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章 苍狼岭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苍狼岭位于虞国西南边境,南方与酆国、项国,西方与幽国接壤。山高千丈,壁立千仞,其上古木遮天,狼林蔽日,偏偏数条幽深昏暗的山谷纵横,仿若鼠道,将四国连接起来,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其间幽暗昏昧,阵阵阴风袭来,鬼哭狼嚎之音不绝于耳,可谓是生人勿进。只不过这狭窄的鼠道不利于大军作战,虽然各国不遗余力,争斗起来短兵相接,十分惨烈,却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苍狼岭的主峰叫万仞峰,上万年前乃是当之无愧的虞国第一高峰,据说比那京都皇城高逾百丈的摘星楼高出了数十倍不止。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断去了一半,变成一块方圆百余里的高原,那边缘整齐,地势平坦,犹如被一柄巨大的天剑切开一般。若是有人能在高空中向下望去,便会发觉,这断峰好似那京都的斗武场,只不过是太过于巨大了些。 巨大而无根的山尖,和近前的一座矮峰一同砸了个稀碎,数千万块大大小小的碎石将幽深的山谷截断填满,难以成行。自此,若想通过苍狼岭,便只有翻越主峰一途。然而主峰的断裂将其上的矿脉暴露了出来,不但数量极为可观,便是品质也要高出其他矿脉不止一筹。所谓财帛动人心,便是国家也难以免俗,虞国、项国、酆国、幽国为了争夺资源,在断裂的主峰上开辟战场,一战便是数百年。 方圆百余里的战场大军指挥调动不比幽深狭窄的鼠道,惨烈程度一下便提高了数个量级,直到那山石都变成了血染的颜色,直到每一寸地面都布满了刀痕箭孔。以数代大好青年抛头颅、洒热血的代价,换来的,只是一片生机全无的死域。 四百余年前一场震天动地的地震,不知是震坏了大地龙脉,还是山神发怒,丝丝缕缕的白色瘴气从地面升腾而起,凝而不散,数月不到,便布满了苍狼岭的每一寸空间。其中混杂着狂暴肆虐的湿冷阴风,幽幽的仿佛从地狱之中席卷而来。多方势力派出探查之人,十之八九消失其中,再无痕迹,偶有一二人侥幸回来,也是疯癫痴傻,一句正常言语也没有。如今的苍狼岭猛兽毒虫横行,夹杂鬼哭狼嚎之声,遍地尸骨残刃,断辕残旗,残兵败甲,在满是刀痕箭孔的黑红色山石掩映之下,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山脚下一户人家,以砍柴为生,因其内人生产之时受寒,常年不愈,需一味百年回生草作主药,遍寻不到。樵夫不忍看内人整日受苦,思量着苍狼岭数百年几无生人进入,仅仅是回生草这种并不稀奇的草药,想来是轻易便可寻到,于是心一横,牙一咬,决然踏上了苍狼岭。 樵夫沿着数百年前大军行进开辟的步道,根本不敢偏离半分,唯恐迷失了方向。他特意选择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当空,晒得人后背阵阵发烫,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暖。虽然有关苍狼岭的传闻越发夸张,什么鬼怪索命取魂啦,什么妖怪吃人吸髓啦等等,但这些均是阴物,故老相传中害怕阳光,无法在阳光下作乱。一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便又增添一丝信心。 不料这一脚踏进苍狼岭的范围,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明明日值正午,万里无云,天上的太阳却仿似水中倒影一般,发着惨白苍凉的光线,像是一盏风中的油灯,没有丝毫温度,阴森的使人打颤。山中那种凝而不散的白色瘴气少了许多,不再凝成一片,像是大泽中的芦苇荡一般,时而密集,时而分散,小心一些,总能找到前进的路线。 身周尽是一些高大的树木,这些树的树干直插苍穹,修长挺拔,宛如根根利剑,一些零星的细小枝杈分布在树干之上,枝叶并不茂盛,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头上的毛发,稀疏且干枯。山石泥土全是暗红一片,几近黑色,伴有刀痕箭孔,锈蚀的断剑断刀与干枯的白骨掩映其中,一脚下去,全部都成了齑粉。风并不冷,却恍似能吹进人的骨头缝里,夹杂阵阵尖啸,让人无来由的便全身一阵发紧。 “慢着,周伯伯,虎子哥和你说的不一样,他说那里是一片宝地,药草参芝不计其数,吃下便能让凡人飞天遁地;更有千年不腐的宝刀利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冬至苦着小脸,瘪着嘴,放下手中的陶碗,一脸的疑惑之色:“你是不是搞错了?” 冬至今年七岁,住在一个名为刘家村的小山村中。因是早产儿,其母怀胎尚不足八个月,先天有些不足,身体孱弱,体虚气短,周苴每天都会给他熬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从未间断。 周苴摸了摸冬至的头,满眼的溺爱之色,缓缓说道:“故事终究是故事,便如眼前这座山峰,远近高低各有不同。此面看去,入眼便是峭壁乱石,寸草难生;若是看另一面,便可知此峰草木丰盛,峰峦叠翠,一切溢美之词都显得单薄。这山仍是这座山,只不过是我等太过渺小,无法一窥全貌而已。” “故事的流传,或载于书籍玉器竹简,或镌刻碑文龟甲金器,抑或是口口相传,归根结底,都要假之于人。碍于此人的眼界、格局、见识,以及喜好等,故事难以完整。而我等,即便亲眼所见,也未必能够一窥全貌,更不用说明晰其中的脉络,因由。热衷冒险之人,会夸大其中的机缘;甘于平静之人,会陈述其中的可怖。风无常势,水无常形,故事,始终是故事,我等要通过故事学习道理,而非执着于其中的真假。” 冬至眨巴两下眼睛,虽是不解,却暗暗记下周苴说的这些话,接着问道:“为什么每个故事的开头都会有一个樵夫,一个猎人,或是一个采药人?” 周苴抚了抚下巴上乱糟糟的胡子,说道:“每个故事总要有一个由头,一个好的由头能够引人遐思,身临其境,他们都是神鬼志怪故事中的常客。譬如一座人迹罕至的荒谷深山,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村,一名勤劳勇敢的樵夫,此类故事难以深究,是否真见到什么,谁也说不清。” 冬至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歪着脑袋,问道:“后来呢?他找到回生草了吗?” 周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樵夫踏上苍狼岭不久就迷路了……” 原来,樵夫上山之后,很快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进入了一处洞府,里面并无神仙,却有一只巨狼。此狼通体雪白,毛发晶莹如玉,身长数丈,高也能有丈许,并口吐人言,说它乃是一只得道成仙的仙兽。在得知樵夫的来意之后,并未动怒,轻挥脸盆大小的爪子,其上闪过一片柔和的光华,眨眼之间,樵夫从洞府中消失不见了。 等那樵夫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出现在苍狼岭山脚下,手中还紧紧的攥着一枚鲜红色药丸。樵夫明白自己走了大运,激动的向着苍狼岭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等樵夫回到家,给夫人吃了药丸之后,经年沉疴竟奇迹般的痊愈了,之后无病无灾,活了近百岁,成了远近闻名的寿星。 冬至伸手挠了挠头,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就完了吗?好像有些无聊啊,那苍狼岭的名字也是那樵夫传出来的?我听人说好像之前叫什么‘天断山’来着。” 周苴眼睛看向远方,仿佛是在回忆,半晌后才说道:“当然没有!若论根源,苍狼岭的名字的确是那樵夫传出来的,但让苍狼岭这个名字发扬光大,深入人心,甚至隐隐有些畏惧的,是因为有一个名为苍狼上人的厉害人物……” “此人不但将四国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甚至听说还去到了几万里外的楚国,足足杀了六个修士!如此一来,事情便难以罢了,最终四大门派各出一名修士,联手将苍狼上人镇死在了无极剑宗的封魔碑上。” 冬至双眼亮了起来,颤声说道:“苍狼上人杀了修士?他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也是修士吗?” 修士,修的乃是仙家功法,凡间多称其为仙人,区别于江湖武林中的习武之人。虽说厉害的习武之人一跃近丈,力大无穷,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但是比起修士,则是小巫见大巫了。修士可操控飞剑,来去无踪,杀人于一念之间,更是能够御剑飞行,来去自如,抬手便是火球、风刃,比之凡间兵刃犀利百倍,更有甚者,开山裂石,移山填海,无数法宝傍身,简直与传说中的神仙中人一般无二。 凡人若想修习仙家功法,最好的途径当然是加入修仙宗门,而当世名气最大的宗门,当属缘尘宗无疑。缘尘宗的修士自称修仙之人,宗派中的功法秘术传承久远,据说传承于仙界,至于有几分真假,则是只有天知道的事情了。另有传闻缘尘宗曾独霸大陆无数万年,像无极剑宗等宗门都是近万年来崛起的,不过新近崛起的宗门不再称呼自己修仙者,而是修士。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就不是冬至能够知道的了。 冬至如此激动的原因在于,他亲眼见过修士。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更多的却是普通的修士。普通修士与高阶修士的界限,便是筑基。若说凝气期的修士算是入门,那筑基便算是登堂入室,虽不敢说什么大道有望之类,却也算是迈上了一个大台阶。 凝气期的修士相比凡间众人强大许多,但并非天地之差,虽说视人间财帛如粪土,却也无法真的与凡间割舍开来。修士不讲求什么功德,但身为修真界底层的他们,承受着高阶修士的压榨,如何肯甘心于此?自然是依靠凡人庞大的基数,助自己修行。凡人中的武林门派,又有哪一个没有修士的影子? 去年定远县的花灯会上,冬至看到了一个潇洒至极的儒雅身影,腰饰琅环,头戴纶巾,一身白衣,脚踏一把晶蓝飞剑,在空中一闪而没,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哪个少年不怀梦,哪个少女不怀春?从此以后,冬至便格外关注修士的消息,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如修士一般,飞天遁地,潇洒天地间。以前崇拜的江湖中的人物,便不再被他挂心,虽是比起普通人强了许多,但仍旧是尘世中翻滚的人物,纵使一跃有个三五丈,哪里又比得上衣不染尘、翩然若仙来得快意! 此时骤然听说有江湖人物杀死了修士,就像是三岁稚童赤手空拳打死了一个手拿利剑的健壮成年人。如此荒谬之事,这颠覆了冬至的认知,让他不自觉的有了苍狼上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种感受,并且心中颇为不喜起来。 周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说道:“苍狼上人且不论其为人如何,单说其本领,也算的上个人物,以凡人之躯,硬撼修士。据说其修炼的功法为《苍狼诀》,在无极剑宗大战之时,曾显化出半狼之身,普通兵刃法宝不能伤其分毫。四大门派的修士久攻不下,最后还是无极剑宗掌门,祭出了自身蕴养多年的飞剑,一剑寒光耀天地,刺穿眉心,将其钉在了封魔碑上。” “大道三千,却又殊途同归,功法只是亲近大道,体会大道的手段,至于功法所附带的威能,只是人与大道的共鸣。如今修仙界显然本末倒置,对于大道不再重视,反而一味追求威能的强大,功法的威能反倒成了杀人越货的手段,好勇斗狠之风盛行。”周苴接着说道:“我知你对修仙十分向往,可这世间并不只此一途,等你年龄再大一些,或许会明白我的意思。” 冬至懵懂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以他七岁的脑袋,显然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 比如说,大道三千,是哪三千?肉身筋骨,如何能挡利刃加身?一门功法,如何能够修炼出半狼之身?不过冬至对苍狼上人的不喜还是淡了一些,对他多了几分好奇。不过周苴如此说,显然是还有下文,冬至不再多想,耐心的听着。 “十多年前一伙马匪逃到了苍狼岭,那‘定远校尉’樊勇,率领千余边兵追杀,结果折损过半,铩羽而归。随后‘奎狼帮’大旗一展,华丽现身,击溃收拢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帮派,一跃成为四国武林势力排进前十的帮派,从此大势初成,再无人敢轻动。”周苴缓缓说道,“后来有人说,那奎狼帮的帮主便是二十余年前失踪的,定远县首富‘奎风玉’的三子,奎生。” “那奎生也是个颇为传奇的人物,自幼聪明伶俐,饱读诗书,据说二十余年前奎家灭门惨案发生之时,那奎生年仅二十余岁。惊险死里逃生之后已有死意,狼狈之下误入了苍狼岭,后来再次现身便是在一伙马匪中。这伙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又实力不俗。头领‘罗刹鬼’夜无忧,长的是青面獠牙,身长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头栗红色干枯头发,挥舞一柄百余斤的马刀,刀下亡魂足有三百,乃是凶焰滔天的魔头,不过终归恶有恶报,死在了十多年前那一役中。” “那奎生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与苍狼上人一般的传承,才能在十年前大放异彩,扭转乾坤。如今那‘奎狼帮’虽说霸道,却极少再骚扰普通人,名声也渐渐好了起来。” 冬至沉思良久,琢磨好半天才开口道:“周伯伯的意思是,那奎生也得到了《苍狼诀》,将来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苍狼上人’吗?” 周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也许他能扶摇直上,又或许大厦将倾,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 冬至听得晕晕乎乎,不满地说道:“周伯伯你说话好没有道理,说了跟没说一样,真是无趣!” 周苴自嘲一笑,说道:“将来的事情,伯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要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听别人说!” 冬至碰了个软钉子,噘了噘嘴,问道:“那奎生为何会落草为寇?灭门惨案背后有什么缘由吗?” “真相早已掩埋在岁月中,无从得知,流传下来的版本众多,据说是定远知县方庆元发现奎家勾结酆国势力,有通敌叛国之嫌,借边军校尉樊勇之众,一夜之间,剿灭奎家阖府上下八十三口,其余三百一十五口家丁,尽皆充入边军。”周苴挠了挠发痒的发根,略带嘲讽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庆元这些年将地皮刮得太狠了,惹得天怒人怨,这个版本流传最广,百姓也最愿意相信这个。毕竟苍狼岭四百余年前便成了禁地,四百年来未曾有过战事,却又通哪门子敌,卖哪门子国?那些边军一个个油光水滑,肥头大耳的模样,根本就是难堪大用。否则清剿一伙马匪,岂会折损过半?要知道那些马匪只有不足二百人!” 周苴脸上嘲讽之色渐隐,接着说道:“那奎生也是个惯能隐忍的角色,如今实力不俗,麾下门人子弟已然过千,外围势力也足有两千余众,十多年来始终不见动静,想必是打着什么主意。将来若有变故,定远县就再难安定了。” 便在这时,脚下一阵晃动,冬至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远处山顶几块碎石随着震颤滚落山下,溅起几丝烟尘,嘴里说着:“又来了。” 周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一丝忧虑,说道:“是啊,又来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章 冬又至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家村多为刘姓之人,百年前一场洪涝,数十家刘姓人迁居于此。村民在这荒山之上开垦了数十亩薄田,老弱妇孺便以此为生,拮据度日;青壮年身手灵活,进山打些猎物,以皮毛肉类,到附近的大镇上换些生活所需。 此处距离苍狼岭只有数十里,清晨之时,白色瘴气蔓延,几乎都要漫过小山村。好在阳光照耀之下,这些剧毒瘴气便会迅速退去。并非是这些人不怕这瘴气,而是现如今这世道,能有几分立足之地实在不易。 稍微富足一些的村子,一年之中,能有四五波马匪光顾。不仅抢夺粮食金银财物,更是强抢女人,一言不合,动手杀人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樊勇做了定远校尉以后,附近的马匪才稍微收敛一些。十余年前苍狼帮于此处立足,广开山门,大肆招收门人弟子,马匪算是烟消云散了。只是这些人于此处生活了近百年,这瘴气退的越来越远,生活眼看就要好起来了,也无人再主张回到祖地。 冬至的父亲冬望以及祖上并不在此,而是外来之人。据说祖上乃是曾经独霸“缘尘大陆”的超级大国“缘尘国”的冬官世家,负责推演历法。如今这世上所流传的纪年之法,便是出自其先祖之手。只是后来缘尘国衰落,分崩离析,十数个国家群雄并起,这一曾经显赫的家族面临内忧外患,终是没落了下来。 冬家的族地位于如今的楚国,即便如今,仍是一个无比强大的国度,继承了“缘尘国”的大部分底蕴。“缘城”便是楚国的京都,亦是曾经的缘尘国京都。 冬至如今所在的虞国,位于缘尘大陆最北端的东北一隅,能有三千里方圆,相比占地数万里方圆的楚国来说,算是一个小国。虞国大半疆域常年覆盖在苍茫的冰川之下,人烟稀少。北面是终年不化的“冰封海”;东面是浩渺不知几何的“东海”;西面与幽国剑拔弩张,常年大战不休;南面与项国和酆国接壤。再往南,才是楚国!楚国都城距离虞国足有数万里,凡人需要数年跋涉,才能到达这无数人向往却又从未去过的富饶丰沛的国度。 …… 往年几乎都要漫过村落的浓浓瘴气,似也减弱了许多。即便是清晨瘴气最浓的时候,在刘家村也再难见到。或许是因为奎狼帮的出现,发生了某些不知好坏的变故。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尤其是清晨。冬至的小脸上红彤彤的,口鼻呼呼的冒着热气,站在四十九根梅花桩上腾挪跳动,似是一只灵活小巧的猴子。 这四十九根梅花桩是周苴在十年前弄得,当时冬至还只有三岁,已经不记得太多事情。只是依稀间记得周苴曾说过一句话,若你有一天能从中找到第五十根桩子,就算是及格了!只是年幼的冬至虽然聪颖,却是刚刚识数的年纪,更是难以从中发现何种玄机。 身为早产儿的冬至,打小时候起身体便虚弱,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那每天一碗的黑色药汤陪伴了他整个童年。一岁半才能走路的他,便又立刻落入了周苴的魔掌!美其名曰:后天补足疗法。 周苴传授了冬至一种名叫‘梅花十八步’的步法,落脚之际可急速踏出五步,呈梅花状,四虚一实,讲究一个飘忽不定。这种梅花状的步法共有十八式,故而名曰“梅花十八步”。其实说白了就是锻炼反应速度,在争斗中让对手无法预判,从而占得先机。因为对敌之时,每一次脚步的移动,都会带动身体跟着移动,以维持身体的平衡。若是碰上争斗经验丰富的对手,定然处处受制。所以梅花十八步便是专为此而生,若想迷惑他人,首先便要迷惑自己。 梅花桩大小粗细不一,高矮参差,冬至每天都摔得鼻青脸肿,多次都想放弃。只是在周苴软硬兼施之下,小冬至被折磨的哇哇叫,母亲刘颖虽说心疼,却也知道周苴的用心,只是偷偷的抹眼泪,小冬至见此,知道没人能够帮助自己,再也不敢提放弃这两个字。 在冬至看来,周苴既是严师,亦是益友。虽然周苴整天一副邋遢落魄的样子,可是眼睛一瞪,便能瞪出一番宗师的气度来。清晨练习步法,上午读书写字,中午一碗汤药,加上周苴的一个故事,下午则是自由支配,一般是帮助父母做些家务,又或者是跟虎子哥玩耍。不过自从小冬至识得了上千字之后,便喜欢泡在周苴那又脏又臭的房间里。他的房间里总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书籍,有的卷皱如厕纸一般,有的封皮都不见了,还有的只剩下了半本…… 不过在年幼的冬至看来,这里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是一扇可以看遍世界的窗户,是一条了解世界的途径。尤其是一本薄薄的《仙凡沉浮录》,几乎都能背下来了,对其中所展现的光怪陆离,精彩纷呈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梅花十八步’讲究眼到心到,心到则身到。这门步法算不上高深,以冬至的知识,也足以将这门功法剖析的透彻无比。只是无论如何明白,身体跟不上,就只能一遍一遍体会失败的滋味。重点是反应速度,以及身体的协调能力,锻炼的是随机应变。初始时,梅花桩的每根木头落脚点足有碗口大小,步法每进一层,周苴便会将梅花桩削去一圈。经过十年的锻炼,冬至的脚丫子长大了不少,可桩子如今只有拳头大了。 天上的太阳散发出昏黄的光,不似早晨,倒像是黄昏一般,让人提不起兴致。跟着太阳一起升空的,便是那不知何年何月便存在的一个巨大的圆盘,并不耀眼,大致呈圆形,靠近太阳的一侧线条分明,像是一条弧形的锋刃,远离太阳的一侧与天空交融,难以辨别出边际。它有车轮大小,散发着白色的光,其上隐约可以看见光暗交错,似是有山峦起伏。虽无法与太阳争辉,却以压满半个天空之势,夺走了太阳不少的风头。 今天正是冬至日,小冬至也是这一天的生日。传说中,数万年前的历法,是以这一天作为新年,后世虽然小有变动,却并无大的不同。冬至的父亲并不清楚这一天有什么具体含义,只知道这天对于冬家以及后人来说意义非凡,便给孩子取了个冬至这个名字。为此,好多人还劝说过,因为“冬至”实在不是一个像样的名字。 有鉴于此,周苴便给冬至取了个字,其实也说不上用心与否,只是用了十一月的古称“周正”,便草草了事。冬至的母亲一度以为,这是周苴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因为,身为早产儿的冬至出生之时尖嘴猴腮,皮肤蜡黄,像个没毛的猴子,取字“周正”便是希望能长的端正一些。 自缘尘国衰落之后,由楚国新任冬官,钦天监监正规定“斗柄回寅”这一天,取代冬至日,成为新历的新年。但是还有流传下来的风俗,人们习惯在这一天吃饺子。 推历之人均是通过观象授时,来定下历法。历法的推定并非简单之事,白天记录太阳日照角度、时长、方位的器具叫做日晷,夜晚记录星象的叫做星图,数十年如一日的记录,找出规律,两者结合,才有了最原始的历法。 通过记录太阳的周期变化,将白天最短,夜晚最长这一天为岁首,即冬至。这一天阴极之至,阳气始生。 星象发展的源头是紫微星,因为人们很早就发现,夜晚会有一颗最亮的星,永远在北方,被称为北极星,亦或是紫薇帝星。 围绕着紫薇帝星有七颗很亮的星体,组成了一个勺子形状,被称为北斗七星。斗柄所指方位一直在变化,每过一年,斗柄便会旋转一圈。将这个圆十二等分,正好对应十二地支,当斗柄指向寅位(两点钟方向),这一天之后,万物复苏,大地回春,便将冬至作为岁首的传统弃之不用了。 …… 刘家族长用两张上等的雪狸毛皮去附近的镇上换了数十斤雪白的白面,包了满屋子的饺子,请村里所有人一起过节。这刘家也算是一个中等家族,往上数个七八代,都是一个祖宗,只是这世道不太平,多年颠沛下来,也只有不足百人。冬至的母亲刘颖,还要唤族长一声三爷爷。只是家里的父母早亡,虽说不上无依无靠,却也是日子清贫得紧。 十三岁的冬至晨练过后,穿上了母亲新做的羊皮袄,高兴地来到了族长家。 隔壁的李嫂看见冬至,阴阳怪气的说道:“呦!这不是冬瘸子家的黑小子吗!怎么?又过来吃白食了?” 冬至的父亲冬望是个看上去有些书卷气的中年汉子,肤色略黑,脸上时常挂着温和笑容。他的儒雅不是装出来的,年幼之时读过几年书,却由于冬至的祖父突然病逝,被迫做起了苦工养活自己。年轻时在定远县跟着一个老师傅学了几年泥瓦匠的手艺,勉强混个温饱。不过后来听说是从房顶摔了下来,摔断了腿,便失去了定远县的活计,几经辗转,来到了刘家村。 原本这李嫂给冬至的母亲刘颖介绍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却不知为何刘颖铁了心要嫁给冬望,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这李嫂气不过,又无可奈何,只能明里暗里使些绊子,嘲讽几句。村里重男轻女的思维盛行,冬望这种情况已算得上是入赘了,被人瞧不起在所难免。 冬至虽然年龄小,却并不一味怯懦,脸上的愤愤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嘲笑道:“呦!这不是隔壁卖女儿换树皮吃的李妗子吗?树皮好吃吗?” 李嫂的丈夫是刘颖的族兄,冬至是要喊舅舅的,所以虽然不情愿,也得喊这李嫂一声妗子。她是定远县之人,虽然也是贫苦人家,但却看不起同为贫苦之人的刘家诸人,平日里还总说,自己是被骗了,才来到这穷乡僻壤。她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好吃懒做,喜好攀比,嫌贫爱富,育有一儿一女。 女儿今年十六岁,三年前被李嫂千方百计嫁到了定远县一户颇为富庶的士绅之家。许是坏事做得多了,遭了报应,士绅家少爷天生有些鲁钝,鼻涕时常挂在嘴唇上,来来回回的吸溜着,有时候攒的多了,猛吸一口,然后‘咕噔’一声,咽了进去。 这士绅家的少爷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目光呆滞,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念,却是下手比谁都狠,时常养些珍禽异兽,玩腻了,就百般折磨,直至死去。 前两年李嫂家的女儿还时常回来,虽然身上大小伤不断,每次回来都是大哭一场,却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一副十足的富贵相。每一次李嫂都借机大闹一场,讨要一些好处。有一次这士绅家被闹得不耐烦了,便送来了足足三马车的黄榆皮,足有上千斤。 这黄榆皮可是难得一见药材,论价值堪比等重的白银,这可把李嫂高兴坏了,盘算着要在定远县置下一块地皮,然后再也不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可没过几天,这希望便破灭了。原来,这所谓的黄榆皮是用黄槐树皮冒充的,论价值不足万一,却是少有能生吃的,而且味道还算不错。 李嫂大怒找到了士绅家,却得知女儿早已去世半年之久,说是得了怪病。其实李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女儿已死,闹之无用,便想着最后再捞一笔。却不知士绅丝毫不留情面,将之打了出来。气不过的李嫂回到家中,只能生啃树皮泄愤,因为此事,被邻里嘲笑了好久。 李嫂脸上现出狞狠之色,这是她不多的被人看到的把柄,正要破口大骂,刘小虎从房里钻了出来,在李嫂脸上扫了两眼,大声说道:“都给我闭嘴,三伯伯今天招待大家是来过节的,可不是看你们吵架的!”声音虽有稚意,却说着十分老成的话,让人感觉有些滑稽。 冬至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虎子哥!” 李嫂则是不情愿的轻轻喊了一声:“十三叔。” 刘小虎撇了撇嘴,不满的嘟囔着:“什么‘虎子哥’!你应该叫我舅爷爷!” 冬至打了个哈哈,尴尬一笑:“虎子哥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叫你‘舅爷爷’多显老啊!” 李嫂小声嘀咕了一声:“没教养的黑小子!”说完转头走进了屋里。 这刘小虎本名刘云谲,今年十五岁,小虎是小名儿,长得虎头虎脑,甚是讨喜,是族长的亲侄子。刘小虎的父亲排行老九,既不香也不臭,是族长的亲兄弟,年纪虽说才五十有余,辈分却大的离谱,又是老来得子,导致刘小虎年纪跟冬至差不多。 刘小虎是他们家的独苗苗,之所以排行十三,乃是族长这一脉所有二代男丁的排行。刘云谲这个名字,可不是他父亲能取得出来的。听说是十年前,有一位马姓修士云游至此,见到了他的母亲,当时的小虎还在娘胎里,他母亲大着胆子向马姓修士求了这么一个名字。 刘云谲拉着冬至走到后院,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冬子,你想不想成为修士?” 冬至不知道刘云谲此话何意,反问道:“什么修士?” 刘云谲继续说道:“就是那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修士’!我们在定远县见过的……” 接着刘云谲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十五年前那位马姓修士临走前曾说,此处有些机缘,但时机未到,二十年之内会再来。若是那老道说话算话,未来四五年内当会再临此地。 当时那马姓修士意味深长且惋惜的说了一句,“此地有些尘缘,无奈时机尚未成熟,不可强求。既如此,那老夫便等上二十年!” 刘云谲有些失落的说道:“这些话是我死去的娘亲说的,我一直都记着。将来若是我能够成为修士,一定会央求马姓修士给你一个机会的,”旋即刘小虎拍着胸脯保证道,“到时我等二人一起除暴安良,行侠仗义,岂不快哉!” 冬至有些意动,随即好笑的说道:“你还拽起文来了,是不是又偷看周伯伯的那些武侠小说了?” 刘云谲反问道:“怎么?你不想?” 冬至偏着头仔细思量一番,说道:“你我都没有见过那位马姓修士,亦不知跟脚如何,到底有何神通之处更是无从得知。现在想太多并无益处,等哪天这位马姓修士来了,你我再做打算不迟。” 刘云谲想了想,坚定地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既然知道有这么个老道要来,当然是早做准备为好!若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了不起,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冬至抬头眯着眼睛望着天上的太阳,轻轻地耸了耸有些瘦弱的肩头,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恍惚觉得天上那压满半个天空的白色圆盘,将太阳盖住了一丝,只是阳光如此炽盛,晃的他迷了眼睛,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修士吗?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灵根呢!?”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章 缘石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深夜,定远边军大营,月黑风高。 虎贲校尉樊勇正在伏案疾书,手中的狼毫笔舞的能翻出花来,似是在写着什么重要的书信。看他脸上凝重的神情,便知此事非同小可。营帐中灯火昏暗,一灯如豆,摆设很是简单粗犷,看起来有些空旷,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是贪图享乐之人。不时有数十人一队身着重甲的兵士从大营旁走过,却能将声音控制住,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步调一致,迎面便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显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樊勇乃是定远县三大世家之一的樊家之人,一身樊家枪法耍的是势大力沉,虎虎生风,等闲十数人根本近不得身。樊家乃是武术世家,祖上曾经营镖局的行当,多年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不过立身之本仍是那一套《樊家枪法》,平日里宝贝的紧,从不外借他人。而且樊勇也是个性子坚韧之辈,修身养性,虽然甚少与人争勇斗狠,可这威严,却是一日强过一日。 樊勇乃是家中长子,其父便是樊家族长。樊父此人勇武不足,却守成有余,樊家在他的经营之下始终强盛。而樊家地位最高的人却是樊勇的二叔樊心,如今是虞国当朝的“定西侯”,握有兵权,在虞国西面边境率领逾百万大军,与幽国军队打得不可开交。 定远县位于虞国西南,距离苍狼岭不过百里,自四百年前起,苍狼岭升起不知名白色瘴气之后,这里便再无战事,若是不算马匪的骚乱,倒可以算是安居乐业。 此处定远大营乃是“定远侯”虞冲光辖下,虽说他的侯府建在这里,却很少来这边,一切事宜都交由“虎贲校尉”樊勇处理。 照理说那虞冲光乃是皇族子弟,祖上也有“镇南王”这一显赫名头,虽说到了如今这一代,封王是不可能了,可是封个正经八百的“定南侯”也是理所应当的。却不知因何缘由,封了这么个不咸不淡的“定远侯”。虽说两者都是侯爵,可但凡有些常识,便知道这定远侯乃是胡乱分封的杂牌爵位,实际上连个参将都不如,这也是为什么樊勇实为代管大营,却只有校尉的职位。 边军“定远军”人数始终不足五千,平日里在此能淡出鸟来,这也是那定远侯虞冲光极少来这边的原因。 一道黑影在营帐的角落里缓缓拉长,樊勇有所觉察,稍稍挺直了自己坚实的后背,盘膝而坐的双腿隐隐发力,坚实的肌肉悄悄纹了起来,手中的毛笔轻轻地放在砚台上,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樊勇扫了营帐的角落处一眼,看清来人后,瞳孔微缩,薄唇轻启,微讽说道:“帮主如今可是镇南府的风云人物,平日里多少达官显贵想要亲近帮主,都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屈尊降贵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黑影自顾自的坐到营帐中的一把椅子上,没有理会樊勇话中的讥讽意味,意味深长的说道:“樊校尉你已‘入道’多年,为何还窝在如此偏僻角落?当年‘那位’的条件,樊校尉可有头绪了?” 樊勇顿了顿,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说道:“阁下莫非是专程来消遣樊某的?” 黑影“嘿嘿”的笑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却话锋一转,说道:“樊校尉可知当年我奎家因何落此大难?” 樊勇脸色一怔,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奎家当年勾结酆国间谍,世人皆知,铁证如山,樊某问心无愧。”随即手中火花一闪,向四周溅射开去,点燃了营帐中的数支巨型火把,发出阵阵噼啪之声,大帐登时一片通明,帐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火把的光芒照在黑影的脸上,将脸上的皱纹映得清晰可见,深邃的眸子似一眼古井,幽深不知尽头;一头梳的极为整齐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一个发髻,一丝不苟,头发一片灰白之色,并未显得苍老,而是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寸许长短的胡须黑白交杂,乍看上去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不过樊勇却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黑影赫然是如今奎狼帮的帮主,奎生。 奎生没有理会营帐外的声音,而是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轻轻地抛在樊勇面前的案几之上,没有解释什么,说道:“当年之事,与人无尤,错只错在奎家根基浅薄,怀璧其罪罢了。” 樊勇听出了奎生的弦外之音,疑惑地看着案几之上的石头,拿在手里掂量几下,并未发现何种奇特之处。此物似金,却少了重量,若说类玉,又少了温润。其上并无刀削斧凿的痕迹,也并非雕塑,看不出何种神韵,品不出何种味道。 樊勇压下心中的疑惑,哈哈一笑,脸上现出了然之色,知道这奎生并非是来寻仇的,拍了拍手掌,说道:“上茶!” 营帐厚重的帘子被掀开,帐外立即走进两名身披重甲的兵士,隐约能看见其上泛着白光,竟是结了一层冰霜。这二人端着茶壶,托着茶杯,干净利落的分别给二人各斟上一杯茶水,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将茶壶留下之后,便无声的退去。随着两名兵士的退去,帐外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盏茶工夫不到,这大营便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了。 奎生见此颇为讶然,忍不住夸赞道:“这定远边军如今在樊校尉手上,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日后定能大放异彩,立不世战功了!” 樊勇脸上傲然之色一现即隐,说道:“奎帮主谬赞了,这些崽子们还差得远!” “奎某不喜拐弯抹角,此物到底是何宝物,奎某并无定论,不过据奎某多年切身体会,此物或许是一种被称为仙家宝物的‘缘石’,其中一些神妙之处,樊校尉若时常佩在身上,自会了解一二。”奎生没有看桌上的茶水,而是耳朵微动,确定并无他人偷听后,转头望着樊勇,淡淡解释道。 樊勇有些惊疑的看着奎生,心中念头百转,“宝物?缘石?”他想不明白奎生为何敢如此轻易的将此物交予自己。若此物仅仅是一块破石头,戏耍自己显然对他没什么好处;若真是宝物,他难道就不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不过以樊勇的心机,自是不会问出来的。 “仙家宝物!真是好大的手笔!奎帮主快人快语,先说说条件吧,”樊勇将石头随意的丢在案几上,淡淡开口说道,“不过想来此事难以图谋,先不管此物真假,樊某总要权衡一番此事的代价!” 奎生眼中精芒一闪而逝,郑重地吐出了三个字:“樊校尉果然好气度,奎某此来只为‘缘尘令’!” “不可能!”樊勇惊呼一声,大声的拒绝道,“整个虞国百年之内,也只有三块‘缘尘令’……” “樊校尉莫要急着拒绝于我,”奎生打断樊勇接下来的话,说道:“这件宝物十分特殊,完成‘那位’的条件,绰绰有余,等阁下对此物稍加了解以后,便知奎某所言非虚。” 樊勇听到能满足‘那位’的条件,内心顿时火热了起来,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思量许久,仍是觉得一团乱麻,问道:“奎帮主近些年号令武林,且初步打通了苍狼岭的交通要道,掌控一地命脉,威风八面,宗师一般的人物,为何想谋取‘缘尘令’?据我所知,持此令牌,虽说有机会进入缘尘宗,却也只是区区一名外事弟子罢了,哪里比得上奎帮主如今的地位?” 奎生有些羡慕的望着樊勇,缓缓说道:“樊校尉何必明知故问,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均已到了不惑之年,樊校尉一如当年,风华正茂;而奎某,却是华发浸染,皱纹丛生。” 奎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经‘入道’,便算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比起我等凡俗之人,多出了数十年的时间。长生啊,多么诱人的词汇,古今多少风流人物,江湖豪杰,倒在了岁月面前,而樊校尉你,却已经有了得望长生的资格。小孩子总渴望快快长大,可到了我等这般年纪,最惧怕的却是老去,小时候的渴望有多强烈,如今的惧怕就有多深刻。” 樊勇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奎帮主到了如今这般年纪,恕樊某直言,就算是踏上‘修仙’一途,怕也难以改变什么,更何况区区一枚‘缘尘令’!而且帮主久居高位,发号施令惯了,如今却要去受人管制,日子久了,难免胸中块垒。据樊某所知,年纪越小,修仙之路才能越加平顺,年纪越大,修仙之路便越多坎坷。” “当然,奎某从来不曾幻想过仅仅凭借缘尘宗区区外事弟子的身份,便大道可期,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奎生的眼神凌厉了起来,接着说道:“‘缘尘令’是一把钥匙,只要能在‘那里’活着出来,奎某便有把握‘入道’!虽说年纪越小,修仙越容易,可追求仙途,追求长生,从来都不只是年轻人才有的权利!” 樊勇盯着奎生,看出了他眼底里隐藏的阴冷与疯狂,想要劝解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樊某痴长奎帮主年余,若非十年前侥幸‘入道’,得了一个承诺,想必如今多半也会如你一般,用尽一切手段去搏一搏长生,奎帮主所言深得我心,追求仙道,从来都不是年轻人的权利!”说到这里,樊勇的口气也悄悄软化些许,指着案几上的石头说道:“若此物确如之前所言,能够帮樊某得尝所愿,‘缘尘令’一事,樊某自会尽力。不过如何操作,还望奎帮主提点一二。” 奎生脸上的阴冷褪去,恢复了淡漠,缓缓说道:“虞国明面上的‘缘尘令’确实只有三块,平日里藏得极深,那是专门给皇族子弟的,不过若是有确切消息,奎某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夺宝!除此之外,奎某听说,缘尘宗有一长老,行事不拘一格,常年云游四方,偶有遇见一些身怀仙缘之人,也会发放‘缘尘令’,还望樊校尉多多留意此事。” 樊勇哈哈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哂笑道:“铤而走险?樊某的定远军久疏战阵,不值一提,可若是奎帮主将主意打到皇族身上,定西军与定南军可不是吃素的,不日便可挥兵南下。奎帮主辛苦打下的偌大基业,顷刻之间不复存在!” 奎生也跟着笑了起来,且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将眼泪都笑出来了,他随意的在眼角抹了一下,反问道:“基业?自奎某家族一夕之间覆灭之后,我便明白,这世间没有永恒的辉煌,也无长久的尊荣,这世间没有黑白,无分对错,而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奎某的独子二十年前便死了,如今只剩一把枯骨,这基业,要来何用?” 奎生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月余之内,还望樊校尉能给奎某一个答复。”说完便起身要走。 樊勇急忙站起身,挥手挽留道:“奎帮主莫急,喝杯茶水再走不迟,军中无酒,便以茶代酒助助兴,还望奎帮主莫要嫌我寒酸。你我二人认识也有三十年之久了,何不趁此机会叙叙旧?” 奎生犹豫片刻,又坐了下来,只是一言不发。 樊勇把玩着手中的石头,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看奎帮主如此郑重的模样,想来此物不会有假,但恕樊某眼拙,并未看出如何出奇之处,不知奎帮主可有兴趣稍加提点一番?” “此物对突破瓶颈有些效果,”奎生淡淡说道,“其余还有何等玄妙,还请樊校尉日后细细体会。” “瓶颈!?”樊勇低声念叨了一句,脸上狂热之色一闪而逝,“若真是如此,还真是了不得的宝物啊!奎帮主如此轻易将此物交予樊某,就不怕樊某食言而肥?” 奎生将这些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动声色,摇摇头,说道:“这便是樊校尉与奎某不同的地方,樊校尉家大业大,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而奎某孤身一人,身周一切都可舍去,来去自由,了无牵挂!” 樊勇怔了怔,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奎帮主准备动手了?” 奎生丝毫不奇怪樊勇话中的试探意味,脸上狞色大放,恨恨的说道:“那条老狗活得太久了!” “何时动手?” “奎家忌日!” “需要樊某做些什么?” “将消息封住三日即可!” “那提前祝你得尝所愿!” 大帐里灯火通明,直到凌晨鸡鸣,灯火才忽然熄灭,一道黑色人影,几个纵跃,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章 白胡子老道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些年来,随着天上巨大的未知天体越来越大,终于是能清楚的发觉将太阳遮住了一丝,从东方沿海逃荒而来的流民也多了起来。听说那海边的浪头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高,大片大片良田沃土以及海外诸多岛屿都被淹没在海水之下。 虞国内陆也不好过,几乎每年都会有数次大震,小震更是不计其数。去年地震的时候,听说京都的摘星楼都塌了。据周苴所说,这是天上的未知天体太过靠近,所带来的潮汐之力发生变化所致,再过些年月,海边的浪头与大陆上的地震恐怕会愈加频繁且剧烈。 这些事情暂且不提,毕竟也不是冬至能够左右的。只是这天气是一年比一年冷了,导致夏天都要穿不少衣服,听说县城里过冬用的泥炭都贵了不少。不过村里人的日子却是好过了许多,以前只能贩卖肉类皮毛,现在连带着木柴都涨价了。 越是这种时候,传言就越多。 有一伙喊着‘诛魔卫道,扶保乾坤’的道士模样的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来到了定远县,声称于此处发现一条上古地龙,正是这条地龙苏醒在即,偶有翻滚,才造成了如今地震频发。 定远知县方庆元一看来了机会,屁颠儿屁颠儿的迎到了县衙,打着拯救苍生的名头,想要趁着上古地龙还未完全苏醒,一举击杀。 既然是拯救苍生,自然少不了金银财物的支持,方庆元借此由头不但狠狠地刮了一层地皮,还出谋划策,欲要将与其敌对之人整治一番。于是在此期间抓了许多人,以侍奉上古地龙的罪名,活活烧死在了大街上。一时间全县上下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这伙人在定远县热热闹闹的折腾了许多天,烧死了数十人,留下一地狼藉。原本以为此事就此草草了事,结果这伙人当着上万百姓的面,宣布方庆元一家便是地龙幻化,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子的头颅砍掉了。 不知其用了什么手段,从方庆元独子的尸首中挑出了一条碗口粗细,丈许长短的巨大蚯蚓。这下众人哗然,纷纷叫喊着将其一家烧死。 方庆元知道自己中了算计,却是有苦难言,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几十次,他知道大势已去。不过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一边带着家丁周旋,一边派人去请定远军。 只是方庆元高估了自家家丁,低估了这伙除魔卫道之人。这伙人身手极为了得,一人可抵十数人,不过一时三刻,便将他们全部绑了起来,并在百姓满脸狂热之色中,架上了火刑台。直到方庆元变成了焦炭,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定远军大营距此只有不到五里路,却三个时辰都不见踪影? 事后这伙人悄然离去,不知去向,樊勇在半日之后,姗姗来迟,对这伙除魔卫道之士不闻不问,反而率领边军抄了定远县衙。 这场血淋淋的闹剧荒唐的落下了帷幕,除了在市面上掀起一阵舆论之外,虞国上下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 一晃眼,冬至已经十五岁了,除了身体仍是显得单薄了些之外,与其他同龄人相比,已看不出早产儿的弊端。长得算不上俊朗,肤色略有些黑,一头黑色长发堪堪及肩,略显枯黄,五官端正,看着倒也算的上是清秀,一双黑色的眼睛不算大,却黑白分明,格外有神,像是黎明时分的启明星。 那黑色汤药,两年前冬至就不再喝了。这两年来,周苴的行踪越发飘忽起来,时常找不到人。冬至虽说心里疑惑,却也没时间询问。经常是周苴消失半月,回来后交代冬至一些事情,便再次离开了。 这周苴也是一个妙人,原本是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不知是何原因,在冬至出生前的一个月,来到了这里。他头发糟乱如鸟窝,身上穿的破袄,如同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一般,反射着油腻恶心的光芒。正逢天降大雪,山路难行,周苴蜷缩在村口祠堂的廊下,脸色铁青,嘴唇崩开几道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白惨惨的。 冬望夫妻二人看这人可怜,便稍稍帮助些许。给他一个干粮,他用黑乎乎的手拿起来便啃;给他一碗稀粥,也不管冷热,端起来就直往下灌。冬望家也没有多余的房间,却一天两顿从没忽略过这外来的乞丐。 直到刘颖突然临盆,时间上来说足足早了一个月,并且胎位不正,难产,就在众人束手无策,都开始提前劝解冬望节哀顺变的时候,这周苴却施施然来到冬望家,说自己是个郎中,会一些药石针灸之术。冬望大喜之下,连忙将周苴请进了屋里,经过整整一夜的忙碌,最终顺利接生,母子平安,众人看周苴的眼光也微妙了起来。 接生当晚,天上黑云压顶,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不一会儿便积了半尺多深,呼啸的冷风像是刀子一般,刮得生疼。滚滚雷霆像是响在耳边,一道道闪电飞舞,映得山村亮如白昼。轰鸣的雷声中,有人说仿似听到了神仙的低语,说着意义不明的威严之语。 冬望为了感谢周苴,在自家院里盖了一间房出来,房顶上又铺了三层茅草,修缮一番,请周苴住下。这周苴便在这里一住十余年,隐隐成了冬家的一份子。 周苴时常独自进山,并不与这些进山狩猎之人同行,采一些草药,除了每天给冬至熬药之外,也会帮村民诊断一些头疼脑热的杂病,村民也会送一些衣物粮食作为交换,倒也是吃穿不愁。 他的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堆了一些书,这些书五花八门,不一而足。冬至小小年纪便开始在这些故纸堆里寻找乐趣。周苴不出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坐在屋外的大圈椅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过冬至若是有什么疑问,他总会耐心的,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 冬至刚刚结束了每日例行的“梅花十八步”的练习,此时的梅花桩已经被削成了尖锥,只剩蚕豆大小一点还算是平面。这个平面无论是脚跟还是脚尖,踩上去都硌得生疼,冬至每次都是用大脚趾承受全身的重量,虽然这样一来灵活度大大降低,但他有弥补的方法。 这梅花十八步,说白了,就是一门随机应变的功法,重点在于梅花。要求每踏出一步,都要预先想好五个落脚点,这五个落脚点呈梅花状,落脚点不同,身形自然有所差别。这种以步法带动身体自然形成的身法,足以弥补其灵活性,甚至有了那么一丝返璞归真的味道。 周苴见此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放任他去摸索。 多年的练习致使冬至有些感触,甚至乐此不疲!曾经有一次练习之时,不知不觉融入其中,在梅花桩上连续走出八十一步,动作行云流水,似一只翩然舞动的蝴蝶。随后颇有些得意找到周苴,希望得到一些夸奖,然而周苴站在原地丝毫未动,只凭一根丈长竹竿就将冬至数次扫落桩下,压制的毫无反抗之力。 在这次交手中,冬至才对周苴的实力有了一丝浅显的认知。照理说,一根丈许长短的竹竿,挥舞中总会有破风之声,尤其是这般长的,不可能如臂指使。虽然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但也有“一寸短,一寸险”的道理,而周苴便是将这根细长的竹竿用出了强与险的味道,灵动若游蛇,坚固如磐石。 本是两种不同的特性,周苴却能将之使用出来,足以见得其技法高超,经验丰富。 周苴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世间不存在完美的功法,只有相对完美,一门功法若能克制多种手段,便达到了它的目的。严格来说,功法也是技巧的一种,可以学,但不可过分追求,本末倒置!古语有云‘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无法弥补这种差距。只有力量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技巧才有施展的空间,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与人相搏,首先要判断双方实力的差距,做到知己知彼,是战是逃总有一线生机,认不清这一点,短时间或许无碍,一旦碰到强者,便如一只掌中蝼蚁,徒增笑柄罢了!” “同样的,双腿的力量很强,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中甚至可以起到逆转乾坤的作用,但双腿不够灵活,且是全身的力量之源,在你学会新的方式借力之前,双脚是最忌讳离开地面的,你要谨记这点!” 由于这种步法十分消耗脑力心力,再加上冬至这些年看了不少的古书,开拓了视野,另有周苴的教导,冬至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心智,并且懂得了藏拙,只不过仍是有些生涩罢了。 周苴曾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地相斗,斗得是机缘气运,与人相斗,斗得是心智运气。虽然周苴曾无数次的感叹这个天地错了,这并不是它该有的样子,应该一心向道如何如何,但说到杀人放火,谋财越货,却像是换了个人,奇计百出,经验十足,活像个闻到血腥味儿的恶犬,嘴角流着恶心的涎水。 冬至心里清楚,这只是周苴教育自己的方法,平日里的周苴虽然邋遢,却总是算得上沉默。对,就是沉默,既不惹人注意,也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似在有意无意的消减着自己的存在感。 冬至想着周苴的叮嘱,简单清洗一番,掬了一捧冰凉的山泉水,浇在脸上,刺的脸颊有些疼,脑袋也跟着清醒了一些。想着是不是再练习几年,就该将桩子上的平面全部削成斜面,或许这样应该还能更进一步吧? 忽然一声“冬子”的叫喊声,远远的传了过来,冬至抬头向远处望去,下意识的喃喃了一句,“虎子哥?” 只见刘云谲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儿啊!” 这几年冬至和刘云谲不经常一起玩了,冬至平时按照周苴的安排,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了,而刘云谲明显是个闲不住的人,两年前开始,便跟着他父亲进山打猎了,如今一手箭术也颇有些造诣。 早年曾与冬至一起在梅花桩上打闹了几年,算是有些基础,仗着自己比冬至大了两岁,并且有着一副强壮的身体,加上一双继承自其父的敏锐双眼,争斗起来也是有来有回。只是自从二人在定远县亲眼目睹过修士的风姿之后,便渐渐地不再来了。他认为那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神仙一流,一把飞剑便足以纵横,贴身肉搏实在没有太多潇洒可言。 托冬至的福分,刘云谲也可以在周苴的房间摸鱼打混,虽然算不上多么用心,比起自己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父亲来说,已然算是个读书人了。 冬至看着眼前喘着粗气的刘云谲,知道他定是一路从村里跑到后山的,心中有些感动。这些年来,刘云谲对自己像是亲兄弟一般,十分照顾自己,有什么好事儿第一时间便想到自己,即便是跟村里其他人偶有摩擦,刘云谲也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一边。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虎子哥,什么好事啊?” 刘云谲稍稍平息了一下胸中浊气,没好气的说道:“冬子,你不叫我‘舅爷爷’也就算了,我的大名是刘云谲,像天上的云一样翻滚不定,波澜壮阔!‘虎子哥’太过俗气,哪里配得上将要成为修士的我!”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还记得几年前我跟你说过的‘修士’吗?那个白胡子老头来了!” 冬至心中腹诽,“云谲”说的是云层翻滚不定,变化莫测,哪里有半分波澜壮阔的意思。接着他马上反应过来,“白胡子老头?”冬至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道:“那位马姓修士?你不是说他会在你二十岁的时候才会来吗?怎么提前了?” “这谁知道?也许那白胡子老头着急收我为徒也说不定呢?”刘云谲喘了两口粗气,有些得意地说道。 “肯定是,谁不知道我们虎子哥是个天才呢!”冬至笑嘻嘻的附和道。 “这话我爱听!”刘云谲敛去脸上的笑意,郑重地说道:“跟我走!” “去哪儿?” “村头的祠堂!” “……” “……” 说走便走,二人均是干净利落之人,路上一问一答,问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回了几个四六不着的答案,半柱香后,二人相伴来到了祠堂处。 冬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盘膝坐在白玉蒲团之上的白袍老道。老道慈眉善目,道骨仙风,双手交叠自然垂放在腿上,一把白玉浮尘一端握在右手,另一头斜斜的搭在左臂肘弯处,万缕洁白莹润的丝绦自然垂落,在轻柔的山风中偶有飘动,荡漾着一丝莫名的神韵。 一身白色道袍,并不华美,式样古朴,只是一味地素简,却有淡淡的毫光兀自辉映,昭示着此物的不凡。 脸上的肌肤白嫩异常,没有丝毫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一双黑色眼睛,深沉宛若古井,透着阅遍世间的洞明。 一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做成绾髻,一根朴实无华的白玉簪子,横穿其中,既不招摇,也不寒酸。尺许长髯同样雪白如华,与白色长眉交相辉映,满足了所有对于神仙中人的想象。 最为奇特之处便是,此人的白玉蒲团乃是悬空的!这白玉蒲团距离地面约有三尺高,似要与身后高远的的白云融为一体。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章 灵根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五章   灵根 老道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看着这些人既敬畏又狂热的神情,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缓缓开口说道:“老夫今次偶有所感,欲向尔等惠及些许仙缘,凡是未行冠礼者,皆可来此,等候老夫一一查探,其余无关人等,就此散去吧!” 这声音悠扬,清晰若黄钟大吕,未见老道张嘴,却直入人心,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场的成年人不自觉向后退去,却丝毫没有被威逼的恶感,反而是露出一股崇敬的神色,心中感叹老道手段神妙。 转眼间在场只留下包括冬至和刘云谲等十余个孩子,这些孩子有大有小,大的便如刘云谲一般十七八岁的,只有三个,虽说身上的衣衫又脏又旧,却掩不住壮硕的身形,个个年富力强,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神情亢奋中带着狂热;年纪小的只有三四岁,咬着手指,流着鼻涕,一脸茫然。好在没有那种未断奶的牙牙学语的婴儿,否则定会让人手忙脚乱一番。 老道目光在这十余个半大孩子身上扫视一圈,神色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悠然开口说道:“老夫姓马,乃是缘尘宗之人,修的是仙人之道,尔等可以称呼老夫为‘马仙长’。修道长生,首重灵根!若灵根不佳,无法感应天地灵气,则一切无从谈起。” 冬至和刘云谲听到“缘尘宗”三个字,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呼道:“仙道第一大宗!” 老道微微点头,对这两个孩子的反应甚是满意,但看着简陋的祠堂前剩余的七八个孩子脸上茫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生出一种对牛弹琴的荒唐之感,却并未在脸上显露半分,接着说道:“尔等一一上前来,待老夫为尔等查验一番,便见分晓。” 几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知道修仙之人的,虽然胸中蕴着一股渴望,可到了事头上,竟是一时迈不动脚步。唯有刘云谲眼中狂热之色未稍减分毫,左右扫了一眼,发现无人上前,一步蹿了出来。 “见过马仙长!”刘云谲辛苦的压着自己的喉咙,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唐突了面前这位老道,“小子刘云谲,多谢仙长当年赐名!” 老道捋了捋尺许长的雪白胡子,细细的打量一番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些许追忆着色,说道:“刘云谲?嗯,是了,前些年确曾取过这么个名字,只是闭关一次,参悟了些许法门,不成想,你竟这般大年纪了!你我既有如此缘分,合该从你开始,也算周全了这份冥冥中的天意!” 说罢,老道伸出一只修长莹润的手,轻轻地扣在刘云谲的手腕之上,双眼微眯,似在细细的感受着什么。 少顷,老道松开手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说道:“甚好,小五行灵根之金灵根,日后若能勤加修炼,当可有所成就。” 刘云谲听到老道的评价后分外欢喜,正在等待下文,不曾想这老道丝毫没有传道授业解惑的意思,只是象征性的勉励一番。刘云谲见此,只得讪讪退到后方。 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上前去,老道同样伸手扣到女孩儿手腕上,片刻之后,老道双眼微眯,轻轻摇头,女孩儿见此便知道结果,脸色“唰”一下变的苍白,神色中有不甘和失落,跌跄的后退几步,站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下来。 接下来又有三男一女上前测试,老道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不消多说,这几个孩子应该都是与仙路无缘了。 原本看到刘云谲符合要求,冬至还有些欣喜,但接下来五人尽皆落选,让他对仙路难行这句话有了一丝明悟。冬至有些忐忑的走上前去,乖巧的伸出手臂。 老道没有多说什么,一把攥住冬至的手腕,许久,眼中精光一闪,喃喃说道:“可惜了!可惜了!” 冬至感受着老道手指光滑细腻且温润的触感,同时察觉到一股热流从老道的指尖处进入了身体。这股热流细若游丝,却灵动无比,在全身上下包括四肢游走一圈,最终盘踞在小腹处,整个身体一阵暖洋洋的,异常舒坦,渐渐地升起了一丝困意。 猛地听到老道连说两遍‘可惜’,一瞬间睡意全无,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失落与绝望爬满了脸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张了张嘴,化成了一声苦笑,落寞的想要离开此地。 刘云谲看苦笑的冬至,心有戚戚,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冬至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冬子,你先别走,待会儿我去求上一求,再争取一番,即便最后仍是无缘,至少也要弄明白是何原因不是?” 老道老神在在的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很快就将这十余个孩子查验完毕,除了刘云谲之外,还有一个拥有天灵根的孩子,拥有修仙的资格。这一结果,除了让众人大呼天道不公之外,更是有了浓浓的嫉妒。 “其余人尽皆离去吧,”老道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这两个有资质的孩子,对其他人说道:“尔等与修仙无缘,速速离去吧!” 不过当老道不经意间扫过冬至时,眼角轻轻地跳了一下,这等小小的异常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无关紧要,可出现在自己身上却是难以想象!要知道老道至今已有千余岁,自从二百余岁结成元婴之后,已然内外如一,浑圆如意。肉身的一举一动,便是最为细小的汗毛发丝,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决然没有任何失控的可能。 此时突然有所异动,若非是冥冥中上苍的一丝启示,那便是有比自己神识强大不少的高人,悄然瞒过了自己的神识,引动了自己一丝经络。若是前者,说明此人拥有不凡的气运,而若是后者,则意味着此人有强大的背景,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此人并非眼前所见这般平庸。 想到此处,老道运转庞大的神识扫视一圈,方圆百里尽皆收入脑海,众生百态一一呈现,除了一个坐在军营的将军身上流转着微弱的灵力之外,一切都无比正常。老道的神识在其身上停留了一瞬,暗叫一声“可惜”,便转瞬离开。 随即老道将神识缩小,只笼罩了小村庄,百余口人尽收眼底,许是因为自己到此的缘故,大部分都在距离祠堂百丈范围内,三五一群,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偶有忙碌的,不是在埋锅造饭,便是在洗衣劈柴。在这样的光景下,一个邋遢的家伙于大白天呼呼大睡,便显得不那么和谐。老道正思索着,这个邋遢的中年汉子翻了个身,放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屁,接着睡了下去。 老道哑然失笑,自嘲自己近年来不常外出,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作为这片大陆上公认的排名前三的修仙者,其余有资格与他一战之人,无不是知根知底。虽然碍于所修功法,神识上并非独一无二,傲视天下,但若是想无声无息渗透进来,也是万难之事。退一步讲,便是真的有什么世外高人,只怕也是有求于己,大不了施舍些机缘,以此交好此人,也算结个善缘。 于是,老道将神识收回体内,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将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冬至身上,却大失所望。此人窍穴闭塞、经脉瘀滞,若说有天赋得以修仙之人是一块浑金璞玉,那这人就是一块泥巴,并且是十分纯粹的泥巴,便是花费精力琢磨成器,也不过是泥胎罢了;灵根虽说尚可,但这偌大世界,身怀罕世灵根之人,何止百万? 不过这肉身嘛?倒是锻炼的十分紧致,筋骨强健,学些拳脚功夫尚可,可这修仙嘛?百无一用! “唔?不对劲!此子身上总有种莫名的不和谐之感……”老道表面上不动声色,轻轻地捋了捋白须,压下心中渐渐升起的焦躁,向冬至招了招手,说道:“老夫观你气韵不凡,另有一份机缘,可在此稍加等候!” 冬至听到老道叫住自己,心中狂喜,被这神仙般的人物夸赞一句,顿时让他有些飘飘然,与刘云谲对视一眼,掩不住眉眼中的笑意,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道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的运起目力,施展了一门术法,“望”字诀。此术法乃是一门灵肉合一的秘术,想要修成此术,除了特殊的法力运转路线以及口诀之外,还要数百年如一日的以秘药清洗双眼,方能有所成就。 花费这般大代价修成的秘术,自然不可小觑,不但可以观人经络窍穴,洞察法力强弱,更是可以看到运气机缘乃至气运! 这“望”字诀,与凡间的望气之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不论是生灵的死生之气,天地的玄黄之气,福瑞紫气,浩然之气,又或是阴阳之气,吉凶之气,寒热之气,凶煞之气,在此术之下均无所遁形。“望”字诀不仅可以看到这些气,可以从其色彩判断吉凶福祸,从其形状推算运势,更是能够洞察天意,预知未来。所谓“每逢大事有静气”,一些事情的发生自有其规律,望字诀洞察天下大势,傲立潮头,看世间风云变幻。 这往常百试不爽的望字诀,如今不知为何,运转之间竟有些许晦涩:刘云谲身上五色光芒闪耀,其中金色光芒占据一多半,十分耀眼,透着渗入灵魂的锋锐之意;而另一个孩子则闪耀着水蓝色的光晕,凝实厚重且透亮;只是这冬至,只有一片暗沉的灰色。 这种情况老道也是第一次见,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玄机。但以老道的城府,并不会将情绪表露在脸上,而是暂且压下,训诫道:“仙途三大难关,灵根、肉身、性情。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情看似无足轻重,若是利用得当,或许是将来踏上仙途的顺风舟,而若是为性情所累,亦会成为仙途上的拦路虎。个人造化,难以强求,不过能够登顶仙路,无一不是意志坚定,有大智慧,大才干之人!朝三暮四,难成大器……” 老道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性情在修仙过程中能够产生的作用,刘云谲和另外一个男孩听得如痴如醉,如云似雾。虽然并不是特别懂,但都是很认真的记了下来。这时一个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马仙长,能否讲解一下灵根和肉身的事情?”正是冬至心痒难耐,忍不住问了出来。 刘云谲偷偷看了一眼老道,生怕他露出不悦之色,赶忙接过话头,说道:“马仙长,晚辈也对灵根与肉身两者颇为好奇,还请前辈解惑。” 冬至感激的看了刘云谲一眼,虽然自己不知为什么得老道青眼相加,但是论亲疏和天赋,刘云谲比自己强了不少。自己贸然发问,有可能会招致老道的不快,此时刘云谲解围,让他颇为感激。 而那个天灵根的孩子,听闻二人的问题,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不屑的说道:“马仙长既是将我等留下,自然是因为我等已然连过两关,多说无益。在我看来,不过是个会两手功夫的莽夫而已,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既然不能修仙,那就是废物!废物要有废物的自觉,等着他人施舍就好,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这个孩子瞥了一眼冬至,脸上的蔑视与嘲讽丝毫不加掩饰。他正是李婶家的孩子,名叫刘春福,比冬至大一岁,今年十六岁。 因为李婶的缘故,两家虽然住的很近,平日里却十分敌视,见不得别人好,为此,冬至小的时候也没少受欺负。好在刘云谲一家仗着辈分大,又交好冬至的父亲冬望,有他们压着,到还不至于太过分,否则定然会被李婶纠结的一群人赶出村去。 后来冬至渐渐长大,身体强壮了许多,随着身手越加灵活,稍微露了几手之后,已经没有人敢欺负他了。冬至家里虽然穷,但十分听话,读起书来也是十分用功,加上周苴这位无论是眼界还是见识都非同一般的老师,自然妙笔生花。去年乡试,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实在是光宗耀祖,给家里涨了不少脸。 反观刘春福,从小便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好吃好喝的供着,从来不让他干重活,常年下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小聪明不少,大智慧有所欠缺,连续三年乡试,都落了榜,虽然没有几人有资格说三道四,却不妨碍别人说些风凉话。也正因此,刘春福十分嫉恨抢走他不少风头的冬至,平日里虽然没有冷嘲热讽,却也没有太多交流。岂料一朝得势,竟是如此的尖酸刻薄,恨不得将冬至踩在脚底! 冬至从没有仗着身手了得去欺负别人,偶有年纪相仿的前来挑衅,也只是稍加震慑一二。却没想到这刘春福如今竟对自己有这般大敌意,心中除了一分怒意之外,更是多了一丝怜悯。此人气量狭小,不辨是非,未来仙路恐怕会极为坎坷。 刘云谲平时跟冬至感情极好,听闻刘春福辱骂冬至,气得涨红了脸:“二胖子,你少要得意,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狗尾巴翘上天,不过是区区水灵根,有什么可得意的?小爷可是小五行金灵根,光听名字就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春福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可是正宗的天灵根,并且是最适合修行的水灵根,远胜过你那不知所谓的金灵根百倍!” 冬至没有说话,热切地看着老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老道轻咳一声,打断了刘云谲和刘春福之间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拌嘴,虽然老道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放在冬至身上。只是越看越发迷茫,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老道手中法诀一掐,望气决以十成功力催动,眼中顿时冒出三寸长的金色毫光,耀的三人睁不开双眼。这毫光并未落在三人身上,而是落在几人天灵三寸以上,伴着铮铮清鸣之音,让人生出了刀剑相击的厉杀之感。 在这金色的毫光下,一切气息无所遁形,所有隐秘纤毫毕现。在冬至不经意间的微微偏转了一下脑袋之后,老道终于确认了某件事情,大喜之下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再次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无需惊慌,方才有歹人神识刺探,已然被老夫击成重伤,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来了。”老道自顾自的解释道。 看这几人露出疑惑的表情,老道并未多加解释什么,而是顺着冬至的话题说道:“灵根?也好,那老夫便与尔等说道说道。” ——天地之始一片混沌,是为无极,无极生太极,划分阴阳,衍四象、蕴五行、诞六合,风雷相合,三千大道共生。这修仙,悟得便是大道,修的,是自身真我,连接大道与肉身的,便是灵根。此物无形无质,无闻无嗅,…… 生灵分为躯壳与灵魂,灵根,灵根,归根结底,便是灵魂之根本。肉身通过吐纳天地灵气,经由灵根转化,成为可供驱用的灵力。 灵根属性先天便决定了自身与何种天地灵气相合,不过也并非绝对,五行相生相克,并无高下优劣之分。无尽岁月以来,天才大能层出不穷,他们往往根据自身灵根属性,创出与之相和的功法,不仅追求与大道的共鸣,更是在此基础上寻求威能的提升。 久而久之,各式各样的功法更是浩如烟海,何种属性灵根对应何种属性功法,已然是修仙界公认的道理。但实际上,若是天赋机缘足够,修炼其他属性功法有所成就之人也不在少数。只是修仙之人,要与天争时间,与地争灵气,与人争修炼资源,所以自然是追求利益最大化。 是以,修仙者往往选择修炼时间短、功力提升快、神通威力大的功法,部分原因确是无奈之举,但更多的,还是利欲熏心,急功近利的思维在作祟。 灵根的种类并不多,无非是五行属性灵根和异灵根,以及极其稀少的变异灵根。 其中五属性灵根便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单一属性灵根被称为天灵根,乃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以上任意两种属性结合则为双灵根;三种属性则为三灵根;四种属性便是伪灵根。 除了天灵根之外,其他灵根均称之为杂灵根。杂灵根相对天灵根来说,修炼速度慢了一大截,属性越多,修行越慢。究其原因,则是因为灵根属性驳杂,降低了自身对于天地灵气的敏感程度,故而无论是灵气的转化或是吸收,都比不上天灵根。 在修仙界,五行灵根曾经是标准的废灵根,试想四灵根已是伪灵根,比四灵根还要驳杂的五灵根如何能够修行?直到修仙界一位大能,以自身经天纬地之才,创出了一门《五行循环》的功法,自此,五行灵根取代了天灵根,成为修仙界的宠儿,并留下了一段段不朽的传奇。 五行灵根分为大五行灵根与小五行灵根,大五行灵根是指五种属性平衡,先天无比稳固的灵根。纵观修仙界,拥有此种灵根之人不会超过十指之数!每一个,都是上天眷顾的气运之子,这种灵根恐怖之处在于,一旦修炼起来,速度是天灵根的五倍! 小五行灵根与大五行灵根的区别在于,小五行灵根属性并不平衡,虽是五种属性齐全,却有多寡之分,如此一来,便需要挑选所占比重最大的属性,作为主修。五行相生相克,灵根同样如此,贸然修炼容易引起灵根内部属性互相攻讦,一着不慎,便会导致灵根萎缩甚至枯萎。虽有个别拥有过人机缘,一飞冲天的例子,但多数都是结局惨淡。 小五行灵根在引气入体之前,往往需要蕴养灵根,这一步极为关键。根据个人资质以及灵根质量,蕴养时间也有所差距,通常是三年到十年不等。 以五行之金灵根为例,顾名思义,便是五种属性齐全,侧重金属性的灵根。此种灵根蕴养之时,需要借助水属性灵石或者法宝,隔绝其他属性的灵气,并在灵根内开辟出一个循环,以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此种路线,循环往复。若是其中某种属性势弱,可通过断开循环的方式,着重滋养,使其逐渐壮大;若是其中某种属性难以驾驭,则需要以五行相克之法,加以牵制。 灵根的作用原本是转化天地灵气为自身灵力,五行循环却是让灵根其他属性放弃直接转化灵气的功能,着重于转化灵气属性,蕴养起来自然缓慢无比。小五行灵根在修仙界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灵根,一旦蕴养完毕,修炼速度至少是天灵根的两到三倍。 刘云谲听到此处,得意的看了一眼刘春福,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不甘心呐,原以为我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呢,没想到只是比这天灵根强两三倍,唉!”他叹着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刘春福心中不服气,脸上却并不露怯,嘲讽地说道:“虎子你少要得意,没听前辈说嘛,你的杂灵根还需要蕴养的。以你那石头脑袋,耗个十年二十年都不稀奇,到那时,我早甩你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老道对两人的拌嘴争吵毫不在意,轻轻捋了捋尺余长须,眼中透出一丝罕见的慈祥,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这天地浩广无垠,亿兆生民,区区灵根,并不值得夸耀什么!要说谁没有灵根,才是罕见之事!我缘尘宗历来招收的外门弟子,小五行灵根足能占到一成之数,天灵根者更是能够占到三成!唯有大五行灵根者实在罕见,可遇而不可求。我缘尘宗所修缘法,对灵根并不苛求,而是对身怀机缘运气之人颇为看重。你等三人均是拥有非凡机缘之人,所以老夫才将你等留下。” 听到这里,冬至有了一丝疑惑,便问道:“按前辈所说,既然人人都有灵根,而前辈宗门寻找的是拥有机缘运气之人,为何还要探查灵根呢?” 老道坦然一笑,说道:“拥有适合修仙的灵根,本身便是一种机缘!” 冬至似懂非懂,总觉得这话里藏着机锋,但总也想不明白,于是不再去想,开口问道:“请问前辈,晚辈是哪种灵根?”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拂尘轻甩,说道:“风灵根。” “风灵根?”冬至跟着喃喃了一句,疑惑地追问道:“这风灵根应该并非是五行灵根之属,不知前辈能否为晚辈解惑,此种灵根有何玄妙之处?” 老道微微颔首,也不卖关子,坦然解释道:“风灵根属于老夫之前提到过的异灵根,异灵根不在五行之中,以风灵根和雷灵根为主。这两种灵根不但修炼速度不亚于天灵根,一旦小有所成,往往术法威力极大,并且不会被五行所克,妙处颇多。” 冬至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欣喜,毕竟是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心智虽然渐趋成熟,杂七杂八的书籍看过不少,城府却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锻炼出来的。此刻得知自己有可能得偿所愿,兴奋之色爬满脸颊,任凭他如何克制心中所想,脸上的笑容始终弥漫,不见消减半分。 老道将冬至的表情看在眼里,面上古井不波,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此外还有变异灵根,变异灵根等同天灵根,常见的变异灵根为冰灵根、光灵根。冰灵根乃是水灵根变异所得,光灵根乃是火灵根变异所得。除此之外,另有一种整个修仙界都难得一见的变异灵根,暗灵根,其稀少程度更甚大五行灵根。据推测此灵根乃是土灵根变异,只因缺少实据,所以并无定论。”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章 行路难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并不是一个有耐心之人,称其为毛躁更准确一些。或许是练习“梅花十八步”消耗了太多的心力的缘故,对旁的事情总是无法专注,对于新奇的事物十分好奇,却总不能塌下心来深入了解。在他知道了修士的存在之后,只是耐着性子,循着习惯继续着这种步法的练习,盘算着将来有一日能够踏空而行。 后面的话冬至虽然听了一些,却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大半精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像着有朝一日腾云驾雾,御风而行。 猛然间想起老道之前连说两个“可惜”,如火的心情像是被浇上了一盆冷水,又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泄气了不少。于是冬至疑惑地问道:“如此说来,风灵根应该算是上等灵根才是,前辈之前感叹可惜,又是为何?” 老道看着远方,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起来,说道:“风灵根确是上等灵根,本宗太上长老便是一名风灵根修士,修为已达化神后期,乃是本宗第一强者。可惜之处在于,你的‘丹田’之内‘死气’太多,已然化为液体。” 丹田乃是全身上下唯一一个介于灵与肉之间的器官,灵根转化天地灵气化为灵力,便承载于丹田之中。修仙的第一个境界,为凝气期,据说上古之时称其为炼气期。“炼”与“凝”一字之差,却是展现了修仙界不同时代的变化。“炼”之一字,取自炼化之意,将天地灵气炼化,转为灵力供修士驱用。但如今天地为之一变,灵气浓度大降,变得越发稀薄高远,常人难及,便要首先学会如何凝气,“凝”之一字,取自凝结聚拢之意,本质上虽然并无变化,但如何将游离的灵气凝结聚拢而来,成为修仙的第一步,是以这一境界便改为凝气期。 这也是大多数宗门都建立在灵山巨峰之上的原因,这些地方灵气充沛,可以节省修士大半精力。 进入凝气期的标志,便是成功转化灵气,纳气于丹田,运行于经络,此时灵力以气的状态存在。当境界逐渐提高,这股气越加浓厚,粘稠,灵力也越强,当这股气全部化为液体,则代表着凝气期已然圆满。即便身怀天灵根之人,也需要十数年如一日的吐纳天地灵气,才有可能达成这一成果。 丹田内的“死气”并非是区别于生机的死亡之气,而是一股腐败之气。它本质上也是一股天地灵气,只是因为并非是通过吐纳得来,囿于丹田之内,年深日久,失去灵性,成为死物。 而丹田不经特殊法门,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场所,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此种“死气”,便如那久困一处的死水,油腻恶臭,浑浊不堪,甚至成了毒。由此可见,化为液体的死气,在量上,已然滔天。 更糟糕的是,这股没有灵性的“灵气”,一旦接触吐纳转化而来的灵力,便如水入油锅一般,剧烈爆炸开来。轻则击穿丹田,终生无法修行,重则丹田碎裂,暴毙当场。并且这“死气”异常顽固,直至如今都没有好的方法进行清除。 若不吐纳灵气,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若要引气入体,只有用特殊丹药,化进丹田,使之分隔出数个空间,然后以含有微弱灵气的丹药,代替吐纳,主动引导“死气”与灵气碰撞,以达到消耗的目的。这种做法仍是十分危险,无异于刀尖行走,危险至极,并且只适用于丹田内死气稀薄之人,但凡浓郁些许,风险便会直线上升。 丹田内的死气,几乎无人可以避免,但有多寡之分,以此决定是否能够修仙。 总之,灵根与肉身乃是硬性条件,缺一不可。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缘,便是遁去的一。缘尘宗屹立数万年,不借法宝之利,不仗功法诡秘,既无浩然之气,又无绕梁之音,凭的,便是一个“缘”字。 老道十分认真,并不吝于言语,看着三个孩子认真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忽然没来由的向冬至说道:“老夫观你经络凝厚滞涩,丹田内的死气已然化为液体,应是早产了些时日才是。” 冬至尴尬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前辈慧眼如炬,晚辈佩服万分。” “事情远非如此简单,”老道心中想到,“看其反应,应该并不知道自身的状况。如此说来,方才眼皮的跳动并非错觉,定是有人暗中窥视。虽然不知其修为如何,单凭这隐匿之术,已算得上强者。既如此,便给这少年一些好处,也算交好此人,结个缘分。这少年体内死气如此浓郁,必是有人施展了灌顶之术导致,不过看样子是施术失败了。” 老道轻捋长髯,将眼中的算计之色隐去,认真的解释道:“丹田有七窍,只有在出生之时,七窍全开,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在随后的六到十二个时辰之内,便会自行关闭。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可通过脐带进入体内,并囤积在丹田。而早产儿因为尚未发育完全,丹田七窍打开时间太长,囤积的天地灵气也更多,如此一来,死气必然比旁人浓郁许多。 不过,老夫观你天灵有一道灵光,细若游丝,韧若蒲草,必是机缘眷顾之人。仙路坎坷,大道难及,机缘运气必不可少,单凭一味苦修,难成大器。” 冬至有些不明所以,仰着头看向天上,不断地扭动脑袋,疑惑地问道:“灵光?什么灵光?” 老道看着冬至的动作,嘴角微勾,说道:“凡间之中,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帝王将相,凡是地位显赫之人,都会有一道“气”透体而出,直达天听。此种“气”肉眼凡胎自是无从视之,必须辅以望气之术,才能略微分辨一二。凡人之气太过虚浮,无时无刻都在消散,仿若无根之木,看似蒸腾而上,仿若狼烟,实则有如雾气,轻薄的一阵风都能刮散,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便会消散殆尽。是以,凡间的望气之术能够占卜运势,预测吉凶。反观你天灵之上的灵光,凝练如丝,神华内蕴,却又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既无冲天之势,又无消散之虞,实在是奇怪。” 冬至听得奇怪,但还是恭敬地说道:“还请前辈指点。” 老道叹息一声:“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慎之戒之。你名讳为何?何时出生?” 冬至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晚辈是虞淳孝三年生人,甲子年,十一月初一,那天正好是冬至,我家姓冬,所以父母取了冬至这么个名字。” “真是胡闹!”老道脸色一板,“给人取名怎能如此随便?” ——不对!姓冬,莫非是某个冬官后裔?甲子年,冬至日,十一月初一,古书有记载: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老道暗自思量,似是想通了其中某些关节,展颜一笑,山谷的风都仿佛跟着轻柔了起来:“以你的身体状况,一旦试图吐纳灵气,必然丹田碎裂,暴毙当场。但你是有机缘之人,老夫为你指点一个去处,虽然危险,却能助你踏上仙路,你可愿一试?” 冬至听到有办法解决自身问题,不禁大喜过望,说道:“还请前辈明示!” 老道手一翻,掌心中凭空出现一块令牌,此物似是上好美玉雕琢而成,约有半个手掌大小,四四方方,通体洁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光泽。 “此物名为‘缘尘令’,持有之人可以在特定时间进入由我缘尘宗掌控的‘逍遥仙府’,其中机缘颇多,从其中走出之人,各个都能入道!”老道悠然说道。 冬至目光一凝,看着老道手中的白玉令牌,像是看着一件世间最完美的珍宝一般,眼中渐有迷离之色:“前辈此番大恩,冬至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成,定要报答前辈大恩。”冬至眼中的迷离之色逐渐向着狂热发展。 老道似乎早就知道冬至会这般回答,并不意外,说道:“此事还有些年月,不需如此着急做决定。此令老夫便先送你,若是打定主意,三年后可去楚国西境的缘尘山脉寻我!”说完将“缘尘令”递给了冬至。 冬至小心翼翼的将缘尘令接到手中,此物通体晶莹,似是上好的美玉制成,入手细腻温润,仿若处子的肌肤。其上以古篆字体雕刻而成的两个大字“缘尘”,铁勾银划,古意盎然;背面雕刻有一座通天巨峰,也不知雕刻之人有何等神鬼莫测之能,竟在方寸之地,雕出一股气势凌云、苍茫巍峨的气韵。周边以简约而不简单的云纹装饰,精美异常,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老道看到冬至如此识趣,很是满意。随即转头看向刘云谲,说道:“你是可造之材,老夫准备收你为徒,一起返回山门,你可愿意?” 刘云谲看着冬至跟老道一问一答,自己却插不上话,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听到老道要收自己为徒,“噗通”一声跪下,三拜九叩大礼娴熟之极,若非私下里时常练习,绝对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口中喊着:“弟子拜见师父,弟子日后定会努力修行,绝不会堕了您老人家的面子。” 老道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笑了出来:“哈哈,好小子,有那么几分机灵劲儿,不过我等修仙之人对此种礼节并不看重,弯腰一礼即可。” 刘云谲嘿嘿的笑着,赶忙爬了起来,朝老道弯腰拱手,再次拜了一拜。 “至于你,”老道看着刘春福,缓缓说道:“资质同样出色,不过老夫并不擅长水属性功法,原本是不能收你为徒的,但老夫不忍明珠蒙尘,暂且收你为记名弟子。若是你机缘足够,能够拜到本门柳长老门下,也便不虚此行了。求仙问道贵在坚持,勤能补拙,仙途漫长,得失不在一时,万不可懈怠,你可明白?” 刘春福深施一礼,脸上微有不甘之色,不过同样恭敬一礼,说道:“弟子谨记!” 老道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既是如此,给你二人一炷香的时间,速速收拾一番,跟老夫回宗门!” 刘春福再度施了一礼,口中应了一声“是”,转头深深地看了冬至一眼,快步离去了。冬至对这一眼品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味道,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心悸之感,却只当刘春福嘲笑自己没能被收为弟子,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刘云谲再度深施一礼,小声的问道:“师傅,弟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傅准许。” 老道此时心情不错,此番前来的几个目的都已达成,不疑有他,于是大方开口说道:“你先说与老夫,到底是何事?” “弟子与冬至从小情同手足,既然师傅与冬至有三年之约,所以,弟子想着干脆与冬至同行,三年后再去缘尘宗,还望师傅应允。”刘云谲恭敬地说道。 “哦?”老道有些意外,长眉微微的挑了起来。 “虎子哥!”没等老道有所表示,冬至先忍不住了,焦急的喊道:“以你的资质,一旦加入缘尘宗,修行当可一日千里,怎可与我寻摸打混,白白浪费三年青春?” 刘云谲看了一眼冬至,没有答话,眼神中满是坚定的意味,看向老道,说道:“师傅之前说过,小五行灵根需要蕴养,既是蕴养,那定然无法吐纳,也即无法修行,如此一来,弟子在何处蕴养,便并非什么紧要之事,可对?” 老道稍稍整理了一下道袍,脸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说道:“话虽如此,但蕴养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预料之外之事,一旦出错,有为师在侧,自会尽心补救,保你无虞;若为师不在,但有异动,伤身事小,一旦灵根枯萎,便药石难医,无力回天了!” “不敢欺瞒师傅,弟子与冬至自小一起长大,深情厚谊,”刘云谲语气坚定,不卑不亢的说道:“弟子曾经承诺要照顾冬至,不想失信于人,恰逢此次顺应天时,加之路途遥远,我二人亦可互相照应,还望师傅成全一二!” 老道沉默不语,良久,才缓缓开口:“仙途漫长,最珍贵的无疑是良师、益友,然则一路走来,故人皆已化为黄土,罢了!就应了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刘云谲“噗通”一声,又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多谢师傅成全。” 老道有些哭笑不得,佯怒道:“快些起来!老夫时间不多,此物你随身携带,关键之时可保平安。” 老道随手丢了一个散发幽幽黑光的玉佩,此玉佩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到刚刚起身的刘云谲手里。 “另有一瓶分元丹,一瓶微灵丹,每隔十日,各服一粒,若无意外,以你的资质,两年内便可清除丹田死气,你且拿着。”老道一边说着,又随手甩出两只玉瓶。 随后老道一根手指点到刘云谲眉心之上,其上流光四溢,一股温和浩荡的气息荡漾开来,宛若世间最完美的至宝。 三个呼吸之后,老道拿开了手指,说道:“灵根蕴养之法以及凝气期前五层的功法,老夫均已传授于你,你需细细揣摩,明悟透彻之后方可修习,万不可有丝毫差错!” 刘云谲眼中满是迷茫之色,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但老道的训诫却仿佛绕梁余音,一直在他耳边回荡,赶忙应道:“谨遵师傅教诲!” 话音刚落,刘春福晃动着略有些胖的身体,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李嫂紧随其后,背着一个硕大的丝绸包裹,脸上还带着些许泪痕,又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哦?你倒是心急。”老道看了一眼刘春福,转头对刘云谲说道:“老夫这便回山门了,切莫误了三年之期!” 说罢,也不等场中几人回话,老道手中一道灵光闪过,将刘春福摄到身边,接着手中法诀一变,从白玉蒲团上升起一圈金色光芒,将二人笼罩其中,手中浮尘一甩,倏忽之间便到了天边,再次一闪,便再无踪影。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章 暗流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虎子哥!”冬至有些感动有些生气的喊道,旋即又转为无奈,瞥见了一旁不肯离开的李婶,把刚刚准备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先回家!” 随即两人迅速离开了村口简陋的祠堂,均未理睬李嫂,向着冬至家行去。冬望和刘颖去了镇上,皆未在家。冬望虽然腿脚不好,但他有眼光,有手艺,而且识字,拉了几个年轻不愿进山打猎的邻里,做起了修缮房屋的活计,挣着微薄的收入。冬至母亲刘颖帮着一些大户人家做女红,早出晚归,陪伴冬至的时间并不多。 冬至将刘云谲带到周苴的房间,最近一段日子他时常三五天不见人影,也不虞有旁人偷听。但是这一幕若是被老道看到,想必会惊出一身冷汗,颠覆他原来的认知。因为此前老道神识扫过,明明此处有一邋遢汉子在睡觉,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暂且不提老道如何惊讶,且说冬至稍稍平复一番心情,看着满脸坦然笑容的刘云谲,刚振奋起的情绪顿时又萎顿了下来。他将自己刚得到的“缘尘令”取了出来,细细的打量一番,仍是痴迷不已,眼神不自觉的迷离起来。 “当啷”一声,冬至将“缘尘令”丢到了地面上,这才觉得头脑清明了些许,眼中的迷离之色渐去,不由自嘲笑道:“看来我的定力还远远不够呢!不过此物若是长时间佩戴在身上,想必能够起到磨砺意志的作用吧!” 刘云谲疑惑地看了一眼冬至,注意到了他的不寻常,将地上的缘尘令捡了起来,细细打量一番,除了觉得此物分外精美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疑惑地将此物又递还给了冬至。 冬至接过缘尘令,又仔细地看了一眼,直到迷茫渐生,赶忙将之收进怀里,不过却不敢贴身收着,而是放在衣服的夹层中,接着说道:“虎子哥,那老道人不是给了你一块玉佩吗?拿出来看看如何?” 刘云谲没有多想,顺手掏出了那块泛着幽幽黑光的玉佩,其上纹饰简单异常,只有一个古篆大字“静”。此玉佩厚薄不均,形制不规,便是其上光泽也有深浅差异,虽说冬至对玉器并无研究,却也知道此物品相极差。但他也知道这等仙家宝物不可以常人眼光度之,此物入手温润,触之有若凝脂,更是能平心静气,灵台清宁,单凭这一点,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冬至眼中的艳羡之色一闪而过,却并无贪意,说道:“虎子哥,你想陪我一起去楚国,这份心意,冬至感激不尽。你我二人一起长大,此去楚国路途遥远,一路上照应起来,也能得心应手。可是,”冬至顿了顿,略带担忧的说道:“据我所知,楚国京都距此足有三万里之遥,一路上艰难险阻,十分难行。以我二人的脚程,今年入冬之前必须出发,根本就没有三年时间的!” 刘云谲有些惆怅的说道:“入冬之前?我还想着能在家多呆个一年半载的,娘亲她死的早,父亲也六十多岁了,现在看着倒是硬朗,可再过几年怎么办啊?” 冬至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沉默片刻,打趣的说道:“虎子哥你父亲不是还给你说了一房媳妇吗?你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娶回家来,让她给你生个大胖儿子,问题不就解决了?再说了,便是当了修士,难道还不准回家了?” 刘云谲脸上现出羞赧之色,急急地说道:“你可别瞎说,那是我父亲一厢情愿的说法,人家姑娘可还没有答应呢!再说了,小爷我可是修仙的天才,当然要娶个仙子当媳妇才是!” 两人在周苴的房间里交流,畅想着将要面对的事情,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 却不知,有个黑色人影悄悄的走下山去,看他的方向,目的地正是定远县城。 …… 樊家。 樊家六子樊安,此时正坐在偏厅之中,百无聊赖的修着指甲,一个人微微躬身,正在汇报着什么,看背影还能勉强看出些许玲珑曲线,似乎是一个女人,不似年轻女子般柔美,而是略显臃肿,显然是年纪不小了。 只见樊安“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浑浊的双眼难得现出一丝亮光,酒色过度的脸上绽出一蓬奸诈的笑容,激动地说道:“此话当真?” 妇人用有些粗哑的声音回答道:“此事千真万确,绝无欺瞒。” “好,好,好!”樊安连说三个好字,“想不到那个死瘸子还有这等造化,此事一成,便是大哥也会给我几分薄面,到时好好让六爷出了当年的一口恶气!” 樊安摸着脸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随着面部肌肉的抽动,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此事六爷我已知晓,不过近几日乃是父亲寿诞,六爷我脱不开身,你给我仔细盯着,数日之后,六爷我自会亲自上门,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妇人沙哑着声音附和道:“有六爷您亲自出马,定会手到擒来,马到成功!” “哈哈……”偏厅里响起了一阵狂放的笑声。 …… 苍狼岭,奎狼帮。 奎生自成为奎狼帮帮主已然十五年有余,那日的情形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也是止不住冷汗直冒。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种野心也止不住的膨胀了起来! 遥想当日,他独自一人鬼使神差的踏上苍狼岭,其中曲折自不足为外人道也,总之拿到了一本名为《苍狼诀》的功法。原本奎生在拳脚功夫上面就不太擅长,结果可想而知,自是进度若蜗牛爬行一般。 后来奎生悄悄回了一趟烧的干净的奎家老宅,在断壁残垣之间悄悄掬了一把泪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一个外人绝难找到的“密室”!说是密室,严格来说却只能算是“密盒”,因为此处空间极其狭小,只有半尺见方,深埋于奎家主厅第八块地砖之下。 盒中之物奎生并不陌生,正是一块石头,疑似为“缘石”的石头!此物乃是当年奎家老爷子年轻之时得到的,此事说来还颇为离奇,乃是奎老爷子不多的传奇事迹之一。 八十年前,项国和虞国局势微妙,剑拔弩张,虞国在镇南府陈兵百万,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迹象。项国的一位落魄王爷不甘心做那蹄下亡魂,于是散去家丁,带领不多的几个心腹连夜横穿苍狼岭,希望于此借道,去往酆国。 奈何天不遂人愿,当晚瘴气弥天,又遇地震,山石滚落,毒死的,砸死的不计其数,最后留下一地尸体,便只剩落魄王爷和一个仆从了。一路上丢掉的金银细软不计其数,这落魄王爷却始终紧紧地抱着一只精美的玉匣,一刻也不放手。最终二人相互扶持,艰难的闯过了苍狼岭。 可谁知此处却并非酆国,而是虞国,原来安排的接应之人自然没了踪影。两人人生地不熟,一路采些野果,拔些野菜,熬到了定远县。这般折腾下来,落魄王爷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见此情况,仆从不得不另谋生路,思来想去,便将主意打到了王爷怀中的玉匣上。这贪念一起,便再难压制下去,仆从将这精美的玉匣,一把夺了过来,并将半死不活的落魄王爷抛入山涧,来了个毁尸灭迹,以绝后患。 这仆从,自然是奎老爷子。几天后,将玉匣典当之后的奎老爷子有了第一笔资金,脑子颇为活泛的他凭借这笔钱做起了小买卖,暂时有了一个立锥之地。只是匣中的两块石头始终不知道是何物,心思缜密的他自然不会当做普通石头丢掉,也曾掩去身份小心打探过,却并无收获,只是不知为何,自家的运势十分旺盛,生意越来越好了。 随着时间流逝,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涉足的范围也越来越广,鼎盛之时,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稍显不足。 多年的贴身携带,奎老爷子已经察觉到两块石头的不凡之处,在某一天清晨醒酒之后,突发奇想,将其中一块石头埋在了主厅,第八块方砖一丈之下,另一块带在身上。 二十年前奎老爷子举行八十大寿,寿宴之上夸夸其谈,这人一老,嘴上就没了把门儿的,一秃噜嘴就全说了出来。当被人问及生意为何如此红火之时,奎老爷子将奇怪石头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说了出来,奎生几次打断奎老爷子都没能奏效。 结果,自是引来方庆元的觊觎,构织了一个陷阱,罗织了一些罪名,来了个先斩后奏,将一家上下老小尽数砍了个干净。据说当年抄没的家产,光是金银财帛就囤满了县衙前的半条街,文玩字画更是不计其数。 奎生冒险来取走这块石头,自然是知道此物拥有非同一般的妙处。果不其然,手握“缘石”的奎生仿佛变了一个人,修炼起《苍狼诀》一日千里,不到十年,便修完了九重功法中的前八重。 此时的奎生比起当年的苍狼上人或许还要强上半分,有此依仗,压抑在内心的仇恨渐渐复苏。于是奎生趁着夜色找到了樊勇,并以缘石为条件,与樊勇达成了一笔交易。之后借复仇的名头,将方庆元一家灭口,想要趁机拿回前些年被抄没的宝物——另一块缘石。 却不知造化弄人,翻遍了县衙,甚至掘地三尺,都未能找到此物。 奎生自报仇之后,已经独自一人在苍狼岭上枯坐数年,始终没有缘尘令的消息,心中郁积的烦躁就像天上那个遮挡了太阳十之一二的圆盘一般。只是太阳虽小,却能将光芒洒遍天下,奎生却无这般大的心胸,于是日渐焦躁,戾气也越发重了起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章 秘辛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自那老道离去已半月有余,周苴终于顶着一头脏乱的头发,眯着两只惺忪的眼睛回到了他的房间。 冬至叫来了刘云谲,两人坐在周苴的门外,不吵不闹,静静地等着。这是周苴的规矩,最不喜睡觉之时被人打扰,两人因为此事没少训斥。 此时已是春末,本是万物竞发,莺飞草长的时节,可是山中的树林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景象,点点绿意泛起,像是黎明前的一抹曙光,几株野生的二月兰瑟缩着,顽强的对抗着仍有些凛冽的寒风。此时的天上万里无云,却没有阳光明媚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天上的太阳小了一圈。阳光肆意的泼洒着,却难以感受到热量,万物都仿佛跟着放慢了节奏。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后,周苴摇摇晃晃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冬至赶忙端来了水盆,让周苴洗漱,刘云谲也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周苴取用。 周苴草草的梳洗过后,接过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毛巾顿时变得黑乎乎一片,接着将毛巾扔到一边,挪回了屋内。刘云谲苦笑一声,手忙脚乱的接过脏兮兮的毛巾,放在水盆里,胡乱的揉搓一把,晾在了门前的晾衣绳上,转身跟着进了屋。 周苴坐在炕上,斜倚着黄泥墙,一只脚踩在炕沿上,另一条腿随意地耷拉着,不雅的在那里抠着黑乎乎的脚丫子,墙上的泥巴灰尘簌簌往下掉,他也不在意,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黑黄、参差不齐的牙齿:“哈哈哈,你们两个小崽子,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有何事?” 二人之所以找到周苴,是因为他确实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虽说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整日言行像个地痞流氓,却是颇有见地,不似镇上的夫子那般迂腐,喜欢卖关子、打哑谜,平日里遇到问题总是三两句便能找到关节,一点即透。每当这时,他的眼神总是深邃若夜晚的星空,却又干净如山中的清泉。 两人相视一笑,丝毫不觉脸红,看来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两人驾轻就熟,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老道来此收徒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刘云谲有些得意地说道:“师傅说我是小五行金灵根,是比天灵根还要好的灵根,厉害吧?!” 深知周苴脾气的冬至,此时却分外安静,端来了一碗冒着腾腾白气的稀粥,轻轻放到周苴面前的桌子上。 周苴翻了翻白眼,放开了仍有些发痒的臭脚,欠了欠身子,单手端起桌子上的稀粥,也不管冷热,呼噜呼噜的大口灌着,嘴里含混不清的咕哝道:“这年头,谁还没有个五行灵根了?” 刘云谲一怔,知道他在挤兑自己,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疑惑地“啊?”了一声。 周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看着二人,说道:“听你二人这般描述,这老道的确是修士,而且还是法力高深之辈,出身名门大派,并非招摇撞骗之人,你二人还有何疑问?” 刘云谲赶紧换上谄媚的笑容道:“我自然知道师傅是修士,不过您老见多识广,哪是我等黄口小儿可比的?万一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二人看不出来,还望您老给指点指点,免得着了人家的道。” 周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训斥道:“你都给人当徒弟了,怎么着,现在想起打听人家的底细了?老子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跟人打架,被人一刀砍下了脑袋,才想起了看看人家手上拿没拿刀?早干什么去了?”周苴嗤笑一声:“把你那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 此时的周苴虽然严肃,却并未发怒,二人却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威严的东西。刘云谲低着头,默默承受着漫天乱飞的唾沫星子,知道周苴并不是开玩笑,赶忙收起了脸上的谄媚,伸手从怀中将玉佩掏了出来,恭敬地双手递到了周苴手上。 周苴拿着玉佩在手上把玩片刻,说道:“此物蕴含一股精纯的水灵气,是难得的属性法宝,并且能够静气凝神,那老道也不算小气,是一件不错的辅助宝物。”说完便毫不在意的抛给了刘云谲。 刘云谲赶忙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他尽管知晓此物不凡,却并没有发现其上蕴含的水属性灵气,虽说老道给了他一门蕴养灵根的功法,但内容有些晦涩,理解起来颇为吃力。既然没有正式开始修行,自然也无从感应到何为灵气。 他不是没想过将此功法复述出来,同冬至一起研究,只是此功法可用来表述的文字虽多,可更多的,则是一些图像,其复杂程度十分骇人。 这些文字并非刘云谲所熟知的文字,虽然他自认为识得不少字。这些文字所组成的语言在他脑海里,他自然而然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若是单独拿出来,却是一个都不认得。最后,两人一通分析,说是这种文字或许并非只是表意文字,而是需要配合某种特殊的力量,直接呈现在脑袋里,才能明白其中含义。 他们这一番闲扯,若是被那白胡子老道听了去,想必会生出许多欣喜,感叹这二人不愧是身怀机缘之人,明明眼前一片迷雾,却能找对正确的方向。 此时听到周苴说的“属性法宝”,刘云谲心中一惊,暗想这老道走的匆忙,竟然未将此事告知自己,心中一阵暗恼。但他旋即又黯然了下来,白胡子老道给的功法十分详尽,他至今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也许就在其中,只是自己还没找到罢了。 刘云谲想到周苴曾说过的一句话:“有了问题就要问出来,你问了,未必会理你,若是不问,则必然不会理你。”面对周苴这座似乎总也淘不尽的宝山,刘云谲可不想空手而归,于是,他恭敬地问道:“‘法宝’是什么?‘属性法宝’又是什么?” 周苴皱了皱眉头,似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说道:“修士开始修行之后,会在体内形成一种叫做灵力的力量,但若是辅以合适的功法,可以加快灵力的积累,如此积累的灵力会带有功法的特性,是以称其为法力。以法力驱动的宝物自然便是法宝。法宝的种类繁多,不是一两句便能说得清的。从功能上来说,主要分为三种:攻击法宝,防御法宝,辅助法宝。攻击与防御法宝自不用多说,无论其形制如何,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盾甲罩壳,总归是有迹可循。辅助法宝多种多样,大到蕴有灵脉的山峰,小到一块内置法阵的玉佩,其作用也大相径庭,有辅助自身修行的,有提升己身速度的,有增大神识范围的,不一而足。” “属性法宝也是辅助法宝的范畴,属于辅助自身修行的种类。属性法宝可以凝聚与自身属性相合的灵气,降低修士感应凝结属性灵气的难度,作用相当于一块单属性的灵石,价值上来说,比灵石稍高。只是此物并非消耗品,胜在长久,凡人佩之,可延年益寿,修士佩之,亦可增强对同种属性灵气的感知。不过,若是长时间佩戴,对其他属性的灵气感知能力也会下降,算是有得有失吧。” 刘云谲脸色变换数遭,终于弄明白这块玉佩的价值以及作用,知晓了白胡子老道交个自己的目的。自己是小五行金灵根,需要从水属性开始蕴养,此物交给自己,正是相得益彰,足见老道心思缜密。 冬至看到周苴眼神望了过来,缩了缩脖子,没有说什么,默默将他的“缘尘令”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周苴。 周苴看到这面令牌,慵懒的眼神中的精光一闪而逝,随后不动声色将这面令牌接了过来,细细摩挲着,那般轻柔细腻,仿佛是久未见面的情人一般。随着他的抚摸,令牌上泛起了幽幽白光,闪了两闪,便再度恢复如常,没有动静了。 因这令牌本身便是洁白温润,所以这幽幽白光极不显眼,冬至和刘云谲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等二人发问,周苴缓缓开口自语道:“据我所知,所谓‘逍遥仙府’乃是上古真仙‘逍遥仙君’的府邸,怕是数百万年前的人物了。” “十余万年前,“逍遥令”凭空出现,后来据好事者统计,足有数百枚之多。此令牌有的从天上掉落而下,有的从泥土之中浮现而出,并伴随着一些异象,让附近之人无法忽略。得到此令牌之人进入了一处叫做“逍遥仙府”的地方,其中法宝、丹药、天地灵粹不计其数。其时修真界混乱不堪,腥风血雨,有幸进入其中之人为了争夺机缘,大打出手,仙府一战震惊修仙界!” “虽说活下来的尚不足半数,但成功走出的修士均是修为大涨,靠着仙府的机缘,数个宗门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短短数年间,便网罗了一大批散修,结束了缘尘宗一家独大的局面。相传无极剑宗的第一代剑祖便是寻到了逍遥仙府的藏宝阁,以此有了立派的根基。” 冬至和刘云谲听得十分神往,赶忙问道:“‘逍遥令’是何物?如今呢?里面还有宝物吗?”冬至的眼睛扑闪着,眼中的光芒都像是小星星一般,喘息也变得急促了些许。 周苴在冬至的头上敲了一记,说道:“小财迷,一听宝物,就像个猴子一样,坐都坐不住了。‘逍遥令’便是如今的‘缘尘令’。原本逍遥仙府拥有一座极为庞大的法阵,此法阵功能颇多,甚至隐隐控制着洞府的开启与关闭。每当洞府关闭,这逍遥令不知是何材质,时间一到,便会自动消失,而每当开启之际,逍遥令又会自各处凭空出现。逍遥令不仅是进入仙府的钥匙,同时具备传送之力,无论各处,只要仙府开启,催动令牌,便能进入其中。各大宗派不甘心此处仙府不受掌控,在某次仙府即将关闭之时,合各派之力,毁去了此阵法。如此一来,逍遥令失了灵性,沦为了单纯的钥匙。而仙府经此破坏,根基不稳,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崩溃,在岁月的流逝下,已然崩溃近半,实在令人唏嘘。逍遥仙府现世已有数万年之久,每三百年开启一次,纵使有再多宝物,也早已耗尽。” 冬至揉了揉头顶被周苴敲的地方,眼中的痴迷之色淡了些,好奇地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毁掉逍遥仙府的阵法呢?他们不知道会牵连仙府吗?” “不,他们当然知道。”周苴感慨道:“修仙,最重要的便是机缘、灵根、心性、功法、道术皆是机缘所在,若是没有机缘,任你百般努力,巧取豪夺,虽可一时之效,终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毁去的,便是机缘。在他们看来,世上最不缺少的,便是天才,即便天才乃是万中无一也是如此。以凡人为例,二十岁便可结婚生子,意味着每二十年便有一批天才诞生。修士的寿命轻易便能超过凡人,修为强大之人,活上数百上千年轻而易举,如此长的时间,诞生的天才何止亿万?要知道,便是这天地间看似无尽的灵气,亦是有穷之物,更何况极为稀少的天材地宝等灵物?以有穷之物,奉无穷生灵,如何能得?唯有毁去机缘,断掉大部分人的修仙之路,方为长久之道,这已然成了修仙界的共识。” 冬至倒吸一口凉气,努力的消化着周苴的答案,似乎贴近了某个神秘而残酷事实。 刘云谲同样大受震撼,平静了片刻,十分肯定的对冬至说道:“周叔说的对,冬至,你不知道,打猎之时,我们村子都会与其他村子划定界限,不允许他们擅自闯入,因为山上的猎物,总归是有限的。若是不加以限制,任凭他人猎取,没准哪一天我们就无兽可猎,就此饿死。” 周苴赞赏的看了一眼刘云谲,说道:“不错,举一反三,推己及人,还算有所成长。世间之事,唯利益二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明白了这一点,很多事情便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冬至一言不发,眼中出现挣扎之色,许久之后,他吐出了一口浊气,郑重的说道:“伯伯你说的或许是事实,却未必是正确的。在我看来,正确与否很重要,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毁掉仙府,便是错误的。断去他人的修行之路,与凡人对圈养野兽行阉割之事,又有何异!” 周苴深深的看了冬至一眼,眼神中有着落寞无奈复杂慨然:“自古以来,有这种想法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首先要活着,当有一天你为了活着不得不去做一些龌龊之事之时,你会明白,正确与否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世间利益当道,上下一心,这是一个强大到无法反抗的集体意志,你若执意正确与否,必会四处碰壁,头破血流!” 冬至看出了周苴眼中的复杂以及无奈,知道这句话或许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某些不愿提及的过往,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问下去。 刘云谲也看出了周苴的落寞,心中感叹,一双眼睛,怎么偏生如此传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冬至,正确与否,存乎一心,你的正确未必是他人的正确,这是个注定没有答案的命题。” 周苴懒懒的靠在墙上,不出片刻,眼中便恢复了神采。以他的阅历,在这两个半大孩子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那是轻而易举,不过在这两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亲人一般,若是在他们面前都无法做到真情流露,那活着也实在太累了些。 周苴脸上的茫然渐渐消失,眼中的光芒闪了一闪,便又恢复淡然,说道:“好一个‘存乎一心’,千百年来,世间之事,自有其道理。若一味固执正确与否,便落了下乘。冬至,也许有一天,你会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且不说影响他人,便是独善其身都成了奢望。其实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何尝不是挣扎求存,何尝不是为了活着?” 冬至自顾自的念叨了几句“独善其身”与“活着”,心中有了决定,眼中的光芒也跟着坚定了几分。 周苴看到了冬至眼神中的坚定,知道这个孩子年纪虽小,却是有着不一般的心志,几句言语根本不可能动摇他,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二人是否还记得曾经想要拜入奎狼帮的事儿?又是何时开始沉迷修仙?”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周苴突然问这个意义何在。刘云谲眼睛上翻,思虑片刻后说道:“八岁那年,从周叔的书里知道了修士的存在,又在定远县的花灯节上见到了真正的修士,那些拳脚功夫与之相比如同萤火与皓月之别,自然便失了兴趣。” 周苴面露微笑,说道:“正是如此,因为知道了修仙者存在,所以对拳脚功夫失了兴趣,这是一个认知的过程。正如一个见过大海广阔无边之人,不会对一洼池塘生出太多感慨,拥有万贯家财之人,不会在乎碎银几两,这种心境,称之为格局。这是一种认知,无关乎对错。格局越大,心境越稳,如此,才不会面对蝇头小利之时心境动荡,乱了分寸。” 两人皆面露苦笑,羞的红了脸,知道这是周苴在讥讽二人。冬至有些不服气的辩解道:“当时看那老道浑身都散发着仙风道骨的味道,自然让人心生好感,人家说要送些机缘,我自然想抓住机会……”冬至说着,底气越来越虚,声音愈来愈小,接着便如蚊子一般听不清了。 刘云谲也有些不服气地说道:“虽说我答应了那老道,可是我也靠着自己的机灵争取了三年的时间,有了些回旋的余地,若那老道真的是不怀好意,我干脆不去拜师了还不成?我知道是鲁莽了些,可也平白得了不少好处不是?” 周苴面色一板,嘲讽道:“答应?你以为那老道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缘尘宗以‘缘’为名,在此方面登峰造极,不但可以通过修行增加自身机缘,更是能够取他人机缘为己用。单凭此术便足矣震慑大陆,致使道统数十万年始终鼎盛。据说此功法修到极处,便是言出法随,大梦成真!你既应言,与那老道来说便是‘应缘’,不论中途有何波折,你三年后必会前去缘尘宗。对于老道而言,这便是既定事实,否则他如何会如此大方,送你宝物?” “应缘?这是什么说法?莫非他还能控制我不成?”刘云谲眉尖微蹙,疑惑地问道。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据我所知,便是天地大道‘因果’之术,也只是‘缘’的一个分支罢了,你答应老道三年后去缘尘宗为因,去到缘尘宗为果,‘应缘’之术,便是以结果为导向,使其成为既定事实。”周苴接着说道:“此种术法颇为玄妙,以你等的见识,未必能够尽数了解,待日后进入缘尘宗,若有机会亲自去体会吧。” 冬至听得直冒冷汗,震惊的说道:“洞察未来?不对,这几乎就是修改未来了!怎会有如此霸道强悍的功法?” 周苴思虑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缓缓说道:“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来并非如你所想般强大,越强大的术法,所受的限制定然更多。过去,现在,未来。过去已成定局,无人可以更改,未来多变,可能一个心意的改变,便能影响到未来的结局。‘应缘’之术想来是插入一个既定的未来,以此来影响一些有决定权之人的心意。” 冬至一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命运吗?这也太……” 周苴点点头与又摇了摇头,说道:“这门功法确实有过人之处,诡秘有余,霸道不足。若是使用幻术,迷了心智,自然是任人摆布。可这门功法的诡秘在于,并不影响心智,却能照着既定路线走下去。但人的心意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若是打定主意寻死,我想没人能够拦得住。这影响应该是来自外力,比如身周之人横遭变故之类,推着你不得不去等等。那老道未必存着什么坏心思,既然有了一个结,主动去解开便是!” 冬至心中稍稍平静些许,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周伯伯见多识广,否则不知不觉便着了他人的道,不知那老道如此挖空心思,到底为何。我原以为是撞了大运,如今才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周苴揉了揉冬至的脑袋,察觉到他无形中树立起了一堵墙,脸上现出一种名叫落寞的神色,随即又释然了,这孩子既然打定主意要闯入修仙界,便要学会保护自己,天真烂漫或许是一种宝贵的品质,却与残酷的修仙界格格不入,早一日学会尔虞我诈,未来也会多一分保命的可能。 于是周苴缓缓说道:“这世间哪有什么道理?自古以来,千年以降,唯有强大才是真理!在我看来,那老道也是存着什么万一,只怕你们二人也只是计划中的一份子罢了,未尝不是一份机缘。缘尘宗又不是什么魔道宗门,处处留心一些便可。” 二人稍稍平静了些,仍是有些后怕,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能随便说话,更不能胡乱答应别人什么事情。 周苴轻轻摇了摇头,想着这两个孩子将来都会有一番成就,不免心中有些傲然,说道:“玉不琢,不成器,我这里有一份苍狼岭的地图,其中不乏错漏之处。如今苍狼岭瘴气日渐稀薄,你二人稍作准备,以此地图稍加探索,前去磨练一番,并订正其中错漏之处。其内艰险之处甚多,亦是机缘所在,至于能否有所收获,全凭天意。” 刘云谲一怔,虽说周苴平时神秘的紧,不曾想有这么件好东西,兴奋地挠了挠头,说道:“周叔,我与爹爹平时进山,根本不敢去苍狼岭范围,就是因为其内昏暗难寻,极易迷失方向。你有这等好东西,应该早些拿出来嘛!” 周苴神色一肃,说道:“万不可掉以轻心,我那地图乃是极为古老之物,如今沧海桑田,不知还有几分可信。若非你等将来要去楚国,苍狼岭乃是必经之地,我也不会让你等行此之险。”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章 传家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九章 传家宝 冬至答应一声,和刘云谲一同走出了房门,找了一个偏僻角落,窃窃私语许久,眼看天色暗淡下来,刘云谲的父亲也来喊儿子回家吃饭,两人这才各自回到家中。 父亲冬望拖着一条有些跛的腿,行动却丝毫不慢,麻利的将饭菜端上饭桌,只是身子起起伏伏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他笑着催促着冬至赶快吃饭,还宠溺的给冬至和妻子夹菜,脸上泛着满足的笑意,只是这笑意之下,隐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冬望的腿是如何瘸的,从未跟冬至说过,只知道他第一次来刘家村之时,便是一个瘸子。冬至的母亲刘颖乃是村里公认的美女,当初两人成婚之时便引得许多人嫉恨,婚后虽说流言蜚语少了一些,可还是时不时有人下个绊子,嘴上嘲笑一番。 冬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自己也是个早产儿,小的时候又黑又瘦,活像个黑皮猴子,没少受小伙伴欺负,若不是刘云谲常常护着冬至,想必他的童年会悲惨许多。不过如今的他,可没有小孩子再敢欺负了。 自从小冬至渐渐懂事起,父子之间的对话便愈发少了起来。冬望小时候读过几年书,算不得腹中锦绣,不会舞文弄墨,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只是经由岁月的沉淀,眼中的光芒越发平静,犹如一眼深井,蕴着看破世事的睿智;冬至又早熟了些,性格里带着些执拗,不像别家的孩子调皮捣蛋,偷鸡摸狗,上蹿下跳。 不需要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一准则,父子之间的互动便少了一大半。冬望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冬至的童年温暖且平淡。 只是那恶毒的隔壁李嫂,经常口无遮拦的“冬瘸子,冬瘸子”的喊着,冬望是个老实人,学不来这种恶毒,常常讪笑着走开。他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只是努力的维持着笑容,拖着有些不便的瘸腿,勤快的忙活着,不争不抢。冬至总觉得父亲太过软弱,如此一来,父子之间虽然算不上冷漠,却总有一层淡淡的隔膜,渐渐疏离起来。 吃完晚饭,母亲刘颖坐在床边,对着一盏油灯,手拿针线,正在缝制一个巴掌大小的口袋。口袋是羊皮的,略厚的皮子有些干硬,缝制起来并不轻松,那双依然纤细却不再白嫩的手,被粗糙的针线磨得通红发亮,手指上的压痕往往许久才能恢复,趁得这双手更显干枯。 前些天冬至将老道来刘家村收徒的事情跟父母草草说了一些,有些得意地说自己得了一份大机缘,并且打算半年之内出发。因其二人当时在镇上忙活,并不清楚具体如何,冬望沉默的喝了许多酒,其母刘颖虽然未曾说些什么,却是沉默的紧。冬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一阵阵哭诉之音,和一声声的叹息。 第二天二人并未去镇上,而是找来了刘老九,刘老九便是刘云谲的父亲,如今已然年过六十,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满面的皱纹加上满头的白发,让人不禁感叹时光的飞逝。 刘老九脸上挂着笑容,听着村里人一声声的祝贺,笑的合不拢嘴,尽管他知道没有几个人是真心的,却还是礼貌的拱手还礼。反观冬望夫妻二人,则是满面愁容,异常落寞。 刘老九开解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他二人有此机缘,合该闯荡一番才是,男儿志在四方,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等为人父母,莫要成了孩子们的拖累。” 刘颖悄悄抹了一把泪水,小声地说道:“如今世道不平,谁知道那劳什子修仙是真是假?那楚国又在几万里之外,一来一回,怕是要花上十来年。若是去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冬至书读的好,又中了秀才,将来科考中举,为官入仕才是正途!” 冬望心中闪过一丝忧虑,显然他也想了许多,反驳道:“为官入仕也未必就是正途,你也说了,如今世道不平。还记得前年的状元郎,一朝高中,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只因得罪了定南候的管家,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在京都长街上活活拖行而死,事后却不疼不痒的给了五十两银子的抚恤!这皇家也是冷血的紧,除了皇族之人,其余人等便是连尊严都没有。便是连个侯府奴才,都嚣张跋扈到无人敢惹,当街行凶。十年寒窗,到头来,却连个溜须拍马的奴才都不如,实在令人心寒。” 刘颖也听说过这件事,虽说当时激起了一些读书人的声讨,可是侯府中一名神秘人物,一夜之间摘了三十二颗人头,吊在了城楼之上,从此再无人敢说些什么。可她还是坚持说道:“为官入仕虽说不得皇家器重,却也好过许多人了,总比在这山里强上许多。像是那前些年死去的方庆元,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不也是在威风八面?谨小慎微一些,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冬望叹息一口,说道:“妇人之见!男儿志在四方,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冬家的子嗣,可以平庸,可以贫苦,甚至可以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却唯独不能给人做奴才!” 刘颖一怔,没想到这个平时老实敦厚的汉子,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有些气结,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去什么楚国,冬至他从来都没出过远门,如今竟然让他去几万里之外寻什么机缘,你别忘了你们冬家是如何流落到此处的!” 冬望有些羞赧,有些激愤,最后却是讪讪说道:“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想来早已平静了,大不了让冬至以后就以‘周正’为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老九不清楚二人说的是何事,但清楚他们均是担心此行的安危,于是拍着胸口安慰道:“我家虎子十二岁跟着我打猎,身手不错,箭射的比我好,你家冬至虽然没怎么进过山,但跟着周郎中学了这么多年,想必是有些本事傍身的。虎子对冬至十分佩服,以我家虎子那眼高于顶的样子,没几分真本事断然不会如此。他们二人一路上互相照应,必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二位尽管放宽心,我回头再给虎子嘱咐一番,让他照顾着点。” 刘颖听着这话,不知怎的突然心头一酸,又掉下眼泪来。 冬望感激的看了刘老九一眼,默默地又灌了一口酒。 …… 刘颖眼见此事已成定局,冬至也是十分执拗,见劝不动,便想着为冬至再做一些事情。她看到了冬至的缘尘令,虽然冬至并没有丢三落四的毛病,却固执的要为冬至缝制一个袋子,以便戴在脖子上。冬至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着这玩意儿实在太难看了。 父亲冬望讲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老掉牙的笑话,笨拙的活跃着气氛。说道“楚国有一个地方名为‘双井’,乃是一个逃难的皇帝经过此处,内急难耐,结果一泡尿呲了俩坑,看着像是两口井眼,就把这个地方的名字给改成了双井。” 这个不好笑的笑话冬望讲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冬至以前还会好奇的问“为什么会有两个坑呢?”,这时冬望便会说“那是因为地是沙土地,一个坑满了,流到了另一个坑里。”。 但冬至今天的心情并不怎么好,附和的笑了两声,嘲讽道:“那这个皇帝身体不怎么好啊,还带分叉的。” 冬望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屋中沉默了下来。母亲刘颖将线咬到嘴里,“啪”的一声,将线咬断了,手中拿着缝制好的口袋递给冬至,说道:“你长大了,也聪明,虽然表面上和谁都能和和气气,可是娘知道,你性子其实倔得紧,认定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从小在周伯伯那读了不少书,懂得比娘多,娘为你骄傲。可娘本来就识不得几个字,比娘懂得多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切记不要骄傲,要虚心……” 冬至有些不情愿的接过母亲手中的口袋,粗粗看了一眼,此物乃是羊皮缝制而成,巴掌大小,因为鞣制的原因,并不细腻柔软,反而是硬邦邦的,摸上去像砂纸一般,还伴着‘沙沙’的响声,再加上颜色发黄,实在是说不上美观。他嘴里咕哝着:“知道了,知道了。” 却不知那细密的针脚,以及若隐若现的点点殷红,包含了多少心意,多少眷恋。 …… 天刚蒙蒙亮,冬至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起来,将衣服层层穿上,胡乱洗了一把脸,便往周苴房间里跑。 正是周苴与他约定,进山探索路线的日子。这事儿冬至父母和刘老九都知道,毕竟苍狼岭距此只有几十里,如今那可怖的瘴气少了许多,只是磨练一番,若是吃不惯这风餐露宿的苦头,趁早打消去出国的念头,也是一桩好事。况且若是有什么差错,也能及时回来,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谁知父亲冬望坐在了门槛上,脸朝外,看着仍有些昏暗的天空。他佝偻着身子,抱着一样三尺长的东西,那东西一头搭在他的肩上,一头挨着地面。冬至站在父亲身后,看到他的头发,不知它们从何时起,变得稀疏起来,花白起来。这一刹那,他感觉到父亲老了好几岁。 冬望缓缓转过头来,一双不再清澈却依然平静的双眼看着冬至,打了个招呼:“你起来了。” 冬至“嗯”了一声,不知道父亲此举何意,静静地看着父亲。 冬望把头转了回去,望着远处熹微的晨光,说道:“来,坐这儿,爹有几句话要给你说。” 他看着冬至挨着他坐了下来,缓缓说道:“爹是从项国来到这儿的,这你是知道的。不过,冬家的先祖,乃是曾经独霸缘尘大陆的缘尘国之人,若是他能活到现在,怕是得数万岁了。原本我们家并不姓冬,是因为先祖是缘尘国的冬官,推演历法之人,所以赐姓为冬。至于原来的姓氏,早已没人记得了。” 他的脸上浮现追忆之色,继续说道:“爹这辈子也曾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曾心比天高,奈何命途多舛,到头来一事无成。当年你祖父带我从项国出逃,由于走的仓促,不但未曾携带半分盘缠,更是连传家之宝都丢了。这之后不久,他便撒手人寰,郁郁而终,临终之前再三嘱托,要我一定将传家之宝拿回来,我答应之后,他便没了气息。” 冬至听着父亲娓娓而言,说不上什么感动与否,显然父亲不是个擅长讲故事之人。他瞥了一眼父亲怀中抱着的匣子,神色中露出一丝恍然,说道:“这便是我们冬家的传家之物吗?” 冬望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缓缓说道:“冬家的先祖,共留下三脉后人,每一脉都有一件传家之物。原以为留下的三件宝物,是用以传家,以保香火永续,可后来发现,此物非但没有传家之用,反而更像是诅咒一般,凶险至极!漫长岁月以来,我们这一脉后人代代单传,而据我所知,另外两脉后人同样如此,香火始终单薄。” 冬至脸上闪过好奇之色,开口问道:“那为何还留着此物?” 冬望小心翼翼将匣子放平,托在膝上,缓缓将内匣抽了出来,一段长三尺有余的棍状物件现了出来。此物不知是何材质,其上厚厚的一层锈迹,将本来模样掩去了七七八八。他轻轻地抚摸着,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新生的婴儿,目中渐有迷离之色,好一会儿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此物到底有何功用已不为人知,只知道是以‘岁神铁’所制,传说乃是一件仙器的部件。爹研究半生,却始终不得法,只知道此物非同小可,不敢妄动,你比爹懂得多,如今也长大了,由你来决定它的去留吧。” 冬至细细的打量着匣中之物,此物三尺来长,通体包裹着一层红褐色的锈迹,从外观来看,此物明显分为三段,中间一尺长是圆柱,三指粗细,两端各从三分之一处渐渐收拢,形成两个尖锥,各有一尺长短,六个平面,呈六棱尖锥状。由于锈迹的原因,看不出此物到底是三段拼接在一起还是一个整体。似枪非枪,似矛非矛,造型古朴自然,敦厚大气,隐隐有一股道韵流转,似乎此物本该生的如此模样。 冬至将此物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发觉此物并不算重,十来斤的样子,在手中挥动几下,有些恍然,此物看来并非是武器,用着并不趁手。嘴里念叨几句“仙器部件”,洒然一笑,也没有深究。毕竟都是传说了,不加个仙器、神兵、魔宝之类的名字,如何能衬托出此物的非凡? 不过“岁神铁”这个名字应该并非杜撰,所以他开口问道:“岁神铁是何物?” 冬望脸上出现了一种称为神圣的表情,傲然说道:“据我所知,我们冬家另外两件宝物,一者叫做《干支经》,一者叫做‘斗星盘’。冬家先祖是冬官,负责推演历法,以天干地支为基写就《干支经》无可厚非,以星象轮转为引,掌‘斗星盘’理所当然。至于这岁神铁,想来定是与十二岁神有关之物。” 冬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天干地支他懂,无非就是甲乙丙丁,子丑寅卯; 星象轮转他也懂,天地有极,北极星便是天之极点; 十二岁神他也知道,不就是十二生肖嘛。 可是,他依然不知道岁神铁是何种物件,此物又为什么以此命名?难不成是十二岁神血肉铸成?他不再追问,想来他也认为父亲不会懂得这些,问了也是白费力气。于是他接过父亲膝上的匣子,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保管好此物的。” 冬望拍了拍冬至的肩膀,说道:“你长大了,天地广阔无边,以后的路爹娘无法陪着你了,此物你且收好,将来若有机会,也可以将另外两件寻来参考一二。你娘身体不太好,以后记得多回来看看她。” 冬至有些莫名所以,挠了挠头,连忙解释道:“我跟虎子哥就是进山一趟,几天就回来!” 冬望站起身,听到冬至的话,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径自走回屋内,只留下一脸不解的冬至。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章 赠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章  赠宝 没一会儿,刘云谲也过来了,他俩人互看一眼,打了声招呼,便一起来到了周苴房间门口。等了许久,两人像是两尊门神一般,一左一右站在房门前,也不敢大声交流,默默地承受着春末并不热烈的阳光。 直到日上三竿,周苴摇摇晃晃从屋内走了出来,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两人,随手将两样东西分别递到二人手上。 冬至疑惑地朝手上看去,此物寸许长短,金光闪闪,竟是一柄长戟!这长戟上有光华流转,精致异常,隐隐如琉璃般通透: 戟刃长有三分,刃身比之戟杆宽了倍许,浑然不似讲究突刺的长枪,左右两侧各有一柄月牙刃,一大一小,似那好斗的公蟹一般,刃口寒光闪烁,一时间竟是让人以为这是一杆真正的凶戟,而非躺在手掌心里寸长玩具! 戟杆长有七分,其上雕有一条遒劲有力的睚眦,以睚眦之口作为吞口,以睚眦之尾盘绕戟首,通体金黄,却是从片片分明的鳞片缝隙中透出血色,金光闪动间,那睚眦似乎活了过来,在其上缓缓游动,一股凶杀之气扑面而来。 冬至神色有些恍惚,半晌才恢复过来,以他不多的见识,也能知道此物并非凡品。虽然早就猜到周苴并非普通人,他和刘云谲也始终若有若无的对周苴抱有某种程度的敬畏,可是如此直白的将这不似凡物的东西拿出来,还是头一次。加上晨间跟父亲的对话,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周苴没有给冬至发问的机会,淡淡说道:“贴身收好,关键之时,可以保命三次。” 冬至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苴,有些无奈的闭上了嘴,将金色小戟与缘尘令一同放入巴掌大小的羊皮袋子里。 刘云谲接到手中的是一个灰色的平安扣,婴儿拳头大小,中间却并不是圆孔,而是一个方孔,像极了一枚铜钱,只是两面均无任何字迹,也无任何纹路,只是一味地光滑,定睛看去,却又仿佛有灰色的雾气在其中氤氲,甚是奇妙。 “贴身收好,此物可保命两次。”周苴不耐烦地说道:“还有这两粒丹丸,可以防瘴气,一人一粒,收好了,赶紧滚蛋,老子要继续睡觉了。”说罢转身就要回屋。 刘云谲忍不住开口问道:“周叔,你也是修士,对不对?” 周苴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两人,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终于是看出了点什么,也没有故作高深,摆出一副高人模样,他眼中回忆之色甚浓,夹杂着一抹说不出的落寞,叹息道:“狗屁修士,不过是个多活了些年月的糟老头子,比你等多些无用的知识罢了。”接着,他又问道:“你们为何想要修仙?” “自然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伸张正义,逍遥天地间!”刘云谲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冬至也赶忙跟着点了点头。 周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揉了揉刘云谲的头,说道:“若只如此,学些拳脚功夫一样能办到此事,苍狼岭近在眼前,何故舍近求远?” 刘云谲挠挠头说道:“自然是因为修士更加强大!” 周苴好笑的看着他,说道:“若是为了强大,那之前所说便是屁话!人与野兽的区别,便是思想,有了思想,自然便有了梦想,梦想可以不切实际,可以没有逻辑,如空中楼阁,如梦幻空花,有了梦想,要去实现,自然要符合逻辑,贴近实际,如此,梦想便不再是梦想,而是理想。习武也好,修仙也罢,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本心。若是没有目标,仅凭一腔热血,怕是三分钟热度,难以长久。” 冬至细细的记下了周苴的话,默默体味着其中的道理,良久,说道:“周伯伯良苦用心,冬至记下了。” 周苴点了点头,望着天上的云彩发呆,许久,才缓缓说道:“修仙,是为了长生,为了超脱!”随后看着两人眼睛,认真的说道:“你二人如那初生的嫩芽,还未经历过风雨洗礼,自然也不会对死亡抱有敬意与畏惧。如今说这些为时尚早,不过时常咀嚼,对你二人好处颇多,也许你二人理解不了我现在说的话,但一定要记住,”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并无过错;修仙之人,一旦小有所成,动辄三五百年的寿元,更有甚者,活上千余年都是稀松平常,因道心不坚,失智癫狂,身死道消者不计其数。” “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见事昏聩,盲目跟风乃修仙大忌!初心不改,方得始终,所谓的初心,有人称之为‘底线’,有人称之为‘道心’,道心并非一成不变,始终如一,而是随着自身的经验,阅历,潜移默化的完善着。” “快意恩仇也好,独善其身也罢,皆是一种态度,只求自身清净,明心见性。” “若是与人发生嫌隙,能忍则忍,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意气之争,实无必要。若是忍无可忍,则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修行路漫长,一时的得失不算什么,修行速度快也未必是好事,只有活得久,才算真逍遥。而想要活得久,逃命必然是最重要的手段,若是有机会,这方面需要多多留意。” 说完这些,周苴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屋子里,“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冬至和刘云谲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份坚决,冲对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拿着简单的包裹,向着后山行去。 这时,冬至母亲追了出来,拿着一块麻布做成的包裹,包了几个雪白的馒头,使劲的塞进了冬至怀里。冬至一面喊着“不用”,一边无奈的收了下来。 一个黑影见此,鬼鬼祟祟的跟着二人走了数里远,直到二人钻进了树林之中,才悄悄转身,直奔定远县而去。 …… 樊安大怒,将桌子上的茶碗呼的一下扔了出去,“哗啦啦”的摔成了无数碎片,“两个小孩子你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那黑影急忙辩解:“那两个小崽子跟我关系极差,处处防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过我知道他们只是进山打猎,想来用不了几天便会回来。” 樊安怒气稍减,眼神一动,说道:“你把这十个人带到地方,让他们跟上去,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然后转头对这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说道:“樊贵儿,这个事儿辛苦你一趟,六爷我只要令牌,如何做,你应该有数儿。” 樊贵儿低头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六爷放心,樊贵儿知道该怎么做。” 一行十余人趁夜色从樊府后门鱼贯而出,长刀弓箭一应俱全,骑上了高头大马,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 …… 刘云谲背上背了一把弓,这把弓乃是用上好的“黄龙竹”制成,颜色亮黄,层层竹片绞在一起,虽然并不精美,却充满了力感。弓力一十二石(七百多斤),山中的一些野猪、豺狼之属,几乎都能够一击毙命。只是箭镞少了些,只有六支,另外还有石头箭镞的箭矢二十余只,背在背上的箭壶里,腰间挂一把尺余长的匕首,怀里一块老道送的玉佩,腰上挂着周苴送的平安扣,背上还有一个小包袱,其内装了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便再无他物。 冬至本来打算将父亲给的匣子放在家里,以后有时间再去研究此物,但冬望执意要他带着,况且此物并不沉重,只有十余斤罢了,带着也不妨事。此物说不定有什么蹊跷之处,需要特定的机缘才能展现出来。 此物虽说并非是兵器,用起来并不趁手,但两头尖尖的模样,当成短矛来用也未尝不可,因为他实在是不想拿着父亲的瓦刀进山。这瓦刀是用来垒黄泥墙用的,没有锋口,劈砍一些小块的石头异常好用。虞国的金器管理甚严,虽不至于到了一条街共用一把菜刀的程度,却也不允许有多余的利器在手。好在此处地处偏远,也没有人真的会来此搜查什么,可若是想到镇上或是县城里买卖刀剑之类,怕是很快就会被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抓捕起来。他犹豫许久,捡起了自家锈迹斑斑的柴刀,别在了腰间。 除此之外,冬至还带着缘尘令,金色小戟,放在了挂在脖子上的羊皮袋子里,带着几件换洗的衣物,几个母亲塞过来的馒头,背在背上,手中拿着样式怪异的两尖矛,与刘云谲一前一后,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冬至情绪异常高涨,像是脱离了笼子的鸟一般,好奇的一会儿攀上高大的石头上,一会儿追着野兔奔跑。反观刘云谲,则是一副谨慎的样子,时常蹲下身来,查看地上的粪便以及兽迹,包括足迹,灌木上的啃咬痕迹,树上的树皮剐蹭痕迹,腐尸残骸等等。冬至见此,暗自羞愧,随后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偷偷学习,看他时而沉思,时而挠头的样子,想必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因为二人出门都没有带着饮水,所以他二人径直向林中小溪处走去。刘云谲在前,冬至在后,地面上还偶有去年冬天落下的积雪,这些积雪不复洁白,经过反复的化开再冻上,和着落下的灰尘,像是用久了的抹布,又脏又皱,坑坑洼洼。 丛林中的树木大都不是很茂盛,只是一味地向上拼命生长,迎接洒落的阳光,像极了争抢食物的公鸡,将脖子努力的伸着,不肯放松一刻。尖细的叶片稀稀疏疏,仿佛不肯耗费养分一般,连枝杈都吝于生长,阳光透过林间洒落而下,将凛冽的山风驱散了些许。 “前面不远便是小溪了,丛林中的野兽会多起来,因为丛林中的野兽也需要喝水,攻击性很强,一定要小心,尽量压低动静,以免招致野兽围攻。”刘云谲面色凝重,小心的说道。 冬至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虎子哥,咱俩从小爬树翻墙,纵是敌不过,上树躲避一段时间便是。” 刘云谲面色稍霁,微微点头,说道:“话是没错,可你要知道,有些野兽也是会爬树的,不要掉以轻心。况且有些厉害的野兽,比如那熊瞎子,稍微细一些的大树,几下就能扑折了。” 冬至赶忙道歉,说道:“虎子哥说得对,野兽的习性确实应该了解,我有些掉以轻心了。” 林中的树木很高,足有十余丈,合抱粗细,虽是枝杈稀疏,灌木零星,视野却极差,因为这林子实在是太密了。一根根巨木林立,根本看不到太远,山林中又没有路,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迷失在树丛中。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腐叶断枝,踩上去松松软软,体力消耗的极快。 冬至一边小心戒备着,一边努力的去适应,摸索在这松软地面上发力的诀窍,以免有突发状况,难以应对。 就在这时,一根巨大的枯木映入了眼帘,横亘在眼前,犹如一段城墙,将前方挡得严严实实。树干断面足有一丈见方,断口参差,还保留着焦糊痕迹,显然并非是人为砍伐,倒像是有一个撑天巨人硬生生将之推倒,折断,几条粗壮的树根,无助的翘起,暴露在了空中,苍劲如龙鳞的树皮,大片的剥落,露出了其下苍白腐朽的树干,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斗士。 粗壮的树干不知殃及了多少无辜,使得这片山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露出了清澈悠远的天空。此处的地面生出不少灌木丛,亦有青绿之色浮现,在这略显寒冷的春末时节,透出了生命的气息。 看着这倒下的至少生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巨树,冬至有些唏嘘,刘云谲却是撇撇嘴,不屑的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盛名之下,难以久居,纵有上千年的寿命,遭逢如此大难,终是难免一地狼藉。” “虽说我也是这般认为,”冬至挠了挠头,略带感慨地说道:“但我突然想到,书上曾介绍说,在东方无边的大海中,有一种被称为鲸的体型十分巨大的兽类,生时需以万千海中生物奉养,死后成为万千生物哺育的温床,有“一鲸落,万物生”的美名。眼前所见,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它遮蔽了上千年的阳光,一朝倾覆,这些矮枝青草才能奋发向上。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传承,但实际上我等这十数年的短暂人生,又哪里能够体会这上千年光阴的漫长?以我等之须臾寿命,去评价这傲然千年的巨大生命,本身就十分可笑。”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一章 谛洛兽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一章   谛洛兽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这动静不算大,只能隐隐察觉其所在方位,却是看不到分毫。刘云谲耳朵一动,三两下跳到巨树横卧的树干之上,大声说道:“糟了,有山中野兽发现了你我二人,听这距离,怕是躲不掉了,准备出手吧!” 说完,刘云谲左手一翻,将劲弓握在手中,右手向背后一搭,食指中指扣住一枚石头箭镞的箭矢,从箭壶里拿了出来,轻巧的搭上弓弦,拇指微微用力,拉开些许。双腿一前一后岔开,身体微微下沉,箭头随着目光,微微调整着角度。 冬至听到刘云谲的示警,知晓事情不妙,可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涌出了一股战意。走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身体紧绷,重心降低,悄然运力至双腿,同时将柴刀倒握在右手中,拖在身后。他不是没想过藏起来,只是刘云谲告诉他,丛林里的野兽鼻子特别灵,比眼睛好用多了,而且异常暴躁,一旦发现人类,经常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伴随着地面的微微颤动,夹杂着踩碎枯枝败叶的喀嚓之声,一道黑影猛然从巨木一道巨大的枝杈处窜了出来,带着周围矮小的灌木一阵晃动。好在此处由于这巨树的倾倒,将周边的大大小小的树木压倒了不少,除了巨木本身的遮挡之外,视野还算开阔,倒也有些反应的时间,不至于被这畜生突到了面前来。 这黑影浑身棕黑色,满身鬃毛直立若钢针,闪烁森森寒光,獠牙外阔,嘴巴鼻子向前突出,像是一个攻城锤,看那身形足有五百多斤,嘴角还有涎水淌落,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暴躁之色,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两个肆意侵犯到其领地的小不点,赫然是一头野猪! 刘云谲大叫一声“来得好”,将这头野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手臂上一用力,青筋暴起,肌肉纹起若虬龙,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将弓稳稳地拉开,上半身微微转动,瞄准着野猪那硕大的头颅,脚下却一动不动,仿佛钉在了树干上一般,眼见这野猪加速朝他冲了过来,他举重若轻的松开了弓弦,顿时那箭矢像是一道闪电,响起了刺破空气的尖啸,眨眼间便到了野猪的头颅处,狠狠地刺了进去,足足没入其中一多半,只留箭尾仍在颤动。 冬至看着这一幕,刚想叫好,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他脚下用力一踏,梅花十八步不自觉的用出,于方寸之间变幻身姿,接着横移出了五步。在闪身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另一头野猪,狠狠地朝着自己之前所站之处撞去,若非自己闪身即时,这一撞之下就得去掉半条命。它冲撞之间迅疾无比,没有多少动静,不似之前冲向刘云谲的那头般光明正大,充满了暴烈之意,而是有如一条毒蛇,做着一击毙命的打算。这头野猪个头稍小,也足有四百余斤,闪烁着幽幽寒光的獠牙,和附在身上的深棕色毛发,像极了一座无比坚固的堡垒。 冬至心中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些不敢置信,这等蠢物竟也有如此智慧,竟然趁着另一头冲过来,吸引两人注意之时,偷偷潜到了身后,发动了偷袭。而且其眼中暴戾之色没有先前那头野猪浓郁,而是多了一丝狡黠阴狠,浑然不似口口相传的蠢物。野猪这种生物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刘老九也经常将自家打到的猎物拿到冬至家里,当做冬望给他家盖新房的报酬,其中就有野猪。 冬至听说过一些野猪的习性,攻击手段一般来说就是横冲直撞,配合坚硬的獠牙,便是细一些的树,也能一撞而断。不过这还不是最棘手的,野猪习惯在泥地里面打滚,完了就到树干上蹭,日复一日,身上的这层泥巴,便如盔甲一般,又厚又硬,普通的刀枪砍上去威力大减。 不过容不得冬至多想,那野猪一计不成,迅疾的在地面上调转身子,轻巧的像一只豹子,再次冲撞了过来。冬至死死地盯着那野猪的身形,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即又猛地睁开。睁开之时,他仿佛将周苴布置的四十九根梅花桩带了过来,丛林中的地面并不平整,还有一些裸露的石块,被巨树压断的残桩,对应着高低不一,并无多少落脚之地的梅花桩。 