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穿,穿越了? 云苏再次醒过来,发现周围躺着几个臭烘烘的,拿着棍子的乞丐,旁边还放着几只破碗。她揉了揉发痛的脑袋,第一反应是……这是在哪里?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自己不应该在病房吗,等待一次又一次难熬的化疗吗?年纪轻轻的她得了白血病,每次看到妈妈忧伤的面庞,她的心里就一阵难受。 难道她死了? 旁边一直盯着她的小乞丐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下,好奇道,“咦?这会儿怎么又有呼吸了?” “这是……”云苏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沙哑的,声线有点细,而且口干舌燥,“哪里?” “摔傻了?”大概十来岁的小乞丐脸上全是灰,头发又脏又乱,衣服也破破索索,戳了戳她的额头。 “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在拍戏吗?”云苏皱了皱眉头,她发现自己全身没有力气,像虚脱了一样。 “拍戏?你在说什么啊?”小乞丐听了她的话乐了,“你不是穿着跟我一样的衣服吗?” 听了他的话,云苏看了一眼自己,果然穿着乞丐服,好像……比他的还要破一些。这时候,她才反应到,自己是穿越了? 自己死了之后,灵魂跑到某个时空,然后,钻进这个躯壳里了? 不会吧。正常的不应该穿越到官宦家庭,做个大家闺秀,或者当个贵妃、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吗? 她这算什么? 云苏一阵沮丧,可是,没办法,也只能接受现实了,于是,她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小乞丐一些事情,“我脑子现在不好使,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哦,这个啊,”小乞丐倒是很乐意跟她说话,“刚才傅小公子的马车经过,那架势特别大,身后跟了……”小乞丐掰着手指头,“怎么也得五六个骑着大黑马的随从,手持马鞭,行人都闪躲不及。你这个没脑子的,看到一个白面馒头滚到街上,就去捡,结果被马蹄子踢到了脑袋。” 原来是这样。云苏点了点头,这才感觉到脑袋一阵疼痛。 “当时吓我一跳,”小乞丐瞪着眼睛,抚着胸口,“还以为你断气了。没想到,过了会儿,又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云苏嘿嘿一笑,心想,这个乞丐已经被马踢死了,身体已经换了另一个灵魂居住了。于是,问道,“这傅小公子是什么人物?” 一听到这几个字,小乞丐几乎要激动地跳起来,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给你说啊,这傅小公子欺负良民,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人坏透了。” “就没有人管吗?”云苏皱了皱眉。 “谁敢管?”小乞丐拔下墙角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一脸无所谓,“现在这官府不做事,傅家家大势大,傅将军手握重兵,连当朝皇帝都得让他三分,那小公子还不翻了天?” 云苏冷笑一声,“居然有如此彪悍之人?”我云苏重新获得一条新生命,必定要在这世上闯荡一番,杀奸淫之人,造福一方百姓。 云苏再问了小乞丐一些关于现世的问题。知道了她所处的国家是西秦国,位于这块大陆的西部,在四国中实力相对较弱。西秦皇帝年迈老矣,膝下共有五个皇子,都对皇位虎视眈眈,私下培养势力,对外,则有东阳国,北燕国,南楚国。 其中东阳国势力最为强大,国民骁勇善战,尚武,国内高手云集,与西秦国的边境小规模战乱不停,正瞅准时机,给西秦国致命一击。 北燕国地理位置靠北,百姓以牧羊牧牛为生,有成片的草原,盛产汗血宝马,马匹的质量也是四国之中最优质的。 南楚国地理位置靠南,沿海,人民生活富足,巨商大贾众多,向其他三国贩卖大盐和稻米。最值得一提的是,南楚国美女如云。 小乞丐提起这一点的时候,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说,南楚国国君将一位名叫蝶舞的美人送给西秦国皇帝,他当真是爱不释手,为蝶舞美人修建了一座宫殿,几乎是有求必有应。 云苏用鄙视地眼神瞅了小乞丐一眼,说,“你见过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 “没见过还描述得绘声绘色。” 小乞丐闹红了脸,道,“我揣测嘛。” “饿了吗?小兄弟。”云苏道。 小乞丐委屈地摸了摸扁扁地肚皮,诚实地点了点头,“我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喏,连仅剩下的水也给你灌到肚子里了。” 云苏瞅了一眼旁边的破瓷碗,看来这个小乞丐是真心对她好,于是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啥?”小乞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就你?” 云苏挑眉,“你不信?” 小乞丐不屑地嘁了一声,“平时都是我给你找吃的,你现在被马踢了一下,整个人都变了啊?” 云苏也不跟他纠缠这个,她一新时代少女,想当年也是一理科学霸,勇夺奥数竞赛第一名的,并且,家境殷实,从小学习跆拳道,要不是那该死的白血病,她还整天活蹦乱跳的呢。 想那些没用,来都来了,先想着怎样在这个时空活下去吧。 云苏拿着破碗,往前走去,小乞丐也跟了上去,说,“你真的可以搞来吃的?” “当然。”云苏大义凛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小五。” “嗯。”云苏正式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个朋友,“我叫云苏。”她说。 “啊?你还有名字?那帮乞丐都叫你小怜。” 云苏冷笑一声,她才不可怜。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这具身体的身份,难道她就没有父母吗? 一个女孩子整天混在乞丐堆里,日子肯定不好过。 云苏走在大街上,看着摆着摊的,买糖葫芦的,风筝的,很是热闹,“这是京都?” 小五点了点头,说,“叫龙城。” 正在这时候,云苏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穿着锦缎,腰间挂着玉佩的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低声下气的家仆。 一看就是典型的土中之豪。 云苏一计涌上心头,冲胖子走了过去,小五不知道云苏要干什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为她捏了一把汗,迈着小碎步,跟在她身后。 云苏挺直了小身板,走到胖子跟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胖子肥头大耳,眼睛,鼻子,嘴巴被肥肉挤到一起,显得油光满面,看到两个臭烘烘的乞丐挡住了自己的路,用手闪了闪,嫌恶道,“哪来的臭乞丐,敢挡本少爷的路?” 云苏则微微一笑,说,“哪来的胖子,敢挡本乞丐的路?” “诶?你这臭小子,再不闪开,休怪本少对你不客气!哼!”胖子身宽体胖,能顶云苏两个有余。 “你这大胖子,本乞丐走的好好的,你居然挡本乞丐的路,是不是活腻味了?”云苏叉着腰,虽然人小,但气势不输胖子。 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冲家仆傲慢地挥了挥一根手指,自己则往后退了一步。 瘦弱的家仆倒也不怕,云苏至少比他要矮上半头,瘦的如同鸡仔般,于是,挥着拳头,大声咆哮着冲了上去,拳头带风,很是英勇。 云苏没有那么多的花招,待他跑近,看准时机,伸出一条腿,只听“嘭”的一声,家仆摔了个狗啃屎,掉了两颗大门牙。 围观的群众哄堂大笑,对胖少爷指指点点,说,“连个乞丐都打不过,算什么本事。” 胖少爷觉得丢脸,气势汹汹地走到家仆跟前,冲他屁股上踹了两脚,嘴里念念有词,“废物!无能!” 然后,又气势汹汹地走到云苏跟前,眯了眯本来就很小的眼睛,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云苏嘿嘿一笑,谄媚道,“就是想跟少爷你一起混而已。” “嗯?”胖少爷摸着下巴,用怀疑地目光注视着云苏,想看清这小子的目的。 “想跟我混,得有本事。”胖少爷叉着腰,傲慢道。 “像我武艺高强,完全可以教你习武。”云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就凭你?”胖少爷不信,“我爹请了好几位武林高手,都没能把我练成,就凭你这个小小乞丐?” “不信咱可以过过招。”云苏一脸轻松。心想,练不成就对了,那是你太蠢! 胖少爷立刻伸出肥胖的手掌,严肃道,“大可不必!”他可不想摔掉两颗大门牙,顺便瞟了一眼趴在地上那没出息的货! “你可以跟我走,但是,我得向我爹请示。”胖少爷若有所思。 “你还怕你爹?”云苏做出一副嘲弄的表情。 “谁说的?!”胖少爷梗着脖子,“算了,你跟我来吧。我的人,跟他没关系。” “我走可以,可是得带上我小弟。” “还有拖油瓶?”胖少爷摸着下巴,打量着小五。 “我……我会吟诗作词……”机智的小五回答。 “哟,没想到你们丐帮还人才济济嘛。”胖少爷嘿嘿一笑,说,“行,你俩就跟我走吧。” ------题外话------ 新文刚刚开坑,求支持,求收藏哇。么么哒! 002,安营扎寨于孟府 是夜。 孟府。厨房。 云苏手中拿着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往嘴里撕了一大口,使劲咀嚼着,心想,妈蛋,这具身体是多久没见过肉了,简直停不下来啊。 小五啃着鸭脖子,说,“云苏姐,你真有本事。” 云苏噱了一嘴,含糊不清地说,“牛吧,以后跟着我混,包你吃穿不愁。” 小五只顾着吃,狂点头,“姐,你以后多被马踢几次吧。” 云苏翻了个大白眼,“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小五“嘿嘿”一笑,“姐,你只被踢了这一次,就有这么一大桌子好饭吃了。还不被多踢几次?” 云苏看到纸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戳小五的脑袋,“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在偷吃!” 小五缩了缩脖子,小声说,“知道了。” 直到再也吃不下东西了,云苏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问,“小五,吃饱了吗?” “饱了!” “撤!” 云苏偷偷打开厨房的门,观察周围没有人,向小五打了个手势,迅速撤出了厨房。 晚上,孟家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四周安静的只有蛐蛐的叫声,还有野猫的叫声。 云苏身手矫捷地从草丛里抓住一只野猫,只听野猫一声惨叫。 “姐,你干嘛啊?小心惊醒人。”小五立刻小声说。 云苏打开厨房的窗户,迅速将野猫丢进去,然后,关紧窗户,拍了拍手,说,“大功告成。” 不用云苏解释,小五已经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不然,待到明日,那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怎么解释? “你真聪明。”小五钦佩道。 两人躺在瓦房上,望着房顶皎洁的月光,云苏颇有感触,没想到只是一天,自己就已经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了,想想也是神奇。 两人安静地躺着,不远处一只野猫卧在房顶上,不时叫一声。 “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告诉我呗,我刚才听到你的叹气声了。” “鬼精灵。” “说来听听嘛。” “我在想明天吃点啥?” “真的吗?” “你不信?” “信,姐说啥我都信。” “真乖。”云苏认可道,“你怎么会当乞丐的?” “嘿嘿,”提到这个小五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家里穷,有一次家乡都得了流行疫病,父母在那场疾病里,都死掉了,只剩下我。” 云苏点了点头,“以后姐罩你。”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和责任感,瞬间长大了不少。 小五直愣愣地看着云苏,单纯地问道,“姐,什么是‘罩’?” “呃,”云苏眨了眨眼睛,“就是保护。” 两人一夜在孟府的柴房里,靠着玉米皮堆度过。 次日。天气大晴。孟府花园。 一大早起来,是胖少爷的习武时间。云苏坐在靠椅上,看着胖少爷缓慢地挥舞着软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旁边的高手师父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剑不是这样练的。” 胖少爷停下来,“那怎么练。” “你的手腕都不用力气,怎么让剑柔软中,带着戾气?”高手师父说。 胖少爷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肥胖的手腕,然后将剑递给云苏,说,“你来。” 云苏睁开眼睛,说,“是你习武,又不是我习武。” “难道你想在孟府吃干饭?”胖少爷挑着稀疏的一缕眉。 云苏接过他手中的剑,对高手师父说,“你也拿一把,咱俩对练。一个人玩花招多没劲。” 高手师父被一介乞丐震撼到,两根手指捏了捏胡须,说,“你敢挑衅我?” “不敢。”云苏谦虚道。 高手师父抽出一把剑,说打就与云苏打了起来。两人刀光剑影,只听金属接触的尖锐声,若是在晚上可以看到火花四射。 高手师父心想,没想到这小乞丐真有一套,几乎没有花哨的样式,招招致命,还好我是高手。 云苏想,高手就是高手,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而且,脚步轻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一旁的胖少爷吮着食指,看得很是入迷。 打了半天,直到高手师父的剑指向云苏的眉心,才停了下来。高手师父神情严肃地说,“你可服气?” “服。”云苏道。 “此番较量,我只用了五成力量。”高手师父将剑随意一丢,那把软剑以九十度的角插入桌子内,简直入木三分。 云苏大惊,道,“师父果然厉害。” 高手师父傲娇道,“那是。以后不要随便挑衅高手,不然,你的小命随时会被人取走。” “谨听教诲。”云苏抓住时机,“高手可否收我为徒?” 高手师父心想,这小子倒有慧根,不知比那胖子聪明多少倍,可是又不能对不起胖子老爹给的大把银子,突然心生一计,道,“可。” 云苏刚要大拜。却听高手师父一挥手,说,“且慢。当你师父可以,不过嘛,这胖子以后交给你,你可愿意?” “没问题。”云苏爽快。 高手师父几乎要鼓掌庆贺,既能甩掉一大包袱,银子又不会流到别人的衣袖里,真是太机智了。 对于胖少爷来说,也是个好消息,云苏是他找来的,理当听从他的指挥,而且,再也没有高手向老爹打小报告了。 云苏没想到,到这个时空来,会如此顺利地找到了住所,拜了师,还有个傻胖子资源库。 “徒儿,”高手师父摸着胡须,深沉道,“你先教给孟少爷最基础的东西,为师小憩片刻。” “是。”云苏答应下来。 高手师父挥了挥大袍的衣袖,离去了。 胖少爷立刻露出了本性,说,“咱出去玩吧?我想吃烤串。” “就知道吃,赶紧扎马步!”云苏呵斥道。 胖少爷挺着胸部,冷哼一声,说,“别忘了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云苏为难,“那我怎么向师父交代?” “就说我扎了半天马步。” “我不说谎的。”云苏认真道。 “孟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胖少爷傲慢道。 “你刚才说什么烤串?” 003,偶遇贵人 胖少爷,云苏,小五一人手中抓着一把烤串,大摇大摆地走进茶馆,胖少爷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说,“小二,来壶上好龙井。” “得嘞!”小二甩了甩肩膀上的毛巾,拿着银子,轻快地向厨房跑去。 说书先生正摇头晃脑地讲述着当朝实事,醒木一拍,道:老皇帝老矣,这五位皇子分大皇子、三皇子两派。 且说这大皇子,虽贵为太子,却本事一般,好大喜功,难以继承皇位重任。 其中三皇子权倾半朝,实力强大,为人凶狠,颇懂权谋之术,拥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龙城内外,只能老皇帝咽气夺权。 “先生此话怎讲?”只见一位身穿浅青色长袍,面如冠玉,腰间佩玉,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起身,浑身散发出一种威严的气质,道,“据我所知,三皇子勤政爱民,为人亲和,二年前,浦林大发洪水,三皇子亲自固坝治水,何来凶狠,夺权一说?” 说书先生不屑道,“市井小人,何以解读国家大事?” 年轻人刚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另一位稍稍年长的青年男子微笑拦了下来,口中道,“他且说,你且听。” 云苏倒是认真注意到这坐着的白衣男子,比青衣男子还要美貌几分,剑眉星目,为人自信稳重,一身风流。 放到现代也是绝世美男子。 说书先生瞥了他们一眼,继续说他的书。 胖少爷听得倒是津津有味,动情之时,还会拍手称好,露出一脸傻相。 而云苏则一直在观察着方才讲话的那两个男子,这两人绝非俗人,那说话的气势,动作,表情,怎么看怎么是显贵之人。 “怎么了?”小五少见云苏严肃的表情。 此刻的她正转动着手中的瓷碗,眼睛死死盯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将头扭过来,瞟了云苏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仅是一秒钟,男子将头转了回去。 云苏回过神,对小五说,“没什么。” 小五没再多问。 “我们走吧。”听了一半,胖少爷觉得无趣,对两人说道,“诶呀,我钱袋子呢!”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腰间。 “我钱袋子丢了!”胖少爷开始转着圈找钱袋子。 他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青、白衣公子耳中。 “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你家有钱。”云苏不疼不痒地说。 胖少爷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那是老爹给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那你找吧。”云苏说,茶馆人如此之多,肯定是被人顺走了呗。如果她考虑不错,不出意外,等会儿会用人将钱袋子送过来。 胖少爷愣愣地看着桌子上的瓷碗,沮丧道,“我们走吧。” 巧的是刚走出茶馆门口,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三位请留步。” 云苏定睛一看,是两位公子的随从。 随从拎着个袋子,说,“这可是公子丢掉的钱袋子?” 胖少爷赶紧接了过来,说,“正是。”颠了颠分量,一文不少。 “方才在地上捡到,怕是人多,公子不小心掉了吧。”随从说话倒是很客气。 胖少爷嘿嘿一笑。 正说着话,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从茶馆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青衣公子走到他们跟前,手持折扇,眼角含笑,“钱袋可要好生保管。不知公子是……” 胖少爷挺着胸脯,生怕被人看低,说,“我爹是工部侍郎孟常民。” 青衣公子轻笑一声,“原来是孟侍郎的爱子。” 云苏翻了个白眼,一小二品官儿,就敢在这大牌面前装X,真是找死。 “怕了吧?”他不知死活。 “两位,”云苏上前作揖,“大恩不言谢。”这意思是,没啥事儿,我们得走了。 白衣公子看到云苏前来回话,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点了点头,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青衣公子还想说什么,收到白衣的眼神,默默地闭上了嘴。 等走远后,他打开了话匣子,说,“三哥,为什么不再打探,那乞丐究竟是什么人?” “不必急于一时。” “这小乞丐有些手段,还甘愿被这孟公子所用,有何企图?还有,那日,虽然在百姓眼里,看到这小乞丐绊倒了家仆,却是四两拨千斤,用手顺着推了一把,虽力度不大,却是致命一击。”青衣公子分析道。 当日,两人就在围观的群众里,看清楚了眼前发生的一幕。 这小乞丐,绝非泛泛之辈。 三皇子眯了眯眼睛,只是摇头一笑。 * 孟府。正厅。 气氛凝重。 胖少爷跪在地面上,连头都不敢抬,咬着嘴唇,小声道,“爹,我错了。” 孟侍郎板着一张脸,呵斥道,“再出去玩,我打不死你!” 云苏和小五在胖少爷身后站着,感慨着刚回家时的场景。一个五六岁,扎着羊角辩的小丫头看到三人走进来后,尖着嗓子,大喊着,“爹爹,爹爹,大哥不练功,又跑出去玩啦。” 胖少爷跑不过小丫头,所以,也堵不住她的嘴。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下场。 经观察,云苏发现,叫小春的丫头是妾的女儿。此妾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抽着嘴角看胖少爷,一脸嘲弄。 “我不敢了。”胖少爷一脸委屈。 “不敢了?你这句话说了多少遍?” 胖少爷数了数指头,不敢再吭声。 伶牙俐齿的孟小春冲胖少爷吐了吐舌头,哼唧了一声,“呆子!” 胖少爷想要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吓小春,结果被孟老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说你,这么大了,连三字经都不会抄!小春都比你强,我以后怎么把家交给你?啊?” “这还不简单,交给小春呗!”妾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云苏为胖少爷捏了一把冷汗。 “胡说什么!”孟老爷瞥了她一眼。 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无论女子多有才能,掌权的永远是男人。 “你,你!”孟老爷指着云苏和小五,“你们又是谁?怎么会在孟家?” “他们是我朋友!”胖少爷抬起头,严肃地纵了纵鼻子。 “你能交什么朋友?让你常和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玩耍,看看人家读了多少本书,跟人家学学!” “他,他老欺负我,说我笨!”胖少爷噘着嘴,抠着手指。 “我孟府不养闲人,你赶紧把他们送走!” “我不。”胖少爷倔强道。 云苏心里甚是感动,没想到胖少爷这么讲义气。 于是,她上前一步,说,“回老爷,是师父让我教少爷习武的。” “你?”孟老爷打量了云苏一眼。 云苏一笑,道,“正是。” “我可不信你有啥本事,”孟小春道,“你跟我较量较量。” 云苏看这刁蛮的小丫头不顺眼,早想收拾她了,于是说,“小姐先出招。” “啊……”孟小春想着师父教给她的花拳绣腿,挥着双臂,大叫着冲云苏扑了上去。 云苏一只手摁住孟小春的脑袋,孟小春就像个八爪鱼一样,扑腾着,连云苏的衣服都碰不着。 “服了吗?”云苏道。 “你耍赖。” “谁耍赖?” “你!我根本就碰不到你!” “谁让你胳膊短腿短。” “够了!”孟老爷叫了一声,“都胡闹些什么!?小春,回房睡觉!” 云苏这才松开了孟小春的脑袋,孟小春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走了。 “罚你三天不许出门!不许吃饭!抄一百遍三字经!哼!”孟老爷说完,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妾扭着屁股,跟在孟老爷的身后。 等人都走完后,胖少爷还虔诚地跪着赎罪。 “你怎么还不起来?”云苏道。 “我腿麻,动不了。” 云苏和小五一人拉着胖少爷一只胳膊,将他拽起来,分量也够重的。 ------题外话------ 第一次写古言,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004,彩礼 “没想到你还重情重义的。”云苏躺在胖少爷的软榻上,望着帘子。 “那是。”胖少爷没抬头,认真地写着,“可是,怎么办?三天不许吃饭……” “这还不简单,去厨房偷呗,”刚说完,小五便捂住了嘴。 胖少爷感觉不对劲,抬起头,恍然大悟道,“哦~原来还纳闷是猫偷吃了鸡腿儿,没想到是你们俩,小贼!” “别这么较真嘛,”云苏坐起来,“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对,”胖少爷点了点头,“我肚子饿了。” “……”云苏冲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 不多时。 胖少爷吃着云苏偷出来的鸡腿,一脸满足,说,“之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云苏瞥了他一眼,道,“我怎么没见你娘?”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胖少爷将鸡骨头吐出来,用袖子抹了抹嘴。 “那你不想你娘吗?”小五问。 胖少爷瞥了他一眼,“没见过,怎么想?” “说的也是。”小五道。 “现在小春娘管着家。”胖少爷说。 “她对你好吗?”云苏道。 “就那样,不好不坏。反正饿不着。” “孟小春对你好吗?”云苏道。 “别提那臭丫头。”胖少爷哼了一声,“长大谁敢娶她?” 小五嘿嘿一笑。 “我爹倒是挺上心。就是我太笨了。唉。”胖少爷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俩叫什么。” “我叫小五。” “云苏。” “哈哈,怎么取了个娘们儿名字。”胖少爷大笑。 云苏将一粒花生米精准地弹到胖少爷的嘴巴里,呛得他咳嗽起来。 “还敢乱说话吗?”云苏道。 “不敢了。”胖少爷将花生米吐出来。 “你呢?叫什么?”小五道。 “孟大秋。” * 这日。 云苏独自出门,这一直待在孟府当小厮,也不是个事儿,她得琢磨点新活干。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发现了许多商机,比如,这个时代人的袜子都是松松垮垮的,穿着肯定不舒服。 如果把现代的袜子搬过去,肯定很吃香。 云苏走到几个乞丐跟前,说,“兄弟,问你个事儿。” 乞丐敲了敲破碗。 云苏往里放了点碎银子,说,“咱乞丐有帮派吗?” 乞丐摇了摇头,“你也太天真了,咱乞丐天生自由,哪来什么帮派?也不是没人提起过,可就是组织不起来。” “怎么说?” “人人都想当老大,上去就掐群架,怎么组?” “不是有比武大会吗?” “嘘。朝廷禁止拉帮结派。明目张胆的举行比武大会,可是要砍头的。” “不能偷偷的吗?” “唉。这年头,哪有什么高手,饭都吃不起了。上次比武,两位高手在台上战得正欢,有一方使诈,往地上扔了个窝窝头,这人马上去捡了,结果被踢下擂台。如果大家都吃得起饭,就不会有地下组织啦。” “嗯,说得对。”云苏赞同。 “小兄弟,还有啥事要问不?” “没了。”云苏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分给了那几个乞丐,说,“你们怎么联系?” “看到这个标志了吗?”乞丐指着墙上一个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的符号,“这就是我们的暗号。” 云苏拍了拍乞丐的肩膀,说,“谢了,兄弟。” 云苏心里有了主意,走了一段路,眼睛一瞟,瞅见了那天的白衣公子,刚从一间门铺走出来。 云苏抬头一看,巨大的招牌上印刻三个朱红色的大字:怡红院。 呸,看来是人不可貌相。云苏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一通,悄悄地跟了上去。 今天白衣公子没有随从,一人手持流苏折扇,身材修长,步伐悠然。 云苏转念一想,也对,去怡红院这种地方,当然得单来独往了,被下人晓得了,多没面子。 白衣公子好像并不着急回目的地,而是在路上溜达着,一会儿看看这个玩意儿,一会儿动动那个。 转眼傍晚,白衣公子终于转进了一条小巷。 云苏虽不会轻功,但自以为伪装技术不错,踮着脚尖,在后面走一段,停一段地跟着。 人渐渐少了,白衣公子还是若无其事地散着步。 直到拐到一个死胡同里,白衣公子摇着纸扇,道,“现身吧。” 糟糕!难道被发现了?云苏想,她躲在拐角处,大气不敢出。 “为何跟踪我?还不现身,等我把你揪出来?”白衣公子朗朗道。 云苏跳出来,说,“谁跟踪你了?”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道,“我有说你?” 云苏第一反应是,陷阱!第二反应是,斗不过人家!第三反应是,逃! 转过身便要走为上计,却被不知何时飘到眼前的白衣公子揽住了脚步。 “话未说完,请留步。”白衣公子道。 “干嘛?路又不是你家的?” “这……可说不准。” “你要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我在街上转了五圈,你在我身后跟了五圈。” “不行吗?”云苏挑眉。 白衣公子失笑,道,“行。不过想认识认识公子罢了。” “一介乞丐,不称公子。” “贵姓?” “姓云,名苏。” “既然相遇,不如到鄙舍小坐片刻。” “不必了,”言毕,云苏抬腿欲走。 白衣公子张开胳膊揽住,云苏伸左脚便踢。白衣公子手快速闪开,转身偷袭云苏背部。 两人很快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白衣公子武功高强,深藏不露,云苏明显处于下风,只能见招拆招,打得很吃力,很快,额头上冒了汗。 云苏一只手推向白衣公子,白衣公子一闪,手掌拍向云苏的胸部。 他立刻停下来,后退两尺,双手抱拳,道,“姑娘,失礼了。” “流氓!”云苏哼了一声,心想,这身体不过十四五岁,小荷才露尖尖角,这禽兽的触感很好嘛。 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无赖道,“你要对我负责。” “如何负责?”白衣公子微微低头,有些窘迫。 “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家咯。” “这……” “不敢就让开,别挡了本姑娘的路。”云苏哼唧了一声。 “还不知姑娘芳龄,家住何处?” “凭什么告诉你?” “姑娘不是要我明媒正娶?” “我的话,你也信?” “姑娘肯说,我便肯信。”白衣公子道。 “公子说笑了,今天怕是你挖下的陷阱,等着我下套。那日,我们家胖少爷的钱袋子只怕也是你随从顺走的,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何企图?”云苏逼问。 白衣公子轻声一笑,“姑娘此话严重了。” “你早知我是女子?” “只今日才知晓。”白衣公子轻咳一声。 “撒谎。” “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哼,我就知道。”胸部还没发育,怎么可能摸得出来。 “你是什么人?光你这一块玉佩就价值连城。”云苏眯着眼睛。 “姑娘觉得呢?” “我看得出来还问你?” “姑娘伶牙俐齿,在下佩服。” “别老转移话题,正面回答。” 白衣公子道,“姓凌,名霄。” 这还差不多。“你什么来头?” “姑娘是问我家世如何?” 云苏点了点头。 “既然我一块玉佩便价值连城,姑娘以为如何?” 云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不像骗子,嘴角往上一挑,道,“玉佩可否借我把玩几日?” 白衣公子将玉佩拽下来,丢给云苏。 “这么爽快?不会是假的吧?”云苏怀疑。 “彩礼。”白衣公子道。 云苏脸蛋红了一红,不过幸好脸上盖了一层灰,不至于被看出来。 白衣公子轻轻一笑,道,“时辰已晚,姑娘早些回去歇息罢。改日再会。”言毕,往上一跃,轻飘飘地飞到了瓦房上,瞬间消失。 云苏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看了看手上的玉佩。 ------题外话------ 求收藏。么么哒! 005,真本事 天气大晴。 清晨洗过脸后,云苏又往脸上涂了涂锅底灰。为啥? 某天晚上,云苏洗过脸后,往铜镜里一照,活生生被这张皮子吓到了。这这这,也太漂亮了吧。 肤白胜雪,眉目含情,唇色朱丹,双眉间有颗朱砂小痣。 尽管云苏不是神棍,但也知道这身躯本是大富大贵之人。 这张脸,万万不可轻易往外展露。 于是,她干脆继续穿乞丐装,抹上锅底灰,风风光光的当她的小乞丐。 云苏捆上腰间的带子,走出房门,伸了个懒腰,却看到高手师父已经缕着胡须,目光深邃地站在院子里了。 “师父早。”云苏打了个哈欠,走过去。 “你过来。”高手师父道,“为师今天要教你些本事了。” “真的啊?轻功吗?”云苏早就对这种古代特殊技能好奇的无法自持。 “没出息。比轻功要厉害。” “我能学会吗?”云苏道。 “师父不会看错人。”高手师父淡定道。刚一看这小子,就知道他是学武的好料子,身子小,灵活。有一定的底子,最重要的是敢跟他叫板,这叫无畏。 无畏无惧者,便能成大器。 “你先拿个酒盅过来。” 云苏乖乖听话。 “倒满酒。” 云苏斟满酒,递给高手师父。 高手师父眯了眯眼睛,食指和中指夹着酒杯,只听“嗖嗖”两声,酒杯嵌入柳树皮内,树干震了震。 云苏也震了震,道,“好厉害的功夫!” “把杯子取出来。”高手师父淡淡道。 云苏将杯子从柳树内抠出来,发现杯子里的酒竟一滴不少,再一捏杯子,那杯子竟碎成粉末,酒水哗啦倒了一地。 云苏简直看呆了,瞬间知晓了一个真理,这师父除了臭屁外,原来有真功夫,不禁肃然起敬。 “学功夫,内力很重要。”高手师父道,“飞再高有屁用,还不是得近身搏斗?” 云苏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再倒一杯酒。”高手师父缕了缕胡须。 云苏心中隐隐不祥,却还是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高手师父。 这次他并未瞄准柳树,而是瞄准了人肉靶子。 “等一等,”云苏道,“我肚子有点疼。” 高手师父嘴角上挑,做出个很傲娇的表情,手指一挥,酒杯便冲云苏飞了过去。 她虽是新时代少女,学过跆拳道,可这不代表会武功啊,关键时刻,云苏闭上眼,手向前一抓,心想,看命吧。 只感觉手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酒杯被她紧紧握住,不过,酒却洒了一手。 云苏庆幸,手断没关系,还好没死。 “我只用了两分力度。”高手师父道。 云苏又是一阵大惊。 “这段时间,你就练习这个吧。” “这,这就是您说的本事?”云苏道。 “你质疑我?” “不敢。” “哼。几个月后,你就知道我为何让你练这个了。” “是。”云苏低头,双手抱拳。 “现在出去,不要说我是你师父。” “为何?”云苏好奇。难道师父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你的三脚猫功夫拿出去,世人如何看待为师?” 云苏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臭屁,还死要面子的老头子。 “别忘了教那胖子扎马步。” “是。” “唉,”高手师父叹了口气,道,“他若一次能扎两个时辰的马步,也算是阿弥陀佛了。为师累了,先行休息片刻。” “这才大清晨啊,师父……”还未等云苏说完,高手师父已经飘走了。 这两个月,云苏练习扔水杯,胖子则在她一旁扎马步。 不足一炷香时间,便气喘吁吁道,“我的腿动不了啦。” 小五则拿着小皮鞭抽胖少爷的屁股,道,“再坚持会儿。” “诶哟,疼。”胖少爷呲牙咧嘴。 “哥,他说疼。”经云苏交代,小五不在人前叫她姐。 “再抽他一下。”云苏将水杯丢到柳树上,结果又砸到地面上,碎成片,恼火道。 “云苏,才不足半个月,你都碎了多少杯子了!得赔多少钱?”胖少爷瞪着她。 “就咱这关系,说什么杯子不杯子的!来,孟少爷,坐会儿,累不累啊?” 胖少爷哼了一声,道,“给本少爷捶捶腿。”在云苏将脸拉下来之前,胖少爷又怏怏地将腿放了下去。 “小五为什么不习武?”胖少爷问道。 “我哥可以保护我。对吧。”小五笑眯眯。 “对。”云苏道。 “那,我也不习武了,你保护我俩吧?”胖少爷笑眯眯。 “滚。” “孟大秋,咱商量个事儿呗。” 胖少爷挑了挑眉,道,“说。” “我想借你点银子。” “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一百两。” “一百两还不多?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借不借?” “没有。”胖少爷道。 “真不借?” “真没有。” “好,绝交。” “我这个月只有二十两。”胖少爷抠着手指,为难。 “拿过来吧。”云苏道。 “这个月就指着这二十两银子活了。” “下个月还你四十两。”云苏笃定。 “此话当真?” “当真。”云苏道。 “如果你能给我搞来一百两,下个月我还你二百五十两。” “打个欠条。”胖少爷道。 “一言为定。” 云苏在欠条上写下自己的大名后,胖少爷乐呵呵地将欠条揣到袖子里,猥琐地爬上床,从被子里摸出一只红木盒子。 “喏,都给你。”胖少爷狠了狠心。 “你这个死胖子,还藏私房钱,真恶心。” 胖少爷拍了拍盒子,一脸认真道,“以备不时之需嘛。” “呸。”云苏啐了一口唾沫。 008,袜子真经 三日后。 云苏的袜子铺开张了。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做广告的意识,云苏写了几个广告,大体内容是“还我健步如飞,袜子我最强。”“要什么裹脚布?袜子给你自由梦。” 然后,让孟小春在旁边画了哪吒穿袜子,踩风火轮的图,贴到大街小巷。 有了这等新鲜事,龙城的人看着贴在墙上的广告,津津乐道,指指点点。 不管谈论的褒贬,总算达到了推广的目的。 云苏很淡定地拿了三百双袜子,坐在小板凳上,手持蒲扇,等着百姓上前购买。 可,大家都只是摸摸看看这新鲜的东西,并没人愿意掏腰包。 云苏倒也不急,认真地给他们介绍着袜子的功能,甚至她脚上就穿了一双。 “这是啥?”一个汉子挤进人群,指着袜子问道。 “袜子。”云苏认真道,仿佛她卖的是极为神圣的吉祥物。 “能干啥?”汉子继续问道。 “往脚上穿。只需轻轻一套,冬日温暖如春,夏日清爽如秋,美观大方,行动起来毫不费力,包妻子纺织满意,相公下田顶呱呱。”云苏拿着袜子,陶醉道。 汉子惊讶道,“还有此等功效?” “当然。”云苏忽悠道。 小五看着云苏一脸骗子样儿,忍不住笑出声。 云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要不要来一双?” “我再瞅瞅,瞅瞅。” “姑娘,你要不要来一双呀?质量忒好,包你健步如飞。”云苏笑嘻嘻。 姑娘被她说害羞了,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 出了皇宫的白衣公子三皇子凌霄和青衣公子五皇子凌轩,慢悠悠地走在帝都的大街上一通闲逛。 “三哥。咱们老出宫,是不是有所不妥?”凌轩问。 “有何不妥?” “大哥他们质疑咱们勾结臣子,谋篡皇位。” “人心难测,随意他们猜。” “三哥,你不担心吗?” 凌霄轻轻一笑,道,“何为担心?我心坦荡荡。” 凌轩点了点头。三哥在他心中是最为正直的,即没有大皇子的昏庸,二皇子的奸诈,亦没有四皇子的多情。 所以,在皇宫这个人心杂乱的地方,他毅然决然地站在势力虽不强大,却韬光养晦,满腹经纶的三皇子一侧。 凌霄的生母慧妃,虽位份不高,不甚得圣上宠爱,但为人温和稳重,倒能在后宫站得一席之地。 凌轩想,这也是凌霄能养成云淡风轻性子的重要因素。 而自己,则幼年丧母,经历风雨飘摇,天资一般,直到与凌霄一派,才得以稍稍改变困境,所以,他很是感激凌霄。 突然看到前面为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凌轩便去探了探。 凌轩看完云苏打的广告后,问道,“三哥,什么是‘袜子’?” 凌霄走近,看到大幅广告,大致了解,道,“走,咱瞧瞧热闹去。” 走到鑫丰布庄。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全是人。 凌轩辟出一条路,挤到最中间,定睛一看,是那小乞丐。真是相逢何必曾相识。他乐了,道,“三哥,正是那小乞丐出的幺蛾子。” 凌霄微微一笑,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这小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本事呢。有点意思。 越过人群,他道,“请问这袜子多少钱一双?” 云苏见到是那日的白衣公子,心里颤了一下,他来这里有何企图?砸场子?拆台?收保护费? “哦!两文。”云苏回过神,道“公子怎么有闲工夫,到鄙摊一逛?” “可能是与公子心灵相通。”凌霄双目如星,唇角含笑。 云苏总是无耻不过这位凌公子,只得转移话题,“公子要来几双?” “来五双。”凌霄大方对随从道。 “公子如此大方,何不把三百双全部买走?”云苏道。 “我若全买部走,你还卖什么?” “我就直接跟着公子混了呗。”云苏不痛不痒道。 “未尝不可。”凌霄微笑。 云苏想着腰间还揣着人家的玉佩,有点拿人手短。 哗啦啦,云苏手中多了许多枚铜板,云苏嘿嘿一笑,狗腿道,“谢公子,下次再来。”顺手将铜板塞到钱袋子里。 “今夜,小巷见。”凌霄低头拿袜子时,在她耳边小声道。 云苏翻了个白眼,“公子说啥?” 凌霄轻笑一声,不多言语,转身走出人群。 倒是凌轩多看了云苏一眼。 “还有谁要来一双吗?瞧一瞧看一看啊!”云苏吆喝。 自有人开了先河之后,才有人开始买,从几个,到陆陆续续人多了起来,直到生意越来越火爆。 绝对是大丰收,云苏自己都飘飘然的觉得自己是经商奇才。赚钱无压力。 自动忽视掉凌霄的帮助。 一上午,三百双袜子售罄,云苏摸了摸沉甸甸的钱包,迈着轻快地小步伐,往门外走去。 布庄的老板,看着云苏挺着胸脯远去,哼了一声,臭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009,小巷之约 是夜。 天空渐黑。 云苏想了又想,决定赴约。 她不会轻功,只得走到了小巷。天有点冷,云苏看着空荡的小巷打了个颤。 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迟到?云苏心中暗暗不爽。 正在此时,一件白色的大氅从房顶上轻飘飘地落下,披到云苏肩上。 “等候姑娘多时。”道完,凌霄出现在云苏面前。 “能不能别跟鬼似的。”云苏翻了个白眼,手下摸了摸柔软的大氅,上面还有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凌某下次注意。”凌霄轻笑一声。 “找我来干嘛?” “半日不见,甚是想念。” “别说废话。”云苏道,“老缠着我不放,到底有啥企图?” “姑娘觉得呢?” “我一不貌美,二不聪明,三没银子,”云苏一条条列举,“所以,公子,无论如何,你都找错人了吧。” 凌霄望着云苏认真的脸,说,“我需要姑娘帮个忙。” “有什么好处?”云苏扁着头。 还没问什么忙,便先问好处,也真够实在。凌霄饶有兴致,道,“你要什么好处?” 云苏点了点下巴,“给我弄个官当当。” “你想当什么官?” “容我想想。” “旺斐侯如何?” “那是干嘛的?”云苏眨了眨眼睛。 “这你有所不知,王斐侯与王爷同等位分,且比王爷的权力还要大。” “如此厉害?” 凌霄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说吧,什么忙?” “这个忙倒是很简单,”凌霄道,“不过要委屈委屈姑娘你。” “嗯?” “虽说这怡红院是风流之所,但却是在下往外传递消息的最佳通道。由于在下不便长久出入风月场所,所以需要一聪慧之人,在中传递信息。” “如此。”云苏突然明白前几日,凌霄为何从青楼走了出来。当时,自己还将他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通。 “姑娘只需将玉佩给馨儿姑娘看,她便知晓。” “好办。”云苏轻松道。 “还有别的事吗?” “只此一件。”凌霄微笑。 “我还有事。”云苏道。 “姑娘请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相信他只是家境富足。 凌霄双手背在身后,尽显帝王之气,沉声道,“三皇子,凌霄。” 云苏的嘴大得可以容下一枚鸡蛋,“那日的青衣公子呢?” “五皇子凌轩。”凌霄并不对她过多隐瞒。 “你,你们……”放到现代,他们也是如雷贯耳的名字,云苏好想给他要签名啊…… 不行,要淡定。云苏拍了拍脑袋,道,“原来如此。” “姑娘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云苏摇了摇头,这个消息已经够震撼了。 凌霄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国家表面上,虽是和平盛世。但在这其中危机四伏。父皇年迈,太子凌墨无能,二皇子凌玮和四皇子凌翊自成一派,对皇位虎视眈眈,私下养了一批士兵,只待时机,谋权篡位。” “你要如何做。”云苏皱着眉。 凌霄苦笑一声,“做好充足准备,只得在这一天到来时,减少对天下苍生的危害。” “你在皇宫不会受到排挤吗?” “庆幸在下的计谋,还不至于被人陷害。” 云苏舒了一口气,当个皇子也不容易。她更笃定了要帮三皇子到底。 “何时让在下一睹姑娘芳容?” “恐玷污了三皇子的眼睛。”云苏道。 “玉佩已收,再丑也是在下的娘子。”凌霄笑道。 云苏脸又红了红。 * 在砸碎了三万六千八百二十一只酒杯后,云苏终于能将杯子像模像样地丢进树干里,且滴水不漏。 高手师父看着颤了颤的柳树,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 “师父教的好。”云苏拍马屁。 “徒儿,习武要上心,必须勤学苦练,方可成器,你可明白。” 云苏道,“明白。” “为师八岁习武,到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身子骨越来越老啦。” “师父,在您之上,还有高手吗?” “那当然,”高手师父道,“高手层出不穷,年轻有为的人才甚多。如果你勤学苦练,也可勉强算一个。” “师父竟如此抬高弟子。” “多年前,我与师兄比武数次,不分伯仲。无奈,我们只得打赌,在二十年之后,两人的徒儿要比一场武,谁赢了,便是谁厉害。可是,我不能让孟大秋比武。”师父目光深邃。 “为何。” “为比武丢掉一条小命,可谓不值。” 云苏心里嘁了一声,怕是打输后,丢面子吧。臭屁的老头儿。“师父可曾见过师伯的徒儿。” “见过。” “如何?” “骨骼精奇,虎背熊腰,蛇头象腿,必是习武奇才。”师父缕了缕胡须。 云苏大惊,“师父岂不是要我去送死?” “不至于,”高手师父眯了眯眼睛,“你最多可以跑路,可那胖子,连跑都跑不过人家。” “……”云苏沉默片刻,道,“谢师父抬举。” “你这几日,要认真练习。” “为何?” “三个月后,便是比武之约。” 云苏瞪了瞪眼睛,“师父您在逼我。”她发誓,是真的只会三脚猫功夫啊。 高手师父拍了拍她的肩膀,“任重而道远,你要发挥潜能,不可有半点马虎。” “……”云苏感觉整个身体都是酥软的。 “今天师父教你轻功。” “师父不是说轻功无用吗?” 高手师父斜了她一眼,道,“实在打不过之时,可用轻功逃跑。当然了,师父相信你的能力。” 云苏被高手师父说的身子一颤一颤。 高手师父轻咳一声,道,“内家轻功,以跌坐练气,或早或晚行动,能将气自由提起与沉着,需气沉丹田,身体康健,你可懂?”话音刚落,高手师父便轻飘飘地飞到柳树顶上,单脚站立枝桠,如风中之白鹤。 云苏点了点头,道,“懂。” 高手师父又轻飘飘地落了下来,道,“你先踢墙吧。” “何为踢?” 高手师父一跃而起,在与地面呈九十度的墙上快速行进,如履平地,道,“现在你可知晓?待你可走到十步,再唤我。” “是。” 高手师父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道,“师父假寐片刻。”于是,瞬间消失不见。 于是,云苏开始折磨孟府的墙。 每日清晨,孟大秋便从跺墙声中醒来。他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道,“云苏,你又在干嘛?” “你不懂。”云苏道,如何抗拒地球的重力,在墙面健步如飞,是她整天都在思索的问题。 “别踢我屋子的墙。”孟大秋翻白眼。 “我不敢踢孟侍郎的墙。”云苏诚实道。 “唉。”孟大秋叹了口气,道,“算了,我现在也打不过你。” “你别难过,”云苏停下来,道。 “嗯?” “今天的马步,你还没扎。”云苏轻轻一笑。 “……”孟大秋发现,其实在跺墙声中睡觉,好像也还不错。 孟大秋拿个小马扎,坐在阳光里,托着腮,看云苏踢墙,“云苏。”他道。 “干嘛?”云苏练得满头大汗。 “你若是女子该多好。” 云苏踉跄一下,难道脸上的灰不够多,被这胖子看出端倪?她回头一想,不应该,依胖子的智商,应该观摩不出。 “何出此言。”云苏淡定。 “行动之时弱柳扶风,腿细腰软,不该是男子之态。”孟大秋喃喃道。 没想到这具身体魅力难挡,她自信伪装能力,但时间一久,连胖子竟也看出边角。云苏眼睛一转,道,“本乞丐英俊潇洒,连我自己都会被迷倒,难免你如此想。” 孟大秋瞥了她一眼,道,“夸你两句,便不知边际。” “哈哈。”云苏大笑,“时间不早了,我该去摆摊了。”言毕,步伐轻松离去。 010,决斗恶汉 这几日的生意都不错,甚至有百姓一买便是五六双,物美价廉,云苏说话悦耳,一时间吸引众多年轻少女。 这天。天气不错。云苏一边卖袜子,一边跟买袜子的小姑娘闲侃。“姑娘今天抹得胭脂跟你的肤色太配了,漂亮。” 姑娘摸了摸脸,低头娇笑了一声,道,“是吗?” “我不说谎哦。”云苏道,“姑娘可是及笄之年?” “已是桃李年华了呢。”姑娘害羞。 “看不出啊,”云苏大惊。 姑娘喜得花枝乱颤,待拿了袜子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而另一边,布庄老板的生意却是依旧惨淡,看着云苏的风生水起,他眼红起来。 待云苏清闲时,老板道,“小兄弟,你来。” 云苏应声走过去。 “你这小摊,一日能赚多少两?”老板在云苏耳边小声道。 “你这布庄一日赚多少?”云苏贼兮兮道。 “我这布庄虽不赚,也不赔。” “我这小摊利润微薄,不及布庄。”云苏道。既然老板想与她兜圈子,何乐而不为。 “小兄弟谦虚了不是?作为商业伙伴,你得告诉我啊。” “说出来,怕吓死你。”云苏道。 “怎么可能。什么大风大浪,我都经历过。” “也不是不可,你可听好了,”云苏抱着双臂,在他耳边神秘道,“目前一日可赚三十两。” 老板眼珠一转,一天三十两,这一月可就是三三得九,九百两。没想到一个小小摊位,能赚这么多银子? 转念一想,自己这一天生意好,才赚二两银子,差距忒大。 老板嘿嘿一笑,道,“小兄弟可否把摊位转让给我?” “不是让你入股了吗?”云苏道。 百分之二十的利润满足不了这贪心的奸商,看到云苏的摊位有利可图,他便想全盘占有。 “你卖给我可好?” “不卖,不卖。”云苏摆了摆手。 “多少钱才肯卖?” “多少钱也不卖。”云苏道。 老板眯了眯眼睛,“如此执拗?” 正在这时,一个姑娘对云苏道,“老板,我要一双袜子。” “好嘞,姑娘长得真漂亮。”云苏笑嘻嘻地将袜子递给姑娘。 姑娘娇羞一笑。 云苏将铜板塞到口袋里,贱贱地向老板吐了吐舌头。 气得布庄老板说不出话。 又是一天盆满钵满。 傍晚,云苏哼着小曲,手里掂着钱袋子,往孟府走去,琢磨着老摆袜子摊也不是个事儿,得折腾点新东西。 她拐到小巷,突然眼前出现了五六个身体强健的大汉,面目凶狠,着眼便知道不是善茬。 云苏定睛一看,心想莫不是那布庄老板买摊不成,要杀人灭口?可,派这么几个小罗罗来,未免也太小瞧她云苏了。 云苏上前一步,虽身板瘦小,却气势霸道,说,“什么人,敢挡了本大爷的路?” 那几个彪形大汉,有手持棍棒,亦有拿着刀剑的,其中为首的独眼大汉道,“小兔崽子,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还敢在爷爷跟前说大话?” “瞧瞧这话说的,”云苏砸吧嘴,也不废话,道,“得单挑还是群殴?”说着,将钱袋子塞到衣服内,命要保,银子也不可少。 “兄弟们,上!”独眼大汉挥了挥手,道。 云苏心想,正常不都应该先单打独斗吗?这人不遵守规则。 正在这大汉的大刀向云苏脑袋砍来时,云苏一个转身,移步到大汉身后,向他的腰上猛踹一脚,同时,坚硬的拳头迅速抡到另一个大汉的鼻子上。 瞬间,鼻血以抛物线的形式,滴到地面上,斑斑点点。 整个小巷正因这鲜血,狰狞起来。 独眼大汉可不是吃干饭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挥着刀向云苏冲过去,毫无章法可言。 云苏眯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招胜有招? 此时,轻功派上了用场,只是轻轻一跃,她便单脚站在了大汉的头顶上,运气下沉。 目睹此举,几个大汉向后退了几步,虽然他们身体强壮,但打架一般都是靠力气和人数取胜,何时见过真正的高手。 于是,唯唯诺诺,不敢向前。 那独眼大汉感受到头顶的压力越来越沉重,面部表情极度扭曲。 云苏不想害人性命,道,“你可服气?” “不……服……”独眼大汉的脸涨成猪肝色。 云苏叹了口气,道,“你也算条汉子。”说完,又运了运气,使体重又增加几分。 独眼大汉挥舞着手中的刀,奈何也只是乱舞。云苏只需轻轻一跃,便可再重新站立在他的头顶。 独眼大汉承受不了巨大压力,“嘭”的一声,单膝跪了下去。 其他大汉,只眼睁睁瞅着,并不敢贸然上前。 “现在,你可服?”云苏冷声道。 独眼大汉死死咬着牙齿,艰难道,“你是……何方……神圣?” “这你不需知晓。”云苏道,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服……” 话音刚落,云苏轻飘飘地从大汉的头顶跳了下来。 只见大汉轰然倒地,只剩苟延残喘的份儿。 云苏拍了拍手道,“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派来的。以后不要跟布庄老板混了,跟着我,包你们吃香喝辣。” 大汉们互相看了看。 云苏将身上的钱袋子丢给他们,道,“这是酬劳。” 云苏又蹲下身,对独眼大汉道,“你可愿意?” 独眼大汉如今对云苏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道,“愿意。” 云苏轻轻一笑,“如此,以后我让你们向东,不许向西,且不许做滥杀无辜之事。而你,只可听我派遣。若我知你不忠,必取你项上人头!”最后一句话,云苏语气加重。 独眼大汉挣扎站起身,“我独眼强说话向来算话,跟了公子,绝无二心。” “那便好”云苏道,“现在,你需将龙城地痞流氓压制到手下,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们认同你的指挥。可能做到?” “能!”独眼大汉信心满满。 “那便好。”云苏沉声道,“乱世出英雄。听我派遣,必成大器。” “是!”独眼大汉拱手,道,“老大!” “行了,我得回去,你们也回吧,武术要好生练习,不然是要吃亏的。” “谨听老大教诲。” 说完,云苏轻飘飘地飞到瓦房上,无奈没站稳,滑了个踉跄。 下面看她表演的大汉,死死憋着,不敢笑出来。 她脸一红,道,“没站稳没站稳,那啥,你们快回去吃饭吧。” 011,新生意 次日。 云苏带领孟大秋和小五气势汹汹地冲进鑫丰布庄。 老板眼珠转了转,别说这小乞丐没死,就连那几个雇佣的大汉也不见了踪影,如何是好? 知道来者不善,老板满脸堆笑道,“哟,是苏老板,今天怎么不摆摊?” 云苏哼了一声,“如此下作之事,你也做得出来,实在枉为人。” 老板决定装傻充愣到底,道,“小的不知道苏老板指什么。” 云苏冷笑,“是么?那就让我来提醒提醒你。独眼强,进来!” 老板看到独眼强带着几名大汉闯进来,瞬间脸色煞白。“这……这是……” “独眼强,昨晚,是谁让你袭击我的?” 独眼强面无表情地揪住老板的领子,如同拎一名小鸡仔,道,“正是此人。” 老板吓得额上渗出汗珠,道,“大侠饶命!” “饶命?”云苏道,“我还真不屑要你这条狗命。” “先……先放手……”老板喘不过气,吭吭哧哧道。 “先被拎会儿吧。”云苏瞟了他一眼,背着双手,道,“你想买我的摊子?” “不……不是……没有……哪敢……”老板是典型的外强中干。 “嗯?”云苏瞪着眼,凶神恶煞。 “是……是……想买……” 云苏笑了一笑,道,“老板想出多少银子?” “一……一百两……”老板狠了狠心道。 “什么?我的摊子只值一百两?”云苏冷声道。 “二百两……”老板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二百两?你打发要饭的?”云苏挑眉。 “二百五十两……”老板哭了。 “就咱俩这交情,你这不在笑话我么?”云苏道,“说个实诚价!” “三三三……三百两……”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云苏轻轻一笑,道,“就说嘛,老板够厚道。独眼强,你抓着老板干嘛?赶紧松开,得好生伺候着。” 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叹了一口长气,罢了罢了,破财消灾。 以后再也不招惹这种地痞流氓。 云苏立刻从乞丐升级成土豪,走路也能挺着胸脯了,当大款的感觉绝对比傍大款的感觉要爽的多。 * 腰包里有了这几百两银子,云苏走路都将腰杆挺得直直的。不过,摊位已经卖给了布庄老板,总得折腾些新活才行。 这日。 孟府。厨房。 云苏揉着面粉,搅拌鸡蛋,忙得不亦乐乎。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云苏头都没抬,道,“做好吃的。” 小五戳了戳一边的孟大秋,道,“你觉得像好吃的吗?” 孟大秋喃喃,“看她的动作像在剖尸,吃了会不会死人?” 小五纵纵肩膀。 “孟大秋,你再乱说话,我把你舌头割下来。”云苏道。 孟大秋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吭声。 卖面包是云苏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才得出的经营方向。 在现代,云苏的妈妈便是以为西点师,做蛋挞,小蛋糕,面包,马卡龙那都是轻轻松松的。 所以,云苏耳濡目染,尽管没有妈妈那么专业,照着葫芦画瓢还是挺像样的。 古代没有微波炉,云苏动用聪明的大脑,自制了简易微波炉。 加热的话,云苏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灶火,所以被呛得够呛,等面包蒸出来,她整个人已经成焦炭了。将这张绝美的皮子折腾成如此惨样,云苏也为其感到惋惜。 当这种叫“面包”的物质端端正正放在盘子里时。 小五嗅了嗅那圆乎乎的东西,闻起来好像还不错。 孟大秋皱了皱眉,也将鼻子凑了过去。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尝尝啊。”云苏道。 小五扣了一小块,嚼了嚼。 孟大秋也扣了一块,嚼了嚼。 “如何?”云苏道。 “软软的,滑滑的,有点像馒头。”小五评论道。 “嗯,不错。”孟大秋总结。 这味道将孟小春也吸引了过来,她老远就叫喊道,“你们吃独食,不算上我,我告诉爹爹!” 云苏翻了个白眼。哪都有这小丫头片子。 孟小春坐在石凳上,也扣下来一块,尝了尝,认真地问云苏,“这是什么玩意儿?” 云苏道,“面包。” “哦,”孟小春了然,然后,又扣了一块。 孟大秋打她的手,道,“一共蒸了两块,你吃完了,我们吃什么?” 孟小春翻了个白眼,道,“你长这么胖,消耗脂肪就够了,吃什么面包?!” 孟大秋气得牙根痒痒。 “云苏,你也教教我,以后我做给你们吃。” “就凭你?”小五怀疑道。 “你们凭什么都瞧不起我?”孟小春生气道。 云苏道,“我们没有瞧不起你,是不相信你的实力。” 孟小春非常想得到云苏的肯定,道,“我觉得这面包虽好吃,但还少一味材料。” “什么?”云苏道。 “牛奶。”孟小春说,“若添加一定量的牛奶,必定酥软香滑。” “有道理,”云苏拍了拍孟小春弱小的肩膀,又回到了厨房,折腾她的面包。 孟小春道,“云苏中邪了?” 小五眯了眯眼睛,深沉道,“大哥发现新的商机了。” 孟小春“嘁”了一声,“就是做面包?” “管你什么事,小屁孩,一边玩去。”孟大秋赶她走。 “孟大秋!”孟小春站起身,指着他,凶狠道,“你要再赶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大秋挑眉,道,“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你要是再不尊敬我,我就把你逛窑子的事儿告诉爹,看咱爹……”孟小春的话未说完,便被孟大秋死死捂住了。 “你小点声!”孟大秋鬼鬼祟祟。 “哼,”孟小春扒开他的手,扭着腰,站到一边,气势嚣张。 “你怎么知道我去怡红院了?”孟大秋小声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孟小春道。 “你……你……”孟大秋指着她,却又不敢怎么样,“哼。” “还敢不敢赶我了?”孟小春仰着脖子。 屈服于孟侍郎的淫威,孟大秋道,“不了。” 孟小春扭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 “小春,你老告状,以后谁敢娶你?”小五道。 “要你管!”孟小春翻白眼。 小五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云苏的面包又做了出来,分给三人尝了一尝,都感觉不错。云苏感觉银子在向她招手了。 正在四人讨论如何将面包做得更好时,高手师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幽幽道,“老远就闻到一阵香气。原来是此处发来的。” “师父好。”云苏恭恭敬敬道。 “轻功练得如何?”高手师父轻咳一声,缕了缕胡须道。 “可在墙上行进三十步有余。” “不错。”高手师父道。 “师父教导有方。”云苏道。 “这白面馒头可是徒儿做的?” “正是。”云苏道,转了转眼珠子,道,“师父请用。” “哈哈……为师吃过午饭了。” “师父再尝尝嘛。”云苏道。 “那……为师就检验徒儿厨艺如何,”说着,高手师父抓起一块面包,往嘴里塞了进去,尝了尝,不停点头,道,“不错不错,味道甚好。” 孟大秋,孟小春,小五眼巴巴地望着面包被高手师父吞进了肚子里,只得干咽唾沫。 孟小春干笑,道,“没想到师父吃过午饭,胃口还如此之好。小女子甚是吃惊。” 高手师父抹了抹嘴道,“习武之人,胃口好。哈哈……” 孟小春噘着嘴,托着下巴,不开心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 云苏瞪了她一眼。 “下次有好吃的,一定要唤为师啊!”高手师父道。 “是。”云苏道。 高手师父打了个饱嗝,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走了。 012,茶馆打斗 剩下的几日,云苏创造了各种点心,蛋挞,蛋糕,面包甚至马卡龙,小五他们被每天被云苏喂的饱饱的,而她,则摇身一变,成为西秦国点心的鼻祖。 后来,这龙城里不知道云朵蛋糕房的人,都是该打的。 云苏的经商头脑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她在小五画给她的西秦国地图上,认真地用毛笔标注。 她双袖一挥,道,“开四家分店,分别在鹿城、麒城、雀城、凤城。”说着,将地图上画上圈。 “安顿好之后,在这龙城附周围的几座城池也开始卖。”她抬起头,想了想,中肯道,“不过,咱的实力目前不足。” 孟大秋、孟小春和小五听着她侃大山。 “可是云苏,”孟小春插了一句。 “嗯?” “咱连龙城的点都还没站稳脚跟……” “别慌”云苏道,“不想怎么会有呢?” “胖子,你再搞点钱来,我这儿还有三百两,先把铺子开起来再说。” “可是”孟大秋为难,“我的私房钱都给你了。” 云苏翻了个白眼,平静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枕头里还藏着二百两银票。” 孟大秋眨巴着小眼睛,登时语塞。 * 刚出了鑫丰布庄,云苏便看到一只白狐速度极快的穿梭在人群中,这东西极有灵性,且珍稀罕见,怎么今日却在闹市中见到? 云苏多留意了一眼,没想到这小东西,找准了她的位置,蹲了下来,眨着黑漆漆的眼睛,打量着她。 简直萌哒哒。 云苏一笑,蹲下身,想要仔细观察这白狐。 没想到这小东西并不领情,转身便跑,却五步一回首。 云苏瞬间了然,它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云苏没多想,便跟了过去。 小东西蹿到一间茶楼,“嗖”的一下,便没有身影,速度极快。 云苏抬腿走向茶楼,在角落处看到凌霄手持白瓷杯,优雅地喝着茶水,剑眉星目,一副高贵之相。 而那白狐,正乖顺地趴在凌霄怀中吃着盘子里的鸡卵。 云苏大为惊奇,走近,道,“这玩意儿是你的?” “正是。”凌霄道,“公子请坐。” 云苏坐了下来,道,“如此灵异之物,你如何搞到手的?” “此物乃冰雪神岛所有,却不过一两只。恰好,在下与岛主有所交情,便讨来一只,当做宠物,养着玩。” 那白狐抬起头,黑黢黢的眼珠望了望云苏,又重新低下头。 云苏煞是惊奇,道,“你养多久了?” “不过二三年。”凌霄道。 “识人吗?” “识。”凌霄微微一笑,道“公子对此物的情感,仿佛比对霄更深厚,霄深感酸意。” 云苏瞥了他一看,这男子从不知害臊为何物。道,“这次找我有何贵干?” 凌霄递给云苏一支簪子,低声道,“此簪内有重要消息,麻烦公子传给馨儿姑娘。” “没问题。”云苏收下簪子。 “而这簪子,霄兀自认为,公子戴上,甚美。” “别废话。”云苏道。 “霄还要提醒公子,近来要小心。” “此话怎讲?” “公子乃经商奇才,名声渐起,恐有人对公子不轨。” 云苏笑道,“一条命罢了,有本事就来拿。” “霄不是没领会过公子的三脚猫功夫。”凌霄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道。 “……”云苏原本想得瑟一下,回头一想,这白衣公子的武功高深莫测,不知比她深厚多少倍,还是算了。 “何况,公子因大意而受伤,霄定懊悔不已。” “知道了。”云苏道。 凌霄轻咳一声,呷了一口茶。 “你病了?”云苏道。这次来,便发现凌霄脸色惨白,嘴唇也不似以往红润。 “偶染风寒,不打紧。”凌霄简单一句。 “不是有太医吗?给瞧瞧啊。”云苏道。 “公子有所不知,皇宫内人心叵测,不知哪味药会伤我性命。所以,只得如此,得过且过。” 说的也对。云苏点点头,想起在现代看过的那些清宫剧,确实挺复杂,脑筋转得越慢,死得越快。 而且,三皇子这种地位,也只能逞强,就算生病,也只得装作一副身体康健之假象。 唉。在其位谋其职,实属不易。 “改日带我入皇宫吧,”云苏道,“我想观摩一下。” 凌霄轻轻一笑,道,“若有机会。” 两人又闲聊片刻。正在此时,一侧两个大汉吵了起来。 其中一个独臂大汉单脚立在凳子上,气势汹汹道,“撞了老子的桌子,摔了老子的盘子,赶紧道歉,不然对你不客气!” “你算老几?”另一个大胡子汉子挑眉道,“再纠缠不清,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呵……大爷我从未见到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今天就让你的脑袋挂在这茶楼顶上,供众人观赏。”独臂口水四溅。 大胡子口舌也不慢,道,“好大的口气!今日,我们就决斗一场,你若输了,我挖掉你的眼睛泡酒!” “你这狗娘养的!放马过来吧!”独臂红眼道。 大胡子道,“大爷让你三招。” “老子还用你让?”独臂道。 茶馆内的人全部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二人,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云苏与凌霄则淡定地喝茶,一句话也不说,尽管眼睛没注视过去,但双耳都在认真听着,静待事件发展。 大胡子道,“不打是吗?不打爷就回了!” “哪有这等好事?”说着,独臂向大胡子奔了过去,空荡荡的袖子迅速甩了起来。 敢与独臂叫板,大胡子也不是善茬,这是,他抽出两根三叉戟,向独臂挥了过去。 瞬间两人打斗起来,虽招式笨拙,但每一招都用足了内力,阵阵凉风呼啸而来,伴随着兵器尖锐的响声。 尽管独臂并无武器,但那只长袖却力度极大,看来无力,实则柔软,无论大胡子如何斩都不断,韧性极强。 茶楼里的桌子椅子都已成为牺牲品,掌柜和店小二躲在柜台里,战战兢兢。 连看客都不敢走近,只敢躲得远远的。 只剩云苏与凌霄依旧慢悠悠地酌茶,毫不动摇。尽管这边打斗已惊天动地。 已有十来个回合,却依旧没分出胜负,正在所有看客都已审美疲劳。这时,从断臂的袖子里飞出几枚飞镖,极其迅疾地冲凌霄飞来。 凌霄只是在玩弄着手中的瓷杯,眼睛瞟都没瞟那几枚及其迅速的飞镖。 看客又重新来的精神,有的甚至惊叫起来,心里都在想着,完了完了,这倒霉蛋死定了,肯定成炮灰了。 而凌霄修长的手指弹出几滴水珠,只见,那圆滚滚的水珠以更为彪悍的力量向那飞镖冲去。 此时,全部的观众都张大了嘴巴。 只听“铿铿”几声,那几滴水珠将飞镖无一例外地打了下来。 凌霄却当事情没发生一般,手摸着白狐的绒毛。 独臂与大胡子同时愣了愣,对视了一眼,随后,独臂道,“半天分不出胜负,不打了!” “哼,当我愿意跟你打吗?不自量力。” 两人分别白了对方一眼,迈着大步走出了茶楼。 剩下一群还在惊讶中的人们。 云苏与凌霄亦走出茶楼,凌霄道,“让公子受惊了。” 云苏道,“你知道他们是冲你来的?” 凌霄轻轻一笑,道,“是。” “你可知道是谁派来的?” “霄也只敢暗自揣测。” “谁?” “大皇子凌墨。”凌霄道,“只有他的智商才会派北燕国之人明杀我。” “这两个大汉并不是西秦国人?”云苏道。 凌霄点头,道,“身材魁梧,且易爆易怒,必是北燕国人。而凌墨则与北燕国王子有所交情。由此,不难猜出。” “他如何知道你会出现在茶楼?” “当朝五个皇子哪个能没内线?” 云苏一想,道,“有道理。” “公子必要代霄好生照看自己。”凌霄认真凝视云苏。 “放心,”云苏道,然后抓了抓脑袋,将玉佩从怀中掏出,道,“是该完璧归赵了。” 凌霄微微一笑,道,“此物是霄给公子的彩礼。” 云苏眯眼,道,“既然你称我公子,那我们怎可成亲?” “公子有所不知,”凌霄道,“霄乃断袖。” “……”云苏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 013,逛窑子 云苏带着孟大秋大摇大摆地走进怡红院。 “有这等好事,怎么不带小五来?”说到要去青楼,孟大秋双眼放光。 云苏瞥了他一眼,道,“小五还小。” “都说这儿的姑娘长得水灵呢!”孟大秋激动道。 “行,待会儿就给你找一个。”云苏道。 “真的?” “我云苏说话有假?” 刚踏入怡红院,便有姑娘们围了上来。“哟,两位爷,您里面儿请!” 孟大秋被两个姑娘围住,“爷,今日怎么有闲工夫了?” “爷,姑娘们都想死你了。” 孟大秋傻呵呵直乐,道,“爷也想你们了。” “跟我来嘛,我们好好聊聊,叙叙旧……” “来嘛,来嘛……” 姑娘们细声细语,娇笑连连,将孟大秋拥到楼上。 良心未泯的孟大秋回过头,对云苏道,“我……先上去啦……盛情难却呀!” 云苏翻了个白眼,被这胭脂水粉味儿熏得晕头胀脑,对围着她的姑娘们道,“我找老鸨。” “这位爷,您可真有水准,一上来就找我们妈妈。”一位姑娘道。 “我们妈妈今天有贵人相陪,不接客。” 云苏皱了皱眉,道,“你们这儿老鸨还陪客?” “这位爷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妈妈可是国色天香,见她的人必是非富即贵。” 云苏“嘁”了一声,沉声道,“赶紧把你们老鸨给我叫出来!” 姑娘上下打量云苏一番,破旧的乞丐服,脸上还黑不拉叽的,怎么看都不像个款爷,道,“我们妈妈真没时间,这儿的姑娘随便你挑。” 云苏二话不说,将一锭白银放到桌子上,道,“我要见老鸨。” 姑娘们愣了愣,刚要说话,云苏又拍了一锭银子,道,“我要见老鸨。” 此举搞得姑娘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商量片刻,道,“公子稍等片刻,这就叫妈妈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传信的姑娘回来,道,“这位爷,妈妈让您到她的房间去。” 云苏抬脚便走。 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果香味,清新怡人。那老鸨正端坐在凳子上,刺着鸳鸯绣。“公子找我?” 云苏心中一惊,此鸨芳龄十*,确实美貌非同凡人,一身鹅黄轻纱,乌发挽于脑后,头戴攒珠翠簪。 肤白如雪,眼波流转。 “你就是老鸨?”云苏道。 “正是。”老鸨道。 “我要找馨儿姑娘。”云苏不说废话。 “公子找馨儿姑娘,有何贵干?” “这你不需知道。” “那公子不便得知晓馨儿姑娘的去处。” “我找馨儿姑娘有重要之事相商,不足为外人道。” 老鸨抿着嘴唇,饶有兴致望向云苏,道,“难道公子觉得小女子不足以信任?” 云苏顿了顿,打量她,“你便是馨儿姑娘?” “公子认为呢?” 云苏轻轻一笑,原来如此,道,“姑娘冒昧了。” “是三皇子让你来的吧?”馨儿姑娘道。 “正是。”云苏道,然后,将簪子递给馨儿,道,“姑娘且打开一看,若有消息相传,我必竭尽全力。” 馨儿接过簪子,从中抽出一张纸条,脸色变了变道,“大皇子怕是有行动了。” “嗯?” “十日后,便是老皇帝的寿辰,三皇子揣测,大皇子会有所动静,让我提早防范。” “如何防范。”云苏道。 馨儿道,“必是调动军队,护我帝王安危。” “我需要做什么?”云苏道。 “公子记忆力可好?” 云苏点了点头,道,“应该还不错。” “公子且告诉三皇子,帝王寿辰,我打算派一千精兵乔装成百姓,混于闹市中,再安排一百精锐打扮成太监,以助调遣,问三皇子是否可行。” 听了她井井有条的话,云苏大惊,“馨儿姑娘一介女子,居然有调兵遣将之能。云苏佩服。” 馨儿姑娘轻轻一笑,道,“既然三皇子派你传信,肯定是对你百般信任。不妨告诉你,怡红院烟柳之地只是掩人耳目,其实是对外传递信息的机构。” 云苏表示明了,道,“云苏有一时想求。” “公子请说。” “帝王大寿之日,可否让我混进皇宫?” 馨儿皱了皱眉头,道,“此去凶多吉少,恐伤了公子。” 云苏笑道,“我空有一身武艺,正愁无用武之地。” 馨儿想了想道,“那便好。” “你是何人?居然能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云苏道。 馨儿姑娘唇红齿白,笑起来煞是迷人,道,“三皇子曾救我一命。我必定竭尽全力去报答他。” “你中意他不?”云苏道。问完便有些后悔了。 馨儿姑娘本不是扭捏之人,道,“中意。三皇子风度翩翩,怕是没姑娘不被其优雅风姿迷惑。” “用不用我帮你说说媒?”云苏一脸痞子相,“他听我话。” “感情这回事,得靠缘分。”馨儿姑娘道,“况且,馨儿自以为配不上三皇子。” “姑娘要自信嘛。”云苏道。 “三皇子金贵之躯,馨儿则是风尘女子,哪敢与皇子相提并论。”语气也是叹惋。 “既然三皇子不行,你看我怎么样?”云苏挺起胸脯道。 馨儿姑娘噗嗤一笑道,“公子身材还没馨儿高。” 云苏瞪着眼睛,道,“你居然嫌我矮?” “不敢。”馨儿道,“公子若抹去脸上的灰,必定比三皇子风姿不逊色。” 这还凑合。云苏与馨儿姑娘闲聊片刻,便决定告辞。 另一房间内,孟大秋左拥右抱,吃左边姑娘喂的苹果,喝右边姑娘灌得酒,忙得不亦乐乎。 “大爷,先吃我的嘛。”姑娘娇声道。 “好好好,”孟大秋一脸陶醉,被人伺候的感觉太好了。 “哼。大爷偏向小青,我不陪你了。”另一个姑娘装作赌气。 孟大秋拉住姑娘,道,“大爷疼你,快过来,给大爷唱个曲儿。” “让小青唱。”姑娘噘着嘴道。 “你俩一起唱,大爷听着,好不好?” 正在此时。 “孟侍郎来啦!”云苏抱着双臂喊道,“诶?孟侍郎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只是两秒钟,孟大秋便提着裤子,狼狈地跑了出来,脸色煞白,道,“我爹在哪里?在哪里?啊?” 下面的姑娘看到孟大秋裸着上身,一身横肉的样子,笑得花枝乱颤。 “你爹在家等你咯。”云苏道,“赶紧下来!没出息!” 孟大秋得知被骗,一脸不乐意,哼哼唧唧地走了下来,道,“云苏,你耍赖。” “玩爽了?”云苏挑眉。 “还没……”孟大秋低着脑袋。 “行嘞,过两年,让你爹给娶两房漂亮媳妇儿,有你玩的时候。” “我也让我爹给你娶房小娘子。”孟大秋道。 “那就多谢孟兄了。”云苏拱手。 “不谢,不谢。”孟大秋嘿嘿一笑。 两位姑娘在楼上冲孟大秋挥手绢,道,“爷下次再来!” 孟大秋冲姑娘抛了个媚眼。 “行了行了。”云苏道,将孟大秋扯走。 014,溜进皇宫 西秦国帝王七十岁大寿将至。举国同庆。 东阳国,南楚国,北燕国,纷纷送来贺礼。 东阳国派使者送来一尊佛像,佛像高一米有余,纯金制造,纹理清晰细致,由东阳国数位高级金匠耗费三年所制,乃呕心沥血之作。 北燕国则引来一匹上等汗血宝马,此马乃马中之王,身材高大健硕,日行千里,本是一匹野马,被驯兽师驯服,据说战场之上,只要骑上此马,则战无不胜。 南楚国并未送上大礼,只是一件上等朱色丝绸外衣,却也不是送予西秦国帝王的。而这,正是南楚国的高明之处,此物乃是送给西秦国国王的爱妃蝶舞美人的。 美人见到此物后,大喜。 于是乎,帝王大喜。当下便决定赏予南楚国使者绫罗锦缎,黄金百两。 但,在这举国同庆的欢乐中,暗暗隐藏着内部杀机和四国之间的较量。趁此功夫,四国使者在龙城打探消息,探究西秦国真正的实力,以及若打仗,又有多少胜算。 而五位皇子,为了那龙位,则绞尽脑汁,暗中发展势力。 帝王寿辰前一日,云苏与一百余位高手,假扮成太监,混进皇宫。 那日,皇宫内一片张灯结彩,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忙着为明日的寿辰做充足的准备。 这就是传说中的故宫了。 朱红色的墙身和明黄砖瓦,呈现出一片帝王的巍峨与不可侵犯的气势。 在这里,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其他人都得低着头走路,低声细语,恐乱了规矩,等级分明。 云苏摸了摸头顶上的太监帽子,还挺得瑟。正在四处张望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诶呀,小东西,走路不长眼睛!该打!”话语里,阴阳怪气。 云苏定睛一看,原来是位公公。她立刻作揖,道,“公公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那公公哼了一声,道,“你还有工夫闲逛?过来干活!” “嗻。”云苏道。 那公公安置云苏到金銮殿擦柱子,“你呀,可得给我看仔细喽。要是碰坏了这些花瓶,可是要掉脑袋的!” “得嘞!”云苏道,“奴才一定擦得干干净净的。” 公公笑嗔道,“你这小东西还挺机灵。报上名来!” 云苏道,“奴才小苏子。” “在谁哪个公公手底下呢?” “李公公。”云苏道。 “你要是干得好,公公有赏。” “谢公公。”云苏道。 旁边正有几个太监兢兢业业地拖着地板,擦柱子。还有来来往往的宫女手持餐盘,等等。 云苏利索地擦了起来,嘴里哼着小曲儿。 擦了没一会儿,便听见有一队人马走了进来,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侧的小太监扯了下去,道,“太子吉祥,二皇子吉祥。” “都起来吧!”太子道。 小太监这才重新站了起来,忙着手上的活。 云苏也站了起来,这太子和二皇子,她是早有所闻,这次终于可以见到本尊了。于是乎,瞟了一眼。 那太子长得健硕,眉眼间虽与凌霄相似,却没有他眉目中的气宇轩昂,整个人看起来威武中透着些憨气。 而那二皇子,则是一双聚光小眼,着眼一看,便是精明之人,他站在太子一侧,道,“不知太子殿下为父皇准备了什么大礼。” 太子哈哈一笑,道,“明日二弟便知。” 二皇子道,“皇兄卖关子,臣弟便更想知晓了。” “既然如此,我便提醒你一下,”太子道,“此物乃是活物。” “活物?”二皇子道,“臣弟揣测,必定是祥瑞。” 太子神秘一笑,不多言语。 “还是大哥天资聪慧,臣弟只知道送父皇俗物,以后,定向大哥学习。”二皇子道。 云苏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二皇子可真会拍马屁。 “咦?你这小太监是哪来的?打扫金銮殿的,都是常在父皇身边伺候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二皇子指着云苏道。 云苏愣了愣。 “问你话呢!”二皇子重复道。 云苏回话,道,“回二皇子,奴才是新调过来,打扫金銮殿的。” “你,抬头!”二皇子沉声道。 难道被看出什么端倪?云苏缓缓抬起头,直视二皇子尖锐小眼。 “你是哪个公公手下的?”二皇子道。 “回二皇子,李公公。” “李公公?”二皇子喃喃,“李公公手下有你这号人?身材瘦小,下巴尖细,眼睛颇大。皇兄可曾见过?” 太子道,“不曾。” 二皇子道,“小赵子,传李公公。” 这,什么情况?她云苏做了啥不该做的吗?仅是看了她一眼,便觉察眼生。这二皇子果真生性多疑。 正在云苏感到焦头烂额之时,李公公便被传唤过来。云苏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李公公肯定不认识她啊。 李公公这个名字是她胡诌的,谁知道真有这么个人! 二皇子道,“李公公,你仔细瞧瞧,他可是你手下的?” 李公公上下打量云苏片刻,缓缓道,“回二皇子,此人正是奴才手下的太监。” 嗯?云苏纳闷,抬起头,望了李公公一眼。 李公公回望她一眼。 “如此?”二皇子道,“行了,你下去吧。” “嗻。”李公公作揖后,便退了下去。 “小苏子,是吗?”二皇子道,“明日,你且留在大殿照顾吧。” “嗻。”云苏道。 “行了,快去做你的活吧。” 云苏终于舒了一口气。 望着太子和二皇子迈着步子离去。 015,美人共浴 明日便是帝王寿辰,所以,今天就算是在晚上,宫人也忙忙碌碌。 趁着夜色,云苏脱下太监服,换上夜行装。身体一跃,便跳上了房顶,在黑暗中如同一只矫捷的猎豹。 这皇宫复杂,此时云苏便要去探一探二皇子的行宫。 宫中侍卫看守严格,腰间佩剑,在帝王寿辰之时出了岔子,便是砍头都不够的,必定会被判个株连九族的罪,所以没人敢放松。 饶是云苏这般轻功运行自如的人,都不敢太浪。 她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二皇子行宫在何处,只得慢慢摸索着来。 她只身如同燕子一般,落在一间瓦房顶上,只见这宫殿富丽堂皇,彻夜灯火明亮,宫人相比其他宫,更多了几倍。 且院落宽敞,种着各种颜色的海棠花,有几只蝴蝶飞过。 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蝴蝶?云苏纳闷道。心中不免好奇起来。 她扣下一片瓦,眯眼向那屋内瞧去。 只见一大木桶中间赫然坐着一位正在沐浴的绝世美人儿! 她乌发浓密披散在后背,肌肤雪白如瓷,桶中布满玫瑰花瓣,水汽氤氲。 她如葱般纤细的玉指往身上撩着水,玲珑的身段显露无疑,尽管云苏身为女子,也不禁为她的美貌所惊呆。 她摸了摸扑通乱跳的小心肝,还好自己不是男子,否则早喷鼻血了。 像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在西秦国未必有一二,想必她便是蝶舞美人了。 难怪当今圣上对她如此着迷了。正想着,手指触碰到碎瓦,发出“铮”的一声。 糟糕!云苏暗叫不好! 底下看守的侍卫自然是精良,瞬间拔剑,喝道,“谁在那里!” 那一排侍卫听到喝声,都向屋顶奔来。 尽管云苏武功不低,在这偌大的皇宫,武功高强的人更是不少,她寡不敌众,就算有十条小命儿也不够砍的。 火光电石之间,云苏破瓦而入,“噗通”一声,钻进蝶舞美人的沐浴桶中。 蝶舞美人正正洗着澡,突然蹦下来一人,吓得花容失色,刚要张口大叫,云苏马上捂住了她的嘴巴。 “美人莫急,我不会害你性命,只需在这躲一躲,你可明白?”云苏道。 蝶舞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乖乖地点了点头。 云苏松开了她的嘴巴。 蝶舞转而又要大叫。 “你干嘛?”云苏又捂住她的嘴,急声道,“如此不讲信用。”如果师父教她点穴神功,她早将这大美人点了无数次。 蝶舞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你,”云苏威胁她,“如果我等会儿被人发现了,我可要拉你一起陪葬,你还没活够吧?” 蝶舞摇了摇头,呜呜道,“我早活够了。” 云苏冷汗,教育她,“你一生受君王宠爱,绫罗绸缎,黄金财宝取之不尽,当真不知好歹。” 蝶舞倔强道,“你管我。”反正身子都被看光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你可不许再叫了,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 蝶舞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不知道她的意思。 云苏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小荷才露尖尖角。 蝶舞骤然明白,知她是女子,知趣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门口侍卫敲门,“娘娘,有刺客,我们需要搜查一下,恕冒犯。” 云苏一头扎到盆底。 蝶舞道,“我在沐浴,不方便。”语调弱柳扶风,万种娇媚。 “娘娘,如果不搜查,我们无法向上面交代,如果您出了问题,明日皇上定会杀了咱们的。” 蝶舞想了想道,“也罢。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被打开,两个侍卫站在门口,一个侍卫进来搜查,沐浴桶与门口有屏风之隔,并不能望进来。 侍卫搜查无果,道,“冒犯娘娘了。”言毕,关门退出。 云苏这才从水中冒出头来,脸上的灰尽数洗去,露出一张白嫩如玉的小脸,那脸盘如巴掌大,眼波流转,嘴唇嫣红,只是神情中透露出顽劣不恭的痞意。 蝶舞怔怔地瞧了她一眼,只觉她相貌竟与自己不相上下,且年纪年幼,皮肤更是水嫩光滑,惊讶道,“你到底是谁?” 云苏一把从木桶中跳了出来,拧了拧湿衣服,也不隐瞒,道,“姓云,名苏。”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房顶上跳下来?”一介女流,恐怕也不会专门来偷看她洗澡。 “我……”云苏嘿嘿一笑,“路过。”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蝶舞哼了一声,“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皇宫,你并不像是这宫里的人。” “确实不是,”云苏道,“我只是来涨涨见识的。”这话说的不错,云苏请求凌霄带她混进来,就是想见见世面,看看皇帝,再瞅瞅达官贵人。 蝶舞还是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却觉得,这人面相善良,也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道,“你且走吧。” 云苏刚好饿了,宫里小太监们吃的饭,简直不是人吃的。原本晚餐之时,她瞅了瞅发黄的馒头,没一丁点胃口。这次既然进了当红娘娘的宫中,自然有好吃的等她。 于是,她道,“美人儿,我饿了。可否借你两个饼吃吃?” 蝶舞看了看桌子上的点心,道,“拿去吧。” “谢美人儿,”云苏笑嘻嘻道,然后翘着二郎腿,坐下来,大口大口吞咽,丝毫无名门淑女的气质。 蝶舞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行为竟如孩子一般。不觉有些心疼她。道,“你今年多大?” 料想这具身体还小,于是云苏编了个数字,道,“十四岁。” “十四岁,”蝶舞默念,“竟和她岁数相符。”说着,开始黯然神伤。 “谁?”云苏耳力极好。 蝶舞摇了摇头,道,“没有。” 不想说便罢了。 蝶舞这才对她更加关心,道,“够吗?” 云苏点了点头,道,“有茶水就更好了。” 蝶舞抚了抚茶壶,水有些凉,她让仆人又端了一壶好茶,给云苏喝了。 云苏吃饱喝足,这才与蝶舞告别,道,“后会有期。” 016,刺杀皇帝 次日。 帝王大寿。整座皇宫张灯结彩,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宫廷收拾的相当整洁,连南楚国独有的玉兰花、红樱花也栽种在大厅中,煞是喜气。 这一整天,云苏都在大厅伺候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西秦国帝王,他一身明黄绣祥云龙袍,头戴冕旒,窝坐在龙椅上,呈现帝王威严华丽之象。 皇帝虽老,看起来却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心情大好。 蝶舞娘娘在他身侧,面容淡漠。 老皇帝不时跟她说两句,蝶舞微笑作答。 皇后娘娘则在他另一侧,不过看样子,则是被冷落的份。 届时,舞女穿着纱衣,在大殿中心跳起轻盈的舞姿。 众位皇子分别安坐在大殿两侧,桌面备满瓜果酒食。 云苏抬眼便瞟到了三皇子凌霄,这可不是她刻意要瞅的,是那三皇子在人群中太过亮眼。 只见他面容俊秀无双,剑眉星目,头戴一支白玉簪,墨发尽数收拢,身着一件银白色长衫,端坐在位子上,手持一杯酒。 眼睛竟也有意无意地瞥向云苏,唇角略带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云苏翻了个白眼,将脑袋拨回来,当谁稀的看呢。 君王的大寿过程极其繁琐,没一会儿,云苏便觉无聊,打起呵欠。 凌霄见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只觉好笑。 正在此时,领舞的女子一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台阶,这本是正常,有些后宫宫女,为了得到君王宠爱,咸鱼翻身,自然会出些招数,多显露两下。 那女子渐渐向台上靠近。 云苏眼睛一亮,竟然看到女子从腰间渐渐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且只有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得清。 她心下一震,这女子好大胆子!竟敢在此时行刺皇帝。 她立刻盘算着自己如何做,如今她也算是半个凌霄的人了,凌霄自然是要保他的父皇,那么,她就得帮他这个忙。 只是一瞬的功夫,云苏袖子一挥,卷起桌上的酒杯,手指一夹,运了运气,猛地向那女子抛去。 那杯子犹如箭头一般直击那女子的手背,只听“铮”的一声,匕首掉在红地毯上,尤为刺眼。 那女子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大殿上的人哪里还敢轻心,侍卫纷纷拔出手中的剑,大喝,“护驾!” 登时,女子便被逮住,她口中依然倔强道,“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昏庸无道的皇帝!我做鬼也不轻易放了你!” 皇帝此刻也正襟危坐起来,朗声道,“逼问她,究竟是谁派她刺杀朕。问出结果后,仗毙!” “是!” 那掉落在地上的杯子已经碎成两半。皇帝依旧端坐如常,脑子清醒,自然也知道是人救了他,道,“这杯子是谁所掷?” 云苏并不想讨取功名,倘若做官,也必定是个爱财的贪官,于是,她并不言语。 在场,只有凌霄知她有这般功夫,也只是几日不见这小丫头,她的功夫又长进不少。 虽然相处时日不常,也知她心性,不求闻达诸侯,五皇子凌轩距云苏最近,只道,“可是轩为救父皇,情急之下,才抛杯相助?” “正是。”凌轩道。 俩兄弟相处时日之久,心心相惜,自然知对方在盘算什么,凌轩将此功接了下来。帝王自然有所赏赐。 官场上的事,太复杂,云苏并不想知晓,也懒得去猜。只是瞥了凌霄一眼,抢功的男人,当真不要脸。 凌霄与她四目相对,眼睛里尽是浓情蜜意。 云苏只得将眼睛又转了过来。 原本在帝王大寿之时有活动的大皇子凌玮、二皇子凌翊、四皇子凌墨,都没有了动作。 云苏涨了见识,自然达到了目的。 第二日,则又溜出皇宫去。搞她的面包铺子。 * 孟大秋看到云苏回来了,恨不得扑上去,亲她两口。抱着她道,“你终于回来了。”说着,掉下两行清泪。 云苏被他勒得喘不上气,道,“孟大秋,快撒开,我喘不上气儿。” 孟大秋擦了擦眼泪,低声啜泣。 “我这才不过离开了三日,你就成这德行了?”云苏戳了戳他胸膛。 “我……被人欺负了。”孟大秋道。 “谁?” “礼部侍郎的公子。”孟大秋红着眼睛。 “他怎么你了?”云苏抱着肩膀。 “打我。” “打你哪里了?” “脸上,”孟大秋摸着自己的左脸,“啪的一下,可疼了。还有背上,他欺负我不会武功。” “竟有此事?”云苏眯眼。 孟大秋使劲点头,“我又不敢告诉爹爹,怕他说我武功不济。” “连我的人都敢动,可是活腻歪了。”云苏冷笑一声。 “云大爷,你可得为我出口气。”孟大秋哭得梨花带雨,顺便将云苏捧起来。 “走!我替你报仇。” “现……现在?” 云苏挑眉,“不然呢?” “等等,我叫上小五和小春瞧热闹。”孟大秋破涕为笑。 云苏头疼。 小五见到云苏煞是开心,一把扑到她怀里,道,“哥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她离开的日子,每天念叨着云苏何时回来给他做软软糯糯的面包,偷厨房的鸡腿儿。 云苏看到小五这乖孩子,眼眶也红了红,小五是她到这个时空来第一个认识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可能放弃他,且尽最大的能力护他周全。 云苏揉了揉他的头发道,“走,哥哥带你瞧好戏去。” 孟小春在旁边哼唧了一声,还是那副傲娇的小表情,眼睛斜到一边,噘着小嘴。道,“你还回来作甚?” “要你管。” “这是我家,怎么管不得?”见到云苏,孟小春必定是要跟她斗嘴的。 “小黄毛丫头,两日不见,你还是这副伶牙俐齿,”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走开,走开,臭叫花子。” “你再说一遍试试。”云苏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悬空举起。 “放我下来,臭叫花。”孟小春突然腾空而起,吓得不行,不停挣扎。 “再叫一句,我就将你扔入粪池,泡上三天三夜。” “你敢。” “我怎么不敢?”说着,云苏向粪池走去。 孟小春爱干净,立刻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叫云大爷饶命,我就放了你,如何?” “你这臭……”孟小春转念一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放又缓语气,道,“云苏哥哥,放了我罢。” 这糯糯的声音,叫的云苏心里煞是开心,转瞬便将她放到地上。道,“走吧。去礼部侍郎府!” 届时孟大秋十七岁,大上云苏三岁,而那礼部侍郎之子李泽锐则刚刚年满十八。礼部侍郎李瑜仗着皇上宠爱,为人嚣张的很,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李泽锐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了侍郎府,小厮自是认识孟大秋的,前日,他与李少爷比武,不及李少爷的功夫,被打了个屁滚尿流,如今看来是找来了帮手。 不过,那小厮扫了四人一边,觉得并无厉害的人,将他们迎了进去,道,“少爷在后花园练武呢,各位请跟我来。” 017,大秋报仇 后花园。 李泽锐正在舞剑,眼见四人走路过来,想起昨日大胜孟大秋,不禁挺起了胸膛,傲娇道,“你今天怎的又来了?” 孟大秋心想,我父亲跟你父亲地位一般高,你凭啥气焰嚣张,于是,叉着腰,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昨日打你还没够吗?今日又要来讨打?” “哼,昨日是我让你,你竟看不出?” 李泽锐上下打量他一通,突然用剑尖指向他,皱着眉头,“不服就再来打一次罢。” 孟大秋向后跳了一大步,“今天是让我的小徒弟跟你比试一番。你这小屁孩能打得过她,我就给你磕三个响头!云苏,上!” 其实云苏挺想输的,因为她想看看孟大秋吃瘪的样子,不过想想他苦哈哈的样子,还是算了。 “也好,反正都是小瘪三,尽管上!”李泽锐不以为意。 云苏睨了李泽锐一眼,道,“尽管出招。” 李泽锐瞧他个头不足自己下巴,道,“我打得你缺条胳膊,你可别埋怨我。” “怎会。” “我且让你三招。” “不,我让你三招。” “小崽子,口气甚狂,”李泽锐骂道。 “那便让你六招。” 李泽锐生平最讨厌别人轻视他,心里只想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喝道,“看剑。”说着,挥剑直指云苏眉心。 说让他六招,便让六招。 云苏整日在孟府练习轻功,躲避这黄毛小子的剑如小菜一碟。 向左侧轻轻一闪,便轻易夺过。 李泽锐见并未刺中,又扭身转变方向,刺向她小腹。 这样六招很快便浪费完,尽管只是一会儿功夫,李泽锐便满头冒汗。心道,这厮身体柔滑如同水蛇一般,极难刺中,也不知练的是什么功夫。 “六招已过,我该反击了。”云苏道。 不管!拼了!李泽锐心一横,连招式也忘了,乱剑向云苏挥了过去。 这么快便慌了阵脚?云苏心想,冷笑一声,身子往下一斜,劈掌向他小腿击去。 李泽锐赶忙往后退。 云苏早知有此一招,早就伸腿等待,那李泽锐慢了一步,“嘭”的一下,被云苏的腿绊倒,后脑勺着了地。 李泽锐抱着脑袋,“诶哟诶哟”乱叫起来,“疼,可真是疼坏我了。” 孟大秋心里大为解气,道,“你可服了?” 李泽锐并不搭理他,皱着一张苦瓜脸,道,“疼得紧,疼得紧。” 云苏心里慌了一下,不会把这家伙打傻了吧。可是不应该,刚刚自己的力道并不算大,他怎么会疼成这般样子。 于是,云苏蹲下身来查看他的受伤情况,推了推他的肩膀,道,“你没事吧?” “疼……”李泽锐依旧在地上翻滚。 怎么会这样?云苏只想教训教训他,并没打算伤他性命,于是,低下头来仔细瞧他的伤口。 而此时,李泽锐则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土,尽数往云苏眼中撒去。 好歹这李泽锐也是习过武的人,被人磕到后脑勺,更是怒火中烧,于是,他出手的速度也是打破记录了。 尽管云苏已知晓了他的不怀好意,头撇的还是晚了些。有些沙土迷了左眼。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听到了刮在耳畔的剑气。迅速站起身向后移动了一大步。 饶是这样,腹部的衣服,被李泽锐的剑割破了一块。 好卑鄙! 云苏使劲眨眼,将泥沙从眼睛里驱除,心中却在想,这孩子长大可不得了,肯定是一大祸害。 不妨趁这这时候,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功夫。 李泽锐见刺她不成,挥手一剑,又向她胸膛刺去。 云苏站立不动,眼睛直视剑尖,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死死夹住那柄剑。 心里冷哼一声,当我这么多天扔酒杯都是白扔的么? 李泽锐使劲拔剑,如何都拔不出来。看着她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云苏猛地一松。 李泽锐失去重心,“诶哟”一声,又向后躺了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旁的孟小春打抱不平,啐了他一口,“出暗招,不要脸。” 小五也啐了他一口。 孟大秋刚要啐,云苏道,“够了。”于是,孟大秋又不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你可服了?”云苏问道。 李泽锐咬牙切齿,“小瘪三,你给我等着,你今日不杀了我,早晚我要洗此耻辱!” 云苏纵了纵肩膀,一脸无所谓,道,“走。” 于是,四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礼部侍郎府。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泽锐暗暗握了握拳头。 * 云苏不卖袜子了。 她雇人将原先的绸缎铺子装修了一番,摇身一变成了糕点铺子。 这天,围着糕点铺子转圈,发愁这铺子要取个什么样如雷贯耳的名字。 正在此时,一头撞上了个结实的胸膛,云苏刚想发怒,抬起头,瞧见凌霄那张英俊潇洒的脸。 她皱了皱眉头,“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他反问。 “好吧好吧。” “这么不耐烦?” “我没有。” “那为何紧皱秀眉,这样便不好看了。”凌霄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 云苏耳朵痒,往后退了一步。“跟我保持一定距离。” “我偏不。”凌霄道,一伸手便搂住她的小蛮腰。 云苏使劲挣扎,却越像欲拒还羞,这幅小身板,真真太诱人。心中又明知打不过他,只得恨恨地瞪他一眼道,“松开我便告诉你。”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云苏道。 凌霄轻轻一笑,“你是……君子?” “到底要不要听?” “要的。” “我在想,我的面包铺要叫什么名字。” 凌霄略作思忖,道,“叫……云朵如何?” 云朵?云苏扁着头看他,难得孩子气。 凌霄打开折扇,微微扇着风,徐徐道来,“云乃你的姓,朵自有大快朵颐的意思,这意思是云苏的美味,虽然我并不知晓你说的面包是什么东西,料想是吃的。而云朵乃天上之物,看起来极为甜美。你说可好?” 什么可好? 简直是妙极! 登时,云苏拍手称快,道,“这名字取得好,”她从小语文学的就不好,想个名字,更是绞尽脑汁。 听凌霄随意一句话便取了个好名字,简直佩服的不得了。于是,她双手抱拳,道,“谢凌少赐名。” 她不叫他三皇子。 亦不叫他凌霄。 一句凌少,知他身份不低,且又尊敬,更衬出他翩翩年少。 凌霄很是喜欢。 “那你如何谢我?”凌霄道。 “你不是没见识过面包的本来面目么?我便让你见识见识。请坐。”云苏道。说着,下了厨房。 一会儿功夫,做出了三个面包,放在盘子里。 凌霄瞧那面包正如天上的云朵一般柔软,冒着丝丝香气,拿起一块,放到口中。 “如何?”云苏道。 入口松软香甜,吃到中心,才知云苏往里放了草莓酱,更是觉得唇齿间都是草莓酸甜的香气。 尽管美味,他依旧保持着一个皇子应有的风度,细嚼慢咽,道,“确实可口。” 谁都知道皇宫里的人舌尖挑剔的很,能得到凌霄的认可,便达到目的了。 “你如何会做这个?” “我自学的啊。”云苏道。 “正好。” “什么正好。” “娘子如此手巧,我以后可有的福享。” 云苏瞥他一眼,心道,不要脸。 凌霄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也不多言语,只道,“父皇赏了凌轩。” 云苏点了点头,这是必然的,凌轩护驾有功,必定会受重赏,“嗯,这便很好。” “我暗自揣测,那女子是凌玮派去的。”凌霄小声道,“当时,只要那女子刺杀成功,凌玮在皇宫内外的士兵,就会接受命令,包围龙城。” 原来如此。“那女子怎样了?” 凌霄叹了一口气道,“那女子咬舌自尽了,不肯说出是谁指示她。” “人之常情。”云苏早就料到了,从小看的宫斗戏都是这么安排的。 “面包铺何时开张?”凌霄问道。 “再过十五日。”云苏道。 “到时候记得通知我。” “为什么?” “我来凑热闹。” “我不。” “反正十五日后,我自会来。”凌霄道,“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霄会尽全力助你。” “不必。” “夫妻之间本不用客气。”凌霄道。 总是爱占她便宜,“谁跟你是夫妻?” “可不是你贴在我身上,让我对你负责的?” “……”云苏无语。 “念你还小,过两年,我再娶你过门,可好?” “我才不嫁你。” “那你要嫁谁?还有谁能比得上我更英俊?” “不要脸。”云苏道。 凌霄伸出食指刮了刮她的下巴,道,“小丫头,我早晚要治你个服服帖帖。” “哼。谁治谁还说不定。”且等我过两年练好了武,要你好看。云苏暗自想。 “我不便待太长时间。” “快走吧。” “你好生照顾自己。”凌霄不理她的孩子气。 “晓得。” 凌霄手指飞快地向云苏手背滑过,站起身,翩翩离去。 云苏自动忽视掉他的调戏,望了望他离去的高大背影,潇洒飘逸,只觉得此人只应天上有,当真是世上难寻。 018,傅小王爷 孟小春与小五年龄相仿,时日不久,便成了好朋友。 两人智力不相上下,沟通起来也方便,于是便抛下孟大秋,上街玩耍。 这日,他们上街溜达,看见什么买什么。 小春妈当家,孟小春的零花钱自然宽裕。 孟小春腰里挂着个大钱袋子,两人拿了满手的肉串子和糖葫芦,吃的正欢,忽地听到后方有马匹“嘚嘚”声音。 随后是马鞭的声音,有汉子大声叫道,“滚开!都给老子滚开,惹了傅小王爷,全家陪葬!” 孟小春还在想是谁比自己还要嚣张,真该认识一下。 于是,在当街岿然不动。 两旁的行人纷纷避让,恐怕马匹踢伤了身子。 小五自然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傅小王爷。 原来云苏就是让他的马踢过脑子,可不敢惹的。 于是,对孟小春说,“快躲躲吧。这小王爷可厉害的很。” “比我厉害?” “你就是那毛毛雨。” 孟小春戳他脑子,“说谁呢。” 小五将她向边上拽,“小姑奶奶,咱快撤吧。” “我偏不。”孟小春倔劲上来。 眼见马匹冲了过来。孟小春还是不动。 小五扯不动她。 “哪里来的小毛孩,还不快快滚开?”大汉道。 “好大的口气,今天便让你知道我是谁!”孟小春大叫。 她本以为马会停下来,没成想,不但没停,那五六个大汉挥动马鞭,叫,“驾!”从她弱小的身体上跨了过去。 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孟小春如何抵挡得住,马蹄毫不留情地踏到孟小春身上。只听“噗通”一声,孟小春应声躺在地上。 小五吓得脸色发白,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使劲往边上拖。 “你没事吧?没事吧?” 孟小春紧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额头开始渗血。流了许多,看来被马踏得很严重。 “小春,你别吓我啊。”小五拍她的脸颊,担心道,“醒醒啊……” 那五六匹马在不远的前方不安分地停了下来。 从一匹枣红色马上跳下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身着黑衣,眉毛眼角均往上挑。 一看面相就不好惹。 小五恨恨地看着他,心里早就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黑衣少年自然就是傅小王爷。 “不通事的黄毛小屁孩,”傅小王爷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孟小春,道,“死了活该。” 尽管小五胆子小,却还是挺身站了起来,“你杀人偿命!” “呵呵,什么叫偿命?小王不知。” “你踢了她,为何还说她死了活该?” “本王乐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五气得胸膛起伏,张嘴便要咬他,为小春报仇。 “就你,还想跟我动手?简直不自量力!”小五还没挨到傅小王爷,便被他狠狠一脚,踢了老远。 明显是练过的。 而且,腿脚功夫很硬。 小五鼻子碰了地板,瞬间喷出了血,灰头土脸,狼狈得很。 傅小王爷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小五为小春报仇不成,反而弄了自己一脸血,委屈得大哭起来。 傅小王爷不再理会这两个黄毛小孩,一脚踏马镫子,翻上马身。 “慢着!”突有人大声呼喝,铿锵有力,底气十足,似乎有深厚的内功。“伤了人便想走?”那人冷声道。 傅小王爷皱了皱眉头,扭过头,看了看那个不要命的人。是个年龄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削瘦,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枚硕大的眼睛。 此人正是云苏,她去面包店铺的路上,刚巧看到小五和小春都被打的这一幕。 竟然敢欺负她的人?! 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要斗一斗! 傅小王爷瞧他身着破烂,脸上也沾满灰尘,冷笑,心想,也好,多收拾几个,好让这些刁民明白自己高贵的身份! 他手握马鞭,背在身后,十分嚣张,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东西?”云苏反问。 “我不是东西!” “你确实不是东西。” 旁边围观的群众捂着嘴小声笑。 “你这臭乞丐!你可知道我是谁?”傅小王爷怒道。 “不知道。”云苏平淡道。 “我乃龙城傅小王爷!” 云苏微眯眼睛,原来就是他害了这具身体的前身。 正好正好,今天便将旧仇新怨一起报了。 “我不知晓什么傅小王爷,我只知道,你今天要倒大霉。”云苏食指指着他,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傅小王爷冷笑一声,道,“好大口气。” 竟也不废话,拿皮鞭往地上甩了两下,第三下便向云苏身上抡去。 云苏瞧他力道,也是练过武的,比那礼部侍郎的公子不知道强了几倍。 云苏身子向一旁歪,到他身后,伸手便是一掌。她担心力度太大,震坏傅小王爷的心肺,所以,这一掌她只用了三分力道。 速度快,准,狠。 那傅小王爷也不是吃干饭的,瞧道云苏向他身后袭击,立刻躲开。 原本一掌可劈到他脊椎,却打在左肩。 傅小王爷登时一身冷汗,不敢再轻敌。 身后的五个大汉上前一步,傅小王爷伸出手阻止。 “好快的手法,叫什么名字?”傅小王爷道。 云苏冷笑,“打狗法。” 傅小王爷自然知道她是在骂自己,挥动鞭子,又冲了上去。 那只这一鞭子刚抡起,云苏便轻轻跃起,足尖竟点到鞭子上,另一只脚夹住那鞭子,翻身一搅,那鞭子便脱离傅小王爷之手,被云苏一把抓住。 “你可服了?”云苏道。 武器被人夺走,是奇耻大辱。 傅小王爷哪里肯服,他打架从未输过,哪想到竟在乞丐手中折了,面子何存? 以后如何在众王爷跟前立足? 傅小王爷咬了咬牙,赤手空拳冲了上去。 云苏原本不想出狠招,但看躺在地上的小五和孟小春,心里的怒气骤然猛增。 一鞭子甩到傅小王爷的身上。 只听“啪”的一声,傅小王爷前胸皮开肉绽。 “疼么?”云苏道,“这一鞭子是为我自己。”话音刚落,挥手又是重重地一鞭子。 “这一鞭子是为小春。”云苏道,又来一皮鞭。 “这一鞭子是为小五。”傅小王爷的大腿上挨了一鞭子。 三鞭子一气呵成,傅小王爷疼得滚在地上爬。 一旁的群众拍手称快。 大汉们再也忍不了,通通拔剑冲向云苏。 “几个小罗罗便敢跟我比划?”云苏拿鞭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噼里啪啦”向几个大汉打去。 这鞭子可真好使。云苏心道。 一会儿功夫,大汉通通被打得躺在地上,疼得七荤八素。 “怎么样?好吃不?”云苏道。 傅小王爷恨恨地瞧她一眼,“你且等着。我杀不了你,不姓傅!”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地位尊贵,哪受过这等窝囊气。 “我现在就等着你,放马过来。”云苏道。 傅小王爷现在只剩下喘气的功夫,哪还有功夫打架。 “以后若让我见你再仗势欺人,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云苏厉声道。 然后,牵了傅小王爷了那匹最好看的枣红马,将小五和孟小春放上马背,道,“借你马匹一用。”说完,一跃上马背,奔腾而去。 019,练习功夫 “这孩子被踢到脑袋了。”郎中翻了翻孟小春的眼皮道。 “那怎么办?”孟侍郎焦急道。 郎中摇了摇脑袋,“只能看造化了。” “什么叫看造化!”小春妈大怒,“救不了她,今天不能让你出这扇门!” 郎中斜了她一眼道,“我还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不然你去叫别的大夫吧!” “别胡闹!”孟侍郎瞪了小春妈一眼,“麻烦郎中再给好好瞧瞧吧。” 郎中微微点头,“如果到了别的大夫手上,哪里还有活命?你们也算是找对人了,”郎中站起身,背着手,继续若有所思,“我给她开服药,服用三日便好了。” “谢谢,谢谢。”孟侍郎握着他的手,给他塞下一锭银子。 “好说好说。” “小春,你怎么不听话,自己出去玩了呢?”一旁战战兢兢的孟大秋抚摸小春头发,自言自语。 虽然他与孟小春素来不合,但是,毕竟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看着她煞白的一张小脸,心中难免不忍。 “你走开!”小春妈使劲推开孟大秋。 孟大秋挤出两滴泪,“她……她是我妹妹。” “你把她当过你妹妹?她出事的时候你在哪?” “我……我不知道她出去了……” “你不知道?你干嘛了?你每天除了欺负她,还会干什么?”说着,又推了他一把。 “对不起。”孟大秋向来嘴笨。 “你从小跟她抢吃的,抢喝的,你脑子又笨,活着也是多余。”小春妈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平时看孟大秋不顺眼,这次小春出事,多半有他的主意。 孟大秋低着头,也说不出话。 孟侍郎叹气,“都别说了,安静会儿。” 那傅小王爷,他是招惹不起的,傅小王爷的父亲乃西秦国大将军,有卫国之功,连皇帝都让他三分。 傅小王爷自然也是颇有手段,从小就被皇帝封了王。 傅家在西秦国很是风光。他一个二品侍郎在傅王爷跟前,连那稻草都不如。 孟侍郎如何不气愤。 可,又如何敢惹? 也只能叹口气。 云苏给小五包扎好伤口后,便来了孟小春房间。 一进房间,坐到床边,道,“小春没事儿吧?” “没大碍。”孟侍郎道。知晓是云苏救了小春,他对云苏心怀感激。 “那便好。”云苏道,“我这次将傅小王爷教训了一顿,他定会记仇。” “啊?”小春妈大惊失色。 “可能会惹到孟府。”云苏认真道。 “那如何是好?” “我自有方法化解。你们不必担心。” 孟侍郎这才庆幸,当时将云苏留在府中的决策是极其正确的,这才稍稍放心。 * 这日。 阳光甚好。 还有一个月便是高手师父与师伯比武之约。 高手师父坐不住了,这才跑到云苏的小屋来聊上一聊。 云苏已经在屋子外练功了。 “徒儿甚是勤快。”高手师父赞许。 云苏双手抱拳,“拜见师父。” 云苏手持软剑,自创一副逍遥剑法。 此剑法绝非可使,声东击西,打得全是别人想不到的地方。 高手师父有心与云苏过过招,探探她的功底如何。 “徒儿,咱们切磋两招,如何?”话音刚落,高手师父赤手空拳,拂动衣袖,一掌劈向云苏。 云苏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早就准备好迎接。 奈何师父内力太强,掌风迎面扑来,煞是凌厉。 云苏撇身子的同时,柳条甩向师父的手臂。 师父迅速闪到云苏的身后。 云苏哪里肯将后背留给他,向上一跃,轻轻跳到那棵大柳树上。 “好轻功!”师父道。 云苏一伸手,指尖便多了一枚柳叶,一瞬间,向师父甩去。 她内力深厚,那软绵绵的柳叶在她指尖,如同刀片一般锋利,只需一划,便可割破人的肌肤。 师父轻笑一声,一张手,竟夹住了那柳叶,他攥住了那柳叶,在手中搓了搓。 那柳叶竟碎成许多小圆片。 师父一张手,那小圆片便如同飞镖一般,飞快向云苏身上各个穴道打去。 糟糕!云苏暗叫。 慌乱之下,她马上运气,树上更多的柳叶在她的掌下,簇成一团,不停飘动着。 “喝!”云苏大叫一声,那团树叶迅速向师父扑去。 师父也不慌张,扎开马步,将那些叶子收在自己手底。 化解叶子中的力气,为自己所用。此招看起来简单,却需要极大内力。 云苏眯了眯眼睛,师父的功夫果然深不可测。再比下去恐怕不利。 “徒儿认输。”云苏认输道。 “乖徒儿。”师父缕了缕胡须,那团叶子突然没了力气,散落在地板上。 云苏从树上飘了下去,单膝跪在高手师父跟前,道,“云苏不才。” “时间不久,你能练出这种功夫已实属不易,但若要跟你那师伯的徒弟唐迟比试,恐怕仍然处于下风呢。” “求师傅赐教。” “那为师就再教你一手。” 云苏一听,又要教她功夫了,不免欣喜。 “为师刚才将柳叶打碎的功夫,可还厉害?” “厉害的很。” “这功夫叫化整为零。为师教给你罢。”说着,高手师父抓起一块石头,道,“掌力是很重要的。” 然后,将那块石头攥到手中,登时,从他的指缝中流出石头碎屑。 云苏大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您是如何办到的?” “要办到确实很难。”高手师父轻咳。 “师父,你饿了吗?”对付高手师父唯一的办法,就是美食。 于是,云苏跑到厨房,做出几块香甜可口的面包,高手师父吞下,才肯教她其中真谛。 “先扎马步,提气,将所有的气集中于你的手中。” 云苏抓起一块石头,开始运气,奈何,那石头尤为坚固,没捏碎,反倒被石头硌得生疼。 她哭丧着脸。 “别慌。”师父轻松道,“时日一久,便可学会。” “这么简单?”云苏道。 师父点头,“哦,对了,我忘了交给你点东西。”说着,从怀中掏出羊皮卷交给她,道,“这个心法,也许对你练功会有所帮助。” “谢师父。”云苏大喜。 “我先去一步,你好好练着。” “是!”云苏道。 那心法云苏初看,是不太懂的,她从小语文不好,让她看文言文有些费劲。 她让孟大秋念了,给她解释,于是,很快便能看得通。 那几日,云苏背了好几筐的石头,放在院子里,练完心法,便捏石头。 手掌红肿也不在意。甚至硌出许多血痕。 真是苦了这具绝美的身子了。 020,拳打流氓 日子一天天从指缝间流去。 孟小春身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没几日便可以下床,活蹦乱跳了。 只不过额头上留了一道弯月状的疤痕。 小五嘲笑她是包青天。 孟小春气得追着他打。 十五日后,云苏的云朵面包铺顺利开张。 孟大秋,孟小春,小五都来店铺帮忙。 龙城的人,都没有见过面包,于是煞是好奇,都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铺子里也不都是面包,还有马卡龙,点心,蛋糕,核桃酥等等。 当天排队买面包的人,络绎不绝,云苏望着这长长的队伍,脑子里浮现出自己躺在银子上的画面。 只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小二,来两斤面包。”富有磁性的男声传到云苏的耳朵里。 “得嘞!”小五道。 云苏听他声音熟悉,扭头望了过去,正是凌霄。 他脚踢乳白色,银丝绣云朵图腾的靴子,身着一件浅青色盘扣长袍,手持折扇,一张脸英俊阳刚,此刻正笑眯眯地望着俏丽的老板娘。身后跟着一个小厮。 他每次出现都像《大话西游》描述的一样,是个盖世英雄,身披金甲圣衣,踩着五彩祥云,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每次都会被他晃了眼睛。 需要愣上三秒钟,然后,恢复正常,嬉皮笑脸的跟他斗嘴。 “你怎么来了?”她走过去道,随后叮嘱小五,“再包上些蜜饯给他。” 小五应声而去。 “这是我与公子的约定,霄自然不会忘记。” “哦?” “公子可需要合伙人?” “怎么说?”云苏眯眼。 “霄可以添上些银两入股,如何?” “当然。你也喜欢面包生意?” 凌霄摇头,“像公子这么爱折腾,我怕公子赔钱,才出手相助。” “哼,那我便不让你入股了,我赔我的,干你何事?” “怎么不干我事?我们是一家人。”凌霄眨了眨眼睛。 云苏气愤,这男子睫毛忒长,哪天心血来潮,给他通通拔掉。 “谁跟你一家人?”云苏翻白眼。 “这才几日,公子便不认账了?”凌霄唯一放松的时刻,便是与她斗嘴。 他一个月也抽不出几天时间出宫来,所以每每一想到能见她,心里就掩饰不住欣喜的感觉。 有时候,他会想,或许某一天,他可以放弃这皇室的身份,与她共骑一匹宝马,手持一箫,踏在茫茫草原上,看日出日落。 她也会很欢喜吧。 “我承认过吗?”她道。 凌霄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冲进来几个大汉,带头的道,“这是谁新开的铺子?” 云苏眯了眯眼睛,打量了这几个人一眼,不像什么好鸟。但是,今天铺子刚开张,不好打打杀杀,于是,她赔笑脸道,“几位吃点啥?” 带头的大汉大吼一声,“没给强哥交钱,也敢开铺子?不想活了?”说着话,喷出许多口水。 云苏淡定道,“需要交多少银子?” “一个月五十两!”大汉道。 “没商量?” “你以为是菜市场,讨价还价?” 一看这地头蛇又来了,买面包的客人跑了个七七八八,再不敢在这里久待。 影响了生意,云苏不开心了。 她攥了攥拳头,手指指向那大汉,沉声道,“我的生意被你吓跑了。” “那又如何?” “如何?”云苏冷笑一声,“赔钱还是赔命,你自己选吧。” “好大的口气。”大汉瞧着云苏弱小的身板,满是不在意。 凌霄只是在一旁看着,凭她的能力,收拾这几个人不在话下,不过,这新开的铺子,怕是会遭殃。 “我再给你十秒钟,”云苏道,“若是不滚,我自会想办法让你们滚。” 大汉瞧云苏的口气越来越大,不由分说的要拎起她。 可是,还未等她碰到云苏的衣服,便被云苏抓住了前胸的衣服,丢出了店外。 只听“嘭”的一声,那大汉滚到地上,“哎呦哎呦”乱叫起来。 后面的几个大汉,也如同叠罗汉一般,被云苏扔了出去。 “把你们老大给我叫过来!”云苏喝道。 大汉擦了擦嘴角的血,依旧嘴硬,“臭小子,你给我等着!”随后,狂奔而去。 云苏哼了一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盘子里抓起一把瓜子,坐在店铺门口,翘着二郎腿,嗑了起来。 届时,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 而凌霄则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一个妙龄女子,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松垮垮的在脑袋上挽成一个丸子。 她脸上还涂着些锅底灰。 她是刻意要这么做的。 他能看出她整张脸的轮廓很好看,额头饱满眼睛滴溜溜如同黑珍珠,鼻头娇俏,唇红齿白。 必定是个绝世大美人。 “喂,你老瞧我干嘛?”云苏翻了个白眼,道。 “瞧你美。” 云苏又横了他一眼,道,“我这叫英俊,懂吗?英俊。” “好。” 若不是那锅底灰,云苏早就被看出脸红了。 “不过……”凌霄道,“你耳朵怎么红了?” “啊?”她赶紧摸了摸,道。“我被蚊子叮了。” “如此。”他顿了顿,道,“你做生意可以,可不要太累了。” “昂?” “我好生担心。” “担心什么?” “我若不在你身边,你招惹风寒,得了病,可如何是好?” 他是在关心她。无疑。 “怎会?”她满不在乎,“我身体健壮如牛。” 他轻轻叹了口气,就是知道会如此。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汉子带着他们老大来了。 那汉子走路的姿势都不一样了,挺着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大声道,“这就是我们老大!” 云苏挑了挑眉,依旧面不改色地嗑瓜子。 凌霄还在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那老大只有一只眼睛顶用,另一只眼睛上则带着眼罩。是个独眼。 看到是云苏,脸色顿时煞白,双腿不听使唤,“噗通”的一声,便跪了下来。“云爷。” 旁边的几个大汉均摸不着头脑。 这是他们的老大,老大不为他们报仇,怎能跪了下来呢?居然还叫她云爷? 这真抹了蛇头帮的面子。 那大汉小声道,“老大,你在干什么啊?” “混账!还不跪下来!”那独眼龙喝道。 大汉腿软,连同后面的几个小弟也跪了下来。 原来这个大汉正是云苏收下的那个小弟,独眼强。 那日与云苏分别后,独眼强便听从云苏的话,无论采用什么办法,将龙城的地下组织都收到了自己的门下。 可是,这么多兄弟,都要跟着他吃饭。 他不能让兄弟们挨了饿。 于是便想到了收取店铺的运营费。全然忘记了云苏让他办的事情。 “独眼强,你在龙城收取费用?”云苏冷声道。 独眼强全身开始打颤,他不是不知道云苏的功夫,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我……我……” “你竟然干这等勾当?” “小的不敢……” “把你收的钱,全都还回去!” “可是……这……” “怎么?” “都花了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兄弟们也是需要吃饭的啊……” 云苏略作思忖,也对。 她刚要开口,却听凌霄道,“以后,你们蛇头帮的费用由我来付。” “不劳凌少费心,云苏的手下,自然由云苏来养。”转而对独眼强道,“以后缺钱来找我,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便不要再做了。” “是。” “现在蛇头帮多少人了?” “三百有余。” 云苏点头,“以后每周,你都需向我汇报情况,若有生意,我自会派你们去做。” “是!”独眼强道。 021,遭遇黑店 三月已过。 云苏已练成一身功夫,对抗师父这样的绝世高手,自然还需假以时日,但是解决一般的武林高手,已是绰绰有余。 比武前两日,云苏正在院子里练习功夫。 高手师父飘了过来,道,“徒儿,过来。” 云苏应声走了过去,高手师父握住了她的手,云苏突然感到有暖暖的气流通过筋脉,直达心脏。 瞬间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原来是师父在给她输真气,一盏茶的功夫,师父才抽回了双手,擦掉脸上的汗水。 他取来一把由黄绸子包裹的剑,交给了云苏。道,“这把剑名曰‘流朱剑’,是我的师父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云苏“噗通”跪了下去,双手接剑,道,“师父大恩,云苏没齿难忘。” 师父点了点头。 云苏站起身,打开那黄绸子,看到那乌黑乌黑的宝剑,剑鞘上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 云苏打开剑鞘,那流朱剑的剑使云苏全身寒一下。 “此剑乃整块玄铁石所铸,可削铁为泥,锋利的很,乃是无价之宝。你可要好好利用它。” “是!”云苏道。 她没想到师父会将这么贵重的宝剑交给她,心里十分感动。 “后天的比试,你尽力就好,那唐迟从小就跟着你师伯,练就了一身高强的本领,我看你还算机灵,打不过便跑。清楚吗?” “我必尽力而为!”云苏朗声道。 高手师父点了点头。 看者孩子虽然瘦弱,但是好在脑筋好使。一身正气,最是难得。 次日,云苏便牵了那匹枣红马,与各位告别。 将那宝剑用黄绸子裹好,背在背上,向那太行山奔去。 孟小春扭过头,擦掉眼泪。与云苏待着这么长时间,早就有了感情,知道她去比试,也不知道会去多久,凶吉难测。 小五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解开过,他早已将云苏当成亲人了,自然是舍不得她离去。 孟大秋低着头,抠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苏不矫情,走了老远,朗声道,“都回吧,五日内,我必回来。”说完,扭过头,大声叫,“驾!”随后,骑着那匹枣红马,“嘚嘚”而去。 说来,那太行山与龙城距离也不甚远,如此前行,约一天便能到了。 云苏一路马不停蹄。 这马儿倒也神速,而且极为听她的话,云苏不禁喜欢这匹宝马。 傅小王爷的马,料想也不会差。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宝马乃是西域御史赐给傅大将军的,可日行千里。 不料,这日却被小王爷偷了出来,经历一番周折,到了云苏手上。 于是,在夕阳西下时,云苏便到了太行山麓,山下有间客栈,便住下了。 当日,除了云苏,几乎没有住店的人。 整个饭店冷冷清清的,只有老板和一个胖胖的老板娘。 饭食无味,云苏草草吃过晚饭,便回房间了。 三更时,云苏听到门外有细碎声响。眼睛睁开细细听着。 竟是那老板跟老板娘在门口对话。 “你确定她睡着了吗?”老板问。 “当然!他身上必有贵重钱财。”老板娘道。 “我看那黄缎子里有好东西。”老板压低了声音。 “我看着小子弱不禁风,是个不会功夫的。等会儿,你刀劈了他,我那绳子勒住他脖子。”老板娘狠心道。 “行。” 原来是个黑店。难怪无人住宿。 这荒山野岭,杀了人后,抛到山上,又有谁知晓? 今天,我便要为民除害了。云苏心道。 云苏想逗逗他们,于是,依旧躺在床上装睡。 二人打开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两人走到云苏的床边,看她睡得正酣。 老板戳了戳老板娘,意思是让她先勒住云苏的脖子。 老板娘则让老板先动手。 两人就此起了分歧,小声斗了好一会儿,老板怕老婆,这才挥起手中的刀,向云苏挥去。 他哪知,那刀挥刀云苏身上,竟然拔不出来了。 老板使劲拔。 奈何,那刀就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般,丝毫不动。 “你搞什么鬼!”老板娘戳他脑袋。 “拔不出来了……”老板流出一身冷汗。 可是瞧云苏那睡相,还是很平静,有着微微的鼾声。可哪知,她的手早就抓住了那柄刀,她内力深厚,用出的力气自然比这老板大的多了。 “起开起开!”老板娘怒道,“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说着,自己去拔那把刀。 初始,那老板娘以为刀插到了床沿,甚是难拔,于是,便用了很大的力道。 哪知那刀轻易一拔便拔了出来。 老板娘摔了个底朝天。 云苏几乎都要笑出来了,却还是绷住了,继续闭着眼睛。 老板抓着脑袋,纳闷道,“出邪了。” 老板娘气得不行,拿起绳子,勒到云苏的脖子上,心想,我就不信,这次还弄不死你。 还没等绳子挨到云苏的脖子,云苏一跃而起,抓住那绳子,套成个结,勒到老板娘的脖子上。 另一只脚一抬,一提,一压,将老板踩到脚下。 她冷笑了一声道,“两位深夜闯入我的房间,是要作何?” “我……我们……看你是不是睡着了。床板是否舒适……”老板娘支支吾吾道。 “我睡着了,好害我性命?”云苏道。 “我们岂敢啊,大侠!”老板哭道。 看她弱弱小小的样子,谁会想到她武功高强。 老板娘也跪到地上,不住磕头,道,“大侠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们究竟害了多少人?”云苏逼问。 “没……没害过人啊……” “说!”她的脚压了压那老板。 正在这时,老板娘突然从脚踝处抽出一把匕首,刺向云苏。 云苏眯了眯眼睛,另一只手抓住老板娘的手腕,力气越来越大,迫使老板娘扔下了匕首。 “瓮中之鳖,还敢反抗?”云苏道。 “我杀了你!”说着,老板娘站起身,将那颈中的绳子扯为两段。倒也是习过武的。 这倒有趣的很。云苏心想。 她的宝剑放在床上,不敢用在这二人身上。若是用了出来,二人焉有命在? 于是手持一节断绳,那脚尖一挑,将匕首挑起来,用另一只手抓住了。 “现在如果求饶,还来的及。”云苏淡淡道。 老板的胆子比较小,本想求饶,奈何老板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于是,他壮着胆子,站起了身,欲与云苏决斗一番。 “呵!”抓起地上的大刀向云苏劈去,没有半点招式。 云苏纳闷,为何自己习武以来,遇到的都是不会武的。真没劲。 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慢半分,那断绳在她手中犹如皮鞭一般,一把抽到老板的大刀上,只听“当啷”一声,那刀应声掉在地上。 没给对手喘气的功夫,第二鞭子便甩在那老板的身上。 登时,皮开肉绽。 那老板疼得呲牙咧嘴。 看着情况急迫,那老板娘拔起头上的簪子,直向云苏的眼睛刺去。 这臭婆娘,从头到脚都是暗器。云苏心里暗骂。 她单腿抬高,脚尖用力踢老板娘的腋下。腋下乃是人身体死穴之一。她不欲再与二人纠缠,所以,想要尽快解决。 而那断绳,又劈向老板的脖颈处。 三下五下,将老板和老板娘打得跪地求饶。 云苏哼了一声,将他俩绑起来,吊到门口的一棵大树上。道,“你俩今夜便悔过吧,明日,小爷心情好,便放了你们。” 老板和老板娘通通跪了下来,连声求饶,“小爷饶命啊。” “小爷饶命!” “真是聒噪。”云苏揉了揉耳朵,找了布条,将两人的嘴通通堵上。 觉得时候还早,又回房间睡觉去了。 今晚需要养精蓄锐,方有精神与师兄决斗。 云苏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盘起腿来,运了运功,感觉浑身大为舒畅,又重新躺下。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知凌霄如何了,他现在必定进入梦境了。 想起凌霄,她便一阵心安,也不知为何。 于是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022,生死之约 这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 云苏稍微收拾了一下,背上流朱剑,吃了点东西,往老板和老板娘口中各塞了一枚鸡蛋,道,“后会有期。”言毕,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走到半路,回头道,“我将马儿先在这儿一放,如果我的马儿有何不测,我便杀了你二人来偿命,懂不?” 老板和老板娘使劲点了点头,巴不得她赶紧走。 云苏需爬到这太行山之顶,她施展轻功,如同鸟雀一般轻灵,也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爬上了山顶。 丝毫不费力气。 山顶开阔,便有一览众山小之势,有云朵在山腰飘着,云苏心情大好。 正在此刻,突然听到狂放的笑声在四周响起,只震得那鸟雀们乱飞而起。空灵在声音仿佛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 此人内力如此雄厚?云苏暗惊。恐怕需要几十年的功力,才能练成这般深不可测吧。 云苏的手慢慢握住了流朱剑的剑柄。 “哪路英雄?可否现身一见?”她大喊道。 “小小孩童,还想与我比武么?师叔他老人家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你可是唐迟大师兄?”云苏对他的轻视视而不见,高声问道。 “我便是。”一阵风袭来,那唐迟大师兄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此人确实像师父说的那样,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健硕,是练武奇才。 可是,他面相眉粗眼细,肤黑唇厚,则像是心狠手辣之人。 “你便是谁?” 云苏行了个礼,道,“小辈乃云苏。” “你便是师叔教出来的徒儿?” “正是在下。” “这是流朱剑!谁给你的?!”唐迟细长的眼睛瞥了一眼云苏手中握着的剑,问道。记得师父曾告诉他,这把宝剑是师祖的师祖偶然得了一块巨大玄铁石,由妙手工匠锻造九九八十一日,才算大功告成。 师门一代一代传来的,而师父与师父的武功、人品不分伯仲,师祖便谁都未给。 然而,在师祖去世那日,师叔便偷偷地盗走了流朱剑,再也未回过长白山。 此刻,竟然出现在这小子手中! 也好,今日便杀了这小子,再顺理成章地拿走了这把宝剑。 “自然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云苏道。 “你有什么本事能拿到这把宝剑?”唐迟轻蔑道。 云苏见他出口夸大,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道,“师父共收了三个徒弟,我便是最小的那个。” “哦?我怎的不听说师叔收了三个?” “你与我师父不见面已有多年,哪知道师父的各位徒儿。” “那师叔怎么派你来了?” “大师兄,二师兄都有要事在身,而且,都不屑来,只道你非他们的对手,所以,就派我过来啦。” 唐迟勃然大怒,道,“竟然如此看不起我唐迟。”那我便让你瞧瞧我的厉害罢! 云苏眼瞧着,将他激怒了,还是面不改色,道,“师兄,由我来跟你过招,就够啦。” 唐迟冷笑一声,“师叔可告诉过你,这次来,你我二人中,便只有一人可以离开?” 云苏并不知晓,想起师父面带忧色的样子,对她道,打不过,跑便是了,千万不可硬撑。 原来如此。 原来,这便是师父教她轻功的原因。 “哦?”云苏依旧冷静,“咱们二人谁能走,可还说不准呢。” “好大的口气,”唐迟大声道,“这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话音刚落,唐迟便舞动手中的长刀,直劈云苏的脑袋。 那长刀比一般的刀要大上一倍,分量也很足。 长刀挥动,便有一阵风向云苏刮来。 云苏拔剑相接,虽然她内功不弱,但是,练武时间短,年龄尚小,哪顶得住三十来岁大汉的力道。 胜在那流朱剑刚硬无比,刀与剑相撞,毫不落下风。只听“铛”的一声,云苏被震得虎口发麻,往后退了两大步。 而唐迟不等她站稳,另一招起来招架她。 只见那唐迟凌空而起,双腿呈一字状,双手握刀,飞快向云苏的头顶劈来。 若是不会武功的人,像这样一劈,整个人非得成两半不可。 唐迟的功夫快,而且狠,云苏对起招来,那小身板便有些吃力了。 但是,她脑子灵活,看到唐迟这样一劈,脑子即可往后仰,那剑直向他劈开的双腿间刺去。 不好!这小子耍阴招。 唐迟反应极快,他马上双腿合拢,用那刀挡住云苏的剑。 云苏身体柔软,且轻功极高,在地上翻了个滚,又向唐迟刺去。 两人拆了十几招。 云苏一直处于被动位置,唐迟刀刀相逼,丝毫不留情面。 两人上等的武器碰撞在一起,若是在晚上,可以看到有火星的迸溅。 又十几招过去,云苏渐感吃力,心想,自己的内力弱,老这样比下去,肯定更吃亏。 不能再与他拼硬招了。 于是,凭借着高超的轻功,云苏迂回着与他比试,窜来窜去,身子竟如影子一般,出其不意下,刺向唐迟。 唐迟随师父习武二十余年,武功造诣深厚,哪里能容忍云苏这般狡猾。 他静下来判断云苏运动的规律,想待到云苏到某一个位置,一刀劈过去,让她立即致命。 云苏见他停了下来,知道他必定在寻找规律,于是,又换了运动的方式。出其不意之时,一剑刺向唐迟的胸口。 那唐迟见她出口,用刀一挡,下一刀便刺向她的膝盖。道,“小奶娃子,我便不再让你了。”说着,他大叫了一声,“重影叠叠!” 那刀竟幻化成万柄刀的模样,将云苏围到中间,从她的头上直劈而下。 云苏暗叫,不好! 于是,直冲上天,想要冲出万刀的包围。 她速度极快,但,那幻影的速度也极其迅速,还未等她冲出包围,唐迟便握着那刀砍到她的小腿上。 这一刀劈得极重。 云苏的小腿瞬间血流成注。她“啊”了一声,忍受剧痛,却连那伤口也不看,挥剑直往下刺。 那小腿上的血滴到流朱剑上,竟被那柄剑全都吸了进去。 云苏丝毫未注意到。 那柄剑隐隐发出红光,饶是唐迟躲开了这一剑,那剑刺到地上,气波将唐迟震了一震。 没想到这剑的威力竟如此之大。 “呵呵”唐迟冷笑一声,“你如果现在认输,把这剑留下,我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云苏也是气上心头,瞪他一眼,语气坚定道,“你休想!”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唐迟说完,又挥起那柄大刀,霎时间银光闪烁,“这招叫,银蛇乱舞!” 那刀影当真如银蛇般,向云苏飞奔而去。 云苏见此招难挡,心里却也平静下来。 突然想起师父交给她的那招“化整为零”,尽管赢不了他,也必须伤到他! 于是,双手成鹰爪形,那地上的沙块石栗都被她吸到掌下。 这是什么功夫?!唐迟皱了皱眉头,暗想。 不过,他招数已出,无法再收回。 刀向云苏劈去的同时,云苏“喝”的一声,双掌中的沙粒也冲唐迟飞奔而去。 火光电石之间,云苏胸口犹如千斤重石压来,登时喷出了鲜血。 而那沙粒也如同弹头一般,向唐迟的各个地方打去,唐迟功夫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哪里招架得住这么多的石子沙粒。 身子上登时多了许多血洞。 这功夫好生厉害! 不过,虽说上了皮肉,身体内部却并未受重伤。 云苏则不同。这一招银蛇乱舞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打得像断了一般,若不是扶着那剑,早就已经倒下了。 “如何?师弟?”唐迟吐了一口鲜血,轻蔑地走到云苏跟前,看着她苟延残喘。 云苏没想到刚来这个时空不久,便要离去,不禁悲怆一笑,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也算是条汉子。”唐迟道。言毕,一脚将云苏踢翻在地,压在脚下。 “此次比武,你已经输了,自然也没命再走下山去。”唐迟道,“我必须杀了你!”说着,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便是死了,云苏都要睁着眼睛,看着他。 她见唐迟举起了刀,运足了力气,就像那断头台的刽子手一般,嘴角挑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么快,便要跟这个时空说再见了么?云苏的手依旧撑在流朱剑上,意志却逐渐不再清晰…… 023,身受重伤 正在此时,她已准备好了死亡,那刀却迟迟未落下来。 她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逐渐清晰,竟然看到凌霄走了过来。 翩翩君子,英俊潇洒,出尘如仙,连洁白的衣袂都在空中飘扬着。 他面容冷峻,剑眉入鬓,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一定是要死了,才会出现如此幻觉的。 一定是。 她眼中掉下一滴泪来,沉重的眼皮缓缓遮住了眼睛,尽管,她很想睁开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凌霄。是不是他来救自己了。 可是,她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她的整个身体,灵魂,都在抽空。 疼痛,无尽的疼痛,吞噬了她仅剩的理智。 凌霄空手弹了一指,那唐迟的手背上便多了个血洞。而凌霄,根本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缓缓走向云苏,蹲下身,抱起她柔软的身体,她为何这样的轻?像羽毛一般。 他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肌肉紧绷而僵硬,将云苏放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走到唐迟面前。 “你方才,是要害她性命?”他语气淡淡地问。 “是便如何?”唐迟冷笑,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 “我今天,便你把性命留在此处。”凌霄道。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是谁?”唐迟咬着牙齿道。 “不晓得,也不想晓得。” “呵呵……你是我师叔的徒儿?”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凌霄眯了眯眼睛。 反正,今天你的狗命,我是要定了。 “那你就拿命来吧!”唐迟喝道。 凌霄未说话,身子化作幻影,瞬间掐住唐迟的脖子,用力捏住,竟然将他凌空拔起。 而唐迟,还未反应过来,便悬在空中,脸色涨得通红,磕磕巴巴道,“这招……瞬移神步,你怎么会的……”这招早就消失江湖中的武功,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会用?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似乎知道唐迟在想什么,凌霄轻声道,面容如同幽暗的地狱之灵一般。 唐迟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只得挥动手中的长刀,向凌霄劈去。 凌霄手法之快,让他根本看不清楚,凌霄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那刀柄,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长刀竟断为两半。 这不只是把铁刀,且含有刚的成分,坚硬不摧,怎的被他一捏,便碎成了两半! 唐迟脸上的表情由愤怒化为吃惊。 然而,凌霄的第三招已经使了出来,他竖起左掌,向唐迟头顶劈去,“嘣”的一声闷响。 唐迟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纷纷流出了鲜血。 凌霄松开了他的脖子,只见唐迟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竟然一动也不动了。 凌霄俯下腰,将他瞪大的双眼阖上。 只是三招,便将唐迟这样的武林高手轻易解决掉了。 凌霄皱紧了眉头,面色凝重,蹲下身,手指放在云苏的鼻翼下,只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呼吸。 他怜惜地将云苏抱在怀里,看着她扭在一起的五官,煞是心疼。 这丫头,真是不肯让人省心啊,去哪里都不肯告诉自己一声,真是该打。 他不敢耽搁,赶紧抱了她,匆匆下山去了。 奈何,这穷乡僻壤并无好郎中。 于是,凌霄牵了那匹枣红马,将云苏抱到马上,向城池中奔去。 老板和老板娘躲在暗处,不敢出来,看到他们离去,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 太行山属鹿城管辖区。 那枣红马可日行千里,不过三个时辰,两人便到了鹿城城区。 凌霄即刻找了大夫为云苏治疗。 此时的云苏,满身都是鲜血和泥土,头发乱成一团,没有一点生还的迹象,狼狈之极。 大夫宽厚,轻声道,“她的外伤好治,内伤却不易痊愈。” “你给她开些药吧。”凌霄从下山以来,眉头便没有舒开过。 那日,他原本想去面包店,拿着酒壶,畅聊一番,却听说她来赴约比武,心中大感不祥。 找小五问了个遍,小五便将事情的原委通通告诉了他,他又问了高手师父,确有此事。 于是,二话不说,用着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太行山上。 这一路,竟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留,到了山顶,便看到那一幕,瞬间感觉胸腔里怒火沸腾,当即杀了那唐迟泄恨。 可,还是来晚了。 他想。 若是早些,再早些,他便可以代她比武了。 谁都不会受伤,皆大欢喜。 然而,现在,她的命,虽然保住了,五脏六腑却被伤了个遍。 凌霄心里难受,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 他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打来一盆温水,将毛巾浸泡后,拧干,为她擦拭。 擦着擦着,那一张洁白无瑕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他本知道她不丑,可从未想到,她如此的美貌惊人。 她额头饱满,长了一对漂亮的柳叶眉,紧闭着眼睛,眼睫毛浓密,鼻梁高挺,小嘴玲珑可爱。 像个不忍被摔坏了的瓷娃娃。 他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她光滑的脸颊,轻声道,“你怎会生的这样好看。” 