梦回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母大寿 “佛祖有心了。”大殿之上的女子一身金色锦袍,头戴凤冠,身后彩云紧绕,裙裾垂下丝丝流苏,走动时和水云袖共同起舞。如翻飞的彩蝶,又带着矜贵。言语之间指尖轻叩着手中的琉璃杯,丹寇乍现,金中流红,夺了大殿所有的颜色。 “月老月老,这是何人?”坐席中的一彩衣女子向身旁的白发老人问道。只见这白发老人里着素色锦袍,外罩红色网卦,细看一下,那红色的网竟是那专系人间姻缘的红线编织而成。头戴金色帽冠,两缕红缨系颌下。手驻度银拐杖,杖头是蝴蝶状,最为惊奇的是,彩蝶的两翼坠着靓丽明珠,竟能闻风起舞,活是真的。月老微微颌首,把头转向身边的彩衣女子。 “小忧,你确不知这是何人?” “不知。”那个被唤做小忧的彩衣女子摇了摇头,“不过我在大殿外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那时候盯着我的彩蝶发呆,我就奇了,遂过去问他姓名,他不应我,只笑笑离去。月老,这人好生奇怪!” “那是尤离,是佛又不是佛,游离三界之外,不受天规佛理约束。这次王母大寿来天庭道贺,只是因为这尤离与佛祖交好,应了他所托罢了。” “他便是那莲池的主人?” “正是。” 彩衣女子望向大殿那致贺的男子,容颜比女子更胜三分,剑眉星目,眼尾微微翘起,薄唇轻抿,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玄色发带束于发尾,一身白袍迎风轻舞,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淡淡,无悲无喜。 “月老,这莲池的主人比嫦娥姐姐还要美上些许呢?”彩衣女子抬眸朝那老人一笑,眼神里波光流转,头上彩云鬓翻飞,额边流两缕发丝,在手指中缠绕着,三分俏皮,七分天真。 月老正在饮酒,闻这话豁的手一动,一口酒就这么哽在喉咙之中,双目瞪圆,咽也不是吐也不成,只能用右手抚摸着胸口顺气,好一会儿才把一口酒给咽下,急促的喘气。 “我的落忧公主哟,你差点要了老头我的命啊。这男子怎可用美字形容,尤离生得再好,也不可与嫦娥较美……”这落忧可就不依了,急急打断月老。 “小老头,这男子怎不能和女子比美,在人间,男子较女子风情的多了去,你是专管人间姻缘,人间的男男女女你看得多了,小忧都知道那么几个……”落忧话还未说完,就被月老捂住了嘴巴。“我的姑奶奶啊,你真想要了老头子我的命啊,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要是让王母娘娘知道我让你看人间的姻缘镜,非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呜呜…”落忧被捂住了嘴鼻,小脸涨得通红,哀求道:“月老,我知道错了,快放开我,我快断气了。”月老听闻落忧的哀求,急忙的松开手,嘴里还不忘念叨:“以后再胡言乱语,就不准你碰姻缘镜,以后你就和你那对蝶儿玩去!” “知道啦!小忧不说了就是,可是月老可别不让我看姻缘镜,我那对蝶儿又不会说话,这天上的日子千年如一日,没有你那月庙里的姻缘镜,这不是要闷死我吗。”落忧眼睛直直的盯着的佯怒的脸,双手拉着月老的衣袖晃着,长睫毛轻动,眸中隐隐泛着泪光,朱唇不满的嘟起,让人看了恼也不是,怒也不是。 “下不为例!”月老轻轻捏了捏落忧的鼻子,口气既心疼又无奈。 殿中的男子似乎听到了动静,眸光往声音处稍稍一瞥,只见一女子故作委屈的脸,娇俏可爱,揪着月老的袖子不放,似是正哀求着什么,忽而又笑魇如花,想必是哀求已得到应允。这正是自己刚才在殿外见到的那个女子,尤离如是想。 落忧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盯着她,抬头往大殿中央望去,只见尤离在与王母客套着话,目光依旧是直视着王母,并无半点游离。落忧心想:莫非是我多想了,并无人盯着我,也罢,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落忧静静的望着大殿中人,微微晃了神。只见他无暇的侧脸映着淡淡的光,手负于身后直直而立,眉目浅浅,表情淡淡,如水中月般夺去万众人的光辉,这样的人想必是骄傲自信的,落忧却在珣灿的光芒中品出了一点孤独的味道。她又想起在殿外的初见,他盯着她的一对彩蝶出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那时他的眼神温柔如水,甚至唇角也有勾起了一丝角度,虽说是稍纵即逝,但那时的他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落忧想得入了神,直到月老拍了一下她的头,这才清醒过来。 “小丫头,人都走远了,你发个什么呆啊!” 落忧的脸咻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的扭了一下身子,眼睛还是忍不住探了一眼男子走远的背影,嘴上却急急的狡辩,“小老头,胡说什么呢?” 月老呵呵的笑着,看了看走远的尤离,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公主,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眼神耐人寻味。 无忧殿内 “主子为何叹气,今儿个不去莲池了么?” “多诺,你说我今日没去莲池,尤离会不会有一点想我?”许久,落忧闷闷的声音传入多诺的耳朵。多诺沉吟了一会,斟酌着要如何回答,最后终于还是实话实说。 “莲池的主人千百年无悲无喜,想是不会。”出乎多诺的意料,落忧闻言竟无触动,只是微微撂了撂裙摆,望向莲池的方向。 “我想也是,这一千年我日日往莲池去,明的是求佛理,可是多诺你知道,我只是想见他罢了。我甚至还在月老那拿了红线,明知道红线只系人间的姻缘,还是趁他入定的时候偷偷将红线一段系于他的腕间。多诺,我是不是很傻?”落忧垂下眸,凝着悬于腕间的一圈红线,化成一圈淡淡的红光消失于腕间。 多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主子,虽是贵为天界的公主,掌管着十二星宿与时空交迭,却是那么的孤独。而自己作为十二星宿的使者,守护在她身边,能做的却只有聆听。 “多诺,你知道吗?他从来只称我为落忧公主,不像月老他们那样唤我为小忧,我多希望他唤我一回小忧,可是他从来没有。”落忧手指磨挲着腕间,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也是呢?他是莲池的主人,怎么会和月老一样呢?” 多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作为星宿的使者,她拥有永生,却不懂喜悲。而自主子这千百年来恋上尤离,她发现她的心偶尔会揪起来,渐渐的她知道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她在心疼主子的孤独,主子的悲伤。 梦醒 - 红线 - 只字阡陌 21世纪中国 夜渐深了,宋思在电脑前赶着教授催交的稿子,突然一阵啜泣声从床铺方向传来,宋思回过头,只见睡梦中的宋念在被子下蜷成一团,眼睛紧闭着,双唇咬得泛白,却有泪从眼角滑下,落下发丝间。又做那个噩梦了吗?宋思心想着,人却已经过去拭去她的眼泪,轻轻的拍着宋念的脊背,“念儿,别哭,醒来就好了。” 良久,床上的女孩止去了哭声,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样的眼神,似是孤独后的空洞,悲伤后的迷茫,潜藏在如水的剪眸中,泛白的嘴唇哆嗦着,直教宋思心揪起来。 “思思,我又做那个梦了,我似乎能体会那个女子每时每刻的心情,欢乐悲伤都来的那么切实,但我却记不起她的样貌和她所做的事,我唯一能记住的只有她的心情。”宋念把头蜷在宋思的胸前,低低地叙述着。 “一切都是梦罢了,傻丫头。别哭了,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还要去孤儿院看李妈妈呢。”宋思安慰道。 只是梦么?宋念想道。可是为什么心中的感觉来得那么自然?若不是梦的话,那会是什么?难道是前世,那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呢。可是人真的有前世么,若有前世,我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宋念心头像是搅成一团解不开的绳结,无论多努力都找不到答案,只能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把她带远。 “念儿,睡着了吗?”宋思看着胸前眼睛紧闭的宋念,轻声的叫道。 闻声,宋念睁开眼睛,这时的宋念已经恢复往常的样子,一下子从被窝中蹿起,与刚才哭泣的女孩判若两人。 “思思,我没事啦,不就是做了一场梦嘛,谁不会做梦啊。” 宋思怔了一下,这才从宋念迅速的转变中回过神来,感觉有点哭笑不得,下意识地伸出手拍了下宋念的头,笑道:“死丫头,你这算是活过来了吗?” “哎呀!”宋念吃痛叫道:“思思!你下手也太重了,若把我拍傻了,看你怎么跟李妈妈交代。好啦好啦,我睡去了,你也早点睡觉。晚安!”宋念说完就又滚进被窝里,翻过身子,背对着宋思,没有让她看到又落下的眼泪。 宋思看着宋念的背影,嘴边的笑容消失了,脸色变得有点沉重。一个经常做的梦,究竟是梦还是确有其事?她安慰念儿说那只是梦,可是就连她都怀疑这是不是梦,念儿怎么能不怀疑呢。可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念儿却在那里故作轻松,她该有多害怕呢?想到这里,宋思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宋思和宋念并不是亲姐妹,说出来大家都不信,认识她们的人第一次都认定她们是亲姐妹,因为,她们两个的亲密和默契有如双胞胎。只是她们确实不是亲姐妹,因为她们只是同时在孤儿院长大。 --------------------------------------------------------------------------------------------------------------------------------- “思思,起床了。”宋念用力的拉着被子,无奈床上的人紧紧地拽着被子,眼睛毫无睁开的迹象,嘴里却念着“再睡十分钟,十分钟就好。”宋念无奈了,只能用这个办法了。突然宋思的电话铃声响起,宋念按下通话键,过了一会儿…… “思思,你昨晚到底几点睡啊,看这眼睛肿成这样。”宋念对着宋思的熊猫眼咂巴着嘴。 “5点。”宋思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突然声音又像吃了炸弹般,“我说下次不准冒充教授的电话叫我起床,都用了多少回了还用,这么低级的骗术真是玷污我的智商。” 宋念挠了挠耳朵,表示很无辜。哪里是低级的骗术,明明是百试百灵的方法,每一次只要骗是教授打电话,就算你是睡得雷打不动也能一下子跳起来。宋念在心里偷偷念着,嘴上却应付着,“知道啦,知道啦。不用吼那么大声嘛。”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一下子咧开了。 “思思,你快看!” 宋思顺着宋念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下子精神起来,只见一个中年妇人站在远处,双手交握着,笑看她们打闹。那不是…… “李妈妈!”“李妈妈!”姐妹两一起奔过去,一人拽着李妈妈的一只手臂,兴奋地蹭着。 “喔,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三五岁的孩子似的,路人都在看着呢,羞不羞人呐。”李玲嘴上责备着,心里却如抹了蜜一般甜。她摸着两姐妹的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李玲一生未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孤儿院的孩子上面,对宋思宋念更是尤为疼爱。 “人家太久没见妈妈了呢,很想妈妈!妈妈都不来看我们。”宋念开心的抱住李玲,忽的脸色一沉,不高兴了。 “妈妈怎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宋思看着李玲明显消瘦的脸庞,有些心疼。宋念听闻,赶紧松开李玲,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李玲着实有些消瘦,不由担心起来。 听闻宋思的问话,李玲的笑容也淡了些许,宋念察觉到李玲表情的变化,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别担心,没什么大事,只是……”李玲欲言又止。 月落 - 红线 - 只字阡陌 宋念宋思一前一后走在往莲湖的路上,方才才李玲告诉她们,半年前,孤儿院来了一个10岁的小男孩,父母出车祸死了,这孩子因为死去父母而变得自闭,但是每逢周六,他都要在莲湖边坐一整天,望着莲花发呆,李玲推断,这里必定有留下对男孩子很珍贵的记忆。 今日正值周六,两人正好无事,便想着去看看这个让李妈妈忧心的男孩。 莲湖越发的近了,宋念只觉得胸口开始闷起来。不知为何,她总有点抗拒这莲湖,莲湖总会给她一种既想亲近又想远离的感觉。而且,她开始重复做一样的梦也是10岁后从莲湖游玩回去的那一晚开始的,莫名的她对这湖有种恐慌的感觉,脚步不由顿住。 “念儿,你怎么了?”宋思发现宋念脚步顿了下,有些奇怪。 宋念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沉闷感舒缓了些。回头对宋思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们都不知道那孩子长啥样,哪里去找啊。” “小孩一般好动,我寻思找一个坐着不动的小孩应该不会太难。瞧,该是那个吧。” 宋念回过头,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时竟不见人影,宋念心中觉得诡异不安,回过头看,前刻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宋思竟也不见了,一切都有点诡谲的意味,环顾四周,一切都消失了,只剩莲湖中满湖触目惊心的红莲,恐惧湮没了宋念。 “怎么会这样?思思,你在哪里……” 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天地间依旧只有宋念和一池红莲。不对,红莲,这个季节并不是莲花盛开的季节,况且,在她的记忆中,莲湖的莲花并不止红色一种。宋念认真的看了看着这一池红莲,一惊,这里不是莲湖,那这里是哪里? 蓦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在变魔术吗?只见红莲慢慢开出一条道来,从中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红衣白发老头,踏水而行,仙风道骨不同于凡人,最奇的是那老头手中那把度银拐杖,杖头有对蝴蝶,坠子随风飘摇,蝴蝶仿若活了一般。但宋念并不不是惊艳于蝴蝶的精巧,只觉得仿佛在哪儿见过这么一对蹁跹起舞的彩蝶。 “小忧,为什么只盯着你的彩蝶看,也不看小老儿我。”红衣老儿撅着嘴巴,刚才的庄严法相似乎只是假象,现在看他,宋念只觉得眼前是个童心未泯的老顽童,她木了。 “小忧……”见宋念不回答,月老撇了撇嘴,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无处申诉。 宋念这才惊觉红衣老儿开口说话,往四周探了探,没有其他的人啊,那谁是小忧?难道,“你是在叫我吗?”她弱弱的发问。 “不是叫你是叫谁!这里还有谁,难不成小老儿我还对着一个活人自言自语不成。” “可是我名字是宋念不是小忧,你为何叫我小忧?”宋念直直盯着他,“还有这是哪里,这分明不是莲湖?” “哈哈,小忧就是小忧,好眼力,这是莲池,不记得了吗?你上千年都在这里待着呢!” 莲池、千年,似乎是一段很遥远的回忆,急速的想冲进宋念的脑子,头忽然剧痛起来,宋念把头紧紧地抱住,却还是止不住突如其来的疼痛,声音不由颤抖起来,“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王母说你转世忘了所有的事,我本不信,如今看来,确是这样,你连莲池的都已经不记得了,也罢,千年之前我就算出你必有这么一劫,想不到竟是你自己造就的劫数,现在,该是你去化解劫数的时候了。”老儿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我是谁,你又是谁?答案当你自己去找。” 在宋念完全失去意识前,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在她的脑海徘徊不去。 “我是谁,你又是谁?答案当你自己去找。”“答案当你自己去找……” 宋念醒来的时候是在陌生的床上,与其说是在陌生的床上还不如说是在一个陌生的房价。雕花的床顶,随风飘动的纱帐,精致的小榻,糊着油纸的窗户半开着,古色古香的摆设。宋念那时只抱着一个梦还未醒的念头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这还是听卿音叨念的。宋念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事物完全陌生且不属于现代,人当下就呆掉了,只听得贴身丫鬟卿音碎念着,说什么小姐已经昏迷好些日子了,到八王府已经有一天一夜之类的话。看着镜中陌生的脸庞,总觉得世事难料。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卿音觉得自家小姐有些奇怪,醒来有一天了,除了问了句自己是谁后,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 “小姐,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吩咐下去,给你煮点东西?”卿音想起宋念早饭就吃了几口米饭,忙开口问道。 “你叫卿音是吗?”宋念透过镜子看身后那个名为卿音的女孩,面容清秀,年龄仿佛和现代的自己相当,这不免让她想起了宋思,“思思……”她的心顿时沉下来,思思想必很担心她吧,还有李妈妈。 “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你家小姐。”卿音还在静静地等待宋念的回答,闻言一愣,随即又回过神来,“小姐,你胡说什么呀!你就是我家小姐,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我真不是你家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来自21世纪的中国,不知为何,阴差阳错的附身在你家小姐身子上,我想了一夜,决定还是跟你实话实说,你也说了,你与你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发现我的不同必将起疑,如此还不如我直接跟你说明事实,你若愿意当我是你家小姐,以后我还是你家小姐,若你不愿意,随便你想如何,走也罢,留着等你家小姐魂与我换回来也可。” 月落2 - 红线 - 只字阡陌 宋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冷静的说出这些话,发现自己穿越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害怕过,绝望过,她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一趟莲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地方,她甚至想不起来来之前在莲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开始,她想着这是梦,睡一觉就会醒来,可是一天过去了,梦还是没醒;她也曾趁着卿音离开的片刻摔破杯子,用杯子的碎片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割下去,可是手腕刮开了,血却没没流下来,伤口还自己愈合了,她恐惧的大叫,耳边却有声音传来。 “你不能主宰这个身体,除非你接受了这个身体,你才有这个权利!” 宋念环顾四周,却没有人的踪影,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耳边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不能抗拒,你只能接受,你纵是毁了这身体,也回不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这是你的命!” 是命吗?宋念瘫倒在地,眼泪不断落下,于是整整一天,她就那么坐着,终于决定还是接受这个命,接受老天要与她开的玩笑,努力活下去。 “小姐,你在与我说玩笑话,还是说你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我了?”卿音的声音明显有哽咽。 “我没有失去记忆,我记得我来这之前的所有事,我确不是你家小姐。”卿音不出声了,宋念垂下眸,心想卿音是不会留下来了,毕竟自己已不是她口中的小姐了,她没有理由为一个陌生人端茶送饭。宋念也想过要不就借着这个小姐的身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不告诉任何人有关自己的身份,但是她又不想骗卿音,因为一看到卿音她就想起思思,她怎么可以欺骗思思,直觉很坚定的告诉她不可以! 过了许久,宋念终于听到卿音的回答,这个答案让她有些诧异,又让她惊喜,卿音如是回答:“我本以为老爷保住了小姐的一息,小姐便是活过来了,没想到小姐终究是没有活过来,兴许是小姐福薄!但既然老天把我家小姐的身份給了你,必有它的深意,那你便用我家小姐的身份帮她继续活下去,可好?”卿音的眼中有泪,但目光却是清澈而坚定,“你既是小姐,我便还是小姐的丫鬟,我自然是留在小姐身边。” “谢谢!还有我叫宋念,你可以叫我念儿。”宋念只觉得一股暖流滑过心头,心就在这一刻释然了。卿音的认可是她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得到的第一份温暖,使她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卿音看着宋念伸出一只手来,非常困惑,不知道宋念要干什么。宋念看着卿音迟迟不伸出手回握,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握手是现代的礼节,在这些古代人眼里难免觉得怪异! “呵、呵”宋念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随即左手拉起卿音的右手,右手轻轻握住,“我是宋念,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卿音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已经不是小姐,但宋念的行为举止并不像小姐所会做的,就算小姐待她再好,但还是有尊卑观念的,且小姐是知礼之人,不像宋念这般给她鲁莽的感觉。但她喜欢现在的小姐,因为第一次感觉小姐可以如此亲近,想到这里,不由地咧开唇角。 “发什么愣呢?”宋念双手在卿音的眼前晃了晃,兴许是觉得卿音与思思有些相似,她对待卿音就像对思思一样,毫无拘束。“是不是该给我讲讲你家小姐的事,免得我穿帮啊。” 卿音回过神来,便开始与宋念她附身的本尊的经历,宋思刚才始听的精精有味,尔后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我现在的身份已经死了,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还在这,不对,是你家小姐不是还在这好好的,还是不对……” “小姐,你现在的确已经死了。”卿音打断了宋念,眼神黯淡了下来,宋念直觉卿音神色突然悲伤起来,想是想起她家小姐了,于是便不再插话,等待卿音叙述事情的原委。 等到卿音说完所有事情的时候,夜幕已经将整个大地染成墨色,卿音看着发呆的宋念,不由叹了一口气:“小姐,天色有些晚了,想必你也饿了吧,我去为你张罗点吃食。” 宋念盯着摇曳的烛火,心中有些怅然,卿音告诉她,她所在的国家叫月落,周边还有星落和孜然两个与月落相当的大国,还有其他零零散散的小国在这三大国的夹缝中平衡。她所在身体本尊的名字叫宫辛伊,是月落国宰相之女,宰相风流倜傥,才学渊博,所以这宫辛伊也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长成了月落第一美女兼才女。 也许是红颜不幸,当朝太子未有太子妃,皇帝听闻宰相之女才貌兼备,便要了宫小姐的画像,似有意将她指与太子,宰相和夫人在书房谈论此事的时候,被路过的宫小姐听到,她当下饮鸠自尽。宰相听闻爱女自尽,心痛不已,用尽所有方法终于为宫辛伊的保住一息,但对外却声称爱女突染恶疾身亡,现在月落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感叹红颜薄命! 宋念问过卿音她家小姐因何故自尽,卿音说她家小姐性子刚烈,不愿许配给一个自己未见过面的人,还是个宫中之人,宁愿选择香消玉陨。但宋念直觉卿音理由说的含糊,似有意不予她知道什么,她虽怀疑,却没再追问。宋念现在最烦恼的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八王爷的妃子,是正妃也罢,竟还只是个夫人,八王爷身边莺莺燕燕一大堆,其中数琼侧妃、柳夫人最是受宠。 宋念顿时觉得很头疼,这宫小姐以死明志不嫁宫中之人,她老爹还把她往虎口送。她问过卿音,卿音说老爷只让好好照顾小姐,说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便把小姐安排到这无忧阁中。无忧阁、真是好听呢!宋念心想。 “小姐,吃点东西吧。”卿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宋念的思绪。宋念放下手中的筷子,“卿音,这八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卿音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说:“八王爷生得一副好样貌,地位虽不如太子,但是由于八王爷的母妃辰贵妃很是受宠,八王爷也很受皇上的宠爱。” “还有呢?”宋念眉一挑,刚才卿音的犹豫没逃过她的眼睛,“比如说,八王爷喜好美色,四处留情之类的……” 卿音讶异的睁大双眼,嘴里呢喃着:“真的不是小姐吗?” 宋念耳尖,低低一笑,她这本尊的老爹可真是老谋神算的主,她刚在寻思着把她送哪里不好,为何还送羊入虎口。感情这八王爷是个滥情王爷,多个女人并不惹人注目,她老爹把她送到这王府既掩人耳目又可以让女儿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还真是老狐狸一只。但这八王爷准是知道这宫小姐是准太子妃,就算再滥情,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待会一个定时炸弹,万一身份暴露,不是给自惹麻烦,想必是与她老爹达成了某种交易。 宋念正想着,只闻得卿音惊叫一声,一把剑就横在宋念的脖际,一个如修罗般低沉的男音传来:“若你敢再叫,你家小姐马上就会丧命于此。” 宋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剑,况且这剑尖上还有未拭的血,鲜红的颜色仿佛要将她的眼睛刺花。她心中害怕不已,第一反应就是惊叫,这时听见男人的威胁,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生生把快要冲破喉咙的叫声咽回去。 “你、是谁?为何要挟持我?”宋念强压下害怕,小心的问道,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扣着,隐约可见血丝。 刺客 - 红线 - 只字阡陌 宋念捂着自己刚包扎好的左臂看着床上全身是血的男人,心里彻底鄙视他,半个时辰前还恶狠狠的威胁她,现在这要死不活的算什么。她更鄙视自己,竟鬼使神差得让卿音一起把这刺客搬到她的床上来,这是算什么,要救他么,应该直接把他扔外面让刚才那些人带去的!宋念自嘲地笑笑,救了他究竟是对是错,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眼睁睁看这男人这样去送死。 ――――――――――――――――――――――――――――――――――――――――――――――――――――――――――――――――――――――――――――――――――――――――――――――― 半个时辰前 “你到底是谁?”宋念心中的害怕逐渐变成疑问,都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这男人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很是奇怪。忽然剑从宋念的脖际滑落,敲打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金属声,随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宋念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地上,左手捂着胸口,血从指缝中不断溢出来,似是受了重伤,宋念看不清他的面貌,因为这男子蒙着脸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现在这唯一露出的眼睛紧闭着,眉头蹙着,似是伤口给他带来极大的痛楚。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卿音奔过来,拉着宋念上下仔细的检查,发现宋念并无大碍后长吁了一口气,她伸脚轻轻地碰了下蒙面男子的身子,男子并无反应。宋念拉开了卿音,蹲下身子检查男子身上的伤,小伤很多,但最致命的应该是胸口的那一道伤,要是再不包扎很有可能会血流过多而死。不知怎么的,宋念的脑海突然出现三年前宋思出车祸的场景,那种恐惧的感觉瞬间爬满她的心头。我要救他,她对自己说。只是她不知道时过境迁后,她被这男人折腾得遍体鳞伤,终究是后悔了今夜所做的决定。 “卿音,一起把他拖到床上去。”宋念头也没回,就动起手来。 卿音闻言一惊,小姐这是疯了吗?“小姐,这是刺客啊,他刚才还要杀你呢?你现在还要救他!” “刺客也是一条人命,人命关天!”宋念奋力想拖动男人,无奈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小姐,你是铁了心要救这刺客啊,要是你救活了他,他反过来要杀你怎么办?”卿音着急地跺着脚,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宋思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动作起来,他要杀她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她只想把他救活,“也许我也救不活他,但若不救他,他就必死无疑,我不能见死不救。”卿音无可奈何,现在这个小姐脾气比以前还倔,只得上前来帮忙,待到把男子拖上床之后,宋念已经累得香汗淋漓,倒是卿音,还是轻轻松松的样子。 这时,屋外吵杂一片,宋念神色一凛,糟糕,想是追刺客的人来了,难道这丫刺杀的是八王爷,这该如何是好! “卿音,你先出去看看,如果是追查刺客的人就说我歇下了。”宋念起身吹灭了蜡烛,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是,小姐。” 卿音出去后,宋念望向床铺的方向,自语道:“我不知道这究竟救不救得了你,也许这样做也会赔上我的性命,也罢,谁叫你挟持的偏偏是我。” 话说这无忧阁前,走在前面的士兵见无忧阁内烛光已灭,不敢擅作主张,忙去请示。 “大人,这无忧阁的夫人已经歇下,是不是要强行闯入。”被问话之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的人的声音已响起,“放肆,这无忧阁岂是你这小小奴才可以进的。” “呵呵,方管家,这是要阻碍本官抓刺客吗?八王爷进宫前明明交待要你好好协助我,难不成你要窝藏钦犯不成,要知道这刺杀当朝太子的罪名可是不小呢?让我看看,你倒是有几个脑袋呢?”接话的男子呵呵的笑着,眸子里却结着一层寒冰,士兵听闻这笑声,浑身打着哆嗦,忙低下头去。 “小的不敢。”方平听了这话,忙到宁轩跟前跪下,“只是这无忧阁的辛夫人最近很得王爷宠爱,小的怕八王爷怪罪,小的这就去叫醒夫人。”宁轩颔首,方平急急起身,招了两个家丁便往敲无忧阁的房门走去,可是手刚举起还未落下,突闻房内一声尖叫响起,伴着桌椅倒地的声音,方平心里一惊,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推门冲进去,只见屋里漆黑一片,忙吩咐家丁点烛。烛光燃起,方平只见辛夫人倒卧在地上呻吟,血不断从左臂的伤口里涌出来。 “夫人,你没事吧。”方平赶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宋念,回头对呆掉的家丁的吼道:“傻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家丁回过神,跑着出去了。 “无碍。”宋念嘴唇因失血而苍白,“有刺客,他往窗户那边跑去了,你快带人去追,王爷没事吧。” “王爷?”方平起疑,“夫人以为刺客是来刺杀王爷的?” 不是来刺杀王爷的,宋念心中一惊,神色却没有表现出来,“我以为刺客是来刺杀王爷的,你看。”宋念伸出右手,右手沾满鲜血,却是粘稠乌黑的,显然是有段时间了,那必不是她自己的,“我被捂住嘴,挣脱时候碰到刺客的身子,觉得有些粘稠,方才屋里漆黑不知是什么,这下看来竟是那刺客受了伤,刚才我后背抵着刺客,想必后背也有血迹,所以我以为这刺客是刺杀王爷未果受了伤。” 宁轩踏入屋内,闻得这么一番话,见宋念后背果真有血迹,意味深长地看来宋念一眼,便开始巡视了房间,只见西向的窗户半开着,椅子倒卧在地,想是刺客在黑暗中慌忙逃跑时绊倒的。突然厚厚的纱幔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般来说月落国女子的卧房,里间和外间是用一层纱幔隔开,里间是用作卧房的内厅,外间一般是女子用膳之处,但这无忧阁里间与外间竟有三层纱幔隔开,且现在纱幔全部垂下,宁轩直觉这屋里的主人似是刻意要隐瞒什么。 宋念余光憋见一人往内厅靠近,心中紧张不已,手紧紧拽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宁轩手要触及纱幔的时候,窗外一条黑影掠过,宁轩丢下一句:“所有人都跟我来!”,便从窗口紧追出。, 幸好没进去,宋念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这时家丁已把大夫请来了,在旁边候着,方平把宋念扶到桌前坐下,向大夫催促道:“大夫,快点帮我家夫人包扎把。” 大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听了方管家的话,忙不迭的凑到宋念跟前,宋念只觉得好笑,只见那大夫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分明就是从睡梦中被人挖起来的。很快,宋念的左臂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家丁送了大夫出去后,方管家也起身告辞,“夫人也早些歇下,今晚太子被行刺,王爷方才往宫里去了,不能过来探望,夫人莫太在意,小的会加派人手守在无忧阁外,夫人绝不会再受到惊吓了,请夫人放心。” 我救了你 - 红线 - 只字阡陌 “我接受了命运,所以我可以主宰这个身体了呢?” 宋念对着伤口自嘲的笑道,视线随即移到男人身上,只见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人似乎已经陷入昏厥状态。难道?宋念掀开盖在男人身上的被子,刚才紧急并没有查看他的伤势,这下看被子被染红了一大片,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忙解开了他的上衣。 “啊!”宋念捂着嘴低呼。 多恐怖的一道伤口啊,伤口有五六厘米那么长,伤口旁边是粘稠的血块,时不时有血溢出。宋念用布小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她的手因害怕而颤抖着,然后把刚才从大夫那讨来的金创药和纱布拿到床边,把金创药的塞头用嘴巴咬开,把药粉晒在男人的伤口上,说来这药也奇,晒在伤口上没一会儿,血便止住了。药晒了,可这包扎成了难题,虽说在现代学了包扎技术,但问题是她现在只有一只手,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无忧阁的门吱呀了一声,宋念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影映在纱幔上,宋念忙回头把被子重新盖在男人身上。 “是谁?” “小姐,是我。”卿音撩开纱帐走了进来。 宋念不由松了一口气,仿佛见了救星一般,掀开被子。 “卿音,你来的正好,我还真愁着怎么帮他包扎,你来帮他包扎一下。”卿音也不应话,走到床边便开始包扎伤口。 “卿音,你这包扎技术真娴熟,似乎经常做这事。”卿音的手一顿,随即淡淡的说道:“小姐好动,经常受些小伤,我帮小姐包扎次数多了,便也熟练了。”宋念听到卿音提起宫小姐,便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站着看她包扎。 “小姐,你的伤口没事了吧?”卿音包扎完男人的伤口,帮他拉好被子,便扶着宋念坐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心疼不已。 “我没事,只是你刚才去了哪里,我不是叫你先去屋外应付着。” “我刚才刚出门就见一个黑影蹿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后院,便急忙赶回来,刚才在外面遇到巡逻的士兵,这才知道小姐受了伤。” “我没什么事,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打点热水过来,还有帮我把这些处理掉。”宋念指着地上染满血的衣服,对着卿音说道。“对了。”宋念忽然紧张地叮嘱了一句,“要注意绕过那些士兵,别让他们看见。” “我这就去。”卿音扫起地上的衣服,急冲冲的出去了。宋念盯着卿音的背影,若有所思。 床上的男人呻吟了一声,宋念吓了一跳,她走进一看,男人并没有醒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宋念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竟是发起了高烧。 “小姐,热水打来了,要我帮你擦拭吗?” “放在这里吧。”宋念指着床边的小榻,“我要帮他擦洗一下身子。” “小姐,你的手受了伤,况且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来吧。” “你难道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再说你我刚才不是都看过了,没什么打紧的。” “我、和、小姐,不一样,我只是个奴才。”卿音被宋念说得红了脸,一跺脚竟不知如何是好。 宋念看着卿音的窘样,不禁咧开唇角,这古代的女孩还真是害羞呢,要是到自己那个时代,看到裸奔的场景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别争了,在我们那里看个男人的上身不是什么大事,还有,以后再不要说你是奴才,在我眼里你从来不是奴才,而是我的朋友,是我在这个地方的第一个朋友。” “小姐……”卿音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把盆中的毛巾拧起递给宋念,“小姐,我都听你的。” 宋念接过毛巾,两人相视一笑。 宋念小心翼翼的帮男子擦拭着上身,卿音就在旁边为她递毛巾,就在她要揭掉男子的面纱为他擦脸的时候,手却被抓住,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要做什么?” 宋念对上男的眼睛,心扑通地跳了一下,好漂亮的眼睛啊,宋念花痴来了,手却被抓了更痛了些。 “说!你要做什么。” “我为救你废了一只手,你要我把另一只手也废掉啊!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宋念没好气的说道。 “小姐,你没事吧。”卿音见状不由担心起来。 男子本来已经放开了宋念的手,听得卿音的声音又加重了力道,疼的宋念低呼一声,男人却没有放开力道,只是冷厉的眼神盯着卿音一动不动,卿音对上那对眼睛,只觉那眼神阴鸷无比,略一失神,毛巾便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卿音,你去外厅帮我守着,这里我来就好。”宋念懂这男人的意思,把卿音遣了出去。 “可是小姐,你的手还有伤……” “没什么大碍,你去守着吧!我怕刚才那些人再来,那就麻烦了。” 男人看卿音走去了外厅,慢慢松开了宋念的手,说了一句多谢便又昏死了过去。 宋念摇头,这男人的防备心也太重了些吧,昏迷之中竟也能在自己揭他面纱的时候强迫自己醒过来,他究竟是什么身份,都大胆到刺杀当朝太子,却这么怕身份暴露。 不管了,宋念想着,随即揭开男子的面纱,男子的容颜慢慢浮现…… 姬楚牧 - 红线 - 只字阡陌 月上中天,宋念满脸泪痕。 “你是谁?为什么宫辛伊的心会如此疼痛。” 宋念用受伤的手紧紧地捂住心脏的位置,手臂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令她苍白了脸色,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想要触摸男子的冲动。 床上的男子嘤咛了一声,宋念逃一般地离开,慌乱之中扫落了水盆,水盆咯噔一声落在地上,盆中的血水尽数倾洒而出,在地板上蔓延着,弯月倒影在水渍上,染上一层朦胧的红,显得诡异不堪。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住她的思想,宋念觉得呼吸都显得困难,她一刻都不想再待着,掀开帘幔急急走了出去。 “小姐,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哭了?” 卿音听见声响,又看宋念慌张的出来,以为内厅发生了什么事,拉开纱幔就想进去却被宋念拦住。 “陪我出去走走吧,屋里闷得难受。” 卿音怀疑的看了内厅一眼,本想冲进去瞧个究竟,却见宋念泪眼婆娑的请求着她,心一紧不由地点了点头。 “夫人,要去何处?请允许属下跟随,方管家交代要好好保护夫人的安全。” 宋念也不理睬侍卫的请示,径直走了出去,许久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卿音尾随其后,心中却疑问重重,宋念话虽不多,但也不至于像今夜这样安静。 “夫人,不可往前走了,前方是王府的禁地。” 一个侍卫出来拦住了宋念的脚步,宋念抬头看向侍卫身后的建筑,是一栋八角小楼,在月色的浸染下,镀上一层白光,显得小巧精致。小楼共有三层,顶层八角屋檐末端倒钩起,檐上垂着一串彩带系着的风铃,风铃随风摇动,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悦耳动听。 这定是为女子造的楼,宋念仔细一看,楼层之中隐隐约约书写着“蝶苑”二字。 “这楼有人居住吗?”卿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卿音姑娘的话,这楼并无人居住。” “那为何二楼掌灯了?” 听闻卿音的话,宋念重新看去,果见二楼有烛光闪烁。 “管家每日都会来这点灯,王爷有时也会在里面待一整夜,但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上回有个新来的丫鬟无意闯入,王爷知道后,打断了这小丫鬟的腿。夫人,请回去吧,不然小人性命将不保。” “卿音,我们回去吧。” 宋念只觉得心中恶寒,本来只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竟走到什么禁地,心情更糟了。 “卿音,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姐走吧。” 卿音神情古怪,看上去心神不宁的。 ――――――――――――――――――――――――――――――――――――――――――――――――――――――――――――――――――――――――――――――――――――――――――――――――――――――――――――――――――――――――――――――――――――――――――――- 无忧阁 “卿音,你神色不大好,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宋念看卿音神色便不大好,想是她身体不舒服,便让她下去休息。 “小姐,我没什么事,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必,歇着去吧。” 卿音也不再坚持,退了下去。 内厅,男人依旧昏睡着,窗外的月光映着他的脸更加白皙,眼睛紧闭,鼻梁高挺,嘴唇微抿着,因失血而有些干裂,眉目淡淡的,虽不冷厉但也显得疏离。宋念忽然想起男子的那对眼睛来,倘若笑起来,便是十里桃花吧。 “水,水。”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 水? 宋念扶起男子的头,把茶杯的水灌进进他嘴里,只是灌进去的水又从他的唇角流下来。 “怎么办?灌不进去,会不会脱水啊。”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找到汤匙之类的东西,最后宋念的目光停留在梳妆台。 “就是它!”只见宋念手中拿着一根白玉簪子,她先前与卿音交谈的时候,偶然间发现这只白玉簪子竟是空心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不管了,宋念心一横,用白玉簪就着茶杯吸了一口水口水,一端对着男人的嘴把水吹了进去,男人没有再把水吐出,宋念一喜,如法炮制几次后,她终于把大半壶水灌了进去。 姬楚牧只觉得被强行灌入什么东西,难受的睁开眼睛,只见一女子的脸放大在自己的眼前,脑中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把她推开。 宋念正在给男子渡水,冷不伶仃被推了一下,根本来不及防备,身子就跌了出去。受伤的手压在身子下,痛的她差点掉出眼泪来。 “出去!”男子凛冽的声音传来。 蝶苑 - 红线 - 只字阡陌 “真是好心没好报。”宋念咕哝着,“算了,也是自己活该!” 宋念拉开帘幔走去了外厅,错过了姬楚牧微红的脸颊。 姬楚牧捂着伤口起来的时候,宋念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左臂垂在身侧,伤口的绷带被血染红一片,天气有点凉,她却穿的单薄。 姬楚牧眉头一皱,返回内室,在床边的墙上敲了三下,一道暗门应声而开,他从暗门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手上搭着一条毯子。 走到宋念身边,姬楚牧把手上搭着的毯子给宋念盖上后,便没再看她一眼,就走了出去。 ―――――――――――――――――――――――――――――――――――――――――――――――――――――――――――――――――――――――――――――――――――――― 蝶苑 姬楚然揉了揉眉头,踏进蝶苑,边走边听着方平的禀告。 “四哥现在情况如何?” “禀王爷,宫小姐向大夫讨了金创药,想必是帮四爷包扎,四爷应该已经脱离险境了,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何事?”姬楚然的脚步顿了顿。 “宁轩在搜查房间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这时屋外有一黑影有意引开了他,似是在帮着宫小姐。” 姬楚然眉目一挑,“有这等事?可查出这黑影是谁?” “属下愚钝,未查出是何人在帮助宫小姐。” 忽然他神色一变,“谁?” 只见一条黑影从蝶苑里掠出,轻功极好,一下便消失在夜色中,方平抬起脚想去追,却被姬楚然拦住。 “不必追了,来人并无敌意,况且你轻功不及他,下去吧!” “是。” 方平退了出去,顺手拉上了蝶苑的门。 姬楚然走进蝶苑二楼的房间,这个房间的四面墙上都挂着女子的画像,细看来竟是同一个人,只是神态不同,或淡笑,或嗔怒,更多的还是面无表情。 “你说你叫蝶舞,我便为你建了这座蝶苑,你可喜欢?” 姬楚然从怀里掏出一串铃铛,铃铛的镀漆有些剥落,但样式和挂在角楼的铃铛是相同的。他久久注视着铃铛,连背后站了个人还毫无知觉。 “八弟,若我是刺客,你命休矣!” 一道声音从姬楚然背后幽幽传来,来人正是方才从无忧阁走出的姬楚牧。 “四哥,这世上有几个人的功夫及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我身后。” 姬楚然转过身子看着姬楚牧,他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伤口似乎并无大碍,不由低笑道:“看来我是小看了这宫小姐呢,四哥看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呢。” 姬楚牧听这话,脸色一寒。 “为何把她安排进无忧阁,我分明叫你随便辟个庭院给她居住即可。” 姬楚然看到王兄表情森冷,哇哇大叫起来。 “四哥,是你接了这烫手山芋,我自然是把她安排到你的楼去,难不成要我在王府另辟一处,岂不委屈了我的爱妃们?” 姬楚牧也不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走到画像前,凝视着画中的女子,眉如三月的杨柳,眼如天上的弯月,鼻梁高挺,嘴角笑意盈盈,好一个绝世佳人,也难怪八弟念念不忘。 “找到她了吗?这个叫蝶舞的女子。” 姬楚然听到“蝶舞”二字,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迅速消失了,笼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四哥,你说今生我还有机会找到她么?。” 姬楚牧叹了一口气,不再看那女子的画像,踱步到窗旁。世人都道他这弟弟多情,只有他知道,他只是痴情罢了。 “父王把四大侍卫安插在太子身边,恐怕要再刺杀太子难上加难了。” “四哥说的是风雨云雪,父王的贴身暗卫?”姬楚然苦笑,“怪不得四哥会受伤,竟是那四兄弟,父王还真是护着太子,把贴身暗卫都给了太子,煞费苦心啊!” “八弟,以后处事务必谨慎,经这一回太子定会起疑,安排一下我要启程去柳州。”姬楚牧正了脸色,以后的路恐怕更不好走了呢。 “四哥还有伤在身,为何这么着急赶去柳州?莫非柳州那边障眼法露出了破绽!” “八弟,莫忘了太子的身边还有个宁轩。” 姬楚牧抬头望着天空,忽忆起无忧阁中女子的睡颜,月色正好。 “四哥,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何答应留下宫辛伊,她差点成了太子妃不是吗?” 姬楚然惊诧于姬楚牧嘴角淡淡的弧度,不由想探清宫辛伊的身份。 “可知道容澈?” “容澈不是当年星落国的太子,传言这容澈处事干脆利落,性格也极好,星落的大臣都极其拥护这位太子,只是他不是在二十年前暴毙而亡了,四哥为何提起这已故之人。” 姬楚然觉得奇怪,这位已故的太子跟宫辛伊有什么干系? “容澈,宫间澈,大隐隐于市,我们月落的贤相真是深藏不露呀!” 姬楚牧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指,像是一切已了然于心。姬楚然却是震惊不已,二十年前死去的人好生生的活着,还在月落当了宰相,为百姓所称颂,怎能不让人震惊呢? “容澈一国之君的位子不要,却在月落屈尊于宰相之位,是为了什么?” “我也很好奇,是为了什么呢?” “那四哥仅仅是因为宫辛伊是容澈之女,才留了她,在八弟看来这笔买卖似乎不太合算呢。” 姬楚牧抿了抿嘴唇,却不再答话。 红线 - 红线 - 只字阡陌 “月老,月老,就给小忧一条红线吧?” 落忧晃着月老的手臂,可怜兮兮的看着月老。 “不行,一条红线就是一场姻缘,怎么能随随便便给的!小忧,休得胡闹。” 月老板起脸,不管落忧怎么叫唤也不为所动。 “月老,我只想跟母亲一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落忧的眼眸垂了下来。 “小忧,尤离与你父亲不同,他千百万年来都是无情无欲,怎么会为你动真情。况且这红线只系人间姻缘,你拿了也无用。” 莲池旁,落忧满足地看着红线在男子的手腕一点一点隐去,微微扬起了唇角。 入定的男子盘腿而坐,青丝散在耳畔,眼睛阖着,睫毛偶尔会颤动一下,落忧注视着男子,身子不由自主前倾,在男子的脸颊落下了淡淡的一吻,随即又意识到做了什么,通红了脸。她偷偷的看了男子一眼,见男子并无反应,捂着脸逃一般的跑开了。 ―――――――――――――――――――――――――――――――――――――――――――――――――――――――――――――――――――――――――――――――――――――――――――――――――――――――――――――――――――――――――――――――――― “小姐,你怎么睡在这里。” 卿音一大早起来,见宋念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本来不想打扰,却见宋念身上只披了一条薄毯,怕她着凉,不得已地唤醒她。 宋念好梦未完,睡眼朦胧的眼睛望向卿音,颇有些委屈的意味。 “小姐怎么在这睡着了,怎么不在屋里睡?难不成是被那男人赶了出来,那男人也太过嚣张,小姐救了他,怎么还这么对小姐。? 男子?宋念终于从睡意中挣脱出来,明白这里已不是她熟悉的21世纪,而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名为月落。 “呀!小姐,你的伤口裂开了,流了这么多血,让卿音给你包扎一下吧。” 