冬至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平和至极,找到了在梅花桩上站立了十多年的从容,再也没有刚才的慌乱,眼神平静,眼前的野猪也变成了他练习时从周苴手中递过来的一根飘忽不定的青竹。只是这一次,他不用费尽心机的去躲闪,只要将手中的柴刀狠狠地递出去! 眼看野猪冲到了近前,他左移一步,身子一矮,身形若羽毛一般变换多次,拖在身后右手紧握的柴刀便递到了那野猪的前腿处。冬至选择野猪的前腿,正是经过一番考虑,才选定的下手之处。它的头颅乃是身上最坚硬的地方,自然不是首选,后颈虽说脆弱不少,可其上鬃毛厚实无比,加上堪比盔甲的泥壳子,能否造成伤害还是未知之数,况且此举容易将自己胸腹脆弱之处暴露出来,若是被这畜生抓住机会,侧身一撞,自己势必无法全身而退。野猪的冲撞之力十分巨大,必须限制其行动,所以前腿自然就成了其目标。 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随着柴刀传递到手臂之上,野猪的一条前腿干净利落的掉了下来,巨大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前冲了数丈远,在残枝败叶中冲出一条巨大的鸿沟,倒在一旁,殷红的鲜血呼呼的冒了出来,染红了大片的泥土,伴着口中 “呼噜噜”的惨叫,看上去有些凄惨。 冬至身子晃了晃,总算是没有倒下,心中有些惊喜,自己的身手比想象中更好。虽说这套步法冬至练习了十余年,却也未曾真的实践过,唯有同周苴偶尔切磋,可每次都是被打的无力招架。如今小试身手,干净利落的收拾掉这头野猪,顿时让他底气大增。 冬至快步追了上去,知道这野猪看似凄凉,实际上还有不弱的战斗力,看着它用力的挣扎着,眼看就要爬了起来,小眼睛中闪烁着一丝略带仇恨恐惧的目光,尤其是任凭它嘶嚎的话,说不定会引来其他野兽。他心中没有一丝怜悯,绕到失去前腿的一侧,将柴刀狠狠地砍向了它的喉咙。 直到这野猪不再动弹,小眼睛中失去光芒,刘云谲才收起弓箭,从巨大的树干上跳了下来。并非是刘云谲心存试探之意,而是警戒四周,防止有其他野兽偷袭。二人相视一眼,愉快的笑了笑,心中带着一分自豪,三分得意。由于担心方才的动静引来其他野兽,二人麻利的切下数十斤的野猪肉,背在背上,迅速离开了这块空地,钻入了树林中。 虽然带着数十斤的野猪肉,却丝毫不能拖慢两人的速度,二人前行之时谨慎了不少,生怕身上的血腥味引来其他野兽,不敢稍加停留。不多时,两人便找到了林中的小溪,开化不久的溪流并不汹涌,两人循着溪流,避过了野兽足迹纷乱的地带,来到了上游。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两人生起火堆,将身上带着的数十斤兽肉烤了起来。这兽肉无法保存太长时间,需要加以熏制,否则很快便会腐烂。刘云谲仔细的看着这金黄油亮的烤肉,手中拿了一块破布条,将滋滋滴落的油脂接住,不放过任何一滴。冬至看得好奇,却也只是仔细的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多问,跟着做了起来。 这数十斤兽肉便是接下来几天的口粮,丝毫马虎不得。两人轮流着休息,忙碌了大半夜,终于将这些肉都烤完了,好在夜间无风也无雨,通明的火堆也吓退了一众野兽,偶然也能听到一两声兽吼,二人不敢睡得太死,终于熬到了东方出现了鱼肚白。 两人的包袱比起出发时,鼓鼓囊囊了许多。收拾好行李,扑灭了火堆,二人准备顺着昨天的痕迹,拿着周苴的地图,仔细比对,看能否找到进入苍狼岭的路。正循着溪流张望,不料却看到了意外之物:一头浑身洁白的小鹿,身上偶有几粒血红色的斑点,头上两支分叉的鹿角莹白如玉,仿佛散发着光芒,它正低着头在溪边饮水,灵动的大眼骨碌碌的转着,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冬至连忙扒拉了几下刘云谲,指着溪流的上游,不自信的小声说道:“虎子哥,你看那边,能看到什么吗?” 刘云谲顺着冬至的手指方向看去,迷迷糊糊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口中喃喃地说道:“我看到了一只梅花鹿。” 冬至继续问道:“那梅花鹿什么颜色?” “白……白色!” “还有呢?” “有红色的斑点!” “是不是传说中的谛洛兽?” “应该……是吧?”刘云谲不确定的回答道。 冬至试探着问道:“追上去?” 刘云谲思考不过倏忽之间,嘴里脆辣的吐出一个字“追!” …… 谛洛兽乃是虞国口口相传的灵兽,据说是有了道行的梅花鹿,普通的梅花鹿只能活上二十来年,这种浑身莹白的梅花鹿少说也是活了上百年的,拥有难以想象的灵性,更是拥有不下于人的智慧。其中有怎样的经历常人自是难以探知,不过这种挣脱了上天束缚的精灵想必也遭受到了很多的苦难吧。 此种灵兽稀奇之处不止在于寿命悠久,更是因为它有了一种伴生兽的特征。类似于五步蛇、紫尾蝎、血毒蚰蜒之类,通常它们所在之处,必有天材地宝,常年寸步不离。而相传谛洛兽伴生之物便是洛水神泉,这洛水并非是特定的某条河流,而是天地孕育的一眼神泉,此泉饮之延年益寿,洗之强身健体,妙不可言。有人猜测,梅花鹿正是饮用了洛水,才得以挣脱天地束缚,化为守护洛水的谛洛兽。 二人顾不得思考为什么谛洛兽会出现在此处,一门心思的想要靠近它,甚至抓住它。岂料此兽警醒异常,未及两人靠近,便撒开四蹄,一跃近丈,瞬间远去。两人丝毫不气馁,甩动双腿,拼命地追了上去。 这谛洛兽看似惊慌,实际上却丝毫不急,这山林十分稠密,入眼尽皆是合抱粗的树干,数十丈之外,便再难看到其他景物了。而谛洛兽则是在消失的边缘时隐时现,仿佛在引领着两人去某个地方一样。 若是两人能近距离看到谛洛兽,一定会惊讶地叫出声来。因为这谛洛兽眼神微眯,嘴角微翘,分明是奸计得逞的人类才有的表情。看似慌不择路,时而因为纠缠的藤蔓拖慢一些速度,时而由于山石崎岖翻滚几圈,始终远远地吊着二人,既不会太快以致二人丢失了目标,从而半途而废,也不会太慢,让二人有丝毫放松的机会。 一追一逃,时间慢慢流逝,并不热烈的太阳在天上努力的挥洒着阳光,却始终难深入这片山林。二人似乎是不知疲倦,渴了便取下腰间竹筒制成的水壶,喝一口水,饿了便嚼一口肉,执着的追了下来。 直到,眼前的林木渐渐稀疏,嶙峋的山石挤入眼帘,一条幽深的山谷摆在面前,天上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二人才赫然发觉,此时天色已晚,算算脚程,足足跑了数十里,一股无尽的疲惫之感汹涌而至,几乎膝盖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那谛洛兽回过头来望了二人一眼,转过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了山谷深处,几个闪身,便彻底消失在其中,没了踪影。 二人看着谛洛兽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语。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二章 魔兵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二章   魔兵 苍狼岭,古战场之上。 奎生近来睡得不太安稳,经常无来由的一阵阵心悸,大批的人马撒出去,加上樊勇的配合,“缘尘令”的事情始终没有音讯,他越发急躁,加上山中时常有不明响动传来,导致最近头发掉的厉害,一头半白的头发稀疏了不少。 当年之事已然过去了两年,樊勇那里却始终没有进展,临近知天命的年纪,对自己的命运隐约有所察觉,恍然间看到大道悄然远去,仙路之门缓缓闭合,那条散发金光的长生之路悄然崩解,路基砖瓦正片片脱落,他心中一片怅然,自己此生,莫非真的无缘仙路? 奎生抚摸着身前的一柄大刀,它长约五尺,造型古朴,整体呈黑灰色,说是大刀,倒不如说是一块烂铁片更为妥当。 刀柄长三尺,儿臂粗细,没有丝毫装饰之物,黑漆漆一片,凹凸不平,粗糙不堪,其上好似轻轻一碰,便能簌簌掉落一地铁锈渣滓,柄首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环,似乎雕刻了一些什么,总也看不清晰;吞口处似乎是某种恶兽头颅,除了眼睛闪着幽绿的光芒之外,轮廓已然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别清楚。 刀身长有二尺,刀背带有些许弧度,微微上扬,厚约一指,宽有半尺,说是一把刀,更像是一块厚重的铁片,没有丝毫美感。前端参差不齐,竟是一把断刀!刀身锈蚀的坑坑洼洼,更有许多前后透亮的孔洞,整体呈黑红之色,不知当年沾染了多少鲜血,看上去凄惨异常,竟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酸。只是,那一抹幽凉如秋水、璀璨若晨星的刀口,使得这把刀变得神秘起来。 他看着这把仿似从死人堆里捡来的破烂兵器,忽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 当时如日中天的奎家一朝倾覆,逃亡数年的奎生,偶然之下遇到了一伙儿马贼,这帮马贼约有二百余众,打家劫舍,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却又来去如风,踪迹缥缈,惹得天怒人怨,却始终逍遥法外。奎生却是一个异类,从不参与劫掠之事,他只有一个目的,变强。自从家破人亡,逃难伊始,便打下决心,此生两个目标,其一,将方庆元一家灭门,以解灭门之恨!其二,誓要进入修仙门派,成为一方强者,将自己昔日所受的不公,尽数偿还。 奎生异常勤奋,不沉迷美色财宝,不贪图享乐欢愉,专一搜集各种古书古器,潜心研究,增长见识的同时,也对一些秘辛有了些需了解,如此过了四五年。可是跟着马匪刀口舔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终于,初掌兵权的樊勇盯上了这伙儿马贼,掏空了定远大营,亲率上千兵士,誓要将这二百余人一举荡平,保一方安宁。 以千余人的阵仗剿杀二百余人,颇有些狮子搏兔的意味,可是樊勇知道,这些人皆是身手了得的亡命之徒,擅长以伤换命的手段,而且悍不畏死,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尤其是那个头领,不知学的是何门何派的功夫,一手刀法出神入化,舞起来更是风雨不透,十分棘手。加上山地崎岖,难成合围之势,一旦时间拖延过久,便有可能被他们逐个击破,情势不容乐观! 照理说,这帮马匪个个强悍,身手过人,莫说朝廷诏安,便是随意加入某股势力,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还要从一个老道说起。 本来他们是占据翠霞山的翠霞门之人,门内功法算不得高深,却也在十里八乡有些名头,日常拜师上供的络绎不绝,日子倒也自在逍遥。某天一个老道经过此处,说此山翠霞氤氲,是个宝地,不由分说,便占领了下来。翠霞派的门主倒也机灵,看那老道手段颇为神妙,纳头便拜,引领一众门人投入老道门下。 这老道也非绝情之人,思量着这些人有些用处,便答应让其留了下来,以作使唤之用。如此这般,也过了数年安生日子,不料老道一朝突然兵解,老道的几个亲传弟子为了争夺遗物便将矛头对准了翠霞派众人,声称是他们暗害了老道,摆出了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翠霞门门主见势不妙,连夜带着门人子弟逃了出去。老道的门人弟子也未追杀,只是给各股势力放话,若是谁敢收留这伙人,定要灭其满门。至此,翠霞门成了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只是翠霞门众人平日不事生产,又断了依附其他势力的念想,过惯了铺张的日子,又那里肯偏居一隅?于是,这伙人落草为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发泄着心中的愤懑。所过之处,一地狼藉。 流窜数年,这伙人里年纪大些的早已死去,又断断续续的加入了一些新人,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奎生因为帮马匪们解决过几次临头大祸,展现了过人的智慧,颇得头领夜无忧的信任,成了一名狗头军师。这次樊勇上千兵马合围,情势十分严峻,期间被奎生看出破绽,以扔下十五具尸首为代价,于大军西南方向撕开一条口子,百十号人狼狈逃窜。 不过,樊勇这一方也交代了上百条人命,一时间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逃跑,无人敢追击。樊勇看的目眦欲裂,连发十几道严命,兵士却毫无斗志,原地徘徊。 仓惶之间,一众人进入了苍狼岭地界,外有大军追赶,前方又是出名的禁地,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好在奎生近些年搜罗了许多古籍,对此地有些成算,于瘴气丛林中,寻到了一条生路。 马匪们扔下马匹,徒步走进了苍狼岭,兜兜转转之下,踏上了古战场。这古战场阴森至极,耳边的阴风仿似冤魂厉鬼在嘶吼,暗红色的浮尘随着阴风飞舞,破烂的纛旗猎猎作响,脚下残兵败甲,腐骨断辕,像是行走在地狱之中。头上正值日中,然则太阳却像是一个发着惨白光芒的大号蜡烛,仿佛正要被天空上另一个巨大的球体一口吞掉,小半边天空都染上了一丝阴沉。 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马匪头领夜无忧,四下张望间,在残骨朽兵之间发现一抹奇异光亮。“莫不是有什么宝贝?”他心中这般想着,大着胆子走了上去,拨开碎石朽木,残骨败甲,将散发光芒之物捡了起来。此物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灰尘,足有上百斤重,一抖之下,尘土四散飞扬,这竟是一柄破刀,刀尖消失不见,不知是被砍断还是朽烂在了岁月中,刀柄上的沉木护手也已经完全朽烂,只有刀口处散发着隐隐血光。这把刀略有弧度,刀身长有三尺余,宽有半尺,其上有几道明显的裂缝,从刀刃一直延伸到刀背。也不知它的主人膂力何等惊人,若是完好,怕是不下二百斤。 这夜无忧又名夜人屠,因杀人不眨眼,不管男女老幼,只要其心情不好便乱杀一通。多年累积下来,已有近千人,只是外界并不清楚具体人数,只知超过三百之众,人送外号“人屠”,而敌对之人则是毫不客气的称呼其为“夜叉”。这夜无忧生的魁梧至极,比常人足足高出一头,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眸子尽是凶狠暴虐之色! 夜无忧略有遗憾的看着这把断刀,又取下背上的马刀看了看,形制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整整小了一号,重量上更是差了不止一筹。自己的刀久经杀戮,又疏于保养,刀刃尽是豁口。他叹息一声,抱着一丝侥幸,不甘心的走上前去,将朽烂的沉木刀柄略微清理一番,露出其下锈迹斑驳的刀柄,这是一把双手大刀,刀柄长足有三尺,显然是供人马背征战的兵器,尾部的红绸一碰就散,慢慢的和灰尘混作一团,再也不分彼此。 夜无忧单手将之提了起来,轻轻挥动一番,倒是十分趁手,这百十余斤的断刀在他手上仿若无物,挥动起来轻松至极。他自嘲的笑了笑,随手向一旁的石头上斩去,心想若是碎裂崩断,便也绝了自己这无趣的念想。“当啷”一声,刀身前端应声碎裂成七八块碎片,四溅飞射而去,原本三尺长的刀身变为二尺,他脸上露出些许释然,谁知刀口之上幽光一闪,那块磨盘大小的青黑色石头毫无抵抗之力,便在这既无势也无力的一击之下,“铿锵”一声,一分为二。断面光滑无比,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不经意间渗透了出来。 夜无忧稍感惊讶,他本身就是用刀高手,否则也杀不了那许多人。刀气他也会用,不过是将自身内力灌注刀刃之上,使其更加坚利而已。只是这一击,他并未调用内力,而且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手掌之上不知何时染满了血迹,顺着黑色的刀柄,缓缓渗了进去。 夜无忧怔了怔神,三分愕然,七分疑惑:莫不是这石头年深日久,风化严重?或者本身就有暗伤?随手将断刀倒插在地面上,从背后复又取下马刀,双手握住,举过头顶,灌注十二分的内力,朝着一分为二的石头砍去,口中大喝一声 “开”!手臂上鼓胀的肌肉纹起,一条条青筋似蛟龙在古铜的皮肤下游走,显然尽了全力。 只见那厚背斩马大刀携风雷之势迅速下劈,刀口闪烁光芒,若是碰上牛马牲畜,足可一刀两断。却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刃口处飞溅出一片火星,随后颤音悠扬,不绝于耳,朝四周传播开去,本就参差若锯齿一般的刃口,此时像极了上了年纪老太太漏风的嘴,石头上却仅仅出现了一道只有半尺深的豁口。夜无忧只觉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直震得虎口发麻,马刀差点脱手,脸上先是一阵惊愕,随后狂喜。便是他这种神经大条的糙汉子,也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捡到宝了。 夜无忧将马刀倒插于地,蹲下身子,细细打量这把卖相极差的断刀。刀柄约有儿臂粗细,三尺长短,柄梢有拳头大小圆环,原有红绸装饰,想来应是防止脱手之用,现如今已然空空。刀柄上的沉木护手,早已朽烂,只剩斑驳锈迹。刀身前端再次崩断,只剩二尺长短,颜色暗红近黑,其上坑坑洼洼,断口参差,许多地方前后透亮。 只有刀刃处那一抹幽凉如秋水,璀璨若晨星的血色,平添了几分神秘。吞口处依稀能分辨雕刻着某种凶兽,一双眼睛泛着幽绿光泽,究竟是何凶兽已无法辨别。 …… 有此神兵宝刃相助,夜无忧如虎添翼,在对方接下来的几次围攻中,大展神威!一把硕大马刀挥舞出去,便能将三五名兵士一分为二,凶悍无比。而且仗着地利,这百十号马匪往往能够轻松化整为零,一击远去。 苍狼岭之上的古战场足有方圆数十里,幽谷山洞更是不计其数,樊勇率领的上千边军失了地利,几次清剿,却折损越来越多。虽然几次抓捕壮丁,扩充兵力,但新兵素质参差,饶是樊勇熟读兵法,胸有韬略,却始终无法如臂指使,阵型难免疏漏,这伙儿马贼也越发滑溜,竟是稳住了跟脚。 樊勇不甘心就此折返,连夜飞鸽传讯,从自己二叔“定西侯”樊心那里火速借调三千精兵,才不致一泻千里。同时请了高人相助,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这夜人屠也被追出了火气,在回狼谷之内,布下了重重陷阱,静等对方入瓮。 夜无忧仗着神兵在手,劈砍出了大量的滚石,置于山谷上方,并率领大半人马亲自做饵,将樊勇引入回狼谷。樊勇虽然知道其中有诈,但想着对方仅有百十号人,自己却有不下四千兵马,便是一人吐口唾沫,也能将对方淹死。一时不查,率领浩浩荡荡的四千兵马,冲进了回狼谷。 结果一战之下,死伤惨重,头上的滚石像雨点般落下,竟像是无穷无尽一般,没个尽头,也不知这百十来号人如何做到的,竟是不知疲累,杀机盈野。樊勇的四千精兵死伤过半,悍勇马贼更是十不存一,惨烈至极。山谷之中死尸遍野,脚下鲜血汇成了一条溪水,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血蛇,缓慢而坚决的向前方探着身子。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鲜血在回狼谷中流淌,流至某处岩壁脚下之时,便凭空消失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三章 剑宗之人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就在两方人马即将分出胜负之际,半空中现出一名神秘人物。此人身穿黑色大氅,整个身躯都被包覆其中,如常人一般高矮,看不出身形胖瘦。只是这人虚空站立在空中,便足够令山谷中的一干人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随着第一个兵士发现了此人,便如传染一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山谷,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其身上,响彻山谷的喊杀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鸭子。 “仙人”这个词汇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所有看到这一幕之人的脑海中。“仙人”虽然极少游戏红尘,却也并不会故作清高,刻意隐瞒身份,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或是亲眼见过。不过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些人是飞来飞去的神仙,神通广大,手段惊人,能够移山填海,呼风唤雨。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樊勇。他知道,这些人自称修士,有些大道无望的低阶修士,甚至会主动委身巨商富贾门下,以求荣华。据樊勇所知,二叔樊心的大营里便供奉有数个修士,只不过是作为底牌,轻易不会出手。 樊勇更是知道,一般的修士需要借助法宝才能飞起来,而此人凭空出现在半空中,身形挺拔若青松,迈步间如履平地,则表明此人至少也是筑基期修士,甚至是结丹期! 修士三大境界,凝气,筑基,结丹,已然是樊勇所知的全部。据他所知,凝气,便是将天地间的灵气凝练聚拢而来,化为己用。随着境界的提高,法力的增强,直到一个临界点,体内无法容纳更多的灵力,此时开始化为液态。随着经脉中的液态灵力越来越多,逐渐粘稠,会有一部分化为胶状,以此胶状物在体内铸成一座道台,此为筑基。随着修为的精进,这道台越加坚固,经脉中的精华熔炼为一,结成一颗金色丹丸,此时是为内外无漏,圆融如意,是为金丹境。 筑基修士,在任何宗门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寿命足有二百年,手段更是难以估量。至于其上的金丹境,已经无法凭借想象勾勒出模样,只知道寿元可以达到惊人的五百年!金丹境之上还有没有更高深的境界,就不是樊勇能知道的了。 凝气期修士很强大,非常强大,即便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习武之人,也只能甘拜下风。不过这种强大是肉眼可见的强大,身手了得的习武之人,若是仰仗神兵利器,倒是可以周旋一二。至于筑基修士,便是无法预知的强大,据说这种修为的修士,仅凭眼神足可杀人! 对于人来说,最恐怖的便是未知,这种难以理解的强大,在凡人之中,已经将之等同为真正的仙人。 从黑衣人身上响起一阵轻鸣,此声清越悠扬,似环佩相击,又如清泉叩石,闻之心旷神怡,烦恼顿消。一把明黄巨剑凭空出现在其头顶,凌空而立,剑尖朝上,剑柄朝下,此剑三丈有余,其上花纹精美,流光溢彩,微微颤动,像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黄金巨龙,威严而神圣。 樊勇见过不少飞剑,知道飞剑有大小变化之术,并不稀奇,只是所见飞剑均是飞梭形状,并无剑柄。因为修士依靠灵力催动飞剑,并不贴身对敌,所以并无留下剑柄的必要。他心中有些好奇,却并不敢去深究其中缘由。 这把飞剑在其头顶盘旋一圈,径直向着夜人屠飞了过来,这飞剑速度并不快,一息之后,剑尖直指其眉心,吓得他连退数步,脸色一片惨白。那飞剑却是如影随形,始终距离其眉心半寸,同时发出阵阵清吟,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那黑衣人虚空中轻轻迈步,似缓实疾眨眼间便来到夜无忧面前,离地三尺,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这人并未如何作势,夜无忧却感受到了铺天盖地、山崩海啸一般的压力,压得他难以动弹分毫,脸色涨的通红,难看异常。只是他虽然作恶多端,杀人无算,却也并非莽汉,懂得审时度势,否则,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面对这可以轻易了结自己小命的存在,他强行扯动着满脸横肉的脸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每个字都像是牙缝里挤出一般: “上仙福……运齐……天,力……冠古今,不知……小人……有什……么能……为您效劳?小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哦?”黑衣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你怎知本仙不是要杀你?”说完之后,稍稍敛去几分气势。 夜人屠感觉身周压力陡然一轻,心中暗道此人万万开罪不得,小心的调整了一下姿势,没有弄出太大的动作,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说话流利了许多,谄媚说道:“上仙法力通天,要杀小人一个眼神足矣,哪里需要费这般大周折?” 这黑衣人面色一沉,声音暗含愠怒,说道:“你的意思是,本仙多此一问了?” 夜人屠心中暗骂,这老妖怪不知活了多大年纪,却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一个不注意,都可能丢了小命,脑袋一转,赶忙说道:“上仙息怒,小人也是愚昧的紧,只不过上仙一看便是一身正气,有如那天上日月……” 这黑衣人险些笑出声来,自己一身黑色大氅,从头到脚包在里面,一看就是阴沉的主儿,哪里有半分正气?只不过他发觉此人拥有某样东西,对他有些用处,所以先来个下马威罢了。随即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声音低沉,不怒而威,“本仙喜欢识时务的人,也喜欢聪明人,唯独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他扫视一周,继续说道:“本仙有些宝物遗失在了此处,虽然你等人手也不太充足,但也勉强合用,从今天起,你等将方圆五十里给我寸寸探查,若有任何可疑之处,随时禀报于我,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等好处!若是知情不报……” 黑衣人单手一引,明黄大剑清吟一声,回到了他的身周,他向回狼谷深处凌厉一指,三丈明黄大剑顿时再涨三分,带起一连串残影,冲进了回狼谷深处。接着一声金石之声,一块足有上万斤的巨石从崖壁上被削了下来,携风雷之势,重重的砸在了山谷中。距离如此之远,却仍是将在场众人震了个人仰马翻。碎石激射,烟尘翻滚,拔地而起,向四周疯狂席卷扩张,淹没了了大半个山谷。 “便如此石!”黑衣人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心中。 在场的一干人等,看着眼前的景象,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中冰凉。 唯有一人,他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脑海中那一把明黄飞剑盘旋环绕,越来越大,越来越亮,速度也越来越快。不知为何,这飞剑渐渐变了模样,成了一杆长枪,这长枪枪尖寒光四射,枪杆柔韧坚实,枪缨血红如火,一枪刺出,便将巨石洞穿,一次抽击,便抽碎了山尖! 忽然,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眼睛缓缓合上,一股澎湃的劲气从掌心四散开去,将手中的长枪炸碎成数截,迸飞的枪尖将一匹战马的头颅削去了半个。高大的战马来不及哀鸣一声便重重摔倒在地,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接着,他的身上开始冒出缕缕白气,在皮肤裸露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似有一条条蠕虫在皮肤下面爬动,毛孔里缓缓渗出一滴滴漆黑粘稠的液体,腥臭扑鼻。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此事说来缓慢,却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那黑衣人倏地转过头来,看向樊勇,眼中露出奇异之色,面色微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未见其如何作势,眨眼间来到樊勇面前,自语道:“哦?竟有意外之喜!既然你本仙有缘,便相助一二。” 黑衣人手指一挥,明黄飞剑一声轻鸣,化为一道流光,没入袖袍之中不见了踪影。黑色大氅微微鼓荡,手指在樊勇身上连点三下,一指点在眉心,一指点在胸膛,一指点在小腹。也即是一指印堂,一指神藏,一指气海。顿时,樊勇身上四散的劲气平稳了下来,毛孔里重新渗出的黑色粘稠液体颜色越来越淡,同时一股有些奇特的馨香幽幽传荡开来,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在此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生怕招致黑衣人不快。夜人屠同样没有动,不过脑中却是盘算了起来:那樊勇此番景象,必是得了大造化,想来实力也会提升不少,原本因为手中利器占据的些许上风,恐怕难再维持,若是他一心要剿灭我等,只怕再无招架之力。不如趁此机会,由这上仙出面,消了这等仇怨? 正在夜人屠走神的时候,樊勇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感觉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色彩分明起来,百丈外的大树树皮纹路如片片开裂的龙鳞,清晰无比,仿佛在眼前一般;耳中突然多出了不少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有蚂蚁爬动的声响,有蚊蝇的振翅声……拳脚四肢劲气鼓荡,他依稀分辨出此时的力量比之先前提升了十倍不止,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黑衣人轻咳一声,樊勇才猛然清醒过来,察觉到黑衣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面色一肃,慌忙双膝下跪,砰砰砰磕了三个头,感激的说道:“多谢上仙出手相助,此番恩情,樊勇铭记在心!” 黑衣人摆摆手,有些讶异的问道:“不必多礼,既已‘入道’,你我便是同道中人,不必再以上仙相称,老夫且问你,你是哪国之人?可有加入修仙门派?” 樊勇愣了一下,心里琢磨着“入道”这个词语,却也不敢发问,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回答道:“晚辈乃是虞国之人,至于修仙门派,请恕晚辈愚昧,此前也只听闻过缘尘宗、无极剑宗等修仙大派,据说招收弟子无比严苛,距离虞国更是数万里之遥,再加上晚辈资质鲁钝,并未敢有此奢望!” “好,好,好!虞国?原来如此,虞国千百年来未有修仙门派进驻,倒也不稀奇,周边国家倒是有几个宗门,却也尽是些阴暗瑟缩的鼠辈,不值一提。”黑衣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老夫且问你,你可愿拜入老夫门下?” “啊?”樊勇惊讶的叫出了声,抬头看向黑衣人,愣神片刻,发觉其并非在说笑,立即再度跪倒在地,说道:“承蒙师傅青眼相加,徒儿樊勇倍感荣幸,还请受徒儿一拜。”说完,便“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 远处站在仅剩的十余名马匪中间的奎生看到这一幕,真是羡慕嫉妒恨,五味杂陈,恨不得冲过去将樊勇拉起来,自己跪在那里。 黑衣人满意的看着站起来的樊勇,说道:“为师姓元,乃是无极剑宗外事长老,从不轻易收徒,至今为止,也只有三名正式弟子,五名记名弟子,你且暂时作为记名弟子。”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元某收徒有两个要求,一是悟性,二是机缘。你已‘入道’,悟性不必多说,不过这机缘嘛,若你能在二十年内给为师找到一件心动之物,便可成为正式弟子,同时,为师亦可做主,带你进入‘剑阁’!” “无极剑宗?果然是修仙大派!”樊勇一脸惊喜的想到,不过随后笑容有些凝固,小心的问道:“心动之物,是否有什么限制?是金银财宝,还是法宝?‘剑阁’又是何处?” 元姓黑衣人的手在下巴上摸了摸,说道:“心动之物,没有任何限制,既是你之机缘,亦是为师的机缘。不妨告诉你,为师乃是结丹期的修士,普通的金银财帛于老夫来说与粪土无异,至于法宝,哼哼!怕是只有元婴期的法宝才能让为师动心吧!为师所要求的,或许是一块刻有经文的石碑,或是一枚古旧的玉玦,或是一株功效奇特的药草,又或是一则消息,一段奇幻缥缈的传说。总之,若能打动为师,自然有你无尽的好处!” “至于‘剑阁’,乃是一座供奉法宝的六层悬空阁楼,便是在整个缘尘大陆都声名赫赫。其内以剑形法宝为主,足有六千余件,所以得名剑阁。整座剑阁法宝共计八千六百五十二件,更是有三件无上仙器,是我无极剑宗立宗之本!除了对本宗立有大功,可以进入其内,其他人是绝对禁止进入的。进入其内之人,凭借运气或实力,也许能从中带走一件法宝。而其中即便是最普通的法宝,若是运用得当,足以在低阶弟子中纵横无敌!” “为师的这把飞剑,便是取自剑阁,在剑阁排名五十二,剑名‘金越’。不妨告诉你,为师曾倚仗此剑,杀过三名结丹后期的修士,更是在元婴修士的追杀下安然脱身。”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傲然之色。 樊勇不知道元婴修士是什么,想来是厉害至极的人物,可他的心思全在“仙器”二字上,眸子中光芒像火苗一般,腾的一下燃烧了起来,慎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弟子记下了。” 元姓黑衣人看到了他眼中的狂热,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尽心,为师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你的悟性不错,日后若是勤加修行,定然能有所成!” 樊勇忙应道:“还要多谢师傅栽培。”他犹疑半晌,忍不住问道:“师傅之前说弟子已‘入道’,不知何为‘入道’?” 黑衣人面露为难之色,嘴唇张了张,却没吐出半句话来。 樊勇连忙跪下,略带惊慌的说道:“弟子鲁莽,师傅权当弟子没说。” 元姓黑衣人摘下连衫帽,露出一张白皙俊朗的面容,看上去三十岁许,眼角处有几道细细浅淡的皱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眼眸深沉若海,又如古井不波,缓声说道:“无妨,赶紧站起来,我等修士,逆天而行,当有刺破上苍的脊梁,剑宗更是如此,弯腰屈膝,成何体统!‘入道’一事并非隐秘,只是为师大多亦是道听途说,残缺的厉害,做不得真,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可要听?” 樊勇低头一礼,抱拳说道:“还请师傅赐教!” 这时奎生大着胆子问道:“前辈,不知我等可有福分听上一听?” 夜人屠听到奎生突然发问,面色一惊,狠狠地瞪了奎生一眼,生怕惹怒了眼前这喜怒无常之人,随后小心翼翼的偷偷望了元姓黑衣人一眼,面上同样露出些许期待之色。 元姓黑衣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张诚恳质朴的脸,脸上透着期待与渴望,眼中泛着狂热的光。在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自己在未得道时,何尝不是沉稳中带着一丝疯狂?他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说道:“无妨,大道虽缥缈无迹,高远莫名,却并不独属于任何一人,人人皆可参悟,人人皆有慧根!”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四章 入道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四章   入道 “因为,上古之时,人人皆可修行!”元姓黑衣人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带着一丝悠远,带着一丝神圣,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此言一出,一阵大哗! 樊勇和夜人屠第一时间看到了元姓黑衣人脸上的不悦之色,一阵手忙脚乱,总算将喧哗压制了下来。 元姓黑衣人见此,微微颔首,并未动怒,开始了讲述。 据说,不知多久以前,天地一片混沌,从混沌中诞生一人,名为盘古。此人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把巨斧,将混沌一分为二,清者上升,浊者下降,形成天地二界。 盘古担心二者重归混沌,便手擎天,脚踏地,天每天升高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盘古的身躯也每天长高一丈。年深日久,盘古身化不周仙山,撑着天地。天界衍生一批自称为神的生灵,地上衍生出一批自称为魔的生灵。 这些神魔一黑一白,一阴一阳,互相仇视,乃是天生的敌人,征战了不知多少年。直到将那天空打的大片大片坠落,大地也被打穿崩裂,而不周仙山更是在这无尽的岁月中,尽数崩溃,碎裂,直至仅剩下一根天柱。这崩溃的仙山碎片,坠落的天空,漂浮的大地,以及无数的尘埃、尸骸、法宝碎片……逐渐汇聚、壮大,最终横亘残缺的天地两界之间,直至自成一界!可以说,它便是以不周仙山为基,演化而来的一界。 有一名为女娲的生灵,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轻灵优雅的出现在这一界。她用泥土,捏出了一种玩偶,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这玩偶化为了一种称之为人类的生灵,从此这一界便被称为人界。 其中有些完美的人,生来便天赋异禀,力大无穷,自诩神之子;还有一部分人虽然没有天赋,却能通过洞察自然规律,掌握一种“道”的力量,自称修道之人,住在了山上,希冀能够贴近大道,被其他人叫做“仙人”;最后一部分既没有才能,也无法感应“道”的人,在底层苦苦挣扎。 自人界成型,便诞生了三大神木,东方扶木,西方若木,中央建木。 扶木,又称扶桑神树,乃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若木,生在若水之源,太阳落下的地方;唯有建木—— 古籍有云:建木,青叶,紫茎,黑华,黄实,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葉如芒。 建木生于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建木乃是人界诞生的一株灵根,生长在天地的中心,沟通天地两界,却作为众神的天梯,致使众神频繁来到人界,导致人间苦难众多。 人族中的五帝之一颛顼帝带领子民伐倒建木,断绝了天人两界的来往,史称绝地天通。 建木倒下之后,虽然天上众神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降了许多灾难,却始终无法让弱小的人族屈服。 而相对的,人族繁衍的子嗣资质越来越好,几乎个个都能修仙。有人猜测,建木倒下之后,其精气化入人界亿万生灵体内,形成了如今所谓的灵根,至于真假,则无从得知。 既然天地万灵皆有灵根,自然是人人皆可修行,只是一些天生残疾之人,譬如眼盲耳聋口不能言之人,又或是九窍不全之人,仍是难以修行。虽说躯体有疾,可这些人里也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创出了“入道”这一法门,让天生残疾之人有了体悟大道的契机。 自此,人人皆可修行才不是一句空话。不过,人族的壮大很快威胁到了神魔二界。于是三界混战,死伤无算,持续了无尽年月。 再后来,发生了一场席卷三界的战争,天神共工将贯穿天地人三界的不周仙山撞断,天界没了支撑,掉落下来,魔界也开始向上冲去。于是,天地人三界剧烈撞击,崩碎,生灵万物尽皆湮灭殆尽。原以为天地将要重回混沌,可不知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自此,神踪缥缈,魔迹难寻,仙亦不可见,可是人族,却艰难而顽强的存续了下来,只是,天地间的规则变了。天地之间清而轻的白色灵气与浊而重的黑色魔气混杂、交融,最终形成了灰色的灵气。这种灰色灵气与黑白二种灵气并无太多分别,游离在天地之中,只是一旦将之封闭起来,便会化为死气。这死气难以为外人所用,无法调动,无法吸收,一旦与天地中的灵气接触碰撞,便会发生爆炸,其威力堪比筑基期修士全力一击。 这种死气存在于每一个新生的婴儿体内,无一例外,从而导致即使有上好的灵根,仍是无法修行的例子比比皆是。 缘尘宗拥有一门功法,可以有限的祛除一些死气,所以始终道统不绝,把持了修真界无尽岁月。每二十年便大开山门,招收一批体内死气稀薄之人,给人一种仙路未曾断绝的假象。 再后来,剑宗的祖师爷,得到了一卷残缺的《入道经》,并将之传授开来,从此群雄并起,接连出现了浩然阁、天音门、风月教等等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修真界才真正兴盛了起来。 这种本是残疾之人弥补自身缺陷创出的功法,如今竟成了修真界的主流功法,不得不说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概括来说,入道便是情感寄托于事于物,钟于其,乐于其,惜于其,达至化境,打破枷锁,身心得以进化。入道之人会生出一股气,丹田有七窍,婴儿出生之时七窍全开,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内会尽数封死,而这股气便会强行开启丹田一窍,使得丹田内的死气得以排出。由于并非外界灵气,所以用以祛除体内死气异常合用,同时辅以《入道经》,可将死气经由毛孔排出体外。 由于各个入道之人极少有相似之处,所以至今仍未能摸索出一条确定的路线,不免有些遗憾。不过,无数年累积下来,还是将入道者有了大致的分类,其中有以兵器入道之人,有以音律入道之人,以浩然之气入道之人,以男女双修入道之人,更有甚者,一对凡间恩爱多年的夫妻,双双入道,一时之间传为美谈。 无极剑宗常年有弟子驻守战场游弋,一旦发现入道之人,并将其引入宗门,宗门奖励极为可观。合欢宗常年把持各国青楼,天音门的弟子多为伶人,浩然阁建造了数量庞大的书院…… 入道之人作为如今主流修仙者,潜力极大,一经入道,修为最低都是凝气期三层,修为高的凝气七八层者比比皆是,日后勤加修炼,几乎个个都能顺利筑基! 不过,虽说好处这般多,缺点同样很明显:入道之人大多以物入道,对外物的需求相对苛刻,有人以拳脚功夫入道,修士却很少以拳脚直接对敌,炼体的功法虽有一些,却无一不是修炼条件苛刻,同时需要大量的天材地宝加以辅助,如此一来,若是没有巨大的财力与背景,此人便难以精进。以兵器入道者同理,不过若能有与之相衬神兵利器,足可事半功倍! 樊勇仔细的听着这个故事,缓缓沉浸其中,像是经历了数百万年之久,眉头缓缓游动,一会儿舒展开来,一会儿又蹙到一起,像是两条不安分的小鱼儿。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剑阁”二字,眼中的光芒大亮,像是一道闪电,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毫无疑问,樊勇自然是兵器入道,一杆长枪寄托心神之内,侥幸之下,才跨出了这一步。若是剑阁中能有一杆合用的长枪类法宝,必然对自己今后的修行产生莫大的助力。 元姓黑衣人看向他,深邃的眼眸似能装进星辰大海,无波无澜,说道:“修真界弱肉强食,一切以实力为尊,比起凡人则更加赤裸,狠辣。老夫并非那等贪婪邪祟之人,不喜占他人便宜,可若想从老夫这里拿走什么,也定要价值相当的东西来换取,你要谨记!如今你既已踏进修真界,拜入老夫门下,作为师傅,便送你一些见面礼。” 说着,他手掌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枚精美的玉牌,此玉牌若羊脂美玉一般莹润光滑,只是并无任何花纹,乍看上去,像是一面缩小了无数倍的无字碑,一指宽,两指长,薄薄的一片,递给了樊勇—— “此物名为玉简,乃是修士用来记录文字图片专用之物,不过须以灵识刻录,凡人是无法查看的。你可将之等同于书籍,其中玄妙,日后自知。其内有《入道经》以及一部剑宗的初级功法《御器诀》,你且勤加修炼,将来你若有机缘进入剑阁,会有大用!” 樊勇赶忙双手接了过来,面色严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元姓黑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便多说几句!将这玉简贴到眉心,集中精力将‘灵识’渗透进玉简即可!等你静下心来,熟悉一番自己的身体,会发现有一股意识能够四处游走,同时也能探出体外,这股意识称为灵识,如何运用,只能靠你自己摸索。” “最后,为师给你一个忠告,修真界尔虞我诈,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为师当年初踏修真界,也曾吃过不小的亏!还有,莫要忘了与为师的二十年之约。”元姓黑衣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樊勇赶忙点了点头,弯腰一礼,说道:“多谢师父,弟子定会谨记,勤加修炼!” 元姓黑衣人不再理会樊勇,转身看向夜人屠,五指一张一抓,顿时将夜人屠手中的断刀摄了过来,稳稳地在其面前停住,细细的看了几眼,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迅速恢复了平静,说道:“竟是一件下品魔器,有趣有趣!虽然锋锐不输法宝,却是以生机为代价,长此以往,小命难保,你好自为之!” 说罢,轻轻抖手,断刀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插进了夜人屠的脚下的地面。 夜人屠看着这黑衣人轻松将自己的断刀摄过去,脸上现出一副肉痛之色,却又不敢言语,谁知没一会儿,那人又将断刀抛了回来,欣喜之下伸出双手握住眼前的刀柄,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变得皱纹丛生,皮肤也松弛不堪,甚至多了几粒褐色的斑点!他不敢置信的松开双手,拉开袖子,发现双臂同样苍老,一时间怔在了当场。 夜人屠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也不至于歇斯底里大喊大叫,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觉并没有变得苍老,心中稍安,拱手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铭记在心!” 两拨人马自然是打不起来了,可要说摒弃前嫌,精诚合作也是万不可能之事。于是,只剩十余人的夜无忧一伙和带领三千多兵马的樊勇简单划分了地盘,向两个方向寻找了起来。由于不知所寻之物为何,只能寸寸探查,什么朽兵腐骨都不放过,更是在可疑之处掘地三尺,仔细寻找。 最后,两拨人在大山里兜兜转转,寻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座十分隐蔽的山洞,在洞里发现一眼泉水,这泉水略带红色,泉眼只有拇指大小,汨汨的流着,三尺见方。 元姓黑衣人见此,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单独留下了夜无忧,将其他人遣了出去。夜无忧自以为机缘将至,十分欣喜,忙前忙后。元姓黑衣人在泉池边上划划刻刻,布置了一座复杂的大阵,同时手中不断凭空出现一样样事物,嵌入到刻画复杂的大阵之内。 随后他命夜无忧站入阵中,双手握住被称为下品魔器的断刀,探入泉池之中。不知这元姓黑衣人做了什么,一时间大阵光芒大放,泉池中的忽然升起一丝丝红色雾气,顺着断刀,进入夜无忧体内,而夜无忧身上同样冒出缕缕白气,不受控制的通过双手汇入刀柄之内。 不知过了多久,大阵的光芒渐渐敛去,站在阵中的夜无忧成了一具干尸,手中仍是死死地握着断刀,不舍撒手。他只剩一张皮的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他的表情,有些憎恨,有些迷惘,还有一丝解脱之色。 夜无忧无故暴毙,两方人马都默契的选择默不作声,视而不见,除了元姓黑衣人将其尸体抛出之时,有人惊慌的叫了一声之外,便再无动静。随着其尸体一同抛出的,还有那把黑漆漆的断刀,只是其上的锈迹仿佛变得更黑了几分。 奎生看着躺在地上的断刀,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默默地将之拿了起来,不理会周围炽热的目光,向着黑衣人抱拳一礼,向着山谷外走去。 元姓黑衣人并未理会他,而是任他离去,见此情况,两帮人马才各自散去。 马贼还剩下十几号人,一时间群龙无首,谁也不服谁,眼看即将陷入内斗之际,奎生施展出了极为霸道的功夫,将几个闹得最凶的家伙打个半死,取代夜无忧,成了新任头领。樊勇见夜无忧已死,而他的心思也尽在寻找黑衣人所需之物上,只是与黑衣人道了个别,匆匆带领折损了一半的人马,回到了边军大营。 奎生以这十几人为班底,以自己手中的《苍狼诀》为根基,在苍狼岭拉扯起了一个帮派——奎狼帮。在奎生的带领下,他们洗劫了数个声名狼藉的巨商富贾,铲平了数股流窜的马贼,又折服了数个颇有名头的江湖帮派,一跃成为方圆数百里内首屈一指的庞然之物。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五章 邪修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五章 邪修 奎生有些走神,似一个游魂野鬼,漫无目的的在古战场四处游荡,脚下一步三丈,没有什么光华闪烁,也未见山石被踏裂,看似普通,速度却是极快。这步法并不是轻身功法,乃是他学自《苍狼诀》中的一种技巧,名为狼行。若是真正施展开来,狼奔豕突,倏忽百丈!简直是赶路或逃命的不二法门。 他有些落寞的扫过周围的残骨碎甲,想到数十年之后,自己也将化为一抔黄土,与这些腐骨残兵毫无分别,心中越发凄凉落寞起来。只是,这凄凉落寞久了,便转为了阴怒!怒上天不公,怒自身无能,怒他人好命。 如今的奎生,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过肩的糟乱花白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再不复那当年俊美小生的潇洒,本就极薄的嘴唇没了当年的饱满,更显干枯起来,糟乱的二寸长须,沾染了莫名污迹,让人顿生反感,与身上华丽的锦缎玉袍,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的奎生,竟渐渐有了入魔的迹象。这倒并非是被外物所致,而是心中魔念丛生。 他随意的走着,一时向东,一时向西,身形飘忽不定,面对着时而幽幽闪现的磷火视而不见,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嘭”的一声,奎生感觉撞上了一面墙,撞得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额角鼻梁鲜血涌出,一片血淋淋的。这也是奎生本身是个习武之人,身强体健,另有护体真气作为缓冲,否则以他一步三丈的速度,撞在这么一面堪比山石的墙上,早就一命呜呼了。奎生被撞出去十数丈远,重重的摔在了黑红色的地面上,这一摔,让他清醒了许多,心中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看微黯的天色,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前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奎生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伸手向之前撞到的墙壁处摸去,却听得一声如贯耳惊雷一般斥声:“兀那凡人!竟敢搅闹老夫修行,该当何罪!?”没等奎生出言,这威严的声音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得,念你无心冒犯,速速退去,否则,休怪老夫出手无情!” 奎生乃是一帮之主,形形色色的人都见了不少,虽说奎狼帮与仙门大宗相比,不过是蝼蚁,却也算是凡间顶级势力。奎狼帮钳制方圆数百里的六帮九派十三门,作为帮主,奎生更是名副其实的上位者。久居上位之人,帝王心术皆略知一二,这声音突兀响起之时,确实令奎生有些措手不及,心神俱震,陡生退意。 若是十年前的奎生,定是谄媚退让,而后头也不回的远远离去,可如今的奎生,并不吃这一套。此人若非有要事以致分身乏术,便是虚张声势吓退来人,而奎生心中,更倾向于后者。 奎生不慌不忙,缓缓后退两步,站定身体,双手交叠,拱手一揖,缓缓说道:“前辈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这奎狼帮蓬荜生辉,在下忝为奎狼帮帮主,不知可否与前辈一见,好让晚辈略进些地主之谊?” 奎生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此处乃是我奎狼帮地界,你无故闯入,于情于理都不占优势,若是接下来对方的语气稍弱,便可断定,此人要么是名门正派之士,要么是虚张声势的小人。名门正派讲究光明正大,此事理亏,虽还不至于向凡人赔礼道歉,却也无法再颐指气使,咄咄逼人了。若是虚张声势,必定会借故展示自己宽宏大量。 当然,若是对方仍然言语强硬,不管对方是何种身份,自己都要见好就收,速速退去便是。 “不必了!”声音依然宏大,却失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暴戾,“老夫在此地炼制法宝,最忌分心,只消数日,便可功成,念你无心为之,速速退去,老夫便不再计较。若是再来打扰,老夫可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果然如此!”奎生心中想到。他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虚浮,威严不足便以怒意相压迫,落了下乘。他面上不漏分毫,保持作揖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颇为识趣的样子,心中的推断又确认了几分,继续试探道:“晚辈这里有些百年老酒,更有山中珍禽异兽,貌美女子,若前辈有暇,我等必会尽心孝敬一二。若前辈无暇分身,晚辈也可召集帮中子弟,前来为前辈护法,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墙壁内之人名为吕良,师承酆国境内的黄泉门,乃是小一辈中的佼佼者,修为足有凝气期五层。平日里在门派内前呼后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颇为得意,自诩天之骄子,目空一切。若非偶然之下在一位四百年前便离奇兵解的长老洞府中找到一卷手札,他才不会独自一人来此荒凉之地,炼制劳什子法宝! 手札中记载了当年那位师祖如何得到一部大阵,如何将其布置在苍狼岭之上,如何阻断苍狼岭谷中要道,又是如何挑唆各国于此征战。那位祖师的目的,便是借阵法之利,凝聚上千万兵魂尸骨,汇成一眼传说中的黄泉! 当然,如此凝聚成的黄泉自然无法与传说中的轮回之泉相比,却也不可小觑,乃是天下间至秽之物,专一污人法宝,便是修士沾染,若无相应功法抵抗,不出一时三刻,便会化为尸水,阴毒至极。吕良作为黄泉门的弟子,自然是对此物势在必得,于是他瞒着众人,偷偷溜出山门,凭着手札中的地图,来到了苍狼岭。 机缘巧合之下,竟真让他寻到了,过程竟然难以想象的轻松。大喜之下吕良将自己的飞剑祭出,却不料被困泉池之中,任凭他如何催动,飞剑却如沾上了蛛网的飞蛾,难以挣脱。 三年前的门派比斗中,吕良在小辈中脱颖而出,得师门赏赐,赏物便是此飞剑。三十年前,门内一名长老发现埋在极阴之地的一副人骨,得此地阴气滋养,千年不朽,渐已通灵。被黄泉门得到后,由擅长炼器的申长老出手,共炼制成了三十二把飞剑,此剑正是以尺骨炼制而成,从而得名“阴尺”。 正在苦恼之时,竟然有人撞上了他事先放置于此,用以遮蔽此处的玄璃罩上。吕良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被宗门中的死对头跟踪了?随后灵识一扫而过,看到此人这般狼狈模样,显然是无心之失。此人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只是一介凡人,并非修士,他这才放下了心来,运转灵力,灌注到声音之中,似天雷炸响,意图吓退眼前之人。 这玄璃罩亦是一件难得的宝物,乃是仿自修真界鼎鼎大名的玄罡琉璃罩,攻防一体,妙用无穷。玄璃罩笼罩的范围最大能有三十丈方圆,只是随着笼罩的范围越大,消耗的灵力成倍增长,而防御力却随之降低,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催动此宝无故笼罩如此大范围。 此时,玄璃罩便只笼罩了三丈方圆,从内看去,若一座水晶制成的穹顶,笼罩住了包括吕良与黄泉之水在内的一切事物。从外看去,此处空空如也,与山石枯树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 吕良听出了话中的试探之意,颇为不耐的说道:“小辈,你在挑战老夫的耐心!速速离去,尚可保全小命,再敢啰嗦,休要怪老夫辣手了!”他只当此人是见过些世面,却不太知进退,想要讨要些好处,所以语气严厉了许多。 奎生姿势未变,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口中连忙说着讨饶之类的话,似有惊慌之意,心中却越发肯定,此人并非什么前辈高人,却又有些担心此人突施辣手,于是装作不经意提了一句:“敝帮正有无极剑宗的一名剑仙前辈做客,听说在谷中失落了一件贴身宝物,整日在山中四处游荡,已然持续了了月余之久。不知前辈是否也是剑宗之人?” 吕良心里一惊,后背渗出了冷汗,无极剑宗乃是如日中天的修仙大派,甚至隐隐压过缘尘宗一头。无极剑宗的修士大多只有一件法宝,并且多是飞剑,以此来培养所谓的“剑心”。培养出剑心的修士,可以获准进入剑阁。据说剑阁中的法宝拥有难以想象的灵性,能够自主选择认可的修士。一旦获得法宝认可,得以从剑阁内取出,立时便可成为声震一方的天才,小到同阶无敌,大则跨阶作战。 即便未得剑阁认可的修士,因为将全部心神寄托于一把飞剑之上,往往战力奇高,同阶作战之时,力压各大门派。每百年一次的宗派大比中,无极剑宗同阶弟子独占鳌头,风光无限。无极剑宗的修士被称为剑修,一招一式大开大合,攻击威力奇大无比,普通的防御法宝在剑下撑不过一招半式,便会成为一地碎片。遇到同阶修士往往都能一击制胜,在修真界风头一时无两。 想到此处,吕良杀意渐盛,若是被剑宗弟子搅了此事,不但要将这难得的机缘拱手让出,更有可能命丧于此,因为这些家伙整天自诩修真界的卫道士,最看不惯他们这种邪修。他不动声色的说道:“哦?竟有此事?莫不是哪位师侄来此了?你可知此人名讳?” “回前辈的话,此事千真万确,这位剑仙前辈姓元,时常身着一身覆体黑袍,一把名为‘金越’的明黄巨剑,具体名讳晚辈并不知晓。若前辈也是剑宗之人,想来单凭这些特征,足可辨认一二。”奎生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自己先前搬出无极剑宗之人起到了应有的效果,此时这位“前辈”的问话已然没了先前的狠厉。 吕良问的颇有技巧,依仗对方不知道自己底细,索性托大一番,以长辈自居,如此一来,便占据了主动。若是奎生凭空捏造,言语之间定然模糊不清,极易露出马脚。奎生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将二十多年前的元姓黑衣人的特征描述一番,虽然十分简洁,却又异常具体。 果然,此时出言一诈之下,对方短暂的陷入了沉默。 在吕良看来,此人实在油滑至极,这般行径,无非是想从自己这里讨要好处。此时正值自己的飞剑“阴尺”被困泉池,他心中杀意渐盛,若是对方将自己的位置泄露出去,势必会迎来一场泼天的麻烦。不过奎生之前所说,吕良倒是有几分信了,若是贸然将他杀死,万一他拥有某种联系无极剑宗之人的手段,同样会引来极大的麻烦,得不偿失。 放在平日,即便是对无极剑宗之人有所忌惮,可只要不是迎面撞上,天地之大,还不是任自己来去自如?可这一方黄泉之水无法挪动,一旦此处被他人得知,自己免不了要将这天大的机缘拱手让人,吕良如何肯甘心! 奎生这般凡人,纵使有些手段,只要自己飞剑一出,对方只得授首,根本没有悬念可言。可如今面对这般大机缘,若是能将这一方黄泉之水收了,立时便可修为大增,便是在黄泉门,立下如此大功,当个外事长老也是绰绰有余。有了牵绊,自然不似先前果断,心中犹疑起来。吕良心中暗恼,今日之事百般不顺,更是被自己视为蝼蚁一般的凡人敲诈,恼恨至极,暗下决心,错过今日,定要你奎狼帮横尸满门! 于是吕良暗自思量着是否要给此人一粒丹药,以作安抚,让对方乖乖离去。此缓兵之计虽说有些窝囊,却也能渡过此次难关。可他不知道的是,对面凡人却已起了弑仙之心。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六章 弑仙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第十六章 弑仙 奎生自然不知眼前将自己撞得七荤八素的法宝名为玄璃罩,此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眼前一片空空如也,便猜测,这定然是一件防御性质的法宝。此时杀心一起,他的心却莫名平静下来,精神无比集中,隐隐还有一丝疯狂。 根据奎生的判断,此人最多二三十岁,甚至于可能还不满二十岁,虽说对方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但在奎生耳朵里,对方的稚嫩无所遁形。若能出其不意杀死这样的一个天才,自己多年来郁积的阴怒之气也会稍加排解吧。 弑仙这个念头出现的很突兀,突兀到奎生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是转瞬一想,这并非是完全无稽之事。数百年前横空出世的苍狼上人亦是修炼苍狼诀,闯出了偌大名头。而今自己进无可进之时,便遇上了这初出茅庐的修士,未尝不是自己的一份机缘。 奎生知道,对方身为修士,定然是视自己如蝼蚁一般,根本不屑于用出最强手段。若是趁其不备,当有七分把握之多。稍显棘手的便是眼前这看不清虚实的屏障,若是动用背上的下品魔器,或许能够将之摧毁,可也无疑暴露了自己的实力。对方若是有了提防,驾驭飞剑飞上高空,自己便成了靶子,只有挨打的份儿。 所以,最佳的方案便是趁其不备,一击必杀,不给对方还手之机,次一等的方案则是限制对方行动,使其难以脱离缠斗之势。而若想方案能够顺利实施,必须要对方放下戒心,将眼前这无形的屏障撤去。 并非是奎生托大,近些年来,他也见过数个修士,虽说飞剑一出,等闲之人难挡分毫,可也并非是神勇无敌,只是仗着飞剑锋利,凡物无法阻挡罢了,而他背上的断刀,恰好也不是凡物。他微微的佝着身子,一味地保持着谦卑,像是一个恭敬的管家一般,耐心的等待着。 “原来是元师侄,倒是缘分,你且在此稍待,老夫这便收了功法,与你同去!”吕良淡淡地说道,眼神盯着奎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微微颤抖的佝偻身子,心下稍安,只以为他是在害怕,却不知奎生此时却是兴奋难耐,努力克制的结果。 经过一番折腾,吕良终于从黄泉之水中召回了自己的飞剑,顾不得查看什么,收入自己的袖袍之内。同时掐指一催玄璃罩,只见这玄璃罩滴溜溜一转,便化为巴掌大小一个碗状物体,其上流光溢彩,剔透如琉璃一般,被其托在掌心,其上隐隐有龟甲一般的纹路,看上去美丽而神圣。 玄璃罩撤去之后,自然现出了其内的场景,一团巴掌大小的火苗在一个丈许方圆的水坑上方腾跃跳动,并不似普通火苗那般轻柔灵动,而是充满了滞涩之意,浑浊不堪,让人见之欲呕!更为奇特的是,此火竟是无根之火! 奎生脸色铁青,强忍着腹中的涌动,却不舍移开目光。 待得看清楚之后,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水坑,那分明是一洼黄色的尸水,森森残骨在其中浮沉,一股腐臭扑面而来,奎生踉跄着后退几步,脸上有惊恐,有厌恶,只是他的眼眸微微闪动精光,竟是在做戏给对方看。 一柄流动着淡黄气息的飞剑倏忽出现,定在了奎生的眉心,这柄飞剑无头无尾,两头尖利如蜂针,闪烁寒光,整体呈梭型,如呼吸一般,时而变为半尺来长,时而缩成手指大小,看上去甚是神奇。它断无普通法宝一般荧光四射,气冲斗牛,反而若一团尸水凝结成的冰块,其内仿似还有黄色的尸水在其中汨汨涌动。 奎生一眼便认出此物乃是飞剑,虽说早已判断出此人乃是修士,可如今见到这修士的标志性法宝,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并无与修士交手的经验,压下心中的泛起的一丝惊慌,故作跌跄的后退几步,这柄飞剑却如影随形,始终距离其眉心一寸距离,不多不少。 奎生仍是低着头,神情恭敬至极,颤声问道:“前辈此举是何意?” 一声叹息传来,一名面容俊朗但神情略显阴郁的年轻男子缓步走出,身着一身淡黄色长衫,其上绣有数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面上带有从容至极的笑容,只是眼神有些阴鸷,将原本的儒雅之气破坏的一干二净。 吕良倒背双手,带着掌控一切的姿态,意味深长的看着奎生,以一种带有三分遗憾,七分嘲讽的语气说道:“道爷我给了你两次机会,你却偏偏不珍惜,一心求死,这是何必呢?” 吕良原本确实想要给眼前之人一点甜头,便打发他离开这里,可是谁知收起飞剑之时如臂指使,毫无滞涩之意。他不动声色的以灵识扫过飞剑,发觉其上一片坑坑洼洼,实在让他心疼至极,虽然这飞剑并非是与其性命交修的法宝,可如此一来,也定然灵性大损。正在他心疼之际,泉池中一道黄色气息涌入,顿时让飞剑恢复如初,更有污浊黄芒氤氲,涨缩不定起来。 吕良心下大喜,“剑灵!”他几乎要叫出声来,脸颊抽动几下,倒也没有失态,让人看出破绽。无极剑宗之人之所以强大,正是靠的法宝犀利无双,大小变化之术。而普通法宝无论如何催动,都不可能大小变化,便是因其没有剑灵!这其中涉及到了部分天地法则,不是现在的吕良能够理清的,但不妨碍他实力大增,甚至有信心与无极剑宗之人一战。 如此一来,便打消了想要赠送丹药的想法。吕良想到,若是任此人离去,说不定剑宗之人马上便会寻上门来,对方知道了具体方位,到时一场苦战自然难免,倒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若他真有手段能够联系到无极剑宗之人,大不了自己堂堂正正与之一战,也好试验一番这法宝的威能。这处泉池稍加遮掩一二,拉开距离,对方倒也未必能够发现。想到此处,吕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选择了出手。 有了这个想法,吕良倒也不急着杀他了,即便有所不敌,他对自己逃命的手段也是分外自信,最重要的便是探个虚实。这方泉池如此之大,想要收入囊中,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恐怕还要耗费一番功夫,与其惴惴难安,不若引蛇出洞。 吕良随手掏出几面紫色的阵旗,抖手一扔,阵旗电射而出,钉在泉池周围,随即手中法诀一掐,几面阵旗散发光芒,隐隐连接在一起,缓缓消失不见了。与这几面阵旗一同消失的,还有围在中心的泉池,此时变得与山石无异,一丝气息未漏,原本扑面的恶臭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奎生控制身体微微颤抖,身上现出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息,声音嘶哑的说道:“你不是剑宗之人!你到底是谁?来我奎狼帮有何目的?”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对道爷不敬!”吕良轻斥一声,面上表情颇堪玩味,“本打算给你个痛快,如今道爷我改主意了,你不是想知道道爷是何人吗,也罢,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或许是法宝威能大增的缘故,让他的心情有些愉悦,或许是想要看看眼前之人临死前的挣扎,或许他本身便是个狂妄自大之人,说起来竟是滔滔不绝,将一些隐秘之事都抖搂了出来。 原来,此人竟是出自酆国九幽山脉的黄泉门,此门派乃是修真界公认的邪道,擅长以生人尸骨炼制法宝,血骨精华增加修为,与驱魂门,白骨宗并称三大邪派。由于三派势大,且各在自己地盘,表现得颇为老实。虽说边疆之地战乱不断,其中是否有这些门派在背后支持不得而知,却并无直接血祭生人的前例,那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颇有微言,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吕良在门内天泉峰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洞府,这里正是那位四百余年前离奇兵解的长老的隐修之地。他在此处找到了一卷千余年前的手札,从手札中得知,这位师祖于苍狼岭布置下了一个千年大局,凝聚后天黄泉之水!得知这等隐秘的吕良,私自下山,按图索骥寻了过来,谁知竟让他真的找到了。 这手札除了记录这千余年来布置谋划,另外详细绘制了一种名为“凝煞阵”的阵法,此阵可以汇聚煞气,对于邪修益处极大。若是在杀伐之气汇聚的战场上布阵,年深日久积累之下,有一定几率蕴化出黄泉之水,此水险恶之极,专污修士法宝,一旦沾染,轻则灵性大损,威力骤降,重则灵性尽失,化为凡铁。 这黄泉之水还不是最为厉害之物,最厉害的便是其上蕴出的黄泉之焰,又名黄泉地火,此火不但可以淬炼邪器,使之威力大增,其本身亦可当做法宝来用,无物不焚,乃是真正的宝物。 为此,该长老多方挑唆,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威逼利诱,导致苍狼岭战事不断,一斗便是数百年。只是四百年前一次外出,便再无音讯,不知其下落。直至吕良在其洞府发现熄灭的魂灯,才知道此人已然兵解。 奎生身体轻微颤抖,一副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样子,却故作轻蔑的说道:“如此说来,这长老也是一无能鼠辈罢了。我曾听闻,数百年前曾有邪修肆虐,以一己之力将幽国都城屠戮殆尽,死伤何止千万!靠阴谋挑唆引起战争,从中渔利,不过是掩饰其修为低弱罢了,徒增笑柄!” 吕良听到奎生贬低门中长老,脸带不悦之色,随即嗤笑道:“无知凡人,你懂得些什么?竟敢大放厥词!道爷便与你说说明白,好教你知道自己的无知!” 这煞气,大体分为两种,一种乃是体煞,一种乃是兵煞。说到底,这煞气只是一种混乱阴暗的怨念,其中有怨,有憎,有不甘,有迷惘,有不舍,有眷恋,乃是生灵死亡之时的执念所化,只要有过杀戮的修士多多少少都会沾染,只不过邪修更多罢了。 法宝的催动,靠的是修士的灵识与灵力,灵识灵力越强,法宝催动之间越加犀利。煞气本质上是怨念,而怨念,本质上,便是意识。灵识,顾名思义,便是灵力加持下的意识,与煞气一体同源,既能相辅相成,亦是相生相克。 若是利用得当,灵识压制煞气,反而会凭空增强灵识。所以往往身怀煞气之人气势凌人,敌人未战先惧三分,在争斗过程中占尽先机。不过日中则移,月盈则亏,一旦煞气过重,灵识无力压制,反噬自身,轻则神志失常,疯癫而狂,重则身死道消,化为黄土。 修士杀人之后,对方临死之前的怨念会缠绕其身,并不会留在法宝之上,这便是体煞;而通过“凝煞阵”汇聚的煞气,经由特殊方法引入法宝之内,便称之为兵煞!兵煞对自身影响几可忽略不计,却又能肆无忌惮的发挥庞大煞气的优势,倍受邪修之士追捧。 黄泉之气便是煞气蕴化而出,经由时间的熬炼,最终化为黄泉之水。而黄泉之焰则是冥冥中一缕先天之焰,无根之焰,此物能否成型全凭机缘,便是千年前那位黄泉门的师祖,也未敢奢求此事。黄泉之焰妙用无穷,任何煞气在其面前都毫无作为,温顺若绵羊一般,更可淬炼法宝,使之化为杀伐之气,凌厉异常。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小概率事件,便是体煞侵体,癫狂而亡,按理说这怨念便合该消散,或许是这煞气太过凌厉,或许是这煞气有了灵性,总之是不将与其有关之物破灭殆尽,誓不罢休。于是其贴身的兵器法宝便成为了首选,誓要将其消解一空。有些神兵宝刃用材特殊,这煞气怨念无法将其消解,年深日久,逐渐融为一体,这无主的兵器便会形成一种特殊的存在——魔器。 “哈哈……道友如此大度,解了奎某多年之惑,奎某感激不尽!”奎生缓缓站直了身躯,脸上的惊恐一扫而空,神色淡然,眼眸深邃,正如一束挺立严冬,迎风傲雪的青松! 他那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右手,清晰无比却又令人无法反应的来到了缓缓颤动飞剑旁,伸出食指与中指,坚决而又淡然的夹了上去。奎生原本只是存着其大意之时,一击将其毙命,从而化解自身危局,但此时听到魔器的来历,心中不知怎的突生一股豪情,想要掂量一番对方的斤两。 吕良顿时一惊,眼前这个自称奎狼帮帮主的凡人一改先前的谄媚,气息陡然凌厉起来,险些令自己后退半步,莫非是存着扮猪吃虎的心思?他心中大怒,身上的气息陡然一盛,狠狠的压了回去,同时灵识蛮横扫过其躯体,试图找到他突然底气大增的原因。 此人筋骨倒是强健,还有习武之人特有的“气”,循环往复于四肢经络之中,想来在凡俗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他细细探寻,直到再次确认此人体内没有半分灵力,才心情一松。 在吕良看来,无论这凡人身手何等惊艳,在他面前,与三岁孩童无异,在自己威能大涨的犀利飞剑之下,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莫非是身居高位,在凡间指点江山惯了,自以为能跟修士较量一二?可这人明显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莫非他藏了什么后手不成?吕良脸上却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故作平静的说道: “或许在凡俗之中,你尚可前呼后拥,呼风唤雨,但在我等修士眼里,任你百般手段,无异于月下萤火,掌中蚊虫!” 奎生两指一夹,便发觉这飞剑力大无穷,在手指间“铮铮”作响,仿佛是一头咆哮暴怒的猛虎,正在四下冲逃击突,其上氤氲的黄色气息,更是将手指腐蚀的瞬间漆黑一片。他一言不发,脸色肃然,手掌背面青筋暴起,一股青光从手臂蔓延向指尖,指甲疯狂生长,弯利如钩,银亮的毛发瞬间覆盖整个手掌,看上去竟像是一只狼爪! 这狼爪力大无穷,手指上的焦黑刹那间恢复如初,如铁钩一般,死死地压制着污黄色的飞剑。这飞剑颤动的幅度顿时小了许多,剑鸣之声也微弱下来。奎生见此面色微喜,头颅微微上扬,略带得意地看向那年轻修士。 吕良面色一变,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个其貌不扬的武林中人,尤其是看到他一条手臂变成狼爪模样,更是诧异不已,口中喃喃自语道:“妖修?”这人肉身如此之强,超出了他的预料,两根手指若铁钳一般,怕是有不下千斤之力。 若是换做之前,这一下定让会让他手忙脚乱一番,虽然以他的修为,没有太多的手段可用,可也不是奎生能比拟的,储物袋中尚有几件逆转乾坤之物,对这种肉身强横之人大有克制之效。可如今飞剑威力大增,自是不用将几件压箱底的宝物拿出来。 吕良面露不屑之色,鼻子轻哼一声,伸出右手,两根手指在虚空中一引一带,飞剑顿时大亮,涨到了一尺长短。 奎生仿佛听到了营营的之声在耳畔响起,似呢喃,似低语,如泣如诉,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似惊雷炸裂,似地辟天开,让人心烦意乱,心神燥闷。这声音不同于先前的“铮铮”之音,反倒像极了人的嘶吼,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嘶吼!仿佛这把飞剑之上存在数百怨魂,狰狞着脸,呲咧着嘴,口淌涎水,张牙舞爪,让人睹之心惊,闻之肉跳! 奎生的眸子一片血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喉咙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嘶吼,仿佛其躯体内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即将挣脱束缚,一钻而出。 飞剑光芒狂闪,一下挣脱了奎生铁钳般的手指,随即一个旋转,削掉了银色毛发覆盖的两根利爪,银红色的鲜血洒落而下。飞剑之上沾染了数滴银红色的鲜血,却是听得“嗤”的一声,化为一缕热气,消失不见。这飞剑绕着吕良灵动的转了几圈,停在了右侧肩膀处,再次涨缩不定起来。 吕良身形丝毫未动,左手背在身后,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嘴角上扬,看着仿佛入魔一般的奎生,挖苦道:“身为人类,竟还修习了一些下等妖修之术?只不过太过驳杂,终是难堪大用!在凡人中,能做到这等地步,也算是难得的强者了,奈何你我仙凡有别,实力之差更是如同萤火皓月,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 说完,吕良右手手指向前一指,指尖正对着奎生的眉心,浊黄飞剑划出一连串的残影,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奎生的眉心。与之前的威慑不同,飞剑带着凌厉至极、一往无前气息,不将眼前之人的天灵洞穿誓不罢休。 此时的奎生眼前一片血红,浑身上下仿似有万千毒虫撕咬,痛入骨髓,难以动弹分毫。此时的他才知道修士与凡人的差距,这浊黄色的飞剑竟能干扰他的意识!若非一时心神松动,即便飞剑力量突然大增,以他的身手也能迅速躲开,断不至于被削去两根手指。要知道他“狼化”状态下的狼爪,足以分金断玉,开山裂石,比之凡间兵刃更为坚利。 奎生暗暗叫糟,牙齿狠狠的咬向嘴唇,口中鲜血横流,一阵剧痛袭来,却也只让精神振奋些许,身形仍有凝滞,无法运转如意,他的心直往下沉。不料却在此时,从背上的断刀中传来一股暖流,这暖流刹那游遍全身,使得他一阵舒爽,萦绕耳畔的低语消失不见,脑中一片清明。 他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知道自己先前太过孟浪了些,修士的手段变幻莫测,一着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奎生默默感叹自己命不该绝,同时心中也知道此事可一不可再,定要引之为戒。覆满银色毛发的右爪,两根手指断裂处一阵蠕动,不消片刻,便完好如初。 吕良见到这幅景象眼角一阵急跳,“不灭之体!开什么玩笑,这决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手段!” 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极为缓慢,那划出一连串残影的浊黄色飞剑在奎生的眼里有如蜗牛爬行。他右臂抬起,伸向脑后,握住了那儿臂粗细的刀柄,一股庞大的劲气顺着刀柄注入断刀,其上缠绕的布条寸寸碎裂,露出了坑坑洼洼、破烂如渔网一般的刀身。 只是这个在他看来如此简单平常的动作,手臂却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覆满银色毛发的手臂肌肤上绽开数道细小的血口,银红鲜血迸射而出,仿佛不堪其荷一般,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而在吕良的眼中,奎生这一下迸发的速度,已然超越了飞剑,划出一片残影! 这柄刀造型古朴,整体呈黑红色,刀柄长三尺,其上没有丝毫装饰之物,凹凸不平,黑漆漆一片,其上好似轻轻一碰,便能沾染一手铁锈渣滓,柄首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环,似乎雕刻了一些什么,吞口处雕刻了某种恶兽头颅,除了眼睛异常清晰,闪烁着幽绿光芒之外,轮廓已然变得模糊,总也看不分明; 刀身长有二尺,刀背微微上扬,厚约一指,宽有半尺,前端断茬参差,竟是一把断刀!刀身锈蚀的坑坑洼洼,更有许多前后透亮的孔洞,仿佛轻轻一抖,便会有无数的锈渣簌簌掉落,看上去凄惨异常,竟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酸。只是那一抹幽凉如秋水、璀璨若晨星的刀口,为这把破烂的断刀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柄长刃短,如此造型难免会给人一种头重脚轻之感,可握在手中,却是无比的趁手,招工转换之间如臂指使,毫无滞涩。 奎生右臂肌肉虬结,忍着手臂上传来的仿佛刀片切割一般的痛感,单手将断刀举过头顶,那种血肉相连的越发明晰,有种能将眼前所有一切一分为二的感觉。同时运转苍狼诀,用出了“狼顾”一术,眼前一切景物都变得分明起来:近在咫尺的浊黄飞剑涌动黄色气流,散发着滞涩昏黄的的光芒,如同一块中空的劣质水晶,其内仿佛有黄色尸水在流动;吕良阴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一丝惊疑,右臂前伸,食指正对奎生眉心,淡黄色的衣摆被山间阴风吹动,隐隐露出其腰间一个拳头大小的袋子,像是凡间富商挂在腰间的钱袋;十丈外一条寸许长的血红蚰蜒正在吞食一只尾部断了的漆黑蝎子;十五丈外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染血烂布片被风吹起,向远处飘去;百丈外一杆几乎烂的只剩一根旗杆的巨纛斜插在黑红色的山石之上,几缕破布条随风而动;两百丈外几只食腐的鸦雀在白骨堆中翻找着什么,光秃秃的脑袋来回的啄着,像是索命的鬼差…… 如此多的信息一瞬间强行灌入到奎生的脑袋里,让他痛苦难耐,眼角鼻子同时流出鲜血,在本就沾满鲜血的脸上又划出一道道更深的痕迹。虽然这种痛苦的经历并非是第一次体验,却仍让他忍不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但也因此有了一些并不如何成功的经验,让他不至于错失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良机。 本来在感觉中如蜗牛一般缓慢爬行的浊黄飞剑,在奎生眼中更是几近停滞,一动一静之间,让他难受无比,险些呕吐出来。他强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不适,于间不容发之际,手中断刀狠狠斩在了浊黄飞剑之上! “喀喇”一声巨响,声浪将远处觅食的秃头鸦雀惊得一阵大乱,扑棱棱的狼狈飞走了。奎生只觉握着断刀的右手上传来一股大力,几乎将手中的断刀震飞开去,手臂上鲜血喷涌,将华丽的锦袍都染湿了一半。与此同时,那不可一世的浊黄飞剑已然断为两截,迅速失去了光泽,无力的坠落地面。 吕良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带着不甘,带着恐惧,面色一红,身躯微弯,喷出一口腥红的鲜血。“这……这竟然……是……魔器!”他踉跄后退几步,手腕一翻手中出现一个巴掌大的碗状物,正是玄璃罩,额角泌出一丝冷汗,同时急急的开口说道:“阁下好算计,好手段,你有资格与我平等相待,只要……” 吕良此举自然是为了催动玄璃罩拖延些许时间,以他的手段,只要拉开些距离或是给他一时半刻的施法时间,无论是手中的玄璃罩还是储物袋中的符箓都能保证他至少立于不败之地,哪里会沦落到以言语拖延时间的地步?可他实在太过大意,自以为拿捏这等凡人不过是手到擒来,此时的他距离奎生尚不足五步,甚至连护体玉佩都未崔动起来。 奎生也不答话,脑袋中纷乱的信息让他头痛欲裂,一击得手,竟是丝毫不停,左脚前踏,双手抓住刀柄,紧接着第二刀力劈而下,将差点催动玄璃罩的吕良从头到脚斩为两片。 吕良两片身体软倒在地,鲜血与腹中的花花绿绿流淌了一地,眼中透着不甘,透着不解,只是那点点灵光迅速散去,变得和死鱼没有任何分别。 奎生看了看那青年修士的尸体,心里松了口气,迅速撤去功法,眼前的一切平静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整张脸顿时变成了大花脸,眼神中透出无尽的疲惫之色,身躯晃了一晃,好在断刀拄在地上,才没有摔倒在地。随后朝着满是血污的地方啐了一口,说道:“狗屁修士,这满肚子肮脏与凡人有何不同?” 实际上奎生并没有如此果决,这所谓的修士定然知晓很多修真界的隐秘,他还存了些利用此人的想法。只是吕良吐了一口鲜血之后,他手中的动作在“狼顾”之术加持之无所遁形,知道他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此时事情已毕,想到之前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的墙壁,奎生有些恍然,明白此人除了飞剑之外,仍有多种手段尚未施展。若非此人如此托大,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奎生暗暗告诫自己,所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此人之死,便是死于傲慢,死于自命不凡! 奎生修炼的《苍狼诀》中有几门秘术,一为“狼吻”,二为“狼行”,三为“狼顾”。 前两式倒是没太多可说的,只不过是内力的一种用法而已,并不稀奇,虽然威能也是极大,却尚在他的理解之内。唯有“狼顾”,此术花费精力最多,却始终不得法,直至如今,也是堪堪在入门边缘徘徊而已。 之所以这般说,便是这“狼顾”技近乎法,有了神通的影子。若说“狼行”与“狼吻”是技的巅峰,“狼顾”则是法的运用。“狼吻”乃是攻击之术,“狼行”乃是逃命之法,“狼顾”则是视力特化之术,眼力敏锐无比,百丈之内纤毫必现,然而一旦运用,眼前所见无数细节一丝不落被生生塞进脑袋,直让他头昏脑涨,七孔流血。此术负荷极大,以他的意识根本难以理清,有效利用的更是只有十之一二罢了。 奎生有种感觉,若是有一天,自己能够完美的利用‘狼顾’这门术法,定然已经入道!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七章 百药园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与刘云谲二人稍作休息,啃了几口烤肉,胡乱的咀嚼几口,便匆匆咽了下去。眼神始终望着昏暗的山谷,一抹倔犟又渴望的神色出现在二人脸上。 冬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七分热切三分担忧的问道:“虎子哥,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他从三岁开始,便整日纵横跳跃于梅花桩上,乍看之下略显瘦弱的身躯实则隐藏着超乎想象的耐力。今天连续跑了数个时辰,从清晨跑到日暮,足足跑了近百里,加上山林中没有路,脚下尽是松软的腐枝败叶,体力消耗的极快,说不累那是假的,但对于“洛水神泉”的渴望,足以压倒任何疲惫。 刘云谲挣扎着站了起来,面色有些苍白,状况不是很好,略微活动了一番手脚,刚刚消耗一空的精气神仿佛恢复了些许,咧开嘴笑了笑,坚定地说道:“‘洛水’必定就在前方,这是我俩的机缘,撑得住要撑,撑不住也要撑!” 他用力拍了拍冬至的肩膀,继续说道:“进山!” 冬至回应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虎子哥,我俩走的慢些,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前方状况不明,还是应该小心着来。你先搭在我肩上恢复些气力,那‘洛水’总不会自己跑掉!” 刘云谲笑着说道:“冬子,你小子心思还是这般细腻,放心吧,我没事儿!我听说,有些伴生兽一旦发觉自己无法保住宝物,宁可毁坏也不会留给他人,所以还是大意不得,免得夜长梦多。” 说完,他从包裹里取出一块油腻的破布,细细扎在了随手捡来的尺许长木棍上,制成了简易的火把,掏出火石,将之点燃。顿时,山谷中亮了许多,虽然仍是看不到远处,却也聊胜于无,不致被什么东西欺到近前。 冬至看着刘云谲点燃的火把,恍然大悟,说道:“虎子哥,你真是天才!我昨晚就在想,你要这些猪油做什么,原来你早就预料到我们要进山谷了。” 刘云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是,只是见父亲这般做过,照葫芦画瓢,如今恰好用上而已,哪里想如此许多!” “那也很了不起啊,虎子哥!”冬至说道:“我从未在外过夜,也知道生火堆,点火把,却从未想过普通火把根本烧不了多久,有这些油脂的加持,不但燃烧更久,而且很难吹灭。周伯伯曾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的始终是浅显了些!” “哦,有这等说法?”刘云谲又挠了挠头,呵呵笑了笑,说道:“我俩还是赶紧走吧,这火把也烧不了多久,最好能追上它。” 谷中原本就是不见天日,昏暗异常,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晚,若非火把照亮着周围,必是伸手不见五指。羊肠小路崎岖难行,大大小小的碎石满地都是,不时传来碎石掉落的声响,在幽静的山谷中传的极远,伴着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以及火把燃烧不时发出的噼啪声,让这山谷听着分外安静。偶尔从山谷深处吹出来的山风,异常阴冷,仿佛是从地狱入口吹出来一般,吹得火把呼呼作响,吹的二人面色苍白,精神都有些恍惚起来。 这山谷艰深难行,两侧崖壁陡峭,难以落脚,偶尔能从中看到一线天光,天上无月,暗淡的星光穿越不知多少万里,照射进峡谷之内,挥洒在二人肩上,若非如此,二人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山洞。好在只有一条路,并无什么分叉路口,也不用贴着地面寻找谛洛兽留下的痕迹,这才让二人坚持了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手中的火把仿佛越烧越旺,熊熊的燃烧着,二人身躯疲累,腿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内心中的亢奋劲儿一过,也变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只是依着惯性继续走着。山谷中也一味地漆黑着,寂静无比,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他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仿若深陷梦中一般,火把照亮的地方显得那么不真实,思维都变得滞涩起来。 此时的脚下尽是些森森白骨,不知是多少年前葬身于此,一脚下去,发出沉闷的碎裂之声,仿佛朽烂多年的枯木,化为一地渣滓。二人浑然不觉,自顾自的走着,走着……仿佛就这般一直走下去,直到…… 一声振聋发聩黄铜大吕般的声音传来,直震得人浑身颤抖,头皮发麻。二人顿时一激灵,醒了过来,入眼一片开朗。一只水桶大小的钟鼓兽在十丈外,静静的看着二人,皮肤淡黄,覆满坚硬的鳞甲,肥硕的腹部一张一缩。看到二人清醒过来,短小的后肢在肥硕的腹部挠了挠,再次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笨拙的转过头,钻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这钟鼓兽乃是一种草食兽类,极有灵性,以其能够发出巨大的如同钟鼓一般的声音得名。乍看之下活像一头穿山甲,却更加肥硕,腹部有环状甲壳覆盖,四蹄长尾,看上去十分憨厚。不过据传十分胆小,遇到生人往往会鼓噪出巨大声响,以期能够吓退敌手。而眼前这头钟鼓兽,无论如何看,都并非是胆小的模样,反而灵智不低的样子,这倒是咄咄怪事了。 清醒过来的二人并未过多理会,而是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此时正值春末,往常时候,早已是花残柳茂,草长莺飞,如今因为天空车轮般大小的天体遮挡了部分阳光的缘故,让这天空都分外高远,仍是十分清冷,山林绿意初现,像极了一个大龄老处女,期待着,瑟缩着…… 而眼前所见,直让人以为,从初春走入了盛夏,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百花斗艳,万翠招展,奇花盛放,瑶草铺地,这是冬至此前未曾见过的景象,只怕传说中的仙境,也不过如此吧!不同于时常见到的细小叶片,这手掌大小的墨绿色叶片让冬至惊呼连连,轻轻抚摸,一层蜡质附于表面,光滑细腻,叶片厚实坚韧,充满质感。 冬至曾在书上读到过,说数万里之外的南方四季如春,温暖潮湿,那里的树木四季常青,树叶终年不落,盛景常在。他心中充满疑惑,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 手中的火把不知何时熄灭了,刘云谲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扔掉手中的火把,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掏了出来,倒握横托于面前,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冬至身上,谨慎的观察着四周。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谨慎的冬至此时为何如此大意,又如此兴奋,但刘云谲一向自诩为大哥,自然要在此时照顾一二。 刘云谲不知道眼前的这片葱郁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这些巨花大叶分外好看,加之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冬至,知道他是看出了些什么,所以也并未出言打扰,只是打起精神警戒着。 此处十分亮堂,直让人以为这是一处世外桃源,但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乃是一处山洞。这山洞方圆不过百余丈,各种奇异花朵盛开,芝兰瑶草铺地,一股馥郁芬芳迎面扑来,空气中回荡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舒适气息,洞顶约有数十丈高,均匀的嵌着五颗头颅大小的发光宝石,散发着如月色一般的柔美微凉的光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莫非,此处是某个前辈高人的药田? 刘云谲心中不自觉闪过了这个念头,又摇了摇头,虽然不记得自己二人是如何来到这处地方,但想来应该不是陷阱才对。粗粗看了一眼,此地至少有上百种奇花异草,他只能勉强辨认出三四种来,心中一阵无奈。这山洞十分空旷,并无山石遮挡,地面平整,却有许多丈许高的树木,十分茂盛,无法一览无余,不知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危险。弓箭用处不大,只能拿着匕首,支棱着耳朵,谨慎的戒备着。 冬至不像刘云谲那般谨慎,而是兴奋地到处查看,东边摸一摸,西边嗅一嗅,眼睛异常明亮,口中喃喃念叨着:“这般大的半叶莲!” “这是莨菪,看这品相,应该有百余年了。” “咦?这是……威灵仙?” …… 刘云谲听着冬至所说的药草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是看他轻松至极,如数家珍一般,想来这些药草极为珍贵才是,惊讶之色浮于脸上,不过随即用凝重的口气说道:“冬子,此处情形晦暗不明,不要乱跑!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冬至眉头微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之前迷迷糊糊,似梦似醒,脚下不听使唤,一路上好像全部看在眼里,此时想来,却是一片模糊,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刘云谲面色微沉,心头微寒,说道:“我也是,回过神来才发现到了此处,此处应是有主之地,还是莫要蓄意破坏此地,以免此地主人生怒。” 冬至心中觉得有些蹊跷,却并不放在心上,说道:“虎子哥此话有理,看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当是有隐世高人长居于此。多半还是我二人无意间触发了什么陷阱才对,若真是专门等我二人上钩,我猜测多半有用得着我二人的地方,不至于直接灭口。所以,我二人尽可在此走动,只要不大肆破坏,想来性命暂时无忧。” 刘云谲细细品味着冬至的话,觉得有些道理,心中轻松不少,随即想到引二人到此的谛洛兽,疑惑地问道:“此处会不会与那谛洛兽有关系?” 冬至心中生疑,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下意识的想到此处莫不是洛水所在之处?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没有答话,以防隔墙有耳。 刘云谲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想到冬至之前叫出了数种药草的名字,不禁好奇的问道:“冬子,这里种的都是药草吗?” 十余丈外的一株金线莲不自然的动了一下,冬至眼睛余光发现了动静,脸上现出一丝恍然,随后便装做丝毫不知,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嗯!十之八九都是药草,不过我只能认出不足三成,其他的有一些印象,仔细辨认一番应该能再认出来一成。” 刘云谲脸上讶异之色一闪而逝,他知道冬至读了很多的书,比自己多得多,这倒并非是周苴厚此薄彼,而是他自己不愿意读书,只愿意跟着父亲往大山里钻,所以知道冬至能够认出这些药草并不奇怪。此时细想之下,这几个名字并非什么珍贵药草,虽然他不见得能够一眼辨认出来,却也多少知道些。 于是他疑惑地问道:“莨菪?不就是村口祠堂后边那种高大的野草吗?虽说也能入药,但并不是什么珍贵的药草吧,那玩意儿不是只能活一两年吗?” 冬至摇摇头,眼中狂热之色未减分毫,激动地说道:“虎子哥,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生长年限来看,药草大致分为两类,一种乃是天生金贵的品种,寿命极长,另一种则是生命力无比顽强,但寿命短暂。 天生金贵的品种,包括人参、灵芝、黄精一类,更有那传说中千年才能开花结果的朱果。这类因其天生高贵,同样也是十分娇贵,所以对于外部环境要求也是极为苛刻,一旦外界环境有所变动,极易枯萎死去。但只要耐心管理,一旦长大成熟,药效也是非同凡响。据说上古之时,第一批修士便是采食天地灵物,白日飞升。 而生命力顽强的品种,适应了环境的变迁,随着四时更替,多数沦为一岁一枯荣的杂草。但若是能够移植到合适的环境,激发出其原始的本能,同样可以摆脱四时更替的影响,活上数千年,积累的药性甚至比之参芝之流更为精纯。比如眼前这根生长了二百年的紫心萝卜,珍贵之处更甚旁边那株百年玉参。” 刘云谲听到此处,撇了撇嘴,说道:“二百年的紫心萝卜才能跟百年的玉参相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冬至笑出声来,反问道:“其他暂且不论,我只需要几个铜板便能在集市上买上一筐紫心萝卜,你要花多少钱才能买来一株玉参?况且对于那等隐世高人来说,几百年的时间也就是一次闭关而已,如此一来,这其中的差距便显而易见了。” 刘云谲嘿嘿一笑,也不辩驳,却是来了兴趣,问道:“这药草种类、年限怎么分辨?能不能教教我?” 冬至得意一笑,有些揶揄的说道:“虎子哥,平时让你多看书,你老是坐不住,现在想起临时抱佛脚了?也罢,给你讲一讲也无妨,你可要听仔细了!” “你看那花骨朵像是一条条紫色的小鱼儿似的,就是半叶莲了……” “莨菪有一股特殊的臭味,叶片表面有细微的绒毛……” “这威灵仙,开的白色花朵,一共四瓣,呈十字形……” …… 冬至滔滔不绝的一连说出了数十种药草的名字,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 “至于这年限嘛,其实说来也简单,树有年轮,草有脉络,脉络的深度与复杂程度随着时间推移缓慢增加。这脉络存于叶片之上,果实表面,花瓣内部……” “莨菪本身便以花期长著称,这百年莨菪自是以花瓣来辨认,看那铜铃状微微垂头的花朵,花蕊根部的紫色退去,完全变成白色,花瓣上的丝丝脉络皆为红色……” “百年的有什么用吗?我没记错的话,小时候腹痛,周叔还给我吃过这玩意儿,若是只能治疗腹痛,可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用啊!”刘云谲打断冬至的话,有些遗憾的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能活到这般年限的药草,本身便蕴含精纯的生命之力,食之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冬至有些不满的反驳道:“这山里随便一棵合抱粗细的大树,几乎都有百年以上,更大一些的,甚至活了上千年,可从没有什么人砍来吃。区别便在于,草本身只能活一两年,活上百年千年有违天道,这些突破了本身的限制的草木,才是其精华所在,所以它价值更大!” “再者说,这种上了年限的药草,都是用来炼丹的,哪里会随便浪费!” “炼丹?”刘云谲怪叫一声,随后发现自己反应过大,转头四处望了望,发现没有什么动静,才继续小声说道:“冬子,你还会炼丹?” 冬至白了他一眼,干脆说道:“不会!” “啊!?”刘云谲张大了嘴,重重的拍了拍冬至的背,说道:“你小子,大喘气,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冬至撇了撇嘴,说道:“周苴伯伯那里有一本残缺的厉害的《药经》,平时宝贝的紧,都不让我碰,我也是趁他不在,翻了几页。不过我听他说过,还有一本《丹经》,同样是世间奇书,珍贵至极。当时我觉得他在吹牛,没当回事儿,如今看来,我有些后悔当初没多翻几页!” 刘云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你已经懂得比我多多了,还不满足?不过这名头到是响亮,《药经》想必是记载药草性状用途的,至于这《丹经》嘛,应该是记载炼丹之术的,嗯?莫不是由一张张丹方组成的书籍?若真如此的话,这《丹经》一定很贵重!以后多加注意,若是能碰到的话,虎子哥一定买给你!” 冬至有些感动的看了一眼刘云谲,随即揶揄的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即便有了《丹经》,药草不识得,也无大用,还是要增加见识才对。” 刘云谲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即便有了宝物,若是不能加以运用,自是暴殄天物之举,否则空守宝山而不得入门之法,难免沦为笑柄。” …… (植物学家请远离,其中药草之述皆为设定,不要拿现实中的作对比。拜谢!)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八章 妖修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两人还算有些用途,并非上次那种低智之人,不枉我辛苦一遭将之引导而来,也许能派的上用场。”一个如清泉般透彻又清冽的声音说道。 “目前看来尚可,倒是有几分智慧。”另一道动听如丝竹却又带着三分媚意的声音响起。 二人听到这声音俱是一惊,刘云谲面上满是戒备之意,手中匕首胡乱挥动几下,看上去有些滑稽,踉跄的退了几步,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有些潮湿的地面上,地面上生长了不少菌子、苔藓之类,看那样子,亦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头。 冬至的眉头拧了起来,耳朵动了动,眼角余光不自觉的瞥向了十数丈之外的金线莲,接着听到“噗通”一声,回头正好看到刘云谲摔到了地上,那滑稽的模样让冬至忍不住笑出了声:“虎子哥,你这就有些过了啊!表演痕迹流于表面,略显做作,哪里骗得过别人?” 刘云谲尴尬的挠了挠头,利索的爬了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地上太滑了!” “无知凡人,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利,怕是不知死字怎么写!”那个如清泉般甘冽的声音复又响起,只不过多了些许英气,些许傲意。 “凡人未必无知,仙子你也未必尽知。若二位仙子是穷凶极恶之人,想必我二人早已毙命多时,”冬至脸上的笑容收敛,面色一肃,接着说道:“二位仙子耗费莫大精力引导我二人前来,料想不会是觊觎我二人身上的几斤糙肉,必是有所求!既是有求于我等,要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么以武力威胁,逼迫我等就范。无论何种手段,我二人接着,二位仙子不妨出来见上一见,隐在暗处,可并非是待客之道啊!” “哼!”那个如清泉般的声音说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人类,难道你不知,一旦我现身,若是你等无法帮到我,可是必死无疑?”这话说完,一阵冷风吹来,刮得草木一阵起伏,几条枝丫打在脸上,若刀刻一般,生疼无比。 冬至在脸上揉搓了一把,知道她是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以便在随后的谈话中占据上风,洒然一笑,浑不在意的说道:“仙子声音如清泉叩石,想必亦是个如清泉般透彻的人儿,何不舍了这些无谓的试探,开诚布公谈一谈?若是我等二人力所能及,能够解了仙子的困境,亦是我等的荣幸!” “倒是有些胆色!”那声音由远及近,果然是十丈外的金线莲处,一阵摇晃,缓缓走出一个白衣身影,这身影婀娜多姿,款款而来,身材修长,裙裾轻摆,比之冬至还要高了半分,脸上缭绕着一丝雾气,乍看上去极美,却总也看不真切。 最奇特的便是,其头顶如墨黑发间生有一对如枝杈般的角,长不足三寸,晶莹玉润,白璧无瑕,好似无时无刻都在散发莹莹辉光,使得整个人充满了一种空灵之气。 冬至眼神一动,脸上一副了然之色,随后恢复正常,拱手一礼,温和的说道:“果然是你!” “哦?”这女子面色微动,掩口而笑,饶有兴趣的问道:“呵呵,倒是小看了你,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冬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环顾四周,却未能发现另一个女子的踪迹,无奈的说道:“仙子应是化形的妖修吧?之前引我二人到此的谛洛兽应是仙子的本体才对。眼下这副身躯虽是极为精致,窈窕婀娜,一颦一笑真实无比,却少了许多烟火气,尤其是仙子的踩过之处,竟是蹄印!所以我猜测,这副身躯应该是仙子以特殊手段召来的幻身,既能方便与我二人对话,又可遮掩本体所在,一举两得。又或者是仙子故意留下的一丝破绽,给庸碌的我等凡人留下的提点,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 刘云谲早已恢复了平静,拍了拍屁股上的绿痕,疑惑地说道:“据我所知,谛洛兽乃是有了道行的梅花鹿,既然是梅花鹿,那么母鹿定然是没有角的,你幻化成女子模样,是何居心?” “不错,之前那只谛洛兽确实是我。”女子没有理会刘云谲,望着冬至,神色中透露出一丝疲惫,随后便不经意间掩去了,缓缓说道:“我等姐妹自从灵智大开,在此修炼已有五百余年,衔草饮露,与世无争。如今天地逢此大变,却因某些原因,无法离开此地,如此一来,大祸来临之时,我等亦会葬身于此。若你二人无法助我等脱困,便唯有先杀了你二人,然后另寻它法。” “你所说大祸,可是指天上的异象?”刘云谲指了指天上,当然在这山洞里看不到太阳就是了。 “倒也不算鲁钝!据一位前辈所说,将来有一日天上那车轮大小的未知天体会将太阳完全遮住,到时大地之上一丝一毫的阳光都没有。此种状况短则几千年,长则数万年,大地陷入寒冷与黑暗,几乎没有生灵能够熬过去,全部都会死亡殆尽!”女子认真说道,神色中带着一丝后怕。 冬至摸了摸鼻子,仔细的听着女子话,脑袋中思考着此事发生的可能性,便问道:“不知仙子可否知道这祸患何时发生?” “短则数十年,最长也不过百年内。”鹿角女子心有余悸的回答道。 冬至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几年确实愈发冷了,如今已至春末夏初,却未见莺飞草长,山林绿意初显。如此推断,若继续这般下去,若干年后,山中的草木连发芽的机会都没有,便会再度陷入寒冬。如此一来,万物生灵包括人类,在冻毙之前,恐怕会先一步饿死。只是我等凡人一生不过百年,此时说这些未免为时尚早。” 接着冬至神色郑重的问道:“既然仙子早知有此祸患,想必已有脱身良策,不知可有兴趣与我二人分享一番?” “哪里有什么良策,只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鹿角女子没想到此人心思这般缜密,打了个哈哈,想要蒙混过去。 却未料冬至此时不依不饶,一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说道:“凡人之中,若逢大灾,恍如洪涝大旱,必先屯粮!民以食为天,没了粮,也就离死不远了。修士之中,听说修为有成之人,可以辟谷,不食不饮,想来与天地间的灵气有关。即便大地真的陷入黑暗,田里没了粮食,天地间的灵气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况且此处生命精气如此旺盛,又不需要阳光,乃是上佳的避难之地,哪里还需要舍近求远?怕是此处另有什么玄机,无法久留,不得以才要另寻他处。仙子,不知我说的可对?” “你二人进苍狼岭有何目的?”女子脸色一阵变换,眼神中满是警惕之意,开口问道。 刘云谲没多想,坦率的说道:“仙子不必惊慌,我二人要去楚国拜师,借道于此,并无他意。” “若是如此的话,也许我能帮上一点忙。”女子眼珠一转,开口说道:“我等在此修炼五百余年,这苍狼岭便如同自家一样,熟悉无比,若是你二人需要,我可以送你一份地图。” 刘云谲正待开口应下此事,却被冬至打断了。 冬至问道:“仙子不打算先给我等一个解释吗?” 鹿角女子脸色十分不好看,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朗如清泉叩石:“凡人之见,鼠目寸光!你等真的以为天上的太阳被遮挡,大地只是陷入漫长黑暗而冷酷的境地?可笑至极!万事万物,包括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全部都是来自于天上的太阳。没了太阳,灵气亦会渐渐枯竭,若无非常之法,不出万年,整个大地将会一片死寂!” 此话一出,二人俱惊。二人本就是要去楚国寻仙缘,有此底气,才敢说不在乎这等祸患。在冬至二人看来,天塌了自有高个儿顶着,自出生至今才不过短短十数年,要去谋划未来百年之后的事情,太过空洞虚浮,本就是强人所难,二人自不会有何感触。 如今听到便是天地间的灵气也将枯竭,便如同凡人知道明天即将没了粮食一般,一丝淡淡的焦虑涌上心头。 冬至很快摆脱了这种忧虑的心绪,静下心来,细想此事的前因后果,不一会儿,便理清了脉络,说道:“我二人到此才一柱香的功夫,仙子刚才隐在暗处,怕是知道我能认得几味药草,结合仙子所说灵气将要枯竭,如此说来,仙子是打算将这些药草拿来炼丹不成?” “也不尽然,此处药草虽多,炼成丹药固然可以增加几分活下来的把握,但相对动辄几千年的黑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况且还有近百年时间,倒也不急于一时。”女子斟酌片刻,缓缓说道:“眼下有一件要事,我姐姐被另一妖修暗算,中了奇毒,需二位帮忙辨认几味药草,以作解毒之用。” “哦,那不如,我先帮仙子的姐姐诊断一番如何?实不相瞒,家里有长辈便是郎中,在下不才,跟着学了些傍身。此处药草种类繁多,一旦辨认有误,怕是会起到反作用。”冬至意味深长的说道。 “如此当然更好,只是我姐姐所中并非凡毒,只怕力有不逮,不若我带二位找到罪魁祸首,是何毒素自可亲自辨认一番,二位意下如何?”鹿角女子赶忙转移话题。 “我二人商量一番,仙子且稍待。”冬至言语中有了迟疑,如此明显的祸水东引,让他有了一丝不安。 “二位请便。”鹿角女子有些不悦,却仍是温和地说道。 刘云谲有些迟疑,他一时间没想明白冬至此举何意,但出于对冬至的信任,所以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冬至拉着刘云谲走到山洞的一处角落,自认四下无人,小声说道:“虎子哥,你可还记得我等来此的目的?” 刘云谲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冬至的说话方式,说道:“当然,我等来此是寻机缘来了,只是看她有些楚楚,动了恻隐之心,一时之间竟忘了她乃是妖物,你打算怎么做?” 冬至点点头,说道:“我原以为这谛洛兽只是略有灵性,比之山林中的野猪虎狼之属更有智慧罢了,却不曾想其灵智大开,竟修成了妖物。如此一来,我等原本的计划显然是行不通了。如今出现在我等眼前的女子,不知是以幻术投影而成,还是其化形尚未全功,但其道行绝非泛泛!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我等今后的路还长,为此把命搭上,实为不智。洛水神泉虽然传得神乎其神,但功效如何,我二人一无所知,若是事不可为,也应及早想好脱身之策才是。” 刘云谲点点头,同意了冬至的说法,接着疑惑地问道:“你既知它是妖,为何不怕?与它打交道,岂不是与虎谋皮?” 冬至摇摇头,说道:“此妖定然早已探知我二人所为何来,以其显露的修为来说,若是有心藏起洛水神泉,我二人根本无处可寻。正因如此,此妖才会有恃无恐,不怕我等不就范。但依照常理来说,武力胁迫我等更加简洁有效。但此妖并未如此做,其原因有二,一是其武力并不突出,没有十足的把握之下,只能与我等虚夷委蛇。我二人一路跑了近百里,单凭这点,已然超过普通人许多,或者更早之时,躲在暗处看到我二人杀死两头野猪也说不定。二是此妖提到的另一只妖修,曾暗算其姐姐,恐怕存着驱虎吞狼的心思。若我所料不错,另一只妖修只怕一时半刻之间,便会出现。到时自是走为上计,不要被此妖平白利用!” 刘云谲思考片刻,回想这一路行来遇到的种种,觉得冬至所说在理,但仍有一事不明,便问道:“你之前说此妖道行不凡,这点我也认同。只是修行数百年的妖怪,手段之多定然出乎我等预料,只怕是与修士无异,为何你断定此妖武力平庸?” 冬至微微一笑,坦然说道:“兽类若想修行,大致有两条路可走,一者依仗强横肉身,精纯自身血脉,称之为‘兽修’;一者化为人形,借此感应大道,称之为‘妖修’。人乃万灵之长,自有大道眷顾,一旦修成人身,不但灵智大开,更是能借此躯体感应大道,走上真正的修士之路!若是‘兽修’,必是力大无穷,牙尖爪利,浑身坚逾精钢;若是‘妖修’,大多只会有一两种天赋之术,其他方面与凡人并无二致。此妖先前展现的女子之身,尚有鹿蹄一般的脚印,所以我断定它化形并未圆满,自然来不及修习其他手段!” 冬至顿了顿,接着说道:“此前我二人如在梦中,一转眼便到了这处山洞之内,我怀疑便是中了此妖的幻术。当然,若是我猜错了,只怕会吃不少苦头。” 刘云谲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本想着到此是来寻些机缘,没想到竟是凶险泥潭,若只是几只野兽倒也无妨,可若是妖修,那还真是敬谢不敏了,这洛水神泉不要也罢!可若是这女子以幻术迷惑我二人,又该如何做?” “以疼痛刺激,可以提聚心志,不过对于幻术,能有多少作用,就不得而知了。”冬至有些无奈的说道。 …… 这二人自顾自的讨论着,却不知道鹿角女子耳朵微动,将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个真切,脸上十分平静,心中却翻起大浪!她并非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吸引人前来,掐指算来,已有二十余人。以往来此山中的人类,不管目的为何,一看到她的本体谛洛兽,便会发了疯一般追上前来,无一例外。 利用这些人心中的贪欲,在她缜密的计划中,其目的已然完成了七八分。不过这二人与以往那些莽汉有所不同,不论见识或是才智,皆非同一般,一通分析之下,反倒看出了她不少虚实。她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亦不知说给谁听。 便在这时,一声震彻灵魂的兽吼声传来,其声音浑厚带着三分怒意,七分癫狂,回荡在这山洞内。接着便是一阵巨震,仿佛整个山洞都在震颤,远处一个丈许高,带着几分光亮疑似是洞口的地方闪过大片阴影,碎石飞溅,烟尘腾起,恍惚中有一个簸箕大小,覆满黑色毛发的巨爪伸了进来。 鹿角女子脸上闪过几分喜色,趁着二人愣神之际,手中掐了一个印诀,朝着二人所站之处一指,一个圆形的光质法阵凭空出现。 冬至与刘云谲回过神来,心中叫糟,互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愤怒,虽然之前已然猜到些许,却没想到此女竟有这等后手。没等二人有所动作,脚下光芒一闪,随即在原地失去了踪迹。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十九章 兽修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一阵头昏脑涨、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令冬至直欲呕吐,好在这种感觉时间不长,来得快去得也快,晃了晃脑袋,便恢复了正常。眼前所见一片大亮,看那太阳的方位,约莫半晌儿的样子。四下扫视一圈,发现身处一处山谷之内,四面均是高大的山壁,山壁上的石头呈苍青色,伴着融水划出的一道道痕迹,像极了水墨画儿。 数十棵老树足有两三人合抱粗细,树皮开裂若龙鳞,不觉让人想起遒劲二字。只是有的树上树皮剥落,露出其下一片雪白,更有几棵树干磨去了一半,凄惨的倒卧于地。看样子,应是某种巨型野兽蹭痒所致。山谷入口若隐若现,距离二人足有数里之遥,狭窄崎岖,竟是名副其实的葫芦口。方才的吼声仿佛仍在耳畔回荡,震得人心神不稳。 刘云谲此时也正好回过神来,二人对视一眼,洞悉了彼此的想法,眼底尽是愤怒之色。方才震天的兽吼之声显然出自某个厉害至极的角色,这是二人早已推断出来的事情。只是二人才刚刚分析出些许端倪,就引来这么一只强大的怪物,随后被传送至此处,哪里有如此巧合之事!莫非是被此妖听到了什么?或者是以此来胁迫二人妥协? 冬至想到了之前出现的钟鼓兽,它同样能够弄出这般大动静,难道又是幻术?他的脑袋一团浆糊,使劲的咬了咬嘴唇,直到鲜血直流,痛的他难以忍受,才松开了牙齿。只是眼前这一切毫无变化,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山谷都在震颤,若非冬至身形矫健,怕是早已摔倒在地。 莫非,我二人成了某种祭品?冬至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却在此时,看见崎岖的山谷入口处现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足有一两丈高,在山林的掩映之下若隐若现。这巨大的家伙可不像是什么能讲道理的样子。 山谷内山崖陡峭,若想从山谷内翻越出去,怕是痴人说梦。为今之计,唯有走一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刘云谲稍作打量,手脚并用,不一会儿,便攀上了山崖数丈高的一处突出的岩石之上,此处进退失据,显然是存了拼死一搏之心。他将背上的劲弓取了下来,搭上铁质箭镞做成的箭矢,随时准备开弓。 冬至洞悉了他的想法,知道刘云谲心意已定,自己定然是劝不来,心中的怒意渐盛,环顾片刻,选定一株老树,利索的爬了上去。这株老树高有十数丈,其上已然有了丝丝绿意,二人合抱粗细,开裂的树皮内还有一些蚂蚁、蚰蜒之类的虫子。这株老树距离刘云谲所在的突出石块百丈不到,这也是冬至挑选这株老树的原因,一旦事有不协,也能互相照应一二! 刘云谲看到冬至爬上了一棵离自己最近的树,眼中怒火汹涌。他原本的目的便是由他来吸引来者的注意力,而冬至便能趁此机会,增加不少逃离的把握。可冬至如此一来,便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何让他不愤怒?可此时眼看那巨大的身影缓缓迫近,多说无益,只能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长弓,希望它能够一如既往地可靠。眼底深处蕴着一丝感动,用力的朝着冬至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坚定起来。 那巨大的身影缓缓探出头来,竟是一只不知存活多少年的老熊,背上的毛发虽是灰白之色,却并不干枯,反而润泽光滑,十分厚实的样子。四肢粗壮若房梁,巨爪若簸箕一般,身高过丈,仿若一座堡垒压了过来。每走一步,地面便震颤一下,同时也在二人心中震颤一次。 即便二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此时看到了这庞然大物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手脚都不听使唤起来。刚刚升起的斗志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这头老熊能够忽略二人。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头老熊显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一路走来,不避不让,磨盘大小的石头在它硕大的熊掌下仿佛凡人脚下的黄土堆,轻轻一踩,便化作一地碎石。乌黑的大鼻子用力抽动几下,铜铃大小的漆黑的双眼灵动无比,显然是拥有着不俗的智慧,不过却隐有一丝暴虐之色蔓延。接着它人立而起,重重的扑击而下,在强大的气浪下,满地的碎石飞射而出,部分碎石溅射在树干之上,响起“咄咄”的声响,仔细看去,竟是将大树都击穿了! 数棵大树被这强大的气浪吹得呼呼作响,东倒西歪。冬至紧紧抱着树干,不敢移动分毫,心念电转:如此灵动的眼睛,虽然隐着一丝暴虐,却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行为,更像是一种发泄!回想刚刚听到得的吼声,虽说震耳欲聋,但细想之下,其中还夹着一丝痛苦!莫非…… 想到此处,他多了几分信心,若是这老熊执意要致二人于死地,说不得只有拼命了。而若是猜测为真,当有三成把握能够活下来。 待得四散的碎石与烟尘散去,老熊迈开脚步,横冲直撞而来,目标显然是冬至藏身的老树!一路上,成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一撞而断,‘咔嚓’之声不绝于耳,断树残枝四下纷飞。虽说冬至藏身的老树要粗上不少,但看着眼下的境况,想来不需要再撞第二下。 冬至见此惊骇欲绝,大脑急速运转,想着如何才能脱身之时,一发满含决绝意味的箭矢疾驰而来,刁钻而精准的奔向了老熊的右眼!于间不容发之际,穿过了漫天飞舞的枝杈,夹杂着呼啸的破风声,来到了老熊的一尺之外! 哪知这头老熊硕大头颅轻轻一摆,眼中流露出了拟人化的神情,似是傲慢,似是不屑,只是避过了眼睛的要害部位,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直奔冬至而来。 这支箭矢擦中了老熊满是灰白毛发的额头,在光滑油润的皮毛上带起一朵血花,衬在不算毒辣的阳光下,有种异样的美丽。 刘云谲距离老熊足有上百丈远,若不是他那足有七百斤弓力的黄龙弓,普通弓箭别说伤到老熊,连能否射到近前都是一个问题。如此惊人的膂力,早已与普通人划开了界限,要说什么天生神力、天赋异禀之类的,恐怕没几个人相信。但村里老一辈的都知道白胡子老道十数年前来过这处村落,名字也是老道赐下,所以盛传刘云谲在娘胎里的时候曾被仙人打入一道灵光。 所以虽然刘云谲才十五岁,其余人也知道他力大如牛,却也觉得理所当然。前些天白胡子老道如期而至,更是收了刘云谲为徒,更是让人们确信此事为真。刘云谲也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只当是老道所为,但实际上却是他找冬至玩耍的时候,无意间吃了一枚周苴带来的果子。 此事暂且不提,老熊冲锋般的脚步,却是缓缓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窝中,在酝酿着一种名为暴虐的情绪,似乎并未想到这蝼蚁一般的人类能给它造成伤害。它转过了庞大的身躯,第一次正眼看向山坡上的刘云谲,显然是早已发觉多时,却不屑理睬,此时任由脸上的丝丝血水淌落,死死地盯着他。 冬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老熊滴血的额头,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刘云谲为了救他,毅然开弓射箭,将之射伤,以期能够吸引老熊的注意。冬至心中惊魂未定之余,又有些感动,不过容不得他多想,这头老熊便动了起来。 它对着身前一块突出地面水缸大小的石块,狠狠地一拍而下,这石块顿时碎成了数十块,然后一刻未停,接连几掌拍出,便成了一地的碎石块儿。老熊再度人立而起,两只前掌重重拍下,这些碎石块便在气浪的加持下,‘嗖嗖’的破风声响起,迅疾如闪电一般,射向崖壁上的刘云谲。力道之大,竟然堪比刘云谲的弓箭,如此多的石块一时间遮天蔽日,一旦命中,定会成为筛子。 刘云谲看到老熊人立而起之时,已然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于间不容发之际,奋力向后一个翻滚,死死地贴在石头上。好在他所处位置比地面高了不少,斜斜射来的碎石被凸起的崖壁挡下了大半。碎石撞击在山壁上,砸出了一个个寸许深坑洞,可见威力不容小觑。他的右腿上三处地方微微一麻,待他微微偏头去看时,才发现多了三个汨汨流血的小洞,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如潮水一般涌来的疼痛,差点当场昏厥过去。刘云谲忍不住大呼了出来,脸色瞬间一片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表情十分狰狞。 冬至看着痛苦的刘云谲,有心想要帮助他,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做。眼看着老熊蓄势,将要再次发动扑击,若然成功,刘云谲断无幸理。可他手边除了一把柴刀,一杆三尺长短的两尖矛之外,并无其他武器。贴身肉搏的话,以冬至的身手,确实可以周旋一二,但想要以柴刀砍进那坚逾精钢皮毛之中,却是痴人说梦了。情急之下,他使出浑身力气,撇下一根大腿粗细的枝杈,狠狠地掷了下去。 由于这老熊先前是朝着冬至的方向冲了过来,此时距离他栖身的大树只有数丈,加之目标巨大,所以打中并不困难。只是这攻击能有多大作用,则是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不知是树杈的攻击起了效果,还是老熊突然有了什么新主意,它没有扑击下去,而是以人立之姿,转过头,看向了树上的冬至。冬至看着它那坚逾精钢的四肢,力大无穷的扑击,还有老熊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玩味之色,令他心中愈加寒冷,一个词汇从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兽修”!这老熊正是一只没有选择化形之路,而是选择精纯自身血脉的兽修! 冬至一刻不停,继续掰下一段碗口粗细的树枝,掷了下去。只是这老熊老神在在,不闪不避,眼底透露出的蔑视、嘲讽,让他心中一阵发凉。冬至在等待一个机会,期待着心中那个猜测为真,可此时迟迟不见发作,心直往下沉。 刘云谲强忍着疼痛,挣扎着半跪起来,在崖壁上缓缓探出头,强打精神,观察着老熊的一举一动。右腿上开了三个血洞,骨头断成了数截,疼得他神志一阵模糊,左腿倒是并无大碍,他死死地咬着嘴唇,鲜血横流,时刻刺激着自己,以防自己承受不住,突然昏死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杀死这头老熊,但他明白,自己必须做些什么,看着那老熊如同堡垒一般的庞大身躯,便让人心生绝望。若是将仅有几支箭胡乱射出去,非但达不到什么效果,反而会失去最后的手段,只能贴身肉搏!只是如今的他,一条右腿已断,近距离缠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最后,他依然将自己的目标放在老熊的眼睛上,只要老熊双目失明,即便自己无法再帮上什么忙,以冬至苦练多年的步法,仍犹有一战之力。但以老熊先前展现出来的灵活,直接攻击难以奏效,他需要想些办法。刘云谲忽然想到,曾经在周苴那里看过的一本书,其上有些关于经络的描述,知道了一些诸如太阳穴、人中穴、膻中穴、涌泉穴之类。 刘云谲并不清楚这老熊是否如人类一般有这些穴位,他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但若是能够激怒它,便有机可趁。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忍着疼痛,搭弓开箭,于间不容发之际连射两箭,一箭射向老熊漆黑的鼻子,一箭射向老熊眼眶后方。右腿上的鲜血迸射而出,他却恍若未知,眼中冒出兴奋地光芒,第三只箭于间不容发之际轻巧的搭上了弓弦。 刘云谲眼睛闪烁着一丝狂热,死死地盯着箭头,跟随着箭头的移动,在他全神贯注之下,仿佛意识脱离了躯体,附在了箭镞之上。这一瞬间,时间好似变得慢了许多,不论是树上的冬至,还是树下的老熊,又或是空中微颤向前挺进的箭矢,都成了慢动作。 老熊人立而起,并未用巨大的熊掌拍击飞来的箭矢,而是准备以强大的肉身硬抗,同时再度扑击地面,彻底了结了此人。两支箭矢各带起数滴鲜血,随后便无力的掉落在地。刘云谲的意识瞬间回到体内,丝毫不气馁,他眼中的光芒亮的可怕,手中扣着的箭矢瞬间松开,朝着老熊空门大开的胸口位置钻去,目标正是膻中。 这个穴道并非是要害,但会异常疼痛。在刘云谲想来,这老熊总归还是畜生,即便是以莽撞而闻名的熊瞎子也不例外,均是异常怕疼。疼了就容易发怒,发怒便会理智渐失,一旦失了理智,这所谓的兽修,也不过是强大一些的野兽罢了。 这一箭异常精准,携着刘云谲的精气神,整个箭头都没入了老熊体内。他面上喜色还未晕开,便马上收回,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它扑击地面之时,身躯会暂时僵直片刻,此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当可一箭射瞎其眼。只是这一箭不但要把握时机,更要计算其扑击下来的位置,容不得丝毫差错。这一箭若是早了,自然会白白浪费,还会让其产生警戒之心,若是晚了,一旦扑击而下,强大的气浪必然会让箭矢产生偏差,甚至直接被吹落也不一定。 这一箭异常精准犀利,却也激发了老熊的凶性,向下扑击的力道顿时加重了三分。刘云谲恍若未见,最后一支箭悄然跃上了弓弦。只见他半跪着身躯,大半身子探出凸起的石块,弯弓如满月,世间一切在他眼中仿佛都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一支寒光闪烁的箭矢,以及一只泛着幽光、蕴着凶厉的眼睛。 老熊扑击之势已成,只消片刻,便会有漫天的石块带着尖啸飞射而出,夺走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刘云谲似乎察觉不到死亡的靠近,等的便是老熊扑击的瞬间!他眼中光芒爆闪,果决而坚定的松开了扣着弓弦的手指。他的意识仿佛再度附在了箭尖之上,与之一同向前飞去。这支箭似乎是飞了许久,久到刘云谲恍若睡了一觉,又似乎是一瞬间,因为有几粒小些的石块已经打到了他的胸口、手臂、脸颊! 随着一捧血花在其意识中渐渐放大,刘云谲终于是坚持不住了,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缓缓软倒。漫天的碎石如期而至,破烂的身躯在空中翻滚,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崖壁之上,又从数丈高突出的石块上掉落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重重的声响。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如一坨烂泥,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甚至还有几处前后透亮拳头大小的孔洞,汨汨的冒着血水,将身下的山石都染红了。 冬至看着刘云谲凄惨的模样,心中悔恨与痛苦交织,若是自己早些跳下大树,周旋一二,也不至于让虎子哥独自承受这般大的压力,一远程,一近战,随机应变之下,说不定会比如今的结果更好!他与刘云谲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此刻为了救他,身躯化为一滩烂泥,顿时悲从心中起。 冬至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一股滔天的怒意从胸中爆开,化入四肢百脉。他抽出了身后背着的以岁神铁制成的两尖矛,准备一跃而下,狠狠地将两尖矛刺入其身躯之内。但所剩不多的一丝理智却将他胸中的怒意压下半分,刘云谲拼死得来的战果不容践踏,此兽双眼已去其一,若能把握机会,将另一只眼睛打掉,以自己的身手,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老熊右眼被射瞎,顿时大怒,就要前去撕碎刘云谲的尸体,却不知为何,突然惨嚎一声,剩下的一只眼中血红一片,浑然没了方才智慧之色,不停地乱冲乱撞,将山谷摧残的一片狼藉。直到它干脆利落的将冬至所在大树干脆的一撞而断,冬至顺势飞扑而下。他上身后仰,双手握着两尖矛,高举过头,身躯如一张大弓,对着老熊完好的左眼,狠狠地刺了下来。 这老熊虽然疯狂暴虐,一副理智尽去的模样,却仍然存着一丝本能,并非完全凭兽性行事。眼看天空飞下来一道人影,它凭着本能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于是它人立而起,挥动硕大的熊掌,狠狠地向上拍了出去! 不知为何,冬至在空中感受到了一丝雀跃的情绪,这情绪并非是由自身所发,而是来自旁的事物。按理说从三五丈高的地方跃下,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别的东西,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些事情,手中的两尖矛微微震动,锈蚀的矛尖闪过一抹从未出现过的寒光! 老熊挥动的熊掌缓缓临身,冬至手中的矛尖精准的对着老熊左眼,不偏一丝一毫。若是这样下去,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将它的眼睛刺瞎,可同时自己必然会被老熊一巴掌拍飞,丧失再战之力。可此时木已成舟,只能继续下去,于是他用力地将手中的铁枪狠狠下压,希冀能够刺得更深一点,再深一点…… 与此同时,老熊出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僵直,一片血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惊慌的神色,恐惧中,还有一丝愤怒。 此时既是上苍的眷顾,又有命运的照拂,在这仿佛时间停止的境况下,手中的铁枪一点点的刺进了老熊的左眼,冬至心中怒意汹涌,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恶狠狠的将手中的铁枪一压再压…… 接着,硕大的熊掌临身,夹杂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拍到了冬至的胸膛,锋利的爪子轻易划破了羊皮袄,带出几条粉嫩的肉块。 冬至只觉胸口猛地一震,仿佛一柄带刺的大锤打在了胸口,喀嚓断裂声响成一片,腾云驾雾一般瞬间飞出去数十丈远,变成了滚地葫芦,随后,他便人事不知了。 这根两头尖尖,长有三尺的铁矛,足足有一多半没入了老熊的眼睛,即便是皮糙肉厚如它,也休想好过!只是它颇有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意思,闹腾起来没完没了,将这山谷折腾的一塌糊涂。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挣动。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章 神泉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一道白光闪过,两名女子出现在山谷中,其一正是先前与冬至二人打过交道,头上长有一双莹润雪白鹿角的女子,另一女子与常人无异,身着白裙,举止优雅,只是眼神有些闪烁,看着死去的老熊,久久不敢上前。 头上长有莹润鹿角的女子眼神恭敬,似乎在与他人对话,不时点点头。接着,她长出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另一女子说道:“璇儿姐姐,前辈说这二人还有些用处,若是还未断气,以那泉水救治的话,尚有几分活下来的可能。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叫做璇儿的女子幽幽说道:“倒也不是,只是这等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辛苦修炼数百年,到头来却是这番光景,实在是唏嘘不已!” 鹿角女子看着硕大的熊尸,狠狠地啐了一口,说道:“这老熊早该死了!这些年来,仗着肉身之力强横,我等又无法离开此地,屡次对我等实施辣手。若非前辈留下了命令,让它心有顾忌,不敢擅进百药园,前辈又教导我等使用移行阵,只怕早已葬身其口。这个家伙仍不肯罢休,竟然使用诡计导致姐姐中毒,还以此要挟我等给它寻找人类当口粮,实在是可恶至极!若非姐姐的香獐素无色无味,却又可以在关键之时引动,令它陷入癫狂,才被这二人侥幸之下杀死。否则,我等今后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熬!” 璇儿美目在硕大的熊尸上打量片刻,说道:“芊芊妹妹此言差矣!这头老熊固然可恶,但你这次引来的两个人也绝非简单角色。尤其是那个手拿弓箭的,竟然能在毫厘之间命中老熊右眼,若是先前你有所大意,二人又没有杀心,怕是早已死在箭下。可不知为何,姐姐我却觉得另外一个人更可怕一些。” 芊芊有些不以为然,但看见璇儿心有余悸的样子,终是没有出言嘲讽,反而凝重的说道:“妹妹我的‘一叶障目’之术,虽然还未臻至化境,却也有些威能。看二人之前的反应,明显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力量上我等或有不足,但在法力上我等可以轻松拿捏,莫非姐姐认为他们会影响我等接下来的计划?” 璇儿有些忧心地说到:“你也知道姐姐我的天赋之术除了香獐素之外,对危险的感知也是异常敏锐,虽然不确定这危险来自于其本人还是身上所携器物,但这心悸的感觉却不会错!” 芊芊想了想说道:“但前辈吩咐要救下二人,我等也不好直接杀了。既如此,若是这二人侥幸未死,不如给他们下些毒,也好牵制一二。” 璇儿点点头,说道:“也好,那我便以香獐素植于二人体内,也不算违背了前辈的意思。” 芊芊脸上露出释然之色,道:“如此最好。而且最近前辈醒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想来不用多久,便可以脱身而出了。这数百年来,我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前辈也不会亏待我等的!”说完,她还重重的“嗯”了一声,似要给自己增添些许信心。 这女子附和得点点头,眼神中的忧虑却没有减去分毫。 二人挥动手臂,两条翠绿晶莹的藤蔓凭空射出,一条卷向岩壁下的刘云谲,一条卷向尘埃中的冬至。这两条藤蔓其上长有许多叶子,看似迅猛,实则温柔的将二人拖了过来。接着,白光再闪,四人回到了之前的山洞之内。 山洞中心一处长有数棵丈许高枝繁叶茂树木的地方,其间包围着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长有一棵通体朱红的小树,高有三尺,树叶血红如火,像是手掌一般,伸着五个圆润的揪揪,细看的话,其上的纹络也与掌纹有几分相像,稀疏的开着三五朵莲花模样的鲜红花朵,拳头大小,花蕊内红雾萦绕,像是鲜血在流动一般,异常神妙。 若是冬至还醒着的话,定然能够认出这株通体没有一丝杂色的小树,这分明就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朱果树,号称三百年一长叶,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一旦成熟,便是名副其实的千年朱果。只是看这花的样子,分明是刚开不久,要等成熟,至少还得等上四五百年。 树下有一洼脸盆大小的水坑,其内液体晶莹剔透,缭绕丝丝缕缕的清淡香气,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细看的话,能够发现,水坑之内还有一个指头大小的泉眼,缓缓向外渗着,这水洼才不至干涸。 二女显然对此处熟悉至极,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将二人分别放在水洼两侧。璇儿将刘云谲的衣服剥去,发现他浑身上下数十个指头大小的血洞,更有数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尽是血肉模糊一片,但奇怪的是均都避开了心脏位置,脸颊上有几道可怖的伤口,皮肤翻卷,看上去可怖至极,却都是皮外伤,并无贯穿伤。这一发现,倒让她不禁惊讶起来。 他身上骨头断了不知凡几,骨茬森森,穿出了体外,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沃土,已然出气多进气少,却艰难的撑着没有死去。从他脸上不时的抽搐便可知道,他在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 璇儿从水洼中掬出数滴清亮的泉水,洒在刘云谲的伤口上。这莹润剔透的泉水一碰到伤口,便缓缓渗了进去,脸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只是胸腹部却仿佛有一股力量在纠缠。这股力量在阻止伤口愈合,眼看一个拳头大小的贯穿伤口就要愈合,接着,便被这股无形莫名的力量撕扯开来,他半张开的口中,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璇儿有些慌了,眼看这伤口已然超过了之前的旧伤,情急之下,又攫取大量的泉水倾倒了上去。 这伤口反复崩裂几次之后,似乎消磨掉了这股力量,伴随着断骨重续,体内的骨头渣子和碎石块被挤了出来,伤口缓缓愈合,他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 …… 刘云谲在半梦半醒中,发觉身处一处灰蒙蒙的空间内,不知前后左右,不知过去未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亦不知来到了何处。他呆呆着看着四周,方圆三丈之外,尽是灰色雾气,涌动着,翻滚着。他挪动脚步,开始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走了很久很久…… 突然间,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惊得他怔了怔,随后眼神缓缓聚焦,有了些许神采。他在此处感受到了浓郁的水属性灵气,比之老道送给自己的玉佩浓郁千倍万倍,灵气包裹全身,像是泡在温泉中一般,熨帖而舒适。他看到了一条百丈银瀑,倾泻而下,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一刹那,他仿佛由虚转实,真切的来到了此处。这里的灰色雾气淡了许多,一片若隐若现的嶙峋山崖映入眼帘。山崖下一汪百丈方圆的清澈湖水在倾泻而下的瀑布冲击之下,汹涌澎湃。 刘云谲望着湖水出神,不经意间灵光一闪,想到了白胡子老道一指灵光,传入他脑海中的功法,其上记载了一篇五行循环,蕴养灵根之术,以及凝气期前五层功法的《金风诀》。由于对修仙拥有莫大执念,其勤奋一时间导令冬至对他都有些刮目相看,平时闲来无事便闭目参悟。虽然此时的他尚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半空中浓郁的水属性灵气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不自觉的运转起了五行循环之术。 这倒也不能怪刘云谲鲁莽,虽说他神经确实有些大条,其中仍有数处关节尚未参透,但所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如此珍惜的机缘,他自然要好好把握才是。 五行灵根在上古年间确实是标准的废灵根,五种属性各为其政,炼化而来的灵力驳杂不纯,根本难以运用。五行循环之术以其特殊的方法与口诀,运用五行相生相克之法,将炼化而来的驳杂灵力转化为特定的属性。如此一来,既不会浪费多种属性的天赋,将其作用发挥到最大,又能精纯灵力,炼化速度翻上数番。 照理说,其他杂灵根也有可能办到此事,但妙就妙在其五行循环,重点在循环二字,五种属性相生,开辟一条循环路径,互有弥补之处,方能经久不息。 刚开始,刘云谲只是照着法诀练习,并无感应,心中渐渐焦躁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这瀑布腾起的水汽似有灵性一般,又好似受到牵引,缠绕其身,缓缓渗透了进去。每渗透进一丝水汽,便有一团浮在空中的灰色雾气凭空炸响,随之而来便是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让他的精神都难以集中。 就在这一团团灰雾此起彼伏炸响之际,刘云谲渐渐开始麻木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轰隆之声渐渐平息,瀑布都好似要干涸了,却在这时,终于感应到了自己的灵根!这灵根乃是一条通天支柱,高不知几许,在渐渐稀薄的灰色雾气中绚丽至极,闪动着五色光芒!蓝色柔和,青色灵动,红色爆裂,黄色厚重,金色锋锐! 刘云谲不知为何,但一眼看到这条通天支柱,心中便认定此物定然是灵根!他也终于明白白胡子老道为何说自己是小五行灵根之金灵根,因为其上金光闪烁,足足占据了一半之多,其他四色光芒交映生辉,勉强与金色光芒分庭抗礼。看到灵根的那一刻,他产生了一丝明悟,所谓蕴养,便是将五种属性以环形组成相生之态。 这条通天支柱上除了金色大行其道之外,其他四色分布杂乱无章,更是分成了许多小色块,看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知道,若是仅凭那块黑黝黝的玉佩提供的水属性灵气,没有八九年之功,断然是不可能完成蕴养的。 眼下要做之事十分简单,便是以身周缠绕的水属性灵气,凭借意念指引,将同属性色块拼到一起,就像稚童玩的拼图游戏一般。只是此事说来简单,真正去做,却又是难上加难,原因便在于,此物太过巨大,而自己可以引导的灵气细若纤毫,移动起来耗时耗力,若是没些愚公移山的精神,怕是难成其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数年时间过去了,又恍若一瞬之间,这种时间上的混乱让他心中的烦躁更甚,数次想过要放弃。终于,这第一步便算是成功了。接下来,便是另一件浩大的工程,将水属性的水蓝色块拉成条状,附在金属性的金色旁边,接着便是木属性的绿色,火属性的红色,土属性的黄色,连成一圈,才算是小成。 他也隐隐明白为何会有五行循环之术,这分明是损不足而奉有余的做法。灵根的作用便是将吐纳而来的灵气转化为灵力,以供自身驱使,而五行灵根因为相生相克的缘故,取其相生之效,断其转化之功!如此一来,在五行灵根中建立内循环,其他四种属性全力奉养一种属性供其转化,焉有不强之理? 此时瀑布已然干涸,水属性灵气骤降,吐纳来的灵气开始驳杂起来。一缕灰黑色雾气从眼前这根通天支柱上飘荡而来,与这驳杂灵气稍一接触,便爆裂开来。天柱上的五色光芒一阵剧烈摇晃,变的混乱起来,一瞬间,刘云谲只觉胸口腹部消失不见了,身体仿佛断成了两截,腹部以下没有任何感觉。这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令他险些发疯,接着便是铺天盖地一般涌来的疼痛,若浪头一般一波高过一波,直欲将整个人撕扯成碎片。 在这剧烈的疼痛之中,他不禁有些庆幸,那条通天支柱上的灰黑色雾气本是一大团,此时却只有一缕爆炸开来,而并未引起连锁反应。想来是除了驳杂灵气太少之外,更有可能是之前自己出于好奇,服用的数粒分元丹起了作用。 就在刘云谲痛不欲生,眼看将要前功尽弃之际,这瀑布又开始流淌,渐渐又开始轰鸣起来,比起之前更汹涌了许多。眼下机会难得,他疯狂的运转着法诀,试图在灵根内建立起完善的循环。通天支柱中漾出第七缕灰黑色雾气,此次爆炸依然剧烈,却已无法再撼动刘云谲逐渐麻木的心神。 又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第八缕雾气并未出现,通天支柱上的五色光芒疯狂转动起来,他明白自己的灵根蕴养完毕,心中有些满足。看着眼前的通天支柱,其上闪烁着五彩光芒,无比和谐、无比耀眼! 整片空间中的灰色雾气渐渐消散,近前的岩壁上冒出丝丝金色毫光,将水流刺的千疮百孔,刘云谲感觉到无尽的舒爽,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下来。 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 相比刘云谲,冬至受到的伤犹有过之,三道半爪印探的极深,几乎将他拦腰斩断,花花绿绿的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胸口处白骨茬森森,血肉恐怖的翻卷着,似乎连内脏血管都暴露了出来,甚至还能看到那许久才跳动一次的心脏。 之所以是三道半爪印,乃是因为他胸口带着母亲缝制的羊皮口袋,里面装着缘尘令以及周苴送给他的金色小戟,挡住了锋利的熊爪,没能扣进肉里,所以只有半道。但这巴掌大小的袋子依然深深地嵌进血肉之中,挡在了心脏上方。否则,他的心脏定会被抓穿,再无活命的可能。 另外三道爪印从胸口处依次向下,将肋骨脏腑切割得一塌糊涂,胸腹处只剩一层薄薄的血肉还连在一起,最下方的爪印几乎探到了他的小腹附近。 芊芊皱了皱眉头,剥去冬至的衣衫,手捧泉水,洒在其身上的伤口中。泉水及身,大量碎骨碎肉从伤口处被挤了出来。虽然这泉水能够修复受损的血肉骨骼,可是否能够凭空生出脏腑肠道仍是未知。她又捧了一团泉水,小心的洒在空空的腹中。 这泉水蕴含澎湃的生命之能,与体内烂若渔网一般的组织来回倾轧,十分痛苦。但由于所需修复之处过多,点点泉水根本不够用。不一会儿,便将尺许见方水洼中的泉水用去了一半。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一章 淬体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做了个梦,梦里他被灰色的布条层层包裹,这布条有手掌宽窄,看上去破破烂烂,却坚韧无比,即便用尽浑身力气也撕扯不开;同时这布条又纷乱如麻,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他想要跑,却被缠着迈不开脚步,入眼所见,更有许许多多的灰色布条当空飞舞,不时还有一条条布条接连缠绕在身上,使得这布条愈发厚实。他惊恐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接着,这灰色布条开始挤压,层层收拢,好似将自己的骨头内脏都挤碎了,口中流出大量液体,定睛一看,竟又是灰色布条!他惊恐地想要大叫,刚张开嘴,这灰色布条便又灵动的顺着张开的嘴巴钻进了体内,让他发不出声音。 不知何时,这灰色布条燃烧了起来,一种从未见过的灰色火焰腾腾燃起,不细看还以为是腾起的灰尘。这灰色火焰温度不算高,连头发肌肤都无法烧掉,却仿佛是从五脏六腑中烧起,烧的他抓心挠肺,烧的他痛苦难当。他只觉得浑身的水分都被烧干了,像是一个干尸,干枯的肌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 不知为何,这灰焰越烧,他越加清醒,越清醒,这痛苦便越清晰!当全身的液体烧干之后,开始蔓延至全身上下,从干枯的双脚开始,冬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在这不断的燃烧之下,一寸寸化为了飞灰,随着空中飞舞的灰色布条四散开去。烧到最后,他只剩下了一团意识,无依无靠的飘荡在空中。 然后,这仅剩的一团意识也开始燃烧了起来,又经历了一场从清醒到浑噩的过程。这种新奇而痛苦的感受不曾有过,却分外真实。他似乎感受到了灵魂在一寸寸的消散,意识也随着燃烧的继续逐渐模糊起来,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半梦半醒间,仿佛听到了一声清脆如琉璃碎裂般的声音,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之后,冬至仍是身处这片空间之内,他打量片刻,发觉自己赤身裸体,燃烧殆尽的躯体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了。身上的灰色火焰如同跗骨之蛆,仍在缓缓地燃烧着,只不过痛苦减轻了许多。他徒劳地拍打了一炷香的时间,发觉无法熄灭这灰焰,才不甘的停下了拍打的手。 冬至走在一处尽是干枯沙漠的地方,仿佛连沙子都被烧的褪了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色,每走一步,都痛苦万分。这里没有丝毫生机,一望无际,便是大些的起伏都不曾有,仿佛连风都不愿意刮进来。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不知要走到何时,不知要走到何处。 他想要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一处尺许见方水洼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这水晶莹透亮,让这充满死寂气息的沙漠多出了一抹鲜活的光亮。但当他俯下身子想去喝的时候,这水洼便瞬移一般出现在另一处地方…… 他浑身的骨头透过干枯的肌肤冒出丝丝火焰,散发淡淡的灰芒。水洼上空凭空出现丝丝缕缕的水汽,缭绕在身周,缓缓渗入躯体,灰色火焰有了熄灭的迹象。可这灰色火焰如跗骨之蛆,一旦水汽稍有停顿,便再度死灰复燃,让他苦不堪言。 如是者再三,在水汽的滋润下,莹润洁白的骨头重新长出,散发着神圣的光泽,将燃烧的枯骨挤碎,排出体外。肉身中的灰焰仍在燃烧,丝丝缕缕的水汽时断时续,冬至时刻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身上的干枯的肌肤缓缓生长,大片大片仍然冒着灰色火焰的皮肤肌肉脱落下来,却不等落地,在半空中便化为了灰烬。 重新长出来的肌肤泛着淡淡光泽,饱满细嫩,有若婴儿肌肤一般,他握了握手掌,感觉到无穷的力量。此时疼痛渐渐散去,一阵舒爽传遍四肢百脉,让他不自觉叫出声来。可是他还是不满足,因为他很渴! 冬至想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他追着那凭空移动的水洼跑了很久,却始终追不上,心中越加愤怒。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狠狠地摔到沙地之上,摔得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 此时芊芊正在将泉水浇灌到冬至身上,看着他不断挤出碎骨肉块的身体,身上竟是越发破败,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她知道这泉水蕴含了庞大的生命精气,治疗外伤有奇效,一般来说,只要一滴,便可将受伤的肉体修复完毕。可冬至前前后后足足吸收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泉水,虽然身上爆鸣之声不断,又有血肉骨骼重新生长,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此时看去,竟是比刚刚拖到此处之时更加严重的样子。对此,芊芊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好将其归结于老熊的某种天赋之术带有的某种力量在纠缠,所以伤口无法快速愈合。 而且,她也注意到,水洼中有丝丝缕缕的精气腾出,注入冬至的躯体内。这种状况此前从未发生过,她也不知道此事是好是坏,只是恍然间觉得这水洼中的晶莹泉水不似先前那般透亮了。 事已至此,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于是又将大量的泉水洒在冬至破败的身体上。冬至此时的状况不容乐观,口中涌出的鲜血带有大量的脏腑碎块,污浊不堪。不知他是做噩梦还是如何,使劲的咬着牙齿,一副恨恨的模样。 如此一来,口中的污血无法顺利流出,极易造成窒息。芊芊一边用力的捏开他的颌骨,一边在其脸颊上拍了拍。眼见效果不大,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客气,力气大增之下,将冬至打的一阵抽搐,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 好在此时躯体修复的速度快了许多,身上碎骨穿出留下的伤口迅速愈合,胸腹上三道半爪印处,肌肤也在肉眼可见的生长。 冬至感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他不明白为什么摔到沙漠的地面上为何会如此疼痛,但睁开眼睛发觉水洼近在眼前,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个翻身,恨不得将头都扎进水洼中,大口大口的吞吸起来。 二女看到冬至大口大口喝着泉水,一时间有些无措,竟是同时呆立当场。据她们所知,这泉水蕴含庞大的生命精气,治疗外伤立竿见影。若是洒在身上,即便多一些也无妨,来不及吸收的精气自会逸散而去。可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若是吞入腹中,逸散的精气无法排出体外,便如那充了过多空气的气球,势必爆体而亡。 可等二人反应过来,本就不多的泉水已然接近枯竭,不禁大惊,赶忙将之拉开,轻启樱唇,急切地说道:“此水蕴含大量精气,万不可吞入腹中,否则会爆体而亡!快些呕吐出来,也许还有得救。” 冬至听着此女的声音,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有些疼,看着芊芊那略有几分熟悉的模样,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终于是脱离了噩梦,醒了过来。他没有理会二人,四下望了一圈,发觉此处正是先前的山洞。想着二人之前的所作所为,眼神森冷异常。 他随即想到了什么,一骨碌爬了起来,一眼便看到刘云谲赤裸的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半是欣喜半是害怕,他的身上仍是许多血污,看不清伤势如何。冬至颤抖的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许久,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均已愈合新长出的血肉粉粉嫩嫩,呼吸虽然微弱,却十分平稳,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亦是身无片缕,羞的他赶忙护住了下体,想到自己的包袱里还有几件换洗的衣物,便开口问道:“我的包袱去哪了?” 未及二人答话,冬至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血红污浊夹杂碎烂的内腑脏器,全部吐了出来。一股腥臭四散开来,让他本有些红光的脸色霎时一片苍白。这还不止,下面也似要喷涌而出。 芊芊看出了冬至的尴尬,秀气的小手挥了挥,随后指向一个方向。冬至顾不得尴尬,向女子所指的方向缓缓挪动。到了近前,才发现此处乃是山洞的洞口,转过一个弯,一片大亮,此时正是清晨时分,柔美的阳光洒下,此处异常静谧。他寻了一处角落,开始释放腹中的压力,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只是冬至不知道的是,此前喝下大量泉水中的精气隐伏了起来,便是连这二女都丝毫没有察觉,只当他方才剧烈地呕吐已然吐了个干净。 