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比不上你一指头。 你要快点醒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你可知道,我多想看到你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可知道…… 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在皇宫的勾心斗角,亦没有这两天的焦虑多。 他为了她擦拭好后,喂了一碗药。 一切都做好,已是半夜了。 凌霄给她掖好被角,走到窗边,仰望夜空。一轮清冷的明月在黑夜当中,异常亮眼。 明日,也许会是个好天气吧。 024,两人相处 次日,云苏还是未醒。 凌霄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床边,为她喂饭,熬药,运功,治疗内伤。 尽管是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在这一段时间,他又当丫鬟,又当老妈子。 他知道的,慢慢地,她自然会醒过来的。 他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他愿意等。 就这样,仔细地照料着,五日后,云苏终于醒了过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微微扭了扭头,便看到凌霄正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绿竹游离。 届时,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脸颊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金粉,恍若神灵。 “你……”她声音沙哑。 只是轻微的一个字,就像百物复苏,古树发芽般,使凌霄整个心脏都颤抖了一下。 然而,他转过身时,却只是一个温暖的微笑,云淡风轻地将表情收拾得恰到好处,轻声道,“你醒了。” “嗯。”云苏依旧虚弱。“我在哪?” “鹿城的一个客栈。”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把你安置在这里的。” “你怎么也在。” “我若不在,你此刻焉有命在?” “救命之恩,不胜感激。”原来,那日,便不是虚幻了。 “何以言此。”凌霄垂眉。 “我昏睡了几日了?” “五日有余。” “这么久?”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由于激动,胸腔又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马上走到她身边,皱紧眉头,“你还未痊愈,不便大怒大喜。” “哦。”云苏讪讪道。 “饿了吗?”他问。 “不饿。” “渴吗?” “不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凌霄无奈道,“那我便不管你了。” 想到剩下几日,还要有他的照料,云苏赔笑脸,狡黠道,“我错啦。”尽管身体还在虚弱着,嘴巴已经恢复了正常。 “嗯。” “哦,那个唐迟,怎么样了?” “死掉了。” “啊?” “嗯。” “他武功高强,你是怎么杀掉他的?” “我一不小心。”他道。其实,不该那么残忍杀掉他的,不过,那日确实是怒过攻心,迫不得已了。 云苏眨了眨眼睛,默默道,“一不小心……” “怎么了?” “早知道就让你去比武了。”她道,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这样遍体鳞伤的样子。 “嗯。”他点头,“谁让你笨。” “我们什么时候回龙城?” “等你痊愈。” “那得何时?” “需半个月吧。” “这么久,他们会急疯了的。” “我已经飞鸽传书回去了,你且安心养病。” “哦。”云苏点了点头。他总是把事情安排的这样妥当。 这脑子,常人难及。 “云苏,”他极少叫她的名字。 “怎么啦?” “没事。” “我的伤还可以痊愈吗?”她徐徐问道。 “可以。” “这么肯定?” “嗯,我有信心。”他道。 “凌霄,”云苏垂下眼眉,眼睫毛如同黑蝴蝶般翕动,“我还以为我就这样死掉了。” “怎么会。”他轻轻地说。 “我还是很,舍不得你们。” “嗯。别想太多,好好休息。”说着,帮她盖好了被子。 “我会的,”云苏道,“你抱抱我,好不好?” 凌霄微微一怔。 “你不愿意吗?” 凌霄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揽着她的肩膀,说,“我怎会不愿意,是怕碰到你的伤口。”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云苏虚弱地说,“是我运气太好了,才会遇见你。” 遇见对我这样好的你,身份尊贵,却依旧放下架子,为我报仇,照顾我,呵护我的男子。 * 平静的日子总会过得很快。 有时,云苏想,也许就这样,一生,也很好。 他站在窗前吹箫。 她躺在床上看他。 有阳光,有清风,有窗纱。 生活似是一波不起皱纹的溪水,伴随着清脆的声响,缓缓流动。 而且,凌霄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煮粥,炒菜,给她讲关于皇宫的故事。 他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冷漠。 他是个极为温暖的人。 就像冬日的阳光。 云苏躺在床上偷懒,听他讲,他的额娘慧妃,是个聪颖的女子,在尔虞我诈的皇宫,如何保住自己的位置。 在他年幼时,慧妃为了保住他幼小的性命,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有一次,身边的丫头往他的饮食器具里投放毒药,而那六皇子顽皮,将他碗里的豆汁喝了个光。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殁了。 听得云苏惊心动魄。 “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当皇帝,你会有三宫六院吗?”她望着他漆黑的眼眸,神色认真。 凌霄似乎未想到她会如此问,怔了怔,道,“我不会做皇帝。” “为什么?” “我的胸膛,只有这么大,做不到将人人都揽在怀中。” “如果我是皇帝,我就把天下的美女都娶回家,自个儿欣赏。” 凌霄敲敲她的脑袋,道,“所以,你当不了皇帝,只能当商人。” 云苏吐了吐舌头。 云苏的伤逐渐好了起来。 离回去的日子也近了。 这日。 凌霄收拾好了行李,已经在外耽误许久,朝中还有许多要事等着他处理。 但是,他从未向云苏提起过。 直到云苏开口,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也看出她的气色已经恢复,才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一匹马。 是问题的开始。 凌霄首先跨上马,道,“上来。” “这是我的马,你再找一匹。”云苏忘恩负义。 凌霄挑眉,果然身体一好,便开始张牙舞爪了。他眯了眯眼睛道,“这是我从客栈牵来的,怎的说是你的马?” “就是我的马,是我骑过去的。” “却是我骑回来的。” “你不讲理。” “你讲理?” “我不管,反正你还我。”云苏无赖。 “要么你上来,要么你再找一匹。”凌霄道。 “我不。” “那我便走了。”说着,凌霄夹了夹马肚子,便往门口走去。 “还我马!”云苏在他身后追着叫嚣。 凌霄突然勒马绳,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云苏差点撞到马屁股上。 “女人真麻烦。”凌霄嘀咕了一声,抓着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捞上马来。 云苏刚要挣扎,凌霄道,“别动,再动便把你丢下去。” 云苏哼了一声,却也不再乱动。 靠着他的胸膛,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样的胸膛,应该算是宽阔了。云苏暗自思忖。 而且,暖暖的。 他的下巴可以蹭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似乎没向现在这样亲密过。 云苏脸颊微红,心中却并不排斥。 一匹马,两个人,朝阳初升,朝霞浓墨重彩,缓缓向龙城的方向行去。 025,蒸蒸日上 龙城。 云苏病刚好,便又去管理面包铺事宜。 铺子被小春他们经营的很好,尤其是孟小春,天生精打细算,非常适合当会计。 而小五则善于经营,谈吐圆滑,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而铺子中的大小杂事,全都由孟大秋包办,他憨厚老实,做这些事,不用动脑子,自然是信手捏来。 所以,面包铺的生意蒸蒸日上。 云苏赚了个盆满钵满。 这天,她拿着一张西秦国地图,跟一支毛笔,涂涂画画。 孟小春出现在她身后,道,“云苏,你搞什么呢?” “昂?”云苏未认真听她讲话。 “我说,你在干嘛呢,这么认真。为什么还画圈圈?” “嗯,”云苏点了点头,道,“要将店铺开到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她的手指分别指向凤城、鹿城、雀城和麟城。 孟小春瞪大了眼睛,惊叹道,“这几个城池是西秦国最大的城池了。” “是啊。”云苏轻咳了一声,她身上的病还未完全痊愈。 “你好大的野心。” 云苏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她要成为的人,是这神州大陆上屈指可数的首富。 面包铺只是敲门砖,而已。 孟小春的嘴巴可以吞下一颗鸡蛋,道,“云苏……” “嗯?”云苏又分别拿出五张城池的地图,“经过我这几日的仔细观察和盘问,这几个位置甚好。” 孟小春看到每张地图上都标出了一个位置。 她开始打心底的佩服云苏。 之前,她一直以为,云苏的店铺能开的好,完全是狗屎运。 未曾想,她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了如此大的功夫。 正在云苏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钻到她怀中。 真真被吓了一跳。 那小东西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瞅着她,样子十分讨喜。 云苏识得,正是凌霄的那只雪狐。 她摸了摸那雪狐柔顺的皮毛,是凌霄怕她无聊,才让它与自己作伴的吧。 “你从哪弄的小白狗?”孟小春大惊。 那雪狐异常鄙视地瞥了她一眼,呜了一声。 似是在说,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人家是雪狐!雪狐!限量版的! “这是只雪狐。”云苏补充道。 那雪狐高傲地昂首,似乎再说,听见了么?没见识。 “哟,”孟小春惊讶道,“你竟敢瞥我!”伸手便要去捏那雪狐的鼻子。 雪狐一口便将她的手指咬住了。 “你你你……”孟小春大怒。竟然咬出个红印! “这雪狐是有灵性的,若是仇人,它早就将你的手指咬掉半个了。”云苏道。 孟小春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道,“你这小玩意儿,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把你炖成红烧狗肉!” 那雪狐又呜了一声。 “就是狗!”孟小春与一只狐狸杠上了。 “呜……” 雪狐打算不再跟她一般见识,将脑袋扎进云苏的臂弯里,呼呼大睡了去。 * 后来,她骑着那匹枣红马在那四个城池分别转了一遍。 鹿城的区域是沿太行山西麓的一片大平原,越过太行山,便是东阳国的领土了。相对于其他城池来说,经济实力较弱。 凤城则是靠近龙城的一座城,大通河流经此城,水源充足,交通便利,人民生活富饶。 雀城则是位于龙城西部,由于形状与鸟儿相似,雀城便由此得来。再往西走,便是蛮荒之地。 而麟城的地理位置则是最为关键的。麟城位于西秦国最南侧,与南楚国交襄,气候温暖适宜。 数月已过,云苏积累够了银两,运用聪明才智,终于在这五座城池里安营扎寨了。 在两年后,西秦国的国民几乎都认识一个叫做云苏的商人,创造了最好吃的点心,而且,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买得到。 价格便宜,且美味可口。 她的代号是‘商人’,不再是‘乞丐’。 她的努力,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冬季。 西秦国下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降落,地面堆积了半尺厚。 而那大雪,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虽然云苏已经晋级成为土豪,但,她还是寄居在孟府。 孟侍郎待她是礼遇有加。 孟大秋和孟小春更是离不开她。 孟侍郎看到自己爱子,爱女这么小,都会赚钱了,自然是异常欣喜。 云苏也已十六岁,在这两年的时间内,也长了十公分。身姿越发像个女孩子般的婀娜娉婷。 她还是掩饰着女子的身份,穿着长袍,粗着嗓子,脸上涂着一层薄灰,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糙老爷们,努力表现的粗犷。 026,雪天告别 这日。 她崴坐在火炕上,身上披着一件银白色的貂皮大氅。 一边烤手,一边嗑着瓜子。 小日子过得,那是很惬意。 小五,孟小春和孟大秋分别在她旁边坐着。 “这雪下了也十天有余了,何时停啊?”孟大秋望了望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挺好的,我们可以堆雪人啦!”小五欢喜道。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便去吧。”孟小春应和道。 云苏摇头,“这雪再不停,便成灾了。” “有那么严重吗?”小五道。 “是啊,西秦国西部的牧区供应了全国的肉奶蛋制品,雪再下下去,牛羊吃不了草,便都饿死了。且,冬日的蔬菜、粮食便都供应不上了。” “我居然没想到这些。”孟小春恍然大悟。 “只得盼这大雪快些停了。”云苏叹了一口气。 “云苏,你是不是又有想法了?” 云苏点头。 “什么啊?” “自然是经营生意。”云苏道,望向窗外的大雪,眉目间自有深意。 凌霄不在龙城,而是那座雪下的尤其大的雀城。 在那里,已经成了雪灾。百姓日常所需的粮食、蔬菜坐地起价,导致雀城一片混乱。 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要凌霄助雀城百姓度过难关。 老皇帝的面容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凌霄下跪,接旨,领命。 于是,义不容辞的赶往雀城。 他去之前,来到孟府,云苏的门外。 她打开门,看到雪花落到凌霄的墨发上,一片片,如同羽毛一般。 他的面容依旧英俊,比起两年前,稳重了些,五官立体,轮廓如同刀削。 他披着一件金线刺麒麟的黑色大氅,更显的脸色苍白。怀里抱着雪狐。 身后,是白茫茫的一片。 许是在雪地里站得太久,连嘴唇都像是染了一层白霜。 他看到她时,漆黑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唇角含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来了。”然后,轻咳了一声。 “快进来。”云苏将他迎进来。 “嗯。”他跨进屋内。 暖烘烘、略带水果香味的空气,将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你感染风寒了?” “没。”他呷了口茶。“我要走了。” “走哪里?”云苏不解。 “雀城。”他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云苏。 “要多久?” “可能一个月,可能两个月,可能直到明年春天。”他道。不过,我总会尽快回来。 “哦……你且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背过脸,咳了一声。 “你就是染风寒了。” “嗯。” 云苏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样,丑。”他道。 云苏二话不说,去折腾她的小药箱子。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 然后,将包好的纸袋塞到他手中,“给你,记得喝,每日三顿。” “多谢。” “不谢。”云苏瞪他。“什么时候走。” “今日启程。” “这么快?” “嗯。” “可是,你病了。” “你是在担心我?” “怎会。”云苏翻白眼。 凌霄轻笑,“不是生离死别,我定早些回来。这雪狐,先托你照料。” 那雪狐恋恋不舍地望了主人一眼,眼睛亮晶晶的。 凌霄捏了捏它的水润润的鼻头,道,“记得听她话,连我都得听她的。” 雪狐瞧了云苏一眼。 云苏脸颊红了红。 “时间不早了。”凌霄道。 “我的枣红马,你骑着。”云苏道,怕他拒绝,又道,“我近日不出远门。” 凌霄点头,说,“好。”言毕,站起身,拉住云苏的手,将她揽进怀里,动作一气呵成。 云苏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 “你……” “好久不见你,便会想。”他柔声道。 云苏的手撑在他胸前,想要推开。 “就抱一下。” 我总是情不自禁想要拥你入怀,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你可知,我心里,究竟多在乎你。 那个拥抱,用了很长时间,长到云苏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他强健的心跳,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 却又很短。 短到一睁眼,便以为是做了个温柔甜蜜的梦。 云苏再次清醒时,便看到他牵着那匹枣红马,从视线里消失的画面。 他黑色的身影,由大变小。 最终,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雪,依旧很大。 耳边呼啸着狂躁的北风。 云苏打了个冷颤,在雪里僵硬地站了许久。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云苏决定,开辟新的,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行业。 粮油食盐。 这个行业,若想做,必定很难。 云苏知道。 当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过程中多不胜数的艰辛。 她决定先迈出第一步。 “所以,”她对那三人道,“我要开一家西秦国最大的粮油店,你们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小五想都没想,直接点头。无论云苏做什么,他都是乐意帮助的。 孟小春则皱起了眉头,道,“你确定吗?” “嗯。”云苏笃定。 “你可知道,龙城的粮油是被巨贾冯九控制的。” “自然晓得。”云苏道。 “那你还……” “我便斗他一斗。”云苏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也帮你。”孟大秋拍了拍云苏的肩膀,认真道。 “你这是在拿咱的小命儿冒险。”孟小春道。冯九富可敌国,就是当今皇帝跟他关系非比寻常。 “嗯。你敢吗?” “当然。”孟小春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苏道。 027,拉赞助商 云苏是个说做便做的人,马上便开始着手准备。 粮食来自百姓之手,对于粮食的收购价格,必定要低于冯九。 但是,这必将会带来两方的恶性竞争。 并且,她的五家面包铺,是否能供应的起粮油店的价格战,还是未知数。 她疯狂地运转大脑,自己的钱不够,可以拉赞助。 在龙城屈指可数的巨贾,乃冯张王刘。 冯九。张庭坚。王瑜。刘芳池。 冯九惯以粮油为经营对象,家中田地数以千万亩计,但,为人刁钻,官商勾结,常做些与民意违背的事情。 张庭坚则以经营贵族绫罗锦缎,而且,经大通河将绸缎运送到北燕国,做出口贸易。为人友善,常拿一部分银子,资助穷人。 刘芳池的珠宝、香料生意最为著名,精雕细琢的东海珍珠,稀有的龙涎香,价值连城,为人贪婪,最爱奢侈。 王瑜则是以火药生意受人关注,据说,他为人刚正古板,甚少能与能与人谈得上话。 了解四位商贾的习性后,思前想后,云苏最终决定以张庭坚这个老好人,为突破口。 这日。 云苏主动登上张府大门。 穿的破破烂烂,什么都未带。 “我要求见张老爷。”云苏对门口的小厮道。 “啊?”小厮的眼珠转了转,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张大人的客人。道,“你找张老爷何事?” “好多事。”云苏道。 小厮抓了抓脑袋,犯愁了。“好多事,是什么事?” 云苏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道,“张老爷可在府内?” “在。” “带我进去吧。”云苏道。 “我得去通报老爷。” 云苏点了点头。 须臾,小厮回来了,道,“老爷让我请您进去。” 云苏迈步走进张府,她知道张庭坚的性格,所以,笃定他会接见自己。 张庭坚已在门口守候,身穿一件灰色的棉袄,手里抱着个小暖炉,笑呵呵道,“请问你是……” 云苏拱手,道,“姓云,名苏。” “久仰久仰。请进……”张坚庭将云苏迎进屋内。他自然听说过小有名气的云苏,她那面包铺为西秦国人民所喜闻乐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一个精神十足的少年,眼睛里透着一股清亮与精明。 只是,不知她为何穿的这样破烂不堪。 “谢张老爷招待。” “不知今日云公子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云苏道。 “云公子但说无妨。” “这雪下了半月有余,丝毫不见停,云苏心里很是焦急。” 张庭坚一拍大腿,道,“云公子可说到鄙人心坎里去了。这大雪已经成灾,我正打算着给灾民们捐些银两衣物呢。” “云苏也正有此意,整日思国忧民,食不知味。” “倒是辛苦云公子了,云公子脸色蜡黄,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身体才是。” “天下苍生不好,我云苏怎甘心独善其身呢?” “若是富人都有云公子这番心意,那便无灾难了。”张庭坚皱着眉头,长叹一声,“瞧这时候,那冯九也该抬升粮油价格了。” “难道张先生不想阻拦一下么?” “我如何阻拦?”张庭坚为难,“我与那冯九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人狡诈,又抓着国民经济命脉不放,朝廷的一品大员被他收买的不少,鄙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我倒是想与那冯九斗上一斗。”云苏道。 “可那冯九为人阴险毒辣,城府颇深,云公子年少,如何与之相斗?” “我自有我的方法。” “云公子自然是不简单的,不然,您的大名也不可能如雷贯耳。鄙人是老了啊,斗不动了。” “那若是我与冯九杠上了,张老爷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此话怎讲?”张庭坚嘬了一口茶水。 “我欲在龙城开设粮油铺,与那冯九竞争一番,为我龙城百姓贡献一份绵力。” 张庭坚脸色大变,“云公子,你是在胡闹啊……” 云苏眯了眯眼睛道,“我如何胡闹了?” “你竟敢与那冯九竞争,这话传了出去,恐怕你小命不保,可不敢往外说的。云公子,你可知道,这数十年来,无人敢与冯九争这龙城的龙头粮!” “我偏要试上一试了。”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张庭坚道,“那云公子便请吧。” 云苏脸色大变,拍桌而起,喝道,“你口口声声说,心疼黎民百姓疾苦,可,你竟与我携手共同造福,都不敢?何来那些虚伪言语来侮辱大众之耳?” “鄙人……”张庭坚的脸色并不好看,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云苏继续道,“张老爷,我并未让你与冯九作对,你不要忘了我到这里来的初衷。我从始至终都不敢忘记造福百姓,你却为个人利益,狠心拒绝我,张老爷,此刻我便明白了你的心思,多说无益!云苏就此告别!”云苏抬脚便走。 “云公子……且慢!”张庭坚犹豫了片刻,终是拦住了云苏。 “张老爷还拦我,作何?” “云公子,是鄙人的不对。鄙人年岁已大,实在不易折腾,却又想,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徒留一堆金银珠宝,又有何用?鄙人……鄙人更愿意助云公子,在有生之年,做些值得的事情。” 云苏背对着张庭坚,脸上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回过身,又是坚定的表情,徐徐道,“张老爷,您不必多虑,云苏并不让您出面,当然也不会告知外人,我与您相识。” “那你要如何做?” “想要与冯九进行价格战,必定少不了资金的支持,您只需出一部分资金便可以了。我答应您,我云苏,绝对不会擅自抬高粮油的价格,而且,在雪灾期间,云苏每日为灾民提供面包点心,直到雪灾消除。”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张庭坚拍着云苏的手背,感激道。 “云苏自然不会辜负了张老爷的期望。” “鄙人这辈子,虽然为百姓尽了不少的力气,可是,大事却从未做过几件,与云公子相比,真是自惭形秽啊。” 云苏轻笑,“张老爷真是谦虚了。张老爷的口碑,在西秦国也是甚好,谁提起您不是赞不绝口?” “云公子继续坐下来,小聚片刻吧。与云公子详谈片刻,真如醍醐灌顶。” 028,活在当下 正在此刻,一个穿着一件水蓝色绸缎褂子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眉眼都长得很淡,如林黛玉一般弱柳扶风。“爹爹,您要的茶水。”轻声细语,如春风拂面。 “云公子,这便是我的小女,蓝英。” 云苏冲她笑了笑,道,“张小姐好”。 蓝英娇羞地瞧了他一眼,马上将头扭开了。 待蓝英走后,张庭坚道,“我这小女还是待字闺中,不知云公子今年多大?” “十六岁。” “小女正是豆蔻年华。我看,云公子就很好啊。” 云苏多机智!怎能不晓得张庭坚的意思,他是想将爱女嫁与她了。 这怎么行? 云苏面不改色,依旧大义凛然道,“云苏暂未想个人之事,天下苍生乃云苏心之所向。” “好啊!”张庭坚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云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云苏出了张府大门后,发现整个掌心都被攥出了冷汗。 她今天与张庭坚也算是斗智斗勇了。 太费脑筋!她想。 不过,还好,解决了一大难题。 下一步,便是——开店铺! * 这一天,天气阴霾,漫天铅色云彩,雪小了一些,却仍未有停下来的趋势。 一大早,孟小春便闯进了云苏多的房内,告诉了她个爆炸性的新闻,冯九抬升了龙城粮油食盐的物价。 比原来,足足提高了一倍。 云苏攥了攥拳头,心中一想,确实到时候了。 百姓们全都敢怒不敢言。 而那些官吏被冯九喂得饱饱的,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云苏微微点了点头,让小春将小五和孟大秋从床上拽起来。 三人都站在她的对面,云苏面色冷峻,道,“冯九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关于店铺,我已经看好了,很大一片地方,门面后便是储存粮食、食盐的仓库。我语文学得不好,招牌懒得想,且叫云朵粮油记吧。关于伙计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忧,我已经找好了人。” 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云苏整日与他们待在一起,他们眼中的云苏总是在抱着雪狐,吃瓜子,烤手,惬意的很。 从不知道,她已经将事情全部打点好了。 云苏面不改色,细细地分配任务,“小春,你便是粮油记得会计,整天出入的流水账,必须记录在记账本上。我再分配给你几个算账能手。帐不可出茬。 小五你负责经营,对百姓的服务态度必须要好,如果我看到你无端呵斥顾客,便立刻取代掉你的位置。我不是在开玩笑。 孟大秋是粮油记的管家,负责任何细小杂事,我会多给你派几个手下,干活必须讲效率。 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我。” 她说完后,问,“还有别的事情要问吗?” 三人统一摇了摇头。 云朵粮油记。 巨大的牌匾已经做好了,四平八稳地挂在屋檐下。两边分别有两只鲜红的大灯笼。 桌子、凳子、柜子,甚至囤放粮食的仓库,都已经准备完毕。 其他的人,都已经各就位了。 三人又是目瞪口呆。 独眼强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前,笑嘻嘻地向云苏问好,“云爷,你要求我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了。你看看,如何?” 云苏到粮油记环视了一圈,道,“不错。” “谢云爷夸奖。”独眼强道。 “把门前那八千响的炮点了去吧。”云苏道。 “好嘞。” 话音刚落,那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直冲入云霄。 在安静的龙城上空飘荡了许久,唤醒了龙城人民心中的喜悦,也唤起了龙城富商巨贾心中的不安。 这是希望的开始。亦打响了战斗的第一炮。 云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穿着厚实的大氅,站在粮油记的门外,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百姓满脸欣喜的进进出出,用最少的银两铜板,换取粮食、食盐。 小春,大秋,小五他们繁忙的身影,穿梭来去,如同剪影一般。 独眼强和伙计的吆喝声,不绝入耳。 一切事宜,都在按照她心中的蓝图,一点点完成着。 不知为何,却油然而生出一种孤独感。 凌霄。 他此时,不知在做些什么,雀城,很冷吧。 他的寒疾是否好了些? 他是否每天都忙于政事? 他何时归来?雀城何时度过难关? 其实,云苏心里很明白,她做了这许多事情,是有私心的。 一则是为了保住她自身的周全。 二则是能让他少些忧虑,她尽可能多的为他分担些事情。 最后,才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吧。 云苏承认她很自私,她原本以为,这个世间她能顾得周全的,只孑然自身。 可,当她看到凌霄那一刻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宿命这回事。 凌霄便是上天送给她的那根肋骨。 需珍藏在生命里,长在血肉里,一拿开便会痛的那种人。 她曾经排斥过这个想法,毕竟,她不属于这个时空。 她亦不知道何时,命运会再将她送回21世纪。 这么多日的挣扎,她终于想清楚,她究竟要用这具身体,做些什么。 毕竟她来了。 毕竟,她活在这里。 这是,她不能决定的。及时行乐,活在当下,乃是本分。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于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029,决战冯九 鞭炮的声音响彻了龙城整个阴霾的上空。 张庭坚站在门口,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叫做云苏的人,必定是个开天辟地的大人物。 他仰望着天空,自己一身枯骨,活了大半辈子,能做的大事寥寥无几,若是能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爹爹,”蓝英往张庭坚身上披了一件长袍,道,“这么冷,您还是进屋休息吧。” 张庭坚只是兀自道,“女儿,你觉得云公子这人如何?” 蓝英脸颊红了红,“云公子是个俊朗的人,但是,穿衣太邋遢了。” 张庭坚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年幼,看到的只是表面。那云公子是故意穿破烂,给你爹爹看的。” 蓝英歪头道,“为什么啊?” “你呀!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爹爹呢!”张庭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往屋内走去。 冯府。 大腹便便的冯九套着一件狗皮披肩,靠在小妾的身上,不安分的胖手在小妾大腿上摸来摸去。 “不好了!不好了!”管家直接闯进了门。 坏了冯九的好事,惹得他大怒,他气急败坏地抓了一把核桃劈头盖脸地砸向管家,“急什么急!急着投胎吗?!滚出去!”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到底什么事!”冯九看着面如土色的管家,料想是有大事,便坐正了身子,气急败坏地听他讲。 “那个……云苏……”管家喘着气,哼哧哼哧道,“开了一家……粮油记……今日……刚……刚开张!” 冯九冷笑一声,“哪来的小瘪三,不自量力,你着个什么急,降价,把他给挤掉不就行了。” “老……老爷……”管家面露苦色,“那云苏……的粮油记……比咱家的价格……低了整整……整整一倍啊!” “什么?”冯九脸色大变,道,“哪来的不自量力的小兔崽子,敢跟九爷抢生意,真是活得腻歪了!” 彼时的冯九还不认识这个初绽头角的云苏云小爷。 只道他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竟敢跟他这个大名鼎鼎的九爷抢生意。冯九挥了挥手,道,“你找人,把他给我处理掉。” “怎么处理啊!” “混蛋!”冯九踢了管家一脚,“找几个人把他抛到牛尾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把小妾吓了一跳,“诶哟”娇嗔了一声。 “这……”管家爬起来,为难道,“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云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啊。” 冯九怒气冲冲地大吼,“这龙城除了冯张王刘,还有什么人物?嗯?” “那云苏便是个少年老成的经商天才啊!”管家解释道。 “奇才?”冯九挑眉。 “是……是啊……”管家擦掉脸上的汗,道,“那云朵面包铺,您可知道?” “晓得晓得呢!”小妾笑嘻嘻道,“我可爱吃那个起司面包了呢!” 冯九横了小妾一眼。 她立刻将嘴巴闭上了。 “他放着面包铺不开,居然跟我抢生意?”冯九道,“你去查查这小子的背景,我是不是曾刨过他的祖坟。” “是……是!” 冯九再也没兴趣与小妾谈笑风生了。 他崴坐在椅子上,嚼着花生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危机性。 经过管家的描述,具体情况已经大致了解,那粮油记的规模非常之大,几乎与冯氏粮油铺不相上下。 然而,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共同致富。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显然,第一条路是更可行的。 冯九虽然为人奢靡,但脑筋灵活。 他叫来管家,道,“你把库房里那根千年人参拿过来,包装好,有急用。” “是。”管家并不问原因,但看老爷面色凝重,这件事必定小不了。 * 黄昏。雪小了一些。 云苏披了一件白裘,行走在马路上,孟大秋与她一起。 小五和孟小春在整理账本,需要晚一些回府。 “云苏,我想吃烤红薯了。”路边的烤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孟大秋砸吧砸吧嘴。 “刚好我也想吃了。”云苏笑笑,给了小贩些碎银子,换来了两块热腾腾的烤红薯。 “云苏,”孟大秋抱着红薯,憨憨道,“若是那日没有遇见你,我可能还是那般呆笨的,不知上进的样子。” 云苏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你现在不还是挺笨的吗?” 孟大秋拧着眉,“现在明明好了些。” “是是是。” “我好不容易跟你说些正经的,你看你。” “你继续。”云苏笑道。 “我感觉,”孟大秋咬了一口红薯,“你让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怎么说?” “我跟小春,之前,是不来往的。可是呢,”他傻笑,“她现在有时候会叫我大哥。” “那挺好的啊。”云苏道。 “谁说不是呢。”孟大秋一副很满足的表情,“父亲不再打骂我,每次我跟你出门,他都很欣慰。” “嗯。”云苏并不打扰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总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现在不是了,我感觉,掌心有一种力量,可以握的住自己想抓住的东西,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命运?”云苏揣测。 孟大秋使劲点头,“就是这个词。” “这红薯好甜。”云苏无所由来地道。 “云苏。” “嗯?” “谢谢你。”孟大秋憨厚地笑,一脸横肉颤来颤去,脸色被冻得粉红,小眼睛眯在一起,嘴角粘着红薯残渣。 样子特别傻,却特别温暖。 云苏也眯了眯眼睛。 正在这时,一条恶犬突然狂吠一声,冲了过来,将孟大秋扑在地上,一口吞掉了他手中的红薯,嘴角滴着涎水。 孟大秋还未反应过来,便惨遭横祸。 着眼一看,这恶狗便是饿极了,才冲出来,与人抢食物了。 若是再不阻止,孟大秋的鼻子就被这恶狗吞掉了。 云苏二话不说,伸手便抓住了那恶狗颈上的皮子,运了运气,抬手便将它拎了起来。 那恶狗的体型巨大,体重亦不轻。 它长着血盆大口,狂吠着,奈何却咬不道云苏,只能被她拎着,四只腿不停挣扎。 云苏伸手抓住了它后两条腿,那恶狗便动弹不了了。 “敢从人手中抢食物了?不怕被煮了,当狗肉火锅么?”云苏冷笑一声。 “呜……汪汪……”那恶狗不甘心地狂吠。 “你是想被煮,被烹,还是被炸?”云苏饶有兴致道。 那恶犬的牙齿尖锐,狂吠中,不停滴着涎水,样子异常可怖,却奈何不了这个说风凉话的贱人。 此时,孟大秋已经爬了起来。 “去拿绳子,将他四条腿绑起来。”云苏道。 孟大秋点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云苏言听计从了。 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将恶狗五花大绑起来,抬在肩膀上。 孟大秋不解,道,“云苏,为什么要将它带回去?” 云苏轻轻一笑,“且煮了它,晚上吃麻辣火锅。据说,狗肉很香。” 孟大秋快流口水了,点了点头,道,“它吃掉了我的红薯,我要报仇。” 030,放狗咬人 云苏夜观天象,心想,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常的夜晚。 晚饭后,她披着白色大氅,坐在炉火边,桌子上放着刚烹好的茶,。她拿出一本书,就着通亮烛火,一边钻研,一边烤手。 那本书,当然是古代经商之学了。 古代名商大贾自然是数不胜数,比如像那沈万三,富可敌国。富是富,但切不可作。 这位经商天才,曾经豪气万丈要替朱元璋犒赏三军。朱元璋听他所言后,怒火中烧,一介匹夫居然敢挑战他的权威? 当即,便要斩杀沈万三,以泄心头只恨。 多亏了大脚马皇后的求情,朱元璋才饶了沈万三一命,发配边疆。 云苏正在看着,外面的小厮敲了敲她的房门,道,“云公子,有人求见。” 她的唇角轻蔑上挑,等了一晚上的人,到底是来了。 云苏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 进来的正是冯九与他的管家。 桌上的茶早已备好了。 “冯九爷大驾光临,云苏有失远迎。”云苏依旧在椅子上崴坐着,丝毫无站起来迎接的意思。 冯九自顾自地走了进来,“云公子,久仰大名。” 云苏这才站起来,坐在冯九旁边,道,“不知冯九爷夜访云苏寒舍,有何贵干?” 小厮知趣地为冯九倒了一杯茶。 “冯九爷,请喝茶。” 冯九喝了一口茶,皱起了眉头,不悦道,“竟是去年的陈茶?” 云苏亦不否认,轻轻一笑道,“正是去年的西湖龙井。” 冯九冷笑一声,讥讽道,“这便是云公子的待客之道?” “不,”云苏摆手,道,“冯九爷这么说,便是毁了你我二人的情谊了。” 冯九在心里暗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何来情谊一说?真是滑稽可笑。 云苏又徐徐道来,“如今,雪还在不停的下,人民连饭都吃不上,我们便是有去年的陈茶喝,福气已经是不小了。您说呢?” “云公子可真是忧国忧民啊。”冯九满脸的不屑。 “跟您冯九爷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呢。” 冯九将茶杯往桌子上一顿,脸色变了,“云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请勿多想。” 冯九不打算再跟她兜圈子,道,“云公子,你既然知道这龙城中的粮油都归我来管,又何必插上一手,搞得朋友之间不愉快?”此话,从冯九口中说出,已经是退让之极了。以他平日的嚣张跋扈,是绝不肯与这黄毛小儿妥协的。 “哦?”云苏挑眉道,“我并不知晓啊。” “云公子,你若知趣,我们便统一粮油物价,共同发财致富,你若是不知趣,那也别怪我冯九无情。” “冯九爷,你这话说的却显得咱们之间生疏了呢。” “云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粮油价格减半,只会伤了和气,论实力,你可斗得过我冯家的家业?这又是何必呢?” “冯九爷您家大业大,云苏自然没想过跟您斗。” “那,云公子竟是什么意思。” 云苏站起身来,背过手,语气不紧不缓道,“云苏此生有一偏好,最爱管这路见不平之事。西秦国半个国家被雪灾笼罩,冯九爷趁机提高粮油价格,不给百姓活路,这样的流氓行径,我云苏是瞧不起的。” 好大的口气! 冯九攥了攥肥胖的拳头,咬着牙恨恨道,“那依云公子的意思,是要如何?” “若是你冯九爷还想在龙城立足,那么,就将粮油价格下降到跟我云苏的一样的水平。” “呵呵,”冯九冷笑,“云公子,你是在白日做梦吗?” 云苏指了指窗外,道。“冯九爷,已经月黑风高了呢。” “你这个毛头小子,好大的口气,我冯九极少与人低声下气说话,今日竟然被你羞辱,好!你且给我等着,我必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痛苦百倍!” “哎哟,冯九爷口气甚大呀。云苏好怕!”云苏顺势拍了拍胸脯,哈哈大笑。 冯九气得想一巴掌抡到云苏脸上,若不是听管家说,她武功高强的话。“你……你……可真是年少轻狂啊!我冯九这次就好好的跟你折腾折腾。”顺势撸了撸袖子。 “云苏年少,时间还长,随时奉陪。”云苏轻松道。 冯九甩了甩袖子,便要出门。 “冯九爷一壶茶还未喝完,便要走了么?” “哼!”冯九哼了一声。今天可算是碰了满满一鼻子的灰。 “哦,对了,”冯九走到门口的时候,云苏在他身后道,“夜晚多有猛兽出没,冯九爷,你可要注意安全呢。” 冯九的眼神像小刀子一般射向云苏,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 刚出了孟府的大门,远远的便传来狗的狂吠声。 安静的夤夜,只听冯九一声惨叫,随后,管家也大声叫了起来,“这……老爷……谁家的狗啊……哎哟……咬我屁股了……” “别叫了……”是冯九慌乱的声音,“快跑……” “老爷……跑……跑不动啊……” 然后是狗呜咽的声音,撕扯衣服的声音,不绝入耳。 这两人还不知会有怎样的狼狈呢!云苏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又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书。 而躲在墙角的孟大秋,手中拿着狗链,嘿嘿一笑。 云苏真是料事如神,知道今晚冯九要来。专门让他牵着狗在门口等着,只等冯九一出门,便放开那链子。 那恶狗已经饿了一整天,看到人,便往上扑。 这次,有他们好受的了…… 031,高手对决 云苏知道,漫长的噩梦已然开始。 她未接受冯九的提议,就示意着这场激烈的商战拉开帷幕。 无法推测的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谁,但是,无论是谁,最后得益的,毫无疑问是老百姓。 那么,她便心安了。 次日,一大早便听说了冯氏粮油铺降价的消息,比云苏的还要低。 百姓又跑到冯氏买粮食。 而大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孟小春站在云苏的身边,一脸愁苦之色。 “做什么摆出一张苦瓜脸?”云苏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经营的下去。”孟小春闷闷不乐。 “为什么经营不下去呢?”云苏问。 “因为对手是个很强大的人。” “哪里强大?” “他钱多。” “你是觉得我不够强大,还是你不够自信?” 孟小春扭过头,重重地望了云苏一眼,眼睛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有我在,都没关系。”云苏坚定道。无论如何,都还有我。 “可是……”小春咬了咬嘴唇。 云苏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注视着她,说,“你只管相信我,其他的,都不必理会。” 孟小春望着她坚定的眼神,使劲点头,“我会尽全力,帮你。” “嗯。” 当天云苏将物价降低到与冯氏同一水平,并且发布出一条消息,买一斤馒头,赠一块起司面包。 确实很奏效。又招回来些顾客。 但是,她知道,明天,冯氏又会降低一倍的价格,直到将她搞破产。 她也不是很担心,反正都豁出去了,成语白都在此一战。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睡会儿觉。 午饭过后,云苏站在屋檐下,望着阴霾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高手师父突然飘了过来。 自从她从太行山回来后,便再也未见过高手师父了。 这次见他,不禁有些激动,她当即跪了下来,恭恭敬敬道,“师父。” “徒儿,快快请起。”看着他的好徒儿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眼前,高手师父煞是欣喜。 果真是好苗子啊。 居然真的可以从唐迟的手中跑出来。 高手师父上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并无缺胳膊短腿儿,终于放心了。道,“我前些日子,游历大好河山,已是许久未回龙城了。徒儿,你过得可还好。” “好。”云苏道。 “你且跟我讲讲那日,你与你那大师兄是如何比武的?你怎样战胜了他?”高手师父拍着云苏的手背道。 “哦……”云苏抓了抓脑袋,“我并未战胜他。”她实话实说。 “哦?那是……” “是我的一个朋友帮助了我。” “你居然还有这种朋友?” 云苏点头,终于将那个深藏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师父,您是知道我并非是大师兄的对手,而且,那次比武,是要命的。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高手师父缕了缕胡须,眉头紧皱道,“徒儿,那场比武,你是必须要去的。当年,我盗取了那流朱剑,照理说,师兄年长,那剑本该是属于我师兄的。而今,我们都有了徒弟,所以,两方必须要以实力来抢夺那把宝剑。”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了。 “那唐迟为何恨我入骨?”云苏道。自己差点就被大师兄打死了。 “你们素未谋面,他哪里是恨你。他是恨我。他小时候,我便待他不好,对我大师兄说,这孩子以后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必不可习武。但是,我师兄看他可怜,他也招师兄的喜欢,师兄便把武艺都传授给了他。” “后来呢?” “有一次,这小孩便对我说,师叔,以后你也教个徒弟,我跟你的徒弟打上一架,不论什么代价,谁要是赢了,便继承流朱剑。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一口气便答应了。才造成了这种不堪设想的后果。不过,谁能拿的了流朱剑,是谁的本事。这流朱剑是万年不见的好宝贝,你必须拿到手里。” “原来是这样。” “也许不告诉你,是对你好啊”高手师父感叹了一声,转而说,“我师兄脾性沉稳,我却生性好动,于是,有一日,犯了大错,便盗取了流朱剑,下山来了。此后,便云游各处地方。” “师父,你倒是潇洒。” “哈哈,”高手师父大笑,道,“都一把年纪了,谈什么潇洒不潇洒的。对了,你那大师兄却怎么样了?” “死掉了。”云苏道。 高手师父不可置信,“此话当真?” 云苏点头。 “便是你那个朋友下的手?” “嗯。”云苏道。 “竟如此之厉害,”不禁有些好奇,却知道云苏不愿意多聊她的那个朋友,也不再问了,只叹了一口气道,“死就死了吧,本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师父你怎么又回来了?”云苏问道。 高手师父讪讪地笑了笑。 “没钱了?”云苏试探。 “哈哈,怎么可能!”高手师父尴尬道。“对了,徒儿,我今日便再教你一个功夫。” “什么功夫?”云苏道。 “点穴奇功。” “点住人的穴道,便可以害他性命么?” “那是必然的。” “人的穴道有许多,遍布人身上的各个位置。点击人体上某些主要穴位可产生麻、哑、晕、死、咳、笑等效果。你若精通了这穴的位置,害人,救人也就方便的多了。” 说着,高手师父便点了她胸前的两穴。 云苏立即定住不动,只能开口说话,道,“师父,你快给我解开啊。” “不急。”高手师父道,“你且懂得这点穴的厉害了?” “懂。”云苏道。 “很好。”高手师父将云苏的穴点开。继续道,“点穴分为斫、戳、拍、擒、拿、撞、闭几种,这些方式,你都要掌握住。”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 云苏定睛一看,那本书的名字叫《神穴百通》。顺手便要接,道,“谢谢师父。” 高手师父将书塞到自己的袖子里,道,“想要?且打赢我再说。” 话语间,便轻飘飘地飞上了屋檐上,脚尖站立。 云苏轻轻一笑,师父是在考验她的功夫了。一眨眼,也飞上了那屋檐。袖子一甩,那雪花如落英缤纷般咻咻下落,一瞬间煞是美丽。 “看招!”高手师父说着,一掌便劈向云苏。 云苏急往左闪,手中运气,一把雪便汇聚在云苏的指掌下,犹如子弹一般击向高手师父。 高手师父并不急,那长袖一挥,雪片便都收到他手下了。 那雪花在他的手心,全部凝结成了冰,这下力度便更强了。 师父居然会此奇功,云苏吃惊。 高手师父手中的冰凌飞快冲向云苏,云苏急忙闪躲,那冰块则撞上了屋檐,角却被撞飞了。 “师父好生厉害!”云苏道,“可否将这招交给云苏。” 高手师父一听云苏在夸他,好不得意。“徒儿想学,我自然会教。” 云苏在他沾沾自喜时,冲向他身后,抬脚便踢。 这小子,居然敢耍阴招!高手师父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跃而起,也伸出双腿,两人对踢一下,纷纷往后退去。 高手过招,分外勇猛。 静谧的天空下,大雪纷纷,两位高手,展示着华丽的招式,好不痛快! 032,雨过天晴 半月后。 云苏正在粮油铺视察工作,独眼强走到她跟前,先向她举了个躬,道,“云爷。” “嗯?”云苏扭过脸,看他。 独眼强发现云苏的唇色苍白了不少,黑眼圈明显。 他有些不忍心,却又不得不对云苏道,“这个月兄弟们的工资,已经不够发了。” 云苏淡淡道,“是吗?” “嗯。” “我等会儿把银票给你,你拿去给兄弟们发吧。” “可是……” “怎么了?”云苏道。 “云爷,你已经没钱了吧。” “确实已经快把家底掏空了。”云苏淡淡地笑了笑。 “要不这样,”独眼强心一横,“我带着兄弟们,把冯九的家给抄了吧。” 云苏摇了摇头,“难道不要王法了么?还没到那种地步。” “可是,云爷!” 云苏还是摇头,“你瞧,雪快停了。” 独眼强望着依旧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挠了挠头,道,“云爷,你从哪里看出来,雪快停了?” 云苏指了指脑袋,道,“直觉。”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当日。 张庭坚将小厮叫到身边,道,“将库房那十箱子银两送到孟府。” “啊?”小厮歪头,不知道老爷为何这样吩咐。 “我让你去,你便去。” “可是,老爷,为什么?”小厮冒死问了句。 张庭坚缕了缕胡须,若有所思地笑,“坚持了二十余日了,应该是弹尽粮绝了。只可惜啊,这少年嘴硬性子倔,他便是想让我将银子送上门了。” “哪个少年值得老爷用这么多钱去帮助?”小厮不解,“是那日穿衣破破索索的那个少年么?” 张庭坚皱眉,道,“不可以貌取人。这少年胸怀颇广,我甚为喜欢。并且,有心将蓝英嫁给他。” 小厮嗫嚅道,“是。” “快快送去吧。” 小厮应声退了下去。 * 云苏,孟大秋,孟小春,小五望着那十箱白花花的银两,一动不动。 孟小春愣了许久,才上前一步,拿了一锭银子,往嘴里咬了咬,“嘶”了一声,道,“正统的官银。” “云苏,你真有能耐。”孟大秋喜道。 云苏并未回答,仅是她的一番话,张庭坚便送来了十箱白银,这样雪中送炭的大恩,她定此生不忘。 有了这些银子,坚持到雪停,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那么,继续斗下去吧。 生命无尽,斗争无休止。 这十箱白银为粮油记又增添了新鲜血液,粮油记的伙计们信心百倍,道,“跟冯九那小瘪三死磕!” “云苏,那张庭坚为什么要帮你啊?”孟小春在无人的时候,问云苏。 云苏瞟了她一眼,孟小春的脑子到底好使。 “他觉得我为人民服务,大义凛然,这样的人,人间绝无仅有。”云苏自恋道。 “呸。”孟小春啐了一口唾沫,“我才不信。” “信不信由你咯。” “你快跟我说实话。”孟小春道。 “这就是实话,你还要我说什么呢?” “你就是在跟我兜圈子,你是不是被张庭坚相中了。” “两个大老爷们,难道要搞断袖之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啥?” “张庭坚是不是要选你当乘龙快婿?” 云苏又瞟了她一眼,随后做出心花怒放的表情,道,“那还不好?以后我吃香喝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用得着开什么破店铺?” 孟小春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你真这么想的吗?” “当然咯。”云苏满脸不在乎。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云苏挑眉,“哟,生气了?” “我才不会生气。” “我就知道。我们小春到底是个大度的人。不过呢,我听说啊,张庭坚的女儿蓝英,长得那叫一个惹人怜爱,端庄娴淑,娶她做老婆,绝对是我云苏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孟小春大怒,“你你你,你不要脸。” “我怎么了?明明是你扯出这个话题的。”云苏一脸无辜。 孟小春噘嘴,“反正你不可以娶她。” 云苏饶有兴致,道,“为何?” “没有原因,就是不可以。” “你这小屁孩!”云苏揪了揪她的头发。 “别碰我,我生气了。”孟小春大叫了一声,然后,转身跑走了。 云苏愣了愣,这孩子,今天抽什么风? * “那个什么云朵粮油记,是不是被老爷我打垮了?”冯九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这……”管家为难。 “有话快说!”冯九不开心了。 “其实,并没有啊。”管家道,“那个张庭坚……他竟然帮助云朵粮油记,今日往孟府送了满满的十箱白银!十箱!” 冯九勃然大怒,猛地拂袖,将桌子上的杯子噼里啪啦摔了个碎,“混账!张庭坚居然公然与我作对!真是不给我冯九一点活路啊!” “老爷,息怒啊!” “气死我了!息什么怒!”冯九大喊,“那张庭坚,为何要帮助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这么多年了,老爷你还不了解张庭坚的为人?他哪年不给穷人送干粮衣物?” 冯九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必定是那臭小子要与我对抗,正好戳到张庭坚心窝子了,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老爷说的对啊!”管家应和道,“而且啊,我听说,那张庭坚好像对这个云苏青睐有加,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呢!” “居然有此事?”想当年,冯九派媒婆去张府,为儿子向张蓝英上门提亲,被张庭坚一口谢绝。 为此,冯九生气了足足三日。与张庭坚的交往不如之前频繁了。 这次,他居然敢公开挑战自己的权威,真是太大胆。 冯张若是真的斗起来,连这龙城都为为之振三振。 难道张庭坚,真的不怕? 冯九认为,自己不该再这么等下去了,他必须作出决定,先发制人。 033,斩杀满门 当天晚上,雪暂时停了。 黑色的夜空无一颗星子,天气寒冷凛冽,街头无人行走,偶尔响起狗的狂吠声。更显的整个龙城静谧异常。 张府早已黑了灯,主仆皆进入了梦境。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张庭坚猛地坐起身来,正要下床。 突然感觉脖颈处一凉,是兵刃的寒气。 他冒出了一头冷汗,瞬间清醒了起来,嘴唇颤抖道,“何,何人在此?” “张老爷,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了。”说话的人隐藏在黑暗中,声音阴森可怖,毫无感情可言。 张庭坚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而门外,则逐渐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和人的呼喊声。 “我素来不与人结怨,你为何要我的性命?”张庭坚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张老爷,你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那人道。 “你要我的性命可以,可否放了我那年幼的小女?” “不好意思,我接到的命令,是灭掉您全家。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我也可以给你钱。要多少我都给你。”张庭坚额头上的汗不停往下掉。 “到底是商人,”那人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有心思交易。” “我张庭坚一把老骨头了,没求过人,我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小女,求你放她一条性命吧。”说着,张庭坚的热泪淌了下来。 “恕我不能答应你。”那人倒是敬重张庭坚的为人。 张庭坚知晓今日是逃脱不了此劫了,自从他帮助了云苏后,便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天要灭我。怎可违背天意? 趁那人不注意,张庭坚一把抓住了那刀柄,往门后冲去,大叫,“蓝英,快逃……”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随后,张庭坚缓缓低下了头,看到白刃沾着鲜血,从自己的腹部穿过,瞪大了眼睛,“噗通”躺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 蓝英听到父亲的呼喊,迷迷糊糊地走到门口,揉了揉眼睛,看到父亲躺在血泊中的一幕,瞬间吓呆了,忘记了逃命。 那人走到张庭坚身旁,将刀从他身上拔出来,鲜血啪嗒啪嗒滴在地上。 他一步步向蓝英走了过去。 蓝英腿软,竟一步也挪不动。 “小姐,快跑!” 她的贴身丫鬟小青冲上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小姐,快跑!快去找云公子啊!” “小姐快跑……”小青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肯放开,声嘶力竭地叫道。 蓝英这才反应过来,往大门口冲去。 意志告诉她,千万不要往后看,要一直跑下去。 尽管她听到后方的脚步声,还有兵刃的声音,却还是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脑子里全是父亲死去时,那惨痛的画面。 眼泪模糊了双眼,下唇也被咬出了鲜血。 她不停地跑,她知道的,父亲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她可以活下来。 她一定要,活下来。 张府的上空飘荡着新鲜血液的腥甜气息,张府的仆人一大部分都是在睡梦中,被杀手抹了脖子。 动作快、准、狠,丝毫不留余地。 整个张府大院,横尸遍地,在这个万籁无几的夜晚,徒增一抹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蓝英终于跑到了孟府的门前。 她拍了拍大门上的狮头拉环,道,“救……救命……”刚喊了几声,便晕了过去。 蓝英再次睁开眼睛,人已经躺在孟府了。 孟小春和孟大秋都在看着她。 “你醒了?”孟大秋眨了眨眼睛,问道。 蓝英一句话都不想说,从床上爬起身,便要往外走。 “你现在不能出去。”孟大秋道。 “我想出去便出去,你管不着。” “云苏说,让你留在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她处理。” “云苏……”她默默念了一声,“她现在在哪里?” 孟小春道,“可能在拿小刀,刮冯九身上的脂肪。” “什么意思?”蓝英道。 “意思都是,你现在好好休息,她会帮你报仇的。”孟小春虽然不喜欢蓝英,但是,她现在的处境很惨,不由得不同情她。 “我要出去。”蓝英道。 “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孟大秋苦口婆心。 蓝英突然抓住了孟大秋的衣领,破口大骂,“如果是你的父亲被人杀了,你现在还有心情躺在床上休息吗?!” “我……”孟大秋为难。 “你别吼他,他是为你好。你想出去就出去,随便你。”孟小春道。 蓝英横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张府。 那些尸体已经被人处理掉了,地上的鲜血消失不见。 蓝英浑身颤抖,指甲嵌入肉里,渗出鲜血。 究竟是谁狠心杀了父亲!灭了她满门! 这样的仇恨,让她如何将那人千刀万剐都不够。 “我知道你会回来。”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蓝英扭过头,看到那翩翩少年身穿一件白裘,怀里抱着雪狐,乌黑的发丝高高挽起,用一只玉簪束住,全身洁白而干净。 “云苏。”蓝英面无表情地叫了她一声。 云苏走近她跟前,沉声道,“对不起。” “为何这样说?”蓝英的目光涣散,不知道再望向哪里。 “你父亲的死,与我有关。” 蓝英的眼神如锋利的刀一般刺向云苏,道,“你什么意思?” “是冯九恼羞成怒,对你父亲下了毒手。算起来,我也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蓝英攥了攥拳头,“你……”心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在这里,要杀要刮,都随你。”云苏道。她并不想说一些感人肺腑的话,请求她的原谅。 就算今天,蓝英杀了她,她都认了。 蓝英望着云苏那张英俊秀气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怒气,毫不犹豫地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以云苏的武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躲开。而她,却没有。 实实在在地挨了这一巴掌。 脸上瞬间爆出五条红色的印子。心里一定很痛,才能用尽全力甩这一巴掌的。 她仍然站立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蓝英,望着她的脸由愤怒转为痛苦,望着她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如果,恨能让一个人快乐,那恨,也是可以的。 “我没家人了……”蓝英呜呜哭了出来。 “我的父亲……我没有能力救他……他死在了我的眼前……” “一夜之间,我便是个孤儿了。” “我好恨!好恨!” 云苏站着,如同雕塑一般,任由她哭闹,敲打自己。 怀中的雪狐轻声“呜”着,似乎能感受到面前女子的悲哀。它扭头望了望主人面无表情的脸,又将脑袋扎进她的怀里。 “蓝英,”许久后,云苏开口,“你父亲的死,是我的责任,我会为我的行为负全责。”你还是会像个千金小姐般,享受荣华富贵,后半生,无论你要我云苏做什么,我都会拼了这条性命去做。 我答应你的,绝不会反悔。 “怎么负责啊?”蓝英眼睛红肿,瞧她,“你能让我的父亲死而复活吗?” “是我对不住你!”云苏心如绞痛。 是她害了张庭坚,她心中清楚的,冯九绝对不会罢休,为何却未告诉张庭坚,让他多加防范? 都是她的错。 “云苏,你再聪明又如何?你为了天下苍生,又如何?我父亲还是因你而死,难道我不是这天下人中的一个?”蓝英哭诉道。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云苏道。 “我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事,苍天无眼,他本该活到百岁的!” 云苏叹了一口气,道,“我会让他该偿还的,都还回来,你且放心吧。” 也许,是她低估了冯九,原以为他胆子不会如此之大,没想到他竟将张家赶尽杀绝。 既然如此,那么,她想,也许她也不能太善良了。 就算是为了这女孩今日掉下的眼泪。 034,扮鬼吓人 张家满门惨死,惊动了龙城所有的人,包括官府。 知府大怒,像张庭坚乃龙城的大善人,居然会遭人杀害,天理难容。 据说,知府将那醒木直接扔到了地上,背着手在堂前走了整整二十圈。 朗声道,“一定要尽快找到杀人凶手!” 没过几天,便找到了那个所谓的杀人凶手,未问原因,便打了三十大板,在纸上画押后,第二日,便拖去斩首了。 龙城的百姓议论纷纷。 知府带着带领衙门队伍,到张庭坚的坟前大哭了一通,仰天大呼,张老爷终于可以瞑目了! 蓝英听了这条消息后,冷笑。 云苏则还是照旧,静默着不吱声,白天到她的粮油铺照看生意,晚上,便在房间靠着火炉,喂雪狐吃肉干。 只是,第二日,冯九便去官府报了案,说,冯府丢了三个仆人,虽然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儿,但是,让人感到好奇的是,那三人是莫名其妙的失踪的。 好好的待在冯府,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呢? 知府捋了捋山羊胡,高深莫测道,“怎么会突然就丢了呢……” 冯九道,“请知府大人明察秋毫。” 前两日,那知府已经收了冯九一兜子的银票,俗话说,拿人手软。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调查清楚了。 于是,派出了三个干活利索的捕快去调查。 可是,没曾想,第二日,那冯府又丢了三个人。 饶是冯府的仆人多,也不带这么丢着玩的。 冯九有点坐不住了,如果有第一次的话,可能是意外。 发生了两次后,他就有预感,这也许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难道是张庭坚没死? 或者,张庭坚的鬼魂来报复他了? 这么一想,冯九的脊梁有点发凉。 这时候,管家也进了门,小声急促道,“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他可不确定,下一个莫名失踪的会不会是自己。 想辞职了。 “什么怎么办?!”冯九瞪了他一眼。 “会不会是张庭坚的魂魄来吃人了……”管家道。他是个迷信的人,总爱相信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而且,每逢鬼节,都要上上香,烧烧纸,以求平安。 冯九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乱讲什么?哪里有鬼?简直胡说八道!” “我怕……” “我告诉你,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捣鬼,你派几个人,好好查一查去!官府收了那么多钱,屁事不顶!”冯九冷声道。 “是……是,老爷。”冯九颤声道。 没用的东西! 而另一边。 孟府。 “小五,今天晚上,想不想出去玩?”云苏正在拨弄手中的核桃,然后,往口中塞了一个,递给雪狐,被它傲娇地躲开,这小东西可不是吃素的。 “哪里啊?”小五道。 “冯府。”云苏缓缓道。 “啊?冯府有什么好玩的?” “有啊,”云苏笑了一声,“扮鬼吓人玩。” “这个好玩。”小五表示赞同。 “叫上小春和大秋,我们去吓一吓冯九他们,料想他们现在正担惊受怕呢,被鬼一吓,指定会吓出病来。”云苏冷笑一声。 “我去找小春,弄几套白色的衣服和假发套来。” “去吧。”云苏道。 “我也可以去吗?”一旁的蓝英终于开口。从那日后,她便一直住在孟府,反正,她现在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与年龄相仿的孩子一起,也可以减少父亲死亡带来的伤痛。 云苏摇了摇头,道,“你最好还是在家待着吧。” “为什么?” “你的恨意太重,我怕你不顾大局,反而露馅。” “我会控制情绪的。” “还是不可。你如果想要冯九得到报应,就要听我的,我会让你解气的。” 蓝英极不情愿地咬了咬嘴唇,却还是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云苏等四人装扮完毕后,便悄悄溜进了冯府的院子。 管家屋子里的烛光还亮着,他穿着中衣,一边泡脚,一边哼着小曲儿。 窗外突然飞出来了一个影子,管家抬起头,那影子又消失不见。 管家纳闷,是谁在外面,这么晚了,还不回房休息,许是提着灯笼的小厮,却也没有到外面去看上一看,想是过一会儿,那小厮便回去休息了。 于是,又开始哼小曲。 正在管家又将心思放下来之时,那个黑影又闪了一下。 管家抬起头。 黑影迅速闪了回去。 管家的心揪了一下,鼓起了勇气,道,“谁?是谁在那里?” 门外却是一片寂静,根本无人说话。 这次,管家不敢再大意了,瞳孔缩了一缩,直勾勾地望向窗外。 那黑影开始来回闪动,频率越来越快。 突然,窗子上印出了个巨大的人头。 管家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木桶里的水流了一地。他双手撑着地,狼狈得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究竟是谁……是人还是鬼……” “呵呵呵……”门外传来空灵而惊悚的声音,“你居然不认识我了?我是张庭坚啊……” “张……张庭坚……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是……被你害死的……” “不……不是我……是……是冯九……”管家心里恐慌,开始口不择言。 “就是你……我要……杀了你……偿命……偿命……”纸窗上出现了一个形如枯槁的血手,在纸窗上印出了个血印。 管家脸色苍白,吓得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我来……索命……你还我性命吧……性命吧……吧……”窗外那个鬼魂喋喋不休,似乎想穿透窗户,进入房间。 管家的老谋深算在此刻,一点用都不顶了。 心想,这次可完了。 做的孽太多,遭报应了。 正在管家全身心都投入在对门外鬼魂的恐惧之中时,肩膀上突然多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指缝中滴着鲜血。 管家吓了一跳,扭过头一看,那鬼的头发遮住了脸,舌头长得甩到了胸前,双手正抓着他的肩膀,狞笑,声音可怖,“你是在找我吗?!” 管家张大了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鬼将眼前的头发往两边翻了翻,露出云苏化着鬼妆的脸,她伸手往管家眼前晃了晃。 “吓死了?”她纳闷。 “怎么了怎么了?”好一会儿,小春见房间没了动静,也伸进来个脑袋。 在孟小春的上面又伸出来个肥肥的大脑袋。 “孟大秋,你头发挡着我了。”孟小春翻了个白眼。 “哦。”孟大秋将假发套摘了下来。 “不知道,”云苏道,“可能是吓晕了。” 管家还有呼吸。 “胆子忒小,”孟小春语气里满是鄙视。 孟大秋走近,往管家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孟小春道,“扇醒了,可怎么办?” “我为蓝英报仇。”孟大秋气冲冲道。 管家的眼睛咕噜咕噜,又渐渐醒了过来。 这一睁眼,可不得了。三只鬼魂都在死死瞪着他,受到二度惊吓,又晕了过去。 “又晕了。”孟大秋无辜道。 “你太丑了,被你吓得。”孟小春道。 “你现在也比我强不了多少。”孟大秋反驳。 “今天目的达到了,该撤了。”云苏道。 于是,一行三人,偷偷溜出了冯府。 035,报仇雪恨 后来,听说冯府的管家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的。 他被冯九驱了出来,整日在大街上游荡,拽住一个路人,便口不择言道,“张庭坚的鬼魂来找我啦……舌头那么长……”他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路人看到他神神叨叨的,纷纷避开。 “你们不相信我……嘿嘿……晚上张庭坚的鬼魂就去你家啦!哈哈……” 一会儿又说,“张庭坚……不是我杀你全家的……是……是冯九……是他……他派我找的杀手……” “呜呜呜……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整日去垃圾堆掏垃圾吃,这人也算是废了。 然而,冯九的日子并不好过。 府里的人,还是以每天三人的速度失踪,临时聘人也来不及。 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月,府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爹,人都没啦!没有给我抬轿子的人啦!”冯九的儿子冯小康不开心地嘟嘴。 “混账!命都快没了!还找抬轿子的人!无能!别人像你这个年纪都会跟爹爹抢生意了!” “你凶我!”冯小康大怒,“你不再是我爹了!”言毕,甩了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唉…… 冯九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子,脑子本来就愚钝,却又不肯用功,何时才能长大啊。 然而,他心中自然是有危机意识的,他清楚的明白,仆人死光后,下一个便是自己。 经商数年以来,得罪人无数,但,想必能将事情做的如此之绝的人,只有那一个人了。 恶有恶报,时候已到。 这日。 冯九第一次踏上了云朵粮油记大门。 雪灾已过,粮油记的人,依旧熙熙攘攘,与冯氏门庭冷落真是天壤之别。 这些天,他忙着整顿冯府内务,根本无心经营生意。 他知道,在这场商业战争中,他已经彻底的输了。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承认,输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从与云苏的商战开始,他整日担惊受怕,连身上的肉都掉下了几十斤,小妾们自然受不了每日死人的恐慌,早就收拾好金银财宝,偷偷跑掉了。 只剩下他与儿子,和几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 冯氏,正与他本人一般,兵败如山倒之势,迅速衰老下去。 冯九进到粮油铺后,所有的伙计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居然上门找茬? “咳……”正背着手,视察工作的云苏咳了一声,道,“都干活去。” 于是伙计们继续手上的动作。 “许久不见,冯老爷削瘦了不少啊。”云苏道。 “云公子说笑了。”冯九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半大不大的少年。 “不知进入冯老爷造访粮油记,有何贵干?” “云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苏点了点头。 云苏找了个安静的屋子,直言道,“冯老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请云公子饶我一命。”冯九道,语气里已经凄凉了不少。 “冯老爷,何出此言呢?”云苏冷笑了一声。 “想必我冯府丢仆人的事情,是云公子所为吧。” “这冯老爷可就冤枉我了。”云苏大呼冤枉,“我整天不是在孟府,便是在照看生意,冯老爷何出此言来毁我名誉?” “云公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冯老爷,您是明人?”云苏挑眉,语气里满是嘲弄。“那张家满口被你杀绝了,岂是你一句话,便能轻描淡写略过去的?知府傻,我云苏可不傻。” “唉……”冯九不再反驳,而是叹气,道,“这便是我冯九这一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了。”挖了个坑,居然将自己也埋进去了。 “错?”云苏冷笑,唇齿间蹦出生硬的四个字,“血、债、血、偿。” 冯九的心往下沉了一沉。 这少年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杀气。仇恨。怨怒。冷血。 冯九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声音也颤抖起来,“云公子,若是,你肯放我跟我儿子一条性命,我愿意将我冯家全部的家产通通交于你。” “你以为,我瞧得上你那些银子?”云苏斜了他一眼。 “难道云公子经商,不是为了钱吗?” 云苏摇了摇头,“冯老爷,你看错人了。” 冯九此刻已然是走投无路了,这少年的目的,便是让他绝望。 年少之时,他只想拥有大量的金银财宝,所以,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贿赂官府,与恶人交好,暗杀竞争对手,收下无数不义之财,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云苏的腿,哭喊道,“云公子,你看我可怜,且饶我一命吧,我冯九给你磕头了。” 无限悲怆。 涕零如雨。 而云苏只有厌恶之感。 “冯老爷,”半晌,她终于说话,道,“若是,你还有最后一点良知,你便自行解决吧,不要逼我出手了。” 冯九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既然如此……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便要刺向云苏。 云苏是习武之人,且早就看透了冯九的为人。 她的脚尖一抬,往外一番,那匕首便被她踩到了地上。 下一个瞬间,匕首被她翻上了脚背,矫健一踢,右手接住。 握住那匕首,轻轻一挥,如同削土豆一般,匕首便直中冯九的胸腔。 冯九的瞳孔发散,睁大了眼睛,嘴角溢出了黑血。 想来,这匕首上,已经被他淬满了毒药吧。 只不过,最后,全都报复了自己。 何必呢? 云苏叹了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 张老爷,我云苏,为你报了仇。你可看见了? 云苏将冯九的眼皮阖上,脚步稳健地走了出去,对一个伙计道,“把里面的尸体收拾干净。” 那伙计愣了一愣,立刻道,“得嘞。”小跑着去了。 036,冤冤相报 云苏将冯小康带到蓝英面前。 冯小康脑子笨,斜睨着蓝英,问云苏,“她是谁?” “要杀你的人。”云苏简略道。 冯小康长得尖嘴猴腮,身形瘦弱,戴着一只西瓜帽,与冯九身宽体胖的姿态,截然不同。 听了云苏的话,冯小康立刻翻了个白眼,吃惊道,“她杀我做什么?” 蓝英伸手拧住冯小康的耳朵,转了个圈,道,“你爹杀了我爹,你说我杀你做什么?” “我爸不是也被杀了吗?”冯小康呲牙咧嘴道,“快松开我,疼。” 蓝英道,“我要割你一只耳朵。” “凭什么?”冯小康道,“士、士可杀不可辱。” 蓝英一把甩开了冯小康的耳朵,皱着眉问云苏道,“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云苏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看着像。” “那我还杀他么?” “由你。” “我不想杀人了。”蓝英想了想,道。 “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云苏道。 “我知道了。”蓝英豁然开朗,道,“我父亲不能死而复生,我杀多少人也没用。” “嗯。” “而且,这件事,与他没关系。”蓝英继续道。 “嗯。” “喂,”蓝英推了冯小康一把,道,“你走吧。” “昂?”冯小康眨巴着眼睛看蓝英。 “你爹爹死了,我爹爹也死了,我们扯平了。”蓝英释怀道。 “好啊,”冯小康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玩了。” 蓝英还是不想跟冯小康说太多,对云苏道,“你把他送走吧。” “嗯。”云苏点了点头。 像冯小康这样,先天性智商低的孩子,一个人生活是非常吃力的,云苏决定将他留在云朵粮油记,打打杂,干干活,什么的。 让他平静地度过一生。 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她想。 在这场商战中,损失惨烈,张庭坚和冯九两大贾在这场斗争中,连性命都丢掉了。 冯氏大家族在这次无硝烟的战争中分崩离析,家破人亡,混乱中,店铺里的伙计将能拿的都拿走了,树倒猢狲散,剩下了个一戳即破的空壳子。 而张氏的绸缎坊在云苏的精心管理下,又出现了新的鼎盛阶段。而蓝英并不喜欢经商,且张庭坚只有这一个女儿,蓝英便将产业通通交给了云苏处理,自己在孟府躲清闲。 在这次商战中,并不都是伤痛。龙城百姓一夜之间都知道了一个叫做云苏的少年,她就像一匹矫健黑马乍然出现,在龙城的粮油业站稳了脚步,经营的触角延伸到食盐,大米,面粉等,与百姓息息相关的行当。 而且,她承诺龙城的百姓,绝不会大幅度调整粮油的价格,此举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再后来,经过数人的传颂,西秦国几乎无人不知这个身材不算高大,虽然有些瘦弱,长相却颇为英俊的少年。 大雪,在下了数月后,终于停了下来。 在一年的尾巴上,迎来了西秦国的新年。 云苏身上披着白色的貂皮大氅,拿着一本书,坐在火炉前阅读着,火炉里响着哔啵的声音,雪狐在她怀中打盹,快要睡着的时候,便摇摇脑袋,清醒一下。 这时,孟小春拿着几本册子走了进来,道,“这是今年的账本,你看一下吧。” 云苏微微抬起头,从她手中接了过来。顺便看了孟小春一眼,她越发亭亭玉立了,穿了一件嫩粉色掐金丝的棉袄,一张小脸长得是挺标志,黑漆漆的眼珠,樱桃小嘴,笑起来有个小酒窝,看起来很是喜庆。 她随手翻了翻,像是在自言自语,“第一年粮油生意,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已是很幸运了。哦,对了,”她继续道,“今天过年,每个伙计多发五两银子,再送一斤面包,喜欢什么口味的,随他们挑选。” “是。”孟小春道。 “嗯。”云苏不再与她多说话,低下头继续看书。 “云苏……”孟小春犹豫片刻,张口道,“快过年了。” 云苏抬起头,笑嘻嘻地道,“是来让我给你发红包的吗?” 孟小春瞪她一眼,哼唧道,“我这么有钱,还需要你发?” “那你……” 孟小春将藏在身后的棉袄拿出来,递给她,“喏,给你的,冬天天儿冷。” 云苏愣了愣,望着孟小春有些发红的脸颊,道,“给……我的?”木讷地接了过来。 孟小春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做的?” 孟小春又点了点头。 “哟,手艺不错嘛,”云苏嘿嘿一笑,道,“我收下啦。” “嗯,”孟小春摆出个大大的笑脸,随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云苏抓了抓脑袋,这孩子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啊?然后,拨了拨雪狐的耳朵,道,“小东西,你知道她怎么了嘛?” 雪狐咕噜咕噜眼睛,呜了一声。 “你这么傻,怎么会知道?”云苏抚摸它光滑的皮毛,自言自语道。 雪狐不开心了,咬她的手指。 “你说,”云苏的声音骤然悲怆下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雪狐长叫一声,眼睛里水润润的,将小脑袋搭在她的胳膊上,很温顺。 “你是不是想他了?”云苏默默道,轻笑一声,道,“我也好想。” * 大年三十。 天气晴朗下来,虽然依旧清冷,阳光却终于露了出来,碧空万里无云。 孟大秋、小五他们都穿上了新衣服。 孟小春更是被妈妈套上了一件大红色的绸缎棉袄,喜庆的很。 云苏还未睡醒,孟大秋他们便来找云苏玩耍,还有独眼强等人与云苏拜年,热闹的很。 独眼强块头大,走起路来地面颤三颤,他手里拎着一堆补品还有一只烤鹅,还未进云苏的门,便高声喊,“云爷!” 云苏被他这声给吓醒了,雪狐迅速从床上跳了下来,冲独眼强呲牙咧嘴。 独眼强抬脚便踹雪狐,却被它灵活躲开,蹿到独眼强身后,往他小腿肚上咬了一口,然后如同一道闪电般,迅速钻进云苏的被窝。 那架势,真叫狐仗人势。 云苏打了个呵欠,披了个外套,瓮里瓮气道,“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拜年啊!云爷!”独眼强扯着大嗓门道,将带的礼品放在桌子上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特实在。 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你……”云苏愣神,“干嘛?” “拜年啊!”独眼强严肃地重复道。 “我比你小。” “不论岁数,”独眼强粗狂道,“你给我独眼强重新做人的机会啊,云爷,不是你,就没有我今天。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一句话说的感人肺腑。 “言重了。”云苏下床将他扶了起来。 “各店铺的掌柜都在门外候着呢,给云爷拜年呢。” 云苏一想,她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尽管她不喜这样的繁文缛节,但,确实少不了要进行的程序,所以,也未反驳。 “拜年可以,东西拿回去,我吃不完也用不完。”云苏简练道。 “是。”独眼强道,“云爷,现在兄弟们都干上了正经事,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仗势欺人,都是你的功劳。” “现在兄弟们都有生活来源了吧?”云苏道。 “有有有。”独眼强道,“至少现在一日三餐是吃得起的。而且……”独眼强抓了抓脑袋,腼腆道,“也有姑娘肯嫁给我了。” 037,大年三十 “好事啊,”云苏道,“记得请我吃你的喜酒。” “那是当然的。”独眼强哈哈大笑。 这一天,与云苏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云苏忙完,已是下午了。 晚上,孟侍郎说一起吃年夜饭,他现在对云苏也极是尊敬,亲自来请她。 云苏笑脸相迎,自然是同意了。 在某个意义上,孟府已经成为她的栖息之地了,她喜欢这个家,孟侍郎虽然人有些懦弱,确实个难得的老好人。 小春妈为人处事泼辣,喜欢贪小便宜,云苏也不常与她来往。 关于孟大秋和孟小春,更是她的左臂右膀。 年夜饭是小春妈亲自下厨做的,云苏也做了几个川菜,像辣子鸡丁,麻婆豆腐一些简单的,云苏自认为,自己的厨艺还是挺靠谱的。 晚饭前,孟大秋和小五去放鞭炮,龙城的上空忽明忽暗,偶尔有巨大的烟花飞向上空,爆炸开来,五颜六色,煞是壮观。 “噼里啪啦”响完炮后,孟侍郎便招呼大家进去吃饭了。 孟侍郎今天尤为开心,笑起来也合不拢嘴,道,“小春,你给大家唱首歌,助助兴。” 孟小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娃娃了,哪里还愿意当众献丑,摇了摇头,道,“我不。” “这孩子,不听话。”孟侍郎却也没有因此扫兴,道,“那大秋,给大家来个祝酒辞吧。” 孟大秋从来不敢违背孟侍郎的意思,只好幽幽站起身,举起了酒杯,略作思忖道,“大家,新年快乐。今年这一整年,发生了许多令我难忘的事情,比如,我认识了蓝英。我感觉我虽然没练好武,但是,我长大了,懂事了,父亲骂我也越来越少了。这杯酒,我敬大家,我先干了!”言毕,一杯酒灌入肚里,五脏六腑热了起来。 大家将酒杯撞到一起,发出清响,纷纷喝了下去。 “云苏啊,”孟侍郎微醺,开口道,“若不是你,我这两个孩子,还不知如何是好呢,我在此感谢你了。”孟侍郎举起酒杯。 “不必客气,”云苏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友。” “好好好,”孟侍郎大喜道,“云苏今年多大了?” “过完年已有十七岁。”云苏道。 孟侍郎点了点头,道,“云公子觉得,小女孟小春如何?” 云苏的眼睛往孟小春的位置瞟了一眼,又将视线收了回来,道,“小春生的漂亮,也够机灵,是个好姑娘。” 听到云苏的答案,孟侍郎很是满意,转向小春妈,问,“小春多大了?” 小春妈尴尬地笑了一下,道,“年后十五。” “十五啊……”孟侍郎喃喃,“也该找人说媒了。云公子,你觉得小女与你可算般配?” 蓝英飞快地看了云苏一眼,咬了咬嘴唇,随后,又低下了头。 果然如此,云苏心道。 表面却依旧平静,道,“恐要弗了侍郎大人的心意了。” “哦?”孟侍郎不解。 云苏轻笑一声,道,“大男儿志在四方,云苏现在还无婚娶的准备。且,云苏一介草民,小春乃是官宦之女,云苏何德何能能娶她为妻?” 这话说的委婉,拒绝之意却是十分明显。 孟小春不停往自己的盘子里夹豆腐,不知不觉已夹了六七块。 “云公子此话说的谦虚,以云公子的大名,龙城何人不知?”孟侍郎眯了眯眼睛,随后哈哈大笑,道,“云公子果然是少年英雄,乃是做出一番大事之人啊,这件事以后再谈不迟,咱们继续喝酒,喝酒!” 云苏轻轻笑了笑。心道,她一介女流,再娶个姑娘,那成什么事?! 孟小春也许也有此心意,从她清澈的眼神中,云苏自然是可以看出些东西的,只是她装傻不提罢了。 或许有一天,小春便能找到她欣赏的那个男人,结为连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至于蓝英。 云苏叹了一口气。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罢了。 正在这时时候,云苏怀里的雪狐如一道闪电一般窜了出去,云苏皱了皱眉头,这小东西感觉异常灵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她的太阳穴动了动。随后,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因为是新年,大家都回家团聚了,街上的行人少之又少,云苏的步伐飞快,生怕跟丢了雪狐。 许久后,走过许多小巷,雪狐在牛尾河边停了下来,蹿到黑暗中一个影子的身上。 云苏停下了脚步,皱皱眉头,周围安静,只能听到心脏噗通跳动声,“谁在那里?”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那人未答应,云苏只能听到雪狐嗷嗷的声音。 “小东西,快回来,谁知道别人会不会害你。” 黑暗中,那人轻笑一声,声音清冽,“你什么时候为雪狐取名叫小东西,好难听。” 久违的声音。 云苏一怔,眼眶竟是有些酸涩。 “你是何人,快放我雪狐。”她强装淡定的语气,声线却微微沙哑。 “我若是不放呢?” “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云苏喝了一声,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冲向黑暗中那人,劈掌便打。 “武功却是见长了。”那人语调轻松,很容易便躲过了云苏的一掌。怀中的雪狐却被吓得跳了下去,钻在草丛中,再也不出来了。 云苏施展轻功,抬脚点在那人的肩膀上,身法极快的将身体转了一圈后,双手击向他的胸膛。 她本以为他会躲。 却没成想,他连躲都没躲,直接受了云苏这一掌。 云苏眼见他整个胸膛都暴露在自己的掌下,立即收了些力度,饶是如此,掌力还是不小。 掌心击到结实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人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云苏大惊失色,刚张口要说,你为什么不躲。 那人张开手臂,将她结结实实地搂在了怀里,紧紧环住她的腰。 云苏被迫靠在他的宽大的肩膀上。 038,好久不见 他穿着貂皮大氅,光滑的绒毛蹭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温暖的酥痒。她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 他身上有一种寒冬般凛冽的气息,淡淡的酒香夹杂着檀香的味道,让她有些迷醉。 云苏呆呆的,再也不动,任由他抱着他。 大雪停了。灾难消了。 他终是回来了。 “好像已经许久未见面了。”凌霄轻声道。 “好多次,我想骑着枣红马就回来了,什么灾民,雪灾,我再也不管。” “可是,身为皇子,实在应该心系天下,何况,我身上的责任重大,望着他们连块馒头都吃不上,我亦不好受。” “你可会怪我?” 他的语气如同三月骄阳般,温暖,柔和,洒满她的耳廓,直抵心脏深处。 云苏颇为感动,轻轻地摇了摇头。 “何况,”他继续道,“那样不负责任的我,你应该也不会喜欢吧。” 他发出一声恍若无闻的轻叹,“我过的不好,雀城很冷,就像冰窟一般,云苏,原来我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坚强,是我自大了。” 云苏的眼睛里含了一层薄雾,她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矫情的眼泪逼回去,奈何总有新的泪潮涌上来。 “我总是忍不住想要见到你。”他兀自说道,“今天刚回来,便被接去皇宫赴宴,好容易结束了宴席,便赶来找你了,你不要生气。” 云苏抬眼,望了望他有些消瘦的脸颊,只是说,“你瘦了。” 简单的一句话,不知包含了多少日日夜夜积攒的感情。 凌霄鼻子酸了酸,仰头长叹了一声气,道,“你过得可好?” “好,”云苏道,“很好。” “那便好。”凌霄揉了揉她的头发。 “凌霄。”她直呼他的名讳。 “嗯?” “我刚才打你那下疼吗?” “不疼。”凌霄失笑。 “真的吗?” “嗯,真的。打是亲。”凌霄认真道。 “你不问我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云苏自动忽视掉他的调戏。 “不问。”他道。 云苏“咦”了一声。 凌霄眼睛弯出了一个弧度,道,“大名鼎鼎的云苏云公子,西秦国何人不知?” 虽然云苏做的这些大事,他都未曾插手,却不代表他不知道。 自己的心上人,不每天知道近况,怎么能放心? 万一有情敌出现,也未可知。 “你笑话我。”云苏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 “我哪敢笑话你,”凌霄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确实厉害。” “你……”云苏气得脸红。高高在上的皇子都这样轻佻么? “你想不想我?”凌霄笑眯眯地道。 “不想。” “此话当真?” “当真。” “我要怎样惩罚说谎的人呢?”凌霄认真思考了一番。 “嘁。” “你刚才打的我好疼。”凌霄指着自己的胸膛道。 云苏自然知道原来那一掌确实是有些重,若是无内功的人,至少也会被她打成残废。 “我……”云苏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 “自己人,不必说客气话,”凌霄道,“只不过,以后与我相处,能不能不要拳脚相加了?” 云苏抓了抓脑袋,道,“好。” 她的话音刚落,柔软的嘴唇便贴到她的唇上,云苏心中一酥,便想将他推开。 只是,凌霄的力度很大,他的大手放在她的背上,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她根本无法推开,除非用武力解决。 可是…… 她刚刚才答应人家,不动用武力了。 这不是活生生地被人欺凌嘛。 凌霄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她的身体柔软芬芳,他啄着她的唇瓣,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珍惜着。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也是他第一次吻一个女子。 竟是如此的蛊惑。 让他沾染了,便不想松开。 他贪婪地吻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她的额头,他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日夜思念的人,就在身边,让他如何不去疼惜…… 许久以后,他才放开了她。 他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云苏并不想扰了此刻恬静的氛围,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亦不说话。 “冷么?”他问她。 因为着急着出来,云苏并未穿着貂裘,于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凌霄用大氅将她结结实实地捂住,道,“还冷么?” “不冷了。”云苏道。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想要依赖一个人。 前世的她,亦是独立。 然而此刻,她突然想拥有一个家,家里有凌霄,有她,有鲜花。 当然,还有数不尽的银两。 想想都觉得很美好。云苏的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如果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两人一时都未说话,隐藏在黑暗中,互相取暖。 雪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好奇地望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牛尾河的冰“咔嚓”裂了一声,冰下的水流水响着细微的淙淙的声音。河上架着石桥,若是白天,还算是不错的景色。 此夜,该是繁花似锦,月上柳梢。 039,丐帮大会 自从云苏初露头角后,便开始繁忙起来。每天有数不尽的大小事务要她忙活,孟大秋他们自然也是忙得团团转。 新的一年,云朵粮油记在云苏的经营下,状况非常好,于是,店铺的发展状况与面包铺一样,如雨后春笋般,在其他的四座城池顺利安营扎寨。 云苏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在西秦国的富人中,她并不居于首位。 毕竟是初生牛犊,对于刘芳池和王瑜,还差上一大截。 然而,为人处事极为圆滑的刘芳池,早就与云苏示好,知是她不好惹,便结成联盟,共同致富。 只不过,还未进孟府的大门,便被云苏的手下挡住了,那人将云苏的原话重复给他,“云公子对珠宝、香料的生意无兴趣。”随后,便关门送客。 刘芳池黑着一张脸,半晌后,喝了一声,不知好歹。 再也不与想与云苏结盟的事情了。 我们的土豪云苏并不将目光局限于得到的这些东西,她想——开银行了。 云苏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若是做的太大了怎么办? 皇帝会不会也像朱元璋对沈万三那样,将自己发配到南疆。 想想都肉痛。 可是,现在趁着她还年轻,必须要让自己的实力更加雄厚才行,她亦管不了太多了。 这日。 云苏难得清闲。 可凌霄却忙了起来。 五皇子凌轩被人陷害,被皇帝禁足了。 凌轩为人直爽,谋略却甚少,所以,在凌霄未在的时候,怕是有人先下手了。是凌霄的左膀右臂,若是他被监禁了,那么下一个便是他自己了。 兔死狗烹,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所以,刚一回龙城,便进入了朝堂算计的紧张状态。 这天,云苏在街上走着,看到乞丐纷纷往一个方向走去。云苏性子里爱凑热闹,道,“兄台,你们这是哪去?” 乞丐被她拦住,顺口道,“丐帮要开大会了。” “哦?所为何事?” “唉,原丐帮里的赵帮主去世啦,现在没人管事儿了,丐帮乱的很,个个想当帮主,闹得不可开交。所以,没办法,只能重新选个管事儿的来。” “现在天下不是挺太平的么。” “是啊,”乞丐说,“帮不可一日无主,再说了,咱太平盛世不也需要国君么。” “嗯,有道理。” 乞丐点了点头,便要走了。 云苏赶忙拦住他,道,“兄台可否带小弟去凑凑热闹。” 乞丐上下打量她后,道,“你衣着华贵,那里可是你这种显贵公子的去处?” 云苏将貂裘脱下来,递给乞丐道,“送你了。” 乞丐当然知道那貂裘是好东西,毛色纯粹柔软,肯定价值连城,心中已极是想要,却不好表现出来,道,“这样不好吧?” 他的心思云苏如何不知,塞到他手中道,“兄台不必客气,且带我去吧。” 乞丐接过貂裘,乐呵呵道,“走着。” 那夜,在野外远离村落的一大片宽阔的空地,燃起了篝火。 只见一群乞丐围在台子周围,台子的四个角都点上了火把,将擂台照耀的如同白昼。 云苏与那乞丐挪到视线比较好的位置,云苏问乞丐,“你叫什么?” “范世。”那乞丐左顾右盼。 “你等会要上去比武吗?” 范世摇了摇头,大叹一声,“我哪有武功?上去不是给人当沙包用吗?” “乞丐的功夫不都很厉害吗?”云苏问。 “一看你就没当过乞丐,”范世道,“咱们丐帮穷啊,平时连肚子都填不满,哪还有功夫学武术?” “谁说我没当过乞丐?”云苏挑眉,“只不过我致富了,身上流的还是咱们丐帮的血。” “真的假的?” “我骗你作甚,咱丐帮的标志是不是圆不圆方不方的图案?”说着,云苏还有模有样地在手心画了一下。 “还真是!”范世道。 “不说了不说了,李长老上去讲话了!”范世道。 正在这时,一个相貌年老,披着华发,身板却结实的人走上了台,他手持一根碧绿色通透的棍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咱们赵又天帮主被西域巫蛊教所害身亡,身为丐帮弟子,我们势必要为赵帮主讨回公道!” 下面人喊,“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李长老伸出双臂,众人安静下来,他继续道,“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咱们丐帮势必在今日选出个帮主来,带领我们大家,为赵帮主报仇!” “为帮主报仇!” “为帮主报仇!” 李长老道,“大家认为由谁胜任本帮帮主作为合适?” 有人喊,“李长老宅心仁厚,当选本帮帮主!” “不不不,”有人高声道,“沈长老武功高强,帮主当之无愧啊!” “我武功不如人呐。要想当本帮帮主,有两个条件,”李长老朗朗道,“第一,武功绝世无双,第二,必须为赵帮主报仇。今天,我丐帮设此擂台,便要所有英雄好汉上台比武,选出帮主!我宣布,比武,现在开始!” 伴随大鼓敲击的声音,比赛开始。 初上台的是个身板清瘦的青年,穿着整齐,看起来并不像是丐帮的人,不过,这次以选武功高强者为目的,并不计较是不是本帮人。 那青年手持一柄软剑,朗声道,“可有人赐教?” 话音刚落,一位大汉手持金瓜霹雳锤,翻了个筋斗,跃然而立于台上,粗声道,“我便来讨教讨教!” 那大汉力气异常之大,在台上走着,便能听到“嘭嘭”的震动声,他倒不说废话,挥动的霹雳锤,砸向那青年的脑瓜。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锤子下去,那青年的脑瓜可就碎成渣啦。 那霹雳锤的风迫使青年的头发迎风飘舞,青年倒是淡定,身子轻盈如蝶,闪过了他这一锤。 那大汉接二连三的向青年死穴击去。 那青年处于劣势,只有变换手法防守。 大汉继续大喝着攻击,众人捏了一把汗。 不懂功夫的人,可能以为这青年区区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做这大汉的对手。而像云苏这样真正习过武的,却清楚的知道,这青年是在耗费大汉的力气,且在寻找大汉致命弱点。 正在这时,青年突然跳起,跃向大汉的身后,软剑充满了力量,发出一道强烈的银光,直刺向那大汉的后心。 范世惊讶地“咦”了一声。 那少年手中的力度是掌握好的,剑只是刺中大汉的皮肉,他便将力道收了回来,双手握拳,道,“承让。” 那大汉虽然不服气,但是,毕竟输了,只得气冲冲地走下擂台。 “我便来赐教赐教。”说着,那人如一阵风一般,跳上了擂台。 范世在云苏耳边小声说,这便是沈长老。 云苏眯了眯眼睛,这人身轻如燕,看来轻功底子不错,脖子甚粗,上身肌肉发达,眼睛里透着一股精光,城府应该不浅。 是个茬子。 040,决战长老 云苏抱着双臂,认真看着二人比武。 那青年对付沈长老并不像对待大汉那样轻松了,身为江湖中人,他自然听说过沈长老的大名,而且,从沈长老的神态上看,自然知道他是个武林高手了。 “沈长老,请赐教!”那青年拱手道。 “你是小辈,我且让你先。”沈长老朗声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那青年的身体轻飘飘地划向空中,挥舞着手中的软剑令人眼花缭乱。 在云苏眼中,那一柄软剑化作千万炳剑,分不清虚实,随后,刺向沈长老的印堂。 沈长老自然不会示弱,他手中并无武器,定定地站着,双手运气,缓缓抬起,突然间伸出去,竟然控制住了刺向他的软剑。 比武一时间处于胶着状态,两人内功都深厚难测,那青年的发丝飘向脑后,沈长老面容严肃,两人周围笼罩着一层内力屏障。 擂台四角的篝火被吹得似是要灭了。 这是内力的对抗,全是硬功夫。 一炷香的时间,那青年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猛地抽走了软剑,倒退到擂台的一角,死死盯着沈长老。他胸膛浮动着,突然喷出一股子黑血来。 云苏皱了皱眉,比试内功,怎么会吐黑血呢? 难道这沈长老使诈? 那青年的软剑“铛”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双手握拳,道,“我输了。” 沈长老一副洋洋得意,道,“承让。” 青年下台后,沈长老朗声道,“台下还有哪位好汉,想上来讨教讨教?” 范世刚要跟云苏说话,发现旁边已经没有了人。 此刻,云苏已经飘到青年的旁边了,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 她的力道并不算大,那青年却在她这一拍之下,抵抗不住,单膝跪到了地上,又吐出一大口黑血,“咳咳……你……”青年用袖子抹了一把嘴,怒视她,“是谁?” “你中毒了?”云苏并不回答他的问题,随后握住了他的手腕,发现他的指缝间有几枚微乎其微的毒针,针孔正在往外冒着黑血。 云苏不再多说话,立即运气,将他指间的毒针逼了出来,随后又将毒血挤了出来,看着血已经完全变红,才停了下来。 她从怀里套出一瓶药,倒出来一粒,放在那青年的手心,道,“吃掉吧,解百毒的药丸。” 青年看了她一眼,道,“为什么救我?” “想救便救,还有什么原因?” “公子爽快!”青年倒也不扭捏,将那药丸吞进肚中。 “现在你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云苏道,“近两日不可再比武了。身体要好生照料着。” “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你放在为何不在台上指出那沈长老放暗器?” 青年惨淡一笑,“我若说出口,恐怕现在已经是无药可医了。何况,我确实技不如人。” “我看,并不然。”云苏神秘一笑,“公子的武功并不在沈长老之下,只是,他较为年长,内力较你深厚。” “那兄台可知他为何……” “这还不简单,”还未等他说完,云苏便道,“保存实力,他若对付你用的时间太长,恐怕剩下的人,便无力招架了。” 青年点头,道,“有道理。兄台可要上台比试?” “方才并无此意,现在,怕是要比试了。”无论如何,丐帮的帮主不能被奸诈小人拿下手。不过嘛,我现在要先观战一番,摸清楚这沈长老招式的破绽。 台上的沈长老简直是战无不胜,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没人敢轻易上台与他比试。 沈长老摸了摸山羊胡,甚是得意,道,“还有人上来挑战么?” 台下一片嘘声。 “没有人的话,那这帮主之位便是我的了。” “慢着!”台下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她前面的人纷纷让开了路,沈长老眯了眯眼睛,看到眼前那身材瘦弱,身着白衣的公子,她双手背在身后,黑眸如星。 沈长老冷笑一声,道,“我瞧你身子瘦弱,还是不要比试了吧,恐怕伤了你。” “沈长老这话,岂不是看不起人?”话语间,云苏轻飘飘地飞到了擂台的一角,单足站定。 “轻功倒是不错,”沈长老道。 下一个瞬间,云苏已经如幻影般,绕到了沈长老的身后。 开玩笑,云苏可是继承了高手师父的轻功衣钵,在这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那沈长老立即转身,脸色变了变。 瞬间,周围的空气凝固。 这个柔弱公子,怕是今天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手了,沈长老心中暗自揣测。 “待会儿,比试中,还望沈长老不要放暗器。” 听了她这话,沈长老眼神中徒增一抹杀气,方才自己放毒针的事情,肯定被她发现了。 但是,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本是光明正大之人,公子何出此言?” “哈哈,”云苏仰天大笑,道,“我只是提醒你。” “七尺男儿,必当光明磊落。” “沈长老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云苏冷笑一声。 “废话少说!开始吧!”沈长老冷喝一声。 “难道长老心虚了?”云苏依旧不停地嘚吧嘚吧。 “我心虚什么?” “沈长老摸摸自己的良心,”云苏道。 “简直一派胡言!”沈长老大怒,劈掌便上。 “沈长老这就开始了?还未通知我呐,岂非不道德?” “谁与你这无知小儿胡扯,我且打赢你再说。” 云苏闪过他这一掌,道,“沈长老,你真是卑鄙。” 沈长老不再理她,专心攻击,他从袖口里抽出两根短镗,纵身跃起,刺向云苏的头顶。 云苏一跃,又是闪开,道,“没想到沈长老你的袖子里还藏着利器呐?平时揣着会不会扎到自己呢?” 台下一片哄笑。 041,丐帮帮主 沈长老乃丐帮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云苏当中羞辱,甚是难堪,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握着两根短镗,身子下滑,如同泥鳅一般,滑向云苏的身后,直刺她的后心。 云苏怎会让他如愿。 她向后翻了个空心筋斗,速度快的让沈长老还未反应过来,抬手便要夺沈长老手中的短镗。 沈长老往后退了两步,身子如电钻般转了起来,手中的短镗划出了个圆形的弧度,又刺向云苏。 这招数倒花哨!云苏暗想。 云苏身子轻飘飘地跃起,单足立在沈长老的臂上,脚尖使劲一压,便听到“铛”的清脆响声,短镗落地。 在这几招之内,云苏便夺走了他的一根短镗,实在令人咋舌。 尽管云苏一心经商,甚少在江湖上行走,她却已是一流的高手了。 虽然…… 她仍然打不过凌霄。 凌霄师承何位高人,连云苏都不晓得。只知他武功深不可测,运用轻功,更是如同羽毛一般,不着痕迹。 对于沈长老这样一般的高手,她自认为是可以轻而易举拿得下的。 沈长老将另一根短镗也丢下了台,那短镗差一点刺中一个不会武的丐帮兄弟,幸好被李长老拦了一下,短镗刺地,才不至于受伤。因此,李长老心中已是微有怒气,没想到沈长老是这般狠辣之人。 沈长老似是看出来云苏是在逗他玩耍,心中更是气急,抬手便发出三枚极为细小的毒针。 云苏眼前一亮,知道沈长老终于亮出他的绝招了。她亦抬手,发出三粒黑色的圆球,弹无虚发,将那三枚毒针统统打在地上。 “你有暗器,我也有。”云苏道。 “你那是什么暗器?” “以毒攻毒的暗器。不如再来一发?”云苏道,言毕,将一粒黑球弹向沈长老。 沈长老并不敢抬手去接,怕也淬上了毒,躲了一下,那黑球便打在擂台的柱子上。 那黑球竟然,破了? 沈长老更是不解了,道,“你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不如接一粒看看咯。”说着,云苏手法飞快地弹出三粒。 剩下的时间,云苏一直不停地弹,而沈长老在多,简直是天女散花,叫人眼花缭乱。 时间到了,云苏偷偷一笑,将那粒黑球在闲暇的空间,弹入沈长老的鼻孔。 沈长老的鼻孔登时冒出了血,他惨叫一声,“啊!好痛!”他将黑球从鼻孔里抠出来,手指搓了搓,那黑球竟然碎了。 他放在鼻尖闻了闻,大怒,将那碾碎的黑球甩到地上,道,“你竟敢戏弄我?” “冤枉呀!沈长老!我哪敢戏弄你呀!” “这明明是羊屎!” “哈哈。”云苏实在憋不住了,大笑起来,“谁知道沈长老你反应如此迟钝?” 沈长老被戏弄的快疯了,还要什么形象,今天唯一的任务便是,杀了这个臭小子! 沈长老大喝一声,扑向云苏。 人愤怒起来,便是最不理智的时候了,云苏道,“沈长老,若是你现在认输,我可以饶你一命。” 沈长老一跃而起,脚尖踢向云苏的下颌,云苏脑袋往一边撇,抬起腿,将沈长老的腿踢向一边。 “那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云苏的瞳孔缩了缩,开始主动出招。 她双手运气,此刻台上并无石子砂砾之类的东西,她便将空气吸于掌下,双手抱球,那空气凝结在一起,迅速蠕动,如同火焰一般,抱成球状,直打向沈长老的胸口。 台下的李长老直视台上,这柔弱少年出其不意的功夫,心里暗自揣测,这难道是江湖失传已久的聚零为整? 难道……她是白须道人的徒弟? 不对不对,据他所知,白须道人只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梅党宇、二徒弟石长峰。 而且,白须道人早已归天,他的徒弟不该是这么小岁数的少年。 那么,这少年,是谁? 李长老想破头颅也想不出来。 而,正在这时,台上的两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苏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的沈长老。 沈长老的脚下的地板上,有鲜血不停地滴落,再往上看,他的胸前被戳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沈长老的眼睛是发散的,嘴角和鼻子统统流出了血。 两秒钟后,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沈长老应声倒地,再无呼吸。 云苏站在台上,还是那副瘦弱的身板,衣襟干净,未沾染任何杂质,翩翩公子,出尘少年。 这时,李长老走上台,站在云苏旁边,道,“还有人上来赐教吗?” 台下众乞丐纷纷沉默不语。 “请问公子姓名?”李长老客气道。 “邢云。”云苏道。 李长老朗声道,“那么,今日通过比武,咱们帮的帮主便是云公子了!” “云帮主!云帮主!”众人大呼。 云苏咽了一口唾沫,众人的叫声,令她热血沸腾。 “请云公子接下本帮打狗棒。”说完,李长老弓腰,伸出那根翠绿的棍子。 云苏接到手中,把玩了两圈,打狗棒触手冰凉,确实是上好的武器,她往台下扫视了一圈,朗声道,“今天,既然我邢云当选的本帮帮主,那么,后半生必定为本帮的荣耀做出贡献,我们丐帮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各位兄弟,如果你们其中有一人被欺负,我邢云,必定为大伙讨回公道!” “云帮主英明!” “云帮主英明!” 这是绝对是意外的惊喜,因为,云苏的初衷,确实是想来凑凑热闹,没想到却成为了这大帮的帮主。 不过,她也并不想拒绝,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在身后,她想做的事,更容易多了。 大会结束后,受完礼后,云苏将一件沾满口水的衣服还给小乞丐,道,“谢谢你。” 小乞丐笑得像朵花,“帮主哪里用与我说谢谢,以后呀,我能拿着这件衣服,与大家炫耀了,看谁还敢瞧不起我,哼。” 云苏笑了笑,对旁边那青年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身体依旧虚弱,气色却比之前好多了,道,“房之铭。” 云苏点了点头,道,“那你以后就是代帮主啦。” “这……”听了她的话,房之铭脸色大变。 “怎么?不乐意吗?”云苏严肃道。 “不……这倒不是……” 云苏脸色由阴转晴,“那就是惊喜太大啦!” 房之铭讷讷地点了点头。 “我呐,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照看丐帮,平时帮里的一些杂乱事务,全凭你处理啦。” “这……” “哦,”云苏抓了抓脑袋,道,“你是怕别人不承认你是吧?”云苏将手中的打狗棒递给他,道,“这可是本帮主给你的,谁敢不服?” “这么贵重的东西,房某不敢收。” “我平时用剑,不用打狗棒,既然我是丐帮帮主,你得听我的。” 房之铭思忖片刻,只得点了点头,道,“好。” “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找出杀害赵帮主的凶手,然后,制定出一套报仇方案,交给我。可以么?” “可以。”房之铭笃定,“我一定会为帮主尽力的!” 云苏默然,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说完,便走。 “云帮主,你干嘛去?” 云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回家睡觉。” 房之铭看了她背影许久,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竟有如此强大的实力,但,看起来却又松松散散,什么用都不顶,真是令人费解。 042,难得闲适 四月的阳光是温暖而慵懒的。 云苏自制了个躺椅,躺在上面假寐,雪狐则趴在她的肚子上,卧成一个毛绒绒的圆团,口水滴到云苏的衣服上。 “小东西,睡就睡,不要流口水。”云苏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 那雪狐眼睛睁也不睁,只是“唔”了一声,表示它并没有故意吐口水。 云苏拧了拧它的耳朵,道,“小孩子,可不许说谎。” “呜……”它想要躲开云苏的魔掌,可是如何都逃不开,委屈地张开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云苏。 正在这时,一个轻飘飘的身影,如同白鹤一般,站到云苏跟前。 “如此闲暇,可真是会过日子。”好听的声音传到耳边。 云苏睁开眼睛,适应强烈的光线后,眼前便呈现出凌霄那张俊逸刚硬的脸颊,她轻轻笑了一声,“你怎么有闲工夫过来了?” “我不来,难道还指望你去看我?”凌霄挑眉道,随后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递给她一个食盒道,“我母妃做的,给你吃。” 母妃。 云苏眨了眨眼睛,仰头望向天空,开始想念自己的远在另一个时空的母亲,她亦会做各种各样的点心,每一种都很好吃。 可是,现在,她与那个时空之间的距离,竟是不能长度单位来衡量的。 雪狐闻到香味凑了过来。 云苏揉了揉它的小脑袋,递给它一只肉松饼,雪狐叼走,跳下床,躲到角落里,享受美食去了。 云苏捏起一只梅花饼,放入口中,唇齿间清香四溢,她满足道,“好吃。” “那我便常带来给你吃。”望着她满足的样子,凌霄的唇角勾勒出一丝微笑。 云苏点了点头,道,“好。” “你其实,”半晌后,他望着院子里的柳树,默默地道,“不必那么累。” 云苏舔了舔手指,躺在他的腿上,道,“我并未感觉累。” “你是女孩子,我不想将我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你身上,让自己开心点,不是更好么?” 云苏闭上眼睛,听他略带磁性的声音,仿佛呓语,道,“我只是想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能助你一臂之力而已。” “我何尝不知?”凌霄的话里有些哀伤,“你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 “不要紧。”她道,“我也是闲来无事。” “唉……”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将凌轩救出来了,但是,父皇对他还是心存戒备。” “那是自然的,哪个朝代的皇帝不是经过千锤百炼,他城府之深,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心存戒备,是必然。对了,皇上为何要禁足五皇子?” “有一次在朝堂之上,他说雪灾的发生与朝廷的坐视不理有直接关系,而且,他当众指出父皇的不对之处,当着众大臣的面,说的竟然有条有理。父皇大怒,骂了他一顿后,问他,你可有不服?凌轩道,不服。父皇一怒之下,便将他禁足了,命他一个月之内,不许上朝。” “必定是太子他们指示的了。”云苏道。 “是啊,”凌霄道,“凌轩身边有他们的人。” “以后提醒五皇子少说话,便是了。” “他性子直爽,心眼亦少,平日有我在前面挡着,倒无大碍,他被保护的太好了。”凌霄道。 “你是如何将他救出来的?”云苏道。 “还能如何救,便是找了个能在父皇跟前说的上话的大臣,也去求了蝶舞美人,这才将五弟放了出来。” “蝶舞……”云苏默念了一下。 “你认识她?” 云苏蹭了蹭他柔软光滑的衣服,如同温顺的小猫般,“有过一面之缘。” “她长得甚美,脾气却不骄纵。”凌霄道。 “是啊,”云苏想起她钻到蝶舞的澡盆里,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凌霄问。 “没什么。”云苏摇了摇头,倒在他怀里。 凌霄抚摸她的长发,喃喃道,“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你说什么?”云苏问道。 凌霄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认识一个叫做房之铭的人吗?”云苏道。 “不识得,怎么了?” “没什么,”云苏道,随后,给他讲了讲,那日在丐帮大会发生的事情。 凌霄略作思忖,道,“我去帮你查一查。” “嗯。” “凌霄,”她唤他。 “嗯?” “你真的不做皇帝吗?” 凌霄沉默了片刻,道,“为何这么问?” “你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勉强你。” “我不会做皇帝,”凌霄道,“你不必多虑,我的胸膛就这么大,装不了整个天下。” 云苏知道的,他一定会这样说,但,她却忍不住想问,“嗯。” “不过,”他继续道,“却不能被凌玮拿到手,他不会是个好皇帝。” “我会帮你。”云苏笃定。 “傻丫头。”他感叹了一声。 043,商船被劫 “云爷!云爷!”一个小伙计喘着气跑到云苏跟前,满头大汗。 云苏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我们的商船被劫了。” 云苏在西秦国的实力,已经日渐壮大。一般的河上劫匪,并不敢劫她的商船,所以,听了这个消息,云苏还是有些吃惊的。 “劫了多少?”云苏问。 “两船。” “嗯。” “可是……”小伙计为难道,“一个月前,这群人也曾劫过咱们的商船。强哥没敢告诉你……” “有这种事?”云苏眉宇间已经有轻微的怒气。 小伙计攥着衣袖,紧张的战栗,道,“强哥说……他能自己解决,这种小事不用你操心……” “荒唐!”云苏听了他的话,大怒,“什么叫不用我操心?独眼强还是没脑子,一般的劫匪难道敢劫咱们粮油记的东西?这是冲着我云苏的招牌来的!为的,就是要让我们感到恐慌!你若不信,且看着吧,下个月,我们的商船,还会被劫的!” “那……”小伙计浑身颤抖,“怎么办?” “怎么办?”云苏冷笑,“马上让独眼强给我查清楚,这些劫匪究竟是什么人!我要背景!一清二楚的背景!”声音铿锵有力,令人心惊胆战。 “是。”小伙计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双腿有些失控,颤悠悠地走了出去。 在西秦国,麟城的地理位置靠南,土壤肥沃,盛产粮食,龙城人多,粮食却是供不应求,粮食通过牛尾河,从麟城运往龙城,以提高资源的优化配置。 所以,云苏的商船是走水路的,这么久以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大的意外。 云苏坐在凳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暗自揣测,究竟是谁,敢劫她的商船。 官府不会做出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那么,在西秦国,还有谁的力量比她要大? 她立刻从脑子里搜索出两个名词。 王瑜。刘芳池。 王瑜是个正直、死板的商人,他应该不会在背地里耍这些小手段,那么,只能是剩下的这个人了。 可是,两家商铺井水不犯河水,他又为何故意为之呢? 一个月后,果然,运送粮食的商船被劫了。 独眼强走到云苏跟前,告诉她这个消息,旁边还带来了一个瘦小的男子,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是我抓过来的。”独眼强道,“这次商船做好了防范,所以,几乎没什么损失。” “嗯,”云苏打量了那男子一番,对独眼强说,“船上的伙计以后身上必须佩带武器,再找一些身手好的人做保镖。类似的事情,以后,我不希望再发生。” “是,云爷。” “你,”云苏望向那个男子,道,“叫什么?” 那男子低着头,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不说是吗?”云苏看出他的决心,道。 “你杀了我吧。”那男子声音嘶哑着道。 “我只是问你叫什么,你视死如归的,做什么?”云苏眨了眨眼睛,感到好笑。 男子看了她一眼,又立即将头低了下去。 “你家里,很穷吧?”云苏瞟了一眼他脚上穿着的草鞋,“刘芳池是不是答应给你们钱了?” 男子缄口不言。 云苏呷了一口茶水,兀自道,“他威胁你?” “你不要再问了。”男子表情痛苦。 “你难道不知道刘芳池的为人?就算你为他卖命,他也不一定给你好处,忘恩负义的饿狼,你希望他分给你一块肥肉?” 男子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我是谁?” 男子摇了摇头,又怀疑似的,点了点头,道,“云……云公子?” “正是,”云苏道,“就凭我云苏这两个字,就可以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信吗?” 男子点了点头,“可是……” “你现在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一一解决。”云苏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云苏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以为,你从我这里活着出去,刘芳池就会放过你吗?别那么单纯。” “我知道……” “那你还挣扎什么?” “难道我告诉你,你就保我周全?”眼前这个不大的少年,真的有那么大的实力么? 云苏轻笑一声,道,“我不但保你的命,还有你家人的性命。” 那男子的眼角滚下来一滴泪珠,道,“我一条贱命无所谓,你肯救我的妻子就好。” “我既然答应你,便会做到。”云苏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毕竟我并不是他的心腹。但是,刘芳池这次将我们这些穷困的汉子聚在一起,由人带领着,专门劫云朵粮油记的船,他答应每次都会给我们银两,而且,我们的妻儿都在他手上,我们都是迫不得已的。 他说,他的目的,就是让云朵粮油记不要那么嚣张。而且,他说,只要是有他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超越他。而这样做的唯一办法,便是打压云朵粮油记。” 云苏很认真地听他讲,递给他一杯茶,让他喝完了,继续道,“然后呢?” “而且,我听刘芳池的一个心腹说,这只是个开始。” 云苏冷笑一声,道,“这是在向我宣战吗?” “云小爷,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在龙城做了许多的好事,我打心眼里敬佩你,可是,这刘芳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杀烧抢掠的事情,他是信手捏来。我怕你不是他的对手啊。” “多谢关心,”云朵道,“我自有分寸。”随后,她对独眼强道,“去给他带上十两黄金,不论什么办法,必须将他的妻儿救出来,并派人暗中保护。” “是!” “谢云小爷!”说着,那人便要下跪,被云苏拦住。 “这些钱,你不要乱花,”云苏道,“拿去置办一块田,或者做个小生意。” “是……是……”男子连口答应,接过钱,便去了。 “云爷,”屋子里只剩下云苏和独眼强,独眼强叫了她一声。 “嗯?” “现在,我们要怎么做?”独眼强问。 “我跟你说过,虽然,我们现在在做生意,但是,兄弟们的功夫不能落下,你可有按我的话做?” “有,”独眼强笃定。 “你要知道,你手下掌管的,是蛇头帮,龙城最大的地下帮派。你必须要负好责任来。” “是,我清楚。”独眼强单膝跪下。 “很好,到了检验蛇头帮实力的时候了。刘芳池经营的是香料珠宝生意,肯定也是要卖到其他国家的。能走的,有水路和陆路,销往东阳国的是陆路,南楚国则是水路。 所以,你需要选出两批高手分别在人烟稀少的路途中埋伏,我现在还不想与官府有所瓜葛,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芳池不是傻子,这些日子,他必定在商队周围安插了高手,或者有镖局护航,你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044,野外郊游 独眼强望着他的主上那般凌厉如刀的眼神,打了个冷战,道,“要下重手吗。” “上次我们死了三个兄弟,”云苏默默地阖上了眼,“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便好。” “是!”独眼强道。 “你调查了那么久,应该知道他们何时出发吧。” “知道,水路与陆路是同一天,在此月二十五号。” “尽量减少我们兄弟的伤亡,这几日务必要刻苦训练。”云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是!”独眼强双手抱拳。 “去吧。”云苏道。 本来,对于刘芳池,她本不想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没想到,他却主动送上门来了,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手下无情。 雪狐跳到她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方式,团成了个圆丢丢的球,异常温顺。 雪狐在她这里,胖了不少,云苏老是喂它好多好吃的,并且雪狐自制力奇差,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即使凌霄回来了,它也赖在云苏这里不走了。 当时,凌霄看到令狐不争气的样子,直摇头,道:早晚胖成球。 雪狐水灵灵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好,吃吧,吃吧。凌霄无奈。 过了会儿,凌霄捏了捏它水水的鼻头,对它说:我回来了,你不跟我走吗? 令狐摇了摇头,一脑袋扎进云苏怀里。 忘恩负义。凌霄哼了一声。 雪狐伸出脑袋,偷偷舔了舔他的手心,安抚了一下,又钻进云苏臂弯里。 云苏被它逗得哈哈大笑。 每每想到此处,云苏的唇角都含着一抹清浅的微笑,此时正值五月,空气中氤氲着花朵香甜的气息。 她走到院子里,想要晒晒太阳,补补钙。最近,她是变得越来越懒惰了,除了商铺里的些大事需要她处理,剩下的,小五他们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云公子,这是我刚做的桂花糕,你吃一块吧。”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到耳边。 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裙,粉色薄衫,婀娜娉婷的女子。 正是蓝英。 她将桂花糕放在石桌上,自己则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尝尝。”云苏刚好饿了,笑嘻嘻地捏来一块。品尝了一下,连连夸赞,道,“真不错。” 蓝英被她夸得脸色如同春日的花朵,甚是灿烂,“那你可要都吃完才好。” “嗯,”云苏又捏了一块,道,“蓝英,你今天这耳环真配你的衣服。” 蓝英羞涩地低下了头,说,“当真吗?” “当然,你啥时候见我云苏说过谎话?” “云公子,这天气真好啊。” “是啊是啊。”云苏没头脑应和着。 “那,云公子,我们不如去踏青吧?”大概这是蓝英第一次约人出去,话语间很是青涩。 “踏青,去哪里?” “郊外呀,五月万物复苏,鲜花盛开,甚是漂亮呢。” “哦,这样啊。”云苏想了想,道,“过几日再说吧,你也知道最近铺子里的生意比较忙嘛,过一段时间,咱们带上小五,小春,大秋他们一起去,多好。” 蓝英立刻将小嘴噘了起来,眼波流转,道,“最近,你不是都在家闲着吗?” “啊……这个……”云苏抓了抓脑袋,“我在想整顿铺子的计划嘛。” “那我们能不能不带小春?” “为什么?”云苏纳闷。 “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小春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不好。”蓝英道,“她老是缠着你。” “她什么时候缠着我了,我怎么不知道。”云苏眨了眨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想问你个问题。”蓝英犹豫了一会儿,道,“你可要据实回答我。” “什么问题?”云苏问。 “小春是不是喜欢你?” 云苏下意识的身子往后崴了一下,惊讶道,“她喜欢我干嘛。” “算了,换个问题。”蓝英继续沉醉于这个话题,乐此不疲。 “哦……”云苏轻轻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喜欢小春?” 这个问题,让云苏更无奈了。她认真地望着蓝英圆溜溜的大眼睛,道,“蓝英啊,我不只喜欢小春,还喜欢你,喜欢小五,喜欢大秋,这有什么不妥吗?” 蓝英乖乖地摇了摇头。 “傻孩子,一天天在想什么啊。”云苏道。 “那,云苏,你能答应我,不娶小春吗?” “我当然不会娶她啊。”云苏道。 听了云苏的话,蓝英激动地差一点跳起来,道,“此话当真?” “真啊。” 蓝英蹦蹦跳跳地走了,嫩黄色的裙裾如同飞舞的蝴蝶。等她的身影完全从眼前消失,云苏挑了挑眉头,道,“看戏看足了吗?”清亮的眼睛望向屋檐。 凌霄此刻正闲适地坐在屋檐上,面如冠玉,墨发如漆,身着白色长袍,衣领上刺着银色祥云纹络,白狐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他的怀中,正在蹭来蹭去撒欢。 “春天了,”他感叹道,“桃花烂漫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苏仰头道。 “娘子如此聪明,自个儿揣测。” “哼。”云苏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吃醋?” “我只是恨自己没有娘子生的英俊。”凌霄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可别说风凉话,”云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工部尚书早就想将他的爱女嫁与你了。还有凤将军的千金,都是个顶个的好看,王爷不选个做王妃?” “你这醋味可比我还重呢,喷喷,”说着,凌霄站起身,从瓦房上轻飘飘地飞了下来,站到云苏的跟前道。 云苏后退了一步。 “娘子走远作何?是怕我?” “我怕你?”云苏挑衅道,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凌霄的下巴,“今天从了云爷吧。” 凌霄嘴角的一边挑了一下,搂住她盈盈可握的纤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啊。云爷。” 云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往后跳了一步,正襟危坐道,“今天来找我干嘛?” “你不是说,让我帮你调查房之铭吗?” 云苏立刻正经起来,道,“他到底是什么背景?” “原丐帮帮主的私生子。” “赵帮主?”云苏皱了皱眉。 “嗯,”凌霄点头,“房之铭应该是他的化名。” “他为什么要化名呢?” “第一,不想让人知道他与赵帮主的关系,第二,他有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什么隐情?”云苏问。 “这些事情要说到许多年前了,那时候赵帮主已经是丐帮帮主了,他武功盖世,相貌英俊,算是一表人才了。他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有一次,救了个农家被恶霸抢走的姑娘,后来,觉得那姑娘性格开朗,收为女徒了。 一日,那赵帮主喝醉后,便与那女徒行了苟且之事,那日便有了房之铭。那女徒生房之铭那日,难产而死。赵帮主悲痛不已,便将那孩子交于村户代为照顾了。” “房之铭是要为他的父亲报仇了。”云苏道。 凌霄微微点头,“应该是的。” “虽然,他的武功不弱,但是,并不像是得到赵帮主的真传。” “赵帮主当然不会教给他丐帮的武功了。若被人知道他们武功有所出入,被人发现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不妙了。” 云苏认可,“我打算教给他些武功。” “自然可以,”凌霄道,“你看人的眼光总不会错。” “今日来找我,只这件事吗?”云苏道,“飞鸽传书不就好了。” “还有别的事情,飞鸽是传递不来的。” “嗯?” “想你。” 云苏的脸红了红。 “我知道个地方,踏春最好,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云苏怀疑地打量他。 “到底去不去?”凌霄道。 “当然。” “那便请吧。” 045,花溪之战 云苏刚出了孟府大门,便看到那枣红马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煞是神气,当即抱着它的脖子,亲密了会儿。 两人同骑一马,中间钻着一只古灵精怪的雪狐,如神仙伴侣一般。 龙城郊外甚是美丽,天空碧蓝,万里无云,阳光温和怡人。 林荫小路直抵深处,沿途野花绽放,蝴蝶飞舞,鸟儿叫声清脆宛转。 枣红马蹄踏春泥,溅出朵朵花香。 云苏哼着小曲。 “你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未曾听过?”凌霄手持马缰绳,道。 云苏哼的正是《还珠格格》上面的那首插曲《今天天气好晴朗》,他自然没听过了,云苏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好听不?” “嗯,好听。”凌霄道。 “那我继续给你唱,”云苏笑眯眯道,“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与此情此景,倒甚是相符。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未过多久,便到了地方。 这是龙城郊外一个叫做花溪谷的地方,远处有青山,山涧有瀑布,碧水直流到牛尾河中,且形成一弯清澈潭水,周围生长柳树,桃树,梨树,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甚是美丽。 在林深处有醉心亭,亭中有石桌石椅,常有文人墨客到此吟诗作对,把酒言欢。 到了此处,两人便下了马。 “果然是好地方。”云苏望向四周,鼻腔充盈花草香气。 “是啊。”凌霄道。“好容易如此闲适。”他从马身上解下来两个包袱,其中里面有一块毯子,可以铺到地上,另一个包袱里则放着酒和各种美食。 云苏赞叹道,“你倒是周到。” 凌霄道,“自然不能跟娘子粗犷心思比。” 云苏打向他的胸口,凌霄微笑不避。 “此刻还要装作男子么?”凌霄道。 “嗯?”云苏还未消化他这句话的含义,凌霄便伸手将她发间的簪子摘了下来,瞬时三千青丝如同飞瀑般,倾泻而下。 衬着一张脸蛋白皙如同珍珠。 凌霄的视线未从她身上离开过,情绪有所波动。 然而,他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望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道,“娘子甚美。” 云苏翻白眼,捋了捋胸前的头发,道,“还行吧。” 凌霄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不像是平民家的女儿。” “那我像谁?”云苏转了转眼珠,“难道我是流落到民间的公主,咱俩是不会是亲兄妹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凌霄道。 “那你还敢……” “那便如何?”凌霄道,“就算是亲妹,我也要了。” 云苏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一想也对,古代的皇室是不反对近亲结婚的,凌霄作为这个时代的皇族,自然也不例外。 云苏躺在他铺好的毛毯上,眯着眼望天空,感受春天的温暖。 凌霄则坐到她旁边,将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脸部精致的线条,道,“难怪那么多女孩子都对你芳心暗许了。” 云苏闭上眼睛懒洋洋道,“那是自然,本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你可真不害臊。”凌霄挑剑眉。 “当然,我想殿下还是蛮享受的吧。”云苏耍贫嘴。 这丫头,当真是伶牙俐齿,凌霄忍俊不禁。 此刻正是甜蜜之时,突然听到不远处林子里的打斗声。那声音忽远忽近,不轻不重的传到两人耳边。 凌霄皱了皱眉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云苏虽然继续闭着眼睛,却也听到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去瞧一瞧。”凌霄道。 听了他的话,云苏一跃而起,下一步便跳到了一棵梨树上,运用轻功,往声音的始源处行去。 凌霄跟随在她身后,也如同轻巧的鸟儿一般,行过的地方,白色的花瓣竟无一飘落。 很快便到了打斗的地方,云苏站在一棵树上,望着地面上两人激烈打斗。 一人身着丝绸青衫,另一人身着灰色衣衫。 那青衫人技高一筹,招式狠辣,逼得那灰衫人只有不停防御,灰衫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道,“还请主公饶命。” “既然选择了背叛,就要有被杀的准备。”青衫人冷漠道,依旧招招紧逼。 “我是被迫的。”灰衫人道,“主公可以废了我的功夫,还请饶末将一条贱命。” “你只有死路一条。”青衫人道,手中的剑在手中翻转了一下,刺向灰衫人,灰衫人躲避不及,只听“铛”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灰衫人“噗通”跪了下来,道,“主公,我死不足惜,可是我那病中老母需要照料啊。” 青衫人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这次为何到西秦国来?” “末将不知。” “我是来亲自手刃叛贼的。”青衫人嘴角微微一动,道,“我岂可功亏一篑?” 灰衫人开始磕头,道,“主公,我是被迫的啊。”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清楚我的为人,我只看结果。背叛就是背叛,无需过多解释。” 那青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之意,缓缓抬起手中的宝剑。 “喂。”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到耳边。 青衫人往树上望去,那女子身着白衣,乌发飞扬在脑后,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而绝美。 青衫人自然早就注意到了观战的二人,只是,这次到西秦国目的只一个,并不想多惹麻烦。 却没想到在这林子里,竟然有美得如此惊心动魄的女子。 “姑娘有何贵干?”青衫人道,语气友善了些。 “你放了他。”云苏直言道。 “我在惩治家奴,请姑娘不要插手。”青衫人道。 “你本可以惩治,但是,这事既然被本姑娘撞见了,便不能令你得逞。”云苏轻飘飘地飞了下来。 凌霄则在一旁看着。 “姑娘如此多事,怕是会惹祸上身。” “我偏偏喜欢惹事呢。”云苏秀眉一挑。 青衫人轻声一笑,“我的剑,一般不愿招惹佳人,但若被逼急了,怕也会饥渴难耐。” “呵呵,”云苏笑道,“我的剑也是呢,而且,它最喜欢喝人血了。” 两人的对话,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意。 