卿音小心的把宋念的手放在桌子上,就要解开绷带,帮宋念重新上药。 宋念按住卿音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我先去看看他,昨夜发的烧不知退了没有。” 说的便要起身,两条腿却阵阵发麻,一个趔趄,若不是卿音眼疾手快,宋念定跌到地上去了。 卿音把宋念重新按回椅子上,有些不悦。 “他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 “方才我看小姐睡着正熟,便想着先去内厅收拾下,却见床铺已空,想必是昨夜就走了的。走了也好,省的再招惹麻烦。” 卿音帮着宋念上药,头也没抬。宋念见她怄气,不由“哧”的一声笑出来。 卿音疑惑的看了一眼宋念,又低下头包扎宋念的伤口,没有再说一句话。 饭后,宋念盯着茶杯发呆,想着昨夜的梦,虽然还是记不得梦里的场景,但是她感觉得到昨夜梦中女子的满足和窃喜,心似乎有了悸动的感觉。昨夜为刺客喂水的情景此刻不自觉的出现在宋念的脑海,一丝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屋外脚步声将近,一双绣金靴子映入宋念的眼帘,来者是个男子,这男子一对乌黑浓眉,头发高高束起,发端用一金冠扣住,一根青玉簪从金冠中穿过,里着月白锦衣,外罩藏青长裳,面容白皙更显得英俊,宋念还在琢磨这来人是何人,却见身边的卿音已跪下。 “奴婢见过王爷。” 宋念没想到来人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别扭的学着古装戏上的女子行了个屈膝礼。 “起来吧!” 姬楚然凑到宋念跟前细细的瞧看,宋念只觉得被盯着难受,索性低下头。心里却骂道,这色鬼,瞧来瞧去到底瞧出什么样来。 “外面传言,宰相之女宫辛伊颜倾天下,在本王看来却也不过如此,这张脸清丽有余倾城却不足,这天下第一的美名竟是名不符实,呵~呵!” “民女相貌普通,天下第一这美名高攀不上。” 宋念也觉得奇怪,宫辛伊相貌顶多算是个美女,要论倾城可差的远了,但是为什么卿音也说她的美貌是天下第一。 “民女?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本王的侍妾之一辛夫人,闺名辛伊,姓辛名伊!给本王忘了你宰相之女的身份,记住,宫辛伊已经死了,你的名字叫辛伊。” “是,臣妾记住了。” 宋念只觉得这八王爷变脸如变天一样,方才还笑嘻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又是活脱脱的王爷架势,反反覆覆让她难以接受。 也罢,辛伊便辛伊,在月落,便忘了宋念这个名字吧。 “我不会动你分毫,你也可随意走动,但蝶苑除外。” 姬楚然瞥了一眼辛伊的左臂,心里也不由佩服她的勇气,她竟会为了四哥差点废了自己的手臂,是个有趣的女子呢。 “待会我会叫方平送些好的药材过来。” 丢下这句话,姬楚然便迈出了无忧阁,离开无忧阁之时,他不禁侧眼回看了一眼。 “臣妾多谢王爷!” 出府 (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太子府 “昨夜的刺客查的如何了?” 太子姬楚原倚在贵妃榻上,啜了一口琉璃杯中的酒,缓缓的问道。 “禀太子,刺客没有抓到,但属下却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宁轩站在堂下,波澜不惊。 “你说线索是断在八弟府里的无忧阁中?” 姬楚原摇着手中的琉璃杯,杯中的酒水随着他的手势左右摆动,映出男人眼里的暗波流转,参不透是喜还是忧。 “是,属下一路追着刺客到无忧阁之时,刺客便不见了踪影,后闻八王爷宠妾辛夫人一声尖叫,属下进去看时,只见这辛夫人被伤了左臂,倒卧在地,地上血迹斑斑,诡异的是无忧阁之中内外室用三层厚幔隔开,属下正想进去查探一番,却见一黑影闪过,追了出去,待到栖霞阁时,这黑影就没了踪迹,只有一女子在里面品着茶。” “有人故意引开了你,那小妾使了苦肉计。” “属下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那黑影轻功极好,不在宁轩之下,竟不知八王府里谁有这个本事。” “无忧阁、辛夫人、蒙面女子、栖霞阁,有趣、有趣。” 哐当一声,琉璃杯应景而碎,酒水洒出来,碎一朵朵酒花,开出一地颓糜的灿烂。姬楚原拿过身旁的帕子拭了拭手,从小榻起身,双手负在背后,走向宁轩。 “无忧阁的女子是谁!” “那侍妾闺名辛伊,是几日前八王爷从柳州带回的,明着身份是柳州富商辛德仁的义女,其实只是流香楼的一名艺妓,容貌也不算上层,倒不知是使了什么计谋攀上八王爷,还令八王爷为其改了身份。” 宁轩眼睛直视着姬楚原,眸中带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呵~不愧是宁轩,八弟设的假身份被你一眼看破!柳州?本王的四弟也是在柳州呢,倒不知这次他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据属下所知,四王爷到柳州后并未居住在县衙,而是在柳州的有来客栈下榻,对外称染了风寒,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里用得,贴身侍卫唐修随侍左右,未有离开的迹象。四王爷体虚,染了风寒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步步不离房门,就有点让人好奇了,究竟是着实病的严重,起不了身子,还是四王爷人根本就不在柳州!” “我这四弟啊,真是厉害呢。刺客的事到此为止吧,莫要追查下去,父王那我自会找借口搪塞过去。” 姬楚原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寓意不明的弧度。 ―――――――――――――――――――――――――――――――――――――――――――――――――――――――――――――――――――――――――――――――――――――――――――――――――――――――――――――――――――――――――――――――――― “小姐,我找方管家批了些外出的银两,小姐可以出府看看了。?” 辛伊正翻着无忧阁里的书,如认识蝶苑的楼匾一样,她竟也看得懂书的内容,读的津津有味时,乍一听卿音说着要出府,有点惊讶。 “出府?” “是啊。小姐在养伤的时候不是念叨着屋里闷说想出去看看,现在小姐手臂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卿音便自作主张,去方管家那批了点外出的银两,小姐不会怪卿音鲁莽吧?” 卿音看着辛伊惊讶的表情,以为她惹得自家小姐不高心,小心翼翼的问着。 一股暖流淌过辛伊的心窝,她只不过是在养伤无聊的时候,叨了一句要是能出去看看多好,没想到卿音却把它记在心里。 “我怎么会怪你,我谢你都来不及呢?来这里好些日子了,每日都是待在房里,都快如同这些书一样霉了。” 辛伊欣喜若狂,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卿音奔出去。 卿音看着辛伊那着急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她从内厅拿出一件藕色小袄,为辛伊添上,又帮她扣紧了胸前的盘扣。 “小姐,天气凉了,外出还是多套一件吧。” 辛伊低头看着卿音为她披上的这件藕色小袄,下摆开出些许红梅,金线勾边,袖口翻起,各用一枚玉扣固定住,胸前仅用一枚盘花扣扣起,整件袄子看起来清新淡雅又不失华贵,辛伊很是喜欢。 出府(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京城的街道很是热闹,街道两盘都是小贩的摊子,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这一切在辛伊的眼里都是古色古香的感觉,这是她来月落以来第一次出府,难得新鲜。 “小姐,在你们那里,街道也是如此繁华吗?” “我们那边么?” 卿音这么一问,辛伊不自觉想起在21世纪的生活,那时她的名字还是宋念,是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妹还有一个如亲生母亲般照料她的李妈妈,想到这里,宋念的眼神黯了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见那里的人,过那里的生活。 卿音见辛伊原本兴奋的表情抹上了一层灰,知是自己提起了不该提的事,不由责怪自己的粗心。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不怪你,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辛伊叹了一口气,“我们那里的街道吗?也像这里一般繁华,夜晚的时候更是漂亮,霓虹灯把夜晚闪的比白天还要明亮。” “霓虹灯,那是什么?能把夜晚闪比白天还要亮,好神奇啊!那是怎样的一个国家?肯定很漂亮,卿音好想去看看。” 辛伊看着卿音羡慕的神情,眉眼微微有了笑意。漂亮吗?的确。 “想去看看吗?若是我有机会回去的话,便带你去看。” “糖葫芦,糖葫芦,两位姑娘要不要各来一根糖葫芦,正宗老字号,酸中带甜,美味可口,错过可惜啊。” 卖糖葫芦的是一个中年人,长得憨厚淳朴,辛伊刚要答话,却见一群小孩跑了过来,围在中年人的身旁。 “大叔,我要一根糖葫芦!” “我也要!” “我也要!” 小孩们摊开手掌,露出手中的一枚铜板,中年人把孩子手中的铜板逐个收了,往小孩的手里各塞了一根糖葫芦,小孩拿着糖葫芦开心的跑开了,边跑嘴里还边念着童谣。 “糖葫芦儿甜,糖葫芦儿甜,需学后羿射日救良田;糖葫芦儿酸,糖葫芦儿酸,莫学嫦娥背信飞天窗……” 辛伊本来要说的话咽在喉咙里,她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嫦娥后羿不是中国古代神话中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同样的嫦娥后羿,还是说这里也有两个人的名字叫嫦娥后羿而已。 却说栖霞阁二楼一包房中,姬楚牧姬楚然一行人正坐着品茗,唐修站在身旁待命。 “四哥,如你所料,太子果然怀疑到我们头上来了,幸好四哥提早做了准备。” 姬楚牧放下手中的杯子,望向窗外。 “可是终究还是怀疑了。” “但是太子却压下了这件事,跟父王说是在城外遇到了盗匪,他到底是有何用意。” “请君入瓮!”四个字从姬楚牧缓缓吐出。 姬楚然冷笑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没想到太子竟也如此狡猾。” “八弟,有句话不是叫做其母必有其子呢。” 姬楚然一惊,四哥从来都不屑于提起太子的母妃,也就是现今的皇后娘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对唐修示意了一眼,唐修只是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 姬楚然不知的是,姬楚牧说这句话的时候,袖中拳头紧握着,青筋可见。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唐修向前禀报。 “王爷,想是莫小姐到了,属下这就去开门。” 姬楚牧没有反应,姬楚然对他点了点头,唐修领命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包房的门被打开,一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这女子着一袭粉红织锦长裙,头发简单的盘了个发髻,用一条蓝色丝带绾着,发间斜插着一根青玉簪,簪上隐约可见牡丹的纹路,簪尾缀有流苏垂到耳际,随着女子脚步晃动,发出“叮叮”的声音,眉黛轻描,眼睛浅笑如凤尾般挑起,朱唇轻启,好一个美人胚子! “牧,然,我来迟了。” 姬楚然眉目一挑,笑嘻嘻的看向女子。 “来迟了是不是当罚啊?四哥,你说该罚什么呢?” 姬楚然等了许久却不见姬楚牧应话,往他那边瞧了过去,却见他双眼盯着窗外,似乎没有听到问话。姬楚然好奇心顿起,起了身子往窗户那边靠了过去,这边的莫黎笙却是微微黑了脸色。 却说辛伊这边,听到小孩的随口哼的童谣惊呆了,原本出来散心的念头完全没了,脑里只剩下嫦娥、后羿这两个名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辛伊低低的念着,这时周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她抬起头,只见一匹马直直朝她冲过来,似是脱了缰绳,马的主人被摔在不远处哀嚎,辛伊心里直呼不好,却已没有时间躲避了,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这时她的腰上环上了一只手,抱着她与马擦身而过,辛伊惊魂未定时,耳边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好诗!辛夫人真是好文采!” 宁轩狐疑的眼光打量着辛伊,他想不通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作出这样的诗,这样的诗倒是像她所作,但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宁轩垂了眸,掩去了眼中的惊涛骇浪。 辛伊第一反应就是推开他,虽说这人救了她的命,但是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着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小姐,你伤着哪里了?”卿音冲了过来,见辛伊全身上下毫发无损,松了一口气。 “在下宁轩,辛夫人,有理了。” 辛伊回过神来,心里一慌,这对她拱手的男子可不正是那天搜查刺客的男子,这下又刚好救了她性命,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傲慢?可他救了自己的命。恭顺?这又不符合自己目前的身份。 “多谢宁公子救命之恩!”虽只有几个字而已,辛伊却在心里百转了千回,不知怎么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出现让她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辛夫人不必客气,斗胆请问辛夫人,刚刚的诗是夫人自己所作吗?这诗比起我往常听的诗来更有一番风味呢。” “诗?”辛伊一愣,她有作诗么?她脑袋一木,感情是自己随口背出的诗被以为是她自己所作的,可知道在她们那里,这诗可是耳熟名详的佳句啊! “这诗并非我所做,只是我家乡的人作的,我随口背出罢了,宁公子无须放在心上。” “哦?敢问辛夫人的这位同乡人现在身在何处?在下好去请教一番。”宁轩穷追不舍。 出府(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被问的哑口无言,这叫她如何回答,她总不能告诉他说这作诗的人早就死了千年了,这话想必他也不信吧,还给自己找麻烦,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 “作这诗的主人年前过世了,宁公子,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辛伊拉过卿音,逃一般的走了。宁轩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若有所思。 “四哥,这……”姬楚然在窗口刚好看到宁轩英雄救美的画面,两人似乎还聊了些什么,只是这里距街上有点距离,就算他有一身好武功,也听不见他们讲了什么。但是姬楚牧,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稍许,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走吧!”说罢起身,与莫黎笙擦肩而过,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姬楚然还没反应过来,姬楚牧已经带着唐修离开了包房,只剩下莫黎笙和她的丫鬟尴尬的站在那边,脸色似乎更黑了一些。 “黎笙,本王也不知道四哥今天是怎么了,但本王肯定他并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介怀。” 姬楚然在心里腹诽姬楚牧,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收拾,也不告诉他为什么! 莫黎笙盯着姬楚牧远去的背影,苦笑道,“然,牧这是在气我呢!” 辛伊拉着卿音头也不回的走着,猛地撞到一个硬物,一声吆喝声差点洞穿了她的耳膜。 “大胆,见到四王爷还不行礼。” 四王爷?伊心里大呼倒霉,出来一趟怎么什么人都能遇到,先是宁轩现在又是什么王爷,她勉强的行了一个礼,不免好奇偷偷抬了下头想看这王爷的样貌,不看不要紧,一看把她惊呆了,这人不正是她当日所救的刺客,怎么会变成四王爷。 “是你!”两个字不由而出。 姬楚牧的眉头皱起,往辛伊的身后看了看,袖子一甩从她身边过了去。 辛伊回过头却只抓到他的背影,今天的他与那日受伤的狼狈相不同,一身玄色长袍,腰部用一月白宽腰带束着,腰侧别着一枚玉佩,一头长发只用一发带挽着,零星几根头发散落耳际,任风拂动。忽的他脚步一停,竟是在宁轩跟前,辛伊只道不好,刚才鲁莽的举动莫要被宁轩看出什么破绽来。 “宁轩见过四王爷。” “宁大人似乎很闲呢!不知当日刺杀太子的刺客抓到没?”姬楚牧眉眼一挑,略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回四王爷的话,宁轩已查明当日刺杀太子的是山间不长眼的盗匪,已将其一一诛杀,多谢王爷的关心。“ 姬楚牧眼中有一瞬黑沉下来,随即又敛去,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如此甚好。” 无忧阁 “卿音,四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窗外夕阳余晖给大地镀上柔美的外衣,增加几分神秘,辛伊注视着窗外的景色许久,还是忍不住想了解这四王爷。 “四王爷?小姐,民间有一些传言卿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传言?但说无妨。” “其实四王爷原本并不是四王爷,四王爷原本是太子的。” “太子?这话从何说起。” 卿音犹豫地看了辛伊一眼,缓缓吐出。 “卿音也不太清楚,只是这民间流言,十五年前,现今的皇后只是一名妃子,那时的皇后还是端敏皇后,后因端敏皇后与娘家一系图谋造反被告发,皇上下令把皇后居住的云水宫就地划为冷宫,娘家一系全部问斩,无一幸免,前太子被废,成了如今的四王爷。” “竟还有这层渊源,那皇上待四王爷如何?” “虽说四王爷被废,但因四王爷自小体弱多病,也有普通王爷的待遇,但是相较太子时,还是相差甚多。” 体弱多病?辛伊暗咐。都能当刺客刺杀太子,体弱多病说不过去吧,要么就是欺骗世人的假象,要么就是老皇帝终究是念了情! 一曲无忧 - 红线 - 只字阡陌 “小忧,值得的么?” 一身素白的女子,站在琴架前,随意的拨动着弦,弦声断断续续,间有间歇,似是凡间的喜悦哀愁,飘忽不定。 “姐姐当年为后羿舍弃生命,可曾悔过?” 白衣女子闻声一怔,弦声应景而断,短暂停顿后又有旋律悄然而起,琴声如清风般拂过,似要洗去世人心中所有的忧愁,这可不正是无忧曲! “不曾悔。” “姐姐都不悔,小忧所做所承受的便值!” “可你爱上的是佛,不,他又不是佛,他身处三界之外,早已比神佛更绝情绝爱了。”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这无怪他是佛还是神,只怪我自己动了心。” 彩衣女子声音淡淡,但却坚定。 “姐姐,我最后为你跳一曲无忧吧,小忧恐怕以后再也无机会跳与你看了。” 只见庭中彩衣纷飞,如翻飞的蝴蝶上下舞动着,忽近忽远,看似绚烂却带了份决绝的意味。 无忧无忧,岂是无忧,只为忘忧。 彩衣女子合眸,一行清泪落下,融成一地晶莹与广寒宫殿清冷相映成辉。 “小姐,你怎么哭了。” 床上的女子睁开眼睛,一双剪眸似水迷离。 “你是谁?” “小姐,我是卿音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是生病了吗,你等等,卿音这就去找大夫。” 一只纤细的胳膊拉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卿音,卿音回过头去,只见辛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想把辛伊的手拉开,她却握的更紧了。 卿音急的快哭了,“小姐,你放开卿音啊,卿音要给你去请大夫啊。” “卿音,你家小姐可否有琴?” 良久,床上女子低低的声音传来。 “额?” 卿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刚才小姐还不认识她,这下却向她讨琴,这是怎么了,愣愣道,“以前的小姐倒是有一把琴,卿音也带了过来,只是许久没弹了,怕是已经蒙上灰了,小姐是想要弹琴吗?卿音这就给你拿去。” “恩。” 辛伊起身见卿音从墙上取下一个黑木匣子,匣子打开来,映入她眼脸的是一把小巧的古琴,琴身为梧桐木所制,漆成朱红,琴尾刻着一朵莲花,辛伊手指抚摸其上,尚能感受它曲折的纹路,随后,她的手指滑到琴弦上,轻轻拨动了几声,琴声清脆婉转,她顺着卿音拿过来的小凳坐下,稍许,琴音倾泻而出。 辛伊的手像是被控制了一般,无意识的在琴弦上起落,脑中女子起舞的影像渐渐清晰,却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一股忧伤在悄悄蔓延。 “小姐,你弹得真好听!”卿音喃喃道,“这是什么曲子,卿音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曲子淡淡而出,如流水般潺潺而过,好似要让人忘了所有的忧愁。” 琴声戛然而止,辛伊泪流满面,她用手揪住胸口,心中灼热的疼痛蔓延到全身每一寸肌肤,痛的她无法呼吸。 “无、忧!这曲子叫无忧,我记起来了。” 辛伊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卿音的耳膜,卿音觉得琴曲无忧,但弹琴的人却是满腹忧愁,那断断续续的疼痛似乎连她也感染了。 “四哥,这曲子是?”姬楚然被无忧阁传来的琴音惊呆了。 “无忧曲。” 蝶苑上,姬楚牧蹙起了眉头,这无忧曲,她为何会弹奏? “是那首传说中嫦娥未做完的曲子,‘无忧曲’?可是这曲子据说嫦娥只作好了半段,这宫辛伊弹奏的竟是是大半了。” “的确过了大半了。” 姬楚然看着姬楚牧淡淡的表情,无悲无喜,从来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四哥,无忧曲事小,只是不知为何太子举荐宫辛伊在为孜然王子举办的宴席上助兴,他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已经……” “八弟还记得那日在栖霞阁一聚吗?你从窗口看到了什么。” 姬楚然眼里一寒,“四哥的意思是这一切宁轩搞得鬼?” “也不全是,不知那日宫辛伊与宁轩说了什么,宁轩恐怕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然后宁轩告与太子,太子趁机向父皇举荐,为的是一探宫辛伊的真面目,合情又合理。”姬楚然接下姬楚牧的话,“只是这宫辛伊一旦进宫,后果将不堪设想,皇上和太子都见过她的画像,宫辛伊一进宫不是全露陷了,到时四哥和我就是欺君犯上,将是死路一条,但这要是不入宫的话,父皇又已经下了圣旨,不入宫就是违抗圣旨!” “八弟,莫低估了我们那位贤相的能力。” 姬楚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反身出了蝶苑。 入宫(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姐姐,倒不知辛伊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皇上竟然下旨让她进宫为孜然国的王子献艺。若按尊卑,也应是姐姐入宫的,怎么能轮的到她,我真不知道王爷想什么,明明昨夜还对我温柔似水,今早我问王爷为何不是让姐姐入宫,王爷还训了我几句。” 王府的凉亭中,两个女子面对面坐着,一女子火红长裙,外披同色罩衫,纤腰束起,发式繁杂,缀了好些珠子,最显眼的是那只金簪,一只彩凤飞舞。另一女子淡青长裙,外围一鹅黄披风,头发稍稍盘上些,用几只珠花固定住。女子旁各站着个丫鬟,为各自的主子布着菜。细看这两女子,眉眼之间竟有些许相似,倒不知是红衣女子像了青衣女子几分,还是青衣女子沾了红衣女子的几分福气。 “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呢!既是皇上下的旨,王爷也不能抗旨啊。”红衣女子显然比青衣女子沉稳的多,话说的滴水不漏。 “姐姐,妹妹我是为你感到不平啊!你是辰妃娘娘的亲侄女,又是皇上钦点的侧妃,王爷现在并无正妃,这王府的琐杂的事物都是姐姐打理的,理当是姐姐进宫的。” “妹妹过谦了,谁不知妹妹的舞姿是全京城属一数二的。” 红衣女子不动声色地拨着碗里的菜肴,眼神里却是波涛汹涌。青衣女子没有注意到她的脸色,自顾自的笑道,脸上掩不住的得意:“姐姐过奖了,姐姐的琴技也是一流啊!” 忽然,红衣女子身旁的丫鬟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只是这辛夫人真是不懂礼数,来王府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请安!” 青衣女子见红衣女子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身后看,不由回过头去,见辛伊与卿音走在不远处,想是刚刚从凉亭经过,心中怒火顿起。 “姐姐,妹妹去教训她下。” 也不等红衣女子答话,青衣女子就带着丫鬟急冲冲的朝辛伊的方向去了。 却说辛伊,无忧曲突如其来的伤痛还未散尽,路过凉亭时并把知亭中有人,这时感觉有脚步声传来,一抬头发现一青衣女子带着丫鬟气势汹汹的走到她面前,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青衣女子一巴掌就甩过来,辛伊猝不及防被打得正找,踉跄一下,几乎跌倒。 卿音把辛伊拉到身后,“你是谁?胆敢打小姐,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呵,我是什么人,珠儿,给我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丫鬟,竟对主子如此大呼小叫!” 那个叫珠儿的丫鬟领命,学着主子要甩卿音巴掌,这时,辛伊拉过卿音,一巴掌又结结实实的落在辛伊脸上,这一巴掌打的不清,辛伊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个红手印。 “辛、夫人。” 珠儿惊觉自己打错人,吓得直打哆嗦。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正是刚要出府经过的姬楚牧。 青衣女子似乎不知道来人的身份,依然有侍无恐的仰着头,看向来人。 “你是何人?我教训一个不懂礼数的丫头,岂容得到你插手!” 辛伊听得熟悉的声音,看向来人,脸上的疼痛在这时似乎没有比过心中的难过,她紧紧的握紧拳头,才能使自己表情一如既往。 “四哥,发生了何事?” 姬楚然随后赶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见姬楚牧与柳玉对侍着,辛伊站在一旁,脸颊高高肿起,似是被谁掌掴过。 “四哥?你是四王爷!”柳玉这才惊觉自己冒犯了四王爷,忙俯下身子行礼。红衣女子也赶上前来,对姬楚牧行礼。 “紫琼见过四王爷!” “免了!八弟该好好管教王府的下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骑到主子头上去了。” 珠儿闻言大惊,慌乱的跪下,吓得话都吐不清,“王爷、饶命!奴婢、奴婢本是奉夫人之命教训那丫鬟的,哪知、哪知辛夫人突然冲出来,这才不小心打到辛夫人的,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王爷网开一面。” “玉儿,可有这回事?”姬楚然侧过脸看下柳玉,柳玉脸刷的一下白了。 “王爷,休听这丫头胡说,我只是……” “琼儿,你倒是说说看。” 姬楚然打断柳玉的话,看向默默不语的紫琼。 “王爷,方才我和玉妹妹在凉亭里用午膳,正好瞧见辛妹妹走过来,玉妹妹说要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却见妹妹们似乎因为什么起了口角。” 琼侧妃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卿音闻言大怒,忍不住打断琼侧妃的话。 “胡说八道,明明是柳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一过来就给我家小姐一巴掌……” “住嘴!主子说话那轮得到你这小丫鬟插嘴!” 柳玉呵斥住卿音,卿音还想再说,被辛伊拉住了,她跺了跺脚,也不再说了。辛伊直视姬楚牧,想要从他深邃的眸子里读出些什么,可是看到只是一对漆黑的眸子,但是,这回似乎多了一丝怒气,是为她吗?辛伊心想,随即又把这个念头摒弃掉,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温暖了一下。 “玉儿,果真有这回事?” “王爷,你不要听那丫鬟胡说,没有这回事。” “是吗,本王相信玉儿,但这丫鬟呢,以下犯上,当罚。来人!把这以下犯上的丫鬟去重打五十大板,打不死继续留着服侍柳夫人,打死了就丢出去喂狗!玉儿,你对本王的处置可满意?” 柳夫人脸色更白了,却不敢说什么,木讷的点了点头,身旁的紫琼却快咬碎了银牙。 “王爷饶命,夫人、夫人救我啊!”珠儿吓得大哭,抓住柳夫人的的裙子不放,柳夫人提了下裙子,侧过脸去,珠儿见状爬着过去求辛伊,边求边磕头。 “辛夫人,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辛伊见珠儿头都磕破了,心有不忍,虽说自己被打了巴掌,但这丫头只是服从命令,终究罪不致死。 “王爷……” “辛夫人难道不知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吗?” 辛伊刚开口,姬楚牧的声音冷冷传来,辛伊一顿,但话还是说出了口。 “王爷,我也没什么大碍,便饶过这丫头一命吧!” “也罢!既然辛伊为这丫头求情,便改为二十大板如何?” “谢王爷不杀之恩,谢辛夫人!” 珠儿被侍卫拖下去后,辛伊只觉得一道目光让她如芒刺背,她知道那是姬楚牧的目光,自己拂了他的面子,他发怒也是应该的。她再也待不下去了,索性向姬楚然告辞,带着卿音离去。 姬楚然看着辛伊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的姬楚牧,若有所思。 入宫(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卿音,你怎么了?” 自打凉亭回来后,卿音便冷着一张脸,辛伊知道她这反应肯定是生闷气了。 “小姐,你为何要为那小丫鬟求情,卿音觉得不值。”卿音把敷在辛伊脸上的毛巾丢入脸盆,水花溅到了辛伊手上,冰凉的水侵蚀着手中的温度,她情不自禁的缩手,卿音眼角余光瞥到辛伊的动作,但也无动于衷,像是要等一个解释。 “卿音,五十大板是什么概念?”辛伊不回答,反问卿音。 “男子的话,受个重伤,女子的话,身体娇弱的难逃一死!” “如果我不求情的话,那个叫珠儿的丫鬟大概会死了吧。卿音,我不想害人,虽然不是通过我的手,但终究是借刀杀人,若珠儿真因我而死的话,我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珠儿仗势欺人,小姐还挨了她巴掌,她死有余辜!”卿音对辛伊的说话不依了,在她眼里珠儿欺负她家小姐就该死。 “只是小姐,方才珠儿那一巴掌明明要打的是我,你为何替奴婢拦下?” 卿音看着镜中辛伊高高肿起的脸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不想你为我挨巴掌,现在想既然我已经受了一掌,再受一掌也无碍,何必让另外一人再受侮辱呢。” 卿音垂下眸子不再说话,辛伊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这脸要几天才能消,可真是疼呢! “这是什么?” 辛伊喃喃道,她见自己的耳际有了像皱纹一样的纹路,皱了皱眉头,伸过手去想要抚平,却在碰触的时候发现脸上似乎是粘上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想要把它拿下来,出乎意料的是,辛伊拉下的竟是一层脸皮。 “哐”的一声,卿音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原本在梳妆台的铜镜跌落在地,她目光上移,只见辛伊背对着她,双手撑着桌面,脚边落着一张人皮。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不可能。” 辛伊转过头来,此时的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换了一张脸,若说之前那张脸不过是清秀有余倾城不及的话,那么现在的这张脸足以倾国倾城!辛伊如水的眸中竟是不可思议,虽说现在脸颊肿起,但是这无疑是宋念的容貌! “小姐,你不要惊慌!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老爷怕你身份泄露,故将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授给我,为防止脱落,这面具三日就要换一次,前些日子都是卿音趁你熟睡的时候换的,卿音就是怕你吓到,今日正巧是第三日,所以被珠儿一打,这面具便有脱落的迹象。”卿音见辛伊反应奇怪,急急解释。 “卿音,你说这才是我的容貌?这才是我的容貌吗!啊~~” 辛伊捂住头惊叫,跌倒在地,她脑中忽然出现一池触目惊心的红莲,一个红衣老人的话语不停撞击着她的脑海。 “我是谁?你又是谁?答案当你自己去找。” “答案当你自己去找……” “你自己去找……” 卿音见状,大吃一惊,冲过去把跌倒在地的辛伊扶起,“小姐,小姐,你听得到卿音说话吗?” 辛伊只是胡乱的摇头,不断用手锤击着自己的脑袋,似要逃离什么痛苦,卿音无可奈何,只能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自残,良久,辛伊终于停了下来,但是眼神空洞的令人害怕。 叩门声乍然响起,方平的声音随后传来。 “夫人,王爷叫我送些东西过来。” 卿音见辛伊似乎没有听见方平的话,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小姐,我出去开门,你现在未带人皮面具,万不可出去,要是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辛伊愣愣的点了点头,任由卿音去了。 “卿音,夫人呢?这是王爷给的伤药还有明晚宫宴的服饰,你快送与夫人瞧瞧。” 卿音开了门,方平带着一小厮走进无忧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身后的小厮手中托着一托盘,盘中一件五彩宫装,华美艳丽。 “小姐有些不舒服,歇着了。只是方管家,为何要送来宫宴的服饰?”卿音疑惑得看着小厮手中鲜艳的衣物。 “哦,明日王宫会为孜然的王子权践行,皇上闻得辛夫人才艺一流,下旨命夫人明日随王爷入宫献艺。你将这药膏给夫人涂上,夫人脸上的伤明日应该就无大碍了。切记,明日要好好为夫人梳洗,莫耽误了时辰!” “是。”卿音惶恐的应道。 “夫人,那小的先告辞了。” 方平向内室方向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便带着小厮出了去。 “小姐,卿音给你上药吧!” 辛伊没有应话,卿音见她红肿的脸颊,满是心疼。她用手指蘸了一些方平带来的药膏,均匀的在辛伊脸上涂抹着,又害怕辛伊疼痛,涂一下问一下,但辛伊还是怔怔的坐在那里,听不到她的问话也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入宫(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马车颠簸在去王宫的路上,辛伊摸摸自己的脸,方平送来的药果真有效,肿已经完全消失,只是略还有些疼痛罢了。 “小姐,下雪了天气冷,拿这手炉捂着会暖和些。” 辛伊拿过卿音递来的手炉,撩开马车的帘子,只见车外灰蒙蒙的一片,雪花如絮飘落,她伸出手去,几粒晶莹落在白皙的手上,凉气直逼她心里。 “小姐,你这样要着凉的。” 卿音轻轻拂落辛伊手上的雪花,把她的手拉进车中,又把车上的帘子拉紧些。 “卿音,你知道吗?”辛伊拨了拨手炉,溢出来的灰沾在指甲上,她轻轻弹去,“你家小姐的模样跟我一模一样呢!” 卿音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只有双生儿才会长得一样,况且我从来没听过小姐还有个双生姐妹。” 辛伊没有回答卿音的问题,自嘲道:“刚看到你家小姐的样子时我吓呆了,那一瞬间忽然想起自己是怎么来月落的,也许我会附身到你家小姐身上并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注定的,但是我还没有弄清楚,就像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如何一样。” 卿音想问她是怎么过来的,但看着辛伊漠然的神色,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她心中藏了许多愁,终究没有开口。 “小姐……” “卿音,你说待会我该作何表演?你家小姐才艺双全,我却是一窍不通。”辛伊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都忙着打工赚钱,没有时间更没有钱去学些什么。 “小姐,怎么会呢,你上次弹得曲子多好,怎么可能是一窍不通呢。看,我还把琴带过来了。” “上次么?如果说我只是下意识弹出来的,你信吗?” 辛伊看着卿音脸上分明不信的神情,别过脸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车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辛夫人,千万跟紧奴才了,王宫不比王府,一不注意就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了!” “麻烦公公了。” 辛伊皱了皱眉头,这太监的声音尖细如女人,听得她极不舒服。 “到了。夫人进去吧。” 辛伊只见一座宫殿呈现在自己眼前,殿外有四根汉白玉大柱,雕刻着九龙戏珠,宫檐金龙飞起,琉璃瓦层层相叠,沿边垂下数盏宫灯,映得整座宫殿富丽堂皇。 “龙泽殿”,辛伊低念着宫殿的名字,不曾想到这座宫殿将会是她噩梦的开始。 辛伊随着太监带的座位坐下,接过卿音递过的琴放在一边。殿中来人不多,辛伊只见她对面坐着一鹅黄宫装女子,发丝一半挽起一半垂着,发边别着一梅花簪,簪子做工精致,辛伊似乎能闻出梅花香来,她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只因那女子正低头试着琴音,辛伊琢磨她也是要在宫宴上表演的。 “四王爷到!”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 “四王爷,是他!”辛伊望向门口的方向,今日他头发高高束起,眼里依旧是一抹暗沉,着一紫色长袍,腰间别一玉带,一股威仪之气从他身上显现出来。他直直在辛伊的左前方坐下,跟太监吩咐了些什么,太监领命走了出去。 稍许,只见太监手中拿着以绒毛披肩走了进来,与那鹅黄宫装女子说了句什么,便让丫鬟把披肩给那女子披上,那鹅黄女子抬起头来向这边望了望,辛伊这才看清他的容貌,眉黛轻描,眼若丹凤,薄唇微启,脸色略上铅华,好一美人儿! 女子的眼神也不多做停留,淡淡的扫了姬楚牧一眼,便又低下头调琴音。辛伊忽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堵在心中,难受至极。 “八王爷到!” “莫江军到!” “太子,孜然王子到!” 一黄袍男子与一藏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黄袍男子正是当今的太子,他与身边的孜然王子相谈甚欢,笑意浮现在嘴角。辛伊看着那孜然的王子,心中大呼妖孽,这孜然的王子与月落的人长得不同,月落的人都是黑眼黑发,但是他却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银发在烛火的映衬下发出珣丽的光芒,鼻梁高挺,嘴角因为笑意向上咧开些,温柔如水,天下无双。辛伊明显听到大殿上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穆权早已习惯了大家的反应,不紧不慢的走到自己的位次去,坐下前朝辛伊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一沉,瞬间又恢复成原样。 人渐渐来得多了,座位有着严格的尊卑划分,男子坐在前一排,女子均靠后坐,太子和孜然的王子各坐在左右第一位,接下来是各位王子将军大臣们,辛伊的正前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姬楚然,两边都是她不认识女眷,都做妇人打扮,唯独左边一女子着一粉红宫装,头发并未盘起,脸也略显稚嫩,模样虽未开,却是美人胚子一枚。 “八哥,这就是你的新欢?长得不怎么样嘛,八哥的眼光怎么差了这么多!”粉红宫装的女子对着辛伊砸了砸嘴。 辛伊顿时尴尬不已,这女子声音虽不大,但足以让全大殿的人都听见,原本吵杂的大殿这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辛伊只觉得几十道目光朝她这边射过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入宫(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小熙怎可如此胡闹!” 姬楚然对这妹妹真是头疼,大庭广众下也不收敛些,还真是被宠坏了。 “小熙,本王可听说这辛夫人才艺惊人呢!” 姬楚原拿着一块糕点闻了闻,不紧不慢的接话。 “哦?太子王兄是在唬小熙吧,我瞧她许久了,可一点都没瞧出她有什么特别的,就算有点才艺难道还能比过莫姐姐一曲。” 如熙上下打量辛伊,一脸的不屑的表情,“莫姐姐,你说是不是?。” 莫黎笙被点个正好,回避不得,“公主廖赞了,黎笙只是略懂些琴技罢了。” 辛伊循声音的方向看去,答话之人正是方才调琴的女子。 “莫姐姐谦虚了,月落国内谁不知姐姐的琴技与宰相之女宫辛伊齐名第一的……” “小熙,今日为王子宴行,是个喜庆的日子,提个已逝的人作甚,让人家好生笑话!” 如熙还想说些什么,只听见姬楚牧的淡淡声音传来,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不知为何,四王兄语气虽淡,她浑身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宫辛伊。”辛伊低低的念着,她都忘了自己姓宫了,猛然被人提起,有股陌生的感觉,那“她”的父母亲可来了?他们身为宰相和宰相夫人该是要出席这场合的,应当是来了。辛伊朝殿中转了一圈,却没看到跟卿音描述相像的人,心中不免失望。 “你不知道她?真是孤陋寡闻!她可是全月落最美的女子,差点就成了太子妃呢!” 辛伊被如熙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听完她的话又觉的好笑,要是让她知道她口中的“宫辛伊”就坐在她面前,不知这个小公主会是什么反应,想着想着,辛伊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的意思是你比不过莫姐姐,还是早早回去,省的丢我月落王室的颜面!”如熙看辛伊竟然笑了,气得直跺脚,眼珠子一转注意到了辛伊手边的装琴的黑匣子,砸吧着嘴,“真是琴配人!” “臣妾不才,配不得好琴,公主说的极是!只是皇上下了旨,辛伊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从。” “无趣。”如熙本来期待辛伊气急的反应,没想到她不仅充耳不闻像个无事人一样,还被反将一军,顿时觉得丢脸极了,啐了一口,坐回自己位子上去了。 “四哥,我道这宫辛伊还真名不虚传,聪明极了,连我们最刁蛮的如熙都拿她没辙,四哥要不要考虑把她讨回去,这样无忧阁省下的钱可够我再养一个美人了。” 姬楚然欠扁的凑到姬楚牧耳边,姬楚牧脸色一黑,狠狠的腕了他一眼,“人多嘴杂,莫要胡说。” 姬楚然讨个没趣,讪讪的缩了回去。 姬楚牧轻轻的敲着桌子,嘴角稍稍拉出点弧度。宫辛伊么?那个奇怪的女子,先是救他,后是救了丫鬟,不知这次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 “皇上驾到!皇后,辰妃娘娘驾到!” “恭迎皇上,皇后,辰妃娘娘。” 一中年男子走进,头戴帽冠,用两条红缨束于颔下,身穿九龙戏珠锦袍,面如冠玉,随后的是两个女子,一女子着朱红凤袍,头上发式繁杂,面容姣好,虽徐娘半老却不减当年风华,另一女子相较下素了些,着一淡绿长裙,外披一狐裘,肚子微微隆起,似是有了几月的身孕,一左一右坐在君王的两侧。 “爱卿请起!今日吾国尽地主之谊宴请王子,王子当玩的尽兴才好!” “谢皇上厚爱,本王素闻月落地大物博,人才更是济济,本王今夜定好好欣赏一番。” “王子谬赞了,孜然也是国力昌盛,物足民丰,吾王宫中的丝竹之乐莫怠慢了的王子才好!” “皇上客气。”慕权向皇帝拱了拱手,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皇帝朝皇后示意了一眼,只见皇后拍了拍手,一群丫鬟端着盘子鱼跃而进,分别在各案上布下,菜色鲜美,花式雕刻繁杂,看上去极为美味的样子。 “王子尝尝王宫特制的‘月落九天’,看看味道是否合意!”皇后眉宇一股自信,似是料到慕权必会喜欢这菜色一样。 慕权看着盘中的菜式,中有银月如勾,九星镶嵌,绿色零星点缀,煞是好看。他用玉箸挑起一小角,放在鼻下嗅了嗅,“肉滑而不粘,味香而不腥,”又把它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入口即软,味美而多变,像是同时吃进了几样食物,却也不夹杂,各分其味,果真是‘月落九天’!本王喜欢极了,多谢娘娘盛情款待。” “王子喜欢便好!”皇后颌首笑了笑。 “哈哈,还是皇后周到,众卿家也尝尝吧!”皇帝龙颜大悦,招了招身旁的大太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大太监正了脸色带着传菜的丫鬟不疾不徐走了出去。 片刻,丝竹之声奏起,舞女随乐而进,莲足轻移,翩翩起舞。 辛伊对舞女并无兴趣,看眼前菜式多样,不禁胃口大开,多吃了几口,那菜肴的味道真是没话说,不愧为宫廷的东西! 舞女一舞毕,一女子抱琴从席位之中款款而出,向帝后行了礼,移步向殿中的早已设好的案后,辛伊瞧了瞧,是方才见到的那个女子,她不禁朝姬楚牧看了一眼,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他脊背略显僵直,那个女子想必是他的心尖上人吧,不然为何见她穿的单薄,便传太子为她送衣,辛伊闷闷的想着。 女子手抚上琴弦,手指起落间,琴声倾泻而出,清脆婉转,如山谷的鹃鸣般煞是好听,蓦然曲调一转,一股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犹如金戈铁马驰骋而来,卷起万里狂沙,浩浩荡荡,经久不绝,稍许,调子一落直下,似是抚慰战后的荒凉,如春风流水般潺潺而过,片刻万绿复苏,百花齐放,曲毕,琴弦和鸣,余音绕梁不绝。 掌声响起,慕权蓝眸一片赞叹之色,“好曲好调,方才小王耳尖,听得如熙公主一直称赞莫姑娘的琴技,如今看来果真不假,本王佩服、佩服。” 莫黎笙朝他福了福身子,“王子过赞了,黎笙不敢当。” “敢问姑娘,此曲名为?又是何人所作,本王听了真是畅快呢。” “此曲名为‘兰调’,至于这作曲之人……” 莫黎笙看了一眼姬楚牧,见他面无表情的喝着酒,心中一阵失望,垂下了眸子。 入宫(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这曲子乃黎笙所作。” “好一首‘兰调’,名如曲,气如破竹,好名好调。皇上,月落国果真名不虚传,人才辈出,仅一曲就让本王大开眼界,其他的自是不用说了,本王相信这次和贵国的合作必定十分愉快!” “王子过奖了,吾听闻王子的琴技在月落也是屈指可数的,倒不知有没有机会听闻王子奏上一曲,至于合作,吾向王子保证,必定愉快!” 皇帝胸有成竹的笑着,对莫黎笙的表现极为满意,“不过这黎笙之功可不能归功于吾,是大将军养了个好女儿。” “喔,我道这莫姑娘怎么会作战曲,原来是将门之后!” 一彪行大汉从席位中走出,单膝而跪,“皇上真是折煞老臣了,老臣乃草莽之人,一辈子只懂得行军打仗,小女有此番成绩,都是托了皇上和娘娘们的福气!” 辛伊顾不得殿中之人的寒暄,她正为自己的表演犯愁,莫黎笙一曲毕,她便打起了退堂鼓,她摸摸身旁的琴盒,那莫黎笙已把琴演绎的如此淋漓尽致,自己若再去抚琴,岂不是邯郸学步。但若不弹琴,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况且就算是弹琴也未必弹得出来。 不知皇帝从哪里听说自己才艺过人的,是谁在皇帝面前胡说的,自己跟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让她来出这个丑!辛伊朝大殿之中望了望,正巧撞上姬楚原的的眼神,目光邪佞,辛伊只觉得脚底一片阴寒,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怕了不成?”如熙见辛伊垂头丧气的样子鄙视极了,“就这点胆量敢来王宫,索性出了去,免得丢人现眼!” 辛伊还未来得及开口,殿上之人的谈话已传入她耳中。 “皇上,皇后这内侄女真是好才华,让臣妾好生羡慕!” 皇帝拍了拍辰妃的手,“爱妃不必羡慕,吾听说然儿新纳的侍妾也有一身好才艺,特意下旨叫然儿带进宫来。” “当真?那臣妾倒是要期待我这新媳妇的表现咯。”辰妃眨了眨眼睛,像个孩儿一样,瞅着皇帝心花怒放。 “德万,这小妾可来了?” 大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听闻皇帝问话,恭敬的到皇帝跟前,“回皇上的话,那辛伊已经等候许久了。” “哦?是吗。太子,你所举荐之人可是叫做辛伊?” “回父皇,正是辛伊,儿臣的手下宁轩曾与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偶然间听闻这辛伊吟了一诗,儿臣一听,觉得此诗甚好,所以儿臣便推断能作出此等好诗的人才艺定也是一绝,一打听才知道竟是八弟这新纳的小妾,遂向父皇举荐。” “何诗?能让太子如此拍手叫好,本王倒是有兴趣听一听,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慕权来了兴趣。 “太子,那你便与孜然王子说说看!” “儿臣遵命!‘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果真是好诗,好诗!” 辛伊心中一木,感情又是这诗惹得祸啊!那个宁轩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这下竟然把诗传到这皇宫来了,要是皇帝问起这诗的来源,她该怎么回答才好!想到这里,辛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太子身后默不作声的人。 宁轩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来,正好碰见辛伊恶狠狠的目光,他心里一震,这眼神、像及了那个人。 “辛伊,吾问你,这诗真是你所做?”皇帝也觉得这诗颇好,似是通晓了嫦娥的心声,那句碧海青天夜夜心真是道尽了嫦娥心中的悔恨。 “回皇上,其实太子殿下误会了,这诗并非辛伊所做,而是辛伊一前辈所做。”辛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支支吾吾的回答着,“但辛伊并不同意这前辈的看法,辛伊认为嫦娥是不悔的。” 辛伊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只知道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她脑中回响着,她说:“不曾悔!” 皇帝听闻这话愣了愣,他尤记得当年也有一女子像这般,抬头倔强的跟他说,“嫦娥必定是不悔的!”只是如今…… “辛夫人何出此言?”慕权挑了挑眉,自刚才小公主挑衅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这女子。 “额?”辛伊看着问话的那妖孽一般的王子,看得呆了,随即又回过神来,“辛伊只是觉得嫦娥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不愿意说出来……” “汝不是嫦娥,怎知她的心情。”辛伊话未说完,便被慕权打断。 辛伊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些什么。 姬楚牧示意了姬楚然一眼,姬楚然了然,起身向慕权拱了拱手,“王子嘴下饶人,我这小妾只是小有些才华,怎比的上王子呢?父皇,就让辛伊先表演再回答王子的问题如何?” 辰妃在皇帝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王子意下如何?” “那就依皇上的话。” 慕权笑了笑,似乎来月落的日子有点好玩了。 姬楚然对辛伊使了个眼色,辛伊匆匆起身,慌忙之中带落了岸上的酒杯,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杯子碎裂之声显得特别刺耳,有小小的嗤笑声传来,辛伊分明看到殿中央的帝后黑了脸色。 “辛夫人一出场就一鸣惊人,倒不知要做何表演,让本王好生期待!”慕权越觉得辛伊好玩,不禁想逗弄了她一番。 辛伊白了他一眼,恭敬的向帝后行礼,“皇上,辛伊有个请求。” “你且说看。”皇帝眉头一皱。 “辛伊的舞正好无曲子相配,辛伊可否讨个乐师。” “准了!” “皇上,小王倒是愿意一试。” “王子,这……”皇帝皱起眉头,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慕权脸色一沉,语气冷淡了许多。 “皇上,月落人才尽出,小王手痒得很,难不成小王不及月落王宫里的乐师?” “吾并无此意,王子请便就是!” “多谢皇上!只是不知辛姑娘要跳的舞是?”慕权顿时来了兴致。 一舞倾城(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无忧。” 方才莫黎笙一曲毕,辛伊的脑中突然出现梦中跳舞女子的场景,隐约记得梦中女子称这舞为“无忧”,于是她大胆地说要跳舞,她总有一种感觉,这舞她是会的。 “本王不曾听说过这舞。” “是辛伊自编的,未曾跳过。” “这倒是本王的福气了,辛夫人请!”慕权呵呵笑着,胸有成竹。 辛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循着梦中女子的样子举手、抬足、起舞。 大殿之人只见殿中女子彩衣纷飞,轻盈如彩蝶一般,活泼灵动,珣灿的颜色夺了一切的美好,世间一片苍茫,只剩一彩蝶在追逐,忘却了人世间所有的哀愁,但隐隐约约却有一种寂寞流淌着。 慕权的眼中竟是惊艳,手放在琴弦上不愿抚动,辛伊一舞,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他承认,他做不出相配的曲子,他想恐怕世间只有失传的“无忧曲”才配得上这无忧一舞。 乍然有琴曲起,慕权心里一沉,是哪个不知趣的,好生生的破坏这美感! 慕权朝弹琴之人瞧了去,见姬楚牧的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琴,专注地拨动这琴弦,惊奇的是琴弦在他手中如同活了一般,与无忧舞契合的天衣无缝,像是专门为无忧舞做的一般。 慕权定定看着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他与殿中起舞的女子如此般配,似乎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辛伊凭感觉舞动着,突然一股音律攫取了她的心神,她顿时无法控制自己,任由音律摆布,心中似有千丝万缕的愁绪排山倒海而来,一幕幕画面冲进她的脑海,却又抓不住它们。 琴调渐下,辛伊旋转落地,如水的眸子盯着弹琴的男子,清泪俱下,似要诉尽千言万语,蓦地一个转身,发簪委地,与大地共鸣,三千青丝尽散,模糊了尘世悲欢喜乐,一舞倾城。 大殿中只剩下绵延的呼吸声,时间仿若静止一般。 谁的箸落地,清脆的声响唤醒了所有人的神识,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懂得要说,或者是做些什么。 啪、啪、啪,良久终于有掌声响起,众人这才附拥相喝着。 “美,美,惊为天人!”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舞!” “简直是仙女下凡。” 辛伊听不到声响,陷在一种似梦似真的虚幻中,不能自拔,不禁俯下身子泣出声来。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本来满脸喜色的君王此刻却是沉了脸色,拂袖而起,“大胆辛伊,在大殿表演让你这么难堪吗?” 一声大喝把辛伊拉回现实,抬起头来,众人大骇,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悲哀得如同敛进了了世间所有的哀愁,令人心直揪起来。 皇帝也是一怔,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辛伊,本王问你,无忧舞是不是把别人的哀愁都敛到自己的身上去。”慕权震惊地问出口,方才无忧舞一起,他似乎忘了所有的哀愁,甚至连母后辞世的那一种疼痛也不再清晰! “正是!” 良久,女子吐出两个字。众人大为惊奇,忽忆起方才似乎陷入一种幻境中,无悲无喜。 “敢问四王爷奏的为何曲?” 姬楚牧不答,姬楚然心中却是着了急,四哥这是做什么,弹琴还催动了内力,这样下去迟早要暴露了自己。 “无忧曲。”辛伊看向慕权,一字一顿的说道,“却又不完全是,是改动过的。” “牧儿,当真?你怎么会失传已久的无忧曲。”皇帝眸中掩不去震惊,当初他为寻这一曲倾尽了所有人力物力,现在却…… 姬楚牧眸中一片暗沉,手上青筋突起,他阖上眸子片刻,睁眼的时候已是一片风清云淡,“是儿时听母亲弹得多了。” “端敏。”皇帝嘴唇哆嗦着,神色黯淡了下来,“王子、众卿家,吾有事离开片刻。” “恭送皇上。” 皇帝匆匆出了去,辰妃尾随其后,皇后盯着姬楚牧,目光阴鸷狠辣。 姬楚牧看着皇帝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弧度。 一舞倾城(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噗~” 一口血从姬楚牧口中吐出,在雪中鲜红的耀眼,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四哥,你怎么了?”姬楚然扶住了脚底虚浮的姬楚牧。 姬楚牧朝他摆手,示意无事。 “四哥,八弟不明白,慕权已经愿当辛伊的乐师,你为何要参杂进去,还催动了内力,要是让太子察觉到了不是暴露了身份!” “八弟,今晚的今晚的月亮真亮呢!” 姬楚然看了一眼天空,都是厚厚的云层,哪有月亮的踪影! 这时,雪地中有咯吱声响起,姬楚然回过身,看见尾随而至的莫黎笙停在不远处,姬楚然看着她,又看着姬楚牧,眉头不由蹙起。 “然,我能跟牧单独谈谈吗?” 莫黎笙对姬楚然无力笑了笑,姬楚然为难,四哥这情况恐怕不适合!刚想开口,姬楚牧声音淡淡传来。 “八弟,你且回龙泽殿!” “何事?” 姬楚牧语气稍显淡漠。 莫黎笙示意了丫头一眼,丫头行了礼,站到远处候着,莫黎笙走进姬楚牧,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姬楚牧躲开。 莫黎笙愣了愣,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牧,你不曾这样过。” “今时不同往日了。” “牧,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只是爹爹一厢情愿的想法,况且当年与我定下亲的是你……”莫黎笙急急辩解。 “黎儿,当年与你定下亲的是太子,如今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莫黎笙眸子垂了下来, “黎儿,我当初也是这样认为的,如今看来,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姬楚牧心口骤疼,黎儿,在你的心中,当真只有我姬楚牧一人吗? 御花园 总算是有惊无险,辛伊想着。 夜渐深,,寒气重的让她直打哆嗦,她不禁把手臂抱在胸前,这才想起出来的急把袄子落在大殿了。 “小姐,在这稍等卿音片刻,卿音这就为你取袄子去。”卿音见状,和辛伊说了句便匆匆赶回大殿,辛伊一顿,来不及唤回,索性任她去了。 “云水宫?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辛伊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到了一座荒凉的宫殿处,这宫殿破落败坏与王宫的恢弘格格不入,但宫殿外打扫的格外干净,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皇上下令把皇后居住的云水宫划为冷宫……”卿音的声音回响在辛伊的脑中,辛伊脑子一清醒,原来这是端敏皇后的宫殿! 曾经贵为一国之母,如今院子竟已破败成这样,辛伊叹了一口气,正想离开,却在抬脚的时候顿了一下,她记得姬楚牧说‘无忧曲’是她母亲所教,那他的母亲不就是这个宫殿的主人,既然端敏皇后会弹无忧曲,梦中的女子也会弹无忧曲,那么的话她们是不是有些联系,若有的话,她是不是可以找到答案,回到21世纪。 想着辛伊人已经到了殿门口,刚想敲门,却有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似乎不止一人,辛伊一惊,慌忙躲到就近的树丛后去。 “打开。”趁着月色,辛伊发现来人竟是皇后,只是在大殿中慈祥端庄的样子已不在,眉上笼罩着一层戾气,看得人心惊胆颤。 “是。”侍卫领命,推开了殿门,站在一旁,皇后亦不迟疑,抬起脚步迈了进去,丫鬟和侍卫尾随其后,最后一个丫鬟巡视了周围一圈,把门紧紧带上。一阵寒风袭来,辛伊瑟瑟发抖,破旧的门‘咯吱’一声,被风拉开了一条缝。 辛伊本是想偷偷走掉的,可是又经不住好奇,凑到了门缝边。 “端敏皇后,最近可好啊,哦,不,是泠凝才对。” 端敏背对着皇后,闻言无动于衷,闭着的眼睛也并未睁开,继续捻动手中的佛珠。 “当年皇上一掷千金求无忧曲,竟不知高人就在宫中,皇上如今是该悔还是该恨呢!” “那又如何?”端敏声音淡淡,情绪不见起伏。 “你儿子今日在大殿上一曲无忧可是惊为天人呢?十五年了,本宫没料到你竟还有这么一出,真不愧为端敏,心计多得本宫都觉得稍逊一筹。” “你竟有幸听得‘无忧’,真是可惜了呢!” 端敏转过身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角却竞是嘲讽。辛伊眼睛里一片惊艳,那是一张与姬楚牧酷似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笑意虽冷,但胜过十里桃花。 皇后脸色大变,怒火在眸中燃烧,却又强压下来,生生把手掌扣出血来,“你应该可惜你的好儿子,本宫本想留他一命的,如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呵呵,你动不了他。”端敏眼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了。 “哼!你以为木槿会帮你吗?把你许家一百八十口人命送上断头台的就是她,你的好姐妹似乎比本宫更恨你几分呢!” “谁?”侍卫一声吼叫,便急追了出去。 “该死!”皇后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 辛伊没命一般的跑着,她突然讨厌自己的耳尖,如果不是她耳尖,她就不会听到皇后与端敏的对话,更不会惊的叫出声了,现在也不必被侍卫追得这么狼狈! 脚步声慢慢近了,怎么办?辛伊朝四周看去,白雪茫茫一片,只有一堵高墙和几棵冰封的树,根本没有躲避的地方。 “完蛋了,死路一条!”辛伊认命了。 惊变(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在耍杂技,整个身子吊在半空中,下方是结冰的护城河,她没想到,月落的王宫竟是居高而建,宫墙离河面少说也有十来米,这么跌下去不死也是重伤。刚才自己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捂住她的口鼻,然后他们就这样吊在城墙之上了。 辛伊抬头看去,浓浓的夜色,她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隐隐觉得身形有些熟悉,突然身子一晃,辛伊只觉得身子又往下滑落了几分,大雪过后,墙面打滑,再这样下去的话,两个人都得跌死! “你快放开我,不然连你也会一起掉下去的。”辛伊着急,想去挣脱男人的手,男人一颤,身子又往下滑了些,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抓的更紧了。 “别动!”男人低喝。 辛伊一怔,乖乖不动了。 过了许久,辛伊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人被凌空抛起,男人的手臂一捞,借力从城墙中跃入。 “是你?”透着雪光,辛伊看清楚男子的脸,不由惊诧,她怎么也没想到救她的人竟是宁轩! 发丝掩了辛伊的脸,只露出一对眼睛,宁轩一震,怎能如此相像,心中似有千万只蛊虫在叮咬一般疼痛,抱着辛伊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 积雪甚厚,辛伊觉得摔下来并无太大的疼痛,只是方才挂在半空久了,身子有些麻痹,她索性也就坐在地上去了。 “心儿。” 辛伊感觉环在腰上的手骤得收紧,有疼痛传来,不由叫出声来,却见宁轩一脸悲伤的神情看着她,唤着她从未听过的名字,但更像是透过她在唤着别人。 “你是在叫我吗?”辛伊小心翼翼的问道。 “辛夫人,冒犯了。”宁轩回过神来,松开手臂,脸别向别处,落寞沾染其上。 宁轩失落的心情,辛伊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想必那个心儿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宁公子,多谢救命之恩!此地偏僻,不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宁轩是尾随夫人出来的。” “额?”辛伊眼中竟是疑惑。 宁轩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辛伊,辛伊被看得别扭,遂低下头去,这才瞧见他的右手刮伤,还有些碎冰渣粘在伤口上。 “你受伤了?” 辛伊低呼,把宁轩的手置于膝上,拣去冰渣,然后用力从裙角扯下一角,为他包扎起来。 辛伊的体温透过手心传来,宁轩微微红了脸。 “好了,但好像不怎么好看,”片刻,辛伊抬头看向宁轩,见他微红的脸,以为他被冻着了,“你很冷吗?” 宁轩不回答,辛伊循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自己把他的手置于膝上,下意识的推开了,却又觉得反应过大,明明是自己把他的手放上来的。 “呵呵,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帮你包扎,没顾得那么多。”辛伊干笑着,“对了,你刚才说是跟着我来这里的?” “恩。”宁轩敛了神情,“宁轩跟过来是想请教夫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把刻着莲的琴是夫人自己的吗?”宁轩定定的看着辛伊,似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正是。”辛伊奇怪,那琴难道还有什么来头吗?卿音不是说那是她家小姐的琴吗! “那把琴跟宁轩一位故人的琴一模一样。” “你的故人是不是‘心儿’?”辛伊试探的问道。 宁轩的眼睛像是要燃出火光,抓住辛伊的双肩,急急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心儿,是不是你就是她?” 辛伊被宁轩的反应吓傻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我、不是、心儿,我知道、心儿,是你因为刚才叫了声‘心儿’。” 宁轩失望的放开了手,她怎么可能是心儿呢,心儿已经死了,被自己的自私和大义害死了。 “抱歉,辛夫人,宁轩逾越了。” “无妨。” 两人没有发现,不远的阴影处站着两个男子,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中。 “四哥,辛伊怎么会被皇后的人追杀。” “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吧。” 姬楚牧用袖子掩住手中的树枝,淡淡的开口。 “看辛伊这样,像是从云水宫方向跑来的,难道是?” 姬楚然看向他四哥,却见他眉头紧锁着,似是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不好,四哥这次恐怕伤的极深,要养上个把月了。 惊变(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八弟,查查一个叫‘心儿’的人。” 姬楚牧直直盯着走远的两个人,黑暗中瞧不清他的神情,但姬楚然直觉四哥心情似乎不大好,黎笙方才到底和四哥说了些什么? “四哥你好歹也说清楚,世上叫‘心儿’的人那么多,难道叫我把月落翻个透不成!” “从宁轩接触的人中着手。”姬楚牧走出阴影,皎洁的雪光映得他脸色更惨白了些许。 姬楚然看的心惊,莫非四哥方才又动了内力,真是不要命了! “四哥,你和黎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姬楚牧冷哼了声,并不答话,迈开步子往龙泽殿的方向走去,姬楚然傻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随后跟了上去。 栖凤殿,皇后端坐在大殿中,手持茶盏,拇指与食指捻起杯盖,轻轻拨动着,五指丹寇流光,如镀铅华。 “有人将你引开了?” “回娘娘,正是。” 侍卫单膝跪在地上,眉目冷然,虽穿着侍卫的服饰,却没有宫中侍卫的那种怯弱的畏惧,沉着冷静,倒更像是个杀手。 “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皇后将盏置于茶几上,接过大婢青风递过的帕子拭了拭唇角。 侍卫摇了摇头,这时,小丫鬟翠玲急急忙忙的从屋外小跑而进,见皇后一脸冷然,惊的咯噔跪地不敢言语,青风见状,走到翠玲身边,俯下身子,听翠玲把事情说个大概,只见青风脸色一变,随即把翠玲遣了出去。 “娘娘。”青风欲语不决。 “去查清楚今夜偷听之人,还有引开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退下吧!”皇后敛了神色,拂袖而起。 “是。”侍卫领命,退到殿外。 “何事如此慌张?”皇后见青风脸色青白,恍若事态严重。 “娘娘,辰妃遇刺胎儿恐怕不保。” “竟有此等事?辰妃不是陪在皇上身边吗?” 皇后眉目如常,似是无事一般,淡淡开口。 “启禀娘娘,刺客似乎是冲着辰妃娘娘来的,皇上并无大碍,现在正下命令搜捕刺客。” “辰妃现在人在何处?”皇后眉头蹙起。 “回娘娘,在彩宁宫,太医正在诊治。” 皇后抬起双臂,青风会意拿起置于一旁的狐裘替皇后披上,理顺毛发。 “我们去彩宁宫瞧瞧!”说罢便带头走了出去,青风招过几个小婢,随后而出。 空中淡淡的雾白逐渐加深了颜色,像是被人用墨硬泼上的,皎洁的雪光在这时,竟也黯淡了几分颜色。 “夫人,您先进去吧!”宁轩朝辛伊拱了拱手,神色有些许的不自在。 “多谢!” 辛伊没顾得太多,隐约知道宁轩是在避嫌,毕竟他是太子的人,若让他人瞧见,必然麻烦,于是道了声谢便先行进了去。 龙泽殿的歌舞还在继续,隐隐也有在交谈的声音,辛伊从偏门悄悄进了去,一踏进龙泽殿,便觉得有道阴鸷的目光盯了过来,她疑惑的抬眼,正好碰上慕权似笑非笑的眼神,浑身都起了些鸡皮疙瘩,又不好表现出来,勉强对他扯出一丝笑意,匆匆别过目光,便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姬楚原见宁轩走近,收起了紧盯辛伊的眼神,看向宁轩见他似乎有点晃神,顿时沉了脸色。 “难道宫辛伊真的没死?” 宁轩听闻姬楚原的问话,从‘心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转眼间又是一副风清云淡的模样。 “在宁轩看来,宫辛伊着实是死了,那个辛伊虽然形态上看来与宫辛伊有些相似,但名字仅一字之差,本尊却是相差甚多,方才宁轩照太子吩咐紧随其后,发现她言行举止与宫辛伊大不相同,一个人的容貌尚可改变,性格却是不易变的!” “属实?”姬楚原心里怀疑着,倒也不点破。这个宁轩,委屈不得! “是。”宁轩知道太子不信,辛伊跟心儿相似太过巧然,刚才救她时他便觉得辛伊有些许的不对劲,但又无从得知不对劲在哪。他虽没有背叛太子的心思,但若辛伊就是“心儿”,他也不想再一次伤害心儿,伤害有一次就已足够! 卿音呢?辛伊循四周看了一圈都不见她的身影,原本搭在椅背的袄子也不见了。 “糟了。”辛伊心里低呼,卿音见自己不在原地,必定去寻她,要是循路寻到云水宫去,被皇后发现,岂不是性命不保! 辛伊正思索间,大殿突然吵杂起来,只见大太监德万带着侍卫一拥而进,殿中的人惊诧不已,姬楚原神色一凛,五指用力,捏碎了手中上好的琉璃杯。 “德万,你好生放肆!” “太子息怒,奴才只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抓捕刺客的,并非有意冒犯。” 大太监毕恭毕敬的朝太子行了个礼,但也不惧怕,他在皇宫这么多年,自是分得清孰轻孰重,遂招过侍卫,“把刺杀辰妃娘娘的刺客抓起来!” 惊变(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还没有回过神来,双手已经被几个勇猛大汉反剪在身后,她挣扎不过,只能认命的被死死制在原地。 殿中一片唏嘘,议论声纷纷,方才一舞倾城的女子眨眼之间竟成了刺客,不知他们心中是遗憾还是鄙夷。 “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不是什么刺客!”辛伊摆脱不掉侍卫的钳制,只能尽力辩解,她顶多不过是偷听了皇后和端敏的谈话,怎么会变成刺杀辰妃的刺客! “德万,本太子问你,辛伊果真是刺客。” “回太子,辰妃娘娘被刺的时候,皇上与之交过手,刺客逃得匆忙,掉了手中之物,八王爷确认过,千真万确是辛伊之物。” “我的东西?公公,你能不能说个清楚,辛伊并没有遗失什么东西,更没有刺杀辰妃娘娘。” 八王爷?辛伊看了看四周,姬楚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了席。她心中骇然,刺杀宫中娘娘可是死罪!今夜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才脱离了皇后的追捕,这下又成了刺客。 “公公,宁轩可以为我作证,他刚才与我在一起!”宁轩,对!就是他,他可以证明她不是刺客。 “哦?”姬楚原看向宁轩,“宁轩,本太子问你,你刚才可是和辛伊在一起?” “回太子,是辛夫人说笑了。”宁轩垂下头,不看辛伊。 “胡说……” 辛伊气急,他刚才分明还救了她一命,这下不知为何撇的一干二净! “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再狡辩。太子,你看这…”德万对辛伊喝了一声,为难地看着太子。 姬楚原挥了挥手,示意德万把辛伊带下去。 “把罪人辛伊押入牢中,等候皇上发落!” 辛伊被侍卫边拖边走,殿中众人表情各异,她挣扎着回过头去,正好瞧见坐着如无事般吃酒的的姬楚牧,怅然垂下眸,任由侍卫拖拉走。 姬楚牧灌了口酒,看着辛伊被拖走的背影,目光深冷。 夜半,皇城外,一女子迎风而立,风拂动她的头发,大雪纷飞落于发间,三分萧瑟七分孤寂,女子嘴唇黑紫,似是在雪中站了许久。 一男子走近女子背后,“你果然是暗影,天机阁第一杀手!” 女子回过头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四王爷好眼力!” “怎么,你犯下的罪要你小主子替你当着?不担心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吗?” 姬楚牧冷哼一声,淡然的脸上此刻染了千年寒霜,冷傲决绝,犹是那一双桃花眼,似能洞穿人的心神,让人不得逃脱! “所以暗影需要王爷的帮忙。”暗影心头一凛,好强的杀气! “你怎知这忙我一定会帮!”姬楚牧挑了挑眉,不以为然。 “主子说王爷需要天机阁的力量。” “哼!容澈王子倒是料事如神,”姬楚牧单手负与身后,一只手伸向暗影,“东西拿来吧!” 暗影眉头皱起,果真如主子所料,四王爷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她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扔与姬楚牧,“主子说,要救小主少不了慕权!四王爷,多谢了。” “不必,各取所需罢了。” 暗影看了他一眼,转身施展轻功掠离皇城。 “宫辛伊,你的身份果真不简单。”姬楚牧拇指反复摩擦着金牌的纹路,夜色遮去了他的神色,却能感受语气的森冷。 月落的大牢有一种阴冷的潮湿,空气中传来柴火的“噼噼啪啪”声响,一只破旧的铁壶搭在柴火上,吱吱的沸着水,狱卒们聚成一堆划拳喝酒,好不开心!偶尔有犯人讨口水喝,被狱卒一喝,吓得不敢吭声。 “好冷。”一股寒风从牢房洞开的窗口灌入,辛伊蜷缩在墙角,牙齿打着寒颤,牢中没有御寒的东西,仅在角落稀稀拉拉堆一点枯草,她把草聚拢了些,抱着双腿,把头紧紧地埋在膝间取暖。 “张哥,今儿个又来了人?”李四抖落蓑衣上的雪花,挂在墙上。 “德公公亲自给押来的,说是刺客,让我们好生看着。”张达啐了一口,左腿踏在凳上,饮干碗中剩酒,咂巴着嘴,“好酒!” 李四瞥了一眼牢房中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皱了皱眉头,“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会是刺客?” “那可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只顾看好她就得,要不然掉脑袋的可是我们了!” 张达打了个哈欠,取下挂在腰间的钥匙扔与李四,“我回家歇着去,你好生看着!” 李四接过锁匙,木讷的点点头。 “你们几个,给老子好好盯着这些人,听到没有!”张达一脚踢翻矮凳,吼道。 周围喝酒划拳的狱卒顿时没了声响,只一会儿便又恢复吵杂的样子,“张哥,放一百个心啦,咱又不是头回来的!” 张达听罢打了个饱嗝,踢开了矮凳,半眯着眼一摇一摆朝大牢的出处走去。 惊变(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李四看着牢房中缩成一团的辛伊,心生怜意,拎起柴火上的水壶,拿过碗倒了些热水,走到辛伊的牢门口。 “姑娘,我看你穿的单薄,喝点热水会暖和些。” 辛伊闻声抬起头来,脑子昏沉的难受,视线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看到牢门口处有一狱卒站在那边,火光被他挡在身后,瞧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得出一个身形。 “姑娘。”李四见辛伊没有动静,手穿过栅栏,把水放进牢房的地板上,“我把水放在这边了。” 辛伊仍然没有回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李四叹了一口气,走了回去。 辛伊朦朦胧胧中看见牢门处有放着一碗东西,正腾腾的冒着热气儿,想去拿过来,不知是不是蜷坐着太久了,手脚没有一丝气力,身子方一动就瘫倒在地面上,冰凉的地板贴着她的身体,寒气一点一点侵入她的身体,辛伊只觉得像是之身与冰窖中,寒冷之极,可是脑袋却有千斤重,纵使冷的发抖,却不愿清醒过来,伏在地上沉沉昏睡过去。 “四子,看上了那姑娘不成?” 刘武瞧见了李四的举动,觉得好笑至极,大伙都道李四心眼好,他只觉得他傻,你说跟一个犯人套近乎,多晦气! “武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只是看她有些可怜罢了。” 李四见被刘武调笑,红了半张脸,支支吾吾地为自己辩解道。 “可怜?你觉得她可怜,说不定她反过来就捅你一刀,这种人不必可怜她!活该!” “武哥,我觉得这姑娘柔柔弱弱的倒像个官家的小姐,哪像一个刺客!”李四不能解释心中的这一种冲动,反正就是想为辛伊辩解。 “我呸!她要是大小姐,那老子我不就是富公子了!” 刘武不屑的看了一眼辛伊,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大口地往口中灌着酒,继而转过身子又与其他人猜起拳来,不再理会李四。李四见状也不吭声了,闷闷地扶起被张达踢翻的矮凳,就着柴火边坐下暖和着双手。 壶里的水继续吱吱的沸着,李四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来,见壶中的水似要烧干了,拎起铁壶想去外面加些水,不料人才刚站起,就闻见一股香气,都还没来得及嗅出香气的来源,就已经失去了神识瘫倒在地,水壶顺着衣摆跌在脚边,剩余的水尽数流出,在地板上吱吱冒着热气。 半盏茶的时间,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大牢中,透过火光,男子的脸在黑暗中慢慢显现,只是被黑纱遮住大半,只留一对眼睛。 “救我!”“放我出去!” 夜已过半,牢中的囚犯大多睡死了,仅有几个尚且清醒的囚犯此刻见有人闯入,眼中燃起了逃狱的希望,疯狂地向黑衣男子喊叫着,囚犯被吵醒的多了,纷纷加入疯狂的行列,一只只手伸出栅栏向黑衣男人抓去。却见男子袖子一挥,一些粉末洒出,囚犯们只觉有一股好闻的香味钻入鼻孔中,顿时瘫倒在地,再也没有喊叫的力气。 男人走到李四身边踢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遂取下他腰间的钥匙,朝辛伊的牢房走了过去。 男子走进牢房,只见辛伊在地上蜷成一团,牙齿不时打着寒颤,神识似已不清,男子眉头顿时皱起,眸光沉了写,蹲下身子把枯草铺整齐了些,抱起辛伊。辛伊的身体本是如置入寒窖,这时寻着一个热源,忙不迭地煨过去,想要讨些许温暖,男人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些,手一松把她扔在枯草上,却不想辛伊抱得紧,差点扯下他的衣襟,男人不悦之色竟显。 “好冷。”辛伊嘤咛了一句,男子本想打落辛伊的手顿住了,冷哼了一声,倒也就任她去了,见她嘴唇干裂,脸色苍白,不由伸出左手抚上辛伊的额。 竟是发烧了!环顾四周后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瓷瓶,从中倒出一褐色药丸捏碎,捞过放置在牢门口的水,把粉末化在水中,往辛伊的嘴里灌去。 “唔。”辛伊虽没清醒,却下意识躲开。 “要命就喝下去!”男子钳制住辛伊,沉沉的说道,辛伊竟也知趣不再挣扎,配合地把剩余的半碗水喝了下去,有水从她嘴里溢出,被男子用袖子狠狠的擦了去。 一碗水空,男子嫌弃得把破碗扔开,瓷碗在地上滚了几圈倒也没碎。 男子放开辛伊,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放入辛伊的衣襟中后,起身欲离去,却被辛伊紧紧地拉住裤脚,嘴里咕哝了句什么。男子止住了脚步,俯下身子靠近辛伊,眸色蓦地变深,不悦地拂开了辛伊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直向牢门走了去。 侍卫瘫倒了一地也没有苏醒的状况,男子把钥匙重重砸在李四身上,然后合起双掌对击了三下,消失在门口。 胸口怎么如此疼痛?李四摸了摸胸口,忽然摸到一个硬物,拿起一看原来是牢房的钥匙。 “我明明把锁匙挂在腰间的,怎么会在这里?糟了!”李四敲了敲脑袋,从地上一跃而起。 “武哥,卫子,六子,快起来,有人劫狱了!”李四推了推同伴,可是他们似乎喝的多了,叫了好一会儿也没醒过来,他无奈只能先去巡查牢房去。 刘武睡得正香被李四推搡着,顿时来了火气,“去!去!谁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劫狱不要命了!”遂翻个身子欲要再睡过去。 “什么,有人劫狱了。”刘武瞪大眼睛,从地上滚起,酒气顿时全消了。 蝶宁公主(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怎么会这样?”李四喃喃自语着,自己刚才是要去添水来着,突闻一股异香,之后便不醒人事,方才自己巡查了一遍,除了新来的刺客牢门开着外,其他囚犯的牢门却分毫未动,那些犯人们都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睡着,很明显有人闯入过! “什么怎么样!无事便好,唬掉老子半条命!呼呼。”刘武拍着胸口,惊魂未定,林六,陈卫还没完全清醒,聋啦着脑袋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像是又入了梦中。 刘武见状,一股气冲上头来,一巴掌往两人的后脑勺拍去,“呆着作甚?还不给我看着去,小心老子揍你们!” 林六、陈卫这才回过神来,唯唯诺诺的应着,刘武哼了一声也懒得理会他们,他正困得打紧,索性拉过两条凳子拼了一简易床板,边打哈欠边躺了下去,口齿模糊不清向李四吩咐道,“四子,你好生看着,老子歇会去!” 李四应了一声,拿了根木棍搅动烧得通红的炭块,眼中竟是疑惑。终是没忍住朝辛伊牢房看了一眼,却见辛伊沉沉地睡着,瞧了许久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五更天,鸡鸣晨晓。 大牢中,柴火旺旺地燃烧着,张达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陈卫、林六手撑在桌上打着盹,脑袋不时磕到桌板上去,李四也缩在在柴火的一边睡得香甜。 “唔。”辛伊呻吟着醒来,脑袋还是昏沉却没方才那难受劲,她撑着地板坐起,尽量让大半边身子倚着墙壁,好让自己没那么吃力。 “这是哪里?” 辛伊声音有些沙哑,环顾了四周一圈,眸子顿时垂了下来,顿时明白了这是牢房,自己被误认为刺客关起来了。如果自己是刺客的话,那么等待她的即将是什么呢? 辛伊的肩头忍不住哆嗦起来,恐惧的感觉突然蔓延了她全身,她是要死了吗?辛伊闭上眼睛,两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翎语?”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试探的意味。腐朽的气息通过稀薄的空气穿透辛伊的耳膜,一字一顿地敲打在辛伊的心上,她禁不住一颤,心中害怕却禁不住好奇睁眼寻着声音的出处。 “翎语,是你对不对?” 那道可怕的声音再次传来,辛伊转过头去,却在见到声音的主人时忍不住捂嘴惊叫出声。 月落过的牢房并没有用墙壁堵起,只是用道栅栏隔开,辛伊这一转头将隔壁牢房的场景一览无遗,只见一老妪双手扶着栅栏,双膝跪在地板上,白色的囚服落了好些污垢,细细瞧去还看得清血凝固的污迹,老妪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两片唇瓣在火光的映衬下一张一合,可怕的是这唇瓣不同常人,她的唇上都结了死皮,有一些像是要脱落又并未完全脱落,挂在唇边,煞是诡异! “翎羽,我现在丑到你都不识得了吗?” 老妪的手从栅栏上滑落,身子瘫倒在地,双手揪起自己的头发,声音带着哽咽,给人一种无尽的悲哀和莫名的绝望。 辛伊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手撑着墙壁站起,慢慢地挪近老妪,腐朽的气息在辛伊周围不断放大,让她有种恶心的感觉。 “你是在唤我吗?” 辛伊忍住心中要呕吐的冲动,小心翼翼的开口,心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蝶宁公主(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老妪抬起头来,铐链在地上拖动发出的怪异的“嘎嘎”声,辛伊这才瞧见老妪方才被发丝遮住的半张脸,那张脸瘦的只剩下张皮,颧骨突出,脸色惨白,但一双眼睛甚是好看,只是此时此刻显得黯淡无神,只有在眉宇之间间隐隐可见几分年轻时的风华。 “你并非翎语?” 老妪直视着辛伊的眼睛,似想要从辛伊的眼睛里得到她想要的讯息来。辛伊被紧盯的难受,别过眼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妪的眼中的希望渐渐消逝,失落的转过身子背对着辛伊,低下头正好瞧见自己青筋遍布的双手,左手覆盖在右手上搓着,由轻到重,到最后时那力道竟像是要把皮肉生生搓掉。口中不时有呜咽声溢出,沙哑的声音传入辛伊耳中,格外的凄凉。 “老人家,你怎么了?”辛伊看着难受,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她自残,短暂犹豫后还是问出声来。 老妪闻声背影一颤,继而低低地痴笑出声来,头向上仰起,有泪珠从杂乱的发丝中顺延而下,砸在冰凉的地板上,碎成泪花往四周落去。 许久,老妪终于止住了哭泣,突然转过身子来,脸蓦地放大在辛伊的瞳孔中,辛伊一惊,原本半蹲的身子坐倒在地,触到冰凉的地板,牙齿不禁打了颤。 “你是谁?”老妪盯着辛伊的脸庞,一字一顿的问道。 这老妪究竟是何许人?辛伊心中已不再恐惧,却满是疑惑,老妪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认识自己一般,难道是宫辛伊认识的人不成。 “我叫辛伊,我并不认识您口中的翎语。” 老妪默不作声,似乎已经料到辛伊的回答,手抬起欲拂向辛伊的脸颊,辛伊不喜下意识侧开了脸,老妪的手一顿,“姑娘,别怕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辛伊疑惑地抬起眼,只见老妪扯开嘴角朝她勉强笑了笑,示意她并无恶意,辛伊心中虽是怀疑,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躲开。 稍许,老妪的手从辛伊的眼前划落,辛伊只觉得脸上一凉,再见老妪时,只见她的右手上多了一样物什,细瞧了去那物什竟是她的人皮面具!辛伊心中一惊,掩起袖子遮住脸颊。辛伊若这时看向老妪,便会发现老妪眼中的震惊和欣喜,那神情犹如久旱逢甘露的秧苗一样看到了希望。 “姑娘,你母亲名为?”老妪抓住辛伊的双臂,声音颤抖,语气恳切。 “母亲?”辛伊慢慢放下手来,把老妪眼中的恳切看眼里,“辛伊之前生了场大病,醒来的时候忘了些事,而且自从辛伊病好后,只有贴身丫鬟随侍左右,从未见过母亲。”辛伊不知要如何回答老妪的问题才算好些,她本就不是宫辛伊,自是不知道母亲是谁,只能随口编个瞎话,糊弄过去。 “翎语!你的母亲叫做翎语。”老妪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无比坚定。 “翎语?”辛伊脸上写满疑惑,“您是谁?为何认定我母亲就是翎语。” “千真万确,你长了一张与翎语像了九分的脸,而且你竟会翎语独创的易容术。”老妪有些疯狂,脸上表情千变万化,悲伤或喜悦不停变换着。 “老人家,我并不会易容术,况且世间之大,人有相像并不无可能。” 辛伊解释道,因为她看得出眼前的这位老妪与那个叫翎语的人关系绝不一般,不知为何,她打从心里心疼这初见面的老妪,不忍看她得到希望然后又失去。 “我绝不可能认错!” 老妪定定看着辛伊,随后起身踉跄着走向牢房的角落,刨开枯草,似在寻找着什么。 “这是?”辛伊接过老妪递过来的物什,不明所以。 蝶宁公主(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子殿下当真要去?” 林凡执着手中的信筏,面上隐隐有担忧之色。慕权自顾斟着茶水抿了一口,才淡淡开口。 “林凡,依你所见,太子、四王、八王谁为最?” 林凡不解,看向慕权,却见慕权眼里噙着笑意,似已了然于心。 “回王子殿下,林凡认为八爷放荡不羁,但眼神却是一片明朗之色,与外形极为不符;太子殿下深沉,极善攻心计,自是个狠辣的角色;至于四王,属下愚钝,看不清明。” “你倒看了个通透!” 慕权笑了笑,接过林凡递过的信筏在烛上点着,片刻,信纸化为灰烬飘落在他脚边。 却说辛伊这会正被侍卫押解去审问的道上,据侍卫说是皇帝要亲审,倒不知是福还是祸事。只是辛伊此刻心思并不在这上,她心里头一直惦念老妪的事,揣测这老妪的身份,但她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觉得肩头被施了力,双膝一软,身体前倾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一瞬间觉得脚无了知觉,耳边有尖细的吆喝声传来,却是那大太监先发了话。 “大胆罪妇,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辛伊这才回过神识,在她正上方,皇帝威严正襟坐着,脸上压抑着极大的怒气,两旁各列三个位次,分别坐着太子,四王,八王,脸色不一。 “辛伊,你可知罪?”高位上的帝王沉沉发话。 “皇上,辛伊无罪!” 辛伊仰起头定定看着皇帝,并无罪犯的些许心虚。皇帝见此,只道辛伊顽固不改,怒气渐现。 “德万,掌嘴!” 大太监领命,走到辛伊跟前,手起落,辛伊脸上多了个五指印迹,未待她缓过疼痛,另一掌接连而下,大概掴了十几掌,皇帝终于示了停,辛伊体力不支倒下一旁,嘴角有一丝血迹渗出。 “辛伊,孤问你,招还是不招?” 辛伊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伏在地上喘着粗气,皇帝的声音似在遥远处飘荡着,“皇上,辛伊不知究竟犯了何罪?” “哼,何罪?你刺杀皇妃导致孤的皇儿夭逝,你所犯下的罪足以诛灭九族!”帝王大怒,拍案而起,案上的东西被掀翻落在辛伊眼前,辛伊睁眼看去,正是她那件袄子,袄子上还落了个锦囊,隐隐可见“然”字,皇帝的声音在她头上重重砸下,“物证在此!” 姬楚然见到锦囊那一霎,眸子一片惊喜之色,似要渗出泪来,激动的想要起身瞧个清楚,却被一旁的姬楚牧死死压下,淡淡声音从他口中传来,“八弟,莫要冲动。” 姬楚然看向四哥,见他眸色沉重,遂知道自己犯了急,逼迫自己压下心中悸动,按捺着不动。这一幕正好给姬楚原瞧见,只见太子唇角一勾,带有嘲讽,似在谋划着什么。 “我的袄子,卿音……”辛伊死死盯着袄子,袄子在这,那卿音呢?莫非出了事,想至此,辛伊一慌,直起身子急急开口,“敢问皇上这袄子从何而来的?” “大胆,皇上问话竟不回答!” 大太监闻见,喝斥着辛伊,辛伊此刻心中惦着卿音,不管不顾,怒视着大太监,那眼神似要将他剜出洞来,德万只觉得脊背发凉,回过身子向帝王请示着。 “刺客落下的。” 辛伊看向接话的人,只见四王面色淡然,有语句从他口中吐出,“经八弟确认,这确为你辛伊之物。” 辛伊不知为何,听后姬楚牧的答话,她只觉得心中堵了一股怨气,遂低低笑了出来,“就凭这件袄子就要定辛伊的罪,未免太过武断!” 姬楚牧闻言微微沉了眸子,高台上的帝王却是怒极,语气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大胆辛伊,你这是在指责孤吗?来人,上刑!” 蝶宁公主(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帝王语毕,便有一群侍卫上前来制住辛伊,辛伊只觉得指间一紧,手指便被套在夹棍之中,八王见状估摸辛伊受不住这重刑,起身欲向皇帝求情,皇帝余光瞥见八万的举动,双眼狠狠瞪向八王,八王神色一凛,话语生生哽在喉间。 “辛伊,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乖乖认罪,便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辛伊脸色坦荡,似是做了必死的决心,直视帝王,不卑不亢,“辛伊不才,但尚且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知悔改!”帝王的耐力已到了极限,遂拂了袖,不再顾及缘由。 侍卫得令,收紧夹棍,所谓十指连心,问天下有何疼痛堪比心尖之疼,指尖的疼痛毫无遗漏得传遍辛伊全身,她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叫出声来,半盏茶后终是由于体力不知,昏迷了过去。 “皇上,这?”大太监见状大为惊骇,他入宫多年,见过不知多少被用刑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执拗的女子! “继续上刑!”帝王终究是帝王,有的是冷酷无情,不遂他的意,便不得好死。 “且慢!”太子拦了侍卫,走进辛伊,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这是?” 太子看向痛昏过去的辛伊,眼微微眯起,一片了然的神色,似是早已洞悉的辛伊的身份。 “太子,何事如此诧异?” 皇帝见太子行动怪异,从高处走下,近了辛伊,这才发现她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虽脸颊高肿,但绝美的面容依旧清晰可见,皇帝惊诧的不是这忽变的面容,只是隐隐觉得这副面容好生熟悉。 “父王是否也觉得这辛伊好生眼熟,在儿臣看来,这辛伊到有几分宫相的神色。” 太子声音幽幽而来,八王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四王,四王双唇紧抿,广袖中双拳紧握,却是蹙眉并无言语。 皇帝太子语气坚定,知这辛伊大概就是宫间澈之女,怒气不禁涌上心头,他的臣子和他的皇儿合伙演了一场偷梁换柱的戏码。 “然儿,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眼睛直勾勾盯着八王,两团火在他眼中燃烧。姬楚然大惊,慌忙跪下身子,“启禀父皇,儿臣也不知。” “不知,你倒是推卸个干净!说!这辛伊到底是谁,果真如太子所言是宰相之女,那孤倒要考量一下你这八王爷是何意思?” “喔,这里好生热闹啊。”未等八王答话,一道放荡不羁的声音传来,一人随声而进,来人正是孜然王子慕权,“呦,皇上这是怎么了,神色如此之差!” 皇帝看向来人,不悦之色尽显,“王子怎么来了,孤记得并无邀请王子?” “呵,皇上先莫气,本王此次不请自来自是有点私事。” 慕权目光移向辛伊,见她脸颊肿起,双手鲜血淋漓,心中略微有了丝怒意却未在脸上表现出来。 “私事,王子莫不是为这辛伊而来。”皇帝瞧见慕权的神色,隐隐猜出了他的几分来意。 “正是,本王密报得知,这辛伊正是本王失踪多年的王妹!” 慕权示意身后的林凡,林凡会意卸掉了辛伊手上的夹棍,扶起辛伊,侍卫不敢加以阻拦,只得任由林凡举动。 “王子这笑话开得大了,据本太子所知,这辛伊大半就是宰相宫间澈之女宫辛伊,如何会变成王子王妹?” 姬楚原脸色顿时一沉,早知宫相身份悬殊,得知他竟是二十多年前星落的储君时也是诧异,倒不知他还和孜然国王室有了关联! “哟,宰相之女么,本王此次前来本是想会会这月落第一才女呢,却不想这辛伊暴毙,本王倒落了个无趣,如今依太子之意,本王的王妹就是宰相之女了?”慕权言语带笑,眉目间却竟是疏离。 蝶宁公主(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太子本想回话,不料皇帝抬手阻止了他,随后双手负于背后,走回高位坐下,大太监随侍其侧。 “王子,单凭你一面之词叫孤如何信!” 慕权笑意未减,上前递上一面金牌,皇帝示意大太监接过,着眼一看微微吃了一惊,抬眼看向慕权,“王子,这是?” “皇上雄才武略,想是猜到了这金牌的出处。” 皇帝闻言微微阖了眼,“孤自是知道这蝶令,只是相传蝶令随人亡而逝,早在十九年前已随翎语公主香消玉陨了,不知何故又现了这世间!” 慕权笑意敛去,正了神色,“皇上莫要笑话,世人只道翎语公主英年早逝,却不知另有一层缘故。只是这是我孜然王宫的丑闻,我只能告诉皇上当年翎语公主并未消逝,只是出了宫去,蝶令自是随她也出了宫。” “王子若是不愿多说,孤也不再过问,只是孤还有一事未明。” “皇上请说。” “既然当年蝶令随公主离了月落王宫,自是在翎语公主身上,怎又和辛伊有了联系,况且孤方才细瞧了辛伊,觉得这辛伊跟宫相递交的宫辛伊画像相似了个十足,难保她不是宫相之女,孤并非是怀疑王子的情报,只是若辛伊真的是宫相之女,那孤岂不是被愚弄了一番,孤这心里想着着实不是滋味。” 八王心中咯噔一下,皇帝对此事似乎不肯罢休,倒不知慕权玩的是什么把戏,莫要把自己和四哥都拖下水去! 慕权环顾四周一圈,缓缓开口,“本王的王妹究竟是不是宫辛伊,其实本王也不甚清楚。” 慕权语毕,殿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犹是八王,闻话后手心微微出了汗,抬眼望向慕权,却见这异国王子面无异色,只是蓝眸中一片算计的神色,心中一凛,暗暗为四哥担心起来。四哥跟他打交道,未必能讨得好处!倒是太子,唇角蔑视地勾起,一副要看好戏的姿态。 “王子,这话倒让本太子糊涂了,方才王子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宫辛伊与辛伊是两人,这会怎么又……” “不瞒皇上,本王此次前来,一是要与贵国交好,二来便是应父王所托,来寻翎语公主,因为本王在离开月落王宫前得了消息,说是在贵国的柳州发现了翎语公主的踪迹。”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疑问的开口,“若公主果真在柳州的话,孤可以派人助太子一臂之力。” 慕权向皇帝拱了拱手,“多谢皇上美意,小王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已经不用劳烦皇上了,因为本王已经打探到翎语公主的下落了,这一切要多亏了贵国的四王爷呢!” “哟,王子这话说得本太子越来越糊涂了,这怎么又和四弟扯上了关系!父王,你说是不是?” “是啊,孤也糊涂了!” “父王,儿臣有事禀告。” 慕权抬眼望去,只见四王躬身在帝王前,潋滟的蓝眸眯起,四王爷,当初算是我小瞧了你,本以为你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岂料这是你欺骗世人的假象,也罢,你如今损我两分利,我便设了这个局,我倒是要看看谁的本领更高一些! “但说无妨!” 蝶宁公主(六) - 红线 - 只字阡陌 “启禀父皇,儿臣其实在柳州曾与林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事情是如此的,那日儿臣身子不适在驿站歇息,不知何故,儿臣的属下唐修与人起了争执,唐修素来内敛,怎会与人争执,儿臣心中想想甚是奇怪,便出了去想要探究缘由。与唐修起争执的是一个生意人装扮的男人,原来是唐修为儿臣抓药时挡到了这个生意人的的去路,害的他跟丢了人,于是双方起了争执。儿臣当时深感歉意,并允诺这个生意人帮他找到那个知情人,正如父皇所想,这个生意人打扮的人正是林将军。” “哦?林将军,果真有此事?”皇帝眼神里有着不明的意味。 林凡向慕权方向瞥了一眼,慕权颔首示意。 “回禀皇上,确是这样。” “那时林将军只说主子是个生意人,在寻找失踪多年的姑姑,儿臣也并未怀疑,直到回宫时儿臣才知那日在柳州所遇之人竟是孜然国的林将军,而他主子也就是王子要找之人是孜然国的翎语公主!”四王顺着林凡的话说下,“但是那时儿臣已要启程回京,便嘱咐了柳州知府李广良找出那个知情人,直到三日前李广良托来消息说找到知情人,儿臣当日便告知王子,至于翎语公主为何和这辛伊扯上了关系,儿臣也不甚清楚。” “王子,事情可是如老四所说。”皇帝问道。 好个不甚清楚!慕权心中冷笑,却也不道破。 “正是,小王得到消息,便命林凡赶去柳州,找到知情人,顺藤摸瓜总是找到我皇姑的下落,只是我皇姑薄命,早在几年前消逝,遗下一女。但是住处已无一人,林凡在无意之中在梳妆匣的夹层中发现蝶令,这更明确了我皇姑的身份,于是林凡寻着我皇妹的去处,这才发现我皇妹竟是被贵国的八王爷带入王府成了八王爷的侧室。”慕权缓缓开口,“辛伊是我孜然国第八代血脉,与本王子份属同辈,若按份位封号,当是蝶字辈,封号蝶宁!” 蝶宁?八王心中一颤,抬眼看向案上的的锦囊,心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忍不住一阵狂喜,却又在瞬间凉了下来。蝶舞,难道你是孜然王室的人?可是相传孜然王室之人个个拥有一副蓝眸,但你的眸色分明是黑色的,不对,辛伊的眸色也是黑色的! “王子,相传孜然王室一脉都天生拥有一双蓝眸,孤若没有记错的话,辛伊的眸色与我月落之人并无相差。况且不论这辛伊是宫辛伊还是蝶宁公主,凭她刺杀辰妃,害得辰妃滑胎,孤因此失去了一个皇儿,这条罪足以处斩!” “我没有、刺杀辰妃娘娘。” 皇帝森冷的声音从高座传来,四周一面寂静,慕权还未应话,便有一声微弱的声音传来,殿中人齐望向声音的出处,只见林凡怀中的辛伊悠悠苏醒过来,却说辛伊见被个陌生男人抱着,下意识地推开,却牵动了手指的伤口,疼痛像无数针扎而来,脚底一颤,一个重心不稳砸在地上,胸口有什么东西顺势滚了出来,落在四王的脚边。 “啊。”辛伊痛得叫出声来。 “滋!”殿中人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众人吃惊的是辛伊从昏迷到苏醒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而在这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她的黑眸竟然变成了蓝眸,蓝眸里泪水盈盈,教人好生怜惜! 唯有皇帝跟四王眼睛紧盯着从辛伊滑落出来的物什,前者双瞳紧缩,从位置上惊起,而后者眼中先是吃惊继而欣喜,捡起物什,紧握在手中,不禁微微掩起唇角。 蝶宁公主(七) - 红线 - 只字阡陌 “灏,这玉石好漂亮。”女子将玉石拿在手上把玩,眼中笑意盈盈,似乎对这玉甚是喜欢。 男子看着女子娇俏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语气不由软了几分,“清荷喜欢这玉?” 女子闻言,抬起头来,对着男子轻轻地点了下头,见男子痴痴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娇羞的低下头去,男子见状一把捞过女子拥入怀中,在女子耳边缓缓开口,“这是父皇赠与本太子的羊脂白子玉,是当年先皇雕琢玉玺剩下的玉料,若清荷喜欢,我便叫月落最好的玉匠雕琢打磨,连同彩礼百担,玉帛千匹作为迎娶你的聘礼,如何?” 女子许久都不答话,男子疑惑,拉开女子抬起她的脸,却见女子脸上泪迹斑驳,分明是哭泣过。 “清荷,为何哭泣,难道不愿意嫁给本太子么?” 女子摇了摇头,拿帕子拭干泪水,“灏,我怎会不愿,那日湖畔巧遇,我以将心相许!” “那……” “灏,我只是在想。”男子话语未尽,却被女子打断,“今日你以彩礼百担,玉帛千匹作为迎娶我的聘礼,荣光无限,它日我人老珠黄,你是否一袭纸帛就将我舍弃?” 男子笑容顿时僵硬在嘴角,略有些生气的开口,“清荷,你在指责本太子?”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脸庞在落日的余晖中镀上一层金黄,更加楚楚动人,“灏,你今后会是一朝天子,好多事情由不得你左右,但是清荷允你,清荷的心,始终由你左右。” 清荷的心,始终由你左右。女子的话在男子心湖激起涟漪,伸出双手把女子紧拥入怀,“清荷,我会叫玉匠把玉打磨成荷花的样子,取名荷佩,若你今后莽撞,在后宫中冲撞了谁,这荷佩,可以救你一命。” “皇上?”大太监小声的提醒着皇帝,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掩嘴轻咳两声,重新坐回高位。 皇帝和四王的异常都落入太子眼中,他不由看向四王手中的物什,刚才那物什从辛伊身上滑落时他便瞧了个清楚,那是一块全身晶莹剔透的和田玉,玉料极为珍贵,内雕琢着一朵莲,做工精致,极为洁净,世间罕见。问如此珍贵的东西皇宫里也不多见,怎么会在辛伊身上出现,而且奇怪的是,他似乎在哪见过类似的玉石,忽然他脑子一激灵,这玉料的成色与月落国的玉玺相仿,是和田玉中的极品,名为羊脂白子玉! “皇上,依现在的状况来看,我皇妹的身份已毋庸置疑了吧!”