许久之后,才稍稍停歇。此间事了,冬至遮着下体在山谷中四处转了转,发觉此处正是先前与老熊战斗的山谷。硕大的熊尸即便死去,仍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凶煞之气,让人不敢小视。他在自己躯体犁出的沟壑处寻到了自己的包袱,其上沾满了灰尘碎枝,但并无破损。从中取出了换洗的衣衫,有些破旧,却珍重的穿了起来,一丝不苟。此时的他,多么希望喝上母亲做的热汤,躺在炕上美美的睡上一觉。 片刻怔然之后,他摸了摸仍挂在胸口的母亲亲手缝制的羊皮口袋,在鲜血的浸润下,一片血红,还多了一道整齐的口子。他赶忙将缘尘令取了出来,其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一道清晰地爪痕,直欲将令牌背面的群山一分为二。只是不知此物是何材质,竟然能挡下老熊一击,并未断开或者碎裂。他又看了看周苴送的金色小戟,其上光彩莹然,丝毫血迹没有,心中有了一丝惊讶,却没有探究,苦笑的摇了摇头,重新放入袋子里,不再理会。 接着,他又爬到了刘云谲之前所在的崖壁上,取下了遗落在上面的包袱,拿回了山洞。冬至细心将他满身的血污擦拭一番,在包袱中取出一件长衫,仔细的给刘云谲穿上。 忙完这些,他沉着脸,看着两个女子,沉默许久,缓缓说道:“二位不打算解释一番吗?我兄弟二人被你等算计的如此凄惨,是不是该给我等一个交代?” 鹿角女子芊芊脸色微黯,眉头微蹙,但旋即便如山花盛开一般笑了起来,仿佛令这山洞都增添了几抹亮色。她掩口轻笑,言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呵呵,二位这不是好端端的吗?解释什么?你二人为了这泉水而来,如今泉水尽数进入你的腹中,我还没有找你讨要说法,你却先来苛责与我?” 冬至一时语窒,知到自己与刘云谲的对话,怕是都被此女一字不落的偷听了去,心中有些恼怒,对此女的手段又多了几分认知,暗恨自己太过自大,在不了解对方手段的情况下,居然敢于肆无忌惮的谈论对方的弱点。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心中所思所想不再流露半分。 于是他轻咳一声,语气软化些许,没有再做无谓的纠缠,转移了话题,说道:“多谢二位仙子救命之恩,此番我二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难免带了些戾气,还望二位海涵,不知那头老熊是何来历?” 芊芊见冬至并未再咄咄逼人,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也减少了许多,说道:“你二人倒是有些本事,那老熊被你二人各打烂了一只眼睛,尤其是你那一下,更是将老熊的脑子打成了浆糊。其实我等与那老熊也算是旧识……” 这老熊乃是与她二人几乎同时开的灵智,只是方法不同。 老熊生性暴戾残忍,野性十足,加上体型庞大,在苍狼岭乃是一霸。其后满山升起白色瘴气,大部分飞禽走兽死于非命,而灵智高一些的,知晓趋吉避凶的兽类则是汇聚到瘴气稀薄的回狼谷。一个偶然的机会,生食了几个误入其地盘的人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数百年来,葬身其口的人类多达半百之数。 不知是吸收了人类的血肉,还是吞噬了人类的精魄,这头熊开了灵智,同时似乎打开了某种枷锁,体型竟然好似没有尽头一般,疯狂成长起来,而且力大无穷,皮毛坚逾精钢,刀剑难伤。 相比老熊在偶然之下开启了灵智,二妖可谓是根正苗红。她们吞吐日精月华,衔草饮露,长年累月下来,又经高人点拨,才慢慢开了灵智。这种方法无法拥有兽修一般的强大体魄,但自身的天赋会在日月光华的洗礼中,成为与法术一般的妖术,妙用无穷。 这位前辈不但赐予了一些法门,指导二妖修炼,更是传授了一种化形秘术,使得二妖真正成为妖修。老熊虽然灵智大开,但比起二妖这般吞吐日精月华之辈稍显不足,被前辈命令守护回狼谷,把控进入山洞的要道。 这几位虽然性格差距颇大,可都是为前辈做事,相处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可不知为何,最近脾性越发暴躁,竟打起了姐妹二人的主意。前些日子趁着前辈闭关无法视事之时,突施辣手,将在外办事的璇儿击成重伤。这璇儿也非易与之辈,濒死之际发动移行阵,传送回了山洞之内。老熊虽然因为前辈的命令,不敢擅自进入这百药园,但她们不知道,这老熊吃了许多人类,竟练就一口血牙,蕴含一种奇特血毒,但凡被咬伤,不过一时三刻,便会化为腐水。 而璇儿因其本体乃是獐兽,体内有一种香獐素,能够短暂压制血毒,才没有立即毙命。老熊眼见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以此血毒为要挟,驱使芊芊此妖为他寻来人类,以供其吞食。作为交换,老熊亦会出手帮助璇儿压制体内的血毒。 说到此处,冬至眼含深意的问道:“这位名叫璇儿的仙子也是用毒高手吧?以我之见,那老熊也是一副中毒颇深的样子,若我猜的不错,应该便是香獐素无疑。此物我虽然听说过,知其有麻痹之用,但了解并不算多。看那老熊毒发之时,双眼血红,疯癫狂暴的模样,普通的香獐素断无如此大威能,应该是中了仙子成了妖修之后修成的妖术之毒。唯有如此,在两方互相忌惮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成你所说的交易!” “你猜的倒也八九不离十,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心思却这般缜密。”鹿角女子芊芊接过话来,展颜一笑,说道:“璇儿姐姐并非用毒高手,这香獐素也并非是毒,而是一种奇香,直接作用于意识,并不致命,只是格外疼痛罢了。对付这等灵智不怎么高的野兽尚可,对付我等的话,只要忍着痛,便没什么效果了。” 冬至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恐怕不止如此吧?那老熊出现在洞口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当时我便有了一丝疑惑,为何其声音中蕴含一丝痛苦,还以为是错觉。直到我从树上跳下之后,明显感觉到它的身躯僵直了片刻,若非如此,我恐怕并没有机会将两尖矛插入它的眼中。所以我断定,这香獐素的发作时间也在这位仙子的控制之中。就连我二人,此时只怕也在控制之下了吧?” 芊芊脸上闪过警惕之意,冰冷的说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既然你把这些挑明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奉劝你识趣一些,否则……” 冬至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仙子莫要急着威胁我,我只是想与二位做个交易罢了。这位仙子身上的血毒我有几分把握,作为交换,你二人也要将我等身上的毒素解除,如何?” 芊芊脸色变幻不定,心中一阵天人交战,良久,才缓缓点头,说道:“只要你确实能解了璇儿姐姐身上的毒,我便答应此事。”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二章 疑点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心中思量着这一路遇到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据这二妖所说,引诱二人来此,是与老熊达成了协议,引诱人类至此供老熊吞食,以换取解毒之物。除此之外,还存着驱虎吞狼的心思,若是双方实力相差不大,也许还能渔翁得利。但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将老熊一举击杀,显然是出乎其预料之外,解毒之法也随着老熊的死去而消失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到自己身上,但又因为无法轻易控制自己,所以才以香獐素做要挟。 二人进入山谷之后,迷迷糊糊之间,来到了这被称为百药园的山洞。虽然二女均未提过此事,但想来是幻术无疑。之前引诱之时,虽然山林稠密 ,无暇顾及是否在绕圈,但随后进入漆黑的山谷后便中了招,是否说明,这幻术必须要在当事人精神疲惫以及放松警惕之时才能发挥作用?否则若真的能够随便让人陷入幻觉中无法自拔,单凭这一手,便足矣杀掉老熊,岂能让它在此作威作福这般长时间? 最奇妙的便是这无声无息间发动的传送阵,似乎听到芊芊此女提到过什么“移行阵”。这一点最是让人无法理解,她若真有能力瞬间构织一个传送阵,早不知将老熊传送到何处了,哪里还会任这老熊堵在洞口?可若不是临时发动,而是原本就在此处,或者是提前布下的阵法,她又为何确信自己二人会走到法阵之上?莫非仍在幻术的影响下而不自知? 据她所说,二人与老熊相识数百年,虽说性格上不和,但也不至于生死相向,尤其是老熊也拥有不俗的智慧。那又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发难? 其中想必还有种种算计,是自己尚未发现的。 冬至脑中浮现团团迷雾,让他头昏脑涨,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而出。鹿角女子芊芊或许真的只是偶然遇见他们二人,但其真正的目的并非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而山中能与老熊有一战之力的人,不是修士,便是凡人中的顶尖武者。这个猜想一出现,便令冬至后背生出许多冷汗,目标直指苍狼岭上的奎狼帮。 而冬至曾听周苴说过,奎生也曾得到过《苍狼诀》,二十多年的时间,想必功力早已甄至化境,莫非,芊芊此女原本想要寻找的便是奎生? 再者,芊芊曾说老熊喜食生人,并借此开启灵智,成了兽修。若说老熊吃人得以压制体内毒素,不致发疯,所以才与二人达成交易,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她们并未想到,自己二人真有杀死老熊的本事,所以适时加以干扰,彻底除了这心腹大患。 若说老熊是心腹大患,时刻想着吞食二女,自己与虎子哥想必就是疥癣之疾了,这幻术无影无形,倒是棘手。冬至将手指放在嘴边,用力的咬了咬,以疼痛刺激,想要让脑子清醒一些。 隐修的前辈?嗯?前辈? 若是这位前辈并非隐修于此,而是有大图谋,又或是被镇压于此,是不是合理了许多?若是这般推算而来,之所以帮助几只妖物,怕也是出于收服几位门童或是守山兽的心思。在这位前辈不便外出或是无法外出的情况下,帮助这位前辈做些事情。 只是这三只妖物为何反目?这两个女子虽然提供了不少信息,可谁也不能保证说的皆是实话,况且是否隐瞒了什么也不是他一时半刻能够想明白的。 冬至不经意间把事情往坏处想了去,但此时人在屋檐下,前有狼后有虎,却并无什么方法摆脱这种困境,他在心中默念着:一个法力滔天前辈,一个可能随时到此的奎生,以及眼前二女,一个擅长幻术,一个擅使毒药,皆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若是方才梦中所见为真,筋骨皮肤焕然一新,自己倒也不用如此费神,一拳击出,任他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不是自己一合之敌。想到此处,冬至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手指上的关节仿佛炮仗一般,嘎嘣作响,令人牙齿都隐隐酸痛起来。他惊喜的看向手臂,其上隐隐有流光闪烁,青筋如虬龙一般游走。莫非,梦中所见,皆是真的? 但眼下的情形不容冬至再去细想,只好强行压在心底。 芊芊此女站在近前,毫不在意冬至的举动,只当冬至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怒,看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催促道:“之前种种实属无奈之举,事权从急,所以出此下策。况且若非我与姐姐尽心救治,你二人早已死去多时,也算互不相欠。其他旁的事情,等解完毒再行讨论,如何?” “解毒之法,无非是相生相克以及以毒攻毒两种法门。血毒属于阴毒,毒发之时,站在阳光下可以减轻痛苦,我说得可对?”冬至回过神来,沉吟片刻,望着面色苍白的女子,客气的问道。 不等女子回答,冬至接着说道:“此毒每日发作两次,午时一次,子时一次,发作之时犹如寒冰附体,自心脏始,蔓延向四肢,同时又发于四肢,汇聚心脏,两股寒流交错,周而复始,并伴有万针穿体之痛,可有错处?” 面色苍白的女子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株百年以上的紫玉参可以调理气血,将毒素排出体外,是一味极好的辅药;这株百年萝苨草,清肝明目,活血化瘀;桔麻叶,……横甘花,……”冬至一边走,一边将一味味药草名字及功效说了出来,并指点鹿角女子记下这数种药草的模样与位置。 “紫玉参通体泛着紫光,通体泛着珠光宝气,若是在外界,怕是连十年份的都难找;萝苨草颜色翠绿,叶片若茴香一般,极好辨认,带有特殊香气;桔麻叶,叶片呈橘红色,锯齿状,……横甘花,长有鲜红铃状花朵,百年以上的花朵脉络如人体经络,越是复杂,年份越久……” 鹿角女子用心的记下了这数种药草,正准备采摘之时,被冬至打断了,他望着女子说道:“芊芊仙子,不必心急。之前所说,乃是治疗血毒的辅药,另还需一味主药,我必须仔细查看一番老熊尸体,才能做出判断,否则一旦用错,后果不堪设想。” 芊芊眼中闪过一丝愠怒,恼怒于此人颐指气使的态度,耐着性子带着冬至向山洞外走去。冬至深深地看了一眼仍旧躺在泉水边酣睡的虎子哥,并未打扰他,跟着芊芊走了出来。穿过满地的残枝乱石,终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巨熊。之前虽然出来了一趟,却一时间慑于这巨大的熊尸散发出的气息,心有顾忌,并未上前,而是急匆匆的拿到两人的包袱便回到了山洞中的百药园。 此时凑得近了,才发现老熊的头上被自己的熊爪挠的面目全非,右眼之上的箭矢已然折断,只留寸许。老熊的眼球足有碗口大小,其上血丝密布,虽然瞳孔涣散,失了光泽,仍带有三分凶厉。另一只眼球上的两尖矛仍是那般锈蚀,古朴无华的模样,只是其上沾满了鲜血,不时还有血珠滚落,给人一种分外妖异的感觉。 冬至用力的将两尖矛拔了下来,随意擦拭一番,仔细的绑在了背上。他仔细的看着老熊的血盆大口,指尖在老熊锋利的足有半尺长的獠牙上捻动。看似神色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脑中却想起方才看到的情况,心中却翻起大浪!自从父亲跟他说过此物乃是以岁神铁所制,他便悄然记在了心上,岁神,毫无疑问乃是十二生肖之属。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这杆似枪非枪,似矛非矛之物,被他命名为“两尖矛”,因为此物通体似是用同种材料制成,并不像枪那般柔韧轻盈,而是浑厚古朴,坚硬无比,若是只看一头的话,似战场上冲锋的战矛。 中间一尺乃是圆柄,除了厚厚的锈迹之外,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两头各有一尺长,呈六棱尖锥状,结合冬至知道的十二生肖,恰好十二面!而他在随意擦拭其上的血迹之时,赫然发现其中一面有一物若隐若现起来。看其形仿似犬类,却好似拥有人类一般的表情,目光深远,沉静,面相忠厚,像是一名淡看人间沉浮的智者。 冬至十分确定其上此前并无这个刻图,他不知道如何出现的,但思来想去,只能是与老熊的精血有关。他把这些压在心底,脸上不漏半分。此时专心的研究起老熊的牙齿,一番摸索之后,他脸上现出了然的神色。 “这老熊乃是修炼数百年的兽修,灵智虽开,但一招一式间,全凭本能,显然并未修炼有高深的毒功。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它并非特意修炼此种血毒,而是偶然产生的。无非是其庞大的精魂之力与缭绕其上的煞气,加上多年吞食数十人精血蕴积而来的腐血之毒。如此一来,此种血毒的解毒之法已然完备,”冬至斩钉截铁的说道,心中思索着两尖矛的事情,脑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同时利用一番二妖,出口恶气:“除了之前说过的草药之外,还需这老熊的胆汁,猴蝠的粪便,碧眼白犀的独角。等材料备齐,我会亲自着手调制,自可药到病除。”说完,他还装模做样的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副高人模样。 冬至有此想法并不奇怪,在他想来,熊与狗多少有些相似之处,所以其上浮现出了狗的印记,而犀牛同样与牛有几分类似,若是也能让两尖矛上出现牛的印记,便能证实他的一个猜测:岁神铁需要精血滋养,方能显出本来面目。而他之所以不找牛或者马,是因为他担心两尖矛有自己的灵性,以后辈精血开启祖上荣光,未免有血脉相残之嫌。 碧眼白犀乃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天生的妖兽,灵智极高,通体雪白如玉,据说一双碧眼可通幽冥,端的是神异无比。更为神奇的便是它的犀角,天生便可积聚日精月华,一旦成年,开山裂石不在话下。此处这等荒山野岭,自然不会有这种异兽,于是芊芊的眉头极为好看的皱了起来。 “碧眼白犀?此种灵物乃是天生地养的异兽,我到哪里寻去?”芊芊面色不悦,没好气的说道:“不知可有替代之物?” 冬至自然知道此处不会有碧眼白犀这种异兽,只不过是让对方扩大心理预期,来为自己接下来谋划的事情打基础罢了。他摸了摸下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这样啊,那便有些不好办了!不过嘛……” “不过什么?”鹿角女子追问道。 “若是有修炼成精的犀牛,它的独角想必会有相同的功效。”冬至缓缓说道,“兽修吞吐日精月华,唯有犀牛这类会将之积聚于独角之中,蕴有至阳之力,对于拔除血毒这类阴毒,效果拔群。” 在他所知的拔除毒素的方法中,确实有一味‘犀角’,这点并不为虚,只不过普通犀牛即可,他没敢在这上面撒谎。但他心中确实对二位女子有些怨气,平白招惹了一头凶悍无比的巨熊,差点儿丧了命。此时便想着让二人也手忙脚乱一番,若是能顺便取一些犀牛精血自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他也断然不会冒险,拿普通犀角充数了事。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三章 解药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芊芊犹豫一阵,眼中微有嘲讽之意,嘴上却是为难地说道:“倒是有一只成精的犀牛,只不过它十分厉害,我等恐怕难以全功。” 冬至大摇其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不不,芊芊仙子恐怕误会了什么,此事要由你来想办法取得犀角,我还要预先处理草药,同时静心调制,不能有丝毫错误!” 芊芊闻听此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并未动身,而是嘴角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便站在一边不动了。她双手搭在小腹,微微颔首,像是在迎接什么人一样。 果然,一片白光闪过,一个十分高挑的女子现出身形,一身大红衣衫,却看不出丝毫喜庆的样子,反而是冷艳十足。她看上去三十岁许的模样,凤目含煞,不怒自威,不带半分仙气,反倒是一味地妖异。 冬至顿时感觉有些头痛,这女子看上去就像是自己隔壁的李婶,尖酸刻薄还蛮不讲理。他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芊芊,嘴角扯了扯,希望对方能够给点提示。 芊芊恍若未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得冬至一阵光火。 这时红衣女子开口了,声音略有沙哑:“听说你能解我干女儿的毒?”她神色倨傲,盛气凌人的说道。 冬至虽然心中发怵,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此时还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万不可多说,以防进了他人圈套,不咸不淡的说道:“是有些想法,不过是否成行还要看各位的本事了,不知这位仙子有何指教?” 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冬至,带着十足的压迫力,说道:“指教就免了,听说你需要成精的犀牛角来解毒?” “不错,古书有记载,犀角号称‘天沟地岗’,引天地精气,聚自身精华,蕴至阳之力,性寒味道苦酸,可解天下至阴之毒。”冬至不卑不亢的说道。 “既是性寒,何以解阴寒血毒?”女子讥讽一笑,眼神中带了煞气。 冬至神色从容,不肯多说,反问道:“仙子难道不知何谓‘物极必反’吗?” 红衣女子神色一滞,眼中的煞气化为愤怒,仿似一团火,将要烧灼起来,掏出一段半尺长莹润玉角,此角正前方有一道凹槽,后方有一条凸筋,说道:“这是老娘化成人形时蜕下的独角,你且拿去看看是否合用!”说完将之抛给冬至,转身欲走。 冬至伸手一把将角抓住,心中有些恍然,原本他并不确定,只是看此时的情形,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些妖物是决不会放他活着离开的。那红衣女子看上去风风火火,煞气十足,面带怒容,好像十分关心璇儿此女的安危,却难以掩去眼底深处的一抹贪婪!就好似饿极了的人们,面对着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芊芊这女子虽然掩饰的极好,可她时不时流露出的漠然却让冬至极不舒服,现在想来,她只是觉得自己与一具尸体无异,从而不愿投入过多的情感而已。 冬至心中冒出丝丝凉气,被一群时刻想要吞食自己的妖物环伺,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看这红衣女子行事风风火火,性格直来直去,想来是个厉害角色。而犀牛一类的妖物化形之前便是肉身极为强大的存在,如今化形之后更有天赋之术加持,只怕会更为棘手。只是看她与芊芊二女的关系如此亲密,而老熊却一直在此徘徊,由此推断,应该是老熊更强上几分。 怪不得芊芊与璇儿这两只妖物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还隐藏着一位如此强大的援手。冬至心中有些发凉,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的滋味。 刘云谲仍在山洞中昏睡,不知情况如何。虽然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却也只得维系着明面上的和谐。他盘算着自己的底牌,除了肉身在伤好了之后强大了不少之外,也只有苦练多年的梅花步。但对上可与法术媲美的妖术,心里却一点底儿也没有。如今自己仅仅是能够解去獐兽女子璇儿的血毒而已,一旦解毒完毕,这短暂的和谐想必就此打破。 所以,冬至要想方设法增加一些可供谈判的筹码!这筹码,一是拿捏住对方的弱点,使其投鼠忌器,二是增加力量,只要够强,任凭对方如何狡诈,也翻不起风浪,三来嘛,便是借势!对方的弱点显然便是那中了血毒的獐兽女子,利用她来拖延一二,至少要等到刘云谲安然醒来。如此一来,二人联手之下,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增加力量,他只是有一些模糊的判断,那杆两尖矛在杀死老熊的过程中出了不少的力气,暂且不论其在杀死老熊的过程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但这是他唯一可以仰仗的武器。其上前后六棱共十二面,吸收老熊精血之后,一条犬类的痕迹跃然其上,虽暂时还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总比束手待死强上许多。而若是能再度令这十二面出现另外一种刻图,说不定能够展现出一些强大的威能。 至于借势,便简单许多,若是能联系上隐修此处的所谓的前辈,攀上一层关系,危机就此直接化解也说不定。又或者是之前猜测中有可能会到此处的奎生,同为人类,也许能借此周旋一二。 想到此处,冬至决定第一条与第二条同时进行,至于第三条,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便只能随机应变了。于是他叫住了红衣女子:“仙子且慢,此角质地莹润,光华内蕴,显然是珍贵之极之物,唯一可惜之处便是,此物乃是死物!不过我有一法,可以使之重焕生机,需借仙子精血一用,还请仙子配合。” 红衣女子顿时光火,大怒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主意打到老娘头上,莫非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冬至老神在在,不为所动,说道:“我所说皆是实情,若是仙子不信,大可自己去解这血毒!” “你!”红衣女子指着冬至,半晌,才恨恨的说道:“老娘再信你一次,若是璇儿的毒解不了,老娘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也不啰嗦,右手拇指在左手手腕上一划,顿时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晶莹中带着点点金芒的鲜血汨汨流了出来。芊芊见此,惊呼一声,动作却丝毫不慢,赶忙上前,手腕一翻,凭空取出一个石碗,接住了流下来的鲜血,不一会儿,便接了半碗。红衣女子抬手止住了手腕上的伤口,放下手臂,凤目犹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在冬至身上剜了几下。 冬至眼神一凝,看到鹿角女子凭空取出的石碗,戒心顿时再涨。这种情况之前在白胡子老道那里见过,他心中闪过“储物法器”四个字,没想到这山野之地,竟也能有此等宝物。这三个女子或许真的是苍狼岭的土著妖修,但其背后之人,定然来头极大。红衣女子仿佛能够杀人的眼神压迫感十足,冬至却恍若未见,从容的将芊芊手中的石碗接了过来。 “此熊皮毛坚逾精钢,眼下我并无合用的兵刃,还要劳烦二位仙子帮忙取出此熊胆囊。”冬至压下心头的震惊,旋即转头看了一眼旁边巨大的熊尸,缓缓说道。 未等芊芊有所动作,红衣女子一步便来到熊尸近前,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不算长的指甲上闪过淡淡白芒。未见其如何作势,一指划出,便在巨熊尸体的腹部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冬至眼神一凝,虽然知晓这熊尸皮毛坚韧程度远非其活着之时可比,但如此轻易的剖开还是让他警惕心大起,他暗暗记在心底。片刻之后,眼见对方并无将手伸进熊尸体内的打算,略皱了皱眉头,上前掏弄一会儿,取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漆黑胆囊。芊芊又凭空掏出一个石盘,递到了冬至手上。 冬至点点头,将带着粘稠血丝的胆囊放在石盘上,继续问道:“不知猴蝠粪便二位可知下落?” “这个好说,”芊芊淡然说道:“我与红姨片刻便可取来,只是不知是否有什么特殊要求?” “猴蝠粪便并无特殊要求,尽量新鲜一些即可。”冬至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待仙子将猴蝠粪便送来,我便开始调制解药,此事极其耗费心力,望几位仙子三天内莫要打扰。” “不知阁下要在何处调制解药?”红衣女子声音带着一丝凛冽的味道,缓缓开口问道。 “便在百药园中的泉水旁吧,此水有续骨生肉之能,以此为药引,再好不过!”冬至肯定的说道。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径自向着山洞内的百药园走去。 …… “芊芊,此人是否真有本事,能治好璇儿的毒?”红衣女子望着冬至离去的背影,疑惑地问道。 “红姨,璇儿姐姐中毒已有些时日,前些日子虽说痛苦了些,可好歹还能呻吟几声,近几日一旦发作,便昏迷的不省人事,每日间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姐姐的香獐素只能压制一时,如今只怕效果不大了。我等以姐姐的香獐素作为要挟,不怕他不尽心。虽然前辈曾说要暂时留这二人一命,我等不好明着违抗前辈的指示,先让他得意一时,但若是这二人对前辈无用了,到时还不是任我等宰割!”芊芊咬着牙,有些恨恨的说道。 “嗯,确实不需急于一时,以免扰了前辈的计划。不过,此人确实有几分运气,竟然能够杀了那头傻熊。虽说它灵智不如我等,肉身力量却是不可小觑,便是红姨我,也没把握能够一击毙命。”红衣女子有些唏嘘的说道。 “什么?红姨你的‘灵犀刺’难道不能杀死这老熊?”芊芊有些不敢置信,失声问道。 “说什么傻话,若你红姨真能一击将之毙命,哪里轮得到它在此嚣张如此之久。莫要小看这傻熊,虽然它并未化形,却也不是真的愚蠢,学了不少凡人武技,平时四肢走路,只不过是掩饰而已,实则其四肢极为灵活,加上皮毛坚韧厚实,极难一击必杀。而它与我相识如此多年,对我的手段知之甚详,有所防备之下,要想伤它确有几分把握,可是我恐怕要付出半条命的代价。除非像这二人一般,寻找机会刺穿双眼,不过显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除了需要掌握时机之外,还要有临危不乱的胆气,杀伐决断的勇气。”红衣女子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许赞扬,只不过她断不会承认罢了。 …… 冬至盘膝坐在刘云谲旁边,双目微闭,耳朵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没过多久,芊芊送来了一坨拳头大小的猴蝠粪便,没有多说什么,微施一礼便离开了此处。 他微微睁开双眼,环顾左右,确认几位女子确实离开了,但经过之前被偷听一事,他不敢大意,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这些妖修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个不留神便是尸骨不存。所以,他假借解毒之时拖延三天时间,这是第一步。 此解药并非什么有什么玄机,只不过是一些浅显的相生相克的道理罢了,但他决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这几只妖物发现端倪,还要表现的十分玄奥才可。 于是,冬至学着定远县里看到的跳大神之人,浑身轻颤,嘴里念叨着自己都不明白有何含义的词语,手舞之,足蹈之,并且利用手中不知何时抓到的一只发着幽蓝亮光的萤火虫,不时地射出一道道幽蓝亮光,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神秘异常。 与此同时,冬至拿出红姨留在石碗内精血,不着痕迹的涂抹在了自己的两尖矛上。却见散发着丝丝芳香气息的血珠一个滚动,径直滑落在地,而两尖矛上却没有丝毫沾染血迹的样子,仍是那般锈迹斑斑古朴的模样。他眼神一凝,有些茫然,意识到可能是欠缺了某种条件。 冬至努力地、仔细的回想着当时斩杀老熊的情形,当时脑袋发热,悲愤交加,不惜同归于尽。所以,决心与杀气可能便是其一,或是二者皆有。于是他将两尖矛高高举过头顶,手中沾满了晶莹馨香的犀血,向着脚下狠狠刺去,远远看去,像是在捣药一般。冬至不知道此番掩耳盗铃般的做法能否瞒过他人,只是他实在顾不了太多,一边向下刺击,一边努力试图将自己的杀气与决心传递到两尖矛上。 不知是自己的杀气太弱,还是决心不足,鲜血丝毫没有被吸收的迹象。正当他苦思冥想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个有些缥缈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袋里:“屏气凝神,闭上双眼,仔细感受手掌与指尖的触感,此时散发杀气,即可传递到手中的兵器上。”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四章 银狼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声音浑厚,深沉,异常有磁性,却又缥缈无踪,不知在来自何处,直接在冬至的脑海里响起。他心中微微一震,想到之前那位鹿角女子芊芊所提到的前辈,心中有些恍然。此处既然名为苍狼岭,他下意识里便于那传说中的银狼联系到一起,由于之前有了些猜测,倒也并没有太多震惊。只看那芊芊的数次嘴唇翕动,便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说明她们拥有一套自己所不了解的传讯之法。 冬至讨要精血的异常之举,只怕早就引起他人怀疑,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瞒过多久,只是眼下自己处于弱势,只能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实力。只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这声音的主人恐怕在某处看了许久,明显是看出了什么,此时开口,并未戳穿自己,而是想要提供帮助,让他有些不解。难道说这声音的主人并非是银狼,而是另有其人?又或者确实是那银狼,但是与几只妖物因为某种变故有了嫌隙? 想到这里,冬至惊讶之余还有些懊恼,明白自己无意间卷入了某种危险的境地里。他并未急切的反问“你是何人”这种废话,而是赶忙照着做。冬至闭上双眼,仔细的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握得越紧,指尖上传来的跳动越剧烈,越浑厚。与此同时,他脑中浮现了老熊那压迫感十足却又分外可恶的身影,心中生出了要将这身影撕碎的想法,便是拼上性命有在所不惜,在这一瞬间,手掌上沾染的晶莹鲜血消失无踪,全部被两尖矛吸收殆尽。 冬至大喜,冥冥中感觉到自己触摸到了某种神秘的领域。有了成功的经验,此事便简单多了,照着这种方法,他将石碗中的鲜血分数次一一融进两尖矛中,不敢有丝毫浪费。终于,一头有些憨厚的老牛影迹浮现在两尖矛的其中一个平面上。这老牛双角粗大,遒劲有力,仿佛闪烁着古铜色般的光芒,双眼深沉内敛,清澈见底,像是一汪古井不波的井水,一眼看去,便觉清凉舒适至极。 这些都是在老牛影迹浮现之时出现在冬至脑袋里的东西,并非是刻画有这般精细,两尖矛上的影迹只是能够辨认出是一头牛而已。 冬至有些兴奋,兴奋于此物终于有了些神异之处,吞噬精血也许是其复苏的关键,却伴随着更多的不解。两尖矛吸收了老熊的血液,浮现出一条狗,吸收了犀牛的血液,浮现出一头牛。这狗与牛均是十二岁神之一,与冬至所了解的十二岁神一致,只是这其中是否隐着某种规律?熊与狗虽说有相似之处,却并不多,牛与犀牛虽说一字之差,但根本是两个物种。也许……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冬至心中蔓延,他不由得暗暗吞了一口口水,用力的压下自己这听起来有些荒谬的想法,在脑海里说道:“多谢前辈指点,冬至没齿难忘,不过还有诸多疑惑,请恕晚辈冒昧,不知前辈能否解惑一二?” “倒是有些胆色!”那个深沉缥缈的声音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挂怀,此地发生的事情我已尽知,想来你已然看出些许。不错,我便是她们口中的前辈,一头烈阳仙狼!”它的语气中充满了傲气与自信,这是曾叱咤风云、有过往夕峥嵘岁月的的上位者才有的底气。 “不过,看你小子处变不惊,颇有些老夫当年的风采,难道是某位大人物的弟子?我且问你,来此有何目的?”它语气一转,并不理会冬至的疑问,淡淡的问道。 冬至摇了摇头,并未张嘴,而是在脑海中回答道:“并非如此,晚辈只是一个山野之人,有幸看过一本名为《仙凡沉浮录》的杂书,对于修仙界的事情了解一些皮毛罢了。前辈此时与晚辈交流,想来靠的便是神识之力,不知晚辈所说对与不对?” “哦,竟有此书?倒是稀奇,数万年来,修真界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说什么仙凡有别,如今竟是转了性了,选择了融合!”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言自语道。 “前辈所言极是,晚辈听说数千年前有一个强大的散修为了争夺某样物品,将一些修仙大派杀得七零八落,虽然后来被群起攻之,惨死在南灵湖畔,却让各大派重新认识到散修的力量。于是修仙门派商榷一番后,广开山门,大肆招揽散修,同时选择适合修仙的凡人加入门派,并下发一些有关修士的境界与手段的书籍,以便引起凡人修仙的向往之心,让更多的凡人知道了修士的存在。自此之后,散修大多都加入了各大门派之中,修士的数量据说比之数千年前激增了数百倍,在一些繁华之地,偶尔也能碰见飞在天上的修士。”冬至将自己听来的娓娓道出,神色间满是向往。 “荒谬!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一切都要去争,争资源,争机缘,于芸芸众生中争得一线生机,听你这般说来,只怕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这修的是个什么仙?”它嗤笑一声,接着说道:“怕不是背后,有什么人在下一盘大棋!修仙界弱肉强食,比之山中野兽更加赤裸,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日后的修仙界少不得腥风血雨!” “前辈慧眼如炬,深谋远虑,气量非凡!晚辈看不到那般远,也无力掺和进那等大事之中,只是想要于乱世中苟全性命而已。”冬至奉承几句,心中却不以为然,天空中的车轮般大小的圆盘日渐遮住太阳,隐隐然竟有变大的趋势,怕是要不了多少年,就难有阳光洒落地面了,整个大地都会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将来整个大海被冰封,没有自保之力的凡间百姓以及草木万灵,都会在黑暗与寒冷中绝望死去,这才是日后的大事。 兴许是被它捕捉到了冬至的想法,它的声音幽幽的在冬至脑袋里响起:“你想不想修行?本仙作为上古之时存活下来的大能之辈,所拥有的知识与经验丰富无比,若是老夫来教你,不出十年,定让你脱胎换骨,飞天遁地,将来光耀万古也不是不可能!”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冬至昏昏沉沉的,差点脱口而出答应下来。 冬至狠狠地咬了一口舌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稍稍清醒,想到周苴先前所说的“应缘之术”,那种借言语之力行使的术法,心中一阵烦闷。 “前辈有话直说,莫要再施展这些无聊的术法,若是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前辈是被人给镇压于此了吧!有什么条件不妨挑明了说!”冬至有些生气的在脑海中吼道。 “嘿嘿!倒是小看了你!”烈阳狼的声音中增添了些许阴森的意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眼前这口小泉眼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洛水神泉吧?那个叫芊芊的鹿角女子也并非是谛洛兽,晚辈说的可对?”冬至手指摩挲着两尖矛,淡淡地说道。 “呵!可笑,”烈阳狼嗤笑道:“谁跟你说这泉水是洛水?你可曾听说哪种泉水可以白骨生肉的?不妨告诉你,这种泉水,名为生命之水!至于芊芊几个,乃是老夫无聊中神游之时发现的几只颇有灵性的小兽,兴之所至,随意指点一番而已。” “生命之水?”冬至疑惑地问道。 烈阳狼肯定的回答道:“对,生命之水!仙界当年崩溃,老夫重伤濒死,只是天地变换之下,伤势久久难愈。老夫亦不知沉睡了多少万年,直至数万年前才终于醒转。之后,来了一个浑身散发幽幽鬼气的修士,双眼冒着绿光,甚是邪异。他在此处山岭耗费数年时间,布下了一座大阵,起先老夫并未看出有何特殊之处,直到万千凡人于此作为战场,不出数年,便有数十万人埋骨于此,这才发现一些端倪。” “通常来讲,阵法一般分为三种,一种乃是困阵,不论是以幻术干扰五感,或是陷阱、迷宫之流,通过限制他人身体,以达到困敌之效的,都称之为困阵;另外一种则是杀阵,此类阵法往往以攻击力著称,杀伤方式不一而足,或是五行之物杀伤肉身,或是湮灭空间,均是以结束对方性命为目的,称之为杀阵;还有一种称之为阵法,却又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阵法,而且应用颇为广泛,具有一些特殊用途的,例如传送阵、聚灵阵等等。” “此人所布阵法便是第三种,经过老夫多年观察,以及战场之上死去之人越来越多,发觉此种阵法只有一种作用,便是凝聚煞气!老夫曾分出一缕神识,附于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参悟此阵多年,终于发现,此阵似乎脱胎于仙界都极为罕见的‘阴阳二极化意大阵’,只是残缺的极为厉害。老夫也只是听说过此阵的名头,并不懂得此阵。” “此阵‘阴阳二极’乃是大道之术,像是生与死,真与假,黑与白,对与错,均是属于阴阳范畴,‘化意’便是将之意境、执念、怨气等等化去,成为纯粹的灵物。真正的‘阴阳二极化意大阵’一旦布下,生灵万物都会成为天地的一部分,抹去一切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好在此处阵法只有皮毛,老夫参悟许久,发现此处阵法只能称得上‘凝煞阵’,聚集飘荡在战场上空的煞气,只不过这煞气掺杂许多怨念,并不精纯,即便能够短时间内提升些许功力,亦是后患颇多,得不偿失。当然,此事与老夫并无干系。老夫参悟此阵许久,增加了一些阵旗阵眼,在此阵残缺之处,构织出了‘聚灵阵’,已然拥有了‘阴阳二极大阵’的一丝影子,当然,‘化意’二字完全摸不着影子,实为遗憾。” 说完,烈阳狼还故意顿了顿,仿佛想要看到冬至震惊的表情。 只是冬至却并未有过多的崇敬之心,而是仔细咂摸一番后,谨慎的问道:“既然前辈之前说‘化意’摸不着影子,那又是如何将之变成生命之水的?照前辈之前的意思,即便是根据凝煞阵布置出了聚灵阵,但既然煞气不够精纯,其中带有诸多怨念,想来聚集而来的生命之精也有诸多弊端,而眼前的生命之水效果如此之好,显然与前辈所言不符!” “哦,这便是另一个故事了。”它继续说道:“大道三千,相克相生,需要达到某个目的,并非只有一种方法。所谓绝毒之物,十步之内,必有解药。用在此处,同样合适。” “煞气,乃是一团阴暗混乱的意志,其内有怨,有憎,有不甘,有迷惘,有眷恋,有不舍,这股意志纠缠生人,时刻想要将之毁灭。灵智越高,意志越强,死后汇聚的煞气越加厚重。当初那人在此布下阵法,并且引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便是想要凝聚这些煞气。上古年间,据说有一名为白超的将军,一夜之间坑杀四十万敌军将士,其身所汇聚的煞气足以滔天!” “煞气乃是双刃剑,若是控制得好,可借助这混乱的意志磨练自身,培养自身之‘势’,同时也能以这股意志干扰对手,造成精神压力,占得先机;若是控制不好,一旦煞气反噬,意志不坚之辈大多癫狂而亡。死亡之后,这缠身的煞气,大多都会自行消散,不过却有极小的概率,并不消散,而是转嫁他处。” “一般来说,这种其宿主死亡仍不肯散去的煞气,其内必然会有极强的意志,或许是怨念、憎恨,或许是眷恋、不舍。这种极强的意志若是附在其尸骨之上,偶然之下,或许能诞生某种灵性,使之重新活过来。而若是附在宿主生前的兵刃上,也会产生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上古之时,也曾有过这种事情,尸骨之上诞生的灵性乃是真正的新生生命体,我等称之为‘魔修’,而若是附在兵刃之上,便会形成煞兵,也即魔器!魔器天生便可吞噬煞气,蕴含的煞气越多,其越坚固,越锋利,威能也越大!” “原来如此,”冬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前辈被人镇压于此,竟还做了这般多事情,晚辈佩服万分!如此说来,解决生命之水驳杂的方法必是与所谓的魔修或者魔器有关。只是不知,前辈如何断定此处会有魔修或者魔器,又是如何算到这二者会按照前辈的意思行事?” “何须去算!老夫有的是时间,只要往外边撒一些似是而非的藏宝图,又或是留下一些指引!总有一天,有人会寻到此处,只需静心等待便是。”它的声音中满是傲然。 “前辈寿元无算,有此耐心倒也情理之中,这等胸怀常人难及,晚辈佩服万分。只是这天下之大,机缘无尽,偏居一隅数万年之久,在晚辈看来倒是殊为不智。”冬至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烈阳狼并不恼怒,反而更加傲然:“老夫在此修养多年,身上的伤势却始终不见好转,正逢此时,遇到了那个邪修。老夫料定其必有大图谋,便耐着性子在此观察多年,谁知他只是为了图谋煞气。此物对老夫并无用处,好在老夫学贯古今,否则断然看不出丝毫端倪。老夫在他所布大阵之外,修补多年,终于在此处布置出聚灵阵,得以成功凝聚生命之水,用以修复伤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此物对老夫有如鸡肋,倒是成全了你等二人!老夫倒是无所谓,不过,那人苏醒在即,要是知道了此事,怕是你二人难有活路!”它的语气中有一丝戏谑,三分幸灾乐祸,还有若有若无的威胁之意。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五章 变故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眼珠转动,不知它所说真假,“成全?”莫非是指自己近乎脱胎换骨,力量大增之事?但虎子哥直到如今仍没有醒转的迹象,还是止不住担心,不过经历了被暗算一事,却也始终抱持着三分戒心,接着问道:“前辈莫非就是被“那人”镇压的?” 它声音中首次有了愤怒:“老夫神通广大,谁可镇压于我?老夫这些年为寻脱困之法,自创了一门《魂灵分体》之术,此术能将三魂七魄脱离肉身,独自行动,足不出户,天下之事尽在掌握。多年来,老夫的三魂七魄一一离去,寻找能够滋养仙体的灵药,如今尚留在此地的只是一缕分魂罢了。《魂灵分体》之术,不仅是将魂魄分离,同时亦可将法力修为分出一些,以便增添些许自保之力。二十余年前,正是老夫修为法力最弱之时,那贼人趁机切断了老夫与外界联系的通道,导致老夫与外界分魂联系日渐式微,怕是再过数十年,老夫便再无力掌控。” “老夫仙体虽然伤重,却仍是不朽不坏的宝体,若是那贼人将老夫这缕分魂灭杀,同时夺舍了老夫仙体,只怕当即便会白日飞升!只不过,那贼人算盘虽然打得精妙万分,可老夫也不是好相与的,虽然法力不足,可只凭神识之力便让其昏睡至今,更是将其肉身毁去。如今的他,便是那没牙的老虎,翻不起什么大浪,你若肯帮我,将来老夫必有重谢,如何?” 冬至撇了撇嘴,丝毫提不起兴趣,说道:“前辈莫要以此诱惑于我,晚辈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今凡夫俗子一个,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争斗,只怕会落得个尸骨无存。既然那位亲手毁去了前辈与外界联系的通道,想必但有动静,定会第一时间苏醒。更何况,前辈不是还有外面三个妖修女子作为帮手吗?” 眼看冬至丝毫没有动心,烈阳狼心中略显焦躁,却仍压低了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可知,何为兽修?” 冬至十分不愿跟着趟这趟浑水,见它仍不死心,淡淡的说道:“略知一二,据说乃是兽类吞吐日精月华,年深日久,开了灵智,而后得以修行。” “哼!幼稚!”烈阳狼不屑的声音传来,“莫非你真以为有衔草饮露、拜月采华之兽不成?若真如此,它们为何会变化人形?若只如此,它们又为何只变化人形?” “人类,乃是万灵之长,天生九窍,一百零八大穴,三万六千毛孔,体内三魂七魄。而兽类所没有的,便是三魂七魄。兽类若要跳出天道规则,便要补全三魂七魄。而补全魂魄,便必须吞食人类。吞吃的多了,自然灵智大开,日精月华只是辅助。此事说来血腥,却是暗合自然之道!” 冬至听得一阵脊背发凉,知道自己想岔了某些东西,结合这烈阳狼所说,他想起了芊芊脚下的蹄印,想到了那位“红姨”眼底的贪婪,如今看来,分明是吞食的人类还有所不足,所以变化之术未能全功,但还是不甘的问道:“听闻有的兽类可以跨越生死,突破天道限制,从而得以修行……” 烈阳狼看到冬至脸色一片煞白,很满意自己的作为,轻蔑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恐怕听的是‘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吧?诚然,兽修中确有其事,可你却不知,一条鲤鱼越过龙门,需经历六关九险十二重劫,大小劫难共二十七重!”接着,它又叹息一声:“即便历经千难万险,一跃成龙,却还是沦为食材,供他人满足口腹之欲。” “兽修,也即妖精,是妖怪与精怪的合称。其中精怪之属便是如五步蛇、血毒蚰蜒之类,它们是鳞长类、甲壳类,不屑于人形,只求纯净血脉,强大自身,从而得以返祖。它们喜好吞食天材地宝,机缘足够的情况下,才能够开启灵智,从而得以修行。而妖怪,追求天生近仙的人形,是以吞食人类,淬炼魂魄为主要手段,此种情况极易开启灵智,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不过由于体内魂魄乃是吞食而来,时常产生冲突,有些魂魄尚且拥有自主意识,妖怪若是没有强大的意识意志,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 “上古之时,有一名叫做‘俊’的妖皇,曾经是人类,葬身于妖兽之口,只是他的肉身虽然弱小,魂魄意识意志却强大至极,吞噬了妖兽的魂魄意识,反客为主,以妖兽之身,打破桎梏,重临于世,从而天上地下无敌!” 冬至默然,他从未听说过这些,这些传说光怪陆离,想来也定是精彩纷呈,虽然心向往之,却也马上收住了即将肆意蔓延的想法,轻咳一声,冷静了下来,感叹道:“妖精的世界,真是充满了无尽的可能。不过,这与晚辈有什么关系?前辈该不会是打算让晚辈以身饲妖,从而不破不立,走上妖皇的道路吧?” 烈阳狼听出了冬至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并不动怒,不疾不徐的说道:“并非如此,精怪与妖怪虽各有劫难,却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妖皇曾观十万八千妖精修炼,从而整理出一部《兽修集》,其中包罗万象,蕴纳乾坤,给天下亿万兽修指了一条光明大道,实在是功德无量!老夫便是通过修习《兽修集》,得以灵智大开,直至万劫不坏,天地同寿!老夫更是遍览古经,最终创出一门脱胎于《兽修集》的旷世古经,《魂衍道》。” “前辈大才,晚辈拜服,但不知前辈此话是何用意?”冬至由衷的佩服,这妖狼活了不知多少万年,见识自然广博无比,但此时说这番话,必然不是想听自己夸奖,所以他有些疑惑。 “老夫打算将这《魂衍道》传授于你!”它自信的说道。 “晚辈既不是野兽,也非妖怪之流,《魂衍道》纵然精妙万分,只怕晚辈是无福消受!”冬至不明所以,赶忙拒绝道。他觉得这妖狼甚是荒谬,这《魂衍道》对于妖兽一类或许珍贵至极,可对他来说,无疑是鸡肋之物。 “迂腐至极!妖兽能够修行人类的功法,人类自然也能够修行妖兽的功法。”烈阳狼轻斥,但随即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大道三千,并无高下之分,最后亦是殊途同归。修道、修仙,以至修得真实,归根结底,都只是修身罢了。这世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化,自身强大,才能处变不惊,才能应对万变,直至掌控变化。” “若非当初三个逆徒临时倒戈,那贼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得手!黑熊最是忠心,也最为强大,只是脑袋不太灵光,被那璇儿算计,身中剧毒。如今那头忠于老夫的黑熊被你二人杀死,此事虽然怨不得你二人,但也是与老夫结下了因果。老夫当初虽是随手下的封印,但若是只凭那贼人,没个三五十年,断然无法脱困。但如今山谷没了黑熊的看守,怕是要不了多久,当初的封印便会被那三个逆徒破开。” “到时老夫的肉身自然难保,但这缕分魂也不是能够轻易灭杀的,大可以从容离开。外界还有通过《魂灵分体》之术离去的数缕魂魄,到时一旦寻到合适的肉体,便能借体再生,法力也能恢复到七八成。你的处境,倒是比老夫更加凶险,你等二人将那贼子辛苦谋划的生命之水消耗一空,此人大怒之下,免不了拿你二人泄愤。这位小友此时状况有些玄妙,老夫看得出来,他得了不小的造化,若是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将来迟早会名噪一方,可若是死了,便只能化为一堆枯骨,再也无人理睬!” “老夫看得出来,你手中的铁棍有些特殊之处,想来是你的底牌之一,否则也不会冒着惹怒那头红甲犀的风险,执意讨要精血。老夫虽看不透那根铁棍,或许是具有某种能力的法器,但与法宝相去甚远,此物用途不明,万不可将自己以及同伴的性命寄托在未知之物上!” “而你若是有老夫指点,修习《魂衍道》之术,不出三天,便能习得一门保命之术!”烈阳狼一面分析冬至的处境,其中不乏威胁之意,一面循循善诱。 冬至有些慌神,自己的这点心思在这万年老妖面前无所遁形,一眼就被其看穿了,有些不悦的说道:“对于晚辈来说,前辈才是最为危险的存在,晚辈甚至都不知道前辈在何处!虽然前辈的话让晚辈大开眼界,却始终未曾提及自身,晚辈对前辈的认知连皮毛都算不上,外面那三只妖物晚辈虽不敌,却也总有一拼之力,临死反扑之下,带走一条性命也有些把握。如此一来,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想必三只妖物也会有所忌惮才对。即便她们铁了心要杀死我二人,晚辈何不轰轰烈烈一些?前辈以为如何?” 烈阳狼嗤笑一声,说道:“带走一条性命?莫非你真的以为,那头黑熊是你杀死的?” 冬至有些疑惑,那头老熊确实是死在了自己的两尖矛之下,虽然由于它毒发僵直了一瞬间,但两尖矛也捣烂了它的脑子。难道说,还有隐情? “生命之水能够白骨生肉,脱胎换骨,可为何如今仍有许多,以致被你二人捡了便宜?”烈阳狼幽幽说道:“那是因为此物对它们来说已然无用了,一旦修成妖修,生命精元无比庞大,断肢再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除了一些要害之处,可以说极难杀死。黑熊的死,有多方的原因,这位小友箭法造诣颇高,尤其是射在膻中那一箭,不但激怒了它,更是将其积聚多年的毒素打散,混入四肢百脉,拼死之下射瞎了它一只眼,璇儿适时引动它毒发,加上你有了拼死的觉悟,多方合力,况且它也是命数已尽,最后才被铁棍吸干了精血,就此而亡。” “争斗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除了天时各占一半,其余两种都被你占了,才堪堪杀死黑熊。在死亡边缘徘徊过的人,当知道死亡的可怕,如今的你,还剩多少勇气?若是再行争斗,你还能否拿出必死的决心?已被对方知晓底细的你二人,与砧板之肉何异?” 冬至思索良久,知道它说的确是实话,但转而又想起它曾试图操控自己,说道:“前辈所言确实合乎情理,但前辈的所作所为也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光明正大,否则何至于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老夫虽然谈不上什么光明正大,可也是言出必行,恩怨分明!”烈阳狼犹豫半晌,思虑良久,缓缓开口了:“此事另有隐情,老夫耐心不多,你且听仔细了……” 神魔大战末期,烈阳狼被一只冰凤凰以冰雪系大神通重创,一身火红的皮毛变成了银色。由于对方法力比之烈阳狼高出许多,无法祛除体内冰雪之力,重伤不治,生机缓缓流逝。如此下去,必死无疑,不得已采用“龟息之术”将自身封于石中,减缓生机流逝,就此陷入沉睡。 不知多少万年之后,有一个眼睛散发幽幽绿光、浑身散发鬼气的阴鸷中年男子来到了此处,并发现了沉睡中的烈阳狼。 于是,阴鸷中年男子以此烈阳狼为阵眼,布下凝煞阵。随后挑唆临近各国,于此开辟战场,并以凡人煞气为引,欲将烈阳狼体内的煞气引导出来。凡人战争死去形成的煞气虽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但不论质或者量上,都远无法与烈阳狼体内煞气相比。 却不知,正是这种刺激,将烈阳狼唤醒了。它将此阵缺少的一部分补全,形成阴阳二极大阵,并初步凝聚了“生命之水”。只是这生命之水蕴含太多杂念,贸然使用,对重伤状态中的它有害无益,所以便留了下来。 由于烈阳狼无法动弹丝毫,便以自身庞大的神识,于山谷中随手点化了数只小兽,其中便有鹿角女子芊芊,红甲犀红姨,獐兽女子璇儿,以及守谷老妖黑熊,这几只妖多年来帮了它不少忙。直到,那个黑衣男子的到来。 那黑衣男子姓元,自称乃是“无极剑宗”之人,除了黑熊分外忠诚,且脑袋不够灵光之外,其他几只妖兽受了蛊惑,纷纷背叛。那元姓黑衣男子找到了一把战场上机缘之下形成的魔器,在献祭数人之后,终于将生命之水中的煞气炼化干净,成了一味大药。不过,此泉水虽然能够白骨生肉,断肢再生,却对生命力本就强大的妖兽和万劫不坏的仙体起不到什么作用。 于是,这元姓黑衣男子便在此处洒下许多灵药,意图借其庞大的生命精元令这些灵药快速生长。 这几只妖兽因为某种原因,选择协助那元姓黑衣男子破坏了其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但它神识庞大无比,虽然肉身不能动弹,却只凭神识便让元姓元姓黑衣男子无力招架,陷入沉睡。却不想那黑衣男子竟有一把名为“金越”的通灵仙剑,此剑强大无比,猝不及防之下分魂被重创,导致无力清理逆徒,同样陷入沉睡。 直到冬至等人的到来…… “原来如此,只是晚辈观其灵智之高,绝非普通妖兽可比,比之凡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照理说前辈如此大恩,纵然几只妖兽寡情薄意,不知感恩,也断不会因为几句蛊惑之言便反目成仇,前辈可否解惑?”冬至思虑良久,疑惑地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归根结底,不过是‘利’之一字罢了。那元姓黑衣男子教给它们吞噬魂魄的方法,得以化形成人,”烈阳狼幽幽的说道:“而后元姓黑衣男子又老夫体内的妖丹引诱,用以作为出手的报酬。几个逆徒承受不住这一步登天的诱惑,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说完,烈阳狼重重叹息一声,似是极度失望的样子。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六章 三魂七魄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前辈为何说这生命之水是鸡肋之物?晚辈观其效果极好,只要一息尚在,怕是想死都难。”冬至看着被自己喝的近乎干涸的水洼,其内手指大小的泉眼汨汨而流,只是要将这小水洼续满,只怕要花上个百八十年的工夫,不禁有些可惜。若是能够带上一些,说不定能治好父亲的瘸腿。 “你可知这生命之水是何物?”烈阳狼意味深长的问道。 冬至顿时疑惑了,这妖狼之前不是说用的阴阳二极大阵凝聚出来的吗,此时再度发问又是何意?难道不是因为阴阳相生,凝聚煞气时汇聚而来的?接着便反应过来,这个问题问的是生命之水的本质,于是他诚恳的说道:“还请前辈赐教!” 烈阳狼却并不卖关子,满含深意的说道:“世间万事万物都要遵循某些道理,不能凭空产生,亦无法凭空消亡,这便是规则!而打破规则,便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凡人生老病死,皆有命数,但战场并不在此列。战场上无数人冲杀其中,天机混乱,一根流矢,一块飞石,原本能活到百岁之人,却在战场上横死,这中间的数十年命数变成了无主之物。真正的生命之水,便是汇聚无数无主的命数,蕴化而来。此物除了白骨生肉,回复法力之外,更能增加寿元,逆夺气运,这才是老夫真正所求之物。而此处所汇聚的,只是战死之人的血液、尸体,其内尚未散去的的生命之精罢了。两者天差地别,自然是鸡肋之物。” “你如今只是凡人,所知所见有限,才会将之当成宝物。修士一旦修炼小有所成,生命力强大无比,只凭法力催动,便可快速愈合伤口,除此之外,更有掌控自身三魂七魄的世外高人,可以达到近乎无限再生的境地,恐怖难缠至极!不过对你等来说这生命之水确实是宝物。若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你除了脱胎换骨之外,更是打开了‘魂锁’,老夫不忍明珠蒙尘,所以才会临时起意,欲传授你《魂衍道》!” 冬至听得眼睛一亮,赶忙问道:“‘魂锁’是何物?” “此事不急,要想知道‘魂锁’,你自然先要系统的了解修行,且慢慢听来。先前老夫便发觉你体内有一团浓郁至极的死气,若不是老夫苏醒这么些年,数缕分魂行走天下,也无法看出有什么蹊跷之处,此事容后再说。”烈阳狼思忖片刻,接着说道:“修仙,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异常困难!本质来说,无非是以合适的方法,吐纳天地之中游离的灵气,通过灵根转化,纳于自身,并以此内化于精,外感于物,达到内外共生的境界,从此脱离凡境,成为修士。” “自从上古人皇伐倒建木,人界灵气迎来大爆发,建木庞大的精气化入万灵体内,没有灵根之人反倒成了少数,一时间漫天神佛争相而起。说也奇怪,世间的大奸大恶多出自人类,而至贤至圣同样出自人类,何等矛盾的种族!” “残皇,先天不足,双目失明,凭借过人毅力踏入仙道,著有一部《入道诀》,从此天下五根不全之人,亦可得窥大道。” “妖皇,前身是人类,著有一部《兽修集》,为天下妖精万灵筑起了登天之梯,功德无量!” “反观修习正统功法的所谓仙人,却敝帚自珍,从不轻易示人。不但讲究门第之见,门派之间更是互相攻伐,扰起滔天浩劫,天地万灵深受其咎。” “那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世,如今想来,依然心潮澎湃,天地万灵,皆是主角!” 冬至听得心驰神往,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个壮阔的世界,只觉一股洪荒之气扑面而来,吹得他心驰神往,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熨帖起来。 “不过,如今的天地发生了许多变化,最明显的,便是这飘荡的灵气!”烈阳狼有些怅然,“修士,与天生神魔不同,拥有肉身,这肉身既是桎梏,亦是造化。神与魔天生便是大能之士,勾动道韵,出手便是神通,纵横天下少有一合之敌。他们没有肉身的限制,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存在,上天入地,来去自由,直到……” “直到什么?”冬至赶忙问道。 烈阳狼心中有了一丝窃喜,这小子终于有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好奇心了,之前百般劝诱始终不为所动,直让它以为是个与外表不符的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眼见冬至的好奇之火燃烧了起来,它决定趁此机会再添一把火,将之烧得更旺! “神魔皆是天生的强者,是道的化身!当时大道外显,心念勾动间,便可引动大道,出手便是风雨雷电齐动,端的是强悍无比。第一批人族先贤,效仿神魔,勾动大道,虽然同样强悍,却始终无法运转如意。一些人不甘寂寞,认为是肉身的桎梏,所以选择抛却肉身,试图加入神魔之流,却不知人与神魔之类从根本上便有所不同,最终沦为傀儡奴仆之属。另有一些人则不愿如此,而是住在了山上,以示自己与凡人的区别,自称仙人。” “仙人参悟大道,直至能够引动大道,一步步变强,所以是为修道者。” “由于修道者是从平凡一步步走来,直至成为强者,所以均都留下各自的修炼经验,后人中陆续将这份修炼经验补充、完善,便成为后世之人口中的‘道统’。那些修习前辈仙人留下道统之人,不再追求大道,而是希冀重现先辈荣光,则是第二代修行者,是为修仙者。” “再后来,天地大变,大道隐匿,不再外显,仙人留下的道统也在天地大变中多数消失。于是,天地中的大智慧者开始寻找原因,寻找天地大变的原因,寻找天地之间的真实,是为第三代修行者,谓之修真,取得便是修得真实之意。”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天地再变,成了如今的一片灰色。天地逆转,黑白不明,真假不辨,对错不分,如此一来,又该修什么为好?” “修身!”它斩钉截铁的说道:“无论天地如何变化,我自岿然不动!修行的根本便是强大己身,修道者感悟天地,修仙者借法宝之利,修真者明辨至理,所求莫过于与天地同寿,因而谓之修身。而老夫谓之修身,又有所不同,乃是由内而外,修炼魂魄,以魂衍道,以道养魂……” 冬至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它的话,说道:“‘修魂’?晚辈曾听闻上古之时有‘斩三尸’的说法,莫非是此类之术?” 烈阳狼冷笑一声,轻蔑的说道:“‘斩三尸’如何能与老夫之法门相媲美?不外乎是‘善尸’、‘恶尸’、‘自我尸’。在老夫看来,如此庞大的魂力,平白斩出,无异于断腕求生。人,有三魂七魄,三魂谓之‘胎光’,‘爽灵’,‘幽精’;七魄谓之‘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老夫的法门,便是将三魂七魄熔炼为一,修出自身真神,再现天神之威!” “你可曾想过,吃的食物是如何经过胃肠进而消化吸收最后排出体外?喝的水又是如何成为尿液?心脏一刻不停地跳动,它累不累?这所谓七魄便是寄宿在五脏六腑之内,保证着身体正常地运行。” “老夫之前便说过,这一洼生命之水是鸡肋。三魂七魄中,‘吞贼’掌控着消化与免疫,你可以将之想象成一个独立的意识,只是这意识只有一些本能罢了。若能将‘吞贼’的意识同化,不但能够增长魂力,更能直接控制消化与免疫。如此一来,无论受伤或是生病,皆能按照自己的意识调动身体中的能量,恢复之力大增。熟练之后,身体能够自主变化,改形换面简直轻而易举,若是再进一步,达到变换形体的境界,还能变成飞禽走兽,难辨真假!” “还有‘雀阴’,此魄掌管生殖,对修炼特殊功法之人如虎添翼……”还没说完,烈阳狼便贼兮兮的笑了起来。 冬至听得心生向往,如痴如醉,听到它笑的不怀好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什么特殊功法?” “房中术!傻小子,”烈阳狼终于确定,此人终究是个小孩子,虽然心智老成了些许,但涉猎有限,许多事情一知半解,并未能串联起来,于是它收起了奸笑,解释道:“你可知道合欢宗?据老夫所知,这是一个从上古之时流传下来的宗门,直至如今仍是香火不绝,鼎盛异常。因为他们掌握着让人从双修之中‘入道’的完整法门,无论天地如何大变,只要还有生灵,只要生灵还在繁衍,此宗便不会没落,故而道统绵延至今。” “时至今日,天地大道不显,前贤道统功法十去八九,真实也被掩盖,若想与天地同寿,便唯有求己身。也即老夫之前所说的修身!虽然老夫在神魔大战之中侥幸得以苟活,对后来发生之事并不明晰,但根据老夫多年观察,此种灰色灵气必然是黑色魔气与白色灵气交融的结果。原本黑色魔气与白色灵气是绝对不会交融的,一旦接近,便如水入油锅,爆炸开来。” “若老夫所料不错,应该是天地相撞的结果,此事老夫虽未亲眼所见,却早有预感。老夫受伤之际,已然看到大片的天空掉落下来,唯有如此,才会有黑白灵气相撞的可能。如今想来,老夫以龟息之术隐于此处,却并未被波及,实乃侥幸之至。如今这灰色灵气同样继承了这个特性,久据一处的灰色灵气无法流动,便很快失了灵性,成为死气,一旦与外界灵气接触,便会剧烈爆炸。” “而人出生之前,仍在胎中之时,通过脐带摄取营养物质。出生之后,掐断脐带之时,此时心肺呼吸与脐带摄取发生转换,便会不自觉通过脐带摄取一些灵气。这些灵气蕴积‘丹田’之内,无法进出,便会失去灵性,成为修仙路上的最大障碍。丹田乃是人体唯一一个介于灵与肉之间的器官,一旦于此处爆炸,轻则丹田击穿,导致无法蕴纳灵力,终生无法修行,重则当场毙命!” “而据老夫所知,如今的修仙界,便只有一个宗门仍然掌握着古老的修行之术。他们炼制出了一种名为‘分元丹’的丹药,可以将丹田中失了灵性的灵气分隔成若干互不相连的部分,使得丹田能够承受住这种轻微的爆炸,久而久之,自然会消耗一空。没了死气的束缚,只要灵根不是太差,自然能够顺利修行。” “除此之外,还有‘入道’之术。只不过《入道经》早已遗失,当年老夫虽知有此功法,却并无机缘一窥短长。一来老夫当年修行有成,二来,这等洗髓之术对兽修来说难度剧增,故而对这等基础功法并不上心,如今想来,实为平生大憾。放在如今之际,便是开宗立派,镇守万年的镇派之宝了。” “入道之人,每一个都拥有莫大的机缘,乃是上天眷顾之人。据说入道之时,体内会产生一种奇异物质,能够强行将丹田内的死气祛除,并通过皮肤排出体外,从而得以修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魔灵、剑奴之属,亦能达到相似的效果,算是各有千秋。总的来说,正统修行之法,必先清除丹田内的死气,无一例外。但,老夫的修身之术不需要!”烈阳狼傲然说道:“老夫独创的功法《魂衍道》,不修灵力,不纳灵气,只衍道魂。” “以魂魄来推衍大道,以晚辈浅薄的见识来说,实在是疯狂至极。此功法独辟蹊径,确有过人之处,只是历来修仙界以吐纳灵气为主流,此功法不修灵力,斗法之时,只怕力有不逮吧?”冬至眼中满是震惊之色,思虑良久,谨慎的问道。 “断无此事!”烈阳狼语气坚定,不怒自威,“《魂衍道》主修魂魄,一样可以操纵法宝之流对敌,只不过需要以特殊方法祭炼法宝罢了,若你肯学,老夫自会教你。” 冬至游移片刻,却仍是不死心的问道:“若是引气入体之时,以生命之水相辅如何?”他眼睛一亮,看着眼前的几近干涸的水洼问道。 “当然不行,老夫之前说过,丹田乃是介于灵肉之间的器官,眼前的生命之水并无作用。不过嘛,若是服用过分元丹,并且体内死气稀薄的话,倒是可以一蹴而就,省去多年苦功。这位小友苏醒在即,何不与他探讨一番?”烈阳狼声音恢复平静,不起波澜。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七章 锋芒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坐在地上,两尖矛托在双膝之上,一只手轻轻抚摸。其上不时流过一道细微的光芒,一闪即逝,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仍是那般古朴,满是锈迹的模样。可冬至却知道,此物比之父亲交给他之时,重了约有四倍,本来十五六斤重的样子,如今已然有了五六十斤! 冬至本身身体锻炼了十余年,看似瘦弱的身躯却有不弱的力量,几百斤的东西也不在话下,否则如何能够仅凭一把柴刀便将野猪的前腿一刀两断?五六十斤的两尖矛自然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可是他却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因为父亲曾告诉他这是一件仙器的部件,所以它合该有些特殊之处才对。自始至终,两尖矛只是吸收了老熊的精血以及那红姨送出的一团精血,从老熊那里吸收了多少精血无从得知,可从红姨那里仅仅拳头大小一团,为何会突然增加如此多的重量?这凭空增加的重量又从何处而来?两尖矛的大小并无肉眼可见的变化,要真说有,便是其上多了一个类似犬类的痕迹以及一头牛的痕迹,难道说,因为吸收精血的缘故,破除了其上的某种封印? 若说两尖矛本身便具备莫大的重量,因为封印的缘故导致如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样子,到也说得过去。但按照这个猜测推算的话,若是再吸取一两只合适的强大妖兽的精血,会不会变成一百多斤,二百多斤?最终十二岁神的痕迹全部出现,岂不是变成数万斤重?他摇了摇头,觉得此时有些无稽,或许并非是如此算的,否则数万斤重的棍子,谁能拿的起来呢? …… 刘云谲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洞顶略显熟悉的山石与几块发光的晶石,眼中略显茫然。仿佛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在身上一番胡乱摸索,接着双手抱着脸颊细细抚摸,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是死了吗?这里怎么有些眼熟呢?”他赶忙坐了起来,看着旁边盘膝而坐的冬至,诧异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身上明明满是血洞,为何全都不见了?莫非这里是什么阴曹地府?莫非冬子你,也死了!?” 冬至看着刘云谲诧异的眼神,心中有些心疼,有些感动,却故意板起了脸,严肃地说道:“虎子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勇敢,很有男人味儿?如此莽撞,不留半分后路,难道你以为我会独自逃跑?你有没有为你父亲想过?你想让他老人家绝后吗?” 刘云谲面露尴尬之色,不过听到冬至这般口吻,便知道一切都好,心中松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傻笑道:“安啦安啦,这不是事权从急么,我的脚力不如你,便是你拖住了那凶兽,我也跑不远。你的脑子比我灵活多了,若是你的话,定然有脱身的机会,到时我那老父亲你帮着照顾一二便是。” 冬至知道刘云谲所说只是推脱之言,真正的目的自然是给自己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对他这份心意十分感动,却仍是板着脸,说道:“不要傻笑了!你注定将来是要成为仙人的,今后万不可随意舍弃己身性命,断送大好前途。我二人定个约定,今后若再有这般无法力敌的存在,你一定要利用一切机会逃命,即便是拿我做饵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等你以后修为强大了,再来为我报仇便是。” 冬至知道自己不可避免的卷入了烈阳狼与那元姓黑衣人之间的争斗中,这二人都是比老熊强大得多的角色,所以提前给刘云谲降降火气,以免到时热血上头,不顾性命的往前冲。 刘云谲收起脸上的傻笑,惊怒地说道:“这怎么能行?哪有哥哥抛下弟弟,独自逃命的道理?冬子,换做其他事我都答应你,唯有此事我绝不可能同意!” 冬至听到他如此坚定的拒绝,有些恼怒,心想这虎子哥怎的如此死脑筋,愤怒的说道:“要知道,此次我等运气好,才能侥幸活下来,若是再次遇上这等情况,或者更有甚者,惹上了更为强大的敌人,多一个人并不会有什么转机,反而白白丢了性命。到时我二人死在一处,虽然全了你这份心意,却连个为自己报仇的人都没有,何其悲凉?”他叹了口气,刘云谲哪里都好,唯有死脑筋这点儿,一点都没变,跟他父亲一个样。 刘云谲别的劝说一点听不进,此时听冬至说侥幸活下来,立时又傻笑起来,说道:“哈哈,我果然是天命所归之人,受了如此重伤,竟还能活下来。快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冬至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将自己二人昏迷之后的事情说了一番。 刘云谲津津有味的听着,突然问道:“那白光是什么?为什么我二人会突然出现在山谷之中?” 冬至也无法说明白,只知道那白光定然是传送阵一类的东西,虽然当时猜测可能是传送阵原本就在那里,中了幻术的二人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传送阵。但后来那红衣女子亦是白光一闪,出现在山谷中,他的猜测便有些站不住脚了。据他所知,传送阵定然是需要两个同时运转,才能将人传送才是。而每一个传送阵都所耗甚巨,如此短的距离内,便有四个传送阵,即便如这妖狼所说原本乃是仙人一流的人物,也断然不会如此靡费。 这时,烈阳狼的声音同时在二人脑海中响起:“那白光确实是传送阵,只不过有些不同罢了。这种传送阵名为‘移行阵’,乃是上古神通‘移步换景’的大神通之术与传送阵相结合,开发出的一种另类传送阵。此阵法覆盖方圆五十里范围,只需少量灵力催动,便可移动到法阵覆盖任意一处,方便无比。上古之时,‘移行阵’多布置在各个宗门之内,或是修士聚集的大城,最大的据说方圆足有上万里。而宗门之内或是熙熙攘攘的巨城之中,大多布有禁空大阵,以方便管理,有此移行阵当可节省不少时间。若是发生大祸之时,门内弟子便于四处支援,极为方便。原本以老夫的修为,瞬息之间便可到千里之外,根本是无用之物。可如今老夫仙体以‘龟息之术’沉睡,不得已要借用凡人身躯,行动迟缓,所以才费了些心思,修成此阵。” 冬至恍然,怪不得二人中了幻术之后,突然出现在山洞之中,想来定是那叫芊芊的鹿角女子用这‘移行阵’将二人传送于此。当时还觉得疑惑,既然老熊把守山谷要害之处,而山洞又只有一个入口,根本无法避过老熊,到底是如何进来的?现在才明白过来,世上竟然有如此方便的阵法。 “定然要掌握‘移行阵’的使用方法,若到时有所差池,此阵便是一条绝好的退路。”冬至心中打定主意,默默记下此事。 刘云谲虽然神经大条,却也并非愚蠢憨直,听到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虽然起初有些无所适从,但还是耐心仔细的听完了,然后才对着冬至小声的问道:“是谁……” 冬至把这妖狼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刘云谲听完双眼放光,惊呼道:“原来这苍狼岭真有一头银狼,那《苍狼诀》也是真的了?” 冬至默然,他也想到了苍狼岭的来历,以及苍狼上人的传说。近些年更是有奎生得到了《苍狼诀》的传言。按照时间上来看,奎生得到《苍狼诀》之时,妖狼显然还能与外界联系。而据妖狼所说,它被那元姓黑衣男子算计是十五六年前之事,算下来,倒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 莫非?斩断妖狼与外界联系通道的是周伯伯?周苴正是自己出生那一年来到的刘家村,时间对的上。但他无法想象那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竟然有如此能耐,竟然敢于打妖狼的主意。不过冬至随即暗自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虽然自己曾怀疑过周苴是否也是修士,可他那深邃如夜空的眼神透出一种看破世间万物的豁达,万物不挂于心,仅凭这点儿,境界上不知道高了多少,断不是那谋夺妖狼仙体之人可以比拟的。 既然妖狼曾说它用神识将此人肉身毁去,陷入沉睡,封印在老熊守护的山谷中,想来应该确有其事。 此处乃是苍狼岭,若它真的是那传言中的银色巨狼,在此处活动至少也有四五百年,与它之前所说并无大的出入。但有多个传言都提到了它身高丈许,身长三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并非如它所说身受重伤,身形不得动弹分毫?不过它如今被镇压应该所言非虚,否则不至于百般劝说让自己修炼什么《魂衍道》,此术怕是关系着能否解开封印的关键。即便是能够行动,比之全盛时期恐怕差了不止一筹。不过另有一种可能,若是传言中的银狼是它的神识所化,凡人看不出虚实也是自然之事。 妖狼自称烈阳狼,按理来说,应是火属性的可能大一些,毛发红色甚至附上些许火焰,更能体现它的身份。它也曾说被冰雪系的大神通打入体内,导致生机溃散,施展“龟息之术”,以便减缓生机流逝。如此说来,传言中的银色毛发也合乎情理。 至于它的妖精之说,虽然乍听上去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却也有其道理蕴含其中。冬至甚少进山打猎,因为他的母亲总是督促着他多读书,但进山打猎是村里人一多半的收入来源,尤其是刘云谲,每次进山都精神异常亢奋,唯恐落于人后。他便曾经说过,吃了人的野兽一定要打死,否则会酿成大祸。 这话不知从哪一代传下来的,但对于村里人来说便是圣人之言,是天条,是戒律,是要以生命为代价来践行的准则。原本冬至以为野兽吃了人,发觉人肉香嫩可口,以致专门狩猎人类,从而造成大量伤亡,所以才必须杀死。如今结合“妖怪”之说,这传言顿时有些可怖了起来。莫非传说中的妖怪,都是吃了人的野兽不成? 妖怪吞噬了人的魂魄,便可以化形为人,显然这魂魄在其中扮演着关键的角色。那么反过来推测,传言中苍狼上人曾显化半狼之身,这所谓的“狼化”,是否说明,他曾吞噬过妖兽的魂魄?或者说,若是这烈阳狼夺舍了苍狼上人,是不是可以完成“狼化”?冬至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冬至又想到了掉落深谷的苍狼岭主峰,他并未亲眼所见,只是听周苴说过,断面平坦,有如利刃切开。他完全无法想象这需要多么大的力量,要知道苍狼岭主峰上的古战场足有百里方圆,他的力气已然不算小了,全力之下也仅仅只能砍断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而已。这妖狼曾自称烈阳仙狼,既是仙狼,拥有这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倒也合理。 而且妖狼曾说,它所谋求的生命之水,乃是熔炼了万千凡人遗失的命数的真正宝物,而不是眼下这仅仅只是包含了凡人血肉之精的凡物。既然图谋这般大,完全可以去其他战场布置大阵,断没有在此荒凉之地布阵的道理。要知道,如今的虞国西境,陈兵何止百万? 如此分析下来,苍狼岭的主峰掉落深谷,十有八九便是妖狼所为,正是因为它仙体有恙,无法离开此处,才如此费尽心机,在此开辟战场。若此事为真,它口中所说黄泉门的鬼气森森的邪修,是他操控的傀儡也说不定。 不过,这头自称烈阳狼的家伙虽然说了很多东西,却是虚浮不着边际,也许它并未撒谎,可即便它说的全是真的,也只是一些谈资罢了,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照它的意思,红姨,芊芊,璇儿,三个妖兽觊觎它的妖丹,又是薄情寡义,所以反目,理由的确很充分。 可冬至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之处,若这妖狼真的是仙人之流,三个灵智初开的妖兽必然不敢算计于它才是,这是境界上的压制。而若是它口中的黑衣男子独自镇压于它,想来也断然不会大度到分这三个妖兽一杯羹。而若是两败俱伤之际,三个妖兽奉命欲要击杀黑衣男子,被黑衣男子策反倒是说得过去。可它却说三个妖兽先是反叛,才导致它被镇压。 其中出入看似微不足道,却是天壤之别。若是它没有说谎,想必三只妖兽察觉到了什么,此事危及性命,才会临时倒戈。只是那三只妖兽到底察觉到了什么? 冬至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第一次如此绞尽脑汁,许多碎片信息环绕,却总也联系不到一起。这时,横托在膝上的两尖矛幽光一闪,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进入脑袋。这股清凉的气息使得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间,一切好像都串连了起来,明晰了起来,而将这一切串连起来的关键,便是规则! 那么便以规则为核心重新开始梳理…… 天地之间原本只有黑白二色灵气,互不相容,相生相克,至于为何是这样,想必其中牵扯到了天地大道,暂时不必去理会。神魔两种天地生灵乃是天生地养,没有肉身,乃是以魂体的形式存在,天生便亲近大道。而人起于微末,天生弱小,后天感悟大道,同样可以呼风唤雨。更有女娲捏土造人之说,不管此事真假,但核心却是人有肉身,这一点是与神魔最大的区别。 后来,修仙者出现,虽然由感悟大道转变为修习前人留下的道统,但吐纳的依然不外乎是黑白二色灵气,遵循的依然是那片天地的规则。 如今,天地巨变,黑白二色绝不可能相容的灵气混合为一,出现了一种全新的灵气,便是这灰色的灵气。即便妖狼曾说灰色灵气并无区别,但想必仍是有了细微的差别,也即是说,天地间的某种规则悄然改变了。若是以此为出发点,许多事情便说得通了,比如:它为何要费尽心思凝聚生命之水!必然是天地规则改变之下,它的仙体与这片天地不相容,要采集这片天地生灵的生命精华,以此来修复自身! 若这个推论成立,也解释了元姓黑衣男子为何敢于算计妖狼,必然是在这长久的消磨之下,它的神通法力逐渐流逝,修为大不如前的缘故。甚至冬至更有一个猜想,便是四百年前离奇出现的白色瘴气,是否是它自身泄露灵力与灰色灵气相接触所引发? 想到此处,更多的疑惑又冒了出来,苍狼上人与它到底是什么关系?奎狼帮又是什么立场?何以能够在瘴气中开帮立派? 冬至从未去过奎狼帮,只知道,奎狼帮的山门在古战场入口处,金碧辉煌,奢华无比。根据周苴的地图以及那鹿角女子芊芊曾提到过的“回狼谷”,对比之下发现,距离此处虽说有一点距离,却并不会太远,根据二人的脚程判断,大约是百余里的样子。难道那些人从未发现这个奇异的洞窟?又或者说此处本来就是一个陷阱? 冬至晃了晃脑袋,一重迷雾刚刚被拨开,立马又出现数重迷雾,怪只怪自己见识太少,而此处这些人所处层次太高,无法以自己的见识理清这些谜团。 他想到的周苴曾经提到过的“格局”二字,这格局既是对这世界的认知范围,亦是为人的态度,处事的方法,最终做到人情练达,世事洞明。 任何简单的计谋算计,甚至是不经意间的随心而为,经由时间的熬炼,都会成为难解的谜团,精妙的谋划。归根结底,还是所处位置太低,无法纵览全局罢了。 若非经历了马姓白胡子老道的事情,让他对修仙界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此时的冬至纵然也会多加小心,却不会想这般多,也许头脑一热也就答应了妖狼传授他《魂衍道》的事情。 冬至与奎生、樊勇之流不同,他们一个个经历了险死还生,家道中落,大喜大悲之事,如今年过五十,对长生的渴望并不是一个十四五岁,连山村都没怎么出去过的小孩子所能理解的。 在此之前,他对修士的理解,也仅仅是可以御剑飞行!或许是人已然征服了大地,所以对飞上天空有着强烈的执念,冬至也不例外,在他看来,能够御剑飞行,便是强大的象征。至于周苴曾经说的,修道者,醉心于大道,甚至连功法威能都在不在意的样子,让他无法理解。 冬至并不是一个轻狂之人,或许是生于战乱不断,人人自危的年代,让他不自觉有了一份行侠仗义之心。如今世道纷乱,视人命如草芥的匪盗横行,在他看来,这是不对的。既然不对,那就要改,改变就需要有人主持公道,那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可如果站出来之人没有傲世的修为,没有功法的威能,只能沦为出头的鸟儿,被人群起而攻之!醉心于大道之人或许是合格的修士,却不是他要走的路! 那白胡子老道虽说夹带私心,却也给了冬至一个能够修行的机会,所以冬至才毫不犹豫的接过了老道递来的“缘尘令”。虽然并不清楚将来去缘尘宗会遇到什么,但他心中对于修仙的渴望无形中增加了许多,仿佛美好的愿景都在前方铺展开来。 缘尘宗的事情暂时不必太过挂心,毕竟还有三年多时间,一时之间倒也急不来。这妖狼说了许多上古往事,修仙秘辛,让他对修士这类人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冬至有些抗拒妖狼所说的“修魂”。在他心中,缘尘宗那种仙门巨派才是修仙正统,灵根之修传承万年,断不是所谓的“魂修”所能相比的。 而冬至始终不轻易答应任何事情,更深层的原因便是因为周苴跟他说过的“应缘之术”。在他看来,这门功法可以轻易操纵因果以及他人命运,实在阴险至极。他不清楚这妖狼懂不懂此术,但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 但如今,冬至有些无奈的认清了现实,此时前狼后虎,哪能尽如人意?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才是常态。如今刘云谲醒来,若是能讨要到“移行阵”的使用方法,想来活下来的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临事畏搪,难成大器,唯有破风斩浪,方能高挂云帆。想到此处,冬至身上罕见的冒出一缕锋芒!即便自己是那扑火的飞蛾,也定要将那火焰煽动一丝! 于是,冬至不再抗拒,第一次主动地在脑海中呼唤起了烈阳狼。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八章 魂锁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哦,小子,莫非是想通了?”烈阳狼似笑非笑的问道。 冬至轻轻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说道:“前辈知识渊博,令晚辈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只是晚辈思来想去,既是身无长物,又无傲人修为,前辈为何对晚辈如此青睐?先前所提到的‘魂锁’,又是何物?” 妖狼显然是个擅长钓鱼的高手,此时见冬至有了咬钩的迹象,反而不那么着急了,不紧不慢的说道:“先前老夫说过,你体内的死气浓郁至极,但有蹊跷之处,还记得吗?” 冬至不知妖狼意欲何为,竟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让他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 烈阳狼接着说道:“老夫当年亦是灵根入道,此修行法门经过无数万年的传承与发展,早已完善至极,便是以老夫的见识,也丝毫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如今却有所不同,老夫苏醒至今已有上万年之久,施展魂灵分体之术,数缕魂魄行走世间,却发现一件奇特之事,这世上竟有‘鬼修’!” “‘鬼’乃是人死之后,命数已尽,魂魄脱离肉身,在未及轮回之前的称呼。修士一般若是重伤濒死,无力回天之际,大多都会主动选择兵解或者坐化。所以世间所称呼的‘鬼’多为凡人魂魄,短时间内便会进入‘轮回’。而不肯进入‘轮回’的,要么是诸多留恋,不舍离去,要么是恨意难消,强行滞留。无论何种情况,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便会散尽魂魄精华,消失在天地之间,从此不复存在,也即是世人常说的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鬼修’是近似于‘神’或者‘魔’的一种灵体修士,没有肉身。不同的是,神与魔皆是浑圆无漏,圆融为一,他们是一种特殊的生命体,而鬼修只有三魂中的一缕爽灵,也即意识所在,其余的二魂七魄自动进入轮回。如此一来,因其命数已尽,必然时时刻刻面临天道的倾轧,这一缕意识也难以久存。可老夫所见,并非如此,而是有其长处,功法精妙,灵体也无比稳固,并无丝毫溃散的迹象。” “要知道,‘轮回’时时刻刻吞吸着天地中的孤魂野鬼,这是规则所致,少有例外。所以老夫不禁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莫非是上次大战之时,那帮人将‘轮回’也打烂了?” 冬至听得瞪大了双眼,惊讶地说道:“前辈所说‘轮回’,是否就是那黄泉为界,枯骨作桥,拥有十殿阎王的阴曹地府?” “差不多吧!”烈阳狼淡淡的说道:“老夫也未曾去过,只知有这么一处地方,听你说来,这传言倒是相差无几。” 冬至有些诧异,不知它说这些有何用意,反问道:“前辈曾说以魂灵分体之术,遣出数缕魂魄,行走世间,既然远离了肉身,岂不是与‘鬼修’一样吗?” 烈阳狼的声音多了些兴奋之意,说道:“孺子可教,思维倒是敏捷,但老夫与‘鬼修’仍是大不相同。老夫仙体天地同寿,即便有所损伤,仍是命数充裕,即便轮回尚在,也无法吞吸老夫魂魄。可纵然如此,魂魄没有肉身的依托,仍会损失些许精华,所以老夫需将魂魄附在他人身上,吸收肉身精华,以阻止其消散。” 冬至试探的问道:“不知前辈所说‘鬼修’,与轮回消失之说,与晚辈有何关系?” 烈阳狼傲然说道:“自然是有关系,否则老夫何至于费如此口舌?老夫的魂灵分体之术,便是打开魂锁,使三魂七魄独立存在,从而可以行走世间。” “魂锁乃是一把将灵魂固定于肉身的锁,同时也是联结三魂七魄的关键所在,但也是限制三魂七魄交融的最大障碍。三魂七魄各有职责,无法轻动,双目可观外界万物,唯独不能内视自身,这是为何?便是因为意识所在,不外乎六识,也即眼、耳、鼻、舌、身、意。唯有打开魂锁,意识方能在自身各处游走,方可内视己身!” 冬至回想起了半梦半醒间,自身被灰色布条缠绕包裹,无法动弹之事,然后布条开始燃烧了起来,直烧的他肉烂骨崩,痛苦难当。后来水洼中四散的水汽进入肉身,才将灰色火焰压了下来,肉身也渐渐饱满了起来。 莫非,这灰色的布条便是魂锁? 冬至脸上现出喜色,怪不得这妖狼先前说自己得了造化,原来在这里等着。原本还以为它说的是脱胎换骨之事,看来自己即便肉身经过一番淬炼,强大了不少,在它眼中,仍是不值一提之事。他脸上喜色一收,接着问道:“那所谓蹊跷又是何事?” 烈阳狼思忖片刻,语气肃然了许多,说道:“天地之间有机缘,有运气,有寿数,乃是一种特殊的气,而这股气若是庞大无比,便会成为所谓的‘气运’。身怀气运之人,往往受到天地之力的加持,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老夫之前所说,与人争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气运,在某种程度上,便是代表着天时,所以争斗之中,无往而不利。” “气运,是一种上苍的眷顾,一种冥冥中的庇佑。所以,气运是跟随命数所在,烙印着灵魂的印记,若是命数耗尽,气运也会随之通过轮回,消除烙印,重回天地之间。” “可如今轮回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便代表着,气运无法通过轮回洗去烙印。天地之间游离的气运有烙印的束缚,是无法再次加持到他人身上的。而天地之间的气运亦是有穷之物,如此一来,修士缺少气运的加持,修真界必然会逐渐没落。但天无绝人之路,据老夫所知,当今世上有一种名为‘缘石’的东西,此物蕴含了一些气运。此物成因老夫虽有猜测,但无法明晰其中关键,只知有些奇人异士可以通过修炼某种功法,汲取其中的气运,达到加持自身的目的。” “除此之外,便是你。”烈阳狼意味深长的说道。 冬至一脸疑惑:“我?” 烈阳狼幽幽的说道:“还记得老夫说过,人出生之时,由于心肺与脐带功能转换,所以会从脐带吸收天地灵气,以致丹田内积聚死气吗?” “当然记得。”冬至说道。 “可若是早产儿,心肺发育尚未成熟,无意间吸收的灵气势必更多,最终积聚在丹田之内形成死气。如此一来,想要修行自是难上加难。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剩下那遁去的一,便是生机所在。轮回既然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天地中的气运反而更多,如此一来,自然会有一些气运跟随天地灵气进入体内。虽然不能加持自身,但会有一定的机会产生类似于缘石的东西。”烈阳狼肯定地说道。 “你出生之时,想必是上应天时,下逞地利,另有高人施展灌顶之术,才在丹田内形成如此磅礴的死气。虽说老夫气运时有逸散,却总是不会离此太远,隐约之间感应到有些许进入你的体内,令老夫反而更加确定此事。若是日后另有机缘,化为自身气运也未可知。” 冬至知道自己乃是早产儿,十数年如一日的喝那种黑乎乎的药汤,让他觉得妖狼并非无的放矢。虽然他确信周苴对自己没有恶意,或许是要在他身上验证什么,又或者所图谋之事需要自己帮忙,却仍是默默念叨了一句“灌顶之术”,没有深究。 于是他继续问道:“照前辈所说,晚辈不但不能以灵根之法成为修士,更是无法修行灵力。若强行如此,不仅凶险至极,反而有可能将难得的气运驱离体外?” 烈阳狼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说道:“正是如此!老夫自创的《魂衍道》之术,不吐纳灵气,不修炼灵力,如此一来,自然不用将体内的死气祛除,气运自然也会保留下来。将来若是另有机缘,可以尝试将之化为自身气运,当会成为日后一大臂助!” 冬至眼神亮了起来,或许自身超乎常人的死气乃是周苴所为,但若能将这其中的气运利用起来,想来日后的修行路会顺利许多,于是他开口道:“前辈见识广博,才华定是堪比残皇、妖皇,若晚辈再度拒绝,未免太过不识抬举,还请前辈赐教。” 烈阳狼唏嘘的说道,“不过,老夫的《魂衍道》并非泛泛之物,没有慧根,是修不来的!” 冬至一惊:“慧根?何为慧根?与灵根有关系吗?” 烈阳狼不紧不慢的说道:“既是修魂,必然要对灵魂有个基础的认知。你认为,灵魂是何形状?” 这个问题冬至从来没有考虑过,连人类是否有灵魂都不清楚,又如何去想像灵魂是何种模样?于是他迟疑的回答道:“应该……与本人……一个样子……吧?” “你是在问老夫?狡猾至极!”烈阳狼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嘲讽之意,接着说道:“唔,与本人一样?也并非没有道理,小孩子与大人合该有如此大差别。但不能解释体型的差距,莫不成身上的赘肉也能以灵魂状态显现出来?或者说一个三四百斤重之人的灵魂比普通人大了将近一半?你认为这合理吗?” 冬至哑然,他从未想过这等事情,即便那本快被他翻烂的《仙凡沉浮录》,也从未提到过魂修,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修炼体系,甚至他都怀疑,这世上除了这头妖狼之外,都未必有谁懂得如何修魂。所以他难得谨慎起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者灵魂会发光?灵魂强大者更亮一些?” “唔,也不无道理。”烈阳狼语气中那股似笑非笑之意减少了许多,说道:“不过仍是是粗浅之极!魂修难道真的没落了吗?”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二十九章 灵魂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想着辩解几句,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张了张口,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心中无奈的想着,这等修仙界的事情,又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山野之民能知道的?要不是自己有着一个神秘的周伯伯,有意无意的启蒙自己,耳濡目染之下,增加了许多见识,或许自己连与对方答话的资格都没有。 “你莫要在意,只是有所触动罢了,”烈阳狼语气中夹带了一丝落寞,继续说道:“上古之时,万灵春秋皆百岁,而动作不衰。非是天生异种,血脉之力强盛,而是因为修炼之风盛行。像是诸子百家,繁盛而灿烂的修炼体系,人界一度成了三界最有潜力的大世界。能够使人开发潜力,进而达到飞天遁地之能的修炼体系何止过万?大道三千,每条大道又分为三千小道,每一条都是一种修炼体系!” 它顿了顿,语气中蕴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骄傲,“以大道的包容性,足以使世间所有生灵都能感受到‘道’的存在。但后来,性质慢慢改变了,以诸子百家为首,在悟道的过程中,催发了‘道’本身的威能,这威能足以开山裂石,移山填海,更何况脆弱的肉身,在此威能下,弱小如蝼蚁!自此以后,‘道’便有了高下之分。以威能论道,自然是可笑至极,但世间愚昧之人十之八九,却自诩聪明,何其哀哉!自此人们也从悟道本身,转而开始追求‘道’的威能。” “道的威能或许是妙手偶得,但从中总结出它的技巧手段,并记录传承下来的,称之为功法!诸子百家开创的修炼体系自然是公认最强的修炼体系,其中傀儡术,儒道,医道,丹道,房中术等等不一而足,功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前面说了,世间愚昧却自诩聪明之人多不胜数,所以千万年的传承,凡间只剩下了最简单、最普通的功法,也即武功。真正高深的功法,除了要有源源不断的一代代天才的传承,以保其辉煌不失,更要有后人不断的进取,高屋建瓴,方能继往开来,发扬光大。” 冬至认真的听着,黑色的眼球骨碌碌转动,心中对于辉煌灿烂的上古时代心生向往,却依然谨慎的问道:“前辈说的‘魂修’是否也是修炼体系的一种?” “当然!”烈阳狼的语气中充斥傲然之意,仿佛是一只鸟儿,在抖动身上最漂亮的羽毛一般,“‘魂修’乃是最古老的修炼体系之一,自女娲造人之际,便初露端倪,成型于妖皇之手,完善于芸芸众生之间。此种修炼体系天然近道,其衍生而出的功法更是强大无比,《魂衍道》并非依托于灵根,而是一种特有的天赋,老夫将之称为慧根!” “这种天赋极其稀少,而且无法探查,只能通过当事人口述,所以难以辨别真假。不过,老夫却是有办法辨别,你可要一试?”烈阳狼略带神秘的说道。 “还请前辈明示!”冬至略一思考,开口说道。 “老夫且问你,日常生活中,是否有些光景或是片段令你感觉极为熟悉,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烈阳狼语气中多了一分凝重,开口说道。 冬至眼皮向上一翻,思虑良久,缓缓说道:“晚辈原本以为,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如此说来,此事竟然与慧根有关,还请前辈解惑!” “自然是要说上一说,”烈阳狼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不知它所说的办法是何办法,而它又是何时分辨真假的,不过它显然确定了冬至所说为真,所以它说话干脆了许多:“这事情说来简单,又极不简单。” “人之灵魂,分为三魂七魄,之前简单介绍过,人之三魂分别为胎光、爽灵、幽精。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也,胎光属之于天,常欲得人清净,欲与生人,延寿益算,绝秽乱之想,久居人身中,则生道备矣。胎光为万物之中都具备的介于能量和意识之间的本源意识,为生命意识产生的源头。” “爽灵,阴气之变也,阴阳交变的部分,属之于五行,常欲人机谋万物,徭役百神,多生祸福衰灾刑害之事,爽灵欲人生机,生机则辛劳,心劳则徭役百神,役百神则气散,气散则太清一气不居,人将表矣。爽灵为自主思辨之魂,为自我意识的载体,对应耳目思辨。阳气支配之时,则神清气爽,阴气反制之时,则情绪用事,内心烦躁,甚至神魂疯癫。爽灵对应太阳,生出五行之气,于是具有了喜、怒、哀、思、惊、恐、悲七情。” “幽精,阴气之杂也。阴气最驳杂的部分,属之于地,即通阴的阴神,意识的坤阴的门户,也是幽精为主导的状态,主睡梦和情欲,常欲人好色,嗜欲,秽乱昏暗,耽著睡眠。幽精欲人合杂,合杂则厚于色欲,厚于色欲则精华竭,精华竭则名生黑薄鬼汞,罪著,死将至矣。睡梦时,幽精常常离身,不断的沟通自身记忆和外界信息,便产生各种光怪陆离,但是又异常真实的梦境。若是幽精异常活跃,导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种状态谓之通灵。” “偶然出现的一些预知和预判的能力,包括预知梦,便是幽精天人感应沟通的结果。它拥有超越空间与时间的能力,魂修的神通法术,皆是来自于幽精。一旦为己所用,天上地下皆能去得。” 冬至闭上了双眼,眼皮却没有安静下来,剧烈的抖动着,听着这些晦涩难明的话,努力的在脑海里复述了几遍,不求能够明白其中含义,只求尽量将这些话记下来。他觉得这些话很重要,其中也许涉及到了某些真理,甚至隐隐觉得将来会发挥某种不可小觑的作用。 烈阳狼看着冬至,明白他此时的状态,也不打扰,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 足足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冬至才再次睁开双眼,眼中出现一丝清明。看着前方的一处虚空,由衷感慨道:“世间修行路,果真是多彩多姿,相比晚辈所知的一切,有如萤火比之皓月,使人徒生愧疚之感。前辈今日授道之恩,晚辈铭记在心!晚辈已经隐约看到一条通天之路铺展在了眼前,他日若有所成,必会尽心报答前辈。” “好了,年纪不大,小心思却不少,”烈阳狼些许不悦,说道:“明说了吧,老夫传授你魂修之道,你需要答应帮老夫做一件事!” 冬至早知这妖狼有所图谋,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嘲说道:“看来没有拒绝的余地呢!古书上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本来晚辈对此嗤之以鼻,如今看来,‘道’之美妙,果然令人如痴如醉。只要前辈能答应晚辈一事,晚辈就此应下也无不可。” “你要老夫答应何事?”烈阳狼有些不满,却没有故意吊冬至的胃口。 冬至最想让妖狼答应的,自然是让两人安全离开此地,但它显然不会同意此事,于是说道:“还请前辈赐予‘移行阵’使用之法!” 烈阳狼有些为难的说道:“使用方法简单至极,只需一段口诀以及少许灵力即可催动移行阵,但如今你并无灵力在身,即便给你口诀,也并无大用。不如等你修习了《魂衍道》,体内到时会产生魂力,亦可当做灵力使用,到时老夫再将口诀一并传授,如何?” 冬至早已猜到使用移行阵的方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所以也并未失望。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两条眉毛挤到了一起,开口问道:“晚辈认识的一位长辈说过,有一种功法,只要他人应下了,答应之人一定会办到,即便中途会出现许多波折。前辈不会刚好修有此种功法吧?” 烈阳狼沉默良久,缓缓开口,说道:“照你所说,这并非是什么功法,而是‘术’!老夫之前说过,阵法大致分为三种,而实际上,最早的阵法便是一些具有特殊功能的传送阵、聚灵阵之类,直至后来人界壮大,明争暗斗不断,一些人把精力用在了消灭同类上,于是创出了困阵以及杀阵。” “同样,功法乃是具有高度统一性甚至可复制性,就好比一条路,走在路上的人,朝的是一个方向,只有走得远近之别,并无路线的分歧。而‘术’不同,术是一个确定的终点,却并没有具体的路,一千人便可走出一千条路,所谓‘殊途同归’便是如此。” “这种具有特殊效果的‘术’,用途多种多样,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创造出来。据老夫所知,上古之时便有南疆巫术,名头极大,只不过同样限制也极多。你所说的那种‘术’,听上去效果似乎很强,但想来限制只怕更多,否则一句话让他人去死,那人便不得不死,世间岂不是乱了套?” 冬至腹诽,这个妖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不过他也是债多了不愁,原本打着借势的念头,让他与三只妖物调解一二,谁知这头妖狼同样心怀鬼胎,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三只妖物倒是均已离开,不知在忙些什么,只是远处山谷中不时响起一些动静。否则若是在近前,难免会让人不自在。 想到这里,他有些抱怨周苴伯伯为什么让他们二人前来苍狼岭,真是害苦了他们。自己虽然还保留着练习十余年的身法并未暴露,但从未与人生死搏斗过,能发挥出几分威力尚不可知,而虎子哥的箭矢尽数折断,若再无其他底牌,怕是凶多吉少。 他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虎子哥!之前这个烈阳狼曾说虎子哥得了大造化,自己无意之间打开了魂锁,虽然暂时还无法提升战力,虎子哥的造化想来也非同凡响。为今之计,有必要打探清楚虎子哥身上到底有什么变化,才好制定策略,增加些许保命的机会。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章 皓月引意诀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与烈阳狼在脑中交流,看似缓慢,实则极快,也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刘云谲并不清楚冬至与烈阳狼的交谈之事,只是看冬至脸色忽明忽暗,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冬至看向身旁盘膝坐在地上的刘云谲,干脆的问道:“虎子哥,你现在感觉如何?” 刘云谲洒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双不大的眼睛冒出精光,说道:“还好。伤势虽然痊愈了,但总觉得没什么力气,昏昏欲睡的样子。”然后他一脸神秘,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我好像进入了师傅所说的识海,又或是丹田,总之是一处十分奇怪的地方。我看见了自己的灵根,像一根撑天之柱一般,闪耀着五彩之光。你还记得师傅曾与我说过的蕴养灵根吗?若我之前所见并非是做梦,灵根应当已经蕴养完毕,并且修炼了《金风诀》,自动进入了凝气期,成为真正的仙人了!” “你看……”刘云谲说着,将腰间的匕首掏了出来,手掌摊开,将之托举起来。 只见刘云谲眼中精光一闪,在瞬间涌现出一股不知道是威严还是气势的东西,整个人都好像高大了起来。 他手上的匕首开始抖动,接着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只不过飞的非常不平稳,远去不足一丈,便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急速下坠,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刘云谲的脸色涨的通红,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过却依然难掩其眼中的兴奋之色。 冬至见此惊得张大了嘴巴,失声叫道:“控物!” 虽然二人早已对这种场景期待已久,梦中也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但骤见此情此景出现在眼前,还是令他震撼的久久不能平静。他暗暗压下心中出现的些许酸意,由衷的说道:“虎子哥,恭喜,从此真正成为仙人了。以虎子哥你五行灵根的天赋,想来日后定然一日千里!不过我也不会懈怠,很快就会追上你的。”冬至的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刘云谲看到了冬至眼底的那一抹不自然,并未在意,说道:“你比我聪明多了,我此番经历,只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值得欣喜,要是再来一遍,我定然是不行的。” “虎子哥此言差矣,那白胡子老道是缘尘宗长老,修的便是缘法,运气自然也是缘法的一种,此番虽然有运气成分在内,岂不是恰好证明虎子哥有机缘在身嘛!”冬至真诚地说道。 “这样说来,倒是我着相了。”刘云谲摸了摸脑袋,哈哈的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向着冬至胸口处瞟了一眼,那里挂着一个划了一条口子的羊皮袋子,被血液浸染成了暗红色,巴掌大小,从破口处透出点点白光。刘云谲知道,那里挂着一枚缘尘令,还有一把金色小戟。 刘云谲方才使用灵识催动手中的匕首,便在那里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如滔天巨浪,如乌云盖顶,又如山石欲崩,压迫之力十足。他不知道这股压迫之感是缘尘令传来的,还是金色小戟,但他也没有深究。周苴当时给了冬至一把金色小戟,给了他一枚平安扣,自己已然成为修士,若是再讨要金色小戟,未免有些贪得无厌了,所以他压下了心中的好奇之心,没有声张。 “那,虎子哥,你现在的战力如何?”冬至没有发现刘云谲的异样,干脆的开口问道,并没有拐弯抹角,并说出了自己如今要给其中一个妖修制作解药,争取了三天的时间,若然真的制作出解药,到时没了利用价值,恐怕会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无妨,不过是几只畜生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刘云谲自信的说道:“师傅留给我不少基础功法,便是随便练成一两式,收拾它们还不是砍瓜切菜般容易?” 冬至听得直皱眉头,如此轻敌,可是万不该有的,正想劝说几句,孰料烈阳狼开口了:“好,人不轻狂枉少年,就该有此等傲气与锋芒,瞻前顾后,死气沉沉像个什么样!” 冬至知道它在嘲讽自己,并未动怒,而是眉头一挑,说道:“前辈不需如此挤兑晚辈,前辈所要求之事,无非是帮助你脱困而已,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凶险,还请告知一二,晚辈好提前做些准备。” “你也不需如此戒备老夫,老夫要你办的事只有两件,也没有什么凶险,只是让你在适当的时候,帮老夫拔掉一个阵眼而已。”烈阳狼从容的说道:“至于另外一件事嘛,等你办完第一件事,老夫自然会告知于你。” “既然如此,再不答应前辈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冬至默默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天上,郑重的说道:“前辈所托之事,晚辈冬至定会照办,此心日月可鉴,若有食言,必横遭厄运,不得好死。” “呵呵,不需如此,不需如此!”烈阳狼笑了几声,却是隐隐透出几分奸计得逞的狡猾意味,说道:“老夫这便将《魂衍道》传授于你,若是天赋足够,三天内足以习得一项保命技能。” 说完,冬至只觉脑袋异常沉重,嗡鸣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敲了一记,疼得他差点晕了过去。好在旁边刘云谲看到他有些异样,赶紧扶住了他。冬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事,他眼中闪过一片片光幕,其上满是蝇头小字,粗略看去,怕是不下数万,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渐渐地他都难以看清眼前闪过的东西,那一个个好似是经络图,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那经脉仿佛山川大河,纵横交错,其内无尽光华闪动,让人目不暇接。 冬至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要不是他紧紧咬着上嘴唇,以痛感刺激,怕是已经昏睡过去。但他隐隐有所察觉,若是任自己昏睡,这通过神识传递而来的功法会尽数失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嘴唇已经血淋淋一片,晶莹的血珠滴落到地面,滴落到胸前,滴落到面前的两尖矛上。这两尖矛其上微光一闪而逝,仍是漆黑一片,锈迹斑斑,十分不起眼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斗转星移,日月如梭。虽然知道眼前的山洞中常年光亮如昼,冬至却觉得这里明暗交替了数百次,便是眼前的紫虹草,颜色都仿佛跟着鲜艳了许多。 冬至的头沉重异常,像是一只深陷泥潭中的脚,那是一种来自四面八方的禁锢粘稠之感,让人好生难受。渐渐地,不知是这泥潭中的淤泥变得清澈了些许,还是脚的力量变大了,或者两者皆有,粘稠滞涩之感逐渐减弱,最后甚至是有种踩在沙地中的从容之感。 随着头脑昏沉肿胀之感减弱,冬至终于有暇四下看了一眼,刘云谲面带忧色,稍显紧张的看着他。四周花树掩映,与之前并无二致,不过其上的脉络此时看去仿佛清晰了许多,连叶片表面上的绒毛都根根分明了起来。手中握着的两尖矛,一头插在地下,尚且残留着些许温热。 冬至愣神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知道时间上并未过去多久,而是一瞬间罢了。他使了个眼色,告诉刘云谲自己无恙,便闭上了眼睛,查看起脑海中突然多出的一大堆东西。 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篇名为《苍狼诀》的功法,修炼的乃是一种名为内力的东西,他大致看了看,发觉此种功法神妙异常,练到极尽之处更是上天入地,开山裂石,破风斩浪,强大无比。甚至还附带几种颇为玄妙的秘术,分别为‘狼吻’、‘狼顾’、‘狼行’。 这些秘术一看名字便知道是根据狼的习性衍生出的。其中‘狼吻’乃是攻击之法,有两种修炼方法:一种是兽修之法,因其拥有尖利的牙齿,修炼起来水到渠成,练成之后威力也十分可观;另一种方法便是人修之法,人类并无尖利牙齿,却有一双无比灵活的双手,所以便改造成一种另类的爪法,虽然威力上有所下降,却更添诡变,同样不可小觑。 ‘狼顾’乃是一门辅助功法,效果是强化双眼,使之可以看得更远、更广、更细,练到极处,更是能够感受到一种莫测的灵识之力,更有甚者,可以借此术入道!名字取自‘鹰视狼顾’中的‘狼顾’,算是一种天赋功法。 至于‘狼行’,同样是辅助之法,却是逃命必备,同样是分了两种,一种四肢前行,一种双脚奔跑,各有优劣,不一而足。一旦有所小成,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冬至看的欣喜,当即便打算坐下来,开始修炼这些功法。可他随即转念一想,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这些功法纵使再精妙,区区三天时间,也难有什么大的收获。于是他打消了这个想法,将《苍狼诀》放在一边,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心神顿时沉浸在了其中,难以自拔。若说《苍狼诀》乃是神妙功法,练到极处可通玄,那现在自己所观之法便是真正的玄法! 人体分为‘灵’与‘肉身’,其中‘灵’又分为三魂七魄,三魂七魄掌管肉身,各司其职。三魂中的爽灵乃是意识所在,思辨之魂,为自我意识的载体。 意识、意志、意境,三位一体,天地万灵自出生起,便有了意识,乃是六识的统称,也即眼、耳、鼻、舌、身、意。眼睛的作用自不必说,感受上下万方,领略精彩纷呈,耳朵可以倾听万物,欣赏至美音律,鼻子能够嗅到各种气味,舌头能够尝出酸甜苦辣,身体能够感受或是轻柔的抚摸,或是狠辣的攻击。 最后的意,通常称为第六感,只是这种感觉一般人早已退化,难以发挥出它的神妙之处。不过若是闭上眼睛,拿上一个尖锐的物体迫近眉心,眉心会有酸胀压迫之感,证明这种意确实存在,若是以合适的方法加以修炼,机缘足够的情况下,或许会获得某种预知的小神通。 意志是意识的核心,若水中磐石,似风中劲松,任你激流冲刷,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意志的强弱是实现自我意识,保持自我认知的关键因素。强大的意志可以保证自我不被外界因素影响,从而迷失自我,失去意识,得以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增加一线生机。 意境是意识和意志的延伸,暂且不表…… 冬至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烈阳狼所说的一项保命技能是什么,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必然是与意志有关的功法。 果然,冬至在纷繁的记忆中看到一篇名为《皓月引意诀》的功法! 这篇功法的主旨便是灵台一点清明!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一章 识神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一般来讲,增强意志力的方法多种多样,不一而足,却有几种流传甚广,以致到了妇孺皆知的地步。其中尤以“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继而“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广为人知。 简而言之,便是“受苦”,美其名曰“锻炼心志”。便如那逆风而飞,逆流而上,曝于烈日之下,潜于江河之中…… 如此种种,坚持下来,灵台一点清明,也即意志总会壮大几分,但所需时间太长,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为之。须知物极必反,如此一味强调受苦,势必引起反弹,引发严重的后患。除非能够数十年如一日,乃至数百年,数千年,时时刻刻不松懈,才有一线可能臻至圆满之境。通过受苦增强意志之人,大多寡情薄幸,阴刻至极,但意志凝练无比,一旦小有成就,也当万般诱惑难以惑动心神,所谓有得有失,如何选择,全看个人。 《皓月引意诀》乃是《魂衍道》的前置功法,另辟蹊径,以兽修吞吐月华,增强自身魂魄之力为引,引华入体,送入灵台,灵台受月华滋养,自然有所增益。这门功法是一门辅助功法,可以壮大魂魄,增强意识,继而磨练意志。而魂魄的强大,自然会对外界的变化产生一定的抗性,便如同“任你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对幻术有一定的克制,算是一门奇术。而只有魂魄壮大,才能修行《魂衍道》,否则极易迷失其中。 古书有云,魂昼寓于目,夜舍于肝,寓目而视,舍肝而梦,梦者神游也,九天九地,刹那历遍…… 此种说法其实并不准确,冬至知道,因为有魂锁的存在,爽灵与幽精只能固守原地,不可稍动。寓于目的乃是爽灵,而幽精并非是舍于肝,而是在肝脏紧邻的识神之内,幽精乃是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存在,是法与道的载体!两者昼夜交替,但所知所见所想并不共通。若想发挥出魂修的威能,第一个要做的,便是意识与幽精交感。 《魂衍道》的第一个境界是正魂,顾名思义,便是将魂魄摆正的意思,包括四个阶段,分别是交感、引华、内视、意识出体。 灵魂,便是灵与魂的合称,灵自然是包括爽灵在内的三魂七魄的意识,只不过真正拥有清晰自我意识的便只有第二魂爽灵与第三魂幽精。魂便是魂体,是一股无形无质的能量存在。这股无形无质的能量为三魂七魄的活动提供了能量,所以一旦受伤或是生病,便会精神不振的根本原因便在于此。 所谓神完气足,便是指自我意识清晰、完备,魂体能量充足,如此,才能精神饱满。 魂昼居方寸,夜入识神,指的是魂体白天会在眉心之处,为爽灵服务,而到了晚上,便会汇聚到识神处,为幽精提供能量。 魂修所修便是魂体,魂体越大,越凝实,灵魂之力便越强。正魂中的第二步引华,便是采集月华之力,转化为魂体。若是能将魂体锻炼到遍布全身,足以将三魂七魄的意识全部纳入其内,不但脏腑的恢复之力大增,意识之间交流的阻碍也将大大减小。除此之外,灵魂之力还是魂修的力量来源,与修士的灵力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方寸便是眉心,目开则意识能视万物,目阖则意识回归方寸。 识神居于下心,其形如大桃,有肺以覆翼之,肝佐之,大小肠承之。即是说,识神是一个形状如桃子的东西,位置在心脏下方,肺部像两扇翅膀一样覆在其上,肝在其侧相佐,大小肠托着它。魂锁,便在此处,如同一把铰链,死死地锁住了三魂七魄,不但阻碍了三魂七魄意识之间的交流,更是让其只能位于原处,丝毫动弹不得。 其中爽灵与胎光居于方寸,幽精居于识神。魂修第一步,便是引导居于方寸的爽灵,在魂锁失去禁锢之力之时,在魂体的加持之下,游走全身,寻到识神,与其内的幽精交感;第二步意识扩散全身,引动月华,纳入己身,锤炼魂体,使之遍布四肢百骸;第三步内视,魂体遍布全身,意识从内部观察己身,洞察自身优缺之处,排除自身隐患;第四步,意识出体,这是一种类似灵识的力量,可以到达目力所不能及之处,方便无比,更是能指引灵魂之力隔空驭物,倏忽之间,来去自如。 …… 具体的修炼法门还有待琢磨,一时之间还是急不来的。冬至必须要考虑一下眼下的事情,因为此法门需要断食三日,排空胃肠,月华为引,意识方能进入识神。而此处山洞并无天光,所以需要去到外面的回狼谷中接引月华,正好三天后乃是十五月圆之夜,只盼后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才好,能省不少事情。 想到此处,冬至开始思考如何说服外面三位让他能够去接引月华,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索性不再去想,见招拆招便是。既然功法到手,那么该做的事情倒是需要做一些了。 冬至将脑中多出来的功法大致梳理一遍,便叮嘱刘云谲,三天之内,万不可与三只妖物产生冲突,眼下需要抓紧修炼,以防三只妖物突然变卦发难。刘云谲倒是没有丝毫反对之意,重新盘膝坐下,不出片刻便进入了入定状态。 冬至心中稍稍安定了几分,一阵眼花缭乱的忙碌之后,终于将所有的解毒之物准备齐全。他将两尖矛背在身上,抬起脚步,托着几只石碗石臼,走向了洞口。石碗中的紫玉参,犀角,萝苨草,桔麻叶,猴蝠粪便,熊胆汁均已准备妥当,散发着或是清香,或是辛辣的气味。 山谷中绿意渐起,睹之令人心神舒畅,和煦的阳光洒下,在林间照射出一道道亮光,若非谷中的山林被老熊踩踏的一片狼藉,到也是个好去处。只是不时响起的一声声轰鸣,让他心中又下沉了几分,这种如同山雨欲来的压迫之感,压的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冬至心中虽然好奇,却不想真的前去查看一番,万一惹得几只妖物不快,痛下杀手,便得不偿失了。他踌躇片刻,径直走向了一处陡峭光滑的岩壁,位于山谷北面,又无大树遮挡,想来是一处极好的招引月华的地方。虽然《魂衍道》上说要断食三日,但提前感受一番也并无错处,想来多少也能积累些经验。 他将手中的几只石碗石臼小心的摆放在岩壁旁一块磨盘大小还算平坦的巨石上,坐了上去。 不一会儿,芊芊此女轻移莲步,身形款款的走了过来,仿佛笼罩了一层雾气的脸上隐约间挂了一丝不悦之色,樱唇轻启,问道:“莫非解药之事有所差池?” 冬至眼皮未抬,双目半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信口胡说道:“解药已然完备,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各取合适分量,做成药丸。如此多百年老药,又有灵泉为引,治疗普通的凡物野兽,定是药到病除。但我突然意识到,几位仙子均是衔草饮露,吐纳日精月华之辈,想来此解药还需月华之力加持,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芊芊心中十分不快,却不知如何辩驳,只能带有警示意味的说道:“此处山谷是我等居住之所,不得随意走动,以免发生不愉快之事!” 冬至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便闭目不再言语。 ……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天上的月亮已至当空,虽不圆满,散发着的月光却异常皎洁,幽凉如水,山谷中影影绰绰,十分静谧。冬至盘膝而坐,不时吹来的山风带着些许寒意,他顾不得这些,双手伸开,手心朝上,放在膝上。闭上双眼,意图寻到识神。 因为他并无困意,头颅微微抬起,以便眉心能够接引到月光。可如此一来,只觉眼皮一片白茫茫,根本无法沉静下来。冬至皱起了眉头,这意识真的是能够控制的吗? 如此这般,一会儿合上双眼,一会儿又睁开,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在此期间,他也注意到了山谷中升起三道明亮的光柱,想来应该是谷中三只妖物正在吞吐月华。直至月亮隐到了一片乌云下,他也没能找到感觉。最后,不知不觉的躺在大石之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冬至知道自己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他盘坐在石台上,反复琢磨着可行的方法,一次的失败并不能打消他的热情。要知道小时候,他从梅花桩上摔了无数次,却仍是坚定地又爬了上去,其中固然有周苴的大棒在身后挥舞,但他不服输的精神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第二天晚上如期而至,今天的月光同样皎洁,一丝云彩都没有,连虫鸣鸟叫都仿佛不忍打扰,安静至极。自从冬至来到山谷外,那不时响起的轰鸣便减弱了不少,如今更是没有了动静。不知是不是因为三只妖修担心冬至偷窥,刻意的压低了动静。 冬至自然没有一窥究竟的心情,忙着修炼,口中念着《皓月引意诀》的口诀,循着昨日的动作,闭上双眼,眼前仍是一片白光,难道,这一次也要失败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无法沉静下来,势必前功尽弃。那鹿角女子芊芊掌握着不弱的幻术,想必亦是它有恃无恐的原因。那烈阳狼自从自己离开了山洞,它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响起过,想来若非是神识之力不够,便是在山洞之外有所顾忌。 思维一旦发散,便难以抑制,冬至努力的放空自己的思维,强行压抑着自己,不要多想,可越是如此,越静不下来。到最后,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 恰逢此时,冬至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他知道何处出错了。意识的挪动并不是要放空思维,而是凝聚意识。双目睁开,便有万般精彩汇入双眼,双目闭合,意识居于方寸,其他五感都清晰敏锐了起来。他心念一动,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沉重的呼吸上,渐渐地,眼皮上的白光消失了…… 这里“看”不清任何东西,黑漆漆一片,只听得狂风阵阵,呼呼作响。冬至心中一阵欣喜,意识所在之处从眉心下沉了一寸,来到了鼻腔之处,他知道,终于是迈出了第一步。这看似小小的一步,让他有了方向,功法的修行,并非一蹴而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冬至循着之前的感觉,体会着阵阵狂风的呼啸,跟着浮浮沉沉,在漆黑一片中,顺着呼吸道,缓缓下沉。他感觉到,意识仿佛包裹在一团婴儿拳头大小的气团中,跟随着呼吸的气流,沉到了咽喉,到了肺部…… 若是有人能够看到,会发现冬至的眉心有一道细若游丝的光芒,隐隐透出几分圣洁之意。这光芒不断汇聚而来,浸入肉身,映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通透了几分。 冬至的意识沉浸在体内,到了肺部,却无法继续下沉,渐渐整个人又开始焦急了起来。由于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没有盲目的左冲右突,而是想到了如呼吸一样永不停息的心跳。他静下心来,仔细倾听着躯体内的一切动静,没过多久,果然便听到一阵阵宛如惊雷一般的巨响,这巨响震得他整个人差点从沉静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心中一阵惊喜,知道找到了突破口!此处惊雷般的巨响无疑便是心脏,而心脏联结四肢百脉,若是意识能顺着血液流动,游走全身便轻松至极!他控制着意识在一片黑暗中缓缓移动,耗费了莫大力气,终于附在了无时无刻不在跳动的心脏之上。在熟悉了片刻之后,意识顺着跳动的心脉,接着缓缓移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意识移动到了左腕的脉搏处,感受着这从未注意过的跳动,整条左臂仿佛都清晰了起来。他确信,此时自己左臂的反应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三分! 冬至所学的“梅花十八步”讲究眼到心到,心到则身到,重点便是一个反应速度。而如今的他,看到了令步法更进一步的可能! 他如今才明白何谓玄法,当真是玄之又玄,不过是引导意识在左臂中游走一圈,竟然抵得上自己三年之功!想到此处,冬至增添了无穷的动力,将意识朝着其余肢体挪动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顺着浑身上下跳动的脉搏在四肢百脉中艰难游走一圈,一片漆黑之中让他有些压抑,但他确信自己的反应速度整体都提高了三分,也是止不住的兴奋。争斗之中,速度快上半分,便能以碾压之势击败对方,如今更是快上三分,一般的武林高手只怕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正当他准备将意识回归心脏,便退出这种状态时,却感应到小腹处有些非同寻常。 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一般!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二章 交感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处地方不同寻常,换做其他地方冬至也就一扫而过,连探寻的想法都不会有,只当是一处血管密布之地。可这里是修士常说的丹田,按照妖狼的话来说,此处乃是灵肉合一的地方,积聚死气,聚纳灵气,乃是修士的根器所在之处,此处的玄妙必然影响着将来的修行之路。 于是,冬至试着将意识集中于此,感受着它的跳动。起先这里如心脏一般,腾腾跳动,便是频率也丝毫无错,仿佛是另一个心脏一般。可随着他精神放松,呼吸也越加平缓,此处的跳动也缓慢了下来。如此一来,原来认为是血管密布的猜想便不攻自破了,《魂衍道》中并未提及此处,那这跳动又是为何?到底是丹田在跳动还是旁的什么? 带着这个疑惑,他静下心仔细感受,随着它的跳动,一阵阵热流泵出,绕过下阴,从尾椎处升起,顺着脊椎,直达后脑,在这微微有些寒意的山风中,背上一阵发热,额头上泌出汗水,让他整个人一阵舒爽。这汗水带着一丝腥臭,黑乎乎的仿若油污一般,附在体表甚是粘稠,让他十分难受。 冬至察觉到此事乃是好事,并未急于清理体表的汗渍,仔细地、努力地感受着丹田处的跳动,不过片刻,后背上的汗水打湿了洗得发白的旧衣衫。他一刻不停,精神异常亢奋,沉浸在这种状态之中。直到月亮西斜,这种感受才渐渐消散。 他一夜未睡,却也未曾感到疲惫,只是心中未免有些患得患失,《魂衍道》中并未提到过丹田处的异动,不知这变故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修行。《魂衍道》确有其玄妙之处,单是能增加自身反应速度这一点,便让他战力大增。冬至知道自己把握到了某些关键之处,可识神却是怎么也无法感受到。感受不到识神,便无法与其中的幽精交感,无法交感,便不能引动月华,月华无法入体,便不能锤炼魂魄,内视之法更是无从谈起。 但他不知道的是,昨夜的修炼已然引来了月华,这月华无声无息间融入其身,悄然发生着某些变化。他更不知道,这《魂衍道》只是妖狼推衍出来的法门,为的只是在其必死之境分化出三魂七魄,在主意识死亡之时不致魂飞魄散。它并未修炼,更谈不上完善,况且它本身身为妖修,又是上古侥幸存活下来之人,对如今的人类的变化并不明晰,导致此时冬至所修之法,与其原本推衍的悄然间发生了偏差。 就这样,第三天如期而至,这几天来冬至并未吃过东西,也未曾喝过一口水。之前身受重伤,迷迷糊糊之下,无意间喝了许多生命之水,上吐下泻,连满肚子的肠子几乎都是新长出来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今只觉胃中犹如火烧,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令他心神难以凝神静气,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种煎熬。 冬至忍受着腹中饥饿,盘膝坐在大石上,如同坐化的老僧,一动不动,闭目养神。昨夜流出许多汗水,更加重了他的干渴,他一动不动,尽量保存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这种煎熬之中,终于,夜晚再至,东方的月亮刚刚翻过山头,像是挂在树梢上一般,大如玉盘,挥洒着带有丝丝红晕的光芒,看上去悠远而和谐。 冬至再次盘膝做好,挺直脊背,摆出了手心、脚心、以及眉心向天的姿势,依循着昨晚的经验,意识再次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感受着四肢百脉以及心脏和丹田处的跳动,背上的热流如期而至,汗水也再一次的蒸腾而出。只不过这一次的汗水不再腥臭难闻,反而有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闻着这股清香,他浑身上下的酸痛之感仿佛都消退了不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月亮升至半空,更加明亮皎洁,褪去了丝丝红晕,宛如洒下一地银霜。 月光照射在冬至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了一袭银衫,几缕月光若有若无的从他的眉心处渗了进去。他对此一无所知,只觉背上仿佛有一把烙铁,烫的他险些大叫起来。只是他隐约觉得,此事应该是某种必经的阶段,他忍着痛苦,不去理会此事。此时若是有所动作,势必破坏这好不容易进入的状态。 不知是因为满月,还是有了之前的经验,所以更加熟悉的缘故,冬至只觉意识游走四肢百脉间顺畅许多,再也没了之前的生涩之感,如鱼入水,除了依循着血管的跳动之外,还能探索一番之前未曾去过的陌生之处。但因为无法内视,所以所见之处尽是一片漆黑,时间稍长,便会无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 如此情况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月亮正值当空,冬至在腹中饥渴以及背部滚烫的双重煎熬之下,他感受到了方寸处传来的拉扯之力与体内的排挤之力,必须要靠着意志力来强行让意识留在体内,一旦稍有松懈,便再也无法重新沉入体内。他只能靠着身体脉搏的跳动,大概感应到意识所在,却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此时在他的感应中,意识停留在了心肺交界的位置,霎时间,他的意识仿佛进入了一个比黑暗更加黑暗的地方。此处让他的意识无来由的感到一阵阴寒,仿佛原本的黑暗都不再那么黑了。 冬至的意识仿佛是被那处吸引,又或是被吞噬,不由自主的进去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明白此处恐怕有涉及自身的终极隐秘,恐怕正是识神所在。虽说两天来一直试图寻找识神,但他原本的打算只是“看”上一看,并未做好进去一探究竟的准备。所以他心生一丝胆怯,试图退出来,可拼尽全力之下,竟然无法挣动分毫,只能任由这股力量将意识吞吸了进去。 陡然间,眼前一片大亮。这是他第一次,以意识视物,不同于梦境中的浑噩与身不由己,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这处神秘空间一片灰色,亮灰近白,暗灰迹黑,光影交错,却并不是雾气,只是灰色的基调罢了。上不知高几许,下不知深几何,无依无靠的漂浮着,眼前所见,尽是合抱粗细的巨大冰块状的石头,长短不一,并不规则,晶莹剔透,有若最完美的宝石,大多数静静地漂浮着,却偶有一两块石块高速飞行,不时撞开一块块挡在其飞行路线上的石头,撞出漫天的碎片。这些漂浮的石块上有一个个的平面,仿佛是切削而成,宛若一面面镜子,其上不时闪过一幕幕画面,有的透出一丝熟悉,有的完全陌生。 冬至在此处,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那是一团带有淡淡青色的光团,拳头大小,随着自己所看之处缓缓转动,十分滑稽。 这冰块状石头上的画面并非静止,却也不是完整的画面,长则一两个呼吸,短则一闪即逝。有的是一只手,手中好似攥着什么;有的露出一只脚,银丝履上带有点点殷红,脚尖蹬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似在爬山;还有几个面孔,有的玉树临风,儒雅随和,有的阴狠刻厉,目露凶光,不一而足。 不时有巨大的冰块自动崩溃四散,飘荡出万千碎片,其上同样有画面一闪而逝,在整个空间中四处飞舞。偶然一瞥间,其中一块碎片上出现了一群人,其中一人身着锦绣华服,神色狰狞中带着狠厉,数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趾高气扬,将两个中年男女围在中间,高声的说着什么。中年男子神色凄苦,却努力的挤出让人心酸的讨好笑容,默默地承受着不知从何处伸来的脚丫子,将女子护在了身下。他的脸上一道三寸长的口子,皮肤翻卷,鲜红的血液打湿了衣襟。 冬至看到这一幕怒从心头起,这中年男女分明是自己的父母!他死死的盯着那个为首的中年男子,想要将他的模样记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这么一幅画面,但他隐约觉得此事为真,就是不知此事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即将发生的。 可一转眼,这碎片划过一道流光,迅速远去,再也找不到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交感”?因为妖狼曾提到过,幽精乃是超越时间空间的存在,所以其内有如此多的碎片画面并未让他感到惊奇,想来是幽精在睡梦中的所见所知所想,可他未曾想过真的会有与自己如此息息相关之事,尤其是父母竟出现在了其内! 若真是如此,自己是否能从中发现什么规律?若是能把握住这点的话,便能提前知道自己未来的一时半刻,这与预知又有何异?他兴奋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害怕,如此强大的招式,真的是自己所能拥有的吗?冬至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带上了一丝神棍的气质,尴尬的笑了笑。 迷迷糊糊中,冬至睁开了双眼,此时已至清晨。他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心中突生回家的念头,这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致让他险些忘记了此时的处境。 也不知是冬至运气好,还是那三只妖修并未将他当回事儿,或许是那几只妖修都在忙着解除元姓黑衣男子的封印吧,总之这三天无人前来,自然也无人知道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冬至压下心头的愤怒,略略感受一番,只觉心神清明,神清气爽,眼前所见,层次分明,便是孤独躺在山谷中的老熊尸体,也是毛发根根分明。以前目力所及之处,只能着重一处,仍是看的不是十分明晰,而如今,他同时观察着三处,一只飞在天上,捕食飞虫的的白头雀,一只停在树梢上,卖弄歌喉的百灵鸟,以及一只攀在树干上,缓缓游动的紫腹蚰蜒。 他的视线并未转动,却将这三处细微的动作全部收进了眼底。冬至知道,正是因为其修炼了《皓月引意诀》,意识之力大增的缘故。意识之力的增强,对于分辨是非真假作用极大,虽然并不清楚能否对抗芊芊此女的幻术,可底气却是增强了不少! 腹中的饥饿打断了他的思绪,趁着三只妖修尚未赶来,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吃些食物,恢复一番连日来几乎耗尽的精力,以便应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冬至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番手脚,朝着一处滴水的山壁行去。此处滴水皆是山上融雪,淅淅沥沥而下,声音轻柔灵动,汇聚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的水塘。水塘边上附着些许青苔,青石为底,几许碎石,池水清澈见底,底部还有一两尾指头大小的游鱼。冬至喝了几口,简单洗漱一番,回到了山洞中的百药园内。 恰在此时,盘膝于地的刘云谲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损失的气血好似全都弥补了回来,看去颇有威势。他口中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这白气如蛟龙一般,凝实而绵长,久久不散。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信心。 二人吃着包袱中的烤熟的野猪肉干,冬至还在这药田中随手摘了几颗鲜红的果子,虽然简单,却并不简陋。冬至望向洞顶,开口说道:“片刻后那三只妖物便会前来此处交换解药,前辈若是没有什么指示,晚辈只好将解药交出去了。这三只妖物虽然对我等有所图谋,算计了我二人一遭,却也将我二人从濒临死境中救了回来,如此一来,便算扯平了。若三位不主动出手,我二人断不会率先出手!” 等了许久,烈阳狼却久久没有回音,仿佛已经不在此处了一般。冬至心生好奇,又试探着呼唤了几次,却仍是没有音讯,倒是将憨厚的钟鼓兽吸引了过来。他在钟鼓兽肥硕的肚子上揉了揉,那钟鼓兽微微眯起了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 不过意外,总是比未知先来,冬至的腹中忽然翻江倒海一般,痛得他腰身都直不起来,直欲从下身喷薄而出。他顾不得什么儒雅随和,迅速跑到山洞外的山谷,找了一处隐蔽之所,衣带一宽,蹲了下来。一股恶臭从身后传来,让他闻之欲呕,强忍着腹中的剧痛与恶臭,努力的解决自身的问题。起身之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溺物浑浊黑黄,夹杂着一些粘稠黑色,仿佛内脏一般的肉块,带有一些油腻的感觉,恶臭难当。莫非,这便是自己三天来从身体中祛除的杂质? 冬至心意一动,试着将意识沉入体内。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此时既无月光,又没有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谁知却是顺利无比,转眼便沉入到了胸腔之内。眼前所见不再是一片黑暗,却也并非太过清晰,灰蒙蒙一片中,冬至看到了红中带有一点青色的心脏腾腾跳动,看到了鲜红的肺一张一合,看到了……那形如大桃,居于心脏之下的识神! “内视!”冬至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半天合不拢嘴。他知道,自己修炼《魂衍道》正式踏入了门槛!如今只剩靠着月华之力,将灵魂锤炼,布满全身,完成正魂!再进一步,便是意识出体,隔空驭物! “看来,昨晚无意中进入的地方便是识神无疑了,与幽精交感,想必便是那无数的画面,如今意识意志之力大增,想必普通的幻术已然无法惑动,此处不知还有什么隐秘,若是机缘到了,说不得也要拼上一把,若是没有机缘,面对危险,也有了些周旋的本钱。”冬至暗自想到。 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他再次回到山洞,将石碗石臼中的灵药珍材各取少许,不过片刻间,便揉搓成了五枚龙眼大小的丹丸,其上闪烁着微光,那是生命之水以及犀角磨成的粉末上的光泽。 这些事情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鹿角女子芊芊与那獐兽女子璇儿姗姗来迟。二人脸色有些差,像是耗费了莫大的精力,獐兽女子璇儿更是眼神疲惫,脚步虚浮。想来这毒素侵入越发深了,带来的痛苦更是成倍增长。 冬至没有与它二人扯皮的打算,干脆的将装着五枚药丸的石碗递了过去,说道:“一日一粒,五日之后,药到病除。” 芊芊不敢怠慢,赶忙伸手去接,冬至却没有松手的意思,纤纤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说道:“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临时反悔了?” 冬至淡淡地说道:“芊芊仙子莫急!璇仙子的解药就在此处,我二人身上的毒你们是不是也要给个交代?” 芊芊眉头一松,看向獐兽女子璇儿,璇儿上前一步,说道:“此事好说!”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二人身上分别一点,一缕淡黄气息便顺着指尖从二人身上钻出,没入了璇儿此女体内。 冬至只觉浑身轻松了不少,也不知这道气流之前是潜伏在何处,直到如今钻出,才稍有感应,心中对这二人的警惕再度加深了不少。 芊芊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从石碗中捏起一粒闪着淡淡微光的药丸,仔细的看了看,说道:“我二人信守承诺,如今二位身上的毒素已解,与我等再无瓜葛,还请自便吧!等姐姐祛除毒素,我自会送二位离开此处,之前承诺的地图也会一并奉上。”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三章 端倪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拱了拱手,微微一笑,说道:“仙子实乃信人,那我二人便在此静候佳音。” 他眼见对方对方没有发难的迹象,与之前所料有些许出入,心中不免惊讶的同时,却又安稳不少。这几只妖修灵智极高,断不能做如此没有逻辑之事,之前行事莽撞,引得老熊与二人争斗,与二人结下大怨,事后虽然将二人救了回来,可心里难免会留下几个疙瘩。若非是几只妖修本性良善,便是有他人在背后指使,二人接下来可能会成为不可或缺的棋子!到底是谁要让自己二人活下来?三位女子早已与妖狼反目,难道是那无极剑宗之人? 冬至在心里嗤笑一声,“良善?”他始终忘不了那红姨眼中的贪婪,虽然掩饰的极好,可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 《魂衍道》虽说顺利入门,意志经过一番锤炼,凝练不少,身体又经过脱胎换骨,力量大增,可若是让他单独应对如山谷中老熊一般的强大兽修,仍是心中没底。 冬至并非没有想过直接离开,谷中的老熊已死,最大的障碍已然消失,只需顺着回狼谷中的山路,便可轻易离开此处。一旦脱离了苍狼岭的范围,还不是天高任鸟飞?单凭三位女子,只怕也很难留下一心要走的二人。但此地却并非只有三位女子,更是有着无极剑宗之人,和一只不知深浅的妖狼! 这妖狼先不说神通如何,单是其心思便缜密到可怕,以其所述推断一二,当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之辈。既然它能够放心的将《魂衍道》如此珍贵的功法相授,必然还保留着雷霆一般的后手!况且他与妖狼有约在先,要为它拔除一个阵眼,预先收受了好处的冬至从内心来讲,也是不愿就此爽约。可冬至明明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这里必然会成为一个暴风眼,一着不慎,便会身死道消,埋骨于此! 冬至尝试着劝说刘云谲独自离开此地,可谁知刘云谲比他更加执拗,根本劝不动。 好在《魂衍道》顺利入门,正好借此机会提升一番实力。如今意识进入识神,与幽精交感,接下来便要通过《皓月引意诀》强行引动月华,锤炼魂魄,让灵台一点清明更加旺盛,好为接下来的变故增加一份信心,增添一丝生机。 芊芊二女并没有当面服下丹丸,匆匆离去了。刘云谲眼看对方离开,忍不住说道:“冬子,你之前不是说这解药只需服用,便可药到病除吗?怎的又分成了五份?” 冬至苦笑一声,说道:“只要这毒素一日未除,它们便多一分顾忌,不会轻易翻脸,只是一种拖延时间的小手段罢了。眼下变故将起,我等趁此机会增加实力,融会贯通,也许在关键之时会救我等一命!虎子哥你进入凝气期的事情暂时无人知晓,尽量寻一处灵气充裕之地,吐纳灵气为主。恕我多嘴说一句,虎子哥你的箭术十分厉害,一些野物根本无力招架,可是面对山谷中的老熊,又或是这几位女子,这类开了灵智,有了修为的妖修便有些不够看了。箭矢再怎么精准,威力再怎么强大,仍是直来直去的攻击,若是能多一些变化,想来会有奇效!” 冬至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次的事是我过于莽撞了,那头妖狼与我做的约定你也知道,我等无意间卷入了一场争斗之中,而争斗的双方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若是接下来仍在原地踏步,免不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我不知道你的灵力有多少,灵识之力又能有多大范围,可若是能够遥遥操控箭矢,即便只稍稍改变些轨迹,虽不见得能够建功,能令敌手多些破绽也是好的。” 刘云谲思索半晌,说道:“冬子你说得对,如今我刚刚踏足修士之境,自身灵力确实弱小,唯有强强联合,方能出奇制胜。你说的这个方法很好,接下来我便以此为主,看看能否结合起来。对了,那头妖狼不是也给了你一些功法吗?这几天你不吃不喝,修炼的怎么样了?” 冬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头蹙成一团,说道:“算是入门了,只是其中晦涩之处颇多,还有待摸索一二,战力方面虽然有所提升,但若是对上如老熊一般的强者,仍是裨益不大。” 刘云谲拍了拍冬至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费神了,在我看来,不管是妖狼也好,无极剑宗的修士也罢,如今只怕比之凡人也强不了多少,否则何至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如今更是沦落到靠我等来解除危难,想来即便曾经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早已大不如前,难有作为了。” 冬至知道刘云谲是在安慰他,勉强张开嘴笑了笑,心里却想到,即便真的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他们的手段又岂是自己这等山野之人能够了解一二的?光是《魂衍道》中的夺舍之法便有数种,若只以战力来衡量,只会显得自己无知罢了。 他自然不会说出来,打击刘云谲的积极性,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冬至曾有所猜想,这鹿角女子芊芊化身的谛洛兽,其本意并非是引诱自己二人,而是另有其人。 刘云谲瞪大了双眼,震惊的说道:“你是说,她原本的打算是寻奎生而来?” 冬至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我的推断罢了,并不一定为真。奎生在此建立奎狼帮十数年,很早就有传言,说奎生修习的功法便是《苍狼诀》,想来他早已来过此处,与这三位女子恐怕有一定的交情。周伯伯曾说如今的奎生不下于当年的苍狼上人,若是我等遇上,只怕不是其一合之敌!” “那倒未必!”刘云谲自信地说道:“我等同为人类,又是老乡,断不会无故对我等痛施辣手。” 冬至苦笑起来,说道:“虎子哥你把别人想得太好了,自己的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 说完这句话,二人同时沉默了起来。 …… 与此同时,一队十五人左右的人马顺着冬至二人的足迹,进入了苍狼岭。 山路难行,崎岖颠簸,再走一段,更是连山路都没了。一行十几人不得已将马匹拴在了树上,取下兵器口粮,徒步前行。 一个脸色蜡黄,身高不满五尺的猥琐中年男子,却是身着绫罗绸缎,有些沐猴而冠的滑稽之感,留着两撇鼠须,看似瘦弱至极,行动之间却迅捷无比,走在一行人的前列,不时地猫下腰查看地面上的足迹。 不到半天时间,便来到了那棵断面足有丈许方圆的倒伏的大树前,似一堵城墙横卧在丛林之中,让人心生崇敬之意。一行人在此处稍作休息之时,无意间看到了大片的泥土翻起,明显不是野兽打斗的痕迹,倒像是有人在此经历了一场恶斗。十余人四散开来,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发现了几只野兽,正在啃咬着两头有些残缺的野猪尸体。看见有人来了,这几只野兽虚张声势的咆哮几声,但见几人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口中呜咽几声,便一哄而散。 樊贵儿走上前来,看着没入野猪头颅只剩小半截的箭矢,用力拔了下来。他将箭矢凑在鼻子近前,轻轻地嗅了嗅,便随手丢掉了,至于被几只野兽啃咬的部分,他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接着,樊贵儿又去查看另一头野猪尸体,却始终没有看出蹊跷之处,不禁皱起了眉头。 冬至跟刘云谲杀死两头野猪之后,挑的都是四肢脊背上厚实的肉块,切去了几十斤,此时经过丛林中野兽的撕咬,已然模糊一片,看不出什么刀切的痕迹。突然樊贵儿的眼睛一亮,看到了野猪掉落在草丛泥土中的一截断腿,看着断腿上整齐断裂的骨头,才明白过来,脸上现出一片了然之色。 樊贵儿轻咳一声,缓缓说道:“这两头野猪一者死于弓箭,看这箭矢的深度,想来弓力足有五百斤以上,一箭毙命!另一头被一刀砍下了前腿,趁野猪行动不便之际,被割开了喉咙。虽然那婆娘说只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但你等万不可掉以轻心,如此身手,已然比得上厉害的江湖高手了。便是我,也无法如此干净利落的杀死这两只蠢物。到时碰面之后,若是时机得当,定要先发制人,以有心算无心,必然马到功成。六爷说了,只要那两个孩子身上携带的一物,死活不论!事成之后,我自会为大家请功,可要是有谁拖了后腿,也别怪我樊贵儿不讲兄弟情谊!” 此话一出,真是众生百态,有几人倒吸凉气,仿佛不敢置信,有几人舔了舔嘴唇,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另有几人露出疑惑之色,此次前来足足十五人,究竟是何宝物值得六爷这般大手笔? 他们十分信任樊贵儿的判断,知道他断不会虚言相欺,可还是震惊不已。要知道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家仆,而是樊家的私人防卫力量,从小修习樊家枪法。虽然身手不一,却也是敢欺熊猎虎的狠辣角色。即便如此,也没有几个人敢大话将这五六百斤的野猪一招毙命。要知道这蠢物一旦冲撞起来,比之山上滚落的巨石不遑多让,绝对是碰到就伤,撞到即死。 十余人恭敬地说道:“是。”只是有几人神色上虽然恭敬,心中却压着一股火焰,只是不知何时,又是以何种方法爆发出来。 “出发!”樊贵儿高声说道。十余人排列好队形,将樊贵儿夹在中间,向着深山进发。 …… 樊安心中压抑着一股十多年的怒火,年轻时与县令方庆元的独子号称“定远双雄”,每次出门,前呼后拥,浩浩荡荡,浑似帝王出行,好不威风!平日里屁事不干,专司采花,哪家有漂亮姑娘,都逃不过二人的桃花眼。栽赃嫁祸,强取豪夺,不择手段,折腾的怨声载道,又是家大势大,无人敢惹。 直到樊勇从其二叔樊心的定西军中归来,当了校尉之后,樊安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在一次强抢民女之时,被樊勇撞到,生生打断了一条腿,惨嚎之声传遍数条街,连樊父都不敢上前劝阻。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法上街作威作福,便在自家折腾,樊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李嫂以做工的名义,引诱来一名清秀女子,樊安又一次色心大起,想要强行苟且之事。换做平时,这等只是稍有姿色的女子,断不会让他如此躁动。只是家中的丫鬟之流已然全部得手,没了新鲜感,便向这女子伸出了魔爪。 恰好此时冬望与几个苦力在樊府修缮房屋,听到女子的呼救,便奋不顾身的上前营救。搅了兴致的樊安大怒,招呼家丁将冬望几人打的面目全非,尤其是为首的冬望,更是被打断了一条腿。他只觉得不够解气,想要痛下杀手之际,樊勇从军中回来,救下了命在旦夕的冬望。而这女子,便是冬至的母亲刘颖。 樊勇一怒之下,将樊安软禁在府内,并且警告他,若是不知悔改,仍想着寻仇,便不要怪自己不念及兄弟情分。 樊安真是怕极了兄长,虽然仍是不安分,却也不敢私自出府,更是打消了报仇的念头,似乎此事就应该这般成为往事了。后来听说方庆元一家被人灭了满门,心中顿生惶恐,若是自己仍是行事孟浪,怕也不知何时,惹来泼天大祸。不过他可不会感激兄长的管教,只当自己运气好罢了。 几年前樊勇谈及“缘尘令”之事,不知怎的被樊安听了去,早已被憋得十分难耐的他,自告奋勇,去见了这个自己恨极同时又怕极了的兄长。 樊勇见他这些年还算安分,并没有惹出什么大的乱子,思虑一番之后,决定给他一个机会。樊安倒也识趣,几年来也是尽心尽力,可是偶尔摸到脸上的伤疤,便一股无名火起,恨不得将那人折磨个十天十夜,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冬至曾在识神内看到一幅画面,一个脸带刀疤,眼神阴鸷的锦衣男子带着一群家丁模样的下人,将自己的父母团团围住。若是他能看到此时樊安的模样,想必会大吃一惊,除了衣着有细微的差别之外,便是连眼神都一般无二!一场针对冬至父母的大祸初现端倪!