046,东阳皇子 云苏抽出流苏剑,那红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黑色的剑身也散发出油亮的光芒。 青衫人皱了皱眉,知晓这女子不是凡人,缓缓道,“姑娘何必为难在下?” “只要你放了他,我便不为难你。”云苏手持流苏剑,道。 “若是如此,以后便让我如何管教下人?” “这我可不管,”云苏道,“反正我不能袖手旁观。” “姑娘要如何?”青衫人问。 “咱俩比武,若是我输了,随你处置他,如若我赢了,你便放了他。” 凌霄一跃而下,站到云苏之前,轻声道,“有我在,焉用得着你出手?” 青衫人打量眼前这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从树上落下的功夫轻盈,内力深厚,手中并未持剑,看来已经达到了草木皆兵器的程度。 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与那女子站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登对,如同神仙眷侣般。 今日不过想手刃叛徒,没成想,半路竟杀出了程咬金。 他也许能与这女子较量一番,可,这男子,是如何都打不过的,两人根本非一个境界。 青衫人脑子灵光,轻声一笑,道,“可以,请动手吧。” “公子请。”凌霄客气道。 云苏看了凌霄一眼,凌霄的嘴角露出清清浅浅的微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云苏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梨树的枝桠上,看着他们比武。 她从未见过比凌霄武功高强的人,所以,对他是极有信心的。 青衫人的剑直刺向凌霄的喉咙,无任何花招,每一招,每一式,下的均是杀手。 凌霄轻轻一躲,便躲过了那一刺,有四两拨千斤之意。 而且,云苏觉得,凌霄肯定学过太极拳之类的功夫,每次看他比试,都觉得对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丝毫不起用处。 青衫人一跃而起,手中的剑在空中画了个凌厉的弧度,剑锋冲凌霄迎面扑来。 凌霄双腿劈开,身体陡然低了下去,脑袋一歪,双手成掌,打向青衫人的后心。 他的掌风尤为厉害,而且速度极快,梨树上的花瓣纷纷下落,一时间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青衫人狼狈地躲开,刚站稳,“喝”了一声,又持剑刺向凌霄面门。 凌霄只是比武,并未打算伤人,所以,他一味避开,并不主动出击,所以,那青衫人累了个半死,也未碰到凌霄的衣袖。 那青衫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一横,身子如同钻子一般,又扑向凌霄。 凌霄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伸出两根手指。 那时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住了。 透过梨花的花瓣,云苏看到凌霄纤长有力的手指夹住了那柄剑,那剑身还在微微抖动。 青衫人面容严肃,想要从凌霄指缝中抽出剑。 凌霄却未给他这个机会,手指歪向一边,那人便握着剑顺力往一边歪去。 糟糕! 此招一出,凌霄便后悔了。 这青衫人在借助他的力量,达到他的阴谋。 那青衫人的速度极快,左手用力拍宝剑的柄头,宝剑便如箭头一般,直刺向那灰衫人。 只听棉布破裂的声音,与人的闷哼声。 那灰衫人还未来得及呼救,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云苏怔了一下,她从树上跳下来,摸了摸那灰衫人的脉搏,面色凝重,望向凌霄,默默地摇了摇头。 凌霄叹了一口气,道,“云儿,过来。” 云苏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瞥了青衫人一眼,道,“真卑鄙。” “这不是卑鄙,”那人道,“是谋略。” 凌霄打量了他一番,那人的鞋履绣着水波的纹络,心中略略思忖,回过神来,道,“君子从不屑用此下作手段。谋略乃是光明正大之人所为,公子,怕不足匹配此二字。” “你究竟是谁?”那青衫人上前一步,双目凝视着凌霄。 “你看我像何人?”凌霄眼皮缓缓上抬。 “你不像是一般人,”那人道。 “哦?” “你到底是谁?” “你尽管揣测,云儿,我们走吧。”言毕,凌霄便牵了云苏的手,走出林间。 “喂,”走了两步后,云苏回首,道,“既然他曾经为你效力,既然人已去世,你应当为他好好安葬才是。” 青衫人笑了一下,道,“姑娘此话有理,我必照做。” 云苏这才携了凌霄的手,往林外走去。 此刻,已然是夕阳西下。 二人走在路上,云苏问凌霄,“你可知道他是谁?” 凌霄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东阳国皇子。” 云苏眼睛瞪很大,道,“你如何得知?” “东阳国人沿海而居,敬畏大海,常将水波纹络刺在服装上,他的鞋履上便有此纹络,由此得知得,他是东阳国人。而且,我听那灰衫人叫他主公,自然知道他出自官宦家庭。” “嗯,”云苏点了点头,继续道,“他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是普通的官宦人家,皇家的人都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什么?” “傲娇。”云苏翻了个白眼。 凌霄“噗嗤”笑了,道,“我懂你的意思。” “那你可能揣测出,他是哪位皇子?” “这,”凌霄想了想,道,“东阳国现国君有三个皇子,大皇子早就夭折,二皇子与三皇子岁数相差不大,但凭他狠辣作为,我揣测,他是东方霓杰。” 047,云苏反击 当月二十五号夜。 云苏将头发高高束起,身着黑色夜行衣,身板挺得很直,独眼强站在她旁边,她的对面站着三百英雄好汉,堪称是蛇头帮的精锐。 每个人都不言苟笑,面容冷峻,腰间配有锋利的长刀。 在火把的照耀下,所有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肃杀之意。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云苏道。 “准备好了!”声音整理而低沉。 “我们一共三百个人,一百五十人劫陆路,由我带领。剩余一百五十人劫水路,由强哥带领着。你们都是蛇头帮的精锐,我云苏并不这么认为。” 周围的空气甚是紧张,每个人都绷紧了脸部的肌肉。 “因为,你们中,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我。”云苏继续道,“如果,想证明自己,就圆满完成这次的任务。” “是!”众人斗志昂扬。 “这是蛇头帮第一次接受任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任务。你们都是我云苏的人,我交给的任务,从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夏季的夜晚,草丛中有蟋蟀此起彼伏的叫声,衬得夜晚更加宁静,诡异。 他们并不耽误时间,云苏为他们讲述完具体的行动,便率领人先行而去。 高陵坡。 云苏与兄弟们潜藏在高山坡上,小心注意着路上的动静。 队伍训练有素,一百五十人,无一人发出动静。 大约一个时辰后,小路的远处出现了小小的一簇火焰。 云苏趴在草地上,漆黑的眼眸中,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 渐渐的,火把越来越多,在黑暗中,如同火龙一般。 “云爷。”云苏旁边的手下小声道。 “告诉兄弟们,不许擅自行动,一切听我指挥。” “是!”那人道,随后,拱着着身子,迅速地传递云苏的命令。 小路上的商队也是一片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只能听见马蹄“嘚嘚”的声音,气氛十分紧张。 云苏严肃道,“先下去五十个人,负责砍掉马足,后上去的一百人负责抢货、杀人。逃跑的人,便不用追了,留下来的人,”云苏顿了顿道,“杀。” “是!”手下听令后,马上开始行动。 云苏看到自己的手下如同暗流一般,直涌向道路中间的火焰,皱紧了眉头。 瞬间,空气中,升腾起杀戮的气味。 很快,她便听到了第一匹马悲鸣的声音,血腥的气息弥漫在高陵坡的上空。 随后,马匹的嘶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开始有人尖叫起来,“有人抢商队啦!” “一定要保护好财物!”那人道,只是,才叫了两声,便被人从身后,直接抹了脖子,吐出一口鲜血,倒地而亡。 云苏的黑衣人经过专业训练,行动起来,毫无浮夸招数,全是招招致命。 那商队自然也不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这些人当中,穿插了镖局的人,他们经历过大风大浪,知道这群黑衣人是有备而来,亦不敢松懈。 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云苏则在高处望着这一小规模的杀戮。 惨叫声,刀剑碰撞的声音,撕破布帛的声音,小路上与方才的寂静格格不入。 随着人的死去,火把也掉在了地上,火光渐渐暗淡下来。 兵刃交接的声音却越来越激烈,有的人被一刀刺倒,临死前也要抱住敌人的腿。 那人将他的手一刀砍下来,毫无感情。 在这场战斗中,不知将有多少人死去,云苏想。 此刻,商队只剩下镖局的五十余人,剩下的伙计则死的死,逃的逃。 黑衣人却并未太大的损伤。 这群嗜血的战士,在独眼强的带领下,生生养成了地头蛇的习性,出手亦是不留情面,一刀毙命。 就算是镖局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未必能吃的准他们。 所以,云苏根本不用插手。 兵刃的声音越来越小,这场战斗,在此也渐渐走向了尾声。 云苏面无表情,足点草地,轻飘飘地飞到路中央,道了一声,“都停手吧。” 黑衣人听了她的话,迅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可那镖局的人,哪里认得她? 挥舞着手中的刀,往云苏身上劈去。 云苏瞥了那人一眼,只是挥了一下衣袖,那人便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云苏抬了抬眼皮,又道,“都住手吧。” 镖局的人望了望地上的尸体,又望了望云苏,虽然心中不服,却知趣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带头地问云苏,道,“你是谁?” 云苏并不回答他,而是道,“你们不过也是赚钱,何苦赔上性命?” “我们的任务便是阻挡强盗的袭击。” 云苏轻笑一声,道,“我不是强盗,这是我与刘芳池的个人恩怨,与你们无关。” “如何无关,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那人咬牙切齿道。 “若是不走,死的人更多,”云苏淡淡道,“你应该清楚他们的身手。” 那人闭口不语。 “快快去吧。”云苏道。 “我们无法交代。” “你只需告诉刘芳池,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难道你是……”那人拧了拧眉头。 “知道太多,会有杀身之祸。你没听过这句话吗?”云苏冷冰冰道。 那人已经猜了个*不离十。不想在与云苏过多纠缠,毕竟缠不过人家,于是,带上了剩下的兄弟,从黑夜中迅速撤离。 云苏打开那些木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些珠宝、香料等,足足有十余箱,看起来价值不菲。 云苏发给了手下一些,剩下的,要他们分成小包,分发给贫穷百姓。 同一时刻,独眼强也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当日夜,刘芳池的房门被敲得“当当”响。被搅扰了清梦,刘芳池大怒,披上衣服,走出门,便看到了头冒冷汗的掌柜老张。 “老张,你大半夜不睡,敲我的门做什么?”刘芳池瞪着一双绿豆小眼,心中已有不详预感。 “老……老爷……”老张甩了甩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货……货被劫了……” “什么!”刘芳池手指颤抖起来,他是个及其爱财、吝啬的人,听到自己的货被劫,心中如同一万只蚂蚁在爬。 “水路还是陆路?” “都……都被劫了……” “谁?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劫我的货!” “不……不知道……”老张都快哭了,“只是听说,是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身手极高……而且……我们……我们的人……死了……一大半……” “镖局呢!不是有镖局的人护航吗?” “镖局也,也损伤惨重,”老张道。 “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强盗都打不过,还有脸称做镖局?” “老爷,怎么办?” “怎么办?”刘芳池冷笑一声,“给我查!查出来是谁做的,我要剥了他的皮!” “是!”老张道。 “快滚!”刘芳池怒道。 “是……” 048,小五中毒 春末夏初,太阳早早升起。 云苏爱懒床,就算是夏季,也不愿早起,此刻,她正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雪狐已经醒来,正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时不时舔舔她的鼻头。 云苏被舔得发痒,抬手便将雪狐推了好远。 雪狐大惊,从床上跳起来,龇牙咧嘴向云苏发出挑战。 而罪魁祸首云苏,则翻了个身,继续做梦。 “云苏,云苏。”孟小春闯进门,发现她还在睡觉,拍了拍她的脸,发现她的脸竟然比女子的脸还要光滑。 于是,拍变成了抚摸。 这一下,将云苏吓了个机灵,从床上跳起来,制止她,“小春,你干嘛呢!” 孟小春的脸“唰”的红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道,“你怎么还没起?” “这才几点啊?”云苏声音闷闷道。 “日上三竿啦。”孟小春道。 “到底啥事?” “你知不知道,”孟小春神秘地顿了顿,凑近云苏道,“刘芳池出事了?” “哦?”云苏挑了挑眉,道,“是吗?” 孟小春得意道,“你不知道吧?” “不知道。” “报应啊,”孟小春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将他的商队给劫了,损失了好多钱呢!” “居然有此事?” “当然,”孟小春道,“而且,将金银珠宝全发给了百姓。” “嗯。”云苏抓了抓头发。 “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 “我为什么要吃惊?”云苏反问。 “不正常啊,”孟小春嘀咕道,“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睡觉啊。”云苏道。 “我才不信,”孟小春逼近她的脸,道,“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哼,”孟小春翻了个白眼,“除了你云苏,还有谁敢惹那个刘芳池。” “你还是挺聪明的嘛,”云苏并不打算否认。 “那是自然,”孟小春道,“那你干嘛不让我去凑个热闹?”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云苏上下打量她,“连毛都没挨到,脑袋便被砍下来了。” “你小看我。”孟小春不乐意了。 “不是我小看你,”云苏道,“你也就这点实力。” 孟小春气得不行,道,“我不当什么破会计了,你去店里算账吧!那五个账本都交给你,别来求我。” 云苏没想到孟小春还有这招,立刻摆出个笑脸,“哈哈,小春呐,细数咱这西秦国,没有一个人比你的算术好,而且,你人美,心善,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喂,听到了吗?”孟小春笑眯眯地对门口脸色煞白的蓝英道。 云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整个人都石化了。 怎么会…… 完蛋了…… 蓝英咬了咬嘴唇,转过身便跑了。 云苏感觉全身无力,她需要再补补觉,于是对孟小春道,“春儿啊,你先出去吧,让我再睡个回笼觉。” “我不,你该起床啦。”孟小春噘嘴。 云苏把脸拉下来,道,“你这熊孩子,脸皮怎么这么厚呢,我一大男人睡觉,你都要看,要不要我脱掉衣服给你看,看吧看吧!”说着,便要解开中衣的腰带。 孟小春的脸色唰唰红了,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云苏将枕头竖起来,双手背在脑后,雪狐安静地趴在她的肚子上。 接下来,刘芳池会如何做? 他绝对会疯狂的报复,她身处孟府这样的官宦人家,他自然不敢来偷袭,不过,出了孟府的门,可就说不准了。 她武功高强,倒是无人能伤的到她,而她这些得力的助手,小五,大秋他们,可是都不会武功的,必须派人暗中保护才行。 这段日子,商铺里也必须要严加看守,恐有人会闹事。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当日,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天便阴沉下来。 云苏站在云朵粮油记的门口,望着天空中乌云密布,这天气看起来是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你这么匆匆忙忙,撞鬼了吗?”小五呵斥一个小伙计。 “我……没有……”小伙计喘着气道。 “干嘛去了?”小五问。 “我刚刚去给张大妈将粮食送回家了,太沉,她拿不动。”小伙计道。 “你揣的这是什么?”小五指着小伙计怀里的小包袱问。 “张大娘给了我一把蜜枣。”小伙计笑呵呵地说。 “怎么不让我吃两个?”小五道。 小伙计打开包袱,讨好道,“五爷,你吃,你吃。” 小五抓了一把,递给旁边的云苏几个,道,“哥,你也来几个。” 云苏接过来,刚要放到口中,闻到那蜜枣上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但不是很浓烈,她皱了皱眉头。 “吃啊,怎么不吃?”小五说着,往口中放了一颗。 “别吃!”云苏大叫一声,立刻劈掌拍小五的后背。 小五“哇啦”一声,将吃进去的枣吐了出来。 云苏身子往前跨了一大步,抓住那小伙计的衣领道,“你是这里的伙计?” 那小伙计脸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道,“是……是啊……云爷……怎么了……” 云苏冷笑,道,“那我在怎么没见过你?” “可能是……可能是……您贵人多忘事吧。” “是么?”云苏眯了眯眼睛,望向小五,小五的舌头已经肿胀的很大,是摄入了毒的原因,还好没有吃到肚子里,不然,现在焉有命在。 “小五,他是我们这里的伙计?” 小五直摇头,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从哪里来的?”云苏逼近他,问道,“包袱里全是带着剧毒的蜜枣,你要害死大家。” “我……我……”小伙计眼睛四处观看,说不出所以然来。 “快说,”云苏继续逼问他。 那小伙计抓着一把蜜枣,往嘴里塞,连嚼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没一会儿功夫,便蜷缩到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云苏看着他这惨样,砸吧砸吧嘴,这人太拼了,“我又没说要杀你,何苦呢。” 那小伙计弥留之际,听到她这句话,眼睛瞪得很大,头一歪,便去了。 小五的嘴巴已经被毒得像两根香肠,他疼得直掉眼泪。 云苏赶紧将小五送到郎中那里,郎中给他开了点药,说,“这毒不像是平常见得,像是,自己配的,我也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毒。” “没关系。”云苏道,反正已经不重要了,“能治好就行。” “治倒是可以,只不过这毒性烈,需要多花些时日。” 小五特别委屈,呜呜了几句话。 “你问我,谁要害你?”云苏道。 小五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刘芳池吧,”云苏道。 “你们招惹了刘芳池?”那郎中瞪大了眼珠子,一脸不敢置信。 “怎么了?”云苏道。 “那个臭名昭著的大恶霸,街坊十里哪个人敢惹他,”郎中压低了声音,“他为人心狠手辣,狡诈奸猾,没有人能惹得过他,要我说啊,你们赶紧连夜逃了吧,他这人,心眼极小,锱铢必较啊。” “你放心吧,”云苏笑了笑,道,“我云苏便要替天行道了。” 郎中瞥了她一眼,“小公子,你这是在痴人说梦呐!太不知天高地厚啦。那刘芳池腰缠万贯,这龙城里,到处是他的耳目,你如何替天行道呢?” “我自有我的办法。您就放心吧。”云苏笑眯眯道。 “切不可以卵击石呐。”那郎中严肃道,将抓好的药递给小五,道,“一日一次,晚间喝,需拿小火慢慢熬煮一个小时。” “多谢了。”云苏道。 小五也呜呜了一句,表示感谢。 云苏又重新回到店铺,交代伙计们,饭食一定要注意安全,每人备一双银筷防毒。 049,大贾对决 当日夜。 云朵粮油记被盗。 大门的锁头被撬,整个粮油记被翻得混乱不堪,造成大量损失,其中,粮油记上半年的账本被盗,粮食丢失几车,店铺里的银票也被盗去好几叠,整个粮油记人心惶惶。 云苏的望着粮油记混乱的状况,指甲掐到肉里,面色铁青,连雪狐都躲她远远的,生怕她一个不开心,把自己揍一顿。 丢失东西倒是小事,毕竟现在她云苏有的是钱,账本也可以要小春重新做。那个刘芳池尽玩儿阴的,真是卑鄙下流无耻肮脏龌龊。 只不过,大计划都要细细制定,现如今大家都处在极度的恐慌中,云苏的首要任务便是安稳人心。 这几日她都如一根定海神针般,守护在云朵粮油记,重新建立起大家的信心。只要她在,大家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像往常一样忙碌起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云爷不是一般的人,她不但是云朵粮油记的掌柜,而且还是个为民造福的大英雄。据说啊,云爷是丐帮背后的帮主,武功深不可测,在江湖上很少有人看到过她,但是,都听说过她的大名。 云苏面容沉静,井井有条地指挥着他们如何做事,她虽身材单薄,但是,神色出流露出坚定的信心,让人心生敬畏。 那日,是云苏与刘芳池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云朵粮油记门口的石狮子之前,云苏正背着手,眼睛不知在望向哪里。 “云公子。” 云苏望过去,叫她的那人身着一身深蓝色衣服,留着中等胡须,脸上已生出褶皱,像是个掌柜的打扮。 另一人穿着暗黄色的长袍,长脸,将胡须剃得很干净,睁着一双绿豆小眼,上下打量着她。 云苏笑了一声,直呼其名讳,道,“刘芳池。” “云公子。”那黄袍人道。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云苏哼了一声。 黄袍人笑了一声,“听说云公子的粮油记被盗,特来安抚。” “刘老爷还真是闲啊,都自身难保了,还敢到我这来放肆?”云苏挑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云公子你这番冷嘲热讽是干什么?”刘芳池走近一步,望着她。不免暗暗心惊,这公子看起来竟然是十七八的模样,如何能将这龙城的经济搅得翻天覆地,格局大变。 “你如何见我冷嘲热讽了?”云苏冷冷道,“恐怕刘老爷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云公子长了一张好嘴啊。”刘芳池感叹一声。 “不如刘老爷你长了一颗好心。” 刘芳池被噎住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姑且嘴硬吧,我看过些日子,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哦?”云苏眯了眯眼睛,“刘老爷今天来到我粮油记前,就是要说这些风凉话的?” “云公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我自然是来兑换粮食的。” 云苏吃惊道,“刘老爷还用吃粮食?” “怎的不用?” “人才吃粮食,刘老爷是吗?” “你这臭小子!”听了她的话,刘芳池破口大骂道。 “刘老爷,我听说啊……”云苏故意凑在他耳边小声说。 刘芳池赶紧离她远了一些,生怕她出些鬼主意。 云苏失笑,道,“刘老爷这么慌张是作何,怕我吃了你不成?” “云公子诡计多端,我又何曾知道你会耍什么鬼心眼。” “刘老爷你不知道,”云苏在他耳边说,“我刚刚在你脖子上放了西域黑蜘蛛,毒性巨大无比,它喜欢钻进人的血肉之中,吸干人的鲜血。” 刘芳池大惊失色,赶紧往身上乱摸,“你……此话可当真?” 云苏噗嗤笑了,“刘老爷,你还真是天真。” 知道被骗了,刘芳池的脸色很是难看,他重新整理了衣衫,道,“云公子,你可真是胡闹。” “我就乐意胡闹,你奈我何?”云苏得意道。 “你……”刘芳池被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我?我怎么的?”云苏挑眉,“刘老爷,您到我这粮油记到底有何贵干啊?你不说话,我可让我的小伙计赶你走了,我小伙计可是有功夫傍身的。” “谁说我没事,我是来换粮食的。老张!拿钱!” “是。”那个叫老张的人拿出一个钱袋子。 “哦,换什么?”云苏道。 “面粉!” “嗯。独眼强!”云苏大声叫道。 正在里面忙活的独眼强听到云苏在叫他,马上跑了出来,站到她跟前。 云苏道,“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独眼强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看好了,这位就是咱们的仇敌刘芳池。” 独眼强怒视着刘芳池,仿佛要吃了他。 刘芳池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今天可是要来换咱们粮食的。”云苏道,“给换么?” “不给换!”独眼强直接道。 云苏向刘芳池赔笑脸,道,“刘老爷,你瞧,我伙计不肯给你换粮食,你还是请回吧。” “这么大的粮油记,不给换粮食,还留着做什么!”老张气愤道。 “哦,是这样的,”云苏道,“我这粮油记只给人换粮食,不给狗换。” “你……”老张气的脸涨得通红。 “好!请云公子记得你今天的话!我刘芳池还是会造访这里的,下一次,我会将这里的牌匾摘下来,踩碎了,当作薪柴烧!” 云苏打了个哈欠,道,“夏日,就是让人容易犯困,阿强,送客。” “是!”独眼强道。话音刚落,拎起刘芳池和老张,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拳打脚踢地丢了出去。 那两人叫嚷着,奈何力气不够,双脚腾在半空中,不停叫嚷,“我要杀了你!” 云苏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050,暗下毒手 当日夜,云苏刚洗漱完,正躺在床上看书,突然听到房顶上有异样的声音,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一跃而起,往房顶上奔去。 云苏站到房顶上,看到黑夜中,距离她三米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 “何人在此?”云苏道。 听到云苏的声音,那人回过头,作了个揖,道,“云帮主。” 黑暗中,云苏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样,但记得他的声音,问道,“房之铭?” “正是。”那人声音朗朗。 “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云苏道,“你调查我?” “云帮主不是也晓得我的底细吗?”房之铭轻笑了一声,道,“谁人不知道云帮主住在孟府?” 既然他知道自己住在孟府,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名叫做云苏,这样看来,这个房之铭也颇有些心机了。 “找我来何事?”云苏问。 “云帮主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怎么样?”云苏问。 “西域巫蛊教已在我西秦国停留五年有余,常年驻扎于西秦国西部的沼泽滩,行事诡异,近些年来有扩张的趋势。” “嗯,”云苏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不在西域待着,而流窜到我们西秦国?” “这个……”房之铭顿了顿,“在下不知。” 云苏微微一笑,道,“西域殷国在五年前换了国君,那君王行事严苛凌厉,不喜民间存在于各种各样的帮派,威胁统治,尤其是这种行巫蛊之术难以操控的一群人,所以,想尽了办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于是,他们便跑到我们西秦国来了,杀了沼泽滩的人,常年驻扎在哪里。” “原来如此,”房之铭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前帮主平日喜打抱不平,看到他们欺负平民百姓,便顺手杀了一些刁蛮之人,却被那巫蛊教教主放了蛊虫,将全身血肉吸干而死。”讲话间,房之铭语气悲恸,咬牙切齿,“不论怎样,我要杀了他们泄恨。” “恨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云苏眯了眯眼睛,“当一个人在气头上,是很容易办错事的,你可明白?” “嗯。”房之铭道。 “你为父报仇是好事,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亦要节哀顺变。” “你没见前帮主他死后的样子!”房之铭提高了音量。 云苏瞟了他一眼,道,“你打算如何做?” “将巫蛊教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这个眼冒凶光的人,并不像是云苏所认识的那个儒雅单薄的房之铭,看来仇恨果然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如何一网打尽?” “我率领五千丐帮兄弟,深入沼泽,杀他个片甲不留。” 云苏揉了揉鼻梁,感到疲惫,“这就是你想了这么久,总结出来的方案?你真令我失望。” 没想到云苏会这样说,房之铭皱了皱眉,冷声道,“难道你当上了这帮主之位,便不想为前帮主报仇了?” “报仇是要的,”云苏道,“你这种方法,未免愚蠢之极。深入沼泽?你可知道那沼泽是什么鬼地方,任何人都可以随便去的么?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而那巫蛊教已经习惯了沼泽地形地势,你到那里,只会白白送死,你懂不懂?” “我……” 云苏打断他,呵斥道,“你真是有勇无谋,还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这样,让我如何安心将这代帮主之位给你!你是带领我丐帮走向灭亡的吗?” “那……”房之铭被她说的很难堪,却不敢抵抗这年轻的少年,道,“云公子打算……” “擒贼先擒王,杀赵帮主的是这巫蛊教教主,只要捉住了这教主,你的仇便算是报了。” “可是,我们要如何捉?” 云苏只说了一个字,“引。” “在下愚钝。” “你先调查清楚这个教主的喜好,再将他引到中原,我们杀之而后快,你可算明白?” “明白!”房之铭的眼睛亮了亮。 “知道该如何做了么?” “知道了。” “你去吧,我近期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便去助你一臂之力。” “是!谢云帮主指点!” 云苏点了点头,再次提醒道,“切不可鲁莽。” * “云爷,云爷,不好了!”一大早上,独眼强便直奔孟府,推开了云苏的房门。 云苏拧了拧眉,披上外套,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麟城……麟城出事了……”独眼强满头大汗道。 “什么事?”云苏预感不祥。 “麟城粮油铺的兄弟们,死光了,一个不剩……”独眼强不敢抬起头来,“请云爷恕罪。” 听了这个坏消息,云苏身上激起了鸡皮疙瘩,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你在龙城,这,不管你的事。具体情况,怎么样,你一点点说给我听。” “现在我又派了兄弟到麟城,稳住了情况,死去的兄弟们,我已经将他们的尸体好生安葬,补偿了家属。” “嗯。”云苏闭上眼睛,又叹了一口气。“大概死了多少人。” 独眼强的声音微微颤抖,道,“回云爷,四十八条人命,全被灭口,无一幸存。” 云苏的眉宇间皱成了川字,再次睁开眼睛时候,眼圈是红的,“这么多无辜的人,都是因我而死。” “不是的,云爷,是刘芳池下的毒手,与云爷无关。” “若不是我偏要与那刘芳池过不去,他们也不会惨遭毒手,不是么?”四十八条鲜活的生命,昨日还在店铺里吆喝着,笑闹着,现在他们尸体僵硬,闭着眼睛,再也不会醒来了。 会有多少人为了他们而难过呢? 051,她出事了 “阿强,”云苏悲伤地望着他,“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云爷……云爷……你怎么了?”独眼强心急道,“你何出此言啊?” “我发现啊,自从我经商以来,有无数人因此死亡,张庭坚,冯九,还有好多好多人,如果不是我,他们也许还在好好活着,享受他们的人生。” “云爷,你不要这么说。”独眼强道,“你做过了许多好事,帮助了咱龙城的百姓,大家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云苏悲凉地笑了一下,道,“是吗?我不这么觉得。” 本来,我就不是该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我的到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坏吧。云苏想。 “云爷……”看到云苏这绝望的样子,独眼强都快哭了,在他印象中,云苏一直是个坚强的,有勇有谋的,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原来,她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原来,她不是万能的。 她如此反应,令他心慌。 “你先出去吧,”云苏道,“让我好好想一想。” “云爷……”独眼强又叫了一声。 “把小五和一个得力的手下派到麟城去,去麟城的伙计,每月多发二两银子,首先要做的便是安抚民心,我不希望那里再出事。”她的声音里,已经满是疲惫。 “是。”独眼强答完,便退了出去。 雪狐看到云苏不开心,舔了舔她的手心,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小东西,”云苏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雪狐“呜”了一声。 “这样的日子,我好想有些厌倦了呢,我不想看到再多的人死去了。”她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声音微微颤抖。 雪狐挣脱她的手,蹿下了床,溜了出去。 * 凌霄正在静妃的宫里喝茶,凌轩在他旁边,捏着一粒葡萄,塞到嘴巴里。 静妃身着一身淡紫色的裙装,手持着刺绣小扇,长发盘在脑上,插了根金攒珍珠的簪子,秀丽端雅。 “这茶可还香?”静妃问道。 凌霄轻轻一笑,道,“母妃的茶,自然新鲜好喝。” “这是你父皇前两日刚给我送来的,”静妃道,“你刚巧喝上了。” “这茶真有这么好喝吗?三哥。”凌轩问。 “你不信尝尝。”凌霄道。 凌轩捧起一杯,倒入口中,咕咚咽了下去,道,“我怎么觉不出这茶的香味。” “你这样喝,可不算是品茶,”凌霄道,“茶是需要慢慢来品的,母妃的茶清香怡人,满口芬芳,是可以在舌尖开出莲花的。” “喷喷,三哥口才真好,”凌轩酸酸道,“我还是品点心吧,静妃娘娘做点心的功夫,连御膳房都比不上。” “就你嘴甜,”静妃笑嗔道,“快吃吧。” “嗯,”凌轩笑嘻嘻道。 静妃的眼睛开始迷离,喃喃道,“你父皇的病最近是越加严重了,常在睡梦中咳醒,那手帕上全是血,唉,御医也拿不出个具体的方子。” “父皇年老,日夜为政事思虑,自然费心,”凌霄道,“我去民间求几个方子,来给太医瞧瞧,若是好方子,便来试试。” 静妃轻轻点了点头,道,“那是极好的。” “母妃你不必过多担心,”凌霄道,“儿臣知道你与父皇伉俪情深,却也不必太费心,徒自添了烦恼,倒伤了自己的身子。” “我自然会保重的,”静妃道,“只是你速来与太子一党不和,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母妃身处后宫,是帮不了你多少的,还有轩儿,你呀,从小心直口快,可要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才是,别惹了那次那样的麻烦,你的父皇是一国之主,你说话理应注意分寸。” 凌轩缩了缩脖子,道,“是,静妃娘娘,三哥教训过我了,我知道以后如何做了,言多必失,对不对?” “对,是这个道理,”静妃笑道。 “可是,我是极看不惯太子与二皇子他们的,”凌轩嘟嘴,“他们老陷害我也就罢了,可是,他们的母妃也常欺负静妃娘娘,静妃娘娘宅心仁厚,端庄贤淑,哪里有得罪她们的地方了!”凌轩越说越愤慨。 静妃摇了摇头,道,“轩儿,以后切不可这样说。后宫尔虞我诈,自然不是我能做主的,太子的母亲贵为皇后娘娘,我自然要听她的吩咐才是。” “可是……娘娘……” “没有可是,轩儿,此话以后不可再说。”静妃皱眉道。 “是。”凌轩嗫嚅道。 “轩儿,你就是个急性子,”凌霄喝了一口茶,道,“太子勾结大臣,且随他折腾,皇后娘娘嚣张,也由她嚣张,你我都不必多嘴,虽然父皇年老,心里却也犹如明镜一般,你何苦说这样多,令自己不快?” “我就是忿忿不平!” “那你要如何做呢?”凌霄挑眉,一字一顿道,“韬光养晦。” “哦!”凌轩眼睛一亮道,“我晓得三哥的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团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蹿到凌霄的怀里。 静妃被吓了一跳。 “嘿!雪狐!”凌轩惊讶道,“好久没见过它了!三哥,给我,让我玩会儿。”说着,便要抱雪狐走。 雪狐理都不理凌轩,咬着凌霄的裤腿,便往外面拽。 凌霄皱起眉头,道,“是她出事了?” 雪狐“呜”了一声,继续将他往外拽。 “母妃,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告退了。”凌霄表情凝重道。 “去吧,去吧,”看他的表情,不像小事,静妃嘱咐道,“路上小心。” 凌霄应了一声,便行动利索地去了。 052,亲自解决 孟府。 云苏苍白着一张脸,钻在被子里,浑身冰凉,不停地喃喃自语,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嚣张气焰。 大秋、小春和蓝英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赶紧去找了郎中,给她号脉。 郎中摸了摸她的额头后,皱起了眉头,道,“她发烧的这样厉害,你们怎么才叫我来?” “我……我们不知道啊……”大秋着急道。 “快快去接一盆冰水,拿上毛巾,给她敷一敷,我给她开些药,找人抓药。” 小春听了郎中的话,赶紧跑去外面接冰水。 蓝英则去抓药。 几个人忙得像无头苍蝇一般。 凌霄的行动可谓迅速,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便直奔孟府,推门而入。抬眼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弱小女子,她苍白着一张脸,紧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敷着一块湿毛巾。 他坐在床边,握住云苏滚烫的手,眉头始终紧皱,“大夫,她如何了?” 郎中叹了口气,道,“高烧啊,需要将全身拿冰水擦拭,才可以稍微缓解一些。” “你你你,你是谁啊?”孟小春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门,然后,大摇大摆地坐到床边,大摇大摆地询问病人状况。 感觉,特别顺理成章。 所以,孟小春好奇了。 “我是她朋友。”凌霄望了她一眼,道。 “你……”孟大秋在旁边,望着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道,“长得好眼熟啊。” “嗯。”凌霄的记性好,自然晓得这孟大秋是谁。 “那你是谁呢?”孟大秋用力地回想着。 “我不认识你。”凌霄道,重新低下头,望着云苏那张苍白的脸。 “云苏,”他捏了捏云苏的手掌,道,“你可能听到我在唤你?” 她紧闭着眼睛,完全听不到有人在叫她,那架势,好像再也不要醒过来了。 “你们先出去吧,”凌霄道,“我给她擦擦身子。” “那也该我来吧,”小春道,“我们又不认识你,你是不是刘芳池派来的,也未可知。” “刘芳池?”凌霄凌厉的眼睛扫向孟小春,道,“这件事与刘芳池有关系?” 孟小春赶紧捂住嘴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那是因何?”凌霄道,“我是云苏的好友,而且,若是我想害她恐怕你们是拦不住的。所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说给我听吧。” “这……”孟小春扭捏。 “她不愿说,你说吧。”凌霄对孟大秋说。 “我……” “说完,我就告诉你,你如何看我眼熟。” 好奇心杀死猫。 于是,孟大秋憋不住了,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如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期间,孟小春剜了他好几眼。 凌霄的手却越攥越紧,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你是要为我们云苏报仇吗?”孟大秋道。 “你们先出去吧。”凌霄道。 “怎么还让我们出去?”孟小春道。 “她一个男子,我要为她擦拭身体,你在这里干什么?”凌霄皱了皱眉头。 “我不管,我要待在这里。”孟小春耍无赖。 凌霄第一次见识到像孟小春这样赖皮的小女子,颇感头痛。于是,对孟大秋说,“你把她拎出去吧。” “哦。”孟大秋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拎起了孟小春的衣领。 “喂!你这个呆子,干嘛拽我!”孟小春对孟大秋拳打脚踢。 “他让你出去。” “你干嘛听他的话?”孟小春烦躁。 “对啊,”孟大秋抓了抓脑袋,道,“我为什么听他的话。” “唉,真是麻烦。”凌霄道,掌心运了运气,将他们连同郎中,一起推了出去,将门锁了起来。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凌霄坐回床边,将湿毛巾拧干,擦拭她的脸颊,女孩子姣好的面容很快便展现在他的眼前。 “你呀,总是让人担心。”凌霄顺了顺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说,生怕惊醒了她。 “总是一副很坚强的样子,你累不累啊?嗯?” “你真的不必为我做太多,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是你的凌霄啊,我多厉害,对不对?” “那个刘芳池,我帮你解决,好不好?其实我早就想动他了。” “傻丫头,赶紧养好了病,我想看到那个活蹦乱跳的你。” “我,好心疼你啊。”凌霄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着。 正在这个时候,云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了他悲伤柔软的黑眸。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知道的,每当她难过地闭上眼睛之时,醒来总能看到他这张清俊的脸。 云苏坐起来,抱住他精瘦的腰,躺在他的肩膀上,如同慵懒的小猫,道,“霄,我好想你。” 凌霄听了她的话,心都融化了,他顺势抱住她,抚摸着她的长发,道,“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想抱抱你,”云苏道,“现在好像是在梦里。我脑子晕晕的。” “让你受苦了。”他道。 “没有,我不苦,”云苏弯了一下嘴角,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受伤的时候,都有你在,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傻瓜,”凌霄的眼角湿润了,“你知道吗?我担心你,你再这样下去,我会不想再承受身上的担子,我想带你走了。” “不要,你忘了吗?在风波来临之时,我要助你一臂之力的。”这便是,我生存在这个时空的意义。 “云儿……” “嗯。” “你这样,让我心生内疚。” 云苏摩挲这凌霄的脸颊,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这是劫,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便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啊,我们只有相互取暖,方可慰藉。” “云儿,我只盼那金戈铁马的一天快点到来,所有的事,都归于平息,你也不用这样累了。”凌霄顿了顿,道,“刘芳池,就交给我解决吧。” 云苏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惹出来的事,要由我解决,这个刘芳池,杀了我这么多的人,我怎么能轻易饶了他?” “你现在这个样子……” “交给我吧,”云苏虚弱地笑了笑,“我连他都解决不了,还如何在龙城立足?” “嗯。”凌霄只好默然答应。 “我乏了。”云苏道。 “你好好睡一觉吧。”凌霄道,将她放在枕头上,盖好了被子。 云苏缓缓闭上了眼睛。 凌霄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依旧毒辣的阳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053,午夜行动 云苏的身子由郎中负责调理,人又听话,该吃药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于是,身子恢复的也很是迅速。 五天有余,她的身子便康复起来。 这日清晨,云苏披着一件薄衣,躺在院子里,晒晒清晨的阳光。 “呀!你怎么起来了!”孟小春尖叫了一声。 云苏无奈道,“你再这么一惊一乍的,又把我吓病了。” 孟小春立即捂住了嘴巴,道,“你现在的身体,就敢出来了?不怕着凉,快去屋内躺着去。” “唉,我都快躺的发霉了,”云苏道,“晒晒太阳,补补钙,行不?” “不行不行。”孟小春道。 “我已经披了一件外套了。”云苏道。 “你瞧你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万一你病得更严重了,责任我可担待不起,蓝英会杀了我的。” 又开始争风吃醋了。云苏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小五怎么样?” “小五?怎么提起他?”孟小春嘟嘴。 “小五与你同岁吧。”云苏道。 “是啊,十七岁了。” “都是大孩子了,”云苏道。 孟小春笑眯眯道,“是呀,是呀,你比我大三岁,也该娶亲了,不然娶不上媳妇儿啊。” “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找不到娇滴滴的小媳妇儿?”云苏冷笑一声。 “云苏!”孟小春气呼呼地嗔道。 “嗯?” “坏人!” “我怎么了?!”云苏道。 “我不理你了!”说完,小春便跑走了。 “咦?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嘛去?”刚进到云苏院子的小五问孟小春。 “哼。”孟小春哼唧了一声,便跑走了。 “哥,她怎么了?”小五懊恼道。 云苏笑了一声,道,“不知道啊。麟城那边的生意怎么样了?” “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小五道,“哥,你以后别操那么多心了,这些纷杂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吧。” 云苏默默点了点头,道,“你现在的进步甚大,所以,我才敢把麟城那些难以处理的事务交给你。” “哥,这是麟城当地的特产,用来补身子的。”说着,小五将那袋子递给云苏。里面装着鹿茸、人参什么的。 “以后不用麻烦了,我也不是很需要这些东西,”云苏道。 “哥,我能问你件事情吗?”小五的脸红了一下,腼腆道。 “问吧。” “小春,是不是中意你啊?” 云苏抬起头,望向小五的眼睛,仿佛只需一眼,便能看穿这少年的心思。小五不敢直视她,将脑袋撇到一遍,道,“哥,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想是吧。”云苏道。 “可是……她……她不知道,你其实……是女子啊……”小五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云苏自然晓得他在想什么,道,“我现在无法告知她,我真实的身份。” “哥……那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该多难过啊。” “你不想看到她难过。”云苏道。 “当……当然……”小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你喜欢她?”云苏说的很直白。 “呃……”小五抓了抓脑袋,道,“喜……喜欢……” 这么多年来,云苏第一次很认真,很认真地打量了她这个弟弟,小五脚穿黑色靴子,身着浅绿色绸缎长袍,皮肤是健康的黑色,剑眉入鬓,嘴唇略厚,长得挺拔俊朗,颇有男子汉气概。 此刻,他正腼腆地低头,偷偷瞧云苏一眼。 云苏弯了弯眼睛,道,“小春聪明伶俐,倒是和你很般配。只不过,她出生于官宦家庭,恐怕孟侍郎眼界高,看不上。” “那……那可怎么办?”小五道。 “不用急。”云苏道,“你还有一个有本事的哥哥,”她语气沉着自信。 “哥……”小五的眼睛亮了亮。 “孟侍郎那边,我可以帮你解决,”云苏道,“不过,小春那里,则要你自己来争取了。” “我……尽力……”小五道。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征服不了,更是做不成大事的。”云苏道。 “我懂哥的意思了!”小五笃定。 云苏点了点头。 * 是夜。 远处传来狗吠声,异常安静。屋内则是烛光点点。 独眼强站在离云苏一米远的地方,等待着云苏下达命令。 云苏站在蜡烛前,拨了拨沉在蜡泪里的烛芯,火苗又重新高涨起来。 火光照亮了她半张脸,轮廓明朗起来,线条柔和,她抿着嘴唇,眼睛里有两撮小火苗,随后,轻轻道,“炸药,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独眼强听到她的问话后,立即回答。 “都放在具体的位置了吗?”云苏正过身子。 “放好了!” “知道何时动手么?” “今夜子时三刻。” “周围的百姓都搬走了吗?” “都已经安置好了,而且,每户给付了十两银子。” “嗯,今晚行动的兄弟,找身手利索的,我不希望再看到伤亡。”云苏叹了一口气道。 “请云爷放心,人我已经挑选好了,全是蛇头帮一顶一的高手。” 云苏阖上了眼,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一共有多少人?” “回云爷,你,我,今晚行动的兄弟。” 对于他的回答,云苏很满意,道,“好。刘芳池,我要活的,如果死了,我拿你是问!” “这……”独眼强有点为难,“那些炸药威力强劲,那刘芳池必定……尸骨不全。” “我不管,”云苏道,“我见到的他,必须能喘气。” “这好办。”独眼强道。 “云爷,你就瞧好吧!” “嗯,”云苏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让他们进来,我要对他们说些话。” “是!”独眼强拍了拍手,十个身强体健的汉子,排着队,走了进来,站到云苏的面前。 云苏的眼睛往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认可道,“不错,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她围着他们慢慢走,走到侧面的时候,道,“你们功夫可好?” “云爷尽管考察,便是。”其中一个带头的道。 “嗯。”云苏话音刚落,一掌便劈向他们。 凌厉的掌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向他们的胸膛,左侧的第一人急急躲开,却还是被劈头而来的掌风吓了一跳,惊魂未定。 第二个亦是,急急忙忙的躲向一边。 他们压根没想到云苏这样柔弱的少年,招数如此快,如此狠辣,让他们自顾不暇。 前四个人全被她的掌风震到一边,只有第五个人才勉强接住了她这一掌,这是因为,掌风到了他的位置,已经削弱了不少。 云苏挑了挑眉。 独眼强的表情已不好看了,他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十个大汉,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一掌要靠五个人来接?” 十个人齐刷刷地全都低下了头。 054,报仇雪恨 云苏摆了摆手,道,“无妨。他们没有做好准备。” 她又扫视了十人一圈,他们脸上再无初进来时的骄傲。 “我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云苏手背在身后,缓缓道。 那十人脸上均浮现出惊诧的表情,这么说,这个单薄的少年,便是武林高手了。 他们平时跟着独眼强训练,只服从他一个人,对于云苏,压根没放在心上,独眼强要他们如何做,便如何做,现在终于知道了,独眼强为何对一个小小少年如此敬重了。 “你们接不住我这一掌,原因有二。第一,你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既然你们是一等一的高手,那么,必须时刻打起精神,做好作战准备。” “第二,”云苏提高音量,铿锵有力,“你们太轻敌!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么?”她呵斥道。 十人的头低得更深了。 “你们这种状态,让我如何把任务交给你们?嗯?你们知道今夜将做些什么吗?若是有一点差池,你们的命便保不了了!我对你们严厉,是为你们的生命负责!我希望你们也能为你们自己的性命负责!” “是!”十人的手攥成拳头,大声道。 “小点声,”云苏翻了个白眼,“想把我的房顶掀掉么?” 云苏的双重性格总是切换得体。 “今夜的任务不算小,”云苏道,“今晚可能是你们人生第一次杀人,我不管你们心里在想什么,第一,任务不许失败!第二,你们都给我活着回来!” “是!”硬汉被云苏说得热血沸腾,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如鹰隼般嗜血。 云苏三思之后,才决定用这个杀伤力极大的法子,成败皆在此一举。 这夜,云苏几乎没怎么睡着,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又坐了起来,穿上了外衣,奔出房门。 子时。 云苏一身白衣,站在龙城最高的屋顶上,她的衣服在夏夜的清风下,猎猎作响,发丝迎风飞舞。 她知道,此刻,她的兄弟们正在为死去的伙计报仇,将龙城的一大恶霸除掉,不管刘芳池今夜是死是活,他称霸龙城的称号,终究会在历史的长河上消失,淹没,不留一丝痕迹。 云苏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涩,她忍住没去擦淌在脸颊上的泪水。 时间差不多了。她在心中默默想着。 正在这时,她的脸被黑暗中突然出现的火光照亮,随后,便听到“嘭”的一声,虽然距离较远,还是能清晰地听到火炮的闷响。 后来,接二连三的火龙喷射而起,天空中升腾起黑色的蘑菇云,所有爆炸声都来自于同一个方向——刘芳池的宅邸。 炮火的光亮将龙城的黑夜照耀的犹如白昼,声势浩大,将龙城沉睡中的人从梦中惊醒,他们探着脑袋,有的爬上瓦房,眺望着,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发生的爆炸。 明日,这件事情,将传遍整个龙城,每个人都会知道刘芳池出事了,刘芳池三代家业毁为一旦。 他终将为自己所作出的罪孽买单,以血肉之躯换掉欠龙城百姓的债务,自掘坟墓,便是如此。 云苏站在龙城最高屋顶,眺望着这座沉睡中的城市被陡然惊醒,万家灯火又重新亮起。 云苏面色平静,她心心念念的四十八条冤魂终于闭上了他们哀怨的眼睛。 以命抵命,是云苏报复的方式。 不过,关于刘芳池,她并不想让他轻松的死掉,那样,太便宜他了。 她眼皮沉重,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 云苏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蓝英在她屋子里焚了水果香,味道香甜且让人舒适。 雪狐趴在她的旁边,打起轻轻的鼾声。 云苏前一天已经告诉独眼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来打扰她休息,所以,早上并没有人来敲门。 云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终于睁开的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雪狐那张毛茸茸的脸蛋。雪狐还在闭目静养。 云苏笑了笑,一把将它搂到怀中,拿被子盖住。 雪狐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想要冲出包围,奈何,云苏将它包的非常严实。 它知道不能强硬着来,于是,默默地趴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呜”了一声,不再反抗。 云苏哈哈大笑,将它放了出来。 雪狐灰溜溜地钻进她怀中,舔她的手心。 “好乖。”云苏沙哑着嗓子道。 雪狐“呜”了一声。 外面的人仿佛听到了屋里的动静,道,“云爷,你醒了吗?” 云苏道,“先在外面等会吧。” 云苏穿上衣服,洗漱完毕,抱着雪狐,打开了房门。 独眼强正在外面站着。 “换个地方说,”云苏道,“我口渴,想喝杯茶了。” “换个地方说,”云苏道,“我口渴,想喝杯茶了。” 清苑茶馆。 “小二,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一盘红枣糕。”云苏道。 “得嘞!”小二将白毛巾搭在肩膀上后,跑向后厨,没一会儿,跑了回来,给云苏、独眼强倒上了茶水,道,“客官请慢用。” 云苏递给小二两块碎银,小二乐颠颠地跑走。 云苏将那盘红枣糕递到雪狐跟前,雪狐先是嫌弃地闻了闻,后来一尝,味道还不错,也就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喝茶。”云苏道。 “是。”独眼强道,低下头认认真真喝茶。 “如何?”云苏道。 “嗯,不错。” “我不是问你茶。”云苏捏着陶瓷茶杯,饶有兴致道。 独眼强抓了抓脑袋,道,“云爷,我脑子笨。你给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哦?” “只找到了刘芳池的一条腿。” 云苏冷笑一声,“只剩下一条腿,他能跑到哪里去,就算把龙城翻遍了,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独眼强道,“只是……” “什么?” “这件事,恐怕已经惊动官府了,毕竟……在城区开炮不是小事……” “你们露脸了吗?” “没……” “留下证据了吗?” “没……” “那他去找谁?”云苏道。 “只是,官府总会调查的。”独眼强担忧道。 “也不过是将我传过去,问话而已,担心什么。”云苏瞟了他一眼。 “可是,官府不会用刑吧……他们可是会屈打成招的……” 云苏摇了摇头,道,“无妨。” “云小爷在这里闲着喝茶,不唤在下来,可是有点不够厚道啊。”温和有磁性的声音传到耳边。 云苏的心脏一暖,抬眼便望到凌霄那张英挺俊秀的脸颊。她笑了一笑,对独眼强道,“你先走吧,记得,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刘芳池带到我身边来。” “是!”独眼强放下茶杯,人家一杯水还未喝完,便被云苏支走了,好生委屈。 055,公堂巧辩 “你怎么有闲工夫来了?”云苏嘬了一口茶,问道。 “办点事情,抬眼便看到云小爷了,过来一坐。” “哦……” “你可知道你最近有大麻烦?”凌霄凑近云苏,小声道,闻到她脖颈上淡淡的水果香气。 “什么?” “官府已经在调查你了。”凌霄道,“你这次做的倒是潇洒,你可知道这场爆炸毁了刘家几代家业。” “知道啊,”云苏眨了眨眼睛,天真道。要的就是这效果。 “你啊,”凌霄溺爱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刘芳池目前生死未卜,我料想他一定会来报仇的。” “尽管来,我又不怕。”云苏道。 “你在明,他在暗,你如何防他?”凌霄挑眉。 “我已经派人查了,他只剩下一条腿,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可轻敌。”凌霄道,“官府那边,你要如何对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的轻松,”凌霄面容严峻,“西秦国是不允许民间制造炸药的,你一晚上用了那许多的火药,难道父皇会以为是在放烟花?触怒龙颜是最可怕的。” 云苏脸色变了变,“这事,皇上知道了?” “这龙城巴掌大,尽在他掌控之中。”凌霄道,“他已经派得力大臣魏志鼎在查,二皇子凌玮协助,估计不久便查到你这里了。” “谢谢。”云苏道。 “你还与我道谢?”凌霄失笑,呷了一口龙井,“现在这京城经济格局大变,冯、张、刘都已不在了,只剩下你云小爷和王瑜,王瑜在龙城一直口碑不错,若你能跟他搞好关系,倒也是美事一桩。” “嗯,我懂,”云苏道,“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呀,最近也不要跟我联系太紧密了,不然,我怕二皇子奸诈,调查到我与你的关系。” “我自然会注意。”凌霄道。 两人又随意扯了些没用的,便散了。 只是没过两日,衙门里的衙役登了孟府的门,毕竟照顾着孟侍郎的面子,没敢太放肆,带头的客客气气地对云苏说,近日龙城出了一起爆炸事件,危害不小,要带云苏过去问话。 小五、大秋、孟小春、蓝英在大厅齐刷刷站了一排,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帮衙役,眼神仿佛要吃了他们。 衙役被他们看的有点发毛,带头的说,“你们看着我们干嘛?要打人吗?” “知道我们云小爷是谁吗?”孟大秋挺起肥胖的肚子,“怎么会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扯上关系?” 带头的轻声一笑,说,“我等自然听说过云爷的大名,只不过新上任的魏大人要办案子,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要配合。” 云苏走到衙役跟前,淡淡道,“我跟你们走。” “云苏,他们可是会屈打成招的啊。”孟小春担心道。 “是啊,”蓝英面色焦灼。 “没关系,我尽快回来。”云苏道。 “云爷果然是识大体的人。”带头的道。 “保重。”云苏回头对四人道,眼神坚定而沉着。 衙门。 这是云苏第二次见到二皇子凌玮。 此刻的凌玮身着浅黄色长袍,崴在红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杯茶,另一只手拿着茶杯盖,精明的小眼睛不时瞟向堂中央茕茕孑立的云苏。 魏志鼎一身官服,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台下何人?” “小民姓云,名苏。”云苏朗朗道。 “前几日龙城的爆炸案,你可有听说?” “此事大街小巷无人不知。”云苏云淡风轻道。 “当夜丑时你在做什么?” “睡觉啊。”云苏道。 “哦?睡觉?”魏志鼎眯了眯眼睛,显然不信,“你的粮油铺每日杂事无数,还能睡得着?” “我有得力助手,铺子的大小事务自然不用我时时操心。”云苏道。 “据我所知,你与刘芳池之间有生意上的冲突,你且说来听听。” “就是生意上的利益问题,他抢我生意,我也抢他生意咯,大人,这……不犯法吧?” “这倒无妨,只不过……”魏志鼎顿了一顿,道,“正因你二人两人生意往来并不友善,而你正想除他而后快,你云苏也不是没这个实力。” “魏大人,您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啊,西秦国有权有势的人多了去了,生意人又难免与别人产生冲突,而且,我并不想杀掉刘芳池啊。” “不想?”魏志鼎冷笑一声,“还有你云苏不敢干的事,当年冯九家大业大,不也是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杀了?” “魏大人,说话可要讲求证据!”云苏冷声道,“是冯九先要置我于死地,我迫不得已,才杀了他的,这事儿,您不会不知道吧。”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居然如此心狠手辣!”魏志鼎愤慨道,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 “废话那么多干嘛?”凌玮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瞥了云苏一眼,道,“用刑,不怕他不招。” “还是二皇子您高明,”魏志鼎谄媚道。 听到用刑二字,云苏眼睛眯了一眯,果然是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像二皇子这种角色,在电视剧里,绝对是被主角虐杀的命。 “你一没证据,二没依据,凭什么要用刑?”云苏问道。 “你知道刑具是为谁准备的吗?”凌玮奸诈一笑,“就是为巧舌如簧,咬紧了牙口死不招供的罪人准备的。” 这个贱人!云苏咬着牙,分分钟想要捏断他的脖子。“你好歹是个皇子,”云苏道,“你可知道这种武断、下作、不知廉耻的手段,传到你父皇的耳朵里,他会如何想你?” 凌玮从来没被人这样讽刺过,气得手指直打哆嗦,“你这个混账!我今天要用十八种刑具,一样一样慢慢地折磨你!” “我好怕啊,”云苏冷笑一声,“放马过来好了,不是我干的,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承认的!”她义愤填膺道,好像真的不是她干的一样。 “好,有骨气!用刑!给我一样一样的用!”凌玮失态地咆哮道。 “是!”衙役整齐道,随后,其中两个抓住云苏的胳膊,另两个去拿刑具。 半刻钟后,云苏终于见识到古代刑具的样子,有皮鞭、老虎凳、杖、辣椒水等,应有尽有。 “哼,”凌玮走到大堂中央,凑近云苏道,“你还敢嚣张吗?” 云苏冷笑了一声。 “等会,你可就嚣张不出来了。”凌玮道。 “先上老虎凳!”话音刚落,两名衙役抓住云苏的胳膊,将她绑到老虎凳上。 云苏面不改色地盯着两名衙役,亦不反抗。 凌玮看到她面不改色,心里竟有些猜不透,按照正常人来说,面对刑具,多多少少有些恐惧,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从她的眸色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摇,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眨。 “上刑。”凌玮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云苏的耳朵里。 云苏并不怕用刑逼供,这些东西,她在电视剧里都已经看了上百遍了,并且,她现在有武艺傍身,也不会伤到心肺去。但,若真是把她惹毛了,她一定会让凌玮比死的预期早上一半。 正在衙役往云苏膝盖上压上第一块砖的时候,只听门口传来一句,“慢着!” 056,恶人未死 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云苏被五花大绑在老虎凳上,正好背对着声音的来源,不过,她已经看出,凌玮的脸色已经变暗了。 某人说过的,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像凌霄这种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男子,总会在关键时刻,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简直是神一样的助攻。 似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你来干什么?”凌玮拧着眉头,喝了一声。 凌霄并未理会他,而是对衙役说,“把她放开!”语气威严,不容置疑。 那两名衙役打了个哆嗦,赶紧将云苏松了绑。 “还好吗?”凌霄望向她。 云苏嘴角往上挑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温暖的弧度,说,“还好。” “凌霄,你竟敢扰乱公堂?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凌玮冷声道。 “二哥,”凌霄云淡风轻地喊了一句,面色清淡,并无太大变化,道,“你可认识这枚金牌?”说着,他举起一枚精致的牌子,牌子下有流苏配饰,上面刻着‘圣上’二字。 魏志鼎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道,“拜见圣上。” 面圣金牌。见到此牌,如见皇帝本尊。 “二哥还不拜?”凌霄挑了挑眉。 凌玮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横了凌霄一眼,咬牙切齿地跪了下去。 “二哥,快快请起。”凌霄面带微笑,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父皇说此案非同小可,让我代他瞧上一瞧,没想到,二哥这是要动刑了?是掌握到证据了?”凌霄正经道。 “哼。”凌玮甩了甩袖子,又重新坐了下来。 凌霄的眼神轻飘飘地划向魏志鼎。 “这……”魏志鼎抓着衣袖,不停地搓拧,“回……回三皇子……还……还没有掌握住……确切的证据……这……这刁民……不肯招啊……” “不肯招?”凌霄挑眉,恍然大悟,“所以,你要屈打成招?” “不不不不……”魏志鼎结巴道,“不敢啊……微臣不敢……” 凌霄冷笑一声,“还有你魏大人不敢的事?” “微臣……微臣……” “三弟,这案子是你审,还是我审?”凌玮不耐烦道。 “你我二人都不审,”凌霄轻笑一声,“魏大人审。” “是……是……”魏志鼎点头哈腰道,简直是左右为难。他求助似的望了凌玮一眼。 “看我干什么?”凌玮道,“审啊!” “是……” “刁民云苏!”魏志鼎鼓起勇气,醒木一拍,朗声道,“刘芳池到底是不是你杀的!那起爆炸案是不是你一手主导?” “不是。”云苏道,“那夜我在睡觉,第二日醒来,才听说了这伤天害理的事,作为同行,我深表同情。”云苏演技甚好,掉下两滴眼泪来。 “哼,你说自己不是,得拿出证据来!”魏志鼎道。 “大人说草民是,也得拿出证据来呀!”云苏委屈道。 “大人!”一衙役在魏志鼎耳边,小声说了会儿。 魏志鼎脸色大变,道,“刘芳池没死?” 衙役点了点头。 魏志鼎的春天来了! 他的眼睛散发出奇异的光彩,挺起了胸膛,道,“传刘芳池上堂!我看你这刁民还作何解释!” 旁边的凌玮也是很得意,冲凌霄翻了好几个白眼。 只有云苏的脸色变了变。 刘芳池拄着拐杖,从后面一拐一拐地走了出来,几日不见,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脸上新添了几条疤痕。 “刘芳池!”魏志鼎轻咳了一声。 “在……”刘芳池声音拖得很长,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眼睛咕噜了两下,瞟向站在一旁的云苏。 “那起爆炸是不是她一手所为?”魏志鼎指着云苏问道。 “嗯?”刘芳池半个身子倚在拐杖上,缓缓地转向云苏,眼神直勾勾地瞪着云苏,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摇了摇头,“不是……” 魏志鼎脸色大变,“你说什么?刘芳池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脑袋被炸坏了!” 刘芳池的眼睛被掩盖在乱发里,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是啊,大人,不是她。” 魏志鼎扶着额头,道,“那你可知道是谁?” “不知道,”刘芳池缓缓道,“那夜的事故来的太过突然,还未等草民睁眼一看,便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草民已经家破人亡,不想追究歹人到底是谁。” “可是,我得结案啊,不然如何向当今圣上交代?”魏志鼎为难道。 “魏大人,你就当草民是玩火*吧。” “你说的轻巧!我告诉你,这起爆炸关系到民生安宁!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大人,事已至此,再追究下去,会伤及更多无辜的性命。不如不查了罢。” “荒唐!案子不查,要我这衙门做什么!” “衙门啊……”刘芳池喃喃道,“为百姓做主。” “是啊,我现在在为你做主啊!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告诉本大人。” “回大人,草民并无冤屈。”说完,刘芳池拄着拐杖,伛偻着身子,走出了大堂。 “站住!”一直未开口的凌玮突然走到堂中,道,“你,转过身。” 刘芳池停下了脚步,又缓缓扭过头,声音浑浊道,“二皇子有何贵干?” “你,不是刘芳池!”凌玮眯了眯眼睛,“你是谁?为何冒充刘芳池?” “我不是,谁是?”刘芳池转了转眼珠。 “你说你是,你就是?”凌玮眼睛如同针尖一眼,尖锐地盯着刘芳池那张苍老的脸。 “本人可以作假,可这一条断腿,是做不了假的!”刘芳池声音颤抖道,伸出那只形同枯槁的手,撩起下衣,血肉淋淋的断腿呈现在众人面前。 胆小的阖上了自己双眼。 凌玮伸出手,猛地捏住刘芳池的脖子,逼近他的脸,声音令人不寒而栗,“你到底是谁?” 刘芳池露出一抹诡异的,不易察觉的微笑,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他说,“二皇子,不要杀我……”随后睁大眼睛,瞳孔发散,脑袋使劲往旁边一歪,断了气。 此举来的突然,将凌玮吓了一跳,他的手仍然放在刘芳池的脖子上,道,“不……不是我杀的,他自杀。” “二皇子,您真是说笑了,手还放在人家的脖子上,竟然说是自杀?谁信?”云苏冷冷道。 “真的不是我……他……他不是刘芳池!” 057,以命换命 “你如何知道的?”凌霄问。他早就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与刘芳池勾结在一起,两人妄想官商勾结,在龙城一手遮天。以凌玮对刘芳池的了解程度,他自然晓得这人并不是刘芳池。 而如今,假的刘芳池已死,他的家人都已经死在爆炸中,现在若说刘芳池真假,只能用死无对证四个字来解释。 “这……”凌玮知趣地闭上了嘴,只道,“我只是揣测。” “那现在……”云苏拧起眉头,“此案如何结?” 凌玮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脖颈上的青筋爆出,咬牙切齿道,“刘芳池因罪孽深重,玩火*,财产充公,结案!”言毕,大步走出了公堂,路过凌霄的时候,狠狠地蹭了一下他的肩膀。 魏志鼎拍了拍醒木,道,“结案结案。”驱散了百姓、衙役等人,悄悄溜回府内。 云苏终于松了一口气,全身软得像团棉花。 凌霄冲她温暖一笑,道,“感觉如何?” “饿。”云苏有气无力道。 “我知道有个馆子不错,地方倒也清静,可要跟凌某一同去品尝?” “当然。”云苏道。 “马给你,”凌霄将缰绳放在云苏的手里。 “你呢?”云苏问。 “轻功。我们若在一块走,多有不便。”凌霄道。 “我晓得。”云苏弯了弯嘴角,抬脚骑到马背上,道,“我先行一步了。”说完,拉动缰绳,叫道,“驾!”往前飞奔而去。 那馆子前种满了桃花,春天呈现出一副落英缤纷的奇象,阳光亦不错,透过花瓣,轻飘飘地洒了下来。 来此处的,多得是江湖人士,腰间配着宝剑,坐在馆子里安静地饮茶,讲着江湖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宜。 云苏、凌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老板很有眼见的往桌子上放了一盘桃花酥。 “这是老板送的,”凌霄说,“每位来此的侠客都有此殊荣。” 云苏捏了一块,放在唇边,细细咀嚼,一股桃花的清香在唇齿间流淌,“味道甚为不错。” 凌霄看她吃的开心,只道,“你慢点吃,别噎到嗓子,我给你叫一壶茉莉茶。” 于是,云苏这个吃货开始不停地往嘴巴里塞东西,一壶茶很快就见了底。她是真的饿了,这些天的殚精竭虑,像一块石头一般,终于卸了下来,心里瞬间轻松了,胃也空了。 最后,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满足地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道,“好撑啊。” “你吃起饭来,可真像个汉子。”凌霄道。 云苏翻了个白眼,“我可是从民间出来的,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像你们皇家的人,吃饭那么多规矩。” “哦,这顿饭你请。” “那个……我错了……”云苏眨了眨眼睛,噘着小嘴道。 “你呀!”凌霄摇了摇头,宠溺道。 “对了,今天那个人,不是刘芳池吧?”云苏当然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 “不是。”凌霄道。 “那是谁?” “一个跟刘芳池长得很像的人。” “不是凌玮杀了他吧?” “他是自杀。” “你主导的?” 凌霄轻轻地点了点头,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这个人是无辜的啊。” “他与刘芳池有仇,是自愿的。” “他的腿本来就是那样的吗?” “不是。” “出事后砍的?”云苏再也笑不起来了。 “嗯。” “你怎么这么残忍?”云苏提高了声音,手指有点发抖。 凌霄抬了抬眼皮,说,“不然你要如何收场?” “这就不用你管了,我不需要无辜的人为我献出生命。”她语调生硬,语气里开始充满怒气。众生皆平等,怎会为了她的性命,白白伤害了别人? “云苏,你不要生气,因为,我再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是啊,既能解决了我的危机,又能让你在这场夺嫡大赛中多添一分,多好啊。”云苏冷笑道。 “你这么想我?” “事实原本如此,”云苏眼眶发红,“你知道吗?凌霄。我宁可自己承受酷刑,我宁可某个夜晚,刘芳池真的出现,将刀刃捅进我的腹腔,我也不愿将别人扯进来。” “你太单纯了,”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世间本来就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有许多的杀戮,你以为,天下苍生你都能顾得周全吗?有时候,你必须拿出相对于你来说,相对不痛的一部分,来换你痛的一部分。” “你太自私了!”云苏攥着拳头,胸膛上下浮动着。 “对,我就这么自私,”凌霄说,表面依旧风轻云淡,“但是,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是对的。” “至少,”云苏咬了咬嘴唇,“我现在智力愚钝,无法理解你所说的内容。凌少,告辞!”云苏站起身,拱手,大步走了出去。 “最近小心,刘芳池随时可能出现。”凌霄柔软了语气,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 云苏停了一下,将手攥紧,又继续走了出去。 凌霄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慢慢地垂下了眼眸,他就知道,不该对她实话实说,因为他能想象得到她得反应,甚至她的每一次颦眉,都在脑袋中生动演绎。 然而,却不想对她隐瞒,他想护她周全,可是,她自己有翅膀,想要往外飞。 感情,是最无奈,也是最无能为力的事。 不像朝政,有头脑,有谋略,就会屹立不倒。 不像银子,勤劳,汗水,就能得到。 这东西,是两个人的事,无论他如何努力,一个巴掌总是拍不响的,所以,就算他贵为皇帝最为倚重的三皇子,也会有一种无力感。 无法排遣。 058,与你合作 云苏发现就算她有一身武艺,但是,当事情压在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一丝力气都没有,就是想吃,或者睡觉。 也对,上辈子就是个吃货,这辈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云苏回到孟府,只有蓝英在家,她正坐在院子里,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 “你回来啦?”看到云苏后,蓝英笑魇如花。 “你在这里干嘛?”云苏道。 “等你啊。”蓝英站起身,上下打量云苏,“你没受刑吧?身体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云苏摇了摇头,说,“都没有,我很好。” “你累了?”蓝英担忧道。 云苏点了点头。 “就知道,”蓝英笑眯眯地说,“已经给你晒好被子了,现在睡,一定很暖和,你快去吧,我给你煮一壶茶。” “多谢。”云苏的声音略带疲倦。 “对了,”云苏道,“小五大秋他们呢?” “他们去铺子了。” “嗯。劳烦你们了。”云苏勉强一笑。 “干嘛这么说,”蓝英脸红,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们只是力所能及做了一些事情而已,你呀,老是把自己搞的那么累,其实,我们都心疼呢。” “嗯。”云苏点了点头,迈着步子回到房间,关上房门,闭上眼睛,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好重好重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 她脑子里全是凌霄那张强装淡定的脸,她能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她的凌霄,就好像骑士一般,一直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她这个自私的人,永远不知道不满足,她今天冲他发怒,指责他,质问他,就好像炸毛的公鸡一样。 她凭什么啊? 她知道,她这脾气是给自己发的,为什么保护不了铺子里的伙计,为什么连刘芳池都杀不掉,为什么还要凶他? 为什么每次惹的祸,都要他来收场。 为什么自己这样无能? 她真的已经在很努力的做好自己了,可是,为什么还总是把事情变得糟糕的。自从来到了这个时空,已经有很多人因为她而与世长辞。 她开始怀疑来到这个时空的意义,伊始,她想要做一番大事业,造福黎民百姓,后来,她遇到了凌霄,坚强的心房变得柔软。 再后来,她成为了丐帮帮主,成为了西秦国最富有的商人,她从一个小小的乞丐,踩踏着众多人的血肉和躯体,摇身一变,成了西秦国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不快乐? 也许,她最一开始就应该本本分分的做一个小乞丐,每天闲来无事,要要饭,唠唠嗑,谈论谈论国家大事,也挺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制定规则的人。 她现在知道了,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悲哀。 云苏长叹一口气,雪狐几日不见她,猛地扑到她的怀里,看到她的异常,歪了歪脑袋,呜呜叫了两声,舔掉她脸上的泪水,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我没事。”云苏拿袖子擦了擦泪水,“只是累了,要睡觉。” “呜……”雪狐的爪子抱住她的胳膊。 * 雪狐趴在云苏怀里,云苏手里端着一杯茶水,雾气袅袅升起,云苏的脸有些潮湿。 云苏的对面是一位中年男子,一张方脸,额头宽大,一双眉毛黝黑浓密,眼睛深邃而炯炯有神,胡子修剪的很干净,身穿一条深棕色绸缎长袍,双手放在桌子上,手背上脉络清晰,依稀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 “王老板,请喝茶。”云苏微微一笑,客气道。 “云公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找鄙人有何贵干。” “云苏对王老板的英勇事迹早有耳闻,想见一见王老板的真面目。” 王瑜对这个将龙城搅得天翻地覆的云苏并无好印象,冷哼了一声,“如今算是见到了?” “是,”云苏一张笑脸没有停下来过,道,“听王老板的语气,您对在下的印象并不如何。” “哪敢啊,现在可真是人才辈出呢,鄙人老了,不敢与云公子争锋了啊。” “王老板谦虚了,云苏自始至终保持初心未改。” “有的人啊,就是穷命,就算给他一笔财富,也会挥霍无度,少许年间,便会倾家荡产,沦落街头。但,有的人,无论有多么丰厚的财富,也不会迷失方向。区别这两种人,要看这意志,”王瑜指着自己的脑袋,面色沉重地说,“能否顶住诱惑。” “王老板以为在下是哪种人?” 王瑜摇了摇头道,“云公子,这要问你自己。” “王老板,这世间,本来就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若是,我说,我有自己的无奈,你可相信?” “没什么不信的,”王瑜轻笑了一声,“无论怎样,自己的路只有一个人走,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哭?没有。别人只会看笑话。” “王老板必定吃了不少的苦头,”云苏道。 王瑜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做的,只是眼前事而已。云公子,你请自重啊。” “是。”云苏道,“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敢当。”王瑜呷了一口茶,道,“说吧,云公子,你到底有何贵干。” “王老板,虽然此时与您并无关系,但是,是要告诉您的。” “请说。”王瑜道。 “我打算经营火药生意。” 王瑜的眼皮跳了跳,手一抖,茶碗里有水溅了出来。 云苏将他的反应一丝不苟的收入眼底,西秦国没有人不知道,王瑜是经营火药生意的巨头,国家陷入战争的时候,王瑜命令伙计连夜赶制火药大炮,他本人也是对大炮等物深有研究。 西陵炮就是他亲手画的图纸,命令手下制造的。威力之大,震惊神州大地。 不夸张的说,那次的战争,有一半的火药出自王瑜之手,可见他财力之雄厚。 王瑜对于西秦国的功劳,可谓是别人无法撼动的。 他刚刚没听错吧?眼前这个黄毛小儿竟然要抢他生意?他可算是听出来了,前三位大贾被她撸光抹净,现在把矛头对准了他。 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059,被调戏了 王瑜长叹一声,道,“云公子啊,你这做了半天铺垫,是逗我玩的?” “不不不,您理解错了。”云苏赶忙解释道。 “你若是想来抢我的生意,你根本不必这么多此一举,”王瑜冷笑一声。 “您没懂我的意思。”云苏道。 “云公子心机颇深,鄙人自然是不知晓。” “我想投资,您懂吗?” 投资是个新鲜词汇,王瑜并不懂她的意思,自然也不想懂。“云公子云里雾里,鄙人实在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告辞!” “王老板!您且慢!”云苏站起身,跟在王瑜的身后。 “云公子休要跟在鄙人身后!”王瑜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云苏纵了纵肩膀,王瑜这个果然是性格直爽啊。难怪当时皇帝只是跟他提了提造火药的事儿,他二话不说,立马照做,快马加鞭,五日之内造了出来,供应前方的战事。 不过,也正是这种性格,云苏才愿意与他合作的,其实,火药生意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她也耗得起。 * 六月酷暑。 太阳炙烤着大地,树上的叶子打了蔫,知了藏在树叶中吱啦吱啦地叫得人心慌。 龙城路边有小贩摇着蒲扇,卖西瓜。瓜堆上放着两个切开的瓜,露出鲜艳的红瓤,让人垂涎欲滴。 连玩杂耍的也没有出门摆摊,估计是要等傍晚时候再表演吧。 街上卖糖葫芦,胭脂水粉,绸缎的,也少了许多。 在炎热的夏季,傍晚的龙城才是最热闹的,华灯初上,趁着天气凉快下来,小商小贩全都出了门,在街上吆喝叫卖,怡红院的姑娘们也挥起了香艳的丝巾。 富家公子哥带着两个小厮出了门,寻寻乐子,泡泡姑娘。 傍晚时分,吃了晚饭,云苏说是要出门来溜达溜达,于是小春和蓝英抢着跟在她身后,闹闹攘攘地出了门。 雪狐也不再让云苏抱着了,毕竟大夏天的,还穿了一身皮草,难为它了,整天乱窜,自己玩的煞是开心。 有一天云苏竟然在院子里那棵桃树上看到了它,它正抓着一只知了,细细咀嚼。 这只狐狸优雅的跟某人一样,连吃东西都是慢条斯理的,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萌宠。 云苏摇了摇头,是啊,都好久没见凌某人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如何。 云苏走在马路上,身后两个姑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用什么样的水粉显得更为自然、白皙。 许久过去,小春和蓝英都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走在路上,不时有男子回首凝望。 云苏把钱袋子扔给了两个姑娘,道,“想买什么,随便买就是。” 前世,云苏也想当这样衣来伸手的姑娘,不过凭借她的努力,她终于变成了让别的姑娘随便花钱的伪男人。 正在云苏喟叹龙城之繁华不知能维持多久的时候,前方几个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其中一人穿枣红色袍子,另一个则身着棕色袍子,两人皆长得细皮嫩肉,腰间配着做工精细的上等玉佩,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身后跟着五六个小厮,排场很大。 云苏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静观其变。 “两位姑娘,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穿枣红色袍子的公子哥贱兮兮地笑着,手中的折扇不停地扇着风。 小春白了他一眼,拉着蓝英说,“蓝英,咱们走,别理他。” “姑娘,干嘛走呢?”棕袍拦住她们的去路道,“想来姑娘也是闲着无聊,不如咱们一起逛逛?” “谁要跟你们一起逛,”小春哼了一声,“赶紧闪开!” “哟,小妞还挺烈的,小爷跟你们玩,是抬举你们,别不识好歹。” “哼,就你们二人的猥琐样,就算是给姑奶奶提鞋,姑奶奶都不屑。” “口气好大啊,”棕袍冷笑一声,“小妞,你可知道我是谁?” “肯定是哪位大人家的败家子儿了,这年头啊,狗仗人势的东西多了,实在是分不清啊。” “呵……”枣红袍猛扇了几下折扇,道,“小妞,你说话可注意着分寸,别闪了舌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可是你们先找上门的。” “你是谁家的?”棕袍洞察着两个姑娘的神情,隐隐约约感觉这她们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穿的衣服或者装扮,都显得更优雅,大方。 “谁家的?”小春笑眯眯地说,“普通人家的姑娘罢了。” “别废话了,”棕袍不耐烦说,“把她们俩扛回去,给小爷玩玩。” 枣红袍刚要阻拦,那五六个小厮气势汹汹地冲小春和蓝英扑了过去,只不过还未碰到她们两人,全都乌拉乌拉地乱叫了起来。 “少爷,有暗器啊!”小厮抖着被伤得红肿的手背,惨叫道。 “暗器?哪里有暗器?”棕袍道。 “少爷看手!” 果然,他们的手全被打的肿了起来,没有一个再敢在上前抓她们二人。 “谁的暗器?”枣红袍环视着四周,道。结果,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吱声,只有旁边一个少年看戏似的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吃瓜子。 棕袍走近他,说,“喂,小子,是不是你搞的鬼!” “什么呀?”云苏嘴不停地嗑瓜子。 “暗器!是不是你放的!”棕袍不耐烦道。 “不是的呀,”云苏眨了眨眼睛,“小的不会功夫。” “那是谁?”棕袍纳闷道,“你俩会武功?”他问小春。 小春摇了摇头。 “嘿!纳了闷啦!”棕袍道。 “今天就算了。”枣红袍提醒了一句。 “不行不行,”棕袍说,“我挺喜欢这俩小姑娘的。我要把她们娶回去!” “不行的,”枣红袍皱着眉头说,“你要是不走,我可走了。” “喂!”听了他这话,棕袍有点不乐意了,“还是两肋插刀的兄弟吗?” 枣红袍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你折腾吧,我看着。 枣红袍猥琐一笑,道,“小娘子,跟我走吧。”言毕,向小春和蓝英伸出了魔爪。 060,上门提亲 “哎哟!”还没等他碰到她们的袖子,就被飞来的暗器打中了脑袋,“好疼啊!哪个王八蛋!” “少爷,我看到了,是他!”一个小厮指着云苏,理直气壮道。 “你?”棕袍忍着疼痛,转过身恼怒地走向云苏,“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啊,”云苏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我只不过是在扔瓜子皮啊,有错啊?” 其实,棕袍也不知道是什么砸中了他,他斜了云苏一眼,弯下腰仔细在地上找了找,果然有几粒瓜子皮。 棕袍气炸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我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指着云苏的食指因愤怒在不停地颤抖,“你们,都给我上!今天小爷要让他尝尝厉害!”棕袍对身后的小厮说。 小厮知道云苏瓜子皮的厉害,不敢贸然上前。 棕袍嘶吼道,“谁今天能把他打倒,赏一两黄金!” 一两黄金!简直太诱人了! “先等等……不要动手……”枣红袍赶忙说,大家却都为黄金红了眼,没人听他的。 小厮们大声叫着,冲了上去。 云苏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瓜子,在小厮们接近云苏身体的前一秒钟,云苏手中的瓜子如同千女散花一般,劈头盖脸地砸向冲过来的人,瓜子全部击在小厮们的身上,无一例外。 小厮们被迎面而来的瓜子杀了个措手不及,统统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额头,脸颊,龇牙咧嘴地叫。 反看云苏,她仍旧在若无其事地嗑瓜子。 棕袍有点怕了,但是,他壮起胆子说,“你,你是谁?” “我啊?”云苏抬起头,嗑了个瓜子,说,“她俩的小厮呀。” “……”棕袍不自觉地往她俩看了一眼,此刻两位姑娘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 “你你你,”棕袍指着小春说,“你是谁家的姑娘!” “哼,也不怕告诉你,”小春得意道,“我爹爹是当朝的孟侍郎!”孟小春得意的自报家门。 云苏瞪了小春一眼,小春不明所以。 “告辞!”棕袍道,说着,摸了摸发麻的手背,带领着小厮们浩浩荡荡地走了。 枣红袍临走前看了云苏一眼。 这人是小厮么?不像。 “云苏,你刚刚干嘛瞪我?”小春拿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说。 “你刚刚惹了麻烦,知道吗?” “不知道。” “唉,”云苏叹了一口气,道,“准确地说,是给你爹惹了麻烦。” “什么啊,怎么扯上我爹爹了?” “你刚刚告诉他,你是孟侍郎的女儿,你的身份,就算是暴露了。” “啊?我没想那么多……”孟小春嗫嚅道。 “依我说,接下来,事情可能会向两个方面发展,第一,他爹如果权高位重,孟侍郎在朝廷可就不好办了。这第二嘛……” “第二是什么?”孟小春急切地问道。 “他也有可能是看上你了,若是明日便去你家提亲,我看你怎么办!” “啊?”孟小春脸吓得惨白,“云苏你可要救我。” “我怎么救你?”云苏道,“祸可是你闯的。” “我……”孟小春快哭了。 “没事的,”蓝英安慰她,“车到山前必有路。” “那我怎么办?”小春道。 “祈祷吧,”云苏说,“祈祷他爹没你爹官大。” “……” * 孟小春一晚上担惊受怕,没有睡着,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来吃早饭。 “你怎么了?”孟侍郎看着自己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道。 孟小春摇了摇头,沮丧道,“没事。” “嘿,你是不是闯祸了?”孟大秋戳了戳她的脑袋,道。 “就你事儿多!”孟小春嗔了一声。 小春娘在一旁摇头,道,“女孩家大了,就有自己的心思了。” 孟小春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们。 正在这个时候,小厮冲进了门,道,“老爷,户部尚书董珏求见。” 孟小春嘴里正叼着个馒头,听了这话,感觉整个人都石化了,尚书……尚书是什么官? “爹,尚书是什么官?”孟小春将馒头吐出来,弱弱地问。 孟侍郎哪里还有空回答孟小春的无聊问题,赶紧出去迎接了。 “朝廷一品大员。”云苏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道。 孟小春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她才吐出一句话,“云苏,你要救我啊。” 云苏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地道,“不用慌,没事。” 听了她这句话,孟小春瞬间就冷静下来了。云苏说的没事,那肯定就是没事了。 小春娘说,“我去看看,那户部尚书一早求见,是要干啥。”说着,站起身,摇着屁股扭了出去。 董珏今日造访,还带着他的儿子董梓御,也就是昨天的棕袍。 今天他故意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深绿色的袍子,腰间配着浅青色腰带,发髻中间插着一只玉簪,看起来,除了眉宇间有一丝猥琐外,倒也人模狗样的。 丫鬟给他们上了茶,董梓御嘬了一口,惊喜道,“好茶呀!从来没喝过这样新鲜的龙井!” “这……”孟侍郎为难道,“是毛尖。” “哦哦,毛尖啊,”董梓御恍然大悟道,“确实不错。” “孟侍郎,最近身体可好?”董珏抬了抬眼皮,手中拿着杯盖,在杯子上滑动,发出叮叮的响声。 “好,”孟侍郎道,“除了腿部一些旧疾外,其他都算康健。” 孟珏点了点头,道,“来啊,把东西拿上来。”话音刚落,有小厮捧着一只木盒子,走了进来,将木盒放在桌子上。“知是你腿部有旧疾,一到雨天就发作,所以,我给你带了些灵丹妙药,这是我派人从南楚国快马加鞭弄来的。” “这……这么贵重的礼物,确实不敢收啊。”孟侍郎犹豫不决道,颇有些受宠若惊。 “哎~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孟珏道,“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此话……”孟侍郎听得云里雾里的,道,“怎讲啊?” “孟侍郎家有姝初初养成吧?”孟珏道,“恰好,昨日梓御出门,与令千金有一面之缘,说是,非令千金不娶,我这做父亲的,也只能厚着脸皮,上门提亲啦。” 061,我家小厮 “提亲?”孟侍郎皱了皱眉,望了董珏一眼,又扫了扫董梓御,虽说,董珏确实能称得上是高枝儿。但这孩子看起来像是被娇纵坏了,而且,不像能成大器的人,让小春嫁过去,岂不是受委屈? “对啊,”董珏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拍大腿,越说越激动,“犬子也到了娶亲的岁数了,又恰巧碰上了孟侍郎家的千金,这可谓是门当户对呀!” “这……”孟侍郎犹豫不决。 “怎么?孟侍郎有难言之隐?”孟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不是……” “诶哟!我看,这是门好亲事啊,”小春娘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在孟侍郎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道,“老爷,小春也到了嫁娶的年龄,咱们去哪里找像董尚书这样的亲家呀!董少爷长得人也英俊,小春若见了,怕是欢喜的很呐!” 董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孟夫人此话有理啊。梓御还不快谢夫人厚爱?” “是!”董梓御嘿嘿一笑,道,“谢孟夫人。” “这……”孟侍郎很是着急,毕竟家里只有大秋与小春这两个孩子,都是心头肉,小春娘目光短浅,只是妇人之见。他孟侍郎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谓是慧眼识英,他敢肯定的是,小春嫁给这个男子一定不会幸福。 所以,他顿了顿,说,“这事,我得问问小春的意见。” “孟侍郎,”董珏瞥了他一眼,道,“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决定。” “董尚书,”孟侍郎拱了一下手,道,“不如我将小春叫过来,问问她的意见,也好让你见见这丫头。她平日刁钻,你不见得就喜欢她呢。” “也行。”董珏点了点头。 “来啊,把小姐叫过来。” 没一会儿,小春便噘着嘴走了进来,远远的便看到了董梓御,她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孟侍郎,轻声细语道,“爹爹,你找我何事?” “你可认识梓御?”孟侍郎道。 “不认得。”孟小春直接道。 “诶,咱们昨日才见过的啊,你今天就忘记了?”董梓御急忙道。 “哦,是吗?”孟小春冷冷道。 “爹爹到底找我何事?”孟小春歪着头,“我等会还要去看铺子呢,有好几本账还未核对。” “什么铺子?”董珏问道。 “就是普通的铺子呀,”小春道。 “一个女孩子家就应该在家刺刺绣,学学女红,老出门抛头露面是怎么回事?”董珏皱着眉头,对小春这种行为颇感不满。 “哦,总比每天闲着没事干在街上溜达,欺负百姓,强抢民女强吧。” “此话怎讲?”董珏道。 董梓御再笨也知道小春是在讽刺他,脸涨得通红,道,“小春闹着玩呢。” “是啊,”小春冷笑一声道,“董尚书您别当真。” “小春,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董尚书道,“你觉得梓御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小春抬了抬眼皮。 “哦?”董珏面无表情道,显然是有点动怒了。 “论武功,品行,头脑,都比不过我家小厮。”小春道。 “谁?”董梓御不服气道,“哪个小厮,你报上名来!” 小春若无其事道,“就是昨天你见识过的那个。” 董梓御谈之色变,道,“他?一介匹夫,怎敢跟我这尚书之子相提并论?” “这么说,你很高贵咯?”小春冷笑一声,“这样吧,你与我的小厮较量较量,若是你赢了,我就嫁给你。” “荒唐!”董珏早就瞧不下孟小春,尤其是她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于是,用力拍桌子,“婚姻岂是儿戏?这桩婚事,就由孟侍郎做主,”他望向孟侍郎,道,“三日后,给我答复!”说完,拂袖而去。 董梓御有悄悄地看了小春一眼,紧跟在董尚书身后,出了孟府的大门。 “爹,你为啥不让我与那小厮比上一比,比文,他绝对胜不了我。”董梓御信誓旦旦道。 “你如此自信?”董珏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是我不信你,是人外有人,既然人家敢让那小厮与你比试,战胜你的可能性,就不会小。而现在,父亲走的这条路,他无论如何都会将女儿嫁给你。”因为,他怕。 孟侍郎坐在大厅中,一只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维持这个动作,已经许久了,茶杯里的水渐凉。 “老爷,要给您续茶吗?”丫鬟小声试探着问道。 孟侍郎这才动了动身子,抬起头,说,“哦,不用了,你下去吧。” “老爷,我看呀,这董尚书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呢,而且这董尚书位高权重,这可是件喜事儿啊,您发什么愁?” “妇人之见!”孟侍郎瞥了小春娘一眼,道,“那董尚书是个恃强凌弱之人,做人极其圆滑,在圣上面前,马首是瞻,从不敢说真话,但是对下人,却极其苛刻。小春若嫁过去,不一定有好日子过啊。” “我看那董梓御一表人才,也挺中意咱们小春的。”小春娘道。 “你啊!”孟侍郎道,“一心想攀高枝,你这样,早晚害了你女儿。” “老爷~” “罢了罢了,”孟侍郎站起身,摆了摆手道,“我出去透透风。” 孟侍郎来到云苏的院子里,她的小院儿里整理的很是干净。门前有两棵梅树,花池里养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在这个盛夏时节,绽放的很是灿烂。 此时,云苏正在树荫下的吊床上躺着,书盖在她的脸上,应该是在小憩。 孟侍郎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地方转一转。 “是孟侍郎大驾光临?”书本下传出来平静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进孟侍郎的耳朵里。 “打扰了,云公子。”孟侍郎道,对于一直寄住在他家的门客,孟侍郎不仅没有感到厌烦,而且从心底产生出一种安全感。所以,他对于云苏一直是礼遇相待,甚至吃饭也是与她在同一张桌子上。 其实,孟侍郎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自从她来了之后,小春与大秋的关系,并不像伊始那样的水火不容,也许是看到她镇定自若的眼神后,反正,为什么产生这种情绪,连孟侍郎都搞不懂。 “孟侍郎并不轻易造访,”云苏拿起脸上的书,坐了起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孟侍郎轻笑一声道,“云公子在寒舍居住许久,不知是否住的习惯。” 062,小五告白 “是啊,都打扰孟侍郎许久了,”云苏道,“真是不好意思。” “无妨,”孟侍郎道,“是我应该向云公子道谢。” “哦?” “大秋与小春他们都有了事做,而且,他们现在每天都很开心,我这个做爹爹的,不求他们闻达诸侯,只求平安康乐。”孟侍郎望着门前的梅树,思绪飘到远方。 云苏默默地点了点头,“孟侍郎今日造访,真的无事?” “实不相瞒,”孟侍郎道,“今日那董尚书带着其子来上门求亲。” “这不是好事一桩吗?”云苏问。 “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不然啊,”孟侍郎的眉头皱在一起,垂下眼眸,长叹了一口气。 “哦?” “那董尚书本就不是个耿直之人,他儿子又能强到哪里去,而且,依我所看,小春仿佛也并不中意董尚书之子。” “孟侍郎是让我来想想办法吗?”云苏道。 孟侍郎看了一眼那少年,她的表情平静如水,一双黑色的眼眸如同海水一般,深不可测。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老朽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我会帮你的,”云苏道,“其实,就算孟侍郎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出面的。” “为什么?” “小春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云苏道,“应该幸福。” “云公子,其实,有一个方法,也可以避免小春嫁给董梓御。” “什么?”云苏道。 “小春早晚是要嫁人的,而且,云公子也到了婚娶的岁数,我看小春啊,是喜欢公子你的,她看你的眼神,就与别人不一样。云公子,你可知道?曾有一日,小春哭着从你的庭院跑了出来,我问她,是发生了什么?她摇头不说。我问了她许久,这丫头才抽抽搭搭地说,是你与蓝英在说笑,她便跑了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外人。那时啊,我就知道,这孩子啊,恐怕是情窦初开了。只是,不知云公子你……” 云苏眨了眨眼睛,愣了会儿神,她是女子,怎能娶另外一个女子为妻呢?只得婉言拒绝道,“云苏还有许多事情未做,生死飘摇,不知何时会发生意外,且小春姑娘身份高贵,云苏一介平民,怎敢高攀?请孟侍郎不要再提起此事了罢。至于董梓御那边,我会处理的。” 小春站在门口,将云苏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她站的腿都麻了,身体僵硬如同雕塑一般,手指扣着大门上的木屑,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是狼狈,被自己心爱的人所冷酷拒绝,作为女子,这是比受到奇耻大辱还要过分的事情。 她能感觉到眼泪滑到脸颊痒痒的触感,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转过身,缓缓地走开。 这时,小五匆匆忙忙地进了孟府的大门,正巧撞见了要出门的小春,“小春,你干嘛去?诶?你哭了?” 小春赶紧捂住脸,道,“谁哭了!” “你啊,”小五道,“谁惹你了?” “没人。”小春道。 “那你哭什么啊?”小五担心道。 “你别管我。”说着,小春便跑了出去。 小五哪能由她胡来,道,“小春,你要去哪里?等等我。” “你别跟着我!”小春吼道。 “不行,万一你做傻事了,怎么办,我得看着你。” “你怎么这么多事啊!”小春扔下这句话,疯狂地奔跑起来。 小五在她身后紧跟不舍。 两人渐渐跑到了河边,小春才放慢了脚步,脱下了鞋子,一步步往河里走了进去。 小五看到她的行为,吓坏了,大叫一声,“小春,别做傻事!”迅速跑了进去河里,紧紧抱住小春,将她拖回岸边。 “干嘛啊你!”小春甩开他的手,气恼道。 “好好的,你干嘛要轻生呢?” “谁要轻生了!”小春道,“我不过是要清醒一下。” “你到底怎么了啊?”小五道。小五说着话,将小春缓缓拉向岸边。 小春并未太过拒绝,跟着他往回走,心情平静下来,“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心里难受。” “那我陪会儿你吧。”小五道。 “不用,你忙你的。”小春道,在岸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还需要跟我客气吗?”小五说着,靠近小春坐了下来,将她裤腿的水拧干,说,“我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在河边了。现在,店铺里很忙,生意越来越好了。” “所以,你现在很知足吧,”小春刻薄道,“初认识你时,你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小乞丐,与你哥一样。” “我哥……”小五的眼神开始迷离,“小春,你喜欢我哥吧。今天是因为我哥,才哭的吧。” “你知道吗?蓝英也喜欢我哥。”小五扭头,对小春说。 小春点头,道,“我清楚的。” “不要喜欢我哥,”小五道,“这样你才能好受一些。”云苏的真实身份,他是知道的。 “我认识了许多男孩子,只有她不像众星捧月一般,将我捧在手心。”小春将脑袋扎在臂弯里。 小五笑了笑,“她就是个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却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嗯,所以,才会难过。”小春道。 “喜欢我吧,”小五道,“也许,会让你更开心些呢?” 小春的心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才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小五。她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忽视了这少年的光彩。 许是云苏的光芒太过耀眼,小五一直生活在她的光芒下,所以,才会显得微不足道。 如今,她正视眼前这个少年,发现他的个头已经比自己高上一头,身材健硕强壮,面容英俊阳刚,两道眉直入云鬓。 此时,他的目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自己。 小春满脸通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五的双手慢慢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说,“小春,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小春木讷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怎样回答我?” “我……”小春犹豫不决,尽管她长这么大,受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从未有一个男子如此认真地表达出爱慕之情。 更多的是羞涩。 063,搞定王瑜 而小五,他是知道的,若是自己再不向她表明心意,怕是这辈子都与她错过了,他必须抓住机会,所以,不论现在他心中多么忐忑,都要表现的云淡风轻。 云苏说过的,只要他能得到小春的心,剩下的都交给她就好。 “小春,你慢慢想,”小五温柔道,“你告诉我,你喜欢董尚书的儿子吗?” 小春使劲摇了摇头,道,“不喜欢。” “好,”小五道,“不喜欢他就好。” “可是我……”小春犹豫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对你是怎样的感情,毕竟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之间发生些什么。 小五笑了一下,道,“没关系的,不着急。” “小春,你知道吗?其实我初到孟府的时候,就挺喜欢你的,”小五眼睛明亮,望向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道,“那时候你伶牙俐齿,老是欺负你哥哥,但是,我就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偶尔是挺任性的,却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姑娘。我想想啊,真正喜欢上你,是在店铺里,你低着头,右手拿着毛笔,左手拨算盘,噼里啪啦的响。你知道当时你有多认真吗?眼睫毛长长的,像茂密的小丛林。我当时特别想把遮着你眼睛的头发,挂到你耳朵后面,不过,我忍住了。那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想要把你娶回家。” “很荒谬吧,”小五惨笑了一声,道,“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居然想娶侍郎之女。简直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小春,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小春茫然地摇了摇头,从小她都是一门心思往云苏身上贴,从来没注意到小五心里有这样的想法。 “对不起,小五。”小春咬了咬嘴唇,“我从没那样想过。” “别说对不起,”小五说,“总感觉这么说,心里酸酸的,像吃了醋一样。” “我想回去了。”小春说。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不然无法向你父亲交代,而且,我也不放心。”小五道,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小春拉起来。 小春看了一眼,却并未握住他的手。 小五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道,“走吧。” * “老爷,那云公子已经在门口晃了三日了,还不让他进来么?”小厮道。 王瑜正在吹着发烫的茶水,道,“由着他去。” “是。”小厮道,“这是这么热的天……云公子她身单力薄,能受得住吗?” “又与你何干!”王瑜瞥了小厮一眼,“做好你自己的活,不该管的,别管。” “是。”小厮赶忙答应,随后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王瑜冷笑了一声,这小子是在演苦肉计呢,他岂能上了当? 过了一会儿,小厮又来报,“老爷,不好了!云公子晕倒在咱府门口了!” 王瑜皱了皱眉头,说,“这怎么可能?” “诶呀,老爷,你就见见他得了,省得一天天在门口转悠,跟索债似的。”女人的声音从内厅传了出来,随后传出哄小孩睡觉的声音,“宝宝乖,睡觉觉。” 听了里屋的话,王瑜的表情缓和了,对小厮小声说,“好好,快把她唤进来吧。” “可是老爷,”小厮为难,“人已经晕了啊。” “你笨啊!”王瑜骂道,“那就把她抬进来!” “是,是。”小厮赶忙又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小厮将一个瘦小的人儿抬了进来,那人的脸已经被晒黑了许多,并没有上次所见的白皙,而且,仿佛也瘦了,此刻躺在地上,嘴唇发白,一动不动。 王瑜这才有些紧张了,赶紧蹲下身试了试她的鼻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快去找郎中来!” 虽说,平时王瑜为人性子直,脑子不爱转弯,心地却是善良的。看到云苏这个惨样,心里开始过意不去了。 “把她抬到床上去!”王瑜吩咐道。 郎中很快就来了,为云苏诊了诊脉,道,“无大碍,就是中暑了,我给她开两服药,喝了便好。不过要注意不要在阳光下暴晒,平日少吃点辛辣食物。” 云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还有些不适应,她看到王瑜坐在床边,激动地伸出了手,道,“王……王老板……” “你身子弱,先不要动。” “你终于……终于……肯见我了……”云苏的眼睛闪着光,似乎快要哭了。 “云公子,你这是何苦呢?”王瑜叹了口气,道。 “那日,王老板你不肯听我把话讲完,我这口气憋在心里,难受啊……”云苏道,“特来将事情解释清楚,你就不要与我心存芥蒂。” “你先休息。”王瑜道,“等身体好些再说吧。” “不成。”云苏道,“我今天一定要说。” 王瑜深受感动,道,“你说……” “那日,我并不是想抢你的生意,”云苏道,“你也知道,现在我云氏店铺发展如日中天,我云苏是有实力的,我只想将我雄厚的资金,投入到你的火药行业,我们一起发财,小辈知道你对火药深有研究,而且对火药也有一定的了解。” 王瑜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我云苏并不在乎那点钱,只是想,扩大火药行当的规模,当灾难来临时,为国家铸造铜墙铁壁,云苏并不想看到西秦国受其他国家的迫害,你可懂我的心思?” “没想到啊,云公子深明大义,”王瑜感动道,“是我错怪你了,王瑜在此致歉,”言毕,王瑜拱手。 “王老板,不必见外,”云苏道,“我云苏并不是个视财如命的人,我所做的,一定有我自己的理由。” “云弟,从今天起,我们且以兄弟互称彼此。我王瑜虽说不才,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从此,若是云弟有所求,我必倾囊相助。” “早知王老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云苏道,“王老板,感谢你。” “不必,不必。”王瑜道。 后来,云苏将二十箱白银,三箱黄金送到王瑜家,而且将一本图册交给王瑜,道,“王老板,这图册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只是,万万不可被别人拿了去。这是我研究火药的图纸,你可以作为参考。” 王瑜接过图册,随意翻看了几页,上面的确是各种弹药的制造,而且,有许多是自己未曾见过的造型,“这……太过贵重了啊……” “无妨,”云苏道,“只是,图册里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可卖出去,只需放在仓库,以备不时之需。” 王瑜点头,眼前这个少年,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看起来视财如命,却并不将钱财放在心上。 当真以为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为芸芸众生而着想。 不但颇懂经商之道,而且对于火药方面的东西还有所考究。 “王老板只需要自己做主便是,云苏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先走一步了。” “云公子……”王瑜叫了她一声。 云苏回过头,望了王瑜一眼,道,“怎么了?” “路上且小心。”王瑜道,“天气炎热,当心中暑。” 云苏回眸一笑,道,“好。” 064,两人和好 云苏走在路上,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想做的事情,在一步步完成,她变得越来越强大,无人可以撼动了。 只是,这背后,所付出的心血,别人永远不会了解。 人们往往只看这个人做了多少的事情,而并不看她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那图册,在每个深夜点着蜡烛,绞尽脑汁,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东西。要知道,她虽然她是个理科生,对于枪支弹药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也不是太了解,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经过多少次实验,才做成的图册。 还有,连日在王瑜家大门口徘徊,六月酷暑,天气炎热甚至能把鸡蛋煮熟,她不记得在门口蹲坐了多少天,只记得门口小贩们的长相,记得他们所贩卖的商品,记得王府门口有多少级台阶。 只是那些痛苦,很容易便被她忽视了。 她可是要成为大英雄的人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反正没有人看的见,就算有人看得见,他们又不认识自己。 云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你在哭?”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云苏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哭?”那人心疼道。 云苏又迈开脚步往前走。 “你走慢点。”我怕你脚步太快,我跟不上。 “云苏!”后面的声音变得急促。 云苏突然停了下来,她低下头,看见环在腰上交叉在一起的纤长的而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干嘛?”当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几乎不像是这个嗓子能发出来的。孤单,无助,渴望温暖。 “我想你。”他说。 “我不想……” “你撒谎,”还未等她说完‘你’字,凌霄抢话道,“你只是要强。你不肯来找我。我真的没办法了,只好来找你。” 云苏抹了一把眼泪,道,“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知道,”凌霄将她抱在怀里,声音急促道,“可是,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从未体会过想一个人的感受,我从未在夜晚孤枕难眠,我从未独自饮酒到天亮。可是,自那日,我们龃龉后,便全然体会到了。我知道的,我离不开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可好?” “凌霄……”云苏抽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睛望着他,道,“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实在不必为我如此。” “感情面前,并无身份之分,况且,你比我并不差多少。” 云苏抬起头,看着凌霄,她发现他的下巴长了些许胡渣,人更削瘦了,颧骨有些凸出,比起前一段时间的风华正茂,竟沧桑了。云苏心里一阵绞痛,道,“是我任性了。” 凌霄摇头,“其实,我每日都会去孟府,我站在房顶,想着你可能正在屋里酣睡,可我不敢去打搅你。我是皇子,却也是个普通人,也会怕,怕你泪眼朦胧,质问我,究竟为什么那样做,其实,我也不晓得,我只是想保护你。”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云苏问。 “我的功夫,你是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凌霄道。 这个云苏是知道的,他这个人本身就深不可测,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真的好吗?” “如何不好?”凌霄唇角勾勒一抹清浅微笑。 “不觉得别人都望了过来吗?” “哦?”凌霄的眼睛弯成月牙,俯身,侧头,吻上了云苏的唇。 “这……”云苏瞪大了眼睛,发生了什么! 凌霄此刻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在亲吻她,的嘴唇。 他的唇温暖而湿润,他身上散发出檀香的味道。他身上上等的绸缎衣服光滑而柔软。 他的脸英俊不减初见,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搞得她脸颊湿湿痒痒的,心里像是有东西在挠痒一般。 他的眼睫毛长而翘,他的鼻梁高挺,他的唇瓣也如同玫瑰花一般,他在认真地亲吻她。 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口中,像是开出一朵精致而芬芳的莲花,他是那样的温柔,就像在抚摸着最心爱的玉石一般。 云苏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睁眼可见的地方。 尽管…… 在外人看来,是两个男人在接吻,有伤社会风化,但,他们是已经管不了了。 此刻,仅是想拥有彼此而已。 也许,她想,再也不会埋怨他了吧。 他心心念念的,都只是她而已,他想做的就那么简单,他说过的,他的心就这么大,真的容不下别的什么东西了。 然而,她,一直一直,也是为了他才愿意一步步向上爬的。 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两个人都要一起面对才好。 * 孟小春将自己锁在家中,不肯出门。董梓御每天都会来孟府,要么带珠宝,要么带人参补品,搞得小春压力特别大,每每想把他撵出门,但是迫于孟侍郎的眼神,才缄默不言。 这日,云苏敲了孟小春的门,道,“是我。” “你来干嘛?”小春皱着眉头,从那次偷听云苏与孟侍郎谈话后,每次见云苏都要躲着她。 “瞧瞧你。”云苏道。 “看笑话吗?”孟小春噘着嘴。 “你先让我进去啊。”云苏道。 “进来吧,进来吧。”孟小春不耐烦道。 云苏嬉皮笑脸地走了进来,道,“我们大小姐,几日不见衣带渐宽了啊。” “呵呵……”小春冷笑了一声,“你是来说风凉话的吧。” “不是啊,”云苏道,“我是来忙你的。” “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比如说,帮你撵走那个惹人烦的董少爷。”云苏道。 小春扁头,斜了她一眼,道,“哼。” “怎么?不相信我?”云苏道。 “你多厉害。”小春讥讽道。 “你怎么了?要炸了吗?”云苏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我就是不想跟你说话。” “你的意思是,以后也不想跟我说吗?”云苏道。 “……” “你确定要嫁给董梓御吗?”云苏又问。 “……” “小春,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云苏道。 “……” “你哭了?”云苏悄悄打量小春的表情。 “……” “你哭什么啊,你平时不是挺泼辣的吗?我都惹不起你的啊。”云苏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别来烦我!”小春躲开她的触碰,红着眼睛,横了云苏一眼。 这小孩…… 云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去把董梓御赶走。” “不用,”小春道,“我是要嫁给他的。” 云苏的眼睛差一点掉出来,“小春,你说什么啊?” “我说,我要嫁给董梓御!”小春大声说。 065,挑衅关系 云苏简直无奈了,她当然不知道那日小春在门口偷听的事儿,也不知道小春姑娘抽的哪门子的风。 “你说真的?”云苏道。 “是。”小春抹了一把眼泪。 “那我出去了。”云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得去考察一下。 “等等,”小春叫住了她,“我嫁给他,你开心吗?” “我开心什么?董梓御说好听点就是个花花公子,说难听点,就是个社会败类,你嫁给他,就等着受苦吧。”云苏道。 “那,你会娶我吗?” “……”这画风转变的太快,云苏有点接受不了。她当场凌乱,道,“小春,你,你没逗我开心吧。” “你果然不喜欢我,”小春特别难过,“你是不是等着娶蓝英呢。” “这都哪跟哪啊?”云苏道,“我谁都娶不了啊。”老子是女人啊,女人啊,人啊! 老子要是个男的,那还不得左拥右抱啊,你跟蓝英都逃不了! “我们俩,你都不喜欢?”小春问。 “是啊,不,不是啊,”云苏语无伦次,“我长得又矮,又瘦,你喜欢我哪里啊?” “都喜欢。”小春道。 “……”完全被堵死。 “小春,我谁都不会喜欢的,”云苏道,“我有自己的原因,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至于董梓御,我会搞定的。” “云苏,你没骗我吗?” 云苏宛然一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我知道了。”小春低下头。 云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去把董梓御给你撵走。” * 孟府后花园。有各种奇花异草,草木葳蕤。 董梓御简直把孟府当自己的家了,每次他过来,孟侍郎都以礼相待,所以,他也就不再客气了。 董梓御正在石凳上坐着喝着新鲜的龙井,小厮在一旁扇风,美得很。 他对一旁的小厮道,“你说,这小春姑娘怎么才会理我啊?” “您这得投其所好啊,少爷,”小厮道,“看小春姑娘喜欢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董梓御发愁道,“香料不要,绸缎不要,胭脂水粉也不要,”董梓御搓脸,“哎,好烦啊。” “少爷,您给的这些,小春姑娘都不缺啊。” “嗯,有道理。”董梓御摸着下巴,思索道,“那她缺什么呢?” “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有声音从草木深处传了出来。 董梓御赶紧扭过头,看到瘦瘦小小的男子从后面,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你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董少爷贵人多忘事啊。”云苏摇摇头,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小春姑娘的小厮。”董梓御用扇子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道。 “正是。” “你且说,小春姑娘究竟喜欢什么?” “真想知道?”云苏凑过去,神秘道。 “当然。” “小春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云苏诡异一笑,“喜欢的当然跟平常人不一样了。我记得啊,她呀,平日与傅小王爷有宿仇,打小傅小王爷就爱欺负小春,你看到小春额头上有个疤了么?” 董梓御使劲点了点头,道,“知道知道。” “就是那傅小王爷的马踢的。” “哦?他竟敢如此欺负我媳妇儿?”董梓御大怒。 “是,那小春姑娘与傅小王爷有深仇大恨,只是一直报不了仇,心里头有口怨气,我敢打包票,你要是把那傅小王爷收拾了,小春姑娘一定会抱着你,重重地亲上两口的。” 董梓御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仿佛已经被小春亲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傅小王爷的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那可是常年打胜仗的傅王爷啊,连当朝圣上都不敢动的人物。 “可是,这傅王爷……”董梓御担忧道。 云苏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胆子这么小,就你这样的,还想娶小春姑娘为妻?” “谁说的!”董梓御挺起胸膛,道,“他爹爹是一品,我爹也是一品,我还怕他?”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云苏道,“董少爷,其实啊,我觉得他们父子俩在朝廷已经出了许多风头了,那气势早就盖过了董尚书,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父亲驳回面子?” 话说到此处,董梓御早已是义愤填膺,迫切地想要在傅小王爷身上牛刀小试一番了,他拍案而起,道,“走!去找那傅小王爷!”话音刚落,便甩了甩袖子,奔了出去。 云苏望着董梓御离去的背影,嘴角挑起一抹微笑,这龙城,怕是要出事了。 * 果然,次日,龙城便传出惊人的消息,傅小王爷将董尚书的儿子给打了,打的人都爬不起来了。 董尚书爱子心切,当日便参了傅王爷一本,具体内容是,傅王爷平日欺压百姓,在龙城横行霸道,且教子无方,傅小王爷失德,仗着武功高强,欺负不会功夫的董梓御,还讲不讲王法了?!打在儿身,疼在爹身。实在是难以原谅。请皇上做主!一定要治一治这个飞扬跋扈的傅小王爷! 一番话感人肺腑,慷慨激昂,不禁令人莞尔。 孟府的人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云苏调侃孟小春,“人家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春白了她一眼,道,“看什么看,巴不得他被打死了呢,反正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你怎么人不大,心肠如此歹毒呢?”大秋在一旁说。 “关你啥事。”孟小春眼睛亮了一下,道,“对了,爹爹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取消我跟董梓御的亲事啊?” “我看不会。”云苏道,“充其量也就推迟。” “那我岂不还是要嫁给他?”小春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倒也不用,”云苏道,“静观其变。” 此事就如同导火索一般,将朝廷分为两大帮派,一边是傅王爷派,一边是董尚书派。 每天上朝必谈及此时,而且,吵得是不可开交,差点就动用了武力。 董尚书破口大骂,“我儿子还在床上躺着,连动都不能动,凶手却逍遥法外,皇上要为微臣做主啊。” 而傅王爷则说,“是董少爷先动的手,我儿子是自卫,当日,董少爷二话不说,直接就对我儿子拳打脚踢,不还手还能叫男子汉吗?” 董尚书道,“那也不能下手如此之重吧!这身子上哪有一处是好地方?我儿子若是下不了床,我也让你儿子下不了床!” 傅王爷大怒道,“那你就来试试,要不要咱俩也打一架!” “打就打!”董尚书撸起袖子。 066,商贩云苏 众大臣一看形势不好,各自拉架,在朝廷上闹得不可开交。 老皇帝揉着额头,咳嗽了一声,声音浑厚而不失威严道,“都别说了!” 听了老皇帝的话,大堂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先问问董尚书,”老皇帝扫了堂下的大臣,道,“你儿子为什么要打他儿子。” 董尚书支支吾吾道,“这……微臣……也不太清楚……”董尚书爱子心切,只顾得自己的儿子受了伤,心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不清楚!你可是朝廷一品大员!连事情的因果都调查不清,你这乌纱帽还要不要!”老皇帝突然大声喝道。 董尚书吓得噗通跪了下来,道,“微臣知错……” 老皇帝抬了抬眼皮,眼睛扫向傅王爷,伸出食指,道,“你……” “微臣在。”傅王爷拱了拱手。 “别以为平时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你这个儿子养的简直更要糟糕,不但在大街上对路人拳打脚踢,连其他官员的子女都要欺辱一番!傅王爷!仗着打了两场胜仗,就要越俎代庖了吗?!”老皇帝的声音在大堂回荡,久久无法平息。 傅王爷的身体猛地一抖,噗通跪了下来,道,“微臣不敢啊!” “不敢?我看你敢干的事多了去了!”老皇帝拍了一下龙椅扶手,站了起来,“孟侍郎……” “微臣在。” 老皇帝拨着手上的玉扳指,道,“几年前,你的女儿孟小春也被这傅小王爷的马踢过吧。” “这……”孟侍郎并未向皇帝参奏,可是皇上是如何知晓的,他大气不敢喘,道,“是……” “据说,额头上现在还留下了个疤?” “是……” “傅王爷,好歹孟侍郎也是个朝廷二品大员,你儿子居然这样对其进行屈辱,你竟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教子无方,你可知罪?” “微臣,微臣知罪……”傅王爷连头都不敢抬。 “你们这两个一品大员,居然在朝廷上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我西秦国果然是没有好官了吗?!”老皇帝被气得咳嗽了几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这些人,连身都修不了,如何治国,平天下?这样下去,我西秦国岂不是岌岌可危,国土岂不是任人践踏?!” “傅卿,降为二品,兵部侍郎,褫夺王爷称号,董卿,降为二品户部侍郎。至于孟侍郎,董尚书的位子先给你,若做得不好,照贬不误。” “谢皇上恩典!”三人纷纷下跪叩拜。 经过这件事,孟小春的婚事自然取消了,她心里一块巨石终于放了下去。爹爹孟侍郎,哦,不,孟尚书,是在这场事件中唯一得利的人。 孟府每天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全都被孟侍郎婉言拒绝了。虽然老皇帝在皇宫内,似乎根本管不来宫外的事,可是,圣上竟然连小春脸上有个疤都清清楚楚,他哪里还敢收礼。 孟尚书专门到云苏的小院里道谢,尽管在表面看起来,这件事与云苏八竿子打不着,但实际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孟尚书自然不傻。 “云公子。”孟尚书见到云苏时,云苏正坐在石凳上,勾勾画画,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嗯?”云苏抬起头,“孟尚书,有何贵干?” 这么说,她已经知道了。 “闲来无聊,便来转转,”孟侍郎道,“云公子是在作甚?” “随便画画,”云苏道,将本子合上,道,“孟尚书请坐。” 孟尚书应声坐了下来,道,“云公子,我应该谢谢你的。” “为什么?”云苏道。 “不但帮小春取消了婚事,而且,还帮我升为一品尚书,我实在该感谢你。” “尚书是皇上提拔的,本与我无关啊,”云苏道,“而且,确实是董尚书仗势欺人,傅王爷也确实嚣张跋扈。”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云公子,”孟尚书捋了捋胡须,道,“没有人敢动他们,也没有人敢参奏。” “圣上一直都是知道的,”云苏道,“什么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缺少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而我,只是顺水推舟。” “云公子,”孟尚书看了她半天,道,“你到底是谁?” 云苏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道,“我就是云苏啊,只爱黄金和白银的商贩云苏。” “你不像只是这样。”孟尚书摇了摇头,道。 “哦?此话怎讲?”云苏道。 “云公子,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还有,为什么要留在孟府?是否与大秋和小春有关系?”孟尚书的表情由轻松变得凝重起来。 “我只想逍遥一生,孟府我住的舒适,不想再买套宅子了,与大秋和小春自然是无关,要是有,怕是孟尚书你也挡不住的。”云苏道。 “哎,”孟尚书长叹一口气,道,“若是与两个孩子无关,你想做的,我都可以帮助你的。” 云苏微微一笑,“孟尚书你保持现状,就是在帮我了。” 孟尚书点了点头,“只是云公子,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孟某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谢孟尚书了。”云苏道,“不过,我应该真没有需要你相助的时候。若是有了难题,怕是孟尚书也帮不上忙。” 孟尚书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独眼强便来到了小院。 067,检验功夫 “云爷。”独眼强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 “嗯?人找来了?”云苏道。 “是。” “人在何处?”云苏道,话音刚落,一人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云苏笑了笑道,“房兄,好久不见。” “云帮主,”房之铭单膝跪了下来。 “房兄快快请起,这是干什么?”云苏赶紧将房之铭扶了起来。 “之铭见到帮主,一定要行大礼的。”房之铭道。 “快快请坐,”云苏道,“丐帮的事物,你处理的如何?我许久不曾回去,帮里的兄弟怕是都不认识我了。” “不会的,”房之铭道,“帮里的兄弟都盼望着您回去呢。” “我啊,只是占了个名号而已。”云苏无奈一笑,道,“龙城的事情,我已处理完毕,接下来,便是为赵帮主报仇了。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巫蛊教教主名叫秦霎,擅长使用各种蛊虫,伪装之术也是极好,常幻化为其他人的面容,以掩人耳目,他武功高强,若非中原一等一的高手,恐怕对他无可奈何。他近日已经在中原流窜了,不过,主要还是在雀城活动,而且……”房之铭顿了顿。 “什么?” “听说他要举办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统一江湖,提升他的威名。” “哦?”云苏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很是嚣张啊,以为我中原的高手都死绝了么?都有谁参加武林大会?”真是最近的麻烦太多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曾听说啊,她这个江湖人物确实已经快退出了。 “其中有武当,峨眉,丐帮。少林行事低调,是不参加这种活动的,再加上巫蛊教,还有各路武林高手,都会参加,规模应该会很大。” “听起来,还挺诱人的。”云苏道。 “云帮主,我们该如何做?”房之铭抬眼望了一眼云苏,道。 “挫挫他的威风,凑凑热闹,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云苏眼眉挑了一下,孤傲的不可一世。 “帮主是要当武林盟主吗?” “不好吗?”云苏道,“号令天下,这样的荣光,是武林人毕生的追求吧。” “是,必当听云帮主差遣。” “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云苏问。 房之铭脸颊微红,尴尬道,“不怎么好。” “来试两把,”云苏道,“我瞧瞧是怎么个不好,反正我也许久未活动了。”说着,转了转手腕,发出“咔吧”的响声。 “是。”房之铭倒也不推脱,道,“帮主可要手下留情。” “动手吧,”云苏道。 房之铭拔出剑,他的软剑耍的甚是毓秀,连云苏都不仅要赞赏的。 房之铭脚跟一抬,脚尖轻飘飘地向前划去,手中的软剑如同镜子般明亮,速度极快,犹如银蛇一般,刺向云苏。 云苏倒也不慌张,她的脖子往左轻轻一撇,右脚微抬,便躲过了致命一击。 房之铭停下脚步,软剑在手中翻转,刺向云苏的后心,只听耳边舞剑“嗖嗖”的犀利声。 云苏似是早料到他会有此招,于是骤然运用轻功飞了起来,房之铭连她的衣角都没有刺到。 “好漂亮的轻功!”房之铭赞赏道。说着,也飞了起来,手中的剑又刺向云苏。 云苏这才开始反击,她折下一条柳枝,柳枝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随后,柳枝如同钢筋一般,与软剑击打在一起。 