辛伊眸色的转变出乎慕权的意料,但却让他更确定了辛伊的身份,“况且我皇妹说并未刺杀辰妃娘娘,何故被安上个刺客的罪名,还施以重刑,难道贵国是想曲打成招么?” 皇帝这才惊觉殿中人神色各异,眼光落在辛伊的身上,此刻辛伊正被慕权小心扶起,脸被散落的发丝遮着看得不太明了,但皇帝依稀觉得她似乎有了些变化。 “罪女辛伊,转过脸来与孤瞧瞧。” 辛伊还未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就见有两只手小心地钳住她的双臂似要将她扶起,她顺势慢慢站了起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不大,但内容却令她震惊,她不禁抬眼看去,扶起她的竟是孜然国的王子慕权!她不禁愣住了,她何时成了慕权的皇妹,卿音不是说她是宰相之女,她还没来得及认真思索,皇帝的声音就在下刻响起,她带着疑问偏过脸去,只见皇帝的表情在看到她脸的同时顿时僵硬住了。 意识到皇帝神情的不自然,辛伊疑惑的抚上自己的脸,脸颊被掴浮肿的纹路在手指间清晰显现,只是当她手指落至耳根处时,蓦地脸色大变,她的人皮面具掉了!她不由慌乱了起来。扶起她的手的主人此时似乎察觉到她的失措,把她的双臂钳紧了些,牵动了辛伊手指的疼痛,她转眼看向慕权,只见他妖冶的蓝眸深处带着淡淡笑意,不知何故,竟让她觉得心安。 蝶宁公主(八) - 红线 - 只字阡陌 这时,殿外吵杂了起来,皇帝眉头皱起,“德万,且去瞧瞧。” “是,皇上。” 大太监领命走出殿外,进来时领着一个女子。女子一见辛伊便扑了过来,还未言语泪已先落。 “小姐,你怎么伤成这样,疼不疼?都怪卿音没有早点赶来……” “卿音,你怎么变成这样?” 辛伊本见有个头发零散,衣服沾满血渍的女子朝她扑来,心中生了惧意,直到女子近前来,她才发现竟是卿音,她只不过被关进狱中一夜,为何卿音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姐,我……” “大胆,皇上还未问话,怎可私自开口,还不速速跪下!” 卿音的答话被大太监喝断,遂俯下身子跪了下去,但辛伊这才发现她不仅衣服沾了血,脚上的鞋子不知为何也没了,手脚发紫,还带着伤口,伤口处淤血发黑,甚是可怖! “孤问你,你是何人?” “回皇上,奴婢名为卿音,是辛夫人的大婢。” “刚才德万禀告说你知道刺客是谁,是否属实?” “是。” 卿音的答话让辛伊一惊,卿音怎会知道刺客是谁,莫不是要为她顶罪?想至此不由低低唤了声卿音,卿音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朝她吃力地笑了笑,示意她无事,但辛伊的心中还是不安,如擂鼓般敲个不停。 “且说来听听。” 卿音挺直了脊背,“回皇上,昨夜宴席中途,小姐觉得气闷,便到御花园走了一圈,中途觉得乍冷,便令奴婢回殿中取袄子。” “袄子?可是这件?”皇帝将案上的袄子掷与卿音面前,卿音用颤抖的双手理着袄子的纹理,口里哆嗦的回答道:“回皇上,这正是卿音昨夜取的袄子。” “接下去说。”皇帝摆了摆手。 “奴婢取了袄子到了御花园,并未见小姐,便在四周寻找,不料迷了路,到了一处荒芜的院落,见前方有一黑影,以为是小姐,唤了一声。哪知黑影掠过,将奴婢打晕,奴婢便不醒人事了。” “你说有黑影掠过把你打晕,那你可看清了黑影的样子。”太子挑了挑眉,怀疑的开口。 “回太子,黑影蒙着面,奴婢未看得清楚,但奴婢无意之中扯下这个。”卿音话说完,摊开手心,上躺着一小撮缀苏,略微沾了些血迹,辛伊看着这缀苏,似在哪里见过。 “德万,看看去。” 大太监取过缀苏,眼一凛,“皇上,这是刺客之物,这缀苏应该是与锦囊一起的。” “哦?拿来与我细瞧。”皇帝拿起锦囊比对,确时是锦囊上的缀苏,“却是刺客之物,但这却不能表明辛伊就不是刺客!” “皇上,奴婢手中的袄子根本就没有交与小姐手中,再说小姐只是个弱女子,根本不会武功,怎么会是刺客!”卿音急了,似要站起身子辩驳,却被侍卫死押着,辛伊看着卿音的样子,着实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父皇,儿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说?”久未言语的四王这时开了口。 皇帝看向四王手中的荷佩,恍惚了一会,“说罢!” “儿臣想知道这小婢方才说的废院是在何处。”四王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云、水宫,对就是云水宫,就着雪光,我看到院落的牌匾。” 云水宫三字一出,殿中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谁人不晓云水宫是月落王宫中的禁忌,触到便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宫中的老人往往也避之不谈,如今赤、裸裸的从一小婢口中脱出,谁也不知这个宫殿的名称到底湮没了多少年,大太监想,大概有十五年了吧。 奉旨成婚,夜未眠(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小姐,你手有伤,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无碍,倒是你,为何弄成这副样子。”辛伊小心地为卿音拭着药,“这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少说也有数十处,宫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卿音垂了眸,“奴婢那日寻不到小姐,后被黑影打晕,次日醒来手脚冻得僵了,好不容易走了些路,看见一个宫女奴婢便打听小姐的下落,可是那宫女支支吾吾似是不肯说,奴婢哀求了许久才知小姐被抓了起来。奴婢急了,小姐怎么会是刺客呢,小姐根本连武功都不会。” “你是怎么走到刑部的,大夫说你身上的伤一部分是冻伤的,还有一部分……”辛伊哽咽了,不忍再往下想,大夫说,这姑娘到底为了何事,死死爬了几里路! 卿音见状,着急地从床上爬起,“小姐,奴婢没事。” 辛伊扶住卿音,迟疑一会终是开了口,“为何对我这么好?” 卿音释然一笑,“因为你是小姐啊,那个为奴婢挡了巴掌的小姐啊!” 辛伊也笑了,也许这便是她和卿音的缘分,她想。 ---------------------------------------------------------------------------------------------------------------- 太子府 “宁轩,如何?那墓中葬得可是宫辛伊?”太子背对着宁轩,眼里波涛暗涌。 “回太子,确实是宫辛伊。”宁轩坚涩的开口,像在隐忍什么。 哐当一声,太子拂落了桌上的茶盏,茶盏的碎片划过宁轩的脸,流下一条小小的伤痕,渗出鲜血。 “混账!还想隐瞒本太子吗?风云来报,宫辛伊的尸体腐烂不成人形,根本分不清真假!”太子近了宁轩,微微的俯下身子,“你与本太子说说,心儿是谁?” 心儿,宁轩身体颤了颤,太子都知道了吗? “在想本太子是如何知道的吧?呵。”太子冷笑一声,提脚踹向宁轩,宁轩没有防备,被直直踢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门槛,生生吐出一口血沫来,“这是欺骗本太子的下场,现在你还说墓中人是宫辛伊么,哦不,她还有一个名字,心儿!” 宁轩从地上爬起,单膝跪地,也不擦拭嘴角的血迹,“宁轩并没有欺骗太子殿下,墓中人的确是宫辛伊!” “放肆!”太子脸色狠戾,“当日你说宫相之女容貌无双,才情天下,一来可以协理大小事务,二来可以拉拢宫相的势力,巩我太子之位。如今想想,宫辛伊既是你宁轩的心上人,那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太子全知道了?宁轩无话可说,只是墓中之人的确是宫辛伊。”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 太子怒急,双手钳住宁轩的脖子,却见宁轩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于是一手夺过宁轩手上的东西。 “这是何物?”太子甩开宁轩。 宁轩咳了几声,垂了眸,“心儿的随身之物,心儿说过,就算死也会带着它。” 太子看着手上的佛珠,并无特别之处,“你倒是肯定,本太子却不信。” “这佛珠是从宫辛伊的尸体上取下,太子不信,可以看一下其中最红的佛珠。” 太子再次看向佛珠,这串佛珠乍看下并无特别,细看去可以隐约看出其中有一颗珠子相比其他佛珠更红了些许,太子皱眉,手指轻触了这佛珠,刹那间,佛珠发出光亮,竟变得五光十色。 “这珠子并不是普通的佛珠,名为觉子,是宁轩的家传之物,宁轩先前将它赠与心儿。”宁轩缓缓开口,“觉子是有灵性的,戴上手腕便无法脱下,除非戴的人死去!” “照你这么说,那墓中之人是宫辛伊无疑?那辛伊呢,天下有如此相像的人。” “是。” 奉旨成婚,夜未眠(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太子,本宫倒不清明了,照你这么说的话,那宫辛伊着实是个死人了?” 皇后拨了拨手中的炭炉,弹去手上的灰,看向太子。 “母后,可否听说过觉子?” “觉子。”皇后瞳孔蓦地放大,片刻又松弛下来恢复原样,“本宫曾听父亲说过,上古时代有南海有鲛人一族,鲛人与我们常人不同,人脸鱼身,生活在南海的深处,整日无忧无虑,可有一日,外族来犯,鲛人不敌,遂死伤大半,此时,有一仙人游玩路过此处,见南海上鲜血肆意,心生怜意,出手救了鲛人一族,鲛人感恩,落下泪珠,这泪珠也怪,竟遇水不容且熠熠生辉,仙人大为惊奇。鲛人见状,遂拔下发丝,串成手链形状,取名觉子,赠与仙人,以示忠贞。” 太子叹了一口气,“倒有这层缘故,儿臣才浅了!” “皇儿勿须自责,这奇闻异事知晓的人也不多,母后只是恰巧懂了些罢了。”皇后轻拍了下太子的肩膀,绕过他,“只是母后奇怪你为何提起觉子,莫非见了此物不成?母后听说这觉子甚有灵性,认了主人便再也摘不下来,除非人死。” “母后有所不知,宫辛伊的尸体上戴着觉子,为宁轩所赠,儿臣本来还在考量宁轩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听母后这么一说,儿臣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便罢了,宫辛伊既然与辛伊不是同一人,宫相也已辞官,那他对你的皇位也无甚大威胁,你也不必太执着此事,只是本宫不明白,为何皇上要将蝶宁公主许配给端敏的儿子而不是皇儿你?若能得到这门亲事,将有助巩固你储君之位。”皇后略有疑问的开口。 “定是那与玉玺相仿的羊脂白子玉做的祟!”太子心有不甘,愤愤开口。 皇后正在吃茶,闻言茶盏碎落一地,太子见状吃了一惊,忙过去瞧看。 “本宫无碍。”皇后拂开太子搀扶的手,“竟是她在作祟!” 皇后十指紧握,眼睛愤然看向云水宫的方向,端敏,你就算进了冷宫,还要与我做对吗?那又如何,就算辛伊是蝶宁公主,但她也不过是辰妃之子玩过的破布,你母子还当她是宝,我呸!呵呵,皇后冷笑出声。 “四哥,父皇怎会将辛伊赐婚与你?那黎笙呢?” 八王憋了一口气,终于把想问的问了出来。姬楚牧闻言扯了扯嘴角,也不答话。 “四哥,你到底与慕权做了什么交易?”八王似是领悟了些许,着急开口。 “八弟,你当慕权是个寻常王子吗?不,他比我们想象的要狡诈的多,我虽以宫辛伊的身世为条件把米价降了两成,他也不赖,给我设了个连环计,一来以宫辛伊的身份为引,看我如何绕出圈来;二来,看我如何罢了宫辛伊的刺客之罪。你想想看,自父皇登基以来,谋害子嗣的妃嫔都有好下场吗?就算宫辛伊是孜然国的公主,纵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四哥的意思是就算父皇明里赦免了辛伊之罪,也会暗里派人杀了辛伊?” “恩,慕权必定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将难题推诿与我,于是我将计就计,赌了一把,侥幸是我赌赢了。” 姬楚牧的指尖摩擦着掌心的荷佩,母后,是你帮助了儿臣赌赢了这一局。 “四哥,臣弟一直想问,这玉佩究竟是何物,为何父皇见之会大惊失色?”八王见着四王的举动,不免好奇。 “这荷佩吗?”四王闭上了眼睛随后睁开,眼里一片清明,“是当年父王给母后的信物。八弟,孜然国娶妻的七彩衣可备妥了,把这个同它一起与辛伊送去吧。” 八王诧异地接过荷佩,“按照四哥的吩咐,已叫最好的工匠赶制出来,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了,明日便能送去驿站。” “恩。” 四王转过身子背向八王,不知在思索何事。八王见状,俯身告辞。 “四哥,若无事的话,臣弟便告辞了。” “八弟,莫要去找辛伊了,她并不知晓蝶舞的事。” 八王脚刚跨出门槛,四王的声音便低低传来,八王心头一颤,回过身子凄然一笑,“四哥知道了。” 奉旨成婚,夜未眠(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小姐,奴婢出去的时候看到皇榜上写着……” 卿音蹭的推开、房门,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只是在看到辛伊手上物什的时侯顿时没了声响。 辛伊被卿音突然的推门而入吓得一跳,手中的七彩衣滑落在托盘中,她撒了手,背对卿音叹了一口气。 “卿音,皇榜上写了些什么?” “四子姬楚牧月前柳州剿匪有功,文采武略,孤颇感欣慰,赐封号林宁,又闻孜然王室蝶宁公主贤良淑德,特令四子与孜然王室结为姻亲,于腊月一十八林宁王府内完婚,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卿音看着辛伊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小姐,你早就知道了。”卿音看着辛伊似乎并无多大的波动,试探着开口。 “恩。昨夜皇兄与我说了。”辛伊摸着七彩衣,自语道,“七彩衣,听说是孜然国最尊贵的嫁衣,三千金丝只为成就它呢。” “小姐,怎可这样,一女怎可许配二夫,我们去找王子,他既是小姐的王兄,就定有办法。”卿音见辛伊表情木讷,心中如同憋了气,难受至极。遂拉着辛伊的手,欲要往慕权的房间去,却被辛伊轻轻挣开。 “小姐?”卿音不解。 “卿音,无用的!这本就是皇兄的意思。” 辛伊垂了眸,忆起昨日夜里的事情来。 “今后,你不再是宫辛伊,也不是辛伊,而是我孜然国第八代血脉,蝶宁公主!” 辛伊直视蓝眸的主人,“那又如何?宫辛伊也罢,蝶宁公主也罢,我终究是你们操纵权利的玩物!” 慕权从未被人如此挑衅过,手起落间,辛伊脸上便落了五道指痕,这掌是下了力道的,辛伊身子本就薄弱,这下竟被甩出几步远,嘴角隐隐可见血丝,慕权见状眸色一深,语气却并未松动。 “放肆。” 哪料辛伊根本不懂察颜观色,固执的抬起头来,“不嫁!我不嫁!” “不嫁?你以为你有这个权利?” 慕权走近辛伊,挑起她的下巴邪魅地笑开了,瞬间又感觉辛伊的神色不对,那双与他同色的蓝眸中尽是决绝,不好!慕权像是意识到什么,只见辛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此时正往她的小腹扎去,慕权眼疾手快制住了辛伊,没让匕首没入深处。 “你不要命了!”慕权喝道,拔出匕首,捂住伤处,索性他手快,匕首扎入不深,无伤要害,要是他迟疑一会,后果将不堪设想。 “命又不是自己的命,有何用?死了,至少魂还可能回去。”此时的辛伊在想,若此时死了未必不是一种解脱,若能回去最好,若不能回去,也便罢了。 辛伊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慕权皱起了眉头,他并没有注意,只当是她说了胡话。 辛伊摸了小腹的伤口,伤口并不深,她昨夜下了狠劲,想必慕权伤得比她更重一些吧。 卿音像是想到一个极不错的主意,跳了起来,“小姐,要不我们逃走吧?”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辛伊反问。 她不会逃,也不敢逃。 昨夜慕权离开时留了一句话。 “别再试着做傻事了,你很在意那个小丫头吧。若你有了闪失,本王叫她与你陪葬!” 奉旨成婚,夜未眠(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腊月一十八,天降小雪,京城四周,染满白雪。 路人甲:“你听说了吗?四王爷挥重金为蝶宁公主打造了七彩衣,听说那嵌镶的金丝足足用了三千两金丝锻造而成。” 路人乙,鄙夷状,“七彩衣有什么,听说连同七彩衣一同送去的荷佩,那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路人丙,羡慕状,“真的吗?好想看一下。” 路人丁,思索状,“你们说咱们这四王爷是不是要发达了,被皇上封王赐宅邸不说,还将蝶宁公主赐婚,我听说那蝶宁公主长得是倾国倾城的,学那些书呆子一句话,还真想一睹芳容!” 路人戊,路人丁之妻,一把揪住路人丁的耳朵,“你个死相,蝶宁公主那是你瞧得了,给老娘闭上你的臭嘴,免得胡言乱语惹来一身祸。” 路人甲、乙、丙捂嘴偷笑状,路人丁脸上挂不住红了,斥责妻子,“你这婆娘!” 忽闻锣鼓乐器声近了,几人忙不迭让出道来,只见林宁王一身红衣,骑坐在马上,长发迎风而动,眉目清冷,面容刚毅,身上沾了些雪花,方才谈话的几人思索着,这林宁王怎么不像在娶亲,倒像在打战? 林宁王马驾过了之后,迎亲队伍簇拥一红帐金顶的花轿走来,一阵寒风吹过,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眼向花轿看去,纱幔被风掀起一角,蝶宁公主的面容被盖头遮了,瞧不出倾城的容颜,倒是那七彩衣裙角随风拂动,如彩蝶起舞,有幸瞥到的人心中都在想,恐怕这辈子再也无缘再见如此美丽的嫁衣了。 “小姐,快到王府了。” 卿音在轿辇外轻声提示着辛伊,辛伊一怔,还就要到了吗?她还真希望这条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花轿的速度渐慢下,最终稳稳着地,周围炮竹响的大声,辛伊有一瞬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有一只手伸进轿内,辛伊垂眸,男人手上纹络清晰,很是宽厚。 这是她丈夫的手吗?辛伊本来伸出的手一哆嗦又缩了回去,呆愣了良久,久到周围的欢呼声渐渐没了。 围观的人安静下来,诧异着王妃的怪异行为,王爷这个姿势保持许久了,却不见王妃有任何举动,卿音心里暗暗喊糟,刚想开口提醒辛伊,姬楚牧一个眼神飘过,止住了她的将脱口而出的话。 辛伊愣愣的看着男人的手,男人似乎也不着急,把手摊得更平些,等待辛伊手的搭上,辛伊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轻触男人掌心,一股暖流穿过心窝,辛伊释然地笑了笑,手合上男人的掌心。 那一刻,辛伊只觉得温暖。 姬楚牧捉着女子的手,心微微悸动了,却又瞬间把这感觉摒弃。他依礼俯下身子将女子驮与背上,双脚跨过火盆。周围欢乐的叫嚣,林宁王府一片喜庆的景象。然而巷尾处,一白衣女子与这欢乐的景象却显得格格不入,她脸色惨白,嘴唇冻得青紫,指甲嵌入如玉的肌肤中。 “小姐,人都进去了,我们回府吧!这样冻的天,小姐会害病的。”小丫头看着自家小姐的惨样,忽然恨起那个夺了小姐名分的女子,虽然,她和林宁王看起来那么般配。 白衣女子并不答话,却踉跄地转过身子,在雪地一深一浅往回走着。话说这雪虽下着,商贩却也没闲着,拿着伙计大声吆喝着,见着这么一个如花的女子走过,不由多侧目了几眼,有碎嘴的小贩竟滴滴咕咕地议论起来。 “你看,那不是大将军的女儿吗?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原先林宁王还是太子的时候,皇上曾将大将军之女许配给太子呢,如今太子变成王爷,这亲事自然也就翻了,你说今日林宁王大婚,这莫大小姐岂不伤心!” “原来如此啊!” “莫要胡说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要是给官府的人知道,你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年长的商贩斥责年轻人的少不更事,先前谈话的两年轻人翻了翻白眼倒也没再说了。 小贩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入莫黎笙耳中,明明是他们讲的是事实,为何听在她耳里如此的不堪,她扯开嘴角苦笑,牧,终究是你负了我! 奉旨成婚,夜未眠(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新房内,辛伊紧张地绞着衣角,她细微的动作被随侍一旁的卿音尽收其中,卿音捂着嘴低低地笑开了,辛伊听得笑声,嗔了一声,盖头下的脸颊却红透了。 卿音笑得更欢了,“小姐本时遇事神色都淡淡的,奴婢难得见着小姐害羞的模样,小姐莫要责怪奴婢。” 辛伊心内翻了个白眼,这丫头哪有领罪的样子,分明是在打趣她。她这算是嫁人了吗?思思,李妈妈,念儿不明不白的嫁人了,可是念儿的夫君却是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念儿该怎么办? 想至此,辛伊的拳手紧握起来,她的夫君,月落国的四王爷,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初次见面时候他是个刺客,她心软救了他,再次相见时她被柳夫人刁难,他出手替她解了围,再来是宫宴时,他轻而易举的一曲无忧成就她的一舞倾城,如今,他竟娶她为妻了,他到底用意何在,仅仅是同慕权所说,两国联姻结为秦晋之好? 辛伊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心像是堵了一般,有点难受。她怎么可以忘了那个女子呢,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那个林宁王以心相待的女子。辛伊心中的紧张和温暖一点一点散去了,她真傻,傻到仅抓着一个男人的手就以为得到了温暖。 房门外吵杂起来,辛伊绷直了身子,房门被打开,首先进来的是喜婆,嘴里碎碎叨叨的念着些早生贵子的话,其次,林宁王跨门而入,脸色微醺,眼里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走到新娘子面前,按照喜婆的吩咐挑开了新娘的喜帕。 周围人欢呼了,辛伊抬起头,看向她的夫君,红衣金冠,剑眉星目,桃花眼中一片朦胧,唇角轻抿,不知是不是辛伊看错,他似乎在笑! “来来,新人喝交杯酒了!”喜婆斟满酒盏,“王爷,王妃,喝了这交杯酒,夫妻长长久久!” 林宁王接过酒盏,将其中一杯递与辛伊,勾过辛伊的手,一口饮尽,“王妃,本王先干为尽了。” 辛伊愣了愣,看不太清明林宁王眼中的神色,遂举起酒盏轻抿了一口,真辣,辛伊想,但还是一咬牙把剩余的酒水全灌入腹中,顿时只觉小腹一圈火辣起来。 看热闹的人都被喜婆赶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两个新人,辛伊一杯酒水下肚,觉得有些闷热,却又碍于林宁王就坐在一旁而不敢有所举动,于是两人不言不语就这样生生地坐了大摸一刻钟。 “呵……”辛伊刚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见他的夫君突然站起身来,辛伊一惊,捂紧了衣襟,不料林宁王根本不看她,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门口。 “人已经散尽了,王妃好生歇息,明日早些起来同本王一起去和母妃请安。” 辛伊还未来得急开口,林宁王的身影已消失了,徒留门未关紧而溜进的寒风,辛伊不由打了个哆嗦,瑟缩着身子。 辛伊不明白如何解释心中涌起的那一股莫名的失落,她不是该庆幸不用面对那难堪的洞房花烛吗?可她的心为何揪起了,还隐隐有了痛楚,就像第一次无忧阁中透着银白的月光看着他的脸一般。 罢了,这样也好,辛伊抚了抚心口,疼痛这才平息了一些。她静坐在桌旁,不知在思索何事,烛光映着她略有些苍白的脸颊,倒更显得她容貌动人。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辛伊惊得站起,望向房门处。 “谁?” 奉旨成婚,夜未眠(六)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爷派你来的?” 辛伊看着局促的少年,他大概不过十五六岁上下,有些羞涩,见了她头都没敢抬起。 “回王妃,王爷说夜里宫里会有人来探查,命属下在这呆一晚。”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话语不妥,抬起头看向辛伊刷的脸一红又匆匆低下去,急急辩解道,“王妃莫要误会,陈之的意思是王妃当陈之没了,奥不,就当陈之不在,不是不是……” 辛伊闻言,‘扑哧’一声笑开了。 陈之脸更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属下口笨,王妃只当陈之不在好生休息着,陈之绝不会侵犯王妃分毫的。” “王爷为何不自己来,他去了哪里?” 辛伊的笑声渐渐止了,房内安静了下来。 “王爷有重要的事,而且王爷说王妃身上有伤需好生休养。”陈之思索了会才开口,方才他看见唐侍卫拿了个信件给王爷,信件上夹了一枝梅花,他虽没见过这信件的主人,但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信,唐侍卫一年四季总会拿那么几回信来,四季有四季的花相配,春暖的时候夹得是一支桃花,夏炎的时候是一朵未绽的白荷,秋爽时是一朵明媚的山菊,而这严冬则是一株血红的梅花。 陈之问过爹爹,这写信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记得爹爹当时叹了一口气,“大概是王爷心间上的人吧。”今日王爷大婚,重金制嫁衣,还按着民间的风俗屈尊降贵德背新娘,跨火盆,他以为王妃大概就是信的主人,心中不免更喜了她几分,可是方才看到唐侍卫手中的信他才知,信主其实另有他人,如今看王妃一脸落寞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却恼了那人。 陈之话语落地之后,屋里再度安静了袭来,他见王妃许久没出声,略有些诧异,偷偷抬起头,只见这时辛伊已背过身去,他只瞧得王妃散了帘幔进了去,七彩衣在烛火中闪烁着七色的光辉,差点晃瞎了他的眼,他摇了摇头,以便自己的头脑清醒些许,只是他的心中此时只容得下两个字,真美! “我歇下了,你便在外厅歇着吧。” 辛伊淡淡的声音传来,陈之一怔,慌忙直了脊背,对辛伊拱了拱手,“是,王妃。” 辛伊和衣靠着床沿,闭着眼睛,脑中思绪万千,恍惚之中听得思思的呼唤,她脑子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向四周探寻着,映在她眼眸的只有新房一片刺眼的红。 房外风呼呼挂着,雪不知停了没有。辛伊紧了紧衣服,只觉得天气更冷了些。她忽然想起她和思思小时候在孤儿院嬉戏的时候,那时候她们才十来岁吧,见着孤儿院外,父母牵着孩子走过,情侣挽着走过,不知道有多羡慕。思思那时候早熟,有一天见着一对情侣吵架就问她。 “念儿,以后你要找一个不对你凶的男生,如果哪个男生敢对你凶,姐姐帮你揍他!” 辛伊记得她当时愣了,因为她当时正看着一个小孩的笑发呆,那个小孩的父母拭着小孩的沾满吃食的嘴角,好不幸福的样子。忽然听宋思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盯着小孩的父母回了这么一句,“念儿只想要一份温暖。” 如今,思思认真的小脸清晰的显现在辛伊眼前,辛伊颤抖的指尖隔着虚空想要触及,心里却明白这只是奢望,“思思,我终究讨不到温暖。思思,在这边我好累,你告诉我回家的路好不好?” 奉旨成婚,夜未眠(七)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妃,你怎么了。” 外厅的陈之耳尖,辛伊的自言自语尽数落入他耳中,顿时疑惑,以为王妃出了事,不由开口问道。可话脱口了许久,也不见内室有人答应,陈之正犹豫是否进去探查,却闻见辛伊开了口,又不像与他说话,倒似在哼一首小调。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今生的爱情故事不会再改变,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陈之听着辛伊哼的小调,不知是小调本就感伤还是王妃声音感伤的缘故,他只觉的心中一片哀伤蔓延而来,怎么阻挡都不得效,于是他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哀伤,直到有一滴泪水打落在手背,他愣了愣,良久举手拭干了自己的眼角。 爹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竟为一首小曲落了泪,陈之自嘲地笑笑。 待陈之回过神来,辛伊已不再哼了,内室没了动静,仿若熟睡了一般。门外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陈之以为是宫中探查的人来了,刚要起身吹灭烛火,房门便被轻推开了,他看向来人,微微吃了惊,来人示意了一眼,陈之意会退了出去,并细心地拉好房门。 王爷不是赴约去了?陈之心中暗自琢磨着。 姬楚牧身上落了好些雪花,似是方才在雪中站了好一会儿了。他撩开帷幔走入内室,床上的女子靠着床栏阖上了双眸,眼角还沾了些细碎的泪花,七彩衣绵延到床边,如蝶的双翼迎风飘舞,烛光映着女子姣好的容颜,此刻有些苍白。姬楚牧眉头一皱,脱下狐裘抖落了粘上的雪花。 床上的女子嘤咛了一声,睫毛颤抖着,似是听闻动静要苏醒过来,男人面色一僵,脚步已经过了去,在女子的脖颈轻触了下,女子口中不知嘟喃了句什么,最终沉沉睡了过去。 男子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抱着女子放平,替她掖好被子,随后出了外厅,背对着辛伊,烛火被他吹熄了,黑暗中窥不得他的神情。 门外有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想是宫中派来听墙角的宫人,那些宫人在屋外待了大摸一刻钟,最后嬉笑得走开了。 次日,辛伊醒来,眼睛酸涩地睁不开来,昨夜她睡得并不踏实,隐隐记得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了现代,她跟在思思的后面叫唤这,可宋思似乎没看到她,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转身就从她身体穿过,说说笑笑地走了,那个男人她认识,是思思爱慕的那个天才教授,她就那样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一步一步离开她的世界。 “小姐,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还有小姐眼睛为何肿的如此厉害,难道王爷昨夜做了过分的事?”卿音服侍辛伊梳妆的时候发现异样,不由疑惑。 辛伊摇了摇头,看来卿音并不知道昨夜林宁王的离去,她也不想多事,“不必担忧,我无事,只是昨夜想起一些事,难免有些伤怀。” 卿音垂了头,“小姐是想家了吗?” “家?”辛伊苦笑了下,“算是吧!卿音,为我上妆吧,盖了这难看的浮肿。”她记得今日是要去见林宁王的母妃的。 辛伊对着铜镜扯了下嘴角,这面容本无双,偏偏被一对浮肿的眼睛损了姿色,辛伊手指拂过眼脸,蓝眸,她好久没见着了呢。 “王妃,奴才是管家阿福,王爷遣奴才过来瞧看王妃是否梳洗完好了,王爷吩咐若是王妃梳洗好了,便到前厅用膳。” 辛伊着眼看去,外厅不知何时站着一人,管家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低垂着头,眉目倒是和善。 “带着路吧。”辛伊说罢起了身,往梳妆台上的锦盒看了一眼,终是拿了锦盒之物置于袖中,这才跟着管家出了去。 月庙.姻缘树(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去前厅要绕过一道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滩湖池,池中栽种着红莲,辛伊奇怪,这无论地上还是池中雪都还未融,一副冰天雪地的样子,可池中的红莲却像是正值花期一般,生机盎然的与周围格格不入。 管家阿福见王妃停留在莲池之前,似是了解她所想一般,“王妃喜欢这红莲吗?这红莲是当年王爷特地赶去雪山摘下的,这红莲并不好寻,王爷寻了数年才得到小小一株,可惜红莲本就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王府不比雪山,就算是悉心照料,这么些年下来也就繁衍这么几株下来。” 辛伊直直得看着红莲,有着不经意的熟悉,“我不喜欢如此娇贵的花。花开自有期,这莲本该是夏季才有的,如今颠倒了季节,倒没有可看的了。花自是开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才是最美的。”辛伊顿了顿,又说道,“但这红莲常年生长在雪山上,历冰霜雨雪而亭亭玉立,也着实有它的傲人之处。” “花开有期,王妃这话说到奴才心里去了,但是王爷却是偏爱这一池红莲。”阿福低语道。 “也许王爷偏爱的是喜这红莲的人。”辛伊自言自语道。 辛伊这才认真瞧看这王府的管家,尚且有些年纪了,但眉目之间有一股文人雅士特有的斯文,倒不知怎么在王府当了管家。 “福伯从前是个执笔之人吧?”辛伊想了想,他既自称阿福,那叫他福伯当是没错的吧。 “王妃这是折煞老奴了,叫奴才阿福就是了。阿福年轻的时候有舞弄了一阵笔墨,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阿福叹了口气,似是忆起何事。 “福伯是长辈,辛伊是晚辈,自是这样称呼的,王爷想必也会觉得妥当的,您说是吗?” “得得,王妃乐意便成。”阿福笑得合不拢嘴,他是真心喜欢这个王妃的,端庄大方不说,还没公主架子,“哎呀!奴才尽顾着跟王妃闲聊,忘了王爷还在前厅候着王妃用膳呢,这会儿王爷等久了,必要责怪老奴了。” 辛伊看着阿福心急的样子,掩嘴一笑,“福伯,我们这就去吧。” “是是,奴才让王妃笑话了,王妃请。” 索性莲池离前厅并不远,绕过几道小弯,再穿过偏殿就是前厅了。她的丈夫,当初的四王爷,如今的林宁王就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茶盏轻抿着,厅两侧各站着些丫鬟,手中端着菜肴,看着架势似是等了有一会了。 “奴婢参见王妃。” 丫头们见着她的到来,慌忙福着身子请安。林宁王这才抬起头来,跌入辛伊的蓝眸中,今儿个他换下了红色的喜袍,着了身月白的长衫,发丝束于脑后,有几缕垂了下来,配着一副天生好皮相,颇有谪仙的风范。 只是辛伊此刻想得是,就穿这么点,他不怕冷吗?稍后又觉得自己可笑,厅内烧着炉火,哪会冻着。 “用膳吧。”林宁王淡淡开了口,抬手示意丫鬟上菜。 辛伊这顿早膳吃得并不安稳,林宁王很是沉默,饭间不曾说过一句话,布菜的丫鬟眼睛时不时往她的脸上瞧看,好似她脸上沾了脏东西似的,她颇有些尴尬,却又不敢呵斥,只得任由她们去了,但确是没了胃口。 “都下去吧。”林宁王似是明白她的尴尬,把丫鬟都遣了下去,“本王饱了,王妃还是多吃点的好,去母妃那里有一段路程,路上可没有吃食!” “娘娘不是在宫中吗?”辛伊明显感觉到林宁王在听到‘宫中’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下。 “到了你自会分晓。”林宁王的语气有点生硬。 辛伊思索着端敏皇后因何出宫时,人不知不觉已经坐上了马车。马车中只有她跟林宁王二人,其他人都在下面步行着,林宁王正在假寐,像是昨夜也不曾睡好一般。 “王爷,我是否可以讨一个缘由?”辛伊想了许久,终于决定把藏在她心中好几天的疑问提了出来。 月庙.姻缘树(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妃的自称是不是用错了?”林宁王挑了挑眉,却没睁开眼睛。 辛伊闻言先是一愣,然后隐约意识过来,心中不免腹诽这林宁王,她话的重点分明不在这上面! “那王爷,臣妾可否讨个缘由?”辛伊硬着头皮说道。 姬楚牧睁开眼睛,探进辛伊的眼睛中,唇角一勾,“不知王妃想知道些什么?” “为何要娶我,你分明知道我是八王爷的小妾,为何让我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辛伊双拳紧握着,情绪有些波动。 姬楚牧眉头紧锁着,双唇紧抿着,无边的沉默使辛伊失去张牙舞爪的气力,口中嗫嚅着,“只是因为我是蝶宁公主,我能给你带来利益,所以我是否嫁过人都没有关系,你们男人争得永远都是这些而已。” “你救本王一命,本王就还你一命,你当真以为是父皇将你许配给本王的?那你便错了,因为你这条命是本王用荷佩换来的,母妃当年把荷佩交给我的时曾说过,必要时荷佩可救本王心爱的女子一命。” 辛伊闻言大吃一惊,手不由摸向胸口的那块玉,原来是这玉救了她,颤抖的开口,“可我们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她,本王的女人多你一个不过,少你一个也不失,况且娶了你我便有了一份与慕权商谈的筹码,又何乐而不为呢?” 姬楚牧的话句句扎入辛伊的心里,辛伊也疑惑,自已对他的话似乎在意的打紧呢,不然为何此刻听得这么不舒服。 “我不是慕权的软肋,捏着我没有用。” “呵,那要试了才知道,不是吗?”姬楚牧单手撑在辛伊的脑后,身体欺向辛伊,嘴唇擦过她的发丝,最终在她的耳际停留。男人气息的不断逼近,辛伊退到无路可退,头抵着马车的墙板,脸刷的红了,连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你、你要做什么?”辛伊声音没了底气。 “额,你说呢?我的王妃。” 辛伊顿时头大,之前见这男人都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今日为何变了这副模样,让她有点难以接受。蓦地,辛伊眸子一眯,眼中一片算计的神色,姬楚牧眼角余光瞥见辛伊的神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未等他猜出辛伊的用意,就感觉腰身上多了一双手,辛伊转过脸贴上他的耳际,轻轻的呵气。 “王爷,到底是如何个试法?妾身奉陪就是!” 姬楚牧身子一僵,辛伊话语刚落便已狠狠甩开她的双臂,辛伊怎能承受男人的狠劲,身子重重撞上马车。 “宫辛伊,本王一命还一命,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姬楚牧的神情紧绷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辛伊吃了痛,心内琢磨这姬楚牧还真不懂怜香惜玉,嘴上却逞着口舌之勇,“王爷何必生气,妾身只是配合了王爷而已。” 马车外头的唐修察觉到马车中的不对劲,示意停下马车,隔着车帘询问道,“王爷,是否要歇息会?” “不必。” 马车得令继续行驶着,姬楚牧索性不搭理辛伊了,闭上眼睛继续假寐,错过了辛伊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 互不相欠?我已经是林宁王妃了,如何做到互不相欠!辛伊撩起窗帘的一角,有寒风迎面而来,打在脸上刺刺的疼,但是只有这样,她才能清醒的意识这一切都不是梦。 月庙.姻缘树(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此时只惦念这心中突如起来的失落,却并未意识到林宁王唤的是‘宫辛伊’,待她后知后觉忆起今日马车内所发生的事来,才意识到这男人的可怕之处,她虽深谙这男人的心机,却不曾料到自己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被从头算计到尾,那么他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马车不知颠簸了多久,辛伊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的时候,唐修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王爷,已经到了月庙了。” “恩,从后门绕进去吧。”姬楚牧不为所动继续假寐。 “是。” 月庙?端敏皇后不是在云水宫,何时来了月庙?辛伊有点摸不着头脑,往外看去,只见一个朱红的庭院矗立在自己眼前,是做庙宇的装扮,牌匾处眉飞凤舞的写着月庙两个字,庙宇并不大,红墙灰瓦,雕梁画栋,却也装饰的大气。月庙大门正前方有一个塔状的香炉,香雾不时溢出,闻着很舒服的香,还不时有人添上,辛伊想,这月庙倒是香火鼎盛,想必是灵验的。 辛伊再往另一边望去的,心脏都有些停止跳动了,香炉前是一条马路,也就是她所坐的马车走的这条路,道路不过丈宽,而马路的边缘就是悬崖峭壁,看不见深度,其中云雾缭绕,辛伊头皮有点发麻,这好端端的庙宇为何建在天堑之上,如若一个不小心,跌入这悬崖峭壁中,怕是难以活命吧。 “王爷,王妃,到了。” 姬楚牧看了辛伊一眼,弓着身子跳下车,辛伊看姬楚牧离远的背影有点气急败坏,马车有几尺之高,他都不懂扶她一下。辛伊翻了个白眼,正打算跳下去之时,忽然想起方才马车中发生的事来,不由又起了恶作剧之心。 “夫君不来扶妾身一把吗?妾身有点畏高。”这声音,嗲的辛伊自己都想吐,她就不信整不到他! 不出辛伊所料,她明显感觉姬楚牧行走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虽没真的回过头来,但辛伊心里还是乐个不行。 唐修离辛伊近,听得辛伊的语气,全身都犯起鸡皮疙瘩,但也是沉得住气的主,小臂弓起递到辛伊面前,“王妃,属下扶着你下来。” 辛伊瞥了她一眼,这人他见过,是林宁王的贴身侍卫,是个不言苟笑的人。她对他摇了摇头,提起裙摆从车上跃下,这高度也不算高,她还应付的来,就是落地是脚底有些麻,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小姐就是爱逞强!”卿音早就站在一旁,辛伊细微皱眉的表情她可瞧得清清楚楚,虽然这小丫头嘴上这么说着,手却已经扶住辛伊。 “就你碎嘴!方才你不来扶我,如今尽取笑我。”辛伊挑了眉看向卿音,颇有几分要找她算账的意味。 “得得。”卿音见着自家小姐一副要置气的气势,不由讨饶,“奴婢不说了就是。” 进了月庙,辛伊首先注意到的是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大概有百来阶,不知通到什么地方。石阶上还有些男男女女,爬几个台阶便叩拜一次,直到顶端。 “小姐,这是通到姻缘树的天阶。月落国有一个传说,无论男女,只要拿着刻着男女名字的木牌,诚心诚意的到这天阶之下,九步一拜,到姻缘树上系上,便能得到月老的祝福。” “哦。”辛伊仰首看去,阶上的男女果真是九步一叩首,似是自言自语道,“真有这么准吗?” “自是准的,千百年来月庙人往不息,不当当有我们月落的人来求,其他国的人也是慕名而来。” “那卿音也来过了。” 辛伊本是打趣她的,不料卿音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了,匆忙低下头去,“小姐,奴婢都没有心上人呢,倒是小姐,以前来过一次呢。” 辛伊明显感觉到卿音语气变了,许是自己触到她的心事,既然她不愿说,她也不想逼她。她以前来过,卿音想必忘了,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宫辛伊了,怎么会记得从前的事呢,她倒是好奇,那个才貌双全的宫辛伊究竟看上了那家翩翩公子呢。 难道?辛伊突然想到卿音当初欲语不语的样子,便起了怀疑,如若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宫辛伊服毒自尽也是因为那个翩翩公子的话,这也难怪卿音变脸了。 “王爷,王妃天阶前止住不动了。”唐修发现辛伊落了后,向林宁王禀告。 “恩。”姬楚牧不悦得应了一声,“莫小姐怎么到这来了?” 唐修一凛,心中寒了一片,“启禀王爷,奴才也是方才才得知的,王爷要去见姑娘吗?” “该死的!”姬楚牧低低诅咒了一句,一甩臂袖,“你先带王妃过去,本王稍后就到。” 姬楚牧走出几步,忽又想起什么,停在原地吩咐道,“叫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已按照王爷的吩咐埋下兵马,只是来得客人似乎也不少。”唐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已不战而胜。 月庙.姻缘树(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切记,不可大意。” 姬楚牧话落,人向偏厅走去。辛伊这时正好赶上来,看姬楚牧匆匆离去,而唐修却并未随同,不免疑惑。 “王妃,王爷吩咐属下带王妃先过去娘娘那边。”唐修恭敬地站在一旁。 辛伊看向姬楚牧离去的方向,忽然瞥见一抹桔黄的身影,这身影似曾熟悉,辛伊思索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走吧。” 辛伊跟在唐修身后,绕过一个花园,到了一座僻静的院子前,院子不大,四周种着一些柏松,大冷天的却也青翠的诱人,院内敲打木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是有人在礼佛。 “娘娘,王妃过来请安了。”唐修上前扣了门。 木鱼的声音渐渐没了,不一会有脚步声从门内传来。 “属下参见娘娘!”木门一开,唐修和随行的侍从一致跪下请安。 “儿媳参见母妃!”辛伊对着开门的女子行礼。 “起吧!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端敏这话是对唐修说的,手却是扶着辛伊,“你就是蝶宁公主?抬起头来与我瞧瞧。” 辛伊闻言听话的抬起头,端敏从头到脚打量着她,她也不例外,悄悄的打量起这位昔日的皇后来。首先映入眼眸的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却无损她的美貌,端敏并未做什么装扮,着一灰白棉袄,发丝用一木簪挽起,脸上未着脂粉,十指不染丹寇,与寻常百姓的打扮并无不同,只是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却很难把她与寻常百姓挂钩起来。 “好一个标致的媳妇儿,特别是这双蓝眸,把为娘都给勾着了!”端敏戏谑道。 “媳妇哪能与母妃相比,尽是脂粉做的祟,母妃如若略施粉黛,必能胜过儿臣三分。” “好一张讨喜的小嘴,都进来吧。”端敏抬了抬手,拉着辛伊自顾走了进去。 端敏拉上厢房的门,辛伊揣着拳头,心中有点忐忑,端敏特意把她带到这里来,到底有何用意?端敏转过身来看着辛伊的样子,心中了然了几分。 “母妃,不知有什么话要与儿臣吩咐?”端敏许久不开口,辛伊趁她砌水的间隙开了口。 “没什么打紧的事,你也不必母妃母妃的叫我,我已经不是当年的皇后了,就随了寻常百姓家,叫我母亲便得。”端敏将砌好的水递与辛伊。 “这恐怕不妥吧?”辛伊突然有点搞不懂这端敏皇后在想什么了。 “有何不妥?若我能再活一次,我宁愿是个寻常百姓。皇后这个位子,虽拥有无上的殊荣,可那又什么用,因为那个至高无上的殊荣了,我失去了我最珍惜的人和东西!”端敏的神色有些波动,眸色晦暗,似是想起了令她伤心又愤恨的事。 “母亲。”辛伊手合上端敏的手,定定地看着她。 端敏对着辛伊笑了笑,另一只手轻拍着辛伊的手来,“莫担心,母亲无碍!宁儿,母亲想问你一个问题。” 宁儿?端敏不知道他叫辛伊,辛伊疑问越来越大了,她到底是怎么嫁给林宁王的啊,他母亲怎么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啊。 “今后,你不再是宫辛伊,也不是辛伊,而是我孜然国第八代血脉,蝶宁公主!”慕权的话重新的回响在她的脑海,她当初只当他说的是气话,如今看端敏的反应来看,难道她真的已经换了身份,所以除了当天在场的人,其他人只知她是孜然国的蝶宁公主而已? “宁儿?”端敏见辛伊发呆,不由再唤了一句。 “额,母亲,儿媳听着呢。”辛伊回过神来,心中估摸着端敏的用意。 “宁儿,不要怪母亲唐突。”端敏蹙了下眉,继续说道,“为娘听闻你和牧儿相识不过数日,真的是真心相爱的吗?” 辛伊心一咯噔,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料到这端敏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叫如何回答,真话?假话?或是胡编乱造个故事? 又见故人 - 红线 - 只字阡陌 “当真?”端敏狐疑地看着辛伊。 “自是当真的。” 辛伊坚定地说道,也许就是这份坚定促使端敏不再狐疑辛伊话语的真假。 “宁儿,这月庙的姻缘树很灵的,不去求求吗?” “恩。儿媳也有这个打算的,可是王爷还未过来,儿媳怕母亲闷。” “呵呵。”端敏摸了摸辛伊的发丝,辛伊很是享受,不知为何端敏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宋妈妈一般,很温暖,“母亲已经习惯了,去吧!” “那儿媳告辞了!”辛伊起身,不小心落了袖中之物,辛伊刚要附身去捡,却有一只手抢先她一步。 “宁儿,这是你的?”端敏的声音有一丝不察的颤抖。 辛伊看向端敏手中的物什,是一支浑身通透的玉笛,大概有巴掌长,这正是辛伊离开王府前带出的。 “是,这玉笛是王兄给儿媳的嫁妆。” “是这样啊!那你可要好好收着了。”端敏将玉笛放在辛伊手心,紧紧握住她的手。 其实辛伊说了谎,那玉笛并不是慕权给她的嫁妆,而是她入狱那一夜,老妪交与她的,老妪除了交给她玉笛之外,还给了她一个瓷瓶。 她说:“这个玉笛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而这个瓷瓶里的东西或许能救你一命。” 瓷瓶中是一粒药丸,如同丹药一般神奇,改变了她的眸色。于是她猜想这玉笛定有什么特殊之处,也许是能证明老妪身份的东西,于是她今天故意在端敏面前掉落。 只因为,她那夜从两个人口中听到同一个名字,‘木槿’!一个是老妪,一个是如今的皇后。如今看端敏的举动,辛伊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老妪必定和月落王宫有着莫大的关联,即使她什么也不愿意说。 “小姐,你方才写了谁的名字,奴婢完全没看懂!” “两个人的名字。” 从天阶上下来,卿音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辛伊很无奈,她虽然认识这里的文字,可是她不会写啊!所以方才祈愿的木牌,她写的是简体汉字。 “是不是写着小姐和王爷的名字?”卿音好奇地问道。 “我以为你会问我写的是什么字,我和王爷都已经成亲了,还用得着求姻缘吗?” “那小姐是替人求的了?”卿音有点失望的意味,“哪有人不替自己求的!” 辛伊笑了笑,替不替自己求有何关系,在她心中宋思和自己是一样的份量的,没错,方才她写的两个名字是,宋思和慕容钦。 “小姐,月老神像就在里面,奴婢在外头候着。” 辛伊踏进殿门的时候愣住了,这红衣老头,怎么好像在哪见过?辛伊霎时头剧疼起来,不由伸手箍紧了脑门。 “小忧,我们又见面了。” 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辛伊头渐渐没那么疼了,闻见声响抬起头来,红莲,满眼触目惊心的红莲,她记起来了,她在来月落国之前也见过这红莲,对,还有一个红衣老头,红衣老头呢?辛伊抬眼四处看去,四周白茫茫一片,她敢肯定这里已经不是月庙了。 “小忧,你在找小老儿吗?”辛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虚空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红网褂,度银杖,这不正是她之前见过的红衣老头嘛! 辛伊此时也顾不上震惊了,她心中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呢! “小老头,我说是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辛伊怒气冲冲质问道。 月老嘴巴嘟起来,眼睛飘来飘去,别提有多委屈了。 “小老头,你干嘛不说话,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小忧,你这么跟小老儿我说话,小老儿好伤心啊。” 辛伊觉得头都大了,这绝对是个老顽童! “那我该怎么跟你说话?”辛伊翻了个白眼。 “小忧,送你来这里并不是我的意思。尚且这是你今世必历的劫数,娘娘说劫满你便就可以归位,回到本该属于你的地方去。” 月老突如其来严肃让辛伊好不习惯,“小老儿,什么归位不归位,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到底能不能回去!” “小忧,一切皆是缘!有缘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切记切记!” 红衣老头说完身影渐渐变淡消失,辛伊扑过去,没抓着一片衣角。 “小忧,别白费力气,这是我制造的幻象,你闭上眼睛再睁开便会知晓了。” 辛伊闻言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在月庙之内,月老神像依旧静静看着她,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辛伊一晃神,脚底没了气力,顺着门栏身子慢慢滑下,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眼眶,然后慢慢失去了意识。 卿本不必为之(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不愿抬起,可耳边谁亲切的呼唤一声声传来,如此温暖,她不由想睁开眼睛看看,于是她费尽全身气力终是睁开了眼。 “宁儿,你总算是醒了!”端敏看着幽幽苏醒的辛伊舒了一口气,“牧儿,宁儿怎么会突然昏倒?” 姬楚牧移开与辛伊号脉的手指缓缓开口,“回母亲,蝶宁大病初愈,又加舟车劳顿,身子骨有些吃不消罢了,并无大碍。” 果真如此么?辛伊看着姬楚牧眉头紧蹙,神情阴冷,不由有些发慌。 端敏却是信了,“宁儿,不是母亲责怪,身子骨最是重要,怎能如此大意!”随后转过头吩咐卿音,“以后王妃的饮食补品要看着点!” “是,娘娘!”卿音看端敏如此关心辛伊,不免为辛伊感到高兴。 “多谢母亲挂念,宁儿好生养着便是。”辛伊口干得很,说几句话便觉得吃力。 姬楚牧见状,示意卿音倒杯水来,卿音领会当即倒了水来,林宁王却不接过,凌厉的眸子紧盯着她,卿音不明其意,吓得低下头去。 姬楚牧这才接过杯子,顺手把辛伊扶起,拿水的那只手凑到辛伊嘴边。辛伊有点不大自在,心想这男人真别扭,明明是好意,却板着一张脸,辛伊有种感觉,仿佛他不是在喂她喝水而是在喂她毒药。 “王爷,妾身还是自己来吧!”辛伊犹豫地开了口,手却早已握上水杯,她寻思道,我大概是不想活了。 果然,男人的脸色一变,将水杯狠狠塞入辛伊手中,有几滴水渍溅到辛伊脸上,“随了你的意!” 