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四章 成真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李嫂多年来时常在樊府行走,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樊府的外事管家,狐假虎威,趾高气扬。“这婆娘办事倒也尽心,只是有些过于贪得无厌了!”樊安默默想到。 原本他也没报什么希望,在樊安看来,这等乡野小民,消息哪有自己灵通,只不过是想看看这李嫂面对一大笔黄金时的精彩表情罢了,权当个乐子。可谁知竟真让她打探到了缘尘令的消息,这次反而轮到樊安表演颜艺了。 更为美妙的是,此物竟然与曾有过节的冬望一家有关,听到这个消息樊安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若非这婆娘年老色衰,不堪入眼,他恨不得抱着这婆娘在其脸上啃上一口。如今不但能完成兄长的命令,更是能够光明正大的一解多年愤懑,即便樊勇知道此事,恐怕也不好说什么! 在樊家老爷子过完大寿的第二天,樊安便迫不及待的召集一众家丁,盛气凌人的来到了刘家村,想要看一看让自己憋屈了十余年的臭虫,如今是何种模样,再看一眼当年的清秀女子,还留有几分姿色? 是的,在樊安看来,当年之事乃是冬望一手挑起,不但坏了自己的好事,更是让其兄长将其软禁在府内,还要让自己咽下这口恶气,不得寻仇报复,这是何等的不公?要知道,此前但有惹到自己之人,哪一个不是死状异常凄惨!一想到此人仍在某处安然的喘着气,他便浑身上下瘙痒难耐起来。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看了看樊安脸上的神情,猜到了几分六爷的心思,趾高气扬的喊道:“呔,你家六爷亲自上门,还不赶快出来拜见!” 樊安心中甚是满意,这些年在府内禁足,实在憋屈,这等景象,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多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脸上挂着自认为高深莫测的微笑,背着双手,下颌微抬,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 很快,冬望夫妻二人走了出来,看到眼前之人,心中除了几分厌恶,更多的是害怕。冬望连连拱手,一脸赔笑的说道:“原来是六爷,不知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樊安看都没看冬望,而是目光落在了刘颖身上,看着她依稀还有几分姿色的面容,心中不自觉闪过一丝不快。在他想来,十几年过去,此人必然是被生活折磨成人老珠黄、牙尖嘴利的恶毒妇人模样,可眼前之人却是仍有着从容的气度,温婉的性格,一双不再那么明亮的眸子却有着时间沉淀下来的平静,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一切事物。 樊安看着这双眸子,不知怎的,原本的嚣张气焰不觉间弱了三分。 小厮看到樊安没有说话的意思,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等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交出来吧!” 冬望略一思量,便知道是李嫂在搞鬼,八成是因为缘尘令而来,心中十分不快,但又不好发作,惶恐的说道:“六爷恐怕弄错了才是,如今世道纷乱,我等山野之民,食不果腹,家徒四壁,哪里会有六爷要的东西?” 小厮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身后的一众人等看着樊安轻微的点了点头,一哄而入,拿出了一副抄家灭门的气焰,凶神恶煞一般,将屋中的一切翻腾了个遍,稀里哗啦之声不绝于耳,其间还夹杂破布撕扯之声,怕是连几床棉被都没逃过毒手。如此动静之下,怕是屋内再也找不到一件完好的东西了。 冬望脸色十分难看,说道:“六爷您怕是轻信了他人谗言,被人耍了吧?今日如此相迫,定然是早有预谋之事,存心报复而来!樊校尉家风甚严,绝不会容忍你败坏樊家名声,如今你这般胡来,欺压百姓,就不怕樊校尉再次将你禁足吗?” “哼!”樊安冷哼一声:“你知道的倒不少,想来我大哥还专门关照过你。你也少要在六爷我面前装糊涂,明着告诉你吧,这件东西是大哥指名要的东西,便是如今的县令,也丝毫不会给面子。识趣的就给六爷我早早交出来,我们大家都好过,否则,哼哼……” 在屋里翻箱倒柜的一干人等陆续走了出来,没有任何收获的他们围成一圈,将冬望夫妻二人围在当中,一副不找到东西决不罢休的意思。 冬望看着眼下的情势,知道决不能将儿子拖进来,只能继续装糊涂,说道:“六爷您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总之我这里没有六爷您要找的东西。” “死瘸子,还敢嘴硬!”那小厮模样的男子从身后一脚踹到了冬望的腿上,“你给我跪下!”脸上带着一丝狞笑,恶狠狠地说道。 冬望一个没站稳,向前扑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瘸腿用不上力,仅剩的一条好腿不听使唤的剧烈抽搐着,一时间竟是爬不起来,疼得他脸上的汗珠都滚落出来。刘颖见状赶忙上前去扶,却被樊安一把推开。 樊安不知何时,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闪烁寒光,蹲下身子,未曾作势,却狠辣至极,在冬望脸上狠狠一划,便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深可见骨,血如泉涌,皮肤翻卷,甚是可怖。 刘颖见此惊叫一声,捂住了嘴,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樊安。 樊安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说道:“十六年前,六爷我脸上的疤就是拜你所赐,这些年来,没有一刻不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也大可以嘴硬下去,就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六爷我的刀子硬!” “给我打,两个人一块儿打!狠狠地打!”樊安嚣张狂放的声音回响在这半山腰间的山村中,像是一个索命的厉鬼!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五章 异变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一刀劈了那邪修吕良,心中微微叹息,此人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差自己不止一筹,但却是机缘眷顾之人,连这十分罕见的黄泉之水都能寻到,要不是遇见自己,将来说不定能够在修真界大放异彩。 他沉静片刻,微微调整一番呼吸,走上前去,在吕良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了三个拇指大小的玉瓶,一个巴掌大小的口袋,一枚造型奇异的玉坠,地上还有一个透明的玉碗状的物什,想来便是之前自己无意间撞上的罩子。 奎生将那透明玉碗捡起来查看一番,却不知此物如何驱使,收在了怀中。三个玉瓶中各装了一枚丹药,一粒鲜红如血,透出辛辣刺鼻的气味,另外两粒均是苍白色,蕴有奇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他不懂丹药,也没有深究,小心的重新放入玉瓶中,贴身收了起来。 “此物想来便是修士口中的储物袋了!”奎生将那个巴掌大小的口袋放在手中掂量一番,心中默默想道:“此物需以灵力开启,以自己的能耐,恐怕短时间内都无法打开才是。”奎生心中的火热退去,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将之收入怀中。 至于吊坠,其上篆刻了“黄泉门”三个小字,与他给奎狼帮的弟子信物如出一辙,奎生想了想,随手丢入了黄泉之水中。他不确定此物是否是什么法宝,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带有感应,以方便同门之人相互联系,确定位置。若是自己持有此物,难免引来杀身之祸。 其他东西虽然也可能拥有此种功能,但他不愿冒险,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他修士未必看得上眼,可对于仍是凡人的奎生来说,恐怕比之宗门财富更为贵重,遂将最有可能之物丢掉。等此间事了,其他东西他也会找个地方分别藏起来,在确定没有威胁之前,他绝对不会轻易拿出来。 这吊坠在进入黄泉之水的瞬间,便冒出一股黑气,浮在黄浊的水面上,变得坑坑洼洼起来,不多时,便融化的一丝不剩。奎生倒吸一口凉气,不曾想这黄泉之水竟是这般霸道,原本脑中闪过的想法不得已一一打消。 地上被斩成两截的飞剑,灵气尽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像是两截枯骨。只是它依然冒着丝丝缕缕的浊黄色气息,感受过此物威力的奎生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用手碰触。他拿着被那男子称为魔器的断刀,小心的用刀口挑了挑断成两截的飞剑,想看看此物是否还有此前那等凶威。 孰料飞剑上的黄色气息一个涌动,竟顺着断刀刀口,蔓延了上来。见此情况,奎生手腕一个抖动,将飞剑远远挑开,以阻止这黄色气息蔓延。可是这黄色气息仿佛有灵性一般,仍是远远的缠绕了上来。不出一个呼吸,当飞剑上的黄色气息全部涌出,进入断刀之后,便碎裂开来,成为一地粉末。 奎生感受一番,并未发觉这黄色气息有何不妥之处,也未曾顺着断刀进入自身。他心下稍安,将断刀横在脸前,仔细查看其上是否有什么变化。这一看,竟让他大喜过望,原本这魔刀便是刀口处有一抹清凉如秋水的血色,长约三寸,如今竟是增加了一丝! 虽然增加的这一丝几乎难以发现,但奎生却是修炼过“狼顾”这一绝学的。受限于资质,他还不能很好的施展这一绝学,每次施展之后都会头昏脑涨,但在施展这一绝学之时,所观之物细微到可怕,一分一毫都不会偏差,绝对不会弄错。 莫非,这黄色气息能够令断刀品质提升?奎生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丈许方圆的黄色泉池,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奎生当时看到这把飞剑当时从泉池中飞出,显然是吸收了不少泉池中的煞气。 吕良曾说魔器乃是煞气侵蚀兵刃所致,而黄泉之水便是凝聚的煞气,二者之间显然有不少共通之处。至于泉池上方飘荡的黄色无根火焰,想来更是重中之重,若是能够为己所用,虽然不见得横行天下,称尊一隅倒也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奎生心中一横,将手中断刀一抛,直直抛进了泉池中。他本就是个赌性极大的人,当年全家灭门之际,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苍狼岭,是为赌;后来加入马匪,伺机报复是为赌;再后来,明知此断刀可吞噬生人生机,可他依然不舍,亦是为赌。 如今发觉这泉池中的黄色气息能够令断刀进阶,奎生毫不犹豫的将其抛入泉池,更是在赌。赌这断刀能够承受住这无比庞大的煞气侵蚀,赌自己机缘逆天,能够驾驭住这天降横财。 可是不知该说他机缘逆天,还是该说他猪油蒙了心,那便是,他忘记了一件事!魔器是有自己的意识的。这意志意识虽然微弱,根本算不得完整的生命体,而此前断刀曾吞噬过生命之水中的煞气,如今又在如此精纯庞大的煞气的滋养,阴阳交泰之下,渐渐产生了某种异变! 断刀进入泉池之后,并未展现出鲸吸牛饮的态势,而是其上各处出现大量的孔洞,仿似要融化了一般,看的奎生一阵心疼。只是三寸长短的一抹拥有奇异之力的刀口,冒出了缕缕微光,让他心头一松,强忍着将其拖出的打算,细细的看着。 缕缕微光凝而不散,未及片刻,便化成一条光质化的小鱼,两头尖尖,绕着刀口游动。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奎生直欲埋首而逃!这游动的哪里是什么小鱼,分明是之前断掉的浊黄色飞剑,“阴尺”! 奎生的两个手臂上长出了浓密的银白色毛发,施展出了如今除了断刀之外威能最强的功法,“狼化”!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态势,而心里,却是打着若是飞剑攻击过来,定要一击远退的主意。 等了许久,却不见那飞剑攻击过来,奎生这才意识到,那邪修吕良是真的被自己杀死了。可眼下这等情况让他摸不着头脑,于是不再多想,而是选择在一旁继续静观。 断刀融化的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其上早已不复先前锈迹斑斑的模样,而是光泽四溢,流光溢彩,耀的人睁不开双目。此物勉强还能辨认出是一把刀,虽然光泽耀目,十分不凡的样子,可却让他想到了破烂的渔网,最多不过便是金线织成的罢了,可依然寒酸!奎生意识到,此物定然就是某种不知名的神料,正因如此,此物在煞气侵蚀之下,才会成为魔器! 他并没有足够的见识认出它是何种神料,此物与原来的断刀形体上相差无几,只是这镂空的造型看着实在奇特,许多连接之处仿佛一碰就断的样子。就在他烦恼今后如何使用之时,这块渔网般的神料像是会自主呼吸一般,将泉池中的黄泉之水一点点纳入其中。随着时间的流逝,黄泉之水竟在其上幻化出了刀身,仍是断刀的模样,却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三尺长短的刀柄其上浮现出无数华美的纹路,刀柄上的圆环亦是幻化出一条黄色的飘带,随风猎猎而动。刀身二尺长短,不免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吞口处浮现出一头狰狞的睚眦,血口吞吐刀刃,尤其是眼神生动无比,散发幽幽绿芒,仿似活物一般。刀身宽有半尺,整个刀口蒙上了一层血色,肃杀无比,让人一眼望去,顿生如坠冰窖之感。刀身上的无数的孔洞不见了,黄色水痕涌动,看上去是如此地梦幻! 那两头尖尖的光质化小鱼不知何时嵌在了刀身上,正是那飞剑“阴尺”。其上同样水波流转,似真似幻,竟是以黄泉之水为剑身,凝成一把煞气之刃!奎生自然不知,那光质化的小鱼便是吕良师傅灌注其中的一道剑元,在阴尺断裂的一瞬间,其便已有所感应,只是距离过远,有些模糊。此时在黄泉之水中化去了最后一丝感应,无形中帮助奎生解决了一次天大的危机。 泉池中的泉水已然迹近干涸,露出了约三尺深的坑底淤泥,也不知小小一柄断刀,如何能够吞吸这般多的黄泉之水,又是如何凝聚到了刀身之上,只剩其上的一朵黄泉之火,仿似鬼火,浮在空中,缓缓飘动。不知是受到了招引,还是旁的什么,这团拳头大小的无根之火向着断刀缓缓飘去,最后附在了其上。 一瞬间,整把刀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不时有爆裂之声劈啪作响,即便奎生离得足有七八丈远,仍是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热浪,便是胡子都有些卷曲了。 随后断刀凭空腾起,离地面约有一丈,无数的黑色气息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注入刀身。不知是断刀内的意识作怪,还是这黄泉之火的本能,竟是将附近游离的煞气都招引而来,化作大火的燃料,刀身上的黄色火焰顿时更胜几分。 在这熊熊火焰的炙烤之下,刀身迅速凝固,再不复先前水波涌动的模样,化作一片漆黑之色,刀口血亮,刀柄上的黄色飘带也迅速由虚化实,成为黑色,长有五尺,倒是与整刀长度相仿。 “煞气凝形!”奎生不由得惊叫出声。 刀身上的火焰缓缓熄灭,到最后,化成了无数朵金花,绽开在了刀身之上。这无数金花仿似有生命一般,缓缓游动,时聚时散,绚丽无比。 奎生一个腾跃,将断刀握在手中,却不料此刀竟是钉在空中一般,连带着奎生都挂在半空。一股庞大的煞气通过手掌接触之处,汹涌冲入奎生体内,瞬间他的眼睛变得一片血红,斑白的发丝无风自动,衣袍猎猎作响。 半狼之身自行运转,一股银白色的气流凭空出现,与冲入体内的煞气交织缠斗起来。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六章 阵眼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且说冬至自从修炼《魂衍道》入门之后,丝毫不肯懈怠。恰好最近几日月明星稀,盘膝坐在月光之下,意识一旦沉入体内,感受着丹田处的跳动,脊背上熟悉的发热感便会如期而至。随着汗水的泌出,月光凝成一条极细微的光线,幽凉如水,缓缓从眉心注入,让他浑身一阵舒爽。他能感觉到,自己第一步的“正魂”已然有了进步,魂体增大了一圈,变得足有手掌大小。除了心念一动之间便能够将意识沉入体内,还能模糊的感应到五脏六腑,这让他欣喜不已。只是无论再怎么努力,他仍是无法再进去那满是巨大冰块的世界。 不是说“引华”必须要意识进入识神,与幽精交感之下,才能引动月华吗?如今只是意识沉入体内,感受丹田处的跳动,为何仍能将月华吸引而来?这跳动的位置到底是不是丹田?莫非,真的如同妖狼所说,因为周苴的灌顶之术,所以不知不觉间在丹田处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缘石”的东西? 这变故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即便如此,修炼却是扎扎实实的在进步,妖狼又一时之间无法联系上,所以冬至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起这有些枯燥而无味的“引华”。 若想让意识能够随时游走四肢百骸,前提必然是魂体壮大到能够遍布全身,意识需要在魂体的加持下,才能肆意游走。依照如今吸引月华的速度,恐怕没个三五年,难以全功,剩下的就是水磨工夫,急是急不来的,冬至也做好了苦修的准备。 不过他却想到了一个可能,之前他的魂体约有拳头大小,但自从进入过识神,意识脱离之后,便发觉魂体增大了一圈。按照他如今引华的速度来看,足以抵得上半年之功。他不清楚意识进入识神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隐约觉得,与幽精交感,才是魂修的正途! 暂且不论冬至心中的患得患失,除了晚上要接引月华之外,白天他也没有闲着。眼下山洞中的药草虽然没有什么天地异种,却胜在药龄悠长,药性也是有迹可循。冬至照着周苴的手法,挑选出了几味对身体颇有好处的药草,研磨成粉,搓成丹丸,分与刘云谲。 刘云谲则是埋头苦修,竟是疯魔一般,盘膝在那里一动不动,让冬至不由得好生担心,生怕他一时不慎,走火入魔了。 烈阳狼自从传授给冬至《魂衍道》之术以后,便再也没有出过声,冬至不知道如何寻它,却也乐得清静,每日间忙个不停。三个妖修女子并未再来此处,整个山谷一片宁静,冬至却感受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之感。 这一日,一声震彻云霄的巨响仿似凿穿了天空一般,直震得人心魂皆颤。刘云谲与冬至同时从入定中睁开了双眼,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之色。 一阵嚣张恣意的狂笑传了出来,竟是压过了乱石穿空的巨响,在两人耳边回荡。这声音的主人显然是个男子,带着几分金铁之音,凭空添了几许威严。 “哈哈哈!老匹夫!元某受此大恩,困于此处近二十载,说不得要好好报答一番才是!如今修为大增,不知眼下的你还能接元某几招?”这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当最后一个字吐出之时,已然回响在山洞内,由此可见其速度之快。 烈阳狼的声音在此刻传进冬至脑海中:“你速去生命之水泉池中,将泉眼中的阵旗拔出!” 冬至这几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惊慌,此时也没有推脱之意,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尺许见方的泉池如今便是泉水都没剩下几滴,一览无遗,哪里有什么阵旗? 好在他离泉池只有几步的距离,一个迈步,便到了近前。正待他细细看去之时,右手却仿佛知道此物在何处一般,自顾自的将手伸进了拇指大小的泉眼中,将一枚指肚大小的透明圆球掏了出来。 这一下让冬至整个心沉到了脚后跟,自己的手,为什么脱离了自己的使唤?明明自己修炼了《魂衍道》之后,整个身体的反应速度都快了三分,如今手却不受控制一般,自行活动,到底是为何? 莫非…… 与此同时,奎生手拿着花纹古朴,其上金花朵朵的断刀,五尺长的黑色飘带无风自动,缓缓缠绕在了他拿刀的手臂上。随着飘带缓缓收紧,一股霸绝天地的气势从他身上腾的一下冒了出来,发丝飘摇,衣袍鼓动,猎猎作响,远远看去,竟不似凡俗中人,反倒像极了天神降临! 他的双眼一片血红,双臂上的银色毛发在衣袍的鼓动下若隐若现,五指如钩,指甲足有寸许长,呈暗红色,锋利如短匕,闪烁着丝丝寒光。口中若有若无的传出阵阵低吼,不似人声,脸上青筋游走,脸颊不时抽动,似是入魔了一般。 虽说奎生此时状况不明,可动作却丝毫看不出迟缓,只见右腿后撤半步,双腿一弯,腾跃而起,足有两三丈高,双手握住断刀刀柄,高举过头,随着身体的急速下落,狠狠地一刀斩出,斩在了丈许方圆,此时已然干涸的黄泉之水的泉池之上。 刀风过处,飞沙走石!待得尘埃落定,才发现此处已然没了之前的光景,眼下只有一条宽有五尺,长有数丈,深约三尺的巨大沟壑!若是常人看见,必然会惊骇莫名,要知道此处乃是古战场,脚下尽是岩石,虽然有所风化,却也不是泥土所能相比的。眼下这一击的威力,已然能够与筑基期修士相媲美了。 在这巨大的沟壑中,有一物却异常显眼,一个巴掌大小,似骨非骨,似玉非玉的圆盘,其上散发着淡淡的毫光,静静地漂浮在沟壑上空。 这圆盘乍看上去虽不起眼,却在如此威力的一击之下,竟然丝毫无损,甚至连位置都没有移动分毫!只是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其上有一道淡淡的裂纹,几乎贯穿了整个圆盘。 奎生身躯略显僵硬的向前走去,一把将这巴掌大小的圆盘抓了下来。 …… 樊贵儿一行人顺着冬至他们留下的痕迹,艰难的找到了回狼谷。原本并不需要这般多时间,只是无意间在一处不知名山谷内迷失了方向,导致耽搁了数天时间。期间还曾与一种群居的野兽发生战斗,虽然并未减员,却是有几人挂了彩。这七八天的行程让一干本有些傲气的樊家打手越来越心惊,且不说这未曾谋面的两人有多少战力,单是这脚程便让人不得不服气。山林中乱石崎岖难行,地面上多年留下的腐枝败叶厚达一尺,脚踩在上面虚浮不受力,极易消磨人的体力与精力。 在这样的地面上行出百余里,比在平路上耗费的体力与精力多出数倍。而若是他们知道这只是两人一天时间便做到如此壮举,定然会将二人的威胁程度再提高几分!一行人越发佩服樊贵儿的眼光,仅凭两只死去的野猪便能判断八九不离十,顿时收起了起先轻视的心态,暗自盘算着如何动手,先下手为强! 冬至自不必说,从小练习梅花十八步,在其上锻炼了十余年,又有周苴这位不似凡俗之人亲自调教,十余年如一日的黑色汤药怕是也有不少助益,有些特殊倒也在情理之中。而刘云谲则是跟随父亲进山打猎,常年与瘴气为伍,以凶兽猛禽为食,更是无意间吃了一颗周苴从山中带来的果子,论身体素质,也只比冬至稍逊一筹而已。 据周苴所说,那红色的果子名为降龙果,吃下之后便会拥有降龙伏虎之力,但刘云谲只当是玩笑话,从来没有当真。 樊贵儿带着十余人走到了回狼谷的谷口处,在一旁的山石上仔细刻下了标记,并未过多犹豫,大手一挥,十余人竟是扯出了浩浩荡荡的气势! 擅使长刀的走在前面,雪亮长刀均已出鞘,微微闪烁寒光,有的刀刃竖起,护在额头,有的倒拖身后,有的手腕微动,划出一道道寒光,斩断一些挡路的藤蔓。 擅使弓箭的走在队伍中间,均将弓箭从背后取下,在弦上搭好了箭矢,并未鲁莽的张弓平举,而是斜斜的垂在身前,腰背微弓,眼神犀利如鹰隼,机警异常,小步快跑。 十余人身形灵动,在这逼仄的山谷中竟也如履平地,倒是并不辱没精英打手的名头。 樊贵儿倒拖一杆八尺长枪,跟在队尾,与那形容猥琐的鼠须男子一道,闲庭信步一般,透露着从容与自信。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作为樊家远亲的樊贵儿,拥有着常人难及的武道天赋,即便是樊勇,在不用出绝招的前提下,也无法轻易胜他。虽然平日里对樊家上下和善亲切,却只有樊勇才能真正使唤他,樊安是绝对无法命令他的。 这次出行,若不是樊安以樊勇的名义,说服了樊贵儿,他是万万不会辛苦来此荒山野岭,寻找什么所谓的少年。 樊贵儿习的亦是樊家枪法,一杆八尺长枪舞起来那是风雨不透,泼水难进。长枪枪尖近尺,一络红缨在枪头绽放,若红色雏菊一般,煞是好看。枪杆儿臂粗细,缠绕着深色的不知名毛皮,柔软且光滑。枪杆随着他的步伐轻轻律动,枪尖微颤,弹性十足! ……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七章 残塔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随着冬至掏出了泉池中的一个透明珠子,奎生斩开黄泉之水扯下一片圆盘,以山洞百药园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地面冒出阵阵白光,无数血肉之躯的生灵尽皆凭空消失不见!便是那在山谷中死去的庞大熊尸,亦是踪影全无,只有一些干涸的血迹留在地面之上,昭示着之前之事并非虚幻。 冬至二人首当其冲,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耀目白光充斥双眼,使得二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缓缓睁开双眼,头晕欲呕的感觉渐渐退去,眼前所见,惊得二人一个激灵! 鹿角女子芊芊等三位还算熟悉的女子赫然在目,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明黄大剑,三丈长短,透露着尊贵的气息,不怒自威,在虚空中沉浮,发出阵阵清鸣。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衣着华丽,手拿一把断刀,手臂上的黑色飘带如同灵蛇,缓缓游动,此人隐约露出的手臂上长满了银色毛发。 没等冬至细看,却感应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冬至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心中嘀咕道:“从气息来看,此人应该并非是妖族中人,却不知为何有一些妖族的特征,灵觉也是强大之极,还是不要与其发生冲突为好。” 还有十数人明显是一伙的,拿着弓箭长刀,小心的戒备着。冬至一扫而过,只在几个为首的人物脸上稍作停留,并未过多留意。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飞禽走兽,一哄而散,向着四处奔逃开去。唯有一只看上去分外憨厚的钟鼓兽,在芊芊此女身上蹭了蹭,露出一副惬意的表情。 “好强大的法宝!”冬至心中好奇,目光又转移到了明黄大剑之上,眼神不觉间热烈了起来,若是自己能得到如此强大的法宝,谁人可堪一战?突然间莫名一个激灵,让他火热的心迅速沉静下来,他想到了之前那个男子的声音,威严中夹杂金铁之意。他环顾一周,并未找到那名神秘的男子,莫非,那道声音是从这明黄大剑中传出来的?恐怕也唯有这等人物,才能配得上这明黄大剑吧。 冬至赶忙提醒自己,自己来此只是为了完成与妖狼的约定,可并非是为了获得什么法宝,若是为此昏了头,恐怕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楚此处到底是何地,以及找到离开的方法。想到此处,他极目远眺,细细查看起来。 此处是一处约有万丈方圆的奇异空间,高亦万丈有余,淡淡气流涌动之间,不似山石,看起来此处并非是什么山洞才对。此处虽无天光,却也并不黑暗,直似凡间的阴雨天气一般,昏昏沉沉。半空中一道道黑色气流仿若有生命一般,缓缓游动,与灰色气流不时碰撞,发出阵阵爆鸣之声,同时又有一道道白色瘴气升腾而起,向着万余丈高的天空飘去。上方纵横交错几道巨大裂缝,只是裂缝处混沌气流汹涌,将一切有形之物绞了个粉碎。 这万丈空间一片寂静,大多数地方都是一片空空,唯有正中间稀落的坐落着几栋破败的楼阁亭台,依稀可见飞檐峭壁,雕梁画栋,古朴自然,淡淡道韵流转,让人不觉渐生敬畏之心。 身后百丈远的地方亦是一片混沌气流,高不知几许,与几道裂缝相接,地上的碎石与仓皇逃遁的飞禽野兽碰到之后,瞬间被撕扯的成为粉末,再也找不出存在过的痕迹。冬至看得心惊,绝不敢以肉身试验这气流的破坏力。他又看了看万丈高处的巨大裂缝,心下一阵冰冷。 一座百丈高的残塔立在几座阁楼中间,塔尖已然不知所踪,留下的半截残塔有七层,不似一砖一瓦建成,倒好似浑然一体,断面参差,却毫无荒凉倾颓之感,反倒是散发着阵阵压迫之意。 残塔坐落在一处高台上,似是用整块墨玉打造而成,其上不时地漾出一道道黑色气流,与半空中的黑色气流汇聚,游动,时聚时散,似是这处空间黑色气流的源头。 “既然各位已经进来了,又何必拘谨?”一个浩大声音响彻整片空间,似乎连身周的空气都跟着震动了起来。冬至听得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头烈阳狼,中气十足,毫无虚弱之感,充斥着傲意。 “哼!老妖怪,少要故弄玄虚!你既如此托大,元某倒要看看,如今的你还有几分斤两!”浮在半空的明黄大剑震了震,一道浑厚男声传了出来。 “此处乃是老夫昔日洞府,一处半废的空间法宝之内。几座楼阁中,分别有一样礼物送给诸位,不成敬意,诸位各凭机缘,老夫便在镇魔塔等着各位!”烈阳狼淡淡说道,对此前的挑衅毫不在意,声音不起丝毫波澜。 “空间法宝!?” “宝物?” 此话一出,各人反应各不相同。 三丈明黄大剑抖了一个剑花,发出一声冷哼,径直向着墨玉般的残塔刺去,划出一片残影,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划开了空气一般,数千丈的距离一晃即至,让人难以反应过来。 同时明黄大剑上传出的声音缓缓而至:“元某为剑修,一生一剑足矣,任你花言巧语,也难惑动元某丝毫!” 手拿断刀,衣着华贵的乱发男子正是奎生,此时他眼中的血红之色渐渐褪去,神志清明,他看了一眼芊芊等三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遥遥向着残塔抱拳,高声说道:“既是前辈厚赐,晚辈断没有拒绝之理!” 说完纵身几个腾跃,向着前方的楼阁赶去。虽说奎生表面看去一切如常,但他的心中却不那么平静。正如冬至猜想那般,奎生二十年前便已认识了这头烈阳狼,对这位前辈的手段了解一二。之前入魔一般的疯狂情境更是让他心有余悸,隐约之间猜到了什么,但以他的心机,断然不会表现出丝毫。 明黄大剑的主人奎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无极剑宗的一位前辈,曾经在回狼谷附近找了很久,不知找什么东西,只知道原来马匪之首夜无忧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眼下这位元前辈不知是有什么变故,竟像是连肉身都毁去了的样子,明显是跟这妖狼有怨,还好这位元前辈没有表示什么,否则逼迫他表态站队就糟了。不过如今看来这位元前辈根本没有瞧得上自己,他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不会自找无趣上前套近乎。 鼠须猥琐男子站在樊贵儿身旁,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没有拿兵器的人,却是拿了一把扇子,不时打开折扇扇动几下,甚是滑稽。浊黄的眼珠微微一转,右手在两撇鼠须上轻轻摩挲,目光盯着远处的残塔,微哑的声音小声说道:“那边两个少年想必就是我等此行的目标了,要不要现在动手?” 樊贵儿眼神中露出少见的狂热,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急!此时仙缘在前,若是不把握住,将来定会后悔。况且此时状况不明,那两个少年也不知跟此处这些人是否有关系,贸然动手,若是激怒了不该惹的人,怕是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是先保存实力,此处我等人数占优,此间错综复杂,只需静待渔利,莫要被有心人盯上,以免招致围攻。” 一个手拿长刀的打手问道:“既然我等人数占优,此处仙缘自然是强者得之,何不干脆一并杀了?”说完还舔了舔下嘴唇,带着些嗜血的味道。 “愚蠢!”鼠须猥琐男子轻斥一声:“先不说那明黄大剑到底是何人操控,单是后来那个手拿断刀的男子便不可小觑,若是陆某所料不错,那人应是近年来声名如日中天的奎狼帮帮主奎生!若是他发狠,我等这些人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 打手听闻此言缩了缩脖子,未敢出声辩驳,讪讪退到后方。 樊贵儿微微点头,附和说道:“先生所料,与樊某想法不谋而合,将军曾说过,这奎生是个惯能隐忍,城府极深之人,已然有了当年苍狼上人的几分风采,便是低阶的修士,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等还是莫要横生枝节,这两个少年暂时不用理会,先弄清此地到底是何处,寻一番机缘再说!” “是否需要派两个人盯住这两个少年?”鼠须陆姓男子犹豫片刻,谨慎的说道。 “还是先生所虑周全,”樊贵儿指着刚才说话的打手说道:“阿大,你带着阿二远远盯住,切不可擅自动手,一切待我等将此地探明再说。”说完手一挥,带着十余人向着这片空间中心处行去。 阿大点点头,与一名手拿长弓的打手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仍在原地未动一步的冬至二人,跟在队尾,缓缓向前行去。 鹿角女子芊芊,獐兽女子璇儿,以及凤目含煞的红甲犀红姨,同样在原地,没有贸然前行。璇儿看了二人一眼,微福一礼,柔柔的说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便送给你等一点提示,希望二位能够活着离开此处!” “璇仙子不必挂怀,各取所需罢了。”冬至同样回了一礼,友善的笑了笑,说道:“既然仙子有心,我等洗耳恭听。” “残塔中人便是我等所说的前辈,真身乃是一头烈阳狼,想必各位已经知道了。”獐兽女子璇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各位不知道的是,这位妖族前辈施展‘魂灵分体’之术,将自身魂魄一分为十,寄养在他人的肉身之内,吸收灵魂之力,最终吞掉对方的意识,以肉身精华反哺灵魂,继而抽干肉身精华。” “脱离肉身后,灵魂带着一身的精华,回归本体,以此来修补其仙体。若非元前辈发现及时,仗着修为高深,加上法宝威力强大,以其肉身破碎为代价,怕也步了他人后尘。至于我等,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等着身死道消的份儿,若非元前辈出手相救,两位怕是也不会见到我等三人。之前那个手拿断刀的男人,你可注意到他手臂上的银色毛发?那就是被妖狼附身的证明。你等也要小心一二,免得着了他人的道。言尽于此,若是二位有命活着离开此处,答应二位的苍狼岭地图我等自会奉上,你等好自为之。” 说完,不再理会原地发呆的冬至二人,飘然远去。红姨狠狠地瞪了一眼冬至,没有说话,跟随二女向前方走去。 冬至心中泛起大浪,至此才知道先前手臂为何会自行移动,原来是这烈阳狼不知不觉中附身在其体内,莫非之前好心所教授的《魂衍道》之术便是一个引子,真正的目的竟是附身? 他没有说出此事,以免引得刘云谲担心,但还是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思考如何能从这个困境中脱身。可他本就是个凡人,哪里有什么手段应付如此棘手之事?想到这里,他心中怒意渐盛,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一般。 “虎子哥,既然这位前辈给我等留了机缘,不去寻找一番怎么对得起前辈一番苦心?”冬至强行压下怒意,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声音说道。 刘云谲有所警觉,只是看冬至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爽朗一笑,说道:“冬子,你我二人同进同退,想做什么就做,虎子哥支持你!”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思考什么退路,而是一头扎进了这麻烦的漩涡之中。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八章 化意堂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眼下四处无人,均已直奔这片空间的中心处而去,二人脚程极快,沿着众人走过的足迹,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好似牌坊的建筑之下。这牌坊破败不堪,上方的横梁不见踪影,只留两根一人合抱粗的白色石柱,却在无处不在的黑色气流侵蚀之下,向着浓郁的墨色发展。其上雕刻着一种奇异的生物,腹下足有九只利爪,五指如钩,遒劲有力,朵朵祥云环绕,仿似腾跃九天之上。 冬至看了片刻,并未认出这是何种生物,反倒是刘云谲一声轻“咦”,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刘云谲正在看着地面上一块巨大的残碑,这残碑足有一人多高,但看其形制,似乎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其上有一大大的“镇”字,铁勾银划,苍茫大气,看得久了,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让人喘不过气,思绪都跟着停滞了下来。 冬至察觉到不妙,默默运转《魂衍道》之术,将意识沉入体内,这才感觉轻松许多。他强行转身,不再去看那块残碑,这才消除了影响。看来,这股奇异的力量影响的当是灵识,或者说是一股针对眉心的力量,否则,单凭将意识沉入体内,断然不可能轻易摆脱压制。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刘云谲此时也摆脱了残碑的影响,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 联想到之前那烈阳狼曾提到过的“镇魔塔”,想来此碑上的文字便是这几个了。但这让他产生的更多的疑惑,既是镇魔塔,这烈阳狼为何会说在塔内等着诸位?莫非是它在压制着某个魔?或者它本身便是一个魔? 之前经过此地的十数人想来不会错过这面残碑,如今却并没有人滞留于此。如此看来,其中定有一些能人异士,可以对抗此残碑的镇压之力,或者是有灵觉超乎寻常之辈,提前察觉到此处的危险,轻易地避了过去。随即冬至恍然,天下奇人异士众多,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尤其是敢来苍狼岭的,若说没有一些过人之处,倒也说不过去。 果然是不能小觑了天下英杰,冬至暗自想到。本来璇儿的提醒让他有了戒备,不过注意力均在妖狼身上,不曾想一踏入此地,便给自己来了个当头棒喝。他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慎之又慎,此处完全陌生,又是高人留下的洞府,如同这般的陷阱应该不在少数,千万莫要着了道! 没有过多停留,此处早已不剩什么,除了一地碎石,还有许多类似楼阁殿台的残碎地基,连绵成片,比之大些的镇子也不遑多让。只是不站在近处根本无法发觉,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看来无论是何处,都难逃这岁月的洗礼。 穿过破落的牌坊,再往前五百丈,一面晶莹的石柱立在此处,呈六棱状,一人多高,矗在道路尽头。道路在此处为之一变,大致成一个环形,将近前几座建筑连接起来,隐隐成包围之势,拱卫着正中的高台与残塔。不过仍是有上千丈的距离,所以看得不是很分明。 六棱晶柱上刻着某些文字,凑近了便能看得清楚,其中正面刻着“镇灵殿”,左侧刻着“化意堂”,右侧刻着“归一阁”。地上凌乱的脚印昭示着众人的去向,约有十余人去了正前方的镇灵殿,去归一阁方向的足迹便少了许多,仅有四五人,不知是汇做一处,共同探索,还是借道于此,去往他处。奇怪的是,左侧通往化意堂的道路不知为何却是无人涉足。 冬至思索片刻,谨慎的说道:“这附近有三座楼阁,镇灵殿最大,要说有什么宝物,自然是此处最有可能,应该是主殿无疑。但我总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只是不知道,这镇灵二字,镇的是灵魂,还是灵识。这归一阁,想来应是取的大道归一之意,苍茫大气,若非这后面缀上一个‘一’字,倒让我一时难以分辨。至于这化意堂,”他摸了摸自己脑袋,接着说道:“那妖狼曾与我提到过‘阴阳二极化意大阵’,其中也有化意二字,该不会与这化意堂有所关联吧?” 刘云谲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我等既已到了此处,自然是随着心意而走,顾虑太多反而并非好事,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便是。” 冬至微微皱了皱眉头,人生在世,哪能没有顾虑?这刘云谲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在这等小事上不爱动脑子,但若有重要之事,他也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如今这番举动,只能证明他的心思未在此处。 他苦笑一声,说道:“化意堂如今无人前去,我等尽量先不与他人起冲突,先看看那妖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走吧。”冬至说完,抬脚向着化意堂的方向行去。 刘云谲并未表示什么,只是看其神情,便知他绝对不会离开冬至半步。 眼见二人身影越走越远,两个黑影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也不知道之前他们藏在何处。这二人正是樊贵儿一行人中的阿大和阿二,看着远去的冬至二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冬至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阁楼前。门梁上挂了一个硕大的黑色匾额,其上用银漆勾画出三个大字,正是“化意堂”!眼前的阁楼说不上大气磅礴,却也是异常精致,雕梁画栋,檐牙高啄,一砖一瓦仿佛都用了不少心思。 这阁楼六丈余高,是这片空间中为数不多的白色建筑。其上散发淡淡的氤氲宝光,在黑色气流偶尔的冲击下微微荡漾,却不知这氤氲宝光是来自于阁楼材料的神异还是有什么阵法护持。右侧檐角处塌了一角,破开一个大洞,黑漆漆一片。正门处门廊的数条白色木梁之上,满是刀痕箭孔,门窗上的窗户纸残破不堪,露出一个个菱形的破洞。即便如此,仍是带着淡淡的莹润的气息,丝毫没有穷酸的感觉,带着一股莫名的肃穆之感,看起来颇为不凡。 冬至轻轻推开足有两丈高的宽大木门,与刘云谲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迈了进去。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也没有什么灰尘,数十盏形制各异的宫灯映入眼帘,只是大部分都已熄灭,唯有一两盏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是一副要随时熄灭的样子。四条合抱粗的白色木梁位于大厅正中,其上并没有雕刻什么瑞兽珍禽,反而是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字迹鲜红如血,龙飞凤舞,在二人走进大厅裹挟来的微弱气流下,微微飘动,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大厅足有三丈高,身处其中,顿觉自身渺小。整个一层异常空旷,竟是除了这个大厅之外,没有任何房间的样子。 四根白色木梁将一个足有人高的石台包围了起来,明显是大厅的紧要之处。石台四面,下粗上细,棱角分明,均以云雷纹装饰,看上去古朴大气,一股沉甸甸的洪荒之气扑面而来。四面上各有一副刻图,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传神。冬至绕着石台转了几圈,总算将这四面刻图看了个明白。 正面刻图是一只牛头怪人,浑身古铜之色,肌肉虬结,壮硕无比,只有片缕遮身,手拿一把宽大的长刀,一种仿佛跨越数万年的凶狂之意扑面而来。两只漆黑的尖角粗大无比,其上有着一圈圈的环形骨节,缭绕着的黑色气息呈火焰状,像是一种无物不燃的黑色魔火。眼睛大如铜铃,其内尽是一片黑色,分不清瞳仁眼白什么,却仿佛是个活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来的二人,让冬至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左侧刻图是一只金翅大鹏,双翅撑开,翼尖如刀,尖利如钩的长喙正在撕咬一只双头火蛟。看那蛟头上的微微凸起,怕是化龙近在咫尺,却仿佛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模样。 右侧刻图是一只三足金乌,如同黄金一般,流光溢彩,尾上几道绚丽的长翎,犹如传说中的凤凰一般,叫人只觉赏心悦目。更为神异的是,其身周一圈金色的光芒,乍看之下,宛如一轮骄阳。 最后一副刻图是一只威武神俊的巨狼,鲜红如血的毛发根根晶莹,却有黑色火焰环绕,比之牛头怪人的黑色魔火更加爆裂。只是这副刻图似乎尚未完成,后肢与尾部并不清晰,不知是何原因。 冬至带着几丝疑虑,向着石台上方望去。石台上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圆盘,三尺方圆,看上去倒像是某种阵法,呈黑白二色,像是两条鱼一般,首尾相接,看上去十分简约,却有莫名韵味,让人不敢小觑。只不过黑白二色的气流缓缓逸散而出,导致阵法内的白鱼像是旧了的衣衫一般,染上了一层稍显暗淡的灰色,黑色的鱼儿同样不再深邃,而是变成了一种朴实的灰黑色。 二人看不明白,只能记在心底,没敢妄动,而是继续朝里面走去。在角落处有一条木质楼梯,直通二楼。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三十九章 奢香夫人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站在楼梯旁游移片刻,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什么。楼梯上一层浅浅的灰尘,并无脚印之类的痕迹,明显是许久未有人来过得样子。半晌之后,并未发觉什么可疑之处,抬脚准备上去一探究竟。 刘云谲在空旷的大厅内扫视一圈,随后也跟了上去。他轻轻的拉了拉冬至的衣袖,小声地说道:“冬子,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 冬至有些疑惑的转过头,看这刘云谲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他或许是发现了什么,并未言语,轻轻的点了点头。 “有两个人跟了过来!”刘云谲继续说道。 冬至慌忙转头去看,这一楼大厅空空荡荡,哪里来的人! 刘云谲轻声解释道:“还记得我说过我已成了修士吗?修士有一种未闻未看便先知先觉的能力,按照白胡子老道送进我脑袋里的东西来看,应该称其为灵识。灵力可以送出体外,其扫过之处便会形成画面传回脑袋里。那妖狼之前与我等对话用的便是此种能力,不过它那种十分厉害,境界上不知高出了多少,已然可以称其为神识,据说是要跨过某个境界才有的能力。总之,我如今可以‘看’到目力以外的事物。” 冬至收起脸上的疑惑之色,再次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道那两人是何人?” 刘云谲闭上双眼,缓缓感应片刻,说道:“应该是那一伙十多人中的两人,当时没有注意看,所以面生的紧。只是他们一人手拿长刀,一人背着长弓,如此打扮,也只有那一伙人了。我们怎么办?” 冬至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道:“看来我等已经被人盯上了!若是只是盯着倒也罢了,我等互相装作不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斗。若是他们敢率先出手,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他的身上冒出一丝淡淡的杀气,连日来积累的愤怒无处发泄,让他胸中块垒淤积,好不爽利。 刘云谲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冬至的肩膀,小声说道:“我没想到你能有这个觉悟,你说的很对,他们若是敢出手,定叫他们有去无回!那个拿长弓的家伙交给我,剩下那个你来?” 冬至咬了咬牙,恨恨的说道:“当然!若是连这等家丁打手都敌不过,还寻什么仙,修什么道?” 二人计定,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方的顺着木质楼梯拾级而上。二楼的布置亦是非常简单,一张绸罗幔帐的红木大床,一个雕工精美的衣柜,两把圈椅,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置着一只酒壶,两只倒扣的酒杯,便再无他物。看那酒杯酒壶上散发的光泽,便知其并非凡物。 冬至上前一把抓起酒壶,轻轻地晃了晃,发现其中空空如也,不免有些失望。这等神仙般中人饮用的酒水,自是世间难寻,怕是堪比一些珍贵的丹药!轻轻放下酒壶,四处望了望,才发现床上锦罗幔帐之下,竟有一人!看那样子,像是盘膝坐在床上,重重帘影映衬之中,显得神秘莫测。 这身影大致看出是一个女子,头上有钗子头饰之类的影迹,宽大的衣服,也无法掩饰那娇小婀娜的身躯,让人忍不住想打探一番她的容颜。 这一发现让两人一惊,转身就要夺路而逃!好在冬至心细如发,看出了些许端倪,说道:“且慢!此人如此长时间都没有对我等出手,要么就是无法出手,尚在入定之中,要么便是对我二人抱有善意,但更大的可能,便是此人早已死去多时。不论何种情况,如此离开,未免仓促。所谓富贵险中求,虎子哥你在一旁策应,我上前去查看一番。” 刘云谲略一思量,觉得冬至说得有道理,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灵识运用还不纯熟,此人身上有一物遮着面容,我看不清晰,也无法判断此人是死是活,总之你一切小心。” 冬至略一点头,向床边走去,没有做那蹑手蹑脚的猥琐姿态,而是大步向前,显得光明正大之极。脚下的木板在他的踩踏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异常清晰,不免让人心慌。走近床边,略一躬身,简单行了一礼,嘴中念叨一句“得罪”,没有半分犹豫,轻轻地掀开了帷帐,此人的神秘面纱就此揭开。 “果然如此!”冬至念叨一句。显露在床上的并非是活人,而是一具干尸,肌肤蜡黄,紧紧贴着皮肉骨骼。一身大红色锦绣长袍,一头虽无光泽但仍漆黑浓密的长发,其上发饰琳琅,环佩相映,雍容华贵之气扑面,仿佛此人是凡间大富大贵之人,并非传说中的仙人那般毫无烟火气,一缕淡淡的失望涌上心头。 刘云谲见并无危险袭来,略一犹豫,走上前来,微微皱眉,说道:“看此人这般打扮,倒像是个土财主一般,只是这等人物,怎么会来此处?” “谁知道呢?也许是此人有什么特殊癖好也说不定。”冬至压下心中的失望,淡淡说道:“先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我来!”刘云谲抢先说道,随后掏出自己的匕首,小心的掀开干尸的衣襟,仔细地查看起来。一层薄薄透明的轻纱附在其裸露的皮肤上,目光可以直接穿透而过,想来这便是之前灵识无法看透的东西。他心中微动,暗自想到,莫非这轻纱是一件特殊的宝物不成? “咦?”刘云谲一声轻咦打断了冬至的思绪,他顺着刘云谲的目光看去,发现一点微光,闪耀着淡淡的荧绿色光泽,掩映在衣衫之中。 看那形制,分明是个刀柄,其上嵌了一枚大大的莹绿色玉石,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不凡,至于没入身体中的到底是剑还是刀尚有待考证。伤口上没有丝毫血迹,直让人以为是此人死后才插进去的。 可冬至知道,此物并没有表面看去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知道,有些法宝之流是可以吞噬精血的,起码他背上就背着一柄锈迹斑斑、却可吞食精血的两尖矛。此物莫非…… “法宝?”刘云谲大声惊呼道。 “或许真是如此。”冬至点了点头,说道:“先不要动,以免触发什么陷阱禁制,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刘云谲没有犹豫,麻利的挑开了她腰间的衣摆,一个淡绿色的袋子映入眼帘,巴掌大小,鼓鼓囊囊,一条发簪粗细的麻绳将袋口束了起来,绑在腰间的绸带上,像是俗世中常见的钱袋。其上用金色丝线绣了两个娟秀的小字,“奢香”。 “奢香夫人!”冬至脱口而出。 “奢香夫人?”刘云谲有些疑惑,显然是未曾听说过。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章 危局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看着满脸疑惑的刘云谲,没有故意卖关子的意思,娓娓道来。 奢香夫人乃是比苍狼上人更为久远的存在,有关于她的传说全都要追溯到千余年前,所以记载有些模糊。只知她是个纵横修真界的魔头,其人生平喜好黄白之物,打扮的雍容艳丽如同凡间贵妇。而且奢香夫人并非苍狼上人那等可与修士抗衡的凡间绝顶高手,乃是真正的修士,其人修为不详,只知高深莫测,曾有记载其一夜之间屠灭一个修仙宗门的传说,从此再无人敢轻易招惹。 除了黄白之物,还喜好豢养俊俏小生,据说她曾经得到过合欢宗的双修之术,擅长采阳补阴之法。奢香夫人一生两大成名法术,奢香散与化阴指。 奢香散是一味奇香,可乱人心智,操控人心,修为不足之人一旦闻到这股奇香,便再无抵抗之力,任人揉捏。化阴指是一种可将敌对之人全身精华化为阴气,以此来吸收壮大自身修为的恶毒功法,死在其下之人早已过百。而每个死在化阴指之下的人死状极其恐怖,宛如干尸一般。 如此强大之人,不成想竟无声无息死在此处。冬至一阵唏嘘,突然反应过来,说道:“莫非这奢香夫人是死于功法反噬之下?不对,如此一来,她胸前的飞剑又是为何?”他晃了晃脑袋,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没有深究此事,却是将一些可疑的小细节记在了心里,接着说道:“既然此人是奢香夫人,那这个袋子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储物袋了!” 刘云谲一惊,脑中闪过些许零碎的记忆,一脸惊喜的问道:“是那种可以装很多很多东西的神奇袋子?” 冬至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中暗自思量,此人身为修为强横之辈,又是公认的魔头,若说这尸体上没有留下什么玄机,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可是眼前这类似于储物袋的袋子对他来说诱惑实在太大,可以说是如同飞剑一般修士的标配了,平时也只是在《仙凡沉浮录》上听说过此物的神奇之处。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虎子哥,你如今既然成了修士,怕是能够使用此物了,你试着发出一道灵力,将那个袋子包裹住,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 随后,冬至还不忘嘱托一句:“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到奢香夫人的身体,以免触发什么陷阱!” 刘云谲将信将疑的伸开手掌,小心的向淡绿色的袋子送出一道灵力,却不想其上猛然冒出一缕荧绿色的气流,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比之气流的蔓延速度快了数倍不止。这香气中既有果香、花香,又有参草芝兰的香气,说不清到底是何种香味,只是闻之令人头脑昏沉,四肢酸软。 冬至位置靠后一些,看到不明绿色气流翻涌,一把抓在刘云谲的肩膀上,带着他猛地后退数步,可还是不免吸进不少,几次呼吸之后,四肢便开始酸软起来。至于刘云谲,毫无防备的他更是扎实的吸了几口,瘫软下来,眼神呆滞,靠在冬至身上无法动弹半分。而那荧绿色的气流仿似一条灵动的游蛇,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一般,尽数从刘云谲口鼻中没入进去。 冬至见此面色大骇,心中不禁后悔不已,暗恨自己太过鲁莽,竭力挥动双手,想驱走这些气流,却丝毫无法干扰半分。就在荧绿色气流消失的一瞬间,空气中蔓延的奇香也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正在此时,两道丝毫不加掩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走上楼梯了。冬至心中暗暗叫遭,此时二人的处境简直是糟糕至极,毫无反抗之力。而这鬼鬼祟祟的两人明显是敌非友,此时如此明目张胆,恐怕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想要趁人之危! 难道此生就此结束了?一抹淡淡的不甘闪过心头,冬至不想坐以待毙,将刘云谲轻轻放在地板上,盘膝坐下,开始运转《魂衍道》之术。双手手心朝上,搭在膝头上,忍着浑身酸软,努力的挺直腰背。意识经过鼻腔、咽喉、肺部,一路顺利的沉入腹部,感受到了丹田处的跳动。 这股熟悉的跳动让他的意识清醒许多,冬至操控着自己的意识,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一圈,发现心脏与血管中多了一丝绿色的气息。这绿色极淡,若是不仔细去看,根本无法发现。若非他这些天来丝毫不敢懈怠,内视也越来越清晰,怕是也发现不了。 这绿色的气息附着血管脏腑之间,随着心脏的跳动,从中抽取出一缕缕鲜红的气息,悄然壮大着,颜色也逐渐浓郁起来。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奢香散?冬至并未抱着希望,意识沉入体内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是求生的意志与一丝不甘在作祟。却不想歪打正着,随着小腹丹田处的每一次跳动,一股股熟悉的热流泵出,然后顺着小腹,绕过下阴,来到尾椎处,接着顺着脊背,直往后脑冲去,整个后背开始发热,一丝丝污浊粘腻的汗液泌了出来。 随着粘腻污浊的汗液排出,体内脏腑间的绿色气息明显淡了许多。冬至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讶不已,转而狂喜,更加努力地感受丹田处的跳动。在意识分外集中的当下,后背上的热流变得滚烫起来,让他精神提振不少,浑身的酸软也有了好转的迹象。 据他粗略估计,大约需要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便能将这些绿色气息全部排尽。到时候以自己脱胎换骨且整体反应速度提高三成的身手,即便以一敌二,也当不落下风才是。而这数十个呼吸的时间,无疑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如何熬过这段时间?冬至只希望这跟随而来的两人不会第一时间动手,否则他也只能拖着酸软的身躯尽力一搏了。 冬至分出一缕意识,凝聚双耳,时刻注意着楼下二人的动静。可如此一来,这绿色气息排出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楼下的阿大和阿二在楼下四处探索一番,似是发现了二人的不妥,大摇大摆的走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说道:“阿大,要不要趁此机会将这两个小崽子杀了?” “不急!”阿大开口说道:“陆先生说的没错,此处果然处处陷阱,这两个小崽子应该就是中了招了。” 阿二微微皱眉,在他想来,既然早已确定为敌,自然是趁你病,要你命,哪有与敌人讲道义的道理?可是他也知道,阿大此人为人狂傲至极,且自命不凡,目中无人,不过身手确实非凡,的确有狂傲的资本。他不再试图劝说,在房间中四下扫视一圈,自然发现了红木大床上盘膝的干尸,双眼冒出精光,说道:“此人身上这般多首饰,倒是能卖上不少价钱。樊管家说了,此行我等无论寻到什么,都归自己所有,此人身上的东西我二人一人一半,如何?” 阿大摸了摸坚硬的胡茬,饶有兴趣的看着盘膝的冬至,头也未抬,似乎对旁的事情丝毫提不起兴趣,说道:“随你了,此处的陷阱应该已经被触发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二!” 阿二自信地说道:“这是自然!”他从背上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矢,大剌剌的在干尸身上一通乱刺,发现并无异样之后,回头朝阿大笑了笑,接着便将干尸身上扒了个干净,连一丝半缕都未留下。看其熟练程度,便知此人定然是个惯犯,没少做挖坟掘墓之事! 但阿二未曾注意到的是,一丝黑气在其触碰干尸肌体之时,便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其体内,不过片刻,手指便如同枯枝一般。可他却丝毫未曾察觉到,心中盘算着,有了这笔钱,便能去花雨楼找那小桃红好好温存几天了。想着想着,脸上不自觉间露出猥琐的淫笑。 冬至眼皮微微抬起,见这二人如此托大,心中不禁冷笑,这二人还算有些心机,只是不多。此时并未急着动手,恐怕也是存着要看清自己虚实的打算。若是二人一上来便大打出手,冬至恐怕难逃一死。可如今经过盏茶时间的缓冲,体内的绿色气息已然排出七七八八了,真可谓是时也、运也。当然,若非冬至有着一颗强悍的心脏,面对如此危局面不改色,而是慌乱之下四处乱撞,恐怕早已成为刀下亡魂! 阿大余光一扫,见阿二那边一切顺利,并未出现什么变故,他望着冬至的眼神也失去了兴致。随后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缓缓抽出身后的长刀,似是有意要折磨这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子,对着盘膝的冬至当头劈下。雪亮的刀口闪烁森冷的光芒,快如疾电,映的冬至的脸上一片雪白。 眼看冬至即将命丧长刀之下,冬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脑袋一歪,带动上半身向一侧倒去,单手顺势在地面一撑,双脚接连踢在阿大的刀柄之上。阿大顺势后撤几步,站定之后,没有急着动手,而是静静地看着冬至。 冬至手掌发力,站了起来,不料却是腿脚一软,险些摔倒,赶忙后退几步,退到了楼梯口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一章 破敌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看你小子脸上绿气环绕,当是中毒不轻的样子,危急关头,居然还有此等应变能力,倒是不简单。”阿大再次摸了摸胡茬,饶有兴趣的说道:“樊管家说的果然没错,你小子有两下子。你若能痛快的将老子需要的东西交出来,老子自会给你个痛快,否则……嘿嘿,老子让你生不如死!”说完邪魅一笑,两只眼睛如狼一般,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什么东西?” “缘尘令!” “缘尘令是何物?没听说过!”冬至眼珠一转,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露出一副疑惑之色,配上他还有些稚嫩的面庞,倒是显得分外真诚。 “老子给过你痛快的机会,只是你不珍惜,那就怪不得老子了!”阿大狞笑一声,脚下步伐一动,欺进冬至五尺之内,手中长刀再次闪电般劈砍而来。 冬至这一次却是没有再次后退,反而脚下步伐一错,速度比阿大更快三分,闪身到了阿大侧面,五指白皙,弯曲如钩,闪电一般扣上了阿大握刀的右腕,狠狠一捏。 “喀嚓”一声,阿大手腕应声而断,凄惨的扭曲着。冬至也是微微一愣,他原本的打算是让阿大失去力气,顺带将长刀夺过来,不想发力之下,竟是将其手腕捏得粉碎。不过他可不会在此危急关头发呆,五指一收,干脆利落的将长刀夺了过来,握在手上。不过这一下的爆发也让他难以承受,体内一阵空虚,险些摔倒在地,赶忙将手中长刀拄地,支撑住身体。额头豆大汗珠泌出,啪啪的滴落着,伴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之声,显然状况十分糟糕。 阿大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原本还等着看对方头颅爆裂鲜血四溅的场景,却不想眨眼间长刀到了对方手上。脸上的邪魅笑容渐渐敛去,添了一丝讶异之色,没想到对方身中剧毒之下,仍有如此速度。 他向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看去,却发现手腕无力地耷拉着,甚至还带着一丝轻微的晃动,像极了小孩子坐在高处那无处安放的小腿。“啊!……出手……!”阿大终于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腕,钻心的疼痛仿佛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无法思考。不过身体还是本能的连退数步,再也没了先前游刃有余的风度,表情痛苦而狰狞,还夹杂了些许恐惧与疯狂。 冬至虽然愣了一下,但却并不意外,且不说他刻苦锻炼十余年练就的技巧,单是之前身受重伤,被生命之水救回性命之后,身体便发生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力量大增之下,早已不是普通人可比,即便是对上身怀内力的武林高手,他也有信心与之一战。 况且随着《魂衍道》的修炼,虽然没有什么玄法可用,可他整体反应速度提高了三成,让他本就不凡的步法更加灵动飘逸。再者冬至本就有着先声夺人的打算,爆发出的全力一击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他在心中推演数遍,拼命之下,最多也只能做到一伤一死,而自己便会失去所有的反抗之力。到时自己与刘云谲便如同砧板之肉,任人宰割了。所以冬至打算采用震慑的手段,让人看不出虚实,对方恐惧之下若是昏招频出,自然会给自己创造不少优势,而若是急于逃命,更是遂了他的心意。 阿二显然被刚刚的一幕惊住了,愣在原地。他距离冬至足有数丈之远,所以看的比阿大清晰不少,冬至那一瞬间爆发的速度,已然比得上用出全力的樊贵儿了。他眼中露出骇然之色,难怪樊管家不让二人擅自出手,这小小的少年体内竟然蕴着如此庞大的能量!他心中产生退意,不敢贸然上前,而是取下背上的长弓,弯弓便射! 冬至粗重的喘息几口,稳住了颤抖的身躯,死死地盯着阿二的眼睛。弓箭离弦之后,速度之快,可以射下天上的飞鸟,常人欲要躲避亦是千难万难,尤其是这般近的距离,更是快如闪电!但在离弦之前,还是与人之间的较量。眼看阿二弯弓便射,便知此人不简单,显然他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阿二虽然本事比不上阿大,却胜在心思细腻,想必这也是樊贵儿让二人一同前来的缘故。此时虽然被冬至震慑住了,产生了一丝退意,手脚却并不慌乱,而是打算趁着冬至虚弱,与他比拼耐力。阿二并不追求箭箭必中,反而注重箭矢的快速连贯,让对方疲于奔命,短时间无法靠近。如此一来,若对方真的是强弩之末,必然会露出破绽,到时便能一举击杀。若是对方犹有余力,他也能趁此机会逃命。 冬至脚下步伐微动,尽量节省不多的体力,连躲三箭,第四箭实在躲不开了,才挥动手中长刀,以宽大的刀身,略显狼狈的挡了下来。 阿大看着阿二只在远处射箭,丝毫不敢靠近半分,心中不禁怒骂一声,好在他牵制住了冬至,眼中的恐惧才渐渐压了下来。此时眼见冬至落入下风,随即露出狠戾之色,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左手掏出随身的匕首,朝仍躺在地上的刘云谲刺去! 冬至心中大急,顾不得阿二在侧,脚下步伐瞬间虚幻,一个冲刺便到了阿大身前,手中长刀顺势劈下,一颗大好头颅便骨碌碌的滚落了下来。可也正是因为如此,阿二终于抓到了机会,朝着冬至的心脏射出了一发蓄势已久的箭矢。 此时刀势已尽,再往回收显然来不及,但他也绝不甘心束手待毙,稍微错动身躯,膝盖微微一弯,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借胸前的缘尘令挡一下。以缘尘令的坚固,曾挡下巨熊一爪,如今挡下一只箭矢自然不在话下。但此物只有二指宽窄,真要挡下箭矢除了依靠自身的灵活与动作的精准,运气也必不可少。 冬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飞射而来的箭矢,换做平时,自然是刹那间即分生死。可此时,却是不经意间,后背的热流有一丝悄然涌上双眼,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箭杆虽然坚硬,却是在弓弦强大的力量之下,轻轻震颤,箭尾有规律的画着圆形,带动着箭镞一并律动。他感觉到此时的身躯沉重无比,慢说躲开这飞射而来的箭矢,便是稍微挪动一丝都是艰难无比! 千万不能出错!他在心底大吼,眼中仿佛有精光冒出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箭矢的一切细微动作,不敢放松分毫。果然,冬至的运气与实力值得肯定,在他的艰难挣命之下,这一发箭矢射在了胸口处的羊皮袋子上,被缘尘令挡了下来。“叮”的一声,箭矢弹了起来,手指粗细的箭杆迸出数道细密的裂纹,直直坠落而下。 冬至被这枚箭矢冲击的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的退了三步,却是手疾眼快,左手一抄,将箭矢拿在手里。在阿二下一发箭矢射出之前,手腕一翻,用力丢了出去。这一下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便是右手的长刀,也再无力提起,但他提振精神,强撑着身躯,顽强的站着。他的手脚早已麻木,此时更是连感知都没有了,若非此时长刀仍在,撑住了身躯,只怕他已瘫软在地,无力站起。 手腕丢出去的箭矢竟也夹杂着阵阵破风之声,闪电一般直扑阿二。但冬至并不擅长左手,准确度难有什么期待。好在没有太多的偏差,这一箭射中了阿二的左肩,“咄”的一声轻响,箭杆应声而碎。 一朵鲜艳的血花从肩头溅射而出,阿二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在他的手掌试图挡住飞射而来的箭矢之时,终于注意到了双手上的异样。枯瘦干瘪如同树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没有丝毫光泽,与床上的干尸一般无二。 阿二没有理会肩头上浅浅的血洞,反而惊恐的扒开衣袖,裸露的双臂之上同样干瘪。他疯狂嚎叫一声,抛下手中的弓箭,顾不得去看冬至虚弱的样子,用力的撞开了窗户,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看那神情,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连神志都有些错乱了。 “噗通”一声,冬至再也撑不住,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倦意袭来,只想饱饱的睡上一场。但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睡下,恐怕便再也没有机会醒来。他狠狠地咬了几下舌尖,提聚起不多的精力,颤抖的手在身上一阵摸索,翻出一粒透着辛辣气味的药丸,和着口水,胡乱吞咽下去。 这药丸乃是冬至取得百年麻黄叶辅以一些滋补药材制成,具有刺激神经的功效。不出片刻,他的精神明显好转,脸色潮红,汗如雨下,手脚上的麻痹之感也减轻了不少。可他仍是趴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刘云谲呼的坐了起来,眼中绿芒闪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知为何,干尸胸口的那把似刀似剑的兵刃并未被阿二收走,仍在原处。其上绿芒陡然大亮,传出一声清鸣,脱体而出,一个盘旋,从窗口处飞了出去,迅疾如一道绿色闪电,却不像冬至丢出的箭矢那般有破风之声,而是十分安静,仿佛连空气都被划开了。 这柄绿色飞剑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顷刻间便追上了疯癫逃跑的阿二,一个旋转,阿二便干脆的尸首分离了。一腔血污涌出,染红了地面,无头尸体抽搐几下,便再也没了动静。一丝略带粘稠之感的黑色气息从阿二的无头身躯中钻了出来,接着阿二的身躯开始融化,不过片刻,便化为一滩污血,原地只留下一个包裹和一件满是血污的衣衫。 略带粘稠之感的黑色气息无声无息的缠绕向绿色飞剑,随后便融入进了绿色飞剑之内。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二章 传承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云谲此时状态有些奇特,对那柄疾飞而去的绿色飞剑视而未见,站起身来,手指掐起一个奇怪的印诀。之前吞入腹中的大量绿色气息汇集盘绕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种绿色的藤状植物的印记,挤满了半个脸颊,看上去分外妖异! 这植物的藤呈荧绿色,仿佛是活物一般,相比狭长的叶片来说,显得分外粗大,其上布满尖刺,更添几分狰狞之意。若是冬至没有记错的话,这植物应当是绿血藤,吸食鲜血而生,充满精纯的木灵气。据说在某处神秘的空间之内,无论人畜,还是飞禽走兽,皆是流淌着一种绿色的血液,被绿血藤吸收之后,有一定的几率变异,成为一种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十分适合修炼木属性功法的修士。 冬至无力的趴在地上,看着这妖异的印记,不由得担心起来,这绿血藤该不会将刘云谲吸成人干吧? 却不想绿血藤印记上分出一丝绿芒,爬过他的脖颈肩头,缓缓游动到刘云谲掐诀的手指之上,一股盎然生机蔓延开来,仿佛万物复苏,百花争艳,让冬至疲惫的精神都缓和了不少。接着绿芒颜色陡然一变,成了火红之色,灼热之意弥漫,仿佛其手指变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焰,烘烤的阁楼咯吱作响。不料这变化仍未停止,随后又变成了土黄之色,雄浑凝实且厚重,一会儿黄沙漫天飞舞,一会儿层峦叠嶂,巨山大岳浮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最后转变成金色,一股莫大的威势从刘云谲身上爆发而出,吹得衣衫猎猎作响。一股凌厉至极的锋锐之意充斥在二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肆虐,冬至的衣衫皮肤上霎时出现一道道细小的口子。好在持续时间非常短暂,否则眼前所有的一切包括阁楼以及冬至,都将化为齑粉。 刘云谲手势一变,掐起另一种印诀,身上气势随之一变,厚重坚实,岿然铿锵。指尖上的金色光芒大放,在半空处凝结成一面半人多高、花纹绚丽的金色重盾,自顾自的绕着刘云谲的身躯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刘云谲脸颊上的绿血藤印记也发生了变化。先是颜色,几次变化之后,成为了金色,接着便是藤上的尖刺,陡然增长数倍,如同一枚枚利剑,狭长的叶片变得宽大厚实,像极了盾牌。此刻的印记,再也没有了原先长藤优美的曲线,反而线条生硬至极,锋锐与厚重之意并存,沉稳而不失凌厉! 不过这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是耗尽了能量一般,刘云谲身上的金芒迅速敛去,脸上的金色印记自动隐去,身上的气势也是急速回缩,他再次变得两眼无神,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若非木质地板上刮起的一层细碎木屑,以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衫,满是血迹的肌肤,直让冬至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没等冬至坐起身来,窗外绿芒一闪,一把寸许长的飞剑冲了进来,在刘云谲头顶盘旋一遭,发出几声清鸣,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仿佛凡物一般,“当啷”一声坠在地面。 冬至眼中闪过震惊之色,脑袋里浮现两个字,“传承”!虽然冬至没有足够的经验,无法判别刚刚那一幕意味着什么,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在推衍功法。而且看其威力,应该十分强大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奢香夫人有一本命灵宠,便是这绿血藤。 这绿血藤虽然平时看去只是一株长藤的模样,却是类似于食人花一般的品种,能够自主移动。且不同于食人花那般诱捕的招数,它的尖刺上能够分泌一种绿色气息,让人闻之四肢酸软,动弹不得。这种绿色气息,便是奢香散的主材之一。而绿血藤最为强大的能力,并非这种绿气,而是吞噬与转化!它可以吞噬包括物质能量在内的一切,同时也能转化成相应的模样,而修士体内的灵力便是能量的一种,吞噬转化之下,变成灵力这种有形无质的模样也是丝毫不稀奇的。 刘云谲这一摔之下,倒是整个人清醒了过来,看着趴在地面上大口喘气,双眼无神却硬撑着没有睡去的冬至,以及不远处阿大的尸首,满地的血污,震惊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冬至欣慰一笑,看着刘云谲仍是原来那般模样,心中的忧虑放下不少,勉强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问道:“虎子哥你刚刚是怎么了?浑身绽放金色光芒,那气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刘云谲想了想,默默感应一番,好半天后才说道:“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准确,好像这干尸仍有一缕残灵未灭,短暂控制了我的肉身。我虽然无法感应到外界分毫,却是灵识跟随行功路线游走,看得一清二楚。我貌似还学会了一门术法,叫什么‘化阴指’,只是无法催动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刚刚成为修士,也许是体内灵力不足的原因吧。”他挠了挠头,一副遗憾的样子。 接着他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两根手指拈起地上的绿色飞剑,问道:“你说这是飞剑?可我为何却毫无感应,根本无法催动?这么点一个东西,仿佛还不如我手上的匕首好用!” 冬至想了想,呵呵一笑,说道:“这才是真正的机缘啊,虎子哥!你只怕是得了奢香夫人的衣钵,真是可喜可贺之事。至于这飞剑嘛!哪里有这般简单!若是飞剑仅凭灵力与灵识便可催动,一旦遇到修为比你高深之人,岂不是会被对方轻易夺了去?我记得《仙凡沉浮录》上有记载,说是修士祭炼法宝,往往会以鲜血为引,灵力浸润,直到心神一体,方可如臂指使。我建议你先用鲜血祭炼,然后贴身携带,时刻用灵力包裹,或许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 刘云谲听到冬至说的“衣钵传承”,没有解释什么,莫名其妙的傻笑几声,却是小心的将飞剑收了起来,问道:“冬子,你怎么样了?” 冬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无碍,你帮我护法,我暂时分不得心,不过只需数十个呼吸的工夫,便可无碍。” 说完,他闭上双眼,艰难的坐正了身体,经过含有麻黄药丸的刺激,此时的他精力明显恢复了不少。意识沉入体内,感受着丹田处的腾腾跳动,他的背上升腾起大片的白气,同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这香味沁人心脾,闻之令人一阵舒爽。但二人都并未注意到,空气中的一缕缕淡不可见的黑色气息在碰触到冬至时,便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他的体内。 刘云谲望着干尸一阵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阿大的无头尸体上流出的污血,顺着一条条肉眼难见的细小凹槽流动。这些凹槽形成一种难以辨认的某种阵法,直入锦罗幔帐遮盖的床底之下。 不一会儿,冬至站起身来,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只是之前消耗太大,仍是虚弱的紧。他沉静片刻,神情严肃的开口说道:“这两人是为缘尘令来的。” 刘云谲一脸惊诧:“缘尘令?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怎么会找上门来?还认定就在你身上?此事透着诡异啊!” 冬至点点头,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事应当是李婶透露出去的,当时在场之人只有你、我以及刘春福和白胡子老道。但既然缘尘令是白胡子老道给的,自然没有主动透露出去的道理。如此一来,可疑之人便只剩下刘春福,应当是他说给了李婶。只是这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莫非……” “说到她,我倒是想起父亲提起过,她年轻时曾在樊家做工,有些交集的样子。”刘云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樊家?怪不得,此人曾经无意间提到了樊管家,你可知道是哪个樊家?”冬至疑惑地问道。 刘云谲瞪大了双眼,说道:“那便不会错了!定远县最豪横的三大家族,便是樊家,方家,奎家。其中奎家二十余年前满门被灭,据说只剩了奎生一人,就是之前我等见过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方家就是前县令方庆元一家,几年前更是死的一干二净,听说连没睁眼的耗子都给摔死了,啧啧,实在凄惨。这樊家倒是家大业大,同时掌有兵权,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听说樊家老一辈人物在西北边界都封侯了,啧啧,那可是能调动百万大军的人物!樊家长子樊勇在咱们这儿边军任校尉一职,别看官职不大,却是实打实的头号人物,私下里官兵们都是称将军的。” 冬至听完刘云谲的话,忽然想到自己的意识曾经在体内一处万花筒般的空间中见到过的几幕画面。一个面色狰狞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伙人围住了父母二人,父亲脸上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血流如注,摔倒在地。莫不成此事是真的?那带头的锦衣华服之人,难道便是樊家之人? 冬至脸色急变,露出少有的慌乱,此事若是为真,父母定然凶多吉少!“樊家!”他在心里默默念叨几遍,随后又压在心里。 只是他不知道,此事已然成真,那樊安此时正在刘家村逞凶,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恐怕冬至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二老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三章 陆幼才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如今此地波谲云诡,前路晦涩难明,镇魔塔更是危险重重,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冬至虽然心中焦虑,归心似箭,可仍是有心无力。为今之计,只有尽量寻找一线生机,活着离开此地才是。 冬至从身上再次掏出一粒红色药丸,带着辛辣之意,胡乱嚼碎,和着口水吞咽了下去。如今仇敌已然上门,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死去的阿大尸首上翻找一番,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不禁稍稍有些失望。冬至看了一眼仍有些走神的刘云谲,说道:“虎子哥,你辛苦一趟,去把另一人身上的东西带回来,尤其是那干尸身上的绿色袋子,更是重中之重,我先稍作休息,恢复些体力,然后我等便离开此处。” 刘云谲答应一声,没有半分犹豫,轻巧的翻窗跳了下去,要知道此处距离地面足有三丈多高,可他落地之时竟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可见其实力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冬至心中稍宽,如此一来,二人也有了些拼斗的本钱。 不一会儿,刘云谲便从楼梯跑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有几样零碎,看样子是除了那人的衣衫,其余东西一并带了上来。 奇怪的是,与其一同上来的,还有一个形容极其猥琐的鼠须男子,身高不足五尺,眼珠浊黄,看上去十分病态的样子。这人一脸阿谀的笑容,虽然难看至极,却让人难以生出敌对的心思来。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之下,更添几分滑稽之态。 “在下陆幼才,二位想必对在下稍有印象才是。适才被人胁迫至此,与那一伙人断是毫无干系,二位尽可放宽心。之前便观二位少年才俊,不似凡俗,不想这般干净利落将这二人斩杀于此,实非寻常!陆某此行只为结盟而来,若是我等联手,此地的好处自可轻松得手,还望二位少侠不弃。”陆幼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十分真挚,不等刘云谲开口,便自报家门,坦然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刘云谲笑道:“陆先生过谦了,我等兄弟二人亦是误入此地,所求只不过是保全性命罢了,哪里敢奢望什么好处?至于结盟之事,还是莫要再提,方便时互相照看一二便是。你可知此二人什么来历,来此地又是为何?”他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 陆幼才打了个哈哈,赶忙说道:“二位少侠看的通透,比老夫多了几分自知之明。此地虽然看似平静,却是危险处处,陆某却是被“仙人之宝”冲昏了头脑。莫说此处乃是有主之地,其主人更是强大无比,便是无主,恐怕此地宝物也不是我等可以觊觎的,能够苟全性命便是天大的机缘了。至于这二人……”他脑袋微偏,眼皮翻动几下,似在思考的样子,接着说道:“唔,一路上倒是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了一二,至于是否为真,陆某无法确认。这二人一个叫做阿大,一个叫做阿二,应是某个富贵人家的打手、家兵之流。陆某之前看过二人出手,半人高的鳞狼群被这二人屠戮过半,仍是面色如常,气息平稳。其他人好整以暇,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便知道这伙人不可小觑!” 鳞狼,乃是一种具有某种传说血脉的白狼,此血脉据说是来自鳞虫之长——龙!据说龙身覆有鱼鳞状的鳞片,乃是天生的神甲,刀枪难入。而此种鳞狼便在后颈上长有数枚鱼鳞状鳞片,端的是坚硬异常,普通手段断无可能正面击破。其余部位倒是覆盖着白色毛发,可奇异的是它的毛发天然呈鳞片状,类似某种鸟兽的鳞羽,乍看上去与鳞片一般无二,行动起来更是来去如风,凶悍异常。 刘云谲与其父数年之前打猎之时便曾遇到过三五只走散的鳞狼,仍是被追的狼狈不堪,此时听陆幼才说起,脸上露出后怕的表情。旋即想到自己早已非当初那般孱弱不堪的模样,若是再次遇到,不说砍瓜切菜,倒也不会再次狼狈遁逃了。 冬至此时在药丸的刺激之下,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仔细的听着他的话,反复咂摸,眼皮一掀,斜眼看了陆幼才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陆先生是做什么的,又是如何来到这苍狼岭的?” 陆幼才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说道:“陆某乃是一游方的郎中,听说苍狼岭有许多百年古药,特此寻觅一二。不幸中途遇见这伙贼人,被胁迫至此,遭了无妄之灾。陆某与二位一样,只是求得保住一条小命罢了,并无其他打算。”说完,“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几下,试图摆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却更显做作。 刘云谲忍不住笑了出来,冬至没有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心惊肉跳之感,琢磨片刻,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决定诈他一诈,说道:“这番说辞,陆先生想必准备了许久,谁都知道苍狼岭凶险异常,有些上了年月的古药也没什么不妥。可十数年前奎狼帮陡然崛起,门下弟子无数,即便古药再多,也早已被搜刮一空!再说先生一身锦缎,又哪里做得采药人的活计?加之……” 没等冬至说完,陆幼才脸色阴沉似水,手中折扇在手上一拍,“嗖嗖嗖”三声轻响,三发细小的弩箭从折扇前端飞出,夹杂破风之声,直直射向刘云谲的面门。此人倒是果断异常,被人看穿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竟是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偷袭。 刘云谲本来听着冬至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起了防备之心,却仍没想到此人竟然这般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变脸之快堪比翻书!眼见弩箭袭来,于间不容发之际,头颅猛地后仰,带动上半身向后倒去,同时脚下用力,原地翻了一个跟头,险之又险的躲过了三发弩箭。 虽然他的动作也算是干脆利落至极,只耽搁了刹那的工夫,却不知陆幼才正是趁着这刹那的工夫,已然欺进刘云谲三尺之内!这身形猥琐的中年男子,一动之下,竟是有若奔雷,没有丝毫拖沓之意,干脆利落至极,果断狠辣异常! 在刘云谲腾起的瞬间,陆幼才的右手弯曲如钩,指甲上闪烁着森冷寒光,异常飘忽,却又十分精准,趁着刘云谲尚未落地之际,向着他的咽喉扣去。这一下若是被他抓实了,刘云谲的小命恐怕不保。 冬至没有理会那只向着刘云谲抓去的手,而是一个迈步,手中长刀一挥,向着空门大开的陆幼才劈砍下来。若是他执意要扣住刘云谲的喉咙,冬至这一刀足可将其开膛破肚! 陆幼才临危不乱,改抓为拳,将尚在半空,混不受力的刘云谲击打成了个滚地葫芦,足足翻滚出去数丈之远。借着这一拳的反击之力,身躯从容后退半步,左手折扇斜斜一挡,“铛”的一声,两相交击之下,竟传出金铁之声。他没有硬抗,而是斜斜一带之下,不仅卸掉了长刀上的巨力,更是将长刀带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在其身侧滑过,重重斩在了地面之上。他顺势抬起左脚,锦袍鼓荡,闪电一般横扫在冬至的腰腹之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很难想象是这个形容猥琐,身高不足五尺之人所为。冬至只觉自己飞了起来,浑身轻飘飘的混不着力,思绪似乎都脱离了体外,跟不上身体的移动。腰腹处先是一阵胀滞之感,随后仿佛从骨髓脏器中生出来的剧痛,迅速充斥脑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后背泌了出来。 这一脚蕴含一股奇异的力量,痛自然是痛极,却有一股力量裹挟着他,飞出了数丈远,狠狠地撞向了房间中的大床,撞在了没有片缕遮体的干尸身上。“喀喇”一声巨响,竟是将这不知在此放置了多少年的红木大床砸了个四分五裂。 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还是打破了什么封印,地面上难以辨认的阵法腾起艳丽的红芒,无声无息间破了一个大洞,冬至与那具干尸以及四分五裂的红木大床一同掉了下去,正好掉进了那个闪烁黑白二色光芒的高台上。 与此同时,一股浓密到遮天蔽日的黑色气息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涌了出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像是一只脱困的万年老妖,轻易地将这座精致的小楼掀翻了开来。 冬至被这高台牢牢的吸附住,动弹不得分毫,加之浑身的剧痛,被强大的气流一冲,顿时晕了过去。在晕过去的一瞬间,冬至仿佛听到了一声令人牙酸的铁链的崩碎声音,伴着一声狂傲至极的啸声。 刘云谲被猥琐中年男子陆幼才一拳击出,打成了滚地葫芦,匆忙之中也只好蜷缩身体,护住脑袋,不想这一举动无意中保住了他的小命。倾倒的小楼无数碎瓦乱石冲腾激荡,将他的背上击出了数朵艳红血花,掉落在滚滚黑气中,不知生死。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四章 燎天仙君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陆幼才眼见突生变故,顾不得追击二人,脚下用力一踏,似一个钉子一般立在原地,浑身气流鼓荡,将大半乱飞的砖石碎木挡在体外。不是他不想躲,而是碎石乱木铺天盖地,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却不想这些碎片威力非同一般,击打的他的护体真气一阵乱晃,肩头处顿时多了几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心下一片骇然,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让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原以为只要撑开护体真气,便可将这些碎片阻挡在外,等一切平静下来,自然可以轻松收割两条不知死活的性命,顺带搜刮一番,看看是否有自己所要之物。可不知为何,这些迸射的碎片散发莹莹白光,比之利箭不遑多让,其护体真气形成的光罩在碎片的冲击之下摇摇欲坠,眼看便要破了。 陆幼才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之色,将护体真气撤去,灌注双腿之上,硬生生承受了数枚碎片,胸腹处顿时一片模糊。他仿佛浑然未觉,脚下力量迸发,身如游龙,几个腾跃之下,艰难且惊险的冲出了垮塌的阁楼,立身在数十丈外,看着眼前的废墟,脸色一片惨白。他从怀中掏出上好的金疮药,小心涂抹一番,止住了横流的鲜血,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待尘埃落定,便彻底了结此事。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当要彻底斩草除根才是。 与此同时,其他方向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喊声,让他心中焦躁起来。此行以樊贵儿为主,如此贸然行事,一旦被其发觉,恐怕不好交代。陆幼才抬起脚步,手中的折扇握的咯吱作响,心中天人交战,犹豫着是否要冲进滚滚黑气中。 一声狂傲的长啸从中心处的黑玉般的残塔中传来,震得他心神恍惚,心胆具颤。陆幼才知晓定然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变故,无法再等下去了。但他也绝非鲁莽之辈,而是要试探一番这不明所以的黑气。他走到近前,手中折扇缓缓伸出,不料一碰到滚滚黑气,顿时将扇面腐蚀殆尽,只剩下几根坑坑洼洼的扇骨,吓得他赶忙将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陆幼才看着眼前翻滚的黑气,竟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粘稠起来,心直往下沉。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缘尘令的人,阿大阿二看似忠心,实际上却是他的人。若是缘尘令落在他的手上,由他直接交到樊勇手中,那么他在樊家的地位势必大涨,而不是继续做一个可有可无的门客。只是如今看样子却是无法火中取栗,不免焦急之下,更有些大失所望。 恰在此时,接连数声巨响回荡,脚下的泥土都隐隐震颤起来。听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应该是镇灵殿,归一阁的方向,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喝吼声,兵刃交击声,求救声等等,好不热闹。陆幼才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了几座阁楼倒塌,一地烟尘腾起,久久不散。 …… 樊贵儿一马当先,从倾倒的归一阁中冲了出来,一杆长枪舞的风雨不透,将四散的碎石乱瓦尽数挡了下来,身上没有丝毫伤势,气息沉稳绵长。他手中拿着一个钵盂状的东西,此物内外两层,内层缓缓旋转,不时传出阵阵清鸣之声,不知是何用途。樊贵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将之收入怀中,看着从废墟中踉跄走出的打手,不禁轻轻皱了皱眉头。 原本十余人的小队如今只剩下七八人,却是在此折损了四五人之多,剩下的几人中,也是血迹斑驳,受伤不轻的样子。这些人都是樊家训练多年的私兵,杀人越货倒是一把好手,可遇上这等房倒屋塌,乱石飞射,梁柱乱砸,却是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与樊贵儿相比,奎生倒是从容许多,脸色红润,精神焕发,一改往日颓色,眼底再无半分疯狂之色,眼神灵动无比,怀里鼓鼓囊囊,似是得了不少好处。镇灵殿的垮塌似乎未能对他造成任何困扰,闲庭信步一般走出,对身后传来的巨响丝毫不为所动。 芊芊等人不知去了何处,毫无踪迹可循。明黄大剑在黑玉般的残塔上横劈竖砍,剑气纵横,火星四溅,看样子一时之间倒也难以奈何的样子。 陆幼才听到樊贵儿那边传来的动静,皱了皱眉头,再次不死心的看了一眼翻滚的黑气,脸上露出浓浓不甘之色。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此地不宜久留,陆某身受重伤,以免为人所趁!”说完便向着樊贵儿的方向踉跄而去。 …… 冬至躺在高台上的黑白圆盘内,身上的万千毛孔都在吸收黑色气流,小腹像一面鼓一般,风声雷动,肚脐更是鲸吸牛饮一般疯狂吞吸。似乎这黑色气流全部成了他的养分,伤不到他分毫。而蜷缩在黑气中的刘云谲,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白光,将黑气隔了开来。 凑得近了,便会发现,这滚滚黑气竟是从干尸体内冲腾而出,随着黑气的冒出,这干尸渐渐消融,不过一时半刻,便丝毫不剩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一般。如此多的黑气涌出,似是打破了某种平衡一般,变得越发狂暴了起来。冬至的小腹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通过肚脐将大量的黑气吞入腹中,可黑气却仍是越来越多,似乎连半空中飘荡的黑气全部招引了过来一般,沉重的像是一床沾湿了的棉被,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些黑气将冬至层层包裹,如同一个大茧,有如实质,连附近的空气都变得清明了起来。他的身体在高台上缓缓下沉,仿佛其内还有不知名的空间一般,渐渐地,高台上失去了他的踪影,连带的,大量的有如实质的黑气也通过冬至,进入了其内。 这片空旷的万丈空间中再次响起数声令人牙酸的嘎嘣声,像是捆缚万年老妖的仙索崩断的声音,让人心中打颤。与此同时,一股令人心生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晦涩凝滞,似一个庞然大物苏醒过来。众人都有一种被森寒眸光凝视的错觉,直叫人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正中高台上的黑玉般的残塔一瞬间崩碎成数块,只留下一截丈许高的塔基,不知是被明黄大剑劈砍所致,还是其自动崩裂而成。 一条数丈长的巨大银狼凭空出现在残塔上方,皮毛光滑油亮,闪烁着森冷的寒芒,似要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冻住一般。双目精光四射,带着淡淡的威压,自有一番虎踞龙盘的气势。四肢粗壮如梁柱,巨大的爪子上指甲锋利如匕,不时地轻轻弹动,似割在众人的心头,让众人呼吸顿时不畅了起来。 一条猩红的长舌伸出,不时有涎水滴落,眼中的目光贪婪而狡黠。巨尾拖在身后,像是一条灵动的大蛇,虽然并无太大的动作,身后的空间仍是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缝,似乎是将空间都撕裂了开来。 明黄大剑停下了疯狂的攻击,其上分出一条光影,在半空缓缓成型。这是一个男子,浑身略有虚幻,不过仍能看得出样貌十分出众,剑眉星目,鼻直口方,天庭饱满,身材匀称,常人高矮,衣袍轻摆,潇洒至极。与巨狼丈许的高度相比,显得十分渺小,却散发着丝毫不弱于巨狼的威压。一身剑意鼓荡,似有万千巨剑充斥在此空间的每一寸,直欲将此地绞成齑粉。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利刃当头的惊悚之感。 “老匹夫,如此雕虫小技也敢出来丢人现眼?看来你真的是伤的不轻啊,竟然将元神投影都用了出来,靠这个可吓不到元某,莫不是黔驴技穷了?”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嘲讽道。 樊贵儿等人看着半空的异象惊得张大了嘴巴,直以为遇上了传说中的神仙。可随后吓得后背冷汗直冒,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天上的二位。此时才忽然察觉到,误入此地非但不是什么机缘,反而随时有可能丢掉小命。 奎生倒是没有太多惊讶之色,仿佛早已预料到此番光景,虽然不像樊贵儿等人那般拘谨,脸色却也是异常凝重。 银色巨狼双目微眯,仔细的看了一眼眼前的中年男子,水桶般大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缓缓说道:“化神?确实有嚣张的资格。不过十数年的时间,竟从区区结丹中期,一跃成为化神期,纵观整个修真界,怕也极少有如你这般天资之人。只是可惜……”银色巨狼说到此处,话锋一转,轻轻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少要在这儿故弄玄虚,老匹夫!”元姓中年男子眉毛一挑,厉声喝道:“若非元某当年轻信于你,又怎会落得肉身崩溃的下场?好在元某命不该绝,与这‘金越’中的剑元融为一体,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今日取你肉身,滋养元某之元神,倒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说完,双手一掐印诀,便准备攻来。其火爆的的脾性可见一斑。 “且慢!老夫当年纵横仙界,乃是鼎鼎大名的烈阳仙狼,燎天仙君是也!焚天煮海,杀人无算,若非当初遭到祝家之人纠缠,后被凰九那个臭婆娘偷袭,断不致沦落于此!”燎天仙君满脸恨意,死死地盯着元姓中年男子,继续说道:“此处并非什么空间裂缝,而是上古排名前三的仙器,镇魔珠!世间之事,一饮一啄,一时到也难以说得清楚。” 燎天仙君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老夫苏醒至今,已有数万年之久,无数年间,老夫行走天下,竟无一物相熟,无一人相识。如今想来,怕是全部烟消云散了,便是连这排名前三的仙器,也裂开了许多缝隙,灵性全无!”它抬起硕大的头颅向穹顶望了一眼,恨意渐失,却多了几许惆怅,“若非这通天之器庇佑,老夫也断难存活至今。既然上天布施恩泽,以此残躯苟活至今,定然有其道理,打打杀杀,争勇斗狠便落了下乘。” “老夫虽然毁了阁下肉身,却意外让你进阶至此,也算是福祸相依。不若我等握手言和,共探天下大秘,修真之人,所求不过是修得真实,以老夫的见识,加上阁下如今的修为,必能事半功倍,无往而不利。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五章 剑域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元姓中年男子听闻此言明显有些意动,但以其火爆的脾性断然不肯吃下如此大亏,咬牙切齿的说道:“福祸相依?老匹夫,你说得轻巧,换做是你,你能咽下这口气吗?今日任你说出大天来,元某也不会动摇半点,还是乖乖引颈受戮,免得多生痛苦!” 燎天仙君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并不意外,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一具肉身而已,何必执着?又何足挂齿?到了你我如今这般境界,肉身只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元神才是根本,大不了今后老夫送你十具八具,以作赔礼。”它顿了顿,接着说道:“若老夫没有看错的话,阁下修炼的当是金系功法,如今正好有一具上好的金灵根肉身,任凭你夺舍,老夫绝不打扰!”说完,燎天仙君意味深长的望了望冬至二人所在之处。 元姓中年男子并不领情,似乎早就知道刘云谲的存在,怒道:“老匹夫,少要诓骗于我,既然你说肉身不过是皮囊,何不将你的肉身拱手奉上?元某立即罢手,不再过问,只怕你舍不得吧?此人不过凝气期一层,肉身脆弱无比,若是夺舍于他,以元某化神修为,根本无法承载。一旦肉身崩溃,元某也免不了受到牵连。老匹夫,你的算盘打的可真是响啊!废话少说,今天你我二人只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休想乱我心智!” 他的话中虽然蕴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却并没有急着动手,不知是在等着对方说服自己,还是在观察对方的虚实。 燎天仙君口中猩红长舌舔了舔鼻子,双眼微眯,打了个哈哈,说道:“老夫肉身与阁下属性不符,对阁下来说是有害无益的!此人先前受过重伤,被老夫几个逆徒以生命之水救治,体魄强健无比,用以承载阁下元神,绰绰有余。如若不相信,大可亲自查看清楚。” 元姓中年男子神识一扫,果然发现那个躺在黑色雾气中的少年身上泛起一层荧光,挡住了黑色雾气的侵蚀。他心中略微一动,便清楚这银色巨狼并未虚言相欺,那层荧光正是生命之水的特征。生命之水的作用他也略知一二,此前泉池内的残存的煞气便是被他炼化了个干净,自然十分清楚。 生命之水乃是生命精华汇聚而成,除了具有修复肉身的作用之外,还能够增强肉身的强度,达到淬炼体魄的效果。尤其是当肉身损伤过重,生命之水催生的部位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挖掘出肉身的潜能。 此时芊芊等几位女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看这中年男子有些意动,面露焦急之色,生怕他轻信了其言语,大声说道:“元前辈,此人诡计多端,言语多有不实之处,万万不可轻信!” 元姓中年男子隐隐面露不郁之色,眼珠转了转,说道:“元某乃是无极剑宗内门十三代弟子之首,师承问剑道人,元靖是也,自然没有说话不算的道理!你等无须担心元某毁诺,任此人说的天花乱坠,也休想动摇元某道心!” “聒噪!”燎天仙君斥道:“这里哪有你等说话的余地!”它丈许长的巨尾一个扫动,顿时凭空出现一股强大的气流,狠狠地撞在了几位女子身上。几位女子脸色大变,花容失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狼狈不堪。 元靖眉头微皱,手中掐诀,明黄大剑一个横扫,顿时将肆虐的气流斩断,此地复又恢复平静。芊芊等人狼狈起身,口中说道:“多谢元前辈出手相助。” 燎天仙君轻叹一声,望着几人说道:“此次算是给你等一个教训,还不速速退去?若是再敢随意打扰,莫怪老夫出手狠辣!”接着他转头看向元靖,无奈的说道:“莫非阁下真的要与老夫动手不成?要知道老夫虽然重伤在身,也不是你这等凡间之人所能觊觎!如今你虽然沾了一个‘神’字,却是离真正的神还有十万八千里。老夫即便站在此处任你攻伐,也难伤老夫分毫,何必做如此不智之举?” 元靖不为所动,嘲讽道:“总归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说这般多并没有什么意义,若是换作你仍是巅峰之时,恐怕早已痛下杀手,如今百般推诿,只怕是在拖延时间吧!”说完,也不等对方答话,虚影右手一抬,明黄大剑散发万道金光,朝着巨狼硕大的头颅劈了下去。 燎天仙君看着威势不凡的明黄大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张口喷出一股漆黑色火焰,铺天盖地向着明黄大剑横扫而去。与此同时,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蔓延开来,便是明黄大剑“金越”上也泛起点点霜花。经由这威势万分的漆黑魔火一阻,金越下落的趋势顿时迟滞了下来。 燎天仙君威严的声音响彻整片空间:“老夫纵横上古,十二载开灵智,四十七载习得变化之术,五百一十三载化神巅峰,渡九重雷劫,迈生死一线,从此天地同寿,一万六千三百七十五载,镇守一域,屠神灭魔,焚天煮海,获燎天仙君之称。无尽岁月以来,战天神,斗古魔,无尽战斗,未曾后退半步!你既要战,那便战!”说完,又是一口极寒魔焰,趁势而上。 元靖嗤笑一声,说道:“到了这个关头,还要抬出过往光辉履历,莫非以为元某是吓大的不成?老匹夫,给你看看元某的万丈剑域,死在此术之下,也算对得起你仙人的身份!” 一个覆盖足有千丈的圆形光罩凭空出现,万道金光充斥其间,身在其中,仿佛万刃临体。更为可怖的是,身在正中的燎天仙君,漆黑寒炎迅速虚淡了下去,与这寒炎一同虚淡的,还有银色巨狼本身,无数金光穿梭其间,带出一一蓬蓬银色雾气,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燎天仙君声音一如往常,无悲无喜,威严且压迫之意十足:“万丈剑域?若真是万丈剑域,老夫也许还会忌惮一二。眼下只不过是千丈罢了,个中玄妙万不存一,威能更是如同萤火之于皓月,连老夫的元神投影都奈何不得,徒增笑柄罢了。”它双目微眯,口中缓缓道出一个字“爆!” 这一个“爆”字出口之后,剑域内金光未见丝毫迟滞,银色巨狼的处境也未有半分好转,直让元靖以为自己听错了,让他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片刻后尴尬一笑,说道:“老匹夫,今时不同往日,任你狡猾如斯,也休想逃出元某的剑域,莫要无谓挣扎,乖乖受死吧!”说完,虚空中的金光更加密集了。 “可笑至极!”燎天仙君轻蔑的看了元靖一眼,并未多作理会,而是眯上了双眼,任凭金光在其数丈长的巨狼之体内穿透冲杀,不为所动,而是默默地感受着什么。 樊贵儿那边首先有了动静,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乳白色小幡,从他的袖口之中飞了出来,无风自动,幡面猎猎作响,忽而“砰”的一声,化为漫天烟霞,四散而去。一道凝实的黑色气流从烟霞中挣脱而出,无视任何阻挡,穿透了万丈剑域,倏忽之间,便融进了巨狼体内。 原本有些虚淡的巨狼虚影迅速凝实,它的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仿佛吃了一记补药般,散发的威压数以倍计增长,整个剑域隐隐有些不稳起来,嘎嘣作响,仿佛下一刻便会崩溃。 而奎生这边,其鼓鼓囊囊的胸口飞出一物,是一枚鲜红如血的玺印,滴溜溜一转,飞上半空,任是奎生手疾眼快,也没能抓住它。接着这婴儿拳头大小的玺印爆裂而开,化为齑粉,看的奎生一阵肉疼。同样一道黑色气流凭空出现,逆势而上,冲向了天空中的银色巨狼。 燎天仙君面露一丝喜色,不再理会元靖。包裹在剑域中的黑玉般的残塔,如今只剩塔基,约有一丈高矮,却是再度崩坏,隐约间露出其内一个毛发银白的巨大生物。“哗啦啦”铁链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这巨大生物在拼命挣动,连带整个塔基都跟着晃动起来。 接连两次黑色气流从外界涌入剑域,元靖哪里不知道出了变故,手中指诀一掐,金越在剑域内凭空消失,接着便凭空出现在黑色气流上空,光芒一闪,连斩数次,将冲向银色巨狼的黑色气流斩成了数段。却不想这黑色气流转眼又聚到了一起,犹如一条灵活的毒蛇,吐着信子,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元靖心中大急,转换手诀,金越再度斩出,无尽剑气汇聚,仿佛掀起了一股金色风暴,将黑色气流霎时间绞成了齑粉。他看着这一幕显然有些满意,可没等他笑出声来,这气流又重新浮现,凝聚到了一处。他面露不甘之色,双手高举做合抱状,剑域内的金色剑气仿佛凝成实质,一片片汇聚而来,传出阵阵铿锵之声,登时虚空中现出一座金光闪烁的七层宝塔,塔底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朝着黑色气流一收,轻易收了进去。他脸上现出一丝得意之色,心中松了一口气,鄙夷的看向银色巨狼。 谁知巨狼丝毫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元靖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直往下沉。他赶忙看向封住黑色气流的金色宝塔,拼命向其内灌注法力,金色宝塔光芒大亮,似一轮太阳一般,将整片空间照耀的纤毫必现。不料这黑色气流竟似无形无质一般,轻易透体而出,继续向着巨狼融入进去。 一瞬间,银色巨狼身上的毛发变得漆黑如墨,朵朵魔焰缭绕,一股凶狂的气息肆意蔓延,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抗心思。 但这显然不包括身在其中的元靖,眼看自己幻化出的困灵塔没有发挥丝毫作用,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他似是用出了全部的力气,千丈大小的剑域瞬间缩小到百丈,金色光芒凝成的困灵塔瞬间爆碎,化为漫天剑刃,片片寒光四射,充斥在剑域的每一寸空间之内,向其内的巨狼挤压而去。嘎吱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出现在巨狼身周,似乎是将空间都挤裂了开来。 燎天仙君面色大变,元神投影形成的巨狼一阵扭曲,从巨大的口中喷出一股黑气,神情顿时萎靡了下来。元靖见此顿时大喜,不顾一切的再次挤压剑域,从百丈顿时缩小到五十丈。此时的剑域如同一个金色的圆球,外界丝毫看不到其内分毫,数千把大剑凝成实质,将巨狼砍成了无数块碎肉。 元靖口中喷出一股金色雾气,身影顿时虚淡了下来,五十丈的剑域碎裂,连带的身在其中的巨狼也化为漫天血雾,无力的坠向地面。 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注视着塔基内的庞大生物。这自然便是燎天仙君的本体所在,但这塔基仍有一丝奇异之力,除非破坏整个塔基,否则他也无法攻击到其内部。他自然知道方才斩杀的不过是一个元神投影罢了,可元神投影乃是神识所化,一旦被抹杀,神识必将遭受重创,本体即便有些不凡的肉身之力,也是孤掌难鸣了。 燎天仙君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的这般死去,以它奸狡的本性,必然还存留着不少的后手,当是在某处准备着翻盘之机。元靖虽然消耗甚大,却是不敢放松,释放出庞大的神识,将万丈空间全部笼罩,不放过任何一点端倪,一遍遍扫视这片空间。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六章 正魂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归一阁废墟前—— 半空中的争斗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便草草落下了帷幕。作为普通人的樊贵儿一伙,自是看不出什么玄机,只知道银色巨狼似乎败下阵来,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一伙人在方才浩瀚如海的威能下,数次体会到濒死的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如今心下惴惴,只盼能够尽快离开此处,别把小命交代在这才好。 樊贵儿压下心中的后怕之意,转头看见了踉跄走来的陆幼才,眼神中露出惊讶之色。以他的心机,自然早就看出了陆幼才的心思,心中虽有鄙夷,却也没有计较此事。以他在樊家的地位,自然不屑于去争这在他看来鸡毛蒜皮之事,只要最后那件东西落在樊勇手中,他便算完成了任务。虽然这陆幼才与他脾性有些不和,擅于钻营,可能力却是有的,处理两个未经多少世事的少年,当是手到擒来,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过多理会。如今何以受了这般重的伤?莫非那两个少年是如此棘手的人物? “陆先生,此行可还顺利?”樊贵儿忍着心中的疑问,谨慎开口道。 陆幼才脸色难看,嗫喏说道:“终日打鹰,不料一朝被鹰啄了眼,实在是惭愧啊,樊老弟!这两个小崽子狡猾的紧,而且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老夫拼尽全力才将二人击成重伤,正待了结二人之时,不知为何出现一片黑色雾气,将二人吞没进去。那片黑雾十分厉害,将老夫的同心扇都腐蚀了个干净,那二人身在其中,料想也是尸骨无存了。老夫一时无法靠近,又得知此处出现了变故,心系各位安危,便折返了回来。” 樊贵儿听闻此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他知道这老家伙奸狡如狐,偏又巧舌如簧,说话十句有九句都不能信,于是直接问道:“这么说的话,那东西应该还在他们身上吧?”他怕这老家伙打什么主意,于是又加了一句:“那可是将军指明要的东西。” 陆幼才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皱纹都挤到了一起,说道:“樊管家说笑了,那处乃是化意堂,黑雾应该尚未散去,我等大可等雾散了,一同去仔细寻觅一番。” 樊贵儿脸色稍霁,呵呵一笑,说道:“倒不是在下不相信陆先生,只是此物太过重要,不得不多加小心,还望陆先生不要介意。” 陆幼才眼中稍有不悦之色,但脸上却是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哪里,哪里。我等都是做事之人,若是东西丢了,我等都脱不了干系,慎重一些是应该的。不如我等即刻出发,一同去化意堂那边寻觅一番,也好证实在下所言非虚。” 樊贵儿没有与这老家伙扯皮的心思,大手一挥,带着七八人向着化意堂赶去。 …… 冬至这一次并没有进入梦中,而是不久之后便醒了过来。他略微活动一番手脚,仔细打量所在之处。这处空间不大,只有两丈方圆,乍看之下像是个没有门窗的房间一般,仿佛山石又仿若金玉的灰色墙壁光滑如镜,散发着淡淡灰色光芒。两丈方圆的狭小空间在这光芒的映衬之下,一览无遗。 化作大茧将冬至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巨量黑气,此时踪影全无,不知道是被冬至吞吸到了腹中,还是去了别处。这里散发着难以忍受的高温,却又不是直接作用于肉身,而是直达灵魂。好在冬至曾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在梦中浑身缠绕灰色布条,直烧的他形销骨烂。此时情况有些相似之处,有了些抗性,一时倒也忍受得住。 可谁知道,不过片刻,这种灼烧的痛感便成倍的增长起来。冬至面色大惊,慌忙四处寻找出口,想要逃离此处。可这里仅两丈方圆不到,不过片刻,便将每一处都触碰过了,哪里有什么门路?手掌敲打在墙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却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他取下背上的两尖矛,双手握住,回想着当初杀死老熊时的情景,身上渐渐涌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以这丝杀意灌注两尖矛之上,猛击灰蒙蒙一片的墙壁,却也只在墙壁上留下一丝白印。 眼见诸般手段无法起效,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绝望。莫非,吾命休矣?冬至脑袋里不自觉闪过了这么个念头。好在这种灼烧的痛苦并没有出现在躯体上,否则怕是不过一时三刻便会化为灰烬,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但既是作用在灵魂之上,以自己刚刚得到的《魂衍道》为凭依,还是能够拖延一二,也许会迎来什么意想不到的转机。 如此做法,实乃无奈之举,但他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紧守本心,意识沉入体内,做一只埋头沙地中的鸵鸟。灵魂中的剧痛成倍增长,此时的他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东西,默默咬牙忍受着灵魂灼烧的痛苦。 不过正如燎天仙君所言,所谓福祸相依,此时所受的非人般的折磨,未必不是预示着会有好运等在后头,而冬至的运气一向是不错的。果然,在冬至自己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的情况下,一些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魂衍道》的第一步,便是正魂,正魂分为四个阶段,分别为:交感,引华,内视,意识出体。冬至曾无意间意识进入识神,不知不觉间掌握了部分内视的能力。虽说看的不是十分清晰,却也算是初窥门径。而引华,便是引动日精月华,以此特殊的天地之力贯体,锤炼并增强自身魂体之力,让拳头大小的魂体,成长伸展到身躯每一处,继而将魂体塑造成与自身躯体一致的人形,生出四肢头颅,如此,才算是初步达到正魂的目的。 之前便说过,人的灵魂分为意识与魂体,意识除了能够自如进入诸如方寸与识神等处,游走全身之时必须要以魂体为依托。魂体通常只有拳头大小,普通人单凭肉眼,根本无法察觉。而某些修炼了特殊功法,比如缘尘宗的望气决,或是天生神异之人,比如拥有阴冥眼、灵诧眼,则可看见其人头顶蒸腾而上的云气。谓之运气也好,称之气运也罢,在这等人眼中,均是无所遁形。而这蒸腾而上的云气,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魂体的强大与否。 此时,冬至的魂体在这灰色的空间中,难以抵御的炙烤下,如一颗骤遇甘霖的种子,抽出了嫩芽,发出了新枝,茁壮的成长起来。三魂七魄兀自散发着各自的光芒,泾渭分明,此时却是渐渐有了融合的迹象。在冬至的感受中,这两丈方圆的空间有些奇异,时间的流逝都模糊了起来,仿佛是过了年许时间,又恍若一瞬,这时间上的混乱让他欲裂。在这种情况下,巴掌大小魂体却是坚定而无可阻挡的向着四肢头颅缓慢伸展,一点一滴成长之下,蔓延到了身躯每一处,乍看上去与本人一般无二。只是并不清晰,五官一片模糊,四只手脚也是光蒙蒙一团,分不出五指来。 能够达到这一步,自然少不了《魂衍道》的功劳,丹田处至今未能弄明白的莫名跳动,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着莫名的能量,以及脊背上升腾的热流,均化为了他魂体成长的养分。但若非冬至与老熊搏斗中受了重伤,又偶然之下使用了生命之水,莫名其妙打开了魂锁,要想到达这一步只怕需要数年之久。可见修行之路,天分与机缘各占三分,剩下四分才是艰苦不辍的努力。 冬至默念口诀,忍受着彻骨的疼痛,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光芒。这光芒呈乳白色,莹润如水,细听之下还能听到潺潺水声,其上不时漾起一圈圈波纹,抵挡着来自这片灰色空间中的炙热。 相比刘云谲身上那层淡淡的莹光,时断时续,在黑雾中犹如风中烛火一般,冬至身上的光芒莹然许多。倒并非是二人所处位置有所不同,而是冬至当初恍惚之中,喝下了太多的生命之水。尺许见方的微型泉池内,倒有近半生命之水进入了冬至腹中。 按照芊芊等女子的经验来看,此水蕴含大量的生命精元,最好是敷于体表,对于外伤尤为管用。即便用量过多,因其在体表,也会自行逸散而去。可若是吞入腹中,生命精元若是无法有效利用,逸散开来之后,又有五脏六腑阻隔,好似一个充了过量空气的气球,迎接爆体而亡的下场。 冬至并没有落得爆体而亡,并非是他的肉身过于强大,可以强行纳入体内,而是其拥有一个常人所不具备的丹田。白胡子老道认为,有高人曾于冬至出生之时,以灌顶之术,在其丹田内蕴积了海量的死气。虽不知其意欲何为,但这样一来,单从量上来说,已然比之凝气期巅峰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这些死气桎梏着他修仙的道路,却也让他拥有了另一种可能,那便是丹田的稳固程度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一方面这些生命精元不同于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所以并不会与体内死气发生反应,另一方面由于这些死气的存在,让他的丹田所能容纳的空间超出常人数倍,才有了如今的造化。 在这两丈方圆的莫名空间之内,冬至的躯体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之前吞下的大量生命之水不知为何全部汇聚到了丹田之内,此时在外界高温的刺激下,丝丝缕缕的生命精气从他的丹田中源源不断的渗出,抵御着外界的高温,同时也在修补着他的肉身,致使他的肉身愈发强大起来。 只是这一切冬至一无所知,靠着《魂衍道》中的口诀,默默运转着功法。若是他知道,自己竟然不经意间进入了修魂的第二步,“淬体”,怕是会惊喜的跳起来。 在修魂一道上如此有天赋,自然是值得欣喜之事,但修炼速度过快,也会导致留下许多隐患,比如标志着正魂圆满的灵魂之力,冬至便没有丝毫头绪。 灵魂之力乃是与修真之人的灵识之力相似的力量,可以意识出体,隔空控物。不同的是,灵识之力依靠的是修炼得来的灵力,也即是吞吐天地之间游离的灵气转化而成。灵力既可通过意识操纵,也能为手脚所用,方便至极。 而灵魂之力依靠的是强大至极的魂体,除此之外,还需掌握一心多用的手段,这一点对冬至来说并不成问题。他早在回狼谷中便无意间掌握了这一能力,可以同时注意三处,却仍是清晰无比。将一丝意识附于物体之上,通过魂体提供能量,便如同操控肉身,如臂指使!如此一来,附有灵魂的器物统称为魂器,没有灵魂附着则无法操纵。 修真之人操纵的器物统称法宝,虽然同样需要祭炼,可更多的是避免他人灵力的干扰,以及发挥更为强大的威力。可即便不祭炼,照样能够简单操纵,这便是法宝与魂器最大的不同。当然细微之处差距更多,比如魂器无法赠与他人,无法传承,一旦其持有者死亡,魂器也会灵性尽失,沦为凡物;法宝却是能够代代传承,若无特殊变故,存世数万年不在话下,某些强大的法宝,甚至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自行选择主人等等。 这两丈方圆的空间中开始慢慢溢出黑色气流,从灰色的墙壁上,从脚下,从头顶,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粘稠浓密几近液体,几乎将这两丈方圆的空间填满,伸手不见五指! 冬至唰的一下睁开双眼,绽出两道冷电,醒了过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七章 修己身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与此同时,一片水洼出现在冬至脚下。这洼池水出现的突兀,却又无比和谐,仿佛原本就在那处,从来没有移动过半分。池水黑漆漆的,若是平静无波之时,想必会如同一块墨玉一般,只是此时其上偶尔冒出的气泡,打破了表面的平静,倒像是一锅滚沸的热油。 这万丈空间中,亭台楼阁约有五六座,有的如同冬至这边的化意堂一般,因为不经意间触动了某个封印,所以垮塌了下来。而有的,则是因为带走了其内的关键之物,导致阵法崩溃,连带殿阁一同崩塌。 随着燎天仙君口中轻吐一个“爆”字,几样形制各异的神秘器物,诸如玺印或者幡旗全部爆开,冬至身处的无门无窗的灰色空间内,也传来阵阵异动。其内粘稠的黑色气流剧烈搅动起来,仿佛一道微型的龙卷,下端坚利如同钻头,狠狠地向着地面钻去。一瞬间,火花四溅,乱石飞射,一道道粗大的裂缝在墙壁上飞速蔓延,未及冬至有所反应,便炸裂开来。 之前冬至拼尽全力却无法撼动半分的灰色墙壁,就这般碎成了无数块石头。在气流激荡之下,碎裂的石头四处乱飞,比之老熊扑击大地的威能毫不逊色。无数乱石洞穿了冬至的身体,即便其意识沉入身体,仍是忍不住疼的大叫了起来。可是随着其身体表面的水波轻轻一荡,伤口便肉眼可见的愈合了起来,身上的莹光也随之敛去。 冬至看着这熟悉的一幕,顿时明白过来,此前喝下的生命之水并未浪费,而是隐藏在了丹田之内。只要受伤,便会自动涌出,为自己提供生命之能,修复肉身。这一发现让他惊喜不已,若是此事为真,岂不是说,在体内的生命之水耗尽之前,便等同于不死之身? 化意堂的一楼大厅有一个一人高的石台,其上刻有四面刻图,分别是一只牛头怪人,一只三足金乌,一只金翅大鹏,一只毛发血红的巨狼。高台在断裂的梁柱,以及碎石乱瓦的掩映之下,虽然乍看上去并未损伤分毫,可其表面隐隐有黑气游走,伴着狂猛的震动,如同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一般,其上的刻图也有了变化。 那头并不完整的巨狼刻图仿佛奔跑了起来,在石台炸开的一瞬间,一道虚影从石台中挣脱而出,一闪之下,不见了踪影。而其他三面刻图同样好似拥有了生命一般,只是无法动弹半分,灵动的眸子里满是不甘与愤恨,随着石台的炸开一同化为无数碎片。 那一洼如同热油般的池水在这两丈方圆的空间炸裂的瞬间,飘荡而起,融入进了如同龙卷一般旋转的粘稠黑气中。片刻之后,龙卷缓缓停下了旋转,一道虚影闪电般融进其内,粘稠黑气一个伸展,化成了一头肋生双翼的黑色天狼,毛发漆黑如墨,只有一尺大小,双眸明亮,却并不灵动,不似生灵,倒像是一件奇异的宝物,正在振翅欲飞。而且在方才的爆炸中,毫发无损,体表的如墨毛发还有一圈圈正在散开的波纹,如同液体塑成的一般。 冬至睁开眼睛之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黑色天狼的尾巴,狠狠往下一拽。他并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物,只是心中莫名感到厌恶,下意识里便想将其留下来。而且他隐约觉得,自己之前所在的空间便是此物作祟,经受了如此痛苦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罪魁祸首。加之方才爆炸中受伤颇重,虽然由于生命之水的缘故,伤口已然愈合的差不多了,可是痛感仍在,心头无名火起,不知不觉间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可不成想,便是这一拽,竟将黑色天狼扯成了漫天水珠,猝不及防之下,大片的水滴砸落而下,将冬至淋成了落汤鸡。这些黑色水珠一沾到冬至的身体,便迅速顺着他的肌肤渗透进去,转眼之间,方才看上去狼狈不堪的冬至,此时竟无半分水汽,仿佛之前那一幕像是幻觉一般。 冬至闭上眼睛,赶忙以内视之法查看,如此不明不白的东西进入自己躯体,自然是要弄清楚这黑色的水珠的来历,以及是否有什么危害。这眼睛一闭,便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首先,便是意识里清晰无比,原本内视虽有些成效,却仿佛隔着一层纱,如同雾里看花,总也看不真切。如今五脏六腑仿佛置于阳光之下,纤毫必现,青色的经脉,鲜红的血液,如同翻掌观纹,清晰无比。 接着,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骨骼泛着一层莹白的光泽,血脉筋肉无不鲜活,这正是魂修第二步淬体中提到的“炼骨如玉,锻体如绸”的迹象,预示着他魂修之道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向着第二步迈去。虽然距离真正的炼骨如玉还有些距离,但毕竟是入了门,接下来只需要水磨工夫,便可真正登堂入室。 随后他观察起自己的魂体,这是一个人形光团,胸腹处五光十色,四肢头颅均是青色,只是五官与手脚看不清楚,蒙蒙一团。冬至知道,因其乃是风灵根,故而魂体呈现青色。其余二魂七魄各司其职,比如五脏中,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所以呈现不同的颜色。 看到此处,冬至有些明白接下来的修行路该如何走了,想必就是将这一个个魂魄纳入青色魂体内,将各个色彩搅浑了,拌匀了,最终把五官手脚都雕刻出来,小到每一根发丝,细到每一丝掌纹,如此才算小有成就。 他不知道自己所猜想的对不对,却是自顾自的发了一通感慨:造化让自己拥有了一副身躯,却让自己花更多的时间去临摹这副身躯,修来修去,总归还是原地踏步。 莫非,自己便是所谓的“道”?不对,应该说上天赐予的这副身体是“道”才对! 不管冬至的感慨有几分真假,该走的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他的意识在躯体内转了数遭,始终没能发现那黑色的水珠去了何处,有些不甘心的从内视中退了出来。睁开双眼,看了看周围化成一片废墟的化意堂,心中不禁多了几分自嘲,这古意盎然的小楼,虽然未曾被世人所知,却也兀自挺立了不下数万年,一朝崩塌,竟是如此的破败与狼狈! 冬至收起了胡乱发散的思绪,站起身来,一眼便看到坐在一旁,双眼还带着点呆滞的刘云谲。看着他四肢健全,并无什么不妥的样子,迎着刘云谲望过来的目光,会心一笑。 此时的冬至像个乞丐一般,身上的衣衫原本就是旧衣,此时其上再添数个破洞,加之血迹浸染,再被飞扬的灰尘一罩,真是又脏又臭,若是再捧上一个缺角的破碗,韵味就更足了。自阿大手中夺取的长刀不知被埋在了哪里,他也懒得去找,只是庆幸背上的两尖矛没有遗失,他的手放在背后紧紧地握了握,稍稍安心。胸口的破羊皮袋子虽然被划开了一条口子,后来又挡了阿二一发箭矢,却因为本身便比较硬,又是母亲专门为了缘尘令而缝制的,所以不说严丝合缝,倒也十分紧凑,不必担心里面的缘尘令和金色小戟掉出来。 虽说这化意堂一行没有什么外物收获,但自己《魂衍道》的修行倒是顺利无比,第一步向着圆满进发,第二步也有了些许眉目,冬至的心情倒是格外的高涨。 此时半空中的神仙大战早已结束,冬至二人刚好错过。明黄大剑剑尖直指只剩些许塔基的黑玉残塔,杀气盈然,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劈砍不停。同时元靖所化的光影隐入大剑,催动神识分毫不落笼罩整个空间。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八章 法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云谲自然是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杀气,心中惶惶之余,更加坚定了要让自己变强的想法。眼下此处距离残塔虽有数百丈,可依然有种被人注视的错觉。浓稠绵密的黑色气流化为了黑色天狼,被冬至一抓之下,化作一滩黑水尽数尽数没入体内。如今的化意堂原址一片废墟,视线一览无余,倒也不必担心有人在附近偷窥。 至于半空中那个,怕是早已对此处了如指掌,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那个自称陆幼才的猥琐中年男子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不知是死在了方才的爆炸中,埋骨在了废墟之下,还是全身而退了。他犹豫片刻,拿出了得自奢香夫人的那把绿色飞剑,虽是绿光莹然,有如一泓秋水,却毫无生气,直似一个凡间精美的花瓶,除了供人欣赏之外,竟是毫无用处。 刘云谲面露挣扎之色,随即牙关一咬,将巴掌大小的飞剑抵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顿时开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向外奔涌。飞剑的祭炼之法当然不是以鲜血喂养便能成功的,真正的祭炼,便是要在丹田之内,以丹火焚烧,除了要炼去前人留下的灵识、意志之外,还要以丹火为引,留下自身的灵识与意志,如此方能如臂指使,即便远离其主人,也能拥有不凡的灵性。 而丹火,顾名思义,便是结丹境特有的金丹之火,虽说是火,却与五行中的火属性之火没有丝毫干系,只是一种特殊的能量罢了。不管是凝气期,还是筑基期,都没有自身之火,想要祭炼法宝自是无从谈起。 丹火或是更为强大的自身之火,比如婴火,如此祭炼过的法宝,方有大小变化之能,纳入丹田之内。更是可以以其自身特性,刻入法术神通,发挥出强大的威能。 但此事并非没有例外,若是有族中长辈照应,以其自身丹火为基,引入后辈灵识意志于其内,自是水到渠成。虽说损了部分丹火,但也不过是闭关三两月之事,要知道修行之人,一次闭关数十年都是稀松平常,为了子孙后辈,区区三两月又算什么! 正因如此,没有长辈照拂的散修才会挤破头颅,想要加入宗门,以期师门庇佑。除此之外,便只有以时间熬炼,日夜不停将鲜血涂抹在无主法宝之上,年深日久之下,总会有一些鲜血浸润其中,以这些浸润其中的鲜血为引,才能将灵识灵力附着其上,从而实现简单的操控。但如此一来,对敌之时,却是只能凭借法宝本身之利,丝毫无法动用其威能的。一旦遇到强敌,被对方抓在手中,只需轻轻一抹,便可轻易夺去。 但世间万物,虽有定数一说,可也并非一成不变,总会留有一线生机。时间,便是世间最伟大的奇迹!丹火或者更加强大的婴火,在其主人的祭炼之下,有一定的机缘“通灵”,称之为“通灵法宝”,乃是其中的丹火或婴火转变成“剑元”所致。“剑元”只是一个笼统的称谓,只是因为世间法宝虽多,可攻击类的法宝自然是刀剑一类居多,便自然而然有了这个叫法。 不过拥有“剑元”的通灵法宝虽然比之普通法宝更加强大,但由于烙印了太多原主人的印记,外人想要操控更是千难万难,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以丹火或是更加强大的婴火炼化,方有操控的可能。即便如此,通灵法宝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继而灵性大损,威力下降。至于实力未曾结丹的修士,除了去拼那一线可能,便只能空守宝山而不得入门之法,更可能因此招来祸患。 不过另有传承之宝,乃是法力高强之辈,以自身血脉为引,祭炼出能够以血脉之气开启的法宝,留待后辈有缘之人。其中所耗甚巨,更需专属灵材承载血脉之气,往往得不偿失,乃是自知进阶无望,后辈中暂时又没有能够继承其衣钵之人,不得已而为之。 但若是能够拥有前主人的一丝气机,借此唤醒法宝,并趁机烙印灵识与意志,则难度骤降。刘云谲体内不多的灵力包裹着汨汨流出的血液,其内包含着他的灵识,与渴望变强的决心,将绿光烁烁的寸许飞剑整个包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金芒也顺着他的血液,悄无声息的缠绕在了飞剑之上。 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绿血藤的印记,只是这印记此时不再是绿色,而是金色。根根粗大的利刺如同剑刃,狭长的叶片变成了宽大厚实的重盾,刘云谲身上再次腾起一股气势,沉稳但不失凌厉,矛盾却又无比和谐。正是这绿血藤吞噬了他的精血与金属性灵力,转化成了这般模样,但如今看来,似乎还具有着不凡的灵性。 原本刘云谲的打算,是想将此飞剑送给冬至的。此次苍狼岭之行,他的收获甚大,不但无意间蕴养灵根大成,更是直接跨入了凝气的门槛,一跃成为修真界人士。别看这小小的一步,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凡人,具有了与天地同辉的资格。他并不清楚冬至的情况,只是知道他想要修仙千难万难,所以想要给他留一些好东西。 可如今自己虽然境界上进步飞速,实力却并没有太多增长,尤其是在面对陆幼才那般强大之人之时,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眼下危机四伏,樊贵儿那一伙人迟早会找上门来,如此利器在手,放置不用确实太过可惜了,倒不如尽量提升自己,以应对眼下的情况。虽然说未必见得能够催动,但好歹也是一个机会,试上一试也没有什么损失。同时,刘云谲也打定主意,若是今后遇到更好的法宝丹药之类,定要留给冬至。 随着血液中金芒的出现,寸许长的飞剑明显亮了不少,不过其上的血液丝毫没有渗入进去的迹象。刘云谲并无任何办法,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奇迹的发生。却不料脸颊上的绿血藤突然狂躁了起来,裹挟着他体内不多的灵力,以一种他有些熟悉的方式在体内运行起来。每推动一段,脸颊上的金色印记便会虚淡一分。直到右手食指变得金芒四射之时,刘云谲猛然意识到,这正是他懵懂间学会的奢香夫人的一门功法,“化阴指”! 他脑袋中突然多出了一丝记忆碎片,想也不想,将右手食指猛然朝着血液包覆的飞剑点了上去,瞬息间一股凌厉至极的气息爆发开来,方圆三丈刮起了一阵金色风暴,所过之处,仿佛被万千刀刃划过,全部化为齑粉。 飞剑在这一指之下,其上包覆的血液迅速渗入其中,刘云谲丝毫不停,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包裹着手腕上涌出的血液源源不断的送入飞剑。而这绿色飞剑也是来者不拒,不过片刻间,便吞了足有一碗血液之多。许是鲜血吞的多了,飞剑上竟然泛起一丝红晕,随着这一丝红色晕开,整把飞剑迅速变为火红之色,隐有灼热之意弥漫。没等灼热之意冲出,飞剑又转变为土黄之色,重量陡增。可这变化并未停止,接着又转为金色,一股比方才化阴指更为凌厉的气息冲出,将眼前的地面凭空斩出了一道三尺深的鸿沟! 冬至自然看到了刘云谲的动作,眼中泛起一丝羡慕之色,却并未靠近,而是在废墟上找了一处高一些的地方,盘膝坐在上面,帮其护法。直到刘云谲手中飞剑颜色数变,他猛然想到了之前所见的景象,莫非,这飞剑也是绿血藤为材料炼制而成?冬至只知道此物能够吞噬万物,转换形态,可如今所见,让他顿时大惊失色,此物竟是连属性都能转变! 毫无疑问,这把飞剑变成金色的刹那,已然成了金属性法宝,与刘云谲的小五行金灵根倒是相得益彰,今后若无意外,恐怕会陪伴其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而刘云谲有此法宝相助,如虎添翼,也将在偌大的修真界占据一席之地! 寸许长金色飞剑,自行飞了起来,随即迅速缩小,化为一道光点,顺着刘云谲的呼吸,钻入了他的体内。此时他体内的吐纳而来的灵力已然耗尽,不过内视的能力尚在,灵识在体内游走一圈,发现这金色飞剑正老老实实位于丹田之内,徐徐沉浮其中。 刘云谲面露喜色,知道今后这把飞剑便是自己之物了,只待体内灵力更进一步,当可驱使自如,而不惧被他人轻易夺去。他迅速止住了手腕上的伤口,并未起身,而是努力吐纳起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四十九章 樊贵儿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正待刘云谲准备打坐少许,恢复一下耗尽的灵力,下意识的灵识扫视一圈,却发现十余人正鬼鬼祟祟的靠近而来,那猥琐的鼠须中年男子陆幼才正在其中!顾不得再去打坐,他猛然起身,却无奈的发现此处并无藏身之所。化意堂垮塌之后,一地凌乱的碎砖乱瓦,梁柱倾倒,身在其中,不但无法藏身,一旦动起手来,地面上凌乱的废墟更是会造成不小的困扰。 冬至亦是一脸凝重,仿佛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只是手中并无趁手的兵刃,不免被动许多。如今的他能够依靠的便只有自己苦练多年的梅花十八步,以及在生命之水和《魂衍道》共同作用下淬炼的肉体,好在他此时神完气足,精力充沛,倒也不惧什么。 “各位窥视多时,可曾看够?”冬至声音低沉,并没有太多情绪,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双手自然的下垂,丝毫没有戒备之意,眸光微动,自有一番气势。他之所以能够与刘云谲差不多同时察觉有人靠近,倒不是有与刘云谲相匹敌的灵识之类的手段,而是纯粹耳力极好罢了。要说具体,冬至也是摸不着头脑,只是自他的意识从识神内出来之后,感应能力便大幅增加。如今正魂即将圆满,感应能力更是超出了普通人数倍。无数细微的声音灌入其脑袋,呼吸声,心跳声,仿佛战鼓一般,至于窸窣的脚步声,若是有心去听,更是有如天音雷动,倒是想要忽略过去都不可能。 此话一出,樊贵儿与陆幼才几人有些震惊,他们一行人距离冬至二人足有数十丈远,加之地形遮掩,更有周遭尚未落下的扬尘,如何能够看到?不过樊贵儿也是胆识过人之辈,此前虽然感应到了此处一股凌厉的气机,却并不清楚到底是何人发出,只以为是天上那把明黄大剑的有所动作,所以虽然忧惧,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拘谨。 他朝着其余人使了使眼色,几名手拿长弓的家丁分两边包抄而去,也懒得再遮掩身形,动作利落干脆,几个呼吸之间便占据了优势位置,虎视眈眈的看着正中的冬至与刘云谲二人。 樊贵儿并非是自作聪明之人,眼看偷袭不成,手中倒提着八尺长枪,缓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携着一股锋锐之势,向前缓缓压来。 “阁下果然非池中之物,也对,若是没些过人之处,又何德何能有资格得到缘尘令?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一切都摊开来说,缘尘令樊某势在必得,若是阁下有能力将我等十余人尽数杀光,尽可一试!若是没有把握,樊某劝阁下尽早交出来,我等绝不纠缠,自当陌路,还请阁下尽早决断!”樊贵儿此话说的铿锵有力,不卑不亢,只是连他都没注意,“阁下”这个称呼已然是将对方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而对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少年罢了。 “不敢当,不敢当。”冬至脸色凝重,浑身上下渐渐绷紧,看出此人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冷冷一笑,说道:“‘樊某’?阁下果然是樊家之人!嘿嘿,……阁下既然知道缘尘令珍贵之处,不会想就这么红口白牙上下一碰,就让在下交出来吧?你既不想付出代价,又想平白得了这么一桩好处,更以性命相胁,莫非以为我等便是可欺之人?”冬至不知道自己有几分把握,既然对方一时摸不准自己的实力,倒不如故作高深,让他不敢贸然动用全部力量,若是这十余人一鼓作气,打将上来,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樊管家给你面子,那是看得起你。要是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可是会死的很惨的!”手拿长刀的阿三大声呵斥道。 “你在狗叫什么?吓唬我?想要抢小爷的东西,就要做好去死的觉悟,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以后让小爷如何在世上立足?还不如干脆抹了脖子来得痛快!”刘云谲瞥了一眼阿三,并未在其身上停留,而是看着樊贵儿,头颅微微上扬,神态说不出的坚决。 樊贵儿看着眼前二人,轻轻叹了口气,瞪了一眼身旁的中年猥琐男子。本以为只是来搜刮一番,却不想眼前二人生龙活虎的模样,哪有半分虚弱可言?陆幼才心知不妙,赶忙解释道:“陆某并非虚言,适才确实重伤了他们二人,二人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此时定然是在虚张声势!” 阿三看着陆幼才递过来的眼神,知道该由自己出手试探一二,也不废话,手中长刀一横,猛然跃了出去。 冬至双眼微眯,并未取下背后的两尖矛,而是赤手空拳,从废墟上走了下来,双脚微微分开,臀部微沉,摆好了架势。 这阿三并不鲁莽,刀势虽凌厉,却也并非一往无前,而是留有余地,如此一来,对方除非实力高过自己太多,否则一时之间定然难分胜负。更何况,四周尚有弓箭手虎视眈眈,倒也没有拼命的必要,只需牵制一二足矣。 说时迟,那时快,长刀一个横斩,扫向冬至前胸,冬至后退半步,躲过这一刀。阿三脚下未停,踏前半步,双手握刀,斜向上反手一撩,这一下若是斩实了,势必在冬至胸口开上一个口子。可冬至并未再退,而是上半身向后仰去。 陆幼才看见此情此景,顿时想到了刘云谲之前躲开他折扇偷袭之时所用的招式,抬起袖口,“嗖嗖”几声轻响,三支漆成黑色的毒箭从袖口射出,似三条毒蛇一般,咬向冬至的腰间。 岂料冬至右手闪电一般,在长刀去势将近之时,一把抓在了刀身背面,轻轻一带。阿三顿时一个趔趄,险些扑进冬至怀中,三支毒箭尽数没入阿三的腰臀。 冬至双脚如同钉子一般,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之上,同时腰间生出一股大力,带动上半身狠狠地撞向扑过来的阿三,喀嚓几声脆响之下,将其撞飞了出去,也不知撞断了几根骨头,长刀也顺势夺了过来。 阿三一脸惊恐之色,挣扎起身,胸口处一片塌陷,如同一个破败的风箱,回头看向樊贵儿等人,想要确认到底是谁发射的暗器,可没等他说出话来,喉咙中仿佛有砂石一般,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随即眼角鼻孔耳朵中都流出了黑色的污血,双眼凸起仿佛要爆出来一般,接着身子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发出一声闷响。 “反正已是不死不休,还要如此惺惺作态,真是叫人恶心。不但背后偷袭,还用下毒这等下作手段,原指望你等知难而退,我等便不予追究,如今看来,竟是毫无信义可言!”刘云谲脸色阴沉,毫不留情的呵斥道。 樊贵儿脸色同样有些阴沉,狠狠瞪了一眼陆幼才,说道:“阁下招式精妙,樊某佩服!”他拱了拱手,接着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就莫怪在下以多欺少了,放箭!”说完,他右手抬起,狠狠向下一挥,顿时破风声大作。 刘云谲嘴上并不吃亏,一边用灵识扫视着几名箭手,脚下步伐变换,躲开了数支箭矢,一边大声说道:“少要在这儿装什么正人君子,这副嘴脸真叫人反胃!” 同时手中也并未停下,依仗有灵识加持,虽然几名弓箭手均在数十丈开外,却在刘云谲脑中清晰地呈现出了各自的位置,从背上取下得自阿二手中的弓箭,也不见他如何瞄准,嗖嗖几发箭矢出去,竟是在半空中微微转了几分方向。几名弓箭手虽然目力过人,却是显然未曾见过这般诡异的箭术,一时躲避不及,纷纷应声倒地,生死不知了。冬至亦是身形灵动,横劈竖斩,干脆利落的挡下了数枚箭矢。 樊贵儿脸色沉郁,几名精锐这般简单的倒下,让他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望着猥琐的中年男子问道:“陆先生,这二人可是有内力在身?” 陆幼才显然也是吃惊不小,摸了摸两撇鼠须,沉吟片刻,说道:“据老夫判断,应该是没有,如此轻易将这几人射杀,虽然你我二人也能做到,但绝不会这般轻松。或许是灵觉异于常人?总之这二人有些古怪,还是小心一二为好!” 樊贵儿心中骂了一句,真是废物!我自然知道这二人有些本事,还用得着你说!脸上却不动声色,倒提长枪,排众而出。手中长枪轻轻一抖,挽出几朵枪花,顿时长枪仿似活了一般,宛若出海游龙,红缨微颤,似那游龙长须,一股气浪以樊贵儿为中心四散开去,激起一地烟尘。 冬至面色微变,想到了猥琐中年男子那不符合常理的力量,顿时反应过来,这应该便是所谓的“内力”了。他此前并未与拥有内力之人交过手,与那陆幼才亦是一触即分,并不清楚这类人拥有何等样的手段,心中虽然有些微的焦躁,更多的却是兴奋,一种对于未知的兴奋! 樊贵儿看到了冬至眼底那抹狂热,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此时形势晦暗,天上那把明黄大剑不知是何态度,会不会突然杀将下来,将这一干吵人虫蚁杀个干净?若是此战中受伤颇重,即便最终得到缘尘令,也是得不偿失。他原本是打算等从此处离开之后,再另选时机截杀两个少年,不料这樊家门客陆幼才太过急功近利,弄巧成拙,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若是能干净利落的了结了这两个少年,自然不是什么问题。可如今一来不知此地是何处,二来仍有不少人隐在暗处,一个两个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最可怕的便是天上的那个杀神,明黄大剑每亮一次,便有一种刀刃临身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心中惴惴。 此时对这两个少年出手,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尤其是这少年身上有缘尘令这等宝贝,若是被他人发现了,恐怕还要多生波折。于是他开口说道:“在下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与阁下并无仇怨,若阁下交出缘尘令,在下定然不再纠缠。”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又瞟了一眼天上的明黄大剑,继续说道:“这杆‘红蛟’伴随在下多年,出枪必见血,若我出手,定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况且,若是引得天上那人注意,一道剑气扫落,恐怕我等都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阁下可要三思!” 刘云谲听这话满脸怒容,喝道:“你这人好生无耻……” 冬至拦住了想要继续喝骂的刘云谲,微微一笑说道:“阁下三番两次劝我主动交出,莫不是心生胆怯了?强抢他人财物,乃是强盗行径,说得自己有多无奈一般,若我执意不交,反倒成了我的不是,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樊贵儿眼神渐渐凌厉起来,并未答话,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脚下步伐轻动,眨眼便到了冬至近前,一杆长枪直直捅向冬至心脏。枪尖微颤,带着一点寒芒,闪出一片虚影,竟让人生出了无处可躲的感觉。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章 明悟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看着如闪电一般刺来的长枪,心中竟生出一种无处可躲的感觉来。明明只是一杆枪,在枪杆微颤之下,却仿佛同时刺出了数朵枪花。即便自己经历了脱胎换骨,又在两丈方圆的空间中摸到了淬体的门径,仍是不敢硬接这一击。仓促之下,脚下步伐微动,向左侧横跨一步,躲开了正面一击,但他却仍是将长刀护在胸口,右手抓着刀柄,左手托着刀身,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在周苴常年的教导之下,冬至的动作干净利落,在与阿大交手之时便能看出一二,以最小的动作抓住对方的破绽,凭借力量与速度,一招制敌。如今这个方法却是不管用了,长枪足有八尺长,而且其中明显蕴着变化,将他克制的死死地。也不知这樊贵儿原本就是这路章法,一招一式刁钻诡变,还是从此前冬至与阿三的对敌中发现破绽,从而想出的破敌之策。 凭借枪杆绝佳的韧性,攻击范围大幅增加,并且变化莫测,冬至若是无法抓住破绽,便只有躲避一途,无法及时反击,打断对方的攻势,便只能落入被动。果不其然,虽然冬至避过了枪尖,枪杆却如同一条灵动的大蛇,狠狠抽在了竖起的长刀上。一股巨力袭来,刀身大幅弯曲,猛地撞到了胸口,发出一声爆鸣,紧接着冬至便在这股巨力之下飞了出去。 人还没落地,枪尖再刺,眨眼间便到了眉心。这一下将冬至吓出了一身冷汗,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此时即便想躲,都没了余地。他右手握着刀柄,还在小腹处,整条手臂酸麻,快要没了知觉。即便手臂无恙,如今这个状态之下,唯有手腕可以使些力气,如何能从这风雷一击之下逃得性命? 感受着眉心的胀痛,冬至缓缓阖上双眼,心中有遗憾,有失落,却也多了几分解脱之感。“抱歉了,虎子哥,我尽力了,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就在他产生放弃的念头之时,一幅画面生生挤进了他的脑袋里:其父冬望满脸是血,跪倒在地,想要挣扎起身,十数人凶神恶煞一般,将其围在中间,拳脚齐动,其母刘颖无助的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仿佛在哭求着什么。 冬至顿时怒从胸中起,猛然想到那伙人跟眼前樊贵儿一行人是同一势力,是什么樊家之人,做了这么多准备,哪里可能是仅仅一枚缘尘令的事?必然还有私人恩怨在其中!想到父亲那条瘸了的腿,莫非就是樊家之人所为?若真是如此,父母恐怕接下来会受尽百般折磨! 这怒气直冲脑袋,让冬至如同猛虎复苏,猛然睁开双眼,眼底满是戾狠之色,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大力,瞬间遍布全身。此时说来话长,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此时人仍在半空,右手握着刀柄的手腕力量大增,铛的一声,间不容发之际砍在了雪亮枪头之上。借着这股力量,脑袋一偏,险之又险的躲开了眉心位置,不过却是仍在脸颊上划出一条三寸长的血口。他腰身一挺,在半空一个翻转,稳稳落在了地面之上。 长枪如髓入骨,接连刺来,冬至借着方才突然涌出的力量,不再一味躲闪,手中长刀横劈竖挡,一一化解。虽然招式上不及樊贵儿精妙,却胜在精准,眸子中一丝火苗正在燃烧,场中二人似两股旋风,旁人难以看清。此时的他终于能分出些心思观察一二,一边对敌,一边模仿着对方出手的角度,章法,逐渐从容了起来。 刘云谲仗着拥有灵识,虽然将场中二人的一举一动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行动上却慢了半分。刚刚一刹那,枪尖抵到了冬至眉心之时,他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随后眼见冬至化险为夷,动作越来越快,他终于放下心来,细细的看了冬至的胸口处一眼,暗恼自己方才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虽然他的内心十分焦躁,却并没有莽撞出手,而是仔细的盯着那鼠须猥琐男子陆幼才。此人阴险至极,擅长偷袭,而且身手不凡,明显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牌,需要他凝神戒备,不敢放松分毫。 同时,刘云谲默默的用出了白胡子老道所教授的“三长一短”呼吸之法,不动声色的吐纳恢复起自身的灵力,以备不时之需。 冬至招架之下,渐有疲态,对方明显有着雄厚的内力,气息悠长,章法丝毫不乱。不得已之下,第一次用出了“梅花十八步”中的一式“梅花落”。落脚之际形成一朵梅花,四虚一实,瞬息之间,便能变幻五个方向,身形飘忽不定。