两人的功夫都是极为俊俏,云苏身着一身白衣,如同一只灵巧的白色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 而周围笼罩的则是浓厚的剑气。 房之铭的功夫是有所长进的,只是云苏莫名感觉不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的功夫似乎变得有些刁钻,打的尽是些别人难以料到的地方,戾气太重。 云苏皱了皱眉,这剑法越打,似乎越不像本来的样子了。 尽管软剑的主人尽力想掩饰功夫的来源,但是,云苏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云苏的速度加快了些,想探探这剑法究竟是那个派别的。柳枝如同箭头一般,甩向房之铭,伴随着“噼啪”声响。 房之铭的软剑砍向柳枝,奈何那柳枝上被灌输云苏的真气,便如同她身上的一部分般,刚硬而柔软,根本砍不断。 云苏笑了一声,速度极快地缠上了软剑,将柳枝往身边拽,这些动作就是在两三秒钟之间,一气呵成。 房之铭吓了一惊,想赶紧砍断柳枝,却发现那柳枝就如同铁索一般,刚硬而难缠,他皱了皱眉,喝了一声,反而往云苏的方向击去。 云苏的力量,伴随着房之铭的速度,只见那剑尖直刺云苏的眉心。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云苏心如止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甩了一下袖袍,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尖,一撇,只听“铮”的一声清响,那软剑折成两截。 房之铭的手一松,软剑“哐当”掉在了地上。他脸上的汗水未干,单膝下跪,“属下不才。” “快快请起,”云苏道,“以后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似乎还没你年岁大。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武功确实进步很大。”只是云苏可疑的那件事,并未说出口。 “帮主,什么时候出发?”房之铭道。 “嗯,你先从丐帮挑几个武功好的长老,我们在鹿城集合。” “是!”房之铭道。 068,互相坦白 “这次离去,不知多久才能回到龙城,”凌霄坐在房顶上,深邃如海的眼睛望向远方。 其实云苏心里也是没谱,只道,“我走后,生意只能交给你处理了,你不但要忙宫里的勾心斗角,还要照顾生意,我是怕你力不从心。”云苏将头靠在凌霄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 “我没关系的,会跟父皇请几天病假,不上朝,”凌霄道,“庆幸父皇的身体还算硬朗,不然,真是不知如何处理的好。你此次前去,我是担心的。” “为什么?”云苏道。 “虽说你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碰到我这样的,也只有吃瘪的份,”凌霄道。 “你怎么这么说我?”云苏皱眉,不乐意地望着他英俊的脸颊。 “你是不是早就想问我,我师父是谁?”凌霄问。 “呃……谁说的,没有……” “那我便不说了。” “别啊,该说还得说。” 凌霄弯起嘴角,轻轻一笑,“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师叔呢。” “此话怎讲?”云苏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很圆。 “你师父是叫石长峰,他可有告诉过你?” 云苏摇了摇头,“师父从未说起他的名字。” “你师父石长峰的师父,也就是你师祖,叫白须道人。在武林里,白须道人是个神话一样的人物,他常年居住在长白山,武功深不可测,一生从未打输过,再后来,便无人敢与他比试。白须道人为人低调,深入简出,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是梅党宇,也就是你的师伯,二徒弟便是你师父石长峰了。” “第三个徒弟,是你?”云苏不敢置信。 凌霄点了点头,道,“不错。” “怎么会。” “说起来,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年还是五岁,朝廷有一次大的内乱,父皇刚登基,还年轻的很,一时间,整个皇宫,兵荒马乱。宫里的宦官,娘娘和朝里的大臣勾结在一起,妄想推翻父皇的统治,还有一部分人来暗杀各位皇子,我就是其中一个。”凌霄凄凉一笑,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与他并无丝毫的关系。 “后来呢?” “只记得当时,有三个宦官手持滴血的长剑,在我后面追杀,我在前面跑,跑的鞋子都掉了,脚被硌出了血,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如果我跑慢一点,后果就是死。我还在想,若是让我晓得是谁谋划的这场叛乱,我一定将他五马分尸。后来,我的身子一轻,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我抬起头,一个中年人将我抱了起来,脚尖踏着树枝,身轻如燕,将我救了。他当时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我记得极为清楚,他道,这样便怕了?出生于帝王人家,如此心态,以后岂不是不要活了。我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他。他便是后来的师父。” “原来如此。”云苏道,“后来呢?”她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动情之处皱了眉头,身子却靠他更近了。 “我体会到,必须要学习武术才行,”凌霄道,“如此才能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人,所以,我就跟着师父学了几年的武,恰好,我也有些天赋。当时,大师兄他的性格狠辣,师父不得不对他有所保留,而二师兄,虽然顽劣不堪,却是个有善心的人,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父知道我的身份,也并不向外提起,所以,江湖上并不知道师父他有这第三个徒弟。” “是这样啊……”云苏笑嘻嘻地道,“那么说……师叔好……” “你这丫头,”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这次出门,切不可逞强,带上雪狐,它是个有灵性的畜生,一旦你有危险,它有方法让你化险为夷,还有,雪狐的血可医治百病。” “居然有此功能?雪狐啊……”云苏砸吧嘴,停顿了一下,“它现在都吃胖了。” “都是被你养的。”凌霄勾了勾她的鼻子,道。每次见到这丫头,分分钟想要宠溺她。 “是啦,”云苏说,“你在皇宫里,可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云苏有点庆幸,她并没有穿越皇宫里,不然,每天勾心斗角,一定会累死。 “云儿,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真的是个乞丐么?”凌霄问。 云苏并不想对他过多保留,眼睛望向天上的星星,说,“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已经没有办法回去了,只能待在这里。” “那是,哪里?” “21世纪。”云苏道。 “21世纪?”凌霄皱了皱漂亮的剑眉,并不了解这个词的意思。 “嗯,”云苏点了点头,“那里有我的妈妈,有汽车,有大楼,有学校,有手机,有高科技。” “那都是什么?”凌霄问。 “呃……”云苏抓了抓脑袋,说,“以后有机会吧,我一定把你带过去,让你看看。”不过呢,现在连我回去都成问题啊。 “好。”凌霄严肃地点了点头。 “在我们那边,你在皇宫,我在孟府,我们就可以拿着手机说话。”云苏道。 “手机?是吗?这么远,能听到吗?” “可以啊,”云苏一本正经,“而且,可以上网,这个世界,别的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很快就能知道。” “这么神奇?”凌霄道,“我一定要去你家看看。” “哈哈,”云苏大笑,“你相信我说的话?” “你说的,我就信,”凌霄道,“而且,我也很想知道,除了神州大陆上这四个国家,还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会的,凌霄,”云苏道,“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里,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有一群朋友,有你,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还未做,真的很好呢。” 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啊! 069,遇见秦霎 蓝英非要跟云苏一起去,说是要照顾她的起居,大秋在一边傻站着,不吭声。 云苏揉了揉太阳穴,说,“蓝英,真的不用,店里需要照顾,你得留在这里。” “我不,我要陪你。”蓝英眼睛里含泪,道,“你怎么忍心将我留在这里?我可以洗衣服,做饭,我还有功夫,我什么都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地低下了头。 “真矫情。”小春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自从云苏跟她说了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后,小春一直在心理上躲避云苏,亦知道与她发展的不可能性几乎为一百。 “你干嘛啊,”蓝英搡了小春一把,“谁让你说话了!” “我……”小春这暴脾气上来了,吹胡子瞪眼道,“你再搡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出去。” “小春!”云苏沉声责备她,道,“你先闭嘴。”转而缓和了些语气,对蓝英道,“我这次出门是要办正经事,而且,你的三脚猫功夫,只会给我贴乱而已,我不但要对付别人,还要照顾你,你说,是不是?”云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蓝英委屈地点了点头,说,“可是,我舍不得……” 云苏长叹一口气,说,“我答应你,半个月就回来,好不好?店铺就归你们照顾了,不然我们连银子都赚不了,只能喝西北风了,你的责任重大呢。” 蓝英咬了咬嘴唇,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说,“好,那你一定要尽快回来。” 云苏点头。 小春在一边噘着嘴,重重地扔给云苏一个包袱,“给你,盘缠和行李。” 云苏温柔一笑,说,“小春,谢谢你。” “不用。”小春翻了个白眼,道,“你武功那么高,应该没人能欺负到你,骏马已经让人牵在门口了,我就不去送你了。” “好。”云苏道,“你们都不用送我,去忙你们的吧。” 独眼强已经将行李背在了身上,就等与云苏一起出门了,道,“云爷,该走了。” “走。”云苏话音刚落,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跃上了马背。 这次的鹿城之行,独眼强是与云苏一起的,一来他的武功也可挤居高手之列,二来,他这次是以蛇头帮帮主的身份参加武林大会。 “云爷,你觉得这次之行如何?”独眼强道。 云苏摇了摇头,简练道,“不知。” “我已经派了帮里的高手,秘密潜往鹿城,昨日已得到到达的信息。” “嗯,”云苏淡淡地应了一声,“恐怕又有一场血战了。” “云爷有把握吗?” “我又不是神棍,我哪里知道?”云苏道。蓝英专门给雪狐做了个小布兜,挂在云苏身上,雪狐可以露出来一个头,滴溜溜的黑眼球望着外面,此刻,它动了动身子,“呜”了一声。 云苏掏出来一块牛肉干扔到雪狐嘴里。 雪狐嚼着牛肉干,吃得特别开心。 “云爷,你为什么要带着这小东西?”独眼强问。 “别小看它,”云苏微微一笑,“这小崽子极通人性,聪明着呢。” “没看出来。”独眼强纵了纵肩膀。 雪狐傲娇地瞥了独眼强一眼,长长地“呜”了一声。 云苏哈哈大笑,“它的意思是让你不要小瞧它。” 如此行走了半日,二人在龙城边境的小店打尖,将马栓在马厩休息,云苏与独眼强进店,打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小二,一碗牛肉片,一只烧鸡,一份爆炒小白菜,一碟花生米,两碗大米饭!”云苏朗声道。 “得嘞!”小二甩了甩肩膀上的白毛巾,蹦蹦跳跳地往后厨去了。 “嘿!你听说五日后,鹿城的武林大会了吗?”邻桌的几个男子一边吃,一边聊着江湖上的奇闻。 “这我怎能不听说?”那人一拍大腿,唾沫星子喷了出来,道,“据说,这武林大会还不是我们中原人士发出的邀请呢。” “岂不是对我中原人士的蔑视?”那人义愤填膺道。 “谁说不是啊,武当山掌门人听说后,可气了个半死,缕着胡须说,无论如何都要将这蛮子赶出中原,让他尝尝我们中原高手的厉害。” “是啊,据说,高手云集呢,绝对有好戏看啊!” “那肯定的,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是未知的呢。” “距上次的武林大会,已经五十年有余,以前的高手早已老去,江湖上新的高手层出不穷,可是啊,大家都只是听说,没有真正见过,这次便可一睹为快啦。” “我听说啊,”那人小声了点,“几年前丐帮选出了新帮主邢云,还是一位年幼的少年,却深藏不露,乃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一举打败了好几位长老,取了那打狗棒,江湖上盛传她的威名。只是,见过她的人甚少,除了丐帮里的人,没几个人见过她。” “你说,这次的武林大会,她会不会来凑热闹?” “会吧。”那人道,“毕竟丐帮乃一大帮派,岂有不参加的道理?” “嗯,你可知,最近新出了个帮派,势如破竹,叫什么蛇头帮?” “听说了,听说了!”那人激动道,“据说,那蛇头帮帮主力大无比,也是个难以抗衡的主儿呢。” “没想到新出了如此多的高手啊。”那人感叹道。 “就是不知道那西域蛮子是不是个好对付的!” 正在这时,有声音传到正在闲聊的几人耳边,声音阴沉而富有磁性,“西域蛮子?你们可认识他?” 云苏听人夸她正入迷,骤然被人打断,眼睛望了过去,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穿一袭黑色长袍,散着一头墨发,在黑色的对比下,脸庞苍白而精致的不像常人。他的五官立体,侧脸线条挺立,丹凤眼向上微微挑起,鼻梁高挺,嘴唇薄如刀片。 云苏被他的美貌所震慑,怎会有长得如此惊艳的男子,像个妖精一般的美艳,与凌霄的阳刚之气截然不同。 于是她的余光一直瞥着那边的桌子。 若是被凌霄晓得了,一定会扭断她的脖子的。 “这位公子……”正在说话的那人,似乎也被男子的行径惊讶道,“请问你尊姓大名。” “秦霎。”那人沉声道。 070,初初相遇 那人在脑袋里搜索了一下,仿佛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道,“秦公子一个人?” “是。” “秦公子可要坐下来,与我们一起聊一聊?” “也无妨。”秦霎道。 “小二,再加一双碗筷!”那几人是江湖人士,倒也豪爽。 “秦公子,此次也是要去武林大会?”那人问。 “嗯。”秦霎并不吃东西,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秦公子,看你长得柔柔弱弱,也不像个会武功的,你还是回家娶两房小娘子吧,就别跟大老爷们争武林盟主了。”其中一人大声道,随后哈哈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的?”秦霎轻声道,缓缓抬起了眼皮,望着那人,黑色的瞳仁慢慢变成了橙色。 那人的眼睛似乎被秦霎的眼睛吸住了,根本移动不开,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上涨得通红,全身开始痉挛。 周围的人纷纷被吓得站了起来,只有秦霎还一动不动地坐着,若无其事地注视着那人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功夫……”招呼秦霎坐下来的那人慌张道,“秦公子,你手下留情啊……” “晚了。”秦霎扭过头看了那人一眼,眼睛由橙色慢慢恢复成黑色。 再望向对面的人,七窍流血,脖子一歪,趴在了桌子上,再也不动弹了。 云苏皱了皱眉头,心想,只是盯着看,便能要了那人的性命,这功夫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这个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她攥紧了拳头,终究坐在板凳上,没有挪动。 “云爷……”独眼强也看出了端倪,唤了云苏一声。 云苏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秦霎的丹凤眼往云苏的桌子上扫了一眼,不知道为何,云苏总感觉他的嘴角有一丝轻蔑地上扬。 随后,秦霎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客栈,就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几人早已经是面如土色,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死人的尸体上的血肉居然慢慢地蒸发掉,最终如同一朵开败的罂粟花一般,剩下了皮包骨头,“哗啦”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二刚要将碗筷送过来,突然看到这一幕,吓得瞳孔一缩,大叫一声,“鬼啊”,晕了过去。 云苏也从未见过如此画面,这人武功如此高强,那么,可想而知,这武林大会要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为艰难。因为,她听见那男子说,他也是要来武林大会的。 云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那桌子跟前,道,“将他的尸体收了去吧,还有,此事先不要声张,若是传出去了,我也要你们的小命!” 剩下的几人呆若木鸡地点头,他们也不知这客栈究竟隐匿了多少高手,若是对自己功夫不够自信,还是不要声张的好,这道理,他们不是不清楚。 “阿强,我们走。”云苏道。 “是!” 两人牵了马,一路向鹿城飞奔而去。 期间路过一片丛林,云苏的马丝毫未放慢步伐。 突然有空旷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你可是丐帮帮主,邢云?” 独眼强刚要停下马,云苏道,“别停下来,继续走。” “是!”独眼强大声道,“驾!” 云苏冷笑,小声道,“小把戏,若是真想出现,我们不必逼他出来,他自会出现,切记,随时准备动手!” “是。”独眼强道。 “邢云,今日我便要来取你项上人头。”那声音在丛林上方响起,犹如鬼魂一般喋喋不休。 “那就来取好了。”云苏道,“不过,你为什么要取我的人头?” “因为,你丐帮藏匿了我教叛徒。” “是么?那你尽管去抓你的叛徒,来找我做什么?”云苏道。 “你放任丐帮不管,私藏叛徒,难道我还不该宰了你吗?” “你想宰就宰,哪来那么多废话。”云苏皱了皱眉,“装鬼好玩吗?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有神秘感?” “混账!”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怒气,“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挑衅我?” “废话真多,”云苏道,“你是不是巫蛊教教主?” “你怎的知道?” “中原人哪会像你这样装神弄鬼。” 那人大笑几声,出现在云苏前方的树木之上。 云苏“吁”了一声,马停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抬头打量巫蛊教教主。那人约四十岁左右,耳边留着两撮白发,眼窝很深,嘴唇略厚,确实不像是中原人士。 “原来还是个小朋友。”巫蛊教主玩味道。 “还以为是个英俊的公子哥,没想到是个小老头。”云苏反击道。 “丐帮果真是后继无人。”巫蛊教主冷笑一声,“其实我是该将你留在武林大会再毙掉你的,只不过,我确实已等不及要杀了你。” “等等,”云苏道,“你说我藏匿你教里的叛徒,是谁啊?” “弥休,他偷了我教练武宝典。” “哦。”云苏点了点头,“不认得,我丐帮那么多人,我哪能一个个翻出来,给你找。” “那你只好纳命来了!” “尽管动手。”云苏道。 “好,有骨气!”那巫蛊教主从树枝上,如同箭头般迅速地跳了下来,双手呈鹰爪形,直冲向云苏的心口。 “好毒辣的招式!”云苏道,腾空一跃,脚点在马背上,飞了起来,躲过了巫蛊教主致命一击。 “好小子,轻功倒是不错!”巫蛊教主道,另一式又起,他追在云苏身后,双脚点在树叶上,之间那树叶“咻咻”往下直落,“小子,难道你只会跑么?” “我是在浪费你的体力,”云苏手轻轻附在树干上,身体如同羽毛一般轻盈。 “哈哈,简直是笑话!”巫蛊教主快速冲上前去,一掌便要击在云苏后背上。 云苏身子一侧,像银蛇一般,躲过他的一击,右手迅速抽出背后的流朱剑,直刺向巫蛊教主。 流朱剑许久未出,早已饥渴难耐,瞬间释放的剑气将巫蛊教主向后击退了一大截,他的衣角也被割下来一块。 巫蛊教主正视那把全身乌黑,却暗暗透着红光的剑,叹道,“好厉害的宝剑。” 云苏冷笑一声,“你还未见识到它真正的本事呢,”说着,她手持宝剑,速度极快地刺向巫蛊教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071,是美女啊 一时间,两人的对战进入白热化状态。一黑一白,衣袂飘飘,剑气浓厚,杀机四伏,高手过招,果然分外精彩。 独眼强在下面看着,他决定暂时不去帮助云苏。 一来,到目前为止,云苏并不处于下风。二来,云小爷是爱面子的人,自己帮她,指定没面儿。 所以,独眼强只有暂时观战了。 “臭小子,没想到功夫倒还可以,”巫蛊教主站在枝桠上,道。 “老家伙,你的武功倒没我想象中的好,”云苏道,“是不是老了,不中用了?” “你居然敢说我老!看招!”巫蛊教主大吼一声,连树枝都颤抖了几分,他甩了一下衣袖,冲向云苏。 云苏伸出双手,来了一记化零为整,两人手掌交合在一起。随后,从他们的掌中产生巨大的气波,两人纷纷后退。 他的内功如此深厚?云苏暗暗想到,看来方才,他并没有真正置她于死地。不过,作为巫蛊教主,最值得忌惮的,应该不是功夫吧。 云苏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心想,这老头好狠,于是,假装轻松道,“老头,我瞧着咱俩武功相当,也别打了吧。” “岂能如此?”巫蛊教主道,“必须分个输赢。” “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你还欠我丐帮一条人命,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先找上门来了!” “我不知你这小奶娃子在说什么!且吃我一爪!”言毕,两人又打了起来。 又是半天功夫,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还是未分出个胜负,倒是都已气喘吁吁了,“老头儿,你还要打?”云苏问。 “当然!”巫蛊教主道。 “你耽搁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是绝对到不了鹿城了,”云苏叹惋道。 “哼,连命都没了,还想去鹿城?” “好大的口气,”云苏道,“阿强,你先走,我马上就来,不能再耗着了!”云苏朗声道。 “是!”独眼强道,“云爷,那我便先行一步!”说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绝尘而去。 “你一直都没用全力打,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云苏冷声道。 “哦?此话怎讲?” “巫蛊教主是在装傻么?”云苏道。 “呵呵……”巫蛊教主仰头大笑一声,道,“我只不过是在试探试探丐帮帮主真正的功夫罢了,没想到,也试不出深浅,你似乎也是在与本教主兜圈子啊。” “我可没时间跟你玩了,”见独眼强已经走远,云苏跳到马背上,打算骑马离去。 “哪里走!”巫蛊教主的魔爪抓向她的头顶,云苏猛地往一边躲,巫蛊教主竟将云苏头上的玉簪拽了下来。 一时间,云苏的长发如同漆黑的瀑布般,一泻而下。她一张嫩白而轮廓分明的侧脸如同仙人一般,展现在巫蛊教主面前。 巫蛊教主也惊了一下,望了望手中的簪子,道,“你,竟是个女子?” 云苏冷笑一声,道,“还我簪子来!”说着,一双手如同幻影一般,将巫蛊教主手中的簪子夺了过来,重新坐在马背上。 这才是她真正的轻功,来无影去无踪,巫蛊教主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簪子已经回到了云苏手上。 “你若将此事告知别人,我便将你的舌头割下来!”云苏狠声道,一双杏眼透露出一丝杀气。 巫蛊教主似乎还未从她是女人的真相上抽离出来。“没想到,丐帮帮主居然是个女子,还偏有一副惊为天人的美貌。” 云苏的手缓缓放在剑柄上,朱唇抿了抿,道,“你胆敢再说一句冒犯我的话。” “长得美,还不让人夸么?”巫蛊教主道,“况且,你又不一定能打得赢我。要不这样吧,你做我第五房小媳妇儿吧。” 云苏刚要抽剑。 巫蛊教主忙道,“慢着,不打了,我不欺负女人,今日且放你走,不过我教叛徒,还是要收拾的。” 云苏哼了一声,将青丝松松挽起,匆匆驾马离去。 巫蛊教主眯了眯眼睛,嘴角含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居然有点意思。 * 云苏赶到鹿城已经是半夜了,独眼强正在客栈门口来回转圈,急的焦头烂额。 “阿强,你还不休息,在这里做什么?”云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哎哟,云小爷,你可吓死我了,真怕你出个好歹。”独眼强担忧道,“我就不该独自先来。” “我的功夫,你还不相信?”云苏道,“再说了,若是我打不过他,你在那里待着又有什么用处?” 独眼强沉默一想,云小爷说的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云爷快去休息吧。”独眼强道。 “兄弟们呢?”云苏道。 “分别在客栈休息。”独眼强道。 “嗯,”云苏点了点头,“房之铭呢?” “他带着丐帮的兄弟,在鹿城的另一个客栈,怕目标太大,所以就没住过来。” “好,”云苏道,“让兄弟们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可就是武林大会了,你作为蛇头帮的帮主是必须要上擂台的。” “我知道。” 云苏重重地看了他一眼,“是以帮主的身份。” “好。”独眼强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他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变成龙城最大地下帮派的帮主,掌管了几百号的手下,垄断龙城的赌坊生意,直到在龙城,只要人们一提到他,无不色变。 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瘦小而倔强的少年所赐予他的,他这一辈子,都会为她效劳,奔波,受命。他一直都相信,她想给他的,都会给。但是,她若想拿走,也会轻而易举的拿走。 连他都不知道,这少年的城府究竟有多深,才会成为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 “云爷,”云苏要进屋的时候,独眼强叫住了她。 云苏回过头,说,“怎么了?” “一定要好好休息。”独眼强道。 云苏轻轻一笑,道,“你也是。” 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她应该是个内心柔和的少年。 ------题外话------ 收藏求破100。 072,大会前夕 次日,天一大亮,独眼强和房之铭便守在了门口。 云苏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道,“你们都来了,兄弟们呢?” “早已等候多时。” 云苏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我先洗漱,”随后又关上了房门。 云苏将头发扎了起来,插了一支玉簪,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绣着银白色的祥云暗纹,虽然,作为‘男子’的她身材瘦小,也就165吧。但是!她长得英俊。 就是俊!云苏任性地想。 她挺起了胸膛,望了望天空,今日天气倒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平静下,会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丐帮的兄弟与蛇头帮的兄弟早已在一片空地上,等着开大会了。 但是,两帮人互相谁也不服谁,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凑一起开会。 丐帮的兄弟嫌弃蛇头帮不是正经帮派,丐帮的称号响当当,居然与这种地下帮派有所瓜葛,简直是为丐帮抹黑,要一起开会,也该是峨眉派那样的正规帮派,最好还有几个漂亮小尼姑坐镇。 当然,作为新锐帮派蛇头帮,他们气焰嚣张惯了,一来,蛇头帮掌管龙城各大赌坊,作为地下黑帮,有的是钱,自然看不起破索索的丐帮朋友了,而且,蛇头帮被独眼强培训出众多一剑封喉的杀手,而且,此次到武林大会的,全是蛇头帮的精锐,自然是硬气的多。 两个帮派哼哼唧唧,你推我桑,几乎要打了起来。 房之铭却与独眼强坐在树上,聊天看笑话。 “喂,你们俩。”云苏站在下面,插着腰,说,“一个是帮主,一个是代帮主,专躲在树上,看好戏么?” 听到云苏阴森森的声音,两人吓了一跳,匆忙忙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喊道,“云小爷。” “云帮主。” 云苏哼了一声,“一会有你俩好受的。” 随后,明亮的眼睛往人群中扫了一眼,道,“大家方才为什么要打架?” 蛇头帮其中一人道,“是丐帮的人先动的手!” 丐帮朋友道,“是他们恶语在先,他们说我们是臭叫花子!” “你们本来就是臭叫花子!” “你们是恶霸!” 说着说着,两边又要打起来。 “住嘴,”云苏沉声道,“武林大会还未开始,自己人就要先掐起来了么?”她抬了抬眼皮,“你们都是我云苏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必须要和睦相处,若是一方有难,另一方,必须无条件帮助。今日的武林大会,不知道究竟会怎样的意外,若是西域巫蛊教全都出现在大会上,骤然屠杀中原人士,定会杀个措手不及。我就是要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才叫你们这些高手来的。你们可知道自己的任务?” “知道!”众人大声道。 “很好,我知道大家的功夫都不错,若是你们有能力拿走这个武林盟主,我自然也不阻拦,且甘愿听任调遣,所以,都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听到了吗?” “是!”众人声音豪放,震得林中的鸟扑闪着翅膀,往高空飞去。 “好,”云苏道,“到时候,各位听从行动,丐帮兄弟你们必须服从房帮主的命令,还有,蛇头帮的兄弟,你们必须听强哥的。若是有谁违反了帮里的命令,一个字,杀!” “到时候,以烟花为信,你们必须记住自己人的服装,以防伤错人。”云苏清了清嗓子,道,“阿强……” “在!” “我把兄弟们交给你,你必须对他们负责,一个人都不能少,检测你们能力的时候到了,若是最后,你没有完成任务,那么,你这个帮主的位子,也该易主了。” “是!”独眼强朗声道。 “房之铭,你也是一样的,在其位谋其职,这些都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出了岔子,你跟阿强的后果一样。” “是!”房之铭道。 “很好,从现在开始,”云苏声音沉了下来,“分头行动!” 武林大会是在鹿城一座名叫华阴山的小山上举行的。 当云苏赶到山上的时候,已经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云苏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顿时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人群在擂台周围,围上了个巨大的圈子,什么帮派的人都有,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一少部分是高手,来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 云苏扫了一眼,有峨眉派手持银剑娇滴滴的小娘子,前面站着她们的师太,果然是美貌女子都出在尼姑庵啊,云苏感叹了一声。 还有一群穿着灰色道袍,留着小胡子的道士们,云苏想,他们应该是武当派的。 只有这两个派别的特征较为明显,云苏能甄别清,剩下的都是不得而知的,不过,不认得也没关系,能打赢架才是硬道理。 云苏今天是是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参加武林大会,她站在丐帮前面,手背在身后,纳闷道,今日似乎并没有看到那个长相邪魅的美男子。 “你可是云帮主?”一个站在她旁边的男子问道。 云苏瞧了他一眼,那男子身着鲜绿色长袍,他身后的几个男子也是一样的装扮,看起来像是足球队队服。“你怎么知道?”她问。 “哦,”那男子倒也客气,“公子你站在丐帮队伍的前方,而且,气势如虹,不像是常人。” 云苏挑了挑眉,道,“你又是谁?” “小生还未介绍自己,”那男子笑了笑,“我们是绿峰山庄的人,我叫上官虹,后面的都是我的师弟,师父派我们参加此次武林大会。” “原来如此,”云苏道,“幸会幸会。” “早听闻过帮主大名,没想到,这一见,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公子风度翩翩,料想也是武功高超。” “不敢当,”云苏道,“便是过来凑凑热闹。” 正在这时,台上锣鼓声音响起,一个西域男子大声喝道,“都安静!” 台下的众人纷纷闭上了嘴,眼睛齐刷刷地瞅着台上的西域人。 那西域男子清了清嗓子,道,“首先,应该感谢大家捧场,参加此次的武林大会。此次,选出的武林盟主,便可统领整个武林,包括西域,这个,想来大家都是清楚的,我就不必再多说了,也请中原的各位高手,拿出实力来。那么,我宣布,从现在起,比武正式开始!”他手里的锣敲了一声。 073,武林大会 云苏打算先静观其变,首先上去的,都是小虾米,大鱼都在后面,她知道,在场的,一定有许多高手,她绝对不敢掉以轻心的。 虽然不知,这次蛇头帮与丐帮的兄弟,能不能用得上,不过,准备一下总是好的,她刚刚扫了一眼,混杂在这里的西域人,绝对有几百人。 而且,她对巫蛊教主并不了解,所以,他的心思也是难以捉摸的。 “云公子,我先上了!”那个叫上官虹的人道,刚说完,翻身跃上了擂台上。 台上是个西域大汉,已经在擂台上站了许久。 台下的中原人义愤填膺地叫嚷着,“打倒西域狗!打死西域狗!” 上官虹作了个揖,道,“小辈上官虹,特来讨教讨教功夫。” “就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哼,简直白日做梦!”那大汉道。话应刚落,双锤重重地击向上官虹。 上官虹拔出了剑,然而,他在大汉面前,显得特别弱不禁风,不过,好在身子灵活,如同泥鳅一般,倒不至于落入下风。 上官虹的剑与大汉的双锤击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上官虹快速向后退了几步。 这大汉的体力如此之大,在场的,怕是没几个人能硬打得过他。 上官虹还未站稳,那大汉的锤子又击向上官虹的前胸,上官虹往后闪躲,却未能成功逃脱。 胸口被重重一击,口中瞬间喷出了鲜血,他摔倒在地上,手扶在擂台边的柱子上。 他使劲睁眼睛,瞳孔有些发散,正好在云苏面前。 云苏皱了皱眉,说,“你还能坚持吗?” 他抹了一把嘴上的鲜血,咬牙切齿道,“能。” “打他下盘,他下盘不稳,”云苏小声道,“不要用剑了,你身子灵巧,只要不让他击打到你就行,还有,最好打他腘窝。” “谢公子提醒!”上官虹忍受着身体巨大的痛苦,重新站了起来,将剑扔在一边。 “居然还能站起来,”那大汉冷笑一声,道,“把剑都扔了,我看你如何与我对决!”说完,手持双锤,向上官虹奔来。 上官虹从一侧躲了过去,抬起脚尖,猛踢向大汉的腘窝。 只听大汉一声惨叫,捂住了腘窝,撕心裂肺道,“你居然敢使诈。” 上官虹早已经被大汉打毛了,并不废话,抬腿又是一脚,专踢腘窝,他并不与大汉硬拼,没一会儿,大汉便被踢得腘窝流下了黑血。 “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上官虹举起了右手,道,“我赢了!”话音刚落,双腿一软,口中喷出鲜血,晕了过去。 上官虹的师弟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冲上台来,将师兄抬了下去。 云苏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给独眼强一个眼神,独眼强微微点头,一抬脚,便站在了台上,速度之快,许多人都未看清,他是如何上的台。 “这位是……”主持擂台的西域人问道。 “蛇头帮帮主,独眼强。” 台下开始躁动起来,独眼强这个人,在龙城无人不知,他心狠手辣,什么事都是做得出来的。 “原来是强帮主。”看来这西域人也是听说过独眼强的,“台下有谁愿意与强帮主一决高下吗?” “我便来试试。”台下有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 人群让开一个道,那人缓缓走上台去。 云苏明显感觉到,这个人身上传出来浓厚的杀气,脚踩在地板上,似是有真气在流动,但,这个人似乎戴了人皮面具,并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请赐教。”独眼强道。 “那是自然。”那人道。 独眼强手持长刀,与那人很快就打到了一起,两人的武功都深不可测,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 台下的人纷纷叫好,从打擂台开始到现在,这是唯一一场让人目不暇接的战斗。 云苏在台下看着,她是紧张的,那人虽然用着剑,但是剑法鬼魅,压根不是中原剑法的套路,分明是来自西域! 云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突然耳边响起暧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小媳妇。” 云苏想的认真,压根没注意到有人站在了旁边,云苏扭过头去,看到那个人,嫌恶道,“滚。” “小娘子,气性如此之大?” “谁是你小娘子,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岁数这么大的老头儿,如此恬不知耻,是不是不要脸皮子了?” “小娘子,此话怎讲?” “你再叫一声试试,”云苏的手放在剑柄上,斜睨着他。 “不必动怒嘛,”巫蛊教主道,“一点也不女人。” 云苏快被这个教主搞疯了,还以为是个神秘,心狠手辣的武林高手,没想到竟是个色眯眯的糟老头子。 其实色也不是错,关键是,还是个四十来岁的西域老头。四十来岁!这个是绝对不能忍的。 云苏的脑子几乎要爆掉了。 “我说,你怎会在这里?”云苏道。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这场比赛可是我举办的。”巫蛊教主道。 “……” “你也是要来当这个武林盟主的?”巫蛊教主问。 云苏又睨了他一眼,道,“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你如此讨厌我?”巫蛊教主道。 “是,我们本是仇人,见面不打架,就已是万幸。” “除去外在的身份,我与姑娘,并无仇恨可言。” “早晚是要打的。” “我可以将这武林盟主之位让给你。”巫蛊教主道。 “让?”云苏冷笑,“我还用得着你让?” “你打不过我的。”巫蛊教主道。 “那也得试试。”云苏道。 “竟如此倔强?” “是。” “你的手下要输了。”巫蛊教主深邃的眼眸望向擂台,道。 云苏也看了过去,独眼强被那人逼的节节败退,还在拼死反抗,胸口上,已经多了三道剑痕。 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也不必再强撑。 云苏打了个响指。 独眼强立即抽回了大刀,躲过一击,眼睛如同两把尖刀,射向那人,不甘心道,“我认输。” 那人站在台上,几乎没受伤,依旧意气风发,朗声道,“还有哪位想上来赐教?” 074,报仇雪恨 云苏刚要上去,被巫蛊教主伸手一拦,道,“本教叛徒,由本教主处理,小娘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云苏将迈了一步的脚,收回来,心里暗暗一想,原来此人便是巫蛊教叛徒,于是,点了点头,说“可以。”他们教的事,她本不该插手。 她又重新审视台上戴着面具的人,这人居然在丐帮潜伏多日,而且,巫蛊教主一眼便知晓这人是巫蛊教叛徒,果然是独具慧眼。 “叛徒,你可还认得我?”巫蛊教主站在台上,台风甚强,若是年轻时,必然也是一意气风发的君子吧。 云苏明显感觉到那人的瞳孔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道,“我本不认得你。” “不认得?”巫蛊教主冷笑一声,“这才离开教里几天,连教主都不认得了?” 台下的观众们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这就是巫蛊教教主……” “巫蛊教教主是谁都冒充的了的么?”那人道。妄想将众人的焦点转移到教主的身上去,异常狡猾。 “冒不冒充,你等会便知,”巫蛊教主轻松道,并不有意与他争辩,“弥休,你现在若把典籍还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什么典籍?”弥休表情看不出有太大变化,问道。 “竟然还在装傻,”巫蛊教主已然微微薄怒,道,“我话已至此,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弥休冷笑一声,“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你以为偷了典籍,就唯吾独尊,想要称霸武林了么?”巫蛊教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气,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做梦。” “呵呵……不要以为我只学了典籍里的功夫,若是没点本事,怎么可能来争夺武林盟主?”这时候,他也不想再装傻了,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似是要与那教主决斗到底。 “好大的口气!”巫蛊教主道,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红色,只是转瞬即逝,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动手吧。”这人跟了他许久,他亦是有些感情的。 弥休咬着牙,将真气缓缓输送到各个筋脉,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话音刚落,那剑飞快地刺向巫蛊教主,快的让人几乎看不清楚。 果然是高手! 峨眉派掌门人感叹了一声:好功夫啊,出其不意,如此刁钻,武林上十几年不曾见到啊! 巫蛊教主仿佛是一阵风一般,黑色的影子围绕着弥休,一会儿袭击他的腿,一会是前胸,一会儿是后背,让弥休应接不暇。“就凭你也敢跟我叫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教主大吼一声,手法更加刁钻了。 虽然弥休的功夫也是极高,但是,还是落了巫蛊教主一大截。对付起他来,甚是有些应接不暇。 巫蛊教主的手指出其不意地戳向弥休后背,登时,弥休的后背多了一个可怖的血洞,鲜红的血液顺着口子喷涌而出,弥休皱了皱眉,咬紧了牙齿,也顾不上那血洞,迅速冲向了巫蛊教主,两人又重新扭打在一起,分外激烈。 巫蛊教主邪魅一笑,对于他来说,高手与低手,只是对付的时间问题。武功平庸的,只要他一出手便可以解决,高手只不过是需要时间稍微拉长一些罢了。就这么简单。而弥休属于高手一类,无论他在他手心里怎么跳,只要他一覆手,他必死无疑。他似乎乐衷于玩这种残酷的游戏,有一种看到猎物在掌心挣扎着的,玩弄着,那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云苏在台下看着,突然觉得这个教主有点可怕,他的眼睛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种淡漠的杀气,似乎将别人的生命不放在心上。 视人命如草芥。 “弥休,”巫蛊教主的嘴巴未张开,声音却发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若是再不还典籍,我就要了你的命了。”这是他对他最后的通牒了。 弥休擦了一把嘴上的鲜血,硬撑道,“尽管来拿!”心里却着实没有底。 “好,却是个有骨气的人!”巫蛊教主刚说完话,弥休的左腿上又多了一个血洞。 指头击打在*上,发出闷响,只见弥休的右腿上,前胸,胳膊,腹部纷纷流出了鲜血,这功夫如此诡异,台下人压根不知道这功夫叫什么名字。 弥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板上,血流如注,那情形简直不能用惨来形容。 后来,他连支撑的力气也没有,直接趴在了地上,嘴边冒着血泡,只有眼睛还能灵活的转动,他正在死死盯着巫蛊教主。那眼神中有愤恨,埋怨,不甘,似乎要将教主生吞活剥了一般。 “怎么,不服气?”巫蛊教主走到他跟前,一只脚踏在他身上,使劲搓拧。毫不留情。 弥休的身体在他脚掌的挤压下,又喷出一大口鲜血。 台下胆小的观众遮住了双眼。 “不……服……”弥休口齿不清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血顺着他的口齿的缝隙流了出来,异常可怖。 “呵呵……”巫蛊教主诡异一笑,“现在还要带着面具么?弥休。”话音刚落,他蹲下身,手指伸到弥休的腮边,用力一撕,眼前那人换了一副面容。 云苏的瞳孔缩了缩,她的指甲不自主地嵌入肉里,道,“房之铭?!”没想到真的是他。 弥休的眼珠转了转,手伸向云苏,苟延残喘道,“救我……帮主……” “哎……”巫蛊教主神秘地看了云苏一眼,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冷笑一声,道,“果然是我教副教主,连假皮子都带两副。”说完,毫不留情地将弥休脸上的另一副脸撕了下来。 这一次,弥休恢复成西域人的模样,脸色苍白,深眼窝,眼白上充满了血丝,长得也算上英俊,那消瘦的面色中隐藏了一丝奸诈,只不过早已奄奄一息。 “嗯,”巫蛊教主满意道,“这才是我的弥休呢。”他伸出手指,捏了捏弥休的下巴,凑近他的脸,鼻腔涌入一股血腥的气味。 “你……”云苏似乎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这人竟然不是房之铭,“不是房之铭,那么,房之铭……” 弥休的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于是,将话都摊开了,道,“已经被我杀了……” “那么,赵帮主呢?”云苏的眉头打成了结,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卡了一块东西,难受的很。居然被眼前这个西域人戏弄了这么久,房之铭都被陷害致死,那么,这么多天以来,都是这个人冒充房之铭在听从她的命令,云苏心肝颤了颤,这混蛋,竟然如此卑鄙! “也是被我杀的,”弥休虚弱道,“不然如何混入丐帮,学习丐帮的功夫……”嘴角不自觉挑出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是什么时候杀掉房之铭的?”云苏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跃而上擂台,揪住弥休的衣领,目眦尽裂,逼问道。 “他来沼泽打探消息的时候……那沼泽是我们的栖息地,到处都有耳目,怎会容忍其他人进入调查?于是,当他出现在沼泽时,我接到属下的消息,赶过去,将他杀了,咳咳,他功夫太弱了,这样都敢单枪匹马的来,真是胆大包天,咳咳。” “嗯……”巫蛊教主看着云苏惨白的小脸,认真道,“这个我可以作证,当时弥休将他实体带到我跟前,将他脸上的皮割了下来,做了这个面具。”他指了指扔在地上的人皮面具,像云苏坦白道。 云苏简直气炸了,她感觉她的五脏六腑所有的器官都在膨胀,迫切地需要找个口子释放出来,她攥紧了拳头,指骨“咔吧咔吧”地响,道,“这出苦肉计演的,果然是精彩。你可知,你浪费了我多少感情?” 她的眼睛通红,苍白而纤细的手指捏住弥休的脖颈,咬着银牙道,“丐帮的兄弟看好了,现在,就拿了这狗贼的命,为赵帮主和房副帮主报仇!早知如此,我定当早就杀了他的狗命!”话音刚落,云苏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听“咔嚓”一声,弥休的脑袋一歪,眼睛瞪得很大,再无了动静,身体如同一堆软塌塌的肉,摊在地上。 云苏一手抓起弥休的尸体,在空中转了几圈,猛地丢下台,只听“嘭哧”一声闷响,弥休的尸体便躺在了地上,脑瓜都快被摔崩了。丐帮的兄弟看到仇敌的尸体后,纷纷冲了上去,大吼大叫地拿着棍子敲击弥休的尸体。 随后,云苏将目光转回来,深呼吸一口气,整理整理衣服,沉声道,“现在轮到我上场了。” “云帮主……”巫蛊教主眯了眯眼睛,似乎丝毫不受刚才事情的影响,饶有兴致道,“不如武林盟主之位,我让给你好了。” “少废话,”云苏声音冷漠,道,“房之铭的死,你也逃不了干系。” “我冤枉啊,云帮主,该招的我都招了,”巫蛊教主道,“我可是什么都没做,跟我没关系啊。” 075,前来营救 云苏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这理由,果然够充分!”巫蛊教主道,“那就来吧。”而他,并不想真正对待对手那样,与她说话。 云苏则不一样,她缓缓将流朱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等等,”巫蛊教主道,“我不怕你,但是,怵你的剑,你敢不敢不用剑!” “这由不得你。”云苏冷声道。 “咱俩都不用武器,你觉得如何?” 云苏皱了皱眉头,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平竞争,难道有什么不对么?”巫蛊教主双手一摊,道。 云苏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你信不信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你凭什么割我舌头?碍着你了么?” 台下众人一瞧,这画风转变太快,令人猝不及防,台上的杀气荡然无存,竟然沦成一场略带任性气质的骂战。 这,简直不能忍的。 “还打不打了?”下面有人问道。 “是啊,还打不打啊,大家还等着看呢。” “都闭嘴!”那个西域主持人敲了下锣鼓,道,“专心观战!”这位可是他们大名鼎鼎的教主,看谁敢多嘴,简直不想要命了! “开始吧,”云苏道,“我得给丐帮兄弟一个交代。” “好。”巫蛊教主道,“我不会让你的,拿出你的实力来。” 巫蛊教主的话音还未落,流朱剑便刺向巫蛊教主的胸口,那剑柄散发出丝丝寒气。 巫蛊教主只见云苏柔软的身体如同一抹俏丽的蝴蝶一般向他冲了过来,这小娘子,果然是秀气,行若弱柳扶风,却力量有余,妙极! 身体如鹰隼般,灵巧一跃而起,躲过了云苏致命一击。 “你怎么不喊开始,就刺过来了?”巫蛊教主道。 云苏一边的嘴角上挑,道,“我打人从来不提前说。”话音刚落,又一剑刺向巫蛊教主。 她武功极高,那一剑可幻化为无数剑影,行动之敏锐,动作之俏丽,力量之雄厚,数十年难遇。 这一剑甚是不好躲,巫蛊教主往后猛退几步,站在擂台的柱子上,也不免被剑气所伤。 众人皆看呆了,没想到在今日这样的时刻,居然会遇到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在眼前决斗,绝对是一次视听盛宴。 他还未站稳,云苏一跃而起,身子轻盈如蝴蝶,到达一定程度,手持流朱剑从巫蛊教主的头顶直刺下去。 巫蛊教主又是一躲,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你不知道的功夫。”云苏道。 “居然还保持神秘感。”巫蛊教主道,“既然如此,且吃我一掌!” 巫蛊教主的内功深厚,与云苏不成上下,云苏的剑尖刺向教主,教主伸出双手尽力挡去,手与剑中间化出强大的气波,在两人中间飞速流动着。 流动之快而成风,两人的衣服,发丝纷纷向后飘。 云苏丝毫不敢轻敌,面色冷峻,反观巫蛊教主,亦是。 “好强大的真气!”武当派掌门,捋着胡须,眯着眼睛,感叹道,“果然是精彩!” 两人的对决持续了十几秒钟,云苏抽回剑,飞速刺向巫蛊教主的下盘,教主赶忙躲开,没想到她竟会有这么一招。 饶是如此,云苏已经刺中了他的皮肉,血液滴在流朱剑上,瞬间被流朱剑吸得一干二净,开始泛着丝丝红光。 “你这剑,怎会吸血?”巫蛊教主皱起眉头,略略吃惊。 “它不吸人血。”云苏冷笑一声道。 巫蛊教主反映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在拐弯骂他不是人。“有点意思,”他道,说着,张开双臂,如同大雕一般,卷着狂风,伸手拍向云苏。 云苏赶紧往后躲,躲过了巫蛊教主一击。 “你可知道,我最厉害的,并不是功夫。”巫蛊教主神秘一笑。 “自然知道,顾名思义,是放蛊虫。” “够聪明。”巫蛊教主道。 “巫蛊教自然只会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云苏道,虽然在说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来,依旧快而迅猛地击向对手。 “你是在骂我?”巫蛊教主躲开她的剑,挑眉道。 “你猜,”云苏道。 “谁的帮派还没点特色?”巫蛊教主说得大义凛然。 “呵呵。”云苏冷笑一声。 “笑什么?”巫蛊教主道。 “笑你。”手中的流朱剑在指尖转了一圈,带动周围空气的流动,云苏跃起,反刺向巫蛊教主。 “不打了,”巫蛊教主道。 “由不得你!”云苏道。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胆怯的。”巫蛊教主道,随后出其不意地伸出双手,掌下形成一阵真气,迅速流动,猛地击向云苏。 云苏知道他会有这么一招,但是,并未想到巫蛊教主的内功如此深厚,何况,现在的她,是悬浮在空中的,受到如此猛烈的一击,胸口被那股气所震动,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迅速往后退去。 云苏心想,这次算是完了,只怪自己太轻敌。 然而,正在此时,气波如龙卷风一般,袭击道胸口,登时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些动作,全部发生在一瞬间,她看到巫蛊教主的脸色变了变,随后,一跃而起,飞快地向她飘了过来。 云苏暗自揣测,难道他是来致命一击的么? 也对,这时候不乘人之危,也不是他的风格。 算了。 尽管如此,受着就好,反正打不过了。 可是,还未等巫蛊教主的魔掌伸出来,她便结结实实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袭白衣,视线渐渐清晰,那张英俊非凡的脸越来越明显,就如同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 他很少穿复杂花纹的衣服,常见的颜色是银白色,那颜色衬得他清淡出尘,如世外飞仙一般。 他的墨发如漆,挽在发顶,脸颊还是如此干净,纯洁,他的剑眉直入云鬓,眼睛明亮而深邃,每当他注视她的时候,那如清澈湖水般的眼眸都增添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温存。 他眼睫毛比女子的还要长,像两把小刷子一般,他低下头思考问题的时候,睫毛垂下,在下眼睑投上一小片阴影。 他的鼻梁高挺,唇瓣削薄而粉红,他的嘴角天生上扬。 再往下是他修长的脖颈,还有他凸出来的喉结。 此刻,他正看着她,目光如水般温柔,他紧紧地抱着她,他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这场比武大会,这里所有的人,都已然消失不见。 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二人,静静地注视着彼此,岁月静好。 当云苏的双脚接触了地面,她发散的思维抽回来,脸颊微红,似乎也忘记了胸口的疼痛,道,“你怎么来了?”女子在看自己心上人时,总是与他人不同的。 “救你。”他轻轻一笑,道,“为什么每次都不让我省心。” “我……不好意思……”云苏道。 巫蛊教主注视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心中徒增一抹酸意,以他的聪明程度,足以判断,这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也是知道云苏女子身份的。 而且,关系不一般,从他救她的速度来看,他的功夫,至少在自己之上。 长得还英俊! 服装上判断,家境富足! 这小娘子,从哪里找了个这样的男人? 巫蛊教主有点气恼,他方才是想来个英雄救美的,没想到,却被这男子插了手。 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卑鄙。 “喂,”他懒洋洋地道了一句,“还打不打了?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听了他的话,云苏松开了凌霄,挑了挑眉道,“为什么不打?继续!” “小心,”凌霄并不阻拦她,只是道,“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云苏望了望他漆黑的眼眸,笃定地点了点头。 云苏又跳上了台,手中握着流朱剑,道,“来吧。” 凌霄在台下背着手,望着台上二人的决斗,大脑飞速运转,这个人便是巫蛊教主了,原来长着个样子。 但是,凌霄的眉头轻颦,据他所知,巫蛊教主并不长这个样子,至少不该是这岁数,巫蛊教是擅长伪装的,这个,他是知道的。 而且,巫蛊教主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一般能种蛊解决问题,绝对不会动武,然而,他却已在此,与云苏决斗多时。 就算论武术,云苏应该也不会是巫蛊教主的对手。 凌霄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静静地想,这巫蛊教主从来不安常理出牌,那么,他又是为什么安排此次的武林大会? 他究竟有何阴谋? 他是不是想屠杀中原武林人士?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谜团需要揭开。 凌霄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暗自揣测,然后,护云苏周全。 云苏想的周到,其他的,应该也是有安排的。 正在这个时候,云苏的剑割伤了巫蛊教主的胳膊,血液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既然这样,”巫蛊教主做出个疼痛而纠结的表情道,“那我就认输了。”话音刚落,又用神秘的眼神看了云苏一下,做了个礼貌性的手势,便草草退下了台。 076,原来是他 剩下的人,再如何,对云苏来说,也都是小菜一碟,她连流朱剑都不用,单手便能将他们打下台,所以,可以说,一半的武林盟主,已经牢牢地握在云苏手中了。 巫蛊教主站在凌霄旁边,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云苏,唇角还含着一抹笑意,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凌霄似乎揣测到他会过来,并未感到意外,而是淡淡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 “哦?” “巫蛊教主,秦霎。”凌霄从口中云淡风轻地吐出这几个字。 秦霎的脸色瞬间僵了下来,眼睛闪过一抹杀气,道,“你如何得知?” “这你不必多管,我自然有渠道。”凌霄道。 “果然,这个世界大了,什么样的人都有。” 凌霄轻轻一笑,道,“你把别人想的复杂,是因为你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我确实不简单,”秦霎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道,“但是,我想要的东西,却很清楚。本教主也已到了娶亲的年龄,而这丫头,刚好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凌霄的眼皮跳了一下,道,“这岂是你说能要,就能要的?” “要不过来,我只好硬抢。”秦霎道。 “就这么野蛮吗?”凌霄望着台上那抹倩影,眼神迷离道,“我的人,这辈子都是我的。别人,想都不要想。” “我这个人,也有个原则,”秦霎道,“我想要的,谁都阻止不了。” “不妨试试。”凌霄道。 正在这时,云苏又打败了一个对手,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这里。 凌霄冲她笑了笑。 那女子的眼神就好像突然变得温暖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脸上飞起红色云霞。 而秦霎,则不能装作看不到。 她的眼睛好自私,就连一丝余光都不给他留。 最终,云苏很安稳地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她安慰自己,除去巫蛊教主的明显放水,还有凌霄拒绝参赛外,倒也是实至名归。 云苏孑然一身,衣裾飞扬,站在台上,眼神注视了台下众多武林人士,忍受着长时间战斗的疲惫,还全身酸痛,眼神倔强而清澈,她轻启朱唇,道,“很荣幸,各位!我邢云能担任武林盟主,也许,大家会说,如此黄毛小儿,何以承担如此重任,掌管武林。若是真有这样不服气的好汉,那么,我们就用拳头来说话!” “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们看不起我,真的。”云苏道,“反正我比你功夫高,想打架的尽管来找我好了。”话里,除了任性,也听不出别的意味来。 “还有,我要说的一点,既然武林人士已经联成同盟,那么,若是遇到国难深仇,需要用得着各位的,必须听候武林盟中的号令,同仇敌忾,保卫家国!你们可懂?” “同仇敌忾,保卫家国!” “同仇敌忾,保卫家国!”众人在台下热血沸腾地喊道。 * 云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战场硝烟弥漫,锦旗破碎,凌霄身穿盔甲,从死人堆里站起来,他手持长剑,发丝凌乱,脸上沾满了鲜血。 她能看到他悲伤的眸子,就好像有石子击打到湖水中,在心中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她特别想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手脚却都不受控制,她想大声地哭出来,可是,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无奈地看着凌霄,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脚上仿佛灌满了铅,走向她。 她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凌霄,凌霄,我在这里,你快过来。 凌霄缓缓地走到她跟前,他的眼睛通红,像是被血浸泡过的一样,他眼泪往下掉,是血红色的,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他说,“云儿,你别离开我……你不许死啊……你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云儿……你醒醒……” 可是,她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啊,她大声告诉他,“凌霄,我就在你旁边,你看看我啊……我没死……” 他无论如何都听不到。 云苏伸出颤抖的手,想要为凌霄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手却穿过了凌霄的脸,她碰不到他,她无法接触到他温暖的皮肤。 怎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已经死去了么? 云苏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凌霄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脸色惨白,急问,“怎么了?” 云苏一把抱住了凌霄,紧紧的,“原来你在这里……”她声音有点哽咽道。 “做噩梦了吗?”他轻声道,“别怕,我都在。你这几天太累了。” “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说傻话。”凌霄揉了揉她的头发,“除了你,没有谁能伤到我。” “凌霄,你别离开我。”云苏啜泣道。 凌霄怔了怔,这姑娘从来是以坚强的形象示人,就算两人在一起时,她也是机灵俏皮,从来未像现在这般,柔弱可人,需要被人保护。 “傻丫头,我不会离开你的。”凌霄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道,“我宠你还来不及,一直不都是你嫌弃我吗?”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云苏把眼泪蹭到他名贵的绸缎衣服上。 “你嫌我不够英俊,嫌我出身皇家,嫌我武功不够高,嫌我脾气大……”他还要说些什么。 云苏的手放在他的嘴巴上,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道,“你绝对是故意的!” “才不是,”凌霄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轻轻吻了吻,道,“像我啊,就从来不会嫌弃你,你长得倾国倾城,武功又高,身为武林盟主,而且,又是个大富豪,多少男子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呢。” 云苏被他说羞了,脑袋躲进他的怀抱里,道,“不许再说啦。” “好,依你。” “对了,”云苏望着他尖锐的下巴,道,“你怎么会来的?”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出其他状况,”凌霄道,“至少来了,能护你周全。” “宫里呢。” “暂时还不会出什么岔子,”凌霄道,“不过,凌墨应该是快有动作了。父皇进来的身子有所不适。” “怎么了?”云苏道。 “咳疾发作,一咳就是半天,根本停不下来,而且,还会咳血,太医开的方子治标不治本,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也是束手无策。” 云苏叹了一口气,道,“去找些江湖郎中,可能会奏效呢?” 凌霄沉重地摇了摇头,道,“父皇生性多疑,他是不会同意一些宫外的人为他医治的。” “那就这么耗着么?” “只能如此了。”凌霄道。 “身为帝王,也是不易啊。”云苏感叹了一声。 武林大会的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云苏此时正下榻在雀城的客栈,打算不日便回龙城。 正在她与凌霄吴侬软语的时候,门口响起了煞风景的敲门声。 “请进。”云苏不得不说。 话音刚落,一个男子,跨着步,走了进来,来者正是巫蛊教主。 “你怎么来了?”云苏的脸上立刻变的冷淡。 “我瞧着,咱们的武林盟主,并不欢迎我啊?”巫蛊教主玩味道,毫不客气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来。 “没有,”云苏口是心非,“你有何事?” “这位公子能在这里,凭什么我就不能?”巫蛊教主道。 “他长得俊。”云苏脱口而出。 “没想到盟主是如此好色之徒,”巫蛊教主眯了眯眼睛,哼唧了一声,“实在是让人失望。” “哦,那可以出去了么?”云苏道。 “不。”巫蛊教主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嘬饮了一口。 “那你是有事禀告?” “暂时没有。”巫蛊教主道。 “那你这是耍无赖?” “你可是我的小娘子,我看看你来,怎么了?” 凌霄听了这话,便不乐意了。他抬了抬眼皮,吐出一句简简单单的话道,“舌头不想要了么?”听起来丝毫不血腥。 “公子此话怎讲?”巫蛊教主自然听出话语中的敌意。 “不许冒犯她。”凌霄道。 “哦?我偏要呢?” 凌霄的唇角微微上挑,淡淡道,“那就只能把舌头或命留下了。” “好大的口气啊。”巫蛊教主道,“我还真想与公子对决一番,咱俩谁赢了,小娘子归谁,如何?” “比我弱的人,”凌霄慢吞吞道,“我不屑动手。” 巫蛊教主黑色的瞳孔,缓缓变了颜色,声音似乎是从地狱发出的,“那就来试试吧。” 凌霄只是飞速一瞥,便对他眼睛里的门道了如指掌,不去看他的眼睛,道,“悉听尊便。” 巫蛊教主拍案而起,身体如同幻影一般,移动到凌霄的身边,手持鹰爪状,直抓他的脖子。 凌霄怎么让他得逞,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坐在了桌子旁边,与巫蛊教主换了个位置。 云苏暗自纳闷,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也会变色?” 巫蛊教主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云儿,这很简单,”凌霄轻轻一笑,为她解答疑惑,“本就是同一人。” 云苏望了巫蛊教主一眼,吃惊道,“你是秦霎?”她想起那个客栈里,嗜血一般,面容苍白挺立的男子。 听了云苏的话,秦霎不再处于戒备状态,眼睛慢慢恢复成黑色,依旧冷漠如霜。 077,路见不平 “云儿,我们出去待会儿。”凌霄道,随后,很自然地牵起云苏的手,往门口走去。 “等等。”从身后传出巫蛊教主冷冰冰的声音,“我是秦霎。” 云苏扭过头,他还是那张四十多岁西域男人的脸,只不过,这次,从他的脸上,云苏看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又将头扭过去,淡淡地“嗯”了一声,不过,是不是秦霎,与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丫头!”秦霎又叫住了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云苏停下了脚步,道,“去哪里?” “回西域。”秦霎道,目光空洞。 “不是回不去了么?” “教里的兄弟先交给你了,”他说,“我去办点事情,有缘再会吧。” “好。”云苏道,“再会。” 云苏拉着凌霄的手,两人如神仙眷侣一般,是那样的般配,若是,旁边的人,换成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美好的画面? 秦霎暗自想。 * 鹿城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云苏与凌霄好不容易一起来了鹿城,所以在此处闲游几日,到处游山玩水。 两人同骑一马,云苏的小布兜里坐着雪狐,看日出日落,真是羡煞人也。 云苏靠在凌霄的怀里,轻柔道,“凌霄,若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会的。”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说,“我一定会娶你。此后,游山玩水,逍遥畅快。” 夕阳下,凌霄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云苏抬起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凌霄,我现在已经足够强大,足以祝你一臂之力了。”她提高了音量道,不管以后你与谁作战,哪怕是这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我都可以助你,不让你孤军奋战。 “难为你了,”凌霄叹了一口气,像她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本应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享受无限荣光,而不是为了在江湖上立足,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凌霄心里亦是内疚。 “不会。”云苏道,“你更为难吧,偌大的皇宫,尔虞我诈,不知何时遇难,也不知何时遭人暗算。这世间最黑暗的地方,莫过于皇宫了……对了,蝶舞美人还好吗?” “她集父皇宠爱于一身,别人怎敢难为她。”凌霄道。 “不过,”云苏道,“她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呢。”不知为何,云苏一想起她那张惊若天人的脸,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能是,曾经共浴过吧。 “你母后呢?”云苏道。 “身子也还算康健,她本就喜爱清净,倒也没人打她的主意。” “嗯。”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呢?”凌霄轻声一笑,道,“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一定不错。”云苏道,“你现在就在我跟前呢,没见到哪里不好。” “那可不一定,”凌霄道,随后抓住了她的小手,放在胸膛上,柔声道,“都在这里,你能感觉到吗?” 云苏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装傻道,“感觉不到。”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这里满满的,都是对你的想念。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哎,你看,那有一朵云,好美啊。”云苏生硬地转移话题。 凌霄挑了挑眉,依旧调戏她,道,“云再美,也没有近在眼前的云儿美。” “……”简直腻死人不偿命啊。 那几日,云苏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白日便与凌霄各处游玩,晚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她听他讲过去的事,或者,他听她讲未来的事。 只不过,再次回到龙城,却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日。 两人行在大街上,恰巧那日是鹿城的下县,觅县的集会,路上行人众多,到处是玩杂耍的,摆摊的,好不热闹。 云苏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与凌霄说说笑笑。 正在这时,突然出现了几个衙役,他们气势汹汹地叫嚷着,“都给大爷滚开!让开让开!耽误了大爷的正事,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个小孩,看起来像是与家人走散,站在道路中间,一动不动,抹着眼泪,哇哇大哭。 那衙役看到小孩挡住了路,甚是恼火,大声喝道,“敢挡了大爷的路,不想活了!”说着,抓起那小孩的衣领,悬空而起,往路旁扔去。 小孩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凌霄皱了皱眉,上前跨了一步,伸出双臂,将那小孩稳妥妥地接在了怀里。 小孩又哇哇大哭起来,云苏抚摸着小孩的头发说,“乖,不哭了,姐姐给你冰糖葫芦,好不好?” “云儿,你先抱着他。”凌霄道。 云苏知道,他一定是动怒了。于是,将小孩抱在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 凌霄走到那几个衙役面前,面容冷峻,道,“几位既然是衙门里的人,办事怎的如此潦草?” 那几个衙役上下打量凌霄,随后,破口大骂,道,“你是哪里的狗东西?居然敢管老子!老子砍了你的狗头信不信?” “不言不逊,”凌霄摇了摇头,道,“果然是狗仗人势。”话音刚落,他伸出纤长苍白的手,捏住了那衙役的下颌,将他硬生生地拖了起来,声音淡淡道,“你且再说一遍。” 那衙役在半空中挣扎着,道,“你赶紧把老子放下来,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想要我的命?”凌霄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道,“那不该由你们县太爷做主么?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衙役了?” “老子说砍,就砍!”那人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依旧嘴硬道。 “好,”凌霄道,他的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那衙役的下巴硬生生地被凌霄掰得脱了臼。 凌霄将他轻而易举地甩到地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脸,一点波澜都不曾有过。 那衙役疼得在地上打滚,剩下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前。 凌霄又走到他们跟前,道,“你们此次要去做什么?”指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剩下几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说。 凌霄上前一步,攥紧了拳头,语气淡淡地道,“我再问你们一次,到底去做什么?若是不说,下场……” “我们此次听从县太爷的命令……去……去抓一名犯人……” “什么犯人?” “强……强奸犯……”那衙役支支吾吾道。 “哦?”凌霄眯了眯眼睛,道,“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若是让我再看到你们如此在大街上横行霸道,我便将你们的脑袋悬挂在这城墙之上,以儆效尤。” “是……是……”那几个衙役哼哼哈哈的迎合完,便赶紧跑走了。 凌霄回过头,云苏已经将那孩子交给了一位妇女,那孩子已经不哭了。看来,应该是那孩子的妈妈。 “公子,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啊,齐儿怕是已经没命了。”那妇女抹眼泪道。 “不必谢。”云苏道,“你且带着孩子回去吧。” “公子,你们可要小心这里的衙役啊,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怕是会来报复的啊……” “是么?”云苏道。 “对啊,”那妇女道,“这里的衙役,比街头的恶霸还要黑心。经常到百姓家收取各种各样的税,人头税,青苗税,连骡子马的,这些都要交税,大家都是苦不堪言啊。” “竟会如此?”凌霄道,“据我说知,西秦国并未要求收人头税等。” “哎,这是县太爷订下来的规矩,这县太爷养了十一房妻妾,私下生活更是奢靡,那税怕是都装进了县太爷的腰包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就此罢休了。”凌霄道。 “哎……”那妇女长叹一口气,道,“他们今日要去抓的正是本县的穷酸才子,周启谋。那才子倒是满腹经纶,但是,从来未上过榜,倒也是一件憾事。” “他如何犯了强奸罪?” “没有人会相信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平日会在街头买字画,虽说赚的银子不多,却也常常接济穷人,”那妇女道,“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周启谋为了保命,便跑了。这事情,究竟是怎样,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清楚啊。只求公子不要在此处多待了,赶紧走吧。” “既然如此,”云苏笑了笑道,“我们便不能走了。” “为何啊?”妇女的脸色变了变,“公子们,我晓得你们都是好人,可是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你们留在这里,只会遭殃啊。” “不会的,”凌霄道,“你赶紧抱了孩子回去吧,我们便要去会一会那县太爷。”越硬的茬子,越要碰一碰。 当日夜。鹿城觅县。 寂静的夤夜里,四处响着蟋蟀清脆的叫声,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只有各家各户的烛火还亮着微弱的光芒,偶尔从小巷传来狗吠声音。 在夜里,两抹矫捷的身影,从黑暗中迅速划过,如同流星一般,又马上消失不见。 最终,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一间瓦房的房顶,四目往下仔细观望着。 “是这里吗?”压低的声音鬼鬼祟祟道。 “嗯,应该是。”另一个声音坚定。 “怎么进去?” 078,还原真相 “看到门口这两个人了吗?”那人用手比划了一下,“你搞定他们,我去里面找钥匙。” “为什么不是你搞定?” “我不会点穴啊。”声音有点委屈。 “哎,好吧,我就我。”另一个声音声音无奈道。 “你先上吧。” “好。”话音刚落,那抹娇小的身影如同柔软的羽毛一般,轻飘飘地滑落在地上的花丛中。 守卫的两个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对视了一眼,往花丛中走去,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 云苏心中暗喜,鱼儿要上钩啦。 而正在此时,房顶上另一抹诡异的身影已经溜进了牢房。 那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云苏五步远的地方,云苏出其不意,一跃而起,伸出双手,快速点了二人胸膛上的穴位。 两人瞪大了眼睛,立刻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苏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们,然后,将他们挨个扛到牢房门口,以免起疑。 当云苏溜进监狱的时候,钥匙已经在凌霄的手上了。 “怎么还不放人啊?”云苏道。 “等你。”凌霄道。 “走吧。”云苏勾了勾他的肩膀。 “是不是好久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儿,突然一做,就莫名兴奋?”凌霄挑眉。 简直一语中的,云苏仰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 凌霄纵了纵肩膀,道,“知妻莫若夫。” 云苏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 监狱很大,他们好不容易在最后的一个环境恶劣的狱间里找到了周启谋。 那周启谋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正趴在稻草上喘着气,脸色蜡黄,口中吐着血沫,瘦骨嶙峋,不见一点肉,像是许久未吃过东西一样,身上还有几只老鼠“吱吱”乱跑,乍一看起来,像皮包骨头一般,有点惊悚。 看到眼前站着两人,他的眼睛咕噜着转了转,想要爬起来,却奈何没有力气,这样重复了几遍,又趴了下去。 云苏神色凝重地望了望凌霄,赶紧打开了牢门,将周启谋扶了起来,道,“你就是周公子吧?” “两位是……咳咳……”周启谋耷拉着眼皮,想要礼貌性地作揖,却连手都抬不起来。 “我们是来救你的。”云苏道。 “谢……谢二位……”话音刚落,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凌霄将周启谋背到后背,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了,云儿。” * 客栈里。 凌霄找来郎中为周启谋处理伤口,他的前胸后背已经被烙铁烫了满满的伤口,除了烫伤之外,鞭打的伤痕布满全身,伤口已经化了脓,流出浓黄色的汁液,简直是触目惊心。 郎中帮他处理好伤口,已经是第二日的凌晨。 周启谋全身缠满了白布,依旧是昏迷不醒。 云苏二人累了大半夜,后半夜才回去休息,第二日清晨,云苏打了个哈欠,端了一碗稀粥,走到周启谋的房间。 凌霄已经在他的旁边守着。 “好些了吗?”云苏道。 凌霄摇头,道,“还是昏迷。” “会不会饿了?”说着,云苏坐到周启谋的旁边,便要给他喂饭。 “我来。”凌霄道。 “你会嘛……”云苏怀疑道。 “什么话,”凌霄接过她手中的碗,想当年,她受伤的时候,可是他一点点照顾好的,“你还没喂过我饭,怎可以喂别的男人?” “我才不希望喂你。”云苏道。 “为什么?” “那就意味着你肯定不能生活自理了,我希望你一直健康。”云苏笑嘻嘻道。 凌霄摇了摇头,对她表示无奈,随后将周启谋扶起来,一勺勺帮他喂饭。 云苏在一旁坐着在凳子上,托着腮,看他认真的样子,觉得他真的好有魅力,这个男子,若是生在现代,穿上西服,打上领带,一定也是英气逼人吧。 瞧他那下巴,尖的。瞧他的鼻梁,挺的。瞧他的嘴唇,薄的。 云苏砸吧砸吧嘴,这样的极品,怎么能让自己给碰上了,还收到雷峰塔里了呢?这么想着,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徒增一抹笑意。 “你在想什么?”凌霄突然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云苏立刻正经起来,道,“没什么,没什么。” “你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凌霄道,“是不是我太英俊了,让你欲罢不能。” 你不要脸! 云苏将这几个字硬生生地憋回肚子里,道,“好好喂饭,好好喂饭。” “我在想啊,”凌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看到别的同样英俊的男子,会不会也这个样子。”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秦霎深邃不见底的眸子,还有他刀刻一般的立体的面容。 “怎么会,”云苏道,“我是哪种人嘛。”说话底气,明显不足。 “姑且相信你。” 又过了两三日,周启谋在两人的悉心照料下,终于恢复了精神,他每日都会说上百遍感谢两人的话,听得云苏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你不要再感谢我们了。”云苏道,“作为一个侠客,就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多谢大侠,”周启谋作揖。 “你又来。”云苏道。 周启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凌霄坐在一旁,觉得也是到问他事情因果的时候,于是,道,“周公子,你可否告诉我们,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周启谋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他长叹一口气,徐徐道来,“那日,我本有事,要去求见县老爷。我敲了许久的大门,都不见有人出来,正要离去,却看到一个女娃匆匆忙忙地从那屋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那女娃的脸被打了好几巴掌,那女娃抓着我的衣角,哭着让我救救她……”提起此事,周启谋的面色犹如苦瓜一般,皱在一起,甚是纠结。 “然后呢?”云苏道。 “那女娃衣衫不整,小腿上全是血痕,我将她的衣服整理好,便要将她带走,可是……” “什么?”云苏意识到不详。 “那小女娃喷出一大口血,眼睛一闭,死了过去,再扭过头一看,那女娃后背被插了一根箭,从伤口流出许多鲜血,将我的衣服濡湿了。”说着,周启谋的眼泪掉了下来,“是我对不起那女娃。” “你先别哭,”云苏道,“那箭是谁射的?” “正是县太爷的守卫……”周启谋道,“那小女娃死在我的怀里,县太爷怕事情暴露,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强暴了那女娃,派衙役们追捕我……” 云苏咬牙切齿道,“真是欺人太甚!这狗官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是不配为人!” “西秦国有这种狗官,简直是百姓的不幸。”凌霄叹了口气道。 “二位,还是不要管此事了吧,县太爷在一手遮天,无人奈何的了他啊。” “哎,话不能这么讲,”云苏道,“瞧见这位爷了吗?他可是龙城派来的钦差大臣,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不要命!” “这位竟然是钦差大臣……”周启谋立刻诚惶诚恐地从床上爬起来,要下跪。 云苏将他拦住,道,“公子且好好休息,下大礼便是不用了。” “那大人为何不直接把小的救出来……而是……而是……劫狱呢……”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大人不走寻常路。”云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大人会给你个交代的。” “谢大人……”周启谋面露苦色道,“只是可惜了那女娃了,还这么小……” “云儿,”凌霄唤了她一声。 “嗯?” “明日,去县衙。”凌霄简单道。 “好嘞。” “你可有什么证据,”凌霄道,“证明这件事情,是县太爷做的。” “这……女娃已死,”周启谋为难道,“死无对证啊……” “看来,要好好思量一番了。”凌霄凝重道。 “对了,”周启谋眼睛亮了一下,道,“听说,那县太爷本是好色之徒,而且,对于幼女的喜爱胜过成年女子,所以,我料想……他府里应该关押着些许女童……” 凌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女童受到县太爷的侵害,那,觅县的百姓,一定满城人心惶惶。 此事,不可持续太久,要尽快解决才行。 当日夜。 云苏与凌霄潜入了县太爷府内,他们摸清了地形,云苏搜查南边,凌霄搜查北边,是否真像周启谋说的那样,许多女童被囚禁在此处,还未可知。 凌霄心情沉重,毕竟西秦国是凌氏天下,若是真出了这样的事,连县太爷都如此黑暗,那更不要说别的郡县了。 两人分头行动。 云苏挨个房屋检查起来,她身轻如燕,很是灵活,躲过众多小厮,在房屋间窜来窜去。 这县太爷家可真是大啊,又大又豪华,比孟府强太多了。 那房屋装扮的如同宫殿一般,红墙黄瓦,煞是美观,在后花园,居然还修建了不小的湖泊,湖中有茂盛荷叶,旁边便是一个小亭子,还有一座不小的假山! 云苏砸吧砸吧嘴,我一代名贾,居然比我还要奢侈,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 云苏刚要去一间房屋下偷听,两个提着灯笼的小丫鬟恰巧路过,云苏迅速躲进了灌木丛中。 079,藏身之处 “赶紧去给她们送饭吧,听说昨天还死了一个呢。”一个小丫鬟轻声细语道。 “是呢,再死了,老爷一定要了我们的命。”另一个说。 “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是那小丫头太不禁折腾呢。” “你说,老爷怎么会有这种癖好呢?” “嘘……”小丫鬟紧张地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间,道,“你可别乱说,小心掉舌头。” “我还是真挺可怜那些小女娃的呢,还不如当个丫鬟。” “话是这么说,要不是家里穷,谁的父母会将她们送过来呢?” “什么呀,是被骗过来的,我听厨房小厮说,这些小女娃都是被县老爷骗过来的。” “真的假的。”那小丫鬟吃惊道。 “当然是真的。” “好了,好了,不说了,再外面,嘴一定要管严实了。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苏将她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在了耳朵里。两个丫鬟口中所说的小女娃,应该就是县太爷的虐待对象了,云苏暗暗想着。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跟在她们身后,跟着她们,也许会找到那些孩子的藏身之处。 两个小女童穿过一个羊肠小道,旁边都是灌木丛,两个小丫鬟往后警惕地瞧了瞧,见没人跟着,才放心的穿进灌木丛,将一块扁平的石头挪开了,两人撑着灯笼走了进去,随后,拉上了那块石头。 云苏皱了皱眉,竟然如此隐蔽的地下!那县太爷好生狡猾! 待她们二人没有了动静,云苏才悄悄走了过去,挪开了那块石头,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地窖很大,进去后,有许多台阶,云苏一步步走了下去,每过一段路,便有两盏灯,不至于太黑暗。 走到尽头,有两扇门,云苏并未看清那两个丫鬟进了哪扇门,只得都试一下。 她推开其中一扇门,走了进去,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满屋子的黄金白银,还有各种各样的琳琅满目的珠宝,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居然私藏了这么多的金银财宝,这县太爷,究竟是什么人物? 不,应该说,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云苏攥了攥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隐忍着怒气,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既然不是这扇门,那么…… 她转过身,注视着那扇木门,便是这个了吧。 只是,不知道这门打开后,会是怎样悲惨的光景,她真希望,不要如同她想象中的一样。 云苏挪动着脚步,将右手放在门上,轻轻地推开。 眼前的一幕,清晰地印刻在视网膜上。她的瞳孔瞬间缩了缩,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在这房间里,有两个大笼子,每个笼子里装了五六个女童,不,云苏倒吸一口气,还有——男童。 每个孩子的脖子上都有一个铁项圈,后面拴着一个铁链,固定在石墙的钩子上。 他们的衣服破破索索,脸上、身上都有被鞭打过的血痕,此刻,他们正诚惶诚恐地拿着小丫鬟送过来的窝窝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有的孩子噎到了,却依旧往嘴里塞。还有的孩子将地上的残渣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塞到嘴巴里。 看到后面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有的孩子抬起头,睁着惊恐的眼睛看了看,随后,低下了头。还有的孩子,专注地吃手中的窝窝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两个丫鬟看到云苏后,惊恐万分,怎么会被人跟了进来! 若是被外人所知,她们的命就已经算是完了。 一个丫鬟在慌乱之中,将灯笼掉在地上,她们刚要大声尖叫,云苏迅速移过去,伸出双手,各在她们胸膛一点,两个丫鬟张大嘴,一动也不动。 看到这一幕,那群孩子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往后躲,聚成一个团,眼睛警惕地望着云苏。 云苏的心里好像被锥子扎了一般,疼得难受,这群孩子居然在这里受到非人的对待! 他们本该在家享受了父母的关心和疼爱,竟然被这狗官关在这里,实施暴力和虐待。 云苏眼睛通红,她走过去,蹲在笼子前,手握住了冰凉的铁笼,柔声道,“孩子们,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那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还是往后退,聚在一起,像一群无家可归的小羊羔一般。 云苏抹掉脸上的泪水,站起身,咬牙切齿道,“我会把那狗官千刀万剐,为你们报仇雪恨的。” 她晃了一下那笼子,这笼子是用钢铁打造成的,她根本不可能将这笼子扯断,更何况,孩子的脖子上还戴着铁项圈。 她蹲下身,往两个丫鬟身上翻了个遍,她们们吓得泪水不停地往下掉。云苏翻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找到笼子的钥匙。 “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云苏道,“你要是大喊大叫,我就立刻扭断你的脖子,听懂了吗?!”云苏露出凶狠的表情。 那丫鬟眨了眨眼睛,表示完全听云苏的指挥。 云苏解开她的穴道,道,“钥匙在哪里?” 丫鬟嘴唇不停地抖动,张了张嘴,惊恐地望着云苏,道,“不……不在……我们这里……在老爷……老爷管家……手里……” “到底是老爷,还是老爷管家!”云苏揪住丫鬟的衣领,道。 “管……管家……”她话音刚落,云苏便点住了她的穴道。 现在,她必须要先与凌霄汇合,找到笼子的钥匙,才能将孩子们救出来。 云苏深呼吸一口气,调整情绪,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苏回过头,是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孩子,此刻,瞳孔微颤地注视着云苏。 “你……不是要……救我们吗?”他连声音也抖动地厉害。 “是,”云苏声音坚定,目光柔和地看着他,“但是,我现在没有开笼子的钥匙,要去找钥匙,你们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那孩子道,“你还会回来吗?” 云苏嘴角向上挑起,略带苦涩地轻轻一笑,道,“会。” 那孩子重新缩了回去,隐藏在黑暗中,不再说话。 云苏快速走了出去,从洞口一跃而上,重新将那块石头压了上去,她飞到房顶上,学着蛐蛐的叫声,这是她与凌霄的暗号。 没一会儿,便看到一袭黑影飞快地飘了过来,他站在云苏旁边,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云苏凝重地点了点头。 “在哪里?” “一个地窖里。” 凌霄冷笑一声,似乎并不惊讶,道,“难怪找不到,这县太爷竟如此狡猾!” “那些孩子全都关在笼子里,我们需要找到钥匙,才能将他们救出来。钥匙在管家手里。” “我知道管家是谁。”凌霄道。 “你怎么知道?”云苏挑眉问。 凌霄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也不是白搜查的。”随后,拍了拍云苏的肩膀,道,“走!” 两人来到一间屋子前,凌霄靠在墙上,云苏则在另一边。 凌霄看了云苏一眼,对她歪了一下头,两人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下一秒钟,凌霄便扼住床上那人的喉咙。 床上那人立刻被惊醒,刚想大叫,凌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声音犹如地狱之神,“若敢多说一句话,你的小命就别想要了。” 管家“呜呜”了两声,表示同意。 凌霄松开了他的脖子,沉声道,“钥匙在哪里?” “什……什么钥匙……”管家装糊涂道。 凌霄又缓缓地将修长的手指靠近他的脖子,加重了力道。 “大爷,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钥匙啊……”管家为难道,几乎要哭了出来。 “我来提醒你,”凌霄道,“笼子里的孩子……” 管家眼睛转了几圈,打算打迂回战,陪笑道,“这个……钥匙不在我这里,在老爷那里,你们应该去找老爷啊……” 果然是经历过油锅烹煎的老油条! “那么,”凌霄说,“你的生命算是走到尽头了。” 正在这个时候,那管家突然从被子里抽出一把尖刀,刺向凌霄的手臂,瞬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血腥甜腻的气息。 那管家从床上滚下来,往门口跑去。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自己会如此倒霉,若是有一个高手,也许他有可能逃脱,但是,问题的重要性在于,这个房间里有两个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他就算插上翅膀,也在劫难逃。 守在门口的云苏,伸出脚尖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尖刀,下一步便握住了那把刀,第三个动作,便是将那把刀插在管家的后心,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尖锐的刀锋划破布帛与血肉的声音,随后管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云苏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冷笑一声,懒洋洋道,“霄,你就不该跟他说太多话。这人就是欠收拾。” 凌霄纵了纵肩膀,道,“还以为会问出来。” “现在只能靠自己找了。”云苏道,说着,从被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帮凌霄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两人在管家的房间里翻了个遍,终于在一只花瓶里,找到了一把钥匙。 “是这串吗?”凌霄拿起来,问道。 云苏拿着端详了片刻,道,“是吧,试试再说。” 080,受到重伤 他们拿了钥匙后,又赶向地窖,打开了笼子,那些孩子长时间不运动,腿软得连路都走不了了,更别说逃出去了。 可是,这怎么办?云苏皱紧了眉头,必须要将他们救出去。 “这……如何是好?”云苏道。 “没别的法子,背出去吧。”凌霄道。 云苏点了点头,只好如此了。 还好两人是练过功夫的,有一定的身体素质。于是,凌霄怀抱着两个孩子,出了地窖,云苏紧跟其后,将他们放在府外的安全位置,那里有周启谋的接应。 饶是如此,抱了两趟之后,两人也是累得气喘吁吁的。 但是,此刻是千万不能放松的。 现在,地窖里还剩下一个女童和那个稍微大些的男童。 云苏抱了那个女童,凌霄抱着男童,往地窖出口走去。 凌霄刚走到口,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云苏问,她预感到有所不详。 “云儿,”凌霄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 云苏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能自己走吗?”凌霄在那个男童耳旁小声道。 “嗯……”男童使劲点了点头。 “等会,你就跟在她们后面,知道了么?” “你……你呢?”男童问。 “我掩护你们出去。”凌霄轻声一笑,安慰他道,“没事的。你们都安全了,我才好脱身。” “好。”男童像个大人一般,回答道。 凌霄将那男童放了下来,纵身一跳,轻飘飘地站在地面上,环视着周围骤然多出来的火把,和中间站着的那个留着八字胡,满脸傲然和愤怒,身宽体胖的男子。 “你便是县太爷?”凌霄平静地问了一句。 “从哪里跑来的狗东西,居然敢坏了大人的好事!”县太爷咬牙切齿道,眯了眯本来就小的眼睛,抽出了腰里的佩剑。 “今天杀了你,就是替天行道了。”凌霄道。 “呵呵……”县太爷冷笑一声,道,“来啊,都给我上,杀了他们,赏金十两!”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抽出剑,冲了上去。 凌霄手无寸铁,他拧断了一人的脖子,夺掉手上的银剑,那剑在他手中化作千万柄剑,靠近的人,都被削断了脖子,无一幸免。 趁着混乱,云苏带上两个孩子冲出了包围圈,往房顶上飞去。 不好! 她心里暗叫一声,房顶上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弓箭手,正在她跃起来的同时,那些箭如同下雨一般,向他们袭来。 云苏倒吸一口凉气,是啊,就算她功夫再好,也不是钢铁之躯啊,更何况带着两个孩子,这特么…… 怎么躲啊! 另一边,凌霄与那群人交战正酣,她必须要将这两个孩子安全带出县太爷府。 云苏又躲过一枝箭,转变了方向,拼命向门口冲去。 然而,好似每个屋顶上,都埋伏了弓箭手一般,只要她经过的地方,都有箭凶猛地射过来,简直是防不胜防。 云苏脸颊上已经满是汗水,她咬了咬嘴唇,拼了! 她脑子在疯狂地运作,脚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放慢,而那两个孩子的重量,也如同秤砣般,死死地压着她。 “要不……”那男童道,“你把我放下来吧,把妹妹救走。” “别跟我说废话。”云苏甩给他一句,继续往前奔走着。 此刻的她,左手扶着背上的男童,右手抱着胸前的女童,而且要防备着向他们飞来的箭。 “你这样,是冲不出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男童继续道。 “小看我,是么?”云苏冷笑一声,“今天我就让你睁大眼睛瞧瞧我的本事!” 她躲过千百枝箭,冲到了门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一直拼搏下去。 也许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也许是这件事对她产生的刺激,也或许是,凌霄依然在里面奋战,所以,她也必须坚守着。 此刻,她感谢自己,在练武的时候,未曾懈怠过。 她感谢自己,一颗赤子之心,从来未曾改变过。 她感谢自己,作为一个侠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伸出脚,运了真气,使劲踹开了府里的大门,她嘴角扯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然而,下一秒钟,一支箭穿破了她的小腿,只听“噗嗤”一声,感觉到仿佛有鲜血沿着小腿往下流去。 慢慢地,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 云苏抽了一下鼻子,咬了咬嘴唇,脚上的步伐并没有放慢,这里……并不算安全。 “你受伤了。”那男童道。 “不打紧。”云苏道。 直到走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那些个孩子已经被周启谋带回了客栈,已经安排好,睡下了。 他看到云苏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公……公子……你怎么了?”周启谋意识到她的不对劲,问道。 “我……”云苏张了张苍白的嘴唇,“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周启谋看了一眼她的小腿,瞬间,全身的神经都崩了起来,天啊…… 她的下袍全被鲜血浸染了,满眼都是红色,而且,顺着小腿,滴到地板上。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而另一边。 凌霄对付起这些人,依旧是游刃有余。 让他惊讶的是,一个小小的县太爷府居然养着这样多的侍卫,人多到……死了一批人,又冲过来一批人,源源不断。 凌霄并不愿意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只是,这些奴仆全部都被十两黄金蒙蔽了眼睛。 他们太穷了,所以,需要这些金子,补贴家用。 凌霄为他们感到心酸,泱泱大国,像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 皇帝在朝堂上高枕无忧,哪知道黎民被压迫的痛苦。 就算知道,也是无能为力,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这么多的地方呢? 官吏无用,百姓受苦。 凌霄此刻真想活剥了这个黑心的县太爷! 可是,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那县太爷的周围围着四五圈侍卫,像铁桶一样,就算冲进去,也需要许久的功夫。 他突然想到云苏,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冲出去。 凌霄又击退了一波人,骤然向房顶上飞去,只是点了一下脚尖,便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待他回了客栈,周启谋和那个男童正守在床边。 凌霄面色凝重,走了过去,看到云苏那张苍白的小脸,她的额头上搭着一条湿毛巾,脸上的汗滴不停往下掉。 凌霄坐在床边,握住了云苏的手,抬起头问周启谋,“她怎么了?” “公子她……小腿中箭了,那支箭穿透了她的小腿肚,云公子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现在又发起烧,不过不用担心,”周启谋表情舒缓了一下,道,“医生已经帮公子瞧好病了,好好休养,不日便能康复。” 凌霄点了点头,道,“你们都去睡吧。我陪会儿她。” “不,你去睡吧,”周启谋说,“今天辛苦你们了,我在这里守着吧。啊……公子……”周启谋指着他的胳膊说,“你也受伤了啊!” 凌霄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这一刀,是管家划得,不过不算严重。“不打紧。”他说。 “我来帮你包一下吧。”周启谋摇了摇头,无奈道,“这些天,净有人受伤了。” “你怎么还不睡?”凌霄问旁边那个眼睛一直盯着云苏的男童。 “我要等她醒过来。”男童眼睛还是未从云苏身上移开。 “不必了,”凌霄道,“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你去睡觉。” “我不去。”那男童倔强道。 从他长这么大,除了云苏,还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凌霄重重地看了那男童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弘一。” “你多大了?” “十四岁。” “你家在哪?” “我没有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云苏恬静的脸上,表情不起波澜。 “就算我知道了你的底细,你还是要睡觉。”凌霄道。 “我不去。我要陪着她。” “你的话,没用。”说着,不顾那孩子的挣扎,将他扛了起来,扔到旁边房间的床上,简单粗暴。 凌霄扔下一句话,“你要是敢爬起来,我就再也不让你见你的救命恩人。” 男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恨恨地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 凌霄又坐回云苏旁边,他轻柔地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丝,她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他坐在她的病床边,焦急地等待她醒过来。 而她,就好像永远打不死一般,奇迹般的睁开眼睛,奇迹般的复活,奇迹般的生龙活虎。 他知道的,等她醒了,还是一样的笑靥如花,她会眨着她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她发出好听的声音,略带刁蛮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她叫他,凌霄,凌霄。 她的破坏意识如此强烈,嫉恶如仇。她视财如命,却又妄想拯救世界。 她是个矛盾体,却又如此吸引人的注意。 他是那么那么的爱她,那种感觉就像要把她拴在腰上,离他最远超不过三步。,但是,每当她受伤的时候,他都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压根不能阻止事情的发生,她是如此的独立。 他照顾她不周,他深深的自责。 凌霄垂着双眸,静静地陪着他的女子。 正在这个时候,门“嘭”的一声,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推开。 081,一夜温存 凌霄立刻将头扭过去,那个身材欣长,墨发披肩的妖娆男子正站在门口,夜行装与黑夜融为一体。 他此刻的眼睛散发出橙色的光芒,虎视眈眈地看着凌霄,苍白的脸没有一丁点血色,如同午夜吸血鬼一般,身上散发出一种凛冽逼人的气势。 他一步步走了进来,站在凌霄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你,为什么,要让她,受伤?”秦霎苍白的手指握住凌霄的衣领,逼问道。 “对不起。”凌霄微微垂下了头,轻声说道。他并没有甩开秦霎揪着他衣领的手,他知道的,这个人一直都在暗地里,默默地守护着云苏,他没那个资格。 “有用么?”秦霎冷笑一声。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凌霄自责道。 “要你,何用?” “我知道你一直暗中保护她。”凌霄道,“我该谢谢你。” 秦霎横了他一眼,接着蹲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子,倒出一粒丹药,放在手心。 “你要给她吃什么?”凌霄皱了皱眉,担心地问。 “补血救命的丹药。”秦霎瞥了他一眼,甩给他这么一句,随后,塞到云苏的嘴里,让她咽了下去。 “谢谢你。”凌霄道。 “你为何谢我?我救的是她,不是你。”秦霎还是冷冰冰的语气。 “你救了她,霄便安心罢了。”凌霄还是微微一笑道。 “她与你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不如早点放手。”秦霎甩给他一句。 “此话怎讲?” “她本是闲云野鹤,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路见不平,而不是与你回宫,待在那个尔虞我诈的牢笼里,你认为她是那种会被三纲五常困住的人么?”秦霎道。 “我不会让她回宫的。”凌霄眯了眯眼睛,笃定道。秦霎已经查清了自己的身份,对于他而言,也不是值得吃惊的事情。 “笑话,若是你父皇寿终就寝,下达圣旨,要你做皇帝,你又如何办?就算你将她封为皇后,你便不再纳妃了?历代皇帝,有哪个是真正能做到的?”秦霎突然大怒,抬高了音量。 “你……”似乎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床上那个虚弱的女子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虚弱的手抓着被角,“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秦霎看着云苏虚弱的脸蛋,面部表情缓和了许多,道,“你现在怎么像个病秧子一样啊。” “废话,”云苏道,“你病一下试试。” 秦霎目光柔和起来,像是三月拂过柳叶的微风般,“我才没你这么傻。” “你不要责怪霄,”云苏继续道,“他可是我未来的相公。那样的话,我会讨厌你的。” “那可说不准……”秦霎尽力舒缓开心中的伤痛,挑了挑眉,道。 “我现在若是不病着,早与你打了三百回合了。”云苏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话里的痞意却掩藏不住。 “好啊,待你病好了,我便虐你一番。” 云苏纵了纵鼻子,道,“信不信我让巫蛊教的朋友们打你啊!” “你变了,”秦霎撇了撇嘴,“你已经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怎的不敢?”云苏嚣张道。 “那你便好好养伤,我也该走了。”秦霎道。 “好。”云苏道。 竟然都不挽留一下的么?这个念头在秦霎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他摆出一张笑脸,道,“后会有期。”随后,走出屋外,关上了门。 云苏望着凌霄的时候,眼光如同初升的皎皎明月般清亮,道,“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抱抱我。” 凌霄“噗嗤”一声笑了,无奈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云苏感觉到凌霄身上好闻的檀香气息,还有他温暖的体温,他宽阔而坚硬的胸膛,享受般的闭上了眼睛。 “霄,”她轻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发出好听的声音。 “你不要把秦霎的话放在心上。”她说。 凌霄怔了一下,原来,她都听见了啊。“我不会像他说的那样。” “就这样躺在你怀里,就感觉好温暖,”云苏道,我就再也不会奢求别的东西了。 “睡吧。”凌霄道,“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云苏点了点头,面色浮现出一丝潮红,道,“你陪我一块睡吧。” “这……”凌霄亦犹豫了,“你腿上还有伤,我若碰到了……” “我想抱着你。”云苏直言不讳,这便是她真正的想法,一个人孤单太久了,她真的不想再度过漫长的,没有他的黑夜。 就姑且允许她任性一次,温存一晚,她保证,什么都不会做的。 “可是……”凌霄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他英俊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立体。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云苏噘着嘴,难得任性道。 “不是,我真的怕……” “那你躺在另一边,不要碰到伤口就好,”云苏道,转而又说,“难道你不想陪我?” “不……不是……”凌霄费力地解释,“那好吧。” “你怎么这么为难啊,”云苏道,“你不是一直想吃我豆腐吗?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凌霄长了这么大,从来就是以正人君子的形象示人,没想到如今竟会被他如此诋毁,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被逼疯了,什么话都敢说。 “我先吹灭蜡烛。”凌霄脸上难得飞出两抹红霞,道。 “嗯。”云苏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黑暗中,她听到凌霄的脚接触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听到他坐在床边,床板微微动了一下。 她听到他拉开外衣时衣帛的声响,和自己心脏“嘭嘭”擂动的声音。 一切甜腻的温馨,氤氲在黑暗中,揉开,放大,撺到鼻孔里,撺到全身的毛孔上,撺到空气中,甚至于每丝头发。 凌霄掀开了被子,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安静地躺在她的一侧,拉了拉被子,将云苏那边的被角掖了掖,保证她不会被冻到。 云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根本掩饰不住内心躁动而紧张的情感,若不是在夜晚,她的脸一定会被凌霄观察出异样。现在,只要她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他温暖的皮肤,无论前世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同一个男子共眠。 而她并不知道,现在的凌霄也已经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反复思忖,才敢发出。他活跃的心跳声比云苏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儿。”他唤她。 “嗯?” “抱住我。”他霸道地说。 “哈?” “我胳膊受伤了。”他道,“所以,只好你主动。” “我才不。”云苏道。 云苏的话音刚落,凌霄翻了个身,紧紧搂住了她纤细的柳腰,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道,“睡觉。” “喂。”云苏推了他一下,发现他的胸膛尤为坚硬,随后,小手情不自禁地在他胸前摸了起来。 “居然有胸肌啊……”黑夜里,看不到云苏逐渐发红的脸颊,“哇……还有腹肌啊……八块啊……” “别乱摸……”凌霄抓住她的小手,压在胸前,道,“小心我对你不轨。” “我还受着伤呢。”云苏委屈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凌霄的身上逐渐热了起来,他的胸膛上下起伏,呼吸粗重起来道。 “不是啊。”云苏说得大义凛然。 “我告诉你,云苏,你完了。”凌霄咬牙切齿道。 “别……别啊……我……”她话音未落,她的嘴唇已经在一片柔软中沦陷,他轻轻地撕咬她的唇瓣,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她柔嫩的小脸,已是一片潮湿。 虽然,云苏不怎么会接吻,但是,她尽量去迎合他。她似乎在品尝着甘露一般,吮吸着他的削薄的嘴唇。 他们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恋爱中,没有什么是比两人可以触碰到对方的皮肤更实在的事情了。因为和心爱的他在一起,云苏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身上每个细胞都如张开了嘴,灌了两壶美酒一般,畅快的很。 她彻底沉醉了,沉醉在他的怀抱里,沉醉在他的亲吻里,他的触摸里。 她知道的,凌霄也是。 她能感受的到他火热的感情,他是个懂得严于律己的人,就算是现在,他也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温柔起来,就像阳光一般,如水一般,给她最美好的人生体验。 夤夜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无论未来还有多漫长的路要走,无论现在有多少挫折,只要现在还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就是值得庆祝的。 那晚,云苏睡得很沉。 她躲在凌霄的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呼吸均匀。一夜的梦,甜蜜如糖。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在云苏的心中,初夜是要留在新婚的夜晚的,凌霄也并未逾越这道防线。 一整晚他都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坚实的小臂环绕着她的肩膀,他湿润的呼吸喷薄在她的发丝上,他呼吸的时候,能问道云苏发丝上,清香的气息,是那样的迷人。 如此,他已经很是满足了。 082,笑看天涯 早起,云苏睁开眼睛,旁边已经没有了凌霄的身影。 只有那被救的孩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云苏吓了一跳,道,“凌霄呢?” “睡在你旁边的男人吗?”孩子面部冷漠,没有一丝表情。 云苏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孩子会这样说话,但是也没责备他,只是道,“就是他。” “他去县衙了,”孩子道,“桌子上有饭,我喂你吃。” “不必了,”云苏拒绝他,道,“我自己下去。” “你还受着伤,”说着,那孩子将稀粥端了过来,试了试温度,刚刚好,舀了一勺,送到云苏嘴边。 云苏拿过他手中的勺子和碗,指了指门口,道,“你先出去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孩子问。 “没有。怎么会这么想?”云苏眼神怪异地望着他。 “你是女的吧。”那孩子依旧表情平淡。 云苏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孩子薄薄的单眼皮下那双刀锋般犀利的眼眸,并未打算隐瞒,道,“你怎么知道?” “感觉。”那孩子纵了纵肩膀,似乎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这孩子,不像是常人,说出的话,也如大人般成熟。“你叫什么?”云苏道。 “弘一。”孩子简练道。 “嗯,你既然没受伤,可以回家了。”云苏舀了一勺饭,放在嘴边吹了吹,道。 “我无家可归。”弘一道。 云苏又看了他一眼,“你家人呢?” “死了。”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轻启薄唇,道,“被县太爷杀了。” “那你要怎么办?”云苏道。 “求你收留我。”他道。 云苏被他逗笑了,道,“你求人,就这态度吗?” “嗯……我只会这样……”弘一认真道,“你愿意吗?”当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冷漠和敌意才能作为武器,保护自己。 “为什么让我收留你?”云苏对他的话感了兴趣。 “你是个好人,武功高强,而且,是你救了我。”弘一道。 “总结的不错。” “那么……” “我再考虑考虑……” “嗯……”孩子低下头,沉吟片刻,“好吧。” 县衙。 凌霄一身白衣飘飘,墨发挽起,一张英俊的脸笼罩了肃杀的气息,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茕茕孑立。 对面便是在堂上端坐着的县太爷,他正捋着那撮稀疏的胡须,眯着小眼睛望着凌霄。 他咳了一下,吐出一口浓臭的黄痰,发出浑浊的声音,“你就是昨天晚上擅闯县太爷府的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你可知你犯了大罪?” “我有何罪?”凌霄轻启薄唇,嘴角勾勒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你竟然不知?”县太爷肥胖的手拿起醒木,狠狠地敲了一下。 “有罪的是你,”凌霄道,“擅自抢夺孩童,困于府内,加以虐待施暴,还欲将你的罪行施加在别人身上,屈打成招。你的府内贪赃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不配为官,枉为人!有你这样的人,简直是为我西秦国蒙羞!”凌霄的手指向县太爷,铿锵有力道。 “你居然敢口出狂言,对本官出言不逊,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竟是不像个凡人说话,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吗?!来人,给我拿下去,关入大牢,隔日问斩!” “恐怕你没这个能力。”凌霄深邃而狠辣的眼睛注视着他,闪过一丝杀意。 听了县太爷的话,衙役手持长剑,将凌霄包围在一个圈子里。 “就凭你们?不自量力。”凌霄冷哼道,他话音刚落,从袖口里抽出一把软剑,那把剑犹如银蛇一般,在他的手心舞动。 就从圆心开始,血花喷溅出来,溅到地板上,只见视线所及之处,一圈一圈的人倒了下去,全是被割破了脖颈,伤口的切割异常整齐,若不是凶残的杀戮现场,仿佛如切割艺术品一般。 在这个评判公正的大堂上,出现这样血腥的一幕,还真是讽刺。 而公堂外面的百姓们,则是一片呐喊声,纷纷叫好,他们扯着嗓子,红着眼睛,叫道,“打死他们!” “杀掉县太爷!” “欺压百姓的恶人们!早就该死了!” 果真是民心所向!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公堂上,站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剩下的衙役,望着凌霄,纷纷后退,他们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感,他们似乎感受到了死神在耳畔的沉重的呼吸声。 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们徘徊不前。 凌霄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血珠,有的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来,他的眼白上亦充盈红血丝,他已经杀红了眼,嗅到了血腥臭的味道,就在这片不大的地方,浓重的让人想要呕吐。 他的软剑上血流成注,他雪白的衣服上,已经点缀上了点点红梅。 他抬起手,将脸上的血珠抹掉,往前跨了一步。 剩下的几个衙役往后退了一步,还有一个,绊住了尸体,差点摔倒在地上。 现场像是个巨大的焚尸炉一般,将所有的痴嗔怨怒统统焚烧,化为乌有。 “不想死的,滚。”凌霄削薄的嘴唇发出冰冷的声音。 那几个衙役仿佛听到了神邸的救赎一般,将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扔下,狼狈的跑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凌霄提着他依旧在滴血的软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迈过尸体,向县太爷一步步走过去,今天,他势必要除了这个做尽了恶事的县太爷。 没有了人肉的保障,县太爷知道大势已去,却仍不放弃,一手抓住旁边瘦小的师爷,慌乱道,“你给我上……” “我……我打不过啊……老爷……”师爷已是全身发抖了。 “要你有何用!”县太爷一脚将师爷踢到堂前。 凌霄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杀他,而是简单明了地道,“赶紧滚。” 那师爷使劲点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县太爷怎么可能打得过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双腿早已吓得发抖了,他站起身来,疯狂地将桌子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到凌霄身上。 只不过,被凌霄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去。 凌霄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慢慢向县太爷走了过去,他喜欢看这个肥胖县太爷眼神里充盈的恐惧,他就如同在看着即将将他吞噬掉的魔鬼一般。 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是时候拿走他的性命了。 县太爷见他一步步的逼近,像踱着步优雅的白猫玩弄着鼓掌之下的耗子般,县太爷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要求他,跑。 有多快,跑多快。 有多远,跑多远。 县太爷往后退了两步,掀起笨重的袍子,往公堂后面跑去。 他打开了后门,跑到大街上,他丝毫不敢松懈,也不敢往后看,他的身躯肥胖,已经累得喘不上气,却又不敢停止。 他穿过熙攘的人流,跑到一个小巷后,觉得已经许久了,应该是追不上来了。 他停下了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回头一看,全身冒出了细密的鸡皮疙瘩。那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手持带血的软剑,正站在瓦房顶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县太爷吓得魂丢掉了半个,赶紧又跑了起来,他穿过小巷,跑到百姓耕作的田间,回头望去,凌霄依旧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可是,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喘着粗气,挪动着肥胖的脚,依旧不想放弃,他还没活够,还有太多的荣华富贵没享用,在他的府邸内,还有金山银山等着他挥霍,他怎么甘心就此了断? 而凌霄,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还是那般冷峻的面容,挂着一丝鬼魅的笑意。 县太爷又往前跑去,他感觉心肺都要从身体中跳出来了,他的喉咙发胀,急需清水的滋润,他长满脂肪的双腿,也如同灌了铅一般。 汗水,沿着他庞大的脸庞,流了下来。 仅存的意识还在支撑了他,往前……不停地……奔跑…… 只是,越来越撑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要死了,眼睛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逐渐浑浊起来。 腿也无法支撑上身的重量。 他喉咙一热,喷出一口黑血,“嘭”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凌霄走到他跟前,俯视这个肥大的胖子,他脸庞是红肿的,遍布着点点血浆。 凌霄俯下身,手指放在他的鼻下,确定已经咽气了,他挥了挥手上的软剑,县太爷的脖子上多一道细细的,切割完整的伤痕,流出一串细长的血珠来。 凌霄轻而易举地提起了县太爷的脑袋,这才发现,他挥的那一刀,已是将头与躯干分离了! 脑袋还在滴着血,凌霄运用轻功,飞檐走壁,将头颅挂在觅县的城墙之上,供觅县百姓泄恨。 那日起,周启谋当上了觅县的县太爷,他诚惶诚恐地捧起那顶乌纱帽,虔诚地跪了下来,饱含热泪,他指着胸口道,定要当一位好官,造福觅县百姓。 云苏与凌霄离开的那日,周启谋与本县的百姓将他们送出了县城,人群中有那些得救的孩子,饱含热泪,为他们递上了瓜果蔬菜,干粮特产。 云苏一一回绝了,道,“乡亲们,你们留着用吧,我们拿不走。” “两位公子,若不是你们,乡亲们还不知道要被迫害到何时啊……我们觅县的百姓给你们磕头啦……”话音刚落,觅县的百姓纷纷跪了下来,磕起头。 “乡亲们,快快请起。”凌霄拱手回礼,道,“不必行此大礼,除掉奸佞之人,是我等本分,你们快快请起,且回去吧。” “是啊,乡亲们!快快回去吧!”云苏道,“我们也该告辞了。”时候亦不早了。 “等等我!”正在这时,一匹小马从土路上,卷带着灰尘,奔了过来。那马匹走近,出现的,赫然是弘一那张英挺非凡的小脸,他已经背上了行李,风尘仆仆。 “云苏,你考虑好,要带我走了吗?”弘一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问。 云苏没想到他会跟来,本是不想告诉他的,却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带他走吧?”云苏转头对凌霄道。 “嗯。”凌霄并没有说太多的话。 “你都会干点什么?孟府不养闲人。”云苏道。 “我会保护你。”弘一大义凛然。 “这倒不用,”云苏轻轻一笑,“你负责英俊就好。”她勒了勒缰绳,叫了一声,“驾!”马儿仰头嘶鸣一声,向前迅速奔去。 “我呢?”凌霄歪了歪头,表情淡漠。 “你啊,”云苏往后望了他一眼,“负责陪我笑看天涯。” 001,重病卧床 京城里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三皇子凌霄在回龙城的路上,被几十个武功高强的蒙面杀手包围,那些杀手剑剑命中要害,三皇子与其小书童,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身受重伤,逃到龙城城门前,已是奄奄一息。 守城的侍卫及时将其二人救起,醒过来,才知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 西秦国皇帝龙颜大怒,势必要找出此次谋杀的真凶,竟然敢大秦国三皇子都敢刺杀,简直不要命了! 三皇子此次去鹿城有功,杀掉奸佞之臣,造福一方百姓,有杀鸡儆猴之效,是西秦国一大幸事,此乃喜事。 朝廷上,皇帝当场拟旨,册封三皇子为朔王,赐宫外的华扬殿为朔王行宫。 皇帝的心理是常人难以揣测,尽管他逐渐老去,却仍然没封王,仅只有资质平庸的嫡长子凌墨顺理成章地封为太子。 三皇子是所有皇子里,第一个被封为王爷的,这样的殊荣,并不是谁都有的,而且,三皇子本事颇大,他治水患,镇雪灾,杀贪官,此次又身受重伤,若是再不封王,怕也说不过去了。 朝廷的大臣们松了一口气,在祝贺三皇子,哦,不,朔王的同时,也纷纷揣测暗杀朔王的背后主使究竟是谁。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皇宫里的人了,朔王必定使某些人感到慌乱和威胁了,所以欲除之而后快。 那么,这样一思虑,真相很容易便浮出水面了。 现在皇宫中也是人心惶惶,现在三皇子身受重伤,看似平静的皇宫,随着三皇子的归来,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是否会取代太子之位,或者,老皇帝究竟还能撑多久,都还是未知数。 皇宫。 静妃坐在床榻边上,哭得花枝乱颤,小宫女不停地为她擦眼泪,心疼道,“娘娘,您别哭了,朔王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我孩儿他,如此命苦,究竟是得罪了谁,才要伤他性命……”静妃苍白的脸上,由于哭过,更加毫无生机。 凌霄依旧躺在床上,到现在都还未恢复过来,当母亲的自然是担忧。 年迈的老皇帝在一旁踱来踱去,已经是满头华发,一副老态龙钟之相,他紧皱着眉头,却也是无能为力,“爱妃,你就别哭了。” 静妃还在低声啜泣着,道,“这孩子都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臣妾如何不心疼……” “霄儿从小身子健壮,不日便会好起来的。”老皇帝坐在床边安慰道。 “唉……”静妃叹了一口气,道,“霄儿从小便命运多舛,在宫外养了许多年,这才二十出头的岁数……却又……” “霄儿不会有事的,朕相信他。”老皇帝抬了抬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前方,感叹道。 “皇上,我能否到霄儿的府内去探望他?”静妃依旧抽抽搭搭。 “不可,”老皇帝皱了皱眉,“一介深宫之妇,如何到宫外去?” “那可是臣妾的亲生骨肉啊……皇上……您有五个儿子,您不心疼,可臣妾……臣妾……却只有这一个啊……” 老皇帝眉宇间已经有微微怒气,提高了音量,道,“什么混账话!你也是这五个皇子的额娘,没有区别!” 静妃吓得肩膀一抖,继续哭哭啼啼。 “朕去皇后那里待会儿,静妃你好生歇息吧!”说完,老皇帝甩了甩袖子,迈着大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华扬殿。 云苏穿着一身小厮的深蓝色衣服,鼻子下粘着一撮小胡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雕刻精致的红木凳上嗑瓜子,桌子上放着一盏上好的大红袍。 雪狐正儿八经地坐在另一个凳子上,轻轻扫着尾巴,细嚼慢咽地吃着牛肉干。 床上,则躺着散着一头墨发,脸色苍白而精致的美男子——刚被封朔王的凌霄。 “开心吗?”云苏一边磕,一边道。 “什么?”凌霄听了她的话,将头扭过去,脑袋枕着双臂,完全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被封王了啊。”云苏道。 “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情,”凌霄表面平静,道,“怕是不将我封成王爷,父皇也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 “哦?” “其实,就算我做很多大事,怕父王也不会太青睐于我。” “为什么?”云苏道。 “可能是因为我不是皇后的亲儿子吧,”凌霄道,“当年,父皇不理会皇奶奶的反对,将青楼出身的花魁娶了来,直接封成了皇后,坐拥整个后宫。气得皇奶奶从此长卧病榻,一病不起。” “啊?”绝对是皇家野史啊!云苏瞪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没想到身份尊贵的皇后娘娘竟然是青楼出身,“然后呢?”她继续问。 “我也是听母妃说的,”凌霄道,“虽然如今皇后已经人老色衰,父皇依旧对她宠爱不减当年,所以,父皇不喜欢我,我很容易接受。” “那,蝶舞美人呢?”云苏道,不知为何,她对蝶舞美人有一种极为微妙的情感。 凌霄轻轻笑了一声,“年轻的美人,任谁都喜爱吧,更别说是父皇了。” “有道理。”云苏道,“也不知道静妃娘娘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她现在一定很担心你吧?” 凌霄默然,“现在却是不敢告诉她的,过一段时日,便都尘埃落定了。” “这次,有把握吗?”云苏道,“我从来没参与过夺嫡之战。” 凌霄轻轻一笑,道,“我从来未做过无把握之事。” 云苏翻了个白眼。 “娘子不信?” “信的很。”云苏不冷不淡道。不知何时,云苏已经对这个称号已经欣然接受了。 正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云苏与凌霄立刻警觉起来,他们对视一眼。 凌霄将手放回被子里,重新闭上了眼睛,鼻息轻若无闻,仿佛纸片做的假人。 “是谁?”云苏问,打开了房门。正是身穿明黄色华服的太子殿下,凌墨。 虽然,云苏曾与凌墨有一面之缘,但是,凌墨天资愚钝,早已忘了在哪里见过云苏了,更何况,现在的她是乔装打扮过的。 云苏立刻拜了下去,恭恭敬敬道,“拜见太子殿下。” 凌墨轻轻点了点头,贵族气质十足。他直挺挺地走了进来,到凌霄跟前,睁眼斜睨一脸虚弱地凌霄,确认他还未醒,道,“他还未醒?” 云苏作出一副极其悲痛的表情,低声啜泣道,“朔王殿下他,有可能醒不过来了。”与此同时,从眼眶里掉下两行清泪。 “哦?怎么回事?”凌墨随意问。 “太子殿下,您还不知道呢?”云苏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朔王殿下被杀手追杀,身受重伤,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三弟还真是可怜,”凌墨摇了摇头,皱紧了眉头,在凌霄的旁边坐了下来,“究竟是谁如此残忍,要与三弟过不去?” 云苏在心里冷笑一声,这太子真是会装啊,明明是他派过来的杀手,居然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太医如何说?”凌墨又问。 “唉……”云苏长叹一声,道,“病也瞧了,药也喂了,可就是不见好。太医说,伤得太重,醒过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太医真这么说?”凌墨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一副狡黠之相。 “嗯……”云苏悲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本宫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三弟报仇的!”凌墨道。 “那真是多谢太子殿下了。”云苏道。 “可怜我三弟了……”凌墨伸手欲将凌霄额头上的头发往一边拨,手指刚要碰到…… 云苏突然大吼一声,“诶呀!” 凌墨吓得手突然一抖,恼火地扭过头,道,“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您的背后……”云苏吃惊地指着他。 “怎么了?”凌墨皱起了眉头。 “有虫子……”云苏支支吾吾道。 凌墨松了一口气,道,“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把它弄下来不就是了?” “是,太子殿下。”说着,云苏将他背后的小虫子捏了下来,那虫子还在云苏的指尖蠕动。 云苏的手突然一抖,虫子掉在凌墨的大腿上。 凌墨无奈地捏起了虫子,踩在脚底下,碾了碾,直到将那虫子碾的连皮肉都看不见了,才站起身,道,“本宫告辞了!” “恭送太子殿下!”云苏行了个礼,高声喊道。 凌墨横了她一眼,迈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直到凌墨的身影消失不见,云苏才又关上了门,道,“走了。” 凌霄缓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拿起一张洁白的手帕,在床边轻轻捏起一根极细的针,那针比那头发丝还要细上几分。 他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道,“居然还要致我于死地啊。” 云苏在一旁冷眼瞧着,道,“按说以凌墨的资质,想不起这样的法子。” “嗯。”凌霄道,“另有其人了。” 云苏接过手帕,将那根细小的针放在那盏茶里,茶水里瞬间冒起了水泡,整杯水泛起白末,升起一股刺鼻的烟。 “哇……”云苏捂住了鼻子,道,“剧毒啊……” 凌霄面无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果然是亲兄弟。” 002,欺负弘一 天气逐渐转凉,秋天已经真正来了。