辛伊苦笑,抬起臂袖拭去脸上的水渍,幸好这水温适中,不然他这一举动都能毁了她的容貌!辛伊不是一个爱置气的人,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晓得,况且现在这男人的脸色也见不得多好,她低下头不再言语,只顾啜饮这杯中的水来,所谓久旱闻甘露,辛伊顿时觉得这水尤其美味。 大概也巧,辛伊那一低头,正好错过了姬楚牧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 端敏瞧着这对人儿,微微扬起唇角,这样的场景许久不见了,稍许眸光又黯淡下去,眉间笼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也许是晦涩。 此时,有一侍卫匆匆跑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姬楚牧心一沉,难道她出了事。 “何事如此慌张?” “启禀王爷,姑……”侍卫刚想回话,却感觉屋内气氛不对,偷偷抬起头看了一下,这一看可把他魂都吓没了,屋内不仅仅是王爷一人,王妃半卧在床,似是身体不适,一双蓝眸如水潋滟,侍卫心中一震,传闻王妃惊艳天下,如今仅一瞥就知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发生何事了,说来听听。”一道声音传来,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侍卫吓得手脚直打哆嗦,娘娘怎么也在此! “启、启禀娘娘。”侍卫此时已经语不成句。 “不必说了,本王明了,还不带本王看看去!”姬楚牧匆匆打断侍卫的话,似有意不让她们知道什么。 侍卫如得了特赦令,向端敏和辛伊行了礼,连滚带爬从屋里爬出去,姬楚牧回过身子看了眼辛伊,朝端敏福了福,“母亲,儿臣有一些事急着处理,去去就来!” “什么事如此紧张?速去速回!”端敏有些不悦,却也没阻拦。 辛伊心中清楚,姬楚牧如此紧张必是莫大小姐出了事,低低叹了一口气,也便作罢,这也怪不得他,如若没有自己,也许这王妃之位就是莫黎笙的吧! “宁儿知道牧儿急急出去所为何事?”端敏没放过辛伊低低的叹气声,嗅觉明锐的发现事情的不妥之处。 “王爷日理万机,宁儿不知。”辛伊看向端敏,抿嘴笑了笑,似是真的不知。 端敏何等人也,自是看出辛伊有事瞒着,但辛伊不愿说,她也不惹心逼迫,她是着实喜欢这个儿媳,如当年那个女子一般,细腻温柔,她想把欠那个女子的在辛伊身上补偿,以弥补自己心中二十年来日积月累的愧疚。 PS:收藏量真是少的可怜啊!不得不吼一句,跪求收藏丫!!! 卿本不必为之(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唐修,姑娘为何会心疾突发?” 怀中的女子已经昏沉过去,嘴唇乌青,脸色惨白,秀气的眉头此时打成一个结,姬楚牧抚平女子的眉头,松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时! 唐修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在林宁王面前跪下,“是属下护送不力,请王爷责罚!” 姬楚牧久久不语,黎笙心疾并不常发作,定是什么环节出了错,忽的一阵风吹过,有一股淡淡地香传来,姬楚牧眸色一深,探向香味的来处。 唐修随着他的目光移去,积雪未化尽的土地上一片松软,似是刚被人掘过,唐修一凛,难道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王爷,属下去看看!” 姬楚牧闷哼了一声,当是许了。唐修起身往松软处走去,刨开雪水和泥土,当土中的东西慢慢显现,唐修的脸色一下变了。 “王爷,是沉水香!” 果然如他所料,唐修手上的沉水香已经燃了大半,香味浓郁,而京城的沉水香向来香甜为主,这香倒像是南边生长的。如此看来,来人似是有备而来,不仅知晓沉水香能让黎笙心疾发作,还特意避开京城惯用的沉水香,隐瞒身份! “王爷,属下不明,为何他们要挑姑娘下手,难道他们知晓姑娘与王爷关系非同一般。” 姬楚牧一道眼神瞥来,唐修一怔,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方才王爷那眼神,分明是在发怒! “不仅如此,他可能知道更多!” 他?王爷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唐修看向林宁王,却见林宁王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何事,唐修见状静静站在一旁,稍许,只见空中炸开声响,他暗暗叫糟,中计了! 姬楚牧刚想让唐修把莫黎笙送回莫府,却见怀中的女子幽幽醒转过来,莫黎笙睁眼看见姬楚牧放大的脸在自己面前,心中欣喜,眉眼淡淡笑开了,手不由抚上他的脸,却被姬楚牧下意识地躲开了,莫黎笙一愣,一瞬间又回过神来,转手将他掉落在前额的发丝搭在耳边,口中念念道:“牧,我真开心!” “怎么如此犯傻!”姬楚牧抓住莫黎笙的手,将她小心扶起,“我让唐修送你回莫府。” 莫黎笙眼神一暗,她本想问,‘那你呢?’可淑女的矜贵让让最终还是应了一句,“好,我听你的!” 姬楚牧看了一眼唐修,见唐修点头做了保证,这才快步朝山上走去!莫黎笙看着姬楚牧着急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牧,是我想多了吗? 却说辛伊这边,婆媳正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霎时之间端敏的脸沉了下来,辛伊正疑惑间,却闻院子里传来打斗声,端敏一下揪起辛伊,“宁儿,来者不善,快走!” 真是个多事之秋!辛伊心中感慨,手脚却不敢马虎,胡乱套上鞋子,任由端敏推拉着行走。 “娘娘王妃,来者甚多,请跟属下来。”拜在跟前的是陈之,辛伊诧异,陈之虽然年幼,却有一身自成的大将之范,若不看人,她必定会以为是训练有素的兵将而不是昨夜那个羞涩地毛头小子。 “你是?”端敏的语气有些哽咽,辛伊明显感觉端敏的身子震了震。 “属下陈之。”陈之恭敬答道,“娘娘快走吧,敌人来势汹汹,属下怕他们伤着娘娘和王妃。” 辛伊抬眼看去,外头有两批人马在做打斗,一批身着黑衣,蒙着面纱,似有意隐瞒身份,另一批着侍卫装,定是王府的侍从,都或有死伤。黑衣个个下了狠招,侍卫们渐渐不敌,往后退去,照这个情况下去,只怕黑衣人很快就要到达她们跟前。 “母亲,情况不妙!我们先躲过这场风波再说。” 辛伊催促着呆愣的端敏,端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糊涂,随着辛伊急急往外走去,陈之护后,不时砍杀尾随上来的黑衣人。 哪知后方有狼,前方有虎,辛伊她们刚出的月庙,就叫月庙前黑衣人包围着,人众有十来个,但个个凶悍,比屋内的更甚一分。为头的黑衣人看得她们,朝部下示意了一眼,随即发起进攻,敌人人数众多,而陈之人单势薄,不多久身上便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口。 “小心!”辛伊大叫,黑衣人的一把剑正往陈之的后背刺去,陈之正顾着抵挡面前的几个黑衣客,根本无暇顾及后面,辛伊大急,恨不得自己会武功! PS:求收藏啊,求收藏。。。 卿本不必为之(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剑并未如料想的一般刺在陈之的背上,黑衣人淬不及防被踢出数尺远,辛伊看去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原来是端敏出了手,此刻端敏与陈之背靠背而站,帮他抵御那些从后背袭击的黑衣人。 “娘娘,你怎么会?”陈之瞥眼看见端敏,感激之情从眼中流露。 “不必多言。”端敏低低应了一句,神色极为不悦,这黑衣到底是何人所派,难道会是她? 忽闻辛伊一声惊呼,端敏和陈之齐抬眼看去,只见辛伊此刻已被黑衣人钳制住,一把银亮的剑横在她的脖颈上,只要再下力一分,就会血涌人亡。 “小姐!” “宁儿!” “王妃!” 端敏和陈之同时出声,想过去营救,无奈身边的几个黑衣刺客着实难缠,他们根本近不了辛伊半步,眼看辛伊越离越远,端敏这才有些明了,原来这黑衣人的目标是宁儿而不是她!她心中着急,却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姬楚牧快些回来。 辛伊被黑衣人反架着往来时的山路退去,不知为何,辛伊觉得黑衣人虽挟持着她,却好像无意伤她,心中遂有了主意,双手抓住黑衣人握剑的手,狠狠的咬下去,辛伊下了狠劲,嘴里已有了血腥的味道。 黑衣人吃痛,当下把辛伊推开,辛伊得了空,趁着黑衣人吃痛的间隙逃出几米远,端敏瞧见不由心安几分,这下跟前的黑衣人被击退了七八,她便退了出来想去搭救辛伊,不料她还未及辛伊跟前,方才挟持辛伊的黑衣人一把剑便往辛伊的后脑勺刺去,此时距离不过一尺。 “宁儿小心后面!”端敏大惊,急忙冲过去。 辛伊闻得端敏喊叫,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抹银光正往自己脑门扎来,辛伊大骇,身子僵硬在原地。 忽的一支手握住了剑尖,鲜血顺着辛伊的鼻梁留下,滑过辛伊的唇上,是那种涩涩的咸,辛伊眼眶已经湿透,不可置信的看着为她挡剑的人,干涸开裂的嘴唇触碰着发出声音。 “卿音。” 卿音意味深长的看了辛伊一眼,把辛伊推开,与黑衣人打斗起来。辛伊踉跄的退后几步,被端敏一把扶住,这才站稳了身子。 “宁儿,你没事吧?”端敏上下打量了辛伊,见她并未受伤这才安了心。 “母亲,卿音跟了我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她会武功。”辛伊心神不宁的念念道,“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都没有了。” “宁儿,你听母亲说。”端敏掰过辛伊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却见辛伊瞳孔急剧收缩,当下意识到不妥,却冷不伶仃被辛伊推了出去,跌落在悬崖旁,她望着着离自己不过一只手臂长的万长深渊,有冷汗从额头沁出。 辛伊一声闷哼,看着长剑没入她的胸口,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痛得她难以呼吸,原来方才端敏与她谈话时,她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庙中跑出,直直朝端敏袭来,那狠劲像是必定要了她的命,于是她没多加思索,奋力推开端敏。那原本该刺向端敏的剑就怎么直直地穿透她的身体,带着要命的冰冷。 黑衣人见杀错了人,手一抖,松了剑柄,辛伊已没了力气,捂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朝身旁的端敏吃力的扯了扯嘴角,“母亲,你没事真好。” 这时辛伊全身的力气已经耗尽,疼痛已经侵蚀了她的心,神识渐渐模糊,身子往身后的悬崖倒去。 “宁儿。”端敏扑过去,只抓到一片衣角,而辛伊的身子正不断的往下坠去。 辛伊闭上眼睛,是谁在吼叫,卿音,端敏,陈之,或许还有其他人,她想,已经不重要了。 稍许,忽闻叫声传来异样,带着恐慌,诧异,有一双手环住辛伊的腰肢,她的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莲香,辛伊吃力的睁开眼,只见他的夫君抱着她,共同在这万丈深渊中急速坠落。 辛伊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触摸他的眼角,眼中那一抹温情和惊恐是为了她吗?在这一刻,辛伊忽然觉得满足,死便死罢,她对自己说。 辛伊凑近姬楚牧耳边,声音细如蚊蝇,瞬间便被狂风吞噬掉,姬楚牧听罢眸子一沉,双手紧锁住辛伊,学着辛伊的样子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辛伊闻言苦笑了一番,却是满足的阖上黯淡无光的眼眸。 辛伊说:“卿本不必为之!” 姬楚牧回:“不如我们做个伴!” 卿本不必为之(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你说什么?”男子脚步踉跄了一下几欲摔倒。 “回主子,林宁王妃跌下悬崖生死不明。”黑衣人硬着头皮答道。 被称为主子的男人反手拔出黑人的随身携带的佩剑刺向他的小腹,刹那间血从黑衣人的小腹溢出,滴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黑衣人大骇,他从没见过主子出手,不料速度如此之快,他若想要自己的命,自己根本无从逃脱。 “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伤了她,这是给你的小小惩戒,如若再犯,决不饶恕!”阴冷的声音从男人口中一字一字吐出。 “属下遵命!”黑衣捂住肚腹,单膝跪地,“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男人面无表情的答道。 “林宁王随王妃跃下悬崖,同样下落未明。” “林宁王?”男子眉头皱起,“我知道了,你且退下,派人全力搜索,切记,万不可让林宁王的人给发现了。” 黑衣人领命退下,男子微仰着头看向今夜的月光,月色正好,却是黯淡。 “我正苦于无计引开林宁王,却无意得知莫黎笙有心疾,于是我心生一计,我知道沉水香可以诱发心疾之人发病,命人将它埋在山路旁,果然如我所料,莫黎笙上山去找姬楚牧,我命人在莫黎笙下山时点燃沉水香,莫黎笙发病,林宁王必定会赶去,而这间隙我的部下足以完成任务,却不料还有另一批人埋伏,害你落了悬崖,至今生死未明,若你未死,我便杀了这些人,若你死了……” 男人忽然不说了,但透过月光,可看到他眸中决绝,可是又在瞬间里他眼睑慢慢垂下了,周围狂风缠绕,却化不开他身上的哀伤。 “若你死了,我该如何是好?”男人双唇嗫嚅着,眼角落了一滴滚烫的泪水,融了地上的积雪,却融不了他的心。 月落王宫 “你是怎么办事的?”皇帝掷了手中的茶盏,茶水在鲜红的地毯上散开朵朵升腾着热气的花朵,自是极美的,可在大太监看来却是触目惊心。 “奴才该死!” 大太监心中慌乱,身子抖个不停,忙不迭磕头谢罪,手掌被一些碎瓷片扎破,渗出血来,他却全然不觉得疼痛,要知与性命相比,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幸好端妃无碍,不然你就有九条命有不够偿还!“皇帝扶着胸口喘着粗气,跌坐在龙椅上,心中恐惧未平,幸好她无事,他安慰自己说。 大太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懂皇帝此刻在想些什么,跪趴在地上的他也不敢轻易语。 “四王和四王妃有下落了吗?”许久,皇帝再次开口。 “启禀皇上,还未寻得踪迹,那悬崖有万丈之深,恐怕……”大太监迟疑了一下,不敢往下说去。 皇帝阖上眼睛,他岂会不知德万的想法,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况且辛伊还受了重伤,哪有活命的机会! “继续搜查,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皇帝顿了顿,“把情况如实向权王子说去。” “皇上,这?”大太监心中琢磨,如若权王子知道蝶宁公主生死未明,岂会善罢甘休。且不说先前商谈的两国米粮还利之事,就怕惹来更大的麻烦,两国联姻本是一件极好的事,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百姓又要生活在水火之中了!大太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退下吧!”皇帝挥了挥衣袖,示意大太监离去。 “德万,带些娘娘爱吃的菜过去。” 大太监行了礼,要离开御书房时,便闻皇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上终究是舍不得娘娘的,大太监寻思着,他跟了皇上三十几了年,岂会不知皇上对娘娘的特别之处,若不是那件事,皇上和娘娘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吧!大太监敛了敛心神,嘴角不由苦笑,原来他偷偷去云水宫给娘娘送饭菜的事皇上一清二楚! 卿本不必为之(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冷,绝望的冷,痛,铺天盖地的痛,辛伊掉在意识的深渊,任冰冷和疼痛把她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凌迟。是谁的血液充斥着她整个喉腔,是谁在她耳边低低的呢喃,是谁?都是谁? 姬楚牧把辛伊从水中捞起,一步步的淌向岸边,也合他们命不该绝,崖底是一塘难得一见的盐湖,他们掉下水后便被湖水慢慢的托起。 “醒醒!”姬楚牧拍打着辛伊的脸颊,脸上有莫名的着急,两人浑身湿透,发丝黏在脸颊,还糊着些血迹,辛伊此时正被姬楚牧抱在怀中,任由他举动也没有动禅的痕迹。 辛伊并未随着叫声醒来,身体反而更冰凉了些,方才落湖时,他不知湖底有多深,遂拔了辛伊身上的剑,自己垫在她的下方,果然不出他所料,湖虽深,但湖底尽是些岩石,他撞上岩石,在底下卸了些力,才防止了辛伊伤上加伤,可是剑一拔伤口便就堵不住了,血便这样一直流着,辛伊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血色,再这样下去她会死! “辛伊,不准死!听到没有?”姬楚牧在辛伊耳边呢喃着,手却是颤抖地堵住辛伊不断涌血的胸口,脸上难以掩饰的着急和恐慌,“你不想知道卿音的身份了吗?” “也罢,反正你也不关心了,那我便把她杀了,可好?” “辛伊,本王说到做到。” “还是不愿意醒过来吗?那本王就与你做个伴!” “你想救他吗”突然一个男声从前方传来,姬楚牧心头一凛,他竟没感觉到来人的气息,他从辛伊耳边离开,抬眼朝说话的人看去。 哪知面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马身蟾蜍头的怪物,奇的是这怪物全身布满金光,带着祥瑞之气,也不知给他们遇见了到底是福还是祸? “与本王说话的是你?你是谁?”姬楚牧眉头一皱,将辛伊紧紧护在怀中,虽不知他来意,但他不得不防。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她。”怪物的嘴巴随着声音一张一合,极为诡异,似是看见了姬楚牧的动作,神情上还有些嘲笑的意味。 “我如何信你?”姬楚牧心中一怔,若他能救她,他能救她…… “你只能博!”怪物并不着急,蹲坐在地上,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紧盯的姬楚牧。 这决不是什么简单的物什,姬楚牧脸色凝重,低头寻思道。辛伊的身体更凉了些,凉的姬楚牧手都微微颤抖了,他阖上眼眸,口中慢慢吐出话来。 “你有条件?” “自然!我不做平白无故的牺牲。”许久,怪物说道,“我要你的命!”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的条件?”姬楚牧声音森冷,手却是小心将辛伊平摊在岸边。 “反正你也活不久,你也伤得不轻,不如把命给了我,还能救她一命。” 姬楚牧心中一惊,脸色却并无波动,此时看去,姬楚牧果真是脸色惨白,还隐隐有血丝从手指渗出,方才落湖时他在底下为辛伊散了力,可他自己却被岩石所伤,背部有些岩石刺入脊骨中去,如这怪物所说,自己的确伤得不轻,若不及时医治,他顶多活不过三天。 “好!我的命给你,但你要遵守本王与你的约定。” 怪物哧了一声,带着不屑的意味,“你当我是什么,我说到做到!” 姬楚牧抬起袖子将辛伊沾满血迹的脸拭了拭,双唇贴近她的耳边,一字一顿说道,“你好了之后,便去找卿音,她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说罢,姬楚牧放下辛伊,身子缓缓站起,双眸紧闭,等待怪物出招。怪物面色一冷,口中慢慢聚起一道金色的光芒朝他身上砸去。 “小忧。” 忽闻怪物惊恐的大叫,姬楚牧心中似已料想到什么一般,迅速睁开眼,只见辛伊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前,恰好为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可她单薄的身子却如蝉翼一般飘落,姬楚牧掠过去,把辛伊夺入怀中。 “你这是做什?”姬楚牧口中斥责着,心中却是没来由的恐慌,抓着辛伊的手不住颤抖着。 “我不准你杀卿音。”辛伊嘴角涌出一丝血来,气力即将耗尽。 “你要是敢死我便杀了她。”姬楚牧声音狠绝,却带着莫名的苍凉。 “不,你不会。”辛伊笑了,沾染鲜血的唇如红莲绽放那般魅惑,她眼神却是坚定,她吃力的扭过头去,每动分毫,她便觉得全身筋骨要裂开一般。 “龙生九子,其第九子马身蟾面,吞广财而不吐,若小女子没猜错,你便是那第九子,名为、名为貔貅!”辛伊说完又吐出一口血来,眸光开始泛散了。 “小忧,你识得我?”眨眼之间,貔貅就来到辛伊跟前,姬楚牧想将辛伊挪开,却见这称为貔貅的怪物,前肢跪卧在地,并无伤害辛伊的意思,又回忆起方才他所说的话来,似乎这貔貅与辛伊熟识,索性也就任他去了,若他真要如何,以自己目前的状况也奈何不了他了。 辛伊摇了摇头,“方才你说的话可算数,若算数,便以我一命换他一命,可好?” 貔貅眼中含泪,哽咽道,“小忧,你这是何苦?” 忽然手掌传来疼痛,是姬楚牧重重的捏了她一下,辛伊颤抖的手指扣上他的五指,使尽仅剩的力气抬眸凝着他。 “恩?你想说什么?”姬楚牧耳朵凑近辛伊,耳边有辛伊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阿、楚,你的手很温暖。” 辛伊的手被姬楚牧更紧了,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辛伊合上双目,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如同解脱了一般,姬楚牧却只觉她扣住他的手指松了,他的心也如这手一般,空了。 “小忧,没我的允许,你就不可以死。” 貔貅目眦欲裂,出其不意地从姬楚牧手中夺过辛伊,瞬间退出十来米远,姬楚牧追不过,身子重重砸倒在地,神识开始涣散,最终沉迷了过去。 “我说过要和你做伴。”意识沉迷前姬楚牧念念道。 卿本不必为之(六) - 红线 - 只字阡陌 “貔貅,你执着更甚于落忧公主。”佛主满目慈悲,却又见不到悲喜,浮在半空中,看尽尘世的喜乐苍凉。 忽的金光一闪,貔貅化作人形,目光痴痴地看着怀中的辛伊。 “佛主,貔貅在看到自己的转世时,便料到了今天。” “貔貅,当初落忧公主魂魄损毁,消散在时空之门之时,你便念念着要跟着去,本尊得知,便将你囚与此处,面壁千年,你是本尊的坐骑,已是佛门中人,如何还看不透凡尘!” “佛主,貔貅命是落忧公主所给,当年之所以能成为佛主的坐骑,其实是落忧公主在西天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求来的,她虽不说,可貔貅却是心知的,当初我犯下如此的大错,能救我的唯有佛主一人而已,所以她便去求佛主,佛主,貔貅所言可对?” 佛主瞌了眸,“正是!” “那貔貅更该还她,不是么?”貔貅抚上辛伊的脸颊,“小忧,我有许久没这么近的看着你了,久得我快记不清你的模样了呢,不过很快,我们就能再见了呢。” 佛主叹了口气,挥了挥广袖,“去吧!都逃不过一个情字,你是,落忧公主是,尤离也是。” “多谢佛主!”貔貅放下辛伊,朝佛主俯身磕头。 “小忧,在人间你是我的心儿,你可知?”貔貅满足地笑了笑,身体化作金光,一点一点散去。 此后,三界传,貔貅用千年修行的内丹救了一个凡尘女子,佛主慈悲,怜悯貔貅千年修为不易,遂收了他的魂魄,让他下凡尘历劫重生,三界闻道,不由唏嘘,这貔貅是多狂妄的神兽,当年吞吐广财,搞得三界大乱,玉帝大怒,罚他准吞不准吐,可他照旧我行我故,玉帝无可奈何,念他功勋甚厚,遂随了他去闹,可如今到底是怎样的凡尘女子让他做到如此! 远在东海的龙王心底却是清楚,眼角落了泪,嘴里却只喃喃着:“孽畜!” 辛伊只感觉五脏六腑暖和起来,疼痛也一点一点散去,仿若置身在暖池中一般,甚是舒服。她这是死了吗?原来死亡也可以这般享受,没有痛楚,只有温暖。 辛伊带着期待睁开眼睛,一抹光线射入辛伊的眼睛,辛伊难受不由伸手挡去,稍许再认真看去,那光线竟是阳光,对是阳光,辛伊起身往四周瞧去,发现自己还在崖底,姬楚牧昏倒到不远处,辛伊见状大惊,踉跄地往姬楚牧跑去。 不会的!辛伊泪水不由落下,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竟可以跑动了,而且身上无半分痛楚,她分明与貔貅说过要以她一命换姬楚牧一命的,为何此时,她完好无事,而姬楚牧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不会的!”辛伊跪倒在姬楚牧面前,手指想要去触摸他,却又瑟缩了回来,没错,她在害怕,她在害怕手指触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是让她觉得温暖的人啊,怎么可以是冷冰冰的呢! “嗯。”姬楚牧微弱的呻吟了一声,辛伊一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却闻呻吟声再次传来,这次辛伊清清楚楚听清了,遂不再迟疑,胡乱摸干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姬楚牧,暖的,他还活着,辛伊的眼泪不禁又夺眶而出,混乱中眼角余光却落在他的背上,只见他背上猩红一片,还有些碎岩石扎在背上,辛伊大骇,原来他受了重伤,所以才倒地不醒。 “你说过要与我作伴,如今我安好如初,你呢?”辛伊苦笑道,手颤抖地触向姬楚牧背上的岩石,这岩石若不拔出,恐怕不行,索性闭上眼,狠了心一把抓住岩石把它一拔而出,直到把岩石掷出的那一瞬,她才发现她的手竟颤抖不住。 姬楚牧闷哼了一声,辛伊这一举动几乎扯痛了他全身的经脉,却也让他的意识逐渐回笼。 “将其他碎石一并除去!”姬楚牧低低的声音传来,辛伊大喜,顾不得他说了什么话,奔到他面前,俯下身子紧紧抱住他,口中念念道:“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姬楚牧伸手触着她掉落在他手臂的发丝,她如此安好,真好! “王妃,你抱得本王很疼!”姬楚牧紧皱着眉,他并无说假,若是小疼痛他忍了便是! 辛伊闻言,急急放开姬楚牧,脸上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往姬楚牧身上不住打量着,“哪里疼?” “本王怎么娶了这么个笨王妃!”姬楚牧嘴角轻轻咧开了。 “王爷,你笑起来真美!”辛伊还是第一次见着姬楚牧笑,这时看着他唇角一点一点咧开,虽然脸色苍白失了几分颜色,可这笑意却犹如冬日见着桃花一般艳烂。 姬楚牧闻言眼底笑意却是沉了,辛伊诧异,不知何故,恍然中觉得好像称赞男子美不大合适。 “本王不喜欢‘王爷’这个称呼!”稍许,姬楚牧幽幽吐出一句话来。 辛伊愣了愣,然后笑开了,“那以后叫阿楚,如何?” 姬楚牧哼了哼,不再言语,辛伊只当他认了这称呼,笑的更欢了。她没看见,姬楚牧此时嘴角咧的比方才更开了点。 忽然,辛伊的笑声戛然而止,姬楚牧诧异,正要开口询问,辛伊却比她先开了口,带着哽咽,“阿楚,你背上的伤,是为我受的吗?” 姬楚牧这才发现方才他竟忘了背上的疼痛,这时在辛伊的提醒下,疼痛瞬间侵袭而来,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有滚烫的液体滑落在姬楚牧的背上,姬楚牧只觉得此时心中骤疼,竟胜过背上几分,挣扎得直起身子,伸手拭去辛伊眼中的泪水。 “帮我把背上的碎石片除去,可好?” 辛伊意识到他不再自称本王,而是我,心中涌过一层暖意,抓住他的手,定定点了点头。 PS:上一章节阡陌小小的改动下,不过还没审核出来,亲们可以回过再看看哈。求收藏丫! 卿本不必为之(七) - 红线 - 只字阡陌 “娘娘,您就吃着点吧,您已经足足一天未进食了。”大太监拎着食盒跪在一侧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端敏停了手中的木鱼,将佛珠置于案上,转过身子看向大太监,“德万,你不该出宫,若给皇上知道,不知该怎么罚你!” 大太监努了努嘴,本想实话实说,可回神一想,娘娘与皇上的关系如今如此僵化,怕是说了娘娘也不肯接受,索性闭上嘴巴。 “德万,你回宫去吧!”端敏叹了口气,双手合在胸前。 “娘娘,王爷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自会无事的!” 端敏闻言身子不经意的一抖,随后眉头垂了下来,“德万,我们何必自欺欺人呢,那悬崖有万丈之深,掉下去怕是尸骨无存吧!”端敏的声音哽咽了,“十五年来,我也不知牧儿过得是什么生活,如今娶了妻,宁儿却因为我的缘故掉下山崖,我不料牧儿也追了下去,你知,我这心如同放在刀刃上绞过千万番一般,我疼!德万,你说为何死的不是我,不是我!” 端敏大恸,身子伏倒在地痛哭起来,手不断捶打着地板,稍许整洁的地板便沾了些零零落落的血迹。大太监心中也是难受,可又不知如何安慰主子,只能随着她落泪,他们都不曾察觉,一抹明黄的身影一直在墙角处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目光有痛,有痴,有怨,也有悔。 崖底,已近黄昏。 辛伊扶着姬楚牧在岸边行走着,估摸时间,他们已经在这崖底待了快一天了,得想法子快些出去,不然姬楚牧的伤是承受不住的拖延的。 “辛伊,扶本王坐下。” 姬楚牧的声音从辛伊耳边传来,辛伊以为弄疼了他,忙不迭扶着他坐下。却见他额头渗出一层汗,不由举起手朝他额头抹去,却在触及的时候吃了惊,姬楚牧的额头滚烫无比,定是背上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辛伊大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姬楚牧别过脸去,沉沉道,“手拿开!” 辛伊一愣,怎么无缘无故沉了脸,莫非是自己弄得他不舒服了?遂了他的意,手从他的额头退下。 “阿楚,你发烧了!” “放肆!谁准你叫的如此亲密!本王并无发烧,你这是在诅咒本王吗?”姬楚牧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像是恨不得把辛伊撕碎了一般。 “方才我叫你阿楚你并无异议的。” 辛伊却只当他身体难受,发着王爷脾气,凑过身子想帮他拭汗,不料还未近他身前,便被他一手拂开,姬楚牧虽说是受了伤,但力气还是极大,辛伊猝不及防被拂出数米远,手掌按压在碎石子上,石子扎入她的掌心,极疼!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阿楚,你很难受吗?”辛伊藏起受伤的手,关心地看向姬楚牧。 姬楚牧却是闭了眼睛不看她,口中接下来吐出的话却把辛伊的心剜成一片一片。 “在马车上,你不是要一个答案吗?” 马车?辛伊不知他用意,她隐隐记得马车上她问他为何娶她!但他不是回了一命还一命了吗? “你当真以为本王是一命还一命吗?”姬楚牧仿佛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一般,“你还真好骗!你以为你的命有那么稀罕吗?本王以救你为条件,削了两分米价,你可知孜然国地处南国,盛产米粮,而月落却是米粮极其匮乏,慕权此次前来,便是与父皇商量这米粮的问题,他许父皇降两分利,父皇允他月落国从今以后都往孜然国购粮。” “而本王?”姬楚牧冷笑了两声,继续开口道:“本王以救你为条件,又夺了他两分利,反而言之,慕权将米粮售与本王,本王再售与父皇,你知道本王在其中得了多少利处?” “米粮乃百姓生活之本,两分利不是小数目。”辛伊大为吃惊,念念道。 “你还不算太笨,这两分利一年下来可以攒下数千万两黄金。” “数千万两黄金!”辛伊惊呼,那是多大的数目啊,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垂下眸去,“原来你救我只是为了数千万两黄金!” “不止如此,本王不是说过你还是钳制慕权的好筹码吗?” “你以为慕权愿意将你许与我吗?你不知孜然国一夫一妻制,王室人丁更是单薄,慕权上面只有一兄,而你是翎语公主的血脉,孜然王岂可如此草率地将你许配,慕权将你许与本王,是因为本王与他说,只有嫁给本王你才可以得救,其实本王就算不娶你也可救你,但娶了你本王有如此多的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是我误会了王兄!”辛伊念念道,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她抬眼看向姬楚牧,“林宁王,你为何如此对我!” 卿本不必为之(八) - 红线 - 只字阡陌 “你既不喜成为我的王妃,那此刻本王便休了你,你说如何?”姬楚牧并不理会辛伊,自顾自的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要休了我?”辛伊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你费尽心机将我讨来,如今却轻易一句,便要休了我?”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她?”姬楚牧低下头去,辛伊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觉他心中的忧伤,可那忧伤却不是为了她。 “她?那个宫宴上一曲惊人的女子,莫、黎、笙。”辛伊一字一顿的说道,心中却是苦涩不堪,如果他不提,她可以一直装不知,可是就在此刻,她明白自己终究是自欺欺人,“昨日你就是去找她了,所以置我与母亲不顾,是不是?” 姬楚牧闻言,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辛伊,随后自嘲一笑,“你既已知道,又何须多问。” “王爷,你真残忍!”辛伊眼睛定定看着姬楚牧,希望从中看出些许痕迹,可他的表情滴水不漏,未得一丝破绽。 辛伊从地上爬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姬楚牧。 “林宁王,米粮之事我信了,但娶我一事我却是不信的。”辛伊此时有些狼狈,发丝胡乱飞舞着,“若你不必娶我就可以救我的话,又何必负了你的心上人!” “你若真想休了我,又何必跟我跳下崖来。”辛伊一步一步近了姬楚牧,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可他的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轻蔑的笑,似乎在笑她的无知,辛伊定了定心,往下说去。 “昨日我虽是神智不清,但你和貔貅的交谈我却是听见了,你既愿意以命换我的命,今日怎么忍心将我休弃!” “除非?”辛伊定定看着姬楚牧,一丝了然的神色在她的眼里闪烁着,“阿楚,你想推开我,怕你的伤连累我对不对?” 姬楚牧别过脸,声音不经意的颤抖着,“胡说八道!莫要自作多情!” “王爷。”辛伊双膝跪卧在姬楚牧面前,对姬楚牧伸出手去,含泪凝着他,“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也罢,这时候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我就数三声,若你不应,我便走,这样可好?”辛伊心中堵塞的慌,姬楚牧却不转过头来看她,他真的不要她了么? “一。”辛伊眼中带着浓浓的期盼。 “二。”辛伊眼中的期盼渐渐被失落替代,有些失了神。 “三。”姬楚牧还是没回过头看她,辛伊彻底凉了心,他果真是要休了她,并不是在做笑,她都如此低声下气了。 “林宁王,从今日起辛伊不再是林宁王妃!辛伊与林宁王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生死永不见!” 辛伊收回了手,从地上爬起,转身踉跄的离去,眼泪喷涌而出,走一步都是艰难,可是她必须走。姬楚牧看着辛伊一步一步走远,女子的身影揉入了黄昏的阴影中,有股别样的坚毅,闪了他的神。 桥归桥,路归路,生死永不见!姬楚牧松开紧握的双拳,被指甲洞穿的掌心此时再也觉察不到痛了。 林宁王?该死的林宁王,本王不喜欢这硬邦邦的称呼,阿楚多好,姬楚牧苦笑。方才辛伊一字字的责问如同烙印般印在他心头,就算她说的都对又如何,他还是得赶她走,他的伤势自己怎会不清楚,若没有他,她身上现在无伤,定可以走出这山谷。 “生死永不见!辛伊,我们不会再见了,本王注定要葬身在这崖底了。”姬楚牧喃喃着。 忽闻身边传来悉悉祟祟的声音,姬楚牧虽是受伤,但耳力犹在,原本昏沉的头脑一激灵,手指下意识地将地上的碎石片捻起。 “阿楚,前面是一方树林,或许出了树林我们就可以找到人家了!” 女子兴奋的声音洞穿他的耳膜,姬楚牧身体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分明是看着她走远的。直到辛伊的身形跌入他的眼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最终信了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走了么?”姬楚牧掩住心中的喜悦,冷冷道。 “林宁王,我不认识路!”辛伊收了方才的喜悦,冷脸看向姬楚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折回来,终究是因为舍不得这一抹温暖。可姬楚牧是什么人,他会不知辛伊的用意,他又何尝认识这崖底的路! “你要不走,我也走不了,索性在这里陪你。”辛伊也不管姬楚牧的脸色,一股脑的在他身边坐下,撑着头颅看向别处,忽的手臂却被一股力扯住,还没回过神来便撞上姬楚牧的怀。 姬楚牧闷哼了一声,辛伊意识到他身受重伤,这么一撞恐怕会加重他的伤势,慌忙想要从他身上离开。 姬楚牧却是不依,一只手紧紧扣住她,另一只手摊开她的掌心,抚摸着她被石子磕伤的伤口,“疼么?” 辛伊微微一愣,心中疑惑,这男人变脸变得太快了吧。姬楚牧却不顾辛伊此刻在寻思着什么,单手摩挲着她受伤的掌心。 异样的感觉从手心传来,辛伊下意识抽手,却被姬楚牧紧抓住,不由瞪向他,却撞上他关切的眸,没来由的五脏六腑舒缓开来,忽然就这么原谅了他方才的伤害,五指反握住他的手,甜甜的笑了,“方才是有些疼的,不过现在不疼了!” 那甜甜的笑意直达姬楚牧的心底,晃了他的心神,他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时,便托住辛伊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上她的唇。这一刻,他只想就这样攫取她的甜美,一寸一寸的全部攫取。 “唔。”辛伊出其不意被姬楚牧吻上,大为吃惊,不免挣扎,可身子被他紧紧扣住动禅不得,她不由在心内腹诽,这男人怎么受了重伤还如此有力,却是不敢再动了,她转念一想,反正他也是她的夫君不是么,于是闭上了双眼,双手勾上姬楚牧的脖颈,生涩得回应着。 辛伊的回应反而让姬楚牧一愣,但随即又回过神来,更深的索取,掠夺,直至辛伊喘不过气来,这才放了她。 辛伊脸涨得通红,有些责怪地看着姬楚牧,却见他额头冷汗出的更多了,心里意识到不好,当即搭上他的额头,不由吓了一跳,这额头比方才更烫了些,不能再拖延了。 命,得之幸(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奥。” 辛伊跌倒在地,姬楚牧浑身的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背上,差点闷得她没喘过气来。 “啊。”辛伊一手拂开绊倒她的枯枝,却被枯枝上的倒刺勾破了手,低低呼了一声。 “阿楚?”辛伊在黑暗中摸索着姬楚牧的轮廓,害怕与着急代替了她此时的疼痛,“阿楚,你好吗?” 姬楚牧没有回话,辛伊心中着急更甚,方才自己就是怕他昏睡过去,断断续续会跟他说着话,可是后来天渐渐黑了,况且他们掉落山崖整整一天未沾米水,肚子饥饿不堪,腿脚发软,已无说话的气力。再加黑夜昏暗本见不得路,所以这段路走得艰难不堪,可这森冷似乎无休无尽,辛伊估算她们至少有走了三四个时辰,却好像还在树林深处一般。 “阿楚,对不起,我没有气力了。”辛伊费力的将背上的姬楚牧扶起,循着树干让他靠着,自己挨在他的身侧。 “阿楚,我是不是很没用?”辛伊这深夜中呢喃着,声音显得孤独无助。 “咳。”黑暗中,姬楚牧的声音显得特别突兀,辛伊闻声一激灵,精神顿时清醒了几分。 “阿楚?” 辛伊拨动着姬楚牧的手臂,却又不敢下力道,怕弄疼了他。可是她叫了许久,也未见姬楚牧答话,辛伊以为自己幻听,苦笑了一番,遂想翻过身子,省些气力等待做休息后再想办法。 “辛伊。”辛伊这次确信是姬楚牧开了口,喉头没来由的发涩,声音哽咽道,“阿楚,你终于和我说话了,若不是你身体还有温度,我会以为你死了的。” 辛伊觉得有样温热的的东西触上她的脸颊,隐隐可以感觉到指节的骨骼,辛伊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脸紧紧的贴着这唯一的温暖。 “不哭。”姬楚牧指尖磨挲着辛伊的眼角,淡淡说道,声音略有些沙哑,“你有没有发现这崖底的异常?” “异常?”辛伊愣了愣,她全身心思都放在姬楚牧身上了,压根就没去想过这谷底有何异常。 “对。这崖底本就不寻常,貔貅的突然出现和你伤口的愈合都有点匪夷所思,这山谷也许不是平常的山谷,辛伊,你有没有发现这崖底的时令不对?” 经姬楚牧这一提醒辛伊才隐隐觉得不对来,若按道理说,现在该是严寒腊月,而这谷底却甚是温暖,就连昼夜也没有差许!这到底是鬼地方,难怪她走来走去却总觉得走不到底,辛伊心中的恐惧更甚一分,手指微微颤抖着。 姬楚牧似是感受到辛伊的害怕,反手轻轻抓住她的指尖,“这只是个阵法,方才我们行走时,我已经想到破阵的方法。” “你已经有破阵的方法了?”辛伊惊奇,看向姬楚牧,黑暗中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想象出他脸上的那股自信。 “恩。这阵是有出路的,只要往西走便可。” “往西走?如此简单?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辛伊诧异又有些气愤道,若真的如此简单的话,方才就该说,那她也不至于耗尽气力,在这树林里瞎转,况且他身上的伤是拿来做笑的吗! “辛伊。若无十分的把握,我是不会拿你的命开玩笑的!”姬楚牧沉了声音,辛伊禁了声,她从他的声音中察觉到怒气,但心中却是欢喜的,她感觉的到,姬楚牧在关心她。 “让开!”卿音发了怒,剑尖指向唐修。 唐修却并不惧怕,身形死挡在卿音面前,“我不会让你有一丝威胁到王爷的机会!” “你姑且试试!” 卿音不想与唐修做过多的口头之缠,执剑与唐修打斗在一起,唐修诧异,不知卿音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也算拼了七八分的力气,却讨不得半分好处! 陈之在树林边看得着急,当下找王爷要紧,可这两人却在这边打得难舍难分,但这树林怪异的很,每隔半个时辰这树木的位置便会转化,早前派进去的侍卫杳无音讯,他隐隐知道这是个阵法,可他们对阵法只是略知一二,毫无破解的头绪。但唐修说,王爷擅长破阵,且莫轻举妄动,乱了王爷的阵法,可这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他们一直守在树林外却没见着王爷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若王爷无事,必会寻着法子出来,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却还未见王爷出来,难道王爷出了事!陈之心头一凛,却是做好了打算。 “滚开!”卿音心中着急,不免失了耐性,唐修着实难缠的打紧,她等不了了,小姐身上还受着伤,就算小姐死,她也要见着才甘心,不,她不会死! “休想!”唐修傲视着卿音,这女子的武功好生可怕,若真要拼尽全力,他未必及她,可他就算拼了命,也不能让她靠近树林半步,他不能给王爷增加一丝的威胁。唐修寻思着,却见卿音朝着他身后的方向轻蔑的笑了,他惊觉有异,急急转过身去,只见陈之正往树林中掠去,心中不免大急。 “陈之,你在作甚!”唐修刚想追去,却觉背后有一股劲风袭来,却是卿音下了狠劲,闪躲不急,生生吃了这一掌,五脏六腑像要被震裂一般,顿感喉头一腥,涌出一口血来。 “唐大人!”周围侍卫见唐修糟了算,纷纷围上卿音,卿音唇角一勾,如同修罗般肃杀,唐修见状吃了惊,想要呼住手下,却已来不及。 “卿音,住手!”一道无力却又紧张的声音响起,卿音身子震了震,惊喜地寻向声音的方向,一时忽略了周围的士兵的攻击,左臂被刺出一个大口子来。 “卿音!”女子惊呼一声,昏倒了过去。 命,得之幸(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林宁王府内乱作一团,丫头侍卫进进出出,一脸焦急的神色。端敏在屋内焦急的踱步,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儿,心中乱成一团。 “娘娘,皇上遣来太医为王爷看伤。”大太监从屋外跨进,身后还带着位宫中的御医。 端敏听闻皇上两字,眉头一皱,不作吩咐,大太监知她心思,小声的劝阻。 “娘娘,王爷性命要紧,娘娘私出月庙皇上心中也是清明的。” “我岂会不知!我如今一举一动都逃不得他的眼,那又如何,他从冷宫将我移至月庙,不过是换个方式禁了我的足。然而牧儿崖底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了条性命,禁足又如何,我偏偏违了圣谕出了月庙,要罚便来罚,我也就剩这条多余的命了!” 大太监见端敏情绪波动,难免想起些前尘旧事,不由伤怀,“娘娘何苦说这伤怀的话呢?” 端敏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倒是我多情了!” 御医不明状况,堵在门口,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好生尴尬,有些忐忑的开口,“娘娘,可否让微臣与王爷王妃请脉?” “王爷王妃如何?”御医一直皱着眉头,端敏心道不好,着急问道。 “启禀娘娘,王妃已无大碍,只是王爷……” “王妃无碍?王妃为救本宫挨了一剑怎会无碍?还有王爷,究竟如何,为何高烧迟迟不退?” 御医闻言惊奇,再次探向辛伊的腕间,脉息平稳,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大碍! “启禀娘娘,并不是微臣造次,王妃的确无碍,只是由于体力不支昏迷不醒而已,微臣开些疗补的汤药,不出半日便能完好如初!至于王爷是因为被岩石戳穿了脊骨,引发了炎症,所以才导致高烧不退。” 不说端敏,就连一旁的陈之和卿音也是惊异,他们亲眼看见王妃替端敏挡了剑,怎会一点事都没有?卿音此时也顾不得主仆尊卑,搭上了辛伊的脉搏,脸色微微变了。 “这姑娘伤得重!”御医瞧见卿音手上的伤口,不由惊呼出口,也难怪御医吃惊,卿音受伤后伤口并无料理,如今血肉模糊成一片,甚是可怖! 忽闻一片森冷之意从背后传来,御医心脏剧跳,知晓犯了大错,全身都颤抖起来,不迭跪地请罪。 “微臣知罪!” 端敏凌厉的眼神扫过卿音,随后落在御医身上,“哆嗦个什么劲?还不速速为王爷医治!” “微臣遵命!只是?”御医迟疑道,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大太监接下御医的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王爷的伤口有些怪异,微臣愚钝,竟诊断不出王爷是何时受得伤,无法拿捏药量下药,若药下的重了,将损伤王爷的性命,若药下的轻了,就如无用一般,且这药引子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需用雪上之巅的红莲捣碎敷于患处,再配以汤药服侍方能见好。” “红莲?王府倒有红莲,是王爷早些年从从雪上之巅采取而来,不知可否入药?”阿福突然想起池中盛开的红莲来,说来也是幸事,本以为这红莲中看不中用,不料今日竟成了救命的良药。 “王府有红莲,那自是极好的。虽然药效不若雪上之巅初摘的红莲,但也是极为珍稀的,现在只要知道王爷受伤的时日便可对症下药了。”御医抹了一把冷汗,心中仍然忐忑不已。 命,得之幸(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我知道。”御医话语刚落,一道孱弱的声音传来,只见辛伊从榻上缓缓而起,这话正是从她口中吐出的。 端敏见得辛伊醒来,心中略微宽慰了些许,遣开卿音,就着辛伊坐下,卿音见状避在一旁,臂间的疼痛这时竟无休止的传来,她脚步踉跄,差点软了身子,辛伊眼角余光瞥见,狠下了心不做搭理。 “宁儿,你可醒了,叫母亲好生担忧!”端敏轻轻握住辛伊的手,关切的开口。 辛伊朝端敏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中惦念着姬楚牧的伤势,急切地反抓住端敏的手,被衾滑落在地,她却不管,眸中挂着泪哽咽问道,“母亲,阿楚在哪?我知道,我知道,阿楚是昨日日落时分受得伤,您快叫大夫给王爷医治好不好?” “阿楚?”端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稍许看着辛伊的神色才知她口中的阿楚就是姬楚牧,“宁儿莫急,母亲这就叫御医为牧儿医治!” “听见了没有,还不为王爷配药去!”端敏这话是朝御医吼去的,御医先是一愣,紧接的慌忙应好,从地上爬起,执起笔墨开起方子来,手颤抖的还不时把墨水洒在药方子上。 辛伊见状舒了一口气,看向端敏,“母亲,阿楚呢?阿楚后背被岩石戳伤,还发着高烧,宁儿想去看看他!” 端敏知她心中着急,拾起被衾的一角,出言宽慰道,“宁儿,你且在这榻上歇着,牧儿就在床上躺着,切莫担心,御医正在医治,牧儿命大,自能逃过这一茬。” “母亲,宁儿担心,阿楚是为我受得伤,宁儿要去瞧他平安无事才安心!” 辛伊不依,她自知姬楚牧是伤得重的,挣扎着要从小榻下来,脚还未着地,便感到一阵酥麻,竟是小腿抽了筋,疼痛起来。不由伸手慢慢揉搓着,卿音想上前去,却被端敏狠狠瞪了一眼,不得停了脚步,只得在一旁看着。 “母亲,你帮帮宁儿可好?”辛伊试着站起,却因体力不支瘫坐回小榻中,只得向端敏求助。 端敏拗不过她,叹了一口气,只得将她扶起,朝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大太监端来座椅靠在床边扶着辛伊坐下。 姬楚牧的状况并不是很好,他趴躺在床上,嘴唇惨白,辛伊搭上他的额头,不由大惊,这烧怎么还没退下! “王妃,方才老奴喂了药,可是王爷大部分都给吐出来了。” 阿福声音传来,辛伊看向一旁的端敏,只见她沉重的点了点头,“御医来之前已经有大夫瞧过,说牧儿要是一夜高烧不退就……”端敏眼中已经有了泪意,摇了摇头,“可是牧儿一直喝不下药来,母亲也毫无办法!” “真真如此?方才不是说王爷有救了吗?”辛伊着急的看向御医,御医意识到王妃在问他话,冷汗不由再次冒出,全身都趴跪在地,声音如蚊蝇一般,“微臣无能!” 辛伊倒是冷静下来,她不能着急,着急也是无用的,既然他们能从崖底逃生,那自是他们命不该绝,“我问你,是不是王爷退了烧便可?” 御医闻得王妃语气并无波动,诧异的抬起头来,却撞见辛伊深沉的蓝眸,打了个寒颤,“回、回王妃,若、王爷烧能退下,性命无虞!” “那便好!”辛伊叹了口气,看向阿福,“福伯,府中可有酒,越醇越好!” 待辛伊话语落地,屋中个人都疑惑地看着辛伊,犹是端敏,“宁儿,你要这个作甚?” “母亲,宁儿能暂时降下王爷的高烧,母亲就信宁儿可好?” 端敏虽是惊疑,但看辛伊眸光诚恳,遂信了她,“好,母亲信你!” “回王妃,府中倒是有几坛好酒,老奴这就拿去!” 福伯虽不明辛伊的意思,但知王妃既然开口必有她的用处,再加上王妃眼底一片清明之色,知她是真有法子降王爷的高烧而并非信口雌黄,于是快步地迈向门外,只是他刚及门槛处,就见陈之抱着两坛陈酒从回廊而来。 “王妃,属下把酒拿来了!”辛伊愕然,阿福怎么如此神速,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是陈之抱着两坛酒站在她跟前,他额头沁着汗珠,想必是跑着去的。 “之儿,休得无礼!”阿福急急跟进,小声训斥道。端敏一旁看着,不由蹙起眉头。 命,得之幸(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陈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俯下身去行礼,不料却被一双手扶住,陈之讶异,朝手往上看去,不由一惊,扶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端敏! 陈之身子往后躲了躲,双目不敢直视端敏,“属下着急王爷的伤势,一时冲动,不料惊扰了娘娘和王妃,请娘娘王妃责罚!” 端敏手一顿,慢慢垂落在身子两侧,掩在广袖之中,目光晦涩的注视着陈之的发顶,身子笼上了一层悲伤,辛伊瞧得清楚,端敏对待陈之有些不同,在月庙遇险的时候她便察觉出来了,只是这时她只觉得屋里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 “你本无罪,何须责罚?”辛伊率先开了口,打破一屋的宁静,“把酒拿过来,阿福把梳洗用的面盆毛巾拿来。” “是,王妃。”陈之得令,把两坛老酒从臂弯卸下,打开了封口,阿福也随后拿来了辛伊要的东西。 果然是好酒,封口一开,便有芬芳的香味溢出,沁人心腑,辛伊却只觉得美酒此刻有些呛鼻,脑袋一昏沉,咯噔一声,本在手上的面盆滚落在地。 “宁儿,你已经足足一日未进食了,体力自是不支,莫再勉强!母亲方才吩咐丫鬟煮了些吃食,这回也合该好了,你去用点,这儿就让母亲来。”端敏眼疾手快,扶住了辛伊有些瘫软的身子。 辛伊缓缓吸了一口气,“娘亲,我没事!” “宁儿,别跟母亲争了。”端敏顺了顺辛伊的发丝,“这十五年来,母亲身为人母,却因深处冷宫,未曾为牧儿做过一些事,母亲心里愧疚不已,如今好不容易能为牧儿做一件事,宁儿就看在母亲十月怀胎的份上,让母亲来,可好?” “母亲?”辛伊有些震惊,端敏恳求的语气重重砸在她的心头,酸涩一点一点犯开来,这是她多么渴望的母爱啊,愣愣的点点头,然后她看见端敏嘴角漾出一圈淡淡的笑意。 “宁儿,告诉母亲该怎么做?” “宁儿也不知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宁儿小时侯在夜里高烧时,母亲便是用酒擦拭宁儿全身得以退烧的。”辛伊的眼眸垂了下去,其实她口中的母亲是孤儿院的李妈妈,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端敏敏锐的感觉到辛伊的变化,只当她是想起过世的翎语公主了,心中不由多心疼了她几分,“照宁儿这么说,只要用酒为牧儿擦拭牧儿的身子便可?” “是。”辛伊点了点头,“母亲其实无须自责,母亲能生下王爷便是对王爷最大的恩赐,宁儿想王爷也该是一样的看法,您说是不是?” “是是,宁儿道的都是!”端敏笑意更深了些,对大太监吩咐道。“德万,你且扶王妃去外屋用食!” “奴才遵命。” 