他的眸子亮的可怕,以此步法应对樊贵儿的枪法,不再硬碰硬,而是以虚对虚,如同一只荆棘丛中上下翻飞的蝴蝶。 梅花十八步并非是浑然天成的套路招式,而是一种讲究随机应变的步法。长枪凭借枪杆的韧性带动枪尖,虽然看似攻击范围变大,但真正的枪尖却始终只有一枚,只要看清楚樊贵儿的发力方法,便能预测枪尖的走向。在狂猛的攻击之下,冬至却越发从容起来。 樊贵儿眼见对方变得越来越滑溜,发觉短时间难以拿下之时,招式为之一变,变得大开大合起来。枪随身走,蓄力横扫,颇有些横扫千军的味道。冬至仿佛也被打出了火气,不再躲闪,手中的长刀狠狠斩下,若是斩实了,这杆枪只怕会一分为二。 谁知樊贵儿并未临时变招,而是握着长枪的双手狠狠一捏,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层若有若无的透明光膜浮现在长枪表面。二者相击之下,一声金铁交加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那层薄薄的光膜却仿佛拥有无穷的韧性一般,虽然被长刀压着贴到了枪杆之上,却始终没有破损,只是一阵乱颤。同时这光膜还附带一股巨力,狂猛的气浪以二人为中心激荡开来,将二人同时击退了出去。 冬至这一刀用出了体内忽然爆发而出的一股蛮力,或许还要加上前后两次淬体所提升的肉身力量。依照他的经验来看,这一击之下,别说是儿臂粗细的枪杆,便是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也承受不住。然而如此巨大的力量,却无法击破那层光膜,自己反倒被震退出去数丈远,反观樊贵儿,却是只后退了三步。 “难道说,我与他之间的力量差距到了如此地步?不可能!所谓一力降十会,若他始终是这般大的力量,恐怕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也即是说,他使用这般大的力量,是有代价的!或许,这便是他的底牌了。” 冬至想起了樊贵儿方才脸色通红的模样,内心一动,他想起了《魂衍道》中所述,灵魂之力是可以释放到体外的,使用起来如灵识一般,可以操控外物!但由于他接触魂修之法尚不足半月,先是莫名其妙被妖狼告知打开了魂锁,继而苦寻识神,与幽精交感,引动月华,随后进入两丈方圆的莫名空间,经历一番痛彻骨髓的灵魂灼烧,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魂期圆满,并且正大跨步的迈向第二步,淬体期。 冬至动作之间没有丝毫迟滞,往往心念一动,手脚便会做出反应,比之半月之前,快了三分有余。若非如此,在方才樊贵儿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下,早已丧命多时。按照《魂衍道》中的说法,正是因为肉身与魂体相合,意识得以游走全身上下,所以用出梅花落之时,才会如此游刃有余。 按理说,如此明显的进步,冬至应当满足才对,可他却没有半分喜色。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正是因为他知道,正魂期,便相当于修士中的凝气期,而正魂大圆满,也相当于凝气期大圆满!寻常修士,从凡人跨入凝气期,再到凝气大圆满,少说也要十数年的功夫,即便是一些天赋异秉之人,修炼到如此境界,也至少需要七八年之久。 虽然不同体系之间,并没有多少可比性,可仅仅半月不到,便修至如此境界,即便冬至自忖时运过人,也从未敢有此奢望!只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的的确确成为了不亚于修士中凝气圆满的强大之人,只是境界增长过快导致其无法融会贯通,仍是以蛮力对敌,无法摸索出神通。 修士对敌之时,灵力灵识固然紧要,乃是修炼的根本,却仍要外物来分出胜负,比如飞剑,符箓,法术等等。冬至修炼至今,一无合用的魂器,二无匹配的魂术,仅仅是灵魂比常人更为凝实,这赋予了他超强的灵觉,对战场明察秋毫,不虞有人偷袭,但仍需肉身之力对敌,如此一来,难免捉襟见肘。 (灵力!既然修士的灵力可以作用在凡物之上,做到隔空控物,灵魂之力虽然无法控物,当也能加持肉身之上,使得力量得以大增才对!可灵魂之力到底是什么?)冬至刹那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意识刹那间沉入体内,双眸微闭,瞬间感应到丹田处的跳动,一股热流从脐下流转到尾椎,随后顺着脊骨直达后颈,他没有任这股热流从后背散去,而是竭力引导着热流向双臂淌去。 以往之时,这热流根本无法操控,只能任由其从后脑散去。此时却不知是否是因为魂体力量有所增强,从而导致控制力大增的缘故,这热流显得十分温顺,没有丝毫阻碍的流转到了双臂之上。之前战斗中酸麻胀痛的双臂传来一阵轻盈之感,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泡在温热的水中一般,说不出的惬意。随着这股热流继续向着双手流动,木质的刀柄喀嚓一声,多了数道细密的裂纹。 冬至的脸上荡漾出久违的笑意,这笑意中透着自信,蕴着狂热。第一次,他转守为攻,向着樊贵儿攻去,开合之间爆鸣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樊贵儿久攻不下,已然生出了动用绝招的想法,虽说是他在压着冬至打,但所耗内力与心力甚巨,可刚而不可久。直到冬至蓄力一击,两人短暂分开,樊贵儿并未急着再度攻去,而是稍稍平稳内息,准备一鼓作气,用出樊家枪法中的一式“惊鹜刺”来结束战斗,只是这招用出之后,会陷入短暂的无力,而那陆幼才也并非是能够令人信服之辈,所以他此刻稍显犹豫。 却不想便是这犹豫的工夫,冬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股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气势涌了出来!此刻攻来之际,一招一式间虽然并无章法,更谈不上什么攻守兼备,破绽颇多,但却胜在精准,加上其力量不知为何突然剧增,以攻代守,竟也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防守。一时之间,攻守之势竟是转换了过来。 不过好在樊贵儿有内力加身,虽然在步法上落入下风,不及冬至灵活多变,但胜在速度极快,能够轻易拉开距离,让冬至速战速决的想法落到了空处。 冬至明显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差距,此时分心二用,却也逐渐娴熟起来,控制着体内的部分热流,向双腿灌去。热流淌过,双脚所站的地面上腾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他速度猛然骤增,一个闪身便欺进对方三尺之内!明晃晃的刀刃高举过头,对准樊贵儿的头颅,即将斩落而下! 此时樊贵儿的八尺长枪倒是成了拖累,可他却并不惊慌,长吸一口大气,浑身上下冒出一层并不是十分完整的半透明光膜。就在冬至以为樊贵儿想要以此硬扛之时,却不料光膜猛然颤抖之下,轰的一声爆裂开来,连地面都被刮去了半尺多深! 空门大开的冬至被这股爆裂的力量击飞足有三丈远,艰难的控制身体,落了下来,没有变成滚地葫芦,胸腹处一片血肉模糊,连骨头都断了不知几根。樊贵儿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之下,也不比冬至好到哪里去,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十分凄惨,却是挺立如松,没有丝毫摇晃,细看之下,才发现其双脚不知何时陷进地面足有一尺! 樊贵儿明白过来,若是再不使用底牌,怕是便没有机会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拥有着不俗的战力,以及强大的战斗直觉,原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不曾想竟被对方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的他看似强势,实际上却只剩下一击之力,该是到了一击决生死的地步了。 决断已下,只见他脸色沉凝,脸颊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前一后分开,微微一曲,拔地而起,直入半空,足足三丈有余!这还没完,他竟能在半空稍稍停留,双脚急速踩踏,每踩一下,便会发出一声爆鸣,似炸雷一般,直震得人耳膜生疼,望而生畏。 他似一只大鸟一般,双臂张开,盘旋半周,仿佛是在锁定冬至的气机,长枪再度出现一层半透明的光膜,血色的红缨鲜艳至极,仿佛要滴出血来,枪尖不再颤抖,坚硬的仿佛是一根擎天之柱,向下方贯穿而来! 冬至脸色大变,这一招与自己无意间贯穿老熊头颅的那搏命一式何其相似!在山谷中,凭着自身位于高处,以及必死的决心,再加上那叫做璇儿的獐兽女子适时引发老熊体内的毒素,才勉强将其杀死。而若非有生命之水,自己也早已死在熊掌之下多时。 如今对方居高临下,又有气机锁定,无论步法再如何精妙,除非自己能够在眨眼间遁出三丈开外,或者是生出了瞬移的本事,否则便只有硬抗一途。而他如今伤势不轻,根本无法再用出先前那般极速。所谓“以上击下,势如破竹”,天然便落在下风,兼且长枪乃是长兵器,以点破面,加上长枪之上光华闪烁,蕴有莫大威能,一旦击落而下,势必石破天惊! 此时冬至想起了老熊当初应对刘云谲的方法,扑击地面,强大的气流将碎石击飞,那乱石穿空的强大威力至今都让他心有余悸。眼下虽然形势有异,却也能稍微借鉴一二,若是能够凭空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对方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一旦有气流扰动,那气机锁定想必就会失去效用! 雪亮的枪尖在冬至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更好的对策。主意已定,冬至将长刀高高举过头顶,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急迫,腹中丹田处的跳动一瞬间密集如同战鼓,涌出的热流比之先前更多出了数倍之多。双脚下陷足有一寸,脚下生根一般,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热流汇集双掌之上,冬至感觉自己的手臂拥有无穷的力量,腰身如弓,用力向地面劈砍而下! “轰隆”一声,地面被斩出一道一尺深的沟壑,长足有三丈,一股气浪凭空生出,夹杂碎石烟尘,四处飞溅。而手中的长刀也在这一击之下,悄无声息的化为数块,散落一地。 樊贵儿急速下落的身躯一阵晃动,却是依然坚定而又充满决绝意味的刺了下来。冬至此时已经感受不到那股如芒在背的气机锁定,知道自己这一击有了效果,随手扔下手中光秃秃的刀柄,脚下却是没有再施展梅花落,而是竭力向着远处退去,试图避开樊贵儿的锋芒。 “轰”的一声震天大响,地面被刺出一个足有水桶大小,深不知几许漆黑大洞,汹涌的气浪将二人同时掀翻了出去。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一章 往事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樊贵儿面色惨白,已然没了挣扎的力气,认命一般平静的躺在地上,似是方才那一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可即便如此,此人的气度却丝毫未见颓丧,沙哑着声音带着些许敬佩之意,说道:“阁下果然非同凡响,多年来,死在樊某这一式‘惊鹜刺’下之人,不知凡几。唯有将军凭借过人的内力,以及长枪先天的优势,胜了在下半式。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败在将军的长枪之下,樊某毫无怨言,如今将死之际,见识到这般手段,既感老生快慰,又顿生目光短浅之慨……” 冬至挣扎起身,原本破烂的衣衫如今更是衣不蔽体,几近半裸,几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了一地,却在淡淡白色莹光的闪动中,缓缓愈合起来。这自然是他丹田内蓄积的生命之水发挥了作用。 几名手拿长刀的家丁看的目眩神迷,此时忽见樊贵儿惊艳一击之下,烟尘四起,心中大定。不想待得烟尘散尽,却见樊贵儿无力地躺在地面之上,面色惨白,而冬至却已然站了起来。在陆幼才的示意之下,几人准备趁冬至伤势颇重,力有不逮之时,结果了他的性命。恰在此时,看见冬至身上泛起的莹莹白光,伤口竟肉眼可见的愈合了起来。这一发现顿时让几人惊叫出声,踌躇不敢上前。 陆幼才见此,心知不妙,顾不得一旁死死盯着他的刘云谲,缓缓退去,直到退到了数十丈外,才脚下生风,矮小身躯几个起落之下,便不见了踪影。而刘云谲此时状态却是有些不太对劲,双眼虽然神光湛湛,如同鹰隼,但总觉得有一丝不和谐在其内。或许是他一个姿势保持了太长时间的缘故? (此人虽说恃强凌弱,予取予夺,让人有些不快,倒也算坦荡,心思纯粹,没有阴谋诡计,难怪武道修为这般强大。)冬至心中想着这些,嘴上附和道:“运气罢了……” 没等话说完,脑海中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冬至虽说有些惊讶,可并不害怕。他早已习惯了在脑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这声音与之前仍有几分相似之处,却更添几分苍老与疲惫,却又带着与疲惫相反的欣喜之意。这声音所述的内容却让他身心俱寒,恨不能施展无上法力,将其驱逐出来。 “这具肉身果然妙极,不枉老夫在你身上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将来老夫名传大陆,自有你的一份荣耀!”燎天仙君声音中透出狂喜,继续说道:“如今老夫亲自来寻你兑现第二件事情了,这可是当初你我二人约定好的,你该不会拒绝吧?尽可安心,这位小友老夫自会送他安然离开,至于其他人嘛?就留在此处为你陪葬好了……” 冬至感到灵魂一阵剧痛,内视之际,赫然发现一只巴掌大小的灵魂之体黑狼不知何时挤进了自己的肉身之内,血盆大口与形体不成比例,正在猛力的撕咬自己已然塑成人形的魂体。几口下去,整条左腿赫然消失,进入了黑狼体内,它仿佛吸收了足够的养分,体型也随之急速成长,片刻间便成长到足有手臂长短,占据了自己的左腿位置。 冬至看的目眦欲裂,一时间却想不到办法,本能的去甩动左腿,却骇然发觉左腿已然失去了感知,好似他天生便是残疾之人,从未有过左腿一般。 这还没停,黑狼獠牙森森的巨口又长大了倍许,三两口之下又咬掉了冬至人形魂体的右腿。它的体表一阵光华流转,体型再度急剧膨胀,眨眼之间,化作两条,分别占据了冬至双腿的位置。它似乎是察觉到了冬至正在观察它,眼皮微抬,猩红长舌舔了舔鲜红的鼻子,意犹未尽的说道:“老夫的生命之水滋味如何?” 冬至忍着灵魂中传来的剧痛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生命之水?”同时念头急转,依照当初烈阳狼的说法,生命之水是通过阴阳二极大阵,凝聚的生人未散的生机,而它又提到,真正的生命之水乃是以“阴阳二极化意大阵”所凝聚出的生人未尽的寿数、机缘气运等等玄而又玄的东西。莫非…… 许是看到冬至人之将死,而自己又孤独在此数万年,急需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又或许,它只是说给自己听。总之,它没有继续撕咬冬至的魂体,悠悠的说道:“老夫得道于上古年间,距今多少万年老夫也没有头绪,只知苏醒至今,已三万年有余。所谓‘万物有灵’并非是一句空话,而是确有其灵,这‘灵’指的便是‘灵性、灵识’。” “很妙啊!老夫凭借‘魂灵分体’之术,遣出数缕魂魄行走天下,数万年来,倒也找到了一些好东西。在一个古老的门派中,偶然发现数件龟甲钟鼎等器物,其上竟刻有老夫那一时代的文字。更有趣的是,其上所载‘天地初开,鸿蒙未分,有先天神魔诞生……’。这些钟鼎龟甲之物是何人所留难以考究,不过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有与老夫同时代之人也活了下来。天地之始,一片混沌,其内孕有一人,名曰盘古。盘古开天地,身化不周仙山,成天地二界。‘不周’,即为没能环绕一周,大约便是有缺口的环形山,只是到了老夫那一时代,便只剩一根巨大的天柱了。‘鸿’乃鸿钧,神之祖,‘蒙’乃蒙昧,魔之皇。‘鸿蒙未分’,也即鸿钧与蒙昧原是同一生灵。这些事情老夫当年虽有耳闻,却是第一次真切的知道,所谓‘当局者迷’,应该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吧。” “神魔乃是天生的敌手,一旦碰面,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连年大战,也不知打了多少万年,只知道将这天都打漏了,整片整片的天空往下掉,大地也被凿穿了,打成了碎片,唯有一块最大的碎片在魔皇的控制下不知去到了何处。就连号称最坚硬的不周仙山也被打得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天柱。” “掉落的天空与碎裂的大地交融,加上几乎无穷无尽的不周仙山的碎石,重新融合成一个独立的世界,这个世界被称作洪荒大陆,又被称作万灵大陆。” “说错了吧?据古籍记载,应该是叫做人界才对。”冬至无法动弹半分,却仍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忍着灵魂的剧痛驳斥道。 “当然没错!”它看了一眼冬至,舔了舔鲜红的鼻子,口中参差的狼牙闪烁森森寒光,随即又撕咬下了一块青色的魂体,像是在品尝美味一般,细细的咀嚼几下,缓缓吞了下去,接着说道:“洪荒大陆的生灵乃是盘古身化的不周仙山山石与天地中残存的神魔残灵结合而成,因其是残灵,所以灵智皆不高,大多浑噩一生。但凡事都有例外,在无数万年后,陆续出现一些天赋异禀之辈,洪荒大陆逐渐繁盛起来。这便是洪荒万族的前身!” “天界虽然残缺,可其中仍有无尽的法力高深之辈,在休养生息数万年后,终于注意到了洪荒大陆发生的变化,对于洪荒大陆的繁盛心有忌惮。不知从何处寻来三枚种子,种在了洪荒大陆之上。后来这三枚种子成长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株神木,即东方扶木,西方若木,中央建木。同时赐下大量的神格,驯服这一界最为强大的一批生灵,代天神巡牧一方,掌管万灵。比如凤凰一族的羲和,便是掌日月,主四时的太阳之神;又有钟山之神烛龙,掌控西北幽都;祖江,掌管神界不死药,等等等等。” “三株神木日夜不停,无穷无尽的吸取着洪荒大陆的精气,灵气,元气,输送到天界,而天界的天神也时常通过建木来到洪荒大陆,予取予夺,留下无尽的杀孽。洪荒大陆上的生灵资质迅速下降,又开始浑浑噩噩起来。可即便如此,以洪荒大陆之广阔,仍是诞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天才,凭借一己之力,撼天动地。” “与此同时,女娲与伏羲突兀的出现在洪荒大陆之上,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往,犹如划过天空的太阳,照亮了洪荒万灵,却又匆匆消失,留下无尽的传说。有女娲捏土造人之说,有伏羲教化万民之说。自女娲伏羲消失以后,人族又相继涌现出更多的传说,有神农尝百草,燧人钻木取火,仓颉造字等等。” “总之,从此之后,洪荒大陆上便有了人族。人族天生弱小至极,既无天赋能力,又无力量或者速度优势,受了数不清的苦难。可人族却有一个其他万族比拟不了的优势,那便是天生灵智极高,他们擅于模仿,总结经验,为了留下传承,更是创造出了洪荒大陆独有的文字,即便妖文更加玄奥,也不过是在人族文字上高屋建瓴罢了。在此之前,便只有天界的神文与魔界的魔文,只是这两种文字识别门槛极高,没有一定的实力,强行去学习,极易灵识崩碎,灵魂大损。而人族的文字却没有这等限制,人人皆能识得,自此之后,人族实力缓慢却坚决的增长着。”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俱是受人族影响,从而得道。人族更是出现了三皇五帝等诸多大能之辈,隐隐然有了与天界众神相抗衡的资本。天界众神并不甘心于此,于是频频通过建木这道天梯肆意进入洪荒大陆,凭借莫大的法力,在洪荒大陆翻云覆雨,引发众多堪称灭世的灾难。” “天地间的灵气分为白色灵气与黑色魔气,当然,其上还有更为神秘的元气,这且暂时不提。吐纳灵气修炼的生灵统称修士,根据吐纳灵气的不同,分为神修与魔修,但随着天神与洪荒万灵的嫌隙与日俱增,洪荒万灵不再敬仰天神与古魔,又产生了仙修与邪修。” “天神控制三株神木,不但吸取洪荒大陆的灵气、元气,到后来更是连机缘气运,洪荒万灵的灵识碎片都不放过,从而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死寂之地。最后不得已之下,人族五帝之一的颛顼号召洪荒万灵中的有识之士,伐倒了三株神木,无尽的灵气与气运滋养洪荒大陆。同时,后土娘娘身化轮回,万灵的灵识碎片,机缘气运在轮回中洗礼,再度回到洪荒大陆。自此,洪荒大陆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盛,洪荒万灵的资质也提升了一大截,各种修炼体系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专修肉身的‘巫族’,探索灵魂奥秘的‘魂修’,五根不全之人摸索的‘入道’,精研房中之乐的‘合欢’,等等。更有诸子百家,邪魔千道。虽然洪荒大陆鼎盛至极,前所未有的强大,可同时也在暗处滋生着数之不尽的黑暗与肮脏。” “老夫便是在此境地之下诞生,起初只是烈阳狼族的边缘子弟,受尽压迫屈辱,一怒之下,杀了几名同族子弟,从此独身离开了烈阳狼族。说起我烈阳狼一族,乃是万族中排名前一百的存在,天生掌控光与火,是以得名‘烈阳狼族’。其中的大能之辈,更是能与号称‘神之子’的三足金乌一争高下,若非因族中嫡系过少,怕是排名还要靠前不少。” “老夫只是边缘子弟,天赋自然十分差劲,努力修行数十载,却也只能口中喷出小火花而已。四处流浪之时,遇见了一些狩猎的人族。早已忘记是因何事起了冲突,实在是太过久远,总之最后是吞食了那几个人类,却不想,起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老夫十一载便灵智大开,经历此事之后更是打开了某种桎梏,灵魂之力暴涨。尝到了甜头之后,前前后后又吞食了数十名人类,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妖皇留下的《兽修集》,顺利成为一名兽修,并且顺利习得了变化之术,只不过,此时尚只能变化人形。老夫此时已然与普通的烈阳狼族有所不同,虽然天赋不佳,潜能却更胜一筹。” “成为兽修之后,四处寻找机缘,或许是天命所在,在一处遗迹中探险之时,得到了‘火涎魔君’留下的一门道统,从此成为了货真价实的魔修,他的魔火神通与老夫的烈阳狼族之火交融之下,竟生成了一种‘魔源之火’,从此修为一日千里,志得意满,好不潇洒快活。” “不过成也此火,败也此火,虽说老夫当时的修为足以横行一隅,却仍是有许多不世出却深不可测的老家伙。没过多久,就被人盯上了,先是凤凰一族中的冰凤凰‘凰九’,后来更是引来了三足金乌一族的‘陆轩’,虽然两人均是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可老夫的魔源之火也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好在当时三界大战爆发,他们无暇顾及老夫,而是回归族群去了。这一征战,便是数百年,老夫当时有幸编在妖皇麾下,耳濡目染,加上妖皇有心提点,生死战中潜能爆发,立下不少大功,侥幸得了个‘燎天仙君’的称号,风头一时无两,但也重新让几个大敌再次注意到了老夫。” “虽然称号是‘燎天仙君’,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老夫修炼的乃是魔功,不过老夫毕竟生于洪荒大陆,也没有人在意此事。仙君也好,魔君也罢,只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 “凰九请出了凤凰一族的‘羲和’,陆轩请出了三足金乌一族的‘陆压’,同时带有几件名震三界的法宝,斩仙葫芦与镇魔珠。趁老夫外出征战之时,先是被祝家之人无故纠缠,后又被几人堵住了退路。一番缠斗之后,凰九那婆娘借几人合力,趁机在老夫体内打入一道‘玄冰三尺’大神通,勉强克制住了老夫的‘魔源之火’,最终不敌,被镇封在镇魔珠内。”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二章 镇魔塔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镇魔珠?”冬至喃喃重复一句。饶是此刻正在承受锥心之痛,却也听得心驰神往,对那一曲慷慨悲歌且充满蛮荒气息的上古世界生出了无尽的好奇。人族大能抗争不休,前辈先贤奋斗不止,以微末之躯,对抗天神古魔,必是尸山血海一般的场景。前仆后继,不畏生死,这种意志仿佛跨越万载时空,影响了如今的冬至,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不错,正是镇魔珠。”燎天仙君漆黑的双目中满是迷离之色,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冬至灵魂上细微的变化,似乎沉浸在上古世界中,“斩仙葫芦自不必说,即便如今都还有它的传说,虽然出手次数不多,但无论对手是谁,倏忽之间取人头颅,从未有失手;镇魔珠据说乃是神之祖鸿钧亲手炼制,专为镇封魔皇蒙昧而准备,只是不知那羲和为了借镇魔珠,到底花了多大的代价。” “被来头如此之大的法宝镇封,虽说算不上什么乐事,却也是与有荣焉。”它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十分狂傲,却又夹杂着难以察觉的悲凉与失落,良久,它停下了笑声,继续说道:“但如今细细想来,恐怕那些人还有别的目的,镇压老夫或许只是顺手的事儿。老夫虽然自傲,魔源之火虽然难缠,断不至于惊动‘羲和’与‘陆压’这等手眼通天,名震三界的大人物。” “眼前这片空间,便是镇魔珠内了。镇魔珠与山河图、东皇钟齐名,比之羲和的太阳神树更胜一筹,均是三界排名前五的强大先天之器。魔皇亦有一件惊天之器,名曰幽都,无惧时空阻隔,吞噬万灵灵识碎片,机缘气运,打造出一支无敌魔军。后土娘娘与颛顼等人当时兵分两路,一方砍伐建木,一方攻打幽都。后土娘娘身化轮回之时,将幽都强行化入其中,便是后世所盛传的酆都!这类先天之器拥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其内蕴有一界,广阔无边,一旦被镇封其中,除非拥有毁灭一界之力,否则万难脱困而出。” 燎天仙君唏嘘片刻,眼神中说不出的落寞:“如此强大的先天之器,到头来,竟也难逃毁灭的下场。”它的目光仿佛已然穿透了冬至的躯体,看向了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巨大裂缝,道道黑色气流游走不定,不时还有一些气流逸散开去,顺着天空的巨大裂隙飘去,随后便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既然镇魔珠已毁,为何还在此磋磨数万年之久?莫非前辈真的肉身有恙?”冬至想到了之前自己推理出的冰山一角,眼中略有恍然之色,“是规则!前辈曾说这天地间的灵气只有黑白,不知为何,到了如今却只有灰色灵气,想来应该是与前辈曾提及的三界大战有关。如此说来,大战之后,天地间的规则已然发生变化,所以前辈的肉身不被这片天地接纳!所以前辈才不得不费尽心机,想要夺舍一具适合的肉身!”冬至的眼睛越来越亮,愈发的清明,宛若一汪平静的秋水,带着丝丝凉意,直入人心。 “老夫越发的欣赏你了,如此境地之下,没有发疯,竟还保有如此强烈的好奇之心,且心思缜密,外物不乱于心。如此心性,当得起人杰之称,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老夫。若非老夫急需一副肉身,说不得要收你为弟子,可惜……”燎天仙君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你只说对了一半,天地之间的规则确实有所变化,老夫的肉身也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天地之力的排斥与倾轧,若是贸然离开这镇魔珠,怕是只消一时半刻,便会消散在天地间。” “所谓‘道法自然’,万灵的修炼,尽皆师法自然,而这自然,便是认知范围。只有了解自然,才能以自然为师,否则眼前所见瑰丽无比,脑中却是一片浆糊,又该从何处学起?但文字与道统传承,也即功法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定论,让修炼这一门槛大幅降低。但功法乃是一柄双刃剑,除了偶然出现的一些天才人物,短暂使得道统出现中兴之象,任何道统都免不了逐步没落。” “这便涉及到主观意识,这便是‘知’,功法脱胎于自然规则,根本仍是自然,而非功法。真正的强者追求天地同寿,老夫亦是有着天地同寿之体,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若是这天地都腐朽了,与天地同寿自然没了意义,只会一同烟消云散。一个生灵,无论再怎么强大,知识再怎么广阔,都难以超脱出这片天地,这便是认知的边界。” “所谓未雨绸缪,并不是什么未卜先知,而是纯粹的经验之谈。在当下的天地中,认知越广阔,经验自然越多,触类旁通,管窥知豹,自然无往而不利。可一旦天地大变,甚至不存在了,这所谓的经验之谈也就没了丝毫作用。但老夫在这镇魔珠内,终于摸到了些许对抗天地法则的门径,那便是一界之力!” “有此发现,老夫蹉跎这数万年便不算白费,甚至可能因此更进一步!镇魔珠虽然早已损毁,其内蕴有的一界之力消散十之八九,却仍能勉强对抗这大天地之力,这也是老夫存活至今的根本原因。” 冬至皱了皱眉头,试探的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若是能掌握一界之力,即便天地腐朽之后,仍能逍遥自在,不死不灭?这世间有这样的人吗?” 燎天仙君猩红的长舌舔了舔鼻子,沉默片刻后,幽幽的说道:“老夫也不知,不过,若真有掌握一界之力的生灵,神之祖鸿钧当仁不让,当然,魔皇蒙昧也应该算一个。不过据老夫数万年的观察,这一界之力在真正的大天地之力下,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何以见得?”冬至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便说这镇魔珠,其内一界足有五亿万七千三百九里,也即是五亿七千万三千九百里,到如今却只余不过万丈方圆,你可看见目力所及之处的汹涌混沌之力?”燎天仙君看着目光尽头处的黑暗,唏嘘道:“这一界是虚假的,是以莫大法力开辟出来,在真正的天地之力侵蚀之下,只能归于虚无。苍狼岭四百年来的瘴气,便是两界之力相互倾轧所致,或许,还有老夫肉身散去的魔气的一份功劳。” “其实,若老夫真的从镇魔珠内出去,也未必会死。你可还记得老夫曾提到过的鬼修?鬼修说白了只是一缕不灭的执念,没有肉身,却又不同于天神或者魔这两种先天生灵。它们不用吐纳天地灵气,大多是以生灵魂魄为食,即便天地规则改变之后,也是有一定几率存活下来。老夫不知道这天地规则改变到了什么程度,或许只是灵气的变化,又或者是完全不同了。只是经过老夫数万年的观察,更倾向于前者,这也是老夫提到鬼修的原因。” “若是老夫所料不错,只要转修鬼道,便可避过天地之力的排斥。只是如此一来,老夫多年修为一朝尽丧,实在心有不甘,所以老夫才在此等待时机,寻找其他脱困之机。老夫所修虽然与灵魂无关,但修行中吞食生人无算,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与灵魂有关的秘密,创出《魂灵分体》之术。三魂七魄中除了主意识所在的爽灵,其余二魂七魄全部被老夫遣送出去了。虽然其他魂魄距离老夫主识过远,无法感应到所思所想,但仍有微弱的联系。待老夫将你夺舍完毕,从镇魔珠真正出去之后,到时一声令下,其余二魂七魄尽皆归身,修为当可达到鼎盛时期的六成。其余二魂七魄这些年来搜罗的一切,在归身之时,皆会为老夫所用。” “虽然修为有所降低,但老夫的潜力却更胜往昔,这还要归功于老夫这数万年来独创的《魂衍道》。从灵魂入手,推衍大道,虽说并未成熟,仍有些许瑕疵,但并不妨事,老夫已然得窥大道,只消时间磨砺,便会露出无上锋芒!”说完,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信与狂傲凝成一股气势,犹如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的人睁不开双眼。 冬至听得心惊不已,知道其所说并非虚言,却仍是心中不忿,嗤笑道:“如前辈所说,由于前辈肉身乃是诞生于天地未变之前,吐纳魔气的缘故,故而无法与如今的天地规则相合,而前辈又早已打定主意夺舍新的肉身,为何不早早离开此处,反而大费周折,引人来此?这其中恐怕除了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想必还有什么大的图谋吧?晚辈虽然自命不凡,却也不会认为前辈是专门在此等我,如此无稽之事,前辈认为我会相信吗?” 燎天仙君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少年竟能想到这一层,心中略有不悦。它的灵魂之体分成两条,原本占据了冬至肉身的双腿,此时游动之间,视冬至的青色魂体如同无物,竟是重叠了起来一般。长满利齿的森寒大口一张,一口撕咬掉冬至青色魂体的一条右臂,身形膨胀之际,再度分出一条小些的黑狼,占据了他的右臂。看着冬至魂体颤抖,满脸的痛苦,心情才舒畅些许。它胡乱咀嚼几口,咽了下去,脸上挂着意犹未尽的神色,说道:“镇魔珠虽有镇封之效,可它的目的,始终是灭杀敌手,否则,岂不是养虎为患?” “老夫被镇封之前,镇魔珠内已有近万生灵,鬼修,仙修,巫修、魔修,一望无际。只不过他们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喽啰,并未被特殊对待,得以苟活。老夫则不同,金乌与凤凰一族不知花费了多么大的代价,请来镇魔珠,图谋的自然是老夫的‘魔源之火’,于是老夫自然被关押在镇魔塔中最下一层。” “镇魔塔乃是以仙罡石雕刻而成,据说这仙罡石取自不周仙山,似这般大的仙罡石整个三界都不超过十块,天然拥有镇封之力,再加上其上不知铭印了多少符文阵法,也就老夫这般法力通天之辈,否则早已化为一滩血水了。除了这主塔之外,另有五个阵眼,藏在五座殿阁之内,环绕主塔,分别是镇灵殿、归一阁、化意堂、锻元堂、铭源堂。” “镇灵殿内藏有镇灵玺,镇压塔内之人的灵识、神识,也即主意识,按照老夫三魂七魄的说法,也即是三魂中的第二魂爽灵。意识一旦被镇压,则肉身便无法动弹半分,只能任人宰割。而老夫以魂灵分体之术,将其余魂魄遣出,避开了镇魔塔的镇压之力,从而得以离开此处。” “锻元堂内有一物名为锻元杵,研磨塔内之人的法力,肉身没了法力,则与凡胎没了区别。” “铭源堂中的铭源图可以摹刻塔内之人的法则烙印,天赋神通,以道痕的方式呈现出来,这也是金乌凤凰二族盗取老夫魔源之火的方法。” “化意堂乃是阴阳二极化意大阵的中枢,内有熔炼机缘气运寿数的化意炉。此炉不焚肉身,不烧五行之物,若非是你将大量附有老夫神识的魔气带入其中,老夫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毁掉这化意炉。不过,也正是因此,让你平白得了不少好处。无论是机缘气运,还是命运寿数,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既是虚无缥缈,又如何来熔炼之说?自然是激发潜力,来达到其目的。” “如此说来,那头被晚辈一抓即碎能够飞天的黑色小狼,便是前辈的机缘寿数所凝成的真正的生命之水了?”冬至有些恍然,这才明白自己修为进境如此之快的原因。 “正是。也正因如此,老夫才能肆无忌惮的吞吃你的魂体,因为这本来就是老夫之物。”燎天仙君解释道:“但是若你得到这生命之水的时间再长一些,打上了自己的烙印,老夫再想吞吃,恐怕还要多费一番周折。” 冬至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表现出来。 接着它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归一阁中的归一幡,可以聚拢化意炉中的生命之水,锻元杵中的无主法力,铭源图中的法则神通烙印,再加上被镇灵玺抹杀肉身意识,从而留下的躯壳,乃是用来炼制“归一丹”的绝佳材料。若是不出意外,老夫只怕早已成为他人修为进境的养料了,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三界毁在了那一战中,而后镇魔珠损毁,连带其内的镇魔塔一并残损,才给了老夫转圜的余地。镇魔珠身为先天之器,蕴有一界之力,却仍是损毁至这般程度,那一战之惨烈可见一斑。若是老夫当初仍是自由之身,大劫降临之际免不了灰飞烟灭,这还真是福祸难料啊!” “镇魔塔虽然半毁,压制之力大减,老夫以魔气侵蚀,将这仙罡石制成的残塔变成了黑玉这般模样,勉强操控一二,但碍于其他五大阵眼,老夫仍是不得脱困而出。数万年来,老夫体内的魔气时时刻刻都在逸散而出,将这一片原本还算喧嚣的城镇腐蚀的一干二净,唯独五大阵眼有法阵护持,始终屹立不倒。但天无绝人之路,残塔内另有一个鬼修也活了下来,放在平时,老夫一根手指即可碾死,以他低弱的修为,自然是不会受到大阵的压制,在老夫的指点之下,这鬼修顺利从残塔之内逃出。岂料这鬼修脱困之后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性格,不肯助老夫脱困,而是逃之夭夭,临走之时,还盗走了锻元堂内的无主法力,从而修为大增。” “当时这镇魔珠只有一道裂缝,鬼修逃出去之后,裂缝增加到三条,老夫拼尽全力之下,终于将一缕神识抽离出来,得以自由活动。但如此一来,虽然老夫脱困的希望增大了不少,可这缕神识使得镇魔珠内的一界更加动荡起来,大片大片的空间坍缩。不得已之下,老夫只得施展魂灵分体之术,将除了主意识之外的二魂七魄从这裂缝内尽数遣出,削断了苍狼岭的主峰,布置下阴阳二极大阵,凝聚生命之水,意图以此来修补受损的肉身。” “几千年来,倒是也有不少修士误入此地,只不过这些修士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过老夫别的没有,时间上倒是耗得起,数千年间这些修士倒是把五个殿阁的法阵破解了个七七八八。若非如此,凭你等这些凡人,怕是连这殿阁的大门都进不去,便会横死在门前了。” “这些修士虽是无意间来此,却也个个都是心机深重之辈,不顾老夫劝阻,大部分死在了天空中的裂隙之下,混沌气流一卷,便化为了虚无。哼!那里是两界之力交汇之处,便是老夫鼎盛之时,也不敢随意乱闯!化意堂之前来过一个邪修女子,看见老夫躯壳溢出的魔气欣喜不已,大肆吞噬,结果魔气反噬之下,死在了此处。这等上古之时的魔气,没有特殊机缘,哪里是普通人能够吞噬的?老夫正好借此将其肉身束缚在化意堂内,以待将来破阵之用,倒是省却了老夫不少功夫。” “这五件镇压阵眼的宝物看上去妙用无穷,也仅是仗着阵法之威,一旦离了阵法,也就是几块结实点的石头罢了,只需老夫念头一动,便会如风沙一般散去。如今五阵已破,老夫便如游龙入海,凤翔于天,待老夫彻底夺舍了你,便再无阻路之人。事已至此,老夫便让你看一看魂修的手段!”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三章 化魔指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燎天仙君控制冬至右臂,食指抬起,一道若隐若现的黑色光华凝聚指尖之上,向前轻轻一指点出,黑色光华瞬间凝实起来,化为一道漆黑的细线,闪电一般探出,精准的刺入了躺在地面上的樊贵儿眉心处。樊贵儿浑身上下腾起一股黑色的魔火,哼都未哼一声,便烧得一丝不剩,仿佛这世间从未出现过此人一般。 不过,却有一物从魔火中掉了出来,丝毫未损,发出一声悠扬的轻响。此物宛若一口钵盂,内外两层,内层缓缓旋转,分外神奇。燎天仙君抬手将此物摄到了手中,仔细端详片刻,说道:“唔,应该是那帮贼秃所用的法宝,倒是可堪一用的。”他并未多做解释,随手收进了怀中。 其余手拿长刀的家丁见到这诡异一幕,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有几人甚至衣衫都湿了,传出阵阵骚臭。“聒噪!”燎天仙君略带怒意的声音从冬至躯体内传了出来,接着五指一张,五道黑色细线同时射出,眨眼间,五人便从原地失去了踪影,唯有空气中还弥留着阵阵燥热之意。只是那陆幼才,在冬至与樊贵儿分出胜负的那一刻,便脚底抹油,不知去了何处。 冬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微微偏着头,仔细思量着什么。燎天仙君并未打扰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孤独了数万年的老人,任凭其修为再高,境界再深,也免不了世俗的目光,倒也并非是借此摧毁对方心志什么的无聊手段。一条巨龙在一只蝼蚁面前耀武扬威,所需要的并非是对方的臣服,只是虚荣心作祟,期望对方的赞美罢了。 “前辈此举的目的应该是让晚辈见识到魂修的强大之处,所以断不可能使用魂修以外的方式击杀此人,而想要展示魂修的强大,必然会有个比较。也即是说,前辈所动用的力量与境界不可能会超过晚辈如今的境界。”冬至缓缓说道:“如此一来,这答案的范围便缩小了许多。晚辈如今的境界大约是正魂圆满,但由于修为提升过快,导致许多奥妙无法融汇贯通。但据《魂衍道》所述,正魂有四个阶段,正魂初期可以意识入体,与幽精交感;正魂中期则是内视自身;正魂后期引导日精月华,使其化为纯净的灵魂之力,滋养魂体,并逐渐壮大;正魂圆满则是出现灵魂之力,意识出体,操控外物。” “日精月华如果视为一种特殊的灵气或者能量,滋养魂体便能说得通了。既然正魂后期又名引华,想来除了引导日精月华入体之外,也能以灵魂之力使其凝在指尖,并注入他人体内。同理,此处虽然并无日精月华,但半空中这一条条游走黑色气流,想必就是魔气了,引华既然可以引动日精月华,那么引动半空中的魔气也在情理之中。具体是如何办到的,晚辈也只能猜测一二,也许还要靠某种口诀或是某种行功路线来加持。” “灵魂之力晚辈虽然至今没有任何头绪,意识也从未离开过躯体,但可以联想一二,应该是与修士的灵识之力相似的能力。所以晚辈贸然猜测,灵魂之力应该如一只无形的手一般,并且能够随意伸缩,至于范围,应该与魂体强弱有关。所以……” 燎天仙君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冬至,说道:“继续,分析的十分有理,丝丝入扣,眼光毒辣,老夫都不禁升起一丝惜才之心了。” 冬至看了一眼燎天仙君,知道这个老家伙虽然看似笑意盈然,实则内心十分坚决,一只笑面虎罢了,此时不过是抱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原本冬至大可不必理会它,可是冬至无意间发觉一丝端倪,察觉到了一丝渺茫的生机,只是他并未确定,所以自然乐的陪它耗些时间,来确定自己的推测。 “前辈从指尖射出去的黑色光线,应是引动了半空中的魔气凝于指尖,再以灵魂之力推动,注入对方体内所致。这魔气看似毫无威胁,也只是因为此处长久的沐浴在魔气中,所有不适应魔气的东西早已侵蚀殆尽,所以此处看起来才会如此荒凉!正是这魔气入体,将对方烧了个干净。”冬至肯定地说道。 燎天仙君微微一笑,说道:“有意思!虽然不全对,倒也说中了七七八八。此术的完整功法名为《化魔指》,在上古时代中的一干魔修当中倒也流传甚广,算不得什么独门秘技。你别这样看老夫,老夫根本未曾施展手诀,也不屑于耍赖,只是以其功法原理稍加利用而已。化魔指乃是以引华之力对外界或者自身的魔气加以招引,凝于指尖,再以自身灵力或者灵魂之力将这股魔气凝练,凝练三次以上,便会化为魔火,简直是无物不焚。化魔指重点在于如何凝练,凝练次数越多,威力越大,同样的,准备时间也会相应增加许多。” “而老夫,只不过是以灵魂之力稍加束缚而已,即便是你,想要做到也不会太难。老夫这一式的重点在于内视!” “内视?”冬至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正是!内视之法,可以从体内观察自身,了解自身的优缺之处,是否存在隐患,灵力的多寡,脏腑是否有疾,魂体是否有薄弱之处等等。同样的,这内视之法亦可观察他人!老夫便是以内视之法察觉到对方躯体内的薄弱之处,从而一击致命,甚至来不及反抗!”说完这些,燎天仙君不等冬至说话,一口咬去了冬至青光湛湛的魂体的左臂,再度生出一头黑狼,并且占据了此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即便经历了数次折磨,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仍然没有习惯,痛的冬至差点晕厥过去。缓了好一会儿后,他再度以内视之法看去,原本塑造成人形的青色魂体,四肢已去,只剩一颗头颅和躯干。躯干部位五光十色,它的灵魂之体虽然偶尔在此游动,却始终没有下口。而它此时化分为四条黑狼,分别占据了冬至躯体的四肢部位,四条硕大的狼尾分别化为双脚与双手,十根手指与十根脚趾根根分明,似乎连指甲上的竖纹都分外清晰。左右两条占据冬至手臂的黑狼大口微张,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头,下方两条黑狼挤满了冬至双腿,咬住了他的髂骨。八只眼睛贪婪地望着他青色头颅中的一点灵光,仿佛下一口便要咬掉冬至的头颅! “胎光!”冬至却仿佛并未看到八只眼睛中的贪婪之色,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大叫一声:“是胎光。前辈曾说,胎光,太清阳和之气,不可稍动,与魔气这类至阴之气相生相克。前辈方才一击必然是击破了对方的胎光一魂,所以连反抗都无法做到,便化为飞灰了。” 燎天仙君被冬至这突然一声大叫惊得愣神片刻,随即赞赏的说道:“孺子可教!悟性之高,比之老夫当年不遑多让。可惜老夫无法再等下去,这镇魔珠百年之内,必然会湮灭殆尽,否则由你来传承老夫的衣钵,倒也是一件美事。”说完,四张森森大口寒光毕露,朝着冬至的头颅咬去。 “前辈且慢动手!”冬至急忙喊道:“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解惑!” 燎天仙君听到这句话果真停了下来,戏谑地说道:“哈哈!终于看见你这小子着急了,要不然老夫还以为遇上了个看破生死的老怪物了!” 冬至勉强一笑,说道:“前辈谬赞了,只是晚辈自知没有反抗的余地,又何必徒增笑柄?只求前辈解了晚辈心中疑惑,余愿足矣!” “还有何事不明?”燎天仙君收起笑容,淡淡的问道。 冬至想要拱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魂体已然没了双臂,肉身更是感应不到半点,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按照前辈所述,数千年前曾一剑斩下苍狼岭的主峰,如今却又在回狼谷布置下移行阵方便行走,以前辈这般大法力之人,何须多此一举?莫非,前辈的法力在岁月中渐渐消散了?” 燎天仙君心中一动,想着莫非这小子看出了什么?仔细的盯着冬至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冬至虽然疼的脸颊不时抽搐,目光却始终清澈,并无任何杂念,才点点头,说道:“不错,老夫的修为确是日渐消散,早已不比当年。不过即便如此,老夫如今的修为,也相当于化神后期,足以在这片大陆上横行无忌。只不过这修为倒是用一点儿少一点儿,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也不舍得大肆挥霍。” “之所以布下移行阵,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节省些许法力,更多的却是以此阵法,将踏入此地之人摄进镇魔珠内。这镇魔珠损毁之后,与外界虽有阻隔,但只需方法得当,耗费一定法力便可将外界之人摄入进来。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镇魔珠内这一界虽然裂缝越来越多,湮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却如回光返照一般,阻隔之力渐渐又增强了数倍。照此下去,不出百年,这一界便会彻底湮灭,连同这一界内的所有一切,无论是生灵、殿阁、阵法、法宝、残识一并湮灭。” “当然,老夫早已察觉此事,由于镇魔珠内便有阴阳二极化意大阵,老夫便在外界,以镇魔珠为主阵眼,和一阴一阳两个辅阵眼,布下阴阳二极大阵,同时稍加改动,使其运行方向呈相反之势。如此一来,一旦外界阴阳二极大阵被破,借阵法崩溃坍缩之势,以阵破阵,击穿两界的屏障,从而得以将五十里方圆的生灵全部摄入进来。至于阴阳二极大阵的阵眼,一个乃是老夫借你之手破去,另一个,则是那奎生亲自破去的。” “老夫法力的消散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以法力侵蚀残塔,使之对老夫的镇压之力大大减少,从而挣脱一缕神识观察外界;二是击穿两界屏障,使得其他二魂七魄得以离开镇魔珠,并且为了其他魂魄能够自由行动,又分摊了许多法力;三是锻元堂的存在,将老夫的法力抽取了大半,虽然因为镇魔珠的损毁,锻元杵无法再抽取老夫的法力,可已经被抽取的却并不会再回到老夫这来,况且又被那鬼修拿走,更是无处去寻;四是老夫的法力形成于天地未变之前,乃是用一分便少一分,一旦离开镇魔珠,过不了多久,也会全部自行消散的。” “虽说法力消失,可老夫毕竟境界仍在,只需要适应了如今天地的规则,待得其他二魂七魄归身,不出百年,便能恢复如初,甚至更上一层也未可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四章 逃脱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闻言不禁生出了淡淡的崇敬之心,真诚的说道:“前辈算无遗策,晚辈佩服之至。耗费数万年的时间布下如此一个缜密的计划,当世之人无论再如何智慧超群,也只能为前辈徒做嫁衣。同时还要多谢前辈不辞辛苦为晚辈解惑!” 燎天仙君哈哈一笑,得意的说道:“老夫谋划万年,不但破了这必死的局面,潜力大增,更是隐隐把握住了超脱的契机,确实值得欣喜。可你就不想知道,老夫夺舍你的理由?” “前辈夺舍晚辈肉身的理由,大抵是因为晚辈无意中打开了魂锁,从而使得意识得以进入体内,游走全身。而前辈又十分在意晚辈是否做过所谓的‘预知梦’,此事应该是极为重要才是。如今晚辈已然得知,三魂中,胎光居于方寸,幽精位于识神,而想要与幽精交感,必然意识要进入所谓的识神。”冬至缓缓开口,不疾不徐的说道:“若是曾经有过预知梦,便代表拥有超越空间与时间的天赋,而晚辈恰好有幸进入过,知晓其内瑰丽奇幻无比,想来魂修的未来的发展潜力与极限便与幽精息息相关。” “明白了这一点,再去逆推前辈的目的,便容易了许多。”冬至不急不缓的说道:“前辈乃是魔修,外界的大天地规则下,根本无法存在魔气,只有灰色的灵气,若是贸然出去,法力耗尽以及大天地规则倾轧之下,纵然比晚辈强上一些,可也绝不会太多。而晚辈曾听说,苍狼上人被钉死在了无极剑宗的封魔碑上,而苍狼上人最为出名的便是化为半狼之身。结合前辈先前提到过的妖修之说,由此来看,苍狼上人想必也是被前辈的其中一魄所附身,才能完成狼化。其他遣送出去魂魄的处境想来也差不太多,若是需要寻回自身的其他魂魄,没有强大法力支撑,如何与万千本界修士争斗?” “前辈怕是在发现晚辈丹田之处与众不同之时,便已打定主意要夺舍了。晚辈曾听说,丹田拥有七窍,虽然晚辈拥有内视之能,却不知为何,一直无法靠近丹田的位置,所以未能一窥究竟。但如今却能自主吞纳如此多的魔气,想来除了丹田容纳的空间比之常人大了许多之外,尚有一窍并未完全关闭。以前辈的手段,夺舍完成之后,调用晚辈体内这些魔气当是易如反掌。如此一来,虽说无法尽情出手,但足以令前辈发挥出与境界相符的威能,震慑之下,也能令旁人不敢轻易出手。” “前辈曾说,另一个阵眼乃是奎生亲手破去,但晚辈却是知道,奎生体内同样有前辈一魄,所以他才能手臂长满银色毛发。而晚辈与前辈相处时间虽短,却也知道前辈不是一个莽撞之人,绝不会为了所谓的意气之争,与人大打出手,但苍狼上人却是偏偏死在了无极剑宗。由此,晚辈判断,前辈早已失去了掌控其他二魂七魄的的手段,而其他的二魂七魄,或许能够有限的干扰被附体之人的意识,却绝对无法左右他的抉择!” “如今前辈更是只剩一缕爽灵在此,若是贸然夺舍他人,因为有魂锁的存在,必然是将魂魄整个吞噬。如此一来,只剩一具空壳的肉身单凭一缕意识寄身,与一具行尸走肉无异,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腐烂殆尽。再者说,任凭前辈神识如何强大,探测范围如何广阔,与这无垠的天地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又怎么能感应到其他魂魄所在?” “必然是寻找一个拥有能够超越空间与时间的第三魂幽精,交感之下,才能有一些机会感应到其他魂魄的下落。但即便寻到,不花费一番周折,恐怕也是难以回归自身!否则,以前辈的实力,既然打定主意夺舍晚辈,早就将寄身在奎生身上的一魄取回了,何至于到现在都不见行动?”冬至强忍着灵魂中时刻传来的钻心剧痛,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淡淡讽刺道。 燎天仙君双眼微眯,硕大的狼头上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才哈哈一笑,说道:“妙极,妙极!虽然有老夫的提点,但能想到如此之多,也足以看出你大智大勇,窍心通明。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点,老夫早些年遣出去的七魄虽然无法左右被寄身之人的抉择,却仍可以短暂控制其躯体,在关键时刻出手,帮助老夫达成目的。若非如此,如此庞大的移行阵,单凭那几个逆徒,不知道要修建到什么年月。可自从老夫将幽精一魂遣出之后,便全部失去联系,再也无法感应到丝毫了。但即便这一次没有碰到你,老夫也是有备无患的,奎生体内确有老夫一魄,夺舍他之后,在不遇强敌的情况下,肉身活上一两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如此太过浪费罢了。” “好了,老夫为你解答了诸般疑惑,也到了你报答老夫的时候了,尽可安心上路,这位小友老夫不会伤他,自会送他安全离开。”燎天仙君脸色淡然,八只眼睛幽光闪烁,四张大口森冷无比,脖颈不成比例的延长,仿佛四条狼头怪蛇,齐齐咬了过来。 到了如今的地步,冬至仿佛已经失去了反抗的余地,只是,他并没有半分惊慌,眼中闪过决然之色。间不容发之际,青色魂体的头颅位置一点灵光猛然下沉,来到了散发五颜六色光芒的胸腹处。接着,他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前辈吞食他人魂体,是需要时间消化的吧?以前辈展现出的实力,大可一口吞下,何至于如此惺惺作态?” “若晚辈没猜错的话,前辈几次三番停下来,并非是想要与晚辈炫耀什么计划,而是在拖延时间。看似一口便吞掉一条腿,除了想要营造强大的压迫感之外,更多的是消磨晚辈的求生意志。换做他人,在这种局面之下,怕早就吓破了胆,但晚辈的镇定想必令前辈也多出了不少顾虑。每当晚辈即将触碰到某些端倪之时,前辈便会撕咬上一口,试图以此剧痛打断晚辈的思路。但此种做法不但无法令晚辈崩溃,反而让晚辈灵魂更加清明,看出了更多的破绽。于是前辈转换思路,想要消去晚辈的执念。” “不可否认,前辈眼光毒辣至极,在这苍狼岭之上,唯一让晚辈挂心之人,便是刘云谲,所以前辈才会几次三番承诺会送其安然离去。如此说来,破局之法始终都是把握在自己身上,只要意念坚定,虽然可能最终也无法逃出必死的局面,但想来能够让前辈多费一番手脚。而若是无法打消执念,恐怕会转变成前辈之前提及到的煞气,或是某种更加棘手的东西。况且前辈所化黑狼一直都是在吞食晚辈的青色魂体,胸腹处的七魄却始终未曾下口。除了之前晚辈提到的不想让夺舍的躯壳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之外,更多的可能则是,无法吞噬!” “前辈选择从双腿位置开始吞噬晚辈的魂体,而不是一上来便吞掉头颅,固然可能是双腿位置蕴含前辈的生命之水比较浑厚,但更多的可能,便是限制晚辈的意识到处游走!抓捕猎物之时,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将其逼到角落,这个道理,晚辈也懂。” “前辈曾说,人有三魂七魄,七魄晚辈已经见过了,确是神秘莫测,但第一魂胎光,第三魂幽精,始终未曾见过。只是偶然之下,意识进入过识神。晚辈并不知道第一魂胎光有没有自我意识,但我十分肯定的是,第三魂幽精必然拥有另一个独立的意识!如此一来,二者在层级上显然是同等的,比之七魄显然更高上一筹。” “前辈既然不舍得吞噬晚辈的七魄,想来更高等的第三魂也会给前辈造成极大的困扰吧?识神内有一特殊空间,晚辈曾无意间进去过,知道那里无边无际,若是晚辈的意识能够藏身于此,前辈再想吞掉晚辈的意识,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解决的了。如今之际,就看看是晚辈的意识先寻到识神,还是前辈先抓到晚辈的意识!” 燎天仙君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狂傲姿态,似掌控一切的模样,却在冬至意识突然沉到胸腹之时,少见的露出了震惊之色,失声叫道:“不可能!意识是依托魂体而存在的,你怎么可能打破这条规则?” 冬至的意识只剩一点灵光,在胸腹处浮沉,闻听此言顿时一愣,仔细看去,却发现了这妖狼失态的根源。原来不知何时,那两条咬在其肩头的黑狼,竟不知不觉间将青色魂体的脖子吞吃了个一干二净,早已与胸腹断开了联系。他知道,魂体就像是一张纸,而意识,便是画在纸上的墨点,如今的他,就像是墨点凭空从一张纸上飞到了另一张纸上一般。此事如此无稽,透着诡异! 他一时半刻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却是洒然一笑:“此事怕是只有运气能够解释了,看来晚辈命不该绝啊!” 燎天仙君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好好好,面临必死之局,竟也让你寻到了一条生路,果然是气运非凡之人。”它并未放弃,四条黑狼同时向着冬至胸腹之处游动而去,成四面合围之势,哪里还有半分转圜余地? 冬至顿时大惊,看这四条黑狼如同水中游鱼一般,在胸腹处没有丝毫阻碍,顾不得细看,向着之前感应到识神的方向冲去。接着,一阵略有熟悉的吸扯之力传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缓缓苏醒过来,等能够看清之时,发觉正是身处识神之内。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漂浮着的冰块一样的巨石,他感觉到一阵心安,缓缓舒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息。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五章 塔基之内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儿,在燎天仙君亲自出手杀死樊贵儿之时,天上的明黄大剑已然注意到了空气中一丝不明的波动,随后地面上的动静更是让他欣喜若狂!几个凡人瞬间便化为虚无,在神识内是如此的清晰,他知道这妖狼终于是忍不住出手了。 元靖二话不说,身在明黄大剑之内,操纵着大剑向着冬至的方向疾驰而来,没有丝毫破风之声,空间被划出一道道黑色裂隙,几个闪烁之下,便到了近前,十分骇人!同时一声厉啸由远及近,夹杂无穷剑意,狠狠向地面压来。 燎天仙君所化四条黑狼扑了个空,又见一股凌厉锋锐之意逼近,知道无法再拖延下去。四条黑狼迅速分食掉冬至的青色魂体的头颅,眨眼之间四条黑狼自行融合,再也分不出彼此,化作一道人形。这人形面孔清晰无比,便是连发丝都根根分明,根本不是冬至那仅有模糊影迹的魂体可比,只是这面孔却不是冬至,而是一个威严中正的中年男子。 它没有再去理会逃逸的冬至的意识,而是睁开了双眼,轻轻活动一番手脚,却有风雷之声炸响,一股绝强的威压从身周四散而去,天上的明黄大剑似乎都失了几分颜色。它张开双手,仔细端详一番,压下心头一丝怒意,满意的微微点头。 接着,双手指甲迅速生长,长有寸许,弯曲如钩,锋利如匕,闪烁着寒光,向着天空中极速劈斩而来的明黄大剑狠狠抓去。 “”的一声,火星四溅之下,竟真的稳稳地抓住了劈下的明黄大剑,只是夺舍自冬至的躯体也在一瞬间足足下沉了一尺有余,竟是连膝盖都几乎没进了地面。 明黄大剑上传来元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老匹夫,元某之前便觉得你的元神投影过于弱小,只当是你修为大降,没想到暗地里却是做着偷梁换柱的勾当!堂堂一位仙君,竟然打起了凡人的主意,莫非在此被镇压多年,连脑子都坏掉了?” 如此凌厉一击之下,竟是难分伯仲,明黄大剑中元靖的言语虽然冷嘲热讽,丝毫不留情面,却也是暗自心惊,区区一具凡人的肉身,竟能挡下如此威势的一击,可见肉身的强度不容小觑。大剑敛去部分威势,并没有继续送出手的打算,缓缓收起下压之势,凭空漂浮一旁,想要弄清楚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冬至” 松开了抓在手上的明黄大剑,收回了长满墨色毛发的手臂,看了看自身几近赤裸的身躯,微微一皱眉头。他从地面上拔出深陷的双脚,一掐手诀,半空中的一道道漆黑魔气凝聚而来,瞬间化为一袭黑色的长袍覆在身躯之上。接着身上嘎嘣作响,凭空拔高了三寸,脸部五官也有微微变化,眉眼之间更加凌厉几分。一缕若有若无的煞气从身上缓缓溢出,身周丈许方圆的地面之上泛起一层白霜,高人风范尽显无遗。 眼见元靖并未有继续攻击的打算,燎天仙君苍老的声音从“冬至”口中传出:“老夫的谋略,岂是你一个井底之蛙所能了解的?阁下不是想要老夫的肉身吗?尽可拿去,老夫绝不阻拦分毫!” 元靖听闻此话心中一惊,明黄大剑之上光芒微微闪烁,明显是在做着激烈的思考,试图分析出它口中的谋略到底是什么。许久之后,意识到此人极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哈哈大笑起来,嘲讽道:“老匹夫,如此多年过去了,你的行事风格还是丝毫未变,真是令元某失望啊!元某一早猜出阁下另有打算,所以不惜耗费精力,将神识布满了整片空间。虽说阁下确实手段非凡,在此种境地下仍能避开元某的神识,不声不响之间夺舍了这么一个凡人。若非是你亲自出手,灭杀了几个凡人,恐怕元某一时半刻还未必能够感应到,但也因此,阁下错过了太多东西。” “神识于我等这般境界的人来说,如同一双天眼,可以掌控全局。而阁下为了躲避元某的感应,竟是竭力隐藏自己的动静,神识丝毫不敢外放半分,如此一来,与盲人何异?好好看看你曾寄身的黑塔吧,如此明显的陷阱,莫不成阁下以为元某是三岁稚童,会再次上当?” 燎天仙君一惊,心中顿时有了些许不妙的感觉,赶忙转过头去,眸子里冒出一缕烈焰般的光束,足有一尺之长,将残塔看的清清楚楚。承载残塔的高台已然碎裂大半,整个塔基倾倒在一边,破破烂烂,粗有十丈方圆的塔基之内一览无遗。 一只体长足有三丈的银色巨狼匍匐在地,一动不动,数条崩断的玄色锁链足有水桶粗细,散落一地,身周一片白色的冰晶,散发慑人的寒意。巨大的头颅歪在一边,大片大片被锁链勒出的印痕,以及经年沉疴,直似一团烂肉,漆黑的眸子半睁着,却没有丝毫光泽,仿佛早已死去多时的样子。滚滚黑色魔气如同狼烟,直冲天际,不过一时半刻,便消散的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骨架。但奇寒之力仍未消失,霜花莹白,如同一地的梨花花瓣铺在地上,但不时爆裂的一两块石头,昭示着此地如同雷池,不可轻易逾越半步! “这般低劣的手段还是莫要再拿出来了,否则只会让元某觉得你可怜可悲。”明黄大剑上的声音满是嘲讽,毫不客气的挖苦道。 燎天仙君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转瞬恢复了平静,丝毫不理会元靖的嘲讽,默默地适应着刚刚夺舍自冬至的身躯,口中喃喃自语道:“唔,还不错,暂时也能发挥出不下于化神后期的修为神通,倒是与此前所料相差无几。不过,老夫一身的法宝尽皆被凰九那婆娘搜刮了去,今后想要在修真界行走,倒是诸多不便,尤其是最重要的储物法器,更是不能或缺之物。老熊虽然灵智不高,倒也算得上忠心,如今老夫赐予你无上荣光,日后伴随老夫纵横天地,也算物尽其用了!”然后才抬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明黄大剑,说道:“既然老夫的仙体已然消散,阁下此行的目的自然化为泡影,恩怨也算是了结了。阁下若是还想分个生死,尽管出手,老夫全部接着,若是改了主意,便从老夫眼前速速消失,看着心烦。” 说完,不再理会明黄大剑的反应,右手一抬,发出五道漆黑的指风,将距此足有两三千丈之远的硕大熊尸摄了过来,看他举重若轻的模样,分明是存有不少余力。 明黄大剑上的身影重新现了出来,只是这次更加虚淡,只能隐隐看出一个人形,却似乎能让人清晰地看见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显然是怒意十足。对方竟然将他当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面对如此轻视自己的家伙,明黄大剑一个盘旋,绽放金芒,对着硕大的熊尸刺了上去。 元靖对这个自称燎天仙君的家伙充满防备之意,只觉这家伙浑身上下魔气翻滚,哪里有半分仙气?此时见它凭空摄来一具庞大的熊尸,虽然不明白他是作何打算,但自然是第一时间阻止对方。如此一来,无论对方有何谋划,都只能胎死腹中。 燎天仙君这一次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自顾自的将熊尸置于面前,一股黑色的魔火腾腾燃烧了起来,遍布熊尸浑身上下。奇怪的是,此火并不炙热,甚至还带着丝丝寒意。在这奇异之火的包裹之下,足有阁楼大小的熊尸竟肉眼可见的缩小起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六章 差错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明黄大剑看似去势甚是刚猛,实际上却是带着试探的意味,一击不中,便会立刻远遁,并未真的存着与对方生死相搏的打算。元靖内心虽然无比渴望将眼前这个毁掉自己肉身的所谓仙人大卸八块,并且夺舍其天地同寿的肉身,从而使得自己获得万劫不坏之体,可如今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那三丈巨狼竟然在眼皮底下自行消散,只剩下一具洁白的骨架。如此一来,自然是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纠缠。 元靖近二十年来修为突飞猛进,跨了两个大境界,一跃成为化神期修士,法力暴涨之下,信心也是前所未有的充足。虽然黑玉般的塔基之中的巨狼尸身化为一副洁白的骨架,但周遭的霜花却并不简单,饶是此刻寄身在明黄大剑之内,也丝毫不敢贸然碰触。他看不出这燎天仙君摄取熊尸的目的,只能小心的应对,所以才有了这第二次试探。 如今这燎天仙君夺舍了冬至之后,浑身上下荡漾着一股可怕的气息,有意无意间展现的手段玄妙至极,尤其是仅凭肉身便接下了明黄大剑一击,让元靖一时之间心里没了底儿。十多年前仅凭结丹期的修为,操纵明黄大剑,便将对方神识击溃,打成重伤,如今修为暴惩到化神期,按理来说,自然是砍瓜切菜一般将对方打的形神俱灭才是。 可是试探之下,对方仅凭肉身,五指一张,便钳制住了锋锐无比且蕴有化神之力加持的明黄大剑,加之对方坦诚自己仙人的身份,唯恐对方保留着什么可怕的后手,让他始终没能下定决心与对方来个生死之战。 虽然他明知道对方刚刚夺舍成功,如今占据的肉身只怕留有不少的隐患,正是彻底灭杀此人的最好时机,但随着修为越高,却更加的惜命起来。凭借如今这般修为,只要离开此地,另立一座山门都绰绰有余,可若是万一身死,一身修为岂不是化作长江东逝水,滚滚而去了? 岂不知如此顾虑重重,正好落入了燎天仙君的下怀,此时的它确实没有表面上如此平静。以它如今所能发挥的手段威能,确实是与化神后期相当,比之元靖更高了一筹,但却不知为何,被冬至肉身吞进丹田之内的海量魔气却难以调用。如此一来,一招一式都要凝聚半空中游离的魔气,反应自然慢了不止一筹,如何与对方这等货真价实的化神修士抗衡? 所以,燎天仙君想到了震慑!修士都是惜命之人,尤其是修为强大的修士,都有着不俗的逃命手段,只要其看不清虚实,便不会轻易做生死之争。所以它打定主意,绝不能轻易动用法力,以防露出破绽。 燎天仙君以强大凝实的魂体为引,引动半空中的魔气凝聚指尖之上,并借强大的灵魂之力,短短时间便将指尖的魔气凝聚了九次!它曾说自己并非魂修,可以其原本的境界,推衍一门新的体系虽说吃力,可一旦真的推衍出来,进境之快也是无人能及。再者狼化之身本就有绝强的防御之力,又有灵魂之力加持,冬至自身也经历了脱胎换骨,如此一来,肉身之坚已然堪比法宝!况且,它还拥有着至少数万年的战斗经验,眼光毒辣至极! 这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它才能在旁人看来简单无比、举重若轻一般的单手托住了明黄大剑。可即便如此,它夺舍自冬至肉身的双脚也是下沉了足有一尺之多! 虽然震慑的目的达到了,可它还需要其他的手段作为旁证,一是让其难以看穿虚实,二是转移此人的注意力。原本移行阵的坍缩溃灭可以将方圆五十里的生灵全部摄入到镇魔珠内,以它对生命波动的熟悉,自然不会出错。否则若是山石森林一同进来,岂不是将这镇魔珠都填满了?可这硕大的熊尸为何一同进来了?莫非,其还有些微的生命波动? 这一发现,让燎天仙君惊喜不已,若是猜测为真,其尸身便是炼制储物袋的绝佳材料! 原本在燎天仙君的计划中,镇灵殿中的镇灵玺镇压其意识,锻元堂中的锻元杵研磨其法力,铭源堂中的铭源图摹刻其道韵,化意堂中的化意炉熔炼其意志,归一阁中的归一幡凝聚其精气,只要这五件阵眼之宝全部毁掉,自当全部归身,修为当可恢复过半! 虽然锻元堂中的无主法力被那鬼修盗走不少,而之前遣出去的数道魂魄也分走了不少法力,存留下来的,依然足够支撑数场大战。可谁知,如今夺舍了冬至才发现,自己竟已油尽灯枯至此! 五大阵眼虽然镇灵玺的威能最为强大,但要论到威胁,还是化意炉更加难缠。化意炉是从根本上熔炼意志、意识、意念,一旦彻底完成,那么燎天仙君便会化为一副完整的石刻,与那牛头怪人,金翅大鹏,三足金乌一起,永远的留在石台之上。在它苏醒之际,便动用不多的法力与化意炉对抗,除了自动逸散而出无法操控的魔气之外,体内剩余的八成魔气都聚集在了此处。 这也是奢香夫人体内为何会有那般多的魔气的原因。而奢香夫人胸前的飞剑恐怕也是其发觉逃脱无望之下,又不甘心在此充当傀儡,自尽所致。 最后巨狼之体消散,看似升腾如狼烟,其中已然没有太多的魔气,这一点它并不担心,因为有超过八成的魔气被冬至吞进了丹田之内,只要夺舍成功,那还不是任自己调用!可如今冬至体内的魔气不知为何无法调动分毫,甚至都感应不到去了何处,让它顿时有些慌了神! ……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便必然需要声势浩大的动作,恰好此时阁楼一般大小的熊尸进入了其神识之内,所以才自顾自的说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言语,意图迷惑对方。在如此剑拔弩张之时,竟然想在对方眼皮底下炼宝,不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恐怕也是绝无仅有了。这不仅需要绝强的定力,更要对人心有非同一般的把握,否则断然不敢行如此大险! 魔源之火并不需要太多的魔气,属于天赋神通,如今更是融入了不少凰九的冰寒之力,威能之大,莫说是化神期,便是上古的仙神,恐怕也不敢轻易沾染。但那说的是其修为鼎盛之时,到了而今,便只有些许防护之力了,用来炼器到还凑活,用来杀敌,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此时要想唬住对方,便只有这一招还管用,不过若是被元靖识破,恐怕要狼狈逃窜了。 于是它毫不犹豫的用出了魔源之火,以硕大的熊尸为材料,开始了炼制。看似老神在在,成竹在胸,其实心下早已惴惴。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七章 炼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储物袋乃是蕴有空间法则的法器,其内空间有大有小,大则吞山纳海,小则方圆数丈,对于修士来说,重要程度不下于本命法宝。而储物袋的炼制通常来说有数种方法,一是掌控空间法则的大能之士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二是必须要以结丹期以上的修士,以丹火慢慢培炼,此火是金丹之火,天然具有一丝空间属性,否则也无法将法宝纳入丹田;三是拥有空间天赋的生物,比如——人类!…… 人类拥有三魂七魄,而第三魂幽精天然拥有沟通自身记忆与外界信息的能力,能够做预知梦之人,更是拥有超越时空的天赋。巨熊不知道吞食了多少人,此时虽然已死去多时,但吞食的魂魄一时半刻之间尚未消散,所以仍具有些许的生命波动。以此为基,加上一些珍稀材料,再以妖狼对规则的掌控,自然能够做成储物袋,不但空间巨大,更有其兽修肉身加持,坚固程度也会不容小觑,若是祭炼方法得当,还有可能具有一定的成长性。 只见魔源之火熊熊燃烧,火光腾起足有丈许之高,有如一面跃动的黑色墙壁。明黄大剑一剑斩来,夹杂风雷之势,十分骇人。但这风雷一剑斩在魔源之火上却似乎碰到一团软弹的棉花之上,压的魔源之火猎猎作响,却无法更进一步,僵持在了原地。魔源之火却并不罢休,顺势而上,缠绕向明黄巨剑,似乎连剑身都燃烧了起来。 元靖见此,赶忙控制巨剑飞起,明黄色的光芒剧烈闪烁,好一会儿,才将覆在其上的黑色魔火驱离了出去。 “莫要再白费力气了!”燎天仙君心头不安,唯恐这一剑斩破魔源之火,此时发觉无恙之后,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说道:“如今的你不是老夫的对手,若是阁下尚有肉身,还可与老夫一较长短,如今只剩一个元神,如同无根之木,即便境界不下于老夫,一身修为又能发挥几成?” 说完,也不理会尚在半空的元靖,口中吐出一块淡蓝色的晶体,也不知它之前藏在何处,其上满是细小的气泡,轻若无物的样子。它将这块淡蓝色的晶体抛入魔源之火,缓缓融进了巨大的熊尸当中,熊尸体内形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的空间,看的一旁的元靖也是目眩神迷。 巨大的熊尸在魔源之火的煅烧之下,缓缓缩小,逐渐化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熊,像是一个精巧的玩具,只是两只眼睛都漆黑一片,毫无光泽可言。胸口处曾经取熊胆时划开的口子淡不可见,四只熊掌耷拉着,指甲上仍有淡淡寒光,巨口向天,差互的獠牙闪烁森森寒光,不成比例的大张着,仿佛蕴有滔天的怨气与不甘。 燎天仙君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默不作声的将这精致的小熊挂在腰间。手掌再次一挥,将那具匍匐在塔基之内三丈长短的洁白巨狼骨架摄了过来。其上有数处断裂的痕迹,更有一些骨头碎成了渣滓,尤其是头骨之上,赫然有数个拳头大小的破洞,也不知道它是如何苟延残喘如此之久的。 “砰”的一声巨响,骨架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像是重若千钧。一层霜花围绕着巨大骨架蔓延开来,却是只蔓延一丈,成一个圆形,仿佛有无形之力限制,让这霜花无法蔓延出一丈之外。他看着这具洁白的骨架,眼中有追忆之色闪过,然而看到霜花爬满骨架,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燎天仙君手掌之上魔源之火再起,包裹住了半边身子,缓缓靠近。接着便闪电一般探出手来,将巨狼头骨上一个巨大的獠牙连根拔了下来,在金铁一般的声响中远远抛飞开去,落进了尘埃之中。这獠牙连带根部足有一尺长短,其上阵阵冰寒之力透出,仿佛是一块万年玄冰一般。 燎天仙君自语道:“凰九这婆娘倒是有些手段,冰寒之力虽然无法与老夫的魔源之火相比,但也能克制一二,只是没想到如此难缠。数万年下来,虽说已然无法对老夫造成困扰,却始终难以排出体外,只能积聚在这獠牙之内。不曾想到了而今竟还能拥有如此威势,实在难得,若非老夫所修为火,这股冰寒之力倒是可堪大用的。可惜了……” 它眼中闪过一丝迷离,似乎是想起了上古之时的点滴,片刻后,便再度恢复清明。一股汹涌的黑色魔火从口中喷出,将三丈长的洁白巨狼骨架包覆,开始了炼化。不过片刻,这巨大的骨架便化为一团水桶大小的液体,在半空翻涌,有如琼浆玉液,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 燎天仙君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探入液团之内,狠狠一抽,一把巨大的白骨巨剑便从液团中缓缓拉出。随着巨剑拉出,半空中的液团缓缓减小,凝成剑身,直至剑尖出现,这液团也耗得一滴不剩了。这白骨巨剑没有什么花纹,光秃秃一片,丈许长短,比之元靖的明黄大剑更宽了半分。只是未经雕琢,看上去倒是素雅的紧。 “唔,倒是未曾想过有一日会亲自祭炼自己的骨架,还真是讽刺至极!如此这般粗粗祭炼一番,倒是简单至极,老夫这天地同寿的仙体也算是得其所哉。若是不如此的话,怕是与外界的大天地之力一接触,便会化为虚无,如今借这一界之人的手,暂时形成一道剑坯,将来还大有可为的。”燎天仙君捋了捋下巴,发现没有习以为常的胡须,尴尬一笑,四下扫视一圈,发现刘云谲正呆呆的站在一旁,顿时觉得有些不妙起来。 …… 刘云谲本来一直在盯着陆幼才,担心他又用出什么阴险的手段,所以并未着急出手,但眼中余光一直在关注着冬至与樊贵儿的战斗。眼看樊贵儿一跃跳起了三丈高,身上的气势成倍增长,心中顿时觉得不妙,大急之下就要出手,想要一箭将其从半空射下来。 却在此时,忽然觉得脑海里有一个意识凭空挤了进来,这意识凌厉霸道无比,他丝毫反抗之力没有的便被控制住了。刘云谲只觉对方高大如山岳一般巍然,法力如瀚海一般雄浑,竟是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这个挤进刘云谲脑海中的意识自然是元靖了。他借着自己庞大的神识笼罩整个空间的时机,悄然进入了刘云谲的脑海,不费吹灰之力的制住了刘云谲弱小的意识,从容至极的占据了其肉身。只是他的元神并未急于进入,一方面担心燎天仙君发现端倪,另一方面则是担心他的身躯无法承载他庞大的法力,从而将这肉身撑爆。 于是元靖一边继续卖力的劈砍黑玉般的残塔,一边悄悄的通过神识让渡一丝法力,慢慢改造其肉身。当燎天仙君炼化庞大的骨架之时,元靖的改造已然到了关键之时,他也没有精力再做无谓的阻挠,而是专心改造刘云谲的肉身。 等燎天仙君将骨架炼制成了一个丈长的剑坯之时,元靖的元神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刘云谲肉身之内。 “刘云谲”放声大笑起来,再无丝毫稚嫩之意,狂放中带着恣意,浑身衣袍无风自动,衬的他的脸上有一丝邪魅之感。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八章 空间之力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燎天仙君看着放声大笑的刘云谲,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可若是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底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仿佛是谋划许久的计谋得逞了一般。 “刘云谲”笑声收歇,口中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浑厚异常:“老匹夫!是不是很意外?元某早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所以早就备好了后手。这两个小子当初要不是元某授意,早就因为流血过多死去多时了。如此说来,你还要感谢元某。你想不到吧,我早就命璇儿在他们体内种下了香獐素,好在关键之时控制一二。你不用白费力气查探了,香獐素并非是毒,而是一种特殊的腺素,对身体根本无害的。之前假意解除的也并非是香獐素,而是用幻术幻化出来的气流,只怕连你也被骗了吧?哈哈……” “如今元某虽然法力并不充盈,却是实打实的化神期修为,而你却是刚刚夺舍,恐怕仍有许多隐患。到时只要元某适时引动香獐素,虽然无法对你造成什么伤害,却足够令你失神片刻。修为到了我等这种境界,片刻的失神足以决定胜负了。而元某这把‘金越’,还有许多神通尚未发挥出来,你就好好品尝一番金越的滋味吧!” 燎天仙君眼神微变,思索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修道,自当逆天而行,诸般磨难自然难免。老夫所作所为,也只不过是循天道至理,遵从弱肉强食的法则罢了。若非老夫,阁下断无可能修为突飞猛进至此,如今更是得到了一具如此合适且上乘的肉身,也算是因祸得福。不若我等就此揭过,实在是没必要为了意气之争,再行拼斗的。要知道到了我等这个境界,想要击败容易,彻底灭杀却是难上加难,何必再耗费法力,做这等无趣之事?” 元靖额头上青筋冒起,大怒道:“意气之争?元某肉身被你毁掉,若非手中这把金越,怕是早已轮回转世去了!不杀你,元某道心有恙,此生恐怕再难寸进。莫要再说废话了,元某心意已决,今天你我二人势必要做过一场,是生是死全看天命吧!” 说完手一招,明黄大剑缓缓缩小,化为一柄三尺青锋,其上的绚丽花纹精美异常,凌厉之意成倍增长,缓缓飞来的同时,似将这空间都划开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元靖稳稳地将金越拿在手上,抖手挽出一个剑花,一代宗师的威严缓缓弥漫开来。 “此剑名为金越,剑阁排名四十九,据传乃是真正的仙器,‘金’乃锋锐之意,先前阁下已见识过了,接下来,便尝一尝‘越’的滋味吧!”元靖脸色变得肃然,神情恭敬至极,隐有三分狂热,缓缓说道。 燎天仙君脸色变了数变,对方明显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说了这般多好话,却始终不为所动,执意要打上一场,便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脸色阴沉的说道:“莫要以为老夫怕了你,好歹老夫之前也是仙人一流的人物,只是不愿意平白浪费法力罢了。阁下既然一心求死,老夫便成全了你,也好让阁下明白老夫并非可欺之人!” 别看它气势十足,实际上却是做着一旦动起手来,该如何逃跑的打算。 元靖此时热血上涌,双眼不知不觉间散发出淡淡红芒,但他对此事一无所觉,一股汹涌的战意充斥心头,只想痛快发泄一番。同时嘴唇微动,叮嘱了几句不知藏身何处,至今不见踪影的三位妖修女子。 手中明黄三尺剑一挥之下,一条丈许长的青色细线从剑尖脱离,向着燎天仙君似缓实疾的划去。所过之处,空间塌陷,混沌气流汹涌,将所遇到的一切都绞成了齑粉。 “空间之力!”燎天仙君脱口而出,眼中虽有凝重之意,心中却是差点笑出声来。此时若是元靖选择以法力对耗,以它如今的状态,怕是接不了几招。它原本的境界高出了元靖不知多少,此时虽然跌落了下来,但见识仍在,论对规则的掌控,比元靖这等初入化神之人强了百倍不止。而且规则之力相拼,并不需要强大的法力做支撑,而是对于天地的感悟。 它忍住笑意,轻蔑的说道:“雕虫小技!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空间之力。” 手中丈许长的白色巨剑瞬间暴涨到十丈,一阵“咔咔”之声密集传来,似是爆豆一般,空间中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裂缝,曲曲折折,如同蛛网一般,似乎是连这空间都无法承受这重压,被挤压的爆裂了开来。 青色细线一接触这成片蛛网般的裂缝,便寸寸断裂开来,威势全无。大片大片的空间碎片剥落,如同一个碎裂的瓷器一般,在原地形成了一个七八丈长,一丈多宽的巨大黑色裂隙。 元靖一击不中,毫无气馁之色,手中长剑连续挥出九剑,九道细线如同海浪一般,层层叠叠铺天盖地而来。细线划过之处,空间如同被犁过的土地一般,狂暴之力汹涌,地面也被刮起道道鸿沟,整个空间都跟着震动起来。 燎天仙君在接下元靖的空间之力后,便身形一闪,离开了原地。否则若是仍在原地,以它堪比法宝的肉身恐怕也会被狂乱的混沌之力绞碎。眼见九道细线再度袭来,它依然淡然,不慌不忙,未见如何作势,十丈长的骨白巨剑倏然缩小到三寸长短。 无形无色的空间仿佛水中的气泡一般,被无形之力拉扯,向着之前十丈巨剑所在的位置挤压而去。“啵,啵”几声轻响,数个漆黑光点旋转着出现,大片大片的空间寸寸湮灭,将袭来的九道细线全部吞噬其中,一同湮灭无形。而这数个黑色光点颤了几颤,竟悄然凝到了一处,旋转的速度更快了几分,似乎还有变大的趋势。 元靖眼神一凝,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未语,若是一次还说的过去,可接连两次,都被对方这般轻易间化解无形,并且尚未动用多少法力的样子,连与对方对耗的目的都无法达到。顿了片刻,缓缓说道:“空间绞杀之力?不太像,更像是破坏规则所达到的威能。若是元某没有看错的话,这神通威能虽大,却无法主动攻击吧?” 燎天仙君淡淡一笑,却也不故作神秘,坦然开口说道:“神通?阁下见识浅薄就罢了,毕竟修为突飞猛进,一时之间没能融会贯通,倒也不算什么过失。谁都是从微末中崛起,都曾经历过成长,没有人一生下来便是全知全能的。可是眼睛不好,就没有什么托词可说了!空间无处不在,你我所处,皆是空间!每一件事物都有固定的大小,便如这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即便碎裂,化为尘埃,仍是原来的大小,没可能凭空变化。除非,有外力介入!” “阁下的法宝金越也有大小变化之能,依靠的乃是法宝内的剑元与阁下的法力。此变化之术虽可增加法宝威势,可也有限的很,最多不过翻上数倍罢了。法宝在法力与剑元的作用下缓缓变大,周围的空间自当退却,最多引动一丝空间涟漪罢了。可是老夫本体却是足有千丈大小,自当能够影响千丈范围内的空间波动,骤然变大之下,自然将周围的空间挤压的爆裂开来。同样的,骤然缩小之下,空间形成一个空泡,向中心挤压而来,亦会产生可怕的空间湮灭!”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五十九章 空间切割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元靖对妖狼的嘲讽恍若未闻,脸上尽是一副嗜血的神色,与之前所展现出来的谨慎大相径庭,舔了舔嘴唇,说道:“元某的仙器金越只是动用了十不足一的威能,既然阁下如此托大,就让你真正见识一番仙器的威能!” 此话一出,元靖浑身上下剑意鼓荡,不再是试探之举,而是真正动用了全力,半空中凝聚起一道道金色的剑气,粗略一察,竟有不下数千道!接着手中长剑一挥,竟在身前一丈处的空间上,凭空切割出了一个尺许大小方方正正的切口!手中长剑朝着切口狠狠一斩,这块尺许见方的空间竟像是积木一般,脱离了出去! 此时的空间在元靖面前,像是一堵墙壁一般,将墙壁内的一块砖头推了进去!若真是如此的话,墙壁的另一面,一定还会有砖头被推出来! 燎天仙君看着这一幕脸色大变,未等作何反应,便感觉胸腹处传来一阵剧痛。脚下步伐一动,便要逃离原地,不曾想突然一阵麻痹之感传来,躯体一时之间竟是动弹不得!它眼睁睁的看着胸腹处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切口,几乎将他拦腰斩断,唯有腰间还有一丝皮肉连接着,切口上闪烁着淡淡青色光泽。在元靖朝着切口处一斩之时,它的胸腹也如同一块积木一般,从身躯上脱离了下来。 诡异的是,这处切口平滑如镜,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好似本该如此的样子。随后漫天金色剑气攒射而至,饶是燎天仙君手中巨剑又化为一丈长短,横劈竖挡,依然在身躯上又留下了数十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燎天仙君口中喷出数口鲜血,精神顿时萎靡了下来。此时身躯中的麻痹之感尽去,它毫不犹豫,手中指诀一掐,半空中游离的魔气急速凝聚而来,黑色魔火顿时大盛,缭绕周身,熊熊燃烧了起来。胸腹处脱离肉身的尺许见方的血肉上的魔火更是炽盛爆裂,一阵细碎的破裂声音响起,肉眼可见的一层青色物质如同爆裂的琉璃一般,片片剥落而下,鲜血顿时奔涌而出。它手掌一引,将这块血肉重新放回了胸腹处,黑色魔火顿时更加炽盛了。胸腹处的伤口在这魔火的缭绕之下,顿时止住了鲜血,并且缓缓愈合起来。 只是这一次,黑色的魔火虽然越发炽盛,也能勉强挡住攒射而来的金色剑气,却是被击打的一阵摇晃,仿佛随时会破开一般。 元靖见一击得手,毫不留情,双手掐诀,神色狂热,嗜血之意弥漫,肆意狂催体内的法力,万丈剑域再次用了出来。不同于上一次的缓慢收缩,而是一上来便缩小到二十丈,外面看去宛若一个金色实质化的圆球。其内的金之锋锐之气与真实的刀剑并无两样,再次攒射而至。这还没完,手中金越再次化为丈许长,向空中一抛,手指一点,金越巨剑清鸣一声,闪电一般狠狠朝着金色圆球劈去。 燎天仙君身上的魔火在连番打击之下,已然变得只有薄薄一层,又在满是锋锐之气的剑域消磨之下,终于被破。好在有了这一点时间的缓冲,它也终于凝聚了足够的魔气,可以用出一两招威能极大的神通来。 丈许长的金越巨剑斩入金色的剑域之内,宛如游鱼入水,没有丝毫阻碍。携风雷之势,眼看便要斩在燎天仙君天灵之时,它手中的白色巨剑再次化为十丈之巨,如同一面天碑,横亘在其间,挡在了金越斩下的方向上。 眼看去势被阻,元靖毫不意外,右手一引一带,明黄巨剑竟真的如同一条游鱼,整个剑身弯曲了起来,划过一道弧光,绕过如同天碑的骨白色巨剑,以无可阻挡之势,横劈竖斩,在燎天仙君的身上开了数条可怖的伤口。 这已然是元靖第二次伤到这所谓的仙人了,心中欣喜之下,更是骄狂了起来,暗自想到这仙人也不过如此。可眼见对方身上的伤势肉眼可见的愈合起来,心中大急,疯狂催动法力注入到剑域内。二十丈的剑域之内一瞬间便被绞成了一片浆糊,其内场景仿佛灭世一般,可怕至极。 不料却在此时,明黄大剑之上传来阵阵吸扯之力,隐隐然要将他的元神从刘云谲的体内拉扯出来一般。而金越却也不知何时从剑域内挣脱了出来,浮在半空,任凭元靖如何催动,法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他顿时大惊,赶忙查看躯体,想要查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生死大战中最忌分心,尤其是到了化神这等境界的强者,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元靖被金越干扰之下,对剑域的压制之力顿时大减,而燎天仙君自然不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只见一头通体漆黑如墨的巨狼出现在剑域中,左冲右突,巨爪狂拍,将本就一团浆糊般的剑域内,生生抓出了数个巨大的黑漆漆的窟窿!金色剑域涨缩不定,显然是无法再压制巨狼,其上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飞快地四处蔓延。 元靖的额头冒出了汗珠,青筋冒出,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此时他不但要拼命禁锢剑域,更是要对抗金越上传来的拉扯之力,心中暗暗叫糟。 两方掣肘之下,元靖终于是控制不住,金色的剑域爆裂四散开来,密集的金色剑气四散飞射,在原地留下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巨大鸿沟,烟尘弥漫,乱石横飞。元靖喷出一大口略带金芒的鲜血,精神顿时萎靡了下来。 两人争斗的时间并不长,却是实实在在的空间之力,让本就不稳的镇魔珠中一界剧烈震荡了起来。边界处的混沌气流汹涌,大片的空间塌陷开来,一片片黑色闪电肆虐,万丈高空处的裂缝密集若蛛网,整个空间都跟着亮了几分,伴着阵阵滚雷一般的声响,直让人以为是世界末日一般。而之前燎天仙君搞出来的黑色光点,不但没有自行消失,反而此时赫然涨到了拳头大小! 之前燎天仙君一直是以银色巨狼的模样出现,那是因为它口中所说的凰九打入它体内的“寒冰三尺”大神通在作祟,冰霜之力侵入体内,所以显现出一副银白色。如今巨狼之体已然化作云烟,唯有一副残破的骨架留存下来,体内冰霜之力尽去,自然是呈现出了原本烈阳狼的模样。 漆黑如墨的巨狼抬头看了一眼高空处的裂缝,虽然脸上现出一丝忧虑之色,眼底却有难以抑止的喜色,口吐人言,阴怒的说道:“没想到阁下竟能用出空间切割之术,果然是不能小觑了天下英杰,若非老夫有魔源之火傍身,怕是此番就已横遭了不测。不过阁下用出这般威能的招式,想来也消耗甚多吧?不知阁下可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元神是不是已经无法再融入夺舍的肉身内了?” 元靖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一遍遍检查自己的夺舍而来的肉身,却始终无法发现什么端倪,惊怒的开口喝道:“老匹夫,你做了什么?” 燎天仙君嘲讽地说道:“做了什么?老夫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你消耗了大量的法力而已。可还记得老夫曾说过‘可惜’二字?阁下莫非真的以为,单凭自身资质,一无灵石灵脉,二无丹药珍材,埋头苦修,便能在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连跨两个大境界?”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章 出手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即便是仙人转世,怕是也不敢有此奢望吧!”燎天仙君继续说道:“若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阁下进境如此之快,必然是借助了仙器金越的剑元,才有眼下这等境界。剑元的奥秘,想来以你之前结丹修为的浅薄见识,怕是无法触及到这等层次。修士操控法宝,看似只是以灵力加以驱使,可若是想要发挥出强大的威能,必须以丹火或者婴火培炼。以丹火为基,法宝离体之后才能拥有强大的威能!” “而其内的丹火或是婴火,年深日久或者机缘巧合之下,有一定几率形成所谓的剑元,是为通灵法宝。” “所谓通灵,顾名思义,便是心意相通,如臂指使,并且还会拥有一定的自主攻击能力,衍生出一些唯有法宝才能拥有的玄妙之处。” “通灵法宝之中已然有了一缕模糊的意志,而若是更进一步的话,形成所谓的剑灵也不是没有可能。仙器更是如此,尤其是阁下这把金越,只怕存世已有几万年之久,若说没有所谓的意志意识,老夫是断然不信的。阁下以为是机缘所致,得到了这样一把强大仙器的认可,殊不知正是这仙器选择了你,当成了剑奴!嘿嘿,剑修,实在好笑至极!” “阁下之所以修为暴涨,正是剑灵让渡了部分元力,以此来同化阁下的元神。随着吸取的元力越多,同化速度便越快,用不了多久,便会化为纯净的力量,成为剑灵大补之物,最终化为剑灵的一部分。老夫几次三番提醒阁下,没有肉身无法发挥化神期的威能,你真以为是老夫好心?只有如此,阁下的元神才会主动从金越中出来,老夫方能有一丝机会彻底灭杀了你。若是阁下一直藏身在金越中,老夫必须将仙剑毁掉才能灭杀阁下的元神,而凭老夫如今的修为,是断然无法毁去这仙器的。” “况且剑灵虽然强大,却是没有同等的仙力注入其中,通常都是陷入在沉睡中。只有阁下的元神主动脱离,被剑灵发觉到不妙之时,才会强行苏醒。阁下如今恐怕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吸扯之力了吧?剑灵让渡了如此多的元力,怎么可能让你吃干抹净就溜了?” 元靖此时已然感受到吸扯之力越来越强烈,心中又惊又怒,仍是不死心的问道:“老匹夫你既然知道金越中有剑灵,此时却故意将其刺激的苏醒过来,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当然怕!即便这仙剑只有一击之力,也不是老夫能承受的。但若是放任阁下继续融合,等仙剑自然苏醒,以阁下对老夫的怨气,老夫也只有授首的份儿。两者相权取其轻,老夫才行此险招,主动打断阁下与仙剑的融合。”燎天仙君言语中透着一丝疲惫之意,继续说道:“老夫的神通阁下还未曾见过吧?是时候让你见识一番苍狼诀的威力了!” 说完,墨色巨狼整个身子缓缓消失,只余下一个硕大的狼头,如同真实血肉一般,毛发森然发亮,其上亮起了一片绚丽的魔纹,散发着奇异的黑芒,整个头颅变得更加妖异了起来。 明黄大剑上的吸扯之力愈发强劲,元靖一连用出数种稳定元神的秘术,来抵消金越上传来的吸扯之力,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起不到丝毫作用。 便在这时,一个略有威严却带着一丝懒散之意的声音在元靖的元神内响起:“此人腰间佩有一枚平安扣,只需以法力祭出,锁住对方躯体,当可解此危局!” 这声音醇厚温和,带着淡淡的不容置疑之意,却莫名让人产生信任之感。原本以元靖的心机,断然不会相信如此可疑的声音,但此时他的头脑在情急之下,已然慢了半拍。之前又听到燎天仙君所说的剑灵一事,下意识的认为乃是剑灵的提示。 他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这副夺舍自刘云谲的躯体腰间,正有一物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元靖见此大喜,仿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扯下腰间的平安扣,法力一催,平安扣顿时变得足有一丈大小。接着便自动化为一道流光,根本不需元靖指引,朝着燎天仙君夺舍自冬至的身躯疾驰而去。 燎天仙君见此顿感不妙,可此时浑身修为法力都聚集在了半空中的狼头之上,一时之间难以回援,只得心下一动,将身上再次罩上一层漆黑的魔火,以期能够抵挡一时半刻。而半空中的狼头却以更加决绝之势冲向了元靖。 其实燎天仙君此时亦是无奈之举,元靖所受到的金越的拉扯之力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脱离肉身了,此时若是回援,必然会让元靖借此机会回归金越大剑中。虽然二者之间出现了一丝嫌隙,但元靖也足以短暂掌控金越,如此一来,此前的算计便全部落在了空处。而它的法力在剑域内几乎耗尽,油尽灯枯之下,如何抵挡元靖接下来凶猛的攻势? 元靖祭出平安扣,耗费了莫大的法力,再也无法稳定元神,无力地挣扎着,缓缓离开了刘云谲的躯体。一个手掌大小的金色圆球凭空出现在刘云谲头颅左侧,似虚非虚,似实非实,其内有一个略显虚幻的金色的小人,浑身散发柔和的金芒,剑眉星目,鼻直口方,确是元靖无疑。 他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不知是喜是悲,眼眸里偶有挣扎之色。怀中抱着一个金色的玉佩,光芒莹然,同时还有一个精致的金色袋子,想来便是储物袋无疑。 眼看漆黑如墨的巨狼头颅向下狠狠咬来,金色元神眼神一厉,就要瞬移离去,却不想被明黄大剑传来的吸扯之力禁锢,根本无法施展!这一下真是让他魂飞天外,只得狠狠催动手中的金色玉佩,元神外的金色护罩顿时更加明亮了几分。 燎天仙君所化狼头毫不客气,如同一只捕捉飞虫的鹰隼,间不容发之际狠狠一口咬下,同时黑色魔火将金色圆球包覆了个严严实实。只听一声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便再无半分动静…… 元靖心中满是懊悔、不甘,明明之前已经打定主意,千万不能与这不知深浅的所谓仙人硬碰硬,只是试探一番而已,为何会突然头脑发热,导致了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后来的那个声音到底是何人发出?难道说此处还有另外一个高人,一直未曾现身? 他带着满心的疑惑,不知为何竟会走到这般山穷水尽的境地,眼看金色光罩在巨狼的牙齿之下连一时半刻都无法拖延,知道自己再无生还的可能,但他的血性不容他悄无声息的死去,于是选择了自爆! 漆黑如墨的狼头面露喜色,并未耗费多大力气便将其元神护罩咬破开来,知道这场斗法终于在自己的算计之下,分出了胜负。可就在它想要吞噬其元神之时,一股金色的风暴在口中爆发,任凭它如何催动魔火包覆炼化,却依然无法压制半分。半边脸颊与下颚消失不见,丝丝缕缕的魔气荡漾,竟是始终不见愈合。 虽然受伤颇重,燎天仙君的心情却并不坏,只要此人一死,镇魔珠内其他人无法伤其一分一毫。法力虽然几近干涸,也不是几个凡人或是妖兽所能觊觎的。想到此处,正欲咧嘴大笑之时,却惊恐的发现,那个灰色的平安扣丝毫无阻的套在了冬至的躯体之上。 任凭魔火汹涌,这灰扑扑的平安扣没有半分威势,却仿佛虚幻一般,悄然穿过魔火的阻挡。接着平安扣光芒一闪,向内一收,死死地禁锢住了它夺舍自冬至的躯体。半空中的狼头未及反应,只留一个惊恐地面容,瞬间便被平安扣拉扯到其内,光芒再次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明黄大剑中的剑灵显然未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培养许久的大补之物竟然便宜了他人,暴怒之下一阵乱扫,纵横的剑气足有上千丈长,直欲将这镇魔珠内一界一分为二,威势比之元靖操控之下强了何止百倍?若非平安扣上自动溢出淡淡的灰色光芒,无声无息间挡下了剑气,冬至怕是会被斩成数段。 明黄大剑发泄似的乱扫一通,将这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又斩出了数条千丈长短,久久难以愈合的黑色裂缝。混沌气流汹涌之下,黑色裂缝处大片大片的塌陷下来,怕是再过几柱香的功夫,整个空间便会彻底湮灭! 许是累了,金越化作一道细小的流光,扑向了站在原地的刘云谲,光芒一闪之下,消失不见了。只是刘云谲的右臂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柄寸许长的金色小剑的印记。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一章 观察者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自从进入识神,便觉一切都不同了。上次进来之时,意识上还包覆着一团魂体,虽然只有拳头大小,但却无比的扎实且温暖。此次进来却是感受到了无尽的冰寒,便是连意识之体都仿佛微微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仍是看不到什么边界,但总觉得这一片灰蒙蒙的空间仿佛变大了不少。他忍着无处不在的冰寒之意,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看着冰块上一幕幕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快速闪过的画面,心头微惊: 此地冰块状的石头大小不一,排列无序,大有数丈,小也有水缸大小,一眼看去,望不到尽头,只怕多达数万块之多。而每一块冰块上又是许许多多如同切削出来的平面,若是其上全部都有画面,而且尽皆不同,那信息量该有多么庞大?恐怕脑袋都会被一瞬间撑爆吧! 反正此时闲来无事,便一幅幅画面的仔细看去,只是其上闪过的画面太过迅速,大部分根本来不及看清楚,偶有变动慢一些的,也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物。比如山石,比如树木,也有一些宏伟建筑,或是什么巨型生物,却仿佛是矗立云端,翱翔九天之外,只露一鳞半爪。别说他从未见过,便是曾经见过,也难以从这露出的冰山一角辨认出到底是何物。 冬至起先还兴致勃勃,一幅幅的看过去,到后来便开始焦躁起来。意识光点游荡的速度快了数倍,均是一扫而过,希望能够找到一副完整的画面。虽然以冬至能够同时分心三用的能力,可以同时注意三处地方,可此处的冰块却是数之不尽,每个丈许的冰块上又有成百上千如同切削般的平面,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无力之感,顿觉自身渺小! “若是能多一双眼睛该多好!如此一来,恐怕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了。”冬至轻叹一声,幽幽的想到。忽而他又愣住了,此地如此纷乱,画面一幕幕闪过,自己若是无意间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提示,岂不是再无翻身的可能? 上次交感之时,他便看到了一副画面,画面上自己的父母被一个脸上有疤的锦衣男子刁难,加上后来樊贵儿的出现,以及妖狼曾说过的预知梦的事情,让他不知不觉间相信了八分:此地出现的画面能够窥视到一角未来! 所以此次逃入识神内,冬至一是打算借此地的广阔无垠,躲避妖狼的吞噬,二则是抱着一丝窥探未来变化的心态。虽说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上多少有些自欺欺人,但他此时如此弱小,单凭自身修为根本无力夺回肉身,保留一丝希望总是好的。若是能从其中得到什么提示,或者说看到什么关键的人或事,有所准备之下,也许自己还有转圜余地也说不定。此时肉身被妖狼所夺,他如同被架在炉火上烤,若是无法抓到关键之处,魂飞魄散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但看着眼前一幕幕快速闪过的画面,一阵头大,不禁生出多生几双眼睛的念头。如此一来,便能同时获得更多的信息,把握到关键之处的可能便会增大不少,逃出生天的希望自然而然也会大大增加。但他同时又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无法看见的画面,如何来确定其是否重要?总不会突然心生感应,如此“恰好”的让自己看到吧?又或者,自己一扫而过的那些冰块之上,会不会因为时机不对,导致恰好错过了什么?或是更加极端一些,自己没有看到的冰块之上,真的有画面闪过吗? 若是此时身在外界,冬至断然没有机会想到这个问题,天地运转之下,人人皆是蝼蚁,不以任何一人的心意而有所变化。小时候每当他独自一人之时,偶然之下便会想到,虎子哥如今在做什么,周苴在做什么,父母在做什么。后来他终于意识到,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意识,所思所想所见所闻,虽有共通之处,但却不尽相同。每个人都如同他一般,拥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若想知道他人的经历,便唯有交流! 此时连冬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丝“缘”之本质! 此事暂且不提,冬至深知自己处在自己体内一处叫做“识神”的空间之内,此地的一切都关乎着他的未来。所以冬至固执的认为,这处地方是属于他私人领地,自然应该一览无遗,纤毫必现才是。可如今不仅无法看到此地的边界,便是连近前的闪过的画面都无法把握,这是何等的无力! 这个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让冬至十分烦躁,因为仅凭他一个人,又要如何去看见“自己看不到”的东西?这可不是“魂魄”等一类无形无质的东西,只要掌握某种能力,或是开了所谓“天眼”之类便能看见,而是近乎无穷无尽的一个世界!便如同夏虫语冰,井蛙论海,何其荒谬? 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增加看的“眼睛”!比如可以借用灵魂之力,扩大笼罩范围,便相当于多了数双眼睛,所能同时看见的事物必然会大增。但也不对,即便是修为高深者如同妖狼,神识一扫足有数里之远,可数里之外依然是无法看见!而且虽然看的不是十分清晰,但冰块上的画面时刻都在变幻,除非是一直耗在这里,否则便是连近前的一处也无法把握住,更遑论跟其他? 那便换个思路,这眼睛不必是他的,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只要保证此人能够如实说出所看到的事物,交流之下,便能大致印证自己的猜测。“眼睛”越多,看到的便会越发广阔,越容易把握到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未来! 而这眼睛的主人,便叫做“观察者”好了,冬至如此想到。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缘”在无声无息间悄然发挥着作用,“观察者”这个称号与某一片莫名空间中的一种理论稍稍重合了几分。 紧接着冬至又想到,自己以及观察者也无法看到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一片死气沉沉,还是兀自精彩纷呈?他意识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清明瞬间被更多的迷雾淹没了…… 恰在此时,突然一块巨大的冰块状石头爆碎,其上万千碎片四散飞出,与第一次所见如出一辙。冬至瞬间明白过来,恐怕这便是第三魂幽精给他的新的提示了,若非是这幽精有自己的意识,便是冥冥中的一丝感应起了作用,却让他的迷茫更深了。到底是应该相信这虚无缥缈的感应,还是应该将未来把握在自己手中? 毫无疑问,若是这冥冥中的感应总是能即时出现,自己即便躺平了,也总是会化险为夷,修为自动增长。总有一天,会压盖宇宙,俯视八荒。可若是这感应时灵时不灵怎么办?又或者正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足够多,明悟足够多,所以这感应才会出现,又该如何? 这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应该是与所谓的机缘有关,而想要“看到”更多的事物,把握一丝未来,则是与努力有关。冬至长舒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气,释然的想到,人有双手双脚,道路,也并非一条。也许自己未来的路,便是与这二者密不可分了。 冬至压下纷乱的思绪,向着万千碎片游荡过去,想要一窥究竟。不料其中一块碎片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向着冬至的意识光点主动靠了过来。 果然,其上现出一幅完整的画面,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画面上,不同于马道长那般仙风道骨,而是略有些胖,看着十分和善慈祥,透着一股儒雅之色,好似一个教书先生,但浓厚的书卷之气却不是镇上的那个教习能比的。此人银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着装十分得体,衣带飘摇。只是被洗的有些发白的月白长袍其上几个明显的补丁,稍有不协,看来此人的生活并不是十分如意,有些拮据的样子。 老者并不算高大,虽有些胖,但却背脊笔挺如松,傲意凌峰,肩头宽阔,让人不自觉想起伟岸二字,似可驼山负日,让人过目难忘。他的背后是一个稍显破落的学堂模样的地方,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被其伟岸的身形挡住了一半,只能看到“浩然”二字。他的身前稀稀落落的盘坐着数个面容质朴的少年,眼中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分外明亮。冬至知道,那是一种充满求知的光芒,与他缠着周苴讲故事之时,眼中出现的光芒并无二致。 老者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似乎在温言细语的讲解着什么,却不难发现其眼底隐着一丝落寞。 冬至看的摸不着头脑,若说上一次倒还算是有迹可循,毕竟是其父母,血脉相连之下,若是父母遇到危险,冥冥中有所感应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这老者跟自己毫无关系,明显不认识的样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莫非,是预示着今后会遇到此人,并且对自己的将来会产生什么重大的影响不成?看来,若是此次能够渡过劫难,日后定要去找一找这写着“浩然”二字的匾额才是。 冬至又细细的看了几眼老者的容貌,仔细的记了下来。老者给他一种十分亲厚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可亲。 这块碎片停留的时间比起上一次格外的长,不知是否预示着什么。此时缓缓破碎,化作一道道流光,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二章 重掌肉身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就在冬至以为会像上次一般,意识就此从识神内脱离出去,心中暗暗叫遭,若是就这般出去了,岂不是直接落到妖狼股掌之间了?却不料预想中的排挤之力并未出现,近前一块丈许长的冰块忽然发出莹莹光芒,整个透明了起来。其上出现的不再是画面,而是时刻在动,仿佛是隔着窗户看向窗外的世界一般。无论是身形,光影,还是打斗之时激荡而出的劲风,似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两个身影出现在冬至的视野之内,一个一袭黑色长袍,脸上魔纹隐现,十指指甲寸许长,锋利如匕,闪烁寒光。面容上的稚意尚未完全褪去,长发披散,堪堪触到肩头,眼睛不大,此时却闪烁着狡诈之色,算不上俊朗,最多只能算是清秀,不是他自己还能是谁!? 另外一个手拿一把三尺明黄长剑,背上还挂着弓箭,衣袍虽然破破烂烂,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锋锐无匹的气息,脸上稍有一丝邪魅之意,正是不知为何修为大增而且似乎性情也有了极大变化的刘云谲! 这种感觉分外奇特,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人的灵魂占据了自己的躯壳,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看上去倒是有些滑稽。而看位置,对比之下,冬至似乎正是处在坍塌的黑色裂缝之内,但那狂暴凶涌的混沌气流却是丝毫无法影响窗户里面的他。 刘云谲口中传出的言语无论声音还是语气都与那明黄大剑中人一般无二,莫非,虎子哥也被夺舍了?冬至苦笑一声,心中想到,还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了。但他此时却是什么也做不到,若是贸然从识神内出去,想必立刻便会被那妖狼吞噬的一干二净,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将元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可同时又有一丝悲哀缭绕心头,修为弱小之人,面对强大修士之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强大修士则是予取予夺,丝毫没有顾忌。事到如今只能希望虎子哥机缘足够强大,还能留有一线生机。 燎天仙君与无极剑宗的元靖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惊险刺激,背后的算计与心思之缜密让他脊背暗暗发凉,若是日后自己遇上这等多智近妖之人,又该如何应对?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正是因为妖狼,才落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吗? 二人间的斗法虽然短暂,却异常玄妙。冬至有些狂热的看着二人的斗法,目眩神迷,暗自想着若是自己,又该如何破解这等玄妙的招式?但却无奈的发觉,若是自己,怕是一招之下,便会尸骨无存了。他根本看不懂半分玄机,只是对这所谓的空间之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觉二人一招一式之间都有莫名道韵,未见有多么强大的威能,却是将这空间都搅成了一团浆糊。只怕过不了多久,这原来足有万丈大小,足可以支撑百年之久的镇魔珠残界,便会湮灭殆尽。 元靖并不是不知进退的莽撞之辈,却是在妖狼的算计之下,一步步落入了它的陷阱之内,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原本还指望这无极剑宗之人能够打败妖狼,替自己出一口恶气,此时却是连元神都被妖狼吞掉了。 “元神?”冬至脑袋里灵光一闪,仿佛抓到了什么,惊呼道:“这妖狼的元神去了哪里?” 没等他想明白,却在此时,看到元靖竟然祭出了灰色的平安扣,其上的荡漾出的气息熟悉无比,不是周苴还能是谁?不过周苴从未在冬至等人眼前展现出过人的实力,面对这两个神仙般的人物,冬至想不到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静静的看着。 冬至对周苴的出手既感动,又有些无奈。感动的是,周苴一直在关注着二人的行踪,让他明白自己并非是孤军奋战,无奈的是,这妖狼即便受伤不轻,也是有着化神的修为,如何能轻易得手? 却不料灰色平安扣没有半分威势,却异常精准的套在了他的身上,半空中漆黑如墨的巨狼头颅瞬间便被吸扯到了平安扣之内。冬至感觉到躯体中那股时刻存在,仿若泰山压顶般的压迫感消失无踪,终于明白周苴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妖狼,震惊的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但看到明黄大剑发疯一般四处乱扫,然后又化为一道流光没入了刘云谲的躯体中,心中又不禁生出一丝隐忧。 他是知道所谓的剑修便是“剑奴”一事的,如今这明黄大剑找上刘云谲,虽然可以暂时令他的修为大增,可若是将来反噬之下,恐怕也只能化作金越的大补之物。不过此事还早,将来未必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想到此处,冬至的意识毫不犹豫的从识神内脱离出来,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躯体。他心中对周苴的感觉大为改观,记忆中邋遢颓丧的周伯伯此时仿佛浑身升起了一丝迷雾,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但十数年的相处,让他对周苴异常信任,只是渐渐升起了好奇之心。 “燎天仙君万年之久的谋划,竟被周伯伯如此简单的破去,恐怕这妖狼泉下有知,定然会气的吐出一口老血吧!?”冬至有些恶趣味的想道。他曾断定,这等经由时间熬炼而成的计划断然无法以智谋破去,却不想短短时间内便被周苴又上了一课。 此时回头去看周苴的安排,便发觉他心思比之妖狼更加缜密,如同先知先觉一般,仿佛对冬至二人的苍狼岭之行了如指掌,毫无错漏。这平安扣看似平平无奇,不知是何法宝,竟能将法力大降的妖狼一举制服,而且看其反应似乎毫无反抗之力。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按到了七寸处,简单至极的救下了兄弟二人。威势赫赫的妖狼与元靖在周苴的出手之下,顿时变成了相争的鹬和蚌,成了一对儿真正的小丑。 冬至喃喃自语道:“莫非周伯伯他十几年前来到刘家村,便是为了妖狼?看这平安扣对妖狼如此克制的模样,要说没有想法,恐怕没人相信。而且还交给了刘云谲,若是当时是挂在自己身上,恐怕早就被心思缜密的妖狼发现端倪了吧?被周伯伯这等算无遗策,洞察未来之人盯上,还真是可怕的一件事!” 他赶忙止住了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维,此时冬至最在意的还是刘云谲的安危,将平安扣系在腰间,晃了晃脑袋,却不想,只是这一晃,便差点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燎天仙君将他的魂体吞噬了个干干净净,而魂体又是维持三魂七魄正常运转的能量,此时体内没了魂体提供能量,身体各处传来不堪重负的疲累之感,躯体红的发烫,直让他昏昏欲睡。即便是将嘴唇咬的鲜血淋漓,却仍是止不住如同海浪一般涌来的睡意。 若是就这般继续下去,即便最后侥幸能够从此处活着出去,也免不了生一场大病。但这镇魔珠内到处都是塌陷的空间,混沌气流汹涌,原本约有万丈方圆的空间此时只剩不足千丈,并且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在此境地之下,哪里可能让他倒头就睡?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63章 丹田与灵根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顾不上其他,也来不及理会周遭的危险,费力的盘膝坐在地上,试图寻找丹田附近熟悉的跳动。在身体接近油尽灯枯的境遇之下,唯有运转《魂衍道》,激发体内那一股莫名的热流,才能自救。由于魂体被吞噬的缘故,他的意识在体内移动十分缓慢,生涩异常,而且痛苦难当,就仿佛是被剥了皮的人,却依然要在沙地上爬行一般。此事的难度不亚于一个凡人,手拿毛笔,意图在半空中写字。 但冬至的意志力明显比之前凝练了许多,看来是《皓月引意诀》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若非如此,怕是早就失去知觉,人事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在体内一寸寸下沉,终于感受到了丹田处熟悉的跳动,一股热流从脐下流转而出,绕过下体,来到尾椎,接着便如同一条游龙,顺着脊椎,直灌天灵!“轰”的一声,冬至脑袋中响起一声炸雷,源源不断如同海浪一般袭来的昏昏睡意瞬间散去大半,意识也有了一丝清明。 随着丹田处的跳动,一股股热流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从脐下流转而出。冬至引导着热流缓缓向着四肢百脉灌去,身躯一阵舒爽,滚烫的肌肤温度逐渐下降,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意识在躯体内游走之间,虽然依旧缓慢,却没了之前的生涩之感,力量也在缓缓恢复。 正待冬至准备起身之时,却发觉意识被一丝热流缠绕而上,缓缓向着丹田部位沉去。他的意识此前从未到过此处,大片大片的黑暗渐渐退去,一个似虚非虚,似实非实的圆球状器官进入了他的意识探索范围之内! 这圆球状的器官约有拳头大小,乍看上去如同一个镂空的绣球,共有七窍。不过只有一窍呈半闭合状态,露出黑漆漆的弯月形洞口。其他六窍全部被同质的物什遮蔽的严严实实,但其上圆形的窍穴痕迹十分明显。 冬至露出恍然之色,顿时明白过来此物定然便是丹田!白胡子老道与那妖狼都曾说过自己的丹田与常人不同,所以在获得内视能力的那一刻,他便迫不及待的寻找起了丹田,想要一窥究竟,无奈数次尝试之下,却始终无法靠近此处,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阻挡他一般。莫非,便是因为意识上包裹的魂体的原因? 其实,冬至也算是猜对了一半。普通人,或者未能打开魂锁的人,意识都是寓于双目之中,轻易无法挪动半分。而吐纳灵气修炼的修士,会将灵气纳入体内,通过丹田中灵根的转化,形成一种可供驱使的灵力。灵力在眉心处包裹意识,使其可以随着灵力游走体内各处,又或是探出体外,灵力与意识合在一处,才能称为灵识! 冬至的路线则不同,必须要打开魂锁,方可通过引动月华增强魂体之力,由魂体包裹意识游走。魂体具有的灵魂之力与灵力作用有相似之处,却又有所不同。灵力本就是从丹田而出,乃是同源之物,所以修士的灵识可以轻易进入丹田;而魂体却是昼寓于目,夜舍于肝,进入识神倒是无碍,可要进入丹田,便有着极大的难度。 丹田是人体唯一一个介于虚与实之间的器官,与同样为虚的魂体相互之间有所排斥,所以导致意识在魂体的包裹之下,轻易无法靠近丹田,更别说进入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因为冬至并未吐纳灵气,所以灵气进出丹田的关键窍穴并未打开!没有路,自然无法通过,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不曾想,此时意识在一丝热流的包裹中,向着那黑漆漆的弯月形的窍穴靠近。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决,即便冬至想要阻止,却也无法动弹分毫。 就这样,在冬至既惊疑又期待的心情中,意识在热流的包裹之下,丝毫无阻的进入了丹田之内。与进入识神不同,他曾两度进入过,也曾两度失去意识,但进入丹田的过程却是一直十分清醒,其内的景象也与之前所猜测的有许多相似之处。 即便见惯了识神空间内的近乎无边无际,冬至仍是生出了许多的感慨,暗自叹息,人体内为何会有这般广袤无比,却又异常真实的空间?是因为自己缩小了,导致看去这般大,还是其内本身就应该如此?所谓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难道并非虚言? 冬至有些迷茫,压下心头的感慨,仔细看去。这里大约有万丈方圆,与镇魔珠内的空间倒是相差不大,比起识神倒是不值一提了。他暗暗松了口气,生怕此处又是一个看也看不完的巨大空间,那种对于未知的期待与恐惧折磨得他焦躁异常。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水泽,差不多挤满了整片空间,不知其深几许,只是一味地灰色。死气沉沉,有若一潭死水,鹅毛不浮,芦花沉底的模样,让人心生一丝淡淡的恐惧。莫非,这便是白胡子老道与妖狼所说的灰色灵气形成的死气? 除此之外,在一处边角位置,还有一洼只有碗口大小浅池,里面有着一团晶莹的液体,带着些许的粘稠之意,不是生命之水还能是何物? 半空中一片方圆足有数百丈大小的黑云,其内偶尔闪过一道道亮光,如同闪电一般,与外界乌云如出一辙,想来这便是吞吸进来的魔气了吧?冬至暗自想到。 却不想,半空中的魔气偶尔涌动之际,现出其内一个巨大的圆球!这圆球足有水缸大小,青白之色,比起数百丈的范围的魔气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却是如同太阳一般,偶然露出之际,散发着刺目光芒,同时还循着某种规律,轻轻地跳动着。 冬至不需仔细感受,便确定丹田处传来跳动的源头必是此物无疑,那种熟悉的韵律感以及无处不在的热流,让他觉得仿佛已经相识了十数年一样。他略带震惊的看着半空中偶尔露出的圆球,久久不舍移开目光,想要将此物看个通透。 “想来,这便是妖狼曾提到过的类似于‘缘石’之物吧?灌顶之时,同时也将一些天地间的机缘气运凝聚而来,但这些带有印记之物,并不是那么容易化为自身之物,从而加持自身。所以形成了类似于结石一般的东西?”冬至喃喃自语道:“这热流又是什么类型的力量,该不会叫做‘缘力’吧?”紧接着他又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觉得此事太过无稽。 在这水缸大小的圆球照射之下,冬至感觉意识光点整个暖洋洋的,同时一道道热流汇聚而来,不过片刻工夫,便在意识光点之外形成了一道模糊的人形,四肢俱全,与之前在化意炉中形成的人形魂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道魂体模样的人形呈半透明状,而非魂体的青色,看上去更加的虚幻。 手脚俱全之下,冬至的行动比之前意识光点状态快速了许多。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莫名的力量,但想来自己应该是能够自如行动了,如此说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初步达成。丹田内的其他东西他虽然大约明白是何物,但一时半刻却根本无法运用,只能放置不管。此时外界混沌气流肆虐,是时候该考虑一下如何从镇魔珠出去的事宜了。 不过,出去之前,冬至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便是进入这大泽一般的灰色液体中寻觅一番,他始终忘不了刘云谲曾说过的类似通天支柱一般的巨大五彩灵根。是的,冬至从未放弃过成为修士的梦想。 他纵身一跃,直直朝着水泽中扎去,如同一条灵动的游鱼。不知是何缘故,从上面看去一片灰色的液体,身在其中却也能看的极远,与普通的湖水差不多。 不知游了多久,除了水底长着不计其数的青色水草之外,竟是丝毫没有灵根的踪迹!难道说,刘云谲曾说的巨大如同通天支柱一般的言辞是错的?不对!灵根的模样为什么要相同呢? 冬至仔细的看着水底的青色水草,一根根如同飘带,丈许长短。明明水底根本没有暗流,却是自顾自的轻轻摇曳,灵动飘逸,如同出岫流云,如同彩蝶翩然。半透明躯体的眼窝之内,爆发出明亮的光芒,震惊的喃喃道:“这便是风灵根!?”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64章 飞剑初动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未等冬至震惊之色退去,一股强劲的暗流不知从何处涌来,瞬间将他推挤出来。等他反应过来,意识已然回到了眉心处。顾不得再去思虑所见所闻,他睁开了双眼,眼中露出一抹坚毅。不管体内再多玄机神秘之处,若是死在这里,则一了百了,一切成空。当务之急,还是要寻到出去的方法,尽快离开此处,回到外面的世界。 冬至稍微活动一二,手脚灵活无比,与被夺舍之前几乎毫无区别,若要真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意识仿佛更加通透了几分。就好似之前人形魂体是一件单衣,而如今,便是赤身裸体,无拘无束。只有胸腹处仍传来隐隐痛楚,只是莹光一闪之下,瞬间止住了仍在丝丝缕缕泌出的鲜血。 只是凭空增高的三寸倒是回不来了,面容也有些微的改变,添了一分坚毅之色,少了一分稚嫩之意。他心中想着若是回到家,见到父母,不知他们还能不能认出自己。随手抚摸了一把身上的黑色长袍,柔软且光滑,不知是什么布料做成的。 当时只见一片黑色的魔火缭绕,便凭空现出一袭长袍,让他十分惊讶,但并未太过在意,只当是这妖狼手段惊人。可若是他知道这是大能之辈才有的“以虚化实”之术,恐怕会让他惊掉下巴。 眼前数丈高的白骨色的大剑散发着惊人的威势,十余丈高,像一堵墙壁一般。虽然细微之处看上去有些粗糙,仍是无法遮掩其光芒,兀自矗立,便能引人遐思。 冬至小心地将手放在了白骨色的大剑之上,却不料大剑一声嗡鸣,缓缓缩小,接着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挂在冬至腰间的灰扑扑的平安扣之内。这一举动,让他大惊失色,莫非,那妖狼还活着?否则平安扣为什么会自动将骨白色大剑吞吸了进去? 他赶忙再次内视,试图寻找妖狼的踪影。冬至实在是对妖狼产生了不小的阴影,生怕它再次在自己毫无所觉之下,挤进自己的躯体之内。仔细查看一遍之后,没有发现妖狼的影迹,这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冬至的意识回到双目,看向了腰间的另一物,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熊,像是一个玩具一般,静静地挂在腰间,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死寂之色,巨口森然,仿佛还有着滔天的怨念。 “储物袋?”冬至喃喃一句,“难道说所有的储物袋都是这般来的?倒是个好东西,只是恐怕无法为我所用吧?” 刘云谲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中还有一丝迷茫之色,似乎对此地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模样。好一会儿之后,瞳孔缓缓凝聚,恢复了不少神采。与冬至魂体被吞噬干净,全身虚弱无力的颤抖不同,刘云谲此时感觉浑身经脉胀痛无比,而他自己又对经脉中多出的法力难以操控,导致了行动缓慢。 想来也是,元靖可是化神境的修士,法力的质上比之刘云谲高出不知多少。虽然其元神被妖狼一口吞掉,但是留在刘云谲体内的法力还是有不少。若是任凭其滞留体内,无法操控之下,恐怕会对将来的修行有不小的影响。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经过元靖的改造,他的经脉不但比之常人更加坚韧,宽阔,容纳的灵力更多,便是施术之时,威能也会比常人更大。 正当他喜忧参半之时,之前隐入体内的如同一束金色荆棘一般绿血藤突然从血肉中浮现了出来,生出了几根明显是根须状的金色尖刺,恍若无物一般轻易探入他的经脉之内,却没有造成任何损伤,将这化神境的法力须臾之间便吸收的一干二净。 这还没完,接着,这金色荆棘模样的绿血藤在他的体内一阵游动,片刻间便到了明黄大剑金越寄付的右臂之上,根须竟一条条的缠绕在了金越剑身之上,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 金越察觉到不妙,猛力的挣动,气势惊天,散发刺目光芒,将刘云谲整条右臂映的仿佛黄金铸成一般。虽然绿血藤的根须在这挣动之下,根根断裂,却是仿佛有着无限的生命力一般,再度生出了更多的根须,锲而不舍的缠绕向金越。 仙器金越的本意是让渡部分剑元中的元力帮助元靖提升修为,留待以后吞噬,从而增强剑灵的灵性。却不料如此大补之物被燎天仙君摘了桃子去,连带元神与它的元力一同吞噬了。原本便不多的元力在它的暴怒之下一通乱扫,更是虚弱不堪。 一通发泄之后,意识到自身处境不妙,想要寄付到这金灵根修士体内。如此一来,自然可以缓缓恢复,等到时机成熟,再趁机同化了此人的一切,便能恢复如初。却不想此人体内竟有如此棘手之物!绿血藤号称能够吞噬一切物质,如今缠上了金越,一副不彻底吞噬不罢休的模样,让金越内的剑灵好生愤怒。 可金越剑灵内可动用的元力已然见底,不得已之下,施展了石化之术,一层灰白坚硬的石皮悄然在剑身上蔓延,彻底封死了自身气机。绿血藤的根须无法刺入石皮之内,却是依然将其死死的包裹住,二者就这般僵持了起来。 …… “虎子哥,你怎么样?”冬至看着刘云谲手臂上的异象,有些忧虑的问道。 刘云谲闭上双目,好一会之后,才嘿嘿一笑,说道:“我没事。那元靖突然闯进了我的识海之内,或许是时间上来不及,又或许是短时间无法奈何,总之他将我的意识绑了起来,扔到一处角落。直到刚才,那些绑着我的金色丝线突然全部化为乌有,我便能动了。”然后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冬至,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冬至长长呼了一口气,淡淡一笑,说道:“没事就好,关于这些事,我确实知道一些,可也大多都是一知半解。你刚刚是被无极剑宗的元靖夺舍了……” “啊?夺舍?怪不得我当时觉得身体的所有感应都被切断了一般!”刘云谲惊叫一声。 “实际上,我也被夺舍了!若是我所料不错,当初我二人与老熊激战之时,便被这些人盯上了。嘿嘿!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本来是必死之局,没有丝毫生路可言的,若非周伯伯留下的后手,恐怕我二人早就死了。”冬至有些唏嘘的说道。 “周叔?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刘云谲惊疑的问道。 “还记得周伯伯给我二人的礼物吗?一件金色小戟,一个灰色的平安扣。关键之时,那平安扣一举将妖狼的元神吞纳其中,此时生死不知。但我估计,它没有这么容易死去,恐怕还活着的。” 刘云谲一眼便看到了挂在冬至腰间的平安扣,对他的话相信了几分。不料却在此时,他突然感受到丹田中一缕热流蠢蠢欲动,左冲右突。他想到了什么,急忙以灵识查看,发觉有所异样的正是一把金色的飞剑! 这把得自奢香夫人的绿色飞剑,在自己以鲜血祭炼之后,化为金色,自顾自进入其丹田中,便一直没有动静,此时却在缓缓游弋,灵动无比,似一条鲜活的鱼儿。其上光芒闪动,竟让其一瞬间以为这金色飞剑有了情绪。 刘云谲试着以灵力催动,不出意外的,金色飞剑光芒大盛,凌厉之意透体而出,便是精神都更振奋了几分。这奇特的舒适之感让刘云谲不自觉的飘飘然了起来。想来应该是先前元靖留在他经脉中的法力,才让他有了催动这飞剑的契机。 刘云谲此前并不知道绿血藤这种生物,但听冬至所说,知道其是一种伴生之物,恐怕是认自己为主了。但以他如今的修为,还是难以驱用,不知道以后会成长为可靠的帮手,还是会成为大祸。 元靖残留在刘云谲体内的法力,如今被绿血藤尽数吸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否调用,若是能借此杀掉一两个生死大敌,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可是他之前便以灵识扫视了周边数十丈的范围,却始终未能发现那个有些猥琐身高不足五尺的中年男子陆幼才。 此人阴险狠辣,经验丰富无比,被这么一个人在暗中盯着,让刘云谲始终难安。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65章 场域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在妖狼炼化其自身骨架之时,冬至清楚的看到它将一根尺许长的獠牙远远抛了出去。在那一瞬间,他体内丹田处也跟着一动,让他不自觉的看着那根尺许长的泛着寒意的獠牙,自顾自的落入了尘埃之中。 冬至心里对此物十分在意,能够引动丹田之内圆球反应,莫非此物也蕴含着某种“缘”?反正也是需要找寻出口,便趁此机会去查看一番这獠牙到底有什么玄机吧!他挪动脚步,向着记忆中的方位寻去。 此事倒也简单,不过行出百余丈的距离,便看到了一个方圆一丈的霜花凝结之处,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正中心正是那根白色的獠牙,泛着淡淡的光泽,实在无法让人忽略掉。 冬至想起了燎天仙君曾经说过,他是被凰九在偷袭之下,在其体内打入一道“寒冰三尺”大神通,此神通虽然无法与其魔源之火相媲美,但也能短暂抗衡一二,所以才被擒下,最终被封入了镇魔珠之内。如此说来,此獠牙之上应该有部分魔源之火与寒冰三尺的冰寒之力,两股力量纠缠对冲之下,已然不知多少万年。 想到这里,冬至内心火热了起来,若是能将这獠牙炼制成自己的本命之宝,将来定然会有许多不凡的大神通,水火不侵,坚利非凡。可忽然想到,连燎天仙君这等修为的人物,都毫不犹豫的丢弃在这里,不禁一阵气馁。这獠牙固然非凡,可其中两股纠缠的力量想必是连妖狼这等人物都大为棘手,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先不说如何炼制法宝,此时便是连接近都无法做到,但心中对此物的渴望却无可抑制的增长起来。冬至感到了一丝不妥,此物竟能隐隐影响到自己的情绪,恐怕是祸非福的!他努力的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情绪,小心地向这一丈方圆的冰霜之地内丢了一粒小石子。却不料石子方进入这一丈之内,便层层寒霜包裹,直直掉落下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阻挡之物一般,接着便摔成了一地粉末。 这一幕看得他头皮发麻,若是自己贸然靠近,只怕自己也会如同石子一般,冻成冰块,然后摔得粉碎!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背上的许久没有动静的锈迹斑斑的两尖矛突然颤动了一丝。这一丝颤动甚是轻微,若是换做没有修魂之前的冬至,怕是根本无法感受到。此时的冬至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灵觉敏锐程度已然不下于修行有成的刘云谲丝毫。 冬至从背上取下两尖矛,疑惑地看着它,其上似有一层若有若无的辉光,沉默而坚定地刺入了獠牙散发的寒气覆盖的一丈方圆之内。所过之处,地面上的冰霜迅速消失,形成了一个月牙形的缺口。他犹豫片刻,咬了咬牙,一脚踏进了獠牙一丈之内。 果然,这缺口内的冰寒之力仿佛凭空消失了,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无穷疑惑涌上心来,他想到了“场域”这个词汇。 “场域”他多少知道一些,说的是修士修为到达一定程度,能够凭借特殊的神通或是强大的法力,短暂的掌控周围的一片空间。比如元靖用出的“万丈剑域”便是典型的场域,妖狼的魔源之火形成的堪比护罩一般的存在,亦是场域。 场域的种类虽多,但不外乎三种:最低等的当属控制水火等五行之物,形成护罩屏障一类,一旦成型,堪比防护法器,普通凡人粘之立毙,即便是修士,也要大费一番手脚;中间一等的,能够隔断灵气、元气之类,或是操控天地之力,达到限制以及压制的目的,令对手的神通法术大打折扣;最高等的,便是掌控时空! 但此时这獠牙形成场域显然不是其上任何一种,但所表现出来的,又与场域的特征一般无二!这让他有些糊涂了,难不成这是自己所不了解的场域?热量是可以传递的,这是冬至早就知道的事情,便如同热水会变冷,冰雪会融化。同样的,冰寒之力经过如此多万年,早就应该逸散一空了。 数万年以来,竟是能将冰寒之力始终限制在一丈之内,丝毫不逸散开来,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冰寒之力的主人,凰九,即便在上古大战中活了下来,也不可能会出现在此处,更不可能无聊到辛苦提供法力来维持这个奇妙的场域,使冰寒之力无法逸散。如此说来,若非是这冰寒之力与魔火长久的纠缠之下,产生了某种无法想象的异变,便是物体本身便拥有的特殊规则! 若是前者,其中充满了不确定性,自然没有深究的必要;而若是后者,便有太多的可能了!虞国便在缘尘大陆最北端,而虞国最北端,拥有着无数终年不化的冰川深谷。其中的矿藏丰富无比,据说有种被称为万年玄玉的东西,更是珍贵异常。莫非,这万年玄玉便能时刻拥有冰寒之力,且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减? 而若是万年玄玉拥有这种能力,同样埋在冰川之下数万年的其他东西,会不会也同样拥有这种能力?冬至的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以后若是时机合适,定要到冰川之内寻觅一番才是,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那妖狼对待这獠牙的态度便可略知一二,这冰寒之力轻易沾染不得。却不料,平平无奇的两尖矛竟然能够不声不响之间破去这无形的场域,其上必然是其拥有着不下于獠牙的场域才是,或者更加高等! 这些事情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必然是苦思冥想,不想出个所以然来决不罢休。但冬至此行经历的大起大落太多了,一时之间,脑袋里塞了太多的东西,早已有些不太灵光了。 冬至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这根两尖矛一般的传家宝还真是层层迷雾,不知道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未曾挖掘出来的。他没有过多犹豫,似乎此物在手,便能令他拥有无穷的信心,单手拎着三尺长短的两尖矛,一脚踏进了獠牙一丈范围之内。 前方地面上覆盖的霜花如同遇到了骄阳,迅速化为水渍。冬至心中顾忌尽去,大胆的将手中的两尖矛挑向地面上的獠牙。 “叮”的一声轻响,清越悠扬,浑然不似骨头,反倒像是金玉之音,余音缭绕,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其间。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气流汹涌而出,张牙舞爪的向着两尖矛缠绕而去,似乎是不将其撕成碎片誓不罢休,给这个敢于挑衅自己的家伙一个深痛的教训。 冬至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惊,却没有惊慌退去,而是静静的看着。既然此前两尖矛附带的场域能够将冰寒之力逼退,此时应该无碍才对。两尖矛仍是那般沉静的模样,没有丝毫奇异之处,却见这白色气流一碰到两尖矛,便丝毫无阻的尽数没入了进去。 直至此时,两尖矛上才有一丝微光显现,出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变化。六棱十二面之上,原本一片模糊的一面之上,出现了一头五彩雄鸡。这五彩雄鸡肉冠血红如火,竟是比鸡头还要大了半分,喙长而直,并不尖利,反而稍有钝意,敛去了部分锋芒,眸子清而亮,稍显凌厉却又蕴着柔和,如同一位沉静的智者。 羽毛分别为赤白金青紫,五色光芒闪耀之下,异常神俊。五条丈许长的尾羽如同五柄利剑,长且直,五种颜色辉映,比之传说中的凤凰更多几分阳刚之气,却没有凤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感,而是充满了悲悯、温柔,拥有着令人感到舒适的亲和力。 冬至心中欣喜,知道这一幕画面是直接出现在脑袋里的,如同老狗与老牛一般。此时再看两尖矛上,只有一个模糊的影迹,勉强能辨认出是一只雄鸡。不出意外的,两尖矛的重量明显又翻了一倍,达到了一百多斤,握在手上沉甸甸的。虽然用来做武器不怎么趁手,但无疑是堪比神兵利刃的存在,恐怕没有任何兵刃能轻易斩断它,即便元靖的金越也是如此。 眼看獠牙上缭绕的白霜消失殆尽,冬至小心试探一番,发觉其没有了之前的凶狂,小心翼翼的上前,想要捡到手里。这尺许长的獠牙看似不大,却是有着几达千斤的重量,若非冬至如今肉身今非昔比,怕是根本拿不起来!此物显然是炼器的绝佳材料,若是能够打造成一把飞剑,势必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想想吧,这獠牙本就是妖狼仙体的一部分,若是落到修为深厚的大能手中,恐怕是可以炼制出仙器的存在。兼且其上蕴含了魔火与冰寒之力,纠缠数万年之下,定然还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想到这里,冬至的心中火热了起来,看着这洁白的獠牙,发现其上仍有淡淡的白光与黑光缭绕,只是却无法冲腾出来,仿佛纠缠到了一起。此时握在手中,温润如玉,质地细腻,还有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想来是妖狼曾经吞吃过不少生灵的缘故。 他小心的照之前方法,丹田中水缸大小的圆球的跳动又开始清晰了起来,一股热流循着之前的路线,从脐下流转而出,绕过下体,来到尾椎,顺着背脊向上冲腾。冬至小心控制着这股热流,传递到手掌之上,试图包裹住白色的獠牙。 不知是魂体被吞噬干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热流竟然丝毫无阻的通过掌心流了出来,包裹住獠牙的刹那,一股凶煞之气爆发而出,不受控制的漂浮了起来,一涨一缩之下,将这镇魔珠内的空间冲击的道道涟漪!冬至见此,将更多的热流通过掌心释放而出,缠绕向洁白的獠牙。獠牙随即不再挣动,缓缓缩小,化为一道流光,顺着掌心钻入了冬至体内。 它逆着热流冲腾的路线,经过手臂,绕过后脑,钻进脊椎,不过片刻,便循着丹田上半月形的一窍进入了冬至的丹田之内。 冬至只觉一股清凉之意入体,在体内流转一遭,便进入了小腹,大惊之下赶忙意识入体,内视之下,发现这獠牙安安静静的立在丹田之内,足有百丈大小,如同一座白色的孤峰。周遭如同大泽一般的灰色液体,缓缓沁入其内。同时半空中被魔气包围的水缸大小的圆球也在送出一道道热流,缓缓注入百丈高的孤峰之内。 白色獠牙便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包围之下,正在悄然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六章 残灵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自从进了镇魔珠内便压抑着火气,虽然自身实力已然是凡间顶峰,跺跺脚便能震动江湖的大人物,连方庆元这等牧守一方的知县也敢灭他满门,却丝毫不敢在此处撒野。一来明黄大剑的主人他曾经见过,知道这是一个惹不起的狠角色,一把大剑随意一击都能开山裂石,远不是自己所能相比的。二来曾经想要自我了断之时,便在苍狼岭误入过一个山洞,知道此处有一头银色巨狼,它的手段神通至今让奎生佩服不已,根本生不起丝毫反抗之意。 可是之前莫名之间癫狂,让他了解了一些内在的原因,根据他的推测,自己已然有了一些被初步夺舍的迹象。而且接下来这种癫狂势必会越来越严重,直到自己完全失去意识,便会成为一具傀儡,而自己只怕会是整日处在浑噩之中,再也无法清醒过来。 这种事情是奎生完全无法接受的,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小时候多么渴望长大,老了之后,对死亡的恐惧便会有多深刻。如今有人想要取他的性命,便要承受其反噬之下的怒火。 奎生并未直接翻脸,而是存着坐收渔利的念头,想让一人一妖斗个两败俱伤,最好的当然是同归于尽!但他也知道只不过是奢望罢了,他虽然看不出明黄大剑的主人与银狼的深浅,但绝不是他能够掺和的,自然是有多远便躲多远。此等修为通天的人物,一举一动之间都有莫大威能,奎生唯恐避之不及,哪里会不知深浅的随意的掺和进去。 所以一来到此处,便直奔最高的大殿。不过同他人一样,没能在里面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发现了一个散发着灵光的金色小玺。这金色小玺看上去非同凡响,但碍于他并非是修士,所以无法弄清楚到底有何玄机。他花了大力气才将这嵌在一个凹槽中的金色小玺取了出来,不料,一取下此物,那个带有凹槽的石台便化为飞灰,整个大殿都跟着震动起来。 他心知有些不妙,匆忙将金色小玺揣入怀中,几个腾跃之下便离开了大殿,接着大殿便轰然倒塌。若是他依然留在其内,即便其手段不凡,怕是也会受不少的伤。不过奎生并不气馁,有此宝物,若是机缘巧合之下,碰上什么大人物,以此物为代价,请他出手帮助自己解除这些隐患,便多了一丝可能。 奎生至今还记得,明明樊勇已经入道多年,却为了一件宝物,不得不在定远军营苦苦煎熬如此多年,平白浪费了许多的大好年华。若是当初能够顺利加入无极剑宗,如今修为只怕早已不是自己所能仰望的了。 世间一切都是需要代价的,没有人会平白帮助自己,即便是有,也是存着别样的目的。奎生明白这个道理,即便不知还能否活着离开此处,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且不说奎生脑子里的执念,却见金色小玺在妖狼一声“爆”之下,自动从其怀中飞了出来,接着便爆碎化为一道黑色气流,消失无踪。奎生看着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化为乌有,心情沮丧,万念俱灰。却不料正在此时,背在背上的黑色断刀却动了动,刀柄上的黑色飘带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向着某个方向飘动。力量之大,将他整个人带的一个趔趄,若非是他反应及时,一把抓住了刀柄,怕是会直接飞走了。 奎神带着三分惊喜,三分疑惑,唯独没有丝毫恐惧,顺着断刀拉扯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向前赶去。镇魔珠内的一干人等,早已被他暗中记在心里,除了那两个神仙中人不可招惹之外,其他均是一些路人甲乙丙,根本不足为惧。况且断刀拉扯的方向并非是中央的高台,于是他更加的有恃无恐。 只有几百丈远,看方向,正是之前归一堂的位置。好在樊贵儿等人早早便离开了此处,否则,一旦碰面,怕是少不了一番厮杀。 奎生扫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手中断刀快刀斩乱麻,朝着仍有许多碎砖烂瓦的地面上狠狠劈出一刀,带着他的内力,在地面上劈开一条三丈多长的鸿沟。一个黑色的圆球滚落了出来,看着似乎是石头模样,却有一道道水波般的波纹在其上起起伏伏。它有拳头大小,若非是凭空飘着,怕是根本不会让人注意到它。 奎生正待细看,怀中再次飞出一物,正是之前劈开黄泉之水后拿到的那个带有裂缝的,似骨非骨,似玉非玉的圆盘!他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抓,却不料这圆盘如同瞬移一般,凭空消失,再次出现之时,便到了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近前。 接着圆盘上出现了数道裂缝,“嘭”的一声,爆裂而开。黑色圆球仿佛有着强大的吸引之力,将漫天飞射的碎片尽数吸收进圆球之内。黑球表面上毫光大放,黑色水纹荡漾的越发剧烈起来,不再是圆球模样,而是不规则了起来,似乎渐渐化成了一团不明黑色液体。 这黑色不明液体不断地改变着模样,竟仿佛有生命一般,于间不容发之际,闪电一般缠绕向了断刀,悉数融入了进去。黑色断刀之上的黄泉之火化作的金花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浊黄色的火焰没有半分味道,却是让人有种呕吐的冲动。 一个若隐若现的牛头怪人仿佛要从火焰中冒出头来,可挣扎了半天,又化为一团浊黄之焰爆散开来。如此这般多次,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型。奎生看的头皮发麻,莫不是有什么怪物要借断刀重生了吧? 好在过了片刻之后,便再无动静,不知是隐伏了下来,还是借体重生失败。奎生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舍不得抛下这魔器,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谁知一股强烈的意识冲击顺着刀柄冲进了他的体内,让他顿时七窍流血,痛不欲生,眸子变得血红一片,喉咙无意识的嗬嗬作响,如同野兽嘶吼。 与此同时,一个略显模糊的银狼影子从奎生体内被重重抛了出来。这银狼明显是有意识之物,并不甘心就这般把即将到手的肉身拱手让人,死命的向奎生肉身钻去。数次冲击无果之后,却是愈发虚淡了起来。 一股吸扯之力传来,银狼明显露出不甘与恐惧之色,跨越数百丈的距离,闪电一般没入了冬至腰间的平安扣之内。 这点动静冬至一无所觉,只是一个生命的气息在某种法宝的遮掩之下,悄然庞大了起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七章 积怨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半柱香工夫之前…… 樊贵儿一记“惊鹜刺”惊艳落下,场中尘烟四起,却没能给冬至致命一击,而是将其掀飞了出去。冬至满是是血,看去分外狼狈,摇摇晃晃;樊贵儿躺在地上,却是更为凄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待得尘烟散尽,陆幼才看着失去反抗之力的樊贵儿,又看了看几乎油尽灯枯的冬至,暗道自己机会来了!此时若是出手,当有可能一击之下,定下基调!到时只剩刘云谲一人,哪怕其箭法再厉害,也是孤掌难鸣!而自己这边还有数个家丁,优势在我! 不料没等他迈出脚步,却忽然察觉到冬至身上的生命气息陡然之间强大了起来,肆意蔓延的压迫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反观刘云谲,则是一脸担忧之色,望向战场,凝聚的战意如同一杆铁枪,似乎要刺破苍穹一般。陆幼才顿时心虚了,若是一击之下不能将冬至毙命,怕是会失了先手,到时二人夹击之下,只怕下场更为凄惨。 陆幼才本就是个投机之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眼珠飞快转动,权衡一番之后,悄悄地退走了。他要去寻一个帮手,一个强大的帮手! 陆幼才是认识奎生的,作为樊家的门客,有心打探之下,知晓了不少秘密。比如这次的苍狼岭之行,陆幼才便不知从何处得来了缘尘令的消息,所以才有了阿大阿二的莽撞试探之举。此物的传说流传已久,只是未到某一阶层,是根本不知此物的珍贵之处的。而他也知道,此物正是奎生所求之物,若是找他帮忙,说明缘由,想必他会非常乐意。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想凭借缘尘令立下大功,从而在樊家地位更进一步的打算便会落到空处。 原本樊勇答应的条件只是帮奎生寻到缘尘令的消息,若是由奎生亲自拿到也未必是坏事,只是若是能从樊勇手中送出去,这意义是截然不同的!不但能还了奎生的人情,更能令他欠下樊勇一个极大的人情。要知道到了他们这种凡间顶点的地位,一个人情的价值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陆幼才不会轻易说出缘尘令的消息。 这片空间看似不小,实际上也只有万丈方圆,其中有价值的地方更是不超过六处,所以陆幼才很轻易地便找到了盘膝在地的奎生。陆幼才不愧是狗头军师一般的人物,三言两语之下便说清了自己的来意。奎生虽然心有疑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耐心的听着。 接着二人便看到元靖与燎天仙君的斗法,虽然二人的言辞听得不是太真切,可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元靖与燎天仙君不愧是神仙般的人物,只见一道细线划过,空间便仿佛变成了犁过的泥土,若是人在其中,只怕早已搅碎了。丈许长剑一个变大,空间便如同碎裂的瓷器,片片剥落,将威势赫赫的细线绞成了齑粉。二人虽然均是站在原地,不像凡人一般辗转腾挪,招式却是玄妙之间蕴着狠辣,一个应对不当,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空间更是如同薄薄的纸张,任二人揉捏。 奎生没敢靠的太近,却也是不肯放过半分细节,甚至不惜动用狼顾之术,强行将这一切塞入脑袋里。最后变故让奎生始料未及,只见一个巨大的狼头一口吞掉了元靖的元神,而元神的自爆之下,也给了狼头重重一击。失去下颌以及半边脸颊的漆黑狼头看去凄惨无比,但俨然一副胜者的模样,却不料此时灰色的平安扣光芒一闪,便将狼头吞吸进去,再也没了动静。 奎生虽然不是十分清楚其中的细节之处,却明白两人一死一伤,此事已成定局,再无反转的可能。遥想多年前初见元靖时的场景,不禁有些唏嘘!元靖一剑之下,便将一个山头斩落而下,数万斤碎石滚落,天摇地动,何等的神采飞扬,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竟是被燎天仙君一口吞下,更是自爆之下,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奎生心有戚戚,即便曾经风光无限,即便曾经指点江山,最终,仍是免不了一死,化为一抔黄土。 陆幼才见此,大喜之下便要现身而出,抢夺胜利的果实。不过余光一瞟之际,却发觉奎生却是纹丝不动,这才悻悻的再次隐藏身形,眼珠乱转,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场中,似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明黄大剑金越虽然无人催动,却是一通横扫,长达千丈的剑气几乎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地面上出现了数道长达千丈,深不知几许的巨大鸿沟,边缘整齐无比,似乎其中的泥土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奎生二人暗自庆幸,这凌厉的剑气并未落到二人身上,而是斩在了十余丈之外。饶是如此,强大的气流仍是将二人掀飞出数十丈开外。 二人虽然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却没有急于现身,选择继续隐伏。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场中冬至与刘云谲的对话缓缓传了出来。陆幼才脸色变换精彩至极,暗道这般境地之下,两个小崽子都能活下来,果真是运气非凡。反复确认之后,认定是二人无疑,才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陆幼才一露面,便大大咧咧的指点冬至二人,嚣张的说道:“你等乡野贱民,还不前来拜见奎帮主?” 刘云谲丹田内的金色飞剑正在蠢蠢欲动,正想找个不开眼的家伙试一试这飞剑的威能。本来心中便有着一团火,此时听到这嚣张狂妄的声音,剑眉一竖,硬生生催生起一股不属于少年人的威势,也不多话,灵识一动,灵力疯狂灌入金色飞剑之内。 金色飞剑化为一道流光,从其口中喷出,直直向着陆幼才的眉心钉去。 陆幼才眼看一道流光袭来,并未惊慌,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折扇,就要去挡。 奎生看着其上盈然的光芒,一眼便认出此物正是飞剑,不敢怠慢分毫,闪电一般从背后抽出黑漆漆的断刀,其上那柄嵌在其内的阴尺飞剑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速度却是快到极点,于间不容发之际,堪堪挡住了飞射而来的金色飞剑。 “叮”的一声轻响,两柄飞剑相撞之下,阴尺显然是落在了下风,被撞出去数十丈远。可金色飞剑也被撞得偏离了位置,没能命中目标。 刘云谲一击不中,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再次催动飞剑,手指一引,依然直指陆幼才的眉心。陆幼才这才看清金色光芒中的物件,吓得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再也不敢小觑二人,脚下步伐微动,一个闪身,灵巧的躲在了奎生身后。 奎生见此眉头微皱,心中对此人的印象坏到极点,却毫不犹豫的再次出手,以手中断刀再次精准的将金色飞剑挡了下来,同时口中急急说道:“这位小友且慢动手,方才是在下太过托大了,还望阁下见谅。只不过奎某亦是与这妖狼有些恩怨,情急之下做出如此不当之举,与阁下并无仇怨在身,没必要真个拼个你死我活才是。” 刘云谲丝毫不理会奎生的辩解,继续催动飞剑。哪知这奎生仗着手中断刀,以及其上镶嵌的一柄梭型三寸长短的奇异兵刃,虽然左右支拙,却是极为惊险的撑了下来。他看得出这黑漆漆的断刀明显是神兵利刃一类,金色飞剑斩在其上却是只能碰撞出火星子,而无法一击即断。 他望了冬至一眼,看出了冬至眼中的戒备凝重之意,大怒说道:“此人三番两次欲要取我等性命,阴险下作至极,只要阁下能将此人交给我等处置,我二人便不再与你为敌!接下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奎生明显有些意动,陆幼才的死活与他无关,他才不会为了这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与能够操纵飞剑的修士为敌。再者,当时断刀中那股庞大的意识冲击虽然令他痛不欲生,但也多了许多零碎的记忆片段,这些都是宝贵的财富,他尚未来得及仔细查看,陆幼才便寻到了他。 此处空间已然摇摇欲坠,此时动手确实不是个好主意,合众人之力逃命才是上策。但此时被这陆幼才一通搅和,竟是结了仇怨,心有芥蒂之下,联手之势难以成行。 陆幼才看着奎生的神情,知道他有了弃车保帅的打算,况且他本身与这奎生也没什么交情,根本犯不着为了他得罪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同时心中也是诧异非常,为何刘云谲前后差距如此之大,莫非是有了什么机缘不成? 虽然他心中万分不解,嘴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大声地说道:“奎帮主,这二人身怀缘尘令,乃是樊校尉亲自交代之事,断不敢有半分欺瞒。樊校尉已然入道,得来无用,只是想亲手交给奎帮主罢了,可若是任这二人离去,天大地大,无处去寻,则一切皆休。陆某一介凡人,苟活至今已有半百,人生百味皆已尽尝,只是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无法报答樊校尉的知遇之恩呐!” 奎生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堆死苍蝇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行,难受得不得了。明知道这个家伙是想要拉他下水,此时猥琐扭曲却装作大义凛然的神情更是让人觉得分外可恶。可若是真这么扔下他不管,万一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期盼如此之久的机缘岂不是擦身而过了? 眼看对面二人眼神中露出的警惕之色,以奎生的阅历,瞬间便知道此事八成为真。心中暗恼之下,恨不得将陆幼才猥琐的脸狠狠踩上几脚。此时势成骑虎,这猥琐的家伙一句话,彻底将自己推到了二人的对立面。 眼见奎生先是愤怒,再是疑惑,最后露出了贪婪的神情,刘云谲小脸一横,大怒说道:“原来将我兄弟二人陷入死地的罪魁祸首便是你!不错,缘尘令就在我二人身上,你想要啊?那你过来拿啊!”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八章 魔修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看似左右支拙,手忙脚乱,仿佛下一次飞剑攻击便会突破他的防御,但却总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飞剑击飞出去。他的脸上有惊慌,有阴沉,心里却丝毫不乱,这只是他迷惑敌人的常用手段。 与此同时,奎生还有余力思考别的事情。他想到了之前蛮横冲入其体内的意识冲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晶莹透明的碗状物,正是玄璃罩。奎生并不知道此物如何使用,但依然以内力灌注,不料一道黑色的魔气从刀柄上蔓延而来,瞬间注入了玄璃罩内。玄璃罩轰然一声大响,整个变成了黑色,随即放大到两丈方圆,将奎生与陆幼才遮的严严实实。 金色飞剑斩在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却只将其上的黑色气流斩开些许,隐隐露出其内的两人。看着两人脸上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刘云谲怒不可遏,只得加大法力灌注,更加卖力的劈砍起来。 奎生见此,知道暂时无碍,赶忙盘膝坐下,查探自身发生的变化。当然,还是分出了部分意识关注着陆幼才的举动,他可没有将后背留给这么一个猥琐之人的打算。这不看还好,查探之下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断刀中竟有一个模糊的意志,无时无刻散发着愤恨、杀意,内力催动之下,竟有一道道黑色的魔气自动顺着刀柄灌注进他的身体,缓慢而坚定的改造着他的肉身。若是就这般改造下去,或许不久之后,奎生便会成为真正的魔修。 难不成,你也想要夺舍奎某?奎生暗自想到,你等这些来头甚大之人,难道就没有一点新鲜的主意不成? 他双眼微闭,默默翻看着之前随着意识冲击而来的记忆碎片,想在其内找到答案。许久之后,终于在脑海中一片记忆碎片中找到了答案。那是一个牛头怪人的模样,浑身肌肉似乎是钢铁铸造一般,虬劲而匀称,充满异样的美感。 此人自称玄牛魔君,乃是魔皇麾下十六狱主之一,拥有莫大的神通。在一次神魔大战之中,失手被擒,被封禁在镇魔珠内…… 奎生对此不感兴趣,快速略过,想要找到如何运用断刀内蕴有的庞大魔气的方法,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魔气的特性便是霸道,爆裂,侵蚀性极强,除非是魔器这种天生便可容纳魔气的宝物,否则若是普通法宝,纵然可以短暂驱使,且威力有可能比之使用灵力更为强大,却是以牺牲法宝的灵性为代价,用不了几次,就会毁坏再也无法催动了。 之所以能够催动玄璃罩,也正是这股魔气的功劳。 如今这把断刀倒是成了宝贝,只是不知是刀御人,还是人御刀,如此诡异的情况倒是与元靖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管如何,现在倒是有了一定的手段,可与修士正面对抗了,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阴尺乃是附于断刀之上的子刃,并不由奎生操控,可是奎生能够凭借断刀中的魔气遥遥指挥,虽然其威力比之金色飞剑差了不止一筹,灵活性上也大有不如,但在一旁掠阵也是足够。至于其他法宝,比如说玄璃罩,便无法凭空收放,必须要用手贴在其上,魔气灌注之下,才能勉强催动,以法宝本身本身坚利对敌,却是无法动用其内的威能。 明白了这些,奎生眼中的贪婪之意不在压制,展露无遗。他站起身,手掌贴在玄璃罩上,心意一动,一股黑色魔气便顺着他的手掌回到了断刀之内。玄璃罩滴溜溜一转,在半空重新缩小到拳头大小,奎生伸手一捞,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其上仍有淡淡的魔气缭绕,并且不再如先前那般通透。想来这便是魔气侵蚀导致,他没有深究,收了起来。 此时刘云谲驱使飞剑难以破敌,耐心渐渐被消磨的所剩无几,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攻击着。这半透明的罩子,倒是成了他试验招式的靶子。或许也是他对这金色飞剑并不熟悉,所以,尽管体内可供驱使的法力还有不少,却始终无法催发更大的威能,甚至连大小变化都做不到。 冬至走上前来,皱了皱眉头,如此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从背上取下两尖矛,虽然用来做武器差点意思,可是此物毕竟是仙器部件,根本不用担心会毁坏。而且此物如今足有一百多斤,加上他大增的力量,可谓是势大力沉,雷霆一击之下,威力也足以开山裂石,不容小觑。 正在这时,那半圆形的黑色罩子突然无缘无故撤去了,冬至见此赶忙上前一步,护在了刘云谲身前。只见奎生一脸从容的站在那里,确实有一番宗师气度,只不过脸上的贪婪之色将这气度破坏了不少。 奎生不发一言,手中断刀用力一挥,嵌在刀身上的阴尺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向着刘云谲攻来。与此同时,他脚下一个踏步,震起满地烟尘,腾空而起两丈有余,手中断刀高举过头,狠狠地向着刘云谲砍了下来。 冬至知道刘云谲肉身虽然不弱,但比起这等成名已久的人物来说,还是有所不如。于是他毫不犹豫,双脚微微一沉,陷入地面寸许,双手托起两尖矛,想要硬接下这一击。 奎生的这一式倒没有樊贵儿的惊鹜刺那么棘手,所以冬至选择硬接,也好顺便试一试自己的身手到底如何。他不是没有想过将刘云谲推开,可一来他并不知道刘云谲是如何控制飞剑的,若是贸然推开,会不会对半空的飞剑产生影响?二来,经历过樊贵儿的凶猛攻势,知道这等人物必然是把握时机的高手,一旦失了先机,接下来就会陷入被动。连番招式攻击之下,只能忙于接招,陷入对方的节奏之内,毫无反击之力。 所以硬接这一式便成了必然,除了试验自己的身手外,也可掂量一番对手的深浅,若是实力相差不大,更是可以打断他的攻势,将先手抢夺回来。 孰料这一击的威力竟然比之樊贵儿的惊鹜刺威力更大三分,虽然其并非是以点破面的攻击,也并没有气机锁定这般棘手的手段,但却仿佛是一座大山一般蛮横不讲理的压盖而下,意图将地面上的蝼蚁碾得粉碎! 轰隆一声巨响,冬至举过头顶的双手传来骨节摩擦令人牙酸的声响,双臂酸麻无比,几乎失去了知觉,虎口迸裂,鲜血汨汨而流,双脚深深地陷进地面足有一尺深,如同一个被大锤敲击的钉子,死死地嵌在地上。 所幸霸王举鼎般的一击,将去势已尽的奎生挡了回去。他在半空中的躯体一个拧腰,平稳落地,却是后退三步,面不红气不喘,显然是大占上风!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六十九章 气运初显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脐下的热流随着丹田内圆球的跳动,源源不绝的经由脊椎,被冬至引导到全身各处。先是流经双臂,酸麻无力的感觉顿时消退不少,接着又传递到双腿之上,双腿顿时涌出一股大力,用力一震,将周围埋住小腿的泥土震开,略显狼狈的走了出来。 刘云谲操控的金色飞剑比之奎生的阴尺强大太多,只需一击便可将其击飞老远,可却始终无法摧毁,而且看其飞行轨迹,也是操控的越来越熟练的样子。 奎生的功夫也不容小觑,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灵觉,均都远超常人,又有可以抵挡飞剑的黑色断刀在手,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叮叮当当的打铁一般的声响不绝于耳,将这镇魔珠中到处刮起的空间风暴都压下去了几分。 只见奎生手中断刀一挥,便精准无误的砍在金色飞剑之上,“铛”的一声大响之后,飞剑抛飞到数十丈外。虽然飞剑上的力量震得他也不好受,不自禁发出一声闷哼,但他仍有余力将近前冬至刺来的两尖矛荡开,接着一个抽击,便将冬至抽成了滚地葫芦。 冬至眼中露出骇然之色,奎生不仅力量强大至此,更是有着五尺长短的兵刃,三尺长的两尖矛根本无法靠近,更不要说伤到对手了。他虽然步法精妙,灵动有余,可却无法像奎生那样大开大合,横扫千军,几个回合下来,竟是只能被动抵挡。对方进可攻退可守,黑色断刀看着并不起眼,可是他们二人谁也不敢挨上一下,几番缠斗下来,竟是自乱阵脚,落入了下风。 刘云谲并未学过什么招式,一直默默练习的《金风诀》只是一篇讲述如何吐纳的功法,却并无操控飞剑的技巧。而且毕竟是第一次操控飞剑,用的法力还是元靖残留的法力,能够顺利祭起已经是天赋异禀,实在无法要求更多。 他不多的对敌经验几乎都是来自憨傻的野兽,操纵飞剑也只是像射箭一般,直来直去,威力虽然比之箭矢大了无数倍,却少了诡变之处,总能被奎生轻易地预测到飞剑的轨迹,准确无误的一斩而下。如此下去,怕是自己早一步便会耗干了体内不多的法力。 刘云谲心中万分着急,若是再这般下去,等到体内残留的法力耗尽,只能任人宰割。可若是自己动用了那一招,恐怕法力耗尽之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更不要说牵制对方了。正在他心中天人交战之时,却看到那个猥琐的中年男子眼珠乱转,手拿折扇,欲要偷袭! 他大声提醒一声:“冬子,小心那陆幼才……”生死战斗中最忌分心,而刘云谲又不具备强大的灵识,只是以体内残留的元靖的法力才能与之勉强对抗,精力早已经捉襟见肘。此时仓促之下提醒冬至,金色飞剑的攻势顿时露出了致命的漏洞。 奎生见此,大喜之下硬生生受了冬至一砸,却不管不顾的提起断刀,想要借此机会彻底抹杀这个棘手的少年。只见他脚下用力一踏,尘烟四起,飞身而上,携着泰山压顶之势,直直向着刘云谲扑来。 刘云谲眼露惊慌之色,只得向后拼命退去,丝毫不敢硬抗。他与普通的修士差之甚远,一般的修士,身上最基础的几件法宝总是有的。比如护身的玉佩之流,轻身功法之流,御器飞行的手段等等。 当初若非吕良太过傲慢和大意,根本看不起奎生这等凡人,未曾想过此人拥有对抗飞剑的手段,所以飞剑被破之下,才惊慌失措,给了奎生一击必杀的机会。否则吕良单凭玄璃罩在手,就能让奎生束手无策,到时再以其他手段,便可轻松虐杀奎生。 可刘云谲除了飞剑之外,一件旁的都没有,基础的功法虽然有一些,但根本没有时间精研,更谈不上熟练运用。而修士的手段大半都在法宝之上,没了这些,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分别。 说到底,如今的刘云谲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运气好到爆棚的散修而已,意外的过了五行循环这一关,意外的成为了修士,意外获得了奢香夫人的传承,意外的绿血藤寄付,意外的将其留下飞剑认主,意外的被元靖夺舍,意外的能够驱用元靖残留的法力! 任何一个意外的缺失,他都无法站在此处。而如此多的意外加在一起,便不是意外,而是必然之事! 可即便如此多的意外,却仍是无法对抗这奎狼帮的帮主奎生,可见其遇到的意外与自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既然大家都是机缘眷顾之人,凭借这些机缘造就的本事恐怕一时半刻是分不出高下的。可自己这边,却是还有冬至,他的机缘同样十分逆天!如此看来,分出胜负的关键还要落在冬至身上。 刘云谲想通了这一点,顿时下定了决心。眼中虽然慌乱,可脚下却是丝毫不乱,仔细看去,其眼底有一丝窃喜在蔓延。趁着将奎生吸引离开了原本位置,猥琐藏在其身后的陆幼才顿时暴露了出来。金色飞剑光芒大作,以无可阻挡之势,闪电一般钉入陆幼才的眉心,这个猥琐阴险的家伙自此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 奎生早已看出他的目的,却仍然追了过来,在他看来,此人的威胁比之陆幼才所能提供的帮助差之太大,若是能够借此一换一,倒也划算。 刘云谲等的便是这一刻,只见他忽然停下了后退的脚步,站在原地,宝相庄严,一道绿气从他身上飘荡而起,猛然扩散开来!此物正是奢香夫人的成名绝技,奢香!一旦此物能够侵入奎生体内,势必会让他无力再战,只待束手就擒!可他的手却没有半分停顿,体内的灵气顺着某种路线冲腾,来到指尖之上,坚定而决绝向着头顶的断刀伸出一指,化阴指! 一指出,却并无什么风雷大作,飞沙走石之势,只是金芒大亮,缠绕在金越上的绿血藤猛然送出一股极为精纯的灵力,在刘云谲的手指之上快速凝聚,一面半人多高的重盾凭空出现,凝若实质,同时重盾正面生出一枚枚尺许长短的金色利刺,锋锐至极,挡向了砍来的断刀! 此时的化阴指早已在刘云谲体内数次灵力转换之下,失去了原本的模样,成了一种可攻可守的强大法术。此时眼见一面重盾凭空浮现,也顾不上意外,催动体内不多的灵力,向着重盾疯狂灌注进去。 奎生争斗经验显然十分丰富,此时眼见陆幼才已死,也并不意外,却是铁了心要将刘云谲一击必杀。只见他双手在刀柄上用力一握,刀身轻轻一震,一股气浪从断刀上铺天盖地横扫而出,将附近涌来的绿气一扫而空,无法靠近他半点。接着断刀狠狠的砍在了满是利刺的金色重盾之上。重盾只不过阻挡了两个呼吸,便自动爆碎开来,一股比先前奎生的刀气更加强大的气浪将二人同时掀飞了出去。 一层金色荆棘状的斑纹顺着断刀蔓延,不料奎生一声冷哼之下,用力一攥刀柄,一股古老且蛮荒的气息横扫而出,瞬间将断刀上的金色斑纹清除了个干净。正是他催动了隐藏在断刀中的残碎灵识,这股气息强大至极,衣袍猎猎作响,有如魔神苏醒一般,压迫之力十足。 刘云谲感觉到残留在体内的灵力已然见底,缠绕在右臂之上的绿血藤更是有了萎靡之色,若是再不用出最后的绝招,只怕二人都要交代在此处。想到此处,也不再浪费丝毫灵力,甚至连钉在陆幼才眉心的飞剑都来不及收回,全身灵力狂涌而出,在灵识的指引之下,向着冬至胸前的一物全力灌去! “冬子,小心了。这是虎子哥能给你最后的帮助了,若是最后能活下来,我再来听你的唠叨吧。”刘云谲大声喊道。 随即冬至仿佛感受到一个庞然大物将要苏醒的压迫之感,比在场所有人的压迫之力都要强大百倍,盘踞在他的胸前。一种前所未见的精纯火焰之力翻涌,却并未肆意蔓延,烧到自身,而是内蕴其中,爆烈无比。 随着一声微不足道的裂帛声响传出,挂在冬至胸前的羊皮袋子顿时破裂,连带其内的缘尘令一同跌落出来,空荡荡的羊皮袋子挂在胸前,晃了几晃,便不再动弹。冬至手疾眼快,一把捞到了掉落的缘尘令,塞进了怀中。 “咦,竟是此物!”一个微小到几乎难以分辨的声音响起,只是由于过于轻微,让冬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有过多理会。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章 金戟之威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气息如此爆烈且蕴着强大精纯火焰之力的东西,既然不是羊皮袋子里的缘尘令,那自然是另外一物了!没错,一枚寸许长短如同金色琉璃一般通透的小戟浮在半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 到了此时,谁都能看出此物的不凡。冬至有些愕然,虽然在灰色平安扣显现出威能的时候,他已然想到了这金色小戟恐怕有着什么玄机,可是体内的热流却对此物无知无觉,便没有太过上心。刘云谲看到这一幕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奎生眼中的贪婪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就在众人的眼光全部放在这漂浮的金色小戟上时,金戟却是肉眼可见的变大了起来,不到一息之间,便涨到一丈长短,比之樊贵儿的八尺长枪更长几分的样子。冬至有些愣神,不过却是很快反应过来,手掌一捞,一把抓在手中。 熟料其上竟有一层若隐若现的金色火焰,抓上的一瞬间便传来滋滋的声响,还伴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力量也顺着这若有若无的火焰进入冬至体内,才让他没有一把扔掉手中的丈长金戟。 这金戟好似活过来一般,其上盘绕的血色睚眦,凶猛异常,好似有阵阵嘶吼传入耳朵里,让他心生烦躁的同时,又有一股煞气萦绕,气势顿时为之一变,比之奎生更胜几分。一大一小的两个月牙刃上隐现血色,乍看上去如同一只大斧,闪烁寒光,似有裂天之意弥漫。 三尺长的戟刃犹如一把阔剑,锋锐无比,似可洞穿一切,挥动之间仿佛将空气都割裂开来。吞口处的睚眦血牙差互,眼中似有灵光闪烁,完全没有呆板之意,倒像是个活灵活现的生灵。 奎生看到刘云谲直挺挺的倒下,哪里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步伐迈动间,划出道道残影,浑似一个幽灵。看似不紧不慢,速度却是快到极致,眨眼间便到了刘云谲近前,挥刀便砍。 冬至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脚下梅花步施展,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由脚底传入地面,踏出两个三寸深的脚印,抡动金戟,像是一把大斧一般,丝毫不讲道理的向着奎生的后背狠狠砍了下去。 之前他便受够了长兵器的大开大合,让他无比憋屈。如今丈长金戟在手,自然毫不客气,根本不理会奎生的动作,如同一头蛮横冲撞的野猪,杀将上来! 奎生一惊,他没想到此人的威胁更在另一人之上,先前虽然脚步灵活,算得上是个好手,可毕竟难以伤到自己。却不料此人的速度爆发之下,竟然与自己全力施展“狼行”不相上下,再加上这把看上去就十分不凡的金戟,绝对是碰到就伤,砍到就死。 之前看到这把金戟金光大放的那一刻,奎生便知道怕是又横生出了枝节,心中认定无法将冬至一击必杀,转而想要彻底除掉刘云谲。谁也不知道此人需要多久能够恢复,若是在与这看上去便十分棘手金戟对战之下,仍有一把犀利的飞剑在侧虎视眈眈,那他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此时自己动作慢了一步,若是执意要斩杀躺在地上的刘云谲,自己势必会完完全全的承受金戟的威力,从而干脆利落的一刀两断了。若是换作之前,冬至并没有金戟在手,拼着重伤也要杀掉刘云谲。 奎生念头转动,片刻之间,便想到了应对之法:自己只需回身挡下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将对手击退,完全有机会释放出玄璃罩,将刘云谲与自己一同罩在其内,到时要杀要剐,还不是自己一念之事? 想到此处,他腾在半空的身躯一个拧腰,稳稳地站在地上,回首抡起手中五尺长的断刀,不偏不斜的砍在了金色的月牙形戟刃之上。两相交击之下,奎生面色大变! “轰”的一声大响,金戟力量之大,让他产生了如撼天山的感觉,一股无可阻挡的巨力袭来,将他抛飞出了数十丈远! 奎生面上露出骇然之色,以冬至之前发挥出来的力量来看,虽然也不容小觑,但最多将其击退两三步便到顶了,为何此时竟有如此大的变化,莫非是他手中的金戟有什么玄机?他看了看手中的断刀,其上明显出现了一个极大的豁口,脸上不禁现出一丝肉痛之色,但随即望向金戟的目光却更加炽热了几分。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之色,并无半分气馁退缩的打算,知道此刻恐怕是遇上了前半生最大的机缘,若是能将二人全部灭杀在此,不但能得到心心念念的缘尘令,更是能得到这般神奇且强大的金戟。如此一来,一旦自己成功跻身修真界,便能快速成为一方诸侯般的人物,再无人敢轻易招惹。 “很好!奎某二十多年来还从未在人前施展过真正的本事,眼下阁下能将奎某逼到这一步,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人物了。但奎某的本事,只不过显露了十之一二,你有资格见识一番奎某真正的实力,九层苍狼诀大成的威力!”奎生收起脸上的贪婪之色,略显凝重的说道。 冬至此时正时刻承受着手上皮肤被灼烧的痛楚,却感觉到一股股的精纯的力量传入体内,与体内丹田处涌出的热流交织在一起,光芒大起的同时,映衬的自己如同黄金铸成一般。在他不经意间内视之时,丹田处涌出的热流重新塑造的如同魂体一般的半透明人形,此时更是染上了金色,凝实无比。看来,这才是自己力量大增的原因,冬至暗自想到。 虽然不知道这以圆球散发的热流为基,从而凝聚成型的如同魂体一般存在与真正的魂体有什么区别,但总归是力量大增。如此一来,先前妖狼施展的化魔指,原理上已经弄清楚了,再次施展出来也许会有不少阻碍,但总是能将其作为一种后手,算是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大话还是少说一点为好,小心风大闪了阁下的舌头!”冬至轻蔑一笑,继续说道:“想要在下的东西,就要有付出性命的觉悟!”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一章 不留手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倒是没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见他身躯一震,脸色顿时变得潮红,青筋在脸上游走,看上去吓人至极。身上的气息却是节节攀升,乱发飞舞,衣袍无风自动,断刀上尺许长的黑色刀气吞吐,一瞬间竟让人以为这把断刀恢复完好一般。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在身周缭绕,似魔神出世一般,就连额头上,都仿佛是长出了两只牛角般的尖角。 正是奎生动用了苍狼诀九层的内力,可就在他想要借用狼化之力,使得力量大增之时,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神志混乱不清之时,一道虚淡的银色巨狼虚影被抛了出来,脸上一阵愕然。 却在此时,断刀内一股微凉的黑色魔气顺着刀柄进入了他的肉身,体表之外浮现一个淡淡的虚影,正是在残碎片段中看到的牛头怪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这虚影如何影响自己的肉身,总之,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比狼化更加磅礴的力量,让奎生有了以肉身对抗神兵利刃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没有任由这个奇怪的念头肆意蔓延,狠狠地咬了咬舌尖,知道只是错觉,根本当不得真。单看冬至手中的金戟,其品阶恐怕比之元靖的明黄大剑更胜一筹,一旦敢以肉身直接对抗,必然是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绝对不会有什么悬念。 看见对方此时的奇异模样,冬至心中发沉。并非是他没有速战速决的觉悟,也并非是他肉身的力量跟不上,而是此时整个镇魔珠空间如同一个筛子,处处都是孔洞。一个不小心陷入肆意绞动的乱流中,恐怕会瞬间尸骨无存。刘云谲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此时无知无觉的躺在冬至三丈之外,正好是他能够照应到的地方。 冬至看上去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心中却是阵阵发紧。毕竟人的名,树的影,奎生名声大噪也有十余年了,更是有着同是修炼苍狼诀的苍狼上人面对修士围攻,却丝毫不落下风的传闻,让他对奎生有着一丝从心底涌出的忌惮。若是自己不管不顾,一顿乱砍,那时的刘云谲,岂不是如同陆幼才一般,被人轻易夺走了性命? 再者他对奎生的手段并不了解,生怕他突然速度大增之下,一心想要灭杀刘云谲,自己再想回援,就为时已晚了!这般多顾虑之下,只能看着对方的气势不断攀升,却是只能暗自着急。 看其准备如此长的时间,再加上他此时的模样,想必是动用了全力,存着一式定胜负的打算,下一击必是石破天惊! 冬至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脚下轻轻滑动,如同一只蝴蝶翻飞,在刘云谲三丈外游走不定,却又仿似混不着力,似一阵风便能吹走一般。手中金戟拖在身后,像樊贵儿拖着长枪的模样,气势盈然,蓄势待发。 但金戟不像长枪那般具有韧性,只能凭借着强大的肉身之力劈砍,容不得半分取巧。冬至丹田内水缸大小的圆球仿佛心脏一般腾腾跳动起来,一股股热流似乎无穷无尽,通过脊椎流向四肢百脉,每过一遍,身上的气势便增强一分。他试着将这股热流通过破损的手掌皮肤传到金戟之上,没想到,只一次,便成功了。 体内的热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手掌宣泄到金戟之内。随着热流一寸寸的包覆住金戟,其内仿佛有有一个强悍的生灵复苏在即,威压弥漫。本就光彩盈然的金戟更是一寸寸变得通透起来,不过片刻,通体几乎变成金色琉璃一般,分外梦幻。更有一层若隐若现的淡黄色火焰缭绕,威势十足! 如此一来,衬的盘绕在戟杆上的睚眦鳞片缝隙中的血色更加鲜艳,隐隐然流动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凶煞之气已然滔天,几乎凝成实质,使得戟刃凭空增长了三尺有余,挥动之间一阵阵音爆之声,搅动的整片空间尘烟四起,飞沙走石。同时一股更为精纯的力量从手掌与戟杆接触的地方,倒灌自身,堪堪及肩的黑色长发根根竖起,黑色衣袍猎猎作响,无形的气势卷起漫天烟尘,有如天神下凡! 奎生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自己修为本就不弱,仗着魔器断刀之利,更是敢于猎杀修士,如今更有残灵附身,虽说算不得内外兼修,而是仰仗了外力,但对方凭什么?仅仅只靠一杆堪比仙器的金戟?他先是露出了无奈之色,感叹造化弄人,转而又化为无穷的愤怒:天道你为何如此不公?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看对方的气势越来越强,隐隐还要压过自己一头,知道无法再拖延下去。若是任其这般叠加气势,不用其出手,自己已然心生畏惧,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奎生的脸色越发凝重,忽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说给冬至,还是给自己听,自顾自说道:“任你气势再雄浑,也只不过是借了法宝之利,真正强大与否,还是要看自身,法宝始终是外物而已!” 说这番话的奎生,不知道有没有想过,若非黑色断刀足够锋利,只怕早已死在吕良的飞剑之下,还是说,他仅仅是想着扰乱冬至的思绪,以便让其内心不稳,从而露出破绽。 冬至没有理会他,而是悄悄移动身躯,将刘云谲挡在了身后。为了预防奎生突施辣手,不得已只能等待对方出手。重重顾忌之下,不得不选择防守之势,失了先手,难免被动。可冬至的眼睛里光芒却是分外坚毅,摆出了一副誓死不退的模样。 奎生气势已达顶点,手中漆黑的断刀一挥之下,一连串的音爆之声响起,接着划出一连串的残影,竟是不知何时,用出了狼行,向着冬至冲来。 冬至脚下热流一转,一股莫大的力量涌出,生生将地面踩出了两个三寸深的脚印,死死地钉在泥土里,双手死死地抓着金戟,攥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飞速冲来的奎生。金戟上缭绕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附近的空间都隐隐扭曲了起来。 冬至看出了奎生的打算,所以亦是赌上了一切,想要一击之下分出胜负的样子。 事已至此,即便奎生想退都不可能,他身外罩着的牛头怪人光影顿时再涨三分,差不多有一丈之高,充满了压迫感。既然对方选择防守之势,那便是个极好的靶子,自然要发挥出自己全部的优势!他高高跃起,泛着黑光的断刀顿时魔气缭绕,爆鸣之声不断,闪电一般砍向了立身在原地冬至。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二章 调停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眼见冬至抢先将金戟向着半空刺来,心头微喜,若是此人选择横过戟杆硬抗,那说不得只有硬碰硬了。可若是虚空刺来,以自己的身手,足可做到一触即分,没了这棘手的金戟阻挡,即便他的肉身再怎么强大,也断然无法硬抗这一刀! 但由于煞气的存在,此处无形中形成了一片不算强大的场域,可也足够冬至利用一二。他控制着煞气形成的场域,微微改变了一丝断刀的轨迹,不偏不倚的砍在了金戟的月牙刃之上。 轰隆一声,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从交击之处向周围辐散开来,如同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子。在虚空中出现层层波纹,毫无疑问便是空间涟漪,却是只荡出了不过三丈,便片片碎裂开来。更加可怕的是,一道道粗大的黑色闪电在交接之处游走,将这处本就有些不稳的空间击出了一个丈许大小的黑色洞口,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凡是被这黑色洞口碰到,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为虚无。 两人在这股大力之下,同时向后抛飞出去,久久难以站起身来,看着丈许大小的黑色洞口,均是满脸的骇然。这黑色洞口一眼看去,竟是比燎天仙君弄出来的更强上数倍,难道二人一击之下的威力竟是比燎天仙君更强?其实倒也并非如此,此时的镇魔珠便如同一件瓷器,完好的与满是裂缝的强度,自然有所差异,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冬至肉身力量无形间增加了数个档次,此时距离黑色洞口也至少数十丈,可仍是感觉到了无尽的吞吸之力。他将金戟插入地面,双手死死的扣住,不敢放松半分,唯恐被这吞吸之力撕扯过去。可谁知,等了半晌,这吞吸之力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反而是越来越大的样子。 不过经历了如此长时间的对抗,也是有些适应,不过手中的金戟却是丝毫不敢放手,如同一个挂在崖壁之上的登山之人,一点一点慢慢的挪动着自己的身躯。 但刘云谲此时的状况却是不容乐观,他所在的位置距离黑色洞口太近,身躯已然漂浮了起来!冬至看的目眦欲裂,热流拼命地灌注到双臂之上,平时丝毫没有特别之处的两尖矛竟是发出一道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抖手扔出了两尖矛,后发先至,钉在了刘云谲的衣衫之上,同时刺入地面足有二尺深。 刘云谲在这两尖矛的一阻之下,没有直接飞入黑色洞口,留在了原地。但此时无知无觉的他,浑身都已离开了地面,单凭衣衫的强度,怕是无法阻挡太久! 就在冬至略微松了一口气之时,刘云谲的衣衫开始发出不堪承受的裂帛撕扯之声,一点一点向着黑色洞口处靠近。冬至心中大急,若是照自己目前的速度,恐怕只能挪动一两尺的距离,刘云谲便会彻底消失在黑色洞口之内。 怎么办?此时情况万分危急,容不得他再思考什么万全之策。于是冬至牙一咬,心一横,将金戟从地面拔出,向着吞吸之力传来的方向,一跃而起!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飞在半空的感受,却完全没有兴奋之意,反而是分外胆寒。因为他分明看到,陆幼才的尸体被丈许大洞吞吸了过去,不过片刻便被撕扯的一丝不剩。 好在刘云谲此时恢复了些许意识,在关键时刻提聚起了体内的一丝灵力,将钉在陆幼才眉心的金色飞剑于间不容发之际收了回来。那金色飞剑再也没了之前的灵动,发出阵阵嗡鸣,如同一条逆流的鱼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刘云谲身边,化为一道流光,从其口中没入,消失不见了。 冬至此时正在半空,刚刚划过刘云谲头顶,手中金戟朝着地上狠狠一刺,顿时三尺长的戟刃全部没入了地面,死死地钉在了地上,但这巨大的撕扯之力差点让他肩膀脱臼。来不及等身上的痛楚退去,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能努力的依靠手臂的力量,一点一点向着地面挪动。 恰在此时,刘云谲的衣服呲啦一声,再也挡不住黑色洞口的吸扯,彻底成了碎布条。冬至手疾眼快,伸手一捞,死死地扣住了刘云谲的手腕,将他拉住了。 两人互相扶持,一人手拿金戟,一人手拿两尖矛,十分艰难的,一步一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直到走出了数百丈,才心有余悸的停了下来。 奎生那边的状况就要好上许多,虽然两相交击之下受了不轻的伤,可是距离黑洞比冬至还要远上三分,所以受到的波及极其轻微。看着冬至二人疲惫的模样,眼中再度露出不加掩饰贪婪之色,仿佛眼前二人已成了砧板之肉,任他宰割。 冬至虽然十分疲累,眼中的战意却丝毫不减,没有半分畏惧之色,一瞬不瞬的盯着缓缓走来的奎生。 “够了!”一声断喝凭空响起,竟似是压过了黑洞撕扯的声响,响彻在这片空间之内。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冬至与奎生同时愣在原地片刻,接着便四下扫视,妄图寻到这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的主人自然便是燎天仙君,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严厉:“这镇魔珠马上便要毁掉了,再打下去,所有人都要一同埋葬在此处!” 奎生轻蔑一笑,说道:“前辈还真是有高人风范,你暗中主导了这一切,如今恐怕是行动之力都没有了,却还不忘指点江山!要逃你大可独自逃走,奎某此行遇见如此大的机缘,若能得手,即便是下一刻死去,也是丝毫无憾!若是错过,怕是今生都再无缘仙路!” “此处若是彻底崩溃,没有人能够活下来,任你再大本事,也没有幸免的可能。什么修仙梦都是阳光下的泡影,一闪即灭,再大的机缘,也要有命才能去享!”燎天仙君没有理会奎生的嘲讽,继续说道:“如今你二人依靠法宝之利,威能已然堪比结丹期修士,唯有合力一击,才能打开离去的通道,否则各位只有葬身此处一途了。” 奎生默然,脑中思虑着妖狼此话有几分真假,随后又看了看这片空间四处绞动的混沌之力,万丈大小的空间此时只剩下千余丈,其内的狂暴之力让人阵阵发寒。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半晌后,长出一口气,不甘的说道:“要让奎某合作也不是不行,把缘尘令交出来,奎某便应下此事,并且保证在离开此处之前绝不主动出手。” “缘尘令?不可能!”冬至双眼一瞪,丝毫不准备退让半步,干脆的拒绝了他。 奎生听到此话丝毫不意外,说道:“奎某可是已经退了一步,是你没有合作的诚意,那可怪不得在下趁人之危,痛下辣手了!”说完,也不等燎天仙君说话,一步步向前逼来,威势十足。 “咳咳……,此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你若是信得过老夫,老夫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消息,到时缘尘令还不是想要几个就要几个!”燎天仙君眼看二人又要动手,赶忙打断,解释道。 奎生虽然看出冬至疲累至极,却也没有把握能短时间拿下,此时相逼,也只是趁机想要更多的好处罢了。听到燎天仙君如此说,自然停了下来,捋了捋长须,说道:“奎某耐心有限,若是前辈的解释不能让在下满意,还是免不了要手下见真章!” 冬至一脸警惕,一只手握着金戟,一只手护在胸前,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休想用言语哄骗于我,除非我死,否则断不可能交出缘尘令的!”此话,却并非是对奎生所说,而是说与妖狼听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三章 妥协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燎天仙君嘿嘿一笑,说道:“不需如此警惕,此物乃是上古之时鼎鼎大名的‘逍遥令’,乃是逍遥仙王的仙府邀请令,可不止一枚的!老夫当年也曾与逍遥仙王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也勉强算得上并肩战斗过的故人了。老夫出生之时,三大神木早已被砍伐多年,虽是心生向往,但一直无缘一见。据说逍遥仙王曾在建木上折下过一段枝杈,以特殊秘法,培育出了一株了不得的灵根,名头大得很呐,只是如今不知道还在不在!”它叹息一声,言语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既然此令现世,便意味着数年之内仙府之门必然大开,若是能知晓具体时间地点,以你的手段修为,得到一枚缘尘令并不困难,何必急于一时?”燎天仙君意味深长的对奎生说道:“老夫也对仙府敬仰之极,欲要一睹为快,到时或许还能再次见面也说不定。此物的气息老夫已然记下了,万丈之内若有此物气息,定然不会遗漏。到时是杀人夺宝,还是巧取豪夺,便看阁下如何做了,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奎生沉默半晌,默不作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压迫之力,看向冬至。 冬至愣了片刻,不曾想兜兜转转,又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回到了自己手中。他心中对此十分膈应,不悦的说道:“此物既然名为缘尘令,自然是有缘者得之。奎帮主想要强抢在下之物,已然是触犯了在下的底线。如今强抢不成,还要让在下成为帮凶,沦为阁下杀人夺宝的工具,你未免太过小瞧在下了。” 燎天仙君听出了冬至话中的铿锵之意,赶忙说道:“此言差矣!只是提供一个时间地点而已,算不上什么帮凶,至于说道沦为工具,也是老夫才对。仙府之门开启这般大的事情,必然是修真界前所未有的盛况,有心打听之下,自然是手到擒来之事。如今只不过是要你提前说出,好省却一番时间而已,并不重要的。” 冬至却是执拗的偏过了头,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是谁,代替在下经受这一劫难,也不知此人心性如何,是穷凶极恶,还是光风霁月,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番因果,实在太重,请恕在下肩膀瘦弱,实在担当不起!” 奎生眼眉倒竖,大怒说道:“真是好生迂腐!如今各位命在旦夕,奎某已然多做退让,诚意十足,你却得寸进尺!若非为了大局,奎某岂肯受此屈辱?莫要以为奎某不会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芊芊等三位妖修女子不知从何处赶了过来,看其一身衣裙洁白如初,而且脸色红润,一跃之间足有数丈,便知几位并未遇到什么大的劫难,并且得了不少的好处,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虽然不知几位隐在何处,但明显是将场中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芊芊缓缓开口,声音清脆如同叩石清泉,说道:“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趋吉避凶,更是生灵之本能,只有先活下去,才有谈论道理的余地。为今之计,当然是联合起来,一同打开出去的通道最为紧要。细枝末节暂且放下,何必执着于此?难道你想为了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性命,白白错过活命的机会?” 冬至有些动摇了,难道真的要违背自己的理念,以不相干之人的性命,来换取生存的空间?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这种坚守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无法轻易说出口。 燎天仙君察觉到冬至内心有了动摇,趁热打铁说道:“内心有所坚守是好事儿,但要明白是为了什么坚守!你可知道你的父母正在家中苦苦等待?你可看到你的朋友危在旦夕?孰轻孰重,老夫相信你能分得清!” 冬至明知道它这是蛊惑之言,却是无法反驳,仿佛父母慈祥的面容浮现在了眼前,蓦然叹了一口气。人生在世,牵绊总是无穷无尽,便是想要顺着自己的心意,都成了奢望,缓缓说道:“三年后,缘尘峰下。” 这一叹,呼掉了冬至所有的精气神,往日眼中的亮光都消失不见了,稚嫩的脸颊上仿佛突现一股暮年之气,腐朽之气,一瞬间老了数十岁。 奎生听到冬至的答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浮出了一个计划。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狞狠的微笑,说道:“既然阁下如此识趣,奎某便先应下联手一事。若是你敢于欺骗奎某,奎某自然会找到你,不要小看了奎某的情报,到时你会知道什么叫做不死不休!” 冬至此时并没有心情做所谓的口舌之争,再次叹了一口气,说道:“莫要再说废话了,你是一个强盗!欺进三步,发觉无法得逞,又后退两步,明明还是得了便宜,却始终强调自己后退的两步,让他人以为你深明大义,大局为重。裹挟他人意志,逼迫在下让步,真是好手段,此事我冬至记下了!” 奎生没有理会冬至的嘲讽,转而有些不耐的说道:“前辈,说了这般多了,你难道不打算出来一见吗?你我之间可是有些恩怨尚未了结的!” 燎天仙君幽幽一叹,从冬至的腰间现出身来,正是一头尺许大小的黑色天狼,不过漆黑的毛发尖上隐有银白,似乎是冰寒之气尚未尽去的缘故。接着这黑色天狼形体变幻,化作一道中年男子的模样,看去略有虚幻,但是散发的威压却是不容小觑。 这中年男子开口说道:“老夫不是一直在此处?算计了几万年,不想最终却是给你等做了嫁衣,老夫如今却是困在了这位小友腰间的凝魂佩中。此事虽然有些无奈,可对老夫来说,却也并非是坏事,福祸未知的。” “哦?前辈留在奎某体内魂魄,若是在下所料不错,当是为了夺舍之用,如今又该如何?不要说你没有办法,若是此事你不能给奎某一个满意的答复,合作之事也是万不能成行的。”奎生眉毛一挑,阴森森的说道。 奎生看到妖狼这副模样,不是没有想过彻底灭杀此人,但其身上散发的威压实在太强,况且此地眼看覆灭在即,还指望它指出一条活路,便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阁下方才准备‘狼化’之时,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老夫寄付在阁下体内的是‘吞贼’一魄,此时早已回归老夫灵魂之内了。”燎天仙君转头看向芊芊等人,继续说道:“还有这三个丫头,当初元靖肉身自爆之下,老夫一魄一分为三,隐入你等肉身,也早已融入老夫魂魄之内,从此无碍了。此事恩怨已了,不论先前过节,就此揭过。你等此行也找到了应有的机缘,收起其他的心思,一同准备离开此处,才是当下首要之事。” “前辈慧眼如炬,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前辈法眼。我等的机缘确已寻到,如今并不打算另起冲突,还是一起商量如何逃命才是上策。”芊芊款款走出,不见丝毫烟火气,身上一尘不染,与冬至奎生二人此时的装束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却是在望向冬至之时,眸子里明显闪过一丝忌惮之色。看来此女是在冬至不知道的情况下,目睹了冬至的种种手段,心中恐怕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撕破脸皮。红姨也是面色微变,一副不敢置信之色。 “如此甚好!既然杂事已毕,你等且听老夫指挥,在塔基之处,有一空间节点,你等几人合力之下,当可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到了此时,千万不要有所留手,否则定会前功尽弃。到时以金刚钵护身,当可保众人安然无恙!”燎天仙君语气稍有急躁,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金刚钵自然是冬至怀中那个得自樊贵儿身上的钵盂,内外两层,内层缓缓旋转,十分神秘的样子。冬至一直未曾细看,此时听到妖狼提及,从怀中摸了出来。此物不大,如同各家各户常用的饭碗,外面雕刻着一些人物,看去有些怪异。 这些人有的头顶光秃秃的,有的头顶满是铜钱大小的发髻,胸前挂着一串珠子,虽是坦胸露乳,却毫不唐突,神情祥和。寥寥几笔,却是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充满莫名的韵味。 几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急切之意,赶忙向四周望去,只见数十丈外的空间大片大片的剥落,露出其内黑漆漆的一片,地上裂缝蔓延,其深不知几许!只剩不足千丈的空间中,高空处的大裂缝也在缓缓压落。不需去问,没有人想从头顶上的裂缝出去,那里的混沌气流比之连绵成片的黑色洞口更加狂暴数倍,贸然出去,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奎生却是意犹未尽的继续问道:“前辈如此大神通,算计如此精妙,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困在玉佩中?莫非还有旁人出手?” 燎天仙君却并未生怒,却是说道:“赶快走,时间上还来得及。老夫的事情边走边说,莫要浪费时间。”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四章 凝魂佩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时间向前拨动半个时辰,此时元靖感受到了明黄大剑金越所散发的恐怖的吞吸之力,维持万丈剑域压制燎天仙君,亦是需要时刻维持法力的注入。在这双重压力之下,心神早已疲累不堪,此时听到一个声音,让他祭出刘云谲腰间的平安扣。 这声音有些懒散,有些淡然,却让人无形中升起几分好感,下意识的便想照着他的话去做。元靖先前听妖狼说金越这把仙剑乃是拥有剑灵的法宝,虽然他此前并未感受到过剑灵存在,可仍是下意识的便相信了。 此时这声音响起,元靖自然以为是剑灵在与他对话,等到祭出之后,才发现这声音的主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想到自己之前莫名的狂热,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有了与妖狼生死相搏的念头,导致了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莫非便是此人作祟? 可此时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了,妖狼使用狼吻之术,一口将元靖的元神吞了去。 而燎天仙君起先并未在意,眼看一个灰扑扑的平安扣飞来,只当这是元靖的缓兵之计,直到这平安扣死死地锁住冬至的肉身之时,才发觉一股强大的,不容反抗之力吞吸而来。那一瞬间,它感受到了久违的灵魂上的压力,便是连思绪都仿佛凝滞了片刻。接着,它的灵魂便一丝不落的全部被这不起眼的平安扣吞吸到了其内。 直到此时,它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物不伤肉身,专门对付灵魂,并且在此过程中还能丝毫不伤肉身主人的灵魂,专门对付夺舍之人,若非是有人在其内控制,便是此物品阶难以界定,但至少也应该是仙器级别。 果然,正当燎天仙君疑神疑鬼之时,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与元靖听到的声音别无二致,只是它自然是不知道的。 “此物名叫凝魂佩,虽然你将三魂七魄拆分出去,躲过了魂飞魄散的下场,但我观你并没有将其他魂魄收回的能力,而是各自为政的样子。此物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借用法力,将你其他的魂魄强行收回魂体之内。若是你能守护此人十年,这凝魂佩我便送予你。若是你还敢打其他什么主意,我定不饶你!你可记住?” 燎天仙君纵横上古,也是魔焰滔天的人物,哪里肯受此奇耻大辱,魔源之火腾的一下燃起,就要将这禁锢他的凝魂佩烧个干净。 不料此人缓缓显化出一个虚影,虽看不清晰,却仍是能感受到一股邋遢之意,衣衫褶皱油腻,头上的发丝似乎凝结到一处,如同一个鸟窝。 此人手指一动,未见如何作势,便将燎天仙君的灵魂之体禁锢的动弹不了分毫。它体表之外浮现一层水蓝色的光罩,呈圆球状,竟与元靖凝成的剑域有几分相似之处,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块。 燎天仙君体表的魔源之火也缓缓熄灭,此时的它,如同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昆虫,便是连眼珠也转动不了分毫。不过还是有一丝惊恐之色从其眼底蔓延出来, “这是……空间凝结!你究竟是谁?拥有如此大神通,即便是上古之时,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江山代有才人出,要论辈分,恐怕让你失望了。在阁下这等跨越两个时代的人物面前,我也只是一个后辈罢了。不过若是只论境界,我的确比你高了一点,这你倒不用怀疑什么。如何?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周苴缓缓说道。 “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老夫只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可你为什要选择老夫呢?”燎天仙君疑惑地问道。 “一来我对这个孩子心有愧疚,相伴十余年也只是弥补一番愧疚之情,无法久留的。既然这个孩子选择了修士这条路,我总不能一直陪着他,雏鸟总是要学会独自飞翔。况且我自然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无法再陪伴了。这缘尘星上天机混乱,不虞有人寻到此处,有你这等经验丰富之辈相伴已然足够。若是十余年后,此子无法独当一面,也只能证明他并非我所寻之人。 二来凝魂佩可以相助你寻到其余魂魄,到时三魂七魄齐全,只需另夺舍一具肉身,便可继续逍遥天地间。以这堪比仙器的凝魂佩做代价,你也并不会吃亏什么的。”此人坦然说道。 说完,手势一挥,燎天仙君身上的水蓝色光罩自动消失,它便恢复如常了。 恰在此时,一道淡淡的光影融入到平安扣之内,是一条银色的巨狼,丝毫无碍的没入燎天仙君的灵魂之内。一瞬间,他的气息暴涨,隐隐然超越了化神巅峰的样子,即便是虚淡的魂魄之体,仍是能感觉出它的脸色变得更加红润了。 “我便再帮你一把。”此人手势一引一带,一股奇异的波动从凝魂佩中缓缓逸出,如同一圈圈波纹向着整个镇魔珠扩散而去。不过片刻,三条稍小一些,且各有残缺的银狼虚影,被凭空摄入到了凝魂佩之内。 燎天仙君见此,毫不犹豫,大口一张,便将三条不完整的银狼一口吞下,气息再次攀升,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魂魄内还有一些冰寒之力,是否要我出手为你祛除出去?”这邋遢的人影淡淡的问道。 “哈哈,不需如此!这凝魂佩果然玄妙,多年来即便老夫知道此魄就在附近,却始终无法招引过来,隐隐然脱离了掌控的样子。如今竟这般简单的回到了魂魄内,实在是让老夫不敢置信,阁下的手段让人心惊啊。这点冰寒之力无法对老夫造成什么影响,而且经过多年的磋磨,已然与老夫的魔源之火产生了些许变化,就留着试验一番吧。”燎天仙君心情异常高涨,兴奋的说道。不过眼中的忌惮之意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完全掩饰下来的。 “既然如此,是我冒昧了。此间事情已毕,我便离开了。”这带着邋遢之意的人影说完,身影缓缓虚淡,从凝魂佩的空间内消失无踪。 …… 冬至一听妖狼所述,便立刻猜出,这个邋遢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周苴。 “什么?周苴伯伯曾来过?可他为什么没有现身与我一见呢?”冬至惊呼道。此时的他,哪里还像那个杀伐果断,心志坚毅之辈,与普通的少年一模一样,如此大的转变让在场几人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冬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有辩解什么,而是在想,这些年在周苴的羽翼之下成长,虽然学到了不少学问,可是却始终无法学到心狠手辣。如今深陷镇魔珠内,虽然与虎子哥互相帮衬,却仍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稍不留神,便会万劫不复。若非周苴及时出手,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多时,与真正的强者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此次苍狼岭之行,成长了许多,不但见识更加广阔,也学会了从高处分析问题。但与此同时,城府也更深了,更是学会了尔虞我诈,难道说,这便是周苴想要的成长吗?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五章 谋划仙府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大概知道了这叫做冬至的小子,貌似有个十分强硬的靠山,正是此人关键之时出手,摆了妖狼一道,导致其前功尽弃。他略带妒意的看了冬至一眼,同时心中又有些鄙夷:难怪这般难缠,原来竟是关系户啊! 但他又暗暗记下此事,说不定将来会有借势的一日。这倒是奎生的惯用手段了,之前诓骗那邪修吕良之时,也是抬出了元靖此人,扯虎皮做大旗,屡试不爽。 奎生心中不知怎的,蓦然腾起一股阴暗无名之火,总觉吃了大亏,想要在什么地方找补回来,阴阳怪气说道:“前辈费了这般大工夫,结果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不是觉得造化弄人?你可知道奎某这些年来因为你的谋划,承受了多少痛苦?也罢,这些事情奎某都可以不计较,但这把断刀所发生的事情你总该了解一二吧,若是你能为奎某解惑,其他事情暂且揭过也不是不可能!” 燎天仙君有些怒意的说道:“你还真是强盗性子,进三步,退两步!若要老夫来说,阁下还欠着老夫不少人情。远的不说,便是之前那黄泉之水处,若非老夫出手,阁下早已被煞气侵蚀了心智,哪里还会获得这般大造化?” 它耐着性子,打量一番漆黑的断刀,说道:“据老夫所知,这镇魔珠曾镇压过三位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其一便是玄牛魔君!其巅峰时期的神通比老夫还要强上一筹,乃是真正的魔界中人,魔皇麾下十六狱主之一!那玄牛魔君苦熬多年,却仍有一缕残灵未灭,如今附在了断刀之上。而断刀经过黄泉之火的锻造,已然成了真正的魔器,如今更是有了残灵加持,其品阶恐怕已然与金越不相上下。阁下的肉身恐怕正在被一步步改造,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的魔修。” “老夫当年正是看准了此事,以特殊手段,取下一缕残灵,炼化成一面圆盘,同样的,生命之水的阵眼亦是从化意炉中取出,凝化而成的晶石。唯有如此,才能在苍狼岭上布置出阴阳二极大阵。否则,没有珍贵的阵眼之物,如何能凝聚这天下罕有的煞气与生机?归一阁中的残灵与你身上圆盘中的残灵相遇,自然会凝聚一处,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既是残灵,自然没有所谓的意志意识,只不过是有一些记忆片段罢了,但其残灵蕴含的煞气却是十分庞大,便是老夫都有些棘手。煞气入体之后,老夫留在阁下肉身的一魄自然无所适从,被强行逼迫了出来。” “但世间万物,总要有所平衡,能量也不会平白出现,而阁下若想真正的驾驭这把魔器,便一定要能够修行。魔刀虽能自主吞噬煞气,但也同样会吞噬阁下的精气。你是这世间少有的无灵根之人,若是此事无法妥善解决,总有一天你会被魔刀吸成人干,最后连灵魂都无法逃脱,成为魔器壮大器灵的养分。” “此事老夫有些头绪,而解决办法的去处,恐怕你也有所猜测,那便是逍遥仙府!老夫曾说过,逍遥仙王曾经得到过一段建木上的枝杈,培养出了一株了不得的灵根,此物正是灵根之树!这株灵根之树每过三万年,便会生长出几枚果实,一旦吃下,便可拥有世间罕见的灵根。而老夫正好知道,那株所谓的灵根之树便种植在仙府内一处叫做灵根殿的地方。只是……” “只是什么?”奎生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 “如今过去了不知多少万年,便是连这天下第三的宝物镇魔珠都毁坏的不成样子了,谁知道逍遥仙府还能留下多少?也许忙活半天,却发现灵根之树早已在大战中毁掉了也说不定的。”燎天仙君有些惋惜的说道。 “无妨,奎某总是要去一趟的,如果真的无法寻到,也是奎某命中合该如此,怨不得旁人。”奎生失神片刻,旋即却又摆脱了低落的情绪,坚定地说道。他悄悄的掀开袍袖,打量一眼,手臂上的皮肤如同耄耋老翁,黯淡无光,松弛如同枯树树皮,几枚显眼的铜钱大小的黄斑浮现,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不错,这份心志却是难得,若是给你机会,总有一日会一飞冲天的。”燎天仙君开解道。 燎天仙君看向冬至,说道:“那杆金戟之所以能发挥如此强大的威能,必然是你口中的周伯伯在其内留下了供其苏醒的法力,或是其他的什么。否则,单凭你自身之力,根本不可能催发出这般大威能。即便是真的依靠你自身之力令其苏醒,也早就被吸成了人干!” 冬至却是没有想着这些,随意的点了点头,却问出了心中困扰已久的问题,说道:“前辈之前曾说自己并非魂修,研究灵魂也只是最近万余年的事情,那么请问,前辈的元神如今在何处?为何至今不曾见到?” “什么是元神?”燎天仙君没有接话,而是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元神?不就是修为到一定境界体内便会出现东西吗?”冬至一时语塞,强行解释道。 “肤浅至极!元神,乃是元婴终极一跃,凝化成神。何为神?天神与古魔没有肉身,但却凝练圆融,自成方圆,可谓之神!灵根修炼,归根结底,也只是效仿天神,寻求超脱的路子,将肉身视为皮囊,枷锁。那何为元婴?自然是修士全身精华熔炼,化生而成的元力胎儿。既是全身精华熔炼而成,自然囊括了三魂七魄,一旦元神有恙,三魂七魄自然难以幸免,魂飞魄散的。而老夫既然三魂七魄尚在,自然不是一样的路子。”燎天仙君嘲讽道。 “况且,谁告诉你,不是魂修,就只有走灵根修炼这一条路了?”它接着反问道:“依靠灵根转化吐纳的灵气,从而转为灵力,也只是人族出现之后的事情,那出现更早的洪荒万灵莫非均是浑噩之辈?自然不是!因为依靠灵根易于修炼,并且被人族大能之士掌握了其变化,总结出了功法,所以才会推广开来。而老夫所修,乃是体内妖丹,虽然手段变化之上比之元神略有不足,却胜在精纯,其内更是蕴有天赋神通,同样玄奥非凡的。” “至于老夫的妖丹,当初被擒之时,已然被敌手击碎,置入了锻元堂之内。对老夫来说已然是无用之物,否则,老夫这三个乖徒儿如何会帮助老夫,坑杀元靖?” “帮助前辈,坑杀元靖?此话怎讲?”冬至追问道。明明之前曾说三个逆徒,帮助元靖击伤了它的神识,怎么一转头,又成了帮助妖狼,坑杀元靖?难道玩的是一出无间道? 燎天仙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许多事情一路走来,扑朔迷离,错综复杂,因为身在其中,所以望不穿其中重重迷雾。但事已至此,回头望去,却是脉络清晰,拨云见日,一览无遗!” 冬至默默咂摸几句,品出了其中不一样的味道,眼眸里渐渐露出骇然!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六章 离去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不对劲儿!燎天仙君心中泛起大浪,奎生、冬至、元靖、刘云谲、还有那曾隐约提及的樊勇,刘春福,小小一片地界,怎会生出这般多大气运之人?莫非有什么事情是老夫所不知道的?难道那小子口中的周伯伯,竟是如此大神通之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且不提燎天仙君心中的震撼,几人不过盏茶时间,便全部汇集到了塔基之处,燎天仙君指挥着几人将塔基处的残碎石块清理干净。几人中除了刘云谲有几分脱力,精神萎靡之外,其他人状态都还算不错。再者要么凭借手中法宝,要么依靠天赋之术,不出片刻,便将塔基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个丈许大小的灰色圆球露了出来,其上隐约可见混沌气流流转,同时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天地之力逸散开来,与这片空间中的气息交织,不时发出一声声爆鸣,同时又有白色瘴气生成。 冬至心中恍然,怪不得当初塔基崩碎之时,妖狼的肉身不过片刻便化为滚滚魔气,只留下一具狼骨。原来此处竟是与外界相通之处,即便妖狼肉身再怎么坚固,也无法承受大天地之力的倾轧!从它略有慌忙的将狼骨炼化便可看得出来,若是再慢上一时半刻,便是这堪比仙器的狼骨也会一同化为一团天地之力。 “你等分为三组,各占一角,老夫手头上还有几件布阵材料,可以布下一个简单的三才之阵,能够将尔等打出的威能汇聚一处,如此方有可能破开离去的通道。在此之际,奉劝各位放下所有算计与仇怨,千万莫要留手,否则前功尽弃,我等都要留下为这镇魔珠陪葬!”燎天仙君郑重的提醒道。 奎生大为不解,不禁问道:“我观头顶上方的裂缝分明是通往外界的道路,以我等几人的手段,足以开辟出一个通道,岂不是更方便?为何要选择这处看上去便十分棘手的地方?” 燎天仙君有些不悦的说道:“小子,见过瀑布没有?见过水坝没有?不错,此处确是整个镇魔珠内最为坚固的地方,同时却也是最为薄弱的地方!外界的大天地之力如同瀑布,无时无刻不在灌入镇魔珠内,若是选择从头顶裂缝出去,便要对抗整个大天地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此时的镇魔珠便如同一道满是裂缝的水坝,我等只需在水坝上凿穿一个洞,便能顺着这倾泻的大天地之力顺利离开。” “任何一件强大的法宝都离不开天地之力的加持,人力有时穷,天地之力却是近乎无穷无尽,越是强大的法宝,对天地之力的依赖便会越多,镇魔珠同样如此!这圆球正是镇魔珠的核心,能够自主转换天地之力,为镇魔珠所用。否则一件足以容纳一界之力的法宝,仅凭个人的元力或者神力,如何能催动?怕是不过一时半刻,便会法力耗尽,横尸于此了。” “同样,这强大的法宝,也如同阵法一般,也是有类似于阵眼之物存在的。阵眼之物十分强大,只要阵眼不破,大阵便能维系运转,丝毫不出差错。可一旦阵眼被破,大阵便会自动瘫痪,再也无法发挥强大的威能。镇魔珠早在上古之时便毁坏了,否则这一界也不会缩小成眼前这等模样,也即核心出了大问题,所以老夫断定此处早已脆弱不堪。集结我等之力,再加上老夫的三才阵,破除这毁坏的阵眼自是绰绰有余!” 奎生这等接近知天命之人,被它叫做小子,一阵光火,可又随即老脸一红,打消了与这不知活了多少万年的存在争辩的念头,讪讪的走到了指定之处。 冬至耐心听完,觉得此人所说虽有些牵强之处,一时半刻之间却也无法反驳,听得身后不远处狂暴的撕扯之声,心中一乱,更是来不及向细处思考。不过他仍是多留了个心眼儿,细细的将两尖矛缚在胸前,将脱力的刘云谲缚在背上,以防打开通道之时过于混乱,从而来不及照看他。 他按着燎天仙君指点的位置站定,双手握住金戟,随时准备着发出最强一击。其他人也按照位置站定,奎生身躯外再度浮现处牛头怪人的光影,而红姨手中托着一根尖利的犀角,芊芊与璇儿二女将手掌搭在红姨肩头,道道流光注入,映衬的红姨身上通透了起来。尖利的犀角上更是光华璀璨,在掌心沉浮,一看便知其拥有着致命的穿透之力。 待得三组人马准备完毕,灰色平安扣凭空飞起,脱离了冬至的腰间,几块光华烁烁的神料一一浮现而出,随后便如同有意识一般,飞射而起,发出几声咄咄之声,落在了几人脚尖处,同时三道光芒大亮,从几人脚尖处一直蔓延向丈许大小的灰色圆球。 “动手!”燎天仙君一声大喝之下,几人同时动了起来。冬至体内的热流一波接着一波,仿佛不要钱一般,死命地向着戟杆灌注而去,其上光芒闪动,戟杆上的睚眦仿佛游动起来一般,眸子内血光盈然,戟刃震颤作响,似乎是将空间都划破了一般。 奎生也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同样没有留手,断刀上金花游走,腾起一尺多高的浊黄火焰,身躯外的牛头怪人光影几乎凝成实质,肌肉虬结,如同魔神降世,手中断刀一下增长到数丈大小,狠狠向下方斩去。 红姨则是简单利落许多,手中犀角划过一道流光,狠狠地撞击在灰色圆球之上。 “轰隆”一声大响,整个塔基顿时出现了三道裂缝,冬至的那道裂缝最深,奎生斩出的裂缝最长,反观红姨,即便是集结了三妖之力,却只是细细一道缝隙,若隐若现,不仔细观察,却是根本难以发现。 身后狂暴的气流已然贴近众人不足三丈,眼见如此强大的一击,却没能将这圆球击溃,众人的心直往下沉。而且众人方才一击,已然差不多耗尽法力,即便还有一击的力量,时间上却也来不及了! 却不想峰回路转,那道若有若无的裂缝突然响起细密的爆裂之声,不出片刻,整个圆球忽然砰的一声爆裂开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走!”燎天仙君一声暴喝,将几人从呆愣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冬至怀中的金刚钵自动飞出,滴溜溜一转,陡然放大,足有一丈方圆,将几人一收,全部进入到了其内。随后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了黑漆漆的洞口…… 就在一片漆黑之中,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仿佛从出生之时起,便一直在这黑暗中度过一般。不知过了多久,冬至感应到胸前的两尖矛震颤了起来,眼睛向外望去,一条足有数丈长的灰色龙形生物在黑暗中冲突,活灵活现,像是一头真正的生灵。而燎天仙君所在的凝魂佩却不知何时脱离了半透明的光罩,正围绕这灰色的巨龙上下飞舞。 “怪不得此人极力要求打破灰色圆球,原来竟是打着收取此物的主意!”冬至一瞬间想到了之前燎天仙君执意要众人从此处逃离,当时虽然有所怀疑,但碍于见识,根本无从猜测。若非是胸前的两尖矛异动,恐怕他还发现不了端倪。 随着两尖矛震颤的更加剧烈,他来不及多想,从胸前取下两尖矛,一手抓着丈许大小的金刚钵边沿,一手握着两尖矛一端,努力的向外伸去。却不想,这无顶无盖的金刚钵却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冬至牢牢限制在了其内。 好在两尖矛也并非凡物,光华一闪,便在这无形屏障上刺出一个大洞。两尖矛一接触到外面漆黑的空间,顿时显现出了不同寻常之处。其上陡然升起三道光芒,一道如同老狗,一道如同老牛,一道如同雄鸡,正是两尖矛上模糊显现出来的三幅刻图。这三道光芒如同经验十足的猎人,分别占据一处,将这灰色的龙形生物包围在其中。龙形生物虽然左冲右突,却是难以冲出三道光芒的包围,而且活动的空间越发小了。 三道光芒瞅准时机,一鼓作气的涌了上来,将硕大的龙头罩了个严严实实。接着,便将这灰色巨龙一寸一寸的拉入两尖矛之内。 “尔敢!”燎天仙君暴怒的声音传出,显然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虽然之前的所有算计被周苴一招破灭,但它却并未气恼,一来是此人确实修为高于它,它也并不想继续得罪此人;二来,夺舍此事本就是可有可无,如今又得到了更为适合的凝魂佩,自然对冬至失去了兴趣。 因为,它真正的算计,正是隐在灰色圆球中的龙形生物。之所以在此磋磨数万年,便是等待镇魔珠溃灭,否则,以它的心机手段,恐怕早已声震大陆! 冬至却丝毫不为所动,此人几次三番算计于他,虽然不知这像是生灵一般的灰色巨龙有何作用,但显然对燎天仙君极为重要的样子,此时能破坏它的好事,让他心情一阵舒爽。况且还有一位不知深浅的周苴做后盾,他更是有恃无恐。 本以为燎天仙君暴怒之下会出手,冬至紧紧地握住了金戟,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可不知为何,燎天仙君却只是暴怒的发出一声怒吼,便没了下文。 正在此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众人眼前一片大亮,正是回狼谷。可没等几人站稳脚跟,脚下白光闪过,众人顿时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等众人再次清醒过来,发觉来到了苍狼岭的古战场之上。白骨处处,残破的战车之上还有着破败的大旗,在一道道黑色煞气与白色瘴气中缓缓飘动。没等众人仔细查看,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声响,极目远眺,正是回狼谷,一座数百丈高的山峰如同海浪下的沙堡,转眼间便化为一地碎石。 狂风如同巨浪一般袭来,夹杂大量的沙尘,几人如同雨中漂萍,根本站不住脚,却丝毫没有恼怒,反而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畅快之感。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七章 界源之气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在一片满是混沌气流的地方,有一片无边无际广阔的“海洋”。说是海洋,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海洋中没有丝毫海水,反而充斥着大大小的混沌气息涌动的圆球,小的仅有指肚大小,大的却足有数万里直径,层层叠叠,一眼看去,怕是不下数亿兆之多。 但若说不是海洋,未免有些过于苛责,因为海洋也是由一滴一滴海水组成,所以这般说,也并不算错。 不时有一个个圆球破裂消散,同时一道道灵动的灰色气流涌出,便能瞬息之间再次构筑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圆球。不过也未必尽是如此,有的圆球消散之后,灵动的灰色气息会融入附近圆球之内。被融入这道气息的圆球,光芒一阵闪烁,竟是肉眼可见的壮大了几分。 这些圆球的破裂不以大小而论,数万里大小的圆球看似坚固雄浑,可破裂之时仍是如同气泡一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而有些指肚大小的圆球却仿佛坚硬的石子,在磋磨中逐渐散发出耀眼的光华,如同一枚璀璨的钻石。 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其中明显分为数种情况: 第一种,一颗巨大的,足有数万里大小的圆球,被几乎无穷无尽的小圆球拱卫其间。小圆球上不断地逸散出一缕缕细小的灰色气流,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大圆球之内。大圆球不断变大,越发明亮,而小圆球则是越发黯淡。每当一片小圆球黯淡下去,破裂消散,大圆球便会尽情吞噬其中的灰色气流,直到丝毫不剩! 而每当周围拱卫大圆球的小圆球消散到一定数量之时,大圆球便会散发出一道极其细微的灰色气流,让其中一个小圆球明亮数倍。转眼之间,便会有更多的小圆球拱卫而来,继续提供灰色气流供大圆球吞噬。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大圆球便日复一日,无休无止的增长起来。 第二种,小圆球只是独自漂浮游荡,但却日复一日,逐渐暗淡,缩小,最终同样化为一道有些凝滞的灰色气流,被一只从上方伸下来的大手轻松攫取,从此再无痕迹。 相比第一种,第二种小圆球的破裂消散显得悄无声息,未能掀起任何波澜,但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圆球在数量上比之第一种多了太多,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即便每一个小圆球产生的灰色气流微不足道,但这般多的灰色气流混在一起,也是极为可观。 第三种,则是大圆球之间的融合,吞噬。常常于无声处响惊雷,可又同时化作春雨,润物细无声。吞噬成功之后,大圆球的体积略有增长,却是更为明亮几分。而融合成功之后,则是体积立刻增长一倍,散发刺目的光芒。 不过吞噬失败的也有,两个大圆球同时消散,破裂,灰色气流被同样一只大手收走。 若是始终如此下去的话,这无边无际海洋中的圆球总有一日会消失殆尽。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每当一个大圆球破裂之时,其中的灰色气流便会催生出一枚枚新的小圆球,填补到无边无际的海洋之内,使得整个海洋中的圆球总数几乎保持不变。 当然,若非有这只不知来历的手的干预,海洋内的圆球只怕会数以倍计增长,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圆球的数量确实减少了。 但与此同时,又有圆球凭空增长,发出无尽光芒,将周边照亮了起来。虽然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恍如一座灯塔,一线希望! 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没有海滩,而是呈漏斗状,无穷无尽的圆球便在漏斗中浮沉。越是靠近漏斗咀,这些圆球便越发凝实,数量越少,越是远离此处,便越是虚幻,数量越多。真正处于漏斗咀中的圆球,便只有一个。 这个圆球其大小已然无法目测,却被上方一个更加巨大的磨盘碾压、撕扯,已然不是圆球的形状,更像是一颗水滴。磨盘每转动一圈,圆球便缩小几分,进入漏斗中的部分已然没了之前的模样,像是一卷平铺的画卷。有星云爆发,横扫几个星域;有星体湮灭,大片大片陷入死寂…… 不过,更多的,却是人!每一个念头的兴起、消散,都会如实的呈现在画卷之上,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断,全都事无巨细的铭刻在画卷中,每一个生命的降临,每一条性命的消逝…… 陡然间,这磨盘转动的速度快了许多,整个圆球被磨盘研磨殆尽,成了一张被铺开的完整画卷。一瞬间,整个无边海洋中的所有圆球如同气泡,全部破裂消散,无尽的灰色气流汹涌,复又重新现出一颗颗混沌气息包裹的圆球。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一个时代的结束,亦是下一个纪元的开始!”这声音儒雅温和,拥有难以想象的亲和之力,让人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一只晶莹玉润的手掌从磨盘上方垂下,便在这无边海洋圆球消散复又重现的间隙之间,捞起了一缕灵动的灰色气流。这气流如同活物,在这晶莹的手掌上游动,挣扎,似有不甘之意,被手掌带去了不知名的地方。 “每一个纪元,都只能无偿获得这一缕精纯的‘界源之气’,其他方式虽然也能奏效,但杂质太多,死气沉沉,整个纪元不停收集,才能勉强与这一缕相媲美。最近数千纪元以来,却是越发稀薄。若非当年重伤之下,丢失了镇魔珠,本尊只怕早已超越巅峰。好在无意之间寻到了此处,这些界源之气虽然稀薄,但数万纪元的积累,已然与镇魔珠内蕴含的界源之气相差无几,倒是足以支撑用出那一式的……唉!”他复又叹息一声,声音中夹杂一丝疲惫,看着眼前无边海洋上重新出现的圆球。 突然间,他的眼神一凝,接着爆发出两道明亮的金光,从磨盘上方电射而下。无边海洋中的圆球与先前完全不同,数千万个上万里大小的圆球密集排列在漏斗咀之前,小一些的圆球更是不计其数,与先前一个圆球独大的景象完全不同。 他的眼中血丝密布,却又带着兴奋之色。恰在此时,他感应到自己与镇魔珠之间彻底切断了联系,当是彻底毁掉了。“这是?位面之子?”莹润的手掌急速掐动,推衍之色在眸子里蔓延。随着他的推衍,数十万个万里大小的圆球凭空破裂。 数十万道灵动的灰色界源之气涌动而出,拧成一股,长不知几千里,却是粗大如同通天支柱一般。原本仿若游鱼一般温顺的界源之气,此时却如同爆裂的闪电,速度快到极致,向着此人当头劈下。 即便他应对十分迅疾得当,却仍是被界源之气劈在天灵之上。一丝丝金红色的鲜血滴落,映衬的他白皙的脸颊稍有狼狈,但依然无法掩去他脸上的欣喜之意。 而这条粗大的界源之气一击之下,便复又散去,回到了无边海洋之内,重新化为了一枚枚圆球,只是这一次,却是虚幻了许多。 接着,他威严的声音响起:“金兀术!‘位面之子’已然出现,只是有某样东西搅乱了天机,阻碍了本尊进一步的推衍。本尊赐你量天尺,你即刻动身,去九五二七号宇宙,在天河星系的第三旋臂之内,寻找一颗水蓝色星球,杀死位面之子,同时将本尊的界源之气取回来!” 一个金色男子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磨盘下方,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属下遵命!” 莹润手掌一挥,一道白色流光倏忽间飞到了金色男子面前,现出了本来面目。此物呈乳白色,温润晶莹,像是一块上好的美玉,一尺长短,其上的刻度精美且细致,这分明就是一把尺! “此事容不得半分差错,神识目力所及之处,即为量天尺所及,无论多远,都在一尺之内!此物妙用颇多,你需仔细揣摩。本尊还算到,当年你曾丢失的金焱戟与这位‘位面之子’关系匪浅,你可一并将之取回。有量天尺在手,即便遇到那人,纵使不敌,也可自保无虞。”这莹润手掌的主人罕见地说了这般多,足见他对界源之气的重视。 “多谢至尊指点,金兀术此次定当不辱使命,一雪前耻!”金兀术再次一拜,收起面前的量天尺,一个腾跃,向着那九五二七号宇宙飞去。 不过片刻,便来到了九五二七号圆球面前。这圆球足有上万里大小,金兀术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向了圆球。随着他的靠近,其身躯竟肉眼可见的缩小起来,等他临近这圆球表面之时,已然变得不及一粒沙石的亿万分之一大小。 他的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竟是与圆球上的混沌气息一般无二,丝毫无碍地融入了进去。现身而出之后,金兀术深深地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望着不知多少光年外传来的微弱星光,满脸陶醉之色:“金某已有上万纪元未曾踏足真实宇宙了,虽说在那处空间修为增长极快,可哪里比得上这红尘之中逍遥快活!” 金兀术将量天尺取出,看着前方微弱的星光,一个闪身,便从此地消失不见,随后,便出现在一颗恒星近前。他庞大的神识在整个星系内横扫一圈,未曾发现生命的迹象,摇摇头,转眼间便到了另一颗恒星附近,再度放出庞大神识…… 同时,金兀术想起了当年本命之宝金焱戟失落的一幕幕……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八章 逆天改命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而苍狼岭附近的刘家村,便是笼罩在这无处不在的杀机中。荧惑守心,又逢日食,此星象谓之大凶。苍狼岭一座山头在地震中,裂开了道道粗大的缝隙,整整下沉了三百丈。原本便无处不在的白色瘴气,此时更是有漫过村落的迹象。 冬至是个早产儿,那一天正是旧历新年,二十四节气中的冬至日。虽说后来改为新历,但仍有很多人庆祝,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今天是冬至前一天,从晨间开始下雪,丝毫没有消停的迹象,那大片的雪花像是一片片羽毛,纷纷扬扬洒在大地上,给广阔的大地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被,积雪足有尺余深,许多孩童都在雪地上玩耍,场景十分温馨。 星象什么的,村里人不关心,也看不懂什么。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却是毫无差别的牵动着每一个人。在这无法抵抗的天地之力下,凡人竟是那般的渺小无力,整个村落如同被孩童用水浇灌之下的蚂蚁窝。 对冬望来说,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更是如同索命的三尺白绫!因为,原本气虚体弱的内人,却在今天有了临盆的迹象!此事对于整个家庭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冬望手艺好,他家的房子虽然裂开几条大缝,却没有塌。如同刀子一般的寒风,呼呼地灌进本就热气不多的屋子里。 冬望手忙脚乱的的堵住了几条大些的裂缝,可屋内的温度,却是越来越低了。算着日子才刚满八个月,这让冬望有些措手不及,毫无经验的他,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瘸着一条腿,来回在院子里乱转,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刘家村是个小山村,只有几十户人家,村里并无郎中,而有郎中的镇上距此足有五十余里,无奈之下只好去求隔壁李嫂,寄往她能做些什么。虽然两家素来不和,可冬望毕竟算是入赘,也不认识什么人,在承诺将自家唯一一头老黄牛做谢礼之后,李嫂才一脸不情愿的跟了过来。 冬望守着内人,不断的给内人加油打气,说些体贴的话。看着刘颖脸上不停滚落的汗珠,冬望心如刀绞,恨不得自己去承受这份痛苦,可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李嫂虽是过来人,却也只知道毛巾热水,难以指望更多。 周苴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冬望头也不抬,急急地说道:“西边厢房还有些吃食,想吃什么尽管拿!”后边几个字几乎是在低吼,这对于一向温和的冬望来说甚是少见。 “余今日不为讨饭,”周苴缓缓说道,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一样,“尊夫人早产,若是拖下去,必是一尸两命。余……我,勉强算是个郎中,可否容我诊治一番?” 冬望虽是极想对此人发一通无名怒火,但还是忍住了,灌脑的鲜血缓缓退去,极力的思考周苴的话,他刚刚像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等等,他说自己是……郎中?冬望紧紧压着声音不让其颤抖,失神的眼中升起一丝期望,艰涩的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你说你是……郎中?” “正是,尊夫人气虚体弱,我有一技,可保母子平安。若是信我,可在门外稍等片刻。”周苴不急不缓的说道,比方才流畅许多。 冬望讷讷的点了点头,准备出去,“我就在门外,需要准备什么,您请尽管吩咐。”走到门口的冬望像是想起什么,急急地说道。 李嫂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了,边走边骂道:“真是什么人都敢上来凑一脚。生孩子这事儿,是老爷们儿该干的吗?把自己的女人交给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你也真想的出来,还有没有人伦天理!不过你答应我的那头牛,可不许反悔!” 冬望听着李嫂的骂声,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蹲坐在房门前,一言不发。 待两人走后,周苴关上房门,双手一挥,整个房间内充斥了一层淡淡的水蓝色光芒,接着在刘颖头上隔空抚过,满脸痛苦之色的她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周苴喃喃自语道:“余之灵魂已然腐朽,时间无多,多次转生之下,已耗尽余之气运。汝虽非天命之人,却是余之老友之后,当担起重任。若非余动了手脚,汝本不该如此之早来到世上,或许如同汝之父亲一般,安然度过此生。此事余虽有私心,但更多的,却是为了天下苍生!只盼日后汝能理解余之苦心。”周苴说话时并未看着刘颖,更像是在与腹中之人对话。 “今夜子时,恰逢朔旦冬至,又是岁在甲子,星象逆乱,正是施展偷天换日的大好时机。而且机缘气运散乱,待余为汝洗髓换骨,强行吞噬之下,当可逆天改命!”周苴身上爆发出一股气势,威严无比,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分。 他说完之后,便蹲在地上,一丝不苟,细细的刻画着什么。这不知名的东西仿佛耗费了他莫大的心力,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血迹。但周苴的眸子却是越发悠远,越发清亮,轻咳一声,抹去嘴角的血渍,满意的点了点头。 画完后已是子时,正是昼夜交替之时。周苴双手掐诀,隔空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将黑云遮盖的天空都映照的通透了几分。只是这等异象,自然不是凡人所能观察到的。眼见丝丝缕缕的莫名气流,通过法阵,缓缓注入刘颖体内,周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却在这时,刘颖的天灵上方蓦然漾起一片波纹,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从中探了出来,只见刀身,不见刀柄。只刀身便有丈余,刻有一条狰狞的恶龙,龙眸闪烁着瘆人的寒光! 周苴不及多想,松开手决,间不容发之际,右手一把抓住了刀锋,死死地拖住了,救下了无知无觉的刘颖。这大刀瞬间在周苴手上开了条口子,将他的手压得层层下沉,鲜血顺着手背,汩汩的流着,如一条择人而噬的小蛇。 眼看刀尖将触及刘颖天灵盖,只见周苴一声低喝,右手上凭空升起一道光幕,韧性十足,将大刀弹起几分。趁着这龙刀的些许迟滞,周苴左手一绕,一道光幕包裹住了躺在床上的刘颖,顺势后退,离开了原地。 龙刀经过片刻的迟滞,似是隐有怒意,去势再增几分,轰隆一声,木床四散,化作一地狼藉。刀尖劈在地面之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周苴花了两个时辰辛苦刻画的法阵,便化成一道道流光,四散开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七十九章 意外之变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果然是来了吗?”周苴心想,目中闪过不甘之色,“如此说来,余之一切行动皆在‘他’掌握之中?余为一己之私,竟险些连累无辜之人丧命于此,此事莫非强求不得?罢、罢、罢,将死之人,徒作无谓挣扎,真是可笑!既无法送汝一身造化,便守护汝一世平安,也算弥补余之过错。” 周苴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自嘲之意,将刘颖护在身后,身上气势节节攀升,面容肃然:“余纵横天地之时,八方皆拜,如今虽是年老体衰,也绝非汝等藏头露尾之辈可欺之人,给余断!” 周苴此时脸上哪还有一点邋遢的样子,双目精光爆闪,身上破烂油腻的棉布袍猎猎作响。随着一声大喝,一股奇异的波动笼罩在了龙刀之上,龙刀所在的那片空间仿佛倏然间起了一层褶皱!接着这褶皱复又伸直,如同绷紧的琴弦,“铮”的一声清鸣,空间整齐断裂,露出了其内无尽深渊。 正是空间大裂斩!大刀应声而断,虚空中传出一声闷哼。 这还没完,他一把抓住断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轻松地将剩余的半截断刀夺到手中。手掌在其上一拂,便将刻在刀身上的狰狞恶龙拽了出来,接着手掌一搓,恶龙便化为灰烬,寸寸消散。此时的断刀,再无之前的灵性,与一块凡铁无异。周苴似乎还不解气,想要将这断刀彻底摧毁,可谁知此物之坚超出了他的想象,一击之下,也只在其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缝。 “咦,此物竟然……”周苴看出了一丝端倪,没有再白费力气,轻轻一抛,断刀化作一条流光,如若无物的从屋顶穿了出去,流光一闪,便踪迹全无,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照理说,以周苴的修为,当是算无遗策,一丝一毫的动静也不会错过。可此时,这片波纹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他在防备着“他”的出手,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虚空中,这一片倏然漾起的波纹之上,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刘颖身上的异象。 此时光阵虽然已毁,但之前凝聚而来的机缘气运以及庞大的天地之力并未彻底散去,而是以更为凶猛的态势,无穷无尽的灌注到刘颖的腹中。与此同时,这定远县地界之内,也有数人,于无知无觉之间,受到了气运的加持。 这种事情,说不上什么有意为之,但也无法说与周苴毫无干系。毕竟是他凝聚而来,但加持到谁的身上,却不是他能决定的。只能说天道循环,自有其道理,冥冥中,自有其定数。 这强硬灌注到刘颖体内的机缘气运以及天地之力,顺着脐带的连接,尽数没入腹中胎儿的丹田之内,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照理来说,如此狂猛的,将天地之力注入腹中胎儿体内,不消一时半刻,便会爆体而亡。可胎儿的肉身却仿佛是无底洞,无穷无尽的吞吸着天地之力,这却是谁也未能想到之事。 与此此时,坐在缘尘峰上一道白袍身影,眼中射出两道丈许长的金光,跨越数万里,察觉到此地的异常,正是其日夜修炼不辍的“望”字诀。数年前他便来过苍狼岭,不过由于燎天仙君以及镇魔珠的存在,本就有些气机散乱之象。只是以他的手段,未能看出玄机,只是留下一些足迹,便匆匆离去了。此时看到这等庞大的天象,忍不住掐动手指,细细算了起来。 不过片刻,他叹息一声,说道:“此地气机散乱,如同深陷迷雾,竟是丝毫推衍不得,真是咄咄怪事!莫非,此地发生了能够影响整个修真界的大事?看来日后老夫还是要亲自一探究竟才是。” …… “还真是腐朽到骨子里了,竟怀念起昔日荣光之时,余的时间果真不多了。”周苴自嘲的想到。 自龙刀断裂,已有盏茶时间,本以为此次偷袭到此结束,不成想虚空中又探出一把大戟,泛红的戟尖及月刃,昭示了这把兵器的主人是何等凶狂,没有什么谦让的意思,劈头盖脸向周苴抡了下来。 龙刀虽然最先出手,但却是存着破坏周苴好事的目的而来,并非为了与周苴过招。这杆大戟却是目标明确,似乎是要抻量对方的长短,有些意气之争的味道。 “来得好!”周苴一声大喝,半空现出一片水泽般的旋涡,急速转动,稳稳地定住了当头一戟。明明只是个小小的水涡,却从中传出阵阵浪涛之声,隆隆犹如雷动,仿佛这不是水涡,而是一片大海,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轻松便将大戟吞了进去。 “还有何等手段尽管使出,让余看看,汝等后辈有何手段!若只有如此斤两,可是不够余尽兴。”周苴大笑着说道。他随手将水涡一挥而散,从中抓出一把大戟。大戟灵性十足,在周苴手中铮铮跳动,想要遁逃而去。 周苴掌心光芒闪烁,顺着戟杆狠狠一抚,这灵动的大戟顿时便停止了跳动,不复最初的灵性。但其上仍是光芒莹然,宝光闪烁。 “金焱神铁?不错不错,其上煞气更妙,给余之老友后人做出生礼正合适!”周苴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似是许久不曾与人斗法,心情异常愉悦。 虚空中,波纹的另一边沉默许久,并未再有任何动作,片刻之后,波纹缓缓散去,此地恢复了平静。 “竟能穿过余所布下的空间结界,且无任何破坏,必是‘他’的手段无疑了。这世上除‘他’以外,余不知还有谁能有此等手段!不过今次出手之人弱了许多,是在试探余吗?”周苴疑惑的想着。 看来这种状况并非首次发生,说来也是,数万年间,周苴已然习惯了‘他’的偷袭,千年一小战,万年一大战,只是周苴始终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如此准确的找到自己的。 既然想不透,便不再多想,大戟化成一缕流光,钻进了周苴袖口。 “余本想在癸亥与甲子,以及晦朔双双交替之时,又恰逢朔旦冬至,此时正是天地之力浓郁,却气运散乱之时,以‘八荒阵’为引,凝聚气运,给腹中胎儿打好基础,或许还能窃取一些机缘,借此逆天改命,却白白错过了时机。唉!” 周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手掌一引,先前破碎的木床便完好如初了。他小心的将刘颖重新安置在床上,向她体内注入一道元气,并缓缓化开。 “不对!”周苴在刘颖体内探查一番,顿时察觉出了异常,脸上的疑惑却是更加浓郁,“明明八荒阵失去了效用,余也未能给胎儿洗髓换骨,可为何……” 他想不明白,挠了挠油腻的头发,突然笑出声来,自语道:“这是汝的手段吧!汝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哈哈!” 此事虽然颇有波折,但结果来说还算不错,只是打乱了周苴一些计划。既然正事已毕,该准备接生之事了。刘颖的早产正是周苴一手引导,此时内心略有歉疚之意,一边小心的刺激刘颖的生机,一边引导胎儿。 不过由于刘颖身体过于虚弱,周苴不敢太过操切。等到胎儿出世,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冬望瑟缩在门口,竟是一夜没睡,冻得脸色发青,对屋内发生之事毫无所觉。 周苴抱着如同枯瘦猴子一般的胎儿,交予冬望,告诉他母子平安,并嘱咐他熬些吃食给刘颖,便翳翳然的回到自己暂住的村口祠堂处了。 “若汝日后选择修行,余当为你打穿一条通路,若是选择平淡,余便保你此生平安!余时日无多,在此终老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周苴默默想道。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章 各奔西东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周苴三十余岁的年纪,相貌还算端正,身材中等,眉头粗重,却不入鬓,失了几分英武。一双眼睛无甚神采,一头黑发间杂零星几根白发,无冠,头发结成油腻的绺子,散乱地搭在肩上。胡子拉碴,一张嘴就露出一口黄牙,不修边幅,与定远县那些不事劳作的乞丐一模一样。 周苴来刘家村的时间刚好是冬至出生前两个月,当时虽未落雪,但已入冬,山村寒风异常凛冽,一个人瑟瑟缩缩地躲进了村口破烂的祠堂内。他不与人交流,也不去讨些吃食,整天靠在祠堂的角落中睡觉。 虽然村里有人,看着周苴这般模样十分厌烦,撺掇着让人一起将他赶出村去,说什么打扰了祖辈安宁云云。但村长发话,说刘家祖上便以乐善好施闻名,虽然如今落魄了,也不是那种不能容人之辈。就这般,没人打扰周苴,便在此住下了。 冬望看他可怜,想起自己的过往,心有戚戚,担心他被冻死,于是拿了一床略显棉被给他,偶尔送些吃食。其间刘颖也来过几次,两人皆是心地善良之辈,看着周苴如此可怜,尽自己所能帮他一二。 周苴便是此时动了手脚,导致刘颖早产,不过也并非存了什么坏心思,而是想送腹中胎儿一场造化。谁知天意难测,被‘他’打乱了计划,结果胎儿虽然阴差阳错间获得了不少造化,但因早产导致先天不足,数度濒死。好在周苴及时出手,冬至才艰难地活了下来。 冬至出生在冬至那一天,这并不稀奇,而是周苴亲自取的名字,字周正。刘颖一度以为,这是周苴开的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因为冬至出生之时尖嘴猴腮,皮肉枯黄,头上也没有几根毛发,活像一只猴子。取周正为字,是希望冬至能够长得端正一些。 要非说有什么寓意,那便是冬至这一天乃是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长之时。这天一过,每日的白天时间便会一点一点变长,这世间的黑暗,也会一天比一天更少吧。 可世间万物,总是周而复始,冬至过了,还有夏至,白天过了,夜晚总会降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正如人一样,没有人能一路高歌,也没有人是一路坦途。一人之力太过渺小,与这苍茫的宇宙相比,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靠一人之力,妄图改变天下大势,本就是痴人说梦。 黑与白虽然对立,却是自然至理,无处不在。白需要黑的点缀,更显其白,黑也需要白的映衬,越发深邃。只是黑与白界限之间,那一抹妖异的灰色,却是越发明显,越发壮大了。 莫非…… 冬至出生后,冬望为感谢周苴大恩,将厢房修葺一番,请他住下。周苴也不推辞,理所应当地住了下来。也不知周苴从哪里寻来许多古籍,摆满了厢房。平日里除了与冬望夫妇说上几句话之外,便是与冬至最为亲密,其他人一概不多加理会。 从冬至三岁开始,记忆中就一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汤药味道,每天一碗,从不间断。 苍狼岭古战场之上…… “奎某还有要事,若是各位改日有兴趣到奎某帮中做客,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今天,便恕在下不能奉陪了!”奎生朝着几人拱了拱手,恢复了先前的儒雅,倒是有几分风度翩翩之意。 接着看向冬至腰间,那浮现而出的拳头大小的燎天仙君身影,意味深长的说道:“三年后在缘尘峰下再见,以前辈这等境界修为,自然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希望到时前辈能给在下一个惊喜!” 燎天仙君自然听出了奎生话中的试探之意,有些不耐的说道:“此事对于老夫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况且老夫也只是答应你,帮你寻找逍遥令的气息,至于如何取到手,还是要看你自己的。” 奎生连道不敢,说道:“有前辈帮忙寻找缘尘令的气息已然是奎某天大的福分,怎敢劳前辈大驾,亲自去取的。” 此话虽是对燎天仙君所说,可冬至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这是铁了心要进逍遥仙府,若是无法得到缘尘令,恐怕会再次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冬至毫无惧意,同样若有所指的说道:“那阁下可不要荒废了时日,借用外力虽可风光一时,但自身修为才是根本,否则便如同无根飘萍,只会被风吹雨打而去了。” 奎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是丝毫没有怒意,面色平静,淡淡说道:“外力也好,自身修为也罢,只要能为奎某所用,奎某可从不挑剔的。”说完,边几个腾跃,消失在烟尘中不见了踪影,似乎真的有急事。 芊芊几位女子神情淡然,看着奎生迫不及待离去,同样产生了离意,斟酌片刻,说道:“此间事情已毕,我等与前辈的约定已然完成,留在此处也没了作用。听说南方楚国边界有一处地方名为南疆,而南疆有一处名为万妖谷的地方,或许是个不错的去处。我等打算去那里寻找一番机缘,共同应对未来百年内的大劫。若是将来有缘,或许还能再次见面的。”说完,朝着冬至腰间虚淡的小人裣衽一礼,转身潇洒而去。 冬至望着几位女子窈窕的背影,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惆怅之意。几位妖修女子虽然给二人带来了不少麻烦,最后却是共渡难关,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他又看了一眼仍有些虚弱的刘云谲,心中稍感慰藉,有虎子哥在侧陪伴,倒也不会孤单。 “前辈有何打算?”冬至整理了一番思绪,将心中泛起的丝丝涟漪压了下来,淡淡的问道。 “什么打算,自然是跟着你等去缘尘宗了。老夫还要寻找其他的魂魄,虽然如今没有太多头绪,行踪不明,但无极剑宗那个应该不会离去太远。听说无极剑宗就在缘尘宗西方万里之内,正好顺路,如今老夫身在凝魂佩之内,行动不便,自然是由你带着。”燎天仙君没好气的说道。 冬至听出了它的怒意,恐怕是因为自己破坏了它的好事,所以心有不忿。讪讪一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等在黑暗通道之内,遇见的那条两三丈长的龙形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是一条龙吧?” 燎天仙君此时正在气头上,眼见冬至还敢询问,顿时大怒说道:“小子,你可知道,你坏了老夫天大的机缘!” 冬至自知理亏,也并未生气,憋着笑意,问道:“什么东西值得前辈这等人物如此上心?” 燎天仙君异常愤怒,却又带着些无可奈何之意:“那条灰色的龙形生物,并非是真的生物,而是一缕拥有灵性的气流。是镇魔珠的中枢,支撑一界的存在,界源之气!” 冬至惊得瞪大了双眼:“此物竟有这般大来头?难道这便是前辈曾提到过的掌控一界之力的手段?” 燎天仙君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哪有如此简单!此时说这些为时过早,知道太多,反而对你没什么好处。况且这界源之气又不是为你所得,而是隐入了那杆怪异的铁矛之内,今后是否能为你所用,还是两说之事。”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一章 前路未卜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至于这杆铁矛……”燎天仙君捋了捋胡子,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怎么,前辈对这杆铁矛有印象?晚辈曾听家里人说,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是一件仙器的部件!”冬至脸上露出喜色,急切地问道。 此次来苍狼岭,两尖矛虽然并未发挥强大的威能,却也帮了冬至不少,接连数次变化之下,虽说依然是一副锈迹斑斑的模样,可重量上却是翻了数倍。冬至仍然记得,妖狼曾说万事万物都是有固定大小的,除非有外力介入,即便揉碎了,捏烂了,它所占据的空间大小也不会变化。两尖矛虽然形状上并没有变化,但重量却翻了几番,是不是说明,它原本就拥有着极为恐怖的重量? 原本以为仙器部件只是父亲随口一说,可到了如今,见识过金越,金戟,凝魂佩,金刚钵等众多大威力法宝的他,自然而然便相信了。 虽然两尖矛的具体效用仍未能窥到一星半点,但仅凭能够吞噬界源之气,便足以说明此物的不凡。也许今天,更能在妖狼的帮助之下,揭开一层神秘的面纱。 “没有印象!不过嘛,”燎天仙君干脆的否认道,接着它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其上曾浮现的三道光影让老夫感受到了一丝熟悉。若是老夫感应没错的话,那头老牛应该是叫‘赤奋若’;那只鹰,哦不对,是那只鸡,名曰‘作噩’;老狗名曰‘茂’。它们都是人族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拥有着莫大的名头,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杆铁矛之上。真是咄咄怪事,竟连气息都一般无二!” 冬至思考了片刻,说道:“前辈这般一说,晚辈倒是有几分印象了。我们人族采用天干地支纪年之法,其中十二地支,又称作十二岁神,或者是十二生肖,其中隐约记得有几个名字与前辈所说倒是相同。而且父亲曾说,这杆两尖矛是以岁神铁所制成。晚辈本以为这些都是传说,并未当真的。莫非,这十二岁神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么,它们是妖吗?”冬至露出一缕恍然,接着又陷入了疑惑。 燎天仙君听完略有震撼,半晌后才说道:“如此说来,还真是它们!老夫倒是听说过,人族确有十二守护神,不似人形,但也不似妖物。论修为,也只是比三皇等人略低一线而已。不过它们并不是妖,准确来说,应该算是精怪。可还记得老夫的妖精之说?它们并非是吞噬魂魄得以化形的妖怪,而是纯化自身精血,强大自身,以天材地宝为食,感悟自身玄妙的精怪。况且,人族又怎么会供奉吞噬人类魂魄的妖怪呢?” 冬至却是喃喃了一句:“原来如此!不过供奉妖怪这等事情,可不好说的。” “哦?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将绝世大凶奉为上宾,引为知己之人不成?”燎天仙君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更有‘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之说,伦理纲常败坏,可见一斑。”冬至默默说道。 “‘慕强’吗?这倒是不稀奇的。上古大战之时,也有不少叛徒加入了天神或者古魔的阵营,冲锋在前,肆意屠戮洪荒大陆之人,比之其他两界之人更为凶残;又或是临阵倒戈,反戈一击,甚至不惜自爆,也要带走几个同胞的。唉,老夫对此等事情也是司空见惯了。”燎天仙君罕有地露出了一丝真情实感,叹了一口气,似乎触及到了它伤心的回忆。 冬至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将两尖矛拿在手上,果然,此物的重量又翻了一倍,约有二百四五十斤的样子。其上出现了一条影迹模糊的龙形印痕,虽只一寸长短,却是散发着无尽的威严。他试图将体内的热流灌注到两尖矛内,可是却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冬至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将两尖矛绑在背上,顿了顿,说道:“前辈之前曾说,由我二人带着你,此事只是玩笑之语吧?” “这有何不可?”燎天仙君语气中添了一丝懒散之意,说道:“老夫虽然还有一些手段,自保无虞,但如今困在这凝魂佩之内,却是行动十分不便的。你既然曾说苍狼上人被钉死在无极剑宗,想来老夫还是要去那里寻觅一番的。以这片大陆修士的能耐,还奈何不了老夫的魂魄,但无依无靠之下,定然还在附近徘徊,或许又重新附身他人了也说不定。如今这里地处偏远,远离真正的修真界,老夫也有数万年未曾见过浮世繁华,说不得也是要闯上一闯的。况且老夫对于逍遥仙府如今的状况十分在意,也许还能发现一些三界破灭的线索。” “绝不可能!前辈别忘了是如何被收进凝魂佩中的,若非周伯伯出手,恐怕晚辈早已魂飞魄散了。难道再让你夺舍一回?”冬至脸色铁青,愤怒的说道。 “咳……”燎天仙君神色有些尴尬,说道:“你不必担心此事,老夫与你周伯伯达成了协议,要护在你身边十年,到时这凝魂佩便交予老夫之手,从此各不相干。老夫虽然对灵魂之道有所研究,但并不精通,全部精力都用在了《魂灵分体》之术上了,之前给你的《魂衍道》已然是老夫多年来辛苦归纳的的全部心血。接下来如何修行,还是要靠你自己,老夫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者说,老夫到时只要搜罗了大部分魂魄,便可以主动夺舍他人。你虽然资质尚算不错,可老夫一身修为是构筑在妖丹体系之上的,一个无法吐纳的躯体,对老夫来说,作用并不大。” 冬至听得面露阴沉,气急败坏的说道:“什么?你说你所给我的《魂衍道》之术已然是全部?最重要的下面却没了!那我接下来该如何修行?你空口白牙一张嘴,却是害得我二人险些丢了性命,难道就准备这么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带而过?” 燎天仙君再次尴尬一笑,说道:“别着急,也不是说接下来不能修行了,既然你如今修行一切顺利,便证明老夫的推衍没有错处。只是接下来都是猜想,并无完善的功法,需要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只是会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反正老夫也一时之间无法一走了之,该交代你的老夫自会尽力交代清楚,也算是让你带着老夫东奔西走的报酬。可未来如何,还是要看你自身机缘是否足够了。” 冬至愁容满面,未曾预料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万般愤懑,可却丝毫没有办法,谁让自己太过天真,竟被这妖狼骗得团团转。 刘云谲拍了拍冬至的肩膀,说道:“也不需如此沮丧,你不是还有缘尘令在手吗,那里乃是真正的仙府,或许那里有可以让你顺利修行的机缘也说不定。” 冬至眼睛一亮,顿时反应过来,“对啊,我还有缘尘令,还是有一条路可选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二章 羊皮袋子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燎天仙君自知理亏,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说道:“若是老夫没有看错的话,你手中的金戟乃是大有来头之物,竟是罕见的金焱神铁所铸。此物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其蕴有两种属性,且是相克的属性,仅凭这一点,便不下于仙器。看得出来,你们口中的周伯伯不但实力非凡,对你们更是视如己出,否则也不会将如此重器交到你等手中。” “不过嘛,此物明显是一件强大至极的法宝,不论是金属性,还是火属性,都是异常精纯。单凭刘云谲是断无可能催动的,但偏偏他就催动了起来,所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要么,便是其内的剑灵认可刘云谲,认他为主;要么是你们口中的周伯伯做的手脚,抹掉了剑灵的灵性。况且金戟还是蕴含金属性的法宝,无论怎么看,这把金戟留在刘云谲手中才能施展最大的威能。” “可话又说回来,以他这般年纪,便能拥有不俗的实力,已然是气运非凡。而且据你所说,他还得到了那邪修之人的衣钵传承,拥有了这个阶段修士极为难得的法宝。如此一来,便大约算是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可是这还没完,那金越不知何故,也选择了寄身在刘云谲体内,如今若是你再将金戟交到他的手上,对他来说,反而百害而无一利。”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一个人气运非凡也有错吗?”冬至疑惑地问道。 “机缘气运是与本身修为实力挂钩的,若是修为不足,即便机缘逆天,也只会平白为他人做嫁衣,无异于三岁孩童抱着金砖行于闹市之中。所谓站在风口之上,便是一头猪也能上天,可是你想过没有,猪确实是上天了,可它总是要下来的,除非它能肋生双翼,否则也只有摔成肉泥一途!”燎天仙君幽幽的说道。 “难道此事没有化解之法?”冬至心中有了一丝担忧,不甘心的继续问道。 “当然有,若是能抛下一切,隐居山林,如同老夫一般,隐居上万年,自然能够化解。”燎天仙君淡淡的抛出了这么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办法。 “这怎么可能?我等出生至今不足二十载,况且修为低下,一无功法,二无丹药,只怕过不了百年,便会寿元耗尽了。”冬至驳斥道。 “既然不愿选择急流勇退,那便只能劈风斩浪了,只是未来,恐怕会如同烈火烹油,磨难重重,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燎天仙君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竟有这种好事儿?我还正愁修为大增,若是没有合适的对手,只怕无法磨砺自己了。前辈送来的消息竟是如此美妙,让我心生快慰的同时,更有一股战意充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刘云谲豪气干云地说道。 说完,也不待冬至有所表示,一把将他手中的金戟夺了过来。同时送入一丝微不可见的灵力,金戟上闪过一阵柔和的光华,转眼间便缩小成寸许长短,安静的躺在刘云谲的手心之内。其上弥漫的凶威也瞬息敛去,如同一个精美的吊坠,晶莹剔透。 冬至无来由的感到一阵落寞,心生感应,怕是过不了多久,刘云谲也将离自己而去,而且再见之时,恐怕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驱散,看到自己腰间另一物,念头一动,说道:“虎子哥,你从奢香夫人那里拿到的金银珠宝都还在身上吧,凭借这些,去城里兑换成银子,足以让我等家人生活改善上一些了。” “都还在,只是那个绿色的袋子始终打不开,不知道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条件,如今我不论是灌注血液还是灵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样子。”刘云谲皱着眉头说道。 “不慌,反正此物落到虎子哥你手里,也不会长腿跑了,接下来慢慢尝试,总有一天会打开的,就当给自己留下一个惊喜吧!”冬至劝解道。 “也是,即便打开,恐怕也不知道里面一些东西的具体作用,留着也好。只是如此一来,我身上背负了这般多的东西,行动之间总有些不太利索,而且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遗失。”刘云谲叹了口气。 冬至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麻利的从腰间将那头灵动的熊形挂坠取了下来,说道:“前辈,你曾说此物也是一个储物袋,还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 “你小子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但抢了老夫的界源之气,如今更是要打老夫储物袋的主意。罢了罢了,此物也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便送予你了。因为那头老熊吞食过不少生人,又是走的兽修一途,肉身十分强大,而且尚有吞噬的魂魄尚未散去,所以天然具备空间之力。其内空间经老夫炼制之后,大约有方圆二十丈,在你如今的修为之下,已然足够用了。如今你的意识也能出体,所以对如今的你来说并非难事。” 冬至自然知道这等小手段瞒不过妖狼,憋着笑意,也不辩驳。 “不过还需要一个引子,只需要有一件寄托心灵之物,将其与之融合,便可以使用了。” “寄托心灵之物?那是什么?”冬至疑惑地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贴身之物,被你珍若性命,随身携带,饱含情感之物。由于是贴身携带,时间稍长,便会沾染自身气息,精血,并且无知无觉之间,灌注一些情感。若是你有这类东西,老夫会花费一些精力,助你炼制储物袋,让它能够为你所用。”燎天仙君淡淡的说道。 “前辈看看此物是否合用?”冬至将脖子上挂着那个羊皮袋子摘了下来。此物如今破破烂烂,在老熊锋利如匕的爪子一击之下,几乎整个嵌入了冬至胸腔之内,在鲜血中浸泡了许久,如今整个成了暗红之色,继而又挨了阿二一发箭矢,最后金戟变大之下,将其从内部一撑而破,此时看去分外凄凉。 “咦?”燎天仙君有些惊疑,双目盯着这破烂的羊皮袋子一瞬不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略有惊讶的说道:“此物竟有如此浓郁的眷恋之情,而且其上饱含血精,同时附有一丝淡淡的灵魂之力,倒是绝佳的炼器材料!若是能找到一块空间石,仅凭此物,只怕能够炼制出一个远比老熊尸身更为强大的储物袋出来。你确定要用此物来当引子?” 冬至眉头微皱,说实话,他未曾想过此物竟然拥有眷恋之情,更不曾想过母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缝制的这个羊皮袋子。他只是心中十分嫌弃此物,只觉得又丑又土,如今想来,心中一阵愧疚,说道:“还请前辈出手,如今我等初出茅庐,任何一分强大的希望都不能放过。储物袋的作用实在太大,以我如今的身手,足可以杀死一些强大的野兽,若能多带回去一些,也能让家里的状况稍有改善。”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那老夫便出手了。”燎天仙君也不废话,虚影手掌一伸,一股魔火凭空腾起,羊皮袋子在魔火的炙烤之下冒出阵阵青烟。羊皮袋子丝毫没有燃烧的迹象,反而其上的破口处缓缓融化,复又黏在了一起,变得完好如初了。只是其上的暗红血迹却是更为深邃几分。 接着,它手指一引,将黑熊挂坠置入魔火之内,羊皮袋子与黑熊挂坠便在魔火的炙烤之下,如同两滴水珠,缓缓融合起来。黑熊的四肢与头颅缩进了羊皮袋子之内,却有几缕灰白的毛发与几根獠牙留在了羊皮袋子之上,乍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比起先前更加丑了几分。 冬至叹息一声,说道:“难为前辈了,此物本来就不好看,如今被你一番操弄之下,更是充满了蛮荒的气息。据我所知,西方偏远的苦寒之地生活着一群蛮荒部落之人,那里的人均是以牙齿骨骼作为装饰之物。若是带着此物,恐怕今后免不了被认作是蛮荒部落走出之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老夫再怎么强大,身上却是材料有限,弄出这般模样一个东西也算是不错了,你少在那阴阳怪气!试试看,里面空间应该不小的。”燎天仙君没好气的说道,收起魔火,将这怪模怪样的储物袋抛了过来。 冬至伸手接住,脐下热流不过片刻便来到掌心,缓缓注入储物袋内,意识随着这股热流,进入到了储物袋之内。果然,这里的空间与镇魔珠内的模样相仿,边界处一道道气流涌动,却并非镇魔珠中那般狂暴,而是异常柔和。 他试着将刘云谲背上的一些杂物放进里面,心意一动,复又从其内取了出来,方便无比。 “这储物袋确实实用,只是每一次收放,都要耗费体内的热流,将其完全包裹之后,才能顺利取用,虽说有些麻烦,但将来熟能生巧之后,想必会快上许多。只是若其他人拿到手,不也一样能够轻松取用吗?为何奢香夫人的绿色储物袋无法打开?”冬至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然,灵魂之力,或者灵力,魔力,元力,只有完全包裹之下,才能完成收放。此事无可厚非,不然你以为平白可以改变物体的大小吗?至于他人的储物袋是否能被轻易打开,老夫并不知晓,但你这个储物袋,他人却是无法打开的。否则你以为老夫需要寄托心灵之物做什么?”燎天仙君没好气的反问道。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三章 清点宝物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挠了挠头,尴尬一笑,打趣说道:“嘿嘿,原来这寄托心灵之物,便相当于是一把锁啊。” 燎天仙君心头有些不悦,原本高端大气的认主仪式,被他说成了一颗烂白菜,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此说的话,倒也不算错。那个绿色的储物袋,应该也是类似的方法。不过若是落入老夫这等修为之人手中,轻易就可破解开来,根本算不上什么麻烦的。” “但有些修士比较极端,知道这等粗浅手段对上修为高深之人无用,往往会选择在储物袋内放上一枚雷珠或是其他类似的东西。这类东西一旦遇到陌生灵识或者神识,便会自爆开来,将整个储物袋化为灰烬。怎么样,你可愿意赌一把?”它看向刘云谲,隐隐有些期待之色。 燎天仙君自从苏醒之后,一直困在此处,虽然将其他二魂七魄遣出之时,能细碎的感应到一些东西,可毕竟不如储物袋中之物来的直接。若是能打开看上一看,也能大致知道如今的修士与自己那一时代有何不同之处。 刘云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既然晚辈得到了奢香夫人的传承,想来只是没有找对方法。里面的灵石丹药就算了,天大地大,虽说珍贵,但也不是无处去寻,可万一其内有一些功法秘术之流,若是就此毁坏,倒是得不偿失的。” 冬至听到此处,却是心中一动,盘算起自己自从来到苍狼岭,获得的一干东西了。这些东西关乎着自己接下来的修行方向,但事有轻重缓急,不可能有这般多精力让他齐头并进,还是需要细细思量一番。 两尖矛自不必多说,一直下意识的带着,未曾离开身边半步。一路走来,先是吞噬了老熊的精血,继而吞噬了红角犀的精血,随后又吞噬了妖狼獠牙中的冰寒之力,如今更是连支撑一界的界源之气都能吞噬!莫非此物的一大功用,便是吞噬? 前两者吞噬精血倒也有迹可循,虽然一些强大的妖修之类十分难对付,但付出一些代价之下,此事应该不算难。可后来吞噬的东西让他摸不着头脑,冰寒之力无形无状,与这五彩雄鸡又能有什么关系?界源之气更是珍贵至极,按妖狼的话说,此物乃是支撑一界的存在。但这天下间,又要从何处去寻找第二枚上古排名前三的镇魔珠去? 虽然冬至感到了前路渺茫,不知两尖矛的终点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凡之处,但他仍是决定,一定要让它的六棱十二面全部出现影迹。此事可能会极为枯燥且漫长,但若是成功,一定也会有不凡的神通之处。 他不再多想,手掌心涌出一股热流,就要将其包裹,送入储物袋内。可是无论他如何催动热流,均是轻易地被两尖矛吸收了,这让他一时之间犯了难。无法用热流包裹,便意味着无法放入储物袋内,只能继续背在背上,好在他早已习惯了,也不算什么麻烦之事。他心中有千般疑惑,想要问询一番妖狼,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能说出来,只是淡淡的呼了一口气。 要说来到苍狼岭之后的第一大机缘,自然便是生命之水了。虽然妖狼曾说此物对于修士来说不值一提,但毫无疑问是帮助冬至跨越了数道门槛。 冬至在重伤之下,似梦似醒之间,看到了一层层包裹全身的灰色布条缓缓燃烧,直烧到灵魂里,让他痛不欲生。妖狼曾言,这灰色布条便是魂锁,将三魂七魄锁在一处,无法稍动。也正是此物的消失,让他有了修魂的契机,但他总觉得此物并非如此简单,恐怕还有不少的玄机在内的。 再就是喝入腹中的生命之水,不知何故全部进入了丹田之内,多次消耗之下,如今大约还有一碗。虽然还没找到方法将其取出,但自己一旦受伤,便会有丝丝精气主动化入肉身,自动修补受伤之处。想来在生命之水耗干之前,自己应该是不惧受伤的。只是,若能取出一些便更好了,想必父亲的瘸腿,在这生命之水的滋养下,轻易便能恢复如初。 从生命之水泉池中拿到的那一枚透明的珠子,虽然只有指肚大小,但能用来作为阵眼之物,显然也是极为珍贵。据妖狼所说,此物乃是从化意炉中取出的真正生命之水,凝化而成地晶石,不想可知,定然是蕴含着庞大的生命精气,或许还有一些冥冥中的命数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不知道此物应该如何使用,思虑片刻,便将其放入了储物袋内。 缘尘令,古朴盎然,古色古香,其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应当是老熊的爪子造成的。虽然稍有不协,但若是不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只盼望它还能发挥作为令牌应有的功效。他仔细看了一眼,仍是不动声色的将其收入储物袋。 与此同时,他还得到了两门功法,一卷《魂衍道》,一卷《苍狼诀》。《皓月引意诀》只是归在《魂衍道》内的,用秘术来形容更为妥当。魂衍道自不必说,冬至时刻放在心上,有事没事在脑中翻阅一番。《苍狼诀》却是没有细看,日后若是有时间的话,倒是应该仔细翻阅一番,学一学其内的招式。 如今的冬至虽然肉身力量大增,又有未知的热流在体内冲腾游荡,若是能有一件合用的魂器,想来即便比不过普通的修士,对抗一二也是能做到的。那种御剑而行的潇洒之态,即便只是想一想,仍是让他心潮澎湃。可他偏偏并无此物,依然是只能依靠肉身对敌,倒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不过,魂器也并非毫无头绪,起码,材料还是有的。想到这里,冬至的内心又火热了起来。燎天仙君巨狼之体上的獠牙,冰寒之气与魔火纠缠数万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若是能够以獠牙为主材料,锻造出一柄魂器,未来只怕大有可期的。 但此物不知是何原因,竟是无穷无尽的吸收着丹田内凝成水泽的灰色死气,虽然有热流同样注入其内,但此事是好是坏,将来会发生什么,这是谁也不好说的事情。最佳的手段,自然是将其移到识神之内,以魂体之力炼化,才有可能成为魂器的。 可他的意识却是根本无法撼动这如今足有百余丈高的白色山峰,只得无奈作罢。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金刚钵,此物威能非同小可,却是被妖狼收到了凝魂佩之内,而听它的意思,要在自己身旁守护十年,便会带着凝魂佩一同离去。 那柄以妖狼之体炼化而成的白骨大剑,更是不可多得好宝贝,可是此物恐怕妖狼断不肯轻易示人的。 最后,便是那一式化魔指。化魔指的原理他已然弄清楚了,以引华之力,将天地之力凝于指尖,运转口诀,配合手势,便能隔空伤敌,算是一种极为实用的法术。只是要想威力更进一步,难点在于,如何将指尖的天地之力压缩,他如今还是没有太多头绪。 理清了这些,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十分清晰了。当务之急,必然是修炼化魔指以及参悟苍狼诀,这两者都是可以尽快增加实力的手段,丝毫怠慢不得。两尖矛的事情还要靠机缘,此事急不来,只能多加留心。丹田内的生命之水和獠牙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只能慢慢想办法。 如此这般简单规划一番,脑中清明许多,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 相比冬至,刘云谲虽然并未得到这般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每一样,都是不可小觑。 虽然他同样是在重伤濒死之下,涂抹了许多的生命之水,却是几乎大半都化作水属性灵气进入了他的体内,促成他五行循环大成,一跃成为修士。 另外,奢香夫人的衣钵却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了。绿血藤融入他的体内,使其拥有了伴生之物,这份机缘不可谓不大。在修真界,伴生之物虽然常见,但如此属性相合的,却并不多。日后随着他的成长,绿血藤也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绿色飞剑更是在他体内金属性灵力之下,转变成了合用的金色飞剑,成功认主!这等逆天机缘,便是比之各大宗门的内门弟子,也是不遑多让。一般的散修,已然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绿色储物袋虽然一时半会儿无法打开,但也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需日后多加祭炼,总能找对方法。 肉身被元靖夺舍,以化神期修为的强大法力改造之下,虽然比不上冬至脱胎换骨来的强大,但也超过了江湖高手许多。 更为不可思议的,便是仙剑金越,自动附身,隐入他的躯体之内。日后若是能有机会解决了金越剑灵的隐患,真正收为己用,恐怕登时便可成为一方大佬般的人物。 还有金焱戟,此物更是来头甚大,一不小心,便会惹来腥风血雨,造成修真界震荡!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四章 奎狼帮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好了,既然储物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也该谈一谈我等接下来的安排了。”刘云谲略带担忧的望向北方,说道:“是直接去往缘尘宗还是回家?” 冬至心中也闪过一丝忧虑,说道:“我等回一趟家吧,自从自镇魔珠中出来之后,我便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我也曾跟虎子哥你提起过,在识神内看到的一幕画面,其上有我父母被人欺凌的场景。本以为只是经过几番波折,肉身有了些隐患,却不想如此长时间过去,一想到父母,还是会内心躁动!” “我也是,我感觉家里那边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只是我等还不知如今在何处,周叔给的苍狼岭的地图也多有错漏,我等该往哪个方向走?”刘云谲问道。 “此事好办!”冬至看向燎天仙君,狡黠地说道:“前辈困在此处数万年时间,应该对此地十分熟悉,不介意给我等指路吧?” “小子,你还真是把老夫当成一件工具了!?罢了,谁让老夫寄人篱下,行动不便的。你等自己看吧,老夫还有事情要做,没有什么重要之事,莫要再来打扰老夫!”燎天仙君有些不悦,沉默片刻,从凝魂佩中丢出一块一尺见方的光滑毛皮,不知是何种生物身上的。毛皮背面有一副地图,笔划似墨非墨,似血非血,呈暗红色,倒是分外精致。 冬至一把接了过来,心中腹诽,先前还说自己没有材料,如今一出手便是如此精致的一块毛皮,当真是谎话连篇。不过他也没有计较此事,而是仔细的看了起来。其上笔划虽然简单至极,却是将所有的路线、地标之物,显眼的峰头,幽邃的深谷,一一囊括了进去。 此时冬至等人算是在地图的中心,方圆足有百余里的古战场之上。正南方向一条蛇行一般的曲线直入苍狼岭之外的酆国边境,西方一条曲线通往幽国,北方一条看着眼熟无比,却正是回狼谷。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曲线延伸向奎狼帮,从那里下山,绕上一个大圈,也是能够回到定远县。 南方的曲线连接一条叫做幽云谷的谷道,虽然在地图上看似简单无比,实际上却是九曲十八弯,其内林林总总的大小路线数之不尽,宛若迷宫,一不小心,便会深陷其中。而且其内还有不少妖兽,这些都是在瘴气中活下来的,比之芊芊等妖修恐怕更加可怖几分。而且还有毒虫之类修行有成的,这类一味精纯自身血脉的强大生物,比之回狼谷中的老熊都是不遑多让的。 西方连接的不是谷道,而是一条位于峭壁上的栈道,名为黑木崖。而且还有一群食腐的秃鹫苍鹰聚集,翼展超过一丈的比比皆是,已经有了不弱的灵智,而且往往凶残至极。一旦被其盯上,不是被直接抓走,便是被其双翼鼓荡的气流,生生推落山崖,成为这些凶猛飞禽的晚餐。 北面的回狼谷自不必说,其中有着守山的老熊,更有芊芊、红姨等妖修,更有移行阵加持,若非存着其他的目的,恐怕没有人能够从此处安然度过。虽然几妖如今已作鸟兽散,但回狼谷也被无尽的碎石淹没其中,无法再通行的。 东南方向的项国,却是并没有直接过去的通道,若是有去项国的打算,想来还需要借道酆国才是。 东北方向则是奎狼帮,若是以前,冬至恐怕还要有几分犹豫的,此时却是连帮主奎生都打过交道,自然没有多少顾忌。虽然并不十分愉快,但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即便对方不欢迎,但借道之事势在必行,对方只怕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走吧,我等可能还是要到奎狼帮坐上一坐的,回狼谷完全被掩埋了,若是虎子哥你能御剑飞行,倒也不需如此费力,直接飞回去就行了。但我二人修为低下,法力又几近干涸,根本是痴心妄想,唯有一步步走回去了。”冬至有些无奈的说道。 “也好,我二人出来也没几天,满打满算也不过半月之久,在此耽搁几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想来应该是我等此行心境几番大起大落,十分想念家中的温馨安宁所致。况且修为突然大增之下,还是应该多花时间慢慢摸索一番,学以致用的。否则遇上什么厉害的角色,免不了一番手忙脚乱。”刘云谲故作轻松地说道。 “不知道能不能去奎狼帮讨要几件兵器,虽然我等此行收获不小,却大多是无法立刻便能使用的强大之物。遇上一些普通的野兽倒也不惧,但若遇上手拿兵器的江湖中人,虎子哥你还有飞剑可以操控一二,我只怕是要捉襟见肘了。”冬至打趣道。 刘云谲仔细想了想,说道:“恐怕不行,那奎生可是固执到了极点,又是个贪婪至极的角色,虽然碍于约定,恐怕暂时不会对我等出手,但想要讨要他的东西,怕是堪比登天。” 哈哈哈…… 二人留下一串笑声,不慌不忙的向着奎狼帮所在行去。 …… 奎生匆匆回到了奎狼帮,没有急着现身,而是四处查看。如此近的距离,一座大山崩解,造成的震动堪比一场大地震。不过情况显然比他预料的好得多,虽然有几间大殿倒塌,但奎狼帮高手众多,竟是一人未死,只是有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受了些伤。 了解了情况的奎生,淡淡的舒了一口气,随后召集一干心腹之人,来到议事堂内。众人看奎生一脸忧色,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全都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坐在上首位的奎生。 奎生扫视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能信得过之人,开门见山的说道:“各位对我奎狼帮的前景如何看?” 众人被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懵,这帮主出去了几日,虽然衣袍略有残破,气势却是越发威严浑厚。一回来就问出这么一个有些宏大的问题,难道是要攻打哪个帮派吗?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新进选拔进来的后起之辈,原先的马匪经历过樊勇的围山清剿以及后来奎生的清洗,已然没有几个当年的老人了。 一个长相凶狠,脸上几道刀疤的三十岁许青年人一脸嗜血的说道:“但凡帮主有命,属下莫敢不从。若是要攻打其他帮派,属下愿冲锋在前,绝不会给奎狼帮丢脸!” 奎生脸上有了一丝诧异之色,知道这些人恐怕是想岔了,赶忙摇摇头,说道:“不是攻打帮派。话说回来,许老三这几年来没少读书吧,说起话来都显得文邹邹的。” 许老三呵呵一笑,但脸上的刀疤却映衬得有几分凶厉之色,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没读多少,只是闲来无事翻了几页。” 奎生却没有笑,正色说道:“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白做人的道理,明悟天地至理。天底下没有那么多飞来横财,前人留下一生的感悟,是要我等后人高屋建瓴,继往开来,而不是让我等重新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否则,岂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你等知道,奎某之前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书读得多了,想的事情就多,想的事情越多,思维就越缜密,越不容易受人挑唆,胸中自有沟壑。如今天下乱象将起,我等身后又没有修仙门派支撑,看似繁盛似锦,实则如同梦幻空花,只待一朝梦醒,我等便会化作尘烟,留不下丝毫痕迹!” 一个中年男子沉稳的说道:“奎帮主有话直说,我等誓与奎狼帮共存亡!” 奎生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后说道:“黄阅清兄弟,你也算是我们这里资格最老的一辈人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什么吗?如今的江湖门派,几乎都有修仙门派的影子,我等若想长存于世,便免不了要找所谓的靠山。但你我都是闲散惯了的人,去给所谓的修士当狗这种事情,你真的愿意吗?” “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便是奎某找到了一丝成为修仙之人的契机,但单凭奎某一人,势单力微,还需各位鼎力相助。况且接下来之事凶险无比,不管成与不成,恐怕都会死伤甚巨。我已经为各位找好了退路,若是此次计划成功,奎狼帮将会解散,各位也会有一个安稳的去处。但奎某答应各位,若是将来成为修士,再来与各位把酒言欢,奎狼帮也将再无人敢轻动!” 奎生此话说得明白,此地大部分之人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被奎生收留,有的身负国仇家恨,有的背负数条人命,但共同点都是将此地当成了家,与外界所想象的奎狼帮大相径庭。 奎生虽然曾说为了成为修士可以不顾一切,但却无法对这些过命的兄弟撒谎,这十数年的时间,让他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看着众人脸上的犹疑之色,接着说道:“奎某亦是将奎狼帮当成了家,奎某也曾经历过灭门之祸,不忍看它烟消云散。但树大招风的道理,各位应该都是知道的,我奎狼帮终有一日会被修为高深之人盯上,到时候恐怕就由不得我等了。不若自动散去,保留实力才是上策!若是各位同意奎某的提议,便留在此地,奎某自会讲解一番此次计划,若是不同意,尽可离去,奎某也不强求,只当在下从未说过便是。” 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权衡着奎生此番言辞中的利弊。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五章 苍狼岭上读书声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看着众人脸上的神色,同样陷入了沉思。此次出行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或许可以称之为心血来潮,又或许是冥冥中的机缘,总之是心意一动,便来到了苍狼岭古战场之上。 此行无意间遇见一个名叫吕良的邪修,机缘巧合加上自己阅历丰富,而且拥有把握时机的能力,险之又险的将其杀死,得了不少法宝。此举虽然冒险,但结果还算不错,但对整个奎狼帮来说,无疑是祸非福的。 吕良此人一看便知绝对是重点培养的弟子,将他杀死无疑是得罪了这个所谓的黄泉门。虽然他并不知晓黄泉门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门派,但光听名字,便知绝非善类。 奎生不得不小心应对,若是黄泉门找到这里,奎狼帮又是距离如此之近,必然会面临一场空前的劫难。原本他还存着将身上得自吕良的法宝分几处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取出来的打算。 但见识过燎天仙君和元靖的强大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神识一扫,百里之内纤毫必现的强大修士,除非奎狼帮就地解散,隐入凡人之间,否则一旦找上门来,定然是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场。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一味逃避已是无用,不若趁此机会,完成自己的计划,顺便将奎狼帮化整为零,也算是对得起这一干老伙计了。 经历了镇魔珠一战,奎生对自己的信心倒是前所未有的充足,珍若性命的断刀更是完成了两次巨大的进化,成了一件比之法宝更厉害的魔器。除了有吞噬生机,以及无法御剑而行的缺点之外,真正的战力比之普通的修士更胜一筹,再加上这些伙计的帮助,当有不小的成算。 奎老爷子曾经留下两块缘石,一块埋在了奎家正厅第八块地砖之下,被他偷偷取了出来,并用来与樊勇交换缘尘令的消息。另一块则是被方庆元夺走了,只是灭其满门之时,却是没有找到此物踪迹。后来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被其送给了镇南府的知府,也是定远侯虞冲光曾经的管家,方长林。 据说此人好像与方庆元还有那么一丝亲缘关系,不知是真是假。虞冲光长居镇南府,十数年间在镇南府经营的仿佛铁桶一般,而且还供养了数个修士,乃是有名的土皇帝。尤其是还对如今的封号多有不满,而虞国偏偏因为某种原因,没有一个大型的宗门,辅助整顿朝纲,导致各地分封的侯爵大有割据之势。 尤其是作为虞冲光近前第一人的方长林,更是作威作福,予取予夺,无人敢惹。奎生曾数次潜进其府邸,若非仗着身手了得,怕是会交代在此。而樊勇作为虞冲光麾下,自然是唯其马首,要想从樊勇处打开口子,恐怕非常艰难。 不过樊勇虽然有家室拖累,不像奎生一般潇洒,却也并非是毫无破绽,若是有足够的代价,说动他恐怕也不会太难。 他仔细的思虑良久,终于,一个有些粗糙的计划浮上心头。若是此计能成,必将震动朝野,恐怕整个虞国都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而自己这一干心腹,恐怕也会因此死伤大半! 奎生眉头紧皱,自己的战力虽然还算不错,凭借如今的修为,以一当百也是不在话下,却是无法御剑飞行,若是碰到一心想要逃命的修士,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将其留下。而若是能再拉拢几个知根知底的帮手,此行成功的可能便会大增。 到哪里去找几个合适的帮手呢?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轻轻叩了叩议事堂的大门,也不待奎生说话,却是自顾自走了进来。看其鬼头鬼脑的模样,这种事情怕是做了不少。 他四下张望一圈,微微弯腰拱手,却是十分生涩,有些滑稽,声音洪亮清脆,说道:“帮主,外面有两个少年,说是认识帮主,想要求见。这二人好生没有礼貌,直呼帮主名讳,要不小德子我直接将他们赶走?” “名讳就是被人叫的,否则还起名字做什么?你怎的也沾染了一些世俗之气?至于两个少年……”奎生眉头皱了一皱,自己何时结交了两个少年?忽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镇魔珠内两个人,确实是少年模样,只不过当时已经将二人放到如自己一般的高度,却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两个人的年纪。 “快快请进来!”奎生一改之前的严肃,大笑着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奎生暗自想到,若能说服二人一同出手,胜算当可凭空再加三成! 青衣小厮未曾想过奎帮主竟会有如此反应,想来不外乎是给他们一些钱财、吃食,便遣散了事。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一片惊愕之色,半晌后才诺诺一声,说道:“小德子领命!”然后便一溜烟的小跑了出去。 “各位也都先散了吧!奎狼帮贵客临门,可不好怠慢的。”奎生挥了挥手,对着议事堂内各位说道:“三天后,还请各位给奎某一个准确答复,无论成与不成,奎某都毫无怨言的。” …… 冬至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倒是悠闲得很,也不急于赶路,细细的思量着今后的打算。在这被妖狼一剑斩下峰头的古战场之上肆意行走,便是连偶尔腾起的白色瘴气,也是毫不畏惧,来去自如。偶尔摘上几株药草,打上几头黄羊,猎上几头野猪,细算之下,足够家里半年的开销了。 行了约有半日之后,刘云谲终于恢复了不少体力,行动自如了。此时天色已晚,摸黑前行并不是个好主意,二人原地休整一番,找了一处水源,简单清理之后,便和衣睡去。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顺着地图指引的方向,向着奎狼帮行去,半个多时辰之后,便来到了奎狼帮的后山。不过二人所见所闻,却是大出预料! 冬至曾听说奎狼帮富可敌国,便是连山门都是纯金铸成,豪奢无比。但此时所见,虽然说不上破败,但也是简朴的很,比他们村子的房屋好不了多少。数缕袅袅炊烟,更是让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亲切。 隐隐约约传来的朗朗读书之声更是让他睁大了双眼,莫非,自己来错地方了?还是说,奎狼帮并非是世人所形容的那般是个龙潭虎穴?听着那些略有稚意的读书之声,冬至想起了自己曾经读书的模样,心中不禁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这奎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二人敢来此地借道,自然是因为二人身手不凡,况且凝魂佩中还有一尊货真价实的仙人,倒也不虞奎生会留难二人。但此时所见所闻,让他对奎生的观感有了极大的改变,或许此人并非其所表现的那般凶神恶煞,生人勿近的模样? 没走几步,便被此地隐藏的斥候发现了踪影。二人也并未掩藏身形,大大咧咧的说要见一见奎生。斥候见此二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气度不凡,略皱了皱眉头,没有贸然拒绝,而是通知另外一人,让他先去回禀了。这个斥候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冬至二人,守在后山的山门前。 等了约有盏茶功夫,之前那个小厮走了出来,略带恭敬之色将二人迎了进去。冬至二人一路上张望不停,细细的观察着奎狼帮的建筑布局,想要看出一丝端倪,是否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什么绝大的凶险。 只是一路行来,眼前所见均是祥和无比。没有所谓的飞檐峭壁,雕梁画栋,也没有什么玉石栏杆,红墙青瓦。有的,只是一座座如同牛棚一般矮小且简陋的木质房屋,却是极为实用,住了不少人。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叫做淡然与自信的神情,这种氛围让冬至感觉分外舒适。 这种祥和的气息是无法装出来的,充满了生活的痕迹,一些女眷虽然穿着简朴素雅,但脸上的恬淡神情却是让人着迷,仿佛邻家的姐姐或是大婶一般。当然,绝对不是李嫂那种大婶。 二人刚刚从尔虞我诈的镇魔珠中走出,先前一刻还在时刻紧绷精神,生怕被人算计之下,不知所以的便丢了性命。后来在古战场上一通肆意奔跑,才将精神放松了些许。如今看到这一幕,竟是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宁静,心灵上的宁静与肉身的平静。 冬至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肆意的舒展着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对着初升的朝阳,缓缓阖上了眼睛。意识不自觉的沉入体内,随着丹田处的跳动,意识跟着缓缓涌出的热流,自然而然的来到了体外,方圆数十丈一览无遗! “意识出体!”冬至心中暗自震惊,这种似乎早就应该掌握的手段姗姗来迟,竟被自己以种种方式获得,让他欣喜的同时,又产生了更多的疑惑。早就听说修道之人要斩断一切红尘凡念,一心向道,方有可能得窥大道。而自己却是在满是红尘之气的奎狼帮获得了突破的契机,这又是为何?难道说,这是魂修与仙修的区别? 他的意识在方圆数十丈内缓缓游荡,仔细的感受着这种新奇的能力。其实这并不是简单的意识出体,而是如同修士的灵识一般的能力,如同多了几双眼睛。冬至在使用金戟之时,已然能够简单的意识出体,后来更是将储物袋认主。但那是对意识的简单运用,却是无法通过意识“看”到的。 左边一座类似学堂般模样的稍大些的房屋,里面有十数个十来岁的孩子,脸上稚气未脱,精气神却是如同天上的红日,充满了一种叫做希望的气息。口中读着不知名的句子,朗朗上口,摇头晃脑的样子煞是可爱。 右边的房舍燃着一炉旺盛的炉火,袅袅炊烟升起,一口大锅架在炉火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里面红红一片,隐约能看到几块带肉的骨头,似乎是黄羊腿。 前方是一堵木质墙壁,约有两丈高矮,其上满是刀剑砍出来的痕迹。他心中一动,意识仿若无物一般,轻易穿过墙壁,墙壁那边,便是一个约有百丈大小的练武场,数十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整齐划一的在操练着某种招式,口中的呼喝形成一道道如龙的白气,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热血澎湃之感。 就在冬至准备继续向前探去之时,一道闪烁着淡淡黑色光芒的气流狠狠撞向了他环绕身周的半透明光膜之上,同时一道凛冽声音响了起来:“阁下如此肆无忌惮窥探我奎狼帮,莫非真以为我奎狼帮无人?” 这声音正是奎生,此时的他一脸戒备之色,便是背上的断刀也拔了出来,气势也在急速攀升,仿佛下一刻便要施展雷霆一击。 奎生虽然心中对于这两个少年的到来十分欣喜,若是能拉拢二人加入自己的计划,胜算当可增加三成。二人品行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迂腐,但来历跟脚却是尚有可疑之处,,此时又在自己视若性命的奎狼帮大肆查探,自然不会给二人好脸色。 若非奎生此行断刀吸收了玄牛魔君的残灵,借助断刀中的魔气能够发挥出类似于灵识的力量,怕是根本无法发现这少年在窥视。 所以奎生毫不犹豫用出了这股力量,狠狠地撞击在了少年的意识上,同时也是给他一个下马威,以免让他小看了自己,也能在接下来的拉拢谈判之中,占得先机。 冬至早就察觉到奎生的到来,只是一来这股出体的意识控制还未熟练,不能做到收放自如,二来也是新奇之感作祟,想要仔细体验这期待已久的能力,所以导致未能及时收回。倒并非是有意窥视什么,也没有与之对抗的打算。 他赶忙收回了肆意蔓延的意识,睁开了双眼,淡淡解释道:“奎帮主莫要误会,在下二人此来只是借道于此,如今回狼谷坍塌,我二人若要回定远县,只有阁下这一条路可走,没有其他心思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六章 联手之邀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哼!最好如你所说,若是敢打我奎狼帮的主意,即便有前辈袒护,奎某也要让你二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奎生听着二人的解释,心中早已大喜,却仍是一脸沉郁的威胁道。 奎生心思只是略略一转,便明白二人所说并非虚言。虽然仍是不知二人从何而来,但樊勇的势力范围也就是定远县这一块儿,最多不超过镇南府。能被他发现缘尘令的下落,并且还能遣出一批家丁打算强夺,自然也是定远县之人。 冬至倒也没有与奎生在嘴上分个高下的心情,而是转移了话题,坦然说道:“人人都言奎帮主心狠手辣,杀人无算,整个奎狼帮如同龙潭虎穴,谈之色变。如今看来,世间还是愚者更多,喜好跟风,不做事实求证,却是迫不及待的站在高处,指点江山。每每谈及,一个两个都是一副背负血海深仇的模样,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若非在下还有一点修为在身,怕是也不敢轻易踏入阁下这奎狼帮的。” 奎生眼中露出一丝落寞,在炉火的大锅之上扫了一眼,随后望向了学堂的方向,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奎某还是懂的。不过世人所说也并不算全错,奎某近些年确实杀过不少人,得此恶名虽算不上实至名归,倒也八九不十。只是奎某求得,只是一个问心无愧罢了。这恶名虽说让奎某多有不便,可也少了许多纷扰,得以在这偏僻之地求得一息安稳。” 冬至目中爆发一团亮光,目光咄咄的问道:“好一个问心无愧!那么且问阁下,你想要缘尘令,以你的能量,就没想过,会有一个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年会因此死去?” 奎生眼中同样爆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狠狠地反击了回去,嘲讽地说道:“阁下怕不是以为奎某是个只知读死书的迂腐之人吧?奎某自然知道,要想踏上修士这条路,必然就要争,争机缘,争法宝,争性命!自从我奎家满门被灭之后,奎某便知道,这世间一切都要争。人人都以为奎某无法舍下奎狼帮这份基业,可他们不知道,奎某舍不下的,只是这奎狼帮三百余条性命!而奎某若想守护这三百条性命,便要变得强大,变得无人敢惹,为了这个目的,奎某不惜杀尽天下人!” 这般血淋淋的一番话出口,竟是让冬至一时无言以对。也是,唯有失去过,才能发现拥有的弥足珍贵,“家”吗?若是有人要杀自己父母,恐怕自己也是这番心情吧?冬至幽幽的想到。 冬至收敛气势,不再咄咄逼人,说道:“奎帮主性情中人,这份守护之心,确实令人动容,在下佩服。如今天下纷乱已显,我等都是在争一线生机,我也没有资格指责什么。缘尘令的事情自有前辈劳心劳力,也轮不到在下操心。只是将来我等若是有了不可调和的冲突,一定会记得阁下今天这番话,丝毫不会留手的!” 说完,冬至抬脚,向着奎狼帮正门处行去。虽然理念上多少有些冲突,但此人性情也算的上率真,没有严重利益冲突之下,到也算是个可交之人,比起那些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家伙强了不少。 奎生眼看二人要走,心下大急,这两个帮手他是一定要拉拢过来的,心念急速转动,说道:“奎某自幼读书,虽然后来荒废了,却也并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尤其是那些被奉为至理的书籍,奎某亦是一本不曾落下。但奎某不想做圣人,也不愿做那沽名钓誉之辈,否则处处受限,好不爽利!而奎某天生脾气率直,做不来那等阴暗之事,只凭一身功夫,想杀就杀,倒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你等恐怕也能看得出来,奎某如今与一般的武林高手大有不同。即便是修士,奎某也曾亲手斩杀过。但随着修为的增长,便不可避免要争,相争之下,总是免不了得罪更多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得罪了无法招惹的存在,奎某自然能拍拍屁股走人,可这三百条性命恐怕又会重演当年之事。你等如今也是如此,奎某看得出来,你二人定然也是定远县之人,将来随着修为增长,难免会有仇家到此寻仇。” “奎某为其余众人准备了一条后路,若是你二人能够助奎某一臂之力,之前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另外就算在下欠你二人一个人情,若是将来有所需要,奎某定当竭力,绝不推脱半分,天地为证!” 冬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心思转动之间,便将他的目的分析了个八九不十。“当年之事”,自然就是奎家满门被灭这件事情,若是所料不错,当年出手的必然并非是方庆元一人所为,而是另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么他所说的事情,想必就是帮助其报仇这件事情了。 于是他缓缓开口说道:“阁下想要报二十年前之仇?” 奎生一愣,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将此事看得如此通透,没等自己说什么,便猜到了。也不掩饰什么,说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况且奎某也不是什么君子,即便隔了二十年,每每想起,都是辗转难眠。但单凭奎某之力,难以全功,希望二位莫要推辞。” 冬至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乃是天道循环,在下决没有道理去阻止阁下报仇。但奎帮主是否想过,这是一桩因果,我等外人并不好插手其中的。” 奎生咬了咬牙,说道:“阁下对逍遥仙府了解多少?你恐怕不知道吧,每次仙府之门开启,都有不下数千人,可能够活着出来的,便只有区区数十人。甚至据在下了解,有一次更是只有一人活着走出,其他人全部死在了其中。若是阁下答应,将来在仙府内,未必不能联手的!以你我二人的手段,联手之下,当可所向披靡,横扫一切敌手!” 冬至听到这个,心头微动,此事确实极为重要,若是在仙府内能有这般强大的一个帮手,虽然不敢说横着走,但保命的希望却是大大增加。仔细琢磨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奎帮主容在下思虑一晚,再来答复不迟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七章 切磋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眼见冬至有了些许动摇的迹象,心头顿时大喜,招呼一声,“给二位贵客准备上好的客房!” 两个鬼头鬼脑的少年顿时上前,给二人引路,向着一处气势恢宏的建筑走去。两丈高的木墙将奎狼帮一分为二,之前所见如同牛棚一般的房屋与木墙这一边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来一般情况之下,是不会有客人去到另一边的。 木墙之外,是面子,木墙之内,是里子。 这客房倒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红墙青瓦,檐牙高啄,一块匾额其上,龙飞凤舞一般三个大字,“陶丘阁”。 