白云在蓝天下舒缓的移动,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且有清风拂过。 老皇帝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夜从他的寝宫都会传来悠远的咳嗽声,太医开出的药,治标不治本,简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由于身体的缘故,老皇帝将一部分奏章,交给太子凌墨来处理。 他倒也认真,待在太子行宫,足不出户,处理好后,将奏章交给皇帝的贴身太监李立。 皇帝看他倒也算是兢兢业业,有的奏章也不再翻看,便准了。 在外人看来,凌霄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在这样的秋风气爽里,他披着一件白色披风,站在桂花树下,硬挺的侧脸,如同天神一般,他好看的眼眸微眯,遥遥眺望前方。 在他身边,永远只留着那个身材瘦小的小厮,她常常抱着一只雪狐,在距离凌霄不远的地方,无忧无虑地逗玩着。 看起来,竟非常和谐。 然而,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平静之下,涌动着怎样的不安。 事情的发生,是在一个难得好天气的下午。 麟城来使骑着马,飞快地赶到了龙城,他面色凝重而冷峻,手持着麟城知府的急件,好容易骑到皇宫大门的门口,气喘吁吁地勒马,谁知那马“噗通”的一声,倒下,活生生地累死了。 “快……”那人从地上爬起来,道,“我要求见皇上……” “皇上岂是你等人相见就能见的?滚!”手持宝剑的侍卫大声喝道。 那人都快急哭了,道,“我真的有急事……再不见皇上,就……来不及了……” 但是,侍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 正在那来使苦苦相求无果之时,恰巧碰到了欲进宫的凌霄的马车。 凌霄听到呼喊了声音,掀起了帘子,看到是个来使样子的人,他满脸都是灰尘,样子甚是狼狈,知是出了事情,于是,淡淡道,“你是何人?” 知是坐着这轿子进宫的人一定身份尊贵,那来使卑谦地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声音哽咽道,“麟城……麟城怕是……撑不住了……” 凌霄皱了皱眉,道,“何出此言?” “麟城……”来使抹了一把泪,道,“麟城突然瘟疫,短短的十几天,已经有四分之一的百姓已经得了病,瘟疫传播速度快,来势汹汹,已有许多百姓因此而死,再不救命,麟城怕是完了……知府大人特派小的来龙城求助……” “没上折子吗?”凌霄道。 “上了……”来使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是那折子上了之后,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一点回信。” “竟有此事?”凌霄道,“你快快随我来面圣吧。” “是……” 老皇帝崴在龙榻上,揉着额头,听着来使结结巴巴的叙述,面部表情难以捉摸。 凌霄则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静观事情发展。 直到来使将事情的始末叙述完,老皇帝才缓缓抬起了头,浑浊的双目瞟了一眼,几乎全身发抖,已经趴在地上的来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道,“传太子凌墨……” “拜见父皇!”凌墨单膝叩了下去,“不知道父皇找儿臣何事?” “好一个凌墨。”老皇帝道,然后,伸出筋脉毕现的双手,将急件扔到凌墨的脸上,大声吼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好好看看你干的好事!” 凌墨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大怒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捧着那急件翻看一番,道,“父……父皇……儿臣不知此事啊……” “不知?”皇帝气得胸口起伏,道,“朕将一大半的奏折交于你处理,你竟说你不知道?” 其实,凌墨哪里有心思看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他将这些折子都交给了自己的爱妾处理,而他,则整日在行宫内醉生梦死,丝毫不知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这该如何是好? 现在只好咬紧了牙不承认,“儿臣……确实不知。” “好好好,”皇帝连说几声好,长叹一口气,转而对凌霄说,“霄儿,你说这事要如何处理?”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凌霄,抬了抬眼皮,看了凌墨一眼,目光冰凉,道,“回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太医马上到麟城处理瘟疫,拨出一部分银子,支撑麟城,消除百姓的恐慌,将感染瘟疫的人群隔离起来,防止瘟疫的继续传播。” 听了凌霄的话,皇帝的眉心这才稍稍舒缓,道,“就按你说的办,霄儿,今日,你便派几个得力的人去麟城处理一下吧。你就不要过去了,别伤了身子。” “是,父皇。”凌霄拱手。 “霄儿,”皇帝重新崴到龙榻上,徐徐道,“太子失职之事,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凌霄的余光瞟了已经站立不安地凌墨一眼,表情还是无任何的变化,依旧淡淡地回话道,“回父皇,此事由父皇处理,儿臣不敢僭越。”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表示认可,声音略带疲惫道,“太子凌墨,禁足行宫一个月,好好反省,若是今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太子之位,便就此易主了。” “谢不敢……谢父皇恩典……”凌墨早就已经吓瘫了,他诚惶诚恐地叩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不过,庆幸的是,老皇帝并未革除他的太子之位。 都怪这个凌霄!若不是他将这个来使接进了宫,便不会发生这种危害自己的事情!他心中想着,眼睛却却恨恨地瞟向凌霄。 * 孟府。 云苏躺在摇椅上,闲适地闭着眼睛小憩,手中把玩着一枝柳条,旁边是扎着马步的弘一。 他的头上顶着一只瓷碗,里面盛满了水,双腿之间则点着三炷冒着烟的香。 弘一一张英俊的小脸累得满脸通红,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他却死死咬着牙,一句苦怨都不曾有过。 “如何?”云苏轻松道,“舒服吗?” 弘一咬牙切齿道,“舒服。”他已经扎了三个时辰的马步了。 “撒谎。”云苏哼唧了一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撒谎!” “……”若是他说不舒服,她一定会说自己吃不起苦,反正不管怎样,都是有错。她就是故意刁难!弘一在心中暗想。 云苏睁开明亮的眼睛,望了望弘一。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欺负这个话不多,整天摆着一张酷脸的小小少年。 “你怎么不说话?”云苏挑了挑眉道。 “说,什么?”弘一无法一心两用,只得闭嘴。 “我这是在锻炼你,知道不?”云苏道。 “知道……” “嗯。”云苏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想保护我吗?若是你以后武功高强起来,自然可以保护我啦。” “是。”弘一咬牙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欺负你?” “不会。” “真的?” “嗯,你是为我好。”弘一乖乖地说。 “哼,学的还真快。”云苏哼唧了一声。 弘一又不说话了,专心扎他的马步。 “你说,你这样小,就如此英俊,长大可怎么得了。”云苏仰头感叹了一声。 “诶呀,”弘一大叫一声,裤子被烫了几个洞,头上的碗也顺势掉了下来。 云苏一瞧情况不妙,一只手抓住了降落中的瓷碗,另一只手扶住由于双脚发麻,即将摔倒的弘一的——腰。 弘一惊魂未定,一张巴掌大精致的小脸吓得苍白,瞪着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苏。 也不过是两秒钟的功夫,弘一的脸便由白变成了粉嫩嫩的红。 云苏看他站定了,才松开他,关心道,“没事吧?” 弘一点了点头,脸上潮红未退,轻轻地道,“没,没事。” “小心点嘛,”云苏道。完全忘记了是因为她的调戏,才导致人家方寸大乱的。 “好。”弘一道。 “歇会吧,”云苏道。 “好。”弘一拿了个小板凳,托着腮,坐在云苏旁边,闲问道,“你武功怎么这么高?” 云苏重新闭上了眼睛,慢吞吞地说,“我刚开始也与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功夫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我的师祖?” “嗯。他可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你从师于我,兴奋不?” “嗯。”弘一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他还健在吗?” “健在,”云苏道,“只是他生性自由,我也已许久未见过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 “明日,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哪里?”弘一好奇道。 “秘密。”云苏神秘一笑。 “杀人吗?”弘一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小孩子,别总是聊一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现在啊,就应该多读书,满腹经纶,这样,以后吵架的时候,才不会处于下风。” “万一……别人说不过我,便要打我怎么办?” “你傻啊,他打你,你也打他啊。”云苏双手一摊。 “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呵呵……”云苏冷笑一声,“就你这点三脚毛功夫,不被人打就算幸运了。” “那个,我会慢慢强大起来的。”弘一绷紧了小嘴,眼睛闪烁着光芒。 “我信,我信,”云苏不住点头,“不过呢,我现在饿了,要去吃东西,你去么?” “去!” 云苏脸色立刻变了,道,“去什么去,扎你的马步!” 003,危急之时 次日,夜。小巷。 云苏穿上夜行装,弘一在她一侧,他的腰杆挺得笔直,面部冷峻,像模像样。 “我教给你的轻功,今天晚上便用得着了。”云苏抬起头,望了望满天星斗的夜空,认真道。 弘一眼睛一亮,如同星辰一般,“好。我会跑很快的。” “嗯,今天非同寻常,你需保护好自己。”云苏道。她一跃而起,跳上了一间瓦房,身体轻盈如同羽毛一般,她扭过头,冲弘一招了招手,小声说,“上来。” 这是弘一第一次运用轻功,心里其实是有些怕的,他咽了一口唾沫,提了提气,忆起云苏交给他的方法,也跳了上来,只是没有站稳,差点崴下去,弘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苏赶紧扶住了他的小臂,然后将手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说话。 弘一点了点头,趴下来,仔细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凌霄说的果然不错啊,云苏暗暗想道。 这里的确是凌墨军队潜伏的地方,不,准确的说,不只是这里,若是凌霄揣测不错,这一片地域的下方,应该有秘密暗道。 他们在这里掩人耳目,偷偷的行动。 只是最近老皇帝对于凌墨的能力产生了怀疑,所以,凌墨的地下军队也蠢蠢欲动起来。 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那院子里燃起了火把,直至院子的各个角落都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云苏将头更加低了一些,眼睛却注视着里面的动静,丝毫不敢放松。 院子不小,且并没有太多的装饰物品,甚至连一棵树也没有。 正在这时,一支身着盔甲的军队出现在视线内,那支军队训练有素,只能听见他们整齐的步伐声,还有铠甲发出“铮铮”的声音,其他声音,一概没有。 他们的目光中释放出浓浓的杀气,面部严肃,整整齐齐地站在了院子里。 人数之多,每人之间有五公分的距离,占满了一整个院子。 云苏默默地想,若是她也有这样的军队就好了,随后,将这个思想拍回脑子里,她要这样的军队又有何用呢? 前面站了个将军,云苏定睛一瞧,简直吓了一大哆嗦,竟然是傅王爷! 他竟然是太子一党? 怕是连凌霄都不知道的吧。 这傅王爷平时隐藏的也太好了,谁都以为他听令于皇帝,没想到早就找好了下家。 云苏冷笑一声,这个心机颇深的老头儿,果然是喜欢折腾。 “将士们,”傅王爷道,“马上就是你们出力的时候了,内战不知何时会爆发,我们全都是为太子殿下效力的,若是太子殿下当上了皇帝,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所以,你们也必须拿出捍卫太子殿下的实力。必须坚持训练,上了战场,必须义无反顾!” 军队所有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长矛,表示同意。虽然未发出声响,但是,他们目光如炬,表示出了对功名利禄的渴望。 “在训练场,若是让我看到你们其中一人有一丝松懈,杀无赦!” 好戏,就要开始了…… 云苏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下的瓦片。 弘一瞧了她一眼。 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出现的赫然是户部侍郎董珏,他的身后跟着一小队士兵。 董珏与傅王爷本就有旧仇,今日一见,必然是要互相扯破的脸皮了。 董珏注视着傅王爷,脸上浮现出一副戏谑的表情。“傅王爷。”董珏挑着一边的嘴角道,“这大晚上的,您不回府休息,在这里做什么?” 傅王爷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关键时刻闯进来,有些惊讶,随后,便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严肃的表情,道,“董侍郎,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哦,”董珏笑了笑,道,“臣听属下禀告,这里有一支地下军队,今日便来查看一番,恐危及龙城的安危。没想到……”他摇了摇头,道,“今日一见,便是真的了。” “这……不会是你的军队吧?傅王爷,”董珏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居然敢过问我,命不想要了么?”傅王爷大声喝道,迈着平稳的脚步,慢慢走近董珏,可以听到他身上的铠甲摩擦时发出“铮铮”的声响。 董珏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 周围的空气冰冷,像是凝固起来了一般。 云苏还在静静地观望着,旁边的弘一也是冷静异常,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董侍郎,”傅王爷靠近他,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臣不知。”董侍郎声音郎朗。 “你是被乱刀砍死,暴尸荒野而死。” “臣听不懂傅王爷的话。”董侍郎沉着冷静道。 “董侍郎,”傅王爷并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说,“你可知道何时是你的忌日?” “臣不知。”董侍郎道。 “明年的今日!”傅王爷的话音刚落,便拔出了腰间的剑,直刺向董珏的腹部。 此时,董珏也抽出了剑,挡住了致命一击,左脚抬起,踹向傅王爷。 傅王爷往边上闪去,他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功夫自然是不错,而且,他素来力大无比,军中很少能有人及得上他。 没过几招,董珏便处于下风。 傅王爷的铁拳用尽全力捶向董珏,紧接着一脚将他踩到脚底下,右手持剑,挥到离董珏脖颈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住。 傅王爷冷笑一声道,“董侍郎,你儿子跟你一样,都是无能之人。你儿子打不过我的儿子,你打不过我,你们还苟且活着,真是有勇气。” 董珏被他说得极为羞愧,却已沦为手下败将,他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吧!” “别急,”傅王爷道,“既然被你发现了地下军队,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只是……”傅王爷诡异一笑,“你儿子的命……” “你若是敢动我的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董珏攥着拳头,撕心裂肺道。 云苏在屋顶上,紧紧注视着这一幕,随后,对弘一小声道,“你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要动,知道吗?” 弘一使劲点了点头。“你呢?” “我去救他。” 弘一的眉头皱成死结,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云苏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乖。” 弘一咧嘴,他又不是小孩子。 云苏如同一团黑色的飓风一般,从房顶上席卷而下,直冲到了傅王爷的跟前,双手成拳,猛地捶向傅王爷的胸腔。由于速度快,那拳头形成了幻影。 下一秒,傅王爷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的胸膛受到巨大的撞击,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往后轰然躺去。 一瞬间,云苏便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董珏。 此时,云苏带着面纱,董珏看不清她的面容。 “董大人,辛苦你了。”云苏道,“赶紧带着手下,撤离。” 董珏自然知道能出现在此处,数秒钟就能将他从死神手中救出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关键时刻,也不容他想的太多,于是,向手下招了招手,快速往门口走去。 然而,不幸的是,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傅王爷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凶狠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是!”那些将士早就练成一身本事,等着跃跃一试了。 他们手持长矛,大叫着,向云苏他们冲了过去。董珏的手下,全是些平时未受到专业训练,拿来充人数的士兵。 云苏暗叫不好,她暗自揣测,今日死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了。 那一大批将士没有多余的花招,招招致命。云苏挡在董珏的前面,然而,那些战斗力低下的士兵,在将士的第一波冲刺中,便死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她顾不了别的人了,只得道,“董大人,你先跟我走。” “不。”董珏坚决道,“我不能把手下扔在这里。” “可是,你不能死。”云苏坚决道,“你必须跟我走。” “你们今天,谁都走不了!”傅王爷大喝一声,“都给我上!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听了傅王爷的话,将士们又都冲了上去。 云苏一脚踢飞一个人,觉得这样打也不是办法,人太多,还未等逃出去,人就累死了。 凌霄那个家伙,怎么还不来!她翻了个白眼,同一时间,一个过肩摔将冲上来的士兵扔到背后。 “你是谁派过来的?”董珏问。 “你帮不上忙,就别说话了。”云苏咕哝道,“好奇心还这么强。” “……”董珏被她的话噎住。 正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大门突然被外面来的人撞开了,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他们手持长矛,全身散发出皇家御林军冷峻的气质。 院子里的人,一瞬间,动作都停了下来。 包括,傅王爷。 他看到穿着金黄色铠甲,头戴红菱盔帽的御林军,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御林军已然出动,显而易见,皇帝已经知道了这批地下军队的存在,那么…… 傅王爷的命运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004,弘一受伤 他使劲攥了攥剑柄,要想活命,现在只能拼死一搏了。 站队整齐的御林军各往旁边闪了一步,出现在视线中的,俨然是一身白衣,面部表情毫无波澜的朔王,凌霄。 在傅王爷的印象中,朔王凌霄一直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 他从未在朝廷,或者偌大的皇宫,出现过任何失误,也未有任何不妥当的言论。 他亦未从见他动过怒。朔王的表情永远没有巨大的起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一样。 老皇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他不争宠,不夺嫡,倒像是位世外仙人。 正因如此,他才让他感到可怕。 这个人,能隐藏到这种地步,一定是颇有心机的。 “朔王?”傅王爷冷哼一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先发制人。 凌霄还是那副冰山一样的面孔,反问道,“傅王爷,你说我来这里干什么?在平民家里藏着这么一支军队,我难道不该来看看?” “朔王,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否则,我真不确定,你明天还能否好好的站在这里。”傅王爷威胁道,他现在也算是鱼死网破了,大不了,就将这个王爷也一并杀了! “笑话,”凌霄皮笑肉不笑,“瓮中之鳖,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你若此刻放下刀剑,我可以求父皇饶你一命。” “朔王,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打算活着出去。”傅王爷严肃道。 “傅王爷,你为西秦国的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千万不要在夺嫡之战中,折掉了前程。” 傅王爷眯了眯眼睛,这位朔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为太子卖命的真相。 “难道你忘记了你的儿子的了么?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着想。”凌霄面色平静如水,抽丝剥茧道。 “朔王,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军队不一定比御林军差,尽管来试试吧。” “看得出来他们训练有素。不过,你当将军这么多年来,一定知道御林军的威慑力。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冷血无情了。”凌霄道,“你一定要想好,若是就这样死了,以你的罪行,是要株连九族的。” “我……” “或者,还有一条路行得通。” 傅王爷抬起头,望着凌霄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拿起你手中的剑,自刎。我会向父皇求情,你一人牺牲,或许小王爷可以免除一死。” 傅王爷思忖片刻,其实,凌霄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如何,他绝对难逃一死。只是,他还不忍抛下他战斗力极强的地下军队,他不甘心为他人做了嫁衣。 难道作为朔王的凌霄,就没有一点谋权篡位的野心么? “要是我不答应呢?” 凌霄抬了抬眼皮,望着傅王爷,轻启薄唇,道,“不答应?那你与这里的人,都得死。” 傅王爷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是不忍心让这些将士们都随他走向灭亡的。 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已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当下,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能答应我,不伤害家人和将士们?”他开始动摇。 “可以。既然我答应了你,便会做到。”凌霄笃定道。 “好。”傅王爷终于低下了他恃才傲物的头颅,“我自刎。” “怪就怪,你跟错了人,办错了事。”凌霄冒出来这么一句,本是个杀尽敌寇,战无不胜的将军,如今竟在夺嫡之战中,败下阵来,真算是白瞎了一条命。“动手吧。” 傅王爷抬起手中明晃晃的银剑,放到颈边,他似乎感受到了剑身上阴寒的气息,还有浓浓血腥的味道,那让他有些作呕。 傅王爷回忆起自己金戈铁马的一生,十七岁从军,成为先锋,升为副将,有勇有谋,受到皇帝的赏识,摇身一变,成为西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战功赫赫,西秦国无人匹敌,由将军直接拜为王爷。 他本是这一生荣华富贵都享之无穷,用之不尽,奈何却因为听令于太子,而断送了这样丰功伟业的一生。 傅王爷长叹一口气,最终望了一眼与他日夜相伴的战士,声音悲怆于耳,道,“兄弟们,来世再相见!” 尖锐的刀锋终于划破了脖颈细软的筋脉,瞬间鲜血喷涌而出,化作一条艳红色的弧形,喷洒在地面上。 傅王爷瞪着他那不屈的眼睛,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再无了动静。 凌霄弯下腰,将他的眼睛阖上,他敬重他是一条好汉。 那些将士们,看到傅王爷已死,纷纷红了眼睛,其中有一个带头的道,“杀了他们,为王爷报仇!” 凌霄并不惊讶于他们的反应,简单道,“冲上来的,杀无赦!” “是!”御林军铿锵有力道。 两方军队很快就扭打到一起,此刻,兵戎相见,两方均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打起来并不含糊,一时间呈胶着状。 到处是将士呼喊的声音和兵器交锋的声音,相当激烈。 趁着这功夫,云苏将董珏带到了房顶,道,“你在这里待着,不准乱动,结束后,我会将你送回去的。” 董珏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弘一,你保护着他,知道了吗?” “好。”弘一道,“你干嘛去?” “我去下面帮凌霄哥哥。” “你,要小心。”弘一关切道。 云苏笑笑,道,“我知道了。” 由于那支地下军队,并无人带领,犹如一片散沙,时间一长,便暴露出了弊端,御林军没过多久,便将他们通通制服。 剩下的一些士兵,纷纷投了降。 在那群士兵里,有一个人悄悄抬起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房顶,握紧了手中的长矛。 凌霄在前方指挥着,将这些士兵带走,云苏则站在他的一侧,场面已经都在控制之下了。 只是,那人瞄准了房顶上的人,用尽全力,将长矛往房顶掷去,速度之快,力度之大,云苏压根来不及反应,那矛直刺向董珏。 董珏的瞳孔缩了缩,心里知晓,他已经是难逃一死了。 就在火光电石之间,弘一挡在他的身前,下面的云苏瞪大了眼睛,撕心裂肺道,“不!” 弘一最后一眼望向云苏,他漆黑的眼眸明亮犹如星辰。他的嘴角挑了一下,做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是你说的,要我保护好他。 我做到了啊…… 他低下头,看到穿肩而入的长矛,还有从伤口流淌出的血液,他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痛。 就是,好像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他的双手无法再支撑着他,他的身体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董珏被惊吓到,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抓住弘一的时候,只扯住了他的衣角。 衣角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扯下来一块,他还是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就在那一刹那,云苏夺掉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使劲刺向下毒手的那人,长矛直接穿过了他的心脏,那人闷哼一声,当场毙命。 云苏直冲过去,抱住了正在下滑的弘一,他稳稳地掉在她的怀里。 云苏焦急地看着弘一苍白的脸,他的嘴角挂着血注,眨了眨眼睛,望着云苏。 “没事的。”云苏拨了拨他脸上的碎发,眼白上已经全是红血丝,她嘴唇微微颤抖,“我马上带你回去。” “好像,有点疼了。”弘一说。 “傻孩子,你不要睡觉,睁着眼睛,我找龙城最好的郎中医治你,你会没事的。” 弘一笑了笑,说,“云苏,你长得真好看。” “你说什么傻话呢。”云苏掉下眼泪。尽管与这少年认识的时间还不够长,但是,这孩子的性格,她着实喜欢。 她完全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疼爱了。 她不想他出事,一点都不想。 云苏抱起弘一冲出了门,直奔到医院门口,一脚踹开了门,简单粗暴。 那郎中还以为进劫匪了,从床上弹起来,道,“谁啊?” 他点燃了蜡烛,才看到云苏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少年身上插着一支长矛,伤口正在往外冒着血,不过并不多,看来已经被人点了穴,止了大量的血,场面异常惊悚。 “快,快放床上。”郎中瞬间清醒了。 少年眼睛还在使劲睁着,眼皮异常沉重,但是,他不敢闭上,他怕再也见不到云苏那张好看的脸了。 云苏蹲在床边陪着他,道,“乖,会没事的。” “我得先将这根东西拔出来。”郎中观摩着弘一的伤口,道,“可能会有点疼。” “好。”弘一嘴唇发白,脸上流下了汗水。 “你忍着点。”郎中道。他命云苏准备好了水盆,绷带,之类的东西,随后,撕开了弘一的血衣。 少年的肩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了,郎中一点都不敢松懈,他将伤口周围擦拭完毕,将长矛拔了下来。 一瞬间,血液喷涌而出,云苏的脸也粘上了鲜血。 而弘一一吭不吭,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疼痛。 郎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是拔出来了。”然后,开始娴熟地为他处理伤口。 看着弘一已无大碍,云苏终于舒了一口气,方才可真是吓坏她了,还以为这孩子的性命就此陨落了。没想到,他的身板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壮的多呢! 云苏守在弘一的旁边,握着他温热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疼吗?”她问。 “不疼。”弘一声音微小。 “苦了你了,本不该带你去的。”云苏道。 “不会啊……我长见识了呢……已经很晚了……你,去睡觉……”弘一睁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对云苏道,他的嘴唇苍白,不见一点血色。 “我不困。”云苏笑笑,温柔地对他说。现在这孩子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她怎能就此离去呢。 “怎么会?”弘一道,“我瞧得出,你的眼白上已经有血丝了。快去,不然,凌霄哥哥会担心。” 云苏一阵心酸,“你身体还虚弱,不要说话了,快睡吧,我不会离开的。” “那……好吧……”弘一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 弘一醒了过来,发现云苏已经在他旁边睡着了。 弘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云苏的头发,他发现她长得真是好看,眼睫毛那么长,眉毛也是长得顶好看。睡熟的样子,恬静的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他真是喜欢的很。 只不过,以他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她怎么会喜欢自己呢?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现在这样,能守在她身边,便是最好的了。 云苏睡醒了,睁开眼睛,弘一赶紧将手缩了回来。 “你醒了?”云苏刚睡醒的声音,瓮里瓮气的,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嗯。”弘一的脸红了红。 云苏假装没看见,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先休息,我去办点事。” “好。”弘一乖乖地点头。 皇宫。 老皇帝在大殿里踱着脚步,他的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复杂,让人看不出端倪。 一朝文武大臣皆是战战兢兢,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他们都知道,今日的事,是非同小可,太子凌墨还在禁足,朝中剩下四个皇子,也是站在一侧,一句话都不说。 大堂中间,放着傅王爷的尸体。 终于,老皇帝停下了脚步,他抬起眼眸,瞟了一眼尸体,冷声道,“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放着?!” 李立听了皇帝的话,立刻走近,跪了下来,道,“回皇上,该怎么处理……”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拉到乱坟岗,喂野狗。” “是……”李立拖着尖细的长音,招呼了几个人,将尸体抬了出去。 君王的脸,果然翻得比书还要快,昨日还一张笑脸,叫着爱卿,转而便冷漠如冰。 伴君如伴虎。 傅王爷好歹也是开朝重臣,没想到,最终却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 “霄儿,”老皇帝的声音略带疲惫。 “儿臣在。”凌霄单膝下跪。 “你办事一向稳妥,昨日之事,若非是被董珏发现,恐怕,今日坐在这龙椅上的人,就已经不是朕了。”皇帝苦笑一声,“难道真是傅卿要谋权篡位?” “儿臣不知。” “你又怎么会知?”老皇帝摇头,“这个龙椅!”他颤抖的,形同枯槁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身后,朗声道,“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不要以为你们私下办的龌龊事,朕都不曾知晓,朕心里明白的很,这么多大臣,你们真如表面上这样,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吗?麟城瘟疫有几个人上报?鹿城雪灾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治理好?全是面子功夫!朕要你们干什么?!咳咳……”老皇帝捂住嘴,开始猛烈地咳嗽。 李立见状,将茶水端到老皇帝跟前。 他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朕就算是一把老骨头,那也是天子!你们作为西秦国之栋梁,都被虫子蛀了,这国家之天,早晚要塌下来啊!朕告诉你们!若是让朕再晓得,你们其中一人逾越本分之心,一个字,斩!” “臣等遵命。”众大臣纷纷下跪。 * 下了朝。 “三哥,你说,父皇知道是大哥在背后搞鬼的吗?”凌轩道。 凌霄轻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傅王爷一辈子为了皇家,也算是忠心耿耿,谁会想到他谋权篡位啊,更何况,还有五个皇子,哪里能轮的上他。所以,傅王爷背后,一定是有靠山的。”凌轩道。 “你瞧瞧,你都知道的道理,父皇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啊。”凌霄笑着看他,说道。 “也对。父皇这样睿智。”凌轩道。“父皇会想到是大哥搞得事情吗?这并不算是小事,谋权篡位啊,可是要掉脑袋的!” “会。”凌霄笃定道,“最近因为麟城的瘟疫,父皇虽然未表现出来,但是对大哥已经极是反感了。我料想大哥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便狗急跳墙了吧。” “我真没想到大哥对有一支地下军队。”凌轩感叹道,“还是如此大的规模呢!” “既然他有当皇帝的心,就一定会做出充足的准备,为逼宫做准备。” “二哥知道这事吗?” 提起凌玮,凌霄微微眯了眯眼睛,启唇道,“他啊……不知道吧。我确定他知道军队的事,但是,他一定不知此次活动。大哥并未告诉他。” “为什么?”凌轩问。 “你问题怎么这样多,”凌霄失笑道,“因为皇帝只有一个。” “哦……三哥,三哥,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觉得父皇会追查到底吗?或者,罢免太子。” 凌霄抬头望着秋天阴霾的天空,许久,才缓缓道,“目前,不太可能,但是,过一段时间,就说不定了。” 凌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三哥,你呢,你想做皇帝吗?” 凌霄笑笑道,“我是在为你扫清障碍。” “我?”凌轩歪头,不解道。 “所以啊,”凌霄道,“你要快点成熟起来。” “三哥,你是要打算……” “嘘……”凌霄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道,“有些话是不该说出来的。” 005,报仇成功 皇宫的另一边。 凌墨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都丢在了地上,他使劲拍桌子道,“这个姓傅的如此糊涂!活该拉到乱坟岗喂狗!真是可惜了本宫的军队!训练了三年有余的军队啊!真是气死本宫了!” “太子您消消气呀……”小宫女轻声细语道,随后蹲下身,收拾那些陶瓷残渣,她身着白色素纱衣,露出半个酥胸,雪白的皮肤如同瓷儿一般。 “啊!”她弱柳扶风地叫了一句,乍眼看,她如削葱般的手指流出了鲜血。 小宫女皱紧了柳眉,将手指放到唇边吮吸着,眼泪顺势掉了下来。 “你怎么了?”正在生气的凌墨,见状道。 “太子,您生气,奴婢惶恐。”小宫女颤颤巍巍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惹人怜爱。 凌墨这才正眼瞧了那小宫女,眼睛猥琐地眯了眯,长得真如闭月羞花般,泪眼朦胧,唇边还挂着些许血液,“本宫怎的从来没见过你?”凌墨道。 “太子每天处理正事,哪会注意到奴婢的存在呢?”小宫女抽抽搭搭道,不胜娇羞。 “快快起来吧。”太子扶住了她细软的肩膀,正在气头上,瞧了这弱柳扶风的女子,不由得降了一大半的火。 “谢太子。”小宫女顺势靠在了凌墨的身上。 凌墨的心肝颤了一颤,“本宫现在头疼的很,你就来陪陪本宫吧。”他猛地抱住了小宫女,在她身上揉捏起来。 “太子不要啊……”小宫女欲拒还休。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美,不被本宫蹂躏,倒是可惜了啊……”凌墨淫荡地奸笑着,他将小宫女放在他的腿上,嘴唇在她的身上肆意的啃咬了起来…… 一阵风暴过后,凌墨衣服凌乱,他袒胸露腹地抱着小宫女,又想起军队被灭的事,愤怒道,“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怎么想的!” “您是说谁啊?”小宫女歪在他的胸口,全身柔弱无骨。 “还有谁?当然是父皇那个老东西!”凌墨恨恨道。 “太子,这天下不早晚还是您的呀。”小宫女道。 “哼,是啊,现在就等老东西咽气了!他只要一咽气,这江山就都是本宫的了!”凌墨阴森森道。 “太子殿下您这么有才华,一定是个明君呢!” “那是必然的!”得到小宫女的吹捧,凌墨沾沾自喜道,“只是那老东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他将我的一整个军队都连根拔起了!就是怪那个凌霄!这家伙,等本宫当了皇帝,第一个宰的就是他!” “是呢!殿下您威武呢。”小宫女笑靥如花,鼓掌道。 “一个老东西,一个小混账,都不是什么好鸟!”凌墨冷哼道。 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露出老皇帝那张气得发抖的脸,只不过半个多月不减,老皇帝的背又弯了许多,白发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他的眼皮塌下来,但丝毫不影响他眼睛中的锐气,老皇帝的手背在身后,怒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凌墨。 凌墨吓得直接崴到在了地上,连衣服都没整理好,他全身哆嗦着,道,“叩……叩见……父皇……” “你刚刚说,第一个宰了谁?”老皇帝走进来,指着他的脑袋,冷声道。 “没……谁也没……”凌墨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别说是保住太子这个地位,这条命,怕也是难以保全了。 “你的一整个军队,是吧?凌墨,筹划了三年?呵呵……”老皇帝苍凉地笑了一声,这就是他养了这么多年,器重了这么多年的好儿子啊,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皇……父皇……您饶了我吧……”凌墨爬到老皇帝的跟前,抱住了他的大腿,苦苦恳求道。现在的他,脑子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朕的好儿子啊……朕,也真是个老家伙了,竟然养虎为患这些年!你真不配为朕的儿子啊,凌墨……”皇帝弯下腰,用力拍了拍凌墨的脸。 “还想当太子吗?”老皇帝问。 凌墨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只是抬着头,注视着他的老态龙钟的父皇。 瞳孔不停颤抖着,“我……” 老皇帝伸手,“啪”的一声狠狠扇到他的脸上,怒喝道,“你连人都不配当!” 凌墨的脸颊火辣辣得疼,他不停地叩头,叩得额头都出血了,也不敢停下来。“父皇,饶命啊……饶命……父皇……我再也不敢了……” “来人啊!”皇帝重新站起来,不再去理会趴在地上的凌墨。 “奴才在!”李立跪了下来。 “罪臣凌墨,以下犯上,私建军队,妄想谋权篡位,朕与凌墨从今断绝父子关系,将凌墨从凌氏皇族革除,贬为平民,逐出龙城,这辈子都不可再来!” 听了这话,凌墨整个人都瘫了,他抱住老皇帝的腿,大声哭诉道,“父皇……父皇……不要啊……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以后一定尽儿臣的责任……父皇……父皇饶命啊……” 老皇帝一脚踹开了凌墨,冷声道,“不要再叫朕父皇!李立,把他给朕拉下去!” “嗻!”李立尖着嗓子,道,“来人啊,把他拖下去!” “父皇……父皇饶命啊……” “父皇……儿臣再也不敢了……” “父皇……” “……”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老皇帝长叹了一口气,他应该清楚的,本就是帝王家庭,哪来普通人家的亲情可言。 “李立。”老皇帝声音已满是疲惫。 “奴才在。” “朕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皇上,您做的没错,太子确有逾越之处,皇上,您对太子的偏爱,几个皇子都看在眼里啊。” “是啊,凌墨他恃宠而骄了。”老皇帝摇了摇头,感叹道。“算了,都已经过去了。朕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 云苏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屋里坐着,手持一卷书,她会心一笑。 凌霄真是有手段,思维之缜密,竟是无人能及。接下来,皇帝便要选太子了,剩下四位皇子,谁有可能选为太子都是未可知的。 且等着皇帝宣布就好。 云苏最近倒也闲得轻松,几乎无人来叨扰她,店铺里有大秋他们的照料,亦是蒸蒸日上。 她每天抱着雪狐,闲来无事教弘一些功夫。 弘一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是个健壮的孩子,意志力极强,或许,他长大后,会是位带兵打仗的大将军。 他长相英俊,连蓝英和小春也不时来逗逗他,每次他都会脸红,腼腆道,“姐姐,你们不要来逗我玩了。” 蓝英和小春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此时,弘一新练了功夫,他推门走了进来,兴致勃勃地对云苏道,“云苏,你瞧,我刚做了个木匕首,送你。” “不要。”云苏道。 “你不觉得很精致吗?” “不觉得。” “我雕了很久。”弘一难为道。 “拿来我看看。”这就表明,她要了。 弘一弯着月牙般的眼睛,递给了她。 云苏拿在手中把玩,确实做得很好看的,刀锋也很锐利。 “云苏,你瞧。”他的掌心放着一片黄色的树叶,“这是什么?” 云苏翻了个白眼,淡淡地道,“叶子。” “对。”弘一道。他翻了一下手掌,那树叶掉在距离他掌心五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悬空打转,“神奇吗?” 云苏瞥了一眼,这有什么神奇的,她掌心下可是会支撑无数片叶子的。不过,她也不想打击少年的自信心,而是说,“神奇。” “这是我照着这本书练得。”弘一乖乖地从怀里掏出云苏给他的那本书。 “好。” “你怎么一副好平静的样子。”弘一歪了歪头。 “我该怎么样啊?”云苏道。 弘一噘起了嘴,没有说话。 “弘一,”云苏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道,“过来。” “干什么?”弘一道。 “给你看个好东西。”云苏道。 “什么?啊,又是一本书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云苏挑着眉,表情略夸张。 弘一接过她手中的书,念了念书的名字,“《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这是什么?武功秘籍吗?” 云苏摇了摇头,认真道,“这是我专门写给你的睡前读物。” “睡前读物?”弘一好奇道。 “嗯。”云苏点了点头,“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不是写武功的吗?”弘一道。 “不是,”云苏道,“你拿回去,细细看看。很精彩的。适合你这个年纪。” “哦……” “你又在逗小孩子了?”凌霄推门走了进来,笑眯眯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凌霄哥哥。”弘一皱了皱眉。 “弘一,我问你个事,”凌霄道。 “什么?” “你为什么叫我哥哥,而叫她名字?”凌霄道。 “……”少年的脸红了红,“她,她小。我先出去玩了……”话音刚落,少年飞快地奔了出去。 “你怎的来了?”云苏道。 “想必你已经知道凌墨被发配的消息了。” “嗯。”云苏点了点头,“知道了。” “此次来,我还想告诉你个消息。”凌霄道。 “什么啊?”云苏问。 “阿强,将人带上来吧!”凌霄高声道。 独眼强将一个独腿的人搡了进来。 那人披头乱发,看不清面容了,他衣衫褴褛,全身散发着一种恶臭的气味。 云苏皱了皱眉,脑海里已经清晰地浮现出那人的面容,云苏缓步走了过去,她似乎闻不到那刺鼻的气味一般,撩起他多日未洗的头发,另一只手捏起那人胡子拉碴的下巴,冷笑了一声,道,“刘芳池老板,好久不见。” 那人的眼珠转了转,抬起头来,对上了云苏的目光,他像是傻了一般,嘴角不停地抽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来,”云苏并不理会他的这些小动作,而是说,“这些日子,你过得不错嘛。” 那人的嘴角抽搐得更严重了,露出嘴里黄得发黑的牙齿。“你……”他嗓子沙哑如同破锣一般,是许久未说过话了。 “怎么?”云苏轻轻一笑,调侃道,“刘老板,让我好找啊。” 刘芳池拄着一根树枝,转过身,妄想离开这里。他一点也不想看到眼前这个人,他想跑,赶紧离开这里,他再也不想见到这个恶魔一般的人,他逃了许久许久,没想到还是被抓住了。 他家破人亡了,难道还不够吗?还要将他折磨致死吗? 他瘸着腿,步履艰难而慌张地向门口走去,可是那门槛太高,他的脚磕上去,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到地面上。 他擦掉牙龈磕出来的血,又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阿强,”云苏云淡风轻道,“把大门锁上。” “是,云爷!” 刘芳池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全身颤抖起来,却也没有回头,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像是经历风吹雨打的稻草人一样,不堪一击。 云苏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刘老板,你倒是跑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老朽……”刘芳池嘶哑着那副破烂不堪的嗓子,道,“只剩下这副残败的身子了。请云爷饶我一条命。” “你还知道我叫什么。”云苏道,“看来,你没有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呢。我可是记得粮油记四十多条人命都死在了你的手下。刘老板,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可知道?” 刘芳池苍凉一笑,“老朽怎能不知?不然……也不会落到这下场……” “干嘛还要苟且活着呢?”云苏道,“死了不是一了百了?” “老朽只有一条贱命,想拿就拿去吧。” “难道,刘老板苟且活着,难道不是为了报复我?”云苏继续问道。 刘芳池乱发下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挑了一下。 “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云苏道,她将手放在刘芳池的头顶上,在他耳边小声道,“你现在一定全身都是暗器吧。” 云苏的手指呈爪状,用力一抓,刘芳池一头凌乱的花发便脱落了下来。云苏冷笑一声,看了看手上的假发套。 “刘老板还真是善于伪装啊,难怪我的人遍布西秦国,这么多天,才找到了您啊。”云苏调侃道。 刘芳池怒视着云苏,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他脸上的蜡黄的皮肤像是死人一般,他整个脸部的肌肉紧绷着。 “好大的气性啊,”云苏调侃道,“既然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 “你……” “刘老板,你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面子,所有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云苏话音刚落,将手中把玩的木匕首甩进刘芳池的喉咙,直接刺进了大动脉,一分一毫都没有偏离方向。 刘芳池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啊……啊……”叫了半天,“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他的双腿不停抽搐着,全身痉挛,他的脖颈血流如注,看起来尤为刺眼。 他死死盯着云苏那张冷如冰霜的脸,伸出枯白苍老的双手,似乎想要将她抓走一般。 云苏蹲下身子,淡淡道,“刘老板,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刘芳池的嘴唇无一点血色。 云苏凑到他耳边,听他说后几个字。确定已经挺清楚后,云苏将手放在他脖子上的木匕首上,缓缓地往里推了进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剑身。 刘芳池疼得在地上不住呻吟。 云苏的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后,将那匕首猛地拔了出来。 瞬间血流喷涌而出,刘芳池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来。他的脑袋突然一歪,终于死了过去。 云苏站起身来,仰头望了望天。 她脑子里萦绕着从刘芳池嘴里说出的,如鬼魅般的五个大字。 你…… 不…… 得…… 好…… 死…… 所以,那又如何呢?云苏想。 她手上沾的鲜血,连她自己都已经数不清了。多一条人命,真的无所谓,更何况,这种人渣,留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浪费空气,真的毫无用处。 “阿强。”云苏的表情无任何波澜起伏,“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吧。” “是。”独眼强道。 独眼强带着几个手下,将刘芳池的尸体拖了出去,现场整理干净。 云苏咽了一口唾沫,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脚步。 “云儿。”凌霄走到她跟前,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云苏顺势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抱住他的腰,缓缓道,“我终于为四十七条人命报了仇。” 凌霄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她。于他来说,能抱着她,便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凌霄,我想睡会儿,你能陪我吗?”云苏道。 她话音刚落,凌霄将她凌空抱起,迈着大步,往屋里走去。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她刚杀过人的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此时正抚摸着他尖翘的下巴,上面有青涩的胡渣,微微有点扎手。 她的手划在他光滑的小麦色的皮肤上,直到他浓密的剑眉上,她兀自感叹,他长得可真好看。 云苏无法再用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他的英俊,他就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永远绽放出那一抹令人安心的光芒。 这让她感到舒心。 云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温度是真实可感的,他身上淡淡的檀香的气息,还有他温暖的体温,将她紧紧包围住,仿佛浸泡在温暖的水中一般。 云苏真想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她多么想,这一眨眼,就是一辈子啊。 006,太子之位 老皇帝日渐衰老,大臣每日上朝重中之重的事,便是让老皇帝做出选太子的抉择。 老皇帝望着朝廷上,陪伴着他几十年的大臣,突然觉得陌生起来。这些人,各个心怀鬼胎,谋划着各自的前程,默默站在某个皇子的阵营下,等待着他的咽气。 这世间,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现在的老皇帝心中之无奈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出来,而只能继续用他的衰弱的身体维持着他的统治。 他知道,只要他不倒下,这江山还是他的,西秦国所有的事,还是他做主。他陶醉于这样万人之上的权力中,他享受这样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感觉。 他看着西秦国的地图,似乎能听到马儿铁蹄的声响,感受到黄沙迎面的刺痛,闻到鲜血甜腻的香味,耳边响起战甲和刀刃摩擦,发出铮铮声响。 他的士兵脊梁挺得笔直,他的将军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们面容严肃,听从他的每一次发号施令。 至今想起,心中满满的都是自豪。 这是他,与他的老祖宗们,金戈铁马,决战沙场,才打出来的天下。 尽管,西秦国疆域不足以满足他扩充领土的野心,可是啊,他确实老了,他战不动了。 他现在连走两步路,都感到疲惫。这让他感到异常无力,生老病死,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是唯吾独尊的皇帝,也是不能幸免的。 他膝下五子,如今只剩下四个。虽然他们表面平静,但是,他知道的,他们在暗地里,一定都在培育各自的势力。 就如同,当时的他与他的兄弟们一样,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可是能怎么办呢?皇帝只有一个,剩下的,不会有别的好下场,这个,他比谁都心知肚明。 而另一方面,他有不得不提防着最有能力,城府最深的朔王,凌霄。 这个儿子,是他如何都揣测不透的。 因为忌惮,所以,他并不重用这个表面上敬国爱民的儿子。 但是,让人感到可笑和无奈的是,好像一些复杂的事情,不用他这个儿子来处理,就根本没有人能解决掉一样。 他的其他的几个儿子,与凌霄相比,简直是太无能了。 只不过,老皇帝唯一放心的是,他这个儿子,到现在为止,还未做过什么僭越的举动。 若是被他发现一点端倪,他一定会将这个儿子连根拔起,绝不手软。 老皇帝崴在龙椅上,清了清嗓子,蠕动了暴起干皮,发黑的嘴巴,发出并不悦耳的声响,“众爱卿,你们都安静一下。” 文武百官听了他的话,纷纷闭上了嘴巴,互相瞟了一眼,等待着老皇帝接下来的话。 “朕年事已高,对于朝政之事,已然力不从心,而太子之位如今还在空置,你们忧国忧民的心思,朕也都知道。朔王凌霄,为人谦逊,勤政爱民,多次立下丰功伟绩。今日,朕便在这朝廷之上,宣布,立朔王凌霄为西秦国太子。自今日起,太子监国,奏章交由太子处理,朕老了,该好好休息了……” 这似乎已经是最好的抉择了,这台下的文武百官,大多数都是朔王的一党吧。你瞧瞧,瞧瞧,当他们听见他宣布消息时,紧绷的面容终于疏散开来,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就知道,他的时代,到此为止,已经开始缓缓谢幕了。 百官纷纷下跪,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霄自然也跪了下来,他感受到旁边冷冽的眼神,望了过去,对眼神的来源报以微笑。 只有这样的笑容,才足以让敌人抓狂。 凌霄不着痕迹的将眼神重新收拾干净,低下头,静静地望着这大殿里艳红色的地毯,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霄儿。”皇帝将情绪收拾的滴水不漏,抬了抬眼皮,道,“下朝后,你来养心殿一下。” “儿臣遵命。” 养心殿。 “霄儿,”老皇帝伛偻着身子,背对凌霄而立。 “儿臣在。”凌霄作了个揖。 “现在只有父子二人在,就不要拘泥于礼数了。”老皇帝道。 “儿臣遵旨。”凌霄嘴上虽这么说,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依旧按照君臣的方式来处理。 “霄儿,朕啊,不得不承认,你是几个皇子中,最有本事的一个。”老皇帝道。 “是父皇抬爱了,儿臣天资愚钝不敢承此赞言。” “你值得。”老皇帝转过身,看着他的已然是英俊风流的儿子,心中不免颇为赞叹,“现在,你的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算满意?” “父皇厚爱,儿臣惶恐。”凌霄面色紧绷,单膝下跪。 老皇帝即刻扶起了他,道,“快快起来,你就是礼数太多了。只是啊,朕提醒你一句,朕该给你的,早晚会给,你不要着急。否则,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是在提醒他,现在执政的依旧是自己,切不可步入凌墨的后尘。 凌霄又如何不知呢?他面容依然无太大的波动,只是道,“儿臣遵命。” “霄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做。朕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心智还不糊涂。你当太子的期间,无论做些什么,朕都会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凡事注意你的言行。” “儿臣明白。” “我不希望麟城瘟疫的事,再度出现。”老皇帝道。 “是。” “关于大皇子凌墨的事情,朕甚为担忧。作为太子的他,竟如此不懂礼数,还敢僭越,打算谋权篡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朕的身子已大不如以前了,朕老喽!朝廷上的事情,大部分也需要你来处理,朕信得过你。” “儿臣遵旨!”凌霄道。 “朕累了,你下去吧。” “父皇好好歇息,儿臣告退。” * 当云苏看到凌霄穿上那身明黄色的衣服时,她的眼睛被那刺眼的明黄色晃了一下。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连呼吸都仿佛静止了。 她睨着他,仿佛像审视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眼前的凌霄,她仿佛能看到他未来君临天下那副桀骜而威严的模样。他面若冠玉,身材修长,他乌黑的头发不再由玉簪箍住,而是明晃晃的金簪,纹着精细的祥云花纹,奢华无比。 他似乎天生就该是这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她竟然忘记了,他是天之骄子,他是文武双全,雄才大略的皇族之子。 云苏仿佛被一盆冷水浇回了现实,她的脑子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清醒过。 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雪狐的爪子,雪狐吃痛,尖叫一声,从她的身上跳了下去,不见了踪影。 “云儿,怎么了?”凌霄自然看得出她表情的变化,于是,走到她跟前,语气柔和地问道。 “没怎么。”云苏轻轻一笑,“这套衣服,真配你。” 凌霄的心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以他的睿智程度,不可能不知道云苏在想什么。他双手扶着云苏的肩膀,凑近她那张倾城绝世的小脸,声音如三月暖阳,道,“这都是暂时的。”他希望,他这样的态度,能够缓和她此刻的心情,他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多出了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我知道啊。”云苏笑靥如花,似乎一切,都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只是,心口上突然多了一条裂痕,云苏感觉有疼痛在微微作祟。 “你饿了么?”凌霄道,“我带你去的个地方,有很不错饭菜。”说着,手,很自然地抓起她的小手。 云苏的手抖了一下,“那个……”她笑笑,“我今天不饿,而且,要去店铺瞧一瞧,可能会跟小春他们一起吃。”随后,很自然地从他的掌心滑落,重新塞进宽大的衣袖,指甲嵌入掌心。 凌霄觉得自己的手中空落落的,他也并未多说,而是微笑,“那好,就改日再去。我先走了。”这时候,应该多给她些空间吧,凌霄如是想。 “嗯。”云苏点头。 “云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在乎皇位。现在只是权宜之计。”凌霄补充了一句。 “我相信你啊。”云苏笑笑。 “你多多照顾自己,”凌霄抿了抿唇,“我最近可能会很忙。” “你忙你的,我也有事情做。”云苏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凌霄转过了身,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天气似乎有些冷了,已是深秋了,冬天,怕是快来了吧。 他迈着稳重的步伐,缓缓走了出去,纤长的手指推开孟府黑色的木门,他没有回头,直到关上孟府的大门。 云苏觉得心里空空的,她垂下脑袋,想要回屋去,雪狐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 “滚滚滚,”云苏没好气道,“去你主人那里。别在我这儿待着,吃我的,喝我的,还那么没良心。” “呜……”雪狐不乐意了,昂着脖子叫了一声,灵活的身子蹿到树上,一瞬间,便不见了。 “哼,连个宠物脾气都这么大了,连说都说不得。”云苏哼唧了一声。 这大好的时光,不睡觉,怎么对得住啊。 于是,云苏回到屋里,插上了门,倒在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了。 云苏睡得昏天黑地,全身的毛孔都如同打开了一般的,就是很舒畅。 她伸了个懒腰,刚要下床点支蜡烛,突然看见凳子上端坐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 云苏吓得整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瞬间骂了句“我靠,是人是鬼啊?” 那人还是雷打不动地待在那里。云苏气得够呛,她平复好心情,但是,全身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桌子旁边,点燃一支蜡烛,照清了那人半边侧脸。 是那张熟悉的桀骜而妖娆的脸,他的丹凤眼孤傲地向上挑起,高挺的鼻梁像是屹立不倒的山峰一般,薄唇如同刀锋,皮肤如雪一般洁白。精致得简直不像个真人。 云苏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小娘子不欢迎我?”凳子上的人,嘴唇这才略微动了动,看起来鲜活了一些。 “你别老神出鬼没的,怪吓人的。”云苏嘟囔道,“你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想你了。”他的话语依旧略带调侃,“怎么了?跟你的凌霄哥哥吵架了?” “哼,才不是。”云苏坐了下来,倒上一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秦霎眼角上扬的弧度舒缓了一些,“骗人的。你平时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现在倒是蔫吧了。” “怎么说话呢。”云苏眉头拧作一团,“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秦霎挑着眉,对云苏的实力满是怀疑,“你的雪狐呢?” “被我赶走了。”云苏没好气道。 “看来果然是吵架了。指定连宠物也被你骂走了。” “我说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一针见血啊。真是招人烦。” “好,我不说了。”秦霎笑笑,“你现在有时间吗?” “干什么?”云苏上下打量他,一脸的不情愿。 “我受伤了,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你这么强壮的人,还能受伤?”云苏狐疑道。 “嗯,我又不是铁做的,当然会受伤。”秦霎苦笑一声。 “谁啊,这么大本事,把你打伤了,我得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一下啊。”云苏得意道。 “等会再说风凉话吧,我都疼得不行了。” 云苏虽然还摆着一张臭脸,但却问道,“哪里受伤了?” “后背。”秦霎道。 云苏拿着蜡烛转到他身后,掀开他的黑色夜行衣。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背上满满的,全是血洞,大小不一,最大的有成年男子拳头般大小,鲜血正从伤口不停地冒出,简直是触目惊心。 “你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早说啊。”云苏的眉头竖起来,瞬间严肃起来。 “许久不见,怎样也得打个好好打个招呼。”秦霎微笑道,尽管受了重伤,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妖娆,连一滴汗都没有,只是比平时更苍白了些。 “你这人,是不是笨啊?”云苏抬高了音量,“就不该管你。” “多谢云大侠了。”秦霎赔着笑脸,道。 云苏嘴上依旧在念念叨叨地数落他,手上却娴熟地找各种药物,一一摆在桌面上。 “你忍着点,会疼。”云苏道。 “嗯,我不怕。”秦霎道。 “怕也没辙。”云苏甩给他一句话。 “到底是怎么弄的,”云苏尽量放轻手上的力度,看到这满身触目惊心的血洞,她紧紧皱着眉头,小心地擦拭,而秦霎,则是连躲都没躲,任由她处置。 “在殷国,被殷国国王弄伤得。” “国王也会功夫?”云苏问。 “不是,酷刑。”秦霎简练道。自动忽略掉,在殷国牢房里,经受过一种种惨无人道的刑罚。 其中有一项刑罚,是用烧红的铁钩勾进犯人的身体内,放置片刻,待铁钩冷却后,将铁钩连皮带肉的勾出来,顿时,血肉飞溅,煞是残忍。 秦霎背后一些小血洞,全是这样被勾出来的。 “怎么会被抓进牢房的啊?”云苏,将沾满鲜血的棉布丢到地上,又拿起一块新的,继续擦拭。地上已经堆起一小堆的棉布团了。 “被殷国国王陷害。我被下属背叛,得到了错误的消息,于是执行了错误的行动。掉进了殷国国王所设的圈套里。后来被抓住,关进了大牢。功夫再强,也架不住人多。”秦霎平静地说。 他波澜不惊的言语里,不知道磨平了多少惊心动魄的场景。云苏轻轻地感叹了一声,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秦霎的唇角轻蔑上挑,“我咬住一个狱使的耳朵,将钥匙夺了过来,这才逃出来的。” “唉,”云苏长叹一口气,道,“幸好你还活着。” “我当然会,”秦霎油嘴滑舌道,“我还要娶你回家。” “你信不信,若是你现在身上无伤,我早就揍你了。”云苏气呼呼道。 “我这叫,有恃无恐。”秦霎得意。 “喂,我说……” “我还是会回殷国杀了他的。”秦霎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他的声音低沉。 “国王么?” “嗯。” “为什么啊?”云苏道,“有很大的仇吗?” “是。不共戴天。”秦霎道,“他杀了我最亲的家人。”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过去的一幕幕血腥而残忍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些年的夜晚,他久久不能入眠,脑子里全是父母被杀害时,扭动的身体和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们撕心裂肺地向他喊,让他快逃命…… 最终,他逃脱了。 父亲本是殷国大臣,在当今国王夺嫡的过程中,成为一只被轻易捏死的蚂蚁。 再后来,他被魔教的教主收养…… 他苦练魔教功夫,从一个柔弱的官宦子弟,摇身一变,成为了最受教主信任的手下。 再后来,他便顺理成章地取而代之,成为了魔教新一代的教主。 五年了啊。似乎已经被岁月尘封许久了,但是,再次翻出来,还是一样的血肉淋淋。 “对不起。”云苏道,本不该提起这件事情的。 “没关系,”他说,“都已经过去许久了。” “先疗好伤再说吧,”云苏道,“如今你这个样子,连我都动不了,更别说要杀国王了。” “嗯,好。”秦霎道,思维并未停留在与云苏的对话上。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日,你都在孟府好好歇息吧。” “我住这里?”秦霎道。 “不然你想住哪里?”云苏反问。 “这里挺好的,”秦霎微微一笑,“至少……还有美人陪伴……” 云苏冷笑一声,“你这嘴,倒是没受刑嘛。” “哪里受刑,也不敢让嘴受刑啊,”秦霎道,“我还有好多甜言蜜语要对小娘子说呢。” “滚,别废话。”云苏简单粗暴。 “对了……那个……我住这里,你的凌霄哥哥不会生气?” “他啊……”提起凌霄,云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是转瞬即逝,她声调低沉了一些,道,“他最近不会过来的。” “真的吵架了?”秦霎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云苏道。 “那是哪样?”秦霎道,“这样正好,不用我费尽心思把你们拆开了。” “喂,”云苏不搭理他的话茬,而是说,“你别处还有伤吗?” “有有有。”秦霎道,“前胸,胳膊,大腿上,都有伤。” 云苏无奈地叹了口气,懊恼道,“怎么不把这张脸毁了啊?” “你什么意思啊你。” “字面上的意思。” “……” 007,赎出花魁 第二日一大早,叫醒云苏的是瓷碗打碎的声音。 她像受到条件反射一样,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门口。 只见弘一正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维持着拿碗的动作,碗却已经不在手中了。 “你床上,”弘一的脸憋得通红,道,“怎么有男人。” 云苏这才将目光转到自己的旁边,此刻秦霎正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一双勾人心魄的丹凤眼眨了眨,天真无邪。 “小娘子,醒这么早?”秦霎刚起床的声音邪魅而磁性。 云苏瞥了不要脸的秦霎一眼,将被子通通扔到他身上,从床上爬了起来,道,“弘一,你不要把他当男人,他是同性恋。” “哦。”弘一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云苏?你敢不敢再说一遍啊你。本教主是纯爷们儿!”这个女人居然敢扭曲他的性取向,简直不能忍! “他是怎么冒出来的?”弘一问。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云苏道,“受了重伤。” “他为什么不去找医生?”弘一天真地问。 “……”云苏无言以对。半晌,她才说,“那个……弘一……他不是一般人,不能随便去看大夫。” “哦。”弘一噘着嘴,“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跟他在一起睡。” 听了弘一的话,云苏失笑,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弘一,我们只是朋友,而且,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今天晚上,你跟他一起睡,好不好?” “好。”弘一一口答应。 “我不。”教主傲娇道,“这里睡着舒服,适合养伤。” 云苏斜了他一眼,道,“闭嘴。”随后,走出了房间,将门关上,一边问弘一,“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你要不要检验一下?”弘一认真道,“不过,等会,我要跟小五、大秋上街玩,他们说龙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都没怎么去过。你许我去吗?” “当然。”云苏笑笑,“功课也做好了,是吗?” “嗯,就在我房间的书桌上。” “真听话。”云苏满意道。 这时候,小五和大秋走了过来。 “弘一,走啦,好容易休息一天,哥们带你去潇洒。”小五走过去,亲昵地搭上弘一的肩膀。虽然时日不长,但是,小五他们已经跟弘一很要好了,只要一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一定不会忘记弘一。 “好,马上了。”弘一道。 “云苏,你一起去吗?”孟大秋问。 “我就不去了,等会儿去粮油记视察一下。” “店里有我跟小春他们,你还不放心?”孟大秋道。 “放心是一回事,视察是另一回事。”云苏微微笑道。 “那我们去啦。”孟大秋道。 “云苏,我走了。”弘一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傍晚我便回来,很快的。” “去吧。”云苏道。 * 龙城繁华的街道上。 弘一手中捧着满满一堆小吃。 “要吃糖炒栗子吗?”小五道,“他家的糖炒栗子是很正宗的。” 弘一已经塞了满满一嘴,他摇了摇头,“已经够多了,不要了。” “这哪够?”小五道,“你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才行。” “可是……”弘一为难道,“已经好多了。” “没关系啦,”小五丢给老板几块碎银子,道,“老板,来一斤板栗。”包好后,小五又塞进弘一的怀里。 “这……”弘一只得又抱着板栗,他已经吃得很饱了,小五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买,就算长身体也不带这么补充营养的啊。 “弘一啊,待会儿哥哥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简直是男人的天堂啊。” “什么,什么地方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五神秘道。 弘一望向孟大秋,孟大秋脸上冒出一抹神秘的绯红,他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到了地方后,小五缓缓地抬起了头。 ‘翠玉楼’三个大红字暴露在眼球上。这不就是传说中,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吗? 弘一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那个……”他眨了眨眼睛,“你们去吧,我先……” “哎~干嘛去,”小五拽住他的衣领,“既然都来了,怎能不进去瞧瞧,里面的姑娘可美着呢。” “我不。”弘一道。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只不过到最后,小五和大秋死拉硬拽地将他推了进去。 刚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胭脂水粉的气味,呛得弘一打了个喷嚏。 “我,我要回去,找云苏。” “找什么云苏啊。”孟大秋揽着他的胳膊,道,“今天可是翠玉楼花魁登台演出的日子,咱们哥俩出来,就是为了看她表演呢。据说,那姑娘是美得倾国倾城啊。” 再美也没云苏好看。弘一在心里不服气地想道。 “咱们哥仨就找个地方,好好的坐着,等着看花魁表演便是。”大秋道,想起那花魁一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他几欲流出口水了。 这时候,几个姑娘迎了上来,尽管是在初冬,她们亦穿着五颜六色的薄纱,挥动着白皙细长的手臂,风尘气息十足。 一个女子挽着小五的手臂,娇滴滴道,“五爷,怎么今日才来瞧小青呀。五爷是不是将小青忘了。” “小青,赶紧给哥三个找个好地方,能够一眼就能瞧到花魁的。少不了你的银子。”小五道。 那女子将轻纱挥到他的脸上,噘着粉嘟嘟的嘴,哼唧了一声,“原来五爷是来找罂娆的。” “快去,听话。”小五推了推那女的的后背。 “诶哟,”女子瞧见站在一边的弘一道,“这帅小伙是谁啊?” “什么谁,你快去吧。”小五搡着那女子。 “我不,我要跟小帅哥聊会儿。” “他不行,他还小,我哥要是知道了,非得收拾我不可。”小五道,“别闹了,快去快去。” 那女子这才不情不愿地扭着腰走了。 随后,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个最好的位置。 当日翠玉楼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满满的都是来瞧热闹的男人们。 弘一如坐针毡地钉在凳子上,一动也不敢动,这样的地方,虽然他听说过,但是,绝对没有来过的。 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孟府,练练武,跟云苏聊聊天,那样的生活,最闲适不过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古筝清脆的响声,如同珠落玉盘般,典雅含蓄,旋律优美,不绝如缕地传到众人的耳中。 众人皆闭上了嘴,鸦雀无声。 只见那幕布缓缓拉开,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俨然坐在当中,她乌黑的长发只用一只玉簪松松垮垮地挽住,有碎发搭在肩膀上,一直垂下去。她的瓷肌光滑而白皙,两道秀眉直入云鬓,她画着桃花妆,眼角向上挑起。眼角画着三朵粉色的桃花。她嘴唇饱满而水润,一个小下巴长得玲珑有致,接下来是细长的脖颈,她的锁骨明显而性感,酥胸饱满,呼之欲出,整个身姿看起来慵懒而妩媚。 怕是没有一个男人能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弘一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来未见过这样美艳的女子。 尽管,他知道,云苏如果打扮起来,必定比这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云苏的眉宇间,有一种她独有的英气。 可是,这女子的眉眼中,充满一种摄人心魄的妩媚,却是风情万种。 那女子细长的手指灵活的拨在古筝上,即刻便成了旋律。 下面的男子疯狂地呼唤起来,罂娆一个媚眼抛下去,眼神绕了场地半圈,唇角勾勒出个罂粟花般妖娆的弧度。 那手指如同细雨般,淅沥沥得弹奏出动人的旋律。 “真是美啊。”小五感叹道。 一旁的大秋早就流出了口水,连手中的瓜子都忘了嗑。 男人们还未从优美的旋律中清醒过来,一曲完毕,幕布缓缓拉上。 下面的男人疯狂地喊道,“罂娆别走,再来一曲。 “别走啊!” 老鸨上了台,挥了挥手,陪着笑脸,道,“大家都安静会儿,咱们罂娆姑娘累了,要下去休息一下,大家都是怜香惜玉之人,接下来,让碧夏姑娘为大家跳一支舞可好?” 还有零星二三人叫道,“让罂娆姑娘上来跳!”倒也都是怜香惜玉之人,其他倒也归于平静了。 小五道,“走,咱们去找罂娆姑娘,单独弹奏一曲。” 大秋讷讷地点了点头,道,“走。” “别,回去吧。”弘一为难道,“这都已经傍晚了。” “哎~着什么急,”小五道,“哥今天保准把你安全送回家。” “云苏会担心的。”弘一道。 “咱们早去早回,好不好?” 小五对弘一道,“咱快去瞧瞧,早去早回呢,别废话啦,快走。”说着,扯着弘一,拉着大秋,便往罂娆姑娘的房间。 罂娆姑娘的房间在翠玉楼的后院,本是个幽静而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她是翠玉楼的头牌,老鸨给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居室。 三人悄悄地溜到后院,小五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二人一定要小心,别发出大的声响。 弘一好奇道,“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难道要正大光明吗?”小五嗔道。 “不是来听曲儿的吗?早晚会被她知道,为什么不大摇大摆的。”弘一歪了歪头。 小五转了转眼珠,觉得弘一讲的有道理。但是,还是有点做贼心虚,道,“我们先去悄悄,罂娆姑娘是否在房间,可好?” 大秋使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三人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从门缝瞧瞧。”小五小声道。 大秋点头。 弘一点头。 小五悄悄地趴到门上,观察屋里的动静,可是,自从他趴到那门上,他的身体就像僵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小五?”半晌,大秋见小五没了动静,道,“你瞅啥呢?” 小五不吱声,就像没听见一般。 于是,大秋也凑了上去,眼睛对准了门缝,往里面瞧去,可能是门缝太小,又靠近了一些,找个舒服的位置,方便观察。 弘一瞧着他们都好像看入迷了,怕是里面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刚拍他们的肩膀,提醒他们,不然就走吧。 他走过去,往屋里扫了一眼,他视力极好,他瞧见屋里似乎有两个人,于是,他也凑了过去。 定睛一看,里面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两人,一男一女,那男子,是熟悉的。 弘一的手指抠住门框,眼珠瞪得很大,瞅着里面的场景,半天没有眨眼,他的脑子里却如同翻滚的巨浪一般,沸腾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 不该的啊…… 年少的他,不知道现在是该怎么做。应该冲进去,制止二人的行为,尽管武功敌不过他,也要为她打抱不平。还是,应当默默地走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过神来,指甲抠得手掌生疼。 他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平静地对小五和大秋说,“咱们走吧。” 大秋察觉到他的不正常,扭过头,问他,“弘一,你怎么了?” “我想回去了。”弘一简单道。 “里面的那个人,是不是跟云苏关系很好的公子。”大秋懵懂地问道,“叫凌……凌什么…………” 这时候,小五也站起身,一脸的凝重,“不错,就是那个凌公子。”小五是知道云苏女子身份的,而且,以二人平日的互动,他足以判断出他们之间不平常的关系。 “要不要告诉云苏?”弘一垂首,低沉道。 “不要。”小五立即说。 “为什么?”弘一问。 “你觉得,告诉她,有什么好处?” “我不想让她蒙在鼓里。”弘一坚定道。 “你不许告诉她。”小五严肃地看着弘一,与弘一在一起时,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不。”弘一也异常坚定。 “你这样只会让她徒增难受。”小五道。 “难道时间长了,再发现,就不难受了吗?”说起道理,弘一比谁都懂。 “至少不要让她现在就发现。”小五道。 “我不能听你的,你不对。”弘一闪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小五。 “弘一,你真不能告诉她。我知道她是什么人,她若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不会找凌公子的麻烦,而是虐待自己。你知道吗?” 弘一耷拉着脑袋,他感觉他今天所吃得那些零食,在他的胃里不停地翻滚着,像是要从喉咙里溢出来一般,那种感觉特别难受,他很讨厌。 特别特别讨厌。 “我,先回去了。”弘一道。随后,扔下小五和大秋两人,运用着云苏教他的轻功,轻飘飘地往大门飞去,一会儿便从视线消失了。 小五望着弘一离去的方向,拧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 回到孟府,弘一直直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刚要关门,便被刚出门的云苏拦住了,“弘一,等等。” 弘一的手指定在门框上,问她,“怎么了?云苏。” “你这是刚回来?”云苏问。 “嗯。”弘一不敢抬头看她。 “去哪里玩了?”云苏并未打算就此离开,而是与弘一闲说起话来。 “就在街上瞎逛逛。”弘一咬了咬嘴唇。 “是吗?”云苏饶有兴致道,“抬起头,看着我,再说一遍。” 弘一缓缓地抬起头,云苏看到他的眼眶红红的。“我们就是在街上瞎逛逛。” “哦?”云苏咧了一下嘴,“弘一,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我没有。”弘一倔强道。 云苏轻叹一口气,徐徐道,“你身上有一股浓厚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证明你去了女子多的地方。在龙城,女子居多的地方,据我所知,只有一种,那就是妓院。龙城只有两个妓院生意好,一个是怡红院,另外一个则是翠玉楼。我闻到你身上那股水粉的味道恰好翠玉楼姑娘极为钟爱。所以,我敢断定,你去的是翠玉楼。” 弘一的眼睛一直放在云苏的脸上,没有移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云苏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衣衫整齐,而且,小五他们不敢让你做过分的事情,所以,我是放心的。可是,让我不解的是,你为什么是这副委屈的表情?”云苏观察着弘一那张英俊的小脸。 弘一的嘴唇抖了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云苏,道,“你别推开我,我就想抱抱你,像抱姐姐那样。” 云苏哑然失笑,现在的弘一比云苏还要高上半头,云苏揉了揉他的头,温柔道,“是小五欺负你了?” 弘一摇了摇头,道,“不是的。” “那是……”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傻孩子。”云苏亲昵地嗔了一声。 这时候,独眼强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他刚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大叫道,“云爷,云爷,劲爆消息,劲爆消息!”他大口喘着粗气,擦着脸上的汗,站在云苏跟前。 云苏放开弘一,皱了皱眉,道,“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草率?” “不是……云爷……”独眼强站在云苏面前,抱着腹部,“就是那个凌公子……” “嗯?”听到凌霄的名字,云苏总算有点微妙的反应了。 “他要把……罂娆姑娘……从翠玉楼赎出来……”独眼强道,“我知你与那凌公子交情不浅……这事……你可知道?” 连云苏都未曾察觉,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冒出了细密的汗水,她喉咙干涩,但是,表情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启开嘴唇,道,“罂娆姑娘,是谁?” “云爷,你连翠玉楼的花魁都不知道啊?”独眼强吃惊道。 云苏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说,凌公子将罂娆姑娘赎回去,是不是要与她成亲啊?” 听了独眼强的话,云苏虽然面部无任何变化,但是内心已如巨浪一般翻腾,道,“我不晓得这回事,既然是要赎出来,应该关系不浅吧。” “不过,那罂娆姑娘长得真是挺美艳的,而且,听说她身子也是干净的,只卖艺不卖身。” “那最好不过了。”云苏笑笑,“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啊,阿强。” “可是,云爷……” “没什么啊。等到凌公子大喜之日,送一份大礼过去,礼送到了,凌公子自然不会有其他话说。”云苏的唇角挂着一抹微笑,心里却像有一把刀,在割着她的肉。 云苏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弘一一回来,就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 一旁的弘一呆若木鸡,愣愣地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 弘一将目光挪到独眼强的脸上,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去了翠玉楼,我自然知道了。”独眼强道,“你这个屁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了好了。”云苏道,“你们都回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言毕,她扭过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008,侧妃娘娘 从那日起,除了有小厮进出云苏的房间送食物之外,再无人见她出来过。 真的如同小五说的那样,出了事情,她不会伤害别人,就是虐待自己,大家见她这个样子,都慌了。但是,因为知道云苏的脾气的火爆,所以,大家都过得战战兢兢。 自从孟大秋像个无赖一样敲门,被她隔空一掌推出去之外,再无人敢去打扰她了。没人知道她整天在房间里做些什么。 小春和蓝英也曾去过她的门口,无论怎么说话,她都不肯回应的。 弘一每天呆呆地蹲坐在她的门口,她不出来,他就那样,陪着她,半天,一动都不动。 当然,就算是来孟府疗伤的秦霎,也不允许入内,他曾经站在云苏的门口,对她说,“你在里面会憋死的,你知不知道啊?” 但是,里面没人吱声。 他继续说,“云苏你到底想怎么着啊?我替你杀了他,行吗?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里面还是没动静。 秦霎的声音沉下来一些,道,“云苏你别这样对自己,你不心疼,大家都很担心你。你瞧瞧弘一,他每天在你门口坐着,这么大的孩子,你忍心吗?” 依然是没有动静。 孟府陷入一种莫名沉默而尴尬的气氛当中。 秦霎是个说做就做,雷厉风行的人。那日,他冲进太子府,一脚踹开凌霄的房门,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屋内的琴声随着他的到来,戛然而止。 凌霄抬了抬眼皮,还是那张风华绝代的俊脸,他面部没有一丝波澜,秦霎想要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他还在乎云苏的细节,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破绽。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擅闯太子府,揪住太子的衣领,挟持太子,居然还要问他要干什么?”凌霄淡淡地说。 秦霎一只手捏住凌霄的脖子,他咬着牙,气势汹汹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凌霄的唇边做出一个冷笑的弧度,道,“就凭你?” “西秦国太子,果然嚣张。”秦霎气得手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不过他忍了下来,“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谁?”凌霄若无其事地问。 “你说谁!还有谁?!”简单的一个字彻底激怒了秦霎,他一把将凌霄甩到一边,“我告诉你,每个人心中都是有底线的。你这次把事情做绝了,以后,可不要后悔,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卖。” “我自然知道。”凌霄整理整理衣服,重新坐了下来,“何必火气这样大,不如喝口茶水,败败火。这茶可是刚从南楚国带来的,新鲜的很。” “我享受不起,你自己慢慢享受吧。”秦霎甩给他一句,刚要出门,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望向那个手放在古筝上,一脸惊讶的女子。“你,就是那个罂娆?” “正是小女子。”罂娆声音从她喉咙里冒出来,似乎被裹了一层蜜糖般,甜得发腻。她缓缓抬起头,歪着头看了秦霎一眼。许是她也从未见过这样邪魅的男子,不自觉的有些吃惊,脸蛋也红了红。 “不过是一般的俗物。”秦霎冷笑一声。 罂娆望了凌霄一样,想让他为自己出一口气。没想到凌霄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而是对秦霎说,“那又如何呢?本宫喜欢。” “挺好的。”秦霎冷冷道,“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云苏了。” “可以。”凌霄痛快地答应道。 秦霎横了他一眼,甩门离去。 * “云苏,你已经好久没教我功夫了。”弘一蹲坐在她的门口,托着腮,望着阴霾的天空,感叹了一声。 屋里依旧没人回应。 弘一已经习惯了,就算是对着空气说话,他也喜欢。反正云苏就在里面,她听得见。 她就在距离他不足十米的地方,有时候,他可有听到她轻微的咳嗽声,他料想她是感冒了。 她尽力在压低咳嗽声,还有清嗓子的声音。 他会对她说,“云苏,你病了吗?用不用我帮你请大夫?” 她依旧不会说话。 有时候,秦霎也会来。 秦霎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 或者,有时候,闲下来,他会教他几招功夫,弘一也乐意学。秦霎说他有慧根。不过,秦霎总是不开心的,他很少笑,有时候,两人坐在台阶上,谈着话,他会时不时冒出一声轻叹。 云苏对于秦霎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吧。弘一想。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弘一问。 秦霎眯了眯细长的丹凤眼,陷入了回忆当中,徐徐道来,“我们二人是不打不相识。她曾是我仇人。” “哦。” “你呢?”秦霎问。 “她是我恩人。”弘一道。 秦霎凄凉地笑了笑,“你就这么在门口守着吗?” “嗯。”弘一认真地点了点头,“直到她出来。” “可能过一段时间,她想清楚便好了。”秦霎道。 “可是,”弘一垂下头,声音沮丧,“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在她心里,那个人一定很重要吧。”秦霎苦笑一声。其实啊,我真想,取代那个人的地位啊。喜欢她的人太多,又太优秀,而我只是其中之一。 想想便觉得可悲。 “你瞧!”弘一突然兴奋起来,“下雪了!” 听了他的话,秦霎也望向铅色天空,细细感受,有冰凉的液体掉落在他的脸上,他轻叹一声,“是啊,下雪了。” 弘一站起身来,拍了拍发麻的腿,手扶在门框上,小声地,温柔地说,“云苏,你听到了吗?下雪了。” 弘一的眼睛突然红了,他声音哽咽起来,声音带着明显的乞求,“所以,你……出来……好不好?”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你了,我好想你,你难道不想我吗?就像,想弟弟那样。” 听了少年的话,秦霎将脸背了过去,他觉得喉咙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肿胀感。 “你出来,看看我吧。就一眼。”弘一说,“一眼啊……” “弘一,别喊了。”秦霎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会出来的。下雪了,回屋待着,取暖吧。外面太冷。” “不。”弘一拒绝道,“雪好美,我不躲。” “唉,你这孩子。”秦霎叹了一口气,他刚要离去的时候,听到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猛地扭过头,云苏纤细而洁白的手指正放在门框上,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并没有平时的伪装。 她乌黑的长发搭在前胸,她的头发很长,直达腰际。有雪片落在她光滑而柔顺的发丝上,顷刻不见。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因为长久不出门,而变得无一丝血色。她英气逼人的眉,就算不画,也长得甚是规范,不甚夸张,但就是让人舒适。她扑闪的大眼睛如同黑珍珠一般,她的眼睫毛是那么长,又那么的翘,就如同黑色的蝴蝶落在她迷人的眼睛上一般。 她高耸的鼻梁像山黛,像松尖,高傲的挺立着,也许就是她的鼻梁,让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感,才那样的明显。 她的唇瓣如同桃花一般,粉嫩似乎能掐出水来,她抿着唇瓣,仿佛只要一张口,那芬芳的桃花香气便呼之欲出。 她身穿一套白色宽松的外衣,直拖地板。她很瘦,尤其是经历这一个多月的闭关,她整个人就像弱柳扶风一般,只有倔强的眼神,才让别人觉得,这女子并不如看上去那般的柔弱。 她静静地站在弘一和秦霎面前,绝美得就如同一副山水画中的仙子般。 此刻,雪下得更大了些。 整个龙城都笼罩在纯白色雪片之下。 瓦房,枝桠,雪片,行人,炊烟,铺着薄雪的马路,构成一整个古典而温馨的龙城。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霎才反应过来,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出话,眼睛还是未从云苏的身上移开。 弘一自然也是。他已经看呆了,他原本只知她是个善良的女子,确实没想到,她竟长得这样倾国倾城。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说的,就是云苏这样的人吧。 这样一来,弘一便不敢再去她跟前随意蹭来蹭去了。 弘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站在秦霎的跟前。 云苏走出来,轻轻地笑了笑,道,“你不是说,想我了么?怎么我出来后,你倒往后退了。” “你……”弘一抓了抓脑袋,说,“太美了。”只知道她是女子,却并未想到,会美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云苏“噗嗤”一声笑了,道,“是吗?我怎么没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说完话,望了望站在一边的秦霎。 “臭小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美了。”秦霎揉了揉弘一的头发,说道。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比之前温柔得多。 “你瞧瞧你秦霎哥哥,”云苏砸吧砸吧嘴,“果然是见过世面的。” 秦霎横了她一眼,道,“饿了没有。”对于之前的事情,绝口不提。 “饿,走,吃东西去。”云苏搭上两人的肩膀,行为还是如同汉子般,仿佛没有发生过原来的事情一样。 她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要强的,俏皮的云苏。 “叫上小春,大秋,小五,蓝英,一起去!”云苏豪爽地说道,“这样的美景,这样的雪天,不出去喝酒,简直浪费了。” 可是,他们几个,似乎还不知道云苏女子的身份。 小春和蓝英看到云苏后,第一反应,这货,绝逼不是云苏啊,是云苏失散多年的妹妹吧…… 这这这…… 长得好美啊,一个女子能美成这样,也算是没白活了。 小春还愣了愣,天真地说,“你是云苏的妹妹吧?” 蓝英则站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她。 “小春,”云苏捏了捏她的脸,“我是云苏。我是女子。” 孟小春瞪大了眼睛,蓝英也瞪大了眼睛,两人目目相觑,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难道就是她们两个争风吃醋,这么多年所争的爱人吗? 孟小春突然明白了云苏为什么拒绝她这个身份高贵的尚书之女。 可是,好像,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住在孟府这么多年的风华绝代,闯荡江湖,经商奇才,竟然是一位年轻,长得还极为美艳的女子! 同样是女子,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这样扮猪吃虎,让人如何不气愤? 小春跳到一边,道,“不行,不行,你让我冷静冷静,我还没办法接受。” 一旁的小五若有所思地看着小春,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道,“你总算能明白我当时的意思了吧。” 小春看了看小五,指着他的鼻子,怒道,“好你啊,小五,原来你是知道的!你这个狗东西!”小春张手便打。 “你怎么骂人啊。”小五立刻便躲。 “我骂的就是你。”小春气势汹汹道,“你们姐弟俩瞒了我们这么多年!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将你们赶出孟府。” “好啊,”小五得意道,“那我跟我姐,就把你们孟府的大宅子买回来,让你们打地铺。” 小春气了个半死,脱下鞋子,便想往小五身上扔。 小五赶紧跑到她跟前,扶住了她,道,“天凉,还下雪呢,你打我吧,我不躲。但是,别脱鞋。” 小春的脸蛋红了红,嘴里还是哼唧了一声。 蓝英不像小春这样开朗,她垂着脑袋,一直扣着手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大秋憨憨地站在她旁边,陪着她,笑嘻嘻地说,“蓝英,你这个绿色的夹袄,真好看。” 蓝英压根没有看他,而是继续低头沉思。 “我也是刚刚知道云苏是女子,”孟大秋说,“所以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蓝英这才抬起头,看了看他憨厚的胖脸,又扭过头,看着正在与秦霎斗嘴的云苏。 眼前的这一切,仿佛都热闹的很,云苏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这么多好朋友聚在一起,心里还是蛮感动的。 雪还在下,蓝英的心里空落落的,以后,与云苏的关系,也是朋友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她苦笑了一声,跟上他们的步伐,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今天,便要狠狠宰云苏一顿了。” “哈,”云苏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蓝英,说,“没问题。” * 这个冬天,好像格外的冷。 雪下的很少。 光秃秃的枝桠,在冷空气中瑟缩着,干冷干冷的天气,街道上极少有行人路过,只有零星几个小贩缩着脑袋,揣着手,在街上摆着小摊,吆喝着。 白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懒洋洋地照进屋里的红木桌子上。 屋里烧着火炉,空气是湿润的温暖。云苏是怕冷的,每到冬日,必须保证室内的温度是二十度左右,否则,她浑身难受。 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貂皮大氅,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正坐在凳子上翻看着书籍,火炉边上放着几块地瓜,烘烤出甜腻的香气。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急不忙的,似乎只是闲来串门的一样。 云苏合上书本,脑子里揣测着敲门的人是谁,口上说着,“请进。” 门外那人听到了主人的话,推开了房门,迈着脚,走了进来。 云苏定睛一看,原来是孟尚书。她嘴角早已是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道,“孟尚书怎的有闲工夫,到我这里来瞧瞧了。” “云姑娘,许久不曾聊过了。孟某特来瞧瞧。”孟尚书谦虚道,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不少的皱纹,鬓角的头发已花白,不过,面相还是依旧向善。 “孟尚书请坐。”云苏指着旁边的凳子道。 “哎,朝廷的事务繁忙,孟某整日是忙得焦头烂额啊。” “不是由当朝太子处理政事吗?” “是啊,”孟尚书道,“当朝太子果真是雄才伟略,这才短短两个月时间,朝廷已经经过一次大的换血,朝中那些拿着俸禄不办事情的,几乎全都告老还乡了。皇上对他的大刀阔斧,甚是满意啊。”孟尚书言语间满是对太子的佩服。 “这我倒是听说了。”云苏简练道,并不作任何点评。 “云姑娘……”孟尚书顿了顿,说,“自从我知晓你是女子后,我心中颇为震惊,你一介弱女子,居然能办出连男子都干不成的大事,实在是佩服啊。亏得我之前还想把女儿嫁给你,可真是糊涂了。”孟尚书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孟尚书还将云苏当做男子便好。”云苏依旧翻着手中的书本,眼睛却随意浏览。 “云姑娘,在这之前,听说,你与当朝太子的关系,是不错的。想来,以太子的睿智,已然知晓了你女子身份了吧。” 云苏默然。 “那么,依孟某之见,恐怕你们不是一般的关系。”孟尚书的面容凝重起来。 “孟尚书有话请直说。”云苏抬眼道。 孟尚书重重地看了云苏一眼,道,“今日上朝,孟某便得知一重要消息,现在想来,是与云姑娘有关了。今年大年三十那日,太子要迎娶一位姑娘为侧妃了。” 009,外出狩猎 云苏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从杯子里溢出来,她赶紧将杯子放了下去,将手收回来。 孟尚书将她的所有动作收于眼底,他又继续说,“你可知道太子要娶谁?” 云苏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她垂下眼眸,注视着大氅上细白光滑的绒毛,摇了摇头。 “翠玉楼的花魁,罂娆姑娘。”孟尚书道。 云苏轻轻笑了笑了,她自然不知道这个勉强做出来的表情究竟有多难看,“尚书告诉我这个,是作何?” 孟尚书叹了一口气道,“风月场所的女子,如何能嫁到皇家啊……” “尚书的意思是,想让我制止这场亲事吗?”云苏眯了眯眼睛,一针见血。 孟尚书苦笑了一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云姑娘做不成的。太子他,与姑娘你,不是两情相悦的吗?怎么会娶这样的女子?” “我又如何得知啊,”云苏感叹了一声,“凌霄的事,与我再无关系了。孟尚书,怕是,你找错人了。我无能为力啊。” “云姑娘,难道你甘愿输给一个妓院女子吗?”孟尚书苦口婆心道。 云苏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凌霄喜欢,那又何妨?” “可是……可是……我西秦国泱泱大国,怎么容忍……” “孟尚书,你糊涂了,”云苏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什么话都是可以随便说的么?难道你忘记了,当朝皇后的出身是怎样的么?难道,你不想要脑袋了吗?!”云苏的语气加重,表情严肃。 “是……是……”孟尚书意识到话中的不妥之处,立刻道,“是我冲动了。可是,云姑娘,你真的没有法子了么?” 云苏摇了摇头,直言道,“没有。” “唉,打扰你了,云姑娘。”孟尚书满脸的失望,站起了身。 “不会。”云苏道。 “那,云姑娘,我就告辞了。” “嗯。” 孟尚书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道,“云姑娘,难道你不会难过吗?” “难过么……”云苏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喃喃道,“可是,那又如何呢?” 孟尚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后,云苏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整个脑子处于放空状态,冷静、理智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她不敢去找凌霄,她怕听到他口中的真相,或者,他口中的违心话。 她怕看到他那张冷血无情的脸,还有那身黄得扎眼的衣服。她也怕看到他那双深邃的,深不见底的眼睛,他一脸的忧伤地望着她。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怕的。 所以,她宁可不去见他。她也不祈祷他来向她解释些什么。 他要娶谁都好。 反正,他以后会当皇帝的,他有三宫六院,他会坐拥江山,在这片神州大地上翻云覆雨。她云苏对于他来说,又算是个什么呢? 什么都不算。 不夸张的说,她这个小人物,他动一动手指头都能捏死她。她在他跟前是那样的卑微,弱小,像只蚂蚁般。 她还是安心地过她的日子,就好。 每次,她难过的时候,都只想睡觉,什么都放在身后,不要管就好。 可是,现在,她连睡的心思都没有了。 云苏长叹了一口气,现在连雪狐都不在她身边了,那背信弃义的东西应该跑到它主人的身边去了吧。 她哼了一声,那东西就是这样,虎落平阳被犬欺。 “为什么唉声叹气的?”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苏扭过头去,看到秦霎那张性感妖娆的脸。但此刻,她并没有心思欣赏,她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平静道,“你怎么来了?不该去准备你的复仇计划吗?” “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我先来瞧瞧你,顺便嘲笑一番。”秦霎站在她的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掌握好力度,揉捏了起来。 云苏享受地闭上了眼睛,懒洋洋道,“虽然你嘴欠了点,但不得不说,你揉得还挺舒服的。” 秦霎加重了力度,道,“云苏啊,你伶牙俐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云苏眉头皱了皱眉,不满道,“你轻点。”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秦霎弯着腰,在她耳边小声说。 云苏耳朵敏感,躲了一下,声音中微微有点不悦,道,“有话直说,别搞小动作。” 秦霎又重新直起腰,正色道,“打猎。” “去哪?”云苏问。这种猎杀的活动,听起来,让她热血沸腾。 “龙城郊区有一片森林,顺便去散散心,如何?” “可以。”云苏爽快道。 “咱俩也好较个高下。” 云苏挑着嘴角,一脸的戏谑,“你行么?” “你好大的口气,”秦霎勾勒出一抹妖娆的笑意,丹凤眼明亮如同星辰,道,“来试试好了。” “没问题。”云苏气势上一点都没有输给眼前的男人。 秦霎的手捏住她一缕头发,放到鼻尖,道,“你好香啊。” “你够了,”云苏翻了个白眼,躲开他的触碰,道,“肉麻死了。” “你看看你嫌弃的模样,”秦霎摇了摇头,“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啊。” “什么时候去啊?”云苏转移话题,道。 “现在。”秦霎道,“我已经备好马和弓箭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个缝,露出弘一英俊而机灵的脑袋,他眨了眨眼睛道,“云苏,你们要去哪里?带上我。” “就不带你。”秦霎走到门口,将他的脑袋推出去,关上了门。 “喂喂喂,”被关在门外的弘一,不停地敲门,可怜巴巴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玩,要是不带我,我就在门口守着,你们今天就别想出去了……我不管……” 云苏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对秦霎说,“你别跟他闹了。”随后,走过去,打开了门,笑着对弘一说,“一起去。” “真的吗?”弘一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眨巴着他灵动的双眸。 云苏点了点头。 弘一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云苏的脸颊上,半晌才说了一句,“云苏,你有两个酒窝,深深的,好漂亮啊。” 云苏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快去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了。” 弘一使劲点了点头,道,“我马上就好。”说着,一溜烟从云苏面前消失了。 * 冬天的森林,看起来荒凉了不少。 地上堆积了一层枯黄的树叶,枝桠光秃秃的,天空阴霾,这种地方,别说是人烟罕至,就算是动物,也算是不常见的。 三匹马嘚嘚的声响,伴随着马匹偶尔传出的嘶鸣声,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三人全是一身劲装打扮,他们身后背着弓弩和箭,身板都挺得笔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气势不同凡响,看起来并非俗人。 这是弘一第一次来打猎,他激动得很,红扑扑的脸蛋上掩藏不住他对狩猎的兴趣。 “弘一,等会跟在我身后,不许跑远,知道么?”云苏手牵着缰绳,一边对弘一说道。 弘一乖乖地点头,道,“我知道了。” “弘一都这么大了,况且,有武艺傍身,可以自己去狩猎,我倒觉得他该多锻炼一番。”另一边的男子说道,他的一张脸精致的人神共愤,巴掌大的脸白的不像是常人,若不是他身材魁梧,说话的嗓音沙哑,还会以为他本是个妖娆多姿的女子。 “好啊,”云苏的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这女子果然是全身长刺啊。秦霎摇了摇头,无奈道,“那个,弘一,你还是乖乖跟着你云苏姐姐吧。” 弘一扑朔着大眼睛,望了望云苏,虽然想独立的完成一次狩猎,但是,他也喜欢跟着云苏,无论她走到哪里,自己都跟到哪里,就算保护不了她,看着她也是好的,那种幸福真是溢于言表啊。“好。”他爽快道,“等会我替云苏拿着猎物,你俩就好好比赛吧,云苏一定会赢的。” “果然是你养出来的小崽子。”秦霎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声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云苏豪放地大笑一声,她拽紧缰绳,使劲一勒,大喝道,“驾!今天晚上便有烤肉吃了!”马儿长长嘶鸣一声,向前飞速奔去。 两人皆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难说谁更胜一筹,虽说,云苏并未专门学过射箭,但是,以她的武功的深厚,眼神的锐利程度,足以将猎物一击即中。 云苏的眼睛一亮,看到一只兔子从前面的树边飞快地窜了过去,她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哈,这只灰兔,归我了。驾!” 马飞快地朝着兔子逃窜的方向奔去,云苏夹了夹马肚子,马跑的更快了,眼见离兔子越来越近了,云苏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动作娴熟地放在弓弩上,她英姿勃发,只见那箭尖对准了灰兔。 她的手一松,那箭如同一阵风一般,飞速地朝灰兔刺了过去。 箭落地,兔子崴在一边,腿还在不停地弹动着。 云苏嘴角含着满足的笑意,帅气地对弘一道,“弘一,去拿猎物。” “好嘞。”弘一笑嘻嘻地走过去,将兔子捞了上来,道,“今天晚上有烤兔肉吃了。” 云苏调转马的方向,霸气道,“走,去抢秦霎的猎物。” 远远望过去,秦霎正在追一直梅花鹿,那鹿跑得甚快,秦霎嗜血的双眸,已经变成了橙色,他如同一头猎豹般,在梅花鹿后面,步步紧追。 那鹿似乎被他追得已经快没力气了,从嘴里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脚下的动作却依旧没有放慢。 它知道,只要一停下来,等待着它的,一定就是死亡。 秦霎似乎没有着急将它杀死,而是享受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他在等,等待着猎物累得停下来。 可是,却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 云苏的马匹飞快地靠近了那只梅花鹿,同时,她的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准备射击。 “喂,这可是我的。”秦霎眼球慢慢转成黑色,宣布着他的主权。 “怎的能说是你的呢?”云苏亦觉得这鹿诱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哈,”秦霎冷笑一声,亦将箭放在弓上,时刻准备射击,“你能夺过去,我甘拜下风。” “那你就瞧好吧。”云苏话音刚落,箭已离手。 此刻,秦霎的箭也已经发了出去,两支箭在空气中,急速前行。 云苏的箭直冲梅花鹿而去,而秦霎的箭,目标则是云苏的箭。 就在几乎是一瞬间,两箭相撞,听到“铮”的一声,两支箭纷纷断开,掉落下来,箭头插到土壤里。 云苏与秦霎对视一眼,云苏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手飞快地又从身后抽出一支箭,向梅花鹿刺去,动作一气呵成。 这女子,太狡猾! 在云苏刺向梅花鹿的同时,秦霎的箭也刺了进去。 梅花鹿轰然倒地,身上的两处伤口冒着汩汩鲜血。 三人骑着马,缓缓地踱了过去,那梅花鹿还在喘着气。 “你说,这鹿是谁的?”秦霎问道。 “当然是我的。”云苏理所当然道,“我的箭刺中的是鹿的心脏,而你刺中的则是大腿,孰赢孰输,是一目了然啊。” “是啊,技不如人,”秦霎感叹了一声,“这口才也不如人,罢了,这梅花鹿归你了。” “弘一,”云苏得意道,“将鹿放在马背上吧。” “好嘞!”弘一兴奋道。 正在这时候,云苏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她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眼睛望向秦霎,秦霎也勒住了马,不让它发出声响,丹凤眼微微眯了眯。 弘一刚要去捡那只梅花鹿,云苏开口道,“弘一,别动。” 弘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点奇怪地看向云苏,发现她表情严肃,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惨淡的太阳躲到云朵之后,天气阴沉下来,灰色的森林里没有一点声响,万籁俱寂。 突然,森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若是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 练武之人的耳朵更灵敏些,所以,云苏和秦霎都能听得很清楚,是有人来的,而且,不只是一个人。 她似乎嗅到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浓厚的杀气,那种气息越来越浓烈的向他们袭来。 云苏的手放在缰绳上,丝毫不敢放松。 这个时候,森林里,突然起雾了。那黄色的雾气由远及近,如同千军万马般,向云苏他们袭来。整个气氛变得诡异而肃杀。 秦霎低沉着声音道,“这雾有气味,不像是自然起雾。怕是人为的。” “我也察觉到了,”云苏拧着眉头,细细分析道,“这雾呈黄色,下雾速度极快。”她越来越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她扭头对弘一道,“弘一,撕下一块衣服,捂住嘴!到我跟前来。” 弘一听了她的话,一点也不敢松懈,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捂住了嘴。 云苏和秦霎也纷纷捂住了嘴。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大,而视线所及之处,能见度越来越低,云苏意识到情况不妙,却也只能见招拆招。 突然之间,从落叶里一跃而起几个穿着黑衣的杀手,他们手持银剑,向云苏三人劈了过来。 果然是有人要他们的命!云苏的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同时,她的手放在了背后的箭上,抽出一根,抵住杀手的致命一剑。 脑子里却在想,最近应该没有惹到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想来要她的命呢?居然还下了这么大的手笔。 连自己的行踪都摸得一清二楚,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吧。 而这些杀手的功夫也不低,在武林中,也绝对算是翘楚了。 可是,派他们来的人,不知道她的功夫么?怎么能让他们白白来送死呢? 那箭在云苏的手中化作带着光芒的利剑,她的手法快准狠,直刺杀手的咽喉,那杀手脖子一歪,连口气都没喘,直接没了呼吸。 弘一对付起这样刀刀致命的杀手,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不过仍旧可以拆几招。虽说云苏在这边打着,余光却一直望着弘一。 弘一并未带佩剑,也是拿着箭,当做武器,只不过那箭在他的手中,并不像云苏那般出神入化。 杀手的刀速极快,趁着空挡,斜劈一剑,直接将弘一的箭劈折了。 弘一的头脑清醒,只不过武功还尚欠火候,就在他重新拿一支新箭的功夫,杀手的剑已经向他的头顶劈了过来。 弘一瞪着眼睛,他漆黑的瞳孔里是杀手嗜血的眸子,还有银晃晃的刀刃,就在他几乎认为自己已经难逃此劫的时候,那杀手的眼白突然充血,他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冒出一支带着血的箭。 那杀手的手陡然没有了力气,“噗通”一声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音。 弘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向那支箭的出处,杀手的身后,云苏正在一身清爽地坐在马背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正含着笑意望着他。 弘一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水,咽了口唾沫,没想到关键时刻,还需要云苏的保护啊…… 好羞愧。 010,得知真相 望向另一边,秦霎已经捏住了最后一个杀手的喉咙,他面无表情,如同阎王之子一般,丹凤眼上挑,发出阴沉的声音,道,“是谁派你来的?若是不说,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那杀手依旧嘴硬,不肯妥协道。 秦霎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道,“想这么简简单单的死?没那么容易!” 那杀手不敢直视秦霎的眼睛,却知道,眼前这个武功高强的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脑袋撇向一边,手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 “不好!”云苏大声道,“他要自杀!” 秦霎拍打他的手腕,将药丸打到地上,死死捏住杀手的脖子,那杀手的脖子已经通红了,青筋毕露,“杀……杀了我……”杀手心一横,道。 秦霎冷笑一声,道,“想得美。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杀我们的?或许,大爷心情好,可以饶你一命。” “你……休想……”杀手咬牙切齿道。 云苏也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那杀手跟前,道,“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他。” “哎~”秦霎摆了摆手,道,“不成。能动嘴,尽量不动手。趁着我还有一丝怜悯之心,你最好说出来。” “就算他不说,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要他狗命作何?”云苏神色中露出一丝凶狠。 “你怎的如此狠心?”秦霎道,“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怎的被你视作草芥。”他丝毫没去细看那躺了一地的尸体,其中有一半都是他杀的。 “这人刚刚还想杀了你,你竟然忘了?”云苏挑眉,斜视着秦霎。 一旁的弘一总算看出来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是在击溃杀手的心理防线呢。 那杀手一会儿看看秦霎,一会儿看看云苏,突然口中吐出了一块血染的肉,喷涌出成注的鲜血,两眼一翻,栽到地上。 竟然…… 咬舌自尽了…… 云苏惊讶的同时,捂住了弘一的眼睛,少儿不宜啊,少儿不宜。 本是来打猎的,没想到却猎杀了这么多杀手,人算不如天算啊…… “竟然咬舌自尽了啊……”云苏喃喃道。 “都是你逼的,”秦霎哼了一声。 “什么是我?”云苏不服气地插着腰,“明明是你一直在逼问人家。” “就算是我的错,你也逃脱不了干系,”秦霎道,“你说他到底是谁派过来的?” “我怎么知道?”云苏反问,“我又不是神啊。是不是你的仇家啊……” “呵呵……”秦霎冷笑一声,“你居然怀疑我?咱俩究竟谁的仇家多?你是在装糊涂吗?” 云苏懒得跟他吵,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走到那些杀手的身边,随意摸摸,想找些蛛丝马迹。 “别费工夫了,”秦霎道,“他们是不会带能辨识出身份的东西,在身上的。” “那可说不准,”云苏一边翻,一边说道,“什么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懂你在说什么。”秦霎纵了纵肩膀。 “我二十一世纪的鲜活少女,你怎么可能懂。”云苏嘀咕了一句,“我告诉你,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有一定的规律可寻。我现在呢,对这些杀手的身份特别好奇,所以,不管怎样,一定要查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你就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云苏横了他一眼,道,“弘一封上他的嘴!” “我……”一旁的弘一刚刚把梅花鹿放在马上,听到云苏的话,他为难地睁大眼睛,“这……我不敢……” “瞧瞧你那点出息,”云苏砸吧嘴,“他又不敢打你。” “可是,秦霎哥哥对我这么好。” “是我对你不够好?”云苏扭过头瞅他,手却依旧没有停下来,摸来摸去。 “啊……不是的……不是的……”弘一慌乱地解释道。 正在这个时候,云苏的手摸向一个杀手的腰间,突然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她皱了皱眉头。 “摸到什么了?”秦霎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知道她铁定发现了什么。 云苏将那个东西从杀手的身上掏出来,是一块铜制的牌子,她定睛一看,如同被闪电劈到了一样,整个人震了一下。 秦霎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瞬间也倒吸一口凉气。 牌子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太子府。 云苏脸色铁青,没有任何表情,她颤抖着手,将那块牌子举起来,咬着银牙,吐字艰难道,“是太子府的。” 秦霎也皱起了眉头,喃喃道,“不应该的……” “呵呵……”云苏冷笑一声,“这就开始要赶尽杀绝了?”她的手使劲捏着那块铜制的牌子,几乎要将那块牌子捏成粉末。 * 云苏几乎已经无法判断她的心脏究竟有多痛,还有,这颗心究竟还能承受多大的打击? 她眼睛是呆滞的,那块牌子在她的手上,未曾松开过。 她不知道凌霄为什么会这么对待她,她是不是刨了他的祖坟呢?或者,她杀了他的亲生父母?她杀了他心爱的雪狐? 云苏费力地回想着,这些事情,她确实都没有做过。 她没有抢他的王位,没有助他的对手,那么,究竟,有多么深重的仇恨,才能让他置自己于死地呢? 或者说…… 她太土豪了? 那么好吧,若是他要的话,她可以将自己的银子通通给他,一两都不留。 这样,他会开心了吗? 这样,他还会想要自己的性命吗? 云苏不知道。 而且,而且,他都要娶亲了啊。他要将那个传说中拥有绝世美貌的女子娶回府内,时间她亦知道,是大年三十那天。 她已经决定要送他一份厚礼了。 他大喜的日子,她一定会做出最惊艳,最令人舒服的微笑,连嘴角的弧度她都已经调整好了,她绝对不会让他看出她有一点的难过,就算她的心在滴血,不停地滴血,她都会将表情收拾的很到位,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出现任何差池,绝对。 她会真诚地祝福他,祝他与新娘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这样的违心话,她一定很真诚地说出口,而且不露出一丁点马脚。 她会赞美他漂亮的新娘子,然后,她会说声感谢,谢谢他陪伴了这么久,从今以后,就不必了,剩下的路,她一个人走,除了有些孤单,其他都会很顺利。 可是,尽管如此,凌霄啊,我的心,还是好痛的。 怎么办,我快痛的不能呼吸了。 眼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云苏的手捂住了脸,终究,她没办法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以为可以就此结束这段已经维持几年的感情,没想到,最终却落到这样让人尴尬的地步。 真的是,好难过啊。 “云苏,”弘一走进房门,发现云苏的眼眶红红的,他皱了皱眉,将纤长的手指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云苏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没事。” “云苏,可能不是凌霄哥哥的牌子……” “难道,太子府的令牌,还有造假的?”云苏苦笑了一声。 “我不相信凌霄哥哥能做出这种事情,他那样善良,一定不会的啊。你相信他。” “人心难测,”云苏道,“我也是搞不懂呢。” 弘一知道他多说无益,而且,原因他亦可以猜出个大概,于是,他装作一副很轻松的模样,道,“外面,我们在小亭子里烤肉,一起来吃。” “啊,好。”云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你先去,我等会就来。” 弘一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小亭子里,秦霎正在烤着肉,小春挤到他旁边,想跟他套套近乎,毕竟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论谁,都是喜欢的。然而,秦霎却嫌弃地挪到一边,冷冰冰道,“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 小春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刚要嘟囔,表达自己的不满,小五赶紧把她拉到一边,道,“我烤好了兔子腿,快来吃。” “干什么嘛,这么冷漠!”小春不开心地嘟着嘴。 “他可是云苏的人,”小五指着秦霎道,“除了云苏,我还真没见他跟谁笑过呢。” 秦霎看到弘一晃晃悠悠地回来了,问,“云苏呢?” “她等等就来。”弘一耷拉着脑袋,沮丧道。 “怎么了?”秦霎问。 “她好像不是很开心,所以,我也不开心。”弘一道,“那个凌霄!都是他惹得!秦霎哥哥,本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却陷害云苏,我……秦霎哥哥……我们要不要报仇啊!” 秦霎挑了挑眉,道,“你想报仇啊?” 弘一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得好好练武,待我武功高强之日,我一定把他绑到云苏跟前,任由云苏处置。”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啊。”秦霎调侃他,“况且,人家武功高强,连我都有可能打不过呢!” “你打击我……”弘一噘着嘴,侧过脸,看到一袭白衣,婀娜娉婷地冲小亭子走了过来。 “云苏。”弘一看到云苏后,眼睛如同星辰一般,闪着奇异的光芒。 云苏身上披着白裘,将墨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现在的她,若是不出门,便以女装示人。 小亭子里的几个人看到云苏后,均愣了几秒钟,关键是她真的太美了,所以,尽管见过她女装的样子,可还是难以释怀。她就像是盛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一般,在这个混沌世间,绽放着她独有的光芒。 各位盯了她许久,才恢复了正常。 云苏做出一个笑脸,道,“就差我了啊?” 小春点了点头,道,“是呗。都烤好了,你就等着吃就行了。” 云苏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撕下一块鹿肉,放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完全没有女子的矜持,赞赏道,“果然鲜美”随后,她环视桌子一圈,道,“怎么能没有酒呢?”说着,她将旁边站着的小厮招呼过来,道,“去把我地窖里的那几坛女儿红都拿过来。” 大秋的眼睛都快弹出来了,“云苏你还有地窖啊?!” “那当然,”云苏嚼了一口肥美的鹿肉道,“没有酒窖,还叫富豪么?”说的理所当然。 “可是……”大秋喃喃道,“我家有地窖,我都不知道……我还做不做主了……说,你究竟瞒着我,还做过些什么?” “什么啊……”云苏摸了摸下巴,“也没什么了。” “哼,真后悔当时收留你。”孟大秋哼唧了一声。 “是吗?”云苏拿着筷子往孟大秋头上敲了一下,道,“你小心我把整个孟府买下来啊。” 孟大秋敢怒不敢言,瞪了她一眼,他可不敢说‘你买啊,买啊’这样的话,因为,云苏极有可能一个高兴,或者一个不高兴,就把整个孟府买了下来,然后将他们扫地出门。 酒很快就拿了上来,刚一开口,便闻到一股迷人的酒香。 “哇,好香啊,”小五不自觉感叹道,那香气是发酵后,珍藏在地下,百年陈酿的味道,一般的酒香难以匹敌。 “今天放开了吃,放开了喝,”云苏道,“不醉不归!来来来,把酒倒上。” 她看起来,真的是一点事都没有啊。秦霎看着她的表情,暗想。 云苏蹭了蹭他的胳膊,已经沾染了酒气,道,“发什么呆呢?干一个啊!” “好。”秦霎笑了笑。他突然觉得好难过,他佩服云苏做的完美到滴水不漏的表情。她居然是这么个逞强的女子啊,现在,她的心中应该有排山倒海般汹涌的感情要发泄吧,可是,当面对他们的时候,她还是要摆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她不想为大家增添任何负担。有时候,真的希望她能柔弱些,他的肩膀一直就在她身侧,只要她说一句,我累了。 他就立刻给她停靠。真的,他就什么都不要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她就像往自己身上包裹了好几层厚厚的壳,掉了一层,还有一层,她永远都不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而且,她一定很喜欢凌霄吧。 就像他喜欢她一样。 秦霎望着她侧脸长而翘的睫毛,望着她弹指可破的皮肤,望着她甜美的笑靥,心头徒增落寞。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给她烤两块肉而已。 简单的让人心酸啊。 酒过三巡。 云苏已经微醺了,弘一一直在她身侧照顾着她,简直是无微不至。 “云苏,你喝一口茶吧。醒醒酒。”弘一将茶杯端到她唇边,诚恳地说道。 “喝什么茶啊,”云苏皱了皱眉,推开道,“说好今天一醉方休。” “可是,你已经醉了啊,”弘一苦口婆心道,“而且,喝那么多,对身体不好。” “不不不,”云苏摆了摆手,“就今天这样而已。弘一,你可不许喝啊,你还小。” “我知道,可是你……”弘一依旧在劝她。 秦霎轻轻摇了摇头,向弘一示意,不要再多说。 弘一乖乖地闭上了嘴,还是呆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云苏拿着碗,一碗一碗地往嘴里灌。 “秦霎,来一个。”云苏举起手中的碗,兀自碰到秦霎的碗上,道,“咱们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很少像现在这般如此豪放地喝酒啊,今天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这几个字,她今天重复太多遍了。 “好。”秦霎微微一笑,端起了酒碗,一干而尽。既然她喜欢,陪她一起醉,又未尝不可啊。 这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蓝英突然感叹了一句,“下雪了啊。” 龙城的雪花总是在不经意之间,飘洒下来。 冬天了,它一定知道冬天太过*,丑陋,所以,妄想为冬天增添一抹洁白吧。 众人纷纷向亭外望了去。 云苏的眼睛有点迷离,雪花还是比较小的,洋洋洒洒地掉落在地上,小花园中的梅花恰巧盛放,红色的梅花吐露出芬芳的香气,为毫无生机的冬天徒增一抹惊艳。 云苏又咽下一大口酒,胸腔发热起来,此情此景,若是有他在,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一定也是,小亭,美酒,鲜肉,诗词,与调侃。 可是,怎么办,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呢。 云苏想,就这么着吧!这颗心啊,也许疼着疼着,就没感觉了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为自己的坚强喝彩。 云苏拿起一坛酒,站起身,纵身一跃,如同矫捷的白鸽一般,向空中飞了去,她身上的白袍兜起寒风,墨色发丝也翩翩起舞,惊若天人。 她回过头,向众人惊鸿一瞥,如同春天盛放的鲜花一般。 秦霎简直爱死这个女人了,他伸手捞了一坛酒,追随云苏的身影飞去,在空中大笑两声,“你便是到天涯海角,我也追随了去!” 两人均为武林高手,轻功也是不分伯仲,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内。 “你们干什么去?”弘一站起身,喊了一声。刚要跳起来,小五拦住了他,道,“让她散散心,你就不要跟着去了。” “那为什么秦霎哥哥可以去啊?”弘一指着他们已经消失的身影的方向,忿忿不平道。 “他武功高,我拦不住啊。”小五眨了眨眼睛。 “……”小五,你明显欺负人! 011,太子新婚 寒风刺骨,风里夹杂着雪粒,穿过树梢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音。 整个龙城,在东风中瑟缩着,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云苏直冲着龙城最高的塔奔去。 她脚尖一点,手指扶着红色柱子,细长的双腿一迈,轻轻一跃,便进入了那塔的最高层。 秦霎紧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塔内。 “怎么逃到这里来了?”秦霎将酒坛放在栏杆上,问道。 “这里是龙城最高的地方了。”云苏脸不红气不喘地眯了眯眼睛,道。 “哦?是吗?”秦霎问。 “嗯。”云苏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当年,我派人炸掉刘芳池的家,当晚,就站在这里,看着龙城的某个地方突然灯火通明,随后传来了轰隆声响,我感觉脚下的地板都在轻微的抖动。那个夜晚如同白昼一般,当时我的心情,就如现在一般。”云苏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了望秦霎,喃喃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心如止水吗?” 秦霎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 “就是感觉自己像空气一般,似乎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了。贪嗔喜恶怒都已经空,再也无欲无求。仿佛就在那一秒钟之间,已经看透了整个人生。”因为身处高地,寒风更为刺骨,云苏裹了裹身上的皮裘,说道。 秦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要给她些力量,“都会过去的。” “可怕的是,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云苏道。 “怎么会?”秦霎笑笑,“还有婚礼要参加。” 云苏苦笑一声,撕开酒坛的盖子,大口喝酒,有液体从唇边流出来,云苏用袖子擦了擦,道,“干。” 秦霎拿起那坛酒,碰了碰,也往自己口中倒了进去,“这酒如此喝,是糟蹋了。” “无妨,”云苏摆了摆手,无所谓道,“反正我有的是银子,地窖里全都是酒。” “哈哈。”秦霎仰天大笑几声,“娶了你,可是别人的福气了,那凌霄怎会这样不长眼,若是我早就把你娶回家了。” “是啊,”云苏凄凉一笑,“这么好的我,他都不稀罕。他到底想要什么啊!” “没有去问一问吗?”秦霎想起那日他气冲冲地去找凌霄算账的场景,不觉为云苏难过。 “问?”云苏灌了一口酒,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若是想解释,不会等着我来问。” “那就不要等了。”秦霎道,“世上好男儿多得是。” “你算一个吗?”云苏哈哈大笑道。 “当然。”秦霎自信道,“我长得,应该比凌霄要好看吧。” 云苏正视他,端详了片刻,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好好看你,现在看来,确实不错。”随后,傻笑两声,“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她问。 “……” “若是你早些出现,我可能不会爱他了。”云苏悲伤地垂下脑袋,有雪飘进她的后颈,“现在,我的心好满啊,装的都是他。一直在膨胀,膨胀,好像快要炸了……就是好疼……” 她的声音那样无助,那样无奈,像是个被欺负了的小孩子。 那个凌霄,真的是个混蛋啊。 “要不,你哭一下吧。”秦霎叹了口气。 云苏讷讷地摇了摇头,“这些天,哭得够多了,不要了。” “那就喝吧,醉了后,自然什么都忘记了。” 后来,云苏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床上了,她醒过来,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脑袋,回忆她做过些什么。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那个梦里,凌霄的脸变得很清晰,他的脸距离她特别近。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健康的小麦肤色,他皱成一团的剑眉,他明亮而深邃的眼睛,他高挺的鼻梁,还有他上下浮动的喉结。 他表情痛苦地看着她,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富有磁性,他亲吻着她的手背,对她说,“云儿,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摇头,使劲摇头。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只能任由他将她抱起来,飞在空中。 他的手指触碰到他脸上光滑而冰凉的皮肤,她乞求他,“你不要走,真的不要再没有理由,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掉在她的脸颊上,很快冰凉下来。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啊,这一定是梦境。 是她一厢情愿的梦境。 另一边的塔上。 秦霎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周围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两只空空的倒在一边的酒坛。 云,云苏呢? 他不顾全身乏力和隐隐作痛的脑袋,站起身,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整理,快速向孟府奔去。 他喘着气,推开云苏的房门,发现她正在床上酣睡,屋内被火炉烘得很温暖,从被子里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她正安详而匀称地呼吸着。 秦霎轻轻关上房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揪了一下。 那么,是谁将她送回来的? 那个人,他究竟想怎么样? * 随着天气越来越萧索,也迎来了龙城的新年。 大年三十那日,西秦国举国同庆。 虽说当朝太子迎娶的只是侧妃,但是,这是太子的第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 当日。西秦国大道上的树木全都绑上了红丝带,将整个龙城装扮的喜气洋洋。 龙城的百姓也都添上了新衣,孩童们在街上跑来跑去,脸蛋冻得通红,却也都是不怕冷的。 阴仄仄的上空不时传来鞭炮的响声,年味浓厚。 孟尚书自然是要参见太子的婚礼的,他穿上一件暗红色的棉马褂,在大厅里转了两圈,问小春娘,道,“还行吗?” “行,怎么不行,”小春娘像模像样地转了两圈,拍了拍孟尚书的后背道,“又不是你娶亲,你打扮那么像样,作甚?” 孟尚书嘿嘿一笑,道,“也对,也对。” “得,快去吧。”小春娘道。 “太子大婚么?”小春蹦蹦跳跳地走进来,道,“我也要去。” “哎,”孟尚书摇了摇头,数落道,“小春,你都是个大姑娘啦,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嘛,一天天吊儿郎当,成何体统啊。” “好啦,爹爹,我知道了,你能带我去吗?” “这怎么行,这可是太子的大婚,隆重的很,去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出点差错,那可不得了。”孟尚书教育道,“女子便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算遵从妇德。” “好啦,不去就不去。”小春噘嘴,“干嘛数落人,我去找弘一玩。”说着,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孟尚书叹了一口气,“许给谁,我也是不安心啊。” “那还不得给咱小春挑个好的啊,”小春娘翻了个白眼,“挑着哪个王爷啊,将军家的爱子,给小春说上一个。”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啊,”孟尚书横了她一眼,“再说了,那将相之子就一定好吗?” “好不好且再说,至少能光耀咱孟氏门楣啊。”小春娘畅想道。 孟尚书不停地摇头,指着她说,“你这个攀权附贵的心理,真是无药可救了。” “老爷,老爷,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为了咱女儿着想么。” “女儿想要什么,女儿比你更清楚,你啊,就少操点心吧!”孟尚书扔下这句话,命小厮带上礼,便出了门。 剩下小春娘在原地干跺脚。 * 由于罂娆姑娘一直都住在太子府,所以,也免得迎亲这样的麻烦事了。 太子府之大,罂娆姑娘所下榻的落霞殿与正殿的距离也不算太近,这么说来,落霞殿便算是罂娆姑娘的娘家了。 不过也对,总不能去翠玉楼那样的烟柳之地迎亲吧,否则真是失了皇家的体面。 说起娘家,罂娆姑娘从小便是孤儿,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也应早就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日子,而如今,也算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从今以后锦衣玉食,绫罗锦缎,金银珠宝,全都任由她挥霍。 这位新娘子应该是心花怒放才对,换上别人,是八辈子都修不到的福分。 况且,当朝太子凌霄乃是仪表堂堂,睿智英勇,雄才大略的一位世无双的公子。 这样的人生,简直是完美。 此刻的凌霄,脚踢黑色靴子,身着大红色的华服,衣服上绣着金色祥云的图案,墨发一丝不苟地挽在发顶,用镂空花纹的金簪束住。 他双手背在身后,安静地看着太子府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他们络绎不绝地抬着系着大红花的箱子,匆匆忙忙地行来行去。 而他,仿佛像个局外人一般,冷眼瞧着这些人进行着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劳动,就在不远处的那个房间里,正端坐着他这辈子第一个新娘。 她现在一定是凤冠霞帔,搭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翘首以盼着自己去掀开。 他微弱无闻地叹了一口气,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是,却必须要做的。 他只能暂时的,对不起她了。 一整个白天,太子府吹吹打打,很是热闹。 朝廷里的官员纷纷来拜访,笑脸相迎,将礼放下后,总归是那些俗套的话,恭喜恭喜,有的胆子大些的官员则会旁敲侧击一番,道,太子殿下也算是为皇上冲冲喜了,这皇家多久没有没出过喜事儿啦,皇帝身体不好,这以后,还是得太子殿下做主啊…… 凌霄不否认,也不承认,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随后自然地岔开话题,“父皇身体康健,做儿臣的心中也轻松,我西秦国的繁盛,全是依仗父皇的做主和众等大臣们的尽职尽责。” 大臣对太子滴水不漏的回答,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极是。” 当日晚,整个太子府灯火通明,房檐上挂了满满一排大红灯笼。 院子里摆满了桌子椅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点心,饭菜等等,简直是琳琅满目。 “已经是时辰将侧妃迎娶出来了。”旁边的一个嬷嬷小声提醒凌霄。 正在发呆的凌霄抬起头,他的神色中有些疲惫,却抬起了头,“是吗?那便去吧。”并没有迎娶新娘的喜悦之情。 嬷嬷看到太子的表情,有些诧异,却未表现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吼了一声,“太子殿下迎娶侧福晋啦!”于是,满院子吹吹打打起来,好不热闹。 凌霄身着华服走在前方,后面跟着一票人。 凌霄一步步缓慢而优雅地走着,他脑子里却在想,若是端坐在屋子里的人,便是心里朝思暮想的女子,那该有多好。 他一定会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吧。 而不是,现在这般的冷若冰霜,仿佛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参加这次的大婚。 身后的锣鼓声,飘到很遥远的地方,变得缥缈而悠远起来。 凌霄感觉,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孤单,无助。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一定会将这件很难的事情,做的一丝不苟。 时间过得极快,没多久,他便到了落霞殿的门口,脚迈过门槛,他抬了抬眼皮,看到床边坐着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双手合十,不停地搓来搓去,她一定是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人生大事,嫁给一个身份尊贵的太子。 她应该也是激动的吧。 可是,凌霄想,那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面无表情地抓住新娘子的手腕,随后,又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他不知道这红盖头之下,这娇滴滴的新娘子,听了他冷冰冰的话,是怎么样的表情。 他不关心,一丁点都不。 新娘子几乎踉跄着被他拽了起来。 凌霄大步流星地拽着他的新娘子走了出去。 锣鼓敲打的声音更欢了。一切的情绪,在这喜庆而又热闹的氛围中化为灰烬。 正在他们走到庭院中央时,太子府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从门口走近两列小厮,他们手中抬着三个大箱子,声势浩大。 锣鼓停止了捶打,大臣们停止了祝福和赞美,所有人都望向了门口,包括正在前行的凌霄,和悄悄掀起盖头的新娘子。 小厮们一股脑地整整齐齐地站成两队,停了下来。 从队伍的最后,走出一个步伐优美的,如同雪莲一般轻盈的女子,从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冷冽而高贵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 那女子穿着一套银白色的衣服,衣服裁剪合身,腰间束带也是银白色的,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身上披着一件同色大氅,黑色的头发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松松挽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惊为谪仙的小脸。 她面部看不出有任何情绪,紧闭着樱桃般的小嘴,眼睛也似乎没有焦距一般。 在场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个女子,迈着轻巧的莲步,一步步向两位新人走了过去。 小厮们抬着箱子,跟在她身后。 这是许久后,云苏再次见到凌霄。 大概得有两个月了吧,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 她在他跟前站定,眼睛注视着他,他身材依旧高大挺拔,面容依旧英俊逼人,连他看她的表情,都丝毫没有变化。 他不说话,盯着她,左手抓着新娘子的手,他手背上的筋脉凸显,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太子殿下,”云苏轻启朱唇,作出一抹完美而迷人的微笑,“新婚愉快。” 四个字,简简单单,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向凌霄的胸口。 他的瞳孔缩了缩,咽了口唾沫,道,“谢谢你。”声音依旧浑厚有磁性。 “老朋友,好久不见,”云苏的双手背在身后,挑着眉,道,“为何我未接到邀请?”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凌霄的目光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哦?不问问怎么知道?”云苏挑了挑眉,挥了挥衣袖,新娘子的盖头被吹了下来,露出新娘子装扮精致,满是错愕的脸,“这样看着,岂不是更舒服?”云苏冷笑。 新娘子楚楚可怜地望了望凌霄,可此时的凌霄,压根没有心思管他娇滴滴的新娘。 “你想干什么?”凌霄拧了拧眉头,问道。 “瞧你紧张的,”云苏轻声笑笑,攥了攥手,“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来祝福的。” “多谢姑娘的美意了。”凌霄拱手,礼貌道。 “新娘子,干什么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云苏挑了挑眉,神秘道,“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吧。” 新娘子望着云苏玩味的眼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原来这里这么多人啊,”云苏环顾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一副很轻松的样子,朗声道,“都是来给太子殿下祝贺的么?哦,董侍郎在啊,孟尚书也在,真是热闹啊。”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他们都揣测着,这如仙子般的女子究竟是谁。当中,除了孟尚书外,无人知道云苏真实身份,孟尚书自然也不会说,更不会此刻站出来,将云苏劝走。 他知道,她想做的,自然有她做的道理。 凌霄刚要说些什么,云苏伸手挡住,道,“我知道太子殿下要说什么,我说了,今天,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祝贺。来啊,把我送给太子殿下的大礼呈上来。” 众人对这女子如此大的排场,纷纷感到惊讶。 小厮们听了云苏的话,将大箱子抬到跟前来,打开第一只箱子。 打开后,那箱子里装的东西发出明晃晃的光芒,灼伤了众人的眼睛。 012,外出鹿城 凌霄眯了眯眼睛,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云苏的眼角弯成月牙,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我送的这东西可还算厚重?” 那满满一箱,全是金子做的百合花,此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而奢华的光芒。 凌霄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他看着云苏那张精致的,倾国倾城的脸,她表情轻松,双眸明亮如星辰。 然而,他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得让他难受。 “我一愿你们百年好合,夫妇和谐,相偎相依,永不离弃。”云苏郎朗道,“望太子殿下接受我的祝福。” 云苏挥了挥手,小厮将第二只箱子打开。 箱子里红灿灿,发出清香的气味,众人纷纷伸着脖子望了过来。 “这是我专程派人马不停蹄,历经半个多月,从西域带回来的大红枣,集天地之精华,甘甜可口。”云苏深呼吸一口气,继续朗声道,“我二愿你们早生贵子,举案齐眉,儿孙满堂,共享天伦。” 凌霄的眼白红了起来,他的双眸充血,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这绝美的女子朱唇轻启,面若春风。 此时,第三个箱子也打开了。 里面放了一只巨大的中国结。 云苏自然没有告诉他,这是自己每天晚上点着蜡烛,用了巨大的一团红线编出来的,她的手指也因此长出了一层薄茧。 “也许,你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在我们的国家,这是平安、幸福、喜乐的象征。我三愿你们永结同心,得一人之心,白首不相离。”云苏说完这句话,将眼眶里即将涌出的泪水,活活逼了回去,嘴角依旧是上挑的微笑。 凌霄死死咬住牙,红着眼眶,无力地望着云苏,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他说,“多谢姑娘,这些礼,我收下了。” 云苏微微点了点头,道,“好。”随后,眼睛看向娇滴滴的新娘子,道,“今天,我也原谅你了。” 新娘子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轻声细语道,“罂娆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好,”云苏挑了挑眉,道,“既然你不清楚,那么,我就解释给你听。那日,我与秦霎在森林里打猎,你派杀手刺杀我们,嫁祸给太子,我说的便是这件事情,不需要问我是怎样知道的。若是,你现在否认的话,或者作出任何我不想听的解释,我一定会拧断你的脖子,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而且,我已经决定原谅你了。” 听了云苏的话,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新娘子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捂住嘴,向后退了一小步,手自然而然地抓住凌霄的胳膊,啜泣出声。 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凌霄冷冷的眼光斜了罂娆一眼,道,“多谢姑娘提醒,可要留下来吃酒席?” “不用了,”云苏客气道,“我不便在这里多作打扰,礼,我已经送到了,这便告辞。”话音落下来,她已经转过了身,在众人的目光下,一步步向门口走了过去。 像是一场赌注一般,她输的彻彻底底,血本无归。 她原本还在奢望着,他看到她,会结束这场荒谬而无聊透顶的婚礼,至少,应该情绪失控,没想到,他如此会隐忍。 他说出口的话,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让人难以找到漏洞,这就是她云苏心心念念的人,果然是优秀。 刚出了太子府的大门,云苏强撑许久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小厮打扮的独眼强走到云苏跟前,递给她手绢,担忧道,“云爷,你没事吧。”尽管知道了云苏是女子的真相,他依旧改不了口,对她的尊敬没有因此而减退,反而更加尊重她了。 “我没事。”云苏声音哽咽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云爷,我和兄弟们,不走,都在这里陪着你。” 云苏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快去吧。” 独眼强没再坚持,而是点了点头,向弟兄们招了招手,离开了云苏。 太子府经历了一天的热闹,到了深夜,终于归于平静了。 凌霄并未喝太多的酒,反而,他头脑比往常还要清醒。他正坐在椅子上,将一身喜服脱了下来,换上了平日的装扮。 新娘子也已经将金钗银簪拆了下来,简单地盘了个髻。 她见椅子上的凌霄已经坐了整整三个时辰,纹丝不动,终于忍不住了,道,“太子殿下,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你先休息吧,”凌霄冷冷道,“我有些折子要批,今夜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睡。” “可是,太子……”罂娆叫了一声。 凌霄站起身,连头都没回,关上门,便走了出去。 冬日的夜晚,冷得吐出口气都能结成冰。 凌霄仰头望了望黑暗的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往储藏室走去。就在那里,放着云苏送他的三件大礼。 凌霄轻轻地走进去,仿佛怕惊扰到这些箱子。 他逐一打开那三个箱子,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拿起一粒枣,放到口中细细咀嚼,那大红枣肉多核小,可是,为什么,他吃到嘴里,竟然是酸的啊…… 还有,那硕大的中国结。他纤长的手指放在中国结上,感受着上面清晰的纹路。 中国结。云苏是这么叫的,他记得。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还有说那些话时候,强装出笑容的表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她编的吧,如此复杂的工序,应该费了不少时日,她编这些东西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她一定很难过吧,她的脑子里,一定都是自己的。 她一定一定,特别恨他。 凌霄蹲了下来,靠在箱子上,他脑子里清清楚楚地萦绕着她说过的那几个字,她祝他,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云儿。 真是苦了你。 都是我的不对,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然后,将自己交给你处置,你怎么做都行,我都依你。 凌霄靠着箱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终于,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尘埃落定。 一年后。 东阳国老皇帝因病逝世,东方霓杰作为当朝太子,顺利登基。他利用铁腕政策消弭掉对他持反对态度的大臣,甚至动用严酷刑罚,整个朝廷在他的统治之下,皆不敢多言,唯唯诺诺,得过且过。 在他对东阳国的控制之下,东阳国开始大量的招兵买马,建造武器,制造炮弹,屡屡侵犯西秦国的边境,呈剑拔弩张之势。 西秦国边境的鹿城百姓,日日被东阳国叨扰,人心惴惴不安。强壮有力的西秦国人都迁移到西秦国境内,剩下些老弱病残之人,只能在东阳国的侵犯之下,将就度日。 每每一听到东阳国铁骑的声音,百姓纷纷将家中的贵重物品丢到门外,只盼着,他们能拿了东西便走。 最恐怖的,就是那些身强体壮的东阳国士兵闯进百姓家中,烧杀抢掠,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淫欲当头,犯下奸淫之罪行,简直民不聊生。 又是冬季。 鹿城的冬天特别冷,零星的房屋点缀在鹿城与东阳国的边境。 大多数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在冬季,这样的房屋显得不堪一击,有寒冷的北风灌进来,直冷的人打寒颤。 “这样严寒的天气,应该没有士兵来侵犯了吧。”一位老妪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正盘着腿坐在火炉前,手中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裘,仔细地修补着上面的补丁。 她眼睛虽不好使,手却在历经风霜之下,越来越灵巧,那细密的针脚如同缝织着一件艺术品。 老妪的旁边坐着一个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的女子,她身后得的椅背上搭着一块虎皮,此刻她正悠闲地靠在上面,翻着火炉里散发着香气的番薯。 “说不准。”那女子微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姑娘说的是。”老妪道,“姑娘啊,有你在这里,老朽这颗心,就可以在肚子里好好地揣着了。哎,若不是你啊,咱们这仅剩的几户人家,都要被东阳国的悍兵的马蹄踏烂了啊……” “阿婆,是我应该谢谢你收留我。”那女子笑了笑,道,“若不是你,我和弘一还在这冰天雪地里,饿肚子呢。” “也不知是不是就该我们遭此劫难,这几十年,西秦国与东阳国的相处也算是和谐,近些日子来,他们真是无恶不作,灭绝人性了。”老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要我说,”那女子伸出手指,戳了戳番薯的皮,发现还是没有熟透,继续翻了翻,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姑娘何出此言啊?”老妪发愁问道,“若是这样,我与我那儿子顺达岂不是要受太多的苦头。” “没办法啊……”女子淡淡道,“若是局势真能像想象的方向走,便不会有战争了。这个天下啊,已经平静太久了。” “唉。” “阿婆,你不用发愁的,”女子面色平静道,“只要我在这里一天,都会保住乡亲们的。” “真是难为姑娘你了。” 那女子摇摇头,无所谓道,“无妨。” 正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风雪霎时间灌了进来,将摇摇欲坠的小屋吹得几乎倒塌。 “云苏!”少年头上戴着兔绒帽,穿着厚厚的棉袄,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的大氅,虽然身材依旧削瘦,但是个头已经长高了不少。 他的脸冻得通红,像是红苹果一样,一双机灵的眼睛滴溜溜直转,看到云苏后,他喜出望外,将手中攥着的兔子递了过来,邀功道,“瞧,我打的兔子,肥不肥!” 云苏轻轻笑了笑,将弘一与他身后的顺达迎了进来,云苏将弘一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扑打他身上已经快要堆积起来的雪,关切地问道,“冷不冷?” “不冷不冷。”弘一直摇头,道,“可暖和了,我现在跑得比那兔子还要快。云苏,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吃兔子肉了!”少年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 “好,今天晚上让阿婆好好给炖一下,给我们弘一补补身子。”云苏笑眯眯道。 “嗯!”弘一点头。 顺达在他身后,关上了门,手里拎着一捆发枯的野菜,脸上也是笑呵呵的,“这些野菜炖肉,能将肉炖得鲜美可口,最好不过了。”二十多岁的顺达身材魁梧,一脸敦厚,宽脸盘,厚嘴唇,乍眼望去,就是淳朴的乡下人。 “顺达说了,不远处有一片小湖,过几天我们去捉鱼,回来便可以煮鱼汤了。”弘一兴奋道,他这个岁数的少年正是玩的时候,云苏怕冷,不爱出门,幸好还有顺达与他一起出门放风。 “看到士兵了吗?”老妪抬了抬眼,问刚进来的顺达。 “这时候哪里还有士兵啊,”顺达道,“早就回家过冬天去了,娘,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 “娘这哪里是疑神疑鬼啊,”老妪摇了摇头,“谁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出现呢。” “这不是还有云姑娘呢嘛?”顺达道,“云姑娘武艺高强,上次,那些官兵不都是被她打跑的吗?简直被打得屁滚尿流,哈哈。”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报复来……”老妪继续担心道。 “不会的。他们早就怕了云姑娘了。”顺达道。 顺达与老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云苏将一块烤好的番薯递给弘一,道,“饿了吗?” 弘一笑嘻嘻地说,“还真有点饿了。”顺手接下番薯。 “小心烫。”云苏道。 “嗯!” “把你外套脱下来,我给你在炉子边上烤烤,还有靴子,一定都湿的透透的了。”云苏说。 “云苏,我们出来已经好久了吧。”弘一道,“我算算哈,已经两个多月了呢。” “想孟府了吗?”云苏问。 弘一挠挠头,腼腆道,“也不是,其实要是你在跟前,我走到哪里都行的。要是没你的地方,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就属你嘴甜。”云苏笑笑。 “那是当然。”弘一道,“也不知道大秋他们怎么样了,以前冬天,他都偷偷带我去喝酒。” 云苏挑了挑眉,道,“这件事,你之前可没告诉过我。你这么小,可是不许碰酒的。” “哦……那个……”弘一吐了吐舌头,道,“我知道了……” 两个月前,云苏闲来无事,便想着四处游玩,游历西秦国大好河山,店铺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她想做的,在这些年间,已经完成了,剩下时间,必然要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 她出走的那日,恰巧碰见了在院子里练习武术的弘一。 弘一看着她背着行李,却并不多,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当即问道,“云苏,你干嘛去?” “四处游玩。”云苏不扯谎,简练地说。 弘一走到她跟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认真地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云苏好奇问。 “我……可以保护你。”这句话,他说的并不自信。 云苏笑了笑,道,“这……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弘一道,“无论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我不管。”他开始耍赖皮。 云苏揉了揉额头,道,“此去路途一定艰辛,孟府生活安逸,你可以潜心练武,干嘛要去吃苦呢?” “我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弘一大义凛然道。 “可别,”云苏摇了摇头,道,“我是个苦命的人,像我这样,可不幸福,每个人啊,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 “可是……”弘一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想干的,我就想跟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是你的人。” 看着弘一那张认真的小俊脸,云苏眨了眨眼睛,竟然无言以对。半晌,她说,“那你跟着来吧,不过,带上你的书,小马要自己准备,而且,时间不多了,动作慢的话,我就先走了。” 于是,弘一一溜烟地跑回房间,开始倒腾,又去马厩牵了一匹壮实而听话的小马,跟着云苏出了门。 一路上,他们游山玩水,弘一见了不同风土民情,懂了不少东西,与云苏一起帮了各种各样遇到困难的人,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侠客一般,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云苏的时候,云苏理所应当地嘲笑了他一番,道,这才哪到哪?等到哪日你自己出来时,才能体会到真正的江湖。 直到他们来到了鹿城边缘的小村落。 当时正值中午,他们骑着马,想要去村庄找些吃得,然而,临近村庄,才发现,其中许多都已是空屋子了。 云苏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皱紧的眉头没有舒开过,弘一自然也感觉到了。 云苏跳到房顶上,往远处望去,有极少的房屋在冒着炊烟,当她的眼睛落在一座小山丘上的时候,发现那边有不少的人,这村落里,多半数的人,都在那里聚集,他们是在做什么呢? 云苏想要一探究竟,于是,她运用轻功,飞快地奔了过去。 “等等我!”弘一在她身后喊道,也跟着跑了过去。 013,前往鹿城 那山丘上,围着一大圈人,一小半是乡民打扮,而更大的一部分则是穿着盔甲的官兵,他们手持兵器,其中带头的站在最中心位置,他的脚下躺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姑娘,只用几件衣服遮着身体重要部分,脸色铁青,毫无生机,看样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那女子的旁边蹲坐着一位身体壮实的年轻男子,他眼眶通红,悲愤地望着那个官兵。 “你还我娘子命来!”那男子失去理智地吼叫道。 那官兵的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没有离开过,他丝毫不将男子放在眼里,傲慢道,“人都死了,还怎么还命?你倒是教教我。” “我……我要杀了你!”那男子嘶吼道。 “来啊,”那官兵恶狠狠道,“你今天要是杀不了我,我就剖开你的肚子,把你的肠子挖出来,挂在门口当腊肠!” “你们欺人太甚!”男子悲痛欲绝的哭了出来,“你们是东阳国人,为什么要到西秦国来害人!这些天,你们抢走了我们多少财物,我们的村庄都快被你掏空了,你们居然……居然丧尽天良地强暴了我的娘子……伤了她性命……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哈哈”那官兵扬天狂笑一声,拔出腰间的剑,指到男子的脖子上,面容发狠道,“我今天倒要瞧瞧,是谁不得好死!” 那男子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杀了我,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年长的老妪从人群中,往前站了一步,她步履蹒跚,眼白浑浊,她张了张干瘪的嘴唇,道,“你们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什么本事?我们素来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竟到心秦国境内,屠杀百姓,无恶不作!”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官兵叫嚷道,“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老太婆早就活够了,要命就来拿吧……”老妪道,“只是啊,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早晚要遭报应的……” “你这个老不死的,还敢诅咒我,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拴在马后面,溜几圈,看看等会还嚣不嚣张的起来!”官兵大声发号施令。 “是!”一个士兵听了话,拿了绳子,上来便要将老妪捆起来。 “且慢!”正在这时,一抹铿锵有力却略带稚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人们纷纷望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半大不大,长相却极其英俊秀气的少年。那少年目光清澈,薄唇上扬,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棕色大氅,从人群中步履优雅地走了出来,他朗声道,“你们欺负老人妇孺算什么本事?有事冲我来。” 那官兵打量了弘一一眼,冷笑一声,“从哪里跳出来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赶紧给我滚。等等,”那官兵眼睛放在弘一的大氅上,没有离开过,神色中流露出贪婪之意,“这身上的衣服倒还不错,来啊,给我扒下来!” 士兵刚要动手扒掉弘一身上的衣服,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少年还会还手。就在士兵的手刚刚放在弘一胸前的时候,他伸出手,握拳,速度极快,呈弧形,出其不意地击打在那士兵的太阳穴上。 只听“嘭”一声闷响,那士兵轰然倒地,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睁着眼,死了过去,身体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群皆感叹了一声,他们没有料到这好看的少年,竟会有这样奇妙的功夫,面露喜色。 那官兵看到士兵躺在地上,再没了动静,瞳孔一缩,知道事情不妙,这少年深藏不露,是有武功傍身的,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我啊,”弘一不谙世事地腼腆一笑,“是来索你们命的。” 那官兵听了他的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对身后的士兵说,“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小兔崽子!” 听了官兵的话,士兵纷纷拔出腰间的剑,向弘一挥去。 “弘一,能招架得住吗?”人群中,有女子好听如珠落玉盘的声音传了出来。 “没问题,交给我。”弘一轻松回答道。他话音刚落,一掌劈向一个士兵的脑袋,动作快而狠,绝对不留任何余地。 这是云苏告诉他的,功夫不是耍戏给人看,目的就是将对手置于死地,目的达到了,过程并不重要。 那士兵狂吐一口鲜血,应声倒地。 弘一的功夫每天都在飞速的进步,收拾这些三脚猫功夫的士兵,自然是不在话下。 只是,人数有些多,需要一些时间。 那个面容阴狠的士兵,看着弘一拳打脚踢那般俊俏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剑,不着声色地冲他后心的位置刺去。 正在人群中观战的云苏看到此幕,瞳孔缩了缩,形势怕是对弘一不妙,这个官兵居然如此狠毒,从人背后下手!她怎能留他性命! 她从人群中一跃而起,一抹俏丽的倩影飞向空中,乌黑的发丝飘在脑后,整个人如同轻盈的蝴蝶一般,正在围观的乡亲们简直惊呆了,就在这群人里,竟然还有女子有如此秀气的功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云苏便站在了那官兵跟前,一双明眸杀气汹汹地注视着拿官兵,右手的食指与大拇指已经捏住了那柄飞快刺向弘一的剑。 而那剑距离弘一的后心只差不足一公分。 那官兵自然不知道在这关键时候,还会杀出来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位姿色绝代的美女子。 他不甘败于这女子的手下,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转动手中的剑,妄想刺破女子的手指,却未曾想,那剑捏在女子的手中,连一动也不动。 那女子望着他,那张倾城的小脸居然还带着一丝嘲弄的戏谑。 “你们是谁……”那官兵咬牙切齿道,脸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水。剑握在他的手中,拔不出来也刺不进去,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他不是告诉你了么?我们是来索命的。”云苏轻轻一笑,两根手指一捏,只听“咔吧”一声脆响,那柄剑就此折断。云苏手中捏着剑尖的那一片,两根手指轻轻一推,速度之快,根本就来不及看清,那柄断剑直刺进官兵的心脏,不偏不倚。 那官兵瞪大了眼睛,望着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躺了下去。 云苏还是平静的面容,她蹲下身,将依然露出头的剑,缓缓地推进那官兵的胸膛,直到再也看不到剑身。 她听不到官兵撕心裂肺的吼叫,也感受不到官兵疯狂地蠕动,淡然地说,“马上就过去了。那些被你杀掉的,无辜的人,死前的痛苦,你终于可以感同身受了,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云苏在他耳边小声说出这些话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无视周围已经目瞪口呆的人。 那官兵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阖上。 “你们,”云苏望着周围已经手持银剑的士兵,淡淡道,“想死,还是想逃命?” 士兵互相观察彼此,纷纷将剑收进剑鞘内,慌乱逃走了。 云苏望着他们已经走远的身影,轻轻笑了笑。转而,回过头,睁着水灵灵地大眼睛,道,“我们午饭还没有解决,现在饿了,有人愿意收留我们吗?” 乡亲们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只有那老妪向前走了一步,道,“如果姑娘不嫌弃饭菜寒碜,就到老朽家来吧。” “谢谢您了,”云苏轻声一笑,对一边的弘一宠溺道,“走吧。不是很饿了吗?” “嗯,”弘一点了点头。 他们跟着老妪,往小茅屋走去。 照理说,在此处已经居住了不少时日了,也该就此离去。 只是云苏还放心不下这里的乡亲们,像顺达这样的青壮年,在这个穷乡僻壤已经是寥寥无几,这些妇孺老人毫无抵抗外来袭击的能力,云苏想来想去,还是在此处多住些时日的好,反正也无其他的事情可做。 * 龙城。 老皇帝依旧苟活着性命,只是,他已经瘦弱到一阵风就能将他刮倒的地步,静妃每日守在他的身边,端茶倒水,喂药,一刻不曾离去。 老皇帝看在心里,颇为感动。升了升她的位份,为静贵妃。 其实,静贵妃在乎的并不多,她只想着,丈夫平安,儿子在身边,对于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他并不管她的丈夫拥有多少妃子,也不在乎他曾经对自己的冷落,她只秉着最善良的心态,去面对所有的,现在的,或者将来要发生的一切。 正在这一切事情都平静发生着的时候,突然从鹿城传来了紧急消息。 老皇帝崴在龙榻上,抬了抬眼皮,摆了摆形同枯槁的手,示意传信使者将话说下去。 那使者连头都不敢抬,道,“回皇上,鹿城边境常有龙阳国的士兵来冒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民不聊生,而,鹿城的官兵根本不足以与其进行对决。那些士兵,狡猾的很,抢完就走,行动极为快速,根本无法制止,请求皇上派兵支援鹿城,不然……不然……鹿城不保啊……” 听了使者的话,老皇帝在大堂上狂吐一口鲜血,重重地咳嗽了起来,静妃在一旁侍候着,赶紧派人端来了药,一阵慌乱。 大臣们瞧见这样的场景,纷纷跪了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终于,等老皇帝缓和下来,他握紧带血的白手帕,道,“果然啊……刚换了君主……就已经按耐不住了……是欺负我西秦国无法治他吗?”老皇帝怒气不小,他提高的音量中,依然饱含身为天之骄子的威严。 “凌霄……”老皇帝降下音量,柔和地叫了一声。 “儿臣在。”凌霄跪了下去。 “你说,朕派谁去的整治的好?”老皇帝问道。 “回父皇,扬我西秦国荣光,抗击异国侵略,儿臣义不容辞。” “不行,”老皇帝直摇头,“你不能去,你要留在西秦国,太子必须要在国内主事。” 一旁的凌玮听了老皇帝的话,上前一步,施施然跪了下来,道,“回父皇,二哥从小就足智多谋,赈雪灾,治水患,平奸佞,派他去,最合适不过了。而且,父皇福泽深厚,万寿无疆,乃是天子,父皇完全可以自行决定,而且,您身边还有儿臣,四弟和五弟,父皇根本就不用担心。” 凌霄面无表情地看着凌玮滴水不漏地阐述着他的意见,他心里那点小算盘,被他看的透透的。 老皇帝“嗯”了一下,稍作思考,缓缓道,“容朕再想想。” 只是,最终的结局并为任何的变化,凌霄主动请缨,有凌玮的推波助澜,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 当太子殿下要出征鹿城的重大事件,传到太子府的时候,整个太子府沸腾了。 包括太子府的管家,丫鬟和奴才。对于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个噩耗,本以为静静地等待着老皇帝一咽气,太子登基,他们就能驻扎在皇宫,从今以后飞黄腾达,没想到却听来了这个对他们前程不利的消息。 这可怎么是好啊! 太子若不在龙城,那么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二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一定趁机下毒手啊,岂有他们这些人的活路? 同样担心的,包括太子殿下的侧妃罂娆姑娘。 当心腹丫鬟将这个噩耗告诉她的时候,正在小口品茶和点心的罂娆姑娘手没有拿紧茶杯,只听“啪啦”一声,茶杯掉地,碎成渣滓。 “你说什么?”罂娆姑娘抬起头,神色慌乱,脸色煞白道。 “太子殿下……他……”小丫鬟咬了咬嘴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消息不知道确不确切。但大抵不会空穴来风的。” “这怎么可以!”罂娆姑娘大惊失色道,“我还没有怀上太子的孩子!而且,听说,那个贱人,就在鹿城,太子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罂娆姑娘横了她一眼。 “听说……太子殿下……是主动要去鹿城的……” 罂娆姑娘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和心情,“他是傻吗?怎么会主动到鹿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啊!老皇帝马上就要咽气了啊!还有一步,他就能万人之上了,怎会如此不通情达理?!” “您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后,好好与殿下商量一番吧。”小丫鬟道。 “这个是自然的。”罂娆姑娘终于平静了下来,道。而且…… 令罂娆担忧的是,太子殿下的旧情人,目前就在鹿城,若是他们相遇,便大势不妙了。 所以…… 所以必须要阻止太子殿下去鹿城的计划。 “你,好好把我打扮一番,那件我从未穿过的红纱织金凤的长裙拿来,还有……”罂娆停顿了一下道,“熬上一碗银耳莲子粥。” “是……”小丫鬟听了罂娆的话,退了下去。 * 是夜。 罂娆姑娘轻轻叩响了凌霄书房的门。 “殿下,是我,罂娆。”语调被她调整得风情万种,酥入骨内。 “进来吧。”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罂娆那张依旧妖娆艳丽的脸。她一进门,脸上就挂着笑意,不曾卸下来过。 “你有事吗?”凌霄问道,眼睛依旧放在手中的折子上,没有离开过。 罂娆将一碗煮好的银耳粥放在桌子上,道,“殿下每日晚上批折子到深夜,怕是饿了,妾身亲手为殿下熬制了银耳粥,请殿下喝下吧。” “嗯。放下吧。”凌霄道,手持毛笔,苍劲有力的蝇头小楷不停在折子上写着。 过了一会儿,凌霄意识到,罂娆未离开,他这才抬起了头,道,“怎么了?你还有事吗?” “殿下,妾身想你了。”罂娆站在原地,面色露出一丝委屈,眉目含情。 凌霄挑了挑眉,慢吞吞地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殿下您是要去鹿城吗?” “嗯。” “殿下,您可不可以不去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妾身也不想活了。”话音刚落,罂娆便掉下两行清泪来。 “那要谁去?”凌霄面无表情道。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随便谁都好,殿下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啊。” “所以,就什么都不能碰了吗?连国家安危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可是,殿下,您怎么舍得……”罂娆一脸梨花带雨,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声啜泣。 凌霄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中的笔,眼睛看着她身后的门,余光却在打量着罂娆的表情。 “妾身知道,若是殿下想做的事,妾身拦不住,那妾身只好追随着殿下,一起去鹿城了。” “你去干什么?”凌霄皱了皱眉头,开始反感。 “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罂娆道。 “那我还不如带个丫鬟过去。”凌霄轻轻摇头,“天色已晚,你快去休息吧。” “殿下……”罂娆低声祈求。 “我意已决,”凌霄道,“此事就不要再议了。” “殿下!” 凌霄揉了揉额头,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道,“门在那里。” 罂娆气得直跺脚,却只得关上门离开了。 凌霄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认真地批折子。 014,惨烈偷袭 凌霄前往鹿城之前,安排好了龙城的一切,将批阅奏折的任务交给了凌轩,亦经过了老皇帝的同意。 前几日,他将龙城的事情安排的甚为妥帖,御林军也交给了值得信任的将军,并提醒道,若是龙城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完全可以不经他的允许,独自采取行动。 至于太子府…… 任那个小女人怎样折腾,也不会掀起什么大风浪。 当日,他简易地收拾好行李,带上一支队伍,踏上了前往鹿城的道路。 那日他身披铠甲,腰间佩剑,骑在马背上,俨然一个前去出征的英姿勃发的大将军。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罂娆姑娘从轿子里走了下来,泪眼婆娑道,“太子殿下,真的一定要去吗?” “是,”凌霄面不改色道,“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要送你出龙城。”罂娆姑娘道。 “随便你吧。”凌霄并不想与她过多交谈。 “殿下,您此去多久能回来?”罂娆依旧问道。 “不知道。”凌霄道。这句话,是实话。他并不知此行需要多久,也许鹿城平安,没几日,他便归来。又或许…… 东阳国与鹿城开战,恐怕短期内,是回不来了。 出了龙城,凌霄头也不回地驾马东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士兵,罂娆姑娘望着他远去的,越来越小的身影,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犀利的眼睛如同狐狸一般,对旁边的丫鬟冷冰冰地说,“给我找来几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一路上跟着太子殿下,随时给我报告他的行踪,千万不能被发现!” “是。”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另一边的鹿城。 天气依旧寒冷。 云苏已经养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惯。 而弘一,则特别活泼,这日,他又跟着顺达,去湖边捕鱼。 “我从未捕过鱼,”弘一站在冰面上,打着滑,一脸兴奋,“云苏也未带我去过,我们只打过猎。”不知从何时开始,弘一的性格越来越开朗了,话也越来越多,与他刚认识云苏时的一言不发,简直是天壤之别。 “没关系,”顺达憨厚地笑了一声,“我可以教你,之前我与几个村里的青年,经常到这里来捕鱼,可是,自从几个月前,他们走的走,散的散,再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我一个人,也懒得来了。” “这不是有我了吗?我跟云苏还要在此处待上一段日子,她说不舍得丢下乡亲。”弘一学着顺达的样子蹲了下来。 “云姑娘真善良啊,”顺达感叹了一声,“她是你亲姐姐吗?” 弘一摇了摇头,突然腼腆起来,搓了搓红彤彤的小脸,道,“不是,她救过我的命。” “你与她相差几岁啊?” 弘一还真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抓抓脑袋,认真思考一番,道,“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不过,这一点也不妨碍我喜欢她。”他做出一个斩钉截铁的表情。 顺达哑然失笑,道,“云姑娘长得那样漂亮,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吧。” “那是自然的。”弘一自豪道。 “我教你如何刨开冰面,”顺达转移话题,道,“拿着冰锤往冰面上,一点点开始凿。”说着,他拿着锤子开始凿了起来。 弘一看着他凿得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了,说,“顺达哥哥,其实,可以不用这样的。” 顺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望着弘一,道,“不然要怎么办?” “瞧我。”弘一笑眯眯地说,随后,将手平整地放在了冰面上,将身体中的真气输送到手臂上,再传送在冰面上,从手臂慢慢涌来一股暖流,他的手,缓缓往下陷,最后,他的手轻轻一拍,只听“噗通”一声,手掌形状的薄冰沉入湖底,露出清澈的湖水。 顺达简直看呆了。 弘一骄傲地扬了扬首,道,“顺达哥哥,我厉害吧。” 顺达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厉害。”他将带着鱼饵的线丢到湖内,道,“这下,咱们等着鱼饵上钩就好啦。 弘一将自己的鱼饵也丢了进去,托着腮耐心地等着。 北风呼呼地刮着,虽如刀割,但弘一和顺达捂得严严实实,对他们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只是,弘一有点耐不住寂寞,刚想跟顺达说话,顺达立刻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顺达的鱼竿突然弯了下去,弘一的眼睛亮晶晶地,一眨不眨地望着鱼竿,顺达突然抬起了鱼竿,鱼钩赫然挂着一条肥硕庞大的鲤鱼,扑闪着光滑而晶莹剔透的尾巴,异常鲜活。 弘一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好肥啊!” 顺达朴实的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条鱼摘下来,放在盛着水的木桶中。 正在两人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的时候,弘一的耳朵动了动,突然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马匹嘶鸣的声音。 他皱起了眉头,瞳孔缩了缩,仔细听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但是,他辨别不出来具体方向,因为…… 那声音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 脑袋里跳出这个想法后,弘一的心脏“噗通”往下沉了一大截。 顺达看出他表情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弘一严肃地从嘴里吐出来几个字,“有人来,好多人。” “啊?”顺达大惊失色,“怎么办?” “跑吧,”弘一道,“大概是东阳国的人来报仇了。而且,我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我拿着鱼。”顺达拎起木桶,站起身。 “鱼就别要了,拿着跑不动。”弘一冷静地催促道,“快走吧。” “不行,得拿回去。”顺达执拗道,“不然今天晚上又要吃野菜和窝头了。” 弘一说服不了他,只得道,“那你拿着吧,动作要快。” 就在他们说这段话的功夫,马匹的嘶鸣声已经越来越近来,马背上坐着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从四周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弘一看到马背上的人,一颗沉下来的心,终于完全沉了下去。确实是东阳国的士兵,他们人数,比上次,至少要多上一倍,这次没有云苏在,恐怕在劫难逃。 弘一知道的,他们几乎已经逃不掉了,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逃出这个包围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带上了不会一点功夫的顺达,胜算的几率小的微乎其微了。 “顺达,”在这个危机的时刻,弘一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威严气质,堪比三四十岁成熟的成年男子,“你要命还是要鱼。” 顺达自然看到了距离他们百米开外的东阳国士兵,终于狠下了心,说,“要命。”随后,将木桶扔了下去。 “等会,我拖住这些人,你赶紧跑回家去找云苏。”弘一道。 “怎么可以……我不能丢下你……要留下也是我留下来……”顺达道,在他眼里,弘一还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凭良心来说,他也不能把他丢下来。 “我有武功傍身,”弘一道,“不会轻易就死的,可是你不一样。废话别再多说了,等会,你就站在我身后,我打出一个突破口,你就逃出去,然后,拼命跑,知道了吗?” “可是……”顺达刚要再说些什么,那些士兵已经近在咫尺了。 兵马将两人围在一个圈子里,至少得有三圈的人,包围的如铁桶一般。他们如嗜血的猎豹般,虎视眈眈地瞅着弘一和顺达。 “上官将军,就是这个人,是他与一个女子杀了老大。”一个小士兵指着弘一,恶狠狠地对所谓的上官将军说道。 那上官将军虎背熊腰,留着一把络腮胡,皮肤黢黑,左脸上还有一道痕迹极深的伤疤,看起来乃是凶恶之相。 上官将军眯了眯他的小眼睛,打量着弘一,“就是这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今天就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 “别看他年岁小,功夫可厉害了,将军,你可得小心啊。”那个小士兵提醒道。 上官将军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会怕了这年少无知的黄毛小儿?说出去损了我的威名!来啊,都给我上,我得瞧瞧他的实力!”他右手一挥,那些士兵纷纷拔剑,往前冲上了去。 果然是行动力强的将军,废话并不多,上来便要夺取他们的性命。 他弘一也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握紧了原本放在地上的锤子,冲着一匹马的眼睛戳了过去。 那马的眼睛受到外力的剧烈袭击,受到了惊吓,吃痛地狂鸣一声,抬起两只前蹄,将马背上的士兵撅了下去。 下一秒钟,弘一便冲到那士兵的跟前,拧断了他的脖子,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他夺掉已经死去的士兵手上的剑,扔给身后的顺达,喝了一声,“打不过就乱劈!” 顺达慌乱地接过剑,向冲过来的一个士兵砍去。 冰冷的空气中瞬间飘起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阴霾的天空中陡然划过血珠组成的抛物线,“唰”的一下,掉在冰面上,瞬间,变得冰凉。 马蹄与人慌乱的脚步在冰面上“哒哒”地行动着,刀刃交接的声音不绝如缕,更有士兵呵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 弘一的眼白布上一层血丝,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珠,手握着剑捅向一个士兵的腹部,同时,脚踢开一个在背后打算偷袭他的人。 地上已经躺了一片尸体,然而,站着的人,依旧很多,而且,他*凡胎,终究是会累的。 当他割破一个士兵的喉咙后,转过头,揪住顺达的衣领,用尽力气将他往前退去,大口喘着气,道,“快去找云苏!” 顺达回头看他,他不忍心将这少年独自留在这里,却又帮不上任何忙。于是,狠下了心,道,“小兄弟,你再坚持会儿,我马上就去找云姑娘!” “快走!”弘一喊了一声,挥剑刺死了跟着顺达的士兵。 站在队伍最后的上官将军冷眼瞧着兵荒马乱的一幕,看着他的士兵一个个掉下去,再看看已经杀红眼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事情,原来有点意思。 这样的穷乡僻壤里,居然隐藏着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若是他揣测不错的话,鹿城马上会出现一股新的势力。 而且,听那小兵说,除了这少年,还有一个女子。 他自然很好奇,那女子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能让人谈之色变。 弘一的力气已经用的所剩无几,他却还在坚持着,挥舞着手中的剑,只是,眼睛已经开始有点浑浊,视线中,已经出现了幻影,腿也有些发软了。 他摇了摇脑袋,希望能更清醒一些,面对接下来的斗争。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士兵刺破了他的左臂。 弘一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皱紧了浓黑的眉毛,一剑甩向将刺伤他的人,那人当即倒下。 然而,当然杀掉那人出气的时候,右臂又中了一剑。 弘一已经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了,现在的他,就想着,尽快解决这些人,他想看看云苏,看看她那张温柔的,惊为天人的,面带微笑的,倾国倾城的脸。 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可能,他今天回不去了,他也许会死在这里呢? 他当然不会忘记,在这群士兵的背后,那马背上,还端坐了一个面若罗刹的东阳国将军。 他还有力气来对付他吗? 弘一不知道,他不能再奢求云苏挡下他身前的剑,他已经长大了,他是个学过几年功夫的热血青年。 而且,他承诺过的,他要保护云苏。 弘一又杀掉两个向他袭来的士兵,然而,他的背后,早就已经被乱剑劈得血肉模糊了。 因为太过疼痛,他都几乎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呼出一口气,口中有咸咸的味道,当他吐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血。 他用袖子擦了擦嘴,不屈的灵魂支撑着他的身体,只要他未倒下,一定要战斗到底。 而另一边。 顺达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终于望见近在咫尺的小茅屋。他跑了过去,什么都顾不得,力度大的甚至能将小茅屋颤三颤。 此刻,云苏正崴坐在椅子上假寐,听到推门的声响,陡然睁开了眼睛。 “云……云姑娘……不好了……”顺达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力气了。 “怎么了?是弘一?在哪里?”云苏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望向顺达的身后,发现空无一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弘一,心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小湖边……东阳国来士兵……”顺达呼哧呼哧地说。 听了他的话,云苏连大衣都未来得及穿,破门而出,一刹那便消失在顺达的视线内。 “云姑娘,注意安全啊!”顺达冲着她离去的方向,急促地大叫一声。 云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小湖边,然而,却没有看到一个站着的人。 北风已经呼呼刮着,吹乱了她的发丝。 满满一地的尸体,让人毛骨悚然。 云苏的指甲嵌进肉里,一步步走了过去,血腥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腔内,云苏深呼吸一口气,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 可是,她的心脏在疯狂地擂动着,她自己都可以听到心脏发疯一般嚎叫的声音。她的弘一,一定,一定不会在这群人里面。 一定的。 她越过一个个的尸体,这些士兵,一定都是她的弘一杀的。她的弘一那样厉害,这些人又怎能难得住他呢? 所以,所以,现在的他,一定活着才对。 云苏咬了咬嘴唇,她将尸体都找了个遍,她像疯了一般,翻开已经冰凉的士兵的身体,可是,依旧没有看到弘一。 那孩子,他是坚强的,他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坚强,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命硬。 可是,为什么,她没看到他呢? “弘一!”云苏大叫了一声,“你在哪里?” “弘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回答我一下!” 死寂的空气中,只有她自己说话的声音,这个空旷的地方,连回声都没有。云苏突然觉得自己孤单极了,她连弘一都弄丢了。 弘一就像她弟弟一般,她那么宠他,她从未像宠溺弘一一样,宠溺过一个人,小五也不行。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前,笼罩了一层水雾,她拼命地眨了眨眼睛,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她咽了一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喉咙涨疼,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偷袭的弘一,她一定将他碎尸万段,让他不得好死,让他生不如死! 云苏抬起眼眸,不远处,有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被踢翻的水桶,鲤鱼在冰面上不停翻着身,挣扎着,张圆了嘴巴。 云苏挪动着脚步,走了过去。她蹲下身,将水桶盛上了水,将鲤鱼重新放进了水桶中。 鲤鱼重新鲜活起来,在水中游来游去。 云苏望着木桶中的鲤鱼,眼神涣散,心里却逐渐冷静下来,静静地思考。 既然尸体堆里没有弘一,那么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就极大,而且,肯定是被人带走了。 那么,被谁带走了呢? 带到哪里去了。 东阳国?! 一定是东阳国。尸首所穿的正是东阳国士兵的服装。 她必定要去东阳国找到指挥这场偷袭的人,不管他是谁。 云苏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015,前去东阳 次日。 一身男装打扮的云苏站在小茅屋的门口,她身上穿的是顺达的衣服,衣服上依旧补了好几个补丁了。她对老妪和顺达道,“你们都回去吧。” “云姑娘……”顺达欲言又止,最终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云苏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好好照顾婆婆。” “嗯……” “云姑娘啊……你真的要自己去吗?”老妪的脸皱得如同包子一般,她抬着已经浑浊的眼睛,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善良的女子独自一人到东阳国,她怕她有什么危险。 “是啊,”云苏凄凉一笑,“人是我弄丢的,理应我去找回来。” “小兄弟他,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老妪道,“姑娘也不用太过担心。” “嗯,”云苏脑子里浮现出弘一那张英俊的小脸,“他总是会化险为夷的。” “姑娘,这个包袱你拿着,虽然老朽家徒四壁,但是,还算有些浅薄的干粮,能给姑娘你。”说着,老妪将一个包袱递给云苏。 云苏接过老妪给她的包袱,笑了笑道,“多谢婆婆了,这些天,真是麻烦您跟顺达哥了。”云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玉簪,交给老妪,“恩情无以为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老妪知这簪子是贵重物品,万万不敢收下,于是连忙摆手,道,“云姑娘,不可啊,如此贵重的物品,老朽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 “婆婆你快收下吧,”云苏握住老妪的手,将簪子放在她的手中,道,“婆婆,您真的不必与我客气,我此次离去,兴许是不会再回来的,若是有缘的话,再见吧。”说完,云苏将包袱背在背上,双手抱拳,道,“云苏就此告辞。” “云姑娘……”老妪叫了云苏一声,道,“万万要注意安全。” 云苏回过头,摆了摆手,就此离去。 * 这算是云苏第一次来到一个新的国家。 东阳国。 据说,这个国家崇尚武力,国民骁勇善战。此次一瞧,路过的男子果然都是人高马大,女子也颇显夜叉之风。 而且,东阳国沿海,路边贩卖的东西多为海洋制品,街头有各式各样的扇贝、海鲜等。 此刻的云苏自然是没心思考虑这些东西,现在的她,想着先找个小客栈,歇歇脚。 沿途,云苏找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客栈,便走了进去。 “老板,我要住店。”云苏站在前台道。 听了云苏的话,正在看账本的老板傲慢地抬起了头,打量着她瘦弱的身材,道,“你哪国的?” “西秦国。”云苏道。 老板摆了摆手,懒散道,“西秦国人不许入住,这是我们东阳国的规矩,看来,这是你第一次到东阳国来吧。” “为什么?”云苏心中已经微微不悦,她隐忍着怒气,还不想发出来,居然还有地域歧视。 “为什么?!”老板冷笑一声,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道,“我们东阳国就是看不起你们西秦国人!就是不许你住,你有什么办法?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了本大爷算账!” “那……”云苏顿了一下,眸色阴沉下来,声音冷淡,“如果我偏要住呢?” “嘿,我还没见过你这种人,”老板吹胡子瞪眼地指着云苏,“你身处东阳国,居然敢耍无赖,信不信……”老板逼近云苏的脸,“我悄悄地把你和你背上的包袱,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西凉河里! 云苏怒极反笑,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不信。” “呵呵……”老板面露凶光,“你身处东阳国,我现在光天化日下杀了你,也没有人理会。” “你尽管试试,”云苏笑眯眯地说,“你要是不杀了我,我今天就将你脑袋砍下来!” “呵呵,好小子,好大的口气啊!”老板咬牙切齿道,“人呢!都给我过来!今天可好啊,店里来了个刺头!都放下手里的活!” 听了老板的号召,客栈里的伙计们纷纷踩着厚重的步子,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放眼望去,均是身材魁梧的大汉。 云苏扫了一眼,不屑地讥讽道,“全是些有勇无谋的匹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都给我拿起家伙,打她!往死里打!打得她满地找牙!”老板大声地喝道。 伙计们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扫帚,更有甚至,手中竟然拿着抹布,大喝着,冲云苏打了过来。 云苏岂能被这些匹夫所制住。反正她已经好久没有与人比试过了,今天刚好,可以舒活舒活腿脚了。 云苏抬脚就是一个扫堂腿,下手极狠,这些带有种族歧视的小瘪三们,正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那一脚,直踢得冲过来的那个伙计,口中的白沫飞了出来,“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剩下有一半的伙计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上,没想到眼前这小子人小,却是个会功夫的! 毕竟他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卖命的。 剩下一小半不要命的,继续向云苏冲了过去,云苏抓住一人的头顶,将他拖了起来,使劲一甩,竟将六尺大汉活活扔了出去。那沉重的身体,掀起一层地上的灰尘。 大汉再也起不来了,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身子不停地蠕动着。 “还有谁?”云苏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一脸轻松道。 剩下的大汉跃跃欲试,却都不敢冲上来。 旁边手里拿着账本的老板也是心慌了,他本以为这小子是个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功夫这样高强,恐怕…… 恐怕这些人高马大的伙计,都不是她的对手啊,这可怎么是好? 云苏自然看出了老板面部表情的变化,她嘴边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身体轻盈一跃,便出现在了老板的眼前。 距离他不过有一尺,甚至连老板脸上粗大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楚。云苏笑眯眯地说,“怎么?还想打么?” 听在老板耳朵里,竟是毛骨悚然的。老板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强迫自己笑了一声,露出一口大黄牙,道,“公子……有话……有话好说……” “哦?”云苏挑眉。 “你瞧,把我店里着桌椅板凳打破了,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不是。咱们互相谅解,互相谅解。”老板赔着笑脸。 云苏也并不想承口舌之快,于是道,“这店,是让我住不让。” “让,让。”老板不停地说着,“快给这位公子找一间上等房来!公子在本店的吃住完全免费。”老板又转向云苏道,“公子,你瞧,这样可好?” 云苏点了点头,对老板的行为还算是满意,道,“可以。”说完,将包袱重新拎到肩膀上,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走去。 深夜。 云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在陌生的地方睡觉很轻,所以,当窗户处有点动静,她很容易就察觉到了,尽管那声响很轻微。 黑暗中的云苏睁开了眼睛,头脑却很清楚,难道是老板对白日的收到欺辱的事情耿耿于怀,打算半夜将她处理掉? 可真算是小看了她云苏。 云苏躺在床上,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她是在二楼,为什么那老板不从门口进来,而是爬窗户呢?真是令人费解。 那人的身段似乎很灵活,而且,是一个人,没有同伙。 老板难道有功夫? 云苏拧了拧眉头。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那人轻轻地跳到地板上,声音极轻,轻功深厚,云苏用余光斜了过去,那人一步步向她挪了过来。 云苏的手暗暗握成拳头,全身处于紧绷的备战状态,将真气缓缓输送到手上,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等待大脑发出命令。 那人的步伐轻盈,一步步,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向床边。 云苏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等到那人走到了床边时,云苏闭上了眼睛,只露出一丝缝隙,呼吸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一样的匀称。 她几乎能够感受到那人看她的目光,和那人身上凛冽的寒风的气息。 终于!那人伸出一只手,快要触碰到云苏的时候,她的大脑清晰的做出了判断,就是这个时候! 大脑发出反击的命令,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云苏冲床上一跃而起,她身体柔软如同锦鲤一般,跃到那人的身后,反手按住那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那人对云苏的举动毫无防备,被她的反手搞了个措手不及,撕心裂肺地狂吼了一声,“云苏,你干嘛啊?快松开我啊!” “呃……”云苏怔了一下,这话音有些熟悉啊,她松了松手,道,“你……” “这才分别几日,你竟是不认识我了?”那人激动的声音中掺杂着愤恨。 云苏终于听出来是谁了,缩了缩脑袋,理亏地松开了手,道,“你怎么会来这里?”顺便,整理了凌乱的衣服,走到桌前,点燃了蜡烛。 那人还未从疼痛中恢复过来,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忿忿道,“这么久不见你了,难道就不能来瞧瞧么?谁知道多日不见,你这女人还是如此凶巴巴的。” “喂!”蜡烛点燃,云苏回过头,看着秦霎那张依旧妖娆而美艳的脸,“是你半夜闯进门的,好么?” 秦霎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沿上,气还未消,一双丹凤眼瞪着云苏,怒气冲冲。 “你说,你大晚上,从窗户走进来,一声不吱,究竟是有什么企图啊你?”云苏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嘬了一口。 “喂,我也要喝。外面的天儿,都冻死人了。”秦霎道。 “要喝自己倒。”云苏哼了一声。 “我是客人啊!”秦霎道,“而且,你刚才还把我打伤了,不应该赎罪啊?怎么理直气壮的啊你。” “你私闯民宅,还客人,我不把你告到衙门,就是给你面子了。你哪来这么多事儿啊?”云苏道。 “你……”秦霎气得瞪圆了一双丹凤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云苏“噗嗤”一声笑了,还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喏,喝不喝。”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码,云苏早就得心应手了。 “喝。”秦霎接过来道,“我本是看着你睡了,不想打扰你的。” “那你刚才怎么还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是要干嘛?”云苏挑着眉看他。 秦霎面部表情有点窘迫,他翻了翻眼皮,略作思考,道,“你被子没盖严实,我想给你掖被角……” “哦……”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云苏想。“你怎么知道我在东阳国。” “你可别小看我,”秦霎道,“我的人脉布满神州大陆,哪里有我秦霎不知道的事情?” “那……你能否帮我个忙?”云苏的神色立马沉了下来,道。 “什么?” “我把弘一弄丢了,我估计他现在就在东阳国内,你有办法找到他么?”云苏问。 随后,云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秦霎,秦霎的面色也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其实,”云苏长叹一声,“我觉得,应该东阳国某个将领带走了他,但却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有目击者么?”秦霎问。 云苏点了点头,道,“听描述,是个虎背熊腰的将军,说话甚是嚣张。” “你先别急,”秦霎安慰她,“我会好好找人排查一番的。弘一他,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是啊,”云苏垂下眼眸,“找不到他,我不会心安的。对了,你来此处,是办事的么?” 秦霎摇了摇头,道,“不是,就是知道你在这里,想来看看你。” 云苏大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你还挺有良心的嘛。”将心中那一抹感动统统掩饰掉。 “今晚,我就跟你住一起了,可好?”秦霎嬉皮笑脸。 “行啊,”云苏满口答应,指了指地板说,“你睡地下。” “你怎么这么狠啊?”秦霎的眉头竖了起来。 云苏纵了纵肩膀,脱了鞋,将他一脚从床上踢下去,道,“本姑娘要睡觉了。”说着,将被子重新盖到身上,闭上了眼睛。 “喂!”秦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这么对待自远方来的朋友?云苏啊云苏,我真是看透你了!” “……”云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死女人,”秦霎哼了一声,“好歹给我个褥子吧,不然怎么睡?” “你不是神吗?要什么褥子。”云苏懒洋洋地说了一声。 “算了,我今天就不该来。”语气里,秦霎似乎已经沮丧了。 云苏想着,还要求他办事呢,于是说,“那个……你到床上来睡吧。你睡外面,我睡里面,但,你若是敢动手动脚,我就杀了你。” 秦霎自然是见好就收的人,听云苏已经这么说了,知道这便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即使什么都发生不了,与她睡在一起便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而且,明天早上一起床,便可以看到她那张不施粉黛,却倾世绝代的脸。 可是…… 他似乎想多了…… 因为…… 第二天一早起,旁边,便模模糊糊地已经没有了云苏的身影,难道他睡得这么熟?哼,连个看她睡颜的机会都不给。秦霎揉了揉惺忪睡眼,旁边确实已经没有了人。 他披上了外套,走下楼,发现云苏正大大咧咧的一脚翘在凳子上,一只脚耷拉在地上,正喝着一碗豆浆,桌子上还放着一屉小笼包,看起来甚是美味。 她吃起饭来,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喝豆浆的时候,发出“哧噜哧噜”的声响,很是豪放,一旁算账的老板不满地斜她一眼,再斜一眼,也不敢多说话。 秦霎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过去,道,“你起得这么早,也不叫我?” “我怕你跟我抢饭。”云苏脑袋没抬,喝了一大口甜甜的豆浆。 “……”秦霎瞪着一双丹凤眼,不停点头,道,“好,果然是气死人不偿命。小二,给我来两屉包子,两碗豆浆!” “好嘞。”那小二道,打了个哈欠,往后厨走去。 “撑死你。”云苏翻了个白眼。 老板看到这个刺头旁边又出现了个刺头,心下一惊,这次完蛋了,又来了个不好惹的。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哎…… 正在这时,进来两个士兵样子的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脸疲惫的样子。 “哎,又守了一夜,活越来越不好做了啊。”一个士兵道。 “可不是啊,一个月就那点饷银,还不够买点酒喝的。”另一个士兵道。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牢房看守的人多了一倍。”士兵压低了声音,道。 “是啊,听说,关押了一个西秦国人,”另一个士兵道,“将军正在审问着呢,不过,听说那人嘴硬的很,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肯招。” “哼,”士兵冷声讥讽,“这人啊,就得多吃点苦头,不然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呢?要我说啊,等先在冰水里泡上两个小时,然后,再泼上两盆子泡着辣椒的沸水,这样一来二往的,指定招供。” “要是按你这种法子来,是神仙下凡也活不了喽!”那士兵道。 016,夜访牢房 云苏将他们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到耳朵里,她原本攥着筷子的手,青筋已经爆了出来,只听“咔嚓”一声,筷子被她掰折了两截。 她的脸色铁青得极其难看,那两只大眼睛仿佛淬上了毒液一般,似乎能滴下血来。 秦霎知道她的忍耐已经到达临界点,于是,将手轻轻覆盖在在她的手上,道,“你别急,不要打草惊蛇。” 云苏望了他一眼,终于松开了紧绷在一起的嘴唇,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弘一……” “且再听一听吧。”秦霎沉声道,“你不要加入太多的个人情绪,反而误事。” 云苏僵硬地点了点头,说,“好。”她亦知道,若是太意气用事,连眼前这个线索也会丢掉。 只不过,后来那两人已经不再聊这个话题了,开始说些零零碎碎的,家长里短的事情。 两人吃完饭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他们还喝了点小酒,有些许醉意上头。 其中一个哼着小曲,走路一歪一歪地往小巷里走了过去,丝毫未意识到,正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士兵有些尿急,看了看四下无人,于是解开了腰带,打算舒舒服服地撒一泡尿,正当他“哗啦啦”撒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脖颈处一凉,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一瞬间,连动都不敢动,颤抖着声音道,“谁……谁……在那里……” 秦霎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小口,鲜血从口子处流了出来。 “大……大侠,有话好说……”士兵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随地大小便,该罚么。”秦霎道。 “该……该罚……”士兵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带着哭腔。 “那……我要怎么罚呢……”秦霎玩味道。 “大侠……大侠要怎么罚……” 秦霎轻轻一笑,“那就……从源头处遏制吧……” 士兵吓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痛哭道,“大侠饶命啊……小的刚娶了亲,连孩子还没有呢……小的是家里的独子啊……小的家……不能断子绝孙啊……” “呵呵……”秦霎笑了一声,道,“所以啊……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然……我可不确定,我的刀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是……是……小的若知道的……一定……一定回答……” “很好。”秦霎满意道。 “你刚才在客栈说的,西秦国人,究竟是谁?”秦霎蹲下身来,带着面罩的他,只露出一双杀气凝重的眼睛。 “这……小的也不太清楚啊……小的是守在外面的……对牢房里面关押的犯人……小的也不是很清楚啊……只知道……那个西秦国的罪犯,对将军是十分重要的……” “将军?”秦霎拧了拧眉头,道,“哪个将军……” “上……上官将军……” “这个上官将军有什么背景?”秦霎问道。 “他……他来历很大……在东阳国无人不知……东阳国当今皇帝能够顺利登基……有一大半是他的缘故……据……据说……上官将军手里握着十万重兵……” 听了士兵的话,秦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是他抓了那个西秦国人?” “听说……是的……” “那个西秦国人,现在还好么?” “还……还活着……不过……不过应该活不长了……”士兵道。 听了他的话,秦霎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不是……大大大侠……这……本与小的无关……小的就是……就是个看门的……大侠……大侠饶命啊……” 秦霎隐忍着心口的怒气,甩开了他的衣领,道,“快滚吧!”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话音刚落,那士兵连裤子都来不及提,连滚带爬地跑了。 * 另一边。 云苏的剑放在士兵的脖颈上,喝了一声,“你要是敢耍小把戏,我就割破你的喉咙!” “是……是……大爷……”脖子上架着一把剑,论谁都不敢随意造次。 “走快点!”云苏喝道。 “这……这速度已经够快了啊……” “你别给我废话,”云苏嫌恶道,“离牢房还远不远了?” “不远了……马上就到了……”那士兵道,“大爷,你这样挟持着我,也进不去啊……那门口有重兵把守的,而且,有几个士兵没日没夜的巡逻。” “大概有多少人?”云苏问道。 “怎么也得有一百来人吧。”那士兵道,“不如,你先把我放开?你乔装成士兵,我再带你进去可好?” “你不想要命了么?”云苏冷冰冰道。 “我这不是再想办法嘛,”那士兵道,“而且啊,这牢房特别大,找一个囚犯,难于登天啊。”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云苏冷声说,“你把我带到牢房附近,我就放走你,但是,你若是出幺蛾子,我会抹了你的脖子。” “我知道我知道,”那士兵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道,“我这还想要命呢。” “牢里有多少个西秦国人?”云苏问。 “这我怎么知道啊……”那士兵道,“大爷,你瞧见了么,前面就是牢房了,可以放我走了吗?”他的手指着前面道。 云苏看到了监狱两个大字的牌匾,她刚要松开那士兵,谁知道士兵大叫了一声,“来人啊……有……”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云苏手中的剑飞快地划破了他脖颈的大动脉,鲜血溅出来。 云苏下一个动作,将那士兵的衣服掀起来,捂住了他流血的脖子,不至于鲜血掉在地面上。 第三个动作,便是拎起那死掉的士兵的衣领,将他携到房顶上,待她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监狱里看守的士兵,已经寻声而近。 只是到了声音的发源地,发现并没有人,连一只虫子都没有了。 那士兵纳闷道,“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哈哈,我就说没有人吧,走走走,快回去吧。”那人道。 望着两人的脚步越行越远,云苏终于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因为怕这两个人,而是,怕真的打草惊蛇了,救弘一的事,会更为艰辛。 * 当日夜,云苏与秦霎穿上一身夜行装,身手矫捷如同猎豹一般,从一个房顶跃到另一个房顶上。 这种深夜救人的戏码,云苏上演了不止一次,所以,非常的驾轻就熟。没一会儿,两人就已经到了监狱的房顶上。 东阳国的监狱确实很大,也不知这东阳国究竟是有多少犯罪的,才造这样大的监狱。 也正是因为如此,也增加了二人搜查的难度。 他们两个在瓦房上,瞧着下面士兵来来往往的巡逻,打算先摸清楚状况,再行动。 “云苏,我告诉你啊,若是有情况的话,必须先撤离,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然,若是自己搭在这里,更别说救人了。” “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云苏不耐烦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怕你救人心切……” “我不会的,”云苏扭头认真看他,道,“我是懂分寸的人,你别老是将我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好么?” 秦霎也看着她,眨了眨眼,说了声,“好。” “那边巡逻的士兵较多,而且,换人的速度也较快,我估计重刑犯应该关押在那里的人较多,就从那边开始吧。”云苏道。 “好,”秦霎道,“凡事小心。” 云苏点了点头,从房顶轻轻往下一跃,靠在墙边,在黑暗中,与墙身融为一体,她小心谨慎地移动的。 而秦霎,也已经开始了行动。 他们全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杀几个士兵,自然不在话下。 她如幽灵一般,移动到士兵的身后,还未等士兵反应过来,云苏已经将他的脖子扭断了,随后拖到旁边的草丛中,不留一丝痕迹。 很快,云苏已经靠近了监狱的门口。 只是,一边的秦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按说,巡逻的士兵少了,他们应该会有所察觉的,不过,看样子,他们都如同没发现一般。 云苏在暗处向秦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进去了。 可是,还未等秦霎回复,云苏已经进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也如同一阵风一般跟了进去。 云苏悄悄地走了进去,门“吱呀”一声打开,这必然引起了里面士兵的注意,他们看到是不认识的人,立起警戒心,抽出了腰中的剑,一起冲了上去。 云苏自然知道,她若进去自然会被包围,听那士兵说了,看守这里的,大约有一二百人,以她与秦霎的本事,搞定这些士兵,除了需要消耗一点时间,其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云苏的手速极快,剑在她的手中几乎变成了幻影,他们几乎无法靠近云苏的身边。 秦霎正在距她不远的地方,砍杀着周围的人,像是在割稻草一般的简单。 人一片片地倒了下去,云苏擦掉脸上连汗带血的珠子,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放慢。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就开了。 云苏下意识地冲门口望了过去,门口太过明亮,她的眼睛需要适应一下那样的光亮,瞬间,整个监牢如同白昼一般。 门彻底打开,是无数支火把,和无数拿着火把的士兵,他们全部死一般的沉静,一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 他身着盔甲,腰间佩剑,此刻正观察着云苏和秦霎,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嘲笑。 “你们居然敢夜闯东阳国监狱,知道该受什么样的刑罚么?”那将军皮笑肉不笑道,声音低沉,就如同被沙子磨过一般,粗糙,历练。 “你便是上官将军?”秦霎问道。 “不错,我就是。”那将军上前一步,斜视着他们二人,道,“你们又是谁?是来劫狱的?救谁?” “少废话!”云苏缓缓提起手中的剑,道,“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么就等着受死吧!”就是这个人抓走了她的弘一,她一定要手刃了这个人,以解心头只恨! “且慢,”上官将军并不着急与她对决,而是道,“你找的,可是这个人?来人啊,把他给我带上来!”话音刚落,从那群士兵的最后方,两个士兵拖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少年,走了过来。 云苏瞪大的眼睛开始轻微晃动,那少年正是弘一。 弘一消失时穿的那身黑色的衣服,此刻已经不成样子了,他前胸后背都有被鞭打的血印,新伤口流着血,旧伤口有的已经结了疤,有的又被重新鞭打开,爆出血肉来,这些伤口混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脚掌…… 云苏几乎咬碎了银牙,死死盯着弘一的脚掌。 上面订着两个硕大钉子!已经穿透了脚背,他沿路被拖过来,地上竟拖出了一地的血痕。 他的头发凌乱,搭在额前,云苏压根看不到他的表情。那少年好像已经没有了呼吸,如同一弯死水,连一点涟漪都激荡不起来。 突然,他轻咳了一声,瘦弱的脊背耸了一下,嘴里喷出一口黑血来。 “弘一……”云苏轻轻地叫了一声。 那少年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也似乎觉得,是幻觉,那人不可能出现。于是,非常费力地抬起了头,少年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只显得两只眼睛大得有些突兀。 他的眼睛对上云苏的眼睛,机械地转了转,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他又重新低下了耻辱的头颅,由于力气过猛,他狂咳了起来。 他不能的,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 云苏不敢再看向弘一,那少年……他那张精致的脸……如今已经变得蜡黄而消瘦,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左脸上,被人划出了两道深深的刀痕,似乎是刚长出疤,还并未完全愈合。 他曾经是那样好看的一个少年,他每天机灵而活泼地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他从来不叫她姐姐,而是云苏云苏的叫,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如今…… 她的弘一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一张被风一吹即倒的白纸一般,他被摧残,被折磨地不成人形…… 全是她的错啊,若不是她,他如今还在孟府的院子里,品着茶,读着书,穿着貂皮,头发光滑柔顺地扎在头顶,彼时,院子里的梅花应当开的正好,而他,回头对她微笑。 不该的。 不该是现在这般任人欺凌,如凋零的花瓣般的样子。 云苏觉得,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就算是她的命丢在这里,她都再也不会将他放在这样黑暗的,灭绝人性的,看不到希望的地方了。 她一定一定要将他带出去! 这是她,发的誓。 就算是救不出来,也与他一起面对这里暗无天日的迫害。 云苏嗜血一般的眼睛重新对上将军的眼睛,她手中握剑的力度更大了,似是要立刻冲上去,割掉那个人的脑袋,她几乎要将银牙咬碎了,问了一声,“你就是上官将军?” 那上官将军自然是看出云苏眼中的杀气,不过,他久经沙场,经历过无数杀戮,砍杀过无数人的脑袋,面对这样的瓮中之鳖,他还不至于胆怯。于是,他从嘴里蹦出来轻蔑的两个字,“怎么。” 云苏听见自己死沉的口腔里清晰地发出几个字,“我,要,杀,了,你。” “就凭你?”上官将军玩味道。 “凭我,足够了。”云苏道。 “你难道不怕我先杀了他?”上官将军抓住弘一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 弘一被扯疼了,他的眉头皱了皱,眼睛却依旧在紧闭着,似乎皱眉头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云苏看到弘一痛苦的样子,眼眶立刻红了,她嘶吼了一声,“你别冲他来!” “呵呵……”上官冷笑一声,“我想冲谁来,就冲谁来,还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由于弘一还在他的手上,云苏并不敢轻举妄动,一旁的秦霎为了大局着想,自然也是要先观察形势。 现在的他,也是揪心,他就怕云苏突然的冲动,将自己也搭进去了,那么,今天这计划,就算彻底泡汤了。 “你想怎么样?”云苏强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我想……”上官轻笑一声,“宰了你们。”话音刚落,他拖着弘一,往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士兵发号施令,“都给我上,能留活口留活口,留不了,杀!” 那一瞬间,他身后黑压压的士兵全部都冲了上来,他们的身手算是敏捷,有的竟能与云苏打上两招。 这样,就太糟糕了。秦霎暗想。 他与云苏非得累死在这里,这样多的人,就算是杀到天亮,也杀不完啊。 而云苏,早就失去了理智,她满脑子都是弘一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和他悲伤的眼眸。 她手上的动作从未停下来过,她红肿着眼睛,看到士兵在她周边拿着剑晃来晃去,她只管杀,将这些人统统杀死,救出弘一。 “云苏!”秦霎叫了她一声。 云苏似乎并未听到他说话,而是继续杀着前面黑压压的士兵。 “云苏,”秦霎往她跟前靠了靠,又喊了一声。 云苏这才有点反应,眼皮抖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已经没有一刻的放缓。 “我们必须得冲出去了,这里人太多,杀不了这些人,我们会累死在这里的!”秦霎道,“我们改天再来救人。” “改天?”云苏喃喃道,“改哪天?猴年马月吗?” 017,求助凌霄 “总得找机会啊,不然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会搭在这里的!你愿意这样吗?”秦霎顺便又捅死了两个士兵。 “我愿意啊,”云苏如同提线木偶般机械地道,“救不出他,毋宁死。你,走吧。”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将你自己留在这里呢?!”秦霎也终于红了眼眶,嘶吼了一声。她怎么可以就这样就将他拒之门外了呢? “秦霎,此事,并不关系到你。只是,我无法将弘一留下。”云苏道,“就像……就像,他从不肯把我留下一样。” 秦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云苏已经完全被弘一被伤的画面刺激到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 可是,他不能将她留在这里,这个狗屁上官将军还不知道会怎样对待他们的,他简直不敢想。 今天的营救计划就是个败笔! 秦霎责备自己没有脑子,早知道应该制定更详细的救人计划,或者将巫蛊教的手下叫来,也比这样单打独斗的好! 现在,他需要冲出去,然后,将云苏也携走,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弘一…… 对不起…… 他只能舍弃一个了,就改日吧。 改日再来救他。 尽管,他也很喜欢那个善良而好看的孩子,可是,真的是形势所迫,这并不是他所愿意的。 秦霎这么想着,往门口冲了出去,杀了一路的士兵。 “云苏!”他喝了一声,“往门口来!” 他的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微不足道,很快便被浪潮一般的嘶吼声淹没。 他运足了气,又吼了一声。 云苏终于听到了,她望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弘一在外面啊,”见云苏似乎没懂他的意思,气得心肺都快炸了,“你不想救弘一吗?” 听到弘一的名字,云苏才有了反应,往门口杀去。 秦霎终于松了一口气,事情终于算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两人冲到门口后,云苏着眼便看到了远处牵制着弘一的上官,他的周围亦有一圈士兵的保护,此刻,他正往这里瞟着,看到冲出来的两人,嘴角还是那抹蔑视的笑意。 云苏红着眼睛杀了过去。 不好!秦霎心中大惊!那个上官未走,必定使诈!云苏冲上去等于自投罗网! “不要!”秦霎大吼了一声,上去便要扯住云苏,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对于轻功方面,他永远都慢云苏一步。 她的轻功,游刃有余,就算是在这片大陆上,也无一人能与她相较,他的手,与她的身体,只在一瞬间,交错而去。 秦霎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有大片大片的悲伤冲击到心口。 云苏的剑,在这个杀戮气息浓厚的夜晚,如同划出银河的玉簪一般,直刺向那个将军,只要杀了他,她便可以带她的弘一走了。 她一定不会再让他离开她身边了,真的。 云苏眼角掉下一滴泪来,握着剑的手青筋暴了起来,她全身如同被真气所包围了一般。 只见,那剑尖距离上官越来越近,云苏的心境反而澄澈起来,无论成败,都快结束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突然飞天而降一张大网,由四个武功高强的人抓着四个角,那大网刚触碰到云苏的身体,便将她死死地罩了起来。 “云苏!”秦霎大吼了一声,他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就在与上官近在咫尺的瞬间,云苏被大网罩住,她在网中死死挣扎着,就如同被运筹帷幄的蜘蛛绑架住的小虫一般。 她不屈的眼睛死死望着上官,几欲将他生吞活剥。 而上官,还是那副冰山不变的死皮子。 弘一的视线模模糊糊看到地上的云苏,他蠕动身体,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想要冲过去,却被旁边的士兵死死拽着,怎样也挣脱不了。 他宁愿,她不来救她。 他宁愿,她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她现在如同囚徒一般,在地上苦苦挣扎,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比凌辱他,更让人感到耻辱。 秦霎知道,他此刻不能冲过去,因为,还会有第二个大网等着他,现在的他,足够理智,也足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若是,连他也被抓住了,那么,面对他们三个人的,只能是日复一日严刑拷打,重见天日将只能是奢求了。 他现在必须想办法脱身,然后…… 然后,想办法将他们二人救出来。 一定的,而且,极为迫切。 “秦霎,快逃!”云苏突然大叫了一声,这是她仅剩的理智了。这个与她一起来救人的男子对于她亦是重要的。 只是,他面对她时,永远是轻松的,张扬的,以至于,让她很容易忽视他的存在。 当她回想时,发现这个男子在她生命中,扮演了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 当她轻松自在时,他极少在她身边。但是,她遇到了感情问题,或挫折,或磨难,每每她一回头,他就会在她身后,痞痞地笑着,然后,将问题统统解决掉。 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怎能再让这样一个人,为了她,陷入囹圄呢? 她必然不能的。 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呢! “快逃走!别再管我了!”云苏道。 秦霎自然也是清楚,他现在必须走,不论他有多么的不舍。他只得狠下心来,对他们说,“云苏,弘一,你们一定要坚持,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的!” 云苏看着秦霎,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声音颤抖起来,她说,“快走。” “再也不要回来了。” * 弘一与云苏分别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是见不到彼此的。 云苏想为弘一运气疗伤,恐怕也是奢求罢了。 这应该便是那上官将军的狡诈之处了吧,丝毫不给他们在一起商讨的机会,他一定会分别审问他们的,不论用什么样刁钻残酷的办法。 云苏只穿着中衣,坐在牢房里的稻草上,里面是没有床铺的,偶尔有老鼠“哧溜”一声经过,发出“吱吱”的声音,云苏自然是不会怕这些东西的。 同一间牢房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囚犯,云苏刚被关押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未说话,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状态。 一夜的杀戮,云苏已经异常疲惫了,她窝在角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直到第二日,阳光透过高高的铁窗照射进来,云苏才知道是到了第二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个懒腰,余光中,她发现那个男囚犯在打量着她,用一种警惕的,戒备的眼神。 云苏身心疲惫,并不想与那男囚进行正面的冲突,倒也没怎么在意。 正在这个时候,有牢头走了过来,分别放进来两只碗,每只碗里放着咸菜和一个馒头,牢头面无表情道,“一人一份,不许抢,听到了没有?!”说完,便又去给别人犯人送饭去了。 那男囚犯走到门跟前,将两个碗统统拿走,旁若无人地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抓咸菜吃。 云苏皱了皱眉,对男囚犯这种欺软怕硬的行为感到厌恶。 “喂,”她站起身,迈着步子走到男囚跟前,道,“这份,是我的,你没听清楚吗?” 那男囚犯也站了起来,他身材高大,俯视着云苏,使劲搡了一下她的肩膀,龇着黄得发黑的牙,道,“老子拿过来,就是老子的。” “你再说一遍,你是谁老子?”云苏隐忍着怒气,道。 男囚犯又搡了她一下,“我是说你!我是你老子啊!臭小子!” “你把我的碗还给我,我不追究你方才对我的无礼。”昨天杀了一晚上的人,她并不想再与别人产生冲突。 “我不还你,你能怎么样?还想打架?”男囚犯嚣张道。 他的手刚要再搡云苏的肩膀,被她不知何时伸出来的手死死挟住,根本动弹不了。 而云苏,还是刚才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她压根没怎么用力气便可将他制住。这个人,太让人讨厌了啊。 男囚犯想要将手从她控制中抽出来,奈何根本就用不上力。 云苏攥紧了他的手腕,阻碍了血液的流通,男囚犯的手立刻涨得发紫起来,他没想到这个身子瘦小的,看起来好欺负的人,原来力大无比,登时便怕了。但是,他仍然不肯认怂,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道,“你……你先松开我!” 云苏轻轻巧巧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不。” 她捏死这个男子,简直如捏死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 “你信不信?”云苏轻声道,“我能捏爆你这只手,血会从你的五根手指的指尖流出来,你这只手就废了。” “我……我不信……”男囚犯脸上掉下豆大的汗水,他的表情已经表明出他内心的恐惧。 “呵呵……”云苏笑了笑,道,加大手上的力度,“你还在嘴硬啊。” “啊!”男囚吃痛地叫了一声,却硬撑道,“你若再不放开我,我就……我就杀了你……” “就凭你?”云苏道,“你杀不了我。而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狗命。” “我……”男囚犯开始后悔伊始占她便宜了。 “求饶么?我现在还是可以饶了你的。”云苏道。 现在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么?“饶了我吧……”男囚犯终于痛的松了口。 听了他的话,云苏立刻放开了手,淡淡道,“但是,我这个人从来不吃亏,你刚刚搡了我两下,我要还回来。”她的话音刚落,一巴掌甩到男囚犯的左脸,又一巴掌甩到他的右脸。动作之迅猛,力度之迅速,让人咋舌。 只听“啪啪”两声,男囚犯的脸立即肿的很高。 云苏若无其事地弯下了腰,拿起属于她的饭菜,端到另一边,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丝毫不再去看那个男囚犯了。 * 凌霄率领着军队顺利到达了鹿城,由于路途绵长,士兵们舟车劳顿,刚一到鹿城,凌霄便下令士兵先休息三日再进行操练。 鹿城的知府出城将当朝太子凌霄接了过来,一路上大气不敢喘,毕恭毕敬地向他叙述鹿城的情况。 令他欣慰的是,这位太子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严厉,不近人情,而是全身散发着一种皇家威严的气势,这种气势在他身上表现的恰到好处,即与人产生身份上距离,却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要知府在汇报情况时,他一定在认真的听他讲话,随后,进行理性思考,最终,做出自己独到的判断。 他还说,这次鹿城边境的事情,一定会得到圆满的解决,务必要稳住民心。 知府诚惶诚恐地点头,一一记在心头。 这些日子,凌霄桌子上放置着鹿城的地形图,没日没夜的潜心研究。 他派出一部分官兵中的精锐,化作普通百姓的模样,潜在边境百姓家,以防不测的发生,另一方面还可以保护百姓的安危。 其次,他将银两划分好份数,派出信得过的手下,挨家挨户地分发下去,不让中间的官员独吞掉一两银子。百姓有了这些银两,才能生活保障。 安排好这些事情,也已经是半月有余了。 许是东阳国已经知道他莅临鹿城的消息,在边境也并未起大的冲突。有一些欺软怕硬的东阳国士兵,脱离队伍到鹿城来进行掠夺,都被凌霄埋伏下的士兵驱走。 后来,鹿城的边境似乎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和平状态。 这日。 凌霄正在温暖的屋子里品茶读书,雪狐在床沿上卧着打鼾,屋子里散发着檀香淡淡的气息。 外面依旧是冰天雪地,也许再过个一个月左右,天气便要转暖了吧,凌霄的心思稍微跑了一下。 正在这个相对平静的时刻,他的门外被急促的敲门声叩响,随后,响起了手下嘈杂的呵斥声。 似乎是谁硬闯进知府的府内了。 凌霄站起身,他并不知道造访者是谁,他走到门口,缓缓打开了门,他抬了抬眼皮,看到秦霎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俊美的脸庞。 他此刻正喘着粗气,全身的肌肉绷紧了,看到凌霄后,眼睛亮了一下,急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快快请进,”凌霄将他迎进来,这个人这样着急地跑过来找他,应该是云苏出事情了吧。他深知这个人对云苏的喜爱,所以,除了她,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让这个尊贵的教主失态了。 凌霄依旧是一张平淡的脸,他走到桌前,为秦霎倒了一杯茶,道,“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吧。” 秦霎摇了摇头,直截了当道,“我没那个功夫。” “秦兄此次来,究竟所为何事?”凌霄道。 “云苏……云苏她……出事了……”提起这个名字,秦霎整个脸色都暗沉了下来。 果然是。凌霄呼了一口气,细细问道,“出了什么事?” “说来,也是我的干系……一个计划错了,将她也搭了进去……”秦霎自责道,随后,他将这个冗长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通通讲给了凌霄。 “因为得知消息,你在鹿城,知道你的兵力足够将云苏和弘一救出来,所以,我特来恳求你,将他们二人救出来。”秦霎是一个多么强势的人,而现在,他也用上了‘恳求’这样的字眼。 “我会的。”凌霄一口答应。与云苏有关的事情,他都义不容辞。 秦霎看向他,随后苦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以我的能力,足够将她救出来,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最终还是要来求你。” “谢谢你,”凌霄轻笑一声,“这些日子对她暗中的保护。” 他这声感谢,听在秦霎的耳朵里,突然酸酸的。是啊,哪有那么多巧合和人脉呢?只不过是,一直在暗中看着她,保护她,不被她发现罢了。 没想到,以为只有自己知道了事情,眼前这个男子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是我所愿意的。”秦霎道,“你呢?你还爱她么?” “爱。”凌霄斩钉截铁道,连想都没想一下,“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的多。”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子结为夫妇……” “我有我的苦衷啊,”凌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羡慕你可以活的那么潇洒,没有出生在一个帝王人家。 “是么?你究竟有什么苦衷,需要弃她于不顾,你知道她心中有多难过吗?”秦霎是很想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的,只是这个男子,将自己藏得太深,也许除了他自己,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揣测他真正的心思吧。 “我知道啊,”凌霄微微笑了一声,“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也不比她好受。”没有人知道,他娶那个女人的时候,如同吃了一碗死苍蝇一般的恶心,只是,纵使他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他也会强迫自己,将那碗苍蝇吃下去,并且做到,一只都不吐出来。 “不知道你怎样想的,也并不想知道。”秦霎道,“我会感谢你此次的搭救。” 凌霄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秦霎望着他,“怎么?” “现在便去将他们救出来啊。”凌霄笑眯眯道。 018,与之谈判 凌霄与秦霎骑在马背上,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目前,你有战略了吗?”秦霎问道。 凌霄手里攥着缰绳,眼睛注视了前方,道,“我若是没有战略,怎么可能将我的士兵带出来,岂不是让他们送死?” “你有信心将他们二人救出来么?”秦霎问道。 凌霄伸出手,比划出一个手势,道,“七成的几率。” “怎么做?我需要做些什么?” “现在呢,我们带着军队,需要冲进东阳国的城内,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此时,东阳国并未戒备,闯进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我料想,城中是没多少士兵的,而且,士兵多数都在兵营里,我带着这些士兵,足够将监狱那些人,杀两个遍了。至于那个上官将军,大抵是活不过今晚了。”凌霄道。 “有那么简单?”秦霎有点不相信道。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而且,除了这个快速有效的办法,你还能想到其他的么?”凌霄挑了挑眉,问道。 “……”也确实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了,“我有没有任务?”秦霎道。 “确实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负责。”凌霄道。 “什么?” 凌霄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只见秦霎的嘴角渐渐挑起一个弧度,听了凌霄的话,他哈哈大笑起来,道,“没问题,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对于你这种身手高强的教主来说,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凌霄道。为了确保方案的百密无疏,他也只能用这种刁钻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了。 毕竟,他想看到云苏好好的站在他跟前。 他想看,她冲他笑。 至少是毫发无伤的。 所以,一定要快马加鞭的解决掉那个听起来招人厌恶的上官将军。 进城与凌霄想象中的一样简单,城门的守卫果然无警惕之心,凌霄带着士兵从门口正面往前冲,而秦霎则带了十个左右,武功高强的士兵,冲城墙上翻了过去,在里面接应着。 一路上,凌霄永远是冲在最前方的,在快到城楼的时候,他凌厉的眼眸如同两把锐利的匕首一般,大吼了一声,“都给我让开!我是上官将军的人,特来支援!挡者死!”用内力发出来的声音,惊天动地。 由于他们都身着便装,守卫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不是上官将军的人,于是,那城上的守卫高声道,“既然是上官将军的人,将令牌给我瞧一瞧,我便放你们过去!” “就凭你也想瞧令牌?”凌霄哼了一声,他从旁边的士兵手里接过来弓和箭,默默对准了城上的守卫,“嗖”的一声,守卫应声倒下。 他一丁点时间也未曾浪费,对身后的战士道,“都往前冲!挡着你们的士兵,尽管杀!” 在凌霄的带领下,战士们的战斗力十足,斗志昂扬,如同一头头猎豹一般,往前冲了上去,厮杀掉冲他们奔来的敌兵。 守卫们多年没有受到敌人的挑衅,安宁的生活已经养肥了身上的膘。以至于,没有一丁点的能力面对这些眼睛充血,杀气腾腾的士兵,最终,他们几乎是铩羽而归。 凌霄杀到城楼下的时候,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时间点掐算的刚刚好。 门打开后,秦霎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地看着对面的凌霄,两人相视一笑。 “喂,还以为你没有这样迅猛的速度。”秦霎懒洋洋道。 凌霄纵了纵肩膀,“我也低估你了。走吧,不宜久留!”说完,凌霄驾马往监狱奔去,身后无数的战士紧紧跟随着他前进的步伐。 也是这个时候,秦霎勒了勒缰绳,往反方向绝尘而去。 没多久,便到了监狱门口,凌霄仰起头,看着鲜红的‘监狱’两个大字,微微眯了眯眼睛,云苏此刻便被关押在这里,也不知会经受怎样的折磨。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她救出来,砍掉那狗将军的脑袋。 凌霄咬紧了牙关,只说了一个字,“冲!” 随后,带上了士兵三两下便将巡逻的士兵杀死,劈开了监狱的大门,往里冲去。 他们的速度迅速,还未等监狱的士兵反应过来,便冲进了他们栖息的屋子,杀死了正在酣睡中的士兵。 他们刀尖带着血,如同地狱使者一般,将慌乱中的,手无寸铁,身着中衣的士兵,通通杀死,毫不留情面,他们几乎是在睡梦中,便草草结束了一生。 这是西秦国的太子所下的命令:到了监狱,只要看到士兵,不管手中有无兵器,格杀勿论。 此刻的上官将军终于被前来报信的小兵从睡梦中叫醒,那小兵受到极度惊吓,说了半天,磕磕巴巴没说明白状况,上官将军心中知晓出了大事,极为粗暴,一脚将他踢开,穿上了衣服,便迈着大步,出了门。 本以为捕了蝉,再抓了螳螂,便圆满地解决了事情,没想到,还会有黄雀前来插上一脚。 此次的突袭事件,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 而且,此次,他的预感不好,真的很不好! 所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等到他整理好盔甲,戴上了帽子,站在院子中时,现场已是狼狈一片,满地躺的都是他的已经死去的士兵。 剩下的士兵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后,寻求着威风凛凛的上官将军带给他们心灵与身体上的支撑。 这是上官将军第一次与一个大人物进行正面的对决。 那个年轻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衣,他的衣角沾着点点鲜血,如同点点红梅,仪态十分从容,甚至连他的头发都整理的一丝不苟,似乎方才的那场残忍的杀戮完全无关。 遗世独立。 若是平日看起来,尽管他长得清朗俊秀,却更像是个读书人的形象。而且,这个男子,他丝毫未有作战后的凌乱,那表情用镇定自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 上官将军从心底升腾出一种实实在在的恐惧感。 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与他对决一番,因为,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何况是他这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 “你是谁?”上官将军拿起将军的架子,直视着马背上的凌霄,道。 然而,凌霄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死死盯着他,似乎在进行着思考,或是要看透他真正的内心想法。 上官将军抽出了腰中的剑,剑尖指着凌霄。他只是要恫吓他一番,并不是要真正的动武,他自然看到这男轻男子身后站着的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 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能智取了,而且,他已经派人去找救兵,估计没多久,就会赶来了。 看到他抽出了剑,凌霄的眼皮轻微跳了跳,但是并未作出太大的反应,淡淡道,“你是想打架吗?” “你不是东阳国人!”上官将军笃定道,这个男子不像是东阳国人,口音不像。他很可能是西秦国人,难道是来搭救前一段时间,被他抓住的那两个西秦国人的?他试探着问,“你此次前来,杀我士兵,究竟有何目的?” “就想杀。”凌霄道。 “我可不信你是由于一时兴起,跑来我的监狱砍人!”上官将军道,“说吧,你目的是什么?不然,这样僵持着,于你于我,都无好处。” “那你说,我有什么目的?” “我不晓得啊,”上官将军道,“你若不说,这问题也无法解决不是?” 凌霄的面部表情突然沉重下来,道,“前些日子,你抓住的那两个西秦国人,还活着么?” “哪两个?”他决定继续装傻,拖延时间。 凌霄咽了口唾沫,抬了抬眼,握着剑的手指向上官将军身后,轻描淡写道,“给我杀了他们。” 这个人真是粗暴!上官将军厌恶地横了他一眼,只得道,“慢着!”看着身后已经寥寥无几的人,上官将军咬了咬牙,“还活着。” “把他们带上来。”凌霄道。 上官将军攥了攥拳头,扔给他旁边的小兵两把钥匙,道,“去,把他们带过来!” “是!”小兵应声而去。 “果然是狡猾,”凌霄冷笑一声,“连钥匙都随身携带。” “那两人是公子你的故人?”上官将军不理会他的讽刺,问道。 “你不需知道。”凌霄道。 “那你为何要救他们?他们是我东阳国的囚犯!”上官将军道。 凌霄直视着这个据说威震八方的上官将军,此刻,他如同困兽一般,脑子里正在过滤杀掉他的一万种办法,不知等会儿,会不会更加恼羞成怒呢。 “相信我,”凌霄道,“你也会成为西秦国的囚犯,而且,是下下等囚。”他平静的语调中,说出来的话却足够掀起狂澜。 “你……”上官将军刚要说什么。 凌霄的眼睛已经越过他,望向他的背后,那眼神里,五味杂陈,有怜爱,有疼惜,有不舍。 上官将军通通看在了眼里。 没想到这年轻男子与这两人的感情如此深厚,那再好不过了,将这两人死死攥在手中,也不怕他不妥协,乖乖退兵。 云苏已经不复当日那般风华正茂,她似乎瘦了一圈,长发不再顺滑,凌乱地散在脑后,如枯草一般,这些日子来,她应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吧。 她的衣服倒好完整,看样子并没受到太残酷的虐待。她面黄肌瘦,眼神无光,此刻,她只是盯着地面,死死抓着旁边弘一的手。 尽管如此,凌霄的心也揪心得疼。 多日后的第一次相见,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而弘一,那个长的好看的男孩子,此刻,步履蹒跚,瘦如枯柴,全身布满了伤痕,若不是云苏抓着他,他恐怕立即便要摔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凌霄维持着面部的冷静,只是,他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不明显的抖动了,他的内心涌动着狂潮,若不是云苏与弘一还在上官的控制之下,他一定会将他撕个粉碎的。 “放了他们。”凌霄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威严如君临天下的帝王一般。 云苏听了这句话,她觉得这声音好熟悉,不知道在哪里听过,听得心口刺痛刺痛的,却又有一种该死的温暖。 不该是那个人才对。 他现在难道不该是在太子府与他的侧妃娘娘共剪西窗烛么?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听起来,似乎是来救他们的。 难道是她幻听了? 嗯,一定是的。 云苏甚至不敢抬起头来,她怕不是他,那一缕初初升上来的希望又重新消失湮灭。 她也怕是他,现在她这个样子,如何面对这个身份尊贵的太子呢?而且,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啊,她要那点微弱的希望,做什么呢? 云苏抓着弘一的手,已经渗出了汗水,她死死的咬住牙齿,不敢轻易抬头。现在的她,胆子怎会变得如此小。 她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不像她了呢? “放了他们可以,”上官将军道,“不过你要先将兵退出城去。” “你现在是在与我讲条件?”凌霄挑了挑剑眉,道。 “若是你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上官将军哼了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思讲条件。”凌霄舒了一口气,这个上官将军还真是过分,他真以为自己手中攥了两张王牌。 “快退兵!”上官将军大喝一声,“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你杀了我们吧。”微弱的声音到上官将军的耳边,云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她已经看清了前来营救的人的长相,她并不需要他的施舍。 一点都,不需要! 上官将军扭头看到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囚犯的脸,粗暴道,“你给我闭嘴!这里岂有你插嘴的份?” “放,箭。”凌霄冷冰冰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他声音刚落,身后的士兵便举起了弓箭,对准了对面寥寥无几的,衣衫不整的士兵。 “慢着!”上官将军脸上渗出了汗珠,没想到这个人如此冥顽不灵。 “放箭!”凌霄又下达命令。 得到命令的士兵,迅速放出了手中的箭,对面是手无寸铁的人,本身就寥寥无几的人,现在又躺下了一小片。 “你是不想要这两人的命了吗?!”上官将军气得直跺脚,那些士兵放出来的箭只针对他身后的人,完全不射向他与两个人质。 这个年轻男子是想告诉他,他的命在他手中握着,所以,他不敢拿人质怎样。 是的。 没错,现在他的命是否能保住也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不敢杀这两个人。 “你若再吼他们,”凌霄顿了一下,数了数对面的人,淡淡道,“我把剩下的十五个人也杀掉。光杆将军一定很好当。” 上官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太可怕了。现在,他只想尽快拖延时间,等着救兵的来临。 怎么还不来!太慢了,这速度! 换做平时,只要是有一刻的延误,他一定砍了他们的脑袋,通通砍掉! 他的脑子都快炸掉了!几乎已经不能控制他发达的四肢,他现在真想什么都不管,冲上去将这个男子杀掉,可是,他是个爱惜生命的人,他还有荣华富贵没有享用过瘾,还有好几个娇滴滴的小妾等着他的宠幸。 他怎能甘心就此放弃如此宝贵的性命呢? 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谈判陷入僵局,凌霄不肯退兵,上官不肯放人。 一时间,两边就在距离对方不足五米的地方陷入了难捱的沉默,而且,他们都不敢放松精神,这可是生死较量。 终于,就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片火红,上官将军的眼睛亮了一亮,他知道的,他就要得救了。 他激动地手心冒出了热汗,嘴边的大痦子跟着他的嘴角,也随之抽动了起来。 凌霄自然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变化,但是,他还是安静地骑在马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云苏,他就想多看她几眼,弥补这些日子看不到她的缺憾。 不管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 来者果然是东阳国的士兵,前来领头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上官将军的跟前,随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直直跪了下去,道,“属下来迟,望将军赎罪!” 上官将军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士兵,晓得现在是他人多势众,于是挺直了腰杆,再无了刚才的慌乱,脑子也整理清楚了,道,“哼,等会再找你算账!” 随后,一双透着精光的小眼睛斜视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凌霄,清了清嗓子,道,“这两个囚犯,我是不会放的。” 听了他的话,凌霄淡淡地笑了笑,道,“人多了,果然嚣张。” “你现在已经是入瓮之鳖,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看我不杀了你!”上官将军恶狠狠道。 “你尽管来好了。”凌霄道,“如果,你不想要你妻儿的性命。”声音如轻飘飘的羽毛一般,柔和而平淡,似乎只是说了一句‘你吃了吗?’这样问候的话,但是,这句话足以让上官将军的汗毛直立,怒发冲冠了。 上官将军又出了一身的冷汗,“你……你什么意思……”他的喉咙开始干涩,不敢相信男子口中说出的事实。 019,救出虎口 “秦兄,把人带上来吧。”凌霄道。 一身黑衣装扮的秦霎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身后站着十位士兵,每一位手中抓着一个人质,锋利的剑正架在他们的脖颈上。 有妇女,有老人,有小孩。 他们的脸部呈现出慌乱之色,有小孩受到惊吓大哭出声,而并没有人喝止他们住嘴,这种慌乱的场景使上官将军的心中充分的不安起来。 “你!你们!”上官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卑鄙!实在是卑鄙!” “老爷,救我们啊!”有妇女哭着喊着道。 “我们还不想死啊!”有一个哭叫起来,其他的也都开始痛哭,现场相当混乱。 上官将军此刻只觉得脑袋如同撕裂了一般,他怎么能让父母孩子因此而死呢。这场对决,此刻,已经分出了胜负,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这男子连他的老窝都捯出来了! “跟你学的。”马背上的男子还是一脸的轻松,从一开始,他就是这种运筹帷幄的,让人感到恶心的表情! 上官将军咬着牙,眼神如淬毒一般,横了他一眼,只能道,“把人留下,你们走吧!” “恐怕将军的家人要跟着我们出城一趟了。”凌霄道,“我呢,是个讲诚信的人,不像将军。只要出了城,一定会放了他们的。将军,你是时候放人了。”凌霄提醒他。 “不用你说!”上官将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放了他们,放了他们!” “是!”小兵立即为云苏和弘一松了绑。 此刻,凌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顺势接住了云苏,将羸弱的,几乎没有分量的她,抱上了马背。 云苏刚要挣扎,凌霄在她耳边小声道,“现在不是摆脾气的时候,回去怎样都依你。” “可是,我自己会上马。”云苏从他的怀中挣扎下来,自顾自地跃上了马背。 凌霄长叹了一口气,她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这个,他心里自然有数。 他走过去,紧紧扶住了弘一,将他也推上了马,他自己也坐定后,发号施令道,“撤!” 于是,大批人马往监狱的门口不紧不慢地走去。 上官将军瞪着眼,道,“跟上去!” 两支队伍在路上隔着一段距离前行着,秦霎在凌霄的旁边,道,“他们在后面跟着。” “那是自然的,”凌霄轻轻笑了笑,“命根子都在咱们手上呢,怎么可能不跟着呢。” 秦霎是佩服凌霄的,他有勇有谋,竟然不费一兵一卒的将云苏和弘一就这样救了出来,若是之前,他对他因为云苏而有所偏见的话,那么现在作为男人来说,他打心底的希望交他这个朋友。 “云苏,”秦霎递给云苏一壶水,道,“渴了吗?” 云苏木讷地接过水壶,给了弘一,柔声道,“弘一,喝点水。” 弘一身体如同一团棉花一般,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句话都没有力气说了。 云苏见并没效果,她拧开了盖子,缓缓往他口中注了些水,拍着他瘦弱异常的脊背,帮他往下顺了顺,如长姐一般关切,道,“乖,没事了,都过去了。” 弘一轻咳了一声,发出嘶哑的声音,“云苏,对不起……让你受难了……” 他现在心里想的还只是她。云苏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弘一,乖,不说这个了……”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这孩子真是受苦了啊。 以后,她若能补偿,就尽最大的可能性,去补偿他,她的弘一,从今,再也不能遭受这样的磨难了。 “云儿,”想了许久,凌霄还是张了口,他也许就是想叫叫她的名字,这样觉得还能离她近一些。 然而,云苏并没有任何反应,她似乎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在马背上,抱着弘一。 “是我没照顾好你。都是我的错,我,其实……其实有苦衷的。”连他都开始语无伦次的,面对这样脆弱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但是,埋在心口的事情,现在确实无法告诉她的。 一切,还都未尘埃落定,他不想让她卷进其中。 她,还是更适合快意恩仇的江湖,而不是尔虞我诈的宫廷。 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她已经死心了吧,心里再也没有了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了,突然觉得好难受。 也许,现在,对她来说,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无足轻重的人了。 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这两个词,闪现在他的脑海里的时候,他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的。 他的眼眶突然就红了,眼睛发干,发涩,如鲠在喉。 尽管如此,他都不会让眼泪就此掉下来,他是个成熟的,稳重的,以大局为重的人,他绝对不可以在战士的跟前呈现出一丁点的妇人之仁。 绝对。 然而,此刻,弘一感觉到他自己的肩膀湿湿热热的,一大片。 似乎是眼泪。 他伸出手,握住了云苏的手,他想着,要给她一些力量的。 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大摇大摆地从城门口走了出去,待到所有的人都顺利通过后,凌霄在最后方,远远望着上官将军的方向。 上官将军在马背上,冲他大叫了一声,“喂!该放人了!” “这是自然的。”凌霄笑了笑。他做了个手势,命令手下将人放走。 人质失去了控制,妇女牵着老人和孩子,踉踉跄跄地往上官将军走了过去,一切,看起来都已经结束了。 正在这时,凌霄漆黑的瞳孔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伸出手,对手下轻巧地说,“把弓箭给我。” “是!”应他要求,士兵递给他弓弩和几支箭。 “一支足以。”凌霄道,顺手接过了一支箭。 他说要放了上官的家人,但是,没说要放过他。 尽管是在黑夜,他异于常人的视力,足以辨清上官将军头颅的位置。尽管有一定的距离,但以他的臂力,也足够将箭准确地插入他的眼睛。 凌霄慎重地举起了弓箭,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弓弩,另一只手扣在弦上,他的眼睛如同即将捕捉猎物的鹰隼一般,锐不可挡。 箭尖对准了上官将军的脑袋,眸子微微眯了眯,确定好了角度和方向,左手松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飞速射了出去,直冲向对面的人。 而上官将军以为事情就此结束,就算是他损失惨重,却未曾想到会将自己珍贵的性命葬送在此处,甚至连对手的姓名都还未摸清楚。 他刚将自己的小儿子接上马背,坐稳了,瞳孔突然放大,感觉到有一支带着浓浓杀气的箭正向他袭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躲。 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只听“噗嗤”一声,锐物刺进血肉的闷响,上官将军“啊”的惨叫了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那支箭从他的左眼刺进去,刺穿了他的头颅,从后脑露出了带着鲜血的箭尖。 小孩突然尖叫了起来,女人们也尖着嗓子,大叫起来,老人呻吟着,上官将军倒下的地方,围着越来越多的人,场面完全混乱起来。 凌霄默默地看着上官将军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沉吟了一下,照理说,他应该是活不了了。 随后,他勒了勒马缰绳,转变了方向,往前驾去,跟上了队伍。 秦霎听到了后面的声音,也回头望了过去,知道是出了事情,“怎么了?”他问刚跟上来的凌霄。 “上官死了。”凌霄轻描淡写道。 “你杀的?”秦霎微微吃惊。 “是。” “还以为救了人,就已经结束了。”秦霎道。 “我说了杀他,就一定会杀了他,”凌霄淡淡道,“而且,这个人留着,恐怕后面的事情会不好办,不如除之而后快。” 这个男子…… 做起事情来,还真是心狠手辣,干净利落啊。秦霎在心中感叹道。 随后,只是双手抱拳,称赞了一声,“干得漂亮。” * 云苏睡了很久。 不知已经多长时间,没睡的这样安稳过了。 她困得连梦都没做,若不是秦霎将粥端进来,叫醒了她,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会睡死过去。 “起床了。”秦霎坐在床沿上,晃了晃她的胳膊。 