辛伊看了姬楚牧一眼,由着大太监扶着朝外屋走去,眸光不经意地瞥过疼痛得瑟缩在墙角的卿音,脸色一沉,朝一旁的御医走去。 “御医,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御医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医书上瞥见过酒退烧的这一方子,只是并不常用再加上方才慌乱,并未想到这一法子,这下正在感叹王妃的博闻多识,不料王妃竟已来到跟前,听得王妃问话,忙不迭的行礼,语气不免尊重了几分。 “王妃请讲,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可否帮那个受伤的丫鬟包扎?”辛伊话语刚落,大太监就想说些什么,辛伊知晓他是顾虑端敏,挥了挥手示意他无碍,大太监见状,也不好再多说。 “微臣领命!” 御医起身朝卿音走去,与卿音说了几句话,卿音惊喜地抬头看向辛伊,却见她头也不回的朝外屋走去,眼中的惊喜渐渐敛去,但也任由着御医包扎,她知道这是辛伊的意思。 命,得之幸(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如何?王爷的烧可否降下了?” 端敏毫不眨眼的盯着御医号脉,心急如焚。这距擦拭身子已经一个时辰过去,若高烧还不退,她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回禀娘娘,王爷高烧已退下,脉象平稳,已无生命危险,只是王爷伤得重,怕是十天半月起不得床,需好生照料。” 全屋的人提着的心顿时松弛了下来,皱起的眉头此时都舒平了。 “娘娘,既然王爷伤势已经稳了,奴才这就先回宫禀告皇上去了。” “去吧。” 端敏话毕,御医向阿福吩咐完些许注意的事项后便随着大太监出了去。辛伊向阿福询问着时辰,才知此时竟已是四更天了。 “母亲,四更天了,您去歇会,这里有宁儿看着就行。” 端敏摇了摇头,“母亲不累。” “母亲,您瞧您的眼窝都乌黑了一圈,王爷要是醒了见着必定心疼,母亲就听宁儿的话,先去歇着吧!” “是啊娘娘,您都一夜未合眼了,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阿福随着辛伊附和着劝道。 “好吧,母亲吩咐些丫鬟在屋外,宁儿有事可以随时传唤她们。”端敏拗不过辛伊,再加这两天由于担心他们,吃睡都不得安稳,这是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也不再逞强,遂应了她。 “宁儿谢过母亲!” 辛伊朝端敏行了礼,端敏点了点头朝屋外走去,眼角余光扫过陈之,欲言又止。 “你们也出去吧!”端敏走后,辛伊对着陈之和卿音开口道。 “王妃,让属下留下来照顾王爷吧!”“小姐,奴婢……” “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陪着王爷,况且你们也该累了。” 辛伊转过身子,挨着床沿坐下,略有些疲惫的开口,稍许传来轻轻的合门声,她知道他们已经顺着她的意愿出了去。 辛伊拿着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姬楚牧的脸颊,心中的恐慌一点一点散去,他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阿楚,你没事便是好的!”辛伊低低呢喃着。 “启禀主子,林宁王夫妇已得救。”一身黑衣装扮的人向蓝袍男子禀告着。 “确定?”蓝袍男子有些激动,抓住黑衣人的肩膊摇晃着,眸中一片失而复得的欣喜,“她怎么样?在哪?” “回主子,王妃并无大碍,现在在林宁王府!” 黑衣人明显感到蓝袍男子身子一震,男子直起身子,眸中的欣喜之色尽数退去,双手垂在身侧,久久不曾言语。 “主子,属下已经查到那批刺客的来路了。”良久,黑衣人硬着头皮打破了沉默。 “无论谁是主谋,杀无赦!”风扬起男子的头发,更突显着他声音的肃杀。 “主子,这……”杀无赦!黑衣人震惊地看着蓝袍男子,他从没见过主子发如此大的火,蝶宁公主到底和主子有怎样的关联,竟惹得主子大开杀戒。 “怎么?难道不成!”男子身上戾气顿起,咔嚓一声,折断了右手边的枯树枝。 “属下不敢,只是这涉及到皇宫中的人。” “又是皇宫里的人,哼!”忽然,蓝袍男子眉头一皱,挥袖将手中枯枝狠狠甩出,稍许一声惨叫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如此大意,被人跟了一路也不知!” 黑衣人大惊,“主子恕罪!” “处理掉!至于刺客的事我自有主张。” 蓝袍男子语毕,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黑衣人眼色一凛,朝惨叫声传来处快步走去。 命,得之幸(六) - 红线 - 只字阡陌 “死了?派出去的人全都死了?”辰妃揉碎了手中的芙蓉糕,白色的粉末纷飞了一地,朝上看去,只见本该精致的脸庞上此刻狰狞成一团,“废物,都是废物!” 彩宁宫中一片森冷的寂静,宫人们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屋外寒风吹起檐角的宫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竟有些让人汗毛悚然的感觉,宫人们心已沉到谷底,俯卧的身子颤栗着。偏偏这时,一道不知趣的声音打破的寂静,可这声音对宫人们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仿佛是从冰窖中拉了他们一把似的。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何故拿这些个宫人出气呢?”一女子出现在彩宁宫的门头,着一身鸡血红长裙,裙摆逶迤到地上,裙角缀着的金线随着莲步轻移摇曳生辉,披着雪白狐裘,手中端着一个精巧的手炉,言语间已把手炉递与身旁的丫鬟。 辰妃眉目一冷,似是对这不速之客尤为不满,“倒不知什么风把皇后娘娘给吹来了?” 皇后低低笑了一声,自顾的坐下,“妹妹恐怕是清楚本宫的来意吧!” 尖锐的笑声刺穿辰妃的耳膜,难受至极,“你们全部给本宫退下!” 宫人闻言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的消失在门口,待宫人都走后,彩宁宫归附平静。皇后在大婢青风耳边轻语了几句,青风行了礼便退出屋外,殿中只余二人。 “妹妹也合该是心急,如今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端敏食指轻轻地在桌沿敲击着,漫不经心的开口。 辰妃心一沉,皇后知道是她派出的刺客了?脸色却还是一副无事的表情,“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听不清明。” “妹妹不清明是自然的,只是端妃月庙遇刺,整个月落王宫都传透了。”皇后撑着头,似在思考,“不对,该是整个京城都传透了。” 辰妃脸色一沉,“姐姐这是何意?” “本宫并无它意,只是说这刺客这次刺杀辰妃不成,倒令林宁王夫妇掉落万丈深渊,托皇上洪福,二人终于获救,皇上爱子心切,遂连夜遣去宫中最好的御医医治,林宁王终于得以脱离险境。” “皇上仁慈,月落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姐姐话里有话,何不说个清楚。”辰妃挑眉看向皇后,不知她要耍什么把戏。 “哟,妹妹想到哪里去了,这事闹得大,本宫不过随口说说,只是本宫还听说端妃现在在林宁王府呢,皇上或许不知,倒也没去理会!” 端敏在林宁王府,这消息犹如重锤敲击在辰妃心上,端敏被皇上下了禁足令,有生之年都不得出月庙一步,直到老死,可如今却在林宁王府,皇上怎会不知,他分明是在袒护端敏! 这时,皇后突然脸色一冷,“木槿,适可而止吧!” 辰妃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适可而止?皇后莫要忘了,您跟木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早在十五年前许家的那件事过后,老天已将我们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妹妹想姐姐该不会不知吧?” 皇后不怒反而笑了,但眉目间却无半分喜悦之色,“妹妹,你是知道的,本宫和你是不同的。” 皇后走后,彩宁宫一片狼藉,宫人在殿外颤颤兢兢,听着宫内东西砸落的声音响落了足足一个时辰。 命,得之幸(七) - 红线 - 只字阡陌 阴沉的天气终是过去,阳光透过窗柩落入屋中,暖洋洋的一片,床上俯卧的男人皱了皱眉,有了转醒的迹象。 姬楚牧睁开双眼,动了动身子,疼痛促使他倒抽了口气。忽地手背有温热的东西滑落,他抬眼看去,只见辛伊趴在床沿睡着,眉头却是紧皱,身子紧绷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眼睑下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蓦地心一疼,姬楚牧食指轻轻触着辛伊紧锁的眉头,想把褶皱抚平,却被辛伊反手抓住,姬楚牧以为她是醒了,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怎料她并未醒来,只是把他的手紧贴在脸颊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什么。 姬楚牧一顿,被窝中的另一只手五指蜷起,握成拳头状,似在压抑几欲喷出的怒火。辛伊却并不知,梦呓的声音更大了些,隐隐可以听出两个人的名字,尤离,阿楚。 姬楚牧眸光暗了,本就无血色的脸庞此刻更是看不透神情,“尤离?” 姬楚牧用力的抽回手,辛伊头一歪磕在床沿,从梦中清醒过来。却说姬楚牧用了大力,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闷哼了一身。 “阿楚,你醒了?”辛伊见姬楚牧醒来甚是欣喜,右手下意识地搭上他的额头,想知道他有没有再烧起来,却被他一把挡开,辛伊一愣,讪讪地垂下手。 “死不了!”姬楚牧没好气地说道,“倒是你,是不是巴不得本王死了,做梦都在哭丧!” “哭丧?”辛伊疑惑不已,又闻姬楚牧声色冷淡,原本的喜悦被一点一点浇去了,“阿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难道是本王胡说不成,证据还残留在你的脸上。” 辛伊这才感觉眼睛没来由的酸涩,食指和中指拭着眼角,果真有未干的泪水,辛伊一怔,忽忆起方才做的梦来。 疼痛再一次聚集在心窝,疼痛得让她无法自拔,辛伊俯下身子,手紧紧拽着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息疼痛一样。姬楚牧见状一惊,以为她出了事,挣扎得要爬起,却无法抵挡脊背传来的疼痛,重心落回床间,双眸却是不动声色的盯着辛伊的一举一动。 辛伊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来,脸色有点苍白,额头聚集着些汗珠,蓝眸中却是一片清明,若非细瞧,是万万瞧不得清明背后隐藏的疼痛的。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吗?”辛伊缓缓开口,略有些忧伤,“不,你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辛伊!”姬楚牧的声音有了微微的怒气,“本王问你,尤离是谁?” “臣妾不知!”辛伊淡淡答道,为姬楚牧掖好有些掉落的棉被,“王爷既然醒了,那臣妾便去吩咐厨房弄些吃食。” 说罢辛伊便欲走开,却被姬楚牧握住腕间,辛伊眉头一皱,回过身子,“王爷又有何事?” “你要去哪?若要张罗吃食,叫来丫鬟吩咐便是。”姬楚牧握住腕间的力道大了些,辛伊疼痛不已,掰开他的五指,甩落他的手,姬楚牧的手砸落在床沿,发出一声闷响。 “母亲甚是担心王爷的伤势,如今王爷醒了,臣妾自然要与母亲禀告。”辛伊嗤笑了一声,“王爷不必担心,崖底您与臣妾已经决了情谊,但王爷毕竟是为救辛伊受得伤,辛伊就算要去哪里,也得等王爷伤好之后。况且,辛伊还在等王爷的一纸休书,不然辛伊以后如何再嫁人呢?” 命,得之幸(八)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姬楚牧闻言冷笑一声,“你就这么迫不急待想要再嫁人吗?本王偏偏不遂你的意,你想要休书,休想!” “王爷,娶也是您做的主,休也是您做的主,辛伊只是个女子,生来就只有接受的命。只是王爷,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又是何必呢?你心心念念的女子还等着你去迎娶呢,何故要让一个您并不爱的女子占了她的份位呢。” 辛伊的眉目此时竟有几分疏离,姬楚牧却是气急,并没多想辛伊为何前后变化这么多。正欲开口,只闻辛伊淡漠的语调再次传来。 “臣妾话多了,王爷莫要见怪才是!”姬楚牧气急败坏,却又不知怎么反驳她。 辛伊说完便往门口走去,正巧唐修推门而进,他急冲冲的但脚步沉重,怕是受了卿音的那一掌也不轻,见着辛伊也是一愣,急忙行礼。 辛伊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王爷刚醒,莫要多叨扰。” “是,王妃。”唐修应道。 辛伊突然后悔说了这话,因为话语刚落便有淡淡的莲香传来,她知道那是属于那个女子的香味,她就在附近,辛伊苦笑,想必唐修急急而入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辛伊叹了口气,离开无忧阁。昨夜她才知,她大婚的这座院子原来也叫无忧阁,和八王府中无忧阁撞了名,布局竟也是差不多的,倒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姬楚牧怕是不知她的性情为何大变,都是因为那个梦!那个可怕的梦,熊熊的烈火,紧锁的门窗,他眉目的轻蔑之态,那鹅黄的衣角,淡淡的莲香,还有他说,“你最好死了!” 疼痛,来得漫无边际。辛伊再一次泪流满面,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再待在林宁王府,她会不自主喜欢上这个男人,甚至爱上这个男人,然后噩梦成真。 所以她渴望一直休书,渴望逃离,逃离这个她感到温暖的男人,甚至逃离这个陌生的国度。 辛伊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莲池边上,莲池的红莲还是颠倒季节开得珣灿,忽然,辛伊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只见池中的红莲蔓延开来,竟开满了整整一池。有声音从遥远传来,渐渐清晰。 “我是谁?你是谁?答案当你自己去找。”“小忧,一切皆是缘!有缘必有因,有因必有果。切记切记!” 红衣老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这是什么,是被她遗忘的记忆吗?红衣老头是谁?为何像及月庙中的月老神像。那她又是谁?有因必有果,到底是何意? “宁儿,这红莲很漂亮吧?” 辛伊思索间,被人轻拍了下肩膊,吓了一跳,不由轻呼出声。端敏见着辛伊过激的举动一怔,愣愣的看着辛伊。 辛伊这才发觉是端敏,不由责怪自己,“原来是母亲,都怪宁儿不好,想事情想的呆了,竟没发觉母亲来了,倒吓着了母亲。” 端敏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只不过是一夜的时间,辛伊竟觉得端敏老了许多。 “你看这寒冬腊月的,这几朵红莲却是开得极好的。”端敏转过身子,看向池中。 几朵?辛伊霍的转过身子,只见冰霜之上仅有的几朵红莲随风轻摇着,把世间所有的颜色都比下了。辛伊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池中还是依旧是那几朵红莲,那方才是她花了眼吗?想想也是,她大概是记起红衣老头来,所以才把这几朵红莲看错了吧。 “宁儿,你知道吗,我当初只是随口说了句想见见雪山上的红莲,想不到牧儿却是记下了,你看这红莲虽不比在雪山之巅,但也是极美的,可见这采摘之人是下了一番苦功。可是红莲再美,所有失去的却不再了,十五年了,我都快忘了世间的形色了。”端敏目光隐晦,语气悲伤。 “宁儿,你知道我当年把荷佩交与牧儿的时候吩咐了他什么吗?”端敏抬眼看向辛伊,辛伊疑惑,手划向胸前的佩玉。 命,得之幸(九) - 红线 - 只字阡陌 “母亲说的可是这个?” 端敏拈起荷佩细细端详着,“这块荷佩是当年皇上与我的信物,我入冷宫之前把它交与牧儿时曾说过,‘若你遇到心仪的女子,便把这佩玉与她带上,生死不相负!’” “生死不相负。”辛伊心中不由苦涩,她起在崖底,他欲休她时,她说,“桥归桥,路归路,生死永不见!” “宁儿,那日在月庙之中,我问你是否真心喜欢牧儿,你回答说,若他待你一分真心,你便还他十分真情。我便知道你是个值得牧儿爱的女子,我虽不知你们如何相识,但你们既能成为夫妻,那便是缘分,母亲希望你们好好珍惜。”端敏轻轻放开荷佩,把它藏在辛伊的衣襟中,“母亲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只是最后我们都太要强,终究酿就了悲剧,害了自己,害了牧儿,更害了……” 端敏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着,身子背向辛伊,辛伊清楚的看见她抬袖擦拭眼角。 “母亲。”辛伊拉着端敏的手臂,端敏拍着辛伊的手,小声嗫嚅着,“无事!” “母亲,宁儿会好好记得您的话,只是宁儿没那个自信,不妨告诉母亲,王爷娶我只是为了救我一命而已。”辛伊犹豫了下,终是道出了实情,端敏给她的感觉很亲切,她不想欺骗她。 “宁儿,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端敏转过身子,凝着辛伊。 辛伊垂下了头,语气有些挫败,“不是宁儿随口说说,一切都是王爷告知的,他说娶宁儿是与宁儿的王兄做了交易。” 端敏叹了口气,“牧儿果真是真么说的?” 辛伊急切的抬起头,“宁儿怎会欺骗母亲,在宁儿心中您就像宁儿的亲生母亲一般!” “傻孩子,你们都看不清明。母亲现在知道你的想法了,可以放心回去了。” “回去?”辛伊一惊,拉着端敏的衣袖,“母亲要回哪里去?” 端敏被辛伊的样子逗笑了,呵呵的笑开,桃花眼勾起,波光潋滟,辛伊瞧见一呆,像,像及了。 “母亲是被下了禁足令的,这一次离了月庙已是欺君之罪了,你瞧,白天不能说人,说着说着人就来了。” 辛伊朝端敏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朝她们走来。 “母亲不去瞧王爷吗?方才宁儿出来时,王爷已经醒了。” “不了,牧儿有你照料母亲放心了。” 言语间,侍卫已经来到跟前,“属下参见娘娘,王妃。娘娘,德公公吩咐属下护送娘娘回月庙。” “本宫知道了,走吧。” 端敏说罢便走在前方,侍卫尾随其后,辛伊摸着胸前的玉佩,把它一把摘下,追上端敏,“母亲,这荷佩给你。” 不料端敏只是看了看辛伊手中的荷佩,眼神亮了一下却并不接过,“心已经不在了,要它有何用。宁儿,你要好好保管它,这荷佩的意义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端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留着辛伊一人在原地,触摸着唇角,口中念念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直到阿福匆匆赶来,辛伊才回过神来,忽想起自己方才忆起的事来,羞红了脸颊。 “王妃,权王子遣来一个锦囊。” 所幸阿福并未注意到她的窘态,辛伊接过阿福递来的锦囊,拆开了封口,只见一枚金牌出现在她的眼前,金牌顶端雕画着半只蝴蝶,刻着她不理解的纹路。 “这是蝶令吗?”阿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卿音的身份(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福伯,为何如此惊讶,这蝶令有什么大用处吗?”辛伊不解,看得阿福的脸色愈觉得这金牌的重要性。 “王妃不知?”阿福更惊讶了,打量得看着辛伊,辛伊被盯的打紧,不由别过脸去。 “老奴无礼!”阿福慌忙要下跪,被辛伊一把扶住,“福伯,你快告诉我这金牌到底有何用处啊。” “先传孜然国人丁单薄,王室更甚,孜然先皇怕历代孜然王独占权利,而不思与国事,于是便命工匠打造了一对金牌,金牌上各刻着蝴蝶的半边。蝶令是孜然国权力的象征,一分为二,王妃手中的便是其中的一枚。” “蝶令是权力的象征?这怎么说?”辛伊愈来愈疑惑了。 “蝶令的权力有明暗之分,孜然先王把蝶令一分为二,主要是为了牵制历代的孜然王,现今的孜然王手中的那一枚蝶令属性为明,可以调动孜然国的全部兵力,而王妃手中的这枚蝶令属性为暗,可以调动孜然国内所有隐藏的兵力。” 阿福娓娓道来,辛伊突然感觉阿福并不是一个寻常的管家,若是一个寻常的管家,不会这么了解世间事,不,这林宁王府内个个人都不简单,如陈之,端敏对待他的态度很奇怪,他必定和端敏有着不寻常的关联。 “那照福伯这么说,若谁窃取了这蝶令,不是可以掌控孜然国了!” 阿福愣了愣,随即淡淡笑了,犹如父亲般慈祥,“蝶令既是权力的象征,就自有它的特别之处,使用蝶令是有暗语的,这暗语也只有历代的传人知道,所以就算被人窃取了也就是一块普通的金牌而已。而且老奴也从未听过这块暗属性的蝶令有被传人使用过。” “传人?那么这块蝶令的传人是我的母亲,翎语公主。可我母亲只是个女辈,怎能号令军队。”辛伊抚摸着金牌的纹路,这是母亲的东西吗?若宫辛伊长得和她宋念一样,那么她们的母亲是否也是相像的? “王妃有所不知,翎语公主可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十五岁便领兵作战,骁勇胜过男儿!老奴想这也许便是权王子归还蝶令的原因,因为就算是他拿了蝶令也是无用的。”阿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可是,拿给我也是无用,莫非?福伯,你快告诉王兄在哪?” 辛伊使劲的摇晃着阿福,阿福猝不及防,脚哆嗦了下,“王妃,老奴并不知王子在何处,方才是林将军将锦囊交给老奴的!” “王妃,您这是要往何处去。” 辛伊放开阿福,朝王府外跑去,任由阿福在身后叫嚣。她想慕权肯定还在驿站,慕权肯定知道母亲的下落,可是她忘了她根本就不识得路。 阿福望着辛伊跑远的背影,跺了跺脚,急匆匆的朝无忧阁赶去。 待辛伊站在京城的马路中央,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京城这么大,她又是一个不识路的,到哪里去找驿站。 路人见着辛伊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辛伊不去搭理,随便往一商贩处走去。 “请问,留宿各国使者的驿站该往那条路走?” 商贩是一个小伙子,见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过来,惊艳的都不知怎么开口,瞪大了双目直直得看向辛伊,口中断断续续道,“往、往西边、那条路,那条路直走便是。” 辛伊得到了讯息,遂不再理会小贩,往西边的路快步走去。留下一堆人群在身后唏嘘不已,突然有人恍然大悟,认出辛伊的身份来,“你们说这姑娘怎么生的跟我们月落国的人不同,这会不会就是林宁王妃啊!” “肯定是,我方才瞧见她的那一双蓝眸了,你们不知道有美,我的心现在还噗通噗通的跳着呢!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从不知道我们月落国有过蓝色眼睛的人,依我我她必定就是孜然国的蝶宁公主。”一老汉捧着心口,似要接住即将跳出的心。 一老妪见状嗤笑道,“瞧你个老不羞的,要是让桂嫂见了,定给你两个耳光子。” 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起,老汉怕家里那婆娘是出了名得,可这会儿人多他脸上可怪不住了,急急拉出个人来垫背,“春生,你说那蝶宁公主是不是美的不能再美了。” 被拉出的这个年轻人正是辛伊方才问路的商贩,这会还没回过神来,一愣一愣的,老汉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你看你看,连春生都这么说了。”老汉得意洋洋的炫耀着。 却说春生这回过神来,一把跪在地上,把大伙吓了一跳,“老天,春生定是上辈子积了福,今天才有机会同林宁王妃说话,是林宁王妃耶,王妃耶!” 围观的人群再次哄笑起来,大骂春生没个出息! 卿音的身份(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急急走着,并没注意到一辆马车冲了过来,直到有人惊呼着让开,她这才抬起头,远远瞧见驾车的竟是林凡,眼睛一亮,一时忘记马车正朝她的方向疾驰而来。 马匹长啸一声,停在辛伊跟前,当辛伊与眼前的黑马大眼瞪小眼,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处境,脚一软瘫倒在地,惊魂未定。 “公主恕罪!属下不知是公主,吓到公主了!”林凡单膝跪地作揖。 辛伊身子微微颤抖着,见着林凡甚是欣喜,想开口问慕权的下落,却哆嗦得开不了口。忽觉身子一轻,便有一双手托起了她的身子,辛伊抬眼正巧撞上一双深邃的蓝眸,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慕权不悦地皱眉,抱着辛伊往马车内走去。 “如此莽撞。”慕权把辛伊安置在马车中的软垫上,略有些责备的开口。 辛伊泪流得更凶了,慕权无奈抬手拭干辛伊的眼泪,“你这么着急地追出,是想见王兄吗?不恨王兄了?!” “我都知道了!”辛伊盯着慕权,带着哭腔,“米粮之事,蝶令之事,我全知道了。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我自小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有个王兄,为什么要让我恨你!” 慕权身子一僵,看向辛伊的眸色变得晦涩,“之前王兄在宫宴上那么戏弄你,你也不怨王兄吗?” 辛伊捉住了慕权的手贴在耳畔,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怨王兄呢。王兄虽在宫宴上作弄了我,可是王兄却救了我的命。驿站时我虽与你不合,可你夜半怕我受寒连夜吩咐丫鬟给我添床棉被,叫厨子换着花样做菜只是担心我胃口不好,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我当时恨你把我当做交换权利的玩物,与你怄气,只当这些是你愧疚的补偿而已。你可能无法了解我的感受,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有个亲人在身边。” 慕权突然扳过辛伊的身子细细瞧看,从上打量到下,足足巡视了两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额?”辛伊对慕权的举动感到疑惑。 “王兄听说你为救端妃在月庙之上受了刺客一剑又落入悬崖,林凡说你无事王兄并不信,这下看得你的确无事,这才安了心。”慕权唇角微微勾起,淡淡的开口,颇有几分关切的意味。 辛伊却是垂下头,看不清表情,慕权不解,“宁儿,是不是不舒服,让王兄给你瞧瞧。” 说罢便要搭上辛伊的腕,却被辛伊躲开,慕权脸色一沉,遂扳起辛伊的头颅,只见她蓝眸之中泪水盈盈,竟是又哭了,慕权的心骤疼,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兄,你带我走吧!”不料辛伊冷不伶仃吐出这么一句,慕权一愣,随即放开辛伊,略有些发火,“胡闹!你才和林宁王成婚不过数日,说的这话,成何体统!” 辛伊一把扯住慕权收回的手,“就说回去探亲数日也不可吗?” “这岂能当儿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知道你与林宁王的婚事关系着我们孜然国的盛衰吗?”慕权不知辛伊为何吐出此番言语,却是忍不住斥责,可话刚脱口,他便后悔了。 “我不过是说说,王兄不必当真。”辛伊讪讪的缩回手,安静的蜷在角落,刚才慕权提起崖底,她便又想起那个梦了,熊熊的烈火,四周都是她不能承受的温度,而她的夫君,堂堂林宁王,冷冷的看着她,眉眼竟是轻蔑的笑,辛伊的心剧烈的疼痛着,这仿佛不是梦,而是一个征兆,所以她恳求慕权把她带走,即使知道他不会应允。 “宁儿,是不是林宁王对你做了什么?”慕权看着辛伊痛苦的神色,深邃的蓝眸眯起。 辛伊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只是我的缘故。” 慕权不信,却也没开口再问,倒是心中另有一事不解,“宁儿,王兄问你一事,在宫宴上王兄记得你的眸色是黑色的,为何在牢里待了一夜,眸色就变了?” 辛伊经慕权这一问忽然想起牢中的老妪,想从袖口掏出先前放置的玉笛来,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昨夜已经换了那一身带血的衣裳。 “不瞒王兄,辛伊在牢中曾遇见一个老妪,她给了一粒药丸叫我服下,说是能救我的命,还赠了我一把玉笛,我先前是带着的,只是昨夜换了衣裳,放在王府了。” 慕权从怀中掏出一白色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那老妪给你的药丸是不是这个?” PS:求收藏丫,亲。 卿音的身份(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拿过药丸细瞧着,这药丸和老妪给她的药丸竟是一样,大为吃惊,“王兄,你怎么会有这药丸。” 慕权阖上眼眸,随即睁开,“宁儿,我们孜然王室中人天生一副蓝眸,有时出宫办事难免不便,这是我们孜然王室的秘药,你看这药丸,服用颜色稍黑的药丸可隐藏自己的蓝眸,而服用颜色偏淡的药丸便可及时恢复蓝眸,只是药效不长,只可隐藏眸色数日而已,照王兄看,那老妪给你的药丸应该是这个。”慕权捻起一粒颜色偏淡的药丸,辛伊凑到跟前这才发现瓶中竟是有夹层的,两层中的药丸颜色也是不同的,慕权继续开口,“若按你的描述那老妪绝非孜然王室中人,但她必定认识孜然王室的人,不然她断不会有这药丸。” “对了。”辛伊恍然大悟,“听那老妪的口气似乎认识母亲!” “那便是了!只是这药是王室的秘药,通常不外传的,倒不知这老妇和姑母的交情好到何种程度。” “王兄若想知道,宁儿可以去牢里问问那老妪。” 慕权苦笑,摸了摸辛伊的脑贷,辛伊很是受用,身子偎了过去,“宁儿,你如今是何身份,怎可明目张胆的往牢里去。万一落了人口实,反倒害了自己。你还记得方才王兄说这药丸的药效只有数日吗?” 辛伊点了点头,方才慕权的确是这样说的,但却不明他的用意。 慕权见辛伊一脸茫然的样子,无奈极了,“王兄之前还以为你聪明伶俐,倒不知竟也是傻。你再想想看,若药效只能发挥数日的作用,那为何你之前的眸色是黑色的?” 辛伊经慕权这一点拨恍然大悟,“王兄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服用药丸……”辛伊话说了一半便没再说下去了,脑子中隐隐浮现出一张人脸来。 “宁儿知晓了?”慕权见辛伊的模样,知她是想出了答案,深吸了一口气,不料却牵动经脉,喉头涌上一股腥味。 “王兄,你怎么了?”慕权脸色乍变,辛伊抬头正好撞见,担心不已。 慕权吞下喉头的血腥,语气淡然如初,“没事,宁儿王兄送你回府可好?” “回府?”辛伊眸子再次垂了下来,似乎对回府这两个字颇为抵触,“我真的不能跟王兄回孜然国吗?” “宁儿,你想回去随时都行,但至少现在要听王兄的话,乖乖回林宁王府。”慕权扶着辛伊的肩膊,一字一字道。 “哦。”辛伊极不乐意的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蝶令,沉闷地开口,“其实宁儿追来的本意是想问皇兄知不知母亲的去处。” 慕权抚了抚额,再次无奈辛伊的迟钝,“你都知道给你服用药丸的人了,还怕不知皇姑的下落吗?” 辛伊诧异的看着慕权,不可置信的开口,“王兄是说卿音知道母亲的下落,那不可能!她只是个丫鬟。” “一个丫鬟身怀绝世武功,宁儿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我是觉得奇怪,也气她隐瞒我她会武功的事,可我只当她是父亲派来保护我的,更甚者是谁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但我从没想过其他的。” “宁儿,那个丫鬟的身份绝不简单,你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王兄也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总归你小心提防着便是!” 慕权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辛伊讪讪地笑了,“不像王兄说的严重吧?” “宁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的贴身丫鬟都瞒了你这么多事,何况是他人!” 慕权的话重重砸进辛伊心里,她怎会不知,她只是不想去想,卿音与她几乎形影不离,她也把卿音当成姐姐一样对待,可她瞒了她的武功,偷偷在她的饭菜中下药,幸好她下的只是隐藏眸色的药丸,若是其它的,辛伊身子一哆嗦不敢再往下想。卿音都不可信了,那还有谁可以信! 慕权近了辛伊,不料辛伊却是蹭的一下躲开好远,他顿感似乎自己话说过了,“宁儿不必如此紧张,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怀着恶意的!” 辛伊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王兄,对不起,宁儿并非有意的。” 卿音的身份(四) - 红线 - 只字阡陌 林宁王府内,姬楚牧趴卧在床上假寐,背部不时传来的疼痛令他紧蹙着眉头。 “福叔,方才你在门外站许久,何事?” “启禀王爷,方才莫小姐在这,老奴不敢打扰,老奴本是要跟王爷禀告娘娘离府之事。” “母妃回月庙了?父皇派的人?”姬楚牧淡淡道,似已料到一般。 “皇上似还不知,是德公公派的人。王爷,方才王子权遣来一个锦囊,囊中之物是蝶令,不知为何,王妃听老奴说了蝶令的事后,便跑出府去。” 姬楚牧的眼睛霍的一下睁开了,厉眸扫向阿福,管家一凛不敢正视他,“王妃离府,为何不早来禀报!” 阿福无奈的苦笑道,“王爷从前吩咐过,若是姑娘来,无论何事都不许打扰的。况且卿音丫鬟也跟了过去,老奴听之儿说卿音丫鬟的武功很高,想来王妃应该不会有事。” 姬楚牧许久未曾答话,阿福以为他是要歇息了,“王爷,若没有其他事吩咐的话,老奴便告退了。” “福叔,书房收拾好了吗?”姬楚牧话落,阿福吃了一惊,“王爷这是要往书房去,御医说了王爷十天半月起不得床的,难道王爷和王妃闹了矛盾。” 房内突然响起一些零碎的声响,却是姬楚牧敲着床沿,有一下没一下的,倒把阿福的心搞得七上八下。 “福叔,本王从来也不知道王府易了主人。”姬楚牧低沉的声音响落有声。 阿福蓦地心中一凉,跪卧在地,“王爷恕罪,老奴并无此意!” “福叔,你是府中的老人了,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你该有些分寸的,凡事本王自有定夺。”林宁王语气平淡,可听在阿福的耳里却并非如此,“你是知道的,本王向来不喜碎嘴的人,就算是你也不例外的。” “奴才知罪,老奴会自扣一月的月钱作为惩戒,老奴这就去准备相关事宜。” “宁儿,林宁王府就在跟前了,王兄便就不送你了。”慕权小心翼翼地将辛伊抱下马车,身子倚在马车边,看着辛伊,辛伊点点头,朝王府走去。 慕权看着辛伊走远后,终是掩饰不住了,俯下身子,眉头跟着疼痛紧皱着,林凡见状,急急扶住他。不料辛伊猝不及防的转过身子,慕权一惊,紧忙拂开林凡,站直身子,脸上恢复方才的神色。 辛伊近了慕权跟前狐疑地打量着他,难道是她花了眼,她刚才转身时,分明看到慕权一脸痛苦的表情,可却在眨眼之间他就恢复如初。 “宁儿,你折回来是还有事吗?”慕权有些艰难的开口,嘴角却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王兄,我方才见你身子好像不大对劲!”辛伊犹豫的开口。 “宁儿眼花了,王兄身子并无大碍。”慕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身旁的林凡却是微微蹙起眉。 “那便好了,宁儿折回来是想看看王兄手上的伤口,宁儿那时鲁莽,伤了自己更伤了王兄,宁儿想知道王兄手上的伤是否好了。”辛伊愧疚的开口。 慕权伸出右手,可清晰见到一道狭长的伤疤,死皮尚未脱落,但却是好了大半了,辛伊见状心疼极了,若早点知道真相,她便不会冲动得自杀了,那慕权就不会受伤了。 慕权叫辛伊眼中又起了泪花,颇为无奈,“宁儿,王兄的手已经无事了,你无须愧疚,当时你怨王兄也是应该的!快回去吧!” “对不起,王兄!”辛伊抬起眼,蓝眸里一片坚定,“王兄,宁儿寻得空,一定会去孜然国的!” 慕权淡淡笑开了,与辛伊相似的蓝眸中温情如水,“宁儿,孜然本是你的家,你愿意何时回便何时回!” 辛伊点了点头,小跑着往林宁王府中跑去,直到辛伊的背影消失在林宁王府门口,慕权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身子瘫软下去。 “王子为何不告知公主您受了伤?”林凡一直在一旁看着,有些疑惑。 “若她知道我去崖底寻她被野兽所伤的话,她心中便会更愧疚了,我不想她愧疚,我只想她快乐,毕竟。”慕权深邃的眸子黯淡下去,“她是本王唯一的皇妹。” “可是属下认为公主似乎不快乐,王子应该把公主带回孜然的,孜然国内未必找不到一个比林宁王更出色的男子,况且我们孜然国的男子一生只可娶一妻!” “你方才都听到了?”慕权苦笑,“本王何尝不想带宁儿回孜然,可是林宁王终究不是简单的角色,宁儿是钳制本王的筹码,你认为他会轻易放过吗?不过他至少允了本王此生就只有宁儿一个王妃,他虽藏得极深,又深谙心计,但本王相信他也定是一个守诺之人!” “可是还有妃嫔什么的,月落国中哪个王孙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林凡愤愤道,在他们孜然国人的眼里,娶妻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 “林凡,莫要多言了。”慕权痛苦的闭上双眼,惨白的嘴唇紧抿着。 林凡见状,吞回几欲吐出的抱怨,心中沉了下去,王子的心中想必比自己更难受千分万分,“王子,属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叫使对绕大路回孜然国了,我们这是要绕小路回国吗?” “恩。”许久,慕权低低回了一声。林凡拉好马车帘幔,驾驶马车离开林宁王府,不由低低叹了一口气,王子这回既没带回翎语长公主,又没带回蝶宁公主,还私自将她许配,不知回到孜然皇上将如何责罚呢! 林凡若乎其微的叹气声还是被慕权捕捉到了,他岂会不知自己即将受的惩罚,也罢,便当是去母后的陵寝陪陪母后吧,只是这次将会是多久,三月?半年?或是更久?风掀起马车的帘窗,慕权禁不住往外看去,望着林宁王府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渐渐揪起,“辛伊,宁儿。” 卿音的身份(五) - 红线 - 只字阡陌 “你打算这样跟多久?” 辛伊突然转过身子,身后的人闪躲不及,生生暴露在辛伊的目光中。辛伊本是打算听听卿音的解释,哪料她一直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不动如钟,辛伊顿时起了火气,拂袖走开。 不知不觉便走到无忧阁处,本是犹豫不决的辛伊瞧着一直跟在身后却终是隔了距离的卿音,遂不再迟疑,推门走了进去。背靠着门上舒了一口气,辛伊往内室走去,越走越是觉得奇怪,王爷在此养伤,怎么屋里屋外一个奴仆都没有,想着想着脚步不由急了几分,待她赶到内室,才发现床上早已空无一人,摸了摸被窝,还残留着余温,辛伊大惊,她不过出去了会,怎么林宁王就凭空消失了。 “来人啊!”辛伊着急的呼喊着,回应她的却只有一室的安静。她顿急,方要往门口冲去,却闻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辛伊身子定住了,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咯吱咯吱声音更近了些,似乎就在她的身后,辛伊心扑通扑通狂跳着,顿时有一种撒腿就跑的冲动,当她即将要把冲动付诸与行动时,身后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瞬间定住了她的脚步。 “王妃这是又要去哪呢?”姬楚牧将辛伊的神情瞧得清楚,恨得牙痒痒。 “干卿何事!”辛伊回过身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声,只见姬楚牧端坐在轮椅之上,而轮椅停在她的身后,他身上罩了件外衣,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头发微微捋在耳后,阿福轻轻扶着椅背,站在他的身后。分明是个大活人,干嘛在背后装死人,辛伊本来心中就憋着火,这下火全给引燃了。 姬楚牧的脸瞬间黑了,阿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朝着辛伊挤眉弄眼,哪料辛伊根本不瞧他,反而被姬楚牧逮个正着,一记眼刀飞过,阿福吓得差点没呼下一口气。 “老奴这就离去。”阿福知道姬楚牧是下了逐客令,遂也没心思再管辛伊的死活,灰溜溜的出了去。 阿福合上门后,室中只余辛伊和姬楚牧两人,辛伊顿感一种压抑的感觉笼罩在她周围,压得她几欲喘不过起来,室中又有一种异样的安静,搞得辛伊十分不自得。 “本王倒不知林宁王府成了集市,王妃想出便出了。” 闻得姬楚牧开口,辛伊火更大了些,亏她方才见他不在床上,还为他担心个半死,可他不领情也罢,还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她!她不过出去见了王兄一面,搞得好像她犯了罪似的。 “辛伊倒不知王府的大门若不是用来行走的,那设来是何作用?辛伊愚钝,还望王爷告知。” 姬楚牧嘴角一抽,崖底时也没见她如此伶牙俐齿,“门自是设给人走的,但王妃可得看是何处的门,有些门闯得,有些门闯不得。王妃嫁来时,本王记得有传人告诉王妃一些注意事宜,这其一便是王府中人若是出府都要去内府报备的,当然也包括王妃。” “谁设的破规矩!”辛伊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鬼知道这王府的规矩,成亲那日她心中不自在,压根就没去管那个婆子碎碎叨叨了些什么。 “怎么?王妃觉得不合理?”辛伊声音虽小,可姬楚牧是习武之人,听得甚是清楚。 辛伊盯着姬楚牧,忽的笑开了,眼中却可见燃烧的怒火,“王爷设的规矩自是合理的。既然出府的人需要报备,那入府的人是不是也是呢?可臣妾却见这林宁王府个个人都走得,您看方才臣妾还见着位姑娘,难不成是王爷特许的,若是如此,臣妾也想讨要这份殊荣呢!” 辛伊似乎戳到林宁王的痛处,只见姬楚牧阴鸷着一张脸,五指扣着辛伊的手臂将她勾过,辛伊重心不稳,跌落在地,额头正巧磕在轮椅上,有一瞬间失了意识,直到额头的疼痛传来这才回过神来,她顿时怒火大作,不由破口大骂,“姬楚牧,你……” 变态两个字还未脱口,辛伊便察觉额头疼痛处传来温热的触觉,还有男人穿过发迹的鼻息,辛伊一愣,竟忘了开口说话。稍许林宁王终于离了辛伊的额头,辛伊的心还噗通跳个没停,怔怔朝姬楚牧看去,却突然变了脸色。 卿音的身份(六) - 红线 - 只字阡陌 只见林宁王这时正抬起食指拭去擦拭唇上的血迹,似乎还意犹未的舔了一口,唇角邪魅的勾起,幽幽的开口,“王妃的血似乎比嘴唇更加美味。” “姬楚牧,你变态!”辛伊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颤抖的指尖指着姬楚牧,眼中尽是惊吓的神情,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姬楚牧,嗜血而残忍! 姬楚牧却也不怒,揪住辛伊的发丝迫使她靠近自己,“谢谢王妃的称赞,原本本王还想对你好些的,毕竟在崖底你那么拼命的救本王,可王妃好像并不领情呢!那便罢,那就照本王的喜好来处置你了。” “我又不是你的物品,凭何由你你处置。”辛伊使劲挣扎,却弄得自己疼痛不已,不自禁泪汪汪的看着姬楚牧,“阿楚,你放手,我疼。” 姬楚牧的眼睛在听到阿楚两字突然亮了,却又随即掩饰了过去,过程快得难以察觉,“疼吗?有及我背上的疼痛吗?若不及,那便是不疼。王妃,你莫要忘了,你已经嫁给了本王,你就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要如何处置,随本王的愿。” “我是你的妻子!”辛伊小声嗫嚅着,背上的疼痛?她突然不挣扎了,忍着疼痛不吭声。姬楚牧还受着伤,她虽与他置气,却不想牵动他背上的伤,不为什么,只为自己心中淡淡的疼。 “妻子?”姬楚牧低沉的笑着,挑起辛伊的下巴,凑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字吐着,“不挣扎了?莫要告诉本王你在心疼本王,本王会觉得好笑的,也不知是谁早晨念念要本王休了她。” 辛伊身子一颤,“阿楚,你很在意这件事吗?” 姬楚牧自嘲地笑了笑,“在意吗?也许你说的都对,本王不该让你占了黎笙的名分,只是你想要休书,可惜了,本王还要让你看着本王是怎么风光把她娶入府,到那时即使你不讨休书,本王也会给的。” 辛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如我梦中的不期而同。辛伊再怎么不遂你的意,也毕竟是孜然国的蝶宁公主!” “梦?什么梦?”姬楚牧钳住辛伊下巴的食指下了狠劲,辛伊感觉下巴都不是自己的了,冰凉的触觉刺激着全身的经络,一寸一寸的汗毛都在叫嚣着疼痛。 “很重要吗?”辛伊苦笑着。 姬楚牧厉眸掠取着辛伊眸中的信息,蓝眸中泪光闪烁,却是固执无比,瞳孔一缩,遂拂开辛伊,辛伊突然脱离了控制,重重摔倒在地,嘴角磕出血来,辛伊想此刻的自己定是无比狼狈的。 “对,不重要。如你所说,你是蝶宁公主,那我便一步一步折去你心中公主的骄傲,只是辛伊,你确定你有那份骄傲吗?”姬楚牧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仔细的擦拭着手指,眼睛不再看向辛伊,“也罢,本王挫去你的锐气的同时,也给你机会折磨本王,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这句话听在辛伊耳中无比好笑,互相折磨,论心计她怎么及他,他是王爷,早早见识宫中的诡谲,而她,只是一个生在和平世界的弱女子,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辛伊怎有此等本事!王爷恐怕是抬高辛伊了,王爷爱如何便如何,只要到时王爷如约给辛伊休书便得。” 辛伊顿感疲惫极了,只想快快结束这一场无谓对话,却闻姬楚牧击了一下掌,唐修适时推门而进,见着辛伊躺倒在地上一副狼狈相,也是吃惊,不过这种吃惊很快就被一种神情替代了,辛伊打小在孤儿院长大,自是知道那神情的意味,那神情叫做怜悯。 “阿楚,我们那边有一句话说,有爱才有恨,有恨才能折磨,那我们算什么?因爱成恨?不,我们只是在闹一场笑话,笑过便不觉得好笑了。”轮椅的声音消失在辛伊的耳畔,辛伊踉跄的爬起,落日的余晖娇俏的跃进屋子,辛伊伸手挡去,却不禁透过指缝朝外看去,残阳如血,寂寞而孤独。 “思思,我想你们了。”辛伊对着斜阳轻轻的念着。 “念儿。”背后突然传来一声久违的叫唤,带着犹豫不决的语气,但却是熟悉的音色,思思?辛伊一惊,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刚要伸手去握茶杯的手颤了颤,茶杯不受控制跌落在地,碎在了辛伊的绣花鞋旁。 卿音的身份(七) - 红线 - 只字阡陌 “念儿。”背后的身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果决的。 辛伊霍的转过身子,带着一脸的惊喜,而来人却在看到辛伊狼狈的样子后,惊得花容失色。 “思思,念儿不是在做梦吧!”辛伊欣喜的撞进来人的怀里,头在她的肩窝处轻轻蹭着,甚是亲昵。 来人身子却是一僵,端着端盘的手僵在半空,“小姐,我是卿音。” 一句话把辛伊欣喜的心情重新打落无底洞中,蓝眸瞬时黯淡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离了卿音几步远,凝着她。 眉如三月的杨柳,眼如天上的弯月,鼻梁高挺,嘴唇朱红,脸上未施粉黛,这一张和宋思像了十足的脸呐,偏偏梳着丫鬟的发髻,穿着丫鬟的服饰,手上还端着托盘。 “蝶舞。”辛伊顿了顿,对着熟悉的脸念出陌生的名字。 “小姐,你么会?”卿音微微吃了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辛伊,随即又悟到什么,晦涩的笑了笑,将手中的端盘置于小桌上,“小姐,先让奴婢帮你清理下伤口吧。” “小姐?不,辛伊只是异世来的一抹孤魂,怎能当得你的小姐。”辛伊摇了摇头,用尽全力拂开卿音,有些恍惚的开口,“卿音,你并不是丫鬟对不对?若你只是一个普通丫鬟,怎能有如此的武功,怎会翎语公主独创的易容术,又怎会有孜然王室的秘药,我从前太相信你,所以我从没想过怀疑过你,可是现在回头想想,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若不是这次在月庙出了事,你还想骗我多久!” “蝶舞,你的真名叫蝶舞吗?多好听!你大概也猜到了,这个名字我是从八王爷那边听的,我被赦无罪释放后由王兄带回驿站的那日,八王爷就找上了我,他拿着那日指证我的锦囊和一副女子画像,央求我相告一个名为蝶舞的女子下落,可当我见着画中女子像及我在异世的姐姐时,当下心乱如麻,只道不知,但在八王离去后,我回了心神,恍恍惚惚觉得那个锦囊好生面熟。” 辛伊背对着卿音,不由苦笑,她还是不能接受对着一张像及宋思的脸自如的讲诉这些不为人知的事实,“你还记得吗?在八王府中有一座名为‘蝶苑’的八角小楼,听说是八王府的禁地,八角各坠着铃铛,极好看的,从蝶苑返回的次日我不经意在你手中瞥见一方锦囊,那时你愣愣看着锦囊发呆,并没注意到我,细细较比,那方锦囊倒是像及了八王爷手中的那方。” “卿音,若我没猜错,八王府中那座蝶苑便是为你所建的吧!你知道吗?堂堂月落国八王爷为了那个唤作蝶舞的女子下落与我下跪,那时我便知他必定是爱极了那个人。” 辛伊的叙述字字敲落在卿音的心尖,她的手不知何时坚硬的绞在一起,臂上隐隐渗出血,夺目的鲜红为泛白的脸颊更添一份苍凉,可她死死咬着双唇,硬是让自己站得笔直。 “我倒想起了,我初来的那几日,太子糟了刺,宁轩到无忧阁搜查,我快瞒不过时,一道黑影适时引开他,事后我便找不着你,你说是有道黑影将你打晕,昏倒在后院之中,可那日散步之时,后院泥土不但潮湿且松软,我的鞋子粘了一底的泥巴,你既昏倒在后院,衣服怎能没沾上一点泥土,我那日虽觉得奇怪,却没深究,我早该猜到引宁轩离去的黑影是你,你早知那刺客就是王爷是不是?” “若锦囊是你的。”辛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角的抽痛已经麻痹到她都忽略了,“那么刺杀辰妃的刺客也是你吗?卿音,你是林宁王的人?”最后一句辛伊几乎是颤抖的说出的,若卿音是林宁王的人,那么是不是连他们的初遇也在他的算计之内,那当真就是一场笑话了,“若你是林宁王的人,为何要刺杀辰妃,辰妃是八王爷的生母不是吗?我虽知得不多,但却隐隐觉得八王爷与林宁王关系并不一般。可是若你是林宁王的人,你怎会母亲独创的易容术?” “小姐猜的七八了,卿音的本名是蝶舞,黑影也是卿音,就连这张脸也才是蝶舞的真面目。”许久卿音压抑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而辛伊的心,顿时凉透了,“你果真是林宁王的人?” 卿音对着辛伊的后背摇了摇头,不过一会的功夫,此刻的她竟比辛伊更狼狈些许,“只是,蝶舞并不是林宁王的人,更绝非是八王爷心尖上的人!” 卿音的回答砸开了辛伊的心湖,顿时起了阵阵涟漪,她是不是该庆幸她并不姬楚牧的人,那么她之前的猜测便全推翻了,理智告诉她结果的是与否对于她来说并无半分意义,可是她能拒绝她心中那没来由的窃喜吗,答案很清楚,不能。 “我且不管你与八王爷的干系,我只问你一句。”辛伊深深吸了一口气,隐去蓝眸中的波澜,缓缓转过头去,“撇去这种种,你对我好是真还是假?”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静谧到辛伊无法容忍的地步,辛伊踉跄的走入内室,或许她已知了答案,安静,或许更好。 “不,我曾经想过杀了你。”幽寒的声音传来,生生定住了辛伊的脚步。 卿音的身份(八)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突然不想听,所谓的事实,可她的脚步却钉在原地,不由得自己的心。 “小姐,我叫蝶舞,而你叫蝶宁,你没想过这之间的联系吗?”卿音却不遂她的意,即使她捂住了双耳,可却只是在做无用之功。 “我不是你的小姐!”辛伊无力辩驳道,她太疲惫了。 “对,你不是我的小姐,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你说,我是你的妹妹?”辛伊疑惑的看向卿音,“真的?” “是,但我并非母亲的亲生骨肉,我在一岁的时候被翎语公主收养的,而我的亲生父母。”卿音闭了眼睛,似是触及她心中极深的疤痕,“他们在我一岁时便已经过世。” “你既是我的姐姐,为何扮作丫鬟!”辛伊不解,慕权说卿音的身份不简单就是意指这个吗? “我的亲生母亲经历过一场瘟疫。”卿音垂了眸,“虽是捡了一条命,但却落下病根子,身子极差,生下我已是不易,然而我却打娘胎随了这病根子,母亲收养我后,便发现这一点,父亲出了主意,小就将我送去习武,果真多年习武下来,我的身子强健了许多,也略微自习了一些医术,一年前才回了京城,所以众人皆知宫相膝下只有一女,而不知还有一个养女。” “至于扮作辛伊的丫鬟,是因为母亲发现你有了心仪的男子,叫我前去瞧看,我是极喜这个妹妹,遂应了母亲。于是母亲便将原先的丫鬟遣走,教我易容术易容成那个叫做卿音的小丫鬟,我与那丫鬟身量相差不过,又刻意观察了那丫鬟好些时间,所以你也没察觉丫鬟换了人,我跟了你大概两三月左右,终于见了那个唤作慕容的男子,温润如水,文质彬彬,倒是个极好的男子,母亲听后自是喜的,便叫父亲去打探那男子的底细。” “然后呢?”辛伊有些紧张的看着卿音,不知为何心却收缩起来。 卿音凝着辛伊,叹了一口气,“我记得父亲当时微微皱着眉,但是却没说什么,待几日过去后,父亲却带回圣旨,说是皇上下令送去辛伊的画像,似有意将辛伊指与太子,君终究是君,父亲是臣,就算不愿也不得违抗,然儿辛伊却是不知道这事,那日她还兴冲冲的去见了慕容,可是不知为何,她回来后便一直沉着脸色,不吃不喝,一直坐在窗旁发呆,直到月上中天,她说饿了,叫我去厨房看是否还有吃食,我自是欣喜地应了,便往厨房赶去,可待我端来莲子羹时,她却静静趴在桌角,手边滚落着一个瓷瓶,我当下意识到不妥,探向她的鼻息,几乎快没了。” 