入得门来,却见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大厅,数盏红色宫灯悬在头顶,比人还要大上许多,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地面光洁如镜,乃是由一种颇为罕见的玉石铺成,看去十分奢华。两座楠木楼梯,纹络涔涔如流水,贵气十足,分立两边。 如此看来,一楼倒是没有客房。二人尽量不让自己露出惊讶的神情,以免招人耻笑,在两个少年的带领下,缓步走向楠木楼梯。 冬至看着这奢华的陶丘阁,顿时明白,奎狼帮富可敌国的传言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奎生脸上现出一丝喜色,看着二人略显单薄的背影,久久未语。脸上有刀疤的许老三凑上前来,谨慎地说道:“这二人年轻的过分,是否真的可靠?要不要属下找几个人试一试他们的身手?” 奎生一巴掌打在了许老三的后脑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说道:“老子亲自跟这两人打过一场,一点上风没占,你想自取其辱吗?” 许老三摸了摸被打的后脑,也不生气,嘿嘿笑了笑,说道:“我等几个私下商量了一番,大多都是支持帮主这个决定的。只是有几个老家伙似乎不太同意帮主的计划,要不要属下亲自敲打一番?” “都什么年代了,竟还想着只要不惹事,就能偏居一隅,继续过着安稳的生活。连我都知道,我等现在看似平静,却是如同在火山口上,一旦喷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奎狼帮。那几个老家伙真是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身体都生锈了,连居安思危的道理都不懂。” 奎生拍了拍许老三的肩膀,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软弱,叹了一口气,说道:“奎某让你等读书,便是为了这个。人力有时穷,若是只靠奎某一人,绝无可能面面俱到,难免有所疏漏之处。以一人之力治理一个帮派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治理天下?在奎某看来,皇帝真是一个最苦的差事!” “你跟奎某一样,也是自小没了爹娘,但你天赋很好,也懂得照顾他人。奎某心思不在这上面,比起追求势力的庞大,奎某更在意自身修为的提升。此次计划若是成功,奎某便要远走楚国拜师,你要带着他们隐伏下来,即便是苟活,也要保全性命。等奎某修行有成,再来带领大家,寻一处安稳之地。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许老三收起了嬉笑,正色说道:“帮主放心,只要我还在,他们必定平安无事!” 奎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若是他不在了,不要怨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略作安慰,眼底冒起一丝希冀的光芒。 …… 冬至二人来到一间奢华的客房,遣散了两个少年,关上房门。他看着有些沉默的刘云谲,心头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缓缓说道:“虎子哥,此事你怎么看?” 刘云谲皱了皱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不过,若是奎生将来无法得到缘尘令,则一切皆休!况且要去杀一些与我等无冤无仇之人,此事与我等理念不合,最好还是谨慎一些。若是他将我等反手卖了,顺便取走我等的法宝等物,缘尘令自然也到手了,我等白白忙活一场,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冬至咂摸片刻,说道:“虎子哥你思虑的点是这奎生是否值得信任,此事确实极为重要!但不知为何,我觉得此人是个言出必行之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却有道义二字在身。至于是否表里如一,也只需四处转一转,总能发现一些端倪。对了,虎子哥,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刘云谲依然皱着眉头,说道:“此事如何能靠感觉的?算了,你自己决定吧,我也只是觉得此人与我等第一次见面之时,反差有些大了。至于我嘛,只能说还好,此地荒山野岭,灵气稀薄得紧,吐纳起来十分缓慢。” “既然如此,你便在此处好好打坐一番,我到外边转一转,看看这所谓的奎狼帮到底是闲云野鹤,还是藏污纳垢之地。”冬至眉头一舒,展颜笑道。 “那你一切小心。”刘云谲嘱咐了一句。 “放心,别忘了还有一位前辈在我腰间的凝魂佩中的。”冬至说道。 冬至悠然走出房间,径直来到了奎狼帮的山门处。一路上也碰见了不少人,大多都是青年人,脸上洋溢着名为青春的味道。却是十分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看来是得了奎生的交代。 在山门处向上望去,果真是富丽堂皇,殿阁处处,雕梁画栋,一派巍然景象。但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端倪,并非是什么名贵木料,而是漆了一层颜色艳丽的颜料,此时已经有些剥落,露出了里面普通的材质。 而山门的巨大牌坊,更是薄薄漆了一层金粉,远处看去确实金光闪耀,可近前去看却是粗糙无比,只是一个震慑之物,让人觉得奎狼帮有些暴发户的错觉。不过镇守山门的几头石质异兽倒是真材实料,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看上去倒确实是根基浅薄的样子,不像外界相传那般。什么奎生日御数女,酒池肉林,豪奢无比,看来也尽是谣传。”冬至自语道:“如今在山门之前站了如此之久,竟无一人上前来,这奎帮主也是心细如发之人,知道我有此打算,所以任我四处走动。”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抬脚走进山门之内,地面上倒是十分干净,比起镇魔珠内的一界倒是平静至极,没了那种仿佛时刻有利刃悬在天灵上的压迫之感,心情不觉随着天上的白云舒卷,渐渐悠远起来。 心态放空之下,只是凭着感觉,随意行走,却是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之前曾经看过一眼的演武场之上。数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呼和震天,均是穿着单薄的衣衫,却仍止不住腾起阵阵白气。 一个仿佛是小头目模样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看到冬至来此,顿时眉眼竖了起来,说道:“你是谁家的娃子,如今都已日上三竿,竟还如此迷迷糊糊,心不在焉!像你这般浪费大好时光,如何能够成器?” 此人虽说言辞严厉,却是没有蕴着坏心思,冬至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暖,见微知著,可见这奎狼帮确实不像自己之前所想一般等阶森严,而是充满了温情。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台,在下……” “别说了,既然来晚了,就要受罚,让我李三林看看你有几分斤两!我等都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如此蹉跎时光,便是对前人的不敬!”这李三林脸上隐有怒意,似乎对冬至这般态度十分不满,接着说道:“只要你能接下我三招,便算过关。我也不为难你,一旁刀架上的兵器任你取用。若是连三招都无法接下,便要在此扎马步一个时辰,以作惩罚!” 说完,李三林捏了捏手指,发出数声清脆的声响。冬至见此,也没有急于解释什么,仍是淡淡一笑,说道:“既然这位兄台想要试一试在下的身手,那便来吧。我的功夫均在手脚之上,对兵器也不怎么精通,就这般开始吧!” 冬至一撩衣袍下摆,稳稳地扎了一个马步,倒是标准至极。 “哦?竟是个狂妄的小子,就是不知,你有没有狂妄的资格!也好,便让你看看练习了十余年苍狼诀的威能!”说完,也不见李三林如何作势,一个箭步直冲而上,挥拳直打。行动之间迅捷无比,真的有若一头敏捷的灰狼,便是踩在地上,也没有多少声音。 “来得好!”冬至笑意盈盈的看着这递出的拳头,以他如今的修为,这拳头仿佛龟速,只是抱着一丝切磋的心态,来看看奎狼帮帮众的整体素养如何。 只见他微微拧腰,便避过了这直来直去的拳头,右手抬起,精准的地扣在了他的手腕之上,轻轻顺势一带,顿时将他带了一个趔趄。以冬至如今的肉身之力,若是用力之下,他的手腕想来不会比化意堂中的阿大好上多少。所以冬至也只是借了一股化劲,身躯一动未动,便让他失去了平衡。 谁知此人竟还有后招,肩膀之上劲气四散,借着身躯失去平衡,脚下却是用力一蹬,凶悍的整个撞了过来。 “内力?”冬至略微有些惊讶,但随即便释然了。若非奎狼帮有这么多江湖高手,恐怕早就被各路门阀铲平了,哪里会放任至如今这般境地,甚至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内力的可怕之处,在樊贵儿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若非当时体内忽然涌现一阵大力,怕是早已死在了枪尖之下。但对于如今的冬至来说,已然不算什么。 他的手掌之上流过一丝热流,包裹住了李三林的手臂,悄然用力下压。此人便在这股几乎无可抵挡的力量之下,重重的趴在了地上,略有黝黑的脸颊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此人并未受伤,脚下一蹬,便又迅速起身,拉开了距离,细细的打量着冬至,仿佛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八章 好坏之辩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李三林面露战意,知道遇到了高手,脚下腾起一阵气浪,将地面之上的灰尘吹起几分。脚步一动,划出几道残影,转眼之间,便来到了冬至身后。 一只手搭在冬至肩头,内力狂涌,想要限制他的行动。另一只手弯曲如钩,指甲上散发森冷寒光,只待冬至扭首,便可瞬间扣住他的咽喉!正是苍狼诀中的“狼吻”一式。 冬至体内热流一转,便震开了李三林搭在肩头的手。右腿如鞭,向上抬起,瞬间便越过肩头,脚尖丝毫不差的踢到了他如钩的右手之上。 李三林蹬蹬倒退三步,脸色一阵变幻,似乎从未想到这狼吻一式,竟是被他如此简单便化解了。若非他见机极快,怕是这一脚,便要直接踢到他的脑门之上! 冬至一击得手,丝毫不停,拧腰转身,右掌一伸,打在了李三林的胸口之上,将他拍飞出去三丈远,有些狼狈的摔在地上。这一下却是没有使用热流,否则只怕他胸腔都要凹陷下去。 李三林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却是没有放弃,腰身一弓,就要准备施展第三招。 “好了,到此为止吧!此人乃是我奎狼帮贵客,不得无礼!”奎生缓缓走了出来,略带威严地说道。 李三林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赶忙收起攻击之势,嗫喏片刻,抱拳说道:“此事是在下鲁莽了,还望贵客不要在意。” 冬至回以友善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奎生,脑中似乎在想着什么。 “好了,你等下去吧,奎某和贵客还有事情要谈一谈。”奎生摆摆手,淡淡地说道。 数十人一哄而散,掀起一地烟尘,奎生略有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都是些贫苦家的孩子,没什么礼数,让阁下见笑了。” 冬至却是眉头微皱,想着之前李三林说的一番话,缓缓开口说道:“奎帮主为何要大肆招收这些身负血海深仇之人?还要教他们上乘的功夫?如此一来,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要去报仇,阁下如何拦得住?” 奎生似乎没有想到冬至会问这么个问题,顿了一顿,反问道:“拦?为何要拦?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什么错处吗?是失了圣人之理,还是逆了天道纲常?” 冬至被奎生问的一时语塞,没想到竟是这般简单直接的理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说道:“可若是放任他们报仇,万一惹上了了不得的仇家,岂不是会连累了帮派?” 奎生没有回答冬至的问题,说道:“阁下认为,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 冬至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当初也只是心头一热,觉得什么潇洒快意,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倒是从未细想过什么,于是他缓缓摇了摇头。 奎生并不意外,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奎某如此做的目的,便是要培养他们的血性!奎某还记得,曾经家族一朝覆灭,内心整日如同毒蛇撕咬,险些就此了断余生。可事情本不该如此,若是当初奎某也有一个能够依靠的强大帮派,也不用寄身在一伙穷凶极恶的马匪之中,东奔西走,朝不保夕!” “如今的天下物欲横流,人命贱如草芥,若是再折断了最后的尊严、脊梁以及精气神,与行尸走肉何异?天下之大,奎某无力改变什么,但唯有此处,我想保留最后一丝清明!” 冬至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敬佩,但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的确有些人可能会紧守本心,只杀该杀之人,但也有人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便会性情大变,肆无忌惮,大肆屠戮。你可曾想过此事?” “当然!”奎生傲然说道:“所以奎某才会在后山办起了学堂,让他们读书、明理。人性本善也好,本恶也罢,都是在后天的环境中潜移默化中形成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奎某营造的这片环境没问题,便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当然,一些不服教化的孩子,早早被逐下山去,也有一些善于伪装之辈,溜须拍马,却存着争权夺利之心。只不过他们的实力撑不起这份野心,也被清洗了一批。奎某不是圣人,自然也没有搭救所有人的想法,既然理念不合,便尽早分道扬镳,以免将来心生怨隙。” 冬至咂摸着奎生的言辞,其中透出的血腥之意扑面而来,“圣人”吗?他自嘲一笑,如今的天下,那里还有什么圣人,能够坚守本心,便已然是了不起,更遑论还要解救世人! 但他心中对奎生这一刀切的方式有些不满,辩解说道:“我也不相信人性,人性充满了变化以及背叛,所以将重心放在人性之上确实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但年轻人,总是热血上头,行差踏错在所难免,一赶了之,是不是太过武断了?或许只要多给他们一些耐心,便会浪子回头的。” 奎生不屑地说道:“古有圣人割肉喂鹰,以身饲虎,同时教导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奎某也相信有所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奎某为何要如此?奎某说过,我不是圣人,更不想当圣人,免得有一天被人送给野兽吃了!” “阁下想过没有,世间人类何止亿万,好人更是不计其数!奎某一生只有短短百余年,同样他人的一生也只有百余年。既然时间如此有限,为何还要花上不知多少年的时间,去等一个几乎没有可能转性的坏人?你应该知道,奎某也曾是纨绔子弟,心里想什么奎某一清二楚。若非经历灭门惨祸,也不可能会凭空有如此大的转变。有这么多年的时间,奎某早已不知搜罗了多少志同道合的好人了。” “这世间总是给好人冠以老实人的称呼,认为好人性格软弱,意志不坚,怕死,没有责任心,这是何等的傲慢与偏见?在奎某看来,好人只是想得太多,害怕连累亲朋,害怕被人指点。因为他们要脸面,而这脸面,便是底线!” “当一个人连脸面都不要了,更有甚者某些绝情绝性之人,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丝毫不在乎会将亲朋好友置于险地,便等于是将做人的底线全部抛弃了!这样的人,奎某无法信任。” “而好人,便是因为所谓的顾忌与脸面,总是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奎某看不得这样的事情,所以奎某要给他们修为,给他们信心,给他们道理,让他们知道,一味委曲求全,只会换来坏人的肆意妄为。” “好人应该有好报,好人应该有糖吃,但好人,也正在被坏人欺压、蹂躏、甚至如同家畜一般,肆意夺取性命。坏人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但好人只能看着自己被杀,自己亲朋好友被杀,却无法反击,无法报仇,美其名曰放下执念。既然知道是所谓的执念,又如何放的下?放下执念的目的是什么,好让坏人继续逍遥?既然如此,奎某便要做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奎生指了指那些四散而去的二十余岁的年轻人,继续说道:“奎某教这些人功夫,教他们读书,为的便是在面对不公之时,能够有反抗的勇气。同时教导他们,冤有头债有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要时刻遵守这两点,那我奎生便任他行事,从不横加干预。如此一来,不但能够培养他们的血性,凝聚力,以及对帮派绝对的忠诚,更是让他们拥有了顶天立地脊梁!或许他们如今都还很弱小,但总有一天,他们会与奎某一起,在这污浊腐臭的红尘中,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 冬至听得忍不住热血沸腾,为大多数人打造一个合适的环境,确实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感叹一声,说道:“没想到在外界看来心狠手辣的奎帮主,也有一颗细嗅蔷薇的猛虎之心。虽然某些理念与在下有些分歧,但不得不承认,奎帮主你是一个侠骨柔肠,铁血丹心的理想主义者。只是过刚则易折,我等如今还没有制定规则的能力,过分展露自己的锋芒,只会招来连番的打击。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也只会被风吹雨打而去,徒留伤感。” 奎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说道:“怎么,阁下莫非还有什么顾忌,不准备答应在下的助拳之事?” 冬至轻轻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在下明日清晨会给阁下一个答复。但你必须将计划全盘托出,我等才好权衡其中利弊。若是将来事有不协,我等即便到了现场,也会转身离去,此事你若答应,我等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交谈。” 奎生眸中大亮,却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计划全盘托出?此事绝不可能,若是你二人临时变卦,将我等全部出卖了,我等岂不是腹背受敌?” 冬至瞟了奎生一眼,说道:“到了这个份儿上,何必还要藏着掖着?我二人的跟脚,只怕奎帮主已然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吧?那白胡子老道去我刘家村那般大的阵仗,即便奎帮主事前不知,到了如今,若是还不能猜出来,只会让在下怀疑奎帮主的智慧!”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八十九章 兵 锋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也不觉得尴尬,转移了话题,好奇的问道:“据奎某所知,缘尘令的存在,是让一些无法修行,但又一心向道之人,得以修仙问道的一丝契机。从那刘云谲的手段来看,操控飞剑虽有生涩之处,却毫无疑问,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修士。可阁下既然拥有缘尘令,定然是无法轻易修炼,而据奎某所见,阁下的力量与一般的内力也不尽相同,如何会有如此强大修为的?” 冬至打了个哈哈,说道:“机缘所致,获得了一门不入流的修炼方法而已。奎帮主不也是无法修行,却也同样拥有强大的修为吗?世间修行路,芸芸众生缘,我等彼此彼此。” 奎生虽然对冬至十分好奇,但眼看对方没有解释的打算,眼珠转了转,也没有强求什么,说道:“我观阁下肉身强横,颇为擅长近身打斗,尤其是步法,与在下的‘狼行’相比毫不逊色。那把金戟虽然威力巨大,耗费只怕更巨,若是强行动用,对肉身来说,也是极大的负担。如今我奎狼帮虽说没有什么神兵利器,却是搜罗了几件玄钢打造的刀剑,可堪一用的。不如奎某带阁下挑选一件趁手的兵器如何?” 冬至心中微微一动,知道这奎生是动了拉拢之意,反正自己本来也存着讨要一两件兵器的打算,如今他说出来,自然喜不自胜。不过冬至虽然年少,却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么一件兵器,便头脑发热,热血上头的,微微一笑,说道:“奎帮主盛情难却,在下求之不得!” 二人抬脚向着藏兵阁走去。 藏兵阁并不算太大,却是异常精致,想来应该也是撑门面的建筑,总不能太过寒酸,否则露了怯,引得他人蠢蠢欲动就划不来了。 两杆巨大的凤翅镗足有两丈大小,分立藏兵阁大门两边,寒光闪烁,十分摄人。后面两根柱子上贴着一副楹联,上联是:玉匣蒙尘,知音已绝封琴久,下联是:仇敌复现,铁刀发刃试锋时。 冬至咂摸片刻,说道:“奎帮主倒是心怀坦荡,只是如此直白,若是被敌手看到,只怕会整日处于惴惴之中。” 奎生傲然说道:“奎某的藏兵阁虽然没什么宝物,可也不是他人能随意进出的,一般人也只能远远看一眼罢了。要想让这些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保持血性,但又不致狂性大发,细节方面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奎帮主倒是舍得下工夫,如此做派,不像武夫,倒像是教书先生了。”冬至淡淡一笑,调侃说道。 “人间是有道理的,若是人人都能遵守,自然会天下升平,道理说不通,还有一个‘杀’字。”奎生没有在意冬至的调侃,继续说道:“请吧!” 冬至抬脚走进了这精致的藏兵阁,两排刀架陈列,其上尽是一些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奇型兵器应有尽有,而且看其刃上,虽然擦得锃亮,却仍是掩饰不住一丝殷红,仔细感受之下,还能察觉到一丝淡淡的煞气,显然都是见过真正的鲜血的。 只不过兵器虽多,但大多都是凡铁,江湖高手尚且合用,但是对于冬至来说,却是过于寒酸了。他在这些兵器架上淡淡扫了一眼,便略过不看,看向其他方向。 突然冬至眼睛一亮,看向了藏兵阁内两根承重木梁上挂着的兵器,一刀一剑,互相映衬,并非是那般精巧奢华的兵刃,而是充满了古朴之意。黑漆漆的刀鞘与剑鞘形制上倒有几分相似之处,极有可能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 鞘上均是镶着一道金边,并无花纹勾勒,玉石点缀,但却十分和谐、自然,简约却不简单,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鞘体不知是何种木头制成,颜色深邃,似乎能将目光都吸引进去。 他走上前去,轻轻一跃,将挂在木梁上的长刀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掂量一番。这长刀大约有三四十斤,刀身足有四尺长短,刀柄也有一尺,无论是双手还是单手,都十分合用。 冬至满意地点点头,“喀喇”一声,将长刀抽了出来。握在手中挥动几下,刀风扫过,吹得兵器架上的兵刃铛铛作响。这是一把厚背大刀,劈砍起来如同开山巨斧,正适合他这种硬碰硬的性格。刀刃雪亮,一条血槽横贯刀身,那真是血红一片,仿佛是鲜血渗进去一般。 奎生明显肉痛的脸颊抽搐几下,但眼看对方没有放下的意思,即便心中不舍,此时也不好反悔的。此时一帮之主的定力便显现了出来,眼角跳动几下,迅速恢复了平静,朗声说道: “阁下好眼力,这把刀乃是奎某仍在马匪之中,夜人屠途经一个铁匠铺之时夺过来的。此人除了喜好杀人之外,对兵器也是分外上心,恨不得全天下的兵器尽入囊中。当时他便一眼看中了这把刀,二话不说,便要动手强抢。” “谁知那铁匠铺主人也不是简单角色,以这把刀与夜人屠大战三百回合,将他视若性命的马刀砍出了数个豁口,几乎将夜人屠斩于马下。若非仗着人多势众,合围骚扰之下,恐怕夜人屠便命丧于此了。而也正是因此,奎某才动了搜罗一批人马的念头。这把刀挂在此处,也是时刻提醒奎某,若想做一番大事,必然要有自己的班底!” 冬至没有接他的话茬,此刻刀一入手,若想让他还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了,重新将长刀收入鞘中,淡然说道:“奎帮主如此大方,冬至在此谢过。明天一早,在下会好好与阁下探讨一番的。” 说完,也不再停留,抬脚向外走去。这把刀在藏兵阁内,算不上上品,比这把刀更好的,更是有五六把之多。但此地是他人的地盘,过于放肆,只怕会招致奎生反感,而是点到即止。冲奎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竟是一刻不留,转身走出了藏兵阁。 奎生目送对方离去,脸上顿时升起一抹阴沉之色。倒不是因为冬至拿走此物让他肉痛,而是藏兵阁正中的兵器台上,足足放着六件堪称神兵利器一般的兵刃!其中一刀二剑,一戟一弓一斧,均是闪烁着不凡的光芒,比之法宝也只是稍差一筹。 他本以为冬至年纪轻轻,恐怕无法压制内心的贪婪,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拿走最好的兵刃。到时若再想否决自己的拉拢之意,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而此人明显是看出了什么,却并未说破,足见此人城府并不一般。 奎生摇了摇头,说道:“出来吧,此人虽然并非修士,却不可小觑,这等浅薄手段还是无法瞒过他的。” 一个疤面汉子从角落里探出了脑袋,嘿嘿一笑,脸上的疤痕拧到一起,看去甚是狰狞,正是许老三。他挠了挠头,说道:“如此大事,关乎我等三百条性命,不得不慎啊,况且我等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一番试探罢了,相信他会明白的。” 冬至知道奎生也有某种探测灵识的手段,所以本着互相尊重的心思,同时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便没有将意识放出体外。但他的灵觉却是十分敏锐,心意一动之间,便清楚的听到了角落里心脏砰砰跳动之声。虽然此人极力压抑着呼吸,淡不可见,但心跳的声音却是无法压住,让冬至察觉到了破绽。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奎生这等心思缜密之辈,他的东西更不是好拿的。若是自己真的冲动之下,拿走了最好的兵器,恐怕也便没了拒绝的余地。所以他才选了一件既不贵重,也不普通的长刀,既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却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之所以没有点破,便是因为,冬子确实对奎生提议的仙府联手极为心动,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强人在侧,自己保命的希望也会大增。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章 问心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心中琢磨着此事,缓缓踱回了客房之内。正好此时几个鬼头鬼脑的十三四岁的少年端着大大小小的碗碟走了进来,冬至略略一看,还真是丰盛至极:鸡鸭鱼肉,小吃点心,陈年老酒,满满一大桌子,尤其是一条尺许长的湖鱼,撒着葱花,热油还在滋滋作响。几个少年站在一旁,暗暗吞着口水。 如此丰盛的菜肴,冬至从小到大还真是没怎么吃过,也是看的食指大动。不过转而想到从后山进入奎狼帮之时,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中虽然也还算丰盛,但比起这一桌却是差了许多。 奎狼帮的日子虽然算不上清贫,但挤出这么一桌菜肴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可见奎生拳拳之心,铁了心想要拉拢二人。 冬至看着几个少年,也就比自己小一两岁的样子,平时可能也没怎么吃过这般丰盛的饭菜,于是忍不住说道:“如此大一桌,我等怎么吃的完?不如你们坐下一起吃吧。” 谁知几个少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连连拒绝道:“帮主叔叔说了,这是招待二位贵客的,我等可不敢吃的。” 冬至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吃吧,我不给别人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不料沉默了许久的刘云谲忽然说道:“冬子,你不要为难人家了,若是他们吃了,恐怕会受到惩罚的。好了,我等也不用你们服侍,先出去吧,有事情再叫你们。” 几个少年连忙点点头,退了出去,还乖巧的把门也带上了。 刘云谲灵识一扫,发觉几人真的离开了此处,望着冬至,一脸严肃的说道:“冬至,你不会答应了奎生,要帮他出手吧?” 冬至看着刘云谲前所未有的凝重脸色,知道是该说正事儿了,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还没答应下来。怎么了,虎子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刘云谲依然是一脸严肃,说道:“你可还记得我等修仙是为了什么?自从我二人从镇魔珠内出来之后,或许是修为大增的缘故,你的变化却是越来越大了!以前的你思虑缜密,事事三思而后行,如今仅凭对方一面之辞,便打算一同去杀人,而且还是毫不相干之人!若是仅仅为了好处去杀不相干之人,那我等与强盗流寇又有什么区别?” 冬至听完这番话久久未语,沉默半晌后,不甘的辩解道:“逍遥仙府危机四伏,活着出来之人更是百不存一,若是能与奎生联手,保命的机会便会大增的。” 刘云谲反问道:“这还是我认识的冬至吗?我们冬至什么时候沦落到了需要他人帮助才能保命的地步?你的信心去了何处?” “修行之路确实应该相争,但要争出一份淡然,一份自信!我等还有三年时间,若是努力修炼,凭我等的机缘资质,修为定会一日千里,何至于让这么一个强盗样的人物来联手?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我等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不要太过相信他人。可你选择与奎生联手,与把性命交到他的手里有什么不同?” “我?”冬至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刘云谲接着说道:“人性都是复杂的,即便此人看着可信,也只是把其可信的一面展露了出来。我不知道奎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真正看清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切忌交浅言深,否则只会害了你。” 燎天仙君此时也冒出头来,淡淡说道:“原本老夫没有打算过多干涉于你,但有些话,不吐不快,便借此机会,说上一说。” “你是不是心里害怕了?别忙着否定老夫的话,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镇魔珠一行,虽然你展露了过人的智慧与手段,但其实,你对修道修仙的渴望并不强烈,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修仙!” “虽然在周苴的算计之下,你二人成了最大的赢家,但也正因如此,你才对这种无法掌控之事产生了恐惧之意。头脑灵活,固然是好事,可也正因想的太多,所以难免顾虑重重,少了少年的锋锐之意。”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想要把控所有风险,别说是你,便是老夫,也做不到!修行,未知与冒险才是主题,你若无法调整过来,不若干脆放弃修行,平淡一生,也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在老夫看来,奎生的‘好坏之辩’更是如同玩闹,狗屁不通,幼稚且天真!” 冬至本来有了一丝自我怀疑,但听到燎天仙君这般说,仍是有些不满的说道:“我承认我的心态出了问题,但奎生所说,确实句句在理,莫非前辈有什么高见?” 燎天仙君嗤笑一声,说道:“道理,是要讲给别人听的,而不是说给自己的。他如此说,便是希望你能如此,便等于是给你定下了一个框架,让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人,岂能用一句简单的好坏便区分开了?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正因如此,世间才会这般纷纷扰扰,纷争不断的。他如此做,也只是挑选了一批与他观念相符之人,或者说,他需要有一批这般观念之人,来做成他想做的事情。这与好坏无关,与对错也无关!” “一个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死之前,却犯下大错,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人便会认为,此人是个伪君子,用尽一生去伪装,只为了完成这件坏事。而一个坏人杀人放火,却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便被他人认为是真性情,多么荒唐而且可笑!” “君子和而不同,真正的理想主义者都是独行的侠客,而不是一群所谓的乌合之众!奎狼帮这些人看似强大,也只是因为有奎生这个修为强悍之人压着。若非如此,早就鸟兽散了,又或者因为不可调和的矛盾,内部出现裂痕,迟早分崩离析。” 冬至听着燎天仙君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一直以来,都有父母、周苴为自己遮风挡雨,即便是危险如斯的镇魔珠,一样有虎子哥陪在身旁,共同面对,周苴的目光更是时刻注视着自己。 如今要去的逍遥仙府再无人能够陪着自己,所以自己下意识的胆怯了吗?所以听到有人想要与自己联手,才打算不顾一切的想要博取对方信任?即便做一些违背自己理念的事情也在所不惜? 还是说,真的是被对方的真诚打动了? 不对!这是冬至第一次认真的剖析自己,却总是如坠云雾之中,看不清晰。是因为修为增长过快,导致心境跟不上,所以产生了类似心魔的东西?他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 莫非,是因为镇魔珠一行,什么东西给自己留下了阴影?还是说,自己只是害怕孤独? 冬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中出现一丝惆怅,说道:“虎子哥,我们回家吧,我想我爹娘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一章 金簪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说到底,二人一个十七岁,一个十五岁,正是青春躁动的年纪。那点儿人生阅历,不足以建立起成熟的认知体系,无论是对世事的洞明,还是对人心的把握,如同井中之蛙,塘中之鳅,浅薄得紧! 虽然因为机缘以及周苴的算计所致,导致修为如同吹气一般极速增长,比起之前有了天壤之别,但心境却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跟的上的。刘云谲明显十分清楚这一点,看出了冬至平静之下的心浮气躁,以及患得患失。 燎天仙君更是直指冬至内心,不曾留下情面,更是句句锥心,让冬至迎来人生中第一次当头棒喝。 况且此次镇魔珠之行,二人虽然也是大展神威,却是一直有人兜底,才成了最大的赢家。若非如此,早已魂飞魄散多时了。此时最紧要的,便是将这些新得到的法宝、功法之流全部化为自身实力,巩固修为,而不是去贪图什么不切实际的好处! 想明白了这点,二人留下一张字条,饭菜一口未动,悄然离开了奎狼帮。 下山的路上,冬至只觉得空气分外的清新,浑身上下无拘无束,漾出一层叫做惬意的气息。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最腐凡人心,还是不要太过沾染,以免性情大变。 苍狼岭上的奎狼帮与定远县以及冬至住的刘家村,大致呈一个三角形,约有近百里路。以二人如今的身手,即便是穿林过壑也不在话下,但二人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选择去定远县城逛上一逛,顺便买一些平日里紧缺,却又不舍得买的昂贵之物。 不开眼的马匪流盗之类,早就在奎生以及樊勇的雷霆手段之下扫除一空。说实话,最近这些年,尤其是夜无忧死了之后,这里的百姓虽说算不得什么安居乐业,倒也平静。生逢乱世,能得一夕安寝,便已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奢望! 二人边走边商量着,要给父母买些什么礼物,然后盘算着回到家里,如何修炼,又该从何处下手等等。一路上争论不休,极为热闹,倒是将冬至对于自己心境的担忧冲淡了不少。至于缘尘宗之行,二人都是绝口不提,仿佛是对缘尘宗失去了兴趣一般。 二人脚程极快,浑身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路未曾歇脚,在太阳西斜之时,便远远望见了一座庞大城池,以及厚重坚实,足有十余丈高的青灰色城墙! 定远县城在数百年前,驻守着十数万的边军,一应形制均是按照州府的标准建成,所以这十余丈高的城墙看上去有些过分隆重,如同一个身材矮小的侏儒,穿上了一件厚重的铠甲一般,让人顿生滑稽之感。 城墙下方的城门大开,足有半尺厚的城门由于疏于照料,干枯灰败,裂出了数道难看的缝隙,巴掌大小的铁钉也是爬满了锈迹,颇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 青石铺就的路面宽阔之极,足能并排跑四辆马车,却同样由于年久失修,坑坑洼洼,一阵风起,漫天烟尘飘散,让人睁不开眼。 十数个边军毫无形象可言,懒散的站着,手中的兵刃仿佛足有千钧,一个两个均是杵在地上,斜斜倚着,不时打上一两个呵欠,让路过的百姓忍不住也跟着打上一个懒散的呵欠。 冬至的两尖矛无法收入储物袋,用一块布包了起来,背在背上。刘云谲的飞剑收入了丹田之内,金戟化为寸许长短,被他贴身收了起来。所以从身形判断,只是两个普通的少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冬至一身黑色的衣袍有些显眼,质地匀称,光鲜细腻,看上去倒也算是有几分贵气,只是样式古老了些,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刘云谲身上的衣衫则有些破烂了,血迹斑斑,若是配上一柄杀气腾腾的兵刃,说不定还会让人害怕几分。但如今却是如同讨饭的乞丐,来往的行人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一般,紧紧地捂着鼻子,一脸的嫌弃之色。 城门下懒散的边兵既不阻拦二人,也没有人出来收取什么费用,似乎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冬至二人自然看出了来往众人嫌弃的目光,也懒得跟这些不相干之人辩解什么,直奔一个成衣店。 这般穿着虽然是有些特立独行,但对二人来说,这身上的一枚枚破洞,无异于是珍贵的勋章,是自己竭力战斗过的证明。可对他人来说,却是又脏又臭,避之唯恐不及。而若想融入大众,便需要磨掉这些棱角,削去这些不同之处,泯然众人。 由此可见,在世俗的压力之下,即便想要保留什么独有的特质,也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之事。而真正的英雄侠客,或是所谓的“圣人”,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怪人罢了。 冬至悄然从储物袋内掏出一只金簪,这金簪自然是奢香夫人的遗物,他并不知道价值几何,只是觉得异常精致,想来买几件衣服应该足够了。 随便试了几件,在店老板怀疑的目光之下,冬至掏出了这支金簪,当做钱币付给了店老板。店老板放在嘴边轻轻咬了咬,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二位贵客且稍等,小的这就去给二位换开,绝对童叟无欺的!” 说完,便一溜小跑离开了店铺,左拐右拐,来到一家颇有名气的当铺。生逢这等乱世,自然是黄金白银才是等价之物,字画瓷器虽然也有不少人收藏,却是难以流通,需要等待合适的机会。当铺与拍卖行的存在便成了理所当然。 等店老板一拿出这支金光闪闪的簪子,当铺掌柜便顿时呆住了。他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对这等黄白之物颇有研究,更是一个对工艺颇为狂热的艺术家。这金簪虽然乍一看去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凑近了看去,其上的花瓣栩栩如生,丝丝脉络清新自然,浑然天成。 前些天便有一个樊家之人找到他,说樊家老夫人寿诞将近,要准备一件颇有面子的大礼,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当铺,再三叮嘱掌柜一定帮他留意,无论多高的价格,都要给他留着。掌柜悄悄遣出一个青衣小厮,嘱托一声,便走到了台前。 掌柜给他以金价换成银子,签了死契,足有五十两。成衣店老板自然不懂这些道道,便开心的抱着一堆白花花的银锭离开了当铺,回店的途中还悄悄地拿出几锭银子,藏了起来。 冬至二人也没有计较这些,穿着一身干净却不算奢侈的崭新衣衫,离开了成衣铺。一路上,二人边走边买,直将身上的银子花的差不多了,才背着两个硕大的包裹,开心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二章 劫杀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他奶奶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好事,竟在这金簪之上咬了几个牙印子!若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当铺内传了出来。 若是冬至在此,一定能认出眼前之人!他曾在识神内见过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个一脸阴沉的锦衣男子,身边簇拥着数个家丁。而此人,便是那个一副趾高气扬模样的踹门之人。 此时,在当铺内,他大马金刀的坐着,手中拿着金簪正在仔细地端详着,半晌之后,忍不住又接着骂道:“真是个败家玩意儿,吃饱了撑的!要真是精力旺盛,可以去咬个石头玩玩,你咬它做什么?” “不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这簪子要是完好,让我出一千两都不带眨眼的。但如今上边有了几个牙印子,我只能给你三百两!真是,他妈的暴殄天物啊!”说完,此人又唉声叹气起来。 “一千两?”当铺掌柜倒吸一口凉气,一脸谄媚的说道:“恕小的眼拙,当时也只是觉得雕工异常精美,那人又咬死了五百两毫不松口,若非想着大人您需要此物,小的是断不可能收下这金簪的。也罢,三百两就三百两,小的做此行当也有多年,竟是不识其中名堂。这二百两只当是给大人交学费了,还望大人不吝赐教一番,好让小的长长见识!”当铺掌柜一脸肉痛之色。 “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上,兄弟我便当一回先生了。”此人一脸郁闷之色,听到掌柜如此说,才面色稍霁,接着问道:“你可看到其上刻有‘工倕’二字?” 掌柜连忙点头,说道:“自然是看到了,这等刻在其上的名字,想来便是锻造这枚金簪的工匠,此事并不少见的。”掌柜说完,心中一动,略现恍然之色:“莫非,这‘工倕’是一个名头颇大的工匠?” “这般说,也对,也不对!掌柜的对修士不陌生吧?工倕此人,正是炼器宗开派之祖!据说此人当年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但却长有一双探寻美的眼睛。无论何种东西,在他的巧手之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引得修士与权贵竞相追捧,一时之间,风头无两。他也正是以此入道,成了修士。” “在他成为修士之后,却仍是放不下这门手艺,每一年都有一两件从炼器宗流出。有细心之人发现,每一件出自工倕之手的工艺品,其上都带有一串数字,而且各个不同。这就表明,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并非法宝,但也有修士为此大打出手,据说曾在拍卖会上,一件翡翠手镯,拍出了五百灵石的天价!要知道,一枚灵石,可以换一万两白银,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 “不过数千年过去,工倕此人是否还在人世早已不得而知,他的后人继承了‘工倕’这个名号,一代又一代,为天下人贡献着独一无二的审美,这是何等的伟大,这是何等的无私?” “修士都是飞天遁地之人,来去无踪,想来这些东西对修士已经无用了,为何还会如此追捧这等凡间造物?”掌柜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便是品味,这便是格调!哪里是你这种恨不得钻进钱眼之人能懂的?”此人瞥了一眼掌柜,有些不屑地说道。 “不过,此物的来历你还没有说清楚,你将得到此物的过程,细细与我说道说道!”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问了一句。 掌柜不敢怠慢,赶忙解释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你去把成衣店老板叫来!”此人把玩着手中的金簪,眼中光芒变了几变,颐指气使的说道。 掌柜脸上稍有不悦之色,却是不敢拒绝什么,一溜小跑的将正在喜滋滋把玩手中银锭的成衣店老板叫了过来。 成衣店老板倒是识趣,问什么答什么,不一会儿,便将冬至二人的模样,身材、衣着以及离开的方向说的清清楚楚。 此人留下一个嗜血的微笑,踱步走出了当铺。 店老板和当铺掌柜面面相觑,即便那人走了许久,仍是不敢言语,叹息一声,便自顾自散去了。心里对这两个少年说了一声抱歉,被这家伙盯上,恐怕命不久矣。 …… 此人是樊家的一个打手,名叫秦顺,倒是颇有寓意的名字,但却是半生不顺。说起来,此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是个苦命的孩子,被欺压着长大。 也许是被欺压太久了,便认为世间一切本该如此。在苍狼岭学艺之时,也是秉承着这个理念,对强者拜服,对弱者欺压,头脑灵活,小聪明极多,却是不愿读书。一次偷跑下山,仗着一身本事,将曾经欺压他的那些人残忍地杀死。屡教不改之下,奎生也失去了耐心,便将其逐出了山门。 一次偶然之下,遇到了樊安,仗着一身不弱的本事以及樊安的金钱诱惑之下,成了樊安的头号狗腿子。尤其是在樊安被兄长禁足,无法离开樊府之后,便俨然成了樊安的代言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维之色,马屁拍的震天响。他也渐渐熟悉了这个身份,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在樊府待得久了,自然眼光便不知不觉的提高了不少,他不仅一眼便认出了金簪乃是出自“工倕”之手,更是成套之物!价值之大,恐怕能在定远县买下一座不小的府邸。若是能将此物全部拿到手,仗着樊安的权势,自己足以在定远县自立门户,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便能跨越一个阶层,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再也不用做什么劳什子奴才了。 主意已定,秦顺便纠结上十几个樊家听他差遣的家丁,拿上家伙,悄悄赶出城外,守在了冬至二人的必经之路上。 此时天色已晚,山风微凉,冬至二人在定远县城游荡一番之后,心情渐渐放松,言辞之间多了不少欢声笑语。虽然并未刻意放出灵识,但二人的灵觉早已超出普通人许多,远远地便发现了十数人埋伏在路边。 冬至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惹谁不好,偏偏将晦气寻到了自己头上,这下荒山野岭,四处无人,便是想要求救,也是难以办到。 他不动声色地将背上的包裹收进了储物袋之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之所以没有当时便收进储物袋,是不希望惹人太过注意,否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收进小小袋子里,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自己是个修士吗?人多嘴杂之下,若是惹来同是修士的觊觎与窥伺,恐怕麻烦不少的。 他轻轻活动一番手脚,胸中升起一股豪情!自从镇魔珠内出来之后,冬至便一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愤懑。也许是当初的妥协,让他心中不畅,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让他心中苦涩,也许是明白了自己的无力,让他心中生出退意! 总之,种种心绪凝在心头,让冬至有些胸中块垒,艰于呼吸。如今的他,只想好好发泄一番!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三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也不知这秦顺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还是认为自己以众欺寡,大势已定。眼看二人靠近,大大剌剌的纵身一跃,一个潇洒的鹞子翻身,如同一只大鸟,稳稳地停到了道路中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绝代高手的英姿,倒是有几分威势。 由于此时天色已晚,加上秦顺有些心急了,想要尽可能的辨认二人的模样,同时希望能够先声夺人,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能注意到冬至手上的动作。否则眼见两个大包裹凭空消失,无论如何都会察觉到不对劲。 冬至看着他装模作样,不禁笑出声来,率先开口说道:“阁下拦住我等的去路,是有什么指教吗?你下一句该不会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吧?” 刘云谲本来有些愕然,这话本中的一幕,仿佛从书中跳了出来。看这此人如此风骚的身影,本来就忍着笑意,听到冬至这番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附和道:“此情此景,倒确实是有些绿林之士的味道。” 秦顺这番做派,倒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要吓唬二人。以往每每这般做时,被拦路之人总是第一时间下跪求饶,干脆地奉上所有财物,口中念叨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之类的,讨起饶来,涕泗横流,卑贱无比。 他本以为二人同样会吓得跪地求饶,却不料等来了这么一番刻薄的嘲讽,心下不禁大怒,说道:“呦呵!还是个硬茬子!死到临头,居然还敢逞一时口舌之快!别以为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你们待会还笑不笑得出来!兄弟们,都出来吧!” 十数人一股脑的从山石、大树后边走了出来,个个摩拳擦掌,不再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模样,反而是露出一脸绝不会在主家现出的狰狞!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而弱者只会将残忍留给更弱者!毫无疑问,在他们看来,冬至二人便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他们宰割。 冬至脸色有些难看,倒并非是担心打不过这些人,而是看他们如此熟练的模样,这些年来,恐怕这种事情没少做,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满是希望的归家路上! 原来,马匪流寇一类,从未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个生存方式而已!一丝淡淡的杀意在冬至心头蔓延。 秦顺看着冬至脸上的难看之色,顿时脸上更为得意,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真是笑靥如花,十分灿烂。 刘云谲看出冬至情绪有些不对劲,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忧虑。自从奎狼帮下来之后,冬至虽然没再说什么,但他隐隐觉得冬至与他之间生分了不少。也许是冬至在忙着剖析自己,也许是对他干涉与奎生的联手之事有所不满,产生了心结。所以二人下山路上,均都识趣的没有再谈论这个问题。 此事乃是心病,别人说什么都没用,唯有自己想明白,想透彻,才能过得了这一关。此时冬至身上冒出的杀意虽然稀薄,却是异常清晰。刘云谲不禁担心的皱了皱眉头,轻轻地拍了拍冬至的肩膀。 冬至回头看了一眼刘云谲,又将目光放在了秦顺灿烂的脸上,轻吐一口气,说道:“虎子哥,你在奎狼帮说的话是对的,放心吧,我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说到底,其实是我在镇魔珠内,没能杀死奎生,对自身实力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且被妖狼夺舍之时,那种无法掌控自身以及接下来事情走向的无力之感,让我产生了一丝不自信,其实也就是懦弱。即便是强大如同元靖,也是形神俱灭,没能留下一丝痕迹,我确实有些害怕了。” “自从被众人裹挟,不得不说出缘尘令可能出现的位置,以未知之人的性命为筹码,换来了奎生的短暂联手,间接的成为了他的帮凶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往所坚守的道德感突然薄弱了下来。以至于即便是去杀不相干之人,只要能换来日后仙府中与奎生的再度联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 “底线一旦被突破,接下来,就再也没什么顾忌了。这恐怕就是妖狼前辈所说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吧’!人之好坏,存乎一念之间,不在于他人的看法,不在于世俗的眼光,而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对你还有周伯伯太过依赖,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成长,或许无风无雨,但同样,也没有阳光,长不成参天大树!还记得我们在山林中见到的那棵倒下的大树吗?我想,即便是它倒下的那一刻,仍然是有着刺破苍穹的昂扬斗志!” “便如同我等身怀缘尘令,十数个不相干之人便会来抢夺一般,而如今不知是哪里漏了财,便引得这伙人肆无忌惮的寻上前来,想要大发横财。今后若是想要在修真界行走,这等拦路截杀之事只怕会成为常态。” “我等拥有太多不属于此刻修为境界的宝物,一旦露出端倪,必然会迎来连天的大战。若是不能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心境,没有劈风斩浪,刺破黑暗的决心,终有一日,我等也会化为一抔黄土。你不用担心我,接下来,让我痛快的发泄一番吧。” 刘云谲听着冬至这番条理分明的肺腑之言,知道他终于想明白了某种事情,寻得了初心,顿感老怀安慰。再次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后退一步,没有说什么。 既然冬至想要痛快的发泄,那便由着他的性子好了,心中的愤懑若是无法发泄,窝在心里,恐怕早晚会憋出病来,又或者是成了某种变态! 秦顺看着后退一步的刘云谲,顿时更加得意,头颅微抬,眼高于顶,以鼻孔看人,倒背双手,装出一副高人风范,口中喝道:“不知死活,给我上!” 冬至无意间扫过秦顺的脸颊,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他此时忙着发泄,便没有多想,摇了摇头。 看着冲在前方的几个大汉,冬至肩膀一抖之下,咔咔作响。对付这些人,便是连体内的热流都用不上,所有人的动作在他眼中,都无形中慢了数分。在旁人看去颇有章法的狠辣招式,在冬至眼睛里全部变成了稚童挥拳,甚是可笑。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四章 惊变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头颅微微向左一偏,便躲开了直冲面门的一拳,右手未见如何蓄力,一拳轰出,直将大汉胸口击打的塌陷了下去,咔咔几声脆响之后,也不知道肋骨断了几根。 大汉面露不可思议之色,只觉撞在了一堵墙壁之上。一个呼吸之后,才发觉胸口处的异样,痛得他面目更加狰狞,脸上豆大的汗珠仿佛不要钱一般,狂涌而出。他带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神色,无力的后退三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捂着胸口,哇哇大叫起来。 冬至这一拳只是使用了肉身之力,根本没有用出体内的热流,便让这大汉连卸力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击碎了数根骨头。 一击得手,自然不可能停下,冬至右脚跨出,身形一侧,砍向肩头的长刀顿时便落在了空处。他右掌五指并拢,直击对方腋窝,又是“喀”的一声,握刀的手臂顿时软了下来。 此时已经有人发觉不对劲,狠辣一刀,携着风雷之势,砍向冬至伸出的右臂。却不想他的右臂恍若无骨,化作绕指柔,闪电一般缠向了此人的手腕。“当啷”一声,长刀跌落在地,此人看着自己扭曲的手腕,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轰的一声,两具强壮的躯体重重撞在一起,翻滚出去一两丈之远,带起了一地灰尘! 冬至如同一只穿梭在荆棘丛中的蝴蝶,灵动飘逸无比。十数人根本没能碰到他的衣衫,便全部躺倒在地,断手断脚,呻吟不停。 秦顺看着眼前十余人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全部重伤倒地,眼中浮现一丝凝重之色。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小看这二人了,但心中却是丝毫不慌。拥有内力之人,比之这些只练拳脚功夫的,强了数倍不止,有此能耐,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此人这般干净利落,摧枯拉朽,只怕内力之浑厚,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但他乃是师承奎狼帮,手段众多,对普通高手根本是不放在心上的。 他轻蔑的看着躺倒在地的一干大汉,啐了一口唾沫,嘴上说道:“真是废物,连拖延时间都办不到,要你等何用?”然后他转头看向冬至,趾高气扬的说道:“倒是有两下子,不过,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眼看他双手成爪,指尖露出一点寒芒,浑身上下气流鼓荡,冬至终于察觉到这份熟悉之感来自何处,略有诧异的说道:“你是奎狼帮之人?” 秦顺听到他认出了自己的来历,脸上的表情顿时嚣张至极,说道:“倒是有几分见识!当年在山上,我可算是年轻一辈排名前三的高手!嘿嘿,若是你怕了,跪下给小爷磕上几个响头,哄小爷高兴了,或许会留你一条狗命,否则,嘿嘿……” 秦顺舔了舔嘴唇,一副嗜血的神色,双眼微眯,精光爆闪。 冬至看到他此时这幅表情,慢慢的与记忆里那幅画面中,那个趾高气扬,却又隐露谄媚之意,一脚将自家房门踹开之人重合了起来。莫非,在识神内看到的都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这个熟悉的脸孔会出现在此处? 秦顺可不管冬至在想什么,双手成爪,脚下用力一踏,浑身气流鼓荡,腾起几丝烟尘。脚下步伐变幻,划出几道残影,绕到了冬至身后。一只手隐约可见光芒闪烁,想要搭在冬至的肩上,另一只手寒芒乍现,如同神兵利器!正是“狼吻”一式! 冬至体内热流一转,直传脚底,于间不容发之际,转过了身躯,正好看到秦顺那一脸错愕!他心中的惴惴不安化作怒意充斥,竟是不知不觉用上了十二成的力量,右手探出,闪电一般扣上了秦顺的脖子,狠狠地向地面掼去。 “轰”的一声大响,地面被砸出一个人形大坑,一时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秦顺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断了,无力的躺在坑内,便是动一根手指,都是艰难无比。他七窍流血,脸色一片煞白,一时之间,似乎还未能明白发生了何事。 秦顺的瞳孔缓缓聚焦,看着一脸杀气的冬至,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却是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仍是不忘威胁道:“你……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敢……敢杀我,奎狼……奎狼帮不会……放过你的!” 冬至满脸怒容,恨恨的说道:“若是前几天你这般说,或许还有一些威慑之力,我却是知道,你只不过是奎狼帮的一个弃徒罢了,如今更是成了樊家的一条狗!你如实说,你是不是去过刘家村?” 秦顺见冬至一眼便看穿了其来历,倒是一脸硬气,吐出一大口鲜血,说话顿时流畅了许多,却根本不屑于回答冬至的问题,狞狠的说道:“既然知道樊家,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比奎狼帮更硬的靠山!你们这等乡野贱民,如何能惹得起?若是你敢杀了我,樊家定会灭你满门!此次兄弟我认栽了,不如你就此放了我,我便当作从未见过你!如何?” 冬至听到此话,气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伸进他满是鲜血的口中,干净利索的拔掉了一颗牙,在他眼前晃了晃,再次问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是不是曾经去过刘家村,为难过一对儿中年夫妻?那中年男子一条腿有些不便,想来你应该记得很清楚!” 秦顺被这股剧痛刺激的清醒了几分,再也不敢放狠话,脸色急速变幻,许久之后才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冬至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顿时又淌出鲜血来。看着他这副表情,冬至知道此事恐怕为真,心中的怒意急速膨胀:“记住你的身份,现在是我再问你!” 刘云谲看到冬至有些残忍的手法,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冬子,你认识此人?” 冬至咬着后槽牙缓缓说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曾经偶然之下见过一面!还记得我曾说过,在识神内看到过一幅画面吗?这小子正是其中之一。” “什么?”刘云谲大惊,他是知道冬至所说的是什么的。本以为只是冬至归家心切,所以产生了幻觉之类的东西,并未放在心上,此时听到冬至的解释,顿时明白此事不简单。 他将十数个躺在地上呻吟的大汉赶走,同时放出灵识四下一扫,确定周围再无旁人,干脆的祭出了金色的飞剑,在他脸前晃了几晃。 秦顺见此,顿时面色惨白,知道踢到了铁板,惊恐的叫道:“仙人?你们是仙人!”然后便哀嚎起来,嘴里叫着什么上有老,下老小之类的,涕泗横流,仿若真的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冬至再次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力量之大,连牙齿都打飞了几颗,大怒道:“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要是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捏的粉碎?” 秦顺顿时止住了哀嚎,肿胀的脸颊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喃喃了一句:“刘家村已经没了,都没了……” 刘云谲听闻此话亦是一惊,赶忙上前一步,死死的拽住秦顺的衣领,急切地问道:“什么没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没了……” 秦顺此时已经带了哭腔,说道:“什么都没了!死人,全都是死人!遍地都是死人……”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五章 屠村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二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慌乱与不敢置信,一时之间竟是愣在了那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看着秦顺又开始干嚎起来,冬至手忙脚乱的从他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粗暴的塞入他的口中,省得他乱吼乱叫招来什么野兽或是路过之人。 一支金簪从秦顺的怀中掉了出来,正是之前在成衣店拿出的那一支,奢香夫人的遗物。二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不过随即又有些忧心,这樊家竟是盘根错节到了如此地步!不过此刻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冬至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加快速度,脚下生风,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二人心焦如焚的心情下,赶路的速度却是超过了城里最彪悍的骏马,只不过二人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土路旁刚刚冒出绿意的的大树看上去稀稀落落,甚是萧瑟,与二人的此时的心境相差无几。 经过大半夜的奔跑,身躯上的疲惫已然到了极限,二人的脚步却不敢放缓一丝!眼看村头的祠堂遥遥在望,二人的心仿佛同时被什么东西揪住一半,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喘。看着一片黑漆漆的村子,没有察觉到丝毫生气,便是往常八爷家招人嫌弃的大黄,此时也没了声息。 二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脚下打结,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一阵山风吹来,夹杂着浓浓的血腥气息,两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顿时黯然失色,一股名为绝望的气息爬满全身! 冬至颤抖的爬起来,带着一丝倔强,将秦顺捆成了个粽子,扔到一边。也没跟刘云谲打声招呼,失魂落魄一般,踉跄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家里大门敞开着,木门上的血迹在夜色的映衬之下,是那般深邃,比漆黑的夜空更加的摄人心魄。即便是事前有了一丝预料,却仍是无法坦然,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衬的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冬至忘了他是如何跨过门槛的,只觉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把阔剑,直直的插入他的心脏,肺叶,让他血流不畅,让他艰于呼吸,让他直以为身在地狱之中!到处都是深邃的血迹,到处都是断肢残臂,他脑袋中的鲜血直往上涌,眼睛血红一片。 村长,村长家二叔,六伯,高大娘,还有一只趴伏在血泊中的老黄狗…… 冬至嘴里默默念叨着,想要看清每一个人的脸庞,脚步虚浮,踉跄而过。此时却在一具尸体前停了下来,这具略显凄惨的尸身,正是刘云谲的父亲,刘老九! 刘云谲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重重跪倒在地,不顾一切的抱住了已经僵硬的尸身,仰天一声大吼:“爹……” 他声音凄厉,如同泣血杜鹃,颤抖的双手在刘老九满是皱纹的脸上抚过,将其未能瞑目的双眼合上。他用力的抱着冰凉的尸身,牙齿间渗出血来,咯咯作响,喉咙一阵嘶吼,如同野兽咆哮。 冬至脸色悲戚,拜了一拜,没有说什么,继续向里挪动。他一点点看去,几乎将整个院子翻了过来,却始终未能找到父母,心中直往下沉。莫非,二老死了都无法得到宁静? 他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极为沉重,可还是不甘心的仔细思索着什么。 导致刘家村近百口人全部被屠杀的罪魁祸首,自然便是缘尘令。所谓怀璧其罪,便是大约如此。若非是二人在镇魔珠内有了机缘,恐怕同样也是如此,早已魂飞魄散多时。 自从在镇魔珠内遇见樊贵儿的那一刻,冬至便有了一些心理准备。弱肉强食,乃是亘古存在的生存法则,他虽然不喜,却也并未抱怨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可是祸及家人,则是犯了禁忌,他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樊家!”,狠戾中带着无尽的怨毒。 既然你做初一,便不要怪我做十五!即便是我身死,也要让你樊家付出血的代价! …… 燎天仙君淡淡的声音在冬至耳边响起,说道:“你那周伯伯如此大神通,这等事情的出现,对他来说更是洞若观火!但却没有出手相救,看来此人多半有着不可告人的谋划!” 冬至脸色阴沉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以周苴伯伯的性格,我更相信他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用急着否定什么,若是你真的信任他,便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是一旦你往这边想,就会有无数凭空浮现的证据佐证此事。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不需要多久,便会长成参天大树,开出带毒的花朵,结出名为仇恨的果实。”燎天仙君淡淡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冬至没有兴趣跟它打什么机锋,压抑着怒意,不悦的说道。 “既然没有你父母的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以老夫对此人的了解,应该不会做无用功。想必此人会给你留下某种讯息,就看你能不能找到了!”燎天仙君看出了冬至心情不好,也没有卖关子,坦然说道。 “再说吧!”冬至心中有些躁乱,站起身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来到了刘云谲面前。 刘云谲满脸仇恨,眼眸血红一片,咬着牙齿,几乎是嘶吼出来一般,说道:“冬至,你已经有了头绪,对不对?” 冬至点了点头,但却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各位叔伯曝尸已久,至少有五六天以上了,还是尽早让他们入土为安才是!否则被山中的乌鸦、秃鹫等叼了去,未免太过悲凉。等此事做完,我们再细细讨论报仇的事,好不好?” 刘云谲愣了片刻,眼中的红芒渐渐退去,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墙角处抄起一把稿子,径直向后山走去。 此时天色已然蒙蒙亮,东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鱼肚白。可在这熟悉的村子里,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人影了。 冬至自然知道刘云谲去做什么了,但他却没有跟上去,而是来到了村口祠堂处,将身受重伤,难以动弹的秦顺绑在门口柱子上,以防他偷偷挣开捆缚的绳索。此人还有大用,樊家的势力范围,武力情况,兵马调动等等,二人一无所知,暂时需要留他一命。 做完了此事,冬至接着便从已然没了活人气息的各家房间内取出一床床棉被,仔细的包裹在尸身上,将地上的断肢残臂捡起来,细细辨认,放到应该去的位置。他一丝不苟,用清水将每一个人脸上的污血与灰尘擦拭干净。当他看到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时,仍是忍不住咬破了嘴唇! “樊家!”冬至努力的压抑着愤怒,尽量不让刘云谲听到,生怕他一时冲动,就要跑到樊家大杀四方。 同时他心中默默想道,此事是否真是如同表面所见这般简单?单凭在画面中看到的几人,纵使有这般大的胆量,恐怕也没有这般大的能力!单凭他们几人,想要杀死近百口乡亲,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是冬至找遍了各处,却是未能发现打斗的痕迹。 莫非,其中还涉及到了修士?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六章 叛徒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但正如妖狼所说,父母至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难道说,樊家或是其他人,将二老掳了去,准备以此要挟于我?” 若真是如此,对冬至来说,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只是需要仔细谋划一番,否则被暗中的敌手洞察到了什么,恐怕会置二老于危险的境地。他晃了晃脑袋,驱赶走了脑袋里丛生的杂念,背起一具尸身,向后山走去。 刘云谲恍若无知无觉,木讷的挥动手中的镐子,不停地在地上刨动着。这里的泥土只有薄薄一层,其下尽是坚硬的岩石,镐子砸在地上,碰撞出一片片火星子。不过片刻,他的手掌中便满是鲜血,顺着木柄往下嗒啦着。 冬至见此,赶忙上前,接过了刘云谲手中的镐子,将他推到一旁,继续挖坑。刘云谲有些木然的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回头望见包裹在棉被中的尸身,不发一言,开始不停的将尸身全部运了过来。 就这般,二人足足忙了两天两夜,终于是将最后一具尸身下葬,刻了一块大大的墓碑,立在近百个坟包的最前方。其间二人未曾说过一句话,未曾喝过一口水,未曾吃过半粒米。 刘云谲在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一片殷红。做完此事,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心中怒意仿佛奔腾的野马,仿佛肆虐的洪水,几乎冲破天灵! 他一口气跑到村口祠堂,看着正在熟睡的秦顺,一把薅了过来,大耳刮子乱扇,将其脸上打的满是鲜血。只是不知道,这血是秦顺的,还是刘云谲自己的。 “不要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秦顺如同一个饱受凌辱的少妇,涕泪横流,带着几分疯癫之意,看去有些可怜。只是冬至二人经受这般大的打击,自然不会有多余的温柔留给他。 实际上这疯癫之意,秦顺是装出来,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该怎么伪装,想要骗过眼前这两个少年。他心中万分后悔,只怪自己学艺不精,眼神不好,偏偏碰上这两个煞星,却丝毫没有想过这等强抢他人财物之事有什么错处。 他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丝期待,那十几个大汉若是回到樊家,应该能说清楚这一晚的事情,若是六爷还有半分良心,应当会率队来救自己。 冬至眼见他如此嘴硬,这种境地之下,竟然还有着其他打算,心中怒意充斥。他一言不发,干脆利落地掰断了秦顺两根手指。咔咔两声脆响,秦顺的手指便弯折了过来,痛得他连哭声都止住了。 “当日你们一群人来到这里,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为首之人,到底是谁?我耐心有限,给你三息时间,若是不说,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冬至丝毫没有感情的声音在秦顺耳边回响。 秦顺知道装疯卖傻起不了作用,犹豫半晌,嗫喏的说道:“那人是六爷!只是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此事?” “这你不用管!以你们这几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将全村之人杀光,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出手?”冬至再次问道。 这一次秦顺没有过多犹豫,快速说道:“虞家,是虞家之人,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六爷!虞家?”冬至二人同时念叨一句,心中顿时有了不少猜测。 …… 樊家。樊勇坐在大厅里,听着下属的汇报,内心一阵烦躁。 十余天前,樊安差人汇报说有了缘尘令的消息,他还大肆夸奖了一番,并将樊贵儿给他差遣。谁知这一出去,不但东西没拿到,反而闯下如此大祸。 其实此事倒也不全怪他,樊安确实有着折磨一番冬至父母的心思,仗着人多势众,虽然下手极狠,却没有弄出人命来。尤其是刘云谲的父亲,刘老九,更是挨了一顿毒打。村民全部围了上来,他也只是硬撑着场面,放了几句狠话,没敢一杀了之。 但不知怎的走漏了消息,在樊安到了刘家村没多久,那虞家的管家,如今镇南府的知府,方长林,亲自带着两个装束怪异之人,来到此处。 方长林似乎是要展示自己的实力,掌握此地的话语权,不由分说,直接开始屠杀。两柄精巧的飞剑横空而出,剑气横扫,只不过片刻工夫,便将围在冬至家的乡亲杀了个干净。 便是樊安跋扈惯了,也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杀气盈野,直叫人心头发寒。这还不算完,两柄飞剑自动飞出,竟是连老弱妇孺,鸡犬牲畜,一同杀了个干净。唯有冬至的父母,因为关系着缘尘令的下落,所以没有被当场斩杀,却也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樊安却是被吓破了胆,一句话不敢说。若非他是樊家之人,方长林给樊勇留了几分面子,恐怕连他也逃不过被杀的命运。 就在方长林准备进一步折磨冬至父母之时,一股遮天蔽日的黑雾袭来,将整个山村包围得严严实实。其内伸手不见五指,不多的几个活人,如同置身在一团污水中,难以动弹,恐慌的情绪肆意蔓延。 几道锃亮的光芒闪现而出,比之飞剑的光芒更胜一筹,将罩山的黑雾刺成了遮挡阳光的破布,几乎就要破开!却不料黑雾中传来一声冷哼,数道剑光如同流星坠地,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同时传来数声闷哼,似是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片刻,黑雾散去,场中几人虽然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势,却是无人毙命。而地上冬望夫妻,早已不见了踪影。 突生此等怪事,方长林哪里还不知道来人手段通神?心下惴惴难安,再也不敢逗留,而且整个村子人都死光了,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于是他一声呼和,带着两人,狼狈逃离而去。 樊安如今双腿还有些颤抖,朝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确定不是做梦。看着这凄惨的场景,却没有什么快意,赶忙招呼几名家丁,迅速离开,生怕这不知修为身份的强大人物将其杀死。 “该死的!”樊安真是害怕极了,看着端坐大厅内的樊勇,心中极为害怕。 刘家村的事情,他担心樊勇怪罪于他,便隐瞒了下来。却不料秦顺带领的十数个大汉,被人打成重伤,回来禀报之时,被樊勇发现了端倪。 看着樊勇阴沉似水的脸颊,他生怕樊勇暴怒之下,再次打断他的腿,只得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连坐下都不敢。 谁知樊勇却是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淡淡地说道:“小六子,你不用怕,这次的事情虽然做得过激了一些,但总算没犯什么大错,今后你就陪在父亲身边吧。你我总算兄弟一场,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我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另一队人马有樊贵儿带队,既然这二人已经出现,自然是樊贵儿一行全部死了。如此祸事,还真是……唉,明青城,今后由你陪着小六子,寸步不离!” 樊勇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略有瘦弱,皮肤白皙的男子,此人对樊勇递来的目光了然于心,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说道:“青城明白!” 樊安心中却是生出了一丝绝望,知道樊勇如此安排的目的,今后恐怕再也无法踏出府门一步。他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却是仍有些后怕的说道:“秦顺那边,怎么办?” “此事你不用多管,我自有主张。”樊勇淡淡的说道,“来人啊!把陆幼林这个吃里扒外,通风报信的叛徒四肢绑了,送去兽栏,若是他能熬过三天不死,我便原谅了他。” “是!”几个家丁将跪在门外的陆幼林拖着向外走去,留下一阵绝望凄厉的嘶嚎之声。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七章 各怀鬼胎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看到冬至二人所留的字条之后,脸色阴沉如水,一股强大的气势爆发而出,“轰”的一声,将这间屋子席卷的一地狼藉! 此次没能成功拉拢二人,势必风险大增,但计划已定,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知道那所谓的黄泉门会何时找上门来?他必须要让奎狼帮在世人口中被“灭门”,如此才能躲过修士的追杀。思虑良久,奎生还是决定冒险赌一赌! 自从几年前方庆元死了之后,奎生便在奎家已然成为废墟的老宅旁,置下一处二进小宅院。没有什么高门大院,也没有什么红墙青瓦,整个灰扑扑一片,普普通通,如同寻常的百姓人家。只是今天,与往日有所不同,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便在门前,挂上了两盏普通的灯笼。烛火一闪一闪,散发出淡淡的红晕,将宅院里死气沉沉的味道驱散了一些。 以樊家的势力,自然早就摸清了此处,知道是奎生的临时处所,平时也有暗探有意无意的留心此处。 樊勇很快便收到了消息,思虑一番,在这个紧要关头,任何端倪都不能错过。于是决定亲自过来,弄清楚奎生的来意。 几日前,苍狼岭传来的地动山摇,樊勇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但他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了一些猜测。若是那两个少年真的是如同他所想一般,说不定,还能借此将奎生拉拢过来,达到驱虎吞狼的目的。 奎生还是以往的直性子,并没有客套什么,开门见山的说道:“缘尘令的事情让樊兄操心了,只是如今奎某手里有了其他消息,得知了一个更容易得到缘尘令的方法。所以今次前来的目的,是想讨回寄放在樊兄手中的缘石。” 樊勇面色急变,心中念头百转,结合几日前苍狼岭传来的异动,以及樊贵儿等人至今还没有下落,瞬间联想到了什么,面带不悦之色的说道:“樊某多年来辛辛苦苦,费尽心机,丝毫不敢懈怠,发动大批人手,好不容易探听到了缘尘令的下落。奎兄此时收手,有些欠妥吧?” “若是樊某所料不错,奎兄所说的方法,恐怕也是樊某的人泄露出去的!当初你我二人约定,只是让樊某探听消息,并未有让樊某将缘尘令亲自交到奎兄手中。如此说来,此事虽然并非是樊某亲口告知,也算是完成了约定,怎么如今还要樊某交还缘石?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奎生捋了捋长须,坦然说道:“奎某确实是从一个名叫陆幼才的人嘴里,得知了缘尘令的下落。但樊兄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初那位与樊兄有约的元前辈,已然形神俱灭,再也不会出现在世间了。那块缘石对樊兄来说,自然也是没了用处,倒不如交还奎某,另有大用的!” 陆幼才与陆幼林乃是亲兄弟,樊勇听到陆幼才这个名字,顿时恨的牙根痒痒,心中暗骂一声“真是蛇鼠一窝”。但紧接着便听到元靖身死的消息,面色大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急急地问道:“奎兄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元前辈神通广大,怎么可能凭你空口白牙,前辈便说死就死的?” “何处?”奎生淡淡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自然是亲眼所见,连元神都被吞了,如何能再活过来?樊兄这些年靠着缘石,恐怕进境不小吧?如今既然元靖已死,樊兄也该早做打算,另寻出路才是!否则等樊兄亲自探听到元靖身死的消息,只怕还需要数年之久。” “奎某仅凭一个消息,便让樊兄省却数年磋磨,这个消息的价值可是够大了!以这个消息为代价,换回在下的缘石,并不过分的。” 樊勇眉头微皱,缓缓坐下,压下心中的震惊,手指敲打桌面,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只是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在二人异样的沉默之下,传的极远,听在耳朵里,如同鼓声擂动。 半晌后,他才一脸阴沉的说道:“缘石已经不在樊某手中了,奎兄也不用白费心机了。樊某的二叔,奎兄应该知道一二,他那里便有几个无极剑宗的修士。樊某苦苦等待这般多年,耐心早已耗尽,苦寻元前辈无果之下,便通过二叔,以缘石为代价,联系上了剑宗之人。若是奎兄晚上几日,只怕樊某已然动身,只身前往无极剑宗了。” 奎生面色阴沉,缓缓说道:“哦?竟有此事?那还真是应该恭喜樊兄了!多年所愿,一朝成真,从此鱼跃龙门,龙归大海。只是!以在下的缘石为代价,去做这无本的买卖,不花一兵一卒,便攀上了无极剑宗的大腿。樊兄是不是也要给奎某一个交代?” 樊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奎兄此话可是有失偏颇,樊某岂是那等不讲信义之人?既然奎兄坦承缘尘令的消息得自陆幼才,自然算是你我之间交易已毕。缘石用来做什么,自然是樊某自己的事,不是奎兄该操心的。再者说,此事樊某虽然做得不够漂亮,也顶多算是欠下一份人情,倒不至于还不起的。” 奎生要的就是这一句话,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神色。缘石此物是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玄机,他不得而知。但若是能借樊勇之手,将方长林手中的另一枚缘石夺过来,自然一切还有的谈。而他也正是想借此,施展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实现奎狼帮的“灭门”。 “既然樊兄承认欠了奎某一个人情,那奎某也不客气了,接下来有一要事,还望樊兄莫要推搪!”奎生露出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不急不缓的说道。 樊勇听他这般说,顿时意识到不妙,恐怕是掉入了他的陷阱之内,以哈哈大笑遮掩他的失态,说道:“奎兄真是风趣之人,以帮主的身份地位,手段又如此不凡,哪里轮得到在下帮忙?” 以樊勇的老奸巨猾,当然不可能在没打听清楚之前,便随便答应他人,自然是以进为退,虚晃一枪,轻飘飘的将问题甩了回去。 奎生却没有笑,而是认真的说道:“此事对樊兄来说并不难!只需要给奎某提供方长林府上人员布置即可,若是再加上地形建筑之类,就更好了!” 樊勇面露震惊之色,定定的看着他,看出奎生不似玩笑,认真地说道:“此事兹事体大,容樊某考虑一番!此人不比方庆元,乃是真正牧守一方的地方大员。一旦出事,先不说京都那边如何反应,是否会调兵,单是虞冲光的怒火便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奎兄可要考虑清楚了!” 奎生却是不知道,此时他的提议正好撞在了樊勇的心坎上。虽然他并不知道冬至二人手段如何,但若是奎生真的能将方长林像方庆元一般灭杀满门,自然可以将所有一切全部推到方长林身上,从而轻松的脱出身来。 但樊勇知道奎生此人老奸巨猾,所以不得不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百般推脱,什么定远侯是他的直属上司之类,总之就是不肯轻易答应下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八章 裂痕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家村的屠杀已经过了数日,自当日匆匆下山,方长林便在自己府上躲了起来。整日惴惴,生怕仇敌寻来,将他斩杀于此,更是不敢踏出府门一步。 定远侯虞冲光听说了此事,虽然心中暗暗斥责此人办事不利,嘴上却说得十分好听,派人好生慰藉一番。同时派遣了数个辛苦招揽的散修,贴身保护,才算作罢。 至于能有多大的作用,恐怕只有天知道。毕竟当日的两个修士仍是在府上养伤,一时半刻无法痊愈的样子。而每每提到那片诡异的黑雾,两人竟是同时露出一脸的恐惧之色,似乎是吓破了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家府邸上整整调来十棚精兵,各个十分凶悍的样子。手拿长矛,腰挎长刀,竟是连刀鞘都省去了,闪烁寒光,肃杀之意惊天。这些精兵整日不停在府邸巡逻,眸如鹰隼,似乎不知疲惫一般。房顶上到处都是隐藏身形的弓箭手,趴在屋顶一动不动,衣服的颜色几乎与瓦片融为一体…… 刘云谲在得到“六爷、虞家”这些字眼之时,冲动之下,便要下山!先杀樊家满门,接着再去镇南府,杀上虞冲光的侯府! 之所以这般笃定,自然是因为,整个虞国都是虞家的。而作为定远侯的虞冲光,他的封地便是定远县城,五千余人的边兵都是听他调遣。能让秦顺这个樊家奴才,谈之色变,畏之如虎的虞家,自然便是樊勇的直属上司,虞冲光的虞家了。 冬至眼见刘云谲如此冲动,好说歹说,不见效果,最后情急之下,几乎就要大打出手! 刘云谲看着几乎与自己呈剑拔弩张之势的冬至,心中十分不满,更是悄然间,有了一丝凉意。他恶狠狠的盯着冬至,眼神中透出几分嘲弄,几分漠然,就差指着鼻子,说他胆小懦弱了。 冬至被这个异样的眼神气的不轻,但是想到刘老九死在自家门前的惨状,心头一软,没有计较此事。轻咳一声,温言说道:“虎子哥,我并非是要阻止你去报仇,但你一定要听我说!” “能将我刘家村近百口性命屠杀殆尽之人,必然是修士!即便是虞家调用了边军,绝无可能杀得这般干净利落。以我对乡亲们的了解,便是死,也要带走一两个人!可这里没有其他的尸体,更没有打斗的痕迹。” “所以要么是边军数量上占优,让乡亲们不敢反抗,屠杀殆尽之后,又从容不迫的离去;要么就是有修士出手,乡亲们来不及反应,自然会这般干净利落!我之前已经查看过了,上下山的要道之上,根本没有杂乱的脚印,这便意味着第一种情况不会发生。” “而若是修士,他们人数几何?修为几何?法宝几何?我并不是害怕,不敢去报仇,而是我等不要冲动,落入敌手下怀,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下场!” “一般人报仇,总要顾及身后之事,什么累及家人,什么祸及乡里。我等如今还剩下什么?只不过是孤身一命,又何惧之有?唯一畅快尔!”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放过,但也莫要错杀。我等最好调查清楚,他们如此做,到底有何目的。单凭此人一面之辞,未必不是存着祸水东移的念头。我等不要做了他人的棋子,成了他人手中的工具,你明白吗?” “我等此次在镇魔珠内颇有进益,对付一般的家丁或者门客绰绰有余。但若对上真正的修士,比如能够使用玄璃罩的奎生这类人,还能有几分把握?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要修炼个十年八年再去报仇,而是我等镇魔珠一行,学到了不少东西,等这些手段能够自如运用,融会贯通之后,把握也会更大几分!” “你对寄付在身的绿血藤有几分认知?你得自奢香夫人的化阴指,如今可还能顺利使用?修士都能御剑而行,你如今也有了飞剑,可能够飞行了?能飞多远?速度如何?金戟虽然十分强大,但此时其内周苴伯伯留下的法力耗尽,又能发挥几成威力?” “这些事情都需要我们慢慢摸索,须知磨刀不误砍柴工!如今敌明我暗,尽可多方查证,避其锋芒,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若是一次不行,也好留下退路,以待将来!” “而且,你得自奢香夫人的储物袋至今没能打开,也许不久之后,便会自动开启也说不定。奢香夫人的成名技便是奢香散,若是她的储物袋内有此物的配方,将来报仇之时,便是一件绝杀的利器!到时神不知鬼不觉的迷倒一干人等,自然事半功倍,手到擒来!” “如何?若是一月之内无法有大的进益,我也会义无反顾的一同前去的。” “虽然凭着一腔热血,靠着一身傲骨,也有极大的机会报仇成功。我也曾听说有人在生死斗中突破之事,但此事毕竟难以把控。镇魔珠一行,若非是周伯伯暗中出手,我等早已死去多时。这等事情说来好听,常常令人热血沸腾,但轮到自己身上,却是没几个人真的敢如此。那不叫热血,那叫愣头青!” 刘云谲虽然十分不耐烦,但冬至与他一同长大,心性倒是了解几分,知道自己错怪了他。此时听他说的在理,也不再执拗,缓缓说道:“接下来,你具体是怎么打算的?” 冬至看到刘云谲脸色好了几分,顿时心中放松了不少,沉默片刻后说道:“眼下我等先尽力提高修为,将所学融会贯通。月余之后,先去樊家打探一番,或是掳人强行逼问,或是隐在暗中偷听,也可以两者同时进行。总之,一切先以打听消息为主,弄清楚了缘由,其他的事情才能有头绪。” 刘云谲想了想,说道:“那就先如此吧。这个人怎么办,一刀杀了?” “倒也不必如此,此人只是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虽然不知道此人曾经做了多少恶事,但我不愿我等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夺其性命。这不是什么虚伪,而是杀戮虽然可逞一时之快,但这种事一旦有了开始,只怕日后会越来越顺手,到时候,便真的成了伪君子!” “此人先关在山上吧,若是他能侥幸不死,或者是能吸引他人前来,也算有些作用。最后也可放其回樊家,我等藏在暗处,借此看一看樊家的态度,也许还能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的。”冬至考虑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 “冬至啊,你是真的长大了,经过镇魔珠一行,又在苍狼岭上的奎狼帮一番炼心,整个人通透了许多。你说得对,我等要做的是自己,虚伪也好,真诚也罢,只要做到无愧于心,便是最大的财富了。”刘云谲此时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也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会分开,但要记着这句话,无愧于心!” 刘云谲拍了拍冬至的肩膀,自顾自的回了家,背影有些落寞。 冬至看着刘云谲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来由一阵恐慌,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大声说道:“虎子哥,如今我父母还下落不明的,不知道是否在对方手中!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万一应对不当,导致对方气急败坏,杀人灭口,我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刘云谲身形一颤,没有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但他的心中却是想道:“冬至啊,你确实头脑灵活,有勇有谋,可是世间之事,哪里能够分的明明白白?或许你的考虑都是对的,但却不是我的处事方法。这一次就算了,若是下一次,我定然杀他一个血水滔天!” 【感谢借尸回魂道友的推荐票,妖女芊芊向道友裣衽一礼!】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九十九章 何为法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天地灵气虽然无处不在,但还是有所区别的。起码,刘家村此地的灵气浓度,比之回狼谷中的百药园,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吐纳起来十分耗时且费力。 刘云谲虽然对冬至的行事方法不太认可,但也知道自己修为有所不足,连日来倒是十分认真的打坐,吐纳起灵气来。 或许是被元靖夺舍时,肉身经过一番改造,兼且此人的法力无论是质还是量上,都是庞然无比,将刘云谲的经脉撑得更加宽阔了;也或许是无意间打破了某种障碍和瓶颈,等刘云谲真正吐纳完毕,直到体内灵力充盈欲出之时,才愕然发现,如今的修炼的《金风诀》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第五层。 凝气期五层的灵力,比之凝气期一层,多了十倍不止。有此灵力在身,刘云谲感觉到体内出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身轻如燕,精力充沛,头脑清晰,灵识一扫之际,近百丈方圆内一览无余。 “这,便是凝气期五层的威力么?”刘云谲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接着便是一阵狂喜! 灵力凝聚指尖,一道淡淡的金色剑气成型,三寸长短,吞吐不定。刘云谲将这三寸剑气砍向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树,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大树应声而断,留下整齐的断面。他略略感受一番,手指之上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阻力,对这一式的威力有了大致的判断。 凝气期只是体内灵力,量的积累,并不涉及什么高深的变化。如今有此境界修为,虽说让他有些惊讶,却是细细一想,有一个化神期修士为自己打基础,改造肉身,没点儿特别之处,倒也说不通! 刘云谲不再计较此事,心意一动,丹田内的金色飞剑顿时游动了起来。他张口一吐,一道寸许长的金芒陡然出现,浮在半空,轻轻震动,发出阵阵清鸣。 他将体内的灵力大量的灌注进去,可这金色飞剑如同无底洞一般,竟是来者不拒,让他一时间心里都没了底儿。刘云谲咬咬牙,心中想道:“反正短时间内也不会与人打斗什么,便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云谲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心有不甘,咬着嘴唇,一股执拗之意爬上脸颊。足足灌注了体力灵力近八成,金色飞剑上才传来了充盈之感,缓缓涨大起来,伸展到三尺多长。 此时的飞剑,如同纯金铸造而成一般,散发着刺目的光芒。一种无形的威严之感,仿佛要击穿天上的云层,同时感觉到飞剑上传来一阵名为孤傲的情绪,仿佛世间的锋锐之意尽数凝于此处,有种无物不斩,无物不破的气势。 刘云谲脸色虽有苍白,但心中忍不住一阵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看能否御剑而行。 他运转体内不多的灵力,手指一引,将飞剑放到脚边,抬脚便站了上去。虽然摇摇晃晃,但毕竟是离开了地面不是?岂料催动之时,飞剑一个轻微晃动,他便立身不稳,灰头土脸的摔在了地上。好在飞剑此时也就离地三尺,否则定然是摔得七荤八素。 刘云谲并未气馁,只当是自己第一次试图御剑而行,无法掌控自身平衡而已。于是他发挥出了百折不挠的精神,足足摔了数十次之后,才能摇摇晃晃的飞离地面三尺高,速度却是慢的吓人,如同老牛遛弯儿一般。 此时他体内不多的灵力已然耗尽,再也无法催动飞剑半分,才有些不甘心的将飞剑吞入腹中。他靠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眼中的兴奋变成了失落,隐有一丝思索之色。 若是这飞剑每次变大,都要吸收体内八成的灵力,实在是鸡肋至极,恐怕裨益不大的。而且如此御剑,被他人看到,非得笑死不可!别说什么潇洒了,自身实力恐怕连一两成都发挥不出来。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修仙?光鲜之下却是藏着万分窘迫,这样的修仙,不要也罢! 苦思无果之下,五脏六腑中如同有个啮齿动物,在不停的爬上爬下,抓心挠肝一般,让他根本静不下来。但心中却又十分不甘,不得以,便将主意打到了燎天仙君身上。这妖狼活了至少数万年,这等皮毛之事,对它来说,应当是手到擒来才是! 刘云谲暗道自己实在是愚蠢,空守宝山,却碍于所谓的面子,不愿前来问询一句。如此行为,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不但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更是自绝前路的行为! 主意已定,他狠狠在脸上打了两巴掌,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找到了冬至,坦然说明了来意。燎天仙君从凝魂佩中冒出头来,也没有什么藏私之意,听完了他的疑惑,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先说飞剑的事情,你认为,什么是飞剑,又或者说,飞剑是什么?” 刘云谲挠了挠头,一时有些愣住了,喃喃的说道:“呃!飞剑?飞剑就是飞剑啊,还能是什么?不对,要说材质的话,我记得冬至曾说过,应该是绿血藤!”他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重重的“嗯”了一声。 燎天仙君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不过随即又释然了,说道:“终归是两个孩子,刚接触修行不足月余,能有此境界已实属难得,若再想有更为深刻的认知,却是有些贪心了!” 冬至却是咀嚼着妖狼的话,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前辈方才说了两个“飞剑”,若是晚辈理解无误的话,前一个飞剑指的就是飞剑,而后一个,指的应当是法宝才对!” “悟性不错!继续说。”燎天仙君饶有兴趣的看了冬至一眼,递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冬至恍若未见,眼神中露出思索之意,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说道:“晚辈还记得,前辈曾说,万事万物都有其核心所在。人,或是其他生灵,核心当是灵魂!而飞剑,或者说法宝一流,更准确的说,是通灵法宝一流,其核心应当是所谓的‘剑元’!” “人需要吃饭喝水,而通灵法宝,则是需要灵力灌注,才能为修士驱用。尤其是蕴含神通法术在内的通灵法宝,更是需要庞大的灵力支撑,不可能平白发挥强大的威能!” “如此说来,通灵法宝似乎更像是一种灵物,是修士感官肉身的延伸,是与修士一心同体的存在!这金色飞剑之所以耗费了虎子哥近八成的灵力,其一应该是飞剑自动祛除剑元内驳杂的灵力,其二嘛,则是将多余的灵力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不错不错,分析的丝丝入扣,倒是小看了你!”燎天仙君抚掌大笑,接着问道:“通灵法宝算你说对了,但是普通法宝,你怎么解释?你修炼的是老夫的《魂衍道》,同样有特殊之力在身的,为何无法操纵法宝?” 冬至皱着眉头,这一次思索的时间更长,可燎天仙君似乎丝毫没有不耐之色,静静的等待着。 许久之后,冬至才不确定的说道:“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天地万物均是时刻沐浴在灵气之下,所以晚辈认为,天地万物都是蕴含灵力的东西,只是在浓度上有所区别罢了。” “修士吐纳灵气转化为灵力,但从根本上来说,仍是同源的东西,所以自然能够相互感应!修士灵力越强,所操控的物体威能便越大;同样的,物体所蕴含的灵气越浓,被修士操控之下,便越发灵动,运转如意。这般说来,普通的法宝,想必就是这蕴含浓郁灵气的东西了。” “至于魂修,因为体内之力乃是灵魂之力,与天地灵气并非同源,所以相互之间无法感应,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冬至越说越快,眼中的光芒也越发明亮,整个人的气势也越发高涨起来。 燎天仙君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想到,仅仅接触修行月余时间,竟有如此深刻的明悟,真的是老夫小瞧你了。老夫本体的獠牙,被你收到体内了吧?你放心,此物对老夫来说亦是无用之物,不会再打它的主意。若是你十年之内,能够催发出灵魂之火,老夫会助你将獠牙炼化为你的专属魂器!” 冬至先是脸色一惊,接着便苦笑起来,说道:“前辈未免太看得起晚辈了,催发出灵魂之火,便要修为几乎等同于结丹期修士。即便晚辈再怎么自命不凡,也是不敢有此奢望的,更何况区区十年,一晃而过,这如何能做到?” “事在人为!更何况有老夫亲身指导,还是有一线希望的。”燎天仙君勉励道。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章 御大天地之力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既然明白了何为法宝,那么这一切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燎天仙君接着说道:“御剑飞行此乃小道尔,只要找对了方法,说简单,也十分简单。你以灵识催动,飞剑自然是跟随灵识而动,倒也不是说无法成功,可是效率却是十分低下。” “灵识是什么?自然是包含意识的灵力。意识一动,倏忽之间,可达九天,可下幽冥。除非是心志坚定之辈,万物难惑其心,方有一线可能。否则一旦受到惊扰,灵识不稳,自然会摔得十分凄惨!” “你既然手指可以引动飞剑,当应该知晓,是手指上的灵力直接操控飞剑,并无灵识掺杂其中!既然手指能够操控,双脚自然也是可行的。御剑飞行,不是说要人剑合一什么的,而是通过脚掌释放灵力,使得飞剑与脚掌同步。” “御剑,是要完全驾驭飞剑,让飞剑去适应你的节奏,而不是飞剑带着你,你要弄清楚其中的区别。若是脚掌没有那般灵活,不若脱去鞋子,仔细感受一番灵力的流动。重点在于,你本身是个灵力源泉,要时刻以自身为主,不要搞乱了次序。”燎天仙君简单解释一番,再度缩回了凝魂佩中,不再理会刘云谲。 刘云谲似懂非懂的离开了。一边走,一边心里想着,要用灵力直接操控飞剑,便必须感受灵力从脚掌流过的感觉,可双脚与双手怎么可能相提并论?他叹了一口气,以双脚释放灵力,这等想法他从来没有过,更遑论是以双脚直接控制飞剑! 他思虑良久,终于是不甘心的脱了鞋子,躺在地上,四肢朝天,如同一个无法翻身而起的王八,看着十分滑稽。灵识沉入体内,感受灵力的流动,脚趾勾划,想要借此控制飞剑。可是灵识总是先一步脱体而出,丝毫无碍的缠绕到飞剑之上,让他十分懊恼。 刘云谲知道这个方法是对的,但他却总是把握不到关键之处,而且心思根本沉静不下来。照此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爹的仇何时能报?他懊恼的坐起身来,心中一阵气苦,莫非自己的悟性真的这般差劲? 不知过了多久,冬至寻了过来,给他送来了简单的饭菜。冬至自然知道他的苦恼之处,此事说来简单,可若是找不到门路,可是会将人逼疯的! 想了许久,冬至缓缓开口,说道:“虎子哥,你也不要沮丧,原本修士的修炼便不是一朝一夕之间的事情,况且我等有此修为境界,已经是苍天有眼,若是还要抱怨,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我虽然并没有法宝,但以我的经验来看,灵识与灵力本就是相生之物,分得清分不清又有何妨?以我之见,你应该先放下飞剑,去感受这天地万物!正如我之前所说,天地万物均是沐浴在灵气之下,自然这万物皆可是法宝!” “而这天地万物因为没有精血浸润的缘故,所以对灵力的感应甚至要强过灵识。如此一来,等你对灵力的运用越发熟悉之后,便可以试着用双脚来试验一番。” “在我看来,这天地间最强大的法宝,既不是元靖的金越,也不是你手中的金戟,而是这高山大河,这无尽的大地!既然是法宝,自然是可以驱动的。小些的恍如山石、凡兵之流,可以通过灵力将其摄入手中,若是过大,自然是无法移动的。” “但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如此一来,便是御大天地之力,大地山石不动,而自身在动!等你学会了这一点,也许御剑飞行便会有眉目了。” 刘云谲眼睛一亮,听得有几分意动,胡乱扒拉几口饭菜,匆忙吞咽下去,迫不及待的说道:“那我便试试看!” 他没有直接便试图撼动山石大地,而是伸出一只手,掌心灵力外溢,灵识锁定到一丈外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上。果然,虽然灵识十分迅速的缠绕了上去,却仿佛混不着力,只是颤动几分,却无法将石块“拿”起来。 刘云谲心中有些满意,心意一动,五指指尖释放出灵力,迅速缠绕到石块之上。接着控制体内灵力一收,石块便飞射而来,稳稳地落到了掌心。他仔细的感受着这种灵力流转的方法,片刻之后,伸出一只脚,经过数十次的试验,终于抓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将一块同样大小的石块摄了过来。 “真的有用!”刘云谲惊喜的说道。 冬至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慢慢练,我也要勤加苦修才是。等你完全掌握了这种感觉,再去试一试更大的石块。所谓的御大天地之力,便是将万物都当成法宝,自然也包括自身!一旦运用娴熟,速度同样大增的。到时候再驾驭飞剑,想必是易如反掌之事!” 刘云谲心中捋清了这些,自然是非常兴奋,但他转而问道:“冬子,这些事情,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前辈特意提醒的?” 冬至有些愕然,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道理说的通,从哪张嘴说出来,又有什么所谓?” 刘云谲摇了摇头,感慨的说道:“并非如此!以前也只是觉得你聪明,可从未有过这等睿智之感,让我感受到了不少压力。看来我还是要多读书啊,否则只会被你远远落下了!” 冬至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迈步间,几个闪动,便不见了踪影,当真是一步三丈,毫不夸张。刘云谲见此,瞪大了双眼,怪不得他会如此说,原来他早已摸到了门径! …… 冬至体内如今没了魂体之力,又是恰逢月末,天上的月亮弯曲如钩,无论如何都难以引动月华。所以他干脆暂时放弃了魂衍道的修炼,转而精研体内莫名的热流。 自从他的意识被这股热流包裹之后,他的意识便再也没能进入识神,让他好一阵沮丧。好在体内的这股热流运用起来,也是毫不费力,方便至极。同时还能意识出体,方圆数十丈内一览无遗。 冬至在镇魔珠之时,便能将热流灌注双腿之内,力量大增之下,移动速度快如闪电,即便比之奎生的狼行,也是不遑多让。但说到底,仍是肉身之力,一举一动之间,在地面踩踏出深深地凹陷。 这种使用方法,速度快则快矣,却是如同离弦之箭,后继无力。双脚需要时刻借力,一旦离开地面,便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其实,冬至在无意之间,曾将热流通过脚掌,传入地面,想要试探一番这热流的奇异之处。而不是内蕴肉身之中,增加爆发力。如此一来,当地面融入这股热流之时,感受到了一股清晰的回弹之力,这让他惊喜不已。 于是他试着将热流包裹在脚掌之上,如此一来,便时刻都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回弹之力,走起路来轻松至极,轻若无物,连脚印几乎都淡不可见。 热流的这种使用方法,加上他的步法,以及略微参悟了一些《苍狼诀》中的狼行,简直是如虎添翼,让他信心大增。 另一种化魔指的修炼同样进步神速,虽然没了熟悉的魂力,也无法招引灵气之类,但是他可以将体内热流凝于指尖。到了如今,已经可以轻松地压缩两次,射出之际,比之强弓劲弩更为凌厉,威力不容小觑。 有此两种手段,再加上本就不弱的身法,体内热流同样可以包覆在兵刃之上,兵刃的坚固以及锋利程度都能提升数个档次,他有信心,即便对上法宝,也能不落下风!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一章 奢香遗物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云谲性子比较急,也比较直,战斗直觉十分出色,颇有些急智在身,可若是想要依靠他来搜集情报,则根本是痴心妄想之事,他可没有这份耐心! 正好冬至掌握了一步三丈这种“神行”之术,以往需要耗尽体力,行走大半日才能到达的定远县城,如今只需要两柱香的时间,而且面不红,气不喘,给了他不少周旋的余地。 连日来,趁着夜色,冬至摸到了定远县城几个稍大一些的大户人家,偷偷地探听着消息。也没打算真的探听出什么机密之事,只是想着通过这些大户人家的谈话,粗略的分析一番定远县城的势力划分。他并没有直接去樊家,这等豪阔门第,其中想必隐藏着不少底牌,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他还不想打草惊蛇。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发现了燎天仙君以魔火凝聚而成黑色衣衫,竟然拥有遮蔽气息的功效。在冬至软磨硬泡之下,燎天仙君也终于是有所不耐,将黑色衣衫的驱用之法传授给了冬至。 这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色衣衫,竟然是一件不凡的法宝!不但防御之力极强,更是有着隐藏身形的妙用,一旦施展开来,竟是能够直接从原地消失,加上遮蔽气息的能力,即便有灵识扫过,也是察觉不到分毫! 几次试验之后,冬至发觉此事并不为虚,有此种神妙之术加持,必然事半功倍。当晚便直接来到了樊家,但却是除了看到府邸内戒备异常森严之外,丝毫没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整个樊家如同被笼罩在一团漆黑如墨的乌云之下,别说偷听什么下人之间的八卦,便是连府邸内养的牲畜都不敢乱叫一声,真真是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此情此景,顿时让冬至有了不好的预感,若非是心里有鬼,便是身上有屎!樊贵儿一行人全部死在了镇魔珠内,以樊勇的智慧,自然能够猜测出与二人脱不开关系,说不定连冬至二人的画像都摆在了某处。 而且冬至也不能再肆无忌惮的去定远县了,因为接连几日来,他都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窥视着他们。拥有“魂识”的冬至,自然可以轻易找到躲在暗处之人,全部捆了起来,仍在村口的祠堂处,与秦顺为伴。 既然灵识是以灵力包裹意识,冬至的灵魂之力包裹的意识,自然是称之为魂识。 …… 且说刘云谲经过三天艰苦不辍的修行,将自己当成了一件特殊的法宝,初步掌握了御大天地之力。脚下同样是一步三丈,身形轻盈,宛若神仙中人。更为惊喜的是,他竟然可以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行走,丝毫不见吃力之色。 再过几天之后,刘云谲将这种手段用在了金色飞剑之上。果不其然,双脚踏上飞剑的那一刻,顿时传来了融为一体的亲切之感,让他又惊又喜。 他站在飞剑之上,迎着山中微凉的山风,衣带飘飞,发丝飞舞,倏忽之间,来去自如,真真如同神仙中人。 瞬息之间,刘云谲便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后山,速度比起冬至快了数倍不止!此时的他站在飞剑之上,满脸的泪水,却带着几分自豪之色,高声说道:“爹,儿子成修士了,您看到了吗!?您放心,虎子会一个一个,把所有的仇人全部杀了,给爹您报仇!” 刘云谲站在飞剑之上,躬身一拜,飞剑清吟一声,似乎是在告慰刘老九的在天之灵。他再度化为一道流光,从原地失去了踪影,只留下地上淡不可见的点点泪痕。尚未到村子里,他便一个趔趄,差点跌了下来,却是体内的灵力不够用了。 这柄金色飞剑确实拥有莫大的威力,同时对灵力的消耗也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御剑飞行之时,最远距离也只不过飞了二里有余,便再无力支撑了。 以他目前的灵力总量,只能够做到如此程度,所以尽管他不满意,却是丝毫没有办法。除非能将《金风诀》再提升几层,这样一来,体内能够储存的灵力便能再翻上数倍! 但此事说来简单,可做起来,哪里有这么容易!若非当初苍狼岭一行走了大运,又被元靖夺舍,改造过一番,此时只怕还卡在五行循环这一大关之下,连修士的门槛都无法进入的。可若是不能提高体内的灵力总量,便需要对于修士来说更为重要的其他东西。 比如说,灵石! 但苍狼岭明显不是什么灵气聚集之地,哪里会有什么灵石?即便是普通的玉石,恐怕翻遍整座山,也找不出几块。 郁结之下,他开始漫无目的的绕着村子游荡起来。无意之间,被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暗中窥视,却正是樊家派来的探子! 刘云谲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懑、怨恨之情,顿时爆发,金色飞剑一起,将这个倒霉的探子刺成了筛子,跌下深谷,再也没了踪影。他袍袖一甩,看也不看,便离开了此处。 等他来到祠堂,看到了数个同样被捆成粽子的探子,顿时明白过来,冬至这几天也没闲着。他也不废话,祭起飞剑,将这几人全部杀死。手段之血腥,即便是杀人无算的秦顺,都吓得只能干嚎,全身上下污秽之物横流,精神失常起来。 有此意外发现之后,接下来,刘云谲也不再热衷修炼,除了吐纳恢复体内的灵力之外,便是整日御剑而行,放开灵识,察看有没有悄然摸上来的探子。 虽然浪费了大量的修行时间,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连日来的御剑而行,让他对金色飞剑的掌控越发圆融如意,掌握了不少小技巧。 最显而易见的便是,飞行距离延长了近一倍,已经能够飞行出三四里的样子。而且不知是否是杀了多个探子的缘故,通体如同纯金铸造一般的飞剑,如今多了一道几乎淡不可见血线。 虽说看上去不如先前纯粹,但飞剑的凌厉之意更胜往昔,穿金裂石,无物不破,威力更大了几分。 冬至看着刘云谲有些魔怔的样子,想要劝说一番。刘云谲却是根本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不发一言,不问一句,干脆利落的统统将探子杀死。 冬至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如此重的杀心,恐怕会对人格有所扭曲,便想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虎子哥,如今你也算是修为有成,但飞剑消耗的灵力实在太过恐怖,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恐怕早晚会出大问题!寄希望于短时间内修为提升,实在太过不切实际,但若是有灵石在手,便能时刻补充体内的灵力,而不必靠着长时间的打坐、吐纳来恢复。” “外界确实难以找到灵石,可有一处,却是几乎必然有灵石的,那便是奢香夫人的储物袋!” 刘云谲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趣,对啊!灵石对于修士来说,如同俗世金钱,更是精进法力修为必不可少之物,作为修士的奢香夫人,应该有不少存货才对。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袋子,这储物袋上,有着一股女子特有的精致,金线绣成花边,银丝勾成花瓣,以及两个娟秀小字,奢香。这也正是冬至认为,此物主人是奢香夫人的缘故。袋口被一根不起眼的麻绳紧紧缠住,与凡间富贵之人腰间的钱袋别无二致。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二章 袋中之物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刘云谲已经试验过多次,无论是用灵力包裹,还是以精血浸润,均都毫无作用。若非抚摸上去如同绸缎一般丝滑柔软,恐怕他会认为此物乃是某种玉石雕刻而成。 在镇魔珠内之时,刘云谲催动体内全部灵力,一股脑的注入金戟之后,那根须缠绕在明黄大剑金越上的绿血藤便有些萎靡不振,似乎是耗尽了灵力一般。但最近几日,随着他的吐纳,绿血藤渐渐恢复了过来,其上散发的金光也充实盈然了许多。 看着这光芒莹然的绿血藤,他想起了当初认主飞剑之时所发生的异动,正是这绿血藤自主行动,推动自身灵力,使出了一记化阴指,才让他有了将自身精血灵力注入飞剑的契机。 然而面对这有些脆弱的储物袋,他可不敢贸然再用出化阴指。化阴指与化魔指虽只一字之差,却是有若天壤之别。 化阴指乃是调动体内灵力,化为一道阴气,注入敌手体内,以阴阳相克之术,使得敌手体内阴阳失衡,继而放大,同化,最终被使用之人吸收的功法。乃是合欢宗采阳补阴之术的变种,极为适合女子使用。 但这种功法在刘云谲体内,经过了五行循环之术的修正,成为了金属性的功法,与原来的特性早已没了干系,被刘云谲干脆的称呼为“金盾术”。正是因为一旦使用,便会化为一面三尺重盾,可以抵挡一次绝强的攻击。 他心中一动,试着控制绿血藤,将藤条伸出体外。当然,说是藤条,其实就是一根根利刺。虽然这绿血藤如同虚幻之物,并不伤及他肉身分毫,但看着这些寒光烁烁的金色利刺,仍是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当灵识缠绕向绿血藤之时,一阵懒洋洋的情绪传递而来,让他心里一惊。不过随即便恍然了,此物既然是伴生之物,当然是有意识之物,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自主选择主人的? 这股意识十分灵动,仿佛有着不弱的灵智,绕着刘云谲探过来的灵识仔细观察一番,随后传递出失落的情绪,仿佛是在悼念死去的奢香夫人。不过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带着几分依恋,几分茫然,直让刘云谲以为是养了一个稚童。 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伴着懒洋洋的情绪,一同传递到刘云谲的意识里,让他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随后腹中传来难耐的饥饿之感,如同数十年未曾吃过饭一般,仿佛是在胃中点上了一把火。明明自己刚吃过饭,怎么会这般快便饿了? 莫非,这饥饿的感觉,是“它”传递过来的?可是,此物竟然能够控制他的感官,此事实在太过荒谬! 刘云谲心中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体内灵力灌注进绿血藤之内。他并不知道此物应该吃什么,又有什么喜好,但他仅有体内的灵力可以调用,所以便想当然的灌注大量的灵力。 却不料,腹中传来的饥饿之感越发凶猛起来,直让他双眼一阵阵发黑。他对绿血藤这种生物完全不了解,唯一的一点认知,还是冬至说给他听的。 但随着灵力的注入,绿血藤终于是自主行动了起来。缠绕在金越上的根须并没有放松分毫,只是一条尖细的利刺缓缓伸长,从掌心中穿了出来。这利刺并没有实体,呈光质化的模样,缓缓向着绿色的储物袋伸去。 刘云谲明白了它的打算,若是所料不错,这储物袋内应当有着它的食物一类的东西。于是他左手将储物袋托起,贴近金色利刺,想要看看它到底是何打算。 也不知金色利刺有什么玄机,总之是光芒一闪,就那般轻若无物的进入到了绿色的储物袋内。刘云谲眼中光芒爆闪,灵识融入金色利刺之内,在金色利刺的包裹之下,顺利的进入了储物袋内,他“看”到了储物袋内的一切! 储物袋内的空间并不大,只有十丈方圆,但里面却是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里如同是一个密闭的小房间,虽然并没有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却是有着数个高大豪奢的柜子,其上点缀着无数亮晶晶的石头,看去十分突兀。一个书架,一个药架,同样嵌满不知名晶亮的石头,辅以黄白之物点缀。 刘云谲看得有些呆愣,外界盛传奢香夫人乃是臭名昭著的魔头,难道是对此人的误解?实际上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儿家? 他没有去细想其中的原因,魔头也好,小女儿家也罢,往事如同过眼云烟,一旦死去,便都不再重要了。 储物袋的一处角落里,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堆亮灰色的石头,每一颗都有指肚大小,散发着精纯的灵力。即便刘云谲从未见过灵石,但只一眼,他便确定这些石头定然是灵石无疑。除此之外,便是一块块散发莹莹绿芒的肉块。 由于是一丝灵识进入,所以他闻不到什么味道。但看着一根金色光质化利刺缓缓刺入其中,一股股淡绿色的光芒便顺着利刺流动,腹中传来的饥饿之感顿时减轻许多。 绿莹莹如同肉块一般的东西仿佛化成了液体,随着金色利刺的吞吸,缓缓缩小,最终消失不见了,看来应该是被这绿血藤“吃”掉了。 看着这绿血藤驾轻就熟的模样,他也明白过来,想必是因为绿血藤时常需要食用这些绿色肉块,奢香夫人便让绿血藤一同将储物袋认主了,所以它才能理所当然的进入储物袋之内! 此时要做的,便是将储物袋认主,其他的东西慢慢翻看即可,并不着急的。刘云谲的灵识在储物袋内一一仔细看去,药架之上一个翠绿色的珠子分外显眼。 他心头一喜,灵识赶忙凑过去查看,却不料灵识一扫之下,一股庞然威势蠢蠢欲动,爆发出一阵毁天灭地的气息,仿佛是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处一般。 刘云谲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将灵识抽离开,这翠绿色的珠子才缓缓安静了下来。他默然想到,或许此物便是妖狼所说的雷珠一类的东西,暗叹一声“侥幸”,灵识便远远离开那里。 既然不是这个翠绿色的珠子,那么能够认主之物到底是什么?他心念转动,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一条普普通通的麻绳,一指粗细,在头顶上方垂下,只有三尺长短,与三丈高的空间对比,这短短的麻绳确实极为容易忽略掉。它微微晃动,却是看不出丝毫出奇之处。 刘云谲灵识缠绕其上,缓缓渗透了进去。他的灵识仿佛走在一条满是蛛网密布的山洞之内,心有所感之下,外界的肉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灵力的包裹之下,浸润进了绑缚袋口的麻绳之上。灵识缠绕向滴落进来的精血,外界灵力猛地灌注进来…… 轰的一声,他浑身一震,这十丈方圆的空间顿时清晰至极,一览无遗。原本还需要一件一件仔细去看,如今却是自动呈现在意识中,一种名为“掌控”的感觉,让他无比舒爽。 此时甚至不需要打开柜子,便能看清其内的所有物品。衣柜里全是一些看上去便十分隆重的盛装,宛若新娘婚嫁时的凤冠霞帔,却是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更没有丝毫的防护之力。另有数十双精致的绣花鞋,一字排开,摆在柜子底部。 另外一个柜子,则是摆满了黄白之物,金钗银饰,珠光宝气,却是对修士根本无用。仔细看去,其上刻有编号以及名字,仔细辨认之下,好似是篆刻的“工倕”二字。 他放弃了继续探查这几个柜子的想法,转而开始搜寻书架。其上摆放了不少书籍,看那泛黄的书页,便知定然是十分古老之物。但大多都是一些普通书籍,不知她从何处搜集而来。有的是地方志,有的是文字变迁注解,有的则是一些精美之物的鉴赏。 刘云谲摇了摇头,心中十分不解,即便这奢香夫人乃是邪修,喜好采阳补阴,也总该有一些这类的功法。虽然自己目前用不到,但总该有一些可取之处,触类旁通之下,或许能碰撞出一些玄妙之处。 他抱着一丝期望,在这数百本书籍中耐心的查看。终于,被他找到了一本名为《乙木逢春诀》的修炼功法,他一阵惊喜。不过简单翻看之后,却发现只是木属性灵根修士的凝气期基础功法,有些兴致索然的放了回去。 不过一本封皮破败的书籍吸引了他的注意。看其上的字迹,与储物袋上的奢香二字如出一辙,想来应当是奢香夫人亲自记录,类似笔记一般。 刘云谲饶有兴致的翻看了几页,顿时明白过来,其上记载得是关于绿血藤的特性,吃什么,如何驱用,如何帮助它提升修为等等。不过片刻,便对这有些神秘的绿血藤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奢香夫人曾经无意间流落到了一处奇异的小世界之内,里面没有日月星辰,灰蒙蒙一片。她在其中几经辗转,被一株绿色的藤蔓植物纠缠,几乎命丧于此。这看似柔弱的长藤生命,却是如同食人花一般凶猛,长藤伸展之下,足有数十丈。 奢香夫人与这绿血藤大战之下,砍下一条主藤,迈入金丹境之后,便以此为材料,炼制成了如今的飞剑。而绿血藤经过与她的大战,也认可她的实力,选择认主。奢香夫人见此,便将其收服了。 绿血藤除了需要灵力催动之外,还有一定的自主性,能够自动防护,并且再生能力极强,是一种十分合用的伴生之物。此外,绿血藤的成长与进化,还需要吞食一种名为“绿荧芝”的东西,想来便是那些杂七杂八堆在一处的绿色肉块。 可是就连奢香夫人也不知道,这看似是木属性的植物,却是拥有着吞噬天地万物的本能。只不过是生于那处小世界,只能吞噬木属性之物,才呈现出她所见之时的那般模样。若是给它时间,或许有一天能将金越完整的吞掉! 刘云谲看完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这奢香夫人没有如同玄璃罩一般的防护法宝,这绿血藤便是最好的防护法宝! 弄清楚了这些,剩下的药柜那边他没有轻动,反正他也不认识什么药草,看也是白看。即便其内有成品丹药,也不是他能够辨认出来的,更是不敢轻易吞服,索性放在一边不去理会。 奢香散的配置之法,他也没能找到。这种东西可是一件大杀器,若是能复刻出来,在定远县几乎就能横着走了。 不过能将储物袋认主,并且知道了绿血藤的来历,以及驱用之法,算是得到了一件堪比防护法宝的东西,已然算是天大的惊喜!另外大量的灵石,也够他一段时间的消耗了,不过还是要仔细试验一番,才能知道有多少作用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三章 打通经脉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不知是因为派上来的探子没有几个活着回去的,还是因为背后之人已经摸清了冬至二人的底细,总之最近几日倒是平静得出奇。 虽然这些探子十分硬气,被抓到后一言不发,也不曾与秦顺交流半个字。可冬至还是从他们的目光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这些人定然是认识秦顺的,与樊家也脱不开干系。 察觉到此事之后,冬至心里多了一丝烦躁,多了一丝急切。若是樊勇不管不顾,率领五千边兵浩浩荡荡的压上来,即便二人最终能够逃得性命,怕也是要脱一层皮。 他将心里的担忧说给刘云谲之后,刘云谲虽然一脸的跃跃欲试之色,想要杀个痛快,可他也知道,在绝对的数量面前,个人能力实在微不足道。若是被大批人马包围其中,便是耗,也能将两人耗死在这苍狼岭上。 所以刘云谲也不敢大意,极为认真的巡逻起来,每日例行御剑环绕一圈,同时灵识狂扫,戒备着有没有兵马偷偷摸上来。 冬至看到刘云谲这般有责任心,放下心来,研究起《苍狼诀》来。《苍狼诀》虽然只是一部普通的内家功法,但既是出自燎天仙君之手,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冬至简单翻看一番之后,顿时大为震撼! 其内的内家功法在冬至如今的眼界之下,确实有些粗陋,但其中的一些经脉、穴道,却是让他有了大开眼界,茅塞顿开之感。 如今的冬至,对敌之时,除了依靠强悍的肉身之外,便是凭借着体内丹田中涌出的一股奇怪的热流。这股热流不依靠经脉,不依托丹田,自动散入肉身,登时便可实力大增。似乎只要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丹田处的跳动,便能无穷无尽的流转而出。 可这世上,哪里有如此好事? 就如同人需要吃饭喝水,修士,需要吐纳灵气,转化为灵力一般,魂修同样需要吸收月华之力,转化为灵魂之力。一旦没了外界能量的注入,迟早坐吃山空,到最后陷入无物可用的地步。 当然,此时纠结这些为时尚早。既然燎天仙君曾说,丹田内那个水缸大小的圆球乃是类似“缘石”一般的东西,如今他有没有相关的知识,只能留待以后,进入缘尘宗再考虑这些事情。想来以缘尘宗的底蕴,能够助他解开这个疑惑。 此事暂且按下不谈,内力的修炼,乃是萃取食物的精华,化作一股特殊的能量,积聚在经脉之中。 若想使用这股能量,便需要开脉门!而脉门便是穴道! 双掌之上有劳宫穴,双脚之上有涌泉穴。内力通过劳宫穴,加持在兵刃之上,便可形成所谓的剑气。同理,内力进入涌泉穴之后,通过控制涌泉穴的开合程度,实现威能大涨,又或是速度暴增! 另外,就是将内力积聚在穴道处,在需要之时,一股脑的全部释放出来,也即所谓的绝招! 狼行,便是如此。狼吻,亦是如此! 冬至还记得,在奎狼帮之时,那个叫做李三林的男子,正是绕到了冬至身后,将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当时虽然有些诧异,此人体内的内力为何一瞬间能释放如此之多,可毕竟没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也未来得及细想。 此时一经对比,顿时发现了端倪。狼吻这一式的凶险之处在于,掌心劳宫穴短时间内吐出庞大的内力,能够达到控制对手、甚至是摧毁对手经脉的目的! “狼顾”的驱用之法,也是细看了数遍。 却不料这狼顾甚是玄妙,以冬至目前的见识,竟也一时摸不到头绪。偶然之下阴差阳错的用出了一次,却是让他顿时七窍流血,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有了这次经验教训,他顿时明白过来,狼顾之术有些不得了!这狼顾之术用出之后,与他所使用的魂识,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与之不同的是,魂识能够增大所观察的距离以及细节,狼顾之术却是将周围一切生生挤进他的脑袋里,让他思绪几乎停滞,艰于呼吸,实在是霸道至极。 冬至不怒反喜,狼顾之术恐怕是增强灵识、魂识一类的手段,若是能够熟练运用,未来必将成为他的一式杀招!此时无法运转如意,除了识海承载不了如此强大的负荷以外,更与他的意志脱不开关系,所以才会承受不住,七窍流血。 关于意志这一块儿,他毫不担心,只要继续磨练自己的心性,便能稳步增长。而且他还有一门《皓月引意诀》,乃是专门增加灵台一点清明的秘术。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初步掌握狼顾之术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打通劳宫、涌泉这四个穴道,彻底掌握狼行、狼吻的驱用之法。 内力的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方能有所成就。冬至自然是不会去修炼内力的,因为他体内有神秘的热流。 只需要将热流引入经脉之内,顺着经脉流淌,便能找到四个穴道。拥有内视之能的冬至,轻而易举的便寻到了所谓的经脉,体内的热流也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狂涌而入。 却不料,刚刚进入经脉之内,便遇到了大麻烦!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了白胡子老道的话:“经脉瘀滞,穴窍闭塞”。 冬至“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漆黑的污血,腥臭无比。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疼,四肢百骸,止不住的痉挛,颤抖,酸麻无比,没有丝毫知觉。 但他的脸上却是升起了一丝倔狠,一丝执拗。丹田内还有一些生命之水储存在内,就看是生命之水先耗干,还是自己先将经脉打通!冬至有些狞狠的想道。 他不管不顾,意识沉入体内,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控制体内的热流,狂猛的冲入经脉之内,犁庭扫穴一般,将经脉内瘀滞的杂乱之气,全部推挤,堆积到脉门处。接着,便更加狂猛的冲击起来。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冬至这般不要命的打法,恐怕会惊出一身的冷汗。经脉乃是肉身中仅次于丹田的存在,一旦破裂,当场便会成为废人!但冬至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他修炼至今,从未依靠过经脉,所以也浑然不当回事儿。 也正因如此,经脉始终处在破裂的边缘,又被丹田内散出的生命精华修修补补,变得异常宽阔,坚韧起来。 就这般,数天之后,终于是将劳宫、涌泉四个穴道冲击开来。四道恶臭、腥臊的气流几乎瞬间便灌满了整个房间。但身上随之而来的舒爽,差点让他当场昏睡过去。 直到此时,冬至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黑色血痂,均是通过毛孔分泌而出,恶臭难当。 稍作清洗之后,内视之下,发觉以往只能随用随出的热流,竟然能够存于经脉之内,而不会散去。这个意外的结果,让他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此一来,脐下流转而出的热流,加上经脉内储存的热流,便相当于同时拥有了两份之多。 一旦发生战斗,自己的实力便可瞬间提升一倍!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四章 双井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二人回到刘家村已经有十多天了,眼看刘云谲眼中的暴戾一日胜过一日,生怕他一个冲动之下,便直接杀向定远县城。可此时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他若是铁了心要甩开冬至,只需飞剑一起,便可将冬至甩得无影无踪。 既然此时没有甩下冬至,想来是尚存着不多的理智,以及不那么充足的耐心。 冬至在等,等天上的月亮!即便如今体内热流的玄妙之处,已然差不多能够替代魂体,可是这无形的能量,终究不是灵魂之力!最大的区别便在于,如今他的意识无法进入识神! 虽然从未见到过第三魂幽精的存在,但即便是识神内的玄妙之处,便可让他受用一生!若是当时看到父母被人欺凌的画面之时,他并未在镇魔珠内,若是当时能够御剑而行,若是当时拥有强横的修为,或许刘家村的惨剧,便不会发生! 所以如今他即便依靠体内热流,丝毫不输修炼几十年的内家高手,可他对灵魂之力的渴望,却是一日强过一日。 天上的月亮终于升了起来。此时正是上弦月,一弯月牙如钩,天空刚有一丝暮意,月亮却已然西斜。只怕不消半个时辰,便会完全沉入苍狼岭的山头之下。 冬至毫不犹豫的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双目微闭,意识沉入体内,感受丹田处的跳动。一丝热流萦绕而上,盘踞在了眉心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吸扯之力出现,将丝丝缕缕的月华吸引下来。虽然这月华之力几乎淡不可见,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质感,如同坚韧的蚕丝。 用燎天仙君的话来说,日中则移,月盈则亏,所以吸收月华之时,最好选择上弦月,也即是前半个月。后半个月的月华之力虽然同样强盛且充足,但其中却是蕴含了一丝迟暮之气,亏损之气,对于魂修来说,是有害无益的。 是以吸引月华,只能是每月十五前后,最晚不能超过十六。所谓大盈若冲,大成若缺,修炼,亦是如此。 就这般,历经三个夜晚,曾经被妖狼吞噬的点滴不剩的魂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增长起来。虽然魂体增长十分缓慢,到了如今,也只有针尖大小,但他丝毫没有气馁沮丧之意,反而是分外欣慰。 魂体的重新出现,便意味着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让他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也意味着只要勤加努力,终有一日,魂体会重新化作人形,一跃成为堪比筑基期的修士!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一点成绩,接下来便是水磨工夫,不虞有什么阻碍的。 接下来的几天,也许是月亮滞留天空的时间变长了,也许是散发的月华之力更为充足了,总之,魂体增长的速度快了不少,如今已有黄豆大小。虽然比之初见时的婴儿拳头大小还差了数个量级,却是明显的涨大了几分,让他内心有了盼头。 明天便是十五月圆之夜,冬至内心略显煎熬,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满月之时,月华之力明显最为强大,若是能遇上万里无云的天气,便是极好的消息了。 怎知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天夜晚,却是狂风突起,天雷滚滚,骤雨急促,让冬至有些措手不及。在这算不上暖和的夏初时节,雨滴落在身上,冰冷得仿佛能渗到骨头缝里。冬至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缩回周苴的小屋里。 他从小便是在此处长大,比他呆在自己屋子里的时间更长,也唯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仿佛周苴仍在某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一般。 一道明亮闪电划过,照着整个屋子通明,纤毫必现。接着便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屋子里黄泥掺和草杆做成的墙皮,簌簌抖落,裸出一片难看的土坯。冬至的双目凭空绽出一道亮光,死死地盯着土坯上的两个字,“双井”。 这是父亲曾经讲述过多次的故事,说是有一个逃难的皇帝流经此处,在此地撒了一泡尿,呲出了两个坑,从此便取名叫做双井。 而他也知道,双井,便在楚国京都外的一处地方!莫非,是周苴将父母救了下来,去了双井,所以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信息? 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努力地思考着此事的可能性。 经过镇魔珠一行,他已然知道周苴乃是强大至极的人物,以他的手段,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稀奇。 若是真的如同妖狼所说,周苴是被某个强大的敌手拖住了,所以未能及时救下村民,也是情理之中。而父母二人无疑是对缘尘令最为熟悉之人,对方若真是打着缘尘令的主意,自然会留下父母二人的性命。 “也许是周苴伯伯刚好击退了敌手,而父母也等来了周苴的援手,所以平安离去了!” 想到此处,冬至心情激动之下,马上就想给虎子哥分享这个好消息。但他忽然愣了一下,黯然想到,刘老九却是真真的死去了。虎子哥此时不知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若是此时去说,无异于在其伤口上撒盐。 就在这种既煎熬,又激动,抓心挠肝一般的心情中,终于捱到了后半夜。老天终于是给了一丝温柔,漫天乌云迅速散去。 弥漫村庄十几天的血腥味儿也在疾风骤雨的清洗之下,悄然消失,再也无法留下丝毫痕迹,唯有后山的近百个坟包仍在诉说着这段悲痛的往事。 此时天上的月亮已然西斜,却仍是皎洁无比。冬至一个翻身,来到了屋顶上方,盘膝而坐,开始运转《魂衍道》之术,吸引月华入体。 却不想,这一次月华如同潮水,汇聚而来,足有一指粗细,直直灌入冬至眉心。这月华入体之后,不知经过何种变化,迅速融入魂体之内,魂体也肆无忌惮的增长起来! 以前纵然有所猜测,但此时真正感受到之后,仍是让冬至忍不住大叹人体之玄妙。灌入眉心的月华,竟是直入胎光,在其内一阵流转之后,便化为丝丝缕缕的青色气息,补充到黄豆大小的魂体之内。 虽然魂衍道中曾提及,胎光居于方寸,也即是眉心。可冬至的意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停留在此处,为何丝毫没有感应?莫非是因为身在此山之中,所以无法一窥全貌? 那么方寸到底是什么,难道也是如同识神一般,有着莫大的空间? 他有些茫然,但此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努力的感受丹田的跳动,眉心处传来的拉扯之力顿时又大了几分。 就这般,直到月亮被苍狼岭的山头完全遮挡,天已经快要亮了。他收起功法,站起身来,内视之际,发觉青色的魂体已然增长到鸡蛋大小。 这鸡蛋大小的魂体与初见灵魂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不仅更为凝实,如同实质一般,而且细看之下,其内有着丝丝的脉络,仿佛心脏一般,缓缓地跳动着! 本着试试看的心态,想要意识进入识神之内。这一次,却是无比轻松的便进去了,而且丝毫没有失去意识的感觉。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巨大冰块,其上闪过的画面如同流光,却是丝毫不停,根本看不清晰。 冬至的意识赖在这里,想要借此窥视一番未来的吉凶。可任他在识神内游荡,却是始终没有丝毫变化。到最后,一股奇异的排挤之力传来,他的意识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推出了识神之外。 虽然未曾得见一丝未来,但他并不气馁,只能说机缘未到,起码又能进入识神了。这一条通往魂修的大道,虽然坎坷,但前方隐现光明,就如同父母的消息一般。他的意识又试着进入丹田,同样丝毫无阻,来去自如。 心头一动之下,释放魂识,近百丈范围内一览无遗,让他一阵狂喜!据他所知,即便刘云谲全力施展灵识,也只有五十丈左右,如今自己感知的范围,足足是他的四倍!岂不是说,只要自己有心,足可以让刘云谲找不到自己,而刘云谲又同时暴露在自己眼皮底下? 想明白了这些,冬至的脑袋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计划,一个略有恶毒的计划。 此事既然是因樊家而起,自然也是要从樊家打开突破口。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五章 出发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自从接触到修炼之后,冬至便几乎没怎么睡过觉。一来诸多琐事缠身,纵然身心俱疲,可为了生存,仍是需要不停转动脑袋,精研功法,思考对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睡觉。 二来,则是修炼之后,身体内的热流一个流转,便能将大半疲惫驱散,整个人便龙精虎猛起来,也不需要浪费大把时间睡觉。 望着天边隐现的鱼肚白,冬至准备起身,去简单收拾一二。却不知为何,未曾感到一丝睡意,竟然就这般无知无觉的睡过去了! 冬至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只是脑袋十分僵硬,无法思考什么。他感觉此时如坠云雾一般,模糊不清,四下扫去之时,隐有山石树木,仿佛水墨画一般。接着画布一荡之下,他出现在一座城池之内。 大批人马驻守在各个要道之上,铁甲银盔,长矛短戈,杀气腾腾。尤其是其中一座府邸之上,几乎驻扎了近千人。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踏在冬至心头,让他呼吸顿时不畅起来。 没等他看清楚什么,周围场景再次一变,似乎是置身在了一座山头之上。红墙青瓦,雕梁画栋,尤其是山门前一对金光闪耀的粗大柱子,让此处看起来充满豪奢之气。 演武场之上,整齐的排列了三百余人,个个都是年轻气盛,一脸的自信,凝聚出一股蓬勃冲天的朝气,似乎要与天边的朝阳一争高下。这些人均是一身戎装,身上的兵刃寒光四射,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接着,便觉得周身云气蒸腾,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似乎被什么力量拉扯一般,无止尽的向上飞去。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来到了何处,只觉一个巨大的光球,如同是在脸前,耀眼无比,身上的毛发似乎都卷曲了起来。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深邃无比,伴有几点微弱的光芒。 他未曾停下,继续向着无尽的黑暗中飞去,眼前几乎无边无际的巨大光球逐渐缩小,不过依然比冬至曾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数千个,不,数万个苍狼岭加在一起,恐怕也赶不上这光球的九牛一毛吧! 在这巨大的光球周围,几颗滚圆的石头散乱的嵌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却不尽相同的光芒。不知距离有多远,滴溜溜的旋转着,丝毫不起眼。 这些圆形的石头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大,有的小,围绕着巨大的光球,缓缓旋转。甚至有几颗小一些石头上,带着明亮绚丽的尾焰,如同飞剑划出的流光。如同灰尘一般大小的散乱石块,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有两颗圆形的石头靠的过于近了,而且散发的光芒十分相近,是一种温暖的水蓝色光芒,将这简单协调的无尽黑暗映衬的有了一丝不和谐!两颗水缸大小的石头间,还夹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其上坑坑洼洼,如同风干的橘子皮。 忽然这些圆形的石头旋转的速度快了起来,让冬至有了一种一眼万年的荒谬之感。大部分圆形石头规律的绕着巨大光球,画着圈圈。 而两个靠的过于近的两颗石头,围绕巨大圆球留下的痕迹,却是拉成了长扁形状,并且还有着越来越扁,越来越长的趋势。 冬至醒了过来,梦中所见的一切迅速虚淡了下去。他并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也从未在哪本书里见过这些,想要将梦中所见记录下来。却是刚刚拿出毛笔,脑中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再也想不起任何东西。 他沮丧的摇了摇头,翻身来到院子里。今天并非是约定的一月之期,但刘云谲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刘云谲正是知道冬至修炼需要需要月华之力加持,才将时间定在了今天。 虽然冬至还想着再精进一番修为,可他担心刘云谲独自下山而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草草吃了些东西,梳洗一番,叩响了刘云谲家的大门。 二十多天以来,他与刘云谲间的对话屈指可数。除了偶尔交流一些修炼经验之外,那种有说有笑的时光仿佛从此一去不返了。 两人间仿佛无形中升起了一层隔膜,或许是都在忙着修炼,或许是有了什么心结。而且二人修炼方向有所不同,到了如今,修炼经验都没了共通之处,两人见面之时,一声招呼之后,便只剩下了长时间的沉默。 从苍狼岭下来之时,冬至的心中有些愤懑,还需要刘云谲来开导。不曾想,如今却是刘云谲整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身上的冰冷更是无休无止的增长了起来。 冬至经过一番自我剖析,心境淬炼之后,沉稳了许多。如今又得知父母很有可能还活着,所以虽然对屠村之人有着不少恨意,但不至于影响思考,从而打乱自己的判断。 刘云谲推开房门,身穿一身劲装,脸上均匀的涂抹了一层炭黑,这炭黑渗入皮肤之后,隐约间有了一丝古铜味道,唇边还画了几撇胡须,加上他身上的冰冷之意,乍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成年男子之气。 冬至看到这一幕却是不禁笑出声来,因为刘云谲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仍是细皮嫩肉,白白一片,看去是那么的滑稽。 “不需如此,虎子哥,我这里有两件夜行衣,用来伪装已经足够了。我等先去定远县城找个客栈住下,等天色晚了,才好行事。否则白天人多眼杂,多有不便的。”冬至轻咳一声,赶忙解释道。 “还是你思虑的周全,是我疏漏了。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还有,你准备如何处置这秦顺?”刘云谲问道。 “此事好办,将他打晕,放进麻袋,偷偷带进城里。等天色晚了,寻个机会,丢到樊府门口。然后你藏在暗处,不要急于现身,观察一番对方的反应。我则是在客栈,吸引月华,此异象十分惊人,应该会吸引不少不明真相的高手前来,你在那边行事也会方便不少!”冬至简单明了的说道。 “如此一来,岂不是会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虽说有可取之处,但过于冒险了吧?”刘云谲想了想后,说道。 “定远县是何种情况,我等没有太多的头绪。其内有多少高手、修士,盘根错节到了何种程度,背地里有多少交集,我等也是一无所知。若是给我等半年时间,当可做到万无一失。但我知道虎子哥你报仇心切,而且我等也并无多余的时间去做这等无聊之事。” “以我二人如今的修为,即便对方人多势众,想要留下我二人也是不可能之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如此一来,自会露出破绽。”冬至解释道。 “也好,既然你有如此信心,想必是做好了打算,我也不劝你了。”刘云谲凝重的说道:“只是你记住,我爹已经死了,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冬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二人先是来到后山,恭敬地点上三炷香,放在墓碑之前。接着来到村口的祠堂,重重的拜了一拜。 起身之后,一个手刀,将本就饿的有些萎靡的秦顺,打晕了过去,麻利的装进麻袋。冬至背在身上,一步三丈,速度极快的冲下山去。 一路上,二人甚至没有走人迹罕至的小路,而是从荒郊野岭横插而过,直到靠近了定远县,才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六章 安排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巨城在望,但二人此时的心境,却是与上一次有了天壤之别。二十余天前,从奎狼帮回来,经过这定远县城之时,自然是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此次前来,心中怒意滔天,几乎要化作潮水,将这巨城吞没。 城门口附近,把守城门的边兵不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分立城门两侧,全副武装,肃杀之气惊天。守卫森严无比,眼中的光芒如同毒蛇,恨不得将往来的每一个人的衣服都扒光了,好看一看是否有着别样的目的。 冬至二人还肩上还扛着一个秦顺,万一被这些边兵发现,恐怕会有不小的麻烦。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做那打草惊蛇之事,可也总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 于是二人找了一处还算僻静的城墙,灵识扫过,只有三五个官兵在巡逻。刘云谲祭出飞剑,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几人杀死。接着便飞剑一起,将二人以及秦顺带上了三丈高的墙头。草草收拾一番之后,便大大咧咧的进入了城内。 混在热闹的人流中,不多时,便再也分辨不出谁是谁了。两个少年人的模样普普通通,装束也是十分常见的形制,并未惹起任何人的怀疑,施施然来到了一家客栈之内。 之前以奢香夫人的金簪,换取了不少银子,此时还有剩余。二人麻利的挑选了两间上房,住了进去。 却不想,即便是如此谨慎,却仍是被人发现了些许端倪。