云苏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清晰起来。理智一点点重新回到脑子里,她已经脱离了牢房,现在是在一个类似客栈的地方。 她挪着身子,坐了起来,冲着秦霎礼貌性地笑了笑。 “喝粥吧。”秦霎将粥端到她跟前,说道。 “弘一呢?”她问。 “你不用担心他了,凌霄和大夫在他房间,为他包扎伤口,他伤得很严重,不过现在看来,性命是没什么大碍了。” “我去看看他,”云苏说着,便要下床。 秦霎拦住了她,皱了皱眉头道,“你身子这样虚弱,需要好好歇息,弘一那边,自然有人照顾。” “我要去看他。”云苏固执道。 “凌霄在那边,你要是想去就去吧。”秦霎站起身,将粥放在了桌子上。 听到那两个字,云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呆呆地看着地板,不再说话。 秦霎还是心疼了,他舒了一口气,柔声道,“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好不好?” 云苏愣了会儿神,终究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等会就吃,现在想静静,你先出去吧。” 听了她的话,虽然秦霎还是有些着急,却也不得不由了她去,她现在身体还弱着,不能受到刺激,于是,只得关上门,走了出去。 云苏腿软的厉害,在牢房里蹲坐太久,而且,吃食上也甚为粗糙,导致身子软弱,力气不足。 她挪到桌前,坐了下来,将粥一勺勺舀向口内,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随后,眼泪掉在粥里。 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多愁善感。 也许是,心疼弘一遍布全身的伤口。 也许是,感激秦霎不离不弃的帮助。 也许是,这次困难重重的鹿城之行。 也许是,那个人,他将他们安全救了出来。 还有,他为什么还要救他们呢?不是都已经没关系了么?他为什么会到鹿城来?为什么,在他看自己的眼神里,还能看到感情呢? 他究竟想怎么样。 她真的好想冲过去,问问清楚,但是,她不能。 除了‘感谢’二字,她不应当再与他说些什么,反正,都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了,不是么? 这些日子,她过得很好。 知道自己身处鹿城的知府安排的住处内。 天气也渐渐暖了起来,偶尔有阳光好的时候,她便出门晒晒太阳,什么都不用管,自然有人给她安排好点心,茶水。 她只需要坐着,感受阳光的温暖就好。 弘一也渐渐好了起来,他前胸后背上的伤痕都已经长成了伤疤,云苏坐在外面休憩的时候,他也总拿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托着腮,或者躺在她的大腿上,撒娇道:云苏,我身上的疤好痒啊。 那就是快好了。云苏道。 我想挠。 会留疤的,万一再破了,怎么办? 可是好痒,要不你给我捏一下? 这个时候,云苏就会在他的后背上拍两下。 弘一指挥道:这里,这里,哎~不是那里,对对对,就是这里……哎~好舒服啊……他微微眯起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黑色的蝴蝶一般,抖动着。 只是,弘一脸上的那两道伤太深了,当时,感觉都快把脸皮割透了,简直是触目惊心。恐怕会留下疤痕,云苏叹了一口气。 这少年看起来,倒没她担心的这么多,也并未在乎脸上是否还像之前那样完美,他似乎也未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还是跟原来一样的开朗,一样的爱在她跟前撒娇,或者说,更加依赖她了。 有一次在晒太阳的时候,突然有一坨白白的东西,“嗖”的一下,便冲到云苏的怀里,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那东西在她怀中,不停转着圈,随后,用爪子扒着她的衣襟,使劲往上蹬,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她的脸,亲昵无比。 原来是雪狐。 云苏抚了抚它的绒毛,那小东西更加嘚瑟了,黑眼珠如同琉璃一般明亮清澈,此刻湿漉漉的瞅着云苏,以表达它的相思之情。 也对,主人在这里,它有什么理由不出现在此处呢? “喂,舔够了没有?”云苏揪住它的耳朵,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简单粗暴。 雪狐似是能听懂云苏的话一般“呜”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可怜兮兮地一头扎在她怀里,装死。 这一下,把云苏逗得忍俊不禁。 看起来,畜生永远是比人更长情啊! 秦霎最近似乎没什么事做,他总是在旁边陪着云苏,云苏也并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很少说话。 多数时间,他是看着弘一向云苏撒娇,两人笑笑闹闹,就算是这样,他也觉得十分美好了。 “你不去忙吗?”云苏歪头问他。 秦霎的思绪从不知名的地方抽回来,简单道,“没什么可忙的。” “嗯。”便再没有了后面的话。 “你开心点。”秦霎道。 云苏望着他,认真想了想,道,“我挺开心的。” “想找他问问,便去问一下吧,有些东西,憋在心里,不难受么?” “你说谁?”云苏问。 “没谁。”秦霎弯了弯嘴角,“下午去给你带些鹿城的特产来吃一吃。” “好,”云苏笑眯眯道,“最近嘴巴馋得很。” “是一直都很馋。”秦霎宠溺道。 “对对对。” “我也馋啊,”弘一在旁边补充道,“秦霎哥哥,多带一份。” “没问题。” 至于凌霄,他好像总是一副很忙的样子,他们总也没碰过面,也许是他在躲着她也未可知。反正,现在她也不想看到他,见不见又有何妨呢?难得清静。 接下来,她应该会回龙城吧。 “你想回龙城吗?”云苏抚摸着弘一的头发,问他。 弘一点头如捣蒜,“想回去吃蓝英姐姐做的点心,跟小春姐姐斗嘴,和小五哥哥,还有大秋哥哥去街上玩耍,他们会给我买好多零嘴。”弘一的眼睛笑眯眯地弯成月牙。 “那我们便回去。”听了他的话,云苏柔声道。 “真的吗?”他变得很激动,“还以为你不想再回去了。” “为什么?”云苏问。 “龙城是个让人伤感的地方啊,”弘一仰天,装作一副悠长而深邃的表情。 “什么伤感不伤感的,”云苏嗔了他一声,“龙城还有我们的生意呢,那么多银子不要,我可是舍不得的。” “云苏,你到底有多少钱啊?”弘一天真地问道。 “多少钱?”云苏略作思忖,“我也不知究竟有多少,花不完就对了。” “都是你一点点赚来的吗?” “不然呢?还能是别人施舍的啊?” “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商人。”弘一笃定道。 “你啊,现在且多读些书,练习武术,成为一个博学多才的翩翩公子,钱这方面的事情,是不用操心的。”云苏教育着他。 “跟凌霄哥哥一样的那种吗?”弘一歪着脑袋道。 听到这个名字,云苏的眼皮跳了跳,随后,马上恢复了正常,轻轻地笑了笑,说,“是呀。” 020,未曾回头 身后,树丛间,有树枝折断的微弱响声。 云苏和弘一都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就在扭头的一瞬间,云苏的视线定格在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僵硬的有些尴尬。 最终,是凌霄打破了这种氛围,他从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云苏的面前,微微颔首,是一副淡漠的,无所谓的脸,他道,“今天天气不错啊。” “是啊。”云苏敷衍了一下。 弘一觉察出有点怪怪的,却又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那个,”他张了张嘴,道,“我突然肚子有点痛,去蹲个茅厕。”说完,捂着肚子,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只剩下了云苏和凌霄,面面相觑。 云苏抬起头,面部平静,问道,“你还有事吗?” “没。” “为何还在这里站着?”云苏问。 “我若有事呢。” “请说。” “云儿……” “我说了,别这么叫,”云苏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哪里对不起我,”云苏将颤抖的手收回袖子里,表情依旧如最初一般的冷静。 “我知道就好。”凌霄道,“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对啊,毕竟是一朝太子,有许多由不得你的事情呢,反正我也并没有怪罪过你,你大婚之日,我不是送了厚礼么?我那么诚恳的祝福,你竟是没感受到?”云苏一边嘴角上挑,略带讽刺道。 “我……” “哦,对了,”云苏继续道,“是我应该感谢你此次的搭救,若不是你,我与弘一也许就死在牢房里了呢。你呀,就是个大英雄呢,别人办不到的事情,你领着兵马杀了进去,英勇无敌的将犯人解救了出来,可算是运筹帷幄呢。”她眼角挂着一丝丝的笑意,让人看起来,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生寒意。 “你别这么说,”凌霄心里一阵阵抽搐,疼得难受,他的眼白上开始布满红血丝,语气里有明显的乞求之意,道,“云儿,难道非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我跟太子您针锋相对了么?”云苏挑了挑眉毛,“您从哪个字眼里瞧出来我是在与你针锋相对了?我在夸您有大将之风范呢,这一点,云苏自愧不如。” 凌霄的脚跟有点站不住,他的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以至于没有倒下去,他感觉脑袋疼得嗡嗡作响,好像有一窝蚂蚁在撕咬啃噬着他的头皮,他依旧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道,“云苏……我救你……是我的责任……你若有难,我必定相助……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我也……在所不辞……”视线有些模糊,他已经看不清不远处的云苏了,一切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他的意识开始抽离,突然!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一黑,他的意识彻底消失,再也不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 云苏眼睛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便将眼神转了回来,大夫还坐在床边,捋着白胡须,面色凝重道,“他是急火攻心,加上这么多天的劳累,缺乏睡眠,饮食也不够讲究,就算是身子骨再强健,这么耗,便也耗成病了!” “那……那怎么办……”旁边的宋知府揣着手,紧张道。若是太子在他这里出了事情,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得啊! “怎么办?!”那大夫拧着眉头,看起来并不是个好惹的,就算是在知府府内,也是直肠子,“好好养着吧!看起来也是个贵公子哥,怎么对自己的身子这么不上心呢?我这有几服药,每日按时服下。还有,多吃点饭、肉、菜,别操太多心了,静养!一定得安心的静养!”大夫再三嘱咐。 “是是是,一定,一定……”宋知府诚惶诚恐地说。 “那我便先走了,哎~”大夫拎起医药箱,摇头晃脑地离去了。 云苏看到凌霄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也转过身,走了出去,顺便轻轻地带上了门。 秦霎已经在外面等候了,看到云苏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坐坐吧。” 云苏点了点头,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来到了后花园,气温还是有点低的,似乎这里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云苏搓了搓手,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其实……”秦霎首先打开话匣子,说道,“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云苏重重地看了他一眼,徐徐道,“你怎会开始替他说话了?” “我只相信我眼睛里看到的,我看出了他的关心,你知道吗?当他听说你被关押起来,他马上就去救你,连我都有些惊讶于他的魄力。” “所以呢?”云苏挑了挑眉,又说道,“难道他不是因为愧疚么?” “这个我无从考究,”秦霎道,“也许有一部分是吧,但是,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基于你说的理由,”云苏停顿了一下,道,“我打算好好给他道个谢。” “云苏,别有那么多怨气,于你们都不好。” “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云苏站起身来,正视着秦霎,问道,“我应该怎样做呢?求他休了侧妃娘娘,求他娶了我,还是,卑贱地当他的某位位份低微的小妾呢?”她红着眼眶说道,“事实已经发生了,秦霎,无论这背后有多大的隐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我又能怎样做呢?我也有无奈,你可懂?” “那你就不要恨了,”秦霎提高了音量,笃定道,“恨说明,还是有感情的。我不希望你恨他,我希望你原谅他,跟他断清关系,之后,就再也不要联系了,想也不要再想。你身后还有个我,麻烦你也偶尔回头瞧一瞧我,好吗?我一直都在后面等着你,不曾有一刻的离开,可是,你啊,你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绝美的,上扬的丹凤眼里糅杂着真挚与心疼,这是他从未在她跟前展示过的,他多无力啊。 现在,他希望她能认真地考虑考虑他。 他其实,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呢。 他不比凌霄丑,不比凌霄功夫低,不比凌霄爱她浅。 也许,也许,听到他这番的推心置腹,她能够真正静下心来,好好休息,多吃点美食,调整心态,之后,好好的再爱一个人呢? 他希望,那个人就是他。 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离开她的,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都不会。 “秦霎……”云苏轻轻地叫了一声,对于他这番真心实意的话,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心里,好乱……” “我不逼你,”他的声音缓和下来,温柔道,“你好好想想,或者,不必着急回答我,你有事找我就好。” “无论怎样,”云苏看着他好看的眼眸,道,“谢谢你,秦霎。” “喂,干嘛这么沉重,”秦霎笑眯眯道,“以后你谢我的时候,还有很多。” “是啊,”云苏纵了纵肩膀,“欠你的最多,可是,你从来没让我还过。”爱情,是最自私的东西,自私的想要把她占为己有。但,也是最无私的,无私的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包括仅只有一条的性命。 但是,现在的我,脑子很乱,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 云苏晓得的,这个时候,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武断的,她不能对秦霎不公平。 所以,需要等她完全平静下来,忘掉凌霄,之后,再考虑与他之间的关系。 无论怎样,都需要时间。 * 这样过了半个月,秦霎便告辞了。 那日,云苏、凌霄他们去送他走。天色阴霾,太阳躲在层层云朵的后面,连一丁点日光都吝啬的不想给。 温度还是一样的低。 似乎这种天气就适合离别。 秦霎骑在马背上,他的行李很少,少到没有。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一身黑衣衬得他脸色苍白。 “秦霎哥哥,你何时回来?”弘一微微颔首,望着马上的秦霎,问道。 “我也不晓得。”秦霎望着远处黛青色的山峰,眼神迷离。 “我会想念你的。”弘一笃定道,“你还要教我功夫的,带我一起去打猎,猎许多只兔子,还有梅花鹿,带回家做令人垂涎三尺的烧烤,撒上辣椒和芝麻,秦霎哥哥,你的刀工很厉害,切出来的肉,一片片薄得如同纸片一样。” 秦霎很想跳下马去,揉一揉他那颗硬邦邦的脑袋,揉乱他的头发,将他拦在怀里,拍拍他依旧瘦弱的脊背,其他的话,都不必再说,动作里已经包括了他要说的一切的语言。 而此刻,他只是翘了一下嘴角,说了一个字,“好。” 尽管如此,弘一还是笑了,露出洁白的,整齐的牙齿。 现在的弘一与他刚认识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的。 现在他单纯,善良,如同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般,他爱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他。 所以,他想把得到的,所有的爱,都如同阳光反射一般,再毫无保留地还给他们。 “一路小心。”云苏在弘一的一侧,补充道。 “自然的,我的功夫,你还不信么?”秦霎道,“有谁能打得过我呢?” “你别太自信,”云苏提醒他,“小心在阴沟里翻船。” “别诅咒我。”这女人的口中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 “好。” “若有机会,以后还是可以相见的。况且,”他终于笑了笑,看着云苏道,“我还想缠着你呢。” “真是长了一张正经的脸,没长正经心。”云苏嗔了一句。 “喂!”秦霎的嘴角抽了一下。 云苏恢复成那张笑眯眯的脸,道,“好啦,快上路吧,有缘再见。” “一定会的。”秦霎道,随后,他望向站在一旁的凌霄道,“你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 听了他的话,凌霄将已经散开的思维重新聚拢在脑子里,“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会尽力帮助。”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秦霎勒缰绳,道,“就此告辞!驾!”随后,调转马头,向前方狂奔而去。 云苏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是羡慕秦霎的,他活的那样潇洒,如此自由,她远远做不到像他一般舍得了,放得下。 云苏也要打算离开鹿城了。 她并不喜欢这座城,这座城池给她的印象是厚重的雪层、刺骨的寒风,和贫穷的人们脸上掩藏不住的风霜。 她想离开这里,尽快离开。 她想念龙城的温暖,想念那几张熟悉的笑脸,想念龙城熙熙攘攘的马路上大声叫卖的小贩,甚至她门前的那棵梅花树。 “你还要在此处待多久?”云苏贸然问了一旁的凌霄一句。 凌霄似乎未想到她会主动与他交谈,神色中颇有些惊讶,想了想,道,“不晓得。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 “是要开始打仗了么?”听了凌霄沉重的话语,云苏似乎嗅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凌霄沉默了一下,道,“原来可能不确定,但是,杀了上官将军后,可能是吧。” “你杀了他?”云苏拧了拧眉头,回想起那日他来救他们时候的场景,脑海里似乎并没有这个片段。可能是,她当时受到刺激太大,身子太过虚弱,所以并未注意到吧。 “我怎么可能不杀他,”凌霄对上云苏的眼睛,轻轻地说。他把你折磨成心如死灰的样子,我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呢? 若真是如此,我便不配为一个男子。 “不好意思,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无一丝印象。”云苏略带歉意道,毕竟这个人是为了救他们。 “反正人都死了,不必说道歉的话。” “你作为一国太子,为什么要你来镇守边疆?”云苏问道。这样身份尊贵的他,不应该在太子行宫里,享受荣华富贵,欣赏歌舞升平的么? “我自己要求的。”凌霄面部波澜不惊。 云苏好奇地望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可能是,知道你在此处吧。” 云苏的心脏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并未想到他会这让回答,不过,她的脸色随后恢复正常,道,“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就是想来瞧瞧你。” “你的侧妃娘娘呢?”她打算问一问,从一开始便比较关心的问题。 “我与她毫无感情可言。”凌霄道,“娶她只是迫不得已。” “太子殿下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云苏道,“只不过,那样娇艳的侧妃娘娘独守空房,于我也是有些不忍呢。” “她本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凌霄道。 “那还真是与太子您相匹配呢。”云苏讥讽道。 “是啊。”凌霄倒也不否认,他知道的,他也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太子殿下,就此告辞。”云苏拱手便走。 “且慢。”凌霄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后,又立即松开。 “怎么?”云苏回头看他飞快缩回去的手。 “你……能否等我。”他犹豫片刻,却还是问出了口。 “等你,作何?”云苏直视着他好看的眼眸,不解问道。 “待我做完这件大事,便与你浪迹天涯,去哪里都好。” “太子殿下,是否思虑过多了?你堂堂一西秦太子,将来是做皇帝的命,怎会放弃身份,与我一同颠沛流离?且,太子,难道您忘了吗?您是有家室的人呢。”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凌霄认真道,“真的。” “我却不能如此。”云苏道,“怕是太子殿下您忘了吧,我是西秦国大商人,我怎会放下我的银子呢,我那样爱惜钱财。就算太子您肯,我也是不肯的。” “你还是恨我的吧。” “不,不恨。”云苏摇了摇头道,“感情中,最忌惮隐瞒,若是两人之间再无信任可言,一刀两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我们都已经断开了,不必再强制粘合在一起。” “你真是如此想的?” “是。”云苏笃定,“天下好男儿如此之多,我云苏害怕找不到一个心上之人,你未必太小看我。” “我从不敢如此小看你。我诚惶诚恐。你周围优秀的男子太多,有风度的更多,我又算得了什么?”凌霄自嘲道。 他眼前这个美好的女子,她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她一身武艺在身,她做事光明磊落,她嫉恶如仇,她不忍伤害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她是西秦国最大的,最有身份的商人,她是武林盟主,她仿佛是这混沌世间,最锐利的一把宝剑。 这把英气逼人的宝剑,原本是属于他的。 而他,却并不珍惜这么优秀的,完美的她,他为了办成自己的事情,不惜伤害她那颗看似坚强,实则柔软的内心。 现在他,还在奢求着她能等他,她能够原谅他,与他重归于好。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了。 云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知道便好。”随后,她牵住一旁弘一的手,轻轻刮蹭了一下他的肩膀,往回走去,她连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021,与他告别 直到他灵敏的耳朵听到不远处的打斗声,正在云苏与弘一离去的方向。 不好!可能有埋伏!他心中暗叫道。随后,立刻往那个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云苏与弘一被七八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住,战得正酣。黑衣人手持长剑,虎视眈眈地盯着处于包围圈的两人,杀戮之意溢于言表。 弘一被云苏护在身后,他的身体还未完全痊愈,若是此次剧烈运动,长好的伤口,会重新暴裂开,那样便糟糕了。 “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云苏冷声问道,虽然人少,但是她的气势一点也不比黑衣人弱。 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并不说话,只是静观其变。 “是要杀人的么?”云苏眯了眯眼睛。 带头的黑衣人握紧了手中的剑,做了个手势,黑衣人纷纷向云苏他们逼近。 只是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云苏便晓得,他们绝对是武林上一等一的高手,对付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且,要命的是,她的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 她似乎嗅到了即将袭来的浓烈的鲜血与银剑的味道,她将真气输送到手臂上,腿上,脚上,准备着与他们拼死一搏。 他们动作之快,超过了云苏的想象。当一个黑衣人的剑劈到她的胸前的时候,另一柄剑便捅向她的后背。 他们似乎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行动起来,有条不紊,似乎布了阵,将她的死角全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绝对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云苏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看来,他们的确是想要了她的性命,若是她一人在,对付这些黑衣人,倒是有一定的胜算。 但是…… 弘一也在。 而且,那群黑衣人仿佛也并不想放过弘一。 云苏眼瞅着一个黑衣人的剑尖指向弘一的前胸,云苏如箭头一般冲了过去,两只脚别住那柄剑,运用内力往上一抬,两条腿旋转起来,将那柄剑夹了起来,下一瞬间,剑便落在云苏的手上。 她下一个动作,手握紧了剑,直直刺向那个黑衣人的胸口,还未等她用力气,那黑衣人便狂吐了一口黑血,眼睛一翻,死了过去。 按说,云苏的力度不足以刺穿黑衣人的心脏,而且他吐出的是黑血,似乎是立即毙命。 这——剑有问题! 云苏与弘一对视了一眼,似乎两人都意识到了剑上有毒,而且,毒性不小,能够使人瞬间死亡。 云苏的脸白了白,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云苏将剑交给弘一,道,“拿着,保护好你自己!” 弘一重重地点了点头。 剩下几个黑衣人瞧着已经死了一个,望着地上的尸体,有一丝迟疑,他们望向带头的黑衣人。 带头的黑衣人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动作,示意,继续上。 云苏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既然如此,我就先解决掉你! 于是,云苏速度极快的冲了上去,带头的武功也是高强,瞧着云苏向他逼了过来,知道云苏也不是一般人,于是用尽全力,亦不敢松懈,与她拼了起来。 凌霄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以六敌一的场景,云苏一点也肯退缩,与他们战得激烈。 “凌霄哥哥!”弘一看到凌霄后,大喊了一声。 那几个黑衣人听了这个名字后,纷纷吃惊地望了一眼,正趁这个功夫,云苏夺了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银剑,反手便抹了他的脖子,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凌霄一句话都没说,上去便去帮助云苏,与那几个黑衣人纠缠了起来。 “凌霄哥哥小心,他们的剑上淬了毒!”弘一提醒道。 听了弘一的话,凌霄皱了皱眉,这些又是什么人?在这种地方进行埋伏,那么,他们一定追踪了他们许久了,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正在凌霄晃神之时,一个黑衣人刺向了他的胳膊,凌霄灵巧一闪,躲过了他的偷袭,那黑衣人只是刺破了他的衣袖。 云苏与凌霄两个高手在此,对付这些黑衣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云苏的步伐甚快,不知何时便跃到了黑衣人的背后,拧断了他的脖子。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已经躺下了五具尸体,只剩下带头的黑衣人独自站在那里,他对面的两个绝世高手,一脸的波澜不惊,眼睛注视着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已经悄然弥漫上来,晓得今日的胜算已经几乎为零。 他扭过头,拔腿便逃。 凌霄的脚挑起掉落在地上的剑,握在手中,掌控好方向,刺向黑衣人的后背,只见那黑衣人的后背突然多了一把剑。 他停下了脚步,刚要扭回头,眼睛一瞪,“噗通”一声,摔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究竟是谁派来的?”云苏拧着眉头,打算去他们身上翻出点蛛丝马迹。 凌霄站在旁边,看着云苏在死去的尸体身上,翻来翻去,仔细地寻找。 云苏将他们的面罩摘下来,问凌霄,道,“你认识他们吗?” 凌霄摇了摇头,道,“不认得。” “你认为会不会是东阳国人,是为了上官将军,来报仇的?”云苏问道。 “不会,”凌霄笃定,“如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应该冲我来,而不是你们。” 云苏抓了抓脑袋,纳闷道,“那就奇怪了,是我惹了谁了么?这段时间,怎么老是有人找茬?” 她的手不停地摸来摸去,突然,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摸出来一个硬物,略带熟悉的感觉。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比面无表情还要可怕,她缓缓地抽出那个物质。 当凌霄看到后,他的脸色也变了变。 云苏将那东西扔到凌霄的脚下,“哼”了一声,冷声道,“弘一,我们走。” 凌霄刚要解释些什么,却知道,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无力而苍白,他捡起脚下的太子府的令牌,咬了咬牙。 那个女人,已经逾越他的底线不止一次了。 好像,也已经是时候结束她的一生了呢。 * 次日,云苏忙忙碌碌地在房间整理行李。 弘一在一旁坐着,托着腮,看她。 “云苏,好像带太多东西了,”弘一看着她将水果、点心、药物塞在布袋里面,尽管已经满了,可是她还在不停地往里塞。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云苏翻了个白眼,打算教育他一顿,道,“此去路程至少需要五六日,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药是必须带的。” “那……水果和点心呢?” “至于水果,是你每天必须要吃的,对你正在生长的身体有利。点心是鹿城的特产,我爱吃,这个荷叶糕,清新可口,我一天不吃,就难受。” “哈,也有云苏喜欢吃的东西啊。”弘一笑眯眯地说。 “那是自然,只要是美食,我都喜欢吃,我有一颗永远不满足的胃。”云苏露出一排整齐的银牙,道。 “拿太多会不会太重,而且,你瞧,我都已经很高了,你才到我肩膀,我不用吃太多,水果什么的,就不用带了吧。” “你确定?”云苏挑眉,“那剩下几天你便饿着。” “别啊,”弘一噘着小嘴道,“我是怕累到你,要不,你往我布包里多放点东西吧。” 云苏摇了摇头,道,“不成,你的布包里已经被我塞满了衣服。” “……” 正在弘一目瞪口呆地瞧着云苏继续风风火火地收拾之时,只听门“吱呀”一声开了。 可是,并没有人。 弘一定睛一瞧,用脑袋顶开门的雪狐正睁着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左瞧瞧右看看,异常机灵。 看到它后,弘一跳了过去,将它一把抓在怀里,一点也不温柔,“喂喂喂,你怎么来了。” 雪狐被他抱得难受了,蹭来蹭去,想要跳下去,奈何弘一不给它这个机会,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它的绒毛。 雪狐气急,冲着弘一的胳膊上抓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怀抱。 下一个瞬间,它便跳到床上,眨着水灵灵的黑眼珠,瞧着忙东忙西的云苏,尾巴摇来摇去。 云苏瞟了它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小东西,越来越像狗了,也不知道你主人是怎么养的。” 雪狐似乎能听懂她说话似的,她居然拿它与狗作比较,它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有灵性的小畜生啊。那狗能跟它比么? 它委屈极了,却只是“呜呜”两声,将一直在嘴里叼着的小药瓶放在床上,眼睛还在盯着云苏。 云苏注意到小药瓶,拿到手中,咕哝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雪狐“呜”了一声,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反正是主人让我拿过来的,拿过来,我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不过,你就不打算给我点什么奖励吗? 我可是看到你包袱里的点心了! 云苏捏了捏它的耳朵,问,“你主人让你叼来的?” 雪狐又“呜”了一声。 “行,我收下了,”云苏抚摸了一下它光滑的绒毛道,“你可以走了,我们收拾行李,也要离开了。” 雪狐纵了纵鼻子,眨了两下眼睛,一把蹿到云苏的怀里,不停舔着她的脖子,脸颊。 这个有灵性的小东西还是与她有感情的,毕竟吃了她许久的牛肉干,怎么也得懂得感恩图报。 “好了好了,”雪狐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云苏捏住它的两只小耳朵,道。 雪狐扎在她的怀里,长长的“呜”了一声,表示它的不舍。 云苏将它放在床上,将一块荷叶糕递到它的嘴边,道,“你是想吃了吧,我刚刚瞧你的小眼睛瞥了好几眼。” 没想到居然被她猜出心中所想。 是的呢! 人家主人最近很忙,都没时间管人家,更别说吃点好的了! 还真是委屈! 雪狐感恩戴德地咬住云苏递给他的荷叶糕,蹿下床,往门口跑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瞅了一眼,这才肯离去。 云苏拿起那个小瓶子瞧了一眼,那个人应该知道她要走,知道两人见面一定没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想给的东西,才会让雪狐给拿过来吧。 应该是灵丹妙药一样的东西。 云苏顺手将小瓶子扔在布袋里面,继续收拾。 这时候,弘一幽幽来了一句,“不去道声别吗?” “啊?”云苏回过头,“你说什么?” “你若不去,我便去了。”弘一站起身来。 “你干嘛去,回来!”云苏白了他一眼。 “毕竟凌霄哥哥将我们救了出来,我可不像你这么没良心。”弘一瓮里瓮气地说。 云苏走过去,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嗔道,“小兔崽子,你长大了啊,居然敢教训我了,你知道是谁把你带这么大的么?” “诶呀!疼!”弘一捂着额头道,“云苏,你就去吧。其实你也是想见凌霄哥哥的吧。” “我才不想。”云苏道。 “口是心非的家伙,”弘一道,“你快去,我来收拾东西。”说着,将她推了出去。 “喂!”云苏站在门口看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 弘一这孩子也真是的! 那么,自己要不要真的去道个别呢?云苏想,也许是没必要吧。 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她与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了,也不会再有交集,她想将心中最后一缕念头掐死,从今以后真正过自己的生活,反正她有钱。 可是,脑子里有另外一个声音提醒着他,难道自己之前那么辛苦,强大起来,难道不是为了他么? 这么些日子里,她每日脑子里装的都是他那张清雅细致的脸庞,印象中,他在对她微笑,每每想起,她都泪流满面。 她是在乎他的,应该说,她非常非常在乎。 她想看看他,就算是一眼也好。 她喜欢他看她时的眼神,那么纯粹,那么深情,仿佛世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云苏还是走下台阶去了,依旧寒冷的天气,让她叹气的时候,心事仿佛结成一口白色的雾气一般,瞬间又消失。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凌霄的门口,她能听到门里面,他轻咳的声音,他一定还在中着风寒。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如何敲门,她要思量一番,做出个怎样的表情才符合此刻的心境,怎样才能让两人之间的氛围更加轻松。 最终,她还是伸出了手,叩响了那扇门。 “请进。”他的轻咳声还在继续。 云苏推开门,走了进去。 凌霄默默地将咳完后的手绢塞到袖子里,见到云苏时,他的眼睛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嘴角也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你来了。” “嗯,”云苏点了点头,“药是你送的,包治百病吗?”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为幽默些,对待他像个普通朋友一般。 “包治百病不敢当,”凌霄轻轻道,“不过跌打损伤,吃一粒总是没有坏处的。” “那你一定知道我今日便走了吧。”云苏道。 “知道。”凌霄道。 “不去送送我?”云苏挑了挑眉。 凌霄顿了一下,道,“就不去了,恐怕你也不希望见到我,而且,”他苦笑一声,“见到离别,难免伤感。” “所以,我现在来跟你道别的。”云苏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不想与我说点什么?” 凌霄抬起头,望着她,一字一顿,缓缓道来,“切记不要瞎折腾了,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多吃点食儿,多睡睡觉,养养花草,看看店铺,逛逛茶馆。闲来无事可以打猎,会友三两人,在小亭子里赏花吃肉,吟诗几首,酒要少喝,若是醉了,反而脑筋清醒更难受。清明踏春,城外桃花甚美。无论怎样,笑靥挂脸上,总是美不胜收。”凌霄的眼角泛着泪花,他抽了一下鼻子,继续道,“还有,不要念我。省的忧心,漫漫长夜难以寄托。” “好。”云苏的身体有些僵硬,喉咙胀痛,他是希望自己好的,他说这些话时候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她都能清晰地印刻在脑子里。 他好看的眸子,现在瞧起来,却是悲伤的,似乎盛满了散落在河面上残破的夕阳。 眼前这个男子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从自己的面部溢出来。 所以,云苏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好”,她一定会将他说的这些事情,通通办到。 “你也一样。”云苏道,“我瞧着你的脸色,你应该是感染风寒了吧。” “哦,不碍事,”凌霄轻描淡写地说,随后,将手中的白手绢窝得更紧了。 “那便好,鹿城不抵龙城温暖,你也要好自为之。” “多谢云姑娘提醒。”凌霄道。 云苏自动忽略掉云姑娘这个奇怪而陌生的称号。笑了笑,道,“就此告辞。” “等等!”凌霄几乎是同时,慌张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以至于让他平静的面容显得有些怪异。 云苏回过头,望他。 “先等等。”他继续说。 “怎么了?”云苏问。 凌霄站起身来,挪着步子走到她跟前,他已经许久未曾距离这样近,看过她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好看,眼睫毛长而翘,大眼睛如同琉璃一般,唇瓣嫣红如同花瓣。 022,一个拥抱 他开始紧张,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云苏看到他如此目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凌霄伸手握住了她的小臂,紧紧的。 她竟然这样瘦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云苏想要挣脱开,奈何没他的力气大,他的力度之大,仿佛要捏碎了她一般。云苏皱紧了眉头,恨恨地望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他苦笑了一声说,“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你何必呢?”云苏道,“难道这些事情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你不要再埋怨我,”凌霄低声下气道,“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每每当我听见你对我控诉之时,我的心脏,如同刀割一般难熬。我不征求你的原谅,请你,现在能不能,只是站着,让我抱你一下,就一下。” 云苏怔住了,看着他烈火一般的眼神,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自然也没有动。 凌霄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 终于,他又能感受到她温暖的体温了。好久没有这样了吧,他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脊背上,他的下巴低着她的头顶。 他可以闻到她发丝上清香的气息,还是一样的熟悉,他仿佛喝了一杯甘醇的美酒般,他有些迷醉了。 他贪恋于这样的温暖,他并不想再松开她了。 “你也抱住我,好不好?”凌霄抓着她的手,让它们放在自己的腰上。 云苏全身僵硬,任由他将她的手放在他精瘦的腰部,她不知该作何反应,而且,她好像也并不反感这样的拥抱。 凌霄静静地抱着云苏,他的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他与她的初遇,她一张涂满灰的脸孤傲的不可一世。 他与她一同劫狱救人,她的身手干脆利落,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他从未见过像她一样身手俏丽的女子。 她脑筋灵活,她从一介布衣摇身一变成为西秦国最大的商人,其中她付出的艰辛,从不为外人道也,她是那样的坚强。 她脆弱时,也会哭泣,当她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凌霄想把自己的一切通通交给她,只要她在,他什么都可以抛弃。 就是这样的女子,他亦给了她无数的伤害,他心疼她,有时候,他希望她忘记他,心理可以轻松一些。 有时候,他也希望,她不要忘记他,继续等着他,等他不久后回到她身边。 而现在,他贪恋的,只是一个拥抱。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拥抱永远不要结束,好不好? 这样的愿望,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当云苏的手推开他的胸膛,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整颗心脏是放空的。 他的眼眶是红透的。 云苏眼神空洞,但她冲他笑了笑,可能是出于礼貌,那个笑容里面让他察觉到了距离,“我该走了。”她淡淡地说。 “你……”凌霄咽了口唾沫,道,“一路注意安全。” “会的。” “这有一把剑,你带上,”说着,凌霄从他桌子上取来一把剑,递给云苏,“不能就这样上路,不知会有多少凶险。” 云苏接过他给的宝剑,悲凉一笑,道,“只要你的侧妃娘娘不搞鬼,应该会安全到达龙城。” 凌霄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好了,就这样。”说着,云苏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只剩下凌霄一人在房间,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单。 * 一路上,云苏与弘一走走停停,甚是潇洒。 “以后,再去玩吧。”弘一砸吧嘴,道,“我还未去过凤城。” “还未玩够?”云苏道。 “没有,哪能玩尽兴呢?”弘一道,“这一路,九死一生,异常险峻,但是,正因如此,才印象深刻。” “若想去凤城的话,下次就要你自己去了。” “你不陪我?”弘一略略吃惊。 “为什么还要我陪?”云苏反问。 “因为……”弘一想了想,“游山玩水这种肆意潇洒的事,要带上你才好。” “哦?”云苏挑眉,“是带上我更安全吧。” “怎,怎么会呢?”弘一拉了拉缰绳,认真道,“我可是会功夫的。” “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云苏嫌弃道,“若是遇到武林高手,还未等你出手,小命便没了。” “所以……”弘一继续道,“当务之急,是回到龙城后,要好好练习功夫。” “这才对。”云苏认可道。 两人行进了六日有余,终于到达了龙城。 刚进入龙城的大门,迎面扑来的便是龙城熟悉的味道,云苏早已想念许久了。 龙城还是与她走之前一样的繁华热闹,妓院的姑娘们冲过客挥着香艳的手帕,娇嗔地叫着。 卖糖葫芦和面人的小贩们在路边吆喝着,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吸引着街上行走的孩童们,不买来一串,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还有卖胭脂水粉和绸缎的摊位,周围总是围绕着寻常百姓的姑娘,豆蔻年华正是爱美的时候,买些胭脂来,淡淡地涂抹到脸上,吸引心上人,做上一套新衣服,花枝招展。 那拿着猴儿做杂耍的艺人们,做着高难度的动作,机灵,被训练过的猴儿,惹得观者忍俊不禁。他们的周围围着三四层的人,纷纷叫好。 自然,各种各样的商铺,茶馆,酒楼就更不用说了。满大街全是匆匆忙忙的拉客身影。 见到这样的场景,云苏心中是激动的。 龙城,这样的词,含在她的口中,读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块糖,即刻能融化在口中,化成汁液,流淌在她全身各个地方。 她爱这个温暖的地方。 这里,才真正是她的天地呢! 弘一与她一样的激动,两人到了龙城之后,行动的步伐慢下来许多,他们东瞧瞧西看看,享受着这样熟悉的感觉。 晃来晃去,一直到了黄昏,才行到了孟府门口。 云苏望着孟府那两个绿色的大字,长长的舒了口气,旁边的弘一也是。 “终于到家了!”云苏道,仿佛一路上的疲惫,当看到这两个字之后,完全消失殆尽了。 云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揉了揉咯得生疼的屁股,叩响了孟府的大门。 出来开门的是孟府的小厮,看到云苏后,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了。云苏在的时候,没少给他好处,她对每个下人都是善待的,从不苛刻。 “云……云公子呐……云……云公子……您……您……回来了呐……”那小厮说着说着话,眼泪便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云苏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呐!我回来啦!”竟也红了眼眶。 “我……我……这就通知老爷……通知少爷……小姐……蓝英姑娘……小五公子……” “不必了,不必了,”云苏忙摆手,道,“我自己亲自去吧。” “那……云公子……您饿不饿……渴不渴呢……要不要……吩咐厨娘去做些吃食……” “那就麻烦你了……”云苏笑了笑,道,“啊,你先将马牵到马厩里吧。” “好……好……我这就去……”小厮胡乱抹干了脸上的泪水,牵着两匹马,往马厩里走去。 云苏与弘一对视了一眼,往孟府走去。 这个地方还是与数月前一样,连一草一木都未曾发生变化,走过长长的甬道,春季树木刚刚发出嫩绿的芽儿,两边都是一排排瓦房前挂着红灯笼。 云苏走到自己的别院里,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是熟悉的水果香气,里面的物品全都摆放整齐,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而且,房间里还是暖烘烘的,云苏环视了一周,原来火炉里的煤炭还在燃着的。 她心中一块地方突然柔软了起来。 是因为,怕她某一天突然回来,房间会太冷,而她是怕冷的,所以才会一直燃烧着的吧。 云苏的鼻子有点发酸。 弘一的房间就在她的一侧,他说有些累,于是便回屋休息了。 云苏愣愣地站在房间里,一动不动,连肩膀上的布袋都未曾放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熟悉的,不满的声音,“谁进去了,怎么也不把门关上,里面的热气跑出来怎么办!真是不会办事,小心小姐我抽你们鞭子呢!”她嗔骂着走进来,打算将里面的小厮骂上一顿,没想到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小春突然就愣了,剩下的话在嘴边,也再也说不出口,她张着嘴巴,半天没有闭上。 “云……云苏……”她终于反应过来。 云苏笑眯眯地看着小春,试着让语气更轻松一些,“是我。”她走过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小春。 “喂喂喂!”小春咋呼着说,“你身上好臭啊!你几天没有洗澡了啊!” “也就五六天?”云苏笑嘻嘻道。 “你松开我啊!先去洗洗澡,我好嫌弃你啊!”小春在云苏怀里挣扎着。 “我不!就得让你闻闻臭味!”云苏赖皮道。 “云苏,你这个变态!还不如不回来呢!” “你说真的?”云苏将她梳得顺溜的头发揉成鸡窝。 “当然是真的。”小春翻了个白眼,“诶……我头发!” “那我明天就走。”云苏抿着嘴唇道。 “什么啊,”小春眼睛瞪得很大,“好歹休息几天吧,看你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啊,怎么还瘦了许多呢。你可真是自私呢。放下那么大的铺子,自己一人拍拍屁股便去潇洒了,我、大秋和小五一天天为了你啊,做牛做马的,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吧!” “呃……”云苏眨了眨眼睛,道,“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们?” “这还不容易?”小春挑了挑眉,“道龙城最大的馆子,请我们大吃一顿!还有啊,作为掌柜的,你可得接手这铺子了。” “好好好。”云苏点头,“都听你的。” “还有啊,那个独眼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每天都来找你,起初,我说你还未回来,他还不信呢!独眼强对你还真是忠诚啊,失去你的消息后,他整日派人打听你,有一次,急的眼都红了。你说,这么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怎么还能这样依赖你呢?” “阿强他……”云苏顿了一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还有啊,”小春嗔了一声,“还有那只小白狗也来过几趟呢!” “小白狗?”云苏挑了挑眉,“你是说雪狐吧。” “对对对,”小春拍了拍脑袋,“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到你的屋里的,趴在床上便睡,睡醒了,也看不到你,小眼睛咕噜噜,也是挺可怜的。我就递给它几块牛肉干,它吃完便走了。这样来了好几次呢。” “嗯……”云苏微微颔首,“还有吗?” “对了,高手师父也曾回来过,问过你的去处,我们也不知你究竟去了哪里,于是高手师父也未久留,便走了。大秋担心高手师父手头没有银子,便给了他一小袋。” “师父如同闲云野鹤一般,谁也料不到他会去哪里。不过,也是可惜,此次没有看到他。是我的过错了。” “不再多说了,”小春道,“你好好歇息吧,先洗个热水澡吧,你全身臭得都快发霉了呢!我去让小丫头们给你煮一盆子热水来。” “好,麻烦你了,小春。” “你跟我客气什么,收拾完后,赶紧去见见小五、大秋、蓝英他们吧,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你回来了。” “好。我晓得了。” “对了,你吃东西了么?” “还没有,已经吩咐厨娘做了。” “那便好,”小春道,“我去瞧瞧做好了没有。” “麻烦了。”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小春瞟了她一眼。 云苏笑了笑,回到他们身边,可真是温暖啊,有一种家的感觉。看来,之前,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云苏泡了个热水澡,觉得全身都舒畅了,也更疲惫了,这些天的舟车劳顿,让身子骨尽管不错的她,也是难以忍受的。 尤其是她的屁股,简直都坐酥了。 吃过饭后,她躺在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她的床铺还是与走之前一样的柔软,躺在她的床上,也是最踏实的。感觉以后无论有什么样的坎,也都是可以跨过去的。 待她醒过来后,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云苏一睁眼,还不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孟府了,环视四周一圈,意识才渐渐回到了脑子中去。 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那个睡眼朦胧,不施粉黛的女子,一头长发披散在胸前,她抓起一缕,发现发丝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的光滑莹亮了,她的脸,应该也是吧。 这张脸,长在自己身上,却是被糟蹋了。 云苏拿起犀牛角梳捋顺她的长发,随后,扎了起来,盘在头顶上,用簪子束住,她还是决定以男装的身份示人。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她打开了房门,简直吃了一惊。 门口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人。 独眼强站在最前面,看到云苏走了出来,他打了个响指,道,“开始!” 他身后的一排人齐声叫道,“欢迎云爷归来!” 吓得云苏虎躯一震。 “这……这是什么情况。”云苏咽了口唾沫,木讷地问道。 “云爷,你终于回来了啊,”独眼强激动得眼泪掉了下来,“我跟兄弟等你好久了!” “快把眼泪擦一下,瞧你这梨花带雨的。”云苏嗔了一声。 “嗯……”独眼强抽了抽鼻子,“云爷这么多天你干嘛去了?” “我……”云苏笑嘻嘻地说,“我游历大好河山啊,我西秦国版图之大,总得欣赏一番,才配做一个合格的西秦国人呢!” “云爷,你这么久不在,我们的钱庄、赌坊发展的甚好啊,还有,我们蛇头帮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哦?是么?” 独眼强狂点头,道,“此次来,就是要云爷与我一起,前去观察一番。” “好。”云苏点头。 “不过,蛇头帮的规模不宜过大,这样反而物极必反。”云苏提醒道。 “是。” “我既然已经回来,蛇头帮的兄弟今日便好好庆贺一番,去龙城最大的酒楼,溢香楼,海吃一顿。阿强,你通知溢香楼一下,让他们备好酒席,还有,叫上丐帮的兄弟一起。” “还有丐帮啊……”独眼强有些不乐意,“他们都是叫花子……溢香楼愿意嘛……” “你这算什么意思,”云苏挑眉,“都是我云苏的兄弟,无贵贱之分,你以后再不许这样。” “是!”独眼强道。只要是云爷的吩咐,他都一一照办。 “这些时间,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独眼强嘿嘿一笑,“只要云爷回来了,我办事才更加有底气呢!” “哈哈,”云苏大笑一声,道,“走吧,我去与你看一看赌坊钱庄的生意。” “是!”独眼强道。 虽说赌场和钱庄都是在云苏的名下,但是她着实没怎么管理。只是除了一部分银子,任由独眼强带着兄弟们发家致富。 但是,当她来到赌场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里真如独眼强所说的,乃是龙城最大的赌场了。 赌场分成数个小单间,还有大厅,大厅中摆着许多桌子,许多人围着桌子进行各种各样的赌博活动。 023,女人对决 “这么多人,竟是没人查?”云苏缓缓挪着步子,问站在她一侧的独眼强道。 “没有没有,”独眼强道,“从赌场开张开始,朝廷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不知为何,只知是太子凌霄做主的。按说赌场是暴利行业,但,也从未多收过税银。” “哦?是么?”云苏淡淡地反问了一句,她心中是极清楚了,只要是她所经营的行业,凌霄都不会过分为难,正因为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才奠定了云苏在西秦国这种头号大贾的地位。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成就了她。 而且,云苏从来行事低调,龙城其他的名商从未见过她的身影,所以,可以说,云苏算是个新秦国最具有谈资价值的神秘人物。 “云爷,要不要来一把?”独眼强问道。 云苏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从不参加赌博活动。平时,这里有人来闹事吗?”她问。 “有是有,不过,敢到云氏来闹事的并不多,毕竟不是谁都惹得起的,而且,蛇头帮作为云氏赌场的地下帮派,是龙城一个公开的秘密。” 云苏点了点头,“行事也要低调,不要太过嚣张。” “是,这个道理小的知道。云爷,这次回来,您还走吗?”独眼强毕恭毕敬地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会在龙城多待上一段时间吧。” “云爷,咱们这么大的家业,没你在,是真不行啊。大秋他们也是一天天忙得团团转呢。” “哈哈。真是难为你们了。”连云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商业活动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从她一介小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西秦国闻之变色的大商人,云苏之前是从不敢想象的,还有这么多为她卖命的兄弟,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银子方面,不要亏待了兄弟们。”云苏道。 “是!” 正在这个时候,赌场的一个角落里传来尖锐的声音,“老子压大!一千两银票!” 独眼强皱了皱眉头,云氏赌坊最大的赌注是五百两,此人口口声声所说的一千两,是赌坊所不允许的。 旁边一个懂事的小厮立即走了过去,陪着笑脸道,“这位爷,我们这儿最大赌注是五百两……” “五百两?”那人眉头竖了起来,叫嚣道,“没钱还敢开赌坊?给老子滚出龙城!”话音刚落,张手便掀翻了赌桌。 只听哗啦啦的声音,桌子上的骰子,银子,银票全都掉落在地上,周围坐着的人,也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这位爷……你这么做,可不符合咱们赌坊的规矩!”那小厮壮起胆子,挺直了身板,说道。 “你是从哪蹦出来的?也敢跟老子犯横?”那男子虽说身材不算高大,身着华袍,却是个色厉内荏之人,专欺负毫无势力之人。此刻,他正插着腰,一副急得要跳脚的模样。 “这位公子,”小厮脾气倒是不错,继续给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道,“我们赌坊确实只能最大以五百两来下赌注,公子您可以分两次来下。” “你这个混账东西也敢对我指手画脚?”那男子抡起右手,冲着小厮便扇了上去。 小厮不会功夫,也不敢与客人动手,瞧到他的手伸了过来,只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一巴掌并没有甩到他的脸上,小厮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独眼强已经黑着一张脸,站在了那公子的跟前,并且,手紧紧握住了那公子的手腕。独眼强可是会功夫的,他人高马大,站在那公子跟前,能顶他两个绰绰有余。 那公子抽了两下,没有抽开,嘶吼道,“你又是什么狗东西?赶来阻拦老子?” “谁是谁老子?你今天倒是给我说清楚喽!”独眼强咬着牙,松开他的手腕,一巴掌扇到他脸上,皮笑肉不笑道,“敢来我的赌坊闹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公子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瞬间,哭得稀里哗啦的,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找人杀了你!”说完,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他还会回来的。”那公子跑走之后,云苏淡淡地说了一句。 “云爷,你是怎么晓得的?”独眼强好奇道。 云苏微微一笑,“若是没有个靠山,怎敢到云氏来胡闹呢?” “那……怕是龙城有势力之人吧。”独眼强脸色变了变。 云苏点点头,倒也不责怪独眼强的鲁莽,道,“且等会儿吧,估计没多久,靠山便会出现了,我也想会一会。阿强,找一壶茶来喝,再来点点心,我早就饿了。” “是。”独眼强指挥手下端茶去,自己与云苏坐了下来。 “云爷,你猜是谁啊?” “外强中干之货,靠山也不是什么好鸟。具体是谁……”云苏挑嘴角,“我也不太清楚。” “真是纳闷啊!这么久以来,还没人敢到赌坊来闹事,今天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云苏喝了一口端过来的茶,瞬间感觉唇齿与喉咙间都舒爽了起来,她赞叹道,“好茶啊。” “今年新进的碧螺春。” 云苏又吃了两块点心,也算是饱了。 时间刚刚好。 小厮喘着气,走进门,攥着拳头,只当是自己犯了大错,才造成如此大的麻烦,很是自责,道,“他们来了……对不起强哥……还有……云爷……都是我的错,任凭处罚……” “不关你事。”独眼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日里,独眼强对这些兄弟也是厚待的。 “都是谁?”云苏淡淡地问道。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还有一支军队……”小厮道。 “哦?”云苏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阵仗竟如此之大,把军队都搬过来了?” “云爷……若是真是官府的人……不得了啊……”独眼强在一旁道,“咱们与官府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哼,”云苏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一个弱女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走,出去瞧瞧!”说着,云苏站起了身,冲门外走去。 独眼强跟上了云苏的脚步。 云苏远远便往到了那个正翘着二郎腿,身着一套浅绿色夹袄,头戴着金簪银簪,乍一看便是出自名门贵族的女子,她身侧站在两个侍卫一样的官兵,门外则是站了一支军队。 女子自然也看到了云苏,只不过她是不屑的,她狐媚的眼角上挑了一下,随后,眼珠子又瞥了回来,她削葱般的白指头拿着茶杯,往嘴里抿了一口茶。 茶杯上留下一抹嫣红。 那女子丝毫无站起来的意思,也无主动说话的意思,傲慢的很。 云苏不知道她一个从妓院出来的女人有什么可张狂的,这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进了太子府的妓女就是不一样,连身板挺得都比其他的妓女更直。 只是,对于这样的妓女,云苏真是一丁点都看不起。 不过她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罂娆身前,俯视着她,她曾经对她的陷害,全部都历历在目,鲜活的很。 若不是有凌霄这一层关系,她早就掐死她了,不,不能这么便宜她。她要将西秦国所有虐待人的刑罚都在她身上使一遍。 云苏也不说话,就是死死盯着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罂娆终于哼了一声,嗓子里发出来尖细的声音,道,“你还是活着回来了。”声音里有所不甘,更多的是不屑。 “托你的福。”云苏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这许多年发生的事情,早就将她锻炼的刀枪不入了。 “你这么瞅着我干什么?是要吃了我么?”罂娆反感地瞥了云苏一眼。 “有这个打算。”云苏道。 “真是个婊子。”罂娆从嘴里哼哼了一声。 云苏上前一步,出乎意料地伸手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平静道,“你嘴真臭。”云苏乃习武之人,她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简直是…… 猝不及防…… 于是,罂娆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口血水,大吼道,“你!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云苏抿了抿嘴,“不就是翠玉楼的妓女么?” “你放肆!”罂娆揉着肿胀起来的脸,气得花枝乱颤,道,“我乃是当朝太子妃,你竟敢对我无礼,你这小命儿是不想要了吧。” “有本事你来拿啊。”云苏平静地望着罂娆已经扭曲的脸颊。尽管是精心装扮过的脸,但是,此刻瞧起来,却是异常的可怖,像个刚吃了死人的妖精般。 “来人啊!”罂娆怒喝道,“把她给我拿下!”她的话应刚落,门口的士兵冲了进来,拔出手中的剑,便要来拿云苏。 只不过,云苏的身后也出现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他们全是蛇头帮的武功高强的手下,比正规军的战斗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有趣呢!云苏在心中暗暗想道。 已经好久没这样与一个人对决的这么过瘾了,尽管对方是个妓女,但是,云苏的内心已经沸腾起来了。 她这么多天受过的委屈,她都要从这个女人身上讨回来。 并且,云苏咬了咬牙,这个死女人还抢了她男人。 这个仇,无论如何都是是要报的! 军队看到对面的人数不比他们少,于是,有一时间的停顿,带头的瞧着罂娆,小声道,“娘娘,真的要打么?我们不一定占便宜……” “哼,”罂娆翻了个白眼,力度之狠,根本瞧不见黑眼珠。与她凌霄跟前的楚楚可怜,完全是两个人,她高声喊了一句,“弟弟,你进来!” 那个刚才被独眼强掌掴的公子哥走了进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在罂娆跟前,道,“姐姐……” “说,刚才是谁打你的!”罂娆道。 “就是他!”那公子哥指着独眼强,委屈道,“可疼了呢!姐姐,你可得为弟弟做主啊……”说着,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演技着实不错,若是方才不在场的,还以为他当真遭受到了屈辱呢! 独眼强上前跨了一步,眼睛如毒针一般,望着公子哥,气势极大,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道,“就是我,你想怎么着?” 那公子哥被他打怕了,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到罂娆身后边,道,“姐姐你瞧,他多嚣张啊……” 罂娆抬起眼皮,瞧了独眼强一眼,抿了抿嘴唇,缓缓道来,“就是你这个狗杂种,打的我弟弟?” “你!”独眼强上去便要去收拾她,只要云苏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他都不怕,更别说是个太子的侧妃了! 云苏胳膊挡在他身前,道,“阿强,莫要冲动。” 独眼强听了她的话,恨恨地瞪了罂娆一眼,忍了下来。 “你今日来,到底是要作何?”云苏直视着罂娆的眼睛,问道。 “你说我来干什么?!”罂娆气愤地说,“这个狗杂种打了我弟弟,我当然要替我弟弟讨回公道!” “据我所知,”云苏缓缓道,“你是个孤儿,那么,你从哪里来的弟弟?” 罂娆的神色中浮现出一丝慌乱,她与那公子哥对视了一眼,随后将目光抽了回来,道,“我堂堂一个太子妃,有没有弟弟,还需向你通知一声?” “我纠正你一下,是侧妃,”云苏道,“你这个弟弟的身份,还需考究,你便来迫不及待的主持公道,太子殿下平时是这么教你的么?” “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何况,我与太子恩爱有加,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是会原谅我的。而你?”罂娆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云苏一番,“被太子殿下就这么抛弃了,心有不甘么?你活该啊!” 云苏攥了攥拳头,这个女人还真是为虎作伥啊,果然是欠收拾了。可是,不得不说,她这一番话,确实在她心口重重地击了一拳。“你的嘴,到底吃了什么了?怎会这么臭呢?” “你这个贱人,是我派的人不够得力,不然早在鹿城要了你狗命了!”罂娆恶狠狠地说。 “就你派的那些人,还想取我的命?”云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笑,“真是不自量力。” “谁知道你这个婊子运气怎会如此之好?但是,今天,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你好大的口气。”云苏道,玩味地问她,“既然如此,你想拿我和我的手下,怎么办?” “怎么办?”仿佛云苏讲了天大的笑话,她狂笑了一声,道,“我得拿你们千刀万剐!” “那便不好意思了,侧妃娘娘,恕难从命!”云苏道,“而且,侧妃娘娘,你曾经两次派杀手刺伤过我的性命,如今也是我还击的时候了。” “你,你要做什么?”罂娆上下打量着云苏。 云苏嘴角上挑了一下,道,“做什么?你等等便知道了!”云苏话音刚落,一个箭步上前,踢翻了罂娆所坐的凳子。 虽说平时罂娆诡计多端,但她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猛地屁股下一空,她失去重心,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下一个瞬间,云苏拎住她的衣领,将她拔地而起,冲着门外飞了出去。 罂娆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悬空了,她吓得尖叫起来,“你快点放我下去,你这个贱人!” “现在要下去么?”云苏道,“那我可要松开了!” “别……”罂娆看着自己距离下面已经挺高的,这么摔下去,非死即残,她可是惜命的很,只得恶狠狠地诅咒云苏,“我让你不得好死!” “喂,”云苏脚尖点在房顶上,道“现在,你的命,可是在我手里!嘴居然还是如此毒,可怎么是好?” “你杀了我吧!今天,就算你不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要了你的狗命!” “好啊,”云苏笑眯眯道,“随时恭候!”她围绕着赌场周边的房顶转了几圈,看准了一棵大树,将罂娆丢了上去,道,“侧妃娘娘,你可扶好喽,摔下去,我可是不负责的。” 罂娆是怕高的,云苏将她放在了树冠上,那棵树极高,距离地面至少得有七八米,她若是摔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也只能抱紧了树枝,狠狠地瞪了云苏一眼。 “侧妃娘娘,我可下去了。”说着,云苏运用轻功,轻飘飘地飞了下去。 “你这个贱人!快把我放下去,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罂娆在树上狂吠着。 “呵呵,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云苏在下面冲她摆了摆手。 今日,她并不打算伤罂娆性命,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只是想捉弄她一番,让龙城的人更加瞧不起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太子侧妃。 这种办法,应该比扇她耳光还要让她难受百分。 “混账!快来救我下去!”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瞧着这个身穿华服的侧妃娘娘高高挂起,都新鲜的不得了。 但是,能爬那么高,去救她的人,寥寥无几。 她手下的一群士兵也赶了过来,虽说他们平日里舞刀弄枪的,但是,谁也未曾练习过轻功,这可怎么办?如何将娘娘救下来啊! 他们在树下窃窃私语,商量着解决思路。 024,上官将军 树下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这树上的人是谁啊?怎么自挂东南枝了呢?” “是啊,这么高,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谁肯爬上去啊!这么高,怕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你开什么玩笑,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人啊?” “不对不对,我识得!”其中一个人说道,“这女子仿佛是当朝太子的侧妃呢!” “侧妃娘娘?怎会挂在了树上!?” “说不准呢!总之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不可多思的吧!” 罂娆在树上听着他们的讨论,气得半死,她大声尖叫道,“你们这些刁民!快来救本宫下去!不然等本宫下去,本宫就砍了你们的脑袋!”丝毫无一点皇家威严的形象,简直是把太子殿下多年经营勤政爱民的形象通通毁于一旦。 听到侧妃娘娘要砍人,下面的百姓纷纷作鸟兽散,一溜烟便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一群士兵,还在商量的对策,然而,最终还是未得出确切的结果。 罂娆抱着树杈,头发已经凌乱成鸡窝,金簪银簪甩得到处都是,她几乎撕裂了嗓子,骂道,“你们这些废物!赶紧把本宫弄下去!” “娘娘~”带头的为难道,“各位都是不会功夫的啊,如今将您救下来只有两种办法,这其一,找一把梯子,让您从树上爬下来,可是,这七八米长的梯子,可不好找的……这其二嘛,是把树砍掉,可是,如此,您也在树上,怕是顾不周全您的安全呐!娘娘,您看如何是好?” 罂娆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只得大吼道,“你们都给本宫滚!” “娘娘,我们若走了,您更没人来救啊!”带头的依旧在下面忠心耿耿地喊道。 “去……去找个高手过来……把本宫接下去……”罂娆已经折腾的没有了力气,气喘吁吁道。 “卑职这就去!”说着,带头的带领着几个士兵,便小跑着走了。 正在这个关键时候,云苏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站在下面,朝树上望了望,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侧妃娘娘,您还没下来呢!” “你这个贱人!给我滚!” “喂!娘娘,我可是来救你的呐!” “本宫……本宫不用你救!”罂娆已经是口干舌燥了。 “你不用我可走了,”云苏道,“你以为那群只吃干饭的家伙能给你找到会轻功的高手?做梦吧!”说完,云苏扭头就走。 “你站住!”罂娆张口道。 “怎么?”云苏挑了挑眉头。 “你到底有何阴谋?”罂娆怀疑地问云苏。 “你这种人,内心就是肮脏,别人救你一命,居然还说别人居心叵测,活该在树上受罪!”云苏哼了一声,似乎未意识到是她将别人扔上树的。 “那你……”罂娆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饮泣吞声道,“你把我救下来吧!”心里却想着,你等着瞧,小贱人,等我下去,我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你! 云苏自然不傻,她知道她要救的是一条毒蛇,无妨,她又不是农夫。 云苏一跃而上,她的轻功了得,脚点在树上,枝桠纹丝不动,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出现在了罂娆的面前。 云苏冲她做出一个大笑脸,道,“今后,还敢来找我赌场的麻烦么?” 罂娆恨恨地看着她,奈何屈服于云苏的淫威,硬着头皮道,“不了!” “以后,还敢找人刺杀我么?”云苏继续笑嘻嘻道,全然忘了她当初躲避刺杀时的狼狈。 “不了!”罂娆虽然口口声声答应了云苏,但是她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只要有机会,她还要杀了她,没办法,她一看到云苏就莫名其妙地浑身难受。 “抓着我胳膊。”云苏道。 罂娆听话地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喂,轻点好不好,抓到我的肉了!”云苏使劲拍她手背,随后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 于是罂娆松了松,却还是紧紧地抓着,这可是她的救命稻草,怎能不抓紧。 只是,还未等她准备好,云苏便跳了下去,吓得罂娆大声尖叫了起来。 距离地面快两米的时候,云苏的胳膊如同泥鳅一样,挣脱了罂娆的束缚,自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然而,罂娆却是个不会轻功的。 当她自个儿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她就知道,糟糕了!她后悔自己轻信了云苏的话,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耍她!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只不过…… 她沉重的身体飞快坠落,最后,只听“嘭”的一声,罂娆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如同散架了一般。 她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 而她一侧的云苏,则是毫发无损地站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望着她。 罂娆的羞耻心“蹭蹭蹭”往上冒了出来,她知道的,今日她与云苏的正面对决,她输得惨败,她压根就玩不过人家,反而被戏弄的龙城人尽皆知。 “你不是说要救我的吗?!”罂娆不顾冒烟的嗓子,大吼了一声。 “对啊,我这不是救你了么?”云苏眨巴着眼睛,无辜道。 “你……”罂娆咬牙切齿,“我跟你没完。” “喂喂喂,”云苏蹲下身,看着全身都是灰尘,狼狈的花魁姑娘,道,“你别忘了,你刚刚是怎么说的。” “我已经忘了!”罂娆恶狠狠地瞥了她一眼。 “好,”云苏挑了挑嘴角,“我便告诉你,你若再敢找我的麻烦,今日我让你从两米处的地方掉下来,下一次,可就不只是两米了。我还真想看看,你脑浆迸裂的场景呢!活命与死亡之间,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只是配合你罢了。”云苏说这番话的时候,脸部肌肉是绷紧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尽管还年轻,但是云苏经历过的波折,却是一般人所无法比拟的。 她从来到这个时空,便开始经商,先是跟四大名贾斗智斗勇,后来,在江湖上占领一席之位,再之后,从东阳国九死一生归来,对于罂娆这个徒有一点小奸诈的女子,若不是与凌霄的关系,她是不屑对付的。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罂娆晓得云苏说的都是事情,她也不知为何,当看到云苏那张黑着的脸的时候,竟然有些脊背发凉。 她被吓住了,一时间没有张口说话。再次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视线中,已经没有了云苏的身影。 * 东阳国。 “太子殿下!”一个身着黑袍,身材修长,脸部带着面罩的男子站在凌霄的跟前。从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睿智而深邃的气质。 “嗯?”凌霄背着手,站在他的对面,道,“调查的如何?” “侧妃娘娘的密函已经找到,”说着,黑衣人递给凌霄一块白色的锦布,里面包裹着类似文件的东西。 “很好。”凌霄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翻了几下,将密函的大致内容记在了心中,这个女人,隐藏的确实够深,若不是他将她安置在身边,她与凌玮的秘密,就永远不可能被揭开。 凌玮啊凌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凌霄眯了眯眼睛,手指死死扣着那密函。 “殿下,要如何处置侧妃娘娘?” “你暂且不需要插手,”凌霄道,“她,就等我亲手解决,你先下去吧。” “是!”说完,黑衣人便从房间退了出去。 凌霄望着窗棂,眼神迷离。看来,已经是时候回龙城了。 宫里,太子府的人,也是嚣张够,该清理一下了。 而且,似乎,也是时候,给她一个交代。 此时的凌霄,只想马不停蹄地跑回龙城,站在朝廷之上,指责出凌玮所做的那些肮脏的勾当,他真的想尽快解决朝廷上的问题。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的。 正在这个时候,有士兵重重地拍着他的门,行动慌张,气喘吁吁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凌霄自然知道,若不是有大事发生,他的手下绝对不会这样贸然拍他的房门。而且,他心中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凌霄深呼吸一口气,绷紧了面部表情,打开了房门,道,“怎的这样慌张?” “殿下……东阳……东阳国的士兵……正在攻打鹿城……不好了啊……” 这正是凌霄最担心的事情。 西秦国与东阳国的战争终于爆发了,在这个最为关键的,内忧外患的时刻,他们终于主动攻进了鹿城。 要知道,他手中的士兵只有一千余人,并没有将西秦国强大的部队带过来,所以,他此刻并不敢松懈。 他几乎是立刻便冲出了房间,往鹿城的城楼奔去。 他知道,此刻的他,是个大将军,鹿城的一切,都在他的调遣之下,他必须审时度势,而且,当前,必须立即赶到城楼。 当他赶到城楼的时候,发现城上的士兵与城下的东阳国士兵,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东阳国的士兵顺着高耸的梯子,往上爬着,源源不断的人流,无休无止。 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人,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兵刃交接的声音,他可以嗅到空气中浓烈的,死亡的味道。他可以看到士兵踩踏在尸体上,粗着嗓子,卖命地冲向城门。 他的士兵在下方拼死抵抗着,尽管只有一千多人,但,他们全是有血有肉有激情的将士,他们跟着他来到鹿城,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没有一个人往后退,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西秦国的第一道防线,他们深深爱着这个国家,他们深深的依恋着这片土地,他们必须要保家卫国。 所以,他们是义无反顾的,他们血红的眸子,他们沾满泥土的铠甲,他们坚实的手臂,他们暴起青筋的脖颈,如同一把把利刃般,刺向敌人。 无论对面有多少人,他们都不曾害怕,杀掉他们!杀掉他们!太子殿下就在城楼上看着呢,他们是他最忠诚的士兵,就算死在战场上,也绝对不可投降。 战争的场面是惨烈的,凌霄的手死死扶着城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楼下。鲁将军站在他的一侧。 鲁将军是与他一同来到鹿城的,接到凌霄的命令,他每日每夜都守在这城楼之上,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如今,殿下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幸好他们都是有所准备的,所以,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凌霄张了张嘴,问道。 鲁将军一直不敢抬头望凌霄的眼睛,低着头回话,道,“回殿下,今天一早起天刚蒙蒙亮,放哨的士兵便瞧到有东阳国的人马杀了过来。于是……于是,卑职即刻命令弓箭手房间,誓死守卫鹿城!同时,一刻也不敢延误,派人禀告太子殿下!” 凌霄轻轻点了点头,道,“对方,大概有多少人马?” “回殿下,一万人有余。”鲁将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注视着地板,他知道今日保卫鹿城之战,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守不住的。 这场突袭太过意外了,丝毫没有征兆,而且…… 对方人马太多…… 一千人与一万人几乎没有可比性,尽管这一千人都是来自龙城的精锐部队。 “东阳国的将军,你可知道是谁?” “回殿下,是……上官将军……” “什么?!”凌霄的眼皮跳了跳,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鲁将军看到太子殿下的脸色后,不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事情,道,“殿下……卑职……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凌霄平复了一下涌动的心情,道,“哪个上官将军?”那个上官,不是被自己一箭射死了么?怎么会……不应该的…… 难道自己失手了? 凌霄的大脑乱成一团麻线,同时在飞速运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是因为什么…… “他全名叫什么?”凌霄问道,整张脸是黑着的,比发起怒还要让人看到恐惧。 “叫……上官毅……是上官成将军的弟弟……”鲁将军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听了他的话,凌霄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上官家原来不止有一个大将军。那么,这次的突袭,也自然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上官毅是来为他哥哥报仇的吧! “嗯。”凌霄的声音微乎其微,他的视线从未从城楼下激烈的战争中转移过,“还记得我给你的那几只大桶么?” “啊?”鲁将军回忆了一下,道,“卑职记得。” “拿过来吧。”凌霄面无表情道。 “是!”说着,鲁将军便命令手下将那几只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的桶抬了上来。 “隔五米放一只。”凌霄道。 “是!”鲁将军答道,“殿下,这里面是什么啊?” “毒药。”凌霄眯了眯眼睛,那日,云苏被几个杀手围攻时,正是剑上涂抹的毒药,他找人提炼了出来,做成了毒水。 他真希望用不着这些东西,不过,瞧现在的形势,怕是不能不用了。 鲁将军突然眼睛亮了一下,他大抵知道凌霄的意思,太子殿下果然够机智,他是想将这些毒药倾倒在妄想爬梯攻城的敌兵身上,这样一来,能毒死不少的敌兵。果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办法。 一切都已然准备就绪。 下面,敌兵的人数在视线内并未有大的减少,所以,也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了。凌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倒吧!” 得到他的命令,已经在城楼上准备好的士兵,将木桶里略带刺鼻气味的液体,对准了爬向城楼的敌兵,倾倒了下去。 敌军并不知道会被投放毒水,都还在纳闷为何从城楼上倒下了水,抬头要看之时,眼睛被沾染了毒水,只听“撕拉”的声音,眼球被毒水侵蚀,先是冒出了气体,随后,顺着眼球滴下了黑血,只听敌兵大叫一声,接二连三的从已经爬了五六米的梯子上摔了下去。 有的是被倾倒在头皮上,毛发被烧掉下来,滴到皮肤上,皮肤被侵蚀了一大片,散发出腐肉酸臭的味道。 一时间,爬在梯子上的士兵,通通掉了下去,死的死,伤的伤,城楼下一片混乱。 东阳国的上官毅将军也是慌了神,这是他带兵打仗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状况。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到底是让自己的士兵继续往上冲,还是只攻城门。 他并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毒水,也许……也许有许多许多……那自己战士岂不是都会死在这毒水上? 他此次来,是想为哥哥报仇的。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调查东阳城被劫狱,哥哥惨死的事情,近来终于得到了眉目,原来,杀死哥哥的人,正是西秦国的太子,凌霄。 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几乎要将案几拍碎了,当日,他便马不停蹄地请命东阳国当朝皇帝,东方霓杰。 东方霓杰自然晓得此次劫狱之时,听了上官毅一番慷慨激昂的话,缓缓道,“你确定那人便是西秦国太子,凌霄?” “臣不敢口出狂言,必定有了依据,才敢来禀告皇上。清皇上准许微臣,率领一万士兵,将鹿城拿下手!臣,定不辱使命!” 东方霓杰年轻却阴险的脸上露出一丝异样的色彩,那个凌霄,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也许,他早就忘记了,可是,对于他来说,他们的相遇,就仿佛是昨天一般的新鲜。 他想念他已许久。 看来,是时候他们正面交锋了。 025,他们大婚 “凭你吗?”东方霓杰轻启嘴唇,道。尽管上官毅也是东阳国的一员大将,但是,他与上官成的心狠手辣还差上一截。不过,如今他对凌霄怀恨在心,倒也不可过早谈输赢。 “你可知,你的对手手中握有多少兵马?”东方霓杰懒洋洋地问道。 “一千。” “嗯……”东方霓杰缓缓闭上眼睛,想了想,道,“你去吧。这一万名士兵,朕给你。定要凯旋而归啊!”一万人,对于一千人来说,已经是庞大的数目了,若是不出意外,可以打他个铩羽而归了。 “臣,领命!”上官毅朗声吼了一句。 上官毅远远的,能看见城楼上,那个茕茕孑立的人,料想他便是太子凌霄了,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气。 混乱之中,他咬紧了牙齿,对一旁的士兵道,“给我拿来一把弓箭!” 士兵并不知道将军要做什么,只是将弓箭递给了他。 上官毅手握着弓箭,箭头对准了城楼上的那个人,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如今瞧来,他与凌霄之间恩怨,又加深了些许。 他手上暴起了青筋,就在那一刻,箭已离弦,只见那支箭直冲着凌霄射去。 作为一代名将,上官毅自然也是身经百战,而他对于弓箭的使用,要比他的哥哥更胜一筹。 他的箭从来没有射偏过,从来没有。 所以,他当然有绝对的自信。 他要亲眼看着对手在自己的箭下,躺下去,再也站不起来。就如同,他射死哥哥一般。 箭。飞快。 就在那一瞬间,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支充满力量的箭。 凌霄正在城楼上看着楼下还分不出胜负的战斗,他的余光瞥见了直冲他而来的利器。 他望了过去。 那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他的漆黑的眸子上,那支箭的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那个位置正对他的心脏。 好犀利的箭! 站在他一侧的鲁将军自然也瞧到了这致命的一箭,他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第一反应便是冲到凌霄的身前,帮他挡下这支箭。 “殿下!小心!”他大叫了一声。 然而…… 当他站到凌霄身前,闭上双目,打算替他赴死之时,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推到很远的地方,他重重地摔了下去,等他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平淡如水的人。 他的太子殿下身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墨发如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看不出一丝表情。 鲁将军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弯曲着,他的手中正握着方才射向他的那支箭。 鲁将军倒吸一口凉气,他根本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心中,突然崩裂了一种别样的情愫,肃然起敬。 他知道的,凭那支箭来势汹汹的速度,一般的,不,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徒手接住。 他本以为,太子殿下这样金枝玉叶,在宫廷里受万人奉承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功夫。 充其量,只是个有雄才大略的将相之才。 万万没想到,今日,太子殿下在他心目中的改观如此之大。 他本不该这么早,就评断一个人的。 “殿……殿下……您安然无恙吧……”鲁将军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慌乱的思绪,这才敢过去询问太子。 “无妨。”依旧是平淡如水的声音,他道,“射箭的人,就是上官毅将军吧。” “是……”鲁将军回话,“他的箭……是东阳国数一数二的了。” 凌霄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话。依旧注视着城楼下激烈的战斗。 对方已经不再爬城楼了,他们现在在用尽全力向城门进攻。尽管死了一些敌兵,但是,如今来起来,敌方依旧是人多势众。 这场战斗,能否胜利,现在来看,还是未知数,而且,凌霄在心中作出清晰的判断,我方胜利的几率更小。 一千人,太少了啊。 虽然他们都是虎狼之师,但是,论持久战,情况并不乐观。 而且,他知道的,这便已经是鹿城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士兵了,原本驻扎了鹿城的,战斗力太弱,说白了,让他们上战场,就如同白白送死。 “鲁将军。”凌霄开口。 “卑职在!” “从鹿城到凤城需要多久?” “回殿下,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便到了。” “嗯,若是派来救兵,至少也要两日了吧。”凌霄道。 鲁将军似乎嗅到了一种不祥的意味,他并不知道殿下为何这样讲,有他在,鹿城会打胜仗的,可是……殿下此刻的意思是,是时候搬救兵了…… 那么……鹿城…… 此次的防守,应该很艰难吧…… 想到这里,鲁将军一颗悬着的心脏,摇摇欲坠起来,“回殿下,应该是的。” 凌霄缓缓地阖上眼皮,徐徐道来,“传我口谕,鹿城遭受帝国突袭,危在旦夕,急需凤城派人支援,精兵五千,只有一日时间,须快马加鞭赶到鹿城来,为鹿城解围,违令者,斩!”凌霄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道,“找个腿脚麻利,脑筋灵活之人,速速前往凤城,一刻不可耽误!” “是!”鲁将军听到凌霄铿锵有力的声音,跪了下去。 凌霄也不知道,剩下的这几百人能否撑过两日。 以他的分析能力,足够判断出,上官毅绝对不肯就此罢休的,而且,凤城与鹿城之间在版图上的距离,是最近的。凤城地域的富足,士兵的骁勇,是凌霄所知晓的。 凤城还有他的一位好友,所以,知道是他的命令,他那位放荡不羁的好友,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而且,一定会带上战斗力最强大的士兵。 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为期两日的坚守,一定要撑到才行。 凌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女子……如今的她,又在做何呢? 如今的她已经被伤透了心,恐怕自己战死在此处,她都已经不会心疼了,她是那样要强的女子。 “鲁将军,”凌霄道,“还有火炮,炸药么?” “有,并不多了。”鲁将军回道。 “够支撑两天么?” “这……” “实话实说便好。” “不够。” 凌霄沉吟片刻,道,“弓箭呢?” “亦不多了。”鲁将军实在是不敢将这种沮丧的消息,告诉殿下。但是,他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够撑一天的么?” “一天,够了。”鲁将军道。 那么,第二天呢?鲁将军想问一下,但是,他觉得,以现在的状况,他最好是闭嘴。 傍晚时分,晚霞如同被血染的一般,照耀了半边天空。 地上则堆满了尸体,弓箭,丢弃的军旗,流淌的鲜血汇成了汩汩河流,有秃鹫啃食着地上的尸体,口腔里呜咽着贪婪的低吼声。 终于,停战了。 上官毅下了退兵的命令,两方疲惫的士兵终于有了一口喘气的功夫。 不过,他们并没有撤离,还是在距离鹿城城门五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正如凌霄所料,不把鹿城拿下来,是不肯罢休的。 一个个伤员被抬回鹿城城内,尸体也被剩下的战士抬了回来,好生安葬。 当夜,凌霄没有安心入睡,而是走到战士们的营帐前,细心慰问,他带来大鱼大肉与战士们一同分享,他命令军医必须精心为伤员包扎伤口。 战士们为有如他一般的将军而感到激动,有的战士甚至落下了泪。 凌霄笃定道,此次,鹿城的难处过去后,一定许给他们良田,金银,女子。 战士们大受鼓舞。 后半夜,凌霄派人偷偷打开了城门,在城门周边挖了沟壕,往里填上了带着尖刺的铁板,随后又覆盖好,与原先并无异处。 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凌霄只是在桌边坐着,喝了几杯茶,直到天蒙蒙亮,太阳从东边升起。 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战士们也已经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穿上铠甲,准备迎接战斗。 鲁将军站在凌霄一侧,从凌霄眼睛周围的乌青来看,他知道殿下一定没有睡觉。 敌军出现在实现内,如同灾年时,黑压压的,越过田野时的蝗虫一般,一点点冲鹿城逼近。 凌霄的心是悬着的,他实在不知道过了今日,还会剩下多少的战士。 上官毅站在队伍的最后方,运筹帷幄。 凌霄听到军号低沉的嗡嗡声,战士喉咙里的嘶吼声,兵刃相接的铮铮声,内心如同燃起了一簇小火苗一般。 第一批冲向城门的敌军中了埋伏,通通掉进了沟壕里面,尖锐的铁刺扎破了他们的脚板,只听接二连三的吼叫声响破上空。 鲁将军兴奋道,“中计啦!”然后,他看向凌霄的脸,他一如既往的平静。 沟壕里铺了一层尸体,后面的敌兵从他们的身体上迈了过去,继续往前冲去,连头都没有回。 一定又是被血染红的一天。 剩下的,鹿城几百的战士,脸上依旧不露怯色,向敌军冲了上去。 场面霎是血腥。 * 龙城。 同样是一天。 龙城与鹿城是截然不同的。 龙城的红,是喜事,值得龙城所有的人去祝贺的。盘子里的喜糖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爆竹声响彻天空,带着黄流苏的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上。 新娘子穿上凤冠霞帔,涂上一层粉红色的胭脂,红嘴唇如同玫瑰花瓣一般娇艳,铜镜里,新娘子望着自己那张娇滴滴的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整个屋子都是张灯结彩的,挂着红色的绸带,红木桌子上摆上果盘,喜糖。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层层颜色新鲜的棉花被子。 云苏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她今天反常的,并未穿素色的衣服,而是穿了一件浅黄色的长裙,外面是一件淡绿色的披肩,显得整个人玲珑剔透。 “小春,收拾好了没有?”云苏走进来,望着小春一张精致的小脸,把桌子上一支珍珠簪子插在她的头发上,满意道,“这样才算好看。” “云苏啊……”小春握住她的手,道,“我有些紧张呢。” 小春的手是冰凉的,云苏拍了拍她的手,道,“无妨,我就在你旁边呢。” “这是女子的人生大事啊。”小春道,“我着实胆怯。” “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孟小春呢!”云苏笑眯眯道,“你平时那种为天下不乱的劲头儿哪里去啦?” “我才不是!”小春瞥了云苏一眼,道,“我可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呢!” “好好好,小春要嫁人了,是大姑娘了。”云苏点头如捣蒜。 “云苏,你瞧我好看吗?” “好看,新郎官见了,指定欢喜。” 门外突然想起了尖细悠长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哎呀~” 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谁。 云苏刚扭过头,小春娘便扭着水蛇腰走了进来,直戳小春的脑门,道,“你这丫头还等什么呢!迎亲队伍都来了!耽搁了时辰,可不是个吉利的预兆!” “知道了,知道了。”小春不耐烦道。 “你还不耐烦了!”小春娘道,“我早就告诉你,要你不要嫁给小五那个穷光蛋了,找个当官的多好,别管官的大小,侍中、侍郎、尚书,都暂且不提,好歹咱也能当个官夫人了。你非得嫁给小老百姓,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还有你那脑子也抽了的爹爹,居然一点都不反对,还对我发脾气!我这不也是对你好?” “娘亲!”小春不乐意了,“我可告诉您呐!小五以后可就是我相公了,你这样说,我可是不答应的。而且,谁说小五穷了,他现在可是龙城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呢!我若嫁给他,每日在家坐着数银票都数不完,哪里还有功夫跟您斗嘴?”小春撇了撇嘴。 “你这死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就向着夫家人了,你这个白眼狼!” “是你有错在先!”小春嘟嘴。 “娘亲这都是为你着想,你懂什么!”小春娘哼了一声,“娘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亲闺女,早就想着让你飞上枝头当风凰,也算扬眉吐气,光耀门楣了。谁知道,争了半天,还在落在枝上,当了个不成器的小小麻雀!” “娘亲,这以后的生活,都是我来过的。无论我过的好,或者差,都是我自己选的,我打碎了牙也会咽到肚子里,绝对不会向您求助的!”小春被她娘说急眼了,也开始口无遮拦。 谁知道小春娘峰回路转地长叹一声,语气变得柔软起来,竟还带着一丝颤抖,道,“小春啊……你还是不了解娘亲,娘亲呢,没多大的愿望。就是啊,希望你能够幸福,争取留给你最好的。小五这孩子,不错。这些,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他心肠子孬,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是不肯让你嫁给他的啊……小春,你以后若是过的不好,一定要告诉娘亲,咱家大门,永远给你打开着呢!都说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话不对啊!那可不是水,是血,是肉,娘亲也是会疼的啊……”小春娘偷偷用手绢将眼角的泪水抹去,这是她刚画好的妆,可不能花掉。 听了娘亲这番话,小春的眼泪要咻咻地掉了下来,她一把抱住了娘亲,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乖孩子……”小春娘抚摸着小春的后背,道,“不哭了,不哭了……把小脸哭花了,可就不美了。” 一旁的云苏听了这番话后,心里也是酸酸的。 是啊,无论娘亲平时有多严苛,毕竟是亲生骨肉,哪有不疼的道理呢? 云苏回想起另一个时空,那个爱自己的母亲,她可能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吧,她,又是怎样的难过呢? 锣鼓敲敲打打,喇叭也吹了起来,迎亲队伍已经静候在孟府的大门口了。 新郎官也穿上了红艳艳的长袍,带着冠帽,胸前顶着一朵大红花,满脸喜气洋洋。 小五与大秋望着彼此同样鲜红的衣服,相视一笑。 是的,今日大婚的不只有小五,今日也是孟大秋大婚之日。 整个孟府都是张灯结彩的,孟尚书别提有多高兴了。 小春挽着两位蒙着红盖头新娘子,从孟府缓缓走了出来。 新郎官们都已经望眼欲穿了。 蓝英掀开了盖头,悄悄对小春说,“小春小春,你紧张么?” 小春偷偷瞄了蓝英一眼,道,“废话,当然紧张了。” “咳咳……”云苏将她们二人的盖头重新遮严实,道,“新娘子的盖头可是不能随意掀开的,别坏了规矩呢!” 两位娇滴滴的新娘子重新恢复成端庄贤淑的样子。 云苏冲对面的新郎官笑了一下,道,“咳咳,作为娘家人和夫家人,我可把她们二人郑重其事地交与你们两个了。” “姐姐,你就不要说什么客套话了。”小五搓着手,眼睛中掩藏不了欣喜之意,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中意小春了,现在能把她娶回来,可以说是梦寐以求。“时辰已到,还是快快上轿吧!” “就你猴急,猴急什么?!”云苏斜了小五一眼,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吉时已到!上轿!” 026,战争惨烈 锣鼓声敲打得更欢了,小五和大秋将新娘子们背上轿子,轿夫抬起了轿子,哼着曲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云苏望着缓缓离去的队伍,眼眶湿润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们终于还是在一块了呢!这样的缘分是不可多见的,就算是云苏,都是顶羡慕他们的。 以后,他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们会生两三个娃娃,每天逗弄着黄毛小儿,或者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可开交,可是,这不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反而,亲人的意味,会越来越浓烈。 他们会牵着彼此的手,一直往前走啊走,从朝阳走到夕阳,从黑发走到白发,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他们站在生命的尾巴上的时候,回过头望一望,哦,原来,我的大半生都是与你同在的。原来,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 我庆幸,我认识你,爱上你,并且与你结为夫妇。 现在呢,我要与你一起,闭上已经疲惫的眼睛。 没完成的愿望,就交给后代完成,我就安心与你牵手。 这样,多好,多好。 云苏偶尔也还是会想起他,只是不像刚开始那般寤寐思服。 现在的她,真心希望他幸福。 然后,她一个人,活着活着,就老了。 * 这一天,在凌霄的眼里,格外漫长。 尽管他依旧在城楼上运筹帷幄,可是,他的内心中,有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也是会怕的。 他怕鹿城就这样败落在东阳国人的手中。他怕,鹿城只是一个开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支撑到明日,凤城救兵的到来,他已经许久没碰过饭,也没睡过觉了。 他睡不着。 也吃不下去。 他和战士们一样,他们还在前方,厮杀着,保卫着国家,他看到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他多想赶到阵前去,把敌军通通杀死。 可是,他不能,他是将军。他必须统筹全局,他是鹿城的核心,他不能离开城楼。 “报……报告……”前线的小兵喘着气,“噗通”一声跪在凌霄跟前。 “讲!”一旁的鲁将军道。 “李……李将军……身受重伤……怕是……怕是不能再战斗了……”小兵连头都不敢抬。 凌霄的眉头紧皱,道,“伤的重么?” “重……”小兵道,“李将军的一条胳膊……被……被对方的将军削了下来……” “什么?”凌霄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殿下,前方不能没人指挥,派卑职前去吧!”鲁将军跪了下来,请命道。 “告诉李将军,好生安养,”凌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沉声道,“鲁将军,”凌霄停顿了一下,“万事小心。”他必须答应了,因为,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卑职必当竭尽全力,击退敌军!”鲁将军道。 “去吧。” 鲁将军刚要下城楼,被凌霄叫住。“等等!”他道,“鲁将军,切记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行事。” “是!” 终于熬来了黄昏,天边的晚霞如同喷墨一般,随后由红色变成了灰色,最后终于暗淡了下去。 凌霄松了一大口气,终于,结束了这最难熬的一天了。 前线的士兵,剩下来的,最多也就两百人了吧。 凌霄默默地想着。 按说,这个时间,也是时候结束战斗了。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后,他听到城楼下上官毅撕心裂肺的声音,“兄弟们,快冲啊!今天拿下鹿城,我赏你们万两黄金,良田美人,加官进爵,一辈子的飞黄腾达,若是能把对方将军的头颅砍下来,我上官毅,今后,定把他当做兄弟来对待!” 看来,接下来要有一场惨烈的进攻了,凌霄放在城墙上的手爆出了青筋。 该死! 上官毅一定敏锐的觉察出,鹿城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所以,现在是要拼死一搏了。 鲁将军,可一定要坚持住。 “来人。”凌霄道。 “是!” “把火药拿过来吧。”这已经是,鹿城最后剩下的弹药了,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也就是现在了。 “是!” 剩下的人,不能再冒险了,因为,明天还需要他们去战斗,不然,他们是万万扛不到救兵的到来的。 一包包的火药分发到城楼上士兵的手中。 “你们,都听我指挥,”凌霄朗声道,“现在,吹号角,指挥城外的战士,返城!” 他话音刚落,浑厚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鲁将军战斗正酣,并不想就此返程,奈何,必须听从上级的命令。 于是,他咬了咬牙,朗声道,“撤!回城!” “这就想逃了么?”上官毅冷笑一声,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支箭。 城门渐渐打开,剩下寥寥无几的兵马匆匆回城,鲁将军垫后,他大声道,“速度要快!快!” 上官毅的箭已在弦上,他对准了鲁将军的后心,眼睛一眨不眨。 若是这次再射不中,他东阳第一神箭手的名号,就别要了。 仿佛是火光电石之间,箭已离弦,鲁将军已经接近了城门,只要他身下的马跨过去,便结束了一天的战斗。 然后,那箭,要比城门关的速度,要快得多。 鲁将军似乎听到了死神在耳边嘶吼的声音,他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箭刺到后心的疼痛,便已经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随后,他看到地面上蔓延的鲜血,越来越多,汇成了一条小溪。 有液体从身体中流失,他开始疼痛,从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的双腿抽出了一下,他看到穿到前胸,带着血液的箭头。 他知道,就在此刻,他的生命,要结束了。 他最后一个信念,就是望向城楼,他想要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禀告太子殿下,他已用生命捍卫了鹿城的尊严。 鲁将军伸出手臂,想要触碰到城楼上那个威严如神邸一般的男子,只是他手臂已经没有了力气。 最终,他缓缓阖上了沉重的眼皮,呼吸越来越薄弱,他已经听不到战士们的呼唤,连身体都在一点点的变凉。 城门“嘭”的一声,紧紧地关住。 凌霄并未发现鲁将军的就死,而是死死盯紧地方的行动,依他所料,他们以为鹿城怕了,纷纷冲了过来。 对了,就是这时候! 凌霄轻启薄唇,道,“扔火药!” “扔火药!” “扔火药!” 点燃的火药一个个,如同流弹一般扔了下去,在人群中迸发出大片的火焰,随后升腾起一团团蘑菇云,伴随着烧焦腐肉的味道。 他听到敌军疼痛的嘶吼声,他看到炸的支离破碎的身体器官,剩下不要命的还在往前冲着。 凌霄派出第二波士兵,向靠近城门的人射箭。 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 上官毅无法料到,原来他们还有火药?! 不应该的! 他们早就该用完了! 离上官毅不远的地方,火药爆炸开来,震得地板颤抖起来,上官毅被火药的碎片炸得满脸花,“奶奶的!”他骂了一声,“撤!快撤!” 听了将军的命令,士兵们纷纷狼狈地往回逃窜。 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凌霄终于松了一口气,长时间的体力与脑力的消耗,终于让他倒了下去。 “殿下!” “殿下!”眼尖的士兵看到凌霄倒了下去,即刻将他抬回了房间。 两个时辰后,凌霄终于缓了过来,他睁开了眼睛,环视周围,发现床边站着副将军杜威。 凌霄揉了揉发疼的脑袋,虚弱地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声音嘶哑着,说,“怎么是你?鲁将军呢?” 杜威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不敢将脑袋抬起来,悲痛欲绝道,“殿下恕罪!” “怎么?”一丝不详的预感,从凌霄的心头划过。 “鲁将军他……战死沙场了……”杜威悲痛地说。 凌霄的心脏有一秒钟的停顿。他没有动作,呆滞了一般。 杜威察觉不到太子殿下的反应,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悲痛欲绝道,“殿下……望殿下恕罪啊……是卑职保护将军不周……” 凌霄阖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眼角有眼泪掉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鲁将军那张忠厚、睿智的脸,他总是会给出中肯的建议,然后,按照他的命令执行任务,从未耽搁过。 他是与他并肩作战的,而现在,他却与他分隔在两个世界。 凌霄的脑仁中,仿佛有小虫子在撕咬啃噬一般,伴随着嗡嗡作响的杂乱,他突然感觉,就算自己位高权重,对于生命,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而现在,他也只能问一句,“怎么死的?” “被……箭……射死的……” 好了,剩下的话,不用说,凌霄也能揣测个一清二楚,一定是上官毅的箭了,不然,也轮不到别人了。 “鲁将军已经站在城门前了,被飞过来的箭,直射后心,当场……当场……” “嗯,我晓得了,”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生安葬鲁将军。” “是!”杜威回话道,“殿下,您已经许久未进食了,务必要吃一些吧,不然,您会撑不住的。” “嗯。” “饭菜已经为您放在桌子上了。” “好,你先下去吧,让战士们也好生休息。”因为,明天,可能是很多人,一生中的,最后一天了。 当夜,是允许喝酒的。 而且,有肉吃。 鸡肉,鱼肉,羊肉,牛肉,应有尽有。 战士们并不询问为何如此丰盛,只知是太子以为他们劳苦功高,所以,犒赏他们的。 他们吃的,喝的很是尽兴。 有醉醺醺的士兵站起来,手中拿着一碗酒,豪言壮志道,“弟兄们,我这么卖命,以后要当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带着兄弟们杀遍敌人!扩大我西秦国疆土!” “嘿!你就吹牛吧!”另一个士兵道,“就你这身板,还能当将军,你可拉倒吧,你就是个小兵的命,哈哈!” “你可别小看我!我后背刺着精忠报国四个大字呢!” 众士兵皆笑了起来,道,“你当你是岳飞呢,还精忠报国!” “不信,不信,有种你露出后背,让大伙瞧瞧!” “瞧就瞧!”小士兵被他们说的羞红了脸,立马脱下了外衣,“你们都睁大眼睛看看!” 众人凑了过去,小士兵的后背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其中精字,还多了一横,大家纷纷嘲笑他。 “我可没你这样的鸿鹄大志,赶紧将衣服穿上,别丢人了!”另一个士兵眼睛亮晶晶道,“我呢,就想着,结束了此次战争后,就回家,看看我的媳妇儿,老母,他们一定都等着我回家呢!我买两只鸡,”士兵指着盘子里的熏鸡肉,道,“就这么大个儿的,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唉”听了他的话,士兵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是啊,他们都已经多日未回家了,大多数的士兵都是龙城的人,他们自然会想念家中的亲人。 站在门口的杜威听到了士兵们的话,心中感到一阵酸意,他做出个笑脸,走了进去,豪放地道,“你们都在聊什么呢?!也不算上我一个!” “将……将军……”看到是杜威,他们纷纷站了起来。 “不用拘礼,”杜威道,“都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将军,你说这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救兵什么时候能来啊?弟兄们都归心似箭啦!”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杜威轻轻笑了一声,道,“明天了。明天救兵就来了。等结束了战斗,保卫了龙城,全都给你们加官进爵!” “好!好!”士兵们纷纷叫好。 “不过呢!明天的战役必须要打得漂亮!多杀几个敌兵!”杜威道。 “那必须的,”士兵道,“咱们西秦国的领土,哪能轮得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杜威举起了酒碗,道,“有你们这句话,就值了!来,弟兄们!干了这碗酒!” “干!” “干!” 凌霄披着外套,站在门口,听着他们在屋内觥筹交错的声音,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这个时候,可不适合进去。 翌日。 一大早,凌霄起了床,他晚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早起还算有点精神。 战士们已经在外列队等候了。 凌霄抿了抿嘴唇,道,“早起都吃饭了吗?” 众人皆回答,“吃了!好几个鸡蛋呢!” 凌霄微微笑了笑,道,“那就好。今日,没有马匹,不用射箭,大家都穿上铠甲,拿上银剑,今日的任务,便是将你手中的剑捅进敌人的胸膛。与敌军的殊死一搏,若是怕的,现在便退下来,我绝不阻拦。”他话音落了下来,氛围突然肃杀了起来,再没有了方才轻松了气氛。 凌霄扫视了一周,没有人站出来,他们炙热的目光望着他,没有一丝退缩。 正在这时,从人群中传出洪亮的声音,“殿下,我们是西秦国人,我们不怕死!誓死捍卫鹿城!” 众人纷纷响应,“誓死捍卫鹿城!” “誓死捍卫鹿城!” 凌霄有点感动,他嘴角上扬,指着身上的铠甲,朗声道,“我今日,与你们一同上战场,我们,共进退!” “共进退!” “共进退!” 士气大增。 鹿城的城门在第三日,终于又打开了,朝阳从缝隙如同温水般,洒了进来。 凌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士兵在他的身后,排的整整齐齐。大有雄纠纠气昂昂之势。 距离他们二百米开外的地方,东阳国的士兵也正在虎视眈眈地望过来。 他们的人数有明显的优势,抬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凌霄大致在心中默默想到,应该还是有五六千人吧。 而自己这一边,二百人左右。 简直是天壤之别。 所以,这次的战役,完全是以卵击石。 凌霄知道,此次胜利的概数,几乎为零,反正,不管怎样。就算是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必须坚持到救兵的到来。 城中,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鹿城知府此刻正在城楼上,观察着此次的战役,衙役守着鹿城的大门,他们是鹿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兵刃交接在一起的时候,战争的惨烈才真正的体现出来。 凌霄从心中是渴望和平的,他痛恨战争,痛恨朝廷中的党争,讨厌后宫的乌烟瘴气。 他想与云苏一起,畅游神州大陆,快意恩仇,一辈子逍遥自在。 他不要名,不要利,就云苏这一个美人足以。 如果再奢侈些,请再给他一支笛子。 凌霄的脑海中勾勒着这样美好的场景,他一点点将那样的画面填写圆满,而现实,却是血淋淋的。 鲜血顺着他的铠甲滴了下来,如同汩汩流淌的河流一般。 周围人的动作突然变得慢了起来,他嗅到空气中甜腻的血液的味道混合着汗液的气味,看到了士兵们狰狞的脸庞,他们撕心裂肺地大吼着,然后,将剑刺进对方的胸膛里,他们杀红了眼,本已进入文明社会的人们,终于又激起了压在脑海深处的弱肉强食、茹毛饮血的野蛮。 武力,永远是最简单,最粗暴,解决问题的办法。 上官毅下了命令,谁能拿下凌霄的人头,赏金万两,凌霄的周围围着一群贪婪的士兵。 现在的他,在他们眼中,便是黄灿灿的金子吧。 027,铩羽而归 对付他们,凌霄当然是有自信的。 他的剑在手中,如同与他融为一体了,还未等那些士兵反映过来,便割破了他们的脖颈。 * 另一边,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向鹿城。 鹿风臣将军正坐在马背上,指挥着前行的方向,他们已经两日马不停蹄的奔波,连马匹都已经不住喘息了。 鹿风臣今年已是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他生着一张四方脸,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看起来便是将相之相。此刻,他正在队伍的最前方,指挥着这支庞大的队伍。 他必须要尽快赶到鹿城,现在太子殿下不知还能不能挺下去,一千人对一万人的战役啊,就算是战神领导着队伍,战胜的几率也几乎为零。 若是他,怕是连一天也坚持不住,想起太子殿下如今的险境,他不由心颤。 现在,他必须要尽快赶到鹿城支援,丝毫不敢懈怠。若是,有一刻的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殿下曾经救过他一条命,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领头,不是现在战功赫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太子殿下也还只是不受器重的三皇子。 他被奸人陷害,当时将军要砍掉他的脑袋,他宁死都不肯屈服。是殿下的出现,将他从刀口救了下来。 殿下的表情是风轻云淡的,他只是说,放了他。 那将军是很不乐意的,说他犯了重罪,不可放。 凌霄道,他不像是干那种坏事的人,从眼神中能看的出来。所以,放了他。 将军虽有所不甘,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后来,他便将他委以重任,而他,也并不辜负他的期望,打了多次胜仗。直到爬到现在这样万人之上的地位。 他心中,无时不刻不在挂念着凌霄。 此刻,终于是他报答他的时候了。 “爹爹!”稚嫩的女子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在陆风臣的耳边响起。那女子舞勺之年,正值青春年少,只见那女子一身艳红色的劲装打扮,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洁白干净的小脸,那脸蛋晶莹剔透,甚至连血管都能看的见。她的眼睛很大,水亮亮的,看起来是很有灵气的。 他将头扭了过去,“怎么了?晶琳。” “爹爹,慢点走,我的汗血马都走不动了呢!”鹿晶琳噘起红润的小嘴道。这匹小马可是她的宝贝,出门打猎全靠它跑得快。 鹿风臣往日是极疼爱这个小女儿的,只是今日难免着急,所以,语气也僵硬了些,“爹爹早就告诉你,让你不要来。你偏要来,现在又嫌路途遥远。”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鹿晶琳撒娇道,“女儿不也是想与爹爹一起出来,长长见识吗?再说了,爹爹,真的有这样着急吗?” “晶琳……”鹿风臣嗔了一声,道,“爹爹前去营救的,是爹爹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你现在早就没有爹爹了!更别说当个受万人宠爱的小郡主。” “那我倒要瞧瞧爹爹的恩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鹿晶琳小声嘀咕道。 “他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鹿风臣感叹了一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鹿晶琳眨了眨大眼睛,天真道,“谁啊?当朝太子?” 鹿风臣没说话,表示默认。 “那不应该是在皇宫中锦衣玉食么?怎会还需要爹爹的营救?” “他不是一般人。”鹿风臣道,“现在正在守卫鹿城,以千人敌万人,勇猛无比。你还小,以后便知道了。” 鹿晶琳咯咯笑了两声,露出一口洁白而整齐的牙齿,道,“爹爹,那我们加快些速度吧。我倒要瞧瞧是怎样个不一般人呢!” 鹿风臣笑了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鹿城的春季,刮起了呼呼大风,吹得人脸如同刀割一般疼痛,尤其是再这样一个气氛肃杀的城外战场上。 凌霄周围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尸体已经铺满了地面,连走路都有些困难,需要从尸体的身上跨过去。环绕四周,剩下的士兵已然屈指可数,剩下几十个人依旧在坚守着。 杜威还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大口喘着粗气,手里提着带血的剑。 可是,救兵,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凌霄的心中闪过一丝的绝望,他已经杀了无数的士兵,可是,东阳国的敌军还是如潮水一般向他涌了过来。 他有预感的,他今天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坚持下去,鹿城,不能丢。 凌霄的手臂已经累到麻木了,连他都不知道今日杀了多少人,也许几百,杀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一点感觉了。 只要是拿着剑砍向他的,他条件反射地将剑挥了过去。 然而,敌兵还是源源不断的围住了他。 他们眸子中的贪婪之意比方才更深了,他们看出来他已经累了,他们知道,他没什么力气了,所以,现在是杀死他的好时机。谁能抢占了这个好时机,便可飞黄腾达。 凌霄抬着沉重的眼皮,依旧坚持着。 这个时候,一个士兵从背后刺向他,凌霄快速闪躲了一下,却还是慢了半拍,他的小腿被锐利的剑尖划伤,流出汩汩鲜血。 他的小腿骤然软了下来,单膝直直跪了下去。 “殿下!”杜威看到这一幕,高声喊了一声。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殿下的。 杜威狂奔了过来,杀掉围在凌霄周围的敌兵,他的头发已经凌乱,满脸的血和泥土,他将凌霄扶了起来,道,“殿下,殿下,您快快回城吧!您是太子,以后是要当皇上的,您可不能出事!就让卑职来为您挡剑吧!” 凌霄轻轻笑了一声,艰难道,“西秦国的百姓希望一个逃兵,来做他们的皇帝么?” “殿下!保命要紧啊!”说着,杜威焦急道,他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真是很心疼这样的殿下。 试问,在这悠长的历史上,有哪个太子不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他从来未见过像凌霄这种与属下共生死的太子。 他不合格。 一点都不合格。 凌霄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痕,摇了摇头,道,“杜威,继续战斗吧。” 杜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他们!”说着,他挥着剑,又冲向了敌兵。 凌霄没空隙管他已经受伤的小腿,挥舞起手中的剑,杀着围过来的士兵。 由于身体疲惫,身上又增加了各种各样的伤口,凌霄的行动速度慢了许多,正当一个敌兵偷偷砍向他左臂的时候,突然间,一个白色的,灵活的小身影冲了过来,那小东西往敌兵的手腕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下嘴极毒。 那一口,正是大动脉的位置。 只见那鲜血“呲”的一声,奔涌而出。敌兵惨叫一声,立刻倒了下去。 那小东西舔了舔嘴边的血,它前爪扑地,龇牙咧嘴,随时准备进攻围着主人的敌兵。 “你走吧。”凌霄看到是雪狐,于是,蹲下身,抚摸了一下雪狐洁白的绒毛,艰难地说,“你不必在追随我了,自由了。” “呜……”雪狐长叫了一声,黑色的,如琉璃般的眼球中,泛出点点泪花。 它才不要走,它还要主人每日喂它牛肉干,它还要与主人一起闯东闯西呢! 而且,现在主人明显处于困境,它现在若走了,便是大尾巴狼! 它可是身份尊贵的雪狐呢! 知是雪狐不会就这样走开,凌霄也不再赶它走。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凌霄的眼睛望了过去,杜威的腹部已经被敌军插上一剑。 “杜威!”凌霄喊了一声,赶了过去。 又是一声惨叫,杜威的腹部又被插了一刀。 “不……不必……”杜威刺死了那个偷袭他的士兵,向凌霄笑了一声,轻松道,“殿下……不必……不必管我……您小心……”他话未说话,肚子上又多了一剑,他吃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杜威!”凌霄冲到杜威的身边,帮他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敌兵。 杜威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他嘴角不停地往下滴血,他虚弱地说,“殿下……卑职……卑职……怕是不行了……殿下……” “杜威!你坚持住啊!”凌霄摇晃着他已经开始变冷的身体,红着眼眶,道。 “卑……卑职……”杜威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 “杜威!”凌霄冲着天空大叫了一声,声音在空中久久徘徊。 凌霄意识到战争的惨烈,意识到,因为战争,他周围一直在陪伴的人,很有可能就此与他阴阳两隔,他更加痛恨战争。 他多希望,这世界永远不存在杀害,百姓以和为贵,天下大同。 如今,战争对他心理上造成的巨大冲击,比身体上的疼痛厉害的多。 不知过了多久。 反正,就是很长很长时间以后。 秃鹫环绕在空中,喉咙里发出贪婪的低叫声。 远处有青色的山峰,看起来悠远而高邈。 东风还在刮着,伴随着难听的,怪异的呼叫声。 惨淡的太阳躲在层层的云朵后面,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作为对这片大地的最后一丝怜悯。 凌霄的嘴唇已经干裂了,他的头发凌乱着,干净的脸上已经布满了血痕和泥土,铠甲的缝隙中渗出鲜血来,他周围是一层,两层,三层的尸体。 再也不是那个身着白衣,头发柔顺,面若冠玉,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 他的对面是几千虎视眈眈,摩拳擦掌的敌军。 上官毅将他们重新召集在一起,打算进行最后一波进攻。 凌霄没有望向他身后,他知道,已经没有与他并肩的战士了。 可是,他一点也不怕,他现在平静的很,是面对最终结果的那种心平气和的坦然。面对死亡,他无所畏惧。 他看到整整齐齐的,不紧不慢向他逼近的敌兵,他将手中的银剑握得更紧了。 此刻,抛去所有的身份,他只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战士! 敌军终于嘶吼着,冲了上来,他们的乱剑如同麻绳一般,将他死死绑在那个细小的空间,他的腹部多了一剑,他的手臂割了一道血痕,他的脸上,小腿上,大腿上,胸膛上,多了无数条血痕。 顺着那些伤口,流下鲜血。 凌霄依旧没有倒下来。 他的坚强的意志,让上官毅咋舌。 对于凌霄,他的情感,不再是只有浓烈的杀兄之仇了,似乎还多了一些尊敬。他在想,若是他也只有一千人,对抗一万人的军队,是否也可以坚持三天? 他绝对不敢信誓旦旦地说,可以。 而且,这个西秦国太子明明可以逃走的,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这,真的很让他费解。 上官毅站在队伍的最后,细细地思考着。 正在他想的入神的时候,突然感觉地面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有马儿嘶鸣的声音,还有战士高涨的叫喊声,人数众多,令人猝不及防。 上官毅赶忙往身后望去,煞是,惊出一身冷汗,距离他们三百米开外的地方,一大批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了过来。 他们口中高声喊着,“杀啊!冲啊!” 气焰高涨! 上官毅虎躯一震,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撤!撤退!现在就撤!” 再不撤,他们都得死在这里,陪葬! 只不过,为时已晚。 他们已经被多于他们数倍的士兵纷纷包围。 屠杀,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终于再次拉开了帷幕。 鹿风臣发现鹿城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他雷霆大怒,吼了一声,“杀了他们!通通杀掉!一个都不许留下!” 小郡主也不示弱,她的小鞭子如同水蛇一般灵活,勾住敌人的脖子,紧紧一勒,狠狠地甩向一边。 鲜血甜腻的气味重新笼罩着这片实质上已经支离破碎的大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孰赢孰败,已经显而易见了。上官毅带着仅剩下的几百人狼狈逃窜而走,鹿风臣也未再去追赶,而是命令战士们,检查战场上尚存一线生机的战士。 “爹爹!”小郡主跑到鹿风臣的身边,道,“您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鹿风臣并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说。 知道爹爹现在情绪不高,小郡主纵了纵肩膀,道,“算了。”随后,自个儿去翻尸体,找依旧活着的人了。 “诶?”小郡主眼尖,看到一只浑身沾着血,已经邋里邋遢的小白狗,纳闷道,“这里怎的还会有狗?” 她走过去,蹲了下来,将手放在小白狗的身上,身上还温热着。“爹爹!”小郡主喊道,“这有一只小白狗!还活着!” 鹿风臣皱了皱眉,刚要与她说,不要烦爹爹,扭过头一瞅,哪里是小白狗?!那是常陪伴殿下左右的雪狐。 小郡主已经将雪狐抱了起来,道,“爹爹,我要将它带回去,自己养。我好欢喜它!诶呀……”她话还未说话,雪狐张口毫不留情地在她的手上咬了一口。 小郡主吃痛,一把将雪狐扔到地上,气得抽起小鞭子便要打它。 她抡圆了胳膊,刚要打,鹿风臣大步迈了过来,抓住了她的鞭子,严肃道,“晶琳,不得无礼!” “它咬我!”小郡主噘着嘴,不肯把鞭子放下。 “这东西,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负的!”鹿风臣道。 “不就是一个畜生?”小郡主哼了一声,不屑道。 “它是殿下身边的神兽,与殿下感情深厚,来人啊,把雪狐抱回去,好好照料。” “是!”旁边的士兵应声答道。 “那您的救命恩人就在附近咯?” “嗯。”鹿风臣点了点头,照理说,是这样的,雪狐从不肯离主人太远。于是,便开始四下寻找凌霄的身影。 小郡主跟着他一起找了起来,虽然并不认识那个救命恩人吧,但是,他对于爹爹的含义是不同的,那么一定有他的特殊之处吧。 小郡主想着想着,眼睛却没有离开地面,她眼睛一瞥,发现有个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爹爹!”她立刻喊道。 “怎么了?”鹿风臣这次将女儿的话放在了心上。 “这里有个人还活着,我见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鹿风臣望了过去,直到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他大跨步走了过去,“噗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他轻轻,慢慢的,抚向凌霄的手背,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他瞬间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说,“殿下……殿下……” 印象中,爹爹的形象是威武高大的,从未这样失态过。小郡主也蹲了下来,不敢大声说话,小心翼翼道,“爹爹……” “殿下……臣护驾来迟……臣知罪啊……”鹿风臣跪在凌霄跟前,头磕在地面上,久久不肯抬起来。 “爹爹……您先别难过呢!”小郡主提醒他道,“方才我见他的手指头动了一下,应该还可以救过来的。” 女儿一直是机灵聪明的,听了她的话,鹿风臣从巨大的悲痛中清醒过来,赶忙喊人,道,“快来人……将太子殿下抬回去……快去找郎中!” 028,奔走鹿城 黑暗中,云苏突然睁开了眼睛。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掉了下来,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抖动。 她做恶梦了。 醒过来,发现窗外还是一片浓浓的黑,她缓缓坐直了身子,平复紧张的情绪,真庆幸,是个梦。 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过凌霄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又出现在梦境中。 他一张脸血肉模糊,他身上全是箭,血洞中不停往下留着红色浓稠的液体。他叫着她的名字,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她,他嘴角挂着一抹惨淡的笑意,他叫她不要走。 可是,云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梦中,她冷冷瞥了他一眼,她说,你活该,是你自作自受,不是都娶亲了么?不是要当皇帝么?你如何都是与我无关的。我不再关心你的死活。 随后,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丝毫不去管身后,躺在地上的他,在低声的啜泣。 再后来,云苏就醒了过来。 凌霄他,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安慰自己,梦境与现实都是相反的。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此夜,云苏再也睡不着觉了,她睁着眼睛,思索着,回忆着,一直到天明。 第二日,她便将独眼强找了过来,让他去鹿城打听打听,现在,鹿城是否还安好。 她还是放心不下。 龙城的春天是暖的。 此时,龙城的枝桠已经长出了绿色的小苞子,迎春花已经盛开,黄灿灿的一片。天气晴朗,蔚蓝色的天空似乎能掐出水来,白云自由自在的游荡,微风拂过脸颊,仿佛是母亲的温暖而粗糙的大手,一片大好春光。 云苏躺在摇椅里面,阖着眼睛,阳光洒在她恬静的脸上,她最喜欢这样的时光,没有人打扰她,思绪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云苏,云苏!”熟悉的,活泼的声音传到耳边,而云苏没有打算去理会他。 弘一见云苏不肯理他,他挠了挠头,这事好办。他将臂弯里的小动物放在云苏的身上。 云苏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舔她的脸,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道,“这什么啊?” 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终于舒了一口气,道,“从哪弄了只小狐狸?” “什么狐狸,这是狗。”弘一纳闷道。 “明明是狐狸!”云苏将那只小狐狸放在手中,解释道,“你瞧瞧,它的眼睛明显比狗小,瞧着挺奸诈。而且,鼻子比较尖,典型的狐狸嘛。” “是么?”弘一找了只凳子坐了下来。 云苏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把玩道,“这玩意儿看起来就挺狡猾,一点也不可爱,小心被它摆一道。” “怎么会,它还小。”弘一道,“这是我捡回来的。我跟大秋他们去打猎了,看到一只狼叼着它,怪可怜的,便救下来了。” “你是打算要把它养大?”云苏问。 弘一信誓旦旦地说,“那是自然。” “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吃的可是我的粮,”云苏瞥了那小狐狸一眼,它正在可怜巴巴地瞧着她,样子特别惹人怜爱,不过,云苏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并不理会它这一套,只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银子可不好赚的啊。养活你就挺费劲的,还要再往家养一个小东西。而且啊,它这么小根本吃不了东西。” 弘一瞪了云苏一眼,道,“它可以喝奶呀。” “什么奶?” “那个……小春不是怀小孩了?”弘一道。 “谁告诉你的?”云苏听了,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他们不是才刚成亲的?她跟小五…… “小五啊……”弘一刚说完便捂住了嘴巴,他忘记了,小五是不让他说的。一时情急,就招了。 “够快的啊。”云苏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个……云苏……你可不要告诉小春娘啊,不然我们都惨了。” “你觉得这可能吗?”云苏顿了顿道,“我可能不告诉她吗?” “……”现在绝对是雪上加霜,越描越黑了。 云苏换了个姿势,身子崴在摇椅里面,太阳把她晒得懒洋洋的。她慢吞吞地道,“你这小子,越来越不正经了。就算小春怀孕了,也不能现在就有奶给小狐狸吃。而且,你想想啊,就算有,小春可能会给小狐狸喝奶吗?她不捏死它,就万事大吉了。” 嗯,有道理。 “那怎么办?”弘一为难道,“我又不可能现在就把小狐狸送到森林里,它会被猛兽吃掉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云苏道。 “我就是要养它。”弘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云苏。 “任性没用。”云苏甩给他一句。 “算了,不用你了。我去求孟尚书。”弘一翻了个白眼,抓住小狐狸,便要走。 “孟尚书不在。”云苏在他身后说。 “你怎么知道的?”弘一问。 “大早上,指定上朝去了呗。” “唉……”弘一长叹一声,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没想到的多了。”云苏甩给他一句,随后道,“对了,给它取个什么名好?” “你说,什么?”弘一眨了眨眼睛,现在,她是同意了吗?弘一脸色立刻变了,他笑嘻嘻地说,“你说叫什么?” “就叫小豆子吧。”云苏道。 “行。” “马厩里的母马前几日才下了小马,你去找些马奶来让它喝吧,我瞧着它是饿了。” “好嘞。”弘一将小豆子交给了云苏,自己蹦蹦跳跳地便去了。 这孩子,都这样大了,还是小孩子的性格。 不过,好像,也是时候,给他选一门亲事了吧。他会同意么? 大抵是不会。 云苏低下头,抚摸着小豆子细腻的绒毛,叹了一口气。 小豆子舔了舔她的手指,似乎是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下人为凌霄擦拭好了身体,三只木盆里的水全变成了血与泥混合的浆水。 小郡主走进去,看到凌霄那张苍白的,丝毫没有血色的脸,吃了一大惊。没想到,这个太子殿下,竟然长的这样好看,浓密的剑眉直入云鬓,脸型有棱有角,墨发衬得他的脸更加白了。 此刻,凌霄是光着背的,他的身上因为战斗,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还没结痂的伤痕,可是,令小郡主感到纳闷的是,那些伤痕,在她心中,不但不丑陋,更加觉得他英勇无比,她似乎可以想象出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时的身手矫健。 尽管他身上已没有一块好地方,但是他的肌肉还是结实的,有轮廓的,健美的,没有一丝赘肉。就是是在凤城那样世代出美男子的地方,小郡主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当下她的脸红了红。 郎中还在为太子殿下处理着伤口,父亲在一边焦灼地走来走去。 小郡主望着凌霄苍白得可怕的脸,有点心慌。 这个人,会不会已经死掉了呢? 可千万不要死去,她才刚刚认识他,而且,他长得这样好看,是要与她做朋友的。 她从心底抗拒他会死亡的想法。 “郎中,”小郡主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他没事吧?” 此刻,凌霄的身上被大夫扎满了银针,黑血从针孔里流了出来,他皮肤表面的伤口也正由郎中的小童擦拭着。听了小郡主的话,郎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凌霄那张恬淡而平静的脸,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回郡主,不晓得。” “怎会不晓得?”小郡主歪了歪头,“你不是大夫么?郎中是救死扶伤的啊。所以,你会救好他的吧。” “回郡主,郎中也是人,不是万能的。且,这世上有许多疑难杂症,是郎中也解决不了的。他伤得这样严重,内伤,加上外伤,还有长期的积劳成疾,营养不良,废脑过度,睡眠不足……”说到最后,连郎中也不忍说下去了,他也算是这鹿城名号响当当的郎中了,经他手的病人,不出意外,是会医治痊愈的。 可是…… 初见太子的病体时,他的铠甲已经破烂不堪,整张脸看不清最原始的模样,身上插满了箭头,布满了可怖的伤口,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脉搏已然消失。 他心里就如明镜似的,这人半条命大抵是已经没有了。他手指偶尔抽动一下,也许是条件反射,也许,是他强烈的求生意识。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的。 他是清楚的,这个人啊,他为了保住鹿城,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就是用尽毕生绝学,也要将他这条命从死门关里拉扯出来。 听了郎中的话,小郡主的秀眉皱到一起,声音变得犀利起来,道,“你若是救不活他,就要吃我的鞭子!” “晶琳!不得无礼!”鹿风臣沉声道,“不要打扰郎中的医治。” “可是,爹爹……他若是救不活,就赶紧换人吧!不要耽误了时辰呢!”小郡主道。 “赵郎中已是鹿城最好的大夫了,若是他没有了法子……”鹿风臣低下了头,将手揣在袖子里。 “爹爹,怎可这样说?”小郡主表情凝重。 “吉人自有天相,爹爹相信,殿下他,不会轻易赴死的,他那样坚强。” “我也信的。”小郡主道。 天已经蒙蒙亮了。远处传来鸡鸣声。 小郡主已经趴在桌子上,安稳地睡着了,鹿风臣则依旧在屋子里转着圈,一夜未眠。 赵郎中终于揉了揉他疲惫的眼睛,常常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赵郎中。”看到郎中将最后一根发黑的银针收了起来,鹿风臣走过去问道。 “剩下的,便要看造化了。”赵郎中道。 “此话,此话怎讲啊?”鹿风臣问道。 “殿下伤势太过严重,草民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伤口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啊,”赵郎中甩了甩袖子,咧着嘴直摇头,“鹿将军,怕是您也瞧到那发黑的银针了吧,这殿下他,不知道带病撑了多少天。这病吧,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长时间的积累啊。您别以为殿下身上的伤,只是外伤,更严重的伤口,在里面,咱们瞧不见啊……” 鹿风臣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太子还有救吧。” 赵郎中还是摇头,道,“看造化,我会每日都来的,今日姑且这样吧。这里有一道处方,”说着,他将一张写满字的黄纸交给鹿风臣,道,“按这个方子抓药,熬成药汁,每日为殿下擦拭身子,还有这张处方,”他又交给他一张纸,道,“这药抓来,也是熬成药汁,灌到殿下口中,一日三次。” “好,好,多谢郎中。”鹿风臣道。 “不必这样,草民只是尽了本分,”赵郎中诚恳地说,“若不是殿下,鹿城便不在了,鹿城若是不在了,自然也没有了草民的家,草民定当尽全力而为之。鹿将军,您也好好歇息吧,一夜未合眼,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 赵郎中带着小童离开了知府的府内。 鹿风臣将小女儿抱到了床上睡觉,这小丫头,整天也跟个大人似的。这次能顺利找到殿下,还多亏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儿呢。 * 两日后。 独眼强火急火燎地跨进了孟府的大门,此时,云苏正与弘一逗弄着小豆子,看到独眼强,云苏站起身来,道,“如何?” “大事不好。”独眼强面色凝重,“太子殿下出事了。” “什么事?”云苏的心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殿下……殿下他……” “怎么了?你快说。”云苏预感不祥。 “前几日鹿城险些失守,是太子殿下守住了鹿城,现在……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云苏的眉竖了起来,厉声道,“什么叫做生死不明?!”遇到了这种事情,就算云苏平事处事冷静,现在也控制不住情绪了。 “那是一场一千人与一万人的对决,殿下献出了生命,才保住了鹿城啊……” 云苏有些站不稳脚跟了,她歪了歪身子,还好弘一在她旁边,扶了她一把,弘一担忧道,“你没事吧?” 云苏摇了摇头,平静下来,简练道,“快,备马!” 他深深地埋藏在她的心中,被土,被雪,被冰,不知埋了多少层,但是,一听到他不好的消息,那棵想念的小嫩芽充分地发挥了它茁壮的生命力,突破重重阻碍,破土而出,还原最初生机勃勃的模样。 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赶到她跟前。 因为对她来说,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他重要。 所以,她当前要迫不及待地冲到他跟前,她要看到他,她要触碰到他,义无反顾。若是他安然无恙,虚惊一场是最好的。若是他真的出了事情,那么无论如何,云苏都要救他一命。 事情,大抵是不会空穴来风的,她联想起几日前,做过的噩梦,发觉事情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如今,她将他是未来皇帝的事情抛在脑后。 她将他已经娶亲的事实置之不理。 这次,她要自己赶到他的身边,就像,她遇难时,他马不停蹄地将她救出来一样。 “我此次前去,不知何时归来,你们且不必跟随,若是有需要,我自会与你们联系。”云苏面色凝重道。 弘一站在下面,眼眶红红的,道,“我随你去吧,云苏,也好有个照应。” 云苏摇头,道“你好生在孟府待着,功课不许落下,我回来是会检查的。” “可是我……”弘一欲言又止。 “你听话,不然,我也不会走的安心。”云苏道。 弘一只好点了点头。 她坐上马背,拒绝了弘一的陪伴,独自一人驾马东去。 她心中充满了力量。 弘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垂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以为找了只与雪狐一样的小豆子,她就能重新开心起来。 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个让她哭过,痛过的人,她已经恢复成原来风华绝代的样子了。 可是,现在,弘一发现,他是错误的。 她从未忘记过他,只是不曾提起而已。 “喂,回去吧。”独眼强拍了拍弘一的肩膀,说道。 “你先走吧。”弘一看起来并不那么开心。 独眼强并不理会他的提醒,而是道,“你不愿意她走?” “嗯。”弘一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想跟她在一起?”独眼强又问道。 弘一的心事如同一层窗户纸一般,被独眼强轻易戳破,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 “她只是你的姐姐,仅此而已。”独眼强道。 “我知道的!”弘一提高了音量,他似乎有点发怒了。 “你恼我干什么?”独眼强揉了揉弘一的头发,宠溺道,“你这个小孩子,还是多读点书吧。” “你不要小瞧我。”弘一道。 “我没有啊,”独眼强道,“小时候,我也想成为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呢,谁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也不错,快意恩仇,为云小爷奔走效劳,有酒有肉,有兄弟。你真是不知道她对你有多好?教你功夫,让你读书,我瞧着她一半的心思都在你身上。” “真的吗。”弘一问。 “自然的,”独眼强道,“所以,像她这样善良的人,难道不该幸福吗?” 弘一沉默了。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独眼强慢悠悠地说,“他俩,多般配啊,你该祝福的。” * 029,救他性命 云苏一路上马不停蹄,到了驿站,她便换马,换的全是最快的。赶到鹿城,已经满满两日。 到了城门口,士兵拦住了她,道,“你是谁?” 士兵早已不是原来的面孔,云苏懒得跟他解释,将马一扔,运用轻功,直接冲上了城楼,往城内飞奔而去,行动矫捷如燕子。 看得守城的士兵,目瞪口呆。 云苏一脚踹开了知府家的大门,有小厮冲了进来,慌里慌张道,“云姑娘?”他们是识得她的。 “凌霄在吗?” “姑娘说的是太子殿下吗?” “正是。” “殿下如今生死未卜,在侧室,由鹿将军照料着。” 听了他的话,云苏不由分说地冲进了侧室,现在的她,冲动得很,没有半分理智可言。 尽管她平日并不搭理凌霄,但是,她一点都不希望他死。 他不能死。 绝对不可以。 当她推进门进去的时候,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定格在了床前的那幅美好的画面上。 那个穿着一套漂亮的红衣服的年轻女子正在拿着毛巾为凌霄擦拭着身体,她的脸颊有一抹微红,如同天边绽放的晚霞一般。 听到门剧烈的响了一下,年轻女子的脸上明显有一丝的不耐烦,她颦着秀眉,刚要张口,说些什么,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她不认识的人。她的脸由微薄的怒气转化为诧异。 “你是谁?”她张口便问道。门口的女子,散着一头墨发,小脸如同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般,镶嵌在脖颈上。她的五官长得也是绝美的,眼睛大而迷人,除了带着一丝疲倦之意,简直就是个天仙啊。 小郡主有点纳闷,为什么最近遇见的男子和女子,都长得这样俊秀。 云苏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床边,瞧了凌霄一眼,随后,皱紧了眉头,凝重地问道,“他如何了?” “你是谁啊?”小郡主又问了一遍,隐隐中,感觉这女子并非常人,而且,她好像认识爹爹的恩人。不然也不会就这样随意硬闯了进来。 “他还能救过来么?”云苏兀自走过去,说道,随后,将手指放在凌霄的人中,她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一点都感觉不到。 云苏有点心慌。 “你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就让人将你赶出去了!”小郡主下命令道。两个人都是倔强的,不甘服输的。 云苏感受到来自这个女子的不友善,于是,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我是云苏。你大抵是不认识的。” “你与他认识?”小郡主问道。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床上躺着的人。 云苏点了点头,“认识。”随后又说,“你现在该告诉我,他还有没有救了吧?” “你是他什么人?”小郡主问道。 云苏叹了一口气,这个小女子的问题,似乎太多了,她有些不耐烦,但是,还是回答说,“朋友。” “只是朋友?” “你想我怎么回答?”云苏反问。 小郡主这才放下心来,眉头也舒缓开来,眸子掩藏不住失望,道,“他也许不会再醒过来了。” “怎么说?” “重病,郎中的意思是,他积劳成疾,各种病一时间都在他身体中复苏。所以……醒过来的机会,应该是微乎其微。” 听了女子的话,云苏的脸色又暗沉了一些。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他昏睡了几日?” “三日。”小郡主道。 “我看着他,你去休息会儿吧,”云苏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本郡主理该让你在这里多住几日,但是,近来算是忙,可能会照顾不周,你请便吧。”小郡主客客气气地说。她故意说出‘本郡主’这三个字,意思再明显不过,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支配权归她所有。这话,也算是下了逐客令了。 “郡主?”云苏从她的话中摘出这两个字,“你是姓鹿?” “你怎的知道?”小郡主有些惊讶地瞧着她云淡风轻的脸。 “没什么。”云苏想起,某日凌霄告诉她,他曾在凤城救过一个人,那人恰好姓鹿,如今已是如雷贯耳的大将军了。 而且,此次的保卫鹿城,便是有鹿将军的功劳。 所以,这位,便是鹿将军的女儿了吧。 “你到底是谁?”小郡主警惕道。 “我告诉过你了,云苏。”云苏认认真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真的只是这样?”小郡主狐疑道。 云苏点了点头,“我暂时住在这里了,现在你去休息,这里由我来照料。” “我不。”小郡主道,现在她可是这里的老大,凭什么让她走。 “别逼我动粗。”云苏重重地看了她一眼,道,“毕竟你也是长得如花似玉。” “这意思,你还会功夫?” “有两下子,对付你够了。” “你够嚣张的!”小郡主指着云苏的鼻子说道,“我倒要让你尝尝我鞭子的厉害了!” “且慢。”云苏道,“这里还有病人,你若是为了他好,最好是不要在此处打斗,我瞧着你也累了,让你休息,也是为了你好。若你想打,改天,约个地方,我陪你打个够。”云苏道。她很少对人这样谆谆教诲,只是对于这个骄纵惯了的丫头,不得已才使用这种办法。 小郡主转动着脑筋,思考了一下,觉得可行,何况,她每日盯着凌霄,确实也是累了。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道,“好,我就依你。” 云苏笑着点了点头,她目送着小郡主走了出去。 待小郡主出去后,云苏缓缓坐在了床边,抚摸着凌霄乌黑的发丝,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怎的让自己受如此大的委屈啊。 他都不想想她么? 就这么去了? 云苏抹掉眼泪,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掀开凌霄身上的被子,解开他的中衣,当她的眼睛落在他裸露的上身的一瞬间,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 天啊! 他身上这些斑斑驳驳的,都是什么啊?! 居然没有一处好地方,满满的,全是疤痕,结痂的和没结痂的,流脓的和露出血肉的,让人瞧着就胆战心惊。 云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平复了一下波涛汹涌的心情。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似乎能够想象到一群士兵虎视眈眈地围着他,将兵器划破他的皮肤惨烈的场景。 他很疼吧! 他一定特别特别疼。 她怪自己的任性,她从不肯原谅他,她从未给过他好脸,每当他悲伤的眸子望着她的时候,她一定会用冷漠的话语来伤害他,刺激他。 她不该的。 她恨他,是因为爱啊。 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出事,她希望他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那样,她才可以理直气壮的恨他。 而现在,她知道,他过得并不好。 她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狠下心来,与她分开的。她也不知道,他与她一样,在无数个晚上,想她想的,夜不能寐。她更不知道,他每日忧国忧民,在皇宫中尔虞我诈,在外保卫国土,有多么疲惫。 这些的这些,云苏都不知道。 现在,她看到他那张恬静的,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她心里,那种疼,是无法言说的。 云苏忍耐着内心强大的震撼与触动,将他的中衣脱了下来,随后,缓缓地将他扶了起来,她脱下鞋,坐在床上,开始运气,手心越来越热,她将手掌贴在凌霄的背上。 运功疗伤应该好的更快些吧。 云苏心无旁骛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有热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她从未为别人运功疗伤过,只是师父曾经告诉她,运功是可以疗伤的,而且,有助于被疗伤者功力的提升。 但是,师父也说过,一般情况下,并不提倡她这样做。因为,如此,对疗伤者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若是功力不足者,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过来。 云苏只想把他救过来,他的命更重要。 云苏从上午一直为他疗到夕阳西下,她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而且,功力渐渐消失了。 觉得再也撑不下来的时候,她缓缓地,将手从凌霄的后背上抽下来,就在那一瞬间,凌霄猛地吐了一口黑血,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云苏也再也没有了力气,靠在墙上,半天没有动。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苏觉得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她从床上爬了下来,将凌霄唇角的黑血擦干净,帮他穿上了衣服,盖上了被子。 这一套动作下来,云苏的沉重的眼皮终于塌下来,她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等她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正午,她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凌,凌霄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但是,双腿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只听“噗通”一声,她便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云苏才真正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是在鹿城,知府的府内,昨日为凌霄运功疗伤。 她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凌霄的房中走去。 昨天运功了许久,现在他应该好了吧! 应该的! 可能,自己一进去,他便睁开了眼睛。云苏这样想着,推开了凌霄的房门。 刚一进去,便看到了小郡主和一个男子。这个男子,看样子,便是鹿将军了。 他们都是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而小郡主则是面露凶狠,看到云苏后,她瞪大了眼睛,抓起了自己的鞭子,咬牙切齿道,“我杀了你!” 还未等鹿将军拦住,那一鞭子便甩到了云苏的身上,她的肩膀上瞬间皮开肉绽。 云苏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晶琳!你这是干什么!”鹿将军抓住了小郡主的胳膊,不许她在胡闹。 “爹爹,你松开我!”小郡主不停地挣扎,道,“我要杀了她,就是她!是她杀了太子殿下!” “什……什么……”云苏捂住肩膀上的伤口,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 小郡主见她走了过来,搡了她一下,破口大骂,“你给我滚……不许你再看他……我不该相信你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怎么了?”云苏虚弱地说。 “你昨天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小郡主道,“你居然还敢问?看我不杀了你!”说着,她又举起了鞭子。 “我只是为他运功疗伤……”云苏道,“其他一概没做。” “疗伤?”鹿将军拧着眉头,道,“殿下从昨日隔几个小时,便会吐血。赵郎中说,他身体有一种奇怪的力量,连药都吃不下去,怕是救不回来了。” “不可能的……就只是运功疗伤而已……”云苏不停地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姑娘,我虽不知道你是谁,却知你是为了殿下好。剩下的,交给郎中吧,你就不要再插手了。”鹿风臣道,“毕竟,太子是金贵之躯。” 听了他的话,云苏的喉咙干疼,她有些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却还是说,“让我再瞧他一眼吧。” 鹿风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凌霄额头已经开始发青了,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迹象。看着他那张脸,云苏很难受,随后,她对鹿风臣小声说,“对不起。”然后,挪动着脚步,一步步,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鹿风臣看着云苏的背影,有一种异样的情绪,这个女子,应该不是要害太子才对,看着太不像了。 她眼神里的悲伤,他看的出来。 云苏出了门后,整颗心都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她必须要救凌霄。 现在,也许只有一个人能救他。 高手师父。 她现在必须要找到高手师父,可是,这个老头儿,如今云游四海,她到哪里去找他啊。 云苏暗暗思忖着。 对了!那老头最喜欢云朵面包铺的点心了,他一日不吃,便浑身难受,所以,通知各个店铺一下,见到他,一定拦住不许走,不过几日,便可以抓住他的。 云苏说干就干,当日,拖着疲倦的身体,骑上马,通知了鹿城的面包铺,并命令他们将消息传到西秦国各个铺子里。 店铺里的伙计认不大清云苏,迷迷糊糊地问,“你是……” “小五老板,你可识得?”云苏道。 “识得,识得。” “我是他的老板。”云苏道。 这官可大的了不得的,他们只知道,小五老板身后还有人的,只是那人从未露面。所以,云苏这身份对他们来说是神秘的。 小伙计晓得是大老板来了,立即将掌柜叫了过来。 掌柜的见了云苏后,听她吩咐完,立即派了人,到各个铺子里传播消息。 云苏面容严肃地命令他,道,“必须要快,只有两天,两天之内,西秦国所有的铺子,都必须给我找到这个老头儿。”云苏道。 “是……”掌柜诚惶诚恐道。 * 好消息来的很快。 与云苏描述相符的老头就出现在了鹿城。 云苏得知后,马上飞奔而去。 她赶到的时候,那个已经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在与那掌柜争辩。 “喂,我都付银子,你干嘛不让我走?这是何种道理?”老人摊开双手,一脸无辜道。 掌柜好声好气地说,“老人家你且等等,有人要见你的。不如,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这里的糕点、面包随便你选着吃,可好?”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见我,让他自己来?诶?你们是不是看着我一大把岁数了,偏偏想占我便宜?” “不是,不是,老人家,您多虑了。真是有人有急事要找你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拦着你不是?” “哼,从未见过你这种掌柜!我可告诉你,你别逼着我这个老头动手,你瞧见我这根手指头了?”老人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掌柜的胸膛,道,“我就这么轻轻一戳啊,你这小命就没了,你可想好喽!” “老人家,您再等片刻,片刻就好……”掌柜赔着好话。 “不等不等,给面包也不等的!”老人摆了摆手道。 “师父!”远远的,云苏便叫了这么一声,刚喊完,她的眼眶便有些干涩,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有多久未见过师父了。 好几年了! 他当真是不想念自己,连一次都没来瞧过她。 还以为,今生是不复相见,他的恩情,她也无以回报了,没想到,如今一见,感慨良多。 老人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还是那样的熟悉,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云苏一番,清了清嗓子,道,“姑娘,你是认错人了吧。” 唉!从哪里来的小野丫头,声音竟跟他的徒弟挺像的。 云苏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在老人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热泪盈眶道,“师父!弟子云苏拜见师父!” “你是……小云儿?”高手师父颤抖着手,拍了拍云苏的脑袋,“可是……怎的是个女儿身?” “师父,我本来就是女儿身,只是未曾告诉师父您……”云苏抹掉眼泪,回答道。 030,搬来救兵 “来来来,快快起来。”高手师父将云苏扶了起来,哼了一声,道,“你居然骗了师父这么多年,该罚你扎一天马步!不,一天不够!三天!必须三天!” “几天都好。”云苏破涕而笑,道,“师父,您还是这般硬朗。” “那是自然的。师父一天天云游四海,这不,刚从南楚国一路北上,到了鹿城,便被这掌柜的死活给拦住了。说是有人要见我这老头子。” “师父,正是徒儿找你。”云苏道。 “你干嘛找我?”高手师父狐疑道,“我察觉着,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自然是好事。”云苏道。 “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以后啊,您无论去哪里吃面包,都免费的,不收钱,随便吃。” 高手师父笑颜逐开,道,“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云苏道,“不过,师父您可得帮我个大忙,生死攸关。” “既然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老头儿自然是帮不了的,那个,师父还有急事……”他是极怕麻烦的,所以,碰见难缠的事情,能躲则躲。 云苏一把拽住了高手师父的袖子,道,“师父,有个人,命快没了,您必须救救他……” “诶呀,徒儿啊,这种事情,需要去找郎中嘛,师父只是一介武夫,救死扶伤的事儿,做不来呀!” “师父,那人你认识!”云苏补充了一句。 “认识?认识也不行啊!”高手师父的胳膊轻易挣脱了云苏的束缚。 他刚要匆匆逃走,便听到云苏在他身后说了一句,“那人,是你的师弟!” 听了她的话,高手师父停了下来,扭过头时,面色已经凝重而低沉,他道,“谁?” “凌霄。”云苏道。 * 知府府内。 “喂,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让你走?你竟是听不懂?”小郡主见到云苏又出现了,厌恶道,“怎么,这次还带了个小老头?” “谁家没有教养的闺女?”高手师父皱了皱眉头,道,“出言不逊,该打!” 听了这话,小郡主气得火冒三丈,道,“老头儿,你是不是想吃我鞭子?” “小云儿,去教训教训她,不懂得谦让老人!”高手师父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心肠狭窄,吃不得一点亏,而且,他一把年纪了,也未学习别的老人家的大度,就算是嘴皮子上的亏,也吃不得。 “是!”云苏道。她的话音刚落,脚尖轻轻一抬,人便出现在了小郡主的跟前,从她的腰间抽出了皮鞭,下一个瞬间,用那皮鞭轻轻地抽了一下她的屁股。道,“下次还敢如此无礼?” 小郡主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挨了打,她张手便要去抢云苏手上的鞭子,可是,无论怎样抢,都抢不过来,她气急,伸腿踢云苏下盘。 云苏冷笑一声,果然好腿脚,是练过两天功夫的。随后,轻而易举地闪过了她的偷袭,她的腿在空中划了个灵巧的弧度,踢向小郡主的小腿肚。她笑眯眯地看着小郡主道,“你可服气?” “服你个头!”小郡主怒火中烧,跟云苏扭打了起来,招招下得都是狠手,若云苏是个不会功夫的,早就被她杀了好几遍了。 只不过,对于云苏来说,她这些全是三脚猫的功夫,云苏不屑与她打斗,只是闪躲着,与她玩耍,这样一来,小郡主便更愤怒了。 “闹够了没有?”一声厉喝传到耳边。 小郡主虽不服气,却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恨恨地站在鹿风臣的身后,怒视着云苏和小老头。 “姑娘,”鹿风臣盯着云苏,明显没好气,语气沉重道,“你怎的又来了?” “试问,这知府家是你的吗?”云苏轻轻地问道。 “姑娘若是这样说,我便要将你赶出去了。来人啊!” “且慢,”一旁的高手师父眯了眯眼睛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手里带着几个兵,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高手师父走过的路,比别人过的桥还要多,从这毛头小子的气势来看,他无异是个领兵打仗的。 “你……”鹿风臣气结,对方确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他哪里好意思发脾气,只得忍耐了下来,放缓语气道,“不知老人家到此处来,有何贵干?” “倒是个会说话的人,”高手师父哼唧了一声,并不理会他,而是对旁边的云苏道,“小云儿,我师弟呢,快带我过去瞧瞧罢。” “是。”云苏点了点头,将高手师父带了去。 留下鹿风臣站在那里,他略作思索,晓得了两人此次前来的目的。 “爹爹,你瞧她嚣张的!”小郡主噘着的嘴可以挂上两个油瓶。 “闭嘴!”鹿风臣呵斥道,“一定是你言语不够礼貌,不用狡辩了。”话说完,他便也往屋内走去。 只留下小郡主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 高手师父坐在凌霄床边的凳子上,掰了掰他的眼皮,又号了号脉,面色凝重起来。 他是跟着白眉道人学过些医术知识的,那些医术全是些古老的典籍,许多医术已经消失,他身子骨硬朗,也从未跟人实施过,今天也算是派的上用场。 “师父,怎样?”一旁的云苏问道。 “情况不太妙,”高手师父放下了凌霄冰凉的手,道,“受的伤太重了,你瞧瞧着身上的口子,哪还有点好地儿?由外伤引发的内伤,传遍了五脏六腑,他之前身上还有些咳疾、伤风这样的疾病,这次,可是难救了啊……” “师父,你一定要救他啊。”云苏迫切道。 “这个是自然,只是……”高手师父停顿了一下,道,“他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为他运功疗伤,可是,他非但没好,还吐血不止。”云苏道。 “这就能解释通了,”高手师父点了点头,道,“你太过心急了,一股脑地将元气全都输送到他身上,他一个虚弱的病人,哪里能一下子承受这么多呢?” “那……” “无妨的,”高手师父摆了摆手,道,“你输送的元气,对他是有好处的,有助于他内力的恢复。还有,我刚刚看了郎中开的方子,药量太小,加大药量,放到澡盆子里,煮成热水,等我为他运功后,便进去泡上两个时辰。” “是。”云苏道。 话说完后,高手师父便将手贴在凌霄的后背,为他运起功来,高手师父闭上了眼睛道,“除了小云儿,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许留在房内。” 小郡主上前一步,刚要说什么被鹿风臣拦住,推推搡搡地拽出了房门。 云苏坐在一旁,打算为高手师父打下手。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高手师父的额头上满满渗出了汗水,反观凌霄,他的鼻尖上居然也渗出了细密的水珠。 云苏瞧到从高手师父的手心里冒出来的热气袅袅升起,他的手已经不再年轻,皮子松了,青筋如同蚯蚓一般,一直延伸到胳膊上。 云苏此刻,对师父是心存感激的。 师父已经教了她一身的本领,此刻,还要帮她救人。 渐渐,已经到了晌午。 春日的中午,是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房间内。 云苏站起身,望向窗外,阳光铺在她的脸上,如同金粉一般。 高手师父终于收回了双手,随后,让凌霄躺了下来。 “怎样了?”云苏问道。 高手师父点了点头,道,“算是稍微有了些希望。” 云苏终于将心头的那块大石头放了下来,她刚准备要舒一口气,便听到高手师父道,“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因为伤势严重,他极有可能只捡回来一条命。” “师父,您的意思是……”云苏的眉头重新颦起来。 “他身上的功夫,可能会消失。” 这个消息像一声闷雷,砸向了云苏的天灵盖。“师父……”云苏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高手师父摇头,道,“他也算是我的师弟,若是真有更好的办法,我怎会不用?” “小云儿,”高手师父道,“你喜欢我这个师弟吧?” 云苏抿了抿嘴唇,随后点了点头,道,“嗯。” “他可不是个一般人啊,”高手师父道,“我这个师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总有他的独到之处。虽然,我比他年长许多岁,有些问题,想的,是没他全面的。当时,我还不清楚师父为何收他为弟子,只以为是师父从哪里带回来的野孩子。大师兄也常欺负他,他便一直忍耐着,有次,师兄说是要与他比武,实则是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欺负他,我那个师兄戾气太重,把这孩子打得满脸是血,他却连叫都未叫出一声来。最后,是我见了,才制止了师兄。不然,他这条小命,很容易便折在我师兄的手里。”高手师父眯着眼睛,回忆着那些往事。 “那,后来呢?”云苏问。 “后来,师兄死的莫名其妙。” “师父,您的意思是……” 高手师父摇了摇头,“我并不晓得是否是师弟所杀,反正,我那大师兄也是作恶多端,他留在这世上,还不如就这么去了……” 云苏沉默了一会儿,道,“可他,是不肯与我在一起的。” “你怎的知道?”高手师父唇角抿着一丝笑意,道,“小云儿,你是否相信师父的眼光?” “信的。”云苏道。 “你亦不是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师父看得出你的灵气,你跟我的师弟很是相配,不过,你俩若是真成亲了,你是该叫我师父好,还是师兄的好……”高手师父认真思索着。 “师父!”云苏羞得脸红,“你又为老不尊了。” “哈哈。”高手师父大笑两声,道,“快去准备洗澡水吧。” 云苏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 半个月过去了。 高手师父每日为凌霄运功疗伤,再让他泡上两个小时的药澡。 凌霄的脸色看起来好些了,也有了些微弱的呼吸,这条命也算是从鬼门关拉出来了,只不过,他从未醒来过。 小郡主也一天天往房间跑,帮凌霄喂喂药,擦擦脸什么的,勤快的很。 有一日,云苏坐在凳子上,正打着瞌睡,小郡主在帮凌霄擦拭着脸,小郡主突然来了一句,道,“你只是他的普通朋友?” 云苏睁开了眼睛,并没有望向小郡主,而是,喉咙里发出浅浅的“嗯”声。 “你骗我!”小郡主站起身来,对云苏道。 “我没骗你,我现在与他确实只是朋友。” “你的意思是,之前不是?” “嗯。”云苏并未打算否认。 “难怪,你瞧他的眼神,不像只是朋友,那么简单。” “你不也是?”云苏反问。 小郡主的脸红了红,道,“对,我就是喜欢他。” “你未曾与他交流过,怎知道喜欢他的,只是看脸?” “反正我就是喜欢了。”小郡主道,“你不许喜欢他!” “我喜不喜欢,都藏在心里,你如何控制?” “你……”小郡主指着云苏,气得无话可说。 “果然是一副被骄纵坏了的样子,”云苏道,“他是太子,你可知道?” “自然的!”小郡主道。“就算是皇帝,我也喜欢。” “他已经有妻子了。” “那我也要!” “他并不能每日都陪你,他现在是太子,将来是皇帝,他是属于天下苍生的,他不是个普通人,他的身心,就只有一块分给你,这样你也愿意?”云苏问。 “我……”小郡主咬了咬嘴唇,随后哼了一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他的吧。” “不,”云苏摇了摇头,道,“是他不要我的。” “呵呵,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是啊。”云苏微微一笑,“不过都过去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如此费心地救他?” “这个……是的心做的决定,我无法反抗。”云苏道。 小郡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反正是我救了他,等他醒过来,我就让爹爹去求见皇上,我要嫁给他。” “可以。”云苏道。 “你这是什么反应?”小郡主恼火。 “你需要我有怎样的反应?”云苏道,“祝福吗?还是……” “算了,与你这种人真是无话可说!”小郡主将毛巾放到盆子里,端着盆子,便走出了房间。 云苏瞧着她曼妙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像凌霄这样的男子,还真是太多女子中意啊。 床上依旧昏迷的他,还不曾知道,在睡梦中,已经有一个姑娘对他芳心暗许了。 * “师父,为何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未醒?”云苏问道。 高手师父刚为凌霄运完功,将手收了回来,懒洋洋道,“这么着急作甚?” “可是……” “我推算着日子,是快醒了。”高手师父道,“你没事便多陪陪他吧。多讲讲话也是好的。” “是。”云苏道。 “记得为他洗澡,”高手师父嘱咐了一句。 “哦。师父,你干嘛去?”云苏问。 “我休息会儿了,你这个丫头也不懂得心疼师父!”高手师父哼唧了一声,“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师父吃不好也睡不好的,你这丫头的心,偏偏还不在师父身上!” 云苏立刻赔笑脸,道,“好啦,师父,您快去休息吧,点心已经为您放在桌子上了。” 听到点心,高手师父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这才关了门,走了出去。 房间只剩下云苏和凌霄。 云苏将手轻轻放在凌霄温暖的额头上,他的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泽,如同睡过去了一般,异常的安稳。 “凌霄……”云苏轻声唤道,“你怎么还不醒呢,你知道你都已经睡了多少天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你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一天,你若病了,我也像你照顾我这般体贴的照顾你。我是不称职的。”云苏道。 “我没办法从鬼门关把你拉出来,若不是师父,此次,怕是与你阴阳两隔了。”云苏把手缓缓放在他的手背上,握住了他的手,随后,轻轻地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的脸颊与他的手,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她已经许久未曾离他这样近了。 她也许久未曾与他好好的,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 “离开你以后,我过得不好。”云苏道,“我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我就盯着那树上的某一片叶子,半天都不肯移动,直到脖子酸痛。” “但是,在别人跟前,我总是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无所谓的样子。谁都看不到我究竟在想什么。只有黑暗能听得见我的心声。你知道吗?” “我是害怕夜晚的,每次夜幕降临,我的思绪便天马行空,对你的思念,犹如雨后的杂草一般,迅疾地从胸口中蔓延出来,它们榨干了我身上所有的养分,于是啊,我的血液,我的肉体,甚至我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对你的不舍得。” “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呢?”云苏笑了笑,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的,如蝶翼般的吻落在他的肌肤上。 “你长得真好看……”云苏没忍住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你若是丑一点,脾气再坏一点,我可能就不那么喜欢你了。” “凌霄,我的心眼太小,我不肯原谅你,是因为,我心中总有那么个槛,我不能允许我深深爱着的人,娶了另外一个女人。我知道的,你一定有隐情,你不是那种人,我懂你的。可是,我也不知为何,就是不能原谅你。每当我想起,有别的女子在你的床榻上为你暖被,我心中便一阵阵的疼痛,极为难熬的。对不起……对于感情,我没法大度……” 032,一道疤痕 “那么……”床上昏睡的人,启动他干涩的嘴唇,嘶哑着嗓子含糊不清地说,“你现在肯原谅我了么?” “你……”云苏听到他说出了话,这么久了,他终于醒了过来,她怔住了,再也张不开口。 凌霄缓缓睁开了眼皮,整个世界由浑浊变得明亮起来。他可以看到云苏那张清秀,梨花带雨的脸,他笑了。 他伸出依旧没有力气的手,放在她的脸上,为她擦掉了泪水,道,“不许哭,不美了。” 云苏使劲点了点头,道,“好,我不哭。”她扑在他身上,道,“凌霄,我想你。” “我也是,”凌霄道,“这些天,我零零碎碎地做了好多梦,我梦见总是有人在拽着我,我想挣脱,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我还梦到了你……我梦到你冷冷地盯着我……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说着说着,他没有了声音。 云苏望向他,他又重新合上了眼睛。 是因为身子虚弱,又重新昏睡了过去。云苏为他掖好了被角,正在这时,小郡主闯了进来,对云苏道,“他是不是醒了?” 云苏望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嗯,现在又睡过去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郡主竖着两根眉。 “还没来得及。” “你……” “别吵,”云苏道,“有话出去说。”说着,将她拉了出去。 “你干嘛扯我!”小郡主不开心。 云苏关上了门。 她们二人站在院子中央,云苏冷冷地盯着小郡主,道,“你无聊吗?” “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郡主横了她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房间门口派了人,专门偷听里面的动静,他快醒了,你若是喜欢他,便去告诉他,搞这些小动作,真不像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我……”小郡主咬牙切齿道,“你叫云苏是吧?你给我等着,我终究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云苏冷笑一声,道,“若是没查清一个人的身份前,不要妄下结论。” “呵呵,难不成你还能是公主女王?”小郡主冷嘲热讽道。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父母给的,我所拥有的,全是凭自己努力得来的,我就问问你,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云苏道,“本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怎的比较人身份贵贱。”说完,云苏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后来,凌霄昏过去的时间越来越短,他已经能持续半天都睁着眼睛了。不过依旧不能下床,这是高手师父严令禁止的,他严肃地缕着胡须道,不许下床!不然小命丢了,我可不管再救了。 凌霄自然听从师兄的话。 “云儿,”彼时云苏正在喂他粥喝,他叫她,声音沙哑着,但是,就是奇怪的好听。 “嗯?”云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怎的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的身子骨还是软绵绵的。”凌霄纳闷地问道,“按说我有武功傍身,不至于这样没力气。” “哦,”云苏笑眯眯道,“你这不是才刚醒过来嘛,你伤得太重了,或许,假以时日,便恢复过来了吧。” “是吗……”凌霄喃喃道。若有所思。 “对啊,”云苏依旧是轻松的表情,道,“快,喝粥,不然可不会尽快好起来。” “有你在一旁照料着,就算是病着,也觉得好幸福。”凌霄毫无掩饰他对她的情感,道。 “你守卫鹿城为何不告诉我?”云苏道。 “太紧急了,”凌霄垂下眼眸,道,“那场突袭,我不知道上官毅会带一万人去。根本来不及派兵。” “难为你了,”云苏道,“独自守护着鹿城,你本可以离开的。” “你难道不懂我吗?那种时刻,我怎会弃城而去?”凌霄叹了口气,道。 “我晓得,这座城,真该改名为霄城。它身上沾着的,都是你的血泪。” “我不在乎的,”凌霄道,“我的身体血肉是属于国家的,但是,我的这颗心,原封不动的,就在你那里,从未拿走过。” “哼,”云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要你的心有什么用,摸也摸不着,打也打不着的,你净会捡好听的说。” “今后不会了,”凌霄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哦,对了,这次战役,还剩下来多少士兵?” 云苏面色凝重地望了他一眼,吐出来四个字,“寥寥无几。几乎都是伤得极其严重的。” 凌霄的心沉了下来,道,“我应该知道的。” “一切都过去了……”云苏道。 “还没有,”凌霄重新振作起来,道,“上官毅未死,东阳国为灭,就还未结束。”他便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仇要报,东阳国国土也要。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之时,小郡主推门走了进来,蹦蹦跳跳地站在凌霄床前,道,“你睡醒了呀?你瞧,我给你带乌鸡汤来了,我亲自煮的呢!手上还烫了个泡!都疼死我了!”小郡主端着瓷盆,噘着嘴,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凌霄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道,“放在桌子上吧。”鹿风臣与他的女儿的性格完全不同,他的女儿…… 凌霄想想如何形容…… 如同一匹从未戴过缰绳的小野马一般,完全不知世界凶恶,横冲直撞,说话全然不考虑他人感受,以自己为世界中央。 某次,亦是这样场景,他靠在枕头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云苏。 他握着云苏的小手,刚要亲上去,小郡主便不识抬举地冲了进来,道,“云苏,你出去!我不许你再进这个房间!” 云苏皱着眉头,但是,知道小郡主年岁还小,不想与她计较,便未理会她。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小郡主火冒三丈。她是个极易动怒的女子。 云苏并不想在凌霄跟前,与另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于是,站起身,打算走开。 凌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轻启嘴唇,道,“不许走,坐下。”他声调温柔,话语却是霸道的。 随后,眼睛望向小郡主,瞬间冷了下来,如同寒冬腊月的冰块一般,他沉声道,“你出去。”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对下人的命令。 “我……”小郡主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他对这样对她,于是,她极为委屈,提高了音量,道,“你知不知道,是我救了你的一条命?” 凌霄笑了,这么小,就开始讲条件了,道,“你救了我,如何?” “你应该娶了我才对!人家救了你,便该以身相许的。” “我偏不娶你。”凌霄平静道。 “你……你不娶我就不行……我去找皇上赐婚……” “随你。”凌霄依旧冷漠道。 “你为何不喜欢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知不知我这些日子为了你,吃不好,睡不着的,天天盼着你能醒过来?” “多谢了。”凌霄客气道谢。 “你……你这个坏蛋!”小郡主指着凌霄,“等你好起来,我要好好收拾你一番!” “晶琳!不得无礼!”鹿风臣走来进来,便听到女儿这大逆不道的一句话,他走到凌霄的床边跪了下来,道,“望太子恕小女无知之罪。” “无妨。”凌霄道,“我困了。” “是!”鹿风臣自然知道殿下的意思,于是,拽着女儿,走出了房间,准备好好教训她一顿。 “那你好好歇息。”云苏站起来。 凌霄握着她的手未曾放开过,他阖上了眼睛,懒洋洋道,“你留下来陪我。” 所以,每次鹿晶琳小郡主进入房间,凌霄的头都会嗡嗡的一阵发疼。 但是,此次小郡主似乎并为打算与云苏过不去,也不打算与凌霄斗嘴,而是说,“我喂你喝吧。” “我刚吃过了。”凌霄道。 “再喝点嘛,”小郡主将瓷盆放在桌子上,盛了一碗,坐在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凌霄的嘴边,道,“快吃嘛。” 凌霄并未张开嘴,而是闪躲了一下,道,“我说了,我吃过了。” “我专门为你煮的,就算吃一口也好,就一口。”小郡主满眼期盼地望着凌霄,今天,她是有刻意打扮过得,她脸蛋上涂着粉红色的胭脂,嘴唇红润如同樱桃,怎么瞧,也是一娇滴滴的身份尊贵的大家闺秀。 凌霄依旧摇头,云苏就在旁边,他此刻,是想与她好好在一起的,他不想她有一丁点的误会,就算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小郡主的眼泪,突然吧嗒吧嗒掉了下来,道,“你就这么冷漠吗?可是,你对她不是这样的!” “是啊,”凌霄道,“我喜欢她。” 一旁的云苏心里仿佛涌入了一股暖流,她余光望了他一眼,他也在望着她,含情脉脉。 小郡主愣了一下,未从他直爽的告白中恢复过来,半天,缓过神来,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凌霄眨了眨眼睛,道,“我说,我喜欢她,我是要娶她为妻的。” 小郡主瞬间觉得自己的血液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脑子,她热血沸腾,急需出口需要发泄,她冷冷地瞧着凌霄,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知道为何,你身上会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么?” 听了她的话,云苏立刻站起身来,他们都不敢告诉凌霄这个事实,可不能让这丫头说漏了。她伸手便要捂住小郡主的嘴。 小郡主躲开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别碰我!” “不知道吧?”小郡主哼了一声,继续道,“虽然救回了你这条命,但是,老头儿的功力不够,无法将你的功夫也一并找回来。所以,你武功尽失,也就是说,你现在是个废人!” 你是个废人! 废人! 云苏的眉颦的,揉都揉不开,她伸出手,“啪”的一声,狠狠地扇在小郡主的脸上,冷冷道,“你给我滚出去!” 小郡主挨了云苏一巴掌,气急,道,“好啊,仗着你的功夫高,偏偏来打我?我今天就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着,她从腰间抽出了皮鞭,在空中甩了两下,猛地甩向云苏。 云苏灵活地躲开她威力极大的鞭子,道,“要打出去打!” “我偏不!”小郡主道,“我偏要让他瞧瞧,究竟谁厉害!”说着,小郡主一鞭子打响桌子对面的云苏,云苏没有打着,将桌子上还发烫的乌鸡汤的瓷盆击了个粉碎,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乌鸡汤的汁液顺着桌子流了下去,桌子上布满了碎裂的瓷片。 “住手!”云苏握住她的皮鞭,道,“你若这样剽悍,他更是不会喜欢你的!” 小郡主的脚踹向云苏的小腿,云苏灵活躲开。 小郡主下一个动作,便踢向云苏的腋窝,云苏躲了一下,松开了小郡主的鞭子。“就算不喜欢,我也要嫁给他!” “你这样,是不会善始善终的。”云苏依旧对她谆谆教诲。 只听到屋里全是皮鞭敲击到地面上,桌子上,凳子上的声音,上面茶具,花瓶,全都摔了个一片狼藉。 小郡主追着云苏满屋子的跑,她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结束这场战斗。 “我看你还躲!”小郡主一鞭子甩向躲到窗前的云苏。 “你爹爹不会放过你的!”云苏道。 “哼,从小,他就没少打我!”小郡主恶狠狠道,随后,又是一鞭子。 凌霄是想坐起来的,他挪动着软绵绵的身子,脑子里心心念念的,全部都是,功夫已经消失,现在,他是个废人。 那么,今后的他,要如何保护他所在乎的人。 他这个岁数再重新练习功夫,怕是已经晚了。 所以,该怎么办? 凌霄自认为,就算他足够理性,这个惊人的消息依旧需要他花费一段时间,用来接受。 他攥了攥拳头,他真的发现,自己已经用不上力气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没有了功夫,以后,他甚至需要云苏的保护。 他如此要强的一个人,怎么接受的了。 正在他思索之时,突然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屋里一切响声戛然而止。 他重新回到了现实。 他看到了跟前,小郡主瞪大的,不知所措的眼睛,颤抖的手,和失去控制,正在下落的鞭子。 一旁的云苏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久久未回过神来。 凌霄缓缓的,伸出了手,触摸自己的脸颊,再次看手的时候,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脸,已经被小郡主的皮鞭打得皮开肉绽了。 但是,他现在并不想马上处置她,他只是咽了口唾沫,极其冷静地说了句,“你们都出去。” 他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脸颊上的一片血红,如同冬日盛放的腊梅一般,蔓延成满满的一脸,最后,濡湿了枕头。 祸,总是不单行的。 这次,他终于晓得了。 * 一个月后。 凌霄站在后花园的小亭子外,看着树上的桃花开的烂漫。他的手背在身后,眼神迷离。 蜂们忙着采花粉,转来转去,一副不肯停下来的样子。 一切,终于恢复了平静。 这一个月来,他过得还算是不错,一切政事与他毫无关系,他只用照顾好身体就好。 龙城,他老态龙钟的父皇派来了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驻扎在鹿城,将鹿城防卫的如同铁桶一般。 父皇还传来感人肺腑的圣旨:朕自知霄儿誓死守卫鹿城,感激涕零,知霄儿因此重伤卧榻在鹿城,朕之心痛,难以自持。盼霄儿早日归龙城,朕自有重赏。而,鹿城,朕派去五万大军驻扎,若东阳国再敢来犯,直攻其都。 得知消息的凌霄,只是淡淡地接下了圣旨,下跪,道,谢主隆恩。 父皇在圣旨中用的是,霄儿,而不是太子。这令他微微感动。 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终于让他的父皇对他有一丝的怜悯了。 简直太不容易。 他脸上的伤口虽重,却已经结下了疤痕,偶尔会痒,他是不敢照镜子的,尽管身为男儿,他也以自己的脸为傲,此次,却再不敢自夸赞玉树临风了,他亦会失落,只是,无论再怎样难熬,这疤痕也是不会就此抹去的。 自从小郡主失手后,她因此而愧疚,再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云苏脚步轻盈地从他身后,为他披上一件外套,小心翼翼道,“仔细着凉。” “嗯。”凌霄轻轻地点头,“花开的倒是不错。” “饿了吗?我让厨娘做些吃食来。”云苏道。 凌霄微微一笑,道,“不饿,只是有些嘴馋,想喝酒。” “你现在可是不能喝的,”云苏道,“身子骨才刚刚有些起色,你却不知好歹了。” “再怎样起色,却也恢复不成原来那样了。”凌霄的眉宇间有一丝失落,他轻咳了一声。 要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也会成为父皇那样,咳疾缠身,夜夜不得眠。 “无论你成了什么样子,我都照顾你的。”云苏眼睛诚恳而坚定。 “我知道,”凌霄道,“这就是你的好,你总是这样让人无法拒绝。有时候,你真该花心一下,或者,稍微不在意我一下。毕竟,我的脸,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张了。” 033,全家聚餐 “会好起来的,”云苏立刻道,听他这么说,她心中如同刀绞般,他的脸,有一半是她原因造成的。若不是她与那小郡主在房间里决斗,决然不会让情况再雪上加霜的,“我去找一找,是否有去疤痕的药,一定会……” “不必费力了,”还未等她说完,凌霄便打断了她,道,“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呢?我现在只是废人而已……” “你别这样自暴自弃,”云苏道,“千万不要……”她握住了他的手臂。 “我不可能让你一直保护着我的,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凌霄道,“况且,这些日子的繁忙,已经让我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我真不知哪日会倒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 “别瞎说,”她声音微颤,从他的背后,紧紧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不管如何,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而且……难道你忘了吗?你还有许多事情未做……还有许多人未收拾……还有东阳国的国土……如果你愿意,我都陪你一起做……” 听了她的话,凌霄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转过身来,抱住云苏瘦弱的身体,这些日子,为了让他舒心一些,她也是费尽了心思。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晓得了。” “不管如何,不要抛下我。”云苏紧紧抱着他,此刻的他,是真实的,可触碰的。她可以嗅到他衣服上淡淡清香的味道。 如果他愿意,她想与他一起,去某座风景优美的山上隐居,一辈子再也不下来了,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但是,她知道,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的。 不管一个人的身体如何被欺凌,思想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凌霄是这样的人。 他还有好多事情未做,所以,她一定会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做他最坚强的后盾。 * 他们返回龙城的那日,小郡主终于扭扭捏捏地走过去。 她站在凌霄的跟前,红着的脸如同一颗硕大的番茄,她一直低着头,从来不敢抬起了过,她真诚地道歉,说,“对不起。” 那天,她的爹爹鹿风臣狠狠地将她收拾了一顿,她跪在门口,整整跪了三天,直到饿晕了,这才算结束。 若是别的太子,早就将她处斩了。 只是凌霄从未再提起过这件事情。 他不提,不代表就没有发生过,所以,鹿风臣无法原谅女儿与他自己。 当天晚上,他跪在凌霄的门外,请求凌霄赐罪。 凌霄并未出来过,他也不肯走。 第二日,凌霄打开门,从房间走了出来,轻轻道,“鹿将军,请起吧。” “若是殿下不肯赐罪,臣不敢起。” “昨夜不是已经跪了一夜了么?”凌霄道,“想通如何教育女儿便好。且回去吧。”说完,他重新关上了屋门,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凌霄笑了一声,道,“无妨。” 小郡主这才缓缓抬起了头,道,“你说是真的吗?” “嗯。”凌霄点了点头,他怎能与小姑娘一般见识。 “我这番回龙城,不知何时能回来,”凌霄轻咳了一下,继续道,“鹿城,便交给鹿将军了。” 鹿风臣单膝下跪,铿锵有力道,“臣誓死守卫鹿城。” 凌霄点了点头,道,“云儿,我们走吧。”说着,云苏搀扶着凌霄,上了轿。 送行的人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 龙城。 凌霄此次回龙城是极为低调的,龙城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归来。凌霄暂时居住在孟府。 弘一瞧见云苏和凌霄回来后,激动的抱住了云苏,大哭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再不回来了,我再瞧不见你了。” “怎会?”云苏拍了拍他的脊背,她觉得这个少年又长高了一大截。 “凌霄哥哥,”他刚要伸手拍凌霄,表示亲热,被云苏拦住。 云苏道,“你凌霄哥哥身有重伤,还未完全康复,你这一扑,便又把他扑出了病。” 弘一只好忍住了,只得冲凌霄笑了笑,道,“凌霄哥哥被谁欺负了?我去把他打个落花流水!” “有你这份心就好。”凌霄道。他说完,云苏便搀扶着他走进了房间。 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凌霄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更是支撑不下去了。他刚走进房间,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几乎未有一刻停歇。 云苏听着心疼,为他倒了水,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眉头紧颦,“好些了吗?” 凌霄点点头,嘴唇苍白,道,“云儿,扶我去床上歇息会儿吧。” 凌霄躺在床上阖上了眼睛,云苏为他盖上了被子,走了出去。 春色大好,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云苏的心中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些日子都是这样。 云苏打算去瞧瞧小春和蓝英。 两个妯娌此刻正在商量着做什么料子的衣服好,什么颜色使人瞧起来更落落大方。 瞧见云苏走了进去,她们二人很是贴心地站起身来,亲切道,“云苏,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正考虑着买什么布料呢,你要不要?到时,咱三人一人做上一套。” “不必了,”云苏坐下来,道。小春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了,她不时抚摸着肚皮,一脸的慈爱,与小时候那般刁钻,截然相反。 果然,时间是解决一切,也是改变一个人的良药。 “孩子取好名字了吗?”云苏道。 小春的脸颊微红,道,“还没有,小五说不着急的。还不知是男娃还是女娃。他爹爹希望是个男娃,以后金榜题名考状元,我倒觉得,男娃女娃都不要紧,我一样喜欢的。” 云苏点头,道,“好啊,家中是又一桩喜事了,你最近是丰腴了些。” “是啊,我近来胃口极好,这酸的,辣的,我都是极想吃的。小五也常给我带许多回来。”小春说话时候,幸福得溢于言表。 她现在受到爱情的滋润,又有了两人的结晶,父母双全,家境富足,有身份与地位,生活平静而无波澜,自然是极好的。 “你娘亲晓得了吗?”云苏问。 “晓得了,她是仔细的很,已经开始做小孩肚兜了。”小春道。 “蓝英可要抓紧了。”云苏笑眯眯道。 蓝英红了红脸,她一直是比较腼腆的,就算是嫁人后,还是一样的话不多。“大秋他,不急。” “那你急吗?”小春坏笑着问她。 “我也不急……”蓝英道,“大秋他整天忙着,我也图个清静。有了娃娃以后,整天得围着他转,想想都累。” “是,你是喜欢清静的。”云苏道。 “云苏,你呢?”小春歪了歪头,“凌……不,太子……他如今就在孟府,你们是打算如何?” “没什么打算呢,”云苏道,“他身体不好,需要养着。” “我不是说这个,”小春道,“他不是已经娶妻了么?你……” “再说吧,”提起这件事情,云苏的眼神有一丝迷茫,“其实,我也不清楚我究竟该做些什么。” 蓝英戳了小春一下,是要她不要再说下去。 小春晓得了蓝英的意思,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下厨。”云苏道,说完,站起了身,道,“我先回去,你们先聊着。” 说完,走了出去。 * 当天晚。 孟府是极其热闹的。 孟尚书的仕途顺畅,小五与大秋的事业蒸蒸日上。小春和蓝英面若春风。 云苏此次回来,自然要与他们坐在一起畅聊一番,她派人买了许多菜,亲自掌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 傍晚的时候,凌霄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披上外套,觉得身体好了些,刚出了房门,便闻到从远处传来的饭菜香气,正巧肚子也饿了,便顺着香气徐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云苏正在里面忙来忙去,烟雾缭绕,她挽着袖子,手中拿着勺子,翻炒着锅里的菜,身手与她杀人时一样的矫健俏丽。 她现在,就是个俏生生的小厨娘。 凌霄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她,心思开始游历。 直到云苏看到了他,她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道,“你怎的站在那里?快过来帮忙。”说得很自然,就像一个妻子嗔丈夫的话。 凌霄微笑着走进去,道,“好香。” “那是自然的,”云苏道,“虽然我从未烧过菜,但我确实是高手。” “我晓得,你什么都很厉害。”凌霄道。 “快,把土豆洗一洗。”云苏道。 “哦。”凌霄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未干过这样的活计,但他很认真地低着头洗土豆,“这是要做什么?”他随口问道。 “拔丝土豆。吃过吗?”云苏问。 凌霄摇了摇头,道,“那是什么?” 云苏神秘一笑,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真想把你娶回家。”凌霄道。 “那就娶啊。”云苏轻松道。 凌霄望了她一眼,眼神里如同揉进了蜜糖一样,甜的齁人。“你肯嫁?” “肯。” “可我……”凌霄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道,“现在,自认为配不上你。” “怎会?”云苏道,“你身份尊贵,怎么也是我高攀你吧。” “你说真的吗?”凌霄道。 “真的。”云苏笃定。 “我……”凌霄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现在想要抱抱你。” “来啊……”云苏乍着胳膊,毫不扭捏。 凌霄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纤细的柳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陶醉地闭上了眼睛,“若一直这样多好。” “会的。”云苏道。 “你会一直陪着我吧?”凌霄道。 “会。” “反正……我现在没有功夫……你也愿意偶尔保护我?”凌霄道。 “愿意。” “尽管我身份不尊贵?” “我都讨厌死你的身份了。”云苏道,“若你说要浪迹天涯,现在拿着银子,我们就走。” 凌霄亲了亲她的耳朵,轻声呢喃道,“等我。” “诶呀诶呀!”大秋这时候正要进来考察一番,发现两人在此处吴侬软语,真是……“羞死人啦,羞死人啦……” 云苏横了他一眼,道,“你过来干嘛,左不过是又来偷吃的?” “这家都是我的,我还用偷吃?”孟大秋道,“我瞧瞧你做的饭能不能吃。” “不能。”云苏道。 孟大秋嘿嘿一笑,道,“我们云苏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做的饭,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为了夸我,你还新学了两个词呗。”云苏调侃道。 “这话说的,”孟大秋边说着话,眼神四处搜索,他的眼睛落在一盘鸡肉上,缓缓的走了过去,掰下一只鸡腿,道,“你烧的?” “当然……诶!你不能吃……”云苏要给他夺下来,“这样摆盘不好看。” “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能吃不就行了……”孟大秋怕云苏跟他抢,一口塞到嘴巴里,道,“味道不错,好香好香……” 凌霄在一旁忍俊不禁。 “你就贪吃吧,”云苏哼唧了一声。 “诶,云苏,”孟大秋吃得满嘴都是油,“还记得你刚来孟府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厨房里偷鸡腿。” “记得,”云苏笑眯眯道,“那时候,我与小五整天挨饿,只能晚上到厨房大吃一顿,后来还加上了你。” “是啊,”孟大秋回忆道,“小春当时还老告密呢。不过,她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居然还嫁给了小五……”孟大秋摇头晃脑道,“真是造化弄人。” 云苏笑了笑,道,“你不也是?” “是啦,是啦……”孟大秋道,“咱们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就差你了呢。” “我抓紧抓紧。”云苏笑眯眯道。 * 饭桌上,大家觥筹交错,只不过有凌霄这个太子在,大家也不敢太放肆。 孟尚书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专门在他的桌边摆上了茶壶和茶杯,病中的凌霄是不适合喝酒的。 云苏坐在他旁边,照顾着他。 怎么看,都是小夫妻的模样。 大秋贪吃,吃得嘴边都是油,蓝英嫌弃地递给他手帕,脸上却掩不住笑意。能吃是福,他是她相公,无论他什么样子,她都是欢喜的。 小春当日有孕吐,吃不下去,小五派人给她端来了酸梅汤,小春这才喝下一口。 已经许久没有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了 凌霄从未参加过这种温馨的家庭聚会,平时在皇宫里里,全是等级分明的,有规矩的,无人敢逾越半分,束缚的很,而今日,受到大家的熏陶,他的心情也是极为轻松的。 桌子下面,他的左手握着云苏的右手,云苏满脸通红地道,“这样我怎么吃?” “我喂你。”他小声说。 云苏想要从他手中抽开,可是,他握得很紧。 弘一则在另一头抱着两只狐狸,一只大一只小,全都是雪白雪白的。“乖,慢点吃,慢点吃。”弘一给了大豆子一块肉,又给了小豆子一块肉。 大豆子是他刚给雪狐取得外号。 两只狐吃得特别欢,而且,瞧着两只小家伙特别合得来,雪狐偶尔还会舔小豆子的绒毛,虽说小豆子是普通的白狐,却也是对雪狐友好的很。 “弘一,你倒是尝尝我做的菜。”云苏道,“别光逗弄他们了。” “哦。”弘一夹了筷子,放在口中,细细咀嚼,满意道,“好吃。” “云姑娘,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罢。你这一去,也不知多久,家里都是极为挂念你的。”孟尚书道。 云苏笑了笑,道,“大抵是不会再走了。这里如同云苏的家一般,云苏还拖家带口地往孟府搬来了这许多人,真是多谢尚书的厚待了。” “无妨无妨啊……”孟尚书脸上的笑意从未卸下来过,道,“蓝英和小五都是你带过来的,使得咱们家人丁兴旺,其乐融融啊。我现在呢,可是满意的很。” “是啊,”小春娘也插了一嘴,他平时对云苏是很刻薄的,只是晓得老爷对她算是不错,自己也不过分为难。只不过,现在小春嫁人了,大秋也娶亲了,她的岁数也不知不觉地添了些,更加顾家,对于云苏,自然也更为宽容了。“云姑娘呀,要我说,你也把婚事办了吧!我瞧着呢,你跟殿下可真是般配啊。”说着,她还拍了一下手,表示对自己的赞同。 云苏打算笑哈哈地将场圆过去。没想到,凌霄却开口了,道,“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便要把她娶回家了。” 这是凌霄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表明爱意,云苏羞得脸红,把手从他手掌在抽了出去,轻轻地拍打了他一下,道,“别瞎说。” “我是认真的。”凌霄道。 他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多了,还是那副极为俊秀的模样,他的眼神诚恳,无比认真。 他就是要娶她,他看着在座各位温暖如水的眼神,他就更加肯定了,他的这个决定绝对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明智的。 当天夜晚,云苏的房间内亮着灯。 凌霄推开门,走了进去。 云苏只穿着一件中衣,正要吹灭蜡烛睡觉,见他走了进来微微吃惊,道,“你怎的来的?” “想来瞧瞧你。”凌霄道。 “那也不穿厚点,仔细着凉。你现在的身子骨,我可不确定能出什么事。”云苏嗔了他一句,顺手拿了一件白色的披风为他披在肩膀上。 034,旧的衰亡 “不必了……”凌霄道,“我不冷。” “嗯?”云苏眨了眨眼睛。 凌霄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在她耳边,嘶哑着声音道,“我好热……” “你……”对他突然的举动,云苏惊讶不已,他结实的胸膛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心安。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后背,轻轻抚摸着,道,“你发烧了?” 凌霄摇头,道,“没有……” “那是……” “我……”凌霄顿了顿,他的耳根有点发红,道,“就是想你,难耐……” “哦……”云苏有点不知所措。 “你说过,你要嫁给我,是不是……” “嗯……” “我想……”凌霄不知现在是否是合适的时间,但是,他着实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她那样好看,那样爱他,他想与她睡觉。 他想向她表达她的爱意。 而且,他会娶她。 云苏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潮少女,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的心跳极快,如小鹿乱撞,她抿了抿嘴唇,道,“凌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凌霄抱着她的手臂不曾放松过。 “你已经娶过亲了,你有没有与罂娆……” “怎么会?”还未等云苏说完,凌霄皱着眉头,道,“我以为你会相信我的。我与她成亲,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如今,我已经掌握了她与凌玮勾结的证据,打算明日上朝,便通通说出来的。” “此话,当真?”云苏道。 “你信我么?”凌霄道。 “信。”云苏笃定。 凌霄俯首含住了云苏柔软的唇,他温柔的吮吸着,就像亲吻一朵清晨沾着露水的花瓣一般,他小心翼翼的,体贴的,没有一丝的野蛮。 云苏的全身如同被电流袭击了一般,全身麻酥酥的,她试着回吻他,他粗重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上,湿湿的。 空气仿佛被蜜糖浸泡过了一般,整个氛围软腻又香甜。 他的手缓缓的伸入到她的中衣内,他可以触摸到她滑润的肌肤,那让他心颤。 “霄……”云苏的嗓子此刻也是哑的,她亲吻着凌霄的脖颈,她的手触摸着他凸出来的喉结,她轻轻地吻了吻。 这是她爱着的他。 他们的缘分,就算是隔着时间与空间,也无法磨灭的。 终究会在一起的两个人,无论跨过多少障碍,也终究会在一起。 只是,你要等。 也要相信。 命运总会给予最好的答案。 凌霄的身体如同火炉一般,他的身体紧紧挨着云苏的,她可以触摸到他后背一条条的伤疤,他的皮肤,他的眉毛,她是如此痴迷着他。 就如同他痴迷着她一般。 那夜,温度刚好,环境刚好,一切,都发生的像是在想象中进行了无数次一般。 他异常的温柔,云苏看到他额头上滴下来的汗水,她伸出手,帮他擦去。 他的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轻些……你,会不会难受……” 听到他如小孩子做了坏事一般赎罪,云苏突然笑了,她抱着他,摇了摇头。 “我爱你……”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异常好听。 云苏因此而陶醉。她在他身下,瞧着他那张微微发红的俊脸,她嘴唇弯了个弧度,道,“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更爱一些。 那晚上,月色很美,银白色的月光透着枝桠,倾泻在屋檐上。 屋内的人睡得香甜。 男子抱着怀中娇小的女子,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女子则枕着男子坚实的胳膊,环着他精瘦的腰部,嘴唇微微蠕动,如同在讲呓语。 * 次日。 龙城。皇宫。 还是与以前一样的天气。一样的朝会。一样的大臣朝拜。皇帝瘦弱不堪,老态龙钟的,依旧维持着他的政权。 他能活到现在也真算是个奇迹了。 他落下了一身的病,却从未放弃过上朝。 人的本身,对于权力的欲望,是极大的。 他自然不肯将自己的王冠戴到别人的头上,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老皇帝崴坐在龙椅上,粘着浓痰的嗓子发出浑浊的声音,道,“众爱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齐声道。 阳光透过朱红色的大门,斜射进来,洒了一地金黄。 老皇帝怀疑他的眼神出了问题,近日来,他是看的越来越不清楚了。老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又眯了眯,发现他并没有看错。 从远处走来了一排整整齐齐的人,人头越来越大。 他们穿着黑靴子的脚踩踏着青石板,走的铿锵有力,像是一群来自异地的武士般,要来抢夺他的,已经摇摇欲坠的政权。 老皇帝感觉自己的衣服滑腻,像是下一秒钟便要滑到在红地毯上一般。 他看的急切,已经发蓝的眼睛中流出了眼泪。 众臣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眼神各异。有惊讶的,有诧异的,有欢喜的,有忧愁的,还有憎恶的。 凌玮的眼睛如同匕首一般,直刺在来者的身上,凌翊凑近了凌玮,抓住了他的手臂,似乎想要找到支撑的力量。 而,五皇子凌轩,他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欢喜,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早就冲上去,抱住徐徐走来的那人了。 凌霄唇角含笑,眼睛中却近乎冷漠。他跨过了门槛,示意身后的那排人等候在此处,随他进来的,只有随身的那名瘦弱的小厮。 他在大堂中间站定,扫视了众臣一眼,最终望向了他的父亲。随后,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抬高了音量,道,“叩见父皇,儿臣从鹿城归来,鹿城得以守护,儿臣安然无恙。” 老皇帝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指着凌霄道,“快……快快起来吧……朕的皇儿,真是辛苦你了……你乃是我西秦国的抚远大将军,功不可没,朕要重重的赏你!” “谢父皇恩典。”凌霄站起身,道,“今日,儿臣有事要奏。”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改日再奏,”老皇帝道,“今天,便不再说政事了,朕也头痛了。” “回父皇,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若是此时不解决,恐怕儿臣寝食难安。” 老皇帝重重地看了凌霄一眼,他没有任何表情,在人群中茕茕孑立。老皇帝顿了一下,道,“你讲。” 小厮将一叠黄纸交给凌霄,凌霄拿在手上,道,“儿臣恳请父皇治二皇子凌玮的罪。他作奸犯科,勾结敌国,此为大逆不道,买通商人,私建军队,证据都在此处,请父皇过目。”凌霄不卑不吭道。 他此话一出,大堂上一片哗然。 没想到三皇子当面便揭穿二皇子的罪行,他们两位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皇帝人选,可是……二皇子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老皇帝许久没有说话。 凌霄又跪了下来,道,“请父皇过目。” 老皇帝闭上了眼睛,缓了许久,指了指凌霄,道,“李立,给朕呈上来。” “嗻!”太监李立道,随后,拿了凌霄手中的东西递给老皇帝。 台下无一人敢说话的,如死一般的沉寂。 老皇帝颤抖着的双手,看着那些泛黄的纸页,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他将那些纸放到一边,道,“玮儿,你是否做过这样的事?” 凌玮噗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极其诚恳,“回父皇,儿臣决然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啊。儿臣乃是西秦国二皇子,怎会勾结敌国呢?三弟他是糊涂了吧……还有……买通商人……儿臣并不认识什么商人……更别说私建军队了……这,简直就是荒谬啊!父皇!” “这里,”老皇帝停顿了一下,道,“是你与太子侧妃的来信,你是通过她与东阳国君主东方霓杰进行书信来往,还有太子凌墨的地下军队,也是你与他一手操办。这些,你如何解释?” “这是三弟信口雌黄,胡乱捏造的啊……父皇,这些不可信啊……”凌玮连头都不敢抬,道,“再说了,我怎的会与三弟的侧妃勾结呢?这……简直是荒唐啊……” “是么?”凌霄淡淡道,“这些东西,就是在侧妃娘娘的绣花枕头里找到的。你若是要反驳,可以写上几段话来,瞧瞧笔记便知。” “这……捏造!绝对是捏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然就将侧妃带上来,与我对峙!”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凌霄冷笑一声,道,“将侧妃娘娘带上来吧。” 于是,两个人架着罂娆走了进来,罂娆的身子还在摇摇晃晃,只是穿着中衣,看来,在睡梦中,便被人扯进来,带进皇宫里来了。 凌玮看到罂娆后,脸色有一丝的慌张,罂娆也瞧了他一眼。 罂娆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道,“叩见皇上。” “你且说,有没有代凌玮与东方霓杰传信。”老皇帝有些疲倦地揉着鼻梁,问道。 “回皇上,这是没有的事情,臣妾并没有帮他们传过信。”罂娆道,“臣妾一心一意为太子殿下主事,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对臣妾,实在令臣妾心寒。” 凌霄淡淡道,“把东西拿上来。” 有人将夜明珠呈上来,凌霄道,“这夜明珠乃是东阳国珍贵产物,你怎么会有?” “我……”罂娆望了凌玮一眼,“还不能有人送我么?” “恰巧,”凌霄道,“我与五弟曾在二哥的住处,见过这东西,对吧,五弟。” “对,我说的,怎么瞧起来眼熟呢!当时还要借来把玩一番,被二哥拒绝了,怎的现在却出现在侧妃娘娘的手中了。”凌轩诚恳地说。 “那我且问,这东西,二哥从何而来?”凌霄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凌玮道,“我不认得这玩意儿,不是我的。” “哦?”凌霄挑了挑眉,道,“二哥竟如此能言善辩,实在令霄惊叹啊。可是,二哥啊,你想在鹿城将我灭口,却没能得逞,可谓是失算啊。这封信,”凌霄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打开来,道,“这是你给东方霓杰的信吧。” “什,什么?”凌玮继续装傻充愣,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凌霄厉声道,“这上面还有你二皇子的红印呢!”凌霄将信扔到地上,“你居然连亲弟弟都要毒害,真是让人难以饶恕。” “我没有!”凌玮道,“这不是我的印。” “够了!”老皇帝喊了一声,随后,清了清嗓子,道,“事已至此,凌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父皇……父皇……”凌玮跪着往前挪了两步,道,“儿臣决然没做这样的事情啊……” “你的印如何解释?”老皇帝道,“你倒是给朕解释听听。难怪东阳国派来一万士兵势必要拿下鹿城,太子差点死在鹿城,原来,在咱们的大殿之上,朕的亲儿子,要杀了朕的另一个儿子!实在是令朕寒心啊……来啊,玮儿,你告诉朕,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皇……”凌玮的寒意从脚下升了上来,道,“儿臣没有……儿臣冤枉啊……” “嗯……”老皇帝点了点头,全身颤抖了起来,“朕晓得了,你啊,是为了朕的皇位吧!这些日子以来,太子不在皇宫,你,每日为朕端来的粥里,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里面做了些什么手脚!你……你知道朕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吗?朕吃得……全是静贵妃亲手做的饭菜……凌玮!你真是太令朕失望……咳咳……”说着,老皇帝咳嗽了起来,突然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他继续道,“朕……就是为了……找这么个理由……处置你……” “父皇!父皇!”凌玮想要爬到老皇帝的身边,被身边的侍卫拦住,凌玮痛哭了起来,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怎会为您饭菜里下毒呢!儿臣更没有伤害三弟啊……儿臣冤枉啊……” 老皇帝接过李立递过来的手帕,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颤颤巍巍道,“二皇子凌霄大不逆,妄图谋杀亲弟,勾结敌国,咳咳……结党营私……从今日起,革除皇族身份……贬为平民,流放北疆……咳咳……” “父皇……父皇……您不能这么做啊……大哥就是这样被您赶走的,现在您又要赶走您的二儿子……这是背后有人搞鬼啊……是凌霄!都是凌霄搞的鬼!是他想当皇帝!” “哼,你以为这样便能挑拨关系?霄儿他在鹿城差点把命丢了,这才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你跟凌墨都是罪有应得!赶紧拖下去,别再碍朕的眼!” “父皇!您会后悔的!” “父皇!” “父皇!”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从耳边消失,大堂终于恢复了宁静。 老皇帝威严的处置了他的二儿子,几乎是用尽了全力,他崴到在龙榻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发出粗重的鼻息,再也振作不起来了。 “快!传太医!”李立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 老皇帝久病难愈,此刻,终于倒了下去。 他整天躺在病床上,用药物维持着生命,嘴唇一张一合在在说些什么,却又吐不出些实质的东西来。 静贵妃整天守在老皇帝的跟前,端茶倒水,像个粗使丫头一样伺候着。 凌霄在背地里,对静妃道,“母妃,现在您不必这样嘘寒问暖地对待他了。他曾经那样对待过您。” 静贵妃拍着凌霄的手背,柔声道,“孩儿啊,无论如何,他都是母妃的相公,母妃敬重你父皇,他是不容易的,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母妃于心不忍。” 凌霄叹了口气,道,“也罢,母妃,您只做该做的就好。” “霄儿,你父皇已经为时不多了,你是否已经准备好接替他的位置了?” 凌霄摇了摇头,眼神诚恳,道,“母后,儿臣不要做皇帝。” “为何?”静贵妃问道。 “儿臣总觉的,这皇宫就这么大,却晦暗肮脏的很,儿臣从小就在此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儿臣已经累了,儿臣只想当个云游四海的王爷……” 静贵妃是知道儿子的性情的,他若是当皇帝,一定是个极称职的明君,他一定会做的比他的父皇还要优秀,他那样睿智,又那样有勇有谋。静贵妃抚摸着凌霄的脸颊,道,“无论怎样,母妃都是答应的。只是,你也要答应母妃,无论走到哪里,要常来看看母妃,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晓得了,母后。”凌霄微笑着道。 “好了,快去瞧瞧你父皇吧,他说想见你了。” “是。”凌霄道,这便进到房间内,瞧到了病榻上苟延残喘的父亲,“叩见父皇。” 老皇帝哼唧了一声,示意他起来。 “朕……”老皇帝使劲睁着眼睛,想让自己瞧起来更加精神些,奈何眼皮沉重,“霄儿……朕……朕的时候……不多……不多了……” “父皇,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凌霄道。 “朕……朕……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朕……这个天下……是……无法再守下去……下去了……交给你了……朕……朕……”老皇帝形同枯槁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到被子里,拿出一卷金黄色的圣旨,道,“这……这是……朕……朕……圣旨……霄儿……你……朕……”老皇帝眼皮一翻,脑袋歪了过去,再也不动弹了。 凌霄面部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到老皇帝的鼻翼下,老皇帝已经没有了呼吸。 凌霄将老皇帝手中紧紧攥着的圣旨拿到了自己的手中,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众臣已经在门外跪着,守候着。凌霄握紧了手中的圣旨,铿锵有力道,“皇上,驾崩了。” 035,重返鹿城 大臣纷纷跪着,不敢抬头,有的眼泪掉在了地板上,那些都是老臣们,他们追随了皇帝数十年,金戈铁马夺天下,而后,共享富贵,感情甚为深厚。 此刻,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在此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老皇帝去了,新的皇帝会登基。 亘古不变。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三哥,”五皇子凌轩身着一身黄袍,有些忐忑道,“我这样,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皇帝的位子,明明就是你的……我突然黄袍加身,这不符合常情。三哥,不如你来当吧!我做不了……” 凌霄平静地提醒说,“应该说是‘朕’,不能说‘我’。” “可是……三哥……三哥……” “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的,”凌霄道,“若是想当皇帝,首先要管得住你手下的大臣,不管是嘴,还是心,你可懂?” “我还是怕……”凌轩握着凌霄的手,渗出冷汗。 “没什么可怕的,”凌霄道,“你手中便拿着这圣旨,你就是先皇选出来的西秦国新皇帝,我瞧着谁敢不服?若是不服,给他来个下马威,其他人便不敢多言了。” 凌轩点了点头,道,“三哥,你还是在我,哦,不,朕旁边吧。” 凌霄摇了摇头,“你现在是皇帝,我怎敢与你并肩,这不是乱了等级?不必再过多担心,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走吧。” 凌轩忐忑地点了点头,道,“朕会尽量的。” 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给他些力量,凌轩这个孩子还是有潜力的,虽然不如他有头脑,但是他为人善良,也乐意听取别人的建议,应该也会算是一位明君了。 当凌轩身着黄袍走出来后,大臣全都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完全没想到最终会是不起眼的五皇子当了皇帝,这…… 不可能啊…… 怎么会这样! 老太监李立扫视了四周一圈,尖着嗓子道,“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纷纷跪了下来,但这其中,却除了凌翊。 凌轩皱了皱眉头,指着凌翊,在大殿上道,“凌翊,你为何不跪?” “我不服!”凌翊道。 “你为何不服?”凌轩问道。 “父皇怎会让你这个不起眼的皇子当皇帝?这其中一定有诈,我要看父皇的圣旨!”凌翊眼睛死死盯着凌轩。 凌轩有一丝的慌乱,他的眼神瞟了凌霄一眼,凌霄此刻正抬着头,面色镇定地看着他。 凌轩突然就有了力量,他清了清嗓子,道,“父皇的圣旨就在这里,朕还未宣召,凌翊你着什么急?何况,现在朕是皇帝,九五之尊,大臣纷纷下跪,你不下跪,是以下犯上,犯的是僭越的死罪!还不快快跪下!” 凌翊没想到凌轩的嘴竟然这么顺溜,说的他竟然语塞,他恨恨地跪了下去。 “众爱卿平身!”凌轩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是朕第一次上朝,既然你们中间,有人对朕的登基有疑问,那么朕就将父皇的圣旨,为你们宣读,你们且仔细听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年事已高,恐不能在君临天下,五皇子凌轩谦虚谨慎,善纳贤士,乃众皇子直表率,朕特立此诏,宣五皇子凌轩为西秦国新君,钦此。” 凌轩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久久没有停歇。 * 同年。 西秦国新皇帝凌轩登基,四处势力迭起,纷纷对新政权有虎视眈眈之意,东阳国屡屡侵犯西秦国边境。 新帝大量招兵买马,招纳贤士,轻徭薄赋,发展商业,镇压各处新鲜势力。 一切,呈现为百废俱兴的态势。 然而,正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西秦国与东阳国摩擦已久的战争,终于爆发了。 导火索是西秦国的一名壮汉杀了来犯西秦国的东阳士兵,东阳国因此令上官毅率领十万大军,势必要拿下鹿城,一路西下灭掉西秦国。 消息传到凌霄的耳边,他正在朔王府浇花,那花正开的娇艳,嫩黄色的花瓣上沾满了水滴,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云苏在一边的躺椅上躺着晒太阳,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异常的美好。 凌霄偶尔会望她一眼,就这样,两人待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有小厮小跑着走进来,打算了一院子的美好,他虽然脚步很轻,但是掩饰不了表情的慌乱。 还未等他说话,凌霄道,“怎么了?” “回王爷,咱们与东阳国开战啦!”小厮急促道。 “哦?”凌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淡淡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也很是着急,派董尚将军率领十二万大军千万鹿城,要与东阳国一决胜负。” “董尚啊……”凌霄抿了抿嘴,陷入了沉思。 “董尚怎么了?”云苏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听凌霄的语气,有一丝的担忧。 “这个人,并不怎么能领兵打仗,他是个纸上谈兵的人,当做参谋倒还可以,但是,实际打仗,却胜率不大。” “去找皇上,派个人与他一同前往可好?”云苏建议道。 凌霄摇了摇头,道,“鲁将军倒是可以的,只不过……哎……” “还有鹿将军呢。”云苏道。 “他得回凤城,凤城缺了他,可不行。而且,凤城是块肥肉,若是北燕国趁机犯乱,好歹也有兵力抵御。” “这么说……西秦国也是岌岌可危的。”云苏道,“南楚国会不会横插一刀?” “照理说,不会的。”凌霄严肃道,“我们一直与南楚国有贸易上的往来,关系是不错的,而且,南楚国的国君是女王,不常与别国发生战争。正因如此,东阳国也偶尔占其便宜。所以,这次战争的爆发,南楚国不会帮助东阳国的,而且,也不会轻易出手,以我来看,南楚国会持观望态度。” “当前要如何办?”云苏道。 凌霄复杂的眼神望了云苏一眼,缓缓道,“看来这次,我又要去鹿城一趟了。” “不!”云苏直接拒绝道,“谁去,你都不可以去。你忘了,你现在可是没工夫的,你身子还那样弱,我不许,怎样我都不许的。” “云儿,”凌霄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现在是西秦国的命运,若是国家都不再了,我们焉在?” “我想不了那么多,我只是个渴望幸福的女人,”云苏与他对视着,道,“你又究竟能阻止多少次战争呢?那我问你,若是你已是七八十岁的老翁,国家突然危难,难道你还要上战场杀敌么?” “云儿,”凌霄将她抱入怀里,温柔抚摸着她的脊背,希望她可以平静下来,道,“可是我现在还年轻啊,西秦国的江山,是老祖宗打下来的,不能毁在我与凌轩这一代。我想,就算我因此而死去,我也不会后悔。我爱你的心不会变,但是,我的血肉属于西秦。” 云苏如鲠在喉,她沉默了半天,终于道,“你去吧,我随你一起去。若是,你拒绝,我便抹脖子。” 当日。 凌霄去皇宫里请命,凌轩听了自然是拒绝的。 “三哥!”凌轩皱紧了眉头,在大殿里转圈,道,“你忘了吗?你差点死在鹿城。朕不许你去!” “皇上,这次我必须要去。好歹,有我在,董尚也不会乱指挥,我对他的能力,是心存质疑的。” “那便换别人去。”凌轩道,“反正三哥你不行,你的身子骨还那样弱,战场环境恶劣,你的身体是受不了的。何况,云苏她同意吗?” 凌霄微笑着道,“她已经同意了。” “反正朕就不是不准。” “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凌霄道,“你是知道的,现在西秦国内忧外患,又是急需人才的时候,我不得不去。这是关乎国家命运的大事,耽误不得。皇上,你不必担心,凌霄自然会活着回来的。” “三哥……”凌轩还要说些什么。 “我意已决。”凌霄道,“明日便出发。”凌霄虽然看起来柔和,骨子里却是倔强的,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撼动得了他。 所以,现在,就算是身为皇帝的凌轩,也是无可奈何的,只好勉强答应了他。 * 云苏从未想到会再次回到鹿城来。 这座城池,在她的印象中,并不十分美好。 这里,她经历过杀戮,贫穷,战争,痛苦,以及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如今,她又回来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次,她是与凌霄一起的。 就算是在夏末秋初,鹿城的风沙依旧很大。 董尚将军已经打过一次败仗了,但是损失并不算严重,鹿城尚保,不然,他的小命,也会保不住的。 凌霄到了鹿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董尚降为了副将军,虽然董尚心怀不满,但是,并不敢过多言语,只得谢恩。 云苏为凌霄泡了一杯参茶,放到他的案几上,道,“别看了,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凌霄的眼睛这才从地图上移开了,伸手便去抓参茶的杯子。 云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烫!”随后,横了他一眼,道,“你也是的,心思收一收,可好?” 036, 凌霄这才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道,“好。”顺手揽住云苏的柳腰,将她抱在了怀里,哑着嗓子道,“有你在,我无论做什么,都有力气了。” “是啊,有力气做别的事情,却是把我晾在一边了。”云苏嗔道。 “好好好,”凌霄道,“我一定多多照看我的娘子,可好?” 云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亲一下。” 凌霄眯了眯眼睛,吻了吻她的嘴唇道,“软软糯糯,像是蜜糖。” 他说起情话来,简直腻歪死人。 云苏羞得站起身来,红着脸,道,“我不理你了。” 正在这个时候,有哨兵走了进来,道,“前方急件!”随后,恭恭敬敬地交在凌霄的手中。 凌霄打开了那封信,原本还挂着笑容的嘴角,缓缓的垂了下来,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了?”云苏问道。 凌霄看完急件后,放在了桌子上,舒缓了语气,道,“凌玮他,逃跑了。” “逃跑了?” “嗯,将他压去北疆的路上,他溜走了。” “后来呢?” “他现在在东阳国,已经被东方霓杰封为东阳大将军了。这次,他与上官毅一起,就在距离我们十里地外的地方,一起攻打鹿城。这简直是我西秦国的耻辱!” “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他谈一谈?”云苏担忧道。 凌霄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他那种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是不会再回头了。” “那可如何是好?”云苏担忧道,“这要是传到西秦国内,后果……” “我只好,”凌霄顿了顿说,“不再认他这个兄长了。” * 西秦国与东阳国一次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战役终于爆发了。 他们军队的人数都空前的大,厮杀场景极其惨烈,凌霄在后方挥斥方遒,而敌军营帐里,端坐着的,正是他的兄长,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伤兵不停从前线抬回来,云苏与凌霄都是紧张的,因为两方的实力是势均力敌的,这场战役又是守城之战,并没有任何技巧可言,拼的是兵力和火药。 云苏的背后站着的是西秦国最大的火药商王瑜。前些日子,云苏已经提醒他要加紧步伐,抓紧时间制造弹药了。 凭王瑜观察的敏锐度,便已知晓,西秦国怕是要与东阳国开战了。王瑜一口答应了,道,“云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制造火药,你只管投资,从来不曾要回报,现在也是我王瑜回报的时候了。说到国家荣辱,虽说我这岁数已不适合上战场打仗,但是,我的火药,绝对不会给咱们国家拉后腿。” 云苏立即拱手行礼,道,“多谢了,王老板。” “云姑娘啊,只是我竟不知道你如此有先见之明啊,西秦国果然有与东阳国决战的一天我王瑜佩服,佩服啊。” 云苏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所以,现在,火药还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鹿城来,对于军用物资这方面,鹿城是不缺的。 云苏是再也不许凌霄上战场了,只能在后方做他的军师,前方的战斗交给了董尚去指挥。 “也不知这样的战斗究竟何时才能结束。”云苏站在城楼上,望着城楼下惨烈的战争,叹了口气。 “很快了吧。”她的身后突然冒出了熟悉的声音。 云苏扭过头去,看到凌霄那张依旧英俊非凡的脸,道,“你怎么出来的?” “我过来瞧瞧,”凌霄道,“只许你来,便不许我来么?” “你身子骨还未痊愈,若是再犯了咳疾,我可不管你了。” 凌霄嘴角向上挑起,他是极爱云苏嗔他的。道,“你已经把我养好了,我每日在火炉一样的房间呆着,会热出病的。” “是大夫让的,”云苏的小嘴噘了起来,“哪里是我的问题。再说,你出来也就罢了,为何不披上外套?” “我忘记了。”凌霄无辜道。 “哎,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云苏哼了一声,道,“快回去吧,我陪你。” “我想吹会儿风。”凌霄声音里微微带着些祈求。 云苏不再理会他,眼睛望着前方。 凌霄从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喂,不许碰我。”云苏道。 “你怎么越来越凶了,”凌霄在她耳边小声的,温柔地道,“我冷……” 看他如同小孩子一般的撒娇,云苏也气不起来,任由他抱着她,过了一会儿,她说,“战争快结束了吗?” “嗯。”凌霄点了点头,“快了。” “你是如何判断的?”云苏问。 “战争半个月有余了,东阳国全是营帐,他们的物资并不多,所以,撑不了多久,最多还有,”凌霄想了想,道,“五天左右。” “之后呢?”云苏道。 “自然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了。”凌霄道。 “真的要打仗吗?”云苏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凌霄道,“若是此次只是把他们逼退了,下次,下下次,他们还是会对鹿城边境造成困扰,不如就借这次机会,将他们打个一蹶不振。” “好,”云苏道,“我陪你。” 凌霄听了云苏的话,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心口微微发烫,道,“我凌霄今生何德何能遇到你这样美好的女子。” “我也不晓得,”云苏蹭着他的脸颊,极为温顺,道,“我更愿相信,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 五天后,出乎凌霄的预料,东阳国不但没有撤并,反而有加大进攻之势。 凌霄皱紧了眉头,对于敌军的进攻,凌霄毫无头绪,难道是他们又从国内调来来士兵和物资? 不,不可能,若真是如此,东阳国的线人一定会传来消息,而且,东阳国并不会把所有的兵力都派到鹿城,用来攻打一座并不算特别重要的城池。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该如何解释? 这些士兵是从哪里来的?物资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源源不断的马匹与武器又是从哪里来的? 凌霄望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从鹿城的位置来说,这座城算是个交通要道。 首先,它与东阳国接壤,而且,距离北燕国也不算太远。 那么,这些兵力是不是从北燕国派来支援东阳国的呢? 也不应该。 北燕国的牙特城距离鹿城与东阳国都城距离鹿城的距离不相上下。他们何苦从北燕国调兵遣将呢? 而且,鹿城的周边环山,路途并不算平坦。 想到这里,凌霄的心脏突然一荡,糟糕! 他居然忘记了北燕国的呼伦城!这座城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与鹿城的距离只是一座大巴山,他们若是想要支援东阳,连夜出发,一路横穿大巴山,第二日便能到。 凌霄的心脏狂跳着,他的脑子不停运转,若是真的是北燕国出力,那么…… 东阳国必定已经与北燕国达成了某种协议。 这么说来,这两个动机不纯的国,已经把矛头对准了西秦国。 这是凌霄最为担心的事情了。 东阳和北燕,两个国家,对付起来,真的是太费力气了。 凌霄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看来,这次东阳国也不只是想要鹿城,而是与北燕国一起,趁着西秦国内忧外患,将西秦国瓜分掉。 想要这里,凌霄的毛孔竖了起来,这个想法已经让他不寒而栗了。而且,大抵,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好,他发觉的并不算晚,应该还会有办法的。 一定会有办法的。 对,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凌霄手臂上的青筋爆了起来,情绪紧张了起来。 目前,要做的是,稳定住前方的士兵,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否则,一定会大大影响士气。 然后,将这件事情,要以快马加鞭的速度传回龙城,凌轩的耳朵里,必须要加派士兵和物资来,迫不及待。 鹿城要增强防御了,他一定要把鹿城的防御装备的如同铁桶一般无坚不摧。 最后,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盟国。 因为,只以西秦国的力量,就算是倾尽整个国力,也不一定能打赢这场规模空前的战役,何况,朝中大臣人心各异,凌轩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 所以,对外的战斗,就交给他来处理吧。 凌轩,就好好的当他的皇帝,他是他的兄长,既然要将皇帝之位让给他,那么就要给他最好的。 凌霄披上了大氅,每日行走在军营与城楼之间,火药已经陆续不断的运了过来,看到这些火药,凌霄终于放轻松了些,这些火药能大大的提升战斗力。 云苏则是陪在凌霄的旁边,为他解决军资方面的问题,或者,照顾他的身体,他这样操劳,身体一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她只希望他不要生病便好。 这日,凌霄正站在城楼上,听探子的报告,从南楚国回来的士兵,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凌霄立刻转向他,道,“南楚国如何说?” “回王爷,南楚国的女王拒绝协助我国。他们说,此次战争与他们并无任何关系,且,他们并不愿意卷入我们与东阳国的战争中。” 037,求见女王 “我晓得了,”凌霄道,“你下去吧。” “不行吗?”一旁的云苏问道。 凌霄沉默地点了点头,道,“他们确实不愿意与我们联盟。我已经料到了,南楚国是不崇尚武力斗争的。” “可是,一旦如此,我们战胜的几率岂不是大大缩小?”云苏道。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们也无可奈何的。”凌霄道。 “让我去试试吧。”云苏道。 “试什么?”凌霄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去与南楚国谈判一番,万一她们就同意了呢?” 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云苏作为奇女子,也许更能与南楚国女王说得来,或许,他们就改变了主意呢?但是,他并不放心她只身前往。 云苏似乎想到了他的考虑,于是说,“没关系的,我这一去,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而且,你忘了吗,我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 “我知道,”凌霄道,“但是政治不同于江湖,我怕你应付不来。我陪你一起吧,这样也显得更诚意些。” “不好,”云苏拒绝道,“鹿城怎么办?” “先交给董尚吧,反正这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短期内,不会出现大的变动,就算东阳国攻城,鹿城也能坚持三四天。” “可是……”云苏犹豫道,“你的身子骨……” “不是有你在吗?”凌霄柔声道,“你可以照顾我的。” 云苏点了点头,她现在极想与凌霄呆在一起的,她再也不想与他有片刻的分开,她怕他们再分开,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那些痛苦,她并不想再尝试。 * 云苏坚持坐的马车,骑马太折腾人了。 第二日,两个带着两个随从便从鹿城悄悄地出发了。 这是云苏第一次来南楚国,云苏的第一印象是,这是个很美丽的国家。小桥流水人家,瓦房柳树细雨绵绵。 尽管是在秋天,这里还是那种湿润的温暖,迎面拂来的风如同手掌抚摸一般。路上行走的女子说起话来吴侬软语,她们皮肤细白紧致,眉眼清淡。 “凌霄,你瞧,这里的女子都长得绝美。”云苏心情不觉也好了起来。 凌霄正在闭目养神,听了她的话,嗯了一声,没太大反应,只道,“在我心中,娘子最美,无人匹敌。” “就你会说话。”云苏道,“马上就到南楚国皇宫了吧。” “快了。”凌霄道。 “难怪他们不想战争啊,”云苏感叹了一声,“这里如此和平美好,哪里会有人喜欢硝烟。” “是啊,”凌霄道,“南楚国人的性情就是不爱争夺的,但是,他们有个爱好,就是经商赚钱,跟云儿你是一样的。” “那我一定与他们合得来。”云苏道。 经过四五日的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南楚国皇宫。 这里的宫殿与西秦国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宫殿不算大,但是,也是秀气的很,用小而精致来形容,绝对算是恰当。 经过禀告,士兵传来话,道,“女王殿下说,两位舟车劳顿,且先在为您安置的宫殿内好生休息,择日再叙。” 凌霄于云苏对视一下,凌霄点了点头,道,“好。”好歹也算是来到了此处,恰好凌霄也觉得累了,路上的颠簸,云苏亦没有睡好觉,于是,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云苏坐在床沿上,道,“女王会不会拖延我们啊。” “不清楚。”凌霄道。 “若真是如此,那可如何是好?”云苏问。 “只得静观其变。”凌霄搂住了云苏,撒娇道,“云儿,我困了,我们睡觉吧。” 云苏看着他赖皮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在她身边,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 南楚国的女王已经六十岁有余了。作为女王,她自有她的独到之处,她对待国民轻徭薄赋,大力发展农业和商业,对于教育,她也是提出,南楚国的女子同样有受教育的权利。南楚国的人口因此而增长不少,她也因此受到了百姓的爱戴。 只不过,她也终于老了,而且,令人感到可悲的是,她并没有后代。在还不是她执政期间,南楚国君主,也就是她的夫婿,将他们唯一的女儿蝶舞美人下嫁到了西秦国,从此再无任何联系。 她对于女儿是极为思念的,她也曾想过将蝶舞再接回来,只是,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也因此作罢。 她更不想在自己的执期间,将南楚国卷入战争,她深知战争的恐怖,所以,当西秦国派来使臣的时候,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但,没曾想,他们竟如此的执着饿,这次,连西秦国的朔王亲自前来,这位朔王的鼎鼎大名,她是听说过的,那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此次,西秦国的新君,理应被这个朔王收于麾下,却便宜了名不经传的五皇子。原因只有一个,这位朔王并不想当皇帝。 他不想处理朝政,那么为何又要拼死守卫鹿城,还要不远千里的赶来南楚国谈判呢?这些,都是女王无法想透的。 但是,现在,她只想晾他们几天,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她并不着急接见这个传奇人物。 这样呆两日,云苏终于憋不住了。 她雷霆大怒地拍桌子,道,“这个女王是怎么回事?这都两日了,怎么还是没个动静?” “大概是不想太早见我们吧。表明一个态度。”凌霄坐在椅子上喝茶。 “什么态度不态度的,”云苏道,“我可不懂,我得去找她!” “云儿,急不得!”凌霄道。 “十万火急!”云苏道,“咱们的士兵还在鹿城驻扎着呢,战争能否胜利还是未知数,我们不能再耗了。” 云苏话中的道理,凌霄不是不懂。相反,他懂得很,但是,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拿刀架在女王的脖子上,逼她出兵吧。“这是人家的地盘,云儿,切不可冲动。”凌霄提醒道。 “把我逼急了,我可不管是在哪里。”云苏哼了一声,推门便冲了出去。 “云儿,”凌霄在她身后喊道,跟着她追了出去,可是,出了门,哪里还瞧得见她的人影。 凌霄一边悔恨现在没有武功,连她都追不上,另一边,赶紧去求见女王了。 云苏冲着女王的寝宫,便要进去,被带刀侍卫拦住,他们面无表情道,“来者何人?”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去见女王。” “女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侍卫喝道,“赶紧走开,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呵呵,”云苏冷笑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对我不客气。”话音刚落,她的魔爪便伸向了两名侍卫,手速极快的抓住了他们的刀,丢在一边,她轻盈的身子飞舞而起,两腿叉开,一脚踢向一名侍卫,纷纷将他们踢到了地上。 两名侍卫在地上打着滚,喊叫道,“护驾!护驾啊!” “哼。”云苏绕开他们两个,向寝宫走去。 正在这时,走廊上士兵听到两个侍卫的呼救,快速冲了过来,围住了云苏,话不多说,抽刀便要与她进行战斗。 “怎么?”云苏冷冷地望着他们道,“你们都想死吗?不想死的,都给我让开!” 正在双方杀气腾腾,即将开打的时候,一个身着鹅黄色蚕丝纱衣的宫女从殿内走了出来,喝了一声,气势不一般,道,“你们都吵什么?都下去吧,你,”她指着云苏道,“进来吧,女王殿下要见你。” 听了她的话,云苏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 女王此刻正崴坐在软塌上,她的头发已经花白,整整齐齐的盘在发顶上,用几支金簪束着,尽管皮肤松弛,却依旧端庄肃穆,年轻时,一定是姿色绝美的。她身穿一件深紫色,镶金边的长袍,慵懒而高贵。 “见到朕,为何不下跪?”女王抬了抬眼皮,对直条条站在殿中的女子道,声音威严,而充满了力量。 云苏也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应该跪下,且必须要跪下。尽管,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大可不必对她如此尊敬。 云苏的腿却还是弯了下去,她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道,“拜见女王殿下。” “起来吧。”女王道,“你此次闯入我的寝宫,究竟有何事?” “我们都已经到此处来了两日了额,你为何还不接见我们?这岂是南楚国待客之礼?”云苏挑着眉头,冷声问道。 “既然,”女王也不着急,斜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你是到南楚国来,求朕办事的,为何还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难道不只求人办事应有的礼数?” 女王说的完全有道理,云苏此次闯来人家的寝宫,也是是无礼,但是,她可不甘心就此罢休的,于是,道,“西秦国的战士都还在前线,我们实在是耽搁不得,在这里多待上一日,胜率就减少一分。所以,云苏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云苏跪了下来,道,“跪请女王原谅。” “嗯……”女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你叫云苏?”女王问。 “是。”云苏道。 038, “此次前来的,应该是朔王凌霄,你怎会闯了进来?”女王问道,“你又是朔王的什么人?”女王问道。 正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了一抹好听的,雄浑的声音,道,“女王殿下,她是霄的娘子。” 只见朔王凌霄身穿一件银白色的长袍,黑色的头发挽在发顶,用一支玉簪束住,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只是听说过朔王的大名,没想到他竟会长得如此俊秀,女王见过漂亮女子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如他这般玉树临风的男子。女王眯了眯眼睛,道,“这位便是西秦国的朔王了吧。” “正是,”凌霄徐徐走了进来,向女王行了个礼,道,“拜见女王殿下。” “没想到朔王已经娶亲了,”女王道。 凌霄轻轻一笑,道,“还未将云儿迎娶过门,不过,快了。” “朕想请问朔王,朕的女儿蝶舞是否安好?”这是女王最为关心的问题了。 “回女王,蝶舞娘娘很好,此刻已经在她的宫殿居住着,不过,听蝶舞娘娘说,她是极为想念你的。” “唉,”女王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怜了朕的女儿了。” “若是女王想要见蝶舞娘娘,霄是可以安排的。”凌霄道。 “朔王好生聪明,”女王眼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道,“你是在与朕谈判吗?” “难道女王不想念蝶舞娘娘吗?”凌霄反问道。 女王从她的软榻上走了下来,靠近云苏和凌霄,踱着步,她仔细的看了看他们二人,竟觉得两人是极其般配的,那叫云苏的女子也是倾城之色,女王的眼睛落在云苏的脸上,半天没有移动开。 女王不知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她竟然觉得这女子的眉眼竟然与与蝶舞有些相似的,而且,她的眉眼间有一颗朱砂小痣。“惠儿,你过来。”女王道。 “是。”听了女王的话,那个穿着鹅黄色纱衣的宫女缓缓走了过来。 “惠儿,你说这女子,是不是有些眼熟。”女王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她的目光从未从云苏的脸上移动开。 惠儿凑近一看,云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惠儿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凑近女王的耳朵,耳语了一阵。 女王变得不再稳重了,她的眼珠轻微的抖动着,问云苏,“孩子,你今年多大?” 云苏警惕的看着她,道,“怎么?” “你告诉朕。”女王柔声道。 对于女王突然的态度转变,云苏感到极不适应,她看了凌霄一眼,凌霄同样迷茫。不知女王问这个,是因为什么。 云苏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 “你的父母呢?”女王继续追问道。 “我没有父母,”云苏道,“我是乞丐,从小就是。” 女王尽力让自己保持威严和仪表端庄,“惠儿,扶我一下。” 惠儿赶紧扶住了女王,道,“陛下,您没事吧?” 女王摇了摇头,道,“朕太激动了。” “怎么了?”云苏察觉到这两人行为有些怪异。 “孩子,你从一出生,就没有父母,是不是?”女王继续问道。 “是,”云苏耐心解释道,这老奶奶怕是记忆力不太好了,“我是从小就在乞丐堆里乞讨长大的,没爹没娘。” “朔王,”女王将目光转到凌霄的身上道,“你竟不觉得她跟谁有些相像吗?” 听了女王的话,凌霄皱起了眉头,他从不觉得云儿跟别人长得相似。听女王这么一提,他仔细的回忆了一番,突然抬起了头,道,“云儿她,跟蝶舞美人的眉眼间确实有些相似的。” 听了凌霄的话,云苏吃了一惊。 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像是被雨水冲刷了一番,仿佛马上要揭开神秘的面纱了。“什,什么?”云苏瞪大了眼睛,望着凌霄。 “那就是了。”女王将心收回了肚子里,马上恢复成女王原有的端庄仪态,缓缓道,“孩子,你是蝶舞的女儿。你今年二十岁,是三月初三的夜晚出生,孩子,朕,是你的祖母。” 这话讲云苏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摇着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朕知道这接受起来,是有些困难的,朕也吃惊,朕是不敢确认的,因为蝶舞的女儿刚出生时,眉眼间也有一枚小痣,血浓于水,蝶舞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你跟她在神韵上,确实有三分相似。” 蝶舞。蝶舞。 云苏想起初与她相遇,是在澡盆里,那时,年幼的她,还威胁她,不许将她的行踪暴露给士兵,蝶舞还给饿了的她点心吃。她当时就觉得她特别的温暖,她也不知道为何。 这么说,蝶舞竟然是她的母亲? 怎么会?蝶舞那样年轻。 “可是,蝶舞,”云苏还未回过神,下意识道,“她那样年轻,而且,若她是我的母亲,那,我的父亲……”她望了凌霄一眼。 他们难道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太狗血的! 女王摇了摇头,慈祥道,“这件事,已经是许久许久以前了。知道的人,是极少的。那时候,朕还不是南楚国女王,只是一个妃子,蝶舞是朕疼爱的女儿,那时候,南楚国还未像现在一般的强盛,所以,不得不与他国通婚,将公主嫁到别国去,以稳定边疆。 朕唯一的女儿,蝶舞,便被选入了。当时,朕是百般的不愿意,哭着求皇上,但是,皇上的圣意已决,是不肯撤旨的。但是,当时,蝶舞她已经对南楚国的一个英俊非凡的年轻将军芳心暗许。朕爱女心切,对这件事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待有一日,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这件喜事告诉皇上,让他们喜结连理。而,她的父皇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蝶舞自从知道,皇上将她许给了西秦国国王这道圣旨,整日茶不思饭不想,以泪洗面。 这件事必须要瞒下去,不然,朕与蝶舞的命,都不保了。而且,那个年轻将军,也留不得。正在这个关键时刻,蝶舞她怀孕了。朕让这丫头流产,她却以死相逼。朕只得请求皇上让蝶舞在朕身边多留些时日。庆幸的是,皇上答应了。期间,朕赐死了那位将军,蝶舞哭得肝肠寸断。 朕心中也不好受,看到那孩子的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般。那孩子的毅力也是强大,她终究偷偷地将这女娃生了出来。连夜,朕便派惠儿把这孩子处理了。 朕是以为这幼儿活不成了,没想到,如今,却好好的,出现在朕的面前。” 云苏像听说书一般,听女王讲完了这个与她身世有关的故事。云苏竞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呆呆的看着女王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庞。 也就是说,女王便是她的外祖母了。 “孩子,”女王继续道,“这下,你清楚了?” 云苏讷讷地点了点头,道,“我,不知该作何反应。” “傻孩子,”女王拍了拍云苏的肩膀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苦吧。” 云苏摇了摇头,道,“不,我过的很好。” “你以后便是南楚国身份尊贵的公主了,便留在这里,享受锦衣玉食,不要再去外面奔波了。” “不,”云苏拒绝道,“我目前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还有,”云苏坚定地握住旁边的凌霄的手,道,“女王陛下,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请求南楚国与西秦国联盟的,若是您不同意,那么我们只好告辞了。”云苏目光坦然而真诚。 女王初初与自己的小外孙女初遇,怎会轻易放她走,更何况,她喜欢云苏,喜欢的很。柔声道,“你是南楚国的公主,怎能轻易离开皇宫?” “我可不是什么公主,”云苏道,“我只是个从小在乞丐堆里长大的孩子,以乞讨为生,没爹没妈,现在,我只想与他一起击退东阳国。” “朕可以派兵,”女王道,“只要你肯留在朕的身边。” “你要派多少?”云苏问。 “你需要多少,朕就派出多少,而且,朕,同意与西秦国联盟,朕,愿意助西秦国一臂之力。”女王声音威严,不容他人质疑。 云苏的唇角终于浮现出了笑意,此次,西秦国算是有救了!“多谢女王陛下。”云苏道。 “现在是不是要改称呼了?”女王笑眯眯道,满眼的慈爱。 “多谢外祖母……”云苏叫得还是极不习惯的。 “乖孩子,到外祖母这来,说一说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历吧。” 云苏看了凌霄一眼,凌霄点了点头,自己则默默地推了出去。 他看得出来,女王是喜欢云苏的。这人一老,就特别依赖晚辈,就算她是个至高无上的女王。 女王指着自己的软榻,道,“来,云儿,坐过来。” 云苏听了她的话,乖乖地坐了过去,到现在为止,云苏还是懵着的,还未从自己真实身份中回过神来。 “你饿了吗?外祖母这里有好多南楚国的特产。云儿,你是不是喜欢吃点心?” “你怎么知道?”云苏问道。 039,大结局 “蝶舞,她小时候也很爱吃这些小点心的,于是外祖母就每日让御膳房给她做不同的糕点。” “她好幸福,”云苏道,“我觉得我母亲她,是个极善良的人。”云苏将她与蝶舞初遇的事情告诉了女王,于是,问道,“母亲她是什么时候有了我的?” “十七岁。” “这样小?”云苏道。 “嗯。瞧你都二十来岁了,咱们南楚国的姑娘家早就嫁人了。”女王拦着云苏的肩膀,亲昵道,“我瞧着这朔王也是不错。不过呀,咱们南楚国的英雄豪杰也不少,你若看上哪个……” “外祖母,”云苏叫了一声,道,“外孙女的婚事,就不用您操心啦。到时候,您呀,就多出点嫁妆就好。” “唉,你这丫头,刚与你相认,你就冲外祖母要好处了。” “外祖母,”云苏撒娇道,“云儿在这个世界上,终于遇到血脉相亲的人了,从此再也不会无依无靠。” * 只是在南楚国待了三日有余,两人便带着庞大的一支南楚*队,赶向了鹿城。 女王专程出了皇宫,送他们二人,她还未与云苏待够,她还有好多话还没与她的小外孙女说,她对她的小外孙女非常满意。 但是,令她感到微微发愁的是,她的翅膀已经长得非常硬了,她要往外跑,她需要飞的更高,她并不依赖她这个外祖母。 她多么想让她留在身边啊。 可是,她不能折断她的翅膀。 所以,身份尊贵的她,也只是对小外孙女说了句,“丫头,早日归来,看看外祖母。” 马背上的云苏扭过头,冲女王暖暖一乐,声音清脆如银铃,道,“晓得啦,外祖母,待我打了胜仗,就来这里陪您。云儿可是对南楚国欢喜的很呢!” 女王冲她挥了挥手,高声道,“朔王,照顾好我的外孙女!” “遵命!”云苏认了亲,他亦是欢喜的很。 浩浩荡荡的大军越走越远,直到从视线中消失,女王才下令,返回皇宫。 鹿城。 城外一片硝烟,已经没有了尸体,满地都是撕裂的锦旗,还有火药炸出来的深坑,甚至有断掉的肢体,血迹,脚印,站着鲜血的武器。 战争的惨烈,云苏与凌霄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而,凌霄迫切的想要知道战争究竟如何,他与云苏赶着马,飞快地奔向了鹿城城内。 董尚正端坐在他的营帐里,看到凌霄与云苏回来后,他立刻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道,“叩见朔王。” “战争如何?”凌霄直奔主题。 “回……回殿下……双方均受伤惨重。” “怎么说?”凌霄道。 “回殿下,”董尚道,“我方损失两万人。” “东阳国呢?”凌霄问道。 “大致是一万人。” “你这个将军是怎么当的?”凌霄愤怒道,他极少这样失控,这次却是忍不住了,“董尚,你是真的将士兵们当士兵来用了么?你是将军,你应该知道两万人是什么概念,他们全是有血有肉的,是铁铮铮的汉子。你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告诉我,损失了两万兵力。” 董尚也未曾见过凌霄发怒,吓了一哆嗦,连头也不敢抬,只得说,“敌人攻势严峻,不,不得已……卑职知罪……”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损失的这两万人,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将军,不仅要会纸上谈兵,还要会审时度势,善于将计谋运用在战争中,从而赢得胜利。懂吗?” “懂……” “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吗?”凌霄道。 “什,什么?”董尚问道。 你应该去慰问伤病,提高军队战斗力,增强他们的士气,而不是在这里喝茶休息!” “是,是,卑职,卑职这就去。”董尚点头哈腰道,这次,他是真的知道凌霄的厉害了,还以为他一直是个锦衣玉食,不务正业的玉面王爷,原来,他是有脾气的。 尤其是,在他损失了众多士兵的时候。 两人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的时候,云苏柔声道,“你不该这样说他的。你知道他的性情。” “我知道,”凌霄道,“只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生气。” “你刚刚也将我吓了一跳呢,”云苏道,“我从来没见你这样严肃过。” 凌霄做出一个笑容,却极为僵硬,他道,“是啊,我们带兵打仗,首先要尽量减少他们的伤亡,他们也有家室,有亲人,与身份尊贵的贵族,是一样的。”凌霄说这句话的时候,垂下了眼眉,长长的睫毛如同黑色的蝴蝶一般。 云苏伸手,紧紧握住了凌霄的手,道,“我知道了。霄,你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做皇帝。” 凌霄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可以好好爱你了。” 云苏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吻,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马上,东阳国对鹿城发起了最大规模的战争。战争之惨烈,规模之大,可以载入历史。 凌霄每日在城楼上站着,雷打不动。云苏陪伴着他,一起看着前方的铁马金戈。 董尚则带领着士兵在前方战斗。 凌霄远远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厮杀着鹿城的士兵。凌霄的眼眶有些发红,这便是他的兄长,他的兄长如今在砍杀着自己国家的士兵,他的兄长穿着敌人的盔甲,他的兄长多次想要刺杀他,他与兄长血浓于水,然而,他却从未容得下去他过。 凌霄不想再想下去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怎么对待他。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战士来报,道,“董尚大人身受重伤,他的右臂被敌人砍了下来!怕是不能再领兵战斗了!” 凌霄的眼睛望下去,他的兄长凌玮手中拿着一只残臂,正在骄傲地挥舞着。凌霄攥了攥拳头,道,“我晓得了。”刚说完话,他转过了身。 云苏抓住了他的手臂,道,“你干嘛去?” “前线,带领士兵,战斗,取凌玮首级。”他淡淡道,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倔强。 “你现在可是没武功的!”云苏道。 凌霄轻轻一笑,道,“现在,已经没有将军了。” “我去!”云苏道。 “你不行”凌霄拒绝道,“你不可以有事。” “你也不可以。”云苏道。“你相信我吗?” 凌霄死死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我不会有事的,我武功高强,而且,霄,我想帮你做点什么。你是将军,你是鹿城的主心骨,你不可以不在这里指挥的!”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去的。”凌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认真道,“你现在是南楚国身份尊贵的公主,你以后是要登基做女王的。我答应过女王,要好生照顾你。”凌霄道。 “所以,我就不可以自己选择?”云苏红着眼睛,道,“凌霄,你现在若下去,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大生还的几率,至少我还能逃脱,你呢?上次那种痛,我已经不想再体会了。就这一次,听我的。”云苏笃定道。 凌霄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云儿,这样的你,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你太懂事,也太,让我心疼。” “我会回来的。”云苏道,“会带来凌玮的首级。” “云儿,不管战况如何,你都要好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这是答应她了。他从来都会冷静地分析判断和以大局为重。 云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冲他轻轻笑了一下,随后,便运用轻功,飞下城楼。她轻柔地身姿如同蝴蝶一般,她手握着银剑,墨发在空中飞舞,她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让人心动。 “是你?”正在杀敌的凌玮看到云苏的身影,怀疑地道,这个女子,总看着有点眼熟。 云苏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卖国的叛徒,我今日便要来取你项上人头!” “就凭你一介弱女子?”凌玮道,“简直是不自量力。” “我有没有能力,你等会便知。”云苏道。 “哼,我今天杀了你,也算为刘芳池报仇了!”凌玮咬牙切齿道。他自然没忘记这人干掉了他的一员大将。此刻,他终于想起这女子究竟是谁。 “你,竟是个女子?”凌玮道,他脑子里又闪过一个画面,“你是凌霄的人?” “没错,”云苏道,“既然你要死,今天就让你死个痛快!” “有趣!”冷玮道,随后,他也不废话,将剑刺向了云苏。 云苏并不以为他有功夫,道,“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凌玮专心应战,他的身手也很灵巧,专找云苏的弱点下狠手。 云苏一边防着凌玮的突然袭击,一边想着,这人奸诈,不知有没有在剑上涂着毒药。但是,大抵会涂上。 云苏灵活地转到凌玮的身后,向他后背踢了一脚,同时,手中的剑刺向他的后心。 说时迟那时快,凌玮知道打不过人家,赶紧再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云苏致命一击,狼狈的很。 云苏冷哼了一声,道,“三脚猫的功夫!” 然而,正在此刻,混乱的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的战斗。他身穿着士兵的衣服,手里拿着弓弩。 云苏并未察觉到,而是继续专心地与凌玮进行对决,凌玮功夫不如她,便想着逃命了,奈何人多,凌玮逃不走,云苏无论如何都能找到他的踪迹,她移动的极快。 凌玮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他抬头一看,汗毛竖了起来,云苏就在他跟前站着。 云苏的脸上浮现出鬼魅的笑意,她轻轻一跃,抓住凌玮的头发,下一瞬间,那把削铁如泥的流朱剑便刺破了凌玮的喉咙。 云苏面无表情地划了一下,凌玮的脑袋轻而易举的与身体分离开,期间,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云苏的手攥着凌玮已经死沉的头颅,望向凌霄,她知道的,此刻,他一定目光灼灼地在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脸颊上的笑靥如同花瓣一般的美好。 然而,云苏听到一阵诡异的风,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的气味。 她的胸膛猛地抽痛了一下,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突然从胸口冒出的带血的箭尖,笑容凝固在脸颊上。 她此刻,还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便是,抬起头,凝望那个城楼上的男人的脸。 ------题外话------ 明天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