卿音说着说着眼眶便湿透了,手握着辛伊的肩膀,贝齿紧咬着。 “我害怕极了,封住你的经脉,想要逼出你的毒,可是我终究没有办法,母亲那日想必有了感应,与父亲正巧赶到,父亲为了救你几乎散尽了毕生的功力,终是从阎王殿将你拉回,可是他说你能不能醒还要看你的造化,次日,父亲便传出了消息,说你染了恶疾暴毙身亡,而他也向皇上请了辞,告老还乡。” “可那个你心心念念的慕容。”卿音情绪有些失控,歇斯底里的叫喊着,摇晃着辛伊,辛伊极为不适,但挣脱不得,可是心中的酸涩却越来越难以抑制了,“他就那么站在相府外,静静地看着你出殡,那一刻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那就是杀了他,而我,也的确做了!” “那他如何了?”辛伊有些着急的开口,没有意识到卿音眸中戾气大盛。 “他吗?”卿音的手收的更紧了,辛伊只感觉骨骼都快被她捏散了,吃痛的叫出声,“我只恨我功力不足,没能杀了他,我甚至连跟他同归与尽的心都有了。” “同归与尽!卿音,辛伊对你那么重要吗?”辛伊一惊。 “恩。因为你是母亲的命,而母亲,是我的命!可是你在八王府醒来时却说你不是辛伊了,那时我以为你只是失了记忆,所以我还在庆幸,因为至少你忘了所有人,包括慕容。可是你后来说的头头是道,行为举动也怪了许多,我不想却不得不信了你说的话,那时我想杀了你,杀了你之后辛伊或许就能回来了,可是我后来想想若我杀了你,而辛伊却没能回来的话,那母亲该多伤心,所以我便绝了这个念头。” “母亲呢?”辛伊急急抓住卿音的手,已经泣不成声,“我想见她!” 没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辛伊此刻心中的百感交集,她是多么羡慕宫辛伊,羡慕她有这么多对她爱逾生命的亲人,她此刻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想见见她唤作母亲的人。 卿音轻轻推开辛伊的手,向门口处走去,“父亲说你中的是剧毒‘茶迷’,余毒未清,他辞了官后四处去寻找解药,母亲也跟着去了,我也联系不到他们。好了,你想知道的既都已经知道了,方才管家说你一日都未曾进食,我正巧端来一些吃食,你便将就着吃些吧。” 辛伊闻言瞧了瞧小桌上放置的托盘,装着一些她平日爱吃的吃食,不由心中一暖。 “卿音,你手臂的伤需担心着些。” 辛伊说话时,卿音刚触及门手顿了顿,瞧了瞧伤口开裂的手臂,随后走了出去,未留下之言片语,辛伊以为卿音是拒绝她的关心,心中有些失落,只是她没瞧见,卿音走出门时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简单却温暖。 寒过冬日的讯息(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卿音离去后,宋念胡乱用了点吃食便躺下了,额头嘴角的伤口也没去处置,这一觉醒来便是翌日,唤了丫鬟洗漱时,才知不知何时无忧阁又添有三四个丫鬟,细问之下才知,是管家怕她人手不够添置的,阿福倒是知得她的,挑来的丫鬟不碎嘴且做事甚是利索,辛伊倒是极谢他的。 辛伊尤喜其中一个唤作丫丫的丫鬟,这丫鬟不过十二三岁,模样还未长开,但也俊俏。辛伊喜她倒不是因为她利索,甚至她身段小,做事还稍显慢,总是会被大龄些训斥,可她也不恼,总是欢喜凑上训斥她的丫鬟,摇尾乞怜,那大丫鬟反而不知如何恼她了,辛伊在一旁看着觉得她讨喜,不由多注目了两眼。 整个早晨都不见卿音,辛伊当是她恼自己,心中也是失落,向丫鬟讨问着林宁王的事,丫鬟只道不知,辛伊疑惑,却没再深究,心中略微失了神,却不禁自嘲自己的自作多情。 待到午间,卿音端着膳食进来,手上的伤口像是已经重新包扎了,掩在重重衣服下,受伤的手不经意颤抖,辛伊见状担心不已,可关怀的话语哽在喉咙间,不敢吐出,于是她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打量卿音好一阵子。 卿音是习武之人,感官自是敏锐,早就注意到辛伊惶惶恐恐的神色,起初不作打理,后来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口中不由打趣道,“小姐,卿音是豺狼虎豹吗?” 辛伊闻言愣了愣,没绕过弯来,待卿音再唤了声‘小姐’之后,终是明了卿音的意思,忽的笑开,笑容灿烂至极,蓝眸晶莹胜过漫天白雪,卿音也随着淡淡笑了,冰释前嫌。凝着辛伊的笑魇如花,有一瞬间,卿音脑中迅速闪过相似的景象,像是遥远的过去,她急切想要捕捉这一闪即过的场景,可终究是徒劳,可是心却不自觉的吹过淡淡暖风,是母亲也未有给过的亲切。 辛伊与卿音和好如初,喜不自禁,姐姐姐姐唤个不停,幸得卿音遣走了丫鬟们,不然都不知她们要如何打量她们。辛伊不管不顾,讨问些有趣的事来,卿音无奈,边为她拭着药边回答着辛伊的好奇,她习武时四处行走,知得也多,答起来也算不费劲。辛伊觉得来到月落之后最有趣的莫过此时,她有试探的问过与林宁王初遇的事来,卿音道不知那日刺客便是林宁王,她当时只想为辛伊脱困,辛伊的心不由安了几分。 卿音也会偶尔问起宋思的事,毕竟两人的容貌像的离奇,她不免好奇。至于八王爷与刺杀辰妃的事,卿音含糊盖过,不愿多说,辛伊索性也不问了,只是隐隐觉得这其中的曲折她无法参透,最后她无意喃喃了一句,‘若是遇到八王爷如何是好。’ 却见卿音正了脸色,像是下了无比决心,“相见不如不见,便只当没见过。念儿,你务必替我保守身份的秘密,免得惹来事端,现今我只是你的贴身丫鬟卿音!” 辛伊点点头,没有错过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悲哀,心中不由为八王可怜一番,可想着想着,排山倒海的痛苦又奔涌而至,她,又想起那人,笑的十里桃花,狠得阴鸷无比。 卿音见辛伊垂了眉目,知她心中所想,略有些担忧开口,“念儿,你在想林宁王?我虽与他接触不多,但他决不像表面来得简单,跟慕容一样都是心机深沉的主,谨慎些许是好的!” “我岂非不知!只是我由不得自己。”辛伊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有些疼痛的额头,“姐姐,我一直想问,慕容是谁?” 哪料卿音忽然变了脸色,脊背挺得坚硬,语气凌厉几分,“念儿,你勿须知道!” 卿音的反应在辛伊的料想之中,虽然卿音不愿提起他,可她总觉这个叫做慕容的人仿若就在周围,只是到底会是谁呢? “姐姐,若某天我回去我的世界。”辛伊顿了顿,“若我回去了,宫辛伊也许就活不了,你会责怪我吗?” 卿音不知辛伊何出此言,诧异极了,却闻辛伊的话语淡淡传来,“你无须担心,我只是起了念头,我来这边似乎是冥冥中注定,最近我想起一些事来,仔细串联起来,有些奇怪,我从前向你打听嫦娥后羿的事情还记得吗?在我的世界的传说中,也有这两个人的存在,只是不知是巧合,还是同样的人,若是同样的人,那或许真的存在平行时空,那我便可能回去,只是那时……” 卿音愈听愈疑惑,但也听得大概,又见辛伊说得真切,心中不由添了几分惆怅,“若真如此,你便回去吧,你毕竟不属于这里。只是母亲,合该伤心了!” “姐姐,你?”辛伊诧异看着卿音并无波动的脸,她原本以为她会发怒,毕竟她占的是宫辛伊的身子,若她回去,也就意味宫辛伊死了。 “你若想知道,可以去清源县瞧瞧,嫦娥后羿的故事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清源县?”辛伊抚平衣裳的褶皱,自嘲地笑道,“我是想去,可是我如今也出不得府,况且?” 辛伊从床边站起,手交握在胸前,庭中白雪皑皑,纷乱了谁的视线。 况且,红衣老头说适当的时机定会让她回去,可是何时又是恰当的时机,那时她会不会变了主意,算了,且走且过吧,她如是想着。 日子又恢复平静,林宁王也不曾差遣人来,辛伊也不去过问,只与卿音聊些事儿,闲余时丫丫也会凑来,小丫头鬼灵精怪,逗得大伙直笑,辛伊想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是不错,只是心中不知为何没来由恐慌,半夜也会惊吓着醒来。 直到陈之冲冲赶来,这时距离和林宁王争吵已经过了四天,也不过才四天,辛伊却觉得久远了。 见着陈之来,辛伊心中虽是欣喜,脸上却是淡淡的疏离,“何事?” 陈之也不说缘由,一把扯过辛伊的袖脚,似是想带她去何处,卿音见辛伊神色不喜,对着陈之就是一掌,陈之吃了痛,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卿音惊疑,她不过使了一半的力道,陈之的功力怎变得如此不济! “王妃跟属下去看看王爷吧,王爷他……”陈之断断续续说着,辛伊这才发觉陈之面容憔悴,神情也不好,心顿时沉了几分。 寒过冬日的讯息(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王爷怎么了?”辛伊指甲扣住手心,眸中尽是焦急之色,语气不免急躁起来。 “王爷。”陈之垂了眸,不敢直视辛伊,“御医说王爷快不行了。” “胡说!”辛伊呵斥道,身子却禁不住颤抖,幸得卿音扶着,不然早站不住身子,“那日御医不是说王爷已无大碍,且次日王爷神色也是极好的!” “王爷本是极好的,可不知何故又牵动了内伤,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御医开的方子已经不管用了,王爷现在昏迷不醒,吃不下东西,只能不时灌些汤水。” “你说什么?”陈之的话砸进辛伊的心中,难怪这几日她总觉得不安稳,竟是他出了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 辛伊揪住陈之的衣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陈之一愣,望进辛伊满是泪水的眸中,“王爷吩咐,不许王妃知道,否则要治属下们的罪,可是皇上太子带人来瞧过,八爷也带人来瞧过,就连……” 陈之顿时说不下去了,却见辛伊松开他的衣襟,跌坐在地,双眼无神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就我不知情?” 阿楚,你就如此厌恶我吗?就连你的伤势,也唯独瞒了我,若今天陈之不来,我是不是一辈子也见不得你了。辛伊心中的酸涩如决堤的河流般寻得出口,侵蚀到五脏六腑,每个关节甚至每条脉络都泛着疼痛,那一瞬间,她竟觉得不能呼吸。 陈之愣愣点点头,顿时怜惜起辛伊来,他早在前两日便想来通知王妃,可是爹爹却像知晓他心思一般拦住了他,他被盯得死死的,根本寻不得空来,好在今天八王爷来,他终于寻得借口脱了身,也不管治不治罪了,这便直直往无忧阁赶。 “王爷在哪里?王爷在哪里?”辛伊自言自语着,随即又像发了疯一般吼叫出来,陈之和卿音见状都吓了一跳。 “带我去见王爷!”陈之还没回过神来,就见辛伊再一次揪住她的衣襟,摇晃着他,不知为何,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王妃这时的力道竟如此之大,陈之只觉得呼吸不过,顿时咳嗽不已,那一刻他唯一的感觉就是王妃疯了!而辛伊此时心乱如麻,已经没了理智,脑中只有两个字,阿楚。 辛伊赶到书房,还没来得及声便有一道掌风迎面而来,她躲闪不过硬是生生吃了这一巴掌,那人是下了狠劲,辛伊倒退几步,扶住门框才站稳了身子。 “王妃!”“黎笙!”房中人见状,不由惊叫出声。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牧也不会伤成这副模样!你还有脸来,你滚!”一女子愤然开口,声音气得发抖。 辛伊朝那开口之人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站在几尺远处,发髻有些凌乱,面容憔悴,抬起的右手心一片通红,竟是莫黎笙!八王爷站在她的身侧扶着她,也是一副憔悴的神情。辛伊再往四周看去,这屋中似乎只有她,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忽然莫黎笙惊呼了一声,只见卿音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侧扭住她的手,似要生生废掉她的手,姬楚然离得近,自是知道卿音的意图,钳住卿音的手,一掌震开她,抱着莫黎笙退到一旁,不知为何在与卿音掌心相碰时,心中却起了异样的感觉。 卿音手臂本就受了伤,姬楚然的这一掌接的吃力,身子踉跄了几步,退到辛伊跟前,辛伊急急的扶住卿音,她听闻姬楚牧不好时,本来就心乱如麻,无缘无故受了一掌,本是窝火,可是看他们憔悴的神情,也就压下了这口气,如今看卿音为她出头,却被姬楚然打伤,心中的火顿时全燃了,不由怒视着莫黎笙和姬楚然。 “莫小姐,本王妃倒不知为何书房你入得而我入不,我是林宁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又是什么?里面躺得是本王妃的丈夫,你有什么权利叫我滚!” “你有何颜面说你是牧的妻子,他本是极好的,但是由于跟你争吵才牵动了内伤,你与他起争执时,就不会顾及他受着伤吗?”莫黎笙冷笑了一声,讲出了实情。 辛伊的心如刀绞过一般,剧烈疼痛着,她不顾他受着伤吗?看着莫黎笙愤怒的眉目,她顿时觉得可笑,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在她面前争辩着所谓的事实,岂不可笑?“那又如何,不管我怎样任性,都是他心甘情愿受得!” 莫黎笙被戳到了痛处,身子不住颤抖着,双手捂着胸口急剧喘气着,姬楚然见状大呼不好,许是黎笙动了怒,引起心疾发作,脸顿时沉了下去,愤怒地向辛伊吼道,“就算你是四王妃,也勿如此过分,黎笙和四哥从小一起长大,自是担心四哥,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若不是我念着阿楚对她有几分情意,我早就让人撵了她。”辛伊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往书房中的内门走去,她感觉得到,姬楚牧就在那扇门中。 “唐修,拦住她!”莫黎笙见辛伊往内门走去,急得直跺脚!姬楚然微微皱了眉头,却也没阻止她。 辛伊方要掀开帘幔,就被一只手拦住,不用看也知必定是唐修,不知为何,她对唐修素无好感,这时更甚! 陈之在一旁急得直跺脚,气的不行,“唐侍卫,你莫要忘了主子!” “是你先违背了王爷的命令!”唐修闻言脊背一僵,却还是无动于衷,辛伊看了一眼身旁的卿音,征询着她的意见,卿音似是知晓她的想法,眉目一垂,无言默许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八王爷,有句话辛伊不知当说不当说?”辛伊拉住欲和唐修打斗的陈之,扭过身子直视着姬楚然。 寒过冬日的讯息(三) - 红线 - 只字阡陌 “但说无妨!”姬楚牧口中淡淡说着,不知为何,心中一阵忐忑不安。 “八王爷,辛伊想告诫你一句,些许时候不该用眼睛看人,用心看才是最准确的,若让你的眼睛左右了你的心,最后你终会伤了你最想珍惜的人!” “何处此言?”姬楚然心中失望,最想珍惜的人,他最想珍惜的人只有蝶舞!可是她,莫非? 姬楚然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落入辛伊的眼中,她的唇角不由勾起,有抹报复的得意。八王爷,你若知道我身边的卿音就是你千思万念的人,你会不会后悔方才伤了她!可是,我不会给你歉疚的机会,因为卿音说她不想认你。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姬楚然眼中燃起了光,视线紧锁着辛伊,站在身侧的莫黎笙明显感觉他的身子紧绷着,心中略微诧异。 “你先让我进去!”辛伊不回答,与姬楚然交换着条件。 “唐修让开!”姬楚然大声吼道,辛伊唇角一勾,一抹算计的神色鱼跃与上。莫黎笙看得清楚,顿时大急,却已来不及止不住姬楚然,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辛伊走进内室。 “然,你!”莫黎笙大怒,双眼锁着姬楚然,抚着心口不住喘息着。 姬楚然心中烦乱,有些不悦蹙起眉,“黎笙,你暂且回府休息!”感觉到莫黎笙脸色突变,意识自己语气过了头,声音不由软了几分,“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在林宁王府不免不便。若四哥有什么消息,我立即派唐修通知你。” “然,你赶我走?”莫黎笙愤怒的神色顿时消了,眩眩欲泣看着姬楚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会不知我与牧的情谊,他如今这副模样,你却要我回府休息,你竟要我回府休息!” 姬楚然叹了一口气,莫黎笙心中担忧他何尝不知,可如今辛伊已经来了,毕竟她才是林宁王妃,黎笙在此恐怕不合礼数。 莫黎笙见姬楚然有了松动,拉着他的手道,“然,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在将军府茶饭不香,睡也不安稳,时常惊出一身冷汗来……” 莫黎笙话语未毕,顿觉背后一麻,人便昏沉了过去。姬楚然扶着莫黎笙瘫软的身子摇了摇头,唤过唐修在他耳边吩咐着。 “念儿,你?”进入内室后,卿音惊诧的看着辛伊。 辛伊拍着拍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小声道,“姐姐不愿说的事念儿自然不会说,只是念儿没有法子,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姐姐莫怪!” 辛伊未等到卿音开口,便匆匆往姬楚牧处奔去,方才刚拉起帷幔,她便瞥见了姬楚牧的位置。只见他半坐着身子,阿福正在给他灌着一些汤水,哪料他根本吃不进,汤水尽数从嘴角流出,渗到洁白的里衣上,蔓延出一朵褐色的花。 方才外面的争吵阿福多多少少听了些,这时见辛伊过来,匆忙放下汤碗,噗通一声跪倒在辛伊跟前,不住的磕头,老泪纵横,咯噔咯噔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着,“王妃,阿福求您想法子救救王爷,王爷已经喝不下汤药了,这样下去王爷会没命的。” “谁说他要死的!”辛伊情绪失了控,对着阿福咆哮着,阿福惊呆了,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颤抖着,莫说阿福,就连身边的陈之和卿音都震到了,尤是卿音,她何曾见过辛伊这副模样! 莫黎笙不肯走,姬楚然不得已点了她的穴道,让唐修送回将军府,心中甚是担忧姬楚牧,哪料刚迈进内室就见到这么一幕,也是一怔,此刻的辛伊是他所没见过的,周遭笼着一层寒冰,眼中浮着戾气,就连他,心也不免一颤。 却见女子一声不吭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执起姬楚牧的手放在脸颊上,一只手置于他的唇角轻轻擦拭着,从姬楚然的角度窥不得她的神情,可那指间微微的颤抖毫无遗漏的落入他的眼中。 那一瞬,他忽然明了,那个倾城女子对四哥的感情不输莫黎笙一分,于是他抬手招过阿福他们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给两人一份清静的空间。 痛到无法自拔(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阿楚,他们都说你要死了,怎么会呢!”来得路上,陈之说姬楚牧昏迷了四天,起初两天还有断断续续醒过一两次,这两天却是一次都没睁开眼,甚至动都未动过,身子不知为何滚烫无比,却不是发了烧,但神识一直不清,唤也唤不醒。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的状况,唯独我不知,阿楚,你知道我有多寒心吗?难道在你的心中,提都不屑提起我?那为何在崖底,你表现出那般温柔,甚至愿意为我舍了命,我以为你爱莫黎笙,但对我也是有一点情谊的,难道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辛伊颤抖的指尖抚过姬楚牧惨白的唇角,小心翼翼将药汁擦拭干净,指尖隐隐传来的灼热灼疼了她的心,酸涩在心中泛开,一寸一寸攻城略地,直至辛伊全身打起哆嗦,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下,落在姬楚牧沾满污渍的里衣上,氤氲升华。 “阿楚,他们都怨我,怨我牵动你的伤口,怨我让你置于死境,你也是如此想吗?”辛伊将脸颊依偎在姬楚牧宽大的手掌中,轻轻蹭着,“他们口上即使不说,我也能看得出来他们的怨恨,我也怨自己,若那天不与你起争执该多好,莫黎笙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若不是我,你不会坠下山崖,也不会受伤,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一个梦与你争吵,可是阿楚,你知道吗?我在害怕,我害怕受伤害,更害怕我多看你一眼便会失掉自己的心,所以我讨要休书,因为我想逃避,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呢,不过几天不见你,我便想你想的打紧。” “阿楚,你不是不喜我吗?”辛伊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坚定的说道,“那好,若你醒来,我便躲得远远,你怨我占了王妃之位,只要你醒来,我们便和离。若是我提出的,王兄也没理由责怪你,你们之间的合作便还是在的,不会损了你的利益。” 辛伊指尖绕过姬楚牧的唇,滑上他的鼻翼,理顺他浓密的眉毛,最后停留在眼角处,细细描摹着,“阿楚,我最爱你这双眉眼,笑起时胜过十里桃花。” 辛伊想她永远都忘不掉,崖底灿烂的阳光下,姬楚牧那勾起的嘴角,还有噙着淡淡笑意的眼中,泛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暖,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时光一直静止。 “阿楚,你笑一笑好不好?”辛伊晃着姬楚牧的手,犹如一个讨糖吃的孩子一般,可是床上的人眼眸紧阖着,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阿楚,你果然是厌恶我,所以不愿理我!”辛伊苦笑道,将姬楚牧的手从脸上拿下,掖在被子中,身子往前挪了挪。 辛伊怔怔盯着姬楚牧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的发起狂来,双手摇晃着姬楚牧的双肩,“姬楚牧,你醒来,你不是说要挫去我的骄傲,你不是说要折磨我,那你这副模样又算什么?” “你看看这里。”辛伊指着自己的额头道,“它已经好了,不痛了,一点都不痛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折磨吗,两三天便好透了,姬楚牧,你太菜了!” “哦?”辛伊轻蔑的笑道,“你不知菜为何意,那我告诉你,菜就是没用、无能,姬楚牧,我在骂你无能、没用,你听见了,你男人的尊严那里去了,你起来,起来狠狠折磨我啊!” 辛伊的自言自语一字不漏地落入外室人的耳中,无能,没用,一行人眼中掩饰不住震惊,堂堂月落国的王爷,多么尊贵的身份,如今却被一介女子骂无能,这是何等的屈辱!可话语伴着辛伊带略沙哑的哭腔顿时添了几分凄凉,他们心中愤怒的感觉顿时全被冲消了,只觉得鼻头一酸,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阿楚,原来你都不会生气了!真笨!”辛伊含着眼泪痴痴笑了,凑近姬楚牧的耳畔,轻轻吹着气,“那我不惹你生气了,我告诉你一件喜事可好?” 痛到无法自拔(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抬起头神秘兮兮的盯着姬楚牧,见他没有反应,懊恼的跺了下脚,再次贴近他的耳朵,“我告诉你,我发现你已经折磨到我了,你看你就躺着一语不语,我都觉得好疼,额?你问哪里疼啊?” “你就是不信我!”辛伊委屈得拧起眉头,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就是这里,我的心好疼好疼,疼得五脏六腑都一抽一抽的,疼得我都没了理智,疼得我只想咬人,阿楚,你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辛伊说着,还果真一口对着姬楚牧的耳垂咬了下去,片刻松开贝齿,姬楚牧的耳朵顿时有了齿印,微微泛着血丝,辛伊见状只是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阿楚,听说咬耳朵最疼了,你为何都没反应,难道我心中的疼痛还不够,不遂你的意?” 辛伊低垂着头,并没发觉姬楚牧的眉头在她牙齿落下的瞬间紧紧蹙起,片刻又松平如原样,稍纵即逝。 “阿楚,你既不生气也不疼,那我不闹你了,我们喝药好不好,你们这边都是中药,黑不溜秋不说,还又难闻又苦,我在驿站时被王兄逼着喝过,很难喝,可是你生病了,生病就得吃药!” 辛伊端起阿福置在一旁的汤药,蹙着眉小小抿了一口,真苦,她厌恶地撇撇嘴。 “阿楚,药有些凉了,不过没关系,我喂你。” 辛伊将羹匙置在一旁,直接端起药碗大口的含了一口,扳正姬楚牧的脸,嘴唇颤抖的贴近他的唇,试探地撬起他的牙关,学着在崖底被他攫取的样子,舌头抵住他的喉根,将汤药哺了进去,泪水禁不住又落下,垂落姬楚牧的眼角,没入他的发梢。 辛伊的舌头在姬楚牧喉间停了许久,久到快麻痹了,待到口中的汤药尽数落入她喉间时,她才退了出来,眼泪还在刷刷落着,脸却微微羞红了,可不一会儿她便欣喜地又哭又笑,她发现姬楚牧竟然喝下药了,于是她擦干泪痕,深吸一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一碗汤药都如法炮制灌入姬楚牧喉中。 室内久无声响传来,外室的人不免急躁起来,三番两次的踱到帷幔处,手刚要触及帷幔,却又悻悻的垂下。 “哐当。”一声陶瓷破碎的声响传来,尤其刺耳,室外的人一怔,这下毫不迟疑地冲进内室,只见辛伊背对着他们愣愣站在床边,原本装着汤药的瓷碗碎在她的脚边,而她似乎没看见他们的到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姬楚牧,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小姐,你怎么了?”卿音见辛伊呆愣在原地,担忧的问道。 辛伊却置之不理,只是保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似是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 “王爷吃下药了!”阿福低低念着,执着瓷碗碎片的手颤抖着,只见瓷片上洁白如雪,根本见不得药汁的痕迹,而姬楚牧的嘴角明显挂着一滴褐色的液体,蓦地转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辛伊,“王妃,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王爷吃了药? “阿楚方才动了,他刚才……”辛伊说了一半便打住了,急得一屋的人心直揪着,而卿音离她最近,明显看到她的脸颊晕起两抹异样的酡红,又留意到她的唇上还有药汁的残留,恍然明白辛伊的意思,不由悄悄瞥了眼八王爷,随即又觉得不妥,垂下头去,脸也如同辛伊一般,微微红了。 姬楚然似乎察觉到有人打量着他,那种感觉很熟悉,猛地往四周寻去,却一无所获,随即敛了心神自嘲笑笑,大步走向姬楚牧,检查他的伤势。 “八王爷,我家王爷如何?”阿福紧张地看着姬楚然,喉结上下滚动着,其实不止阿福,室中的所有人都是紧张的盯着他。 “咦?”姬楚然不可思议看着辛伊,目光带着探究,“你会医术?” 辛伊摇摇头,疑惑的看着姬楚然,“王爷何处此言?阿楚他如何了?” “没什么?”姬楚然掩去眼中的诧异,对着阿福开口,“管家,快去请大夫,就说王爷吃得药了,身上的灼热也消了!” 阿福闻言喜不自禁,不住点头,话都道不清明,“老奴,老奴这就去!” 阿福几乎是小跑着出去,辛伊见状知是姬楚牧已经好转了,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可当她如此心平气和时,突然恼了方才的举动,不由狠狠瞪了一眼姬楚牧,她在哺药时,这人竟然在最后一刻无意识地反吻住她!什么人嘛,趁机吃豆腐,辛伊愤怒的想着,借以掩饰心中没来由的窃喜。 四哥,到底是宫辛伊厉害,还是你的缘故,若是真如八弟所想,那你将置黎笙于何地?四哥,你还真是让人猜不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才是我的四哥!姬楚然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心事两不知(一) - 红线 - 只字阡陌 安静的书房内,羹匙和瓷碗的碰撞声特别明显,莫黎笙轻轻搅动碗中的药汁,送到姬楚牧的唇边,姬楚牧眉头一皱,侧过脸去。 “黎儿,你不必做这些事。”姬楚牧淡淡开口,听不出咸淡。 莫黎笙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停顿在半空中的手尴尬收回,“牧,你还在与我置气,你在怨我昨日未陪着你吗?那是因为然点了我的昏睡穴,我睁开眼便是今早了!” “不,这些事留着下人做便好,你不必做。”姬楚牧叹了口气,伸出完好的双手,“况且,我只是脊背受了伤。” 莫黎笙闻言眼中闪现着光亮,眉目含情看着姬楚牧,“你在关心我,是不是?” 赤、裸裸的注视让姬楚牧有些难受的别过身子,不料牵动了伤势,不由扯了扯嘴角。 “黎儿,本王没办法给你承诺,太子极好,以后登基便是一朝天子,你便贵为一国之母,你这又是何苦呢?” “原来你还是生着气,那真的都是爹爹的主意,我并无任何想法,黎儿自十岁至今,心中唯有你姬楚牧一人。”莫黎笙失望的垂下眸,将瓷碗搁在托盘上,两只手绞着衣角。 姬楚牧闻言脑中忽然闪过辛伊执拗的脸庞,眸子垂了垂,晦暗得看不清神色,“黎儿,你知本王并非此意,本王当初无法给你承诺,更何况如今已经与孜然国联姻。” “牧,我不在乎份位,男儿三妻四妾自古有之,我只求在你身边便已足够。” “黎儿,你知道这种事不会有的,就算你愿意,本王也是不愿,你是大将军的独女,怎可屈居妾位!”姬楚牧微微起了怒气,脸色凝重的看着莫黎笙。 “那有何用,终究及不得公主尊贵。”莫黎笙垂了眸,脸色笼着一层哀伤。 “莫要妄自菲薄!在本王眼中,你已是极好了。” “那你为何迟迟不肯娶我!”莫黎笙情绪有些波动,绞着衣角的劲更大了些,良好的绸缎可见褶皱,“牧,黎儿心中一直藏着疑问,自从你腿脚便利之后便对我忽冷忽热,我问过然,然只道我多想了,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黎儿,你的确多想了。” 姬楚牧冷淡的语气彻底刺激了莫黎笙,只见她紧咬着双唇,粉拳紧握着,双眸怒视着姬楚牧,“你们都是如此说的,我也曾以为是我患得患失,可是你姬楚牧确实是如此做的,难道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陪伴了不能行走的你三年的回报?我从来不愿这么打量你,我知道你也有野心,你招兵买马我也是知的,难不成当初接近我就是为了爹爹的权位,如今有了蝶宁公主这个更有利的筹码,你便要弃了我去吗!” 莫黎笙微微侧了头,认命似得闭上双眼,缓缓道出一句,“还是说,你已经对蝶宁动了心!” 姬楚牧闻言当即沉了面色,一脸阴鸷地盯着莫黎笙,眸中波涛暗涌,“黎笙,你可知在帝王之家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按你方才的意思是本王要谋逆吗?这罪名可是大了,本王自认规规矩矩,从未有过越举的行为。” 莫黎笙心莫名一颤,凉意顿时从脚底沁到全身百骸,手臂不自觉起了一层疙瘩,可是此时她无暇顾及这些,只是一味愣愣看着姬楚牧,心中百感交集,面前这个姬楚牧真的是自己七八年来陪伴的人吗? “牧,我并无此意。” “也罢,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姬楚牧拧了眉,逐渐敛去了眸中的神色,又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莫黎笙的错觉,转眼即逝。 可莫黎笙的心中怎能平静下来,从姬楚牧阴沉了脸色开始,她的心便犹如一条小船一样在狂风暴雨中盲目的冲撞着,她自诩最了解姬楚牧,如今才知她终究知得太少。 那又如何!莫黎笙粉拳渐渐松开了,秀丽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更显得她楚楚动人,牧,就算你有我不知的一面又如何,我会一点一点的挖掘,直到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牧,是黎儿失了口,当罚!”莫黎笙对着姬楚牧浅浅一笑,重新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药碗,送到姬楚牧口边,“牧,若你肯原谅黎儿,便就喝了这口药吧!” 姬楚牧无奈,半推半就的喝了药,辛伊掀开帘幔时正好瞧见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画面,拉着帘幔的手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慢慢地垂下。 心事两不知(二)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瞧着手中尚有余温的蒸糕自嘲笑了笑,她喜欢姬楚牧的笑,可是方才他噙着淡淡笑意的眼睛却是刺痛了她的心,原来,她不过是喜欢他对自己笑,辛伊,你何时也如此矫情起来,她果真很鄙视如今的自己。 其实他们真的很般配,男的才高貌俊,女的美貌如花,再加郎有情妾有意,辛伊兀自酸酸想着。 蹑手蹑脚的离了内室几步远,辛伊犹豫了会,还是把手中的蒸糕轻搁在书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合紧了盘上的盖子,这才走了出去。 昨日,御医察看了姬楚牧的身子,大受刺激,一脸不可置信的说,“这不可能。”那时她便知道,他是果真好了,可是却不敢有任何马虎,睁大眼睛在书房守了一夜,生怕他再犯起病了,直到清晨时刻卿音实在看不过去,她才被拉了回去。 天大亮时,丫丫兴奋的跑进无忧阁,大声嚷嚷着,“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疲惫得已经入睡的辛伊刷得一下睁开眼,身子虽是疲惫但神识却是清醒得再也合不上眼,考虑到他几日未食,索性到了厨房想要亲手做点清淡的吃食给他送去,她思来索去,终是决定做小时宋玲经常做的蒸糕,她记得那味道,松软可口,她寻思着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姬楚牧应该不至于厌恶。 她亲自磨了面粉,筛好,炒熟,还选了极新鲜的芝麻。蒸糕做好后,丫丫看得馋了,可一听是做给王爷的便蔫了身子,撇了撇嘴,极不愿的别过眼去,辛伊见状还笑了她一番,丫丫绝对是个审时度势的主,这几日相处下来见她没架子,也不怕她,哼了一声给了她张冷脸便去寻盘盏。 为了防止蒸糕凉掉,姬楚牧吃得不舒服,她特地吩咐丫丫讨要食盒,细细盖好后便往书房赶,不过一刻的时间,她便出了一层薄汗,哪料,她手刚帷幔,便听到低语声传来,心中料到已经有人为他打理了吃食,可是还是忍不住掀开帷幔一角,而只是一眼,她便后悔了自己的举动。 辛伊原本欣喜的心情顿时郁结了,若早知如此,她当听卿音的话,不做这无用的事,免得到头来换来一身心伤。可是她能控制自己吗,一听闻他醒来,她脑中便挤满他的影子,她会不自觉地想他伤口是否疼的难耐,肚子是否饿的慌,汤药是否喝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会想,他会不会想她。可在下一秒,这个念头马上被她扼杀在源头,这种无果的事她不愿想,她一直都有自知之明。 可是理智虽然清醒,手脚却是糊涂的,在未经大脑的驱使下便已经完成所有事,知道看到方才一幕之时,她才如被浇了凉水般,蓦然大悟。 帘幔细微的动静没逃过姬楚牧的眼睛,辛伊刚踏进书房他便知道来了人,他吩咐过阿福无事不要打扰,八弟明白自是不会近的,而阿福唯一不会拦的人便只有辛伊,即使心知肚明,双眼还是不由自主朝帘幔探去,果不其然看到那双熟悉的蓝眸。 可是仅一瞬帘幔便垂了下来,若不是还微微拂动着,他会以为自己花了眼,竟然就这样走了!姬楚牧藏在锦衾下的拳头青筋突起,心中极不舒坦,不由低低咒了一句,“该死的!” 正在收拾碗盏的莫黎笙听得,微微愣了愣,疑惑地开口,“牧,是黎儿惹得了你吗?” “莫要多想,只是方才伤口抽疼了下。”姬楚牧无比自然地收回眼神,低垂着眸,眉头紧蹙着,莫黎笙也并未起疑,关切了句,便继续手中的事情。 “黎儿,这些碗盏留着下人收拾,本王叫人送你回府,八弟说你昨日心疾复发,不当如此劳累!”姬楚牧顿了顿,抬眼看向莫黎笙,“这几日你也不必来了,年夜就要到了,每年助兴的节目你都逃不得去,身子需好好养着才可。” 莫黎笙原本想要辩解,可方瞧见姬楚牧毋庸置疑的眼神,便将要说的话语尽数吞入喉中,他露出此等神色便是铁了心不让她来,即使她开了口也无大用,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毕竟他也是关心自己,莫黎笙自我宽慰道,只是心中顿感烦闷起来。 诡异的举动 - 红线 - 只字阡陌 差人送莫黎笙回府后,姬楚牧唤来阿福,由他扶着坐上轮椅,推着出了内室。 “王爷,方才王妃来过了。”阿福犹豫着开口。 “恩。” 姬楚牧淡淡应了一声,视线落在书案上多出的食盒上,眉头不经意拧起,阿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有些疑惑,“咦?这不是王妃方才带来的食盒。” 姬楚牧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些,示意阿福推他过去,阿福掀开食盒的盖子,一阵甜香扑鼻而来,不由大惊,王妃怎么送来这种东西,要知王爷最厌恶的就是甜食!惨了! “王爷,老奴这就拿去丢掉!”阿福抱着食盒往外冲去。 “慢着。”姬楚牧抬手示意,阿福顿住即将踏出门槛的脚,疑惑地把食盒的东西端至他跟前,方一接近,甜腻的味道便扑鼻而来,姬楚牧不由抬袖掩住了鼻子。 “王爷,这?”阿福瞧着姬楚牧的举动有些诧异,王爷分明是厌恶这糕点的,为何偏偏不让他处置掉呢?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四哥,我刚才见着你那王妃一人坐在莲池边,表情可是哀怨了,难不成是你冷落了她,她也真能耐,冰天雪地的连一件袄子都不穿!”姬楚然说着话大步跨进,看见阿福手上的蒸糕,眼睛一亮,顿时扑了过去,随手就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咦,这是什么糕点,本王怎么从未吃过,舒滑可口,好味道!” “启禀八王爷,这是王妃做得糕点,老奴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姬楚然没瞧着姬楚牧的神色,阿福却是看得清楚,低下身子惶恐的开口。 “王妃?”姬楚然一口蒸糕差点哽在喉中,这才瞧见姬楚然铁青的脸色,他一口吞下剩余的蒸糕,手朝阿福手上的食盒伸去,不要命的开口道,“四哥,既然你不喜欢甜食,那这糕点就给八弟带走吧!” 不料手还未及食盒,便被姬楚牧大力拂开,待他回过神时,只见姬楚牧正拿着一块蒸糕往口里送,姬楚然见状眼睛都瞪大了,吃惊不已,可知自从姬楚牧十三岁之时发生的那件事后,他可是一见甜食就发怒的,可是现在没把它掀了不说,竟然还吃了! “四哥,味道如何?”姬楚然吞了吞口水,不可置信的开口。 姬楚牧疑惑得看着姬楚然那副诡异的神情,咂巴了嘴,淡淡开口,“不差。” 虽然甜腻,但味道的确是挺好,他还真的料想不到辛伊有这番手艺,想罢不自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笑意看在姬楚然眼里更是惊奇了,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朝屋外四处瞧去,似在寻何物什。 “四哥,今日并无鸣雷啊!” 冬日怎会鸣雷!姬楚牧嘴角抽了抽,无奈地扶额,“八弟,你究竟想说甚?” “四哥,你不知你做了何事吗?”姬楚然正儿八经的盯着姬楚牧,略有些严肃的开口,要知当年黎笙不知情做了一份桂花糕,四哥当场发怒,扫了糕点不说,还冲着黎笙发了火,黎笙为了此事伤心了大半个月,而如今,难道只是因为这糕点是辛伊做的不成?四哥,不过数日,你已经对宫辛伊动了心吗? “本王不过吃了块糕点。”糕点?姬楚牧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突然顿住了,对啊,他竟然因为好奇尝了十来年一直厌恶的糕点,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 “八弟,你晚些再来,本王躺着好些日子了,出去散散心。至于糕点。”姬楚牧垂了眸思索了好一阵子,久到阿福都打量了好几次,这才淡淡开口道,“暂且搁着!” PS:看在阡陌大半夜码字的份上,亲们就收了红线吧!阡陌在此敬礼了。。。 白日不说人 - 红线 - 只字阡陌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辛伊面朝莲池坐着,垂在莲池边的脚在空中打着圈,脚不时踢开一些浮游的冰渣解气。 估摸一刻过去,辛伊身上的汗意已经消散,不禁觉得天气有点凉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忙着嫌外袄厚重,脱在无忧阁了! “阿楚阿楚,阿楚个头!就自顾着你侬我侬,留我在这一人吹风!”辛伊对着冰渣重重一击,冰渣落得远处,溅起一圈水花,映得女子的一脸怨气。 背后有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传来,辛伊闻着脊背一挺,脸上表情顿时僵化了,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难道?不可能,辛伊甩了甩头,懊恼地咕哝道,“辛伊啊辛伊,你中毒不浅了,光天化日竟然出现了幻听,不得不得,你得赶紧回去。” 不料腿方跨过一只,两眼就瞥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辛伊惊得身子一抖,要不是姬楚牧眼疾手快捉着了她,她必定跌入莲池中,辛伊稳了身子,兀自看着面前的莲池不由瑟瑟发抖,虽说这池子景色好的,可那湖面还浮着冰渣呢,这要是跌下去还有命吗,想着想着辛伊只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不由双手抱搓着手臂。 姬楚牧完完全全被无视了,脸色顿时黑了,方才听到她背后咒他还没治她的罪还出手拉了她一把,她竟一个谢字都舍不得给,又瞧着辛伊这个姿势,一腿在池外一腿在池内,实在是不雅至极,也亏她是个女子,姬楚牧心中只觉得有一团火蹭的一下子被她点燃了。 “王妃好雅致的坐姿!”姬楚牧讽刺得开口。 姬楚牧的声音幽幽传来,细听之下还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辛伊方才已经见着姬楚牧,心里慌着很,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不会刚才自己说的话语都落入他耳中了吧。果真应了那句古话,白日不说人,说人人就到!辛伊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尴尬的将脚收好,站起对着姬楚牧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礼,声音倒是装着像及,“王爷说笑了。” 顿时姬楚牧只觉得苦笑不得,只见辛伊此刻双膝微屈,双手交叠在身侧,声音不愠不火,礼行的还颇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完全见不着方才的粗俗样!可这行的正好的礼数为何看在他眼中如此刺眼,倒还不如她方才的粗俗样看得自在。 “王妃勿需多礼。”姬楚牧略有些生硬的开口,别扭的别过脸去,“以后王妃见着本王不必行此礼!” 不必行礼?辛伊偷偷抬起头看着姬楚牧,只见他微微侧着头,潋滟的眼尾微翘,在阳光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彩,不由看得呆了。 见辛伊久不答话,姬楚牧拧着眉头疑惑的转过脸,却见辛伊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双眼却是直勾勾得盯着自己看,仿佛自己脸上生了东西,姬楚牧不解,却还是没忍住手朝脸上抚去却并无察觉到任何异样。 “王妃盯着本王都穿了孔了,本王确信自己脸上的东西生得正好。” “不是正好,是五官都生得恰到好处了,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脸呢?”辛伊愣愣地说着,话语一毕顿时清醒过来,她竟然犯花痴了,辛伊一囧,羞得恨不得找缝钻了! 姬楚牧瞧见辛伊困窘的模样,全身百骸的经脉顿时全舒开了,血液在周身畅通无阻,心中更是舒坦极了。回身朝阿福低低吩咐了句什么,阿福会意,眉眼带着笑意快步走开了。 辛伊疑惑着看着他们耳语,又见阿福眉目含笑打量着她,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爷,臣妾有些事,这就先告辞了!”辛伊急急说了客套话,脚步一迈,想要逃之夭夭。 只因你太温暖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姬楚牧长臂一捞,便生生把辛伊的步伐止住了,辛伊顿时很怨恨男女身形的悬殊,她明明已经反应够灵敏了,却还是跑不过他一臂的距离。辛伊可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人,身子挣扎起来,却闻见身后姬楚牧低低一声呻吟,她的脚步顿时钉住不动了,心脏蓦地一抽,她竟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王爷,可是伤口疼了?”辛伊毫不犹豫的转回去,蹲下身子望着轮椅上的姬楚牧,担忧的开口。 姬楚牧深邃的眼睛望进辛伊的眸,那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并非是伪装,心中一动,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手已经捞过辛伊纤细的腰,吻了上去,是这味道,昨日为他哺药的小嘴便是这味道。 辛伊看着眼前突然近在咫尺的面孔,脑子出现断层,这什么个情况?他们分明还在冷战中!待她回过神来,手方抵上姬楚牧打算推开他时,浅尝辄止的人却正好放开了她,辛伊的手停在他胸膛,不知所措起来。姬楚牧看着辛伊惊慌的模样开心极了,唇角不自觉勾起,漾着淡淡的弧度。 辛伊的手从姬楚牧胸膛滑上姬楚牧的眼角,声音不可置信地颤抖着,眸中泪珠晶莹,稍有不慎便会垂落成线,“阿楚,我没看错吧,你在对着我笑吗?” 姬楚牧的笑意顿时没了,辛伊见状眸子一暗,讪讪地收回手,身子往后一弓低下头去,果真是她期许太多了!这时,手传来一股劲道,逼着辛伊不得不朝姬楚牧看去,却见姬楚牧一手捉着她的手置在眼角,另一只手拭过她的眼眶。 “不哭。”姬楚牧不悦开口道,“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王妃!本王昏迷时都已经吃了不少眼泪了,难道还要本王再吃一回不成?” 辛伊惊诧得看着姬楚牧,他方才说甚?昏迷,辛伊脑子轰得一声,顿时傻掉了! “是谁说最爱本王的眉眼,尤是笑起时,又是谁说不过不见本王几日,就想念得打紧的!”姬楚牧斜挑着眉毛,戏谑的开口。 “阿楚,你全听得了?”辛伊带着侥幸的心情开问,那时只顾他醒来就好,什么她都不管不顾了,不料说的话全进他耳里去了,这下糗大了! “七七八八了。”姬楚牧顿了顿,许久才再次开口,脸色有些凝重,“辛伊,告诉本王,那日你究竟做了什么梦?” 辛伊一听到梦字脸上的神色顿时怪异起来,有意无意的别过脸去,姬楚牧见她这幅模样,捉着辛伊手的劲道更大了些,辛伊吃痛,眩眩欲泣的看着姬楚牧道,“阿楚,我疼。” 姬楚牧一惊,慌忙放开辛伊的手,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顿道:“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但是辛伊你记住,永远不会发生如你梦中的事,我姬楚牧保证。” “还有,你是我姬楚牧的妻!”姬楚牧深深凝视着辛伊,郑重地开口,眼中半分不容置疑。 “你的妻?”辛伊双唇哆嗦着,恍若惊吓到一般看着姬楚牧,“阿楚,这玩笑不好笑,前几日你还说要休我娶莫黎笙为妻的!” 姬楚牧闻言脸色一顿,阖着眼眸,“这你不必管,你只须记住,姬楚牧只有一个王妃,那便是你,辛伊!”姬楚牧睁了眼,目光紧锁着辛伊。 表白?辛伊脑中闪过两个字,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心中个杂滋味难陈,喜得是姬楚牧对她终究有情,悲的是自己抵不过莫黎笙的分量。 “阿楚,有时候我在想,我总是慢了一步,若我早些时候遇着你,譬如今早,若我能早些赶到书房,是不是就不是那副场景。”辛伊垂着眸子,手指在地上画着圈,真凉,辛伊身子忍不住颤栗了下。 “你在吃味吗?辛伊。”姬楚牧自是明白辛伊的意思,她还在为黎笙的事耿耿于怀,心中一怮,将她轻轻环在膝上,拨着她手上的细尘,“多大的人,还做这孩童的举动!” “阿楚,我只是害怕我留不住你的温暖,只因你太温暖,让我总觉得世事就像好梦一场,梦醒了我便什么都没了。阿楚,因为你我已经恐惧曾经习以为常的孤独了。”辛伊手在姬楚牧胸口蹭了蹭,声音如梦呓一般,“阿楚,叫我念儿!想念的念,念儿!” 姬楚牧疑惑,盯着辛伊的脑勺,“为何?” “我的小名是念儿。”辛伊说罢头钻得更深些,似有意不让姬楚牧见着她的神情。 姬楚牧顺了顺她有些杂乱的头发,随了她的意,轻轻唤了一声,“念儿。” 辛伊却是喜极了,手抓着姬楚牧的衣襟,低低笑着,可那笑声却又怪异至极,隐隐有哽咽声传来,姬楚牧只觉胸口有湿热的感觉传来,不一会儿便蔓延开一片,他沉默不语,双手却将辛伊收的更紧了些。 太子驾到 - 红线 - 只字阡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辛伊蜷在姬楚牧怀中,睡得香甜,再看姬楚牧,双眼微微合着,看似也在闭目养神,但他双唇紧抿,额头布满冷汗,更像是在忍受得巨大的痛苦,但是双手却是紧紧拥着辛伊,生怕她睡得太熟一不留神滑落在地。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姬楚牧不悦的睁开眼,但在看见辛伊熟睡的脸庞时眼中的戾气渐渐化去。 “王爷,莫姑娘已经安全回府了。”唐修弓身站在姬楚牧身后,恭敬地开口。 “唐修,你多话了!”稍许,姬楚牧淡淡的开口,掸开广袖将辛伊裸露在外的身子包住。 唐修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属下知罪。” “本王记得六年前就与你说过,黎儿不是你能随便接近的人,以后没本王的吩咐,便与她隔着距离。”姬楚牧依然是一副淡淡的口气,“好了,下去吧!” 唐修眸色突然变得晦暗,脸上有一抹不容忽视的悲哀,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下,格格不入的感觉尤为明显。 “为何还不退下。”姬楚牧见唐修并未离去,语气不悦。 “王爷,太子的辇驾一刻之内便到林宁王府,王爷是不是?”唐修盯着姬楚牧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方才来时,莲池周围竟无一个暗卫保护,这些暗卫与王爷形影不离,通常不会擅自远离,难道是王爷下得命令,那就更是奇怪了,在他的印象中,王爷从未下过这种命令。 姬楚牧看了眼依旧阖着眼眸的辛伊,目光飘向莲池,心口顿时闷起,不由松开环住辛伊的一只手,使劲往胸口压去,好像只有这样痛才会减轻一点。 红莲,红莲,为何当初一听你的名字,本王便不管不顾地爬上雪上之巅将你采摘,为此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可又是为何一见你心口便疼痛犹如千万根细针在心间爬过再深入一般,你到底和本王有什么渊源。 “王爷?”唐修见姬楚牧久未应答,试探的唤道。 “阿楚,你是不是伤口痛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唐修吃了一惊,只见一个人从姬楚牧怀中坐起,脸被姬楚牧的发丝遮住看得不甚清楚但声音却是极为熟悉。 “醒了?”姬楚牧将手放下,掩去脸上的痛苦,含着笑意看着辛伊。 “他来时我便醒了。”辛伊朝姬楚牧的背后努了努嘴,从姬楚牧身上跳起,绕到姬楚牧的身后,双手扶住椅背,“不是说太子来了,走吧。” 唐修这下才看清是辛伊,心下较方才更为吃惊,方才王爷把莫姑娘遣走,便是为了来见王妃吗? “你不必去!”姬楚牧握住辛伊搭在椅背上的手,侧过脸看着辛伊。 姬楚牧的侧脸在阳光下真是无可挑剔,辛伊再一次慌了神,脸色微红开口道,“我是林宁王王妃,太子驾到怎可不去迎接,倒时人家给我扣个不尊不敬的罪名,看你这个林宁王如何收场!” “也罢,你便去吧!”姬楚牧略微思索下,应了辛伊,辛伊看着姬楚牧,与他相视一笑,将他的轮椅转了方向,慢慢推走着。 这时,阿福从远处走来,手上还搭着一件袄子,辛伊瞧去,怪不得觉得它熟悉竟是自己的袄子,方才阿楚是叫福伯取她的袄子去吗?看姬楚牧的神情,她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心中不可抑制的泛起一**暖意,寒风瞬间也不那么冰凉刺骨了。 不安的感觉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姬楚牧接过阿福递过的袄子,侧首看向身后的辛伊,声音虽淡却有难以拂去的温柔,“上前来。” 辛伊听话地蹲在他跟前,只见姬楚牧微微腑着身子,双手绕过她的后肩,将袄子搭在她的肩上,辛伊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听由他举动,待到姬楚牧低头为她扣着胸前的盘花扣时,她的目光不经意越过他的发顶看见唐修和阿福极为怪异的神色,这才发现姬楚牧在做些什么。脸唰得一下红透了,双手轻轻推推姬楚牧的肩头,不自在极了。 “阿楚,我又不是孩童,这些事我自己来便行!” 姬楚牧闻言手顿了顿,却并不答话,直到最后一颗盘扣在他手中蜿蜒成形,他这才抬起头来,顺手抓住辛伊推搡的双手,对着她指尖吹着气,眉目竟是调侃,“也不知方才是谁拿这手指玩着泥土的?” 温热的气息从指间流到全身百穴,最终停留在心脏处,辛伊只觉得心脏几乎都停止跳动了,脑子一片空白,震惊地看着姬楚牧,这男人太可怕了,此刻的他温柔的简直不像人了。 见辛伊惊讶的神情,姬楚牧不悦地板起脸,干脆直接咬着辛伊的指尖,辛伊身子不由打了颤,手如触电般的收回,尴尬的别过脸去,“阿楚,别这样。” “知错了不?”