樊家在定远县经营了上百年,早就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定远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客栈掌柜的眼睛更是如同鹰隼,虽说不上什么过目不忘,可也对经常入住之人都能说上一两句话。这二人面生的紧,又是两个少年,自然被他放在了心上。当初樊家的口信说得明白,便是注意两个面生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他哪里敢怠慢? 所以一旦冬至二人进得门来,掌柜的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立下如此大功,自己想纳两房小妾的心愿,便算是有了着落。 于是客栈掌柜暗中嘱咐店里的伙计,让伙计赶快去禀报一二,他自己则是紧张的走来走去,不停地搓手。 二人前脚刚刚住进去,客栈的伙计后脚来到了樊府。听着伙计的描述,樊勇微微皱眉,两个少年,背着一个麻袋,其中一个好似背上还有一杆短枪。不是冬至二人,又能是谁? 樊安得知此消息后不禁大喜,恨不得兄长赶快率领几百边军,上前围剿二人,最好是当场剁成肉泥,以绝后患。但眼见樊勇沉默不语,他也不敢贸然开口,不过心中的担忧与眼中的杀意,却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 樊勇沉默半晌,手掌一拍,几个家丁模样的下人走了进来。看其行动间丝毫没有多余的声音,便知道身手绝对不凡。那叫明青城的瘦弱白皙男子,也赫然在列。 “你等叫上几个身手好,眼神好探子,去客栈附近盯着,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这二人到底是何打算。如有情况,随时回来禀报!” “是!”几人整齐说道,随后便缓缓退去。 明青城看着几人离去,眉头轻皱,思虑一番之后,谨慎的说道:“即便那两个少年从秦顺那边问出了什么,我等也只消顺水推舟,祸水东引,便可避过此等大祸的!况且六爷也不是主谋,有必要如此戒备吗?” 樊勇点点头,赞赏地看了明青城一眼,欣慰的说道:“还不错,料敌从宽,御敌从严!这两个少年既然能从苍狼岭活着回来,樊贵儿这些人定然是死了。樊贵儿的能耐樊某是知道的,不管是不是这两个少年亲手所为,我等都要将他们视为比樊贵儿更强大的人物。” “此等灭族大祸,虽然不是小六子做的,但既然对方已经找到了线索,再去奢望对方手下留情,便是痴心妄想!若是有人杀了樊某全族,樊某可不会管谁对谁错,定然要将对方全族灭杀才算罢休!” “况且,我等并不知道这两个少年修为到底如何,还是应当多掌握一些线索,才好确定下一步的行动。要知道,虞冲光那家伙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樊某这里贸然将幕后之人供出来,结果这二人干脆利落的死在了虞家,到时候,樊某这个校尉可就没得当了。” “虽然如今樊某已经入道,对这所谓的校尉没有任何恋栈之意,但没了这个职位,我樊家其他人恐怕就没那么好过了。二叔樊心的名头,当然能够震一震这些宵小之辈,但总是鞭长莫及的。” “这些人或许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我樊家,可还是能够明里暗里使些绊子。而樊某只要有这个校尉之职在身,便可指定亲近我樊家之人接手这五千边兵,不好不尽心的。” “当然,若是这两个少年真的修为高深,杀人如同捏死蝼蚁,樊某自然不会送死,也许关键之时还要断臂求生的。只不过,这算是最坏的打算罢了。”樊勇脸上涌起一丝复杂的微笑,淡淡解释道。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急急说道:“你去将奎帮主请来,若是能说服他出手,加上各大家族暗中供养的高手,说不定有惊无险的。顺便告诉他,那件事情樊某答应了,让他速速来此!” …… 客栈掌柜的异样,自然瞒不过拥有灵识、魂识的冬至二人。只是冬至却恍若未见,也没有什么动作,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刘云谲看的疑惑,既然冬至已经看出这掌柜认出了自己二人,怎的不见有所动作?莫非他还有别的打算? 刘云谲忍不住以灵识传音,说道:“那掌柜显然是认出了我等,要不要干脆将他杀了?”冬至微微一笑,同样以魂识传音,说道:“我知道虎子哥你心有疑惑,但此事却是之前便算好的,叫做引蛇出洞。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来个灯下黑的策略,如此才能更方便你行事。” “我等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只诛祸首,万不可做灭绝之事!同时还需要打探清楚,我父母他们是否尚在,那虞家到底都是谁参与了进去,防卫力量又是如何等等。” “以虎子哥你的性格,做这种事情想来会比较棘手。但你有飞剑在手,来去无踪,打探消息也更为灵活。我便差了不止一筹,一旦陷入围困之中,只怕难以脱身。所以此事还是由你来做,更为妥当。” “我则留在此处吸引全城高手的目光,最好是能将他们都引到此处。如此一来,少了这般多的牵制,你行事也能更为大胆一些。按照我的分析,只要我不主动出手,他们便只会默默的看着我,自以为掌握了一切,便是连现身的想法都不会有。” “但也不能肯定,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些莽撞之辈。我的灵魂之力虽然不及你的灵力爆发之力强大,却胜在悠长。一旦发生战斗,以我从小练习的步法,加上此地建筑错综复杂,难成合围之势,辗转腾挪之下,有极大的可能会将他们全部拖在这里!” 刘云谲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虽然冒险,却也有极大地胜算,沉默的点了点头。 冬至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黑色的长衫,说道:“这是前辈以魔源之火织就的长衫,妙用颇多。你以灵力注入其内,可以短暂隐身,便是气息也能隐藏的丝毫不漏。只要你不主动释放灵识,除非对方灵识超过你太多,否则断不会被他人看破。我等便在此处打坐恢复一番,等天色暗下来,你便带着秦顺离开!” 刘云谲眼中冒出一丝亮光,有些佩服的说道:“我一向知道你头脑灵活,却是不知竟然不声不响的考虑了如此之多,跟你比起来,我却是有些无用了。放心吧,你父母的安危包在我身上,若是他们还活着,我一定会救出来的。” 冬至感激的看了一眼刘云谲,说道:“我所考虑的均是纸上谈兵,不值一提的。不论计划如何周全,总会有疏漏之处,具体情形如何,一切还为时尚早。战场如沙场,瞬息万变,切不可太过自满!” 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杀意。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七章 对策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与樊勇二人之前一番交流下来,虽然说不上什么不欢而散,却也是没有达成任何有效的协议。但以奎生的精明,自然看出了樊勇有着什么别样的目的,恐怕麻烦不小的。 近几日来,边兵调动越加频繁,整个大营几乎全被搬空了,全部散入了城中,竟是拿出了当年对付马匪的架势。 奎生丝毫不担心樊勇准备对付他,而是静静地看着将要上演的一出好戏。要知道,到了他这等境界,除非是布下天罗地网,再以数十上百个高手慢慢对耗,才有一丝可能将他留下。 实力上的差距,已然不是数量所能弥补的了!如今的奎生,绝对有实力,也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敢于这般明目张胆的调动兵马,若非是为了对付普通人,便是要对付修为高深之辈,并且,这修为高深之人此时定然不在城内。莫非,樊勇早就收到了什么风声? 除了几家高门大户做贼心虚,惶惶不可终日之外,其他的平头百姓也只是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着这一队队散发着杀气的全副甲胄的边兵,想着到底是谁如此不长眼睛,竟是惹到了樊家! 奎生此时正是落脚在奎家老宅边上的普通宅子之内,悠闲地泡上了一壶好茶,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他倒也没有存着什么趁火打劫的心思,一来,以他的修为,还不至于做如此下作之事,二来,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人,竟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樊勇,摆出如此大阵仗! 明青城在门外轻轻地扣了扣门,说明了来意。不过明青城并未谈及两个少年的事情,只是说樊家有贵客临门,希望他去帮衬一二。还隐晦的提醒道,只要帮樊家过了这一关,那件事情便再无阻碍。 “那件事情”,自然是奎生曾提及过的,让樊勇帮忙搜集方长林府邸上的人员布置,地形建筑,以及暗中不为人知的高手等等。 以奎生对于时势的把控,自然看出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怕是樊勇有心将自己拖下水,心中疑窦丛生。不过以他如今的修为,以及身后庞大的势力,倒也不惧这些小伎俩。他略作思虑一番,便跟着明青城来到了樊府。 樊勇看到奎生入得门来,热情地迎了上去,寒暄道:“奎兄,多日不见,可是别来无恙乎?今日请奎兄前来,便是要讨论一番,那日曾提到过的合作之事!” 奎生对他的热情丝毫不感冒,脸色沉郁,直来直去的说道:“此事恐怕另有玄机吧?刚刚奎某来此,全城都戒严了,奎某也不是三岁孩童,贵客什么的幌子还是休要再提!若是樊兄存着将奎某拉下水的心思,可莫要怪奎某当场翻脸的!” 樊勇略显尴尬一笑,说道:“奎兄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樊某怎会如此!只是家里有人惹下小小祸端,想着奎兄人脉广博,若是能识得来人,说不定能帮着斡旋一番。若是对方真的油盐不进,樊某也绝不敢强留奎兄,自是来去自如的!” 奎生却是眉头一挑,嗤笑地说道:“哦?以樊兄如此大能耐,竟会为了这‘小小祸端’焦头烂额?不见得吧!别怪奎某太直白,以樊兄如此多年的经营,定远县早已如同铁桶一般。” “即便有些苗头之人,不是被你樊家收入囊中,也是被扼杀在襁褓之内。如此说来,这仇敌,如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变数,便应当是外来之人!” 樊勇苦涩一笑,说道:“奎兄慧眼如炬,心细如发,樊某原本也没想着真的能瞒过你。秦顺此人,奎兄应当认识吧?” 奎生不明白他提到此人,有何用意,淡淡说道:“自然认得!这秦顺天赋也算不错,只是为人太过暴戾,喜好恃强凌弱,早就被奎某赶下山去。樊兄提到他是何用意?即便此人铸成大错,惹了仇敌,是死是活全凭自己,我奎狼帮断不会为此人出头半分的!” 樊勇点了点头,说道:“此人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死是活,我樊家也不会有所动容!只是前些日子,樊某的六弟探听到了缘尘令的消息,曾与此人一同找上门去。期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闹得不太愉快。” “据樊某下属汇报,曾有两个少年从城南的正阳门进入,期间典当了一支金簪,买了不少东西。秦顺看出这金簪十分不凡,乃是有些年头之物,起了贪念。但他也绝非那等不知轻重之人,觉得这两个少年有些熟悉,所以率众守在了去往那处小山村的岔路之上。” “果然,两个少年从城西的夕阳门离去,遇上了伏击在路上的秦顺等人。当然,若是秦顺等人能将这两个少年干脆利落的擒下,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可谁知道,两个少年竟是连兵刃都未曾动用,便将十数个身手不弱的家丁全部打倒,强如秦顺,竟是连一招都没能撑下来!” “既然两个少年乃是从城南而来,而城南百里,便是奎兄奎狼帮的地盘。所以,樊某将奎兄请过来,是想打听一番,奎兄是否认识这两个少年?又或者,以奎兄对秦顺的了解,一招制敌之下,能否推断出大致修为几何?” 奎生听他这般一说,顿时想起了镇魔珠内的事情。缘尘令的消息不正是陆幼才此人告知他的吗?按理说,追杀冬至二人的一行人尽数死去,此事也算有因有果,就此揭过了。毕竟这世间的道理就是弱肉强食,杀人者被人所杀,自是天理循环,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樊勇再提此事,顿时让他眼中露出精光,说道:“我知道了!你等该不是杀了那两个少年的父母吧?这个仇却是结大了!” 樊勇听到他这般说,连忙问道:“奎兄果然认识这两个少年?不过此事说来话长的,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可否先介绍一番二人的手段如何?” 奎生捋了捋胡须,瞥了樊勇一眼,说道:“奎某与二人倒是有些交集,不过此事奎某可是不好开口的!也罢,二人中一个是货真价实的修士,能够操控飞剑,若非奎某近来有了些许机缘,恐怕会死在飞剑之下的。另一个却是修炼了某种功法,而且身法精妙,动起手来,便是奎某也不愿正面对上的。” 樊勇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以樊某对奎兄的了解,断不会说出大话,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有所凭依。以奎兄的眼光来看,若是二人执意要报仇,我樊家有几分胜算?” 奎生想了想,说道:“以奎某的了解,只要其中一人牵制住樊兄,剩下一人,足可将你全家斩杀殆尽,撑不到天亮的。” 樊勇面色大变,震惊的说道:“此话当真?竟是这般棘手?还真是小看了这二人。” 奎生看到樊勇的面色,便知道先前猜测恐怕是真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樊兄该不会真的将人家父母杀了吧?若是如此的话,奎某也是不好出手的!” 樊勇一脸苦涩,说道:“要只是二人父母,倒还好了。他们全村之人,都被杀了!” 奎生一脸的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八章 计划实行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客栈……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冬至声音郑重,神色略有恭谨,对着凝魂佩魂识传音道。 “你小子这近一个月来修为突飞猛进,对付这些杂七杂八的家伙,手到擒来,还有何事需要求到老夫头上的?”燎天仙君根本没有冒出头来,在凝魂佩中不耐烦地应道。 “是这样的……”冬至斟酌片刻,缓缓说道:“晚辈的计划,想必前辈已然洞悉不少。等天色暗下来之后,晚辈打算制造些动静,将全城修为高深之人尽数吸引过来,好让虎子哥能够大胆行事,没有后顾之忧!” “而要制造出动静,尤其是能让全城都察觉到的动静,晚辈思来想去,唯有以自身作饵,运转《魂衍道》,吸引月华。如此一来,一道明亮的光线直射而下,注入眉心,自可引动全城人的目光!但凡有些见识之人,必然会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 “而晚辈若想吸引月华,必然要全身心投入进去,无法分心的。若是此时有歹人出手,晚辈恐怕无法及时躲避,遭了毒手,所以想借前辈宝物一用。” 燎天仙君语气略有不悦之意,说道:“以你小子能够分心三用的手段,即便将大部分精力用在修炼功法上,仍能洞察周围,哪里会疏于防范?你不过是想要以此为借口,白白借用老夫宝物罢了,怎生这般多弯弯绕,实在是好不爽利!” “前辈误会了!”冬至赶忙解释,说道:“一般的江湖高手,无论是飞刀箭矢或是有什么轻身功法之人,自然无法近了晚辈的身。但万一有什么修士的飞剑来袭,晚辈恐怕难以招架的!还望前辈怜惜则个!”说完,他眨巴两下眼睛,摆出一副无辜状。 “真是好生恶心。你一个大男人,偏偏去学一些小女子做派,实在是让老夫羞于与你为伍!”燎天仙君从凝魂佩中抛出金刚钵,不耐烦地说道:“给给给,你自己看着办吧!” “别介啊,前辈,这玩意儿我也不会用啊,你教教我呗?”冬至一脸谄媚之意,赶忙说道。 “喏,这是控制方法以及口诀,你自己看!”燎天仙君扔出一块指肚大小的玉石,接着叹息道:“老夫真是倒了大霉,你小子不但抢了老夫的界源之气,此时还要打老夫宝物的主意!老夫这点儿家底,早晚让你小子给掏空了!说好了,这金刚钵只是给你暂用,以后还要还给老夫的!”它赶忙补充了一句。 “这是自然,晚辈只是暂时借用,绝不敢据为己有的。”冬至应付一句,拿着指肚大小的、散发着柔柔白光的玉石,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这个东西叫做玉简,乃是储存功法口诀的绝佳载体,其内所能记录的信息量比之纸质书籍多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还能以灵识、神识、魂识等直接刻录,方便无比。 冬至将其贴在眉心,魂识丝毫无阻的渗入进去,不过片刻,便明白了金刚钵的使用方法。 金刚钵自然算得上强大的法宝之一,比之奎生掌握的玄璃罩强了不知多少倍。原本以燎天仙君只剩灵魂的状态是不可能认主的,但是它有魔源之火,比之丹火、婴火强了不知多少,自然轻易便将这无主之物炼化了。 已经炼化的法宝,只要其主人有意,便可以交给任何一个人使用,而不用担心无法催动。它只要让金刚钵内的类似丹火或者剑元之物,随时保持活跃,外来的灵力或者灵魂之力便可来之不拒,统统化为己用。 灵力以及灵魂之力虽有不同,可归根结底均是一种能量而已,经由丹火或者剑元的转化,自然可以驱用法宝。 只不过因为无法心意相通,所以难免会有生涩之感。而且一旦距离过远,这剑元之物感应不到主人的气息,也会自动沉寂下来,再难催动半分。 所以即便是有家族做后盾的修士,往往也不会直接使用长辈的法宝,而是需要长辈辛苦地将后辈的灵力血脉引入丹火或者剑元之内。 冬至将操控方法与口诀默念几遍,便背了下来,心中一阵欣喜。 此时天色擦黑,刘云谲看着冬至,点了点头,一脸的坚毅之色。借着冬至的黑色衣袍,灵力涌动之下,便在原地失去了踪影。他将麻袋中的秦顺扛在肩上,秦顺顿时也没了踪迹。接着窗户砰的一声被打开,伴着瓦片的轻响,不出片刻,便没了动静。 樊家作为定远县城声名赫赫的大族,其府邸位置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况且冬至也曾偷摸来过几次,虽然未曾掌握什么有用的情报,但也不会找错了位置。 樊家的府邸十分豪奢,坐落在在城东南处,距离城东的朝阳门以及城南的正阳门都不远,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 而二人选择的客栈,却是在城西,距离夕阳门不远的样子。他暗自感叹冬至思维缜密。吸引他人的目的,自然是让二者之间无法就近支援。否则若是在樊府附近,一旦有所动静,势必会让人发现端倪。 刘云谲虽然隐去了身形,但这件衣衫并不怎么耗费灵力,十分实用。近半个时辰之后,才来到了樊府附近。他将秦顺扔在樊府附近一处拐角处。收敛气息,躲到了一处高大的建筑之上,默默地观察着动静。 其实,自从两人将十数个大汉放回去的那一刻,便知道自己二人的来历根本藏不住了。樊家人不是傻子,缘尘令的消息既然是从李嫂这儿传出的,樊贵儿等人更是紧随其后,只怕二人的画像已经摆在了樊府某处! 虽说樊贵儿等人全部死在了苍狼岭上,没能传回什么消息,但两个身手不凡的少年人出现在城里的事情,已经足够吸引眼球。加上前几天苍狼岭上传来的异动,以及自己二人离去的方向,必然是能联想到一块儿去的。 所以将秦顺扔在樊府门口的目的,倒并非是引起樊家的疑神疑鬼,而是告诉他们,讨债的来了! 至于其他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看对方的态度,若是他们直接将秦顺杀了,问都不问一句,便可以肯定对方心里有鬼,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 二是看对方的反应,是直接调动大军,以碾压之势搜查附近,还是选择对话,同时也顺便观察一番家丁的反应。这等屠人全村的绝户之事,断然不会让家丁知道,所以家丁下意识的反应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既然计策已定,便躲在暗处好好看一场大戏吧! 不过片刻,便有樊家家丁发现了在麻袋里挣扎乱动的秦顺。看着一脸凄惨模样的秦顺,这家丁脸上露出了一丝杀意。 秦顺似乎是认得这个家丁的,赶忙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什么都没说!王总管,我什么都没说啊!你要相信我!” 这王总管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掌打在他的脑门上,秦顺的脑袋顿时成了烂西瓜,红的白的四处流淌。 “你们几个收拾一下,我要去见一见将军。”王总管幽幽的说道。 藏在暗处的刘云谲眼睛眯了起来,“果然如此!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他的嘴角一勾,划出一抹嗜血的微笑,但却没有急着现身,而是等冬至那边的信号。 樊勇一脸阴沉,看向奎生:“奎兄,此事你怎么看?” 奎生捋了捋胡须,说道:“此事已经很明白了,秦顺是否说了什么都不重要。但你的人有些鲁莽了,恐怕会给对方一个错误的信号,樊兄莫非是铁了心,准备做过一场?” “既然秦顺还活着,二人必然是存了对话的心思。若是没有这份心思,以两人的修为,大可以一个一个慢慢杀。在奎某看来,整个樊家除了樊兄之外,没有人能在这二人手中撑过三个回合。当然,若是你樊家有什么奎某不知道的高手,那便另当别论了!” “但如今秦顺却是死在了你们自己人手中,对方还有多少耐心,便不得而知了!唉……”奎生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此人应该就在附近,樊兄还是亲自解释一番的好,莫要让误会加深了!若樊家真的没有大错,奎某也可以试着调解一番的!”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零九章 秘密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樊勇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屠村这种大祸,已然脱离了私人恩怨,乃是真正的灭族之恨,又岂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但如今他也即将远走无极剑宗,一旦此事处理不好,只怕埋下祸根,为整个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世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若是能以雷霆之势,将这两个少年击杀,自然是断去了祸根。但据奎生所言,两个少年都不是易与之辈,摆在城门口的大批人马,也未能发现丝毫踪迹,就这般被对方摸到了大本营。 要真是硬碰硬,以樊勇如今的修为,倒也不惧什么,但唯独惧怕的就是对方这般神出鬼没之人。若是以往,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自然有大把软肋供他拿捏,多方入手,自然可将对方整治的服服帖帖,驯化的如同老黄狗一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但如今,二人没了同族父母的牵绊,与滚刀肉无异! 樊勇脸色变幻,如同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极为难看,复又叹了一口气,朗声说道:“阁下应该能听到吧?樊某入道多年,亦是修士之身,一旦我等冲突起来,势必生灵涂炭,枉造杀孽。可莫要以为樊某怕了你等!” 他抬手向天,屈下一根手指,面容郑重严肃,说道:“樊某今日以天地为证,此时所说,句句为真。若有故意隐瞒不实之处,愿受天打雷劈之刑!” 刘云谲躲在屋檐上方,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入定,竟是连呼吸与心跳都极其微弱,旁人更是难以察觉半分。听着樊勇大义凛然的言辞,恨不得冲上前去给他几个大耳刮子。 “狗屁生灵涂炭!你也配?枉造杀孽!我全族之人难道就白死了?虚伪且卑劣,我倒要看看你嘴里是否能吐出花来!”他心中杀意汹涌,却没有妄动,静静的看着樊勇的表演。 樊勇自然听不到刘云谲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既然阁下有此耐心,想来也并非青白不辨之人。此事的因由还要追溯到十六年前……” “李嫂此人早年在我樊家做工,此人嫌贫爱富,为人贪婪成性。樊某虽然不喜,但此人却十分得樊安的青睐,往来十分密切。” “樊安亦是个风流成性之人,屡教不改,被樊某关在府上,不准他踏出府门一步。李嫂此人便趁此机会,明面上是介绍女工来我樊家做工,实际上却是供樊安享乐!” “冬望是我樊家修葺房屋的泥瓦匠,在一次樊安欲要侵犯李嫂带来的女工之时,无意间撞破了他的好事。樊安大怒之下,将冬望狠狠教训一顿,生生打断了一条腿。而冬望情急之下,胡乱挥舞瓦刀,在樊安的脸上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 “若非樊某刚好从大营回来,只怕冬望以及这女工都会被樊安给杀了。樊安从小被惯坏了,可他毕竟是樊某的亲弟弟,略作一番惩治,便不了了之。樊某给了冬望二人一些补偿,便将其送出了樊府。” “樊安前些年还曾嚷嚷着要报复二人,只是碍于樊某的威严,不敢有任何妄动。近十多年来,倒是再也不提当年之事,修身养性,似乎是转了性子,忘记了这些不快。” “一个半月之前,那李嫂突然来到樊家,带来了缘尘令的消息。” “樊安年轻之时惹了不少祸患,单是被樊某禁足的时日,便占据了人生的一半之多。毕竟是樊某的亲兄弟,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最近老成了不少,表现一直不错,有了些改过自新的迹象。” “所以樊某思虑再三,既然是他得到了消息,便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能够将缘尘令顺利带回来,便对他的管制稍稍放松一些。” “但李嫂带来的消息,竟是与冬望这苦命的二人有关。这消息让樊安心中压抑十几年的怒气爆发了。他竟然瞒着樊某,先是偷偷遣出一批人,想要先一步截杀两个少年。这些人阁下应当也见过了吧?便是樊贵儿、陆幼才一行人。另外樊安亲自带队,找上了刘家村。此时事情已然有些失控,与樊某预想大相径庭,但樊某却是一无所知。” “陆幼才此人,极为奸猾,阴险狠辣,而且还有一个弟弟,名叫陆幼林,平时在我樊家也是多有出力,并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谁知,他们兄弟二人竟然是虞冲光安排在我樊家的探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偷偷将缘尘令的消息传了出去。” “结果樊安前脚刚走,后脚那方长林便带着两名虞家供养的修士追了上去。刘家村发生之事樊某并不太清楚,但以樊安带着的那些人,欺负欺负别人还行,要真是杀人,只怕也是有心无力的。刘家村有近百人,竭力反抗之下,便是他也别想完整的回来。” “据樊安所说,是方长林带着的修士出手了,剑光肆虐,将在场不在场的尽数杀死。方长林也是看在樊某的面子上,并未为难樊安,侥幸留了一命。便在此时,山中突然弥漫出一团黑雾,将两名修士击成重伤。” “至于冬望夫妻二人,不知是被黑雾腐蚀干净了,还是被黑雾中的什么人救走了。” “以你我的见识,自然知道这黑雾必然是修士的手段,至于到底是谁,樊某则没有丝毫头绪!近些年来,也从未听说有这般强大的一个人!” 奎生咂摸片刻,说道:“虞冲光!他还真是好大的手笔,为了一枚缘尘令,竟然将堂堂一州知府都给遣了出来,竟然还有两名修士之多!只是,他要缘尘令做什么?莫非,这老小子突然转了性了?不去图谋大好河山,反而突然想起修仙了?” 樊勇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此事樊某有些头绪,据说上一次仙府之门关闭之时,突然冒出了一间从未有人见过的大殿,没等那些人上前看仔细,便全部被传送了出来。要知道仙府经过这般多年的搜刮,即便宝物再多,也早已空空如也。一间新的大殿突然冒出,恐怕不久之后,整个修真界都要变天了。” “据说万年前,无极剑宗也是如同这般横空出世,光耀九州,近些年更是隐隐然与缘尘宗分庭抗礼。若真是如此的话,就不难猜出他的目的!必然是想要进去分一杯羹!” 奎生眼中光芒爆闪,气势如渊如海,震惊的说道:“樊兄此话当真?” 樊勇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奎生的修为还真是愈发深不可测了。他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樊某二叔那里驻扎了几名无极剑宗的修士,奎兄是知道的。樊某也是无意间听到几人交谈,得到这么一点零碎消息。至于是否为真,便不是樊某所能确定的了。” “既然如此,奎某先前的计划也该修正一番了。”奎生长出一口气,身上的气势迅速回落,转眼间,便恢复如常。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章 玩大了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便在此时,一道凝如实质的光芒从天空中垂落,直直射向冬至所在的客栈。如此异象,只要眼睛不瞎,自然能看到。 “有宝物出世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一瞬间,数道身影腾跃而起,落在屋顶,观望片刻之后,急速向着光芒垂落的地方赶去,生怕落于人后。粗粗一看,不下数十人。 其他方向还有更多纵跃的身影,看不清晰面容,但灵动的身手,一看便知是修为不俗的内家高手。 樊勇看到这一幕脸色连变,花费了多少代价,耗费了多少唇舌,才请来的这些成名已久的老家伙,竟然被这么一道亮光,生生吸引走了九成。 原本这些人都是樊勇请来助拳的,只要两个少年一现身,便会一涌而出,死死将二人围困其内。只要两个少年死了,便再无后顾之忧,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但这一道亮光,却是将他布置下的天罗地网,生生撕开数道无法弥补的裂痕!樊勇眼角急跳,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奎生自然也是极为意动,但仔细看了片刻之后,却是打消了一探究竟的想法,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人,若是远远看上一眼也没什么,要是真的打算出手,能活着回来的只怕十不存一!” 樊勇这些年搜集了不少关于修真界的书籍,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世事无常,早已不是那个两眼一抹黑,冲锋在前,血气方刚的青年将领了。如今的他,城府极深,权谋之术炉火纯青,却不想仍是被摆了一道。 他一眼便看出天上的异象乃是两个少年其中一人弄出来的,虽然心中十分愤懑,但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脑中一转,开始仔细地考虑着分化二人的可行性。 奎生近些年来机遇连连,苍狼岭上,更是有不少成了气候的妖物。它们往往占据一地,隐修苦练,不问世事。即便以奎生如今的修为,也是不敢轻易踏足一二。 每逢月圆之夜,只要是天朗气清,便能看到数道光芒从天空垂落而下,如同天河上垂落的珠帘。看似美妙,实则蕴藏着莫大的杀机! 这些光芒莹然的丝线,均是强大的妖物吞吐月华而成。光芒越是凝练,越是明亮,便代表着妖物的修为越是强大。 奎生自然知道这是冬至二人的杰作。他脑中略略一转,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既然刘云谲能够驱使飞剑,那么招引月华之人自然不会是他。 他当时问过冬至,只是此人含糊其辞。如今看来,却是选了这么一条旁门左道之术,恐怕难成大器的。奎生暗自想着。 这一条细细的丝线,虽然在这漆黑的夜空里十分显眼,但对此事知之甚深奎生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却不料,陡然间丝线大亮,一瞬间增长到了一丈粗细,此地也倏忽之间陷入一片黑暗!奎生眼中的不屑顿时化作骇然! 今天正是戊寅年四月十六,天上的月亮大如玉盘,光洁无比,其上的大小斑点都仿佛近在眼前。天空经过昨日春雨的洗礼,一尘不染,深邃且宁静。 刘云谲看着城西客栈处的异象,虽然初始也有一丝震惊,不过更多的却是极深的忧虑。冬至如此卖力,自然是想要帮他分担压力,他心中有了一丝感动。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身躯紧紧地贴在屋顶的瓦片上。如今这件黑色衣袍能够遮掩气息,他自然要发挥出自身的优势!恰逢府中的高手走了大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冬至的父母。 他知道樊勇以及奎生都是能察觉到灵识的人物,所以没敢贸然放出灵识,只是如此一来,搜寻的效率则是大为降低,十分辛苦。 刘云谲一边搜寻,一边细细的咀嚼着樊勇话中的意思。这些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妄图分辨真假却是痴人说梦,只能从他的话中品味一番,看看是否有什么漏洞以及前后矛盾之处。 他越想越不对劲,渐渐地钻入了牛角尖内:“黑雾?难道真的是周叔出手了?可他为何只救了冬望父母?他为何能见死不救?是了,周苴在乎的只有冬至,我们刘家村其他人对他来说,只是外人罢了!” 刘云谲很快便将樊府搜查了个遍,始终未能找到冬至父母,他也越来越心寒,内心如同有千万毒虫撕咬,让他喘不过气来。 …… 刘云谲这边暂且放下,且说冬至如今盘膝坐在客栈屋顶之上,双目微闭,运转功法。此举无疑冒险之极,若是有修为高深之人,有心偷袭之下,一击便足矣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死乞白赖的将燎天仙君的金刚钵讨要了过来。因为这金刚钵早已被其炼化,而且就在其侧,所以金刚钵时刻处于苏醒状态,催动起来毫不费力。 琢磨半晌之后,冬至发觉,这金刚钵不仅有防护之效,兼有镇压之力,更是有攻击之术,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体内灵魂之力丝毫无阻的灌注进金刚钵内,它便徐徐放大,直到一丈方圆,才停止了变化。冬至将金刚钵置于屋顶之上,盘膝坐了进去,手中指诀掐动,顿时金刚钵上升起一层光幕,将冬至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内。 这层光幕呈金色,但却不比刘云谲的金色灵气,没有一丝一毫的锋锐之意,反而柔和无比,十分神圣。别看这层光幕似乎薄薄一层,但即便是凡间顶级的强弓劲弩,也无法让这光幕颤动一丝。 发觉这个事实的冬至内心无比欢喜,意识一沉,便到了体内。脐下热流涌动,再次感受到了眉心传来的吸扯之力。 不过片刻,他便发觉了不对劲,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下玩大了! 漫天皎洁的月光,不知是何原因,竟是全部被凝聚到了金刚钵之内!明明此时银光泻地,大地房屋如同罩上一层银霜,此时霎时间陷入一片黑暗! 金刚钵其上的月华如同一条瀑布一般,足有丈许粗细,虽然明亮,却并不耀眼,温润如水。远远看去,竟是十分诱人,所有见到这一幕之人,眼中都不自觉的爬满了迷离之色。 冬至盘膝坐在金刚钵内,浑身上下如同被包裹在热水之内,十分惬意。大量的月华从汗毛孔内钻入了进去,整个身体泛起一层淡淡银光,渐渐有了一丝琉璃样的通透之感。 他分心看去,却见凝魂佩正在将大量的月华之力吞吐进去。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燎天仙君这个强盗竟是将大部分月华掠夺而去,怪不得会有这般大的动静!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立威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自从冬至将经脉以及涌泉穴、劳宫穴打通之后,时常会有一种特殊的感受。他说不太清楚,仿佛是将蒙尘的铜镜擦拭干净一般,整个人无比的通透,似乎连空气中的灵气都能感应的清晰无比。 就如同他刚刚修炼灵魂之力,小有所成之时,身周的一切在他眼中看去层次分明,更加绚丽多彩一般,如今好似肉身也有了这么一种感觉,许许多多新奇的感受汇聚脑海,让冬至对这世间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灵气转化为灵力,需要依靠灵根。同样的,月华转化为魂体,继而成为能够被驱用的灵魂之力,依靠的是胎光,这是冬至不久前刚刚知道的事情。当然,若是想彻底了解胎光,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或许还要某种契机来开启也说不定。 但此时招引下来的月华,竟然顺着毛孔钻进体内,这是他未曾预料到的事情。冬至看着这些银色的光点缓缓沁入血肉、骨骼之内,心中生出万分不解。 当他停下运转《魂衍道》之术时,眉心连接天地的月华瞬间消失了,这个结果并没有让他意外。但这道几乎横贯天地的粗大月华却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更加凝实了。他的躯体沐浴在这月华之内时,仍是有点点银色光华顺着毛孔沁入肉身。 冬至皱了皱眉头,说道:“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本晚辈如此行事,就已经是冒了奇险,前辈这般火上浇油,恐怕不好吧!整个定远县城不知藏着多少默默无名的强者,光是应付他们,晚辈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若是再将深山中不世出的老怪物或者老家伙引出来,晚辈可就惨了!” 燎天仙君淡淡说道:“你小子不是想弄出一些动静来吗?老夫此举岂不是正合你心意!再者说,即便有什么老家伙出来,自然是有老夫替你接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冬至对这妖狼真是烦恼透顶,没好气的说道:“前辈不是说自己并非魂修吗,为何如今又这般大肆吞噬月华?难道不怕产生什么异变,导致将来三魂七魄无法顺利融合吗?” “嘿嘿……”燎天仙君怪笑一声,说道:“也不怕告诉你,正是老夫先前将你的魂体吞噬之后,留下的一点小隐患,需要通过吞噬月华加以融合,使其彻底成为老夫之物!其次嘛,便是老夫吞噬元靖的元神,虽然其最后自爆了,但仍有一些残留的神识碎片不那么安分,需要月华之力来压制一二。” 冬至想了想,默认了他这个说法,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这些月华为何会钻入晚辈的毛孔之内?这似乎是淬体阶段才会出现的情况吧?” 燎天仙君微怒的说道:“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自然是因为你曾经踏入了淬体的门槛,所以自然而然便会跟着一同进化了。当然,若是非老夫吞吐月华声势太过浩大,溢出了这么一缕月华,你也无法享受这等奇妙的经历。你自己吞吐的些许月华,还不够补充魂体之用的,哪里有多余的补充到肉身之中?” 冬至撇撇嘴,如此说来,好像自己还是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可暴露在外的是我不是你,你当然这般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此时却是顾不得那般多了,既然平白多了这些浓郁且精纯的月华,而且还能淬炼肉身,当然是要抓紧时间,好好把握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今大战在即,还是要珍惜每一分增强自身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帮助自己渡过一道难关!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睛一闭,意识沉入体内,专心修炼,不再分心。 或许是燎天仙君也在吞吐月华,冬至这次招引显得异常轻松,而且光柱比往常更为粗大,直入眉心。鸡蛋大小的魂体竟是在肉眼可见的增长着,不过半个时辰,便肉眼可见的增大了一圈。而且十分凝实,比之在化意炉中出来之时的那种青色更加浑厚,有若实质。 其中若隐若现的脉络更加清晰,仿佛是鸟蛋中的一条条血丝,说不定将来会孵化出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隐隐有些期待,只是依照如今的大小,若想再恢复到人形,只怕还需要数年之久的苦修。 周围青瓦覆盖的房顶上,此时已经满是人影。有的倒背双手,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有的轻捋长须,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有的身形佝偻,颤颤巍巍,仿佛没有几年好活;有的脸带稚嫩,少年得志,带着几分轻狂以及跃跃欲试之意……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人间百态,大抵便是如此吧!不过所有人都是在五十丈开外,仿佛有一圈无形的界限一般,除了冬至之外,内圈竟是形成了一片真空!没有人敢于轻易靠近,小心地观察着。至于那些普通人,一见如此异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了,哪里敢在此逗留半分? 眼看来人越聚越多,即便是有着金刚钵护体,冬至仍是吓得眼角一阵猛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定远县城,竟然隐藏着这般多高手!一个个飞檐走壁,身形灵巧,粗粗看去竟是不下三百人。 若这些人都是如同樊贵儿一般的内家高手,即便冬至再有信心,恐怕也只能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并不知道刘云谲那边进展是否顺利,有没有找到自己父母的踪迹,但只要能将这些人全部拖在此处,便算是帮了刘云谲大忙! 所以冬至打定主意,只要这些人不主动攻击什么,便绝不主动开口,以免漏了怯,引得这些人群起而攻之。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旁若无人的修炼,一瞬间,头顶上的光柱似乎更为明亮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三百余人在这稍显清冷的夏初时节,站在房顶之上,默默地看着冬至旁若无人的修炼。刚开始还有些躁动,交谈,到了如今,却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一个中年男子排众而出,须发花白,约有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肌肉虬结,将薄薄的青衫撑得分外鼓胀,一看便知是修炼外家功法的粗豪之人,眼眉成一字,粗重且浓密。 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各位在此观看这般长时间,可是发现什么端倪了?若是各位心有顾忌,不若让洒家试上一试,抛砖引玉如何?” 也不待众人答话,只见他堪比普通人大腿粗细的手臂一挥,一道寒光乍现,三寸长的飞刀激射而出!比之劲弩射出的弩箭毫不逊色,“叮”的一声射在了金刚钵升起的光幕之上。光幕没有丝毫颤动,飞刀仿佛是撞在了一堵厚重的墙壁之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弹飞开来。 冬至悠悠的声音响彻夜空:“各位来者是客,若是想观摩交流一番,自然是欢迎之至。但出手偷袭在下,这似乎不是客人该做的事情!” “少说废话!”须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喝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据洒家所知,人族还没有哪种功法可以凝聚月华,阁下定然是什么妖物化形而成吧!到我等这人族大城,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妖兽?”冬至嗤笑一声,说道:“‘先声夺人’这种小把戏,还是留着去对付一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吧!想靠这夹杂些许内力的吼声,来震慑在下,只会显得阁下分外愚蠢。听在在下耳中,也只会觉得分外聒噪!” “不过阁下这一手扣帽子的功夫,却是炉火纯青,不容小觑的!只怕你是觊觎在下的功法,你那堪比狗熊的浆糊脑袋,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强夺,便向在下胡乱泼脏水,好引得众位英雄好汉群起而攻之,以便趁机渔利吧!” “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阁下还是省省吧,免得招人背后耻笑!” “直说了吧,在下这门功法,名为皓月引意诀!乃是上古大派皓月宗的镇宗之术,若是你等有同样价值的功法,或是有什么同等价值的情报,我等互相交流印证一番,亦是一件乐事!但若是就想这般人多势众,趁火打劫,强行逼迫在下交出,那便是死敌,不死不休的!”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精明之人,即便是要强抢,也只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根本不会站在明面上。此时听到冬至奚落这中年大汉,顿时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皓月引意诀,自然是魂衍道中的功法,至于皓月宗,则是冬至随口胡诌,根本没有的事情。但天下之大,未知之事众多,这些江湖之人终其一生,恐怕也走不出镇南府,哪里知道这世界的宽广? 所以听着冬至煞有介事的模样,顿时感觉此人神秘了起来,不知不觉便多了几分信任。 这中年大汉眼见飞刀一击未能奏效,言辞挑动又被此人这般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不禁心中大怒。他手掌一翻,顿时现出三把三寸长的飞刀,飞刀上竟然包裹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膜! 此人竟然还是一个罕见的内家高手! 三把飞刀不分先后,脱手而出之后,竟是毫无声息,划出一串残影,狠狠地撞在了金刚钵的光幕之上。“咄”的一声轻响,三把飞刀同时抵达,在光幕上刺出了一圈涟漪,如同一池吹皱的春水! 冬至没有理会这三柄威力不俗的飞刀,眼露寒光,右手食指轻动,一道明亮的月华凝于指尖。这月华只有寸许长,细如发丝,如同一条灵动的小蛇,在其指尖吐着信子。 正是化魔指!淡眉静目之间,便将指尖上的月华压缩了两次!方圆几十丈的范围,魂识扫过一览无遗。 冬至的魂识悄无声息的钻入中年大汉体内,锁定了他胎光所在的眉心之处。指尖的灵动小蛇倏然飞去,丝毫无阻的穿过了金刚钵上的光幕,不及眨眼的工夫,便钉入此人的眉心。 中年大汉的眉心丝毫没有血迹,整个人却是直挺挺的仰面栽倒,浑身腾起熊熊的银色火光,不出片刻,便烧得丝毫不剩。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原本踏出的脚步迅速收回,再也无人敢轻动半分。 杀此人原因有三,第一个,自然是为了立威,震慑!无论在何处,强者总是能受到尊重!不管此人心性如何,不管此人正义或是邪恶,只要够强,便总能有一大堆人跟在身后,溜须拍马,恭敬无比,甚至恨不得托妻献子,好换来对方的青眼相加! 二来,则是因为此人乃是樊家之人!半个月前,冬至曾经偷偷下山,将樊勇的势力打探了个大概。一些数得上名号的高手,比如军中的将领,豢养的私兵,秘密培养的死士等等,虽说无法一探究竟,但凭借着能够隐身的黑袍,还是知道了不少隐秘之事。 这中年大汉正是与樊贵儿齐名的樊家高手,名唤“鬼影刀”王通!一手飞刀绝技,例无虚发,十分棘手。而且十分嚣张跋扈,不同于樊贵儿那般执着于武道修行,而是仗着自身不弱的功夫,以及樊家做后盾,疯狂敛财,欺压弱小,惹出了不少命案! 说起来,此人也只是樊家推到明面上的恶人,一边试探着百姓的底线,一边靠着他得了不少的好处。若真是有一天惹到了什么不该惹之人,将此人推出去,也能保全樊家的一世英名。大不了赔礼道歉,来一番什么家教不严,恶奴行凶,辜负主家期待之类的托词,便能择的干干净净。 三来,则是为了分化。只要将冲锋在前之人干掉,后边的人自然会清醒不少。否则没头没脑的冲上来,即便有着金刚钵护体,冬至也绝不敢正面硬抗。不能让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如此一来,便可从容的逐个击破。 “在下有三个问题,困扰至今,若是各位能为在下解惑,在下愿将《皓月引意诀》拿出来,与各位共同探讨一番。”冬至看着鸦雀无声的数百人,心中十分满意,抛出了这么一个诱人的条件。 “第一,在下对樊校尉仰慕已久,听说此人乃是定远县第一高手,可却一直无缘,不曾得见,不知哪位知道此人的底细,也好让在下一开眼界!” “第二,定远侯虞冲光,听说其供养了数个修士。在下久居山林,不问世事,想找一些同道,打探一番如今修仙界的情况。不知各位可有什么线索?” “第三,听说樊家六爷,乃是人中龙凤,且有天人之姿,在下此行,欲收一弟子,传承衣钵。若是各位知晓资质更为逆天之人,或许在下能多收一两人也未可知。” 【两章合一章了,字数不少的。今天楼上装修,吵得受不了,所以晚了,各位见谅!】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黄符门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声来:“仙人啊!这是仙人下凡了!” 接着,便是一阵骚动,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的人心烦意乱,可冬至却不敢忽略只字片语,想要从中攫取一些有用的消息。 “仙人啊!在下一心向道,还望仙人成全!” “在下自幼供奉仙人,虔诚至极,甘效犬马之劳!” “刚刚一道灵光乍现,老奴顿时回忆起了前世今生,老奴是您膝下的童儿,您还记得老奴吗?”此人一脸悲苦,说的有模有样,似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胡说!在下前世乃是仙人豢养的一条灵宠,怎的对阁下没有任何印象?”这人说的大义凛然,仿佛他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灵宠,张牙舞爪,生怕主人受其蒙骗! …… 冬至听得哭笑不得,自己如今才经历了十五个年月,哪里有这般老的奴才,又哪里会有人形的灵宠? 不过,仔细去听的话,还是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樊安那厮欺男霸女,恶事做尽,算什么天人之姿,恐怕前辈听信他人谗言了吧?” “就是!樊安此人沉迷酒色,对付几个娘们儿还要奴才在旁边按着!他要是人中龙凤,我等岂不是陆地神仙了?” “樊勇确实有些本事,但要说定远县第一高手,恐怕言过其实了吧?” “樊勇年轻时确实打遍军中无敌手,闯下了一些名头。可毕竟如今已近半百,我定远县人才济济,拳怕少壮的道理,大家不会不明白吧?” “嘿,一看你等就是孤陋寡闻,再怎么强,能强的过仙人吗?要论我定远县第一人,当然是首推‘黄……’” 此人话没说完,便被一支细小的弩箭刺穿了喉咙。他瞪大了双眼,努力的想要转过头去,看看到底谁下的杀手,喉咙嗬嗬作响。但紧接着,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脸颊爬上一丝黑气,身子一软,便顺着屋顶的瓦片,滚落而下,重重的摔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仿佛成了一只被人捏住喉咙的麻雀,顿时安静下来。接着,如同传染一般,迅速扩散,大片大片的人群虽然不明所以,却是跟着安静下来。不过片刻,整个客栈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冬至眸子里闪过一丝愤怒,刚要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此人便被当场击杀,实在是太过嚣张!他脑袋急转,反应过来,知道漏了一些重要的消息,到底是“黄”什么? 到了这种场合,还想要保持自己的神秘,看来若非是对自己有着非同一般的信心,便是不想做出头鸟,被人盯上。看来此地有不少隐藏的高手啊!竟然能在自己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突施辣手,一击毙命! 他看向那些自始至终都没怎言语的几十人,心中有了一丝不妙之意。这些人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眼睫毛都是空的,早已看穿了冬至的小伎俩。此时没有言语,恐怕是在掂量自己的深浅! 一个身着黄衫的白胡子老头两眼精光四射,排众而出,不过不同于王通的嚣张跋扈,一上来就想着引动众人群起而攻之,此人明显是懂得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彬彬有礼,略一抱拳,做足了表面功夫。 定远县之人,谁不知道樊家跟虞家乃是沆瀣一气,唇亡齿寒的?此人一上来,两个问题是关于樊家的,一个问题是关于虞家的,只要不是太过鲁钝,必然能明白此人正是冲着樊家而来。 而且此人摆出这般大阵仗,更是一出手,便将樊家的狗腿子“鬼影刀”王通化成了飞灰。此举显然是有意震慑,而且效果也不错,一些头脑灵活之人已经有意无意的远离了樊家之人。 此地三百余人里,足有近百个与樊家有千丝万缕关系之人。此时却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听着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对樊家品头论足,虽然愤怒,却是不敢犯了众怒。 樊家作为定远县三大家族之一,占了那般大的土地,只要稍加留心,哪里会不知道樊家的位置?如此一来,定然是敌非友的,所以跑到此处打探消息来了! 黄衫老头脑袋略略一转,便洞悉了冬至的想法。如此说来,此人只是虚张声势了?若是真的拥有无敌之姿,大可直接上门,杀他个片甲不留,何至于这般畏手畏脚!报仇,所图的不就是一个畅快吗? 可是看破却不说破的道理,黄衫老头自然是懂得,斟酌片刻之后,轻咳一声,说道:“阁下年少有为,实在令老朽汗颜。只是不知,老朽若是回答了阁下的问题,阁下拿什么来交换?难道是将阁下的修炼功法交予我等?坦白说,老朽根本不相信此事。老朽还是想要一些更为实用之物!” “哦?不知这位老人家对什么感兴趣?在下还算有一些家底,若是对黄白之物感兴趣的话,在下倒还是有一些的!”冬至眼睛微眯,忍着心中的怒意,缓缓说道。他不敢大意,抱了抱拳,试图展现自己的诚意。 这黄衫老头看似随和,言语中却是夹杂着刀锋。看似无意间点破自己年少有为,实际上是提醒众人,莫要被声势浩大的月华欺骗了,此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 那些一直未曾说话的几十人,也是隐隐以此人为马首的模样。听到黄衫老头的话,不经意间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之色。 果然,看着冬至谨慎的抱了抱拳,这些人顿时有了底气。冬至不知道,这等刻意的小心,落在黄衫老头等人眼里,却是完全变了味道。 黄衫老头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毛头小子只是在虚张声势,只不过用出了什么障眼之法,所以才能出现如此浩大的异象,至于此人的修为,根本不足为虑! 黄衫老头嗤笑一声,说道:“能够来此之人,已然是江湖一流人物,怎么会看得上区区一些黄白之物?老朽便明说了吧,相信这也是大部分同道之意,一枚灵石,换取一个答案!阁下若是同意,我等便算定下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阁下若不同意,便一拍两散,如何?” 冬至眉头微皱,思虑片刻,便弄清楚了这些人的想法。诚然,功法的诱惑之力比之灵石高上数倍不止,但功法也是最难以琢磨之物,不但见效极慢,而且还有可能被人篡改,最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这还算好的,若是包藏祸心,最终胡乱修炼之下,走火入魔,更是得不偿失之事。倒不如灵石来的爽利,来的干脆。 想明白了这一点,冬至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只是在下身上的灵石可是有限的很,不能平白挥霍的,若是各位回答的问题无法让在下满意,或是有什么含糊其辞,又或是有什么虚假错漏之处,这灵石便断不能平白交予你等!” “阁下恐怕想错了一件事,我等各位同道均是在定远县打熬了数十年的人物,对这定远县知之甚详!阁下的三个问题,任谁都能回答上来,你想如何选定回答之人?” “若是由老朽来回答,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若是三块灵石被老朽一人得到,恐怕要不了几天,老朽的家门便会被拆的一丝不剩!所以……”黄衫老头意味深长的说道,脸上略有奸猾之色闪过。 “所以什么?”冬至知道这老头要狮子大开口了,眼睛再度眯了起来,静静地等着他发难。 “此地这些人里,能与老朽平起平坐之人只有一百零八位,其他的则尽是一些小喽啰,不值一提的。不若阁下给老朽一百零八枚灵石,也好对在场各位有个交代!要知道,在场之人足有三百之多,仅凭老朽一句话,便省去一大半,阁下可是大赚一笔啊。老朽这可全是为了阁下着想啊!”黄衫老头摇头晃脑的说道。 “如此说来,在下还要感谢阁下了?”冬至心中十分不悦,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原本的打算是,拿樊家之人立威,从而让在场之人与樊家之人划开关系。 却不想这黄衫老头,仅凭几句话,竟然形势逆转,不动声色的打乱了自己所有的布置,裹挟所有在场之人,向自己施压。当然还是有不少人脸色铁青,显然是知道自己并未被算在内,尤其樊家之人,更是怒火中烧,却丝毫不敢妄动。 这黄衫老头,到底是何人?难道说,他便是那“黄”什么?冬至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点火候,还是差了不少。 灵石他倒是有一些,刘云谲打开奢香夫人的储物袋之时,给了他不少。虽然他用不上,因为他并不能吐纳灵气,但既然一步踏入了修仙界,灵石也就相当于凡俗间的黄白之物,有总比没有要好的。 刘云谲给他之时,冬至也只是略略犹豫,便收了下来,大约有上千块之多,摞在一起,如同一座小山。 冬至问的这几个问题不算隐晦,这些天来,他也早已打探的差不多,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一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二来,将矛头指向樊家,便不那么容易拧成一股绳,站在众人的对立面。 但这黄衫老头却是一席看似大义凛然的话,成功的挑起了众人的情绪,比之王通的妖兽之说更加让人心动。此事事关众人利益,自然不能轻易放弃,数十人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百十块儿灵石,对于冬至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真的拿出来了,恐怕会引发更大的灾难!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灵石,一旦得手,势必得寸进尺,不将自己搜刮干净,誓不罢休! 冬至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眼睛眯了起来,脸色渐冷,说道:“还未请教……” “好说。”黄衫老头洒然一笑,自信的说道:“老朽忝为黄符门长老,魏东阁!” “黄符门?魏东阁?”冬至疑惑地念叨一句,全然想不起来有这么个门派,但还是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黄符门长老,难怪对在下的功法不感兴趣,真是失敬!” 那数十个眼露贪婪之色的其中一人顿时嘲讽道:“这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有了几分修为,就敢跑到定远县来撒野?连黄符门都不知道,看来以他的层次,根本接触不到这等顶级的势力!” “就是,黄符门乃是我定远县的定海神针,乃是数个修为高深的散修,于五六十年前组成的修仙门派!若不是心系黎民苍生,割舍不断家国情怀,隐居于此,恐怕早就成了某个大门派的中流砥柱了!” “魏东阁老爷子人称‘神雷子’,像‘鬼影刀’王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只需眼神一瞪,便会化作飞灰,形神俱灭了。不过是杀了一个小喽啰,就敢在此大放厥词,想要给我等一个下马威,实在是太过愚蠢!”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战将起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脸色急变,知道自己恐怕是想错了什么,既然虞家都能招揽到散修,那么偌大一个定远县城,出现一个散修门派,又有何不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修士,便是在定远县的花灯节上,怎么会忘了这茬? 以他如今所知道的一些隐秘,已然了解到如今天地并不适合修行。因为人一出生,便会在丹田内形成死气,桎梏着普通人吐纳灵气。所以在他的认知内,天地间的修士恐怕极少,乃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绝不会太多的。 而他心目中修士的标准,当是如同元靖一般,一柄金剑,横扫四方,潇洒天地间! 但经过燎天仙君的讲述,他更是知道了,曾经的人族,为了能够与天地抗争,不惜与天神古魔开战。经过人族前辈大能的数次斗争,到了如今,没有灵根之人,才是少之又少! 这般大的基数,即便修行条件再怎么苛刻,也总是会有修士出现。况且,修炼,也不一定要走灵根一途!自己不就是以灵魂入道,借鉴了兽修吞吐月华的途径吗!奎生以魔刀发挥强大修为,却是与剑修或者剑奴之路略有重合。妖狼的妖丹之道,同样不容小觑。 难道说,真正的修真界,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那么荒芜,那么空旷? 元靖曾说过,虞国因为碍于某种约定,没有修仙门派存在,恐怕也只是针对那等传承万年的高门巨派。这些小打小闹一般的修仙门派,倒也未必会有人花费精力去关注。 只是,即便这些人都是侥幸之下,得以成为修士,那么他们的功法从何而来?驱用的法宝又如何?神通法术威能如何?又或者,是一些门派的弃徒或者是自己背叛宗门,躲到此地的? 说不定,樊家那边,刘云谲面对的情况比自己这边更为凶险。 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担忧,刘云谲性格暴烈,若是不小心陷入他人的埋伏,恐怕凶多吉少的。至于自己这边,原本也是想着一力拖延,所以虽然被这魏东阁挑动了众人的情绪,他也没有多少失落,只要注意着樊家之人,绝对不能让他们趁机走脱! 否则,前后夹击之下,刘云谲恐怕真的危矣! 冬至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奎生曾感叹说奎狼帮根基浅薄,没有修仙门派的背景,那他为何不找这些散修作为靠山?他确实不够层次接触到这黄符门,因为他也只调查了几个夜晚,且大多都是从底层渗入,探听来的消息也大多是一些街头巷议,匆忙之下,有所疏漏,也是在所难免。 但奎生显然不是他这般无知,以他的身份,差不多也是上层人物。要说奎生不知道这一门派的存在,那简直是荒唐至极。如此说来,以奎生如今的实力修为,怕是根本看不上这些散修! 想明白这点,冬至心中大定。一边继续吞吸着精纯的月华,一边默默运功,将魂识释放了出来,方圆近百丈之内,一览无遗,这些人轻微的动作以及面部神情变化,皆是清楚无比,如同反掌观纹。 就在他的魂识释放而出的那一刻,便感应到在这百丈范围内,有七八个人身上腾起一丝肉眼不可见的光芒,将自身遮蔽的严严实实,便是连面容都看不清了,身影一片朦胧。魏东阁更是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是未曾预料到冬至竟有这般强大的魂识。 冬至心中有些震惊,这么小小一片地界,竟然有着七八名修士之多,看来自己以往所知道的,还是太过浅薄。但同时心中也升起了一丝豪情,自从修炼魂衍道之后,还未曾与真正的修士交过手。 虽然是与奎生斗过一场,但那种借用外力的战斗,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没有太多好处。自己此时手中没有威力强大的金戟,但将镇魔珠内所学融会贯通的他,也丝毫不惧如同奎生一般人物了。既然这些人不被奎生放在眼里,说不得,自己也要正面斗上一斗。 冬至的声音凛冽如同三冬的寒风,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说道:“在下手中只有五块灵石,多的没有,要是各位觉得太过寒酸,大可自行离去,在下绝不阻拦分毫。” “好个猖狂的小子,你打发要饭的?我等均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若传了出去,我等的脸面往哪里搁?”顿时有人不悦的喊道。 “当是如此,阁下挑衅在前,视我定远县如若无人,等若是踩踏我等的脸面。此时又不肯破财免灾,哪里有这般简单的好事?若是你不给我等一个满意的交代,便永远地留在此处吧!”又有人言语森冷的威胁道。 “奉劝一句,有多大能耐,办多大的事儿。阁下逞一时之快,得罪了这般多同道,还是乖乖放下身段,赔礼道歉。我等也是为你好,年轻人多受磋磨,将来才能大放异彩的!”此人语重心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各位同道还请稍安勿躁,且听老朽一言!”魏东阁挥了挥手,顿时将此起彼伏的骚乱之声压了下去,他转头望向冬至,继续说道:“灵石此物确实稀缺了一些,不过老夫宗门还算有些家底,分给这些同道也未尝不可的。阁下若是真的没有灵石,以此防护法器用来抵押,老夫也算是对各位同道,对宗门有个交代。这个条件如何?” 魏东阁此人倒真是“体贴入微”,时时处处为冬至着想,实际上存着的,还是压榨的想法。在他看来,冬至在肢体动作上的谨慎,便是其后退的一小步,接着将条件换成灵石,便是第二步,再次对方同意了五块灵石,便是其后退的第三步! 三步下来,对方的心防想必已然脆弱不堪,若不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连他自己都会抽自己嘴巴子。即便对方真的强硬起来,自己再以一句“玩笑之言”轻轻带过,绝对不会发展成生死之战的。 分辨对方的强弱,亘古以来,便有数个通俗的方法流传,魏东阁显然是精于此道的。 一是看,看对方的精气神。体现在面容上,便是自信。自信与嚣张不同,虽然都是极为相信自身修为,可嚣张却是一种狠戾,不把他人性命当回事儿,看似强大,实则如同充气的气球,一戳就破。而自信则不同,那是一种视他人如同无物的风轻云淡,在境界上无形中便高了一层。 二是察,观察对方的手段,明白其中的玄机。虽然冬至吸引月华声势浩大,但他总觉得有一丝不协之处,加上之前杀死“鬼影刀”王通之时,魏东阁清楚地看到冬至的脸色苍白了一瞬。所以更加肯定,如此声势,定然是障眼之法,是其身下的防护法器在作怪。 三是压,无论是以势压人,还是以言语逼迫,打破对方的心防。如果对方在层层压迫之下,开始后退,便可以断定此人没有那般强大,至少是内心并不强大。如此一来,不管是压榨更多的好处,还是打算趁机夺其性命,都是十拿九稳之事。 冬至身上冒起一丝淡淡的杀意,此人如此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让冬至彻底起了杀心。 “想要在下的法宝?就不知阁下是否有命来拿!”冬至手腕一翻,一把玄钢打造的长刀出现在手掌之上。正是那把在奎狼帮得到的长刀,自从拿到手里之后,还从未沾染过鲜血。 “唰”的一声,他拔出长刀,其上寒光四射,沐浴在月华之内,仿佛一尊杀神! 本来魏东阁察觉到冬至身上散发的一丝杀意,有了后退的想法,想要赶紧将这局势降温。可眼见对方拔出一柄普通的长刀,顿时心下放松了不少。他更加肯定,此人必定是虚张声势!这不知何处跑来的毛头小子,竟是连一件飞剑都没有,实在穷酸至极! “休要猖狂!老朽不是没给过阁下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可怪不得老朽以大欺小了!今天就让阁下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魏东阁眼中精光四射,指诀一掐,一道寒光从腰间飞出,瞬间便涨至三尺长短,无柄无格,如同一个巨大的梭子。他的手指一引,这飞剑顿时如同闪电一般,其上带着丝丝蓝色电弧,十分骇人,向着冬至攻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此修士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魂识一扫,便发觉这魏东阁只是一个凝气期五层的修士,而且灵力凝练程度比之刘云谲差了不止一筹。祭出的飞剑虽然看似闪耀着丝丝蓝弧,似乎十分骇人的模样,细看之下却是如同炸毛的兔子,与刘云谲的金色飞剑那种沉稳内敛的感觉对比之下,高下立现! 不但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锋锐之气,速度上更是慢了不少。虽然比之王通的飞刀快了不止一倍,但与金色飞剑相比,却是如同蜗牛爬行!这一发现,顿时让他安心不少。 冬至与刘云谲也切磋过一次,虽然其间未曾用出全力,但也缠斗了近半个时辰,互有胜负。双方互有进益,对自身实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魏东阁那边的情况则是有所不同,他无论如何使用灵识探测,都无法发觉冬至体内半分的灵力,而且他十分肯定冬至只是虚张声势的毛头小子。所以如同奎生一般,将冬至修炼的功法归类到了旁门左道那一栏里,心中信心大增。 冬至眼中精光闪过,手掌一拂,金刚钵滴溜溜一转,被其收进了怀里。不是他不想以此防护一二,而是金刚钵对他来说始终是个外物,一心二用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小手段,但会打乱他的节奏,无法发挥肉身的全部威能。 一般的防护法器,比如玉玦、玉佩之类,只要贴身携带,加上有灵力注入,便会无时无刻散发光芒,形成一个防护光罩。但这类法宝通常功能单一,一旦攻击威力过高,便会碎裂开来。 金刚钵并不是单一的防护法宝,而是兼具攻击、镇压之能!只有摆在地面之时,才会升起这层坚韧的光幕,一旦收起来,便没了这等功效。打斗之时,更是只能以金刚钵本体来抵挡一二,使用方法如同一面盾牌,与他的攻击手段不是十分合拍。 若是不收起金刚钵,那他便只能如同一只缩在壳中的乌龟,任凭对手攻击,他灵活的身法便没了用武之地。虽然化魔指能够无视距离,百丈之内瞬间便至,但对付单个修为高深之人还算划算,对付这数百杂兵却是有些浪费了。 而且化魔指耗费的灵魂之力十分庞大,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只能用出十几次! 说到底,冬至如今也只是如同一个内家高手一般,依靠体内的灵魂之力以及体内奇妙的热流,来施展手段的近战高手。倒不如放弃金刚钵的防护,以强大的肉身之力,凭借自己的身法,配合长刀来得痛快。 以冬至如今的手段,根本不惧怕围攻,一旦钻入人群之内,更是会让他人心有顾忌,不敢胡乱出手!想到此处,他脸上现出一丝自信,以及几分豪情! 他有心掂量这魏东阁一二,毕竟,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倾尽全力与真正的修士交手,即便此人只是一个散修。他将一丝灵魂之力包裹脚掌,感受着脚下传来的的回弹之力,做好了一击远退的准备。 魏东阁的梭型飞剑速度极快,无声无息之间,划出几道残影,向着冬至刺来。只是冬至不但有魂识加持,眼力极好,更是习惯了刘云谲金色飞剑的速度,这等在旁人看来无比迅疾的飞剑,落在他眼中,如同一头慢吞吞的老牛。 一股热流连同灵魂之力通过手臂传入掌中,顺着刀柄,包覆住了整柄长刀。虽然他知道玄钢此物也是极为坚利,可却是不敢真的与大名鼎鼎的飞剑硬碰硬。有灵魂之力的护持,长刀虽然比不上神兵利刃,却也是坚利程度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冬至手中的长刀精准无比的斩在了散发丝丝电弧的飞剑之上,浑身竟是传来一阵酸麻之感,连发丝都根根直立起来。不过只是一触即分,并无大碍,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不过心中却是暗自感叹,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奇怪,多了一分小心! 梭型飞剑就没这么好运气了,长刀狠狠斩落而下,一下被斩出了数十丈开外,轰的一声,将一处房顶击穿了一个大窟窿。两者间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冬至虽有一瞬间的僵直,却没有颤动一丝,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 眼看飞剑被击飞,冬至毫不停留,脚下轻轻一点,身形顿时飘出数丈开外,朝着魏东阁杀来。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如同索命的鬼差! “怎么可能?”魏东阁脸上泛起一丝不健康的红晕,带着几分惊恐之色,两腮一涨,喷出一大口浊气。不过手中却是丝毫不停,手腕一翻,一道黄色纸符凭空出现在指缝间。 他咬破指尖,带血的指尖在黄纸上一阵刻画,如同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接着狠狠朝身上一拍,身形顿时模糊几分,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冬至急速而来的当头一刀。 “诸位还愣着做什么!此人肉身之力强横,必然是化形妖兽无疑!今日我等势必要为民除害,以防这化形妖兽祸乱天下!”魏东阁一边急速逃遁,一边不忘大义凛然地喝道。 只是这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冬至眼中闪过惊讶之色,这区区一道黄符,竟然能有如此妙用,速度之快,已然不下于“狼行”了。但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机,他脚下一顿,一个弯折,震起几片青瓦,继续向着魏东阁追去。 谁知这魏东阁见他不依不饶,连飞剑也来不及收回,脸色一狞,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黄符之上,速度顿时再增几分,但其中的狼狈之意,却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掉。 就在冬至考虑着是否动用狼行之时,魂识内却发现有六人同时动了起来。这六人正是之前冬至魂识扫过之时,那七八个身上升起一层光幕的那些人。 这六人神情凝重,竟是同时祭出了飞剑,意图从背后偷袭!只不过这飞剑看上去颇有威势,仔细看去却是粗糙至极。不但大小不一,光芒流转之间颇为晦涩,有些头重脚轻的模样,更是坑坑洼洼,破铜烂铁一般,比之普通的兵刃都有所不如。 但冬至仍是不敢小觑半分,因为这六柄飞剑,其上散发的灵力十分强大,隐隐然组成了一个剑阵,向着他绞杀而来。以他如今的手段,足可以将其中三柄飞剑击飞,甚至毁掉,而不用担心会伤到自己分毫,但剩下的三柄飞剑,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况且他还不知道这种奇特的剑阵有什么玄妙之处,贸然去接,只怕会落入他人算计。于是冬至身形一转,不再追击魏东阁,而是向着人员密集之处冲去。 在这崎岖难行的屋顶之上,冬至却如同一只灵活的雨燕,惬意的穿梭其中。脚下传来的回弹之力,每一次都能将他送到三四丈开外,甚至偶尔能从半空中借到力,发出一声尖厉的爆鸣,身形再添几分诡变! 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简直无物不破,大开大合,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不出片刻,便将数人绞杀成漫天血雨。冬至一边闪避,一边魂识扫过,观察着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试图洞悉其中的玄妙,以及破绽! 原本存着看好戏,顺便捞些好处的众位江湖高手,见到此情此景,再也无法淡然。一阵嘈杂吵嚷之声过后,带着浓浓的恐惧,伴着惊恐尖叫,如同鸟兽一般慌乱四散而去。 冬至却是毫无顾忌,使劲的向着樊家之人所在的位置冲去,偶然出手之下,也收割了不少性命。不过盏茶时间,樊家之人死伤甚巨,恐怕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魏东阁看见这些江湖同道一哄而散,目眦欲裂,若是全部四散而去,自己势必首当其冲,绝难再有生还之理。 他带有灵力的声音响彻夜空,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诱惑之力,大义凛然的喝道:“各位同道好友,且听老朽一言。” “此妖兽已然力竭,正是强弩之末,看似凶狂,却是难以为继。各位应当团结一致,抛下成见,共阻外敌!况且为了黎民百姓,家国情怀,正是死得其所,何其壮哉!不要为了一点小事,便错过诛杀魔头的大好时机!” 若说之前还有人附和这魏东阁,此时却是喝骂不止:“魏老头你自称神雷子,不是能一个眼神便将对方杀得个形神俱灭吗?为何此时逃窜的比谁都快!” “就是,不过是掉脑袋一般的小事,魏老头此时应当上前去抵挡一番,我等自会为你摇旗呐喊,绝不偷懒!” “此人虽说嚣张,犯了我等忌讳,可直到如今,未曾主动杀过一人。倒是魏老头你的几个弟子,乱杀一通,已经有十数人丧命在了飞剑之下。此事你怎么解释?在下甚至怀疑,魏老头你勾结外人,意图一举杀死定远县所有同道,从而演的一出好戏!” 魏东阁脸色一阵青白,百口莫辩,自己狼狈逃窜的模样,全都落入了旁人的眼中。若是不想办法挽回颜面,日后这定远县,恐怕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地。 于是他一咬牙,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站定身躯,不再逃遁。看着六柄飞剑将冬至追得四处逃窜,心下稍安,对方如今距离如此之远,虽然使用绝招耗时不短,可也应该勉强够用了! 他手中一晃,出现一张破烂的绸布,约有一尺见方。其上似乎有一个复杂但残缺的阵法,以朱红的笔墨写就而成,如今仍是鲜艳无比,仿佛随时会滴落而下。 魏东阁再度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了破布之上,手中指诀一掐,破布顿时涨大到一丈,呈方正的六边形。他的手指一引一带,六边形的破烂绸布铺在屋顶之上,脚下一动,落在破布正中,盘膝坐下。 接着他一脸肉痛的掏出六块拳头大小的奇异石头,其上竟有丝丝电光闪烁,看起来神秘无比。他面容庄重,再无丝毫狼狈之色,口中念念有词,六块闪烁电光的石头电射而出,自动落入破布六角。 一阵狂风如同龙卷,自其身下吹出,直入九天。吹得他头发胡子急速飘动,气势非凡,却是丝毫无法吹动破烂的绸布! “天地六极,风雷如旧,风云齐动落凡尘,一道寒光耀九州!六极雷阵,成!”一道虚淡的光柱直射而起,冲向万里无云的高空。 一道道漆黑如墨的云气迅速凝聚而来,转眼之间,便超过了十丈大小,一道道电光在其内游走,十分骇人,间或传来的滚滚雷声,更是天然的让人惧怕!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时间之力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团漆黑如墨的云气并不高远,距离地面只有几十丈,翻滚涌动之间,散发着十分庞大的威压,让人汗毛都立了起来。 原本魏东阁立身不动的一刹那,冬至便察觉到了不妙,这奸猾的老头子想必是在准备着什么可怕的招数。但一来身后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紧追不舍,根本不及赶过去,二来他也有心要见识一番真正的修士手段,便也没有硬拼,放任他施法。 此时这团如墨般的乌云凝聚而来,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冬至从这云团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荒谬之色,这等堪比天威的手段,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凝气期五层的散修能用出来的? 六柄飞剑的主人见此,顿时大喜,不要命一般疯狂催动飞剑。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顿时光芒大亮,速度陡增之下,如髓入骨,让冬至有些疲于应对。天空再度飘来这么一团诡异的云气,搂头盖顶的笼罩而下,竟让他一时间产生了穷途末路的错觉。 他心中不禁大为后悔,若是自己拼着受伤,强行打断魏东阁的施法,也许状况还不会如现在这般急转直下!不过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无用了,只能倍加小心,走一步算一步了。 魏东阁狂放大笑起来,嚣张的说道:“老朽这六极雷阵,专门克制阁下这等化形妖物,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若是阁下甘愿成为老朽的坐骑,老朽也不是不能放阁下一马!否则等老朽一道天雷降下,瞬间飞灰湮灭,可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的!” 冬至丝毫不去理会魏东阁,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六柄飞剑组成的剑阵破去。否则在迎击天雷之时,还有飞剑在一侧随时准备收割他的性命,那倒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不过经过这般长时间的观察,他对六柄飞剑的催动方式以及运行轨迹掌握了几分。在飞剑绞杀一位来不及逃走的高手之时,终于被他发现了破绽之处。 六柄飞剑看似杂乱无章,却是循着某种轨迹做着复杂的往复运动,那是一个如同节点般的存在。如同凡间的剪刀一般,有着一个明显的铰接之处。只是这个铰接之处太大,足有磨盘大小,所以他一时间无法肯定。 不过如今既然察觉到了这个破绽,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只要打破了这个磨盘大小的节点,六柄飞剑自会乱作一团,再也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一举击毁数柄飞剑! 想到此处,冬至将体内热流连同一丝灵魂之力凝于指尖之上,却是再度施展出了化魔指!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凝厚暴烈之意,毫不犹豫的推动着热流,继续在指尖上转了两转。 冬至的指尖之上,此时如同长出了一个疯狂旋转的豆子,试图要钻进他的皮肤之中。他的魂识锁定了六柄飞剑的节点,黄豆大小凝聚的灵魂之力激射而出,一瞬间便击穿了磨盘大小的铰接之处。 轰的一声巨响,那铰接之处似乎有着某种力量,十分凝实,却在灵魂之力爆炸之下,如同琉璃一般片片碎裂开来。六柄飞剑顿时倒飞四散,发出阵阵哀鸣,狼狈无比。控制飞剑的几人口中鲜血狂喷,精神顿时萎靡了下来。 冬至见一击得手,身形一转,灵魂之力与热流一同包裹向长刀,脚下一个腾跃,将身躯送入半空,狠狠向下一斩,精准无比的砍中了其中一柄倒飞的绿色飞剑。 只要能毁掉其中一柄飞剑,想来即便能再次组成剑阵,威力也将大打折扣的。主意一定,手上的力道凭空再加三分! “铿锵”一声,竟是将这绿色飞剑一斩而断,其上散发的灵光迅速暗淡下来,化为两截废铁,无力的跌落在地面之上,再也没了动静。 冬至见如此干脆的便将飞剑摧毁,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这些飞剑组合在一起看似厉害至极,却不想单独一柄竟是这般脆弱,不堪一击!他心中底气大增,丝毫不停,身形飘忽,追上另一柄飞剑,手中长刀抡起,再次狠狠地砍了下去! 魏东阁见冬至如此轻易的便破了剑阵,心中一阵大惊,再也不敢托大,说什么让其认他为主的话。 他面容一肃,手掐指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神雷,听吾号令!乾坤借力,雷霆震!”手指一引,顿时一道手臂粗细电光一闪而过,准确无比的落在了冬至天灵之上。 冬至没有感觉到灵识锁定,甚至身形未有一刻停下,便莫名其妙的被这天雷击中了。他身上冒出一股浓浓的焦糊味道,身上的衣衫都成了焦炭之状,发丝乍起,头顶上一缕青烟,袅袅而起。若非是他临时起意,将灵魂之力与热流包裹在躯体之外,挡了一挡,这一下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饶是如此,他仍是觉得浑身一阵麻木,如同半截焦炭,连意识转动都十分吃力,一时间竟是丝毫动弹不得!这股汹涌浩荡的雷霆之力,将他脚下的屋顶,击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洞!混着碎木烂瓦,他的身躯一同直直的跌落下去! 他心中大急,此时无法动弹,摔这一下倒是没什么,可若是有什么人趁他无法动弹之时,给他致命一击,恐怕就此饮恨了! 真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一抹森冷的剑尖穿过掉落的碎瓦,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递了出来,在他的瞳孔之内缓缓放大! 冬至认出了此人的气息,正是此前距离自己不过十余丈的一个男子! 此人存在感十分稀薄,面容普通,乍看上去如同一个好事的流氓。左顾右盼、弯腰驼背的模样,仿佛对一切都是那么好奇,完全没有江湖高手那份从容的气度,直让人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蹲在一处檐角之上,拿着一根翠绿的黄瓜,咔哧咔哧的嚼着,口中唾沫横飞。 一些自恃身份的江湖人物不屑与他计较,但又生怕此人拉低了他们的档次,却是略带嫌弃的看了此人一眼,便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位置。 冬至在看到天上那十数丈如墨的云气汇聚而来之时,已然察觉到不妙。可他此时毕竟还要顾忌身后六柄飞剑的追击,所以不像之前一般,尽是往人堆里钻,而是尽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若是在前后夹击之下,再被他人阻上一阻,只怕速度骤降,给了身后飞剑一个可乘之机! 可谁能想到,此地如此空旷,仅有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普通男子,竟是一个眼光如此毒辣的杀手!明明没有半分特点,掉到人堆里都再也在找不出的模样,却是一动之间,风雷乍起,快准狠到了如此地步! 他手中长剑一吐,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直指无法动弹的冬至喉咙! 冬至此时仿佛连意识都凝固了,即便想要催动金刚钵,也是没有半分灵魂之力可以调用!如何才能从这风雷一剑之下,躲过这必杀之局? 就在他束手无策,准备闭眼等死之际,背后的两尖矛轻轻一颤,其上腾起一圈灰色的光芒。这光芒如同一个气泡,迅速扩散,一瞬间便不知道笼罩了多大的范围。 除了冬至的身躯仍在止不住的痉挛、颤抖之外,目光所过之处,在场所有人全都是一副静止不动的模样。飘起的发丝,胡须,衣摆,轻柔的夜风,甚至就连天空中云层内游走的电光,仿佛一瞬间都被冻住了! “唉,老夫早该想到的,这两尖矛中果然是蕴含了一丝时间之力,你小子还真是气运非凡啊!原本老夫还打算出手帮你一把,如今看来,却是老夫多虑了。”燎天仙君幽幽说道。 冬至没有时间去思虑燎天仙君话中的深意,此时这两尖矛终于是展现出了一丝奇特之处,他也顾不上开心。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受这所谓时间之力的影响,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冬至意识急速沉入体内,丹田处的跳动如同鼓声擂动,一股股热流从脐下汹涌而出。这股热流从尾椎处升起,直达天灵! 意识在魂体的包裹之下,散发出丝丝灵魂之力,与这热流一道,迅速游遍全身。如此往复几遍之后,肉身内的丝丝缕缕的蓝色电弧被挤了出来,噼啪作响!他顿时恢复了行动之力,除了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之外,整个人如同是从煤堆儿里刨出来一般,黑的不成样子! 此时冬至已经落在地面之上,这里貌似是某户人家的柴房,堆满了干枯的木柴以及草垛。他身形一动,从地面弹了起来,后撤几步,赶忙与这毒蛇一般的剑尖拉开距离。 便在这时,这蔓延了不知多远距离的灰色光芒,“啵”的一声破裂开来,迅速消散不见了。四周人影没了这股时间之力的影响,顿时恢复了行动之力。 这在杀手看来势在必得的一剑,只等着眼前血花冒出,命丧于此,却是忽然发觉失去了冬至的身影,他那古井不波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眼看一剑未中,脚下一错,便收住了前冲之势。 此人作为杀手,信奉的自然是一击必杀的道理,此时一剑之下,未能建功,自然不会再做无谓的纠缠。身形一起,就要从刚刚在墙上撞出的大洞之内逃出去。 冬至却是丝毫不给此人半分机会,眼中杀意凛然,手中长刀一个挥斩之下,顿时将此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魏东阁之死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经受如此教训的冬至,再也不敢大意,指诀一掐,金刚钵滴溜溜从怀中飞出,缓缓放大,倒扣在头顶之上,如同一顶大伞,将他遮蔽的严严实实。如此一来,想必能挡住天上的落雷。 “据我所知,唯有拥有雷灵根的修士,才能掌握控制天雷的手段!这般强大天赋,不论加入哪个门派,想来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虽说修为确实一般,可怎么会甘心留在区区定远县城,做一个没有丝毫前途的散修?”冬至内心十分不解,难不成有个什么门派偷摸将触角伸到了虞国?又或者是此地有什么传说中的宝物不成? 燎天仙君不屑地说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或许是在什么门派中被人挤兑,又或许是受了什么重伤,发觉此生大道无望,甘愿在此享受人间富贵也说不定。不过他身下的那块破布老夫十分感兴趣,你想办法拿过来!” 冬至撇撇嘴,原本还想让这妖狼指点一二,谁知它却是说了这么一番不痛不痒的话。自己这等险死还生的战斗,恐怕在这妖狼看来,如同孩童打斗,丝毫提不起兴趣。 不过既然连它都说那块破布不简单,想必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冬至想到此处,心中顿时火热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炽热的目光,目光灼灼的盯着魏东阁,仿佛在看着一件人形的法宝! 魏东阁自然看到了破房子里滚出的头颅,那是他收的第八个弟子。此人在修仙一途上没有半分天赋,却是热衷于杀手之道,不少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都是死在他的剑下,可却始终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模样。 以魏东阁的眼力,自然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八弟子,有心算无心之下,轻松的将冬至逼到了他的身前。并非是他对自己的六极雷阵没有信心,只是如此一来,更为稳妥罢了。 却不想,如此有把握的连环杀招,竟还是让此人逃了出来,更是轻松至极的杀掉了自己的八弟子!他自然没能察觉虚无缥缈的时间之力,所以对这种未知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但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手指连动之下,接连数道手指粗细的闪电劈了下来。金刚钵被闪电劈的铛铛作响,一阵乱颤,虽然无法伤及冬至分毫,灵魂之力的消耗却是快得吓人,不知道还能抵挡几下! 冬至见此,脸色十分凝重,知道不能再拖延什么了。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若是无法打断魏东阁的节奏,谁知道他还有没有什么更加强大的手段招式! 心念一动,金刚钵滴溜溜一转之下,缩小成拳头大小,化成一道流光,在体内热流以及灵魂之力的加持之下,如同离弦之箭,快到不可思议,划出道道残影,狠狠地撞向了盘膝在地的魏东阁。 冬至在赌,赌这魏东阁不敢硬接金刚钵这一击,赌他没有机会释放天雷!赌赢了,自然可以打乱他的节奏,优势自然回到自己这边;赌输了,还有妖狼兜底,最多狼狈一番,性命应该无碍! 却不想,这魏东阁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不仅没有手段接下金刚钵一击,更是没有余暇顾及自己,竟是愣在了原地。 轰的一声,破烂绸布上升起的光柱一阵乱颤,破布六角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应声破碎,化为一地齑粉。魏东阁虽然在光柱包围之内,却仍是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下,喷出一口鲜血,精神顿时萎靡起来。 “你……,你竟然……有这等法……法宝……”魏东阁满脸的惊恐之色,心中十分不甘!本来他以为这金刚钵只是一件防护法器,所以才起了贪婪之心。若是他早知道此物攻防一体,恐怕根本不敢打冬至的主意。 但此时势成骑虎,不死不休,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冬至并不答话,眼见一次撞击之下,有了效果,毫不犹豫的操纵金刚钵再次撞击过去!魏东阁的几个弟子眼看魏老头陷入危局,顾不得组成剑阵,四柄飞剑向冬至再次斩来。 冬至眼中露出轻蔑之色,挥动手中长刀,劳宫穴一吐,长刀威力再增三分!铿锵一声,再次斩断一柄飞剑。其主人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七窍同时溢出血迹,直挺挺的翻倒在地,生死不知了。他脚下丝毫不停,身形微动之间,便将剩余的三柄飞剑一一斩断。 接着,他看向魏东阁,眼中杀意盈然!此人狡猾多端,贪得无厌,虚伪至极,兼且手段不凡,若是今日让他走脱,此后必将如芒在背,永无宁日! 眼见魏东阁要再次施展降雷之术,冬至不再保留什么,毫不犹豫的用出了狼行。足底涌泉穴一吐,整个人速度陡然加快了两倍有余,身形变得模糊不清,在半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并且他时刻在改变方向,让魏东阁无从预测,灵识锁定一时间也失去了效用,勉强躲开了这落雷一击。 魏东阁见此,当真的是魂飞天外了。此时破布之上还有两块闪烁蓝弧的石头,其他几块早已在金刚钵大力碰撞之下,化为齑粉。 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绝望,原以为此人只是个不足轻重的毛头小子,想要大发一笔横财。谁知此人竟是个硬茬子,不但手中法宝威力不俗,近身战斗更是无人能挡。本来准备的必杀一击,却又不知怎的被此人轻描淡写之间化解无形。这一下却是得罪狠了,已然成了不死不休的局势,根本没了化解的余地! 但他这些年的修行也不全是虚度时日,脸上狞狠之色闪过,“既然不让老朽活着,那你就陪着老朽一起死吧!” 魏东阁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在金刚钵再度碰撞到他体外的光柱之时,他顺着这股绝大的力量,将剩余的两块石头同时自爆开来。 轰的一声,五十丈高的漆黑云团迅速下沉,弥漫着一丝丝庞大的威压,转瞬至极来到了头顶三丈之处。电光游走,如同末日景象一般。只是如此一来,他似乎极为吃力,更是无法精准控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轰的一声,从云层中降下一道丈许粗细的银白电光,笼罩其内的数人顿时哼都没哼一声,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冬至看到此情此景,不敢试探分毫,脚下一蹬,退出十丈开外。否则若是慢了一步,定然会如同那几人一般,化作一道青烟。但如今云团如此之近,魏东阁的气机锁定又再度缠绕了上来,一道道丈许粗细的闪电在耳边炸响,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魏东阁脸色潮红,仿佛是陷入了回光返照一般,神志也有些模糊不清了,手中指诀越来越快,闪电也越来越密集。口中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想要杀死老朽,那你便同老朽一起陪葬吧!” 冬至此时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自然有足够的耐心,不肯跟他拼命什么的。只是在云团四周游走,丝毫不再靠近。他看得出来,这老头子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无法支撑多久的,只要他的灵力一散,自然是自己掌中之物,再难翻起什么风浪。 孰料魏东阁此时又从储物袋内翻出两枚拳头大小的石块,同样有丝丝电光缭绕。只见他狠狠一捏,石块顿时化作齑粉,一丝奇异的气息钻入云层之内,云团顿时暴涨,化为五十丈有余,将在外侧游走的冬至一瞬间笼罩在了云层之内! 冬至大惊失色,这魏东阁到了如今,竟然还有着同归于尽的手段!这等天威之下,人人皆是蝼蚁,绝对不会有任何差别!他就地一滚,没敢驱用金刚钵直接击杀毫无反抗之力的魏东阁,而是催动金刚钵护身,化为三尺见方,轻轻一扣,将他扣在其内。 此时若是驱动金刚钵,冬至有信心将其一击必杀,可他无法判断,是否魏东阁一死,云层便会自动散去!若是云层脱离了魏东阁的掌控,在其死后依然能释放出绝强一击,他便没了翻身的机会。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将金刚钵招了回来,有此等阶的法宝在手,与对方耗上一耗,绝对是明智之举! 金刚钵内层急速旋转,发出悠扬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发人深省。丈许粗细的闪电准确无误的击在其上,打的金刚钵一阵晃动,却是始终没能将其击溃,甚至不曾出现一丝划痕! 接着金刚钵轻轻一震,丈许粗细的闪电拐了一个弯,径直劈向了魏东阁。 魏东阁有些木然的看着这丈许粗细的闪电劈向自己,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过恍惚之间,却是露出一丝淡不可见的解脱之色,转眼化作一缕青烟,世间便再也没有此人了! 在这堪比天威的闪电之下,魏东阁连身上的储物袋都没能留下,同样化为青烟,消失不见了。不过却是不知为何,有几张残缺的黄符,从爆裂的储物袋内飘飞出来,缓缓落在地上。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化灵指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天上漆黑如墨的云层,仿佛是释放完了所有的威能,悄无声息地散去了。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落而下,除了被天雷劈出的大洞,无声无息消散的数人,以及半空中弥漫的淡淡的焦灼气息,此地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几乎所有人都躲到了数百丈开外,没有了之前的喧嚣,似乎将冬至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根本不敢随意靠近半分。但却不包括那几个仍然生死不知的黄符门弟子。 冬至心中没有什么怜悯之意,手拿长刀,干脆利索地助几人脱离了苦海。在他们几人身上摸索一番,搜出了两个拳头大小,闪烁丝丝电光的奇异石头。接着,他脚下一动,来到了魏东阁之前盘膝而坐的位置,将那块破烂的绸布以及散落的几张残缺的黄符捡了起来。 燎天仙君从凝魂佩中冒出头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破烂的绸布,想要看出点什么来。 “天蚕丝!此物竟是天蚕丝制成,好大的手笔!”燎天仙君惊叫道:“只是,此物水火不侵,刀兵难伤,怎么会成了眼前这般模样?” 冬至却是对这破烂的绸布不感兴趣,撇撇嘴,说道:“此物不知存世多少年了,经常使用之下,难免磨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燎天仙君训斥道:“你懂什么?大名鼎鼎的山河图,便是以天蚕丝制成!既然敢号称天蚕,必然是修为已达化境,至少也有仙君的实力,比之老夫全盛之时,不遑多让的。这样的神物,岂是区区几个凡人所能毁坏的?只是可惜……” 冬至听得精神一震,山河图他听妖狼说过,那可是与镇魔珠不相上下的强大法宝。虽然还不知此宝有什么毁天灭地的神通,但光听名头,便能让人升起崇敬之心。 他赶忙问道:“可惜什么?” 燎天仙君叹了一口气,说道:“其上的法阵对老夫来说有着莫大的启发,只是如今残缺不全,而且与老夫先前琢磨的‘阴阳二极化意大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传说中‘九宫八卦阵’!只是二者方向不同,各有长处。” 冬至恍然,迫不及待的说道:“那魏老头便是以此‘九宫八卦阵’引动的天雷?即便有这等玄妙的阵法加持,可是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招致如此天威?这太过离谱了吧?” 燎天仙君摇摇头,无奈的说道:“你的见识还是太过浅薄!人体如同水缸,灵力,便是水缸中的水。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储存灵力的器物罢了!同样的,那几块闪烁电光的石头,与灵石是相似的东西,同样是储存特殊之力的器物。” “此物的效果当是如同雷珠一般。只不过雷珠乃是后天炼制而成,其中诸多阻碍,并不易得。而这几块雷灵石,便是储存雷霆之力的特殊灵石,尽管同样难寻,可并非是没有的。有此物在手,只要掌握了方法,以灵力为引,自然可将其中的雷霆之力引导而出,经过‘九宫八卦阵’的转化,展现出如此大的威力又有何难?” “不要忘了,你小子当初仅凭一杆金戟,便能发挥出不亚于结丹期的威能!” 冬至听的双眼放光,震惊的说道:“莫非这破烂的绸布,是一件堪比金戟的强大宝物?这太过不可思议了吧!” “倒也不全对。”燎天仙君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此物若是完好的话,价值之大无可估量。但若是比之金戟,恐怕仍是稍有不足。如今破烂成这副模样,根本是无从修复的,若非老夫研究了这般多年的阴阳二极化意大阵,对老夫来说,同样也是鸡肋之物。” 冬至虽然心有不甘,却转眼又有一丝喜色爬上脸颊。既然此物对妖狼有用,以后说不得要靠着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的功夫,讨要一些精髓出来。 此时暂且不去理会,他想起了燎天仙君所说,那几块石头乃是储存特殊之力的器物来。此前冬至就在考虑,体内的热流绝对不是无穷无尽之物,所以如今不到万不得已,也只是使用灵魂之力。想到这里,他顿时明白了,这几张残碎的黄符,恐怕也是同样的东西。 燎天仙君肯定了他的想法,说道:“这些黄符,真正的名字是‘符箓’,是一种既麻烦,又方便的东西。麻烦在于,此物需要拥有浓郁灵力的符纸来制作,并且需要至少一种法术封印其内,还要以拥有灵力的兽血或者是丹砂等物绘制,十分消耗时间与精力。方便在于,此物一经激发,便可瞬发其内封印的法术,不需额外消耗灵力。” “看来此人的主修方向,应当是制符师一类,黄符门的名字恐怕也是由此而来。此物你若是想用,倒也同样方便,以后花些灵石去买些合用的就行!只是制符一事,还是不要妄想了!” 冬至一听,瞬间皱起了眉头,说道:“前辈此话何意?难道晚辈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若是想办法将化魔指封印其内,应该也是能用的吧?” 燎天仙君咂摸片刻,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虽说在制符之道上确实有天赋过人之辈,可跟天赋却也扯不上太大关系,更多的是一件熟能生巧的事情。你不是说过吗?天地万物沐浴在灵气中,所以蕴含灵力的毛皮、符纸寻觅起来没那么难。” “但蕴含灵魂之力的东西可不是那般好找的!也罢,看在你为老夫拿到这块绸布的份上,老夫便教你一式,化灵指!此乃符族不传之秘,你且看好了!” 说完,燎天仙君缓缓伸出一指,指尖之上黑芒闪烁,半空中凭空出现一道道螺旋劲气,向着指尖汇聚。与此同时,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被这指尖劲气吸扯而来。另有道道血芒闪耀,却仿佛承受着极度的高温,发出嗤嗤的声响! 接着,仿佛血色光芒被蒸干一般,这道身影顿时清晰起来!燎天仙君从冬至手中接过一张还剩小半的黄符,指尖猛地一拽!砰的一声,这身影顿时消散,化为光点,尽数融入了黄符之内。黄符逐渐变了颜色,血红一片,一个模糊的人脸出现在上面,同时感受到其上传来的阵阵煞气以及怨念! 仔细看去,这人脸的模样正是魏东阁此人! 燎天仙君略有疲惫之色,说道:“化灵指虽然与化魔指一字之差,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化魔指的精髓在于凝聚,乃是魔修创出的功法,没有太多的深意。化灵指的重点在于‘化灵’二字,所谓万物有灵,既是灵性,亦是灵魂!” “符族当年仅凭化灵指,便可横行无忌,可见其强大之处。此术以极其霸道之力,将灵魂灵性打散,从而化为一道精纯的力量,封印在特定的物品之上,可以是毛皮,可以是符纸,可以是法宝。不过符族常用的手段,均是将其封印在兽类或是其他生灵眉心之皮上,以此来制作出强大的符箓。” “此术有干天和,被打散的灵魂便会失去轮回转世的机会,形同魂飞魄散!如何取舍,还要你自己决定!” “当然,在化灵指之上,还有一式,名为化意指!几可通玄,与阴阳二极化意大阵中的化意有相似之处。只是这一式,老夫亦在摸索之中,有了这残缺的九宫八卦阵,或许便能有眉目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意外消息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眼中闪过推衍之色,将燎天仙君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在脑海,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之处。他知道,妖狼如今施展的这一式,定然不会超过他如今的境界,而且定然是他如今能够学以致用的强大招式。 只是其中的变化以及玄妙之处太多,他一时间弄不明白此术的运转原理。但他隐隐觉得,此术的施展,恐怕涉及到了经脉以及穴道,或许还涉及到了灵魂的本质! 燎天仙君施展此术,看似举重若轻,但其脸上仍是现出久违的疲惫之色。由此可见,此术的消耗之大,根本与化魔指不是一个级别的。冬至只是稍加思索,便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弄明白,果断的放弃了参悟,而是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妖狼的指尖之上,死死地将这一幕画面记在心里。 冬至闭上双眼,脑袋里反复回放着这一指,不求甚解,只求将其每一丝变化都记下。直到确定将其牢牢地刻在脑袋里,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战中,两尖矛上突然之间出现的异动,毫无疑问是立下大功,否则定然会被一剑封喉!虽然燎天仙君说会出手,可它心里到底如何想,却不是冬至能够把握的事情。自己的命,还是把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想到此处,他问道:“前辈曾说这两尖矛上拥有时间之力,晚辈只能确定其上是有场域存在,或许是这场域无声无息间发挥了作用,为何前辈一张口,便叫破了此种力量乃是时间之力?” 燎天仙君捧着重新化为一尺见方的破烂绸布看个不停,头也不抬,说道:“这世间只有两种力量,能够让人完全无法动弹。一是时间之力,二是空间之力。老夫对空间之力颇有研究,既然没能察觉到熟悉的空间波动,自然便是时间之力!” 冬至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暗暗翻了几个白眼,知道妖狼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九宫八卦阵之内了,再问什么,恐怕得到的也是敷衍的答案,便放弃了继续与他对话的念头。 他抬起头,看向了仍然停留在此的一干人等,眼中寒芒闪烁。这些人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均是默不作声,不敢与冬至对视。 冬至缓缓说道:“如今,可有人想要回答在下的问题了?在下再给各位一个机会,若是不珍惜,在下可不介意再大杀一通的!” 一个老者在他人的搀扶之下,来到了房顶之上。冬至眼睛一眯,心下寒意顿增几分。他如今可是对这种老头产生了不少阴影,看似人畜无害,似乎连走路都成问题,颤颤巍巍,却是连眼睫毛都是空的,生怕一不小心,又陷入其圈套之内。 此人须发皆白,年纪约有八九十岁,脸上的褶子皱到了一起,似乎仅仅是睁着双眼便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虽然是一阵风便能刮倒的模样,却是彬彬有礼,气度从容。 他拱手一揖,说道:“老朽名叫赵青梧,曾是县衙里的师爷,生活在此地足有八十年余了。小友的问题,老朽知道一些,还望手下留情,不要乱开杀戒的好。”他咳嗽一声,腰身都弯了下来,周围人马上上前搀扶,却被他坚决地推开了。 这赵青梧看上去像是一个德高望重之辈,颇为受人尊敬的样子。 冬至眼睛再度眯了起来,嗤笑道:“哦?师爷?据在下所知,前几年方庆元一家满门被灭,连未睁眼的小耗子都被摔死了。师爷倒是手段不俗,逢此大难,都能安然生还,实在是令在下佩服!” “此事说来话长,那方庆元作恶多端,任人唯亲。老朽的师爷之职被其一掳到底,成了普通百姓,已有多年未在县衙当差了。当年的师爷并非老朽,而是另有其人,所以侥幸逃过一劫。”赵青梧缓缓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知赵老先生有什么指教?”冬至不再刻意挤兑此人,肃然说道。 “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哪里敢说什么指教?此事前因后果,老朽已然尽知,是我定远县众人得罪在先,还望小友大人大量,不要再徒增杀孽!魏东阁此人嚣张跋扈,贪得无厌,又是虚伪至极,死有余辜,此事就此揭过吧!”赵青梧倒是十分识趣,没有纠缠这些。 “各位都是心思活泛的人物,用不着在下多说什么,想必都已猜到了不少!不错,在下此行的目标正是樊家,无意与整个定远县城为敌的!只要各位接下来不参与其中,在下便不再大开杀戒,如何?”冬至坦然说道。 “如此甚好!”赵青梧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对着其他人说道:“各位江湖同道都听好了,看在老朽的几分薄面上,希望各位同道各回各家。此处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什么机缘!樊家之事莫要掺和,否则便是与定远县城以及各位同道为敌,人人得而诛之!” 在冬至展现了强大的修为以及过人的心志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不计后果的冲上来了。此时有了赵青梧的解围,自然是乐的罢手。其实大多数人先前的想法,均是想要捞些好处,分一杯羹,真的要打打杀杀,反而是不敢上前。 若非魏东阁此人冲锋在前,只怕早就被招引月华时的强大光柱吓得退避三舍了。此时魏东阁以及他的八位弟子均在此役中没了性命,哪里还看不出冬至乃是真正的强者? 即便冬至真的要给他们什么机缘,怕是也无人敢接手。 “樊勇此人已有近十年未曾出手了,单凭其门下的樊贵儿,王通等人,便将所有敢于挑战之人打发走了,所以无从得知此人如今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但魏东阁此人曾经亲自上门拜访,并未讨到好处。所以由此来看,恐怕比之魏东阁更加棘手几分!” “半年之前,樊府上来了一个面容白皙,却有些瘦弱的男子,大约是叫什么‘青城’的。此人不像内家高手这般气势逼人,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精气神,不似普通之辈。小友要多加注意,老朽怀疑此人乃是修士!” “至于虞家,听说与幽国来往密切,恐怕其中有邪道‘炼魂宗’的影子。” “樊安此人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之辈,胸无点墨,手无缚鸡之力,整个一个被酒色掏空之人。却是仗着樊家,胆大包天,行事十分嚣张,坏了不少女子的名节,弄出了不少人命。他若是天人之姿,人中龙凤,只怕上天的眼睛是瞎了!唉……” “修士?樊家竟然有修士!”冬至心中大急,生怕刘云谲吃了大亏,冲着赵青梧点了点头,不再与这些不相干之人纠缠,脚下一动,向着樊府冲去。 赵青梧看着冬至离开,终于将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喊道:“各位都散了吧,若是还有不长眼的想要凑到樊家去,可别怪老朽没有提醒过!”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黄金买命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飞身而起,落在一间名为“秋意阁”的阁楼屋顶之上。此处乃是樊家欣赏秋景所建的阁楼,本着秋高气爽之意,差不多算是整个定远县城最高的建筑了。 樊勇看了看奎生的动作,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一同飞身而上。两人所站位置距离不过十丈,由此可见,二人间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戒备之意。 奎生看着远处冬至招来的异象,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眼睛不经意间眯了眯,心头一动,喃喃说道:“调虎离山?如此明目张胆,恐怕也只有那个小子能做的出来了!” 樊勇皱了皱眉头,不解的问道:“哦?奎兄看出什么来了?” 奎生咂摸半晌,忽然开口说道:“奎某要樊兄一句实话,是否真的没有人质在手?” 樊勇神色略显难看,不悦的说道:“奎兄此话可就有些小看樊某了!退一步说,那一对夫妇真的死了,或者说被我樊家之人杀了,既然已经惹上了近百条性命,又何须对这两条性命遮掩什么?即便这夫妇二人没有死,此时也应当带出来,作为讨价还价的利器,要挟一二!也好过让这二人这般肆无忌惮,出入樊府如入无人之境!” 奎生没有直接回答樊勇的问题,而是说道:“樊兄既然也是受那虞冲光以及方长林的牵累,此事奎某也许能说的上一两句话。” 他向四周扫视一圈,大声说道:“隐在附近的,应当是刘少侠吧!虽然奎某没什么机会与阁下促膝长谈,但也算是神交已久。樊勇此人,奎某也算是了解一二,毕竟我二人已有超过三十年的交情。” “樊勇年轻之时,称得上血气方刚,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惩奸除恶,锄强扶弱之事也没少做,颇有些侠义之风。虽然近来这些年有些向着神棍的方向发展,但本质上并不坏,也断不可能做出灭人全族这等事情。” “其中诸多因由,一两句话可能说不清楚,不知刘少侠可愿现身一见,还是当面对质的好!奎某可没有阻挡阁下报仇的心思,要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顺应天道之事。” “如此不共戴天的仇怨,奎某可是没有半分兴趣招惹!若真是无缘无故阻碍,劝人放弃,无异于是在阉割对方的血性以及心气,与帮凶何异?但若是不分黑白,乱杀一气,平白惹下大敌,想来也并非是刘少侠所愿。” “奎某不会说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之类的废话,只是希望不要平白起了干戈,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不妨将樊安叫出来,对质一番,如何?”奎生看向樊勇,淡淡说道。 樊勇听到奎生这般说,心里突然产生一丝不妙的预感。本来是让他来调解一番,怎么这话出口之后,味道突然就变了?难道真的让自己断臂求生,这如何使得? 于是他没有接过奎生的话,说道:“樊某前些年确实年轻气盛,除恶务尽,想为百姓开出一片朗朗乾坤!但经过这般多年的打熬,自然明白,成年人之间,只有利益交换,哪里有什么黑白分明之事!” “樊某对刘家村之事,深表歉意,樊某认罚!我愿出一千两黄金,代小六子赔罪,同时也是樊某治家不严之罪。阁下真正的仇家是那方长林以及背后的虞冲光,若是阁下想要报仇,樊某愿意提供所需的情报,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奎生眼中闪过一丝光火,对樊勇如此不智的做法嗤之以鼻,对方可不是什么什么阅尽世事的老狐狸,这话只能取得反效果。于是他说道:“看来樊兄已经有了对策,是奎某多事了。刘少侠不必顾虑什么,奎某绝不会出手,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吧!” 樊勇自然听出了奎生言辞中的不悦之意,但樊安是他的亲兄弟,总不好搁置不管的。于是他又加了一句:“樊安嚣张跋扈,但罪不至死,还请阁下莫要冲动,樊某这就将人叫出来,与阁下对质!” 说完,樊勇手一招,将樊安叫了出来,明青城跟随在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如同一个普通的家丁,没有丝毫出奇之处。 刘云谲隐在一处屋顶之上,看着樊安的那张脸,心中涌起无限的厌恶之意。樊安脸上虽有几分怯意,但眼中的光芒却满是仇恨,根本藏不住。在他看来,此事的罪魁祸首还是要算到冬望二人头上,若非十几年前的旧怨,断不致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 当然,此事的真正起因却是奎生与樊勇,樊安顶多算个跑腿之人,但他却不敢竟过错归结到二人身上,更多是在含沙射影冬至与其父母。一边说着什么怀璧其罪,一边又说着自己也是情势所迫,是冬望夫妇咄咄逼人,不肯招供云云。 刘云谲看着樊安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着,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金色飞剑一起,化作一条噬人的毒蛇,闪电一般向着樊安的眉心钉去。 奎生倒是见机极快,早在樊安现身之时,便躲得远远地,后来听得樊安说的话,更是忍不住大摇其头。 樊勇眼看一道金光电射而来,心中不禁大怒,长枪瞬间从身后抽出,向着飞剑狠狠一甩! 但此时的飞剑,与当初在镇魔珠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凌厉但不失灵动之意,将樊勇绕的团团转。若是飞剑直接攻击樊勇,以他的手段,也能抵挡的密不透风,恐怕极难伤到他。可如今飞剑的目标换做樊安,却是没那么简单便能拦截下来的。 突然飞剑之上一缕明亮的尾焰亮起,霎时间速度增加数倍,噌的一声,削掉一截寒光闪闪的枪头,将樊安的脑袋打成了一个烂西瓜。明青城却是似乎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刘云谲的声音缓缓响起,飘忽不定,分辨不出到底藏在何处。 “既然阁下认为,成年人的世界只有利益,那樊安的死,在下只能深表歉意!不如在下赔偿十两黄金,作为弥补,不知阁下是否愿意就此揭过?” “你在耍我?”樊勇大怒说道。 “此言差矣!我刘家村近百条性命,阁下想要出千两黄金交换,如今这一条性命,自然是十两黄金,绝对童叟无欺的。”刘云谲咬牙冷笑说道。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抛了出去,继续说道:“黄金于我等修仙之人来说,不过是粪土罢了,你既想用粪土与人命等价,那在下以你的方法行事,又有何不妥之处?阁下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呢?” 【下一章会晚一点!】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章 攻心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奎生看着两人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赶忙说道:“这里的事情原本与奎某无关,想来也用不着奎某多费唇舌。奎某曾经邀请刘少侠二人助拳之事,不知还是否记得?” “我奎家的灭门之祸,亦是方长林在背后筹谋划策,应该也有虞冲光的影子。如今我等有了共同的敌人,若是再拉拢上樊兄,想必是手到擒来之事!” “虞家那里可不比樊家,说是卧虎藏龙也不为过。奎某的奎狼帮已经全员出动,不日即可杀向镇南府,二位若是答应下来,加上樊兄手中的情报,共同进退之下,想必无往而不利!” 樊勇渐渐冷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奎生,只是脸色依然是阴郁的可怕,说道:“虞家之事自然是要有个了断,拿我樊家做挡箭牌,此事已然触犯了樊某的底线!不过,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是否真有与我等并肩的资格,还未可知!既然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樊某不拿出一番真本事,还真是会让人小看了!莫要以为樊某怕了你!” 他身上劲气鼓荡,手中长枪砰的一声,化作漫天碎木渣子,身上的气势席卷而起,几可惊天! 刘云谲眼睛微眯,灵识一扫而过,忍不住惊叫出声:“凝气期十层!?阁下还真是深藏不漏!在这么一处灵气稀薄之地,竟然能不声不响修炼到了如此境地,离筑基期也仅是一步之遥,竟是没有任何风声传出,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不过,在下最近也是修为大进,一直想要找个拥有足够分量的强者战上一场,那便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做过一场,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樊勇手指一招,一杆灵动的长枪从腰间飞出,自动落入手掌之中。看样子也是有储物袋在身,就是不知是他人所赠,还是巧取豪夺而来。这长枪看上去材质十分不凡,光华烁烁,间或有龙吟之声传来,为此物增添了几分神秘之感! 他口中说道:“樊某在虞国极北之地,找寻三年,终于在一处几达千韧的深谷中,发现一处灵气氤氲之地,在那里苦修了近一年时间。若非是其内太过冰寒刺骨,连樊某的灵力也无法抵挡,恐怕还要多修炼几年的。” “也正是在那里,被樊某找到一块九幽寒铁,整日以鲜血涂抹,灵力塑形,心神交感。整整十年,才有了一丝铁枪的模样。如今正好拿你试锋!” 奎生感叹道:“樊兄不论心志还是毅力,均是上乘之姿,刚刚入道之时,便有凝气期七层的修为,又肯下如此大功夫苦修,有如此修为倒也是预料之内!不过,原本以奎某的推算,即便樊兄未能筑基,也应当是凝气大圆满,看来,你对樊家的羁绊还是过于深了!” “此事还用不着奎兄操心!”樊勇嗤笑一声:“奎兄作何打算?是打算站在我这一边,还是站在他那一边?” 奎生哈哈一笑,说道:“奎某两边都不选!你家樊安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此人报仇,天经地义。而樊安又是你亲人,你想如何,也轮不到奎某插手。” “奎某的意思很明白,你等两方罢手,我等共同商讨一番如何对付虞冲光才是正事。虞冲光此人这些年来搅风搅雨,做了不少恶事,是时候让他偿还血债了。” “但奎某看你等没有罢手的意思,多说无益。你们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若是觉得奎某碍眼,奎某可以且退三里之外,将此处留给你等。” “不过,奎某奉劝一句,那边的事情若是结束了,恐怕樊兄一人之力难以招架的!”奎生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天边的明亮光线。 樊勇知道奎生说的是另外一人,心中一动,开始大肆攻讦冬至一家,说道:“那冬望本就是个外来之人,是个灾星!如今更是害的你刘家村全村死光,他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了!那团黑雾是何人所为,阁下不会不知道吧?” “骗骗我等这些人没什么,可是你能骗得了你自己吗?你以为的朋友,兄弟,若不是他有着缘尘令,何至于引来如此灾祸?既然你等认为樊某囚禁了冬望二人,作为人子,怎么会丝毫不担心?恐怕他早就知道,他的父母平安无事。刘家村之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外人,所以他才会这般心不在焉!” 刘云谲现出身来,眼中怒火中烧,说道:“你给我闭嘴!不过是想要挑拨我二人的关系罢了,这般拙劣的谎言,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他战意汹涌,心中却是忍不住刺痛几下,但却强忍着,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异样。金色飞剑环绕他转了几圈,自动飞入脚下,载着他轻轻落在地面上。 这是一处百丈方圆的院落,地下铺着青石,只有一处三丈高的假山,却是没有花草树木,显得异常空旷。只有一具血泊中的尸体,还在不时地抽搐一两下,却正是樊安。 刘云谲站在院落中,轻蔑的说道:“什么治家不严,什么大义灭亲,不过是说给愚民百姓听的!我等也莫要废话了,想打便打,什么心理攻势对我来说都是无用,总要手上分个高低!” “好,正合我意!”樊勇说道。他纵身一跃,从屋顶跳了下来,却是如同一只灵巧的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战意蓬勃,须发飘动,整个人陷入一种奇异的状态。 一队全副兵甲的边兵大步走进了这座院落,杀气腾腾,个个手拿盾牌,摆好阵势,只等一声命令,便可一拥而上! 刘云谲嘴角露出冷笑,说道:“若是一个月前,这些兵士还能让我费些手脚,只是如今……” 他摇摇头,金色飞剑厉鸣一声,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这些兵士头颅刺去。几个来回之下,这数十人接连倒地,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再也没了动静! “青城,将兵马带离此地,在我等面前,他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不过是送死,让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明青城仍是低着头,答应一声,说道:“是!” 奎生盯着明青城,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无声无息间退后三里,摆明一副绝不插手的态度。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一敌二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樊勇站在刘云谲对面,不再说话,浑身气势凝结如一,似乎与手中的长枪成了一个整体。脚下步伐一动,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单手擎着长枪,直似一颗流星,向着刘云谲砸来! 数十丈的距离一闪而过,森冷的枪尖直直刺向刘云谲的面门。看其脚下若有若无的光芒,想必同样是掌握了御大天地之力,将自身当成了法宝! 刘云谲并不惊慌,反而是战意汹涌!手中一道金色利刺凭空生出一丈多长,如同一支鞭子,狠狠地抽向冲来的樊勇。那金色利刺之上又生着许多小刺,若是被抽到,想必会带下一大块皮肉来。 这金色利刺自然便是体内认主的绿血藤。这一下抽击,似乎是将空气抽开了,迅疾无比,无声无息,如同一条疯狂扭动的巨蛇! 樊勇不敢小觑半分,左手在丈长的枪杆上狠狠一弹,枪尖以及枪头的红缨,顿时大幅度震颤起来!原本凝结为一,极具穿透之力的一击,却在枪杆一抖之下,带起大片的旋风,将身前大片范围笼罩在内。 突生变故之下,金色利刺变化不及,被长枪带动的气流以及大肆震颤的枪尖缠上,瞬间便绞到了一起。樊勇却是仿佛早知如此结果,身形毫不停留,携着风雷之势,狠狠地刺向刘云谲。 刘云谲见此,瞳孔微缩,原本他对这等近身战强者,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有飞剑在手,只要灵力足够,别人根本别想靠近他半分。可如今却是发觉,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些人,包括冬至在内! 但他并未御剑而起,而是站在原地半分未动,脸上露出一抹坚毅,“近身战吗?我也丝毫不差的!”左手手掌内另一根利刺陡然出现,其上的一片盾状的叶子急速放大,挡在了脸前。 “锵”的一声,枪尖刺在绿血藤化成的盾牌之上,划出一大片火星,震得人耳膜生疼。 刘云谲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脚掌在地上搓出两道鸿沟。看似狼狈,却仍有余隙,体内灵力狂催,金色飞剑嗡鸣大起,利用樊勇身形停顿的一瞬,直直向着樊勇眉心钉去。他竟是以身为饵,想要这般干脆利落的将樊勇斩于马下! 樊勇手中的长枪,此时与绿血藤化成的长鞭绞结到了一处,一时间无法挣脱,局面急转直下!不过樊勇作战经验何等丰富,没有半分退缩之意,反而欺进一步,抬起枪尾,精准无比的挡下了金色飞剑! 叮叮当当之声大起,樊勇身形灵活,金色飞剑也只是在他的衣衫上留下几道口子,却根本无法伤到他,反而被他趁此机会将长枪从绿血藤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眼看樊勇想要一鼓作气,将刘云谲逼退到墙角,从而占据主动之时,刘云谲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手中指诀一起,金盾术凭空乍现! 一面比之绿血藤叶子所化重盾更为坚固的半人多高的大盾,凭空出现!随着刘云谲手指再动,这面重盾在灵识的指引下,疯狂的冲腾了起来。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犀牛,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樊勇被这股庞然之势击飞出去数十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一副受创不轻的样子。 不过这般强大的招式,对刘云谲来说也是十分吃力,他的脸色一阵苍白,脚下虚浮。否则趁此机会祭出飞剑,定然能够一举建功。 樊勇知道有些小看了刘云谲,脸上露出凝重之色,牙关一咬,从地上翻身而起。他手中一翻,现出一张黄色纸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到黄符之上,然后将黄符在身上狠狠一拍!顿时,他的身影虚幻了起来,并未主动攻击,而是四处游走。 若是冬至在此,定然能看出,这黄符与魏东阁手中的黄符一般无二,均是那种名为“符箓”的东西。 樊勇将手中长枪向着半空狠狠一抛,整个长枪之上闪烁出一道明亮刺目的光华,比之天上的月亮毫不逊色!接着,长枪一个模糊,划出道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刘云谲天灵处。 好在有绿血藤化作的盾牌抵挡一二,不过却是应声而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开来。 刘云谲顿感不妙,他能明显地感觉到,樊勇比之方才,攻击之力整整提升了一个档次!此时的他没有闲心去深究,灵力狂催,注入飞剑之内。金色飞剑化为三尺青锋,狠狠一斩之下,顿时将长枪击飞了出去。 不过长枪虽然被击退,却是一个回旋,携着浓浓的杀机,再度刺了过来。刘云谲无奈,金色飞剑虽然凌厉,却无法斩断长枪,两者在半空缠斗了起来。 他脚下一动,整个人也开始游走起来。既然飞剑被牵制住,便只好在地面分出胜负了!但刘云谲的速度明显比樊勇慢了不止一筹,樊勇也是秉承着一击远退的策略,根本不与他缠斗。若非刘云谲有绿血藤护身,在樊勇速度优势之下,恐怕此时早已受伤不轻了。 金色飞剑的威力极大,往往一击便能将长枪击退老远,大占上风,但飞剑的灵活性比之长枪却差了不少。长枪甚至能够借用飞剑的力量,划出的轨迹妙不可言,如同一个优雅的舞者,死死的将金色飞剑缠住,让其没有余力做其他事情。 这正是樊勇所学,元靖留下的无极剑宗的《御器诀》!无极剑宗以剑为名,自然是在御剑之术上有独到之处,否则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有此手段,加上樊勇体内的灵力比之刘云谲高出不少,顿时大占上风,压的刘云谲有些左右支拙起来。 刘云谲不甘心的从储物袋内抓出一块灵石,握在手心狂吸起来。精纯的灵力通过手心,被吸入经脉之内,刚刚消耗的灵力顿时补充了不少,绿血藤复又灵动起来。他的心稍稍放松,一边战斗,一边开始思考对策。 “如今樊勇的灵力要比自己浑厚数倍,但却没有质的差别,我有灵石在手,这些优势算不得什么。他的御器之术则是明显要比自己更强几分,那杆九幽寒铁龙枪明显不及自己的金色飞剑,此时却是缠斗在了一起,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成为助力!” “他的速度更是比自己快了三分,只能任凭他攻击,却无法有效的还击。所谓久守必失,若是不能破局,早晚会被他耗死在这儿!难道那张奇异的黄符,竟然有这等效用?” “虽然至今未曾得见樊勇除了龙枪之外的其他攻击手段,但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一旦被他抓住破绽,自己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好在自己有金盾术以及绿血藤护身,短时间内还能抵挡一二。” 刘云谲眼睛一亮,想起了樊勇在枪杆上的狠狠一弹!凌厉且充满穿透性的一击顿时化成范围攻击,将金色利刺缠绕绞结到了一处。以点可以破面,同样的,以面也可以破点! 他挥出一掌,掌心处喷出一股金色的灵力!正是《金风诀》附带的灵力攻击之术。 这门灵力攻击之术他也曾稍加研究过,挥掌之际,灵力从掌心喷薄而出,在灵力弥漫之处形成一圈金色泥沼,类似于一种极为简陋的场域。只能对他人的速度稍加限制,算不得什么强大的招式。 却不想,一掌挥出之后,这股金色灵力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金蒙蒙的尘埃,乍看上去如同是刮起了一团黄沙,虽然谈不上精妙可言,可比预想中却又强了不少。 而且灵力竟然还能凭空持续输入,似乎这一招式并非自己所想那般简单,让他心中一阵嘀咕!原本的金色灵力从掌心吐出之后,只是能稍加感应,却丝毫无法控制。 但这一次随着他的灵力注入,这些弥漫的金色砂砾,竟然迅速放大,一个个仿佛金色蒺藜,足有指肚大小!在他的手指引动之下,如同漫卷的狂沙,铺天盖地的向着樊勇扫去。那些滴溜溜转动的金色蒺藜,若是就这般从肉身上刮过,想必下一刻,便会成为一张破烂的渔网! 樊勇大急,虽然他不知道这股金色狂沙威力几何,可他绝对不敢直接对上。情急之下,他又摸出两张黄符,口喷鲜血,手指划动,顾不得心疼什么,一股脑的全贴在身上,他的速度陡然再增几分,身形模糊不清起来。 同时口中急急喝道:“青城助我!” 一道明亮的飞剑从天外飞来,水蓝色光泽氤氲,看上去是那般的梦幻。刘云谲见此面色大变,此前为了保险起见,已经毫不犹豫的以灵识扫过几遍,未曾发觉有其他修士之后,他才现出身来。 谁能料到此处竟然还有修士!而且是之前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的那个低眉顺眼,毫无特别之处的瘦弱家丁? 刘云谲顾不得再去催动金色狂沙,体内灵力猛地一收,强行转变灵力运行路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指诀丝毫不停,金盾术再次施展,一面重盾挡在面前,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刺来的蓝色飞剑! 岂料这水蓝色飞剑威力比之他的金色飞剑不遑多让,数击之后,重盾便化为漫天光雨,消失不见了。刘云谲忍不住又喷了一口鲜血,绿血藤扫落而出,脚下微动,且战且退,堪堪挡住了水蓝色飞剑。 没了刘云谲的催动,漫天的金色蒺藜也只在樊勇的衣袍之上划开几道口子,便缓缓消散了。 樊勇见此大喜,腾出手来,一边继续催动天上的九幽寒铁龙枪继续与金色飞剑缠斗,一边又掏出一杆普通的铁枪,向着左右支拙的刘云谲攻去。 刘云谲此时的境况可谓是危险到了极点! 奎生站在三里之外,丝毫没有上前的打算。心中想到,这樊勇倒是心思缜密,竟然早早的准备了这么一个帮手,看来这少年恐怕凶多吉少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祸端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一路未停,心中极为担忧,在屋顶上腾跃,向着樊府的方向赶去。刘云谲擅长弓箭,近身缠斗的经验并不丰富,而樊勇却是近战高手,樊家枪法如雷贯耳。若是有修士隐在暗中偷袭之下,刘云谲势必难以招架!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樊勇已然成了修士,而且修为更是极其高深,若非其手中的法宝不够凌厉,不够全面,便是再加上几人也丝毫奈何不得樊勇。 当冬至赶到之时,正好看到了刘云谲在水蓝色飞剑下,步步后退的场景。樊勇更是手中长枪吞吐,音爆之声响个不停。饶是刘云谲身上的黑色衣袍不似凡物,而且左冲右突,绿血藤挥舞,仍是能看到他的左手无力的垂下,脸上血淋淋的,眼睛里都没了光泽! 冬至看的目眦欲裂,心中怒意滔天,魂识一扫,立即发现了盘膝坐在一处房间之内的明青城!此人似乎全部心神均是放在了刘云谲身上,根本没有察觉到冬至的到来,脸上一抹狞笑,专心致志对付着已然强弩之末的刘云谲,似乎下一刻就能收走他的头颅! 他脚下一动,同时涌泉穴一吐,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管不顾,生猛的撞破墙壁,来到了房间之内。脚下一动,身体腾入半空,对着盘膝闭目的明青城,当头就是一刀。 “唰”一声,长刀寒光四射,以泰山压顶之势,狠狠向下砍来!却不料明青城身上漾起一片水波般的纹路,悠悠一荡,顿时将这威力无比的一刀化解无形。 冬至在这股柔韧的冲击之力下,蹬蹬倒退数步,眼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之色。 此时明青城眼皮微动,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有人来到了近前,但却没有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哦,想救人?痴心妄想!阁下还是安心等着收尸吧!” 明青城似乎对自己的护身法宝十分自信,竟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根本不在乎冬至这么一个普通人! 冬至额角青筋跳动,根本懒得理会此人,魂识一动,金刚钵滴溜溜一转,从怀中飞出。他的灵魂之力与热流一同灌入金刚钵,同时打开劳宫穴,狠狠向着金刚钵一拍!金刚钵散出金色毫光,神圣无比,将整个房间照耀的纤毫必现,“哐当”一声,重重的砸在了明青城体外的水蓝色波纹之上! “喀喇”声响起,明青城体外的光幕,如同是被击碎的冰块,一块块剥落而下,不过片刻,便露出了一个大洞。冬至眼看他有要睁开双眼的迹象,丝毫不给他机会,手中长刀穿过光幕上的大洞,狠狠一割! 明青城的头颅飞出一丈之高,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不解与不敢置信的神色,大片的鲜血倾泻而下,将他所在之处染得通红。 此人竟是这般简单的被冬至杀死,似乎是不敢相信冬至有能力杀了他,或者说,不敢杀了他! 冬至抬手将他身上的储物袋摘下,收入怀中,在他身上摸索一番,摸出了一个满是裂纹的玉佩,同样收了起来。然后略带厌恶的看了此人一眼,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出房门。 院子里,水蓝色飞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其上的光芒迅速敛去,没了动静。刘云谲没了这水蓝色飞剑的牵制,顿时从容了许多,脸色也舒缓下来。乍逢此变,他知道定然是冬至赶来援手了!抓出一块灵石,疯狂吸收其上的精纯灵力,手掌一挥,再次释放出大片的金色风暴。 樊勇见到水蓝色飞剑跌落在地,顿时大惊失色,顾不得说什么,脚下一动,瞬间远退,同时手中一翻,拿出了一枚缠绕丝丝电光的蓝色石头。大喝一声:“住手!否则樊某要同归于尽了!” 刘云谲灵识一扫之下,顿时发觉,此物上的暴虐气息同自己储物袋内的那枚绿色的珠子异常相似,顿时收手,将飞剑环绕己身,没有贸然攻去,同时手中一挥,将金色风暴驱散了大半。 冬至却是迈着悠闲的步伐,拖着长刀,一步一步向着樊勇走去,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想打便打,想杀便杀!此时落在了下风,却想着要他人放你一条生路,哪里有这般简单之事!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了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云谲却是谨慎地提醒道:“他手中的那枚珠子大概是所谓的雷珠,一旦激发之下,恐怕方圆数百丈都会被夷为一片平地,我等身在其中,恐怕也逃不过的。” “雷珠?是这玩意儿吗?”冬至从储物袋里掏出两颗圆圆的珠子,拿在手里细细的看去,同时有意无意的看向樊勇。 “咦,你竟也有此物?确实这个玩意儿。”刘云谲一惊,随后缓缓说道。 樊勇一脸复杂的看着冬至,顿时明白过来,此人恐怕是比刘云谲更为棘手的人物,既然他手中握有魏东阁珍若性命的雷灵石,想必是魏老头已经魂归天外了。 但他并没有继续说这件事情的意思,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可知道,你杀了谁?那是无极剑宗的弟子,你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无极剑宗又如何!只准你等杀人,便容不得别人杀你,这是何等歪理?”冬至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想要杀人,便要做好被杀的准备,莫不是以为这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你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难道就不知道,若是被无极剑宗之人知道了,恐怕会遣出大批弟子,前来追杀于你?”樊勇心有余悸的说道。 “此处根本没多少人,只要全杀了,自然没人知道是在下所为!恐怕还要借樊大人你的头颅一用的。”冬至嗤笑道。 “你不懂,无极剑宗有神魂牌,只要身死,神魂牌上便会现出此人最后所见的场景。根本不需要樊某多嘴,宗门里恐怕已经有人知道是你所为,就看他们何时派出弟子,前来抹杀你了。”樊勇赶忙解释道。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我等还是将我刘家村的帐好好算一算,阁下该不会以为,你拿着这么一颗破珠子,我等就束手无策了吧?”冬至冷笑着问道。 奎生缓缓走来,边走边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此事奎某虽然并非是当事方,但也听了个八九不十,前因后果说不上洞悉,但谁对谁错已然有所计较。不知各位可有兴趣听奎某一言?当然,若是各位听完以后,仍是准备动手,奎某二话不说,立即走人,如何?” “哦?奎帮主!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你是何时到的此处?”冬至意有所指的问道。 “冬少侠说笑了。奎某本就是定远县人,出现在此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阁下瞒的奎某好辛苦啊,竟然修炼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法,不知奎某能否有幸见识一二?”奎生没有理会冬至的意有所指,而是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阁下说的是吞吐月华之事?此事好说!只要奎帮主帮着在下将樊家灭门,我便做主,将皓月引意诀送你一观,如何?”冬至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恐怕不好吧?”奎生望了樊勇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好歹我二人也算有些交情,如此行事,恐怕与在下的理念有些相悖!” “不过嘛……” 樊勇看着奎生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赶忙解释道:“此事的前因后果,想必各位都是十分清楚。真正的凶手,乃是方长林以及幕后的虞冲光。樊安顶多算是个帮凶,而且他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死在了此处。樊某愿意提供各位所需的情报,这件事情就此了结吧!” “阁下说的倒是轻巧!也罢,此事就算了,拿出千把块灵石赔罪,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冬至想了想,云淡风轻的说道。 樊勇的脸顿时涨成了一种猪肝色,没好气的说道:“整个黄符门若干年下来的积累,才不过百十块灵石,樊某入道不过十数年,又能有多少积累?你就是把定远县翻过来,也找不出这般多灵石!”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合谋一处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不动声色的将掉落在地的水蓝色飞剑捡了起来,看了看,收入储物袋内。他有心去黄符门搜刮一遭,既然魏东阁主动为敌,那么前去获得一些战利品也是理所应当。但他忽然想到,这等小门小派,能有什么好宝贝?只怕所有有价值之物,全被魏东阁放在储物袋里,如今储物袋爆裂,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见好就收吧,小子!”燎天仙君的声音传到冬至耳朵里,似有疲惫之意,接着说道:“外界大天地之力的压制比老夫预想得还要可怕,幸好老夫高瞻远瞩,没有情急之下,转修鬼道,否则如今可能已经形神俱灭了!” 冬至听得莫名其妙,说道:“前辈不是已经逐渐恢复了吗?方才吞吐月华那般大的阵仗,晚辈还以为前辈马上就能自行活动,不用再囿于凝魂佩之内了。如今可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燎天仙君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老夫是天地未变之前的存在,始终是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先前察觉元靖的元神碎片有所异动,本以为是能量有所欠缺,所以才大肆吞吸月华。但如今看来,却是天地之力在排斥老夫的灵魂!” “虽然有你的魂体以及元靖的元神之力为引,没了消散之虞,但还需长久的磨合,才能挺过这一关!老夫只怕很快便会陷入沉睡,短时间内无法再帮你什么了。” 它将一块破烂的绸布以及一张残破的黄符递到冬至手中,继续说道:“老夫在此处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压力,应该是某种绝强的阵法,不容小觑的!这块绸布上的阵法你自己研究,另外这张黄符之上,封印了老夫的一式九转化魔指,关键之时应该能救你一命。一旦老夫陷入沉睡,金刚钵恐怕也将无法动用,你好自为之!” 说完,燎天仙君便再也没了动静。冬至试着呼唤几次,却始终没有回应,脸色渐渐铁青起来。他小心的将那半张黄符与破烂绸布收入储物袋内,一时之间心绪纷乱。 奎生看着冬至铁青的脸色,以为他是心有不甘,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狮子大开口的话来,赶忙笑着打圆场说道:“二位此来是为了报仇雪恨,此等不共戴天之仇,一日未报,心中便一日不得安宁。长久压抑下来,难免心性大变,性情扭曲,对日后的成长,没有好处的!索赔之事暂且搁置,如何?” “不瞒各位,奎某月余之前也杀了一个名为吕良的修士,据此人所说,乃是师承黄泉门。黄泉门乃是酆国一个邪道大派,其内高手如云,而且各个都是杀孽滔天的存在,奎某可是吃罪不起的!” “若是他们派人寻来,不要多,只要三两个,便足矣将我奎狼帮抹除。这些人跟随奎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眼看着让他们受此无妄之灾。” “二十年前我奎家灭门,诸位多少都有耳闻,正是方长林在背后指挥,至于有没有虞冲光的影子,奎某暂时还没有头绪。二位全村被屠,也是方长林带领的两个修士所为!而若非二位少侠通情达理,黑白分明,不愿枉造杀孽,恐怕樊兄家族早就焦头烂额,尸横遍野了!” “既然我等都是与那方长林有仇怨之人,何必耗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自是应当坐下来,仔细筹划一番,如何报仇!” 奎生看着冬至二人以及樊勇都有了意动的神色,继续添了一把火,说道:“不管你等如何选择,奎某都是要带着奎狼帮众人,杀向方长林那里。奎某要借着方长林之手,造成奎狼帮灭门的假象,以此逃离黄泉门即将到来的追杀!” “你等也需要报仇,正好省去了找人帮手的麻烦。我等合谋一处,必然是手到擒来之事。到时候方长林府中的黄白之物,奎某与樊兄一概不取,全部给你二人,如何?”奎生看着冬至二人,极为兴奋地说道。 冬至脸色缓和些许,摇摇头说道:“我等身为修士,要黄白之物何用?倒不如将一些对修士有用的法宝灵石之物给我等,才算公平!” “这恐怕不好吧,法宝灵石之物对我等来说也是颇为重要的!这样吧,若是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二人各取三成,奎某与樊兄各取二成,给二位少侠赔罪如何?”奎生思索片刻,略有为难的说道。 “说的倒是轻巧,方府以及虞府上下加起来,只怕有近千人之众!奎兄难道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满门抄斩?这恐怕有些过了吧?”樊勇不敢置信的说道。 “这就要看樊兄的手段了!我奎狼帮要想造成灭门的假象,便至少需要三百人来当替罪羊,这一点是必不可少的!若是樊兄有信心让其余人听话,配合这个说法,奎某自然不会赶尽杀绝。但若是没有信心,奎某也只好做一做灭绝之事!”奎生森然说道。 “战利品分配的事情容后再说,我二人只杀祸首,其他人我等不予插手,你要知道这一点。”冬至望着奎生说道。 “理应如此!你二人应该有所耳闻,方府以及虞府都有散修的存在。我等合力之下,这些散修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其他的事情自有我奎狼帮之人以及樊家之人处理,二位根本不用操心的。”奎生自信的说道。 “那我等何时出发?”冬至问道。 “事情宜早不宜迟,定远县不知有多少虞家的探子,今晚的动静,恐怕很快便会传到镇南府。到时候若是有了防备,恐怕要大费周折的。”奎生说道。 若说樊勇没有脾气,那定然是在撒谎。可若是就这般上了贼船,也是极为不甘心。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奎生等人势必要去虞家碰上一碰,作为掌管五千边兵的校尉,抵御进攻的桥头堡,他难辞其咎。 虽然樊勇不在乎什么,但他还有一大家子在这里,若是虞冲光不死,势必会为难樊家。而若死了,没有他亲自指挥,打扫现场,万一留下什么把柄,皇族中人大怒之下,照样会受到牵连。 樊勇脸色一阵青白,如今势成骑虎,根本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咬了咬牙,说道:“好,拿地图来!” 几个家丁听到他的大喝,鱼贯而入,拿着几张地图,快步走了进来。 “各位请吧!”樊勇不再纠结,简单的说道。他率先走进了大厅内,也懒得客套什么,在一张硕大的桌子面前站定。几个下人将地图铺在桌子上,同时点上烛火,大厅顿时一片通明。 樊勇指着一张稍大的地图,按到了一个点上,说道:“这里是镇南府到定远县的一处隘口,名为寒月关,乃是苍狼岭与万月山脉交接的一处天然屏障。此处倒没有什么重兵把守,但是其上却有一座巨大的烽火台!” “这是一处随时处于战备中的烽火台,比什么飞鸽传书要有用的多。一旦点燃,不出一日,便会狼烟四起!大军压境之下,我等只能逃命,根本无法再做图谋!而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方长林以及虞冲光,便首先要夺下这处烽火台!” “这烽火台上浇满了火油,而且每日检查,照顾的十分周到。只要稍有不协,便可一瞬间将烽火点燃,实在是不可不慎的。” …… 刘云谲有些愤懑,方才还打生打死的敌手,转眼之间便要一同作战,让他觉得十分荒谬。但既然木已成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索性留在外面,放空一下心情。 他望着夜空,却见一只鸽子扑棱棱从隔壁的院落内飞了起来,向着西边飞去。刘云谲心中一动,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他也不说什么,金色飞剑一起,化作一道流光,将半空中的鸽子串到了飞剑上。接着金色飞剑一个盘旋,带着鸽子的尸体,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仔细看去,却见鸽子腿上,细细的绑着一个木质中空的圆筒,里面塞着一张纸条。刘云谲毫不犹豫的将纸条拿出来,只见其上用炭黑写着几个字“樊家有变,速速点燃烽火台。” 看到这一幕的刘云谲顿时大怒,咣当一声将大厅的大门踹开,抖手将死鸽子扔在了桌子上。其他人看清楚之后,顿时脸色铁青,知道疏漏了什么,一起目光压向樊勇。 樊勇一言不发,接过刘云谲手中的纸条,咂摸片刻,说道:“这些字迹是王总管的!先前正是他出手将秦顺杀了,樊某原以为此人只是立功心切,所以做出了不智之事。没想到,连他也是虞家的探子。你们几人,去把王管家先给我绑了,稍后再作发落!” “是!”两个眼冒精光的家丁行了一礼,迅速退出了大厅。 樊勇点点头,接着说道:“樊某如今同你等一样,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可能独善其身的。这样吧!奎兄先前说过,想要奎狼帮在现实意义上灭门。樊某有个主意……” “我等四人先去方长林府上,将其内的高手以及散修清除干净,然后奎狼帮帮众,混入樊某的边兵内,将方府控制住。趁此机会,将三百具尸体换上奎狼帮的服饰,造成全部剿灭的假象。” “接着点燃烽火,我樊家也算师出有名,没人能挑出什么毛病!樊某则对外说,‘奎狼帮丧心病狂,杀了牧守一方的地方大员!而我樊家出兵及时,神兵天降,奎狼帮死伤殆尽!’并且将你等所有人打成叛逆,大肆通缉各位。反正你等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说不定能瞒天过海!” “如此一来,各位的仇也报了,樊某一家老小也能保住,虽然最后肯定会受到处罚,但我樊家还有二叔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各位觉得此计如何?”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人不该被拿枪指着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个提议与奎生所想不谋而合,他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但他没有急着表露心迹,而是略带担忧地看了冬至二人一眼:这两个少年初出茅庐,恐怕会分外爱惜羽毛,对这种扭曲事实的事情分外厌恶,更不愿成为他人加官进爵的踏脚石的。 于是奎生耐心地开解道:“世间之事本就是黑白不辨的,芸芸众生更是愚昧无知。阁下若是只想着孑然一身,光风霁月,最后反倒会一事无成!恶名也好,骂名也罢,计较太多,反而会成为一身累赘,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冬至嗤笑一声:“奎帮主莫要将我等当成迂腐的老夫子!我兄弟二人整个村子被屠杀殆尽,如今所想,便是如何尽快报仇,以慰众位乡亲在天之灵!我等只求问心无愧,区区骂名又何妨?” “此事完成之后,我等便会离开虞国,什么通缉,什么追杀,又与我等何干!反正也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比起将要到来的无极剑宗的追杀,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奎生脸上顿时现出喜色,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人生在世,若想活的爽利,唯有‘通透’二字。虽然常说什么‘谋大事者不拘小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却不知,万般自在皆由心!……” 寒月关是一道雄关,高逾百丈。当年是与定远县城一同建造的,经过数百年的风霜雨雪,仍是散发着莫名的威严。 当时兵凶战危,定远县城作为前线的桥头堡,自然是重中之重。但万一定远县城被敌军占领,便需要一道可供依托的屏障,不致被敌手一路打到镇南府去。所以才大兴土木,劳师动众,建了这么一座雄关。 只是如今苍狼岭几乎成了绝地,定远县城也没了当初的价值,这座雄关自然而然的也荒废了下来。尤其是当虞冲光被封为定远侯,却始终定居在镇南府之后,驻守在此处的兵士便锐减到了十数人,冷清至极。平时路过的只有一些讨生活的百姓以及稀稀落落的商队,厚重的城门也是时常半开着。 不过近来发生了刘家村那等屠村之事,方长林生怕被人不知不觉打上门来,便让守关之人将寒月关封死了起来!路过的商队都要经过层层排查,货物更是丝毫不敢放松半分,不查个底儿掉,誓不罢休,一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模样! 不过也正是因此,滋生了许多看不见的黑暗,让方长林引以为傲的坚固屏障,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虽然方长林临时抽调了一队兵马,作为应急之用。但以冬至等人的身手,这些人连一盘菜都算不上,不出一顿饭的工夫,便可清理干净。 