姬楚牧双眼锁着辛伊,似是要是辛伊不认错,便要重重责罚她一般。 辛伊懵了,她犯了何错?稍许终于恍然大悟,双眼左顾右盼着,却终究抵不过他目光的纠缠,认命的对上他的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阿楚,不带你如此小心眼的,我承认自己是孩童还不成!” 辛伊似嗔似怒的声音传入阿福和唐修的耳中,两人再次一起傻了眼,吃惊过后,只见阿福开心的抚着手,嘴角都合不拢了,唐修倒是低垂着头,眉眼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姬楚牧看着辛伊,嘴角勾起,眉眼笑意浅浅,辛伊见状不由淡淡笑开了,一个温暖如春风,一个淡雅若白菊,相映成辉,万物瞬间都失了颜色。 辛伊想她再也拢不住心心丝丝泛滥的甜蜜,什么顾虑都被此时的她抛到九霄云外去,这一刻她只想留住这一抹笑意,这一份温暖,细细的封存酝酿,直至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姬楚牧感受着胸腔传来的规律的震动,指间穿过辛伊细细的发丝,嗅着芬芳的发香,竟一时不想放开。可是,姬楚牧的眸子暗了暗,执起辛伊的手。 “念儿,我们去前厅迎接太子。”不知为何辛伊只觉姬楚牧提到太子两字之时脸色有不经意的转变,随后她转念一想,从前阿楚是太子,如今身份大变,他难免不自得,也没深入去想,朝着姬楚牧点了点头。 阿福见状急走而来,“王爷,老奴推您过去前厅。” “福伯,我来便好!”辛伊向阿福颔首,手先他一步搭上轮椅。 “这?”阿福犹豫地看着辛伊,直到姬楚牧摆了摆手,这才不住点头,憨态可掬,“得得,王妃说啥便是啥!” 辛伊推着姬楚牧到了前厅时,门口的小厮正好来报,说太子的车辇到了门口,姬楚牧与小厮吩咐完,便要去大门迎接,却闻一阵笑声传来,辛伊听闻这笑声,心中不自觉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太子的挑衅 - 红线 - 只字阡陌 笑声方落,便见一小队人迎面而来,为首的正是太子,宁轩走在他的右后方,后面还跟着四五个人,侍卫的装扮。众人见到太子圣颜,纷纷俯身跪拜,辛伊也是其中一员,虽说她心中极为不愿。 姬楚牧从轮椅艰难的爬起想要叩拜,太子却一个箭步冲到他跟下,按住姬楚牧的身子,“四弟有伤在身,便不用行此虚礼了! 太子笑意盈盈,看似良畜无害,可嘴角勾起的狠戾辛伊可是看得清楚,辛伊一怔,慌忙朝姬楚牧看去,却见他双唇泛白,额头还见了冷汗,不免怒上心头,太子这手分明下了大力道,这不是想让阿楚伤上加伤嘛! “多谢太子!”姬楚牧朝太子拱手作揖,似是毫无察觉到疼痛。 “四弟客气了!”姬楚牧放开手,目光朝众人掠去,“都起吧!” 奉上茶后,闲杂人都相继退下了,太子坐在主位上边饮着茶边开口道,“四弟和蝶宁公主好情谊,本太子都羡煞了!” 辛伊闻言手尴尬的从姬楚牧手臂上收回,由于担心他伤口疼痛,询问间手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臂,不料太子开口调侃,她只觉心事被窥见一般,别扭极了。 “太子打趣了,蝶宁皮薄,还望太子口下留人。”姬楚牧淡淡开口。 “哦?”太子将茶盏置于小几上,略有些惊讶的开口,“那日在宫宴上她可是胆大的很,难不成是成了蝶宁公主后性格转变了,哎,不过是脱了一层脸皮而已!” 辛伊脸色顿时大变,太子这话分明是赤、裸裸的讽刺姬楚牧说她皮薄的事,心头顿时起了疙瘩,咯得辛伊极不舒服,脑子一充血,随口便想辩解,姬楚牧却适时拉住了她的袖子,辛伊不解看去,却见他眉眼有了怒意,却不是对着她的,辛伊心头一暖,顿时压下了满心的冲动。 “太子不是答应过父皇,蝶宁的身份不再提起吗?”姬楚牧盯着手掌,有意无意地开口。 太子神色一凛,随即又笑了,重新执起茶盏道,“四弟莫怪,本太子并无恶意,只是失了口罢了。” “臣弟惶恐!”姬楚牧恭敬朝太子作揖,“只是事关我皇家的声誉,臣弟不得不上心,若让寻常百姓得知蝶宁便是辛伊,那皇家脸面难存,还望太子以后莫再提及此事,便当是给臣弟情分。” 姬楚牧话说的在理,又滴水不漏,太子也无从辩驳,脸色未变,依旧挂着笑容,不过这笑在辛伊看来却是阴寒,总让她感觉身子发麻,她一直不知自己身份之事如此敏感,心中不免庆幸方才被姬楚牧拉住,若是她方才气急口无择言,定会连累了他。 太子与姬楚牧寒暄了数句后便起身告辞,“四弟,见你无碍,本太子也就心安了。本太子这就回宫向父皇禀告了,父皇甚是担忧呢!” “恭送太子。”辛伊与姬楚牧齐声道。 “罢了罢了!”太子摆摆手,走去几步,又回过身来,看着辛伊似想起什么一般开口道,“哎呀,本太子差点忘了,此次给四弟带了些珍稀药材外,还顺道给蝶宁公主带了礼物,本太子听闻‘觉子’甚有灵性,能够护人安康,还能宁人心神,蝶宁公主最近出了些事,神色不大好,这是本王的一些小心意。宁轩,还不快快为蝶宁公主拿去。” 宁轩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打开呈在辛伊面前,辛伊瞧着低眉顺眼的宁轩,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他在皇城中救了她的命却又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入火坑,她实在不知以什么心态来看待他! “公主不戴戴看吗?本太子听说‘觉子’认主,一旦认了主人别人便再也能窥窃分毫了!”太子看着辛伊随意开口,眼中隐隐有异样的神色,辛伊蹙起眉头,看向木盒中的物什,是一串火红的佛珠,其中有一颗更是红得鲜艳,珠子表面有种天然散发的色泽,泛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极为珍贵。 鲛人之泪 - 红线 - 只字阡陌 “太子美意蝶宁心领了,只是这礼物太过贵重,蝶宁要不得。”辛伊总觉得太子没安好心,这‘觉子’要真如此之好,他为何不自己戴着。 “本太子也想过自己留着,可是本太子方要戴上,这觉子便缩小了数倍,本太子只能感叹与它有缘无份,今日也是想好物当配美人,蝶宁公主才德无双,想来与这‘觉子’有缘。” 太子似是通晓辛伊心中所想一般,辛伊吃了惊,犹豫地看向姬楚牧,只见姬楚牧看着她点点头道,“既然太子一番好意,你便莫要推辞了。” 既然姬楚牧都如此讲了,辛伊认命的拿起觉子,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来,辛伊疑惑,她分明是第一次见这物什的,怎会有这种感觉,犹豫地往手上套去,红色的佛珠顺利的滑过四指,辛伊诧异,难道她真是这‘觉子’的有缘人不成?她方想着,觉子却在此刻蓦然收紧,将她的手指勒得不能张开,辛伊吃痛大呼。 姬楚牧见状一惊,当下拉下辛伊的手,将觉子拂落在地,说来也怪,这本已缩小数倍的觉子在落地的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看来蝶宁并不是‘觉子’的有缘人,倒拂了太子的美意了!”姬楚牧轻轻揉搓着辛伊的手,恭敬朝太子开口。 “真是可惜了,但本太子既然送出了东西,就没有收回的理由,这‘觉子’今后便是蝶宁公主的了。”太子失望地说道,朝宁轩看去,宁轩会意,将地上的物什捡起放进木盒中,递到辛伊跟前。辛伊接过木盒,打量了他一眼,他却一直低着头,待手上一轻便起身跟随太子出了去。 “怎么?”姬楚牧见辛伊一直盯着宁轩的背影,不悦得拧起眉头。 “阿楚,这‘觉子’真的有太子说的那样神奇吗?”辛伊收回视线,看向姬楚牧。 “恩。传说‘觉子’是南海鲛人之泪幻化而成,极有灵性。”姬楚牧揉了揉眉头,阖着眼淡淡道。 “鲛人之泪?”辛伊摸着手上精致的盒子,繁杂而又古老的图文在她指下显现着,“可是泪珠是晶莹的,但这觉子却是红艳艳的!” “念儿,‘觉子’是鲛人血泪幻化而成,传闻数千年前,鲛人一族遭外族杀戮,伤亡殆尽,恰遇一仙人游玩经过,无意之中解救了鲛人一族,鲛人感激流下血泪,拔下发丝串联成链,送给仙人,并宣誓对仙人永世忠贞!”姬楚牧看着远方,神色在那一瞬间竟不清明。 “真惨烈。若不是那仙人,鲛人一族便只有灭亡的归宿吧,幸得有他!” 闻得辛伊声音怪异,姬楚牧转眼看去,只见辛伊眼眶中隐隐已有泪意,无奈地揽过她的身子,“鲛人一族虽是伤亡殆尽,但还是捍卫了南海,从此之后倒也活的还算自在,觉子是极有灵性的东西,你留着也是好的。” “恩。”辛伊依偎在姬楚牧怀中,脑子不由想起方才一幕。 方才,她手要拿起觉子的瞬间,宁轩的手指似是不经意划过了其中最亮的一颗红珠,她只见一滴血滴落其上,但在瞬间便被觉子吸收掉,不知为何,辛伊总觉宁轩是刻意这么做的,可他如此做的用意又是为何,这她就想不通透了。 丫鬟的碎嘴 - 红线 - 只字阡陌 “宁轩,果真如你所说,这‘觉子’还真是灵性之物,竟真的能识得主人。是不是在责怪本太子自作主张,将你家传之宝随意送出?”太子站在车辇前,含笑看着宁轩。 “属下不敢,属下之前犯了大错,太子不再惩罚,属下已是感激至极。”宁轩双膝跪地,身子匍匐着,语气毕恭毕敬。 太子挑了挑眉,上了辇驾,侍卫恭敬地掀起帘幔,“宁轩,既往不咎,但你要记住,这样的欺瞒本太子不允许它有二次!” “属下遵命!”宁轩朝太子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尤为清晰。 太子摆了摆手,躬身进了车辇,帘幔垂下后,他嘴角淡淡的笑意顿时敛去,取而代之是凌厉的狠戾。 “念儿,莫要睡了,这样是要着凉的,本王叫人送你回无忧阁。”姬楚牧无奈地看着怀中又几欲入睡的辛伊,轻轻摇着她,听阿福说她昨夜一夜未睡,也难怪会如此犯困。 “额?”辛伊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姬楚牧,几乎下一刻便要再合上双眸,“你不随我回去吗?” 姬楚牧见状失了笑,捏着辛伊的鼻子道,“本王哪有那样的好福气,本王昏迷了数日,事务堆积如山,这得赶去处理呢?” “哦。”辛伊失望的聋拉着脑袋,从姬楚牧怀中轻轻跃下,奋力睁大眼睛看清他,“不用叫人了,我认得路,倒是你伤还未好,若不注意身子再病了那我便不管了。” 姬楚牧含笑应了她,可还是唤来两个丫鬟陪着她,辛伊经这一番折腾也着实累了,在丫鬟的陪同下便往无忧阁去了。 辛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姬楚牧终于再也抵不住胸腔中翻涌的血气,呕出一口血来,血迹在洁白的衣襟上开出一朵慵懒的花,姬楚牧眸色一沉,对此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看着摊开的掌心,只见一串红色的珠子躺在他的掌心,总共十三颗,颗颗熠熠生辉,与辛伊手上的那串像及,又有些不同,姬楚牧手中的这串‘觉子’颗颗鲜红,较之更为珍稀。 “慕容轩宁。”姬楚牧垂眸低低念了一个名字,随后身子靠向椅背,压抑着胸腔内的不适。 辛伊拖着无力的身子往无忧阁走去,冷风阵阵打在她的脸上,倒散了一些睡意,身后的两个丫鬟不时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辛伊起初不做搭理,可她们声音越来越大,辛伊纵是不想听似乎也无能无力,索性竖起耳朵听她们讲何趣事如此津津有味,听着听着,辛伊的眉头不由拧起了,他们讨论的不是别的,可不正是方才过来探望的太子嘛!说他容貌如何英俊,为人如何谦逊等。 辛伊感叹太子戏倒是做得不错,不过眨眼的时间便把这些丫鬟收得服服帖帖,可她心中听得可是起了疙瘩,她知道太子绝不像表面来得简单,宫中出来的人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辛伊蓦然转过身去时,丫鬟正讲得热烈,见她突然回过身来,顿时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本王妃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下不为例!”辛伊捏着额头,淡淡的开口。 辛伊语气虽淡,但毋庸置疑,两个小丫头惶恐的跪下,声音有些发抖,“王妃饶命,奴婢知罪,此类事情定不会再犯!” “恩。”辛伊应了声,便转身继续走着,倒是两个丫鬟失了神,见辛伊走出好远这才匆匆起身疾步跟了上去,她们真不该信丫丫的话,若不是她说王妃脾气极好,没有架子,她们今天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幸好王妃并未责罚,要不然她们的小命恐怕就没了,丫鬟们咬牙切齿,心中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便是收拾丫丫! 往事可追忆 - 红线 - 只字阡陌 辛伊倒不是有意为难两个丫鬟,如若她们说得是八王爷或是其他人的话,她也许就任她们说去。只是她们谈论的是太子,她可不会忘记刚才太子按着姬楚牧肩膀是狠戾的眼神,伤害阿楚的人,她便不喜。 丫鬟战战兢兢得随着辛伊到了无忧阁,待辛伊一开口,她们便溜一般的跑走了,辛伊扶额叹息,她不过说了她们一句而已,怎么倒成了毒蛇猛兽了。辛伊方踏进无忧阁,不料屋里也有细碎的谈话声传,竟也是在谈论太子,辛伊咳了声,屋里的动静顿时没了,见着是王妃慌忙俯身行礼。 “退下吧!”辛伊实在是有些乏了,便招呼着丫鬟们下去,“丫丫,你等等。” 丫丫转了身看向辛伊,疑惑地开口,“王妃,丫丫在。” “卿音呢?”辛伊不见卿音,顿觉得奇怪,早间她走时,她分明还是在的。 “启禀王妃,卿姑娘向管家告了假,说是有些急事,嘱咐奴婢跟王妃报备一声。”丫丫松了口气,原来王妃不是要为了早晨的事责罚她。 “急事?”辛伊疑惑,卿音有何急事,都来不及跟她说一声,但也不管她,既然她说有急事便有急事吧。辛伊想了想,在丫丫耳边耳语一番,只见丫丫的神色从兴奋转变为吃惊,然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辛伊。 “王妃是要奴婢去大牢?” “对,但不要让那些狱卒知道你是林宁王府中人,知道吗?”辛伊细细叮嘱着,从首饰盒中捡出一块玉佩和一些首饰递到丫丫手上,“这些首饰当是打赏大牢的狱卒,这个玉佩你便留着,去当铺兑点银两,我听其他丫鬟说你家里有年幼的弟弟和多病的祖母,你出府时便顺道回家看看。” 丫丫接过贵重的首饰盒玉佩,身子匍匐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哽咽道:“奴婢替幼弟和祖母谢过王妃娘娘,奴婢定当完成王妃交代的事。” 辛伊吃了一惊,随即把丫丫扶起,见她额头都磕出青紫来,心酸不已,她不过是想王兄置的嫁妆挺多,她又不喜这珠光宝气的东西,既然叫丫丫帮自己做事,那必然得给一些报酬,只是不料竟让她感激成这样,“丫丫,快些起来,以后莫要随便就给人磕头,磕头也要磕得有尊严。” “王妃,尊严这东西只有你们这些高贵的人才有的,奴婢这些个下层的老百姓哪还有尊严可言!”丫丫语气悲戚,似是想起什么伤心的过往。辛伊一怔,倒说不话来。 “丫丫,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以后,不用对我行此大礼,我叫你做事,这都是你应得的。人生来平等不分贵贱,我们这些身份的人不过是幸运一些罢了。”辛伊说得牵强,这种情况下她也不知说什么是最好的。 “王妃,奴婢方才并不是有意的冲撞您的,奴婢给王妃磕头,纯粹只是感激王妃,并无其他的意思,若王妃无其他事情,奴婢便先告退了。”丫丫沉稳的说道,她给辛伊的印象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今儿个性情大变,辛伊还真习惯不来,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将方才拽在手中的木盒置于梳妆台上,便往内室走去。 林宁王府书房内,姬楚牧靠在椅背上假寐着,青丝并无挽起,随意散落在耳边,沾血的衣裳已经换下,书房有人走进,他只是皱了下眉,并未睁开眼。 “八弟?” 姬楚然许久不说话,姬楚牧奇怪地抬起眼皮,却见姬楚然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轮椅看着,双手紧拽在身侧,身体绷得直直的,眸中神色晦暗,却是带有泪意。 “八弟,事情都过了十多年,还不能释怀?”姬楚牧阖上眼,淡淡开口。 “四哥,若当年不是臣弟任性让你尝那一盘桂花糕,你的腿便不会……”姬楚然见姬楚牧一副无事的表情,心中愧疚的感觉更甚一分,不禁别过双眼,口中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木子红&慕容轩宁 - 红线 - 只字阡陌 “八弟,其实四哥倒是庆幸的,若当年是你食了那盘糕点的话,可不是双腿残疾那么幸运,你也许会因此丧命。”姬楚牧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眸中波涛暗涌,似要掀起狂风大浪一般骇人。 “总有一天,八弟会把那人揪出,八弟就不信他藏的了一时,还藏得了一世不成!”,姬楚然闻言一凛,脸上的表情由愧疚转为愤怒,“四哥,你查出究竟是何人在你的饭食中掺入木子红了吗?” “也许那人本就不想害本王的命,而是想救本王,至少在最后一刻他终于是做到了,若不是本王体内有木子红的毒素,本王就不可能苟延残喘到如今了。”姬楚牧语气轻蔑,似是已经知道谁是幕后黑手一般。 “四哥的意思是这真不是一人所为?”,姬楚然闻言震惊看着他,难道四哥已经知道是何人在背后下毒手了吗?当年御医验查桂花糕时发现其中被人掺杂了木子红,量不多但足以致命,而四哥竟然没死只是两条腿再无知觉,御医说这是因为四哥被人喂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木子红,体内已经有了相抗的毒素,竟阴差阳错的保了一条命。 木子红,长在灌木之上,花开后便晒干磨成粉末,药如其名,通体艳红,如水则融,无色无味,是月落宫廷奇毒,通常是用于惩治犯死罪的宫人,有时也被有心人利用谋害皇嗣或妃嫔。木子红微量不至于毙命,但可令人心神不宁,全身乏力,足量却可致死! “四哥,难道是母妃?”姬楚然犹豫的开了口,这个疑问在他心中已经盘缠了十多年,爱吃桂花糕的是他,母妃常吩咐宫人去做,而那日他是亲耳听到母亲吩咐宫女紫鹃的,虽说紫鹃畏罪自杀,宫中息事宁人的速度及其迅速,四哥那时被废了太子之位本就不讨喜,所以不久父皇便没令人再追究这件事,但他总觉得母妃脱不了嫌疑。 “八弟,莫要多想了,辰妃娘娘犯不着在自己眼皮底下犯事,况且如今,我早已无碍。”姬楚牧嘴角一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八弟,叫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四哥是说宁轩真实身份一事?臣弟愚钝,只查到宁轩进入太子府是因为救了太子一命,至于个中缘由还未查出个所以然。” 姬楚然话语刚落,便见有一物什迎面而来,待接下一看,不禁头都大了,“四哥,你无缘无故偷两张许愿牌过来作甚?这可是人家的两段好姻缘吶!” 姬楚牧脸部抽了抽,脸色略有些凝重的看着姬楚然,但眸中却起了两团火焰,语气阴森得令人发怵,“八弟,你瞧清楚上面写的名氏。” 姬楚然疑惑,将姬楚牧丢来的其中一个许愿牌翻了个面,只见其上工整书写着宫辛伊,慕容轩宁两个名字,但署名是心儿,顿时觉得好笑,“四哥,我道为何,原来这是宫辛伊的物什,看着牌上的字迹,她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八弟,你仔细瞧看!”姬楚牧语调深沉,姬楚然感受到压迫的气息,身子微僵,却是不解,疑惑得往手中的许愿牌再次看去,心儿,慕容轩宁,嘉景二十三年。思索片刻,蓦然神色大变,“慕容宁轩十五年前没死!四哥,这怎么可能,当年慕容家无一活口!” “八弟,金蝉脱壳的事情时而有之,何况是在慕容侯爷身上体现,并不是什么惊奇的事。”姬楚牧手指揉着眉心,缓解自己的疲劳。“还记得那日宫宴宁轩救辛伊时口中念叨的那个名字吗?” “心儿、宫辛伊、慕容轩宁,这?”姬楚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看着姬楚牧,姬楚牧颔首,无声默认了他的想法。 “我当初也没料到,这两个许愿牌是我那日去月庙探望母妃时偶然得到的,竟不知有如此大的惊喜。但不知得知了慕容轩宁没死之事,是该喜还是悲呢?” 姬楚牧说着,目光越过姬楚然朝远处看去,暮色淡淡,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沉寂在山头,落日余晖逐渐散了,黑夜即将来临的预兆。 万年神兽 - 红线 - 只字阡陌 “四哥,这块牌子写得是甚?”姬楚然执着另一块许愿牌,翻来覆去了好几回,终于是有些挫败得开口,他琢磨了许久,也没瞧个所以然来。这枚牌中写着他所不认识的字符,是的,他不认识,但他确定这绝不是星落国或是孜然国的文字。 姬楚牧沉着脸不答话,姬楚然似料到一般失笑出声,“四哥,原来你也不懂,这该不会又是辛伊做的好事吧!” 看着姬楚牧风雨欲来的表情,他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十有八、九是正确的,顿时沉了神色,“四哥,臣弟觉得这宫辛伊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至少和我们打探到的宫辛伊不同。” 姬楚牧闻言嘴角勾了勾,眼中竟有了淡淡笑意,食指在书案不经意扣着,蓦然想起辛伊带笑的眉眼,口中道“她的确有趣。” 姬楚然见状愣了愣,随即只觉着一股无力感袭来,“四哥,你莫不是已经对她动了心思?”那黎笙怎么办? 姬楚牧的笑意戛然而止,目光深沉得看着姬楚然,幽幽开口,“八弟,你是想问我对黎儿究竟是何意,是吗?” 姬楚然的心思被窥得,不免胸口一窒,心中虽有隐忍的想法,但还是犹豫得点点头。 “八弟,若我说黎笙陪伴的人从来不是我,你有何想法?” 姬楚牧声音不大,却字字洞穿他的耳膜,四哥说甚?黎笙陪伴的从来不是四哥,那她陪伴的谁?这话又是何意,莫非是想帮自己的对辛伊的心思开脱,不,绝不可能,四哥说话做事向来分寸拿捏得极好,而且向来说一不二,难道真有他不知的缘由。 姬楚然方要开口发问,却见阿福执着灯火走了进来,眉眼一挑,探了他一眼,忍下了心中的疑问。 “王爷,老奴来掌灯。”阿福福着身子,恭敬得朝姬楚牧行礼。 “福叔,你去收拾一下,本王今晚要宿在无忧阁。”阿福抬眼疑惑地看了姬楚牧一眼,姬楚牧却只是看着辛伊送来的食盒,眉目温柔,竟是他没见过的模样,不由心中一喜。 “是,王爷,老奴这就去收拾!”阿福掌了灯便往内室赶去,生怕姬楚牧再次变了卦。 “八弟,辛伊的事你莫要再管了,至于黎儿,本王允过她,必许她一世安康!”姬楚牧似乎累了,说完话后便单手支着额头,合上了眼睛。 姬楚然嘴一撇,若不是从小跟黎笙一起长大,他才不乐意管这闲事,既然四哥都这么说了,那必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只是辛伊,今后自己是叫她四嫂还是蝶宁公主呢?真是个头疼的事呢,姬楚然想罢无奈的摇摇头。 “四哥自有掂量,八弟也就不多问了,只是八弟还有一事不解,辛伊在月庙救娘娘时受了刺客一剑,怎么反而是四哥受了伤,而她却安然无恙呢。” “八弟,那日我神识不清,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应该是貔貅的功劳。”姬楚牧依旧保持着那个姿态不动,眉头却微微蹙起,他也不料那日的怪物竟是传闻中的貔貅,毕竟与民间传说着实相差太大,可那日貔貅口口声声唤辛伊小忧之时,为何他听得那般熟悉,仿佛是在何时何处听过一般,心中泛着淡淡的暖意可又是不可抑制的疼痛,那种痛似要蔓延到千山万水的边缘,浸染着每一粒无处不在的尘埃。 “貔貅,传说中的万年神兽?八弟一直只道他是个传说!”姬楚然诧异的抬起头,心中的震惊甚过知晓慕容宁轩未死的讯息,传闻中的貔貅长相怪异,口可吞纳万物,神力更是惊人,“四哥,你们既然遇到了神兽,为何他只医治了辛伊,而不医治你呢?” 姬楚然侯了许久,未得姬楚牧的答复,看了姬楚牧一眼,只见他双眸阖着,呼吸均匀,却似睡过去了。 “四哥,那臣弟就先告辞了。”姬楚然轻声告了辞,便跨脚出了去。 “福叔,王妃呢?”姬楚然前脚刚走,姬楚牧便睁开了双眼,目光朝内室掠去。 阿福正在内室收拾着东西,听闻王爷问话,高声应答着,“王妃想是昨夜极累,睡了足足一天,连晚膳都还没用!” 晚膳还没用?姬楚牧眉头一皱,“福叔,先不用收拾了,随本王去无忧阁。” 给了他一巴掌 - 红线 - 只字阡陌 望着眼前男子错愕却染着怒气的脸庞,辛伊只觉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敢举双手发誓,她绝对不是有意的,千真万确是条件反射。 方才,自己睡得正熟,忽的仿佛在梦中被人捂住口鼻,呼吸极不顺畅,当她挣扎得从梦中醒来之时,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在自己眼前,而他的唇齿竟与她相依,舌头还不断在她口中捣弄。辛伊又羞又怒,直接咬了那人的舌头,然后待那人吃痛挣脱之时,手起手落,一巴掌不偏不倚的打中那张俊脸,可当她看清那人之后,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姬楚牧眉梢沾染着薄怒,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辛伊,脸颊传来地疼痛让他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可他一语不发,只是一味的盯着辛伊看着,那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阿楚,我真不是有意!”辛伊从被衾中钻出头,说完又嗖得钻了回去,只余一对蓝眸在外讨饶。看着他脸上未消退的红掌印,辛伊被衾下的双手纠结在一起,心中说不出的愧疚。 姬楚牧本是有些怒火,可见辛伊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竟不知该如何发怒了,但这样就饶了她,那未免太便宜了。 “本王从未尝过被人掌掴的滋味,你倒是可以,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姬楚牧沉怒的开口。 辛伊闻言,心下直呼不好,她打谁不好偏偏打的是林宁王,她很想为自己辩驳数句,可是心中愈来愈深的愧疚却只是让她一味的沉默着。 “阿楚,要不你还我一巴掌可好?”许久,辛伊哽塞的声音传来,“我不知是你,若知是你,我也不会如此,你不知道,看着你脸上的红掌印,我有多心疼。” 姬楚牧只见辛伊低垂着头,慢慢掀了被衾,赤足走到他跟前,在他的轮椅旁蹲下,执着他的右掌贴在她的脸颊处。稍许,手心有濡湿的温热传来,他一惊,遂扳起她的头颅,却见蓝眸中泪意盈盈,心蓦然一缩,无奈的替她擦拭着眼角,“念儿,本王从始至终都没怪过你。” 辛伊惊喜的看着他,泛着泪光的眸子有了淡淡笑意,“当真?” 姬楚牧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眸中带笑,“这下我们扯平了。” 辛伊吃痛,不由惊呼出声,心中却是明朗了,“姬楚牧,很疼呀!” 话一毕,辛伊只觉鼻头一痒,不自觉得打了个喷嚏,姬楚牧见状不由拧起了眉头,捞过被衾将辛伊团团围住,俯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置于膝上,瞧着她垂落在外的双脚,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怒火,“天气如此凉,你竟不穿足衣!辛伊,你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辛伊知趣地将脚缩进锦被中,偎在姬楚牧的怀中底气不足的开口道,“反正穿了也是凉的,索性不穿了。况且方才我以为你真的发怒了,哪顾得上它。阿楚,我从小都没有安全感,对人对事都惶惶恐恐,你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我在意你的感受甚过任何人。” 辛伊说着从姬楚牧怀中坐直身子,捧着他略有些红肿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呼着气,“阿楚,是不是很疼?我方才真不是有意的,我以为哪个轻薄的浪子,若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这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这样我才能对你的疼痛感同身受。” 姬楚牧一手环住辛伊的腰,一手捉住她置在外头许久有些冰凉的双手,大掌覆住她的手慢慢揉搓着,辛伊的手很纤细瘦小,握在手中如无一物。 “不疼了。”姬楚牧淡淡地开口,却是难以忽视的温柔。 “乖,穿好衣物,本王吩咐人传膳,福叔说你一日未食了。”姬楚牧见辛伊似要再睡过去,心中大呼不妙,轻摇着她的肩,哄着怀中不肯起身的辛伊,若她再这么坐下去的话,他背上的伤恐怕又要犯了。 “哦。”辛伊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不情愿地从姬楚牧怀中起身,“我知道了,那你背过身去。” 姬楚牧眉眼带着哂笑看着辛伊,暧昧不清的开口,“方才你起身之时本王已经瞧了清楚,况且你是本王的妻子,身上有哪处本王见不得?” 辛伊脑子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得裹紧身上的锦被,提防得看着姬楚牧,“阿楚,你别乱来!” PS:喜欢文文的友友记得收藏哦。。。。 宿在无忧阁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姬楚牧这时倒是失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下的轮椅,颇为无奈地得看着辛伊,“本王恐怕就是有心也是无力。还是你想让本王做些什么,若是如此,虽说有点难为本王,倒也不是不可。” 辛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待她的目光触及轮椅时不由大窘,脸红到脖根,讪讪得赶着姬楚牧,“胡说八道,你先出去,出去。” 姬楚牧眉眼一挑,眼里带着哂笑,样子一本正经语气却是打趣道,“念儿,你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身上有哪处本王瞧不得的?” 口虽是这样说着,轮椅却已经转了方向,咯吱咯吱地往外厅去了,兀得只留辛伊一人郁结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懊恼地跺了下地板,绕到屏风后去换衣裳。 “穿衣洗漱共用了半个时辰,念儿,你是万年神龟吗?”姬楚牧扒了一口饭,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辛伊只是顾着低着头吃饭,就算听闻他开口,也只是略微顿了顿,便继续做她的事。可见她吃了许久,碗中的饭也不见得少了,由此可见她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姬楚牧倒也不急,边吃着饭边与她磨蹭。 “那个、、、?”辛伊从饭碗中抬起头来犹豫地看着姬楚牧,随即又懊恼地垂下头去。 稍许,辛伊再次抬起头来,却还是如方才那般,仅是双眼哀怨地盯着姬楚牧,但却是一语不发。 这样的动作反复了好几回,姬楚牧全都收进眼中,但只当没见着,依旧慢条斯理地用完膳,然后拭了嘴角,手肘撑在桌上打盹,似是极困了。 看着姬楚牧困意重重的样子,辛伊的心更慌了,可是无论她怎么磨蹭,膳终究还是用完了,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阿楚,你今夜要宿在无忧阁的事,当真?”语气带着试探。 “当真!”姬楚牧阖着眼眸,淡淡地答道,“怎么,有何不妥吗?” 不妥,不妥极了。辛伊心中腹诽着,可却不敢说出口。方才洗漱时丫鬟说他今夜要宿在无忧阁,她便吃了惊,但还是心存侥幸,虽说她对他是喜欢,可还没到同床共枕的地步吧! “可是屋中只有一张床铺一床被褥。”辛伊弱弱的开口,明显这个理由很不充分。 “哦?”姬楚牧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辛伊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时,他才不以为意的开口,“你睡床,我睡轮椅就可!” “那怎么行!你还有伤在身。”辛伊蹭得站起身子,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姬楚牧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时,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就一起睡!”果然,看着姬楚牧狡黠的神色,辛伊恍若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可事实就是,她的确被姬楚牧这头老狐狸算计了。 于是后来就演变为辛伊和衣滚到床的最深处,紧紧拥着被褥,双眼警惕地看着姬楚牧的举动。姬楚牧就在她的注视下由丫鬟褪下衣裳,只余一身洁白的里衣,然后手一捞被角,身子便钻进去,完全将辛伊的咬牙切齿忽视了。 然后,辛伊很悲剧的发现,其实姬楚牧是会行走的,只是动作迟缓了一些而已,也对,他不过是脊背受了伤,腿还是完好无恙的。 辛伊缩在墙角,全身冰凉得连自己都不愿碰,姬楚牧背对她而卧,炙热的气息不时从他身上传来,辛伊犹豫地蹭了蹭,将身子挪近他一些,温暖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全身,血脉都因此疏开了。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辛伊还在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是呼吸沉沉,像是入了眠,却又好像还清醒着。 “阿楚?”辛伊试探着小声得唤了一声,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应答,撇撇嘴,当他睡着了,只得转过身子继续对着墙面数着并不存在的星星。 过了很久,久到辛伊都不记得自己数到第几颗星星时,姬楚牧的声音才幽幽地传来,“何事?” 辛伊已经有了困意,听到他答话只是翻了身子,口中低低咕哝了一句,声音极小,不注意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她说:“阿楚,这样的温暖会有多久?” 你是我的妻 - 红线 - 只字阡陌 姬楚牧蓦地睁开眼,眼中的暗沉竟抵过了暗夜的黑,许久,只见他弱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子,将辛伊冰凉的身子拥入怀中,辛伊寻得暖源,小脸紧紧偎在他怀中,似曾相识的一幕。 姬楚牧撩开辛伊额上的发丝,在她额头印下淡淡一吻,随后紧紧拥着她,阖上漆黑如夜的眸子。 “念儿,你将会是姬楚牧一生的劫数。” 是夜,一句话萦绕在无忧阁中,久久不去,是惆怅,还是感慨,早已分不清了。 外厅摇曳的烛火淡淡映衬下,只见一个容颜淡雅的男子紧拥着一绝色女子入睡,男子眉头轻蹙,唇角勾起的弧度无疑表现了他的喜悦之色,而他怀中的女子,嘴角笑意盈盈,却是极幸福的模样。 次日,辛伊一觉醒来,姬楚牧已不在身旁,可当她的目光触及自己的衣物时,不由惊叫出声,只见她全身上下只余里衣,她分明记得昨夜她是和衣而睡,那她的衣服是谁腿去的,难道是自己半夜热时挣脱掉得不成?待到丫鬟们鱼跃而进为她洗漱,眉眼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时,她才恍然大悟。于是她无比懊恼的拿着被褥发泄,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决不让姬楚牧再爬上她的床。 可当她面对姬楚牧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话语在他的面前显得多苍白无力,她酝酿了足足一天的话语在他的三言两语间便斑驳零落。 比如,她说,“阿楚,我睡相不好,万一将你的伤压着了该如何是好!”言下之意可想而知。 哪料那厮只是瞥了一眼道,“我昨夜见着了,不过本王不介意,本王自会担心的。” 辛伊只觉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凄凉无比!他不介意有何用,问题是她介意啊!于是,她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厚脸皮一些。 于是,她继续说,“阿楚,我已经好些天没沐浴了,身上极臭,我怕熏着你。”辛伊对天发誓,这话她真的说得极其违心。 可那厮眉目一挑,然后淡定自若的翻着手中的书卷道:“爱妃是想让本王帮忙吗?本王乐意至极。” 辛伊闻言只觉脑袋的神经崩地全断了,于是她豁出去了,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双手叉腰,口中怒道:“姬楚牧,林宁王府那么大,为何好死不死要与我争一张床铺!” 她过激的反应让姬楚牧的身子怔了怔,随后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眉梢笼了层繁杂的气息,他抬指轻轻揉去,略有些无奈看着辛伊道,“念儿,你是我的妻子,夫妻同床理所应当。” 该死的夫妻本该同床共枕,似乎一些变得天经地义一般,辛伊承认他这个理由实在非常在理,因为她已找不出任何借口来反驳他,反而,她的心中已为他的那一句“妻子”欣喜若狂,然后,她觉得,她完了,她已经在姬楚牧的温柔攻势中丧失了自我。如此是好是坏,辛伊没想也不想多想,她只知如今这样,挺好。 PS:阡陌大病初愈,果断加更。。。 亲们,今天还有一更哦,敬请期待。。 喜欢阡陌笔下的人物不?虽然有些慢热,但阡陌还是极喜他们的。嘻嘻,喜欢的友友记得收藏,评论哦。。。 疼痛如斯 - 红线 - 只字阡陌 日子过得极快,一日就恍若眨眼般转瞬即逝,其实时间从来没有变换过节奏,许是自己的心情起了变化而已,辛伊如是想。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细细算来,她来月落过已经有三月了。丫丫被她遣去大牢的次日便回来了,带回一个极令辛伊诧异的消息,她说牢中根本就无像辛伊形容那般的人,她也向看守大牢的狱卒们打听了一番,狱卒只是嗤笑道,牢中隔三差五便会死那么一两个人,兴许是死了也不一定。辛伊没有过多的悲伤,只是遗憾,毕竟老妪有恩与她又与母亲交情不浅,她原本寻思叫丫丫打探清楚,必要时可以央求姬楚牧将她救出,他是林宁王,救一个人应该不是难事。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辛伊低低吟着,随后叹了一口气。抬头透过指缝描摹着太阳的轮廓,小时的冬日,她也爱这样置身与阳光之中,任由暖暖的光线将她捂热,然后她便在风的罅隙中探着它的轮廓,思索着它为何如此温暖。直到眼睛再也承受不住那样强烈的光,然后鼻头一阵一阵发痒,不住打得喷嚏,可是她依旧乐此不疲。 毋庸置疑,辛伊想家了,想亲人了,可她们在远不可及的地方,那一瞬间,她竟觉得无比的孤独。莲池中的红莲随风摇曳着身姿,在寒风中傲着姿态,对周围的一切都疏离得笑着。 “红莲啊红莲,我真羡慕你,无悲无喜,不为世间尘杂所纷扰,更没有所谓的悲乐喜怒。”可是,我不喜你这样呀!辛伊脑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顿时吃惊不已,脑中有什么模糊的片段一闪即过,像是零碎的记忆,她急切想要抓住些许,徒劳无功不说,甚至头疼欲裂。此刻,辛伊的天地只余一种知觉那便是疼痛,它就如毒蛇猛兽般吞噬而来,来得漫无边际,铺天盖地。它们疯狂的伸着自己引以为傲的獠牙攫住了辛伊的呼吸,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端着盘盏的丫鬟路过,见王妃蜷缩在地,吃了一惊,随即掷了盘盏,急步跑到辛伊身边,想要将她扶起,不料却被辛伊用力拂开,身子跌坐在地,错愕地看着辛伊。 “王妃,你怎么了?” “痛。”辛伊呜咽出声,五指在地上抓着,十指紧扣入地,指节泛着一层死灰,“阿楚。” 丫鬟还未来得急应答,便觉一阵飓风刮过,待她睁开眼时,却见王爷双膝跪卧在地,小心翼翼地将王妃紧拥入怀,而王妃双手在王爷背后紧握成拳,头搭在他的肩头,双眸瞪得滚圆,眉目涣散,而王妃的牙齿,王妃的牙齿竟然嵌入王爷的肩膀,有血丝从王爷的肩胛处溢出,染红了月白长衫。丫鬟大骇,死死地咬住手指才不至于惊呼出声,可身子已经不住得颤抖着。 时间恍若凝结在丫鬟惊骇的眸中一般,直到低低的啜泣声传来,丫鬟惨白的脸才恢复了一丝血色,只见此时的王妃已恢复了常态,她的头搭在王爷的脖颈处,看不见她的神态,只是双肩微微耸动着,似在哭泣。而王爷轻轻抚着王妃的脊背,眉头拧得极深,好看的薄唇此刻却苍白无色,可是脸上还是无法言喻的温柔,丫鬟看着,不由痴了。 “今日之事不准对他人提起,否则你小命难保,下去!” 忽的一道极冷的声音当头浇下,丫鬟只觉全身百骸都像冻了冰,咯吱作响,颤栗地磕头道:“奴婢遵命,奴婢绝不会向他人提起半句。” 难以承受 - 红线 - 只字阡陌 丫鬟匆匆退下后,莲池周围只余一片死寂,绵延的呼吸声参杂这声声的啜泣,此刻竟有些尖锐。 “阿楚,我又伤着你了。”辛伊颤抖的手指轻触着姬楚牧的肩胛,不敢再接近一分,双唇紧咬着,哽咽出声,“阿楚,很疼是不是?” 姬楚牧脸上扯出一丝极不自然的笑意,泛白的嘴唇翕动着,“不疼。” “阿楚,莫要骗人了,你大概不知你现在的神情多么难看!”辛伊掰开姬楚牧环在她腰间的手,无力的身子瞬间跌倒在地,她只能双手撑地,才勉强坐直了身子。姬楚牧犹豫了一下,本要扶住辛伊的双手的手垂落在身侧,眸中暗波浮涌,晦涩不明。 “念儿,本王并没骗你,不过是皮外伤,无碍。”声音淡淡,不起波澜。 “可是终究还是伤了,阿楚,对不起。”辛伊悲伤的神色跌入姬楚牧的眼中,漾起圈圈涟漪,“阿楚,我这是怎么了?这样的疼痛不是第一次了,月庙中也有过一次,那时你说我只是舟车劳顿,身子吃不消罢了,可我那时却见你的神色不对,而今日,疼痛如出一辙,况且卿音曾说我体内余毒未清,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身子出现了状况。” 姬楚牧闻言,身子怔了怔,眼底闪过一抹惊痛,“卿音只是个丫鬟,她说的话怎可当真?” “不,她说的话,我深信不疑。”辛伊的身子这时恢复了些气力,不用再双手撑地支持着平衡,她挪动身子凑近姬楚牧,指尖滑上他搭落在身侧的手掌,祈求得看着他,“阿楚,就当念儿求你,与我说实话可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姬楚牧阖上双眸,头侧向辛伊的另一侧,语气不辨喜悲,“两年。” 辛伊疑惑,却也不催促,静静的等待他接下要脱口的话语,可是心中却传来阵阵锐痛,沉闷难捱。 “念儿,你所料不错,你体内的毒确实未清,而且会慢慢侵蚀你的身子,你的寿命不足两年了。”姬楚牧反握住辛伊惨白的指节,力气大得出奇,那一霎,辛伊竟觉得无法承受。 事实仿佛惊雷一般炸开在辛伊的脑中,原来即使做了最坏的打算,她还是无法坦然地接受如此的现实,全身仅剩的气力终于被剥夺殆尽,趴在姬楚牧怀中恸哭出声。 许久许久,久到太阳已经有了西斜的趋势,女子才渐渐止住了哭泣,而男子从始至终保持着跪卧的姿势,肩胛上的血迹已凝结成乌黑的块状,腿脚也许麻木到没了知觉,他却恍若不知,掬起女子的发丝,一遍又一遍的理顺。 “阿楚,你喜欢念儿吗?”又过了良久,女子沙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语气轻的似在虚空中。 男子闻言为女子顺发的手顿了顿,风拂落他原本半搭在肩头的青丝,遮了他的神色,脸在灿烂的阳光中斑驳森森。 男子沉默的姿态似乎让女子颇为失望,只见她合上了微肿的眼脸,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半载太短,两年为期 - 红线 - 只字阡陌 “阿楚,我日前闲来无事,翻起王兄留下的锦囊,无意之中发现其中除了蝶令之外,还有一分书信。”辛伊感觉头皮一紧,隐隐的钝痛如期而至,口中扯出一丝苦笑,继续道:“王兄在信中道‘孜然国开国数百年,历来一夫一妻。男子坚忍,女子忠贞,不论贵贱,不论贫富。王兄悔及,未将宁儿带归,许一好儿郎。所幸林宁王允诺王兄,一生唯有宁儿一妻。信不足焉,有不信焉,君子重诺,定不负焉!’” “阿楚,你可知那日你说念儿是你妻时,念儿有多欣喜若狂,就算看到王兄的书信,我还是一样的欣喜。直到方才,我得知自己命不久矣,这才发觉你的话另有深意。你随我落入悬崖,不过是因为我救了母亲,你许我欢乐,不过是因为我只有两年的性命。我是你的妻,却不是你的爱。” 男子冷了神色,扶着辛伊的肩膊,迫使她抬起头来,声音沉怒,“念儿,本王说过,今生唯你一妻!” 妻子?辛伊再也没有几天前的喜悦了,只觉得心中一股悲戚之感席卷而来,“那阿楚,你喜欢念儿吗?” 沉默,依旧是沉默。辛伊的每片肌肤仿佛在冰凉的刀刃上舞动着,太疼了。她想,凌迟之痛也不过如此吧。她奋力挣脱了姬楚牧的钳制,跳出几步远,“阿楚,你沉默了,你只说我是你的妻,而不是说喜欢我,你对念儿的情谊只停留在怜悯,还未及喜欢。你心中从来没有念儿二字,不是吗?” 辛伊撩开衣襟,将悬挂在脖颈上的佩玉扯下,摊在手心,递到姬楚牧面前,“阿楚,母亲说荷佩的意义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现在我把它还与你,我既已无力得到你的心,又何来白首。” 姬楚牧望着辛伊手中洁白的佩玉,眸色顿沉,怒道:“辛伊,你可知你在作甚!” 辛伊伸出的手指尖微微蜷起,颤栗着,“阿楚,我知道。我们相识以来我给予你的只有伤害和无奈,念儿不求你甘之如饴的承受,若你如今可怜念儿,那便可怜到底吧。念儿祈求你,施舍一份卑微的疼爱,两年,不,两年太长,半年足矣,只要半年,念儿可不可以奢求一份独一无二,你心心念念的女子,便叫她再待半年可好?” “只是这荷佩,便留给她吧!母亲的心意,念儿再也受不起了。”辛伊摩挲着佩上的莲花,洁白的莲在阳光的照耀下剔透无比,就像辛伊的心,晶莹得可以看清全是那人的痕迹,“阿楚,可好?” 辛伊紧握住荷佩,蹲下身子,抬起姬楚牧的手掌,再一个一个手指的松开,荷佩便这样躺在他的手心,他也不动,就这样平摊着手,直到手上的冰凉一点点离去。 姬楚牧盯着荷佩一语不发,辛伊不知再做何姿态,索性起身离开,她想,这时离开或许是好的,不然她会越来越贪婪着他的温暖,贪婪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 “半载太短,你既想要,两年如何?”深冷的声音传来之时,辛伊已经迈出了第十步,她身子就那样倾斜着,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年为期,我必寻到医治你的解药。” 声音再次入耳,辛伊欣喜地转过身去,笑得极欢,男子怔怔看着,手中的佩玉快要被他握碎。 PS:阡陌抽风了,写这一章写到哭了。 话说今天是母亲节,加更这一章,再愿所有的母亲幸福安康! 半年之约 - 红线 - 只字阡陌 “两年为期。”辛伊小声度量,声音淡如白水,心中波涛汹涌。 他说:“两年为期,我必寻到医治你的解药。” 辛伊瞧向跪坐在地的男子,娇俏小脸笑意盈盈,却在转瞬,泪尽数涌出,眼睑红肿,蓝眸薄雾蔼蔼,却是乐极生悲。 对她而言,解药并非大事,重要的是两年之约,而对他而言终究只为一字,怜! 辛伊心中阵痛,却抵不过悲哀世事,逐渐再无知觉,指甲深入掌中,带着粗砺的沙砾。 她再次探向他,眼中坚定无疑,“阿楚,两年太长,我会管不住自己的心,贪恋不该得的!半年足矣,念儿再无所求。” “解药,就不必了。”若无你,在这异世命将不再是命!何必苟延残喘,再受着日日无你的煎熬,她不是不惜命,只是不屑那样存活。 辛伊终于明白,初遇之时,月如弯刀,皎皎如许,而他容颜苍白甚月,那一刻,她心中疼痛如斯,已经乱了心。 “不悔?”一阵风掠来,姬楚牧站立在辛伊身边,眸中探究揶揄之意尽现。 辛伊顿了顿,思绪万马奔腾而过,也堵不住他眼底的轻嘲,纵使当初掩饰得再好,这一刻终于显露了真,果真如她所料,若说那漆黑的眸底除了轻嘲还有何许,便只剩下意犹未尽的感叹了吧。 也罢,世间哪还有像她这般痴傻之人,只一眼便葬了心,何况他林宁王,生来便高贵的人,他或许有之,只是那份情谊终究不对她。 “不悔,半年足矣。”辛伊抬袖拭泪,沙哑之声鸟雀般嘤鸣。 “呵~”姬楚牧抚着肩胛的血渍,眉头轻皱,“有些疼呢?” 抬眸看向辛伊,嘴角噙着笑,拉起她的手按压在伤口处,“你既这般坚持,我便给你,半年便半年!” 粘稠的液体湿了辛伊的指尖,她轻颤得缩回,别过眼去,“以后再不会出现如此的事了!” 月白长衫乌黑的血迹之上,又覆上一抹艳红,鲜艳刺进辛伊的心中,来回绞动,疼痛不息。 姬楚牧嘴角一撇,似是不悦,执起辛伊的素腕,一串火红的佛珠跃现在他的手心,只见他手指翻飞,瞬间佛珠便移至辛伊腕间,顿时流光溢彩乍现,久久不散。 “荷佩本王便收着了,这佛珠能保你半年之内性命无虞,若没了命,本王岂不是成了不守诺的伪人了?” 辛伊见着这物什,眸中惊诧,这哪里是佛珠,分明是鲛人之泪,似乎还比太子送来的那串更精致一些! “阿楚,你怎会有觉子?”声音惊疑,却又怯生生的。 姬楚只是笑笑,眉眼漾开,眼中已不见暖意,“机缘巧合罢了。今日大年之夜,宫中素来有晚宴之习,本王已吩咐福叔备好衣裳送去无忧阁中,你便先去换身衣裳,再随本王入宫。” 霎时温润如玉,霎时寒冷疏离,他果真是逢场作戏的高手,辛伊心中苦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她不曾知,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男子笔挺的脊背瞬时佝偻几分,也不曾知,她转身离去之时,男子眉梢染上了薄许凄凉。 她更不曾知,她今日许下的半年之约,竟是为自己掘了坟墓,然后将自己生生掩埋,在烈火荼靡中,痛不欲生。 她只知,他变得疏离,而她则是失了欢乐,更失去了归去的念想。她剩下的生命,只为他! 罪加一等 - 红线 - 只字阡陌 马车颠簸着,辛伊阖着眼睛,眼睛涩涩的疼痛,身子极为疲惫。 宫门越发近了,辛伊苦笑,她最不愿就是入宫,如若没有上回的宫宴,她也许还是八王府内一个名不副实的辛夫人,但却过着自由舒坦的日子。 马车猛地一震,她的身子往前撞去,手磕到了木质的车厢,手上颗粒抵触的皮肤,略微发疼。 辛伊摸着磕得发红的手腕,十指触到鲜红的觉子,蓦地它发出光亮,似能与她感应一般。不知何故,她总能感觉一股熟悉之感。 太子说,觉子是认得主人的。可那时觉子套在她手上,差点将她的手指勒断,只是为何姬楚牧给的这串觉子却能安然无恙的停留在她腕间,辛伊突然忆起那日宁轩怪异的举动,莫非,是他的缘故不成。 想罢,她拿出离府之时揣在怀中的木盒,古老的纹路蜿蜒其上,神秘而诡异,她皱了皱眉,将盒子打开,鲜红的觉子安静地躺在木盒之中,与她手中的那串像及,共有十三颗,相印成辉。 骤然,盒中的觉子崩出一缕强光,射进辛伊的眼中,她想伸手挡开,奈何手脚竟不能动了。 “啊~”凄厉的叫声从马车中传来,驾车的奴仆大惊,慌忙拉了马绳,从车板上滚落在地,诚惶诚恐地磕着头。 “王妃恕罪,路面湿滑,马车才会如此不稳,王妃饶命!” 车内久无声息传来,奴仆心中恐惧不已,却闻咯吱的声响传来,却是王爷的车辇近了。 奴仆大骇,身子伏在地上不敢动作分毫,全身骨头都在打着寒颤,王府的下人都说,王爷疼及了王妃。 光影之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不,光影的女子,人脸鱼身,面容姣好,身姿绰约,妩媚至极,诡异的是,她在对着自己笑。 辛伊猛然惊呼出声,光影却一闪即逝,随之木盒中的觉子飞起,破裂成粉末,只余那颗最为鲜红的觉子,在空中盘桓旋转,最终与辛伊手中的那串融为一体。 手中的觉子由十三颗化作十四颗,颗粒状的觉子缩小些许,如原来一般,契合在她的腕间。 辛伊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光影中的是鲛人吗? 人脸鱼身,那不正是传闻的鲛人。阿楚说过,觉子是鲛人血泪所化而成,难道这两串觉子本就是一体的吗? 一三一四,一生一世? 可是它们和她又有何许关联,为何她会在看到鲛人的影像。辛伊像受了蛊惑一般,手指朝觉子再次伸去。 “这是何物?”声音淡淡,却有惊奇。 “仙人大恩,鲛人无以回报,今以发丝结血泪,宣誓永世忠贞!”悲戚却坚持。 “觉子?南鲛,我不过是怜惜鲛人一族,才出手相救,并不需你永世为奴!”女子语气有了薄怒。 “仙人,南鲛种下祸根,牵连族人受难,南鲛已无脸面再留在南海,望仙人怜悯,收下南鲛!” 南鲛声音悲哀不已,细听之下,也有些许恨意。那个被唤作仙人的女子叹了口气,似在感叹。 “你决定了?南鲛,你可知,觉子不仅是你的血泪,也是你的命,若哪天我消逝在这漫漫天地,你也将无所遁形!” “南鲛知晓!” “那你还如此坚持,南鲛,你不过是爱上一个人,况且你们两族积怨已久,何必要把所有过错往自己身上全攘去?”女子声音此时染了几分悲哀。 “仙人,南鲛从未悔过爱过他。只是若爱他得用我族人之血搭桥,那么这份爱太血腥太沉重,南鲛再要不起了。若南鲛再遇他,必诛之以慰藉我族人!” “南鲛,你这又是何苦呢?” 遥远的声音片片传入辛伊脑中,她已经泪流满面,心紧紧揪着,那个唤作南鲛的女子声音悲哀至极,她仿若能对她又爱又恨的心情感同身受。 这是觉子的记忆吗?鲛人之泪竟是鲛人的血命,辛伊无比震撼。 “南鲛,你流落人间,是因为仙人消逝了吗?若是这样,为何认我做你的主人,我只有两年的性命了,两年之后你又要流落何处呢?” 辛伊低低念叨着,觉子只是安静得躺在腕间,未做回复。 马车外奴仆的声音传来,辛伊拭了泪,平复了情绪,方要应答,一道淡淡的声音却冲击而来。 “来人,把这不长心的贱奴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辛伊又惊又怒,顿时掀起帘幔,那驾车的小奴已被侍卫架着身子,见着辛伊先是一愣,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恐道,“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纵使给小人十条性命,小人也不敢惊了王妃的。” 辛伊点了点头,朝身后的车辇看去,轻唤着,“阿楚,是我自己失事,便饶了这小奴吧!” 车辇中的男人沉默片刻,思索辛伊话语的可考性。 “马路不曾湿滑,惊扰王妃,罪加一等!”声音带着笑意,却及其阴寒,“念儿,这个处罚你可满意?” 辛伊闻言一窒,随后只觉肺叶抖动的厉害,却是极怒,她向来喜怒于行,此刻她脸上的神色无一不在叫嚣着她很不爽快! 奴仆见状,却是惊恐万分,向姬楚牧的车辇爬了几步,不住的磕头,抢在辛伊之前开了口,带着哭腔,“王爷饶命!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侍卫相互使了眼色,将那奴仆拖走,心中却感慨,幸得今天不是自己驾的车,不然倒霉的便是自己,倒是极为怜悯那可怜的小奴! “姬楚牧,你什么意思?”毋庸置疑,辛伊这话说得咬牙切齿。 辛伊声音极大,侍卫们尴尬了立在一边,表情坚硬,他们的王妃,是在直呼王爷的名讳吗?而且态度似乎极为不逊,侍卫们心中在抽搐,直道传言不假。 “这不是王妃想要的结果吗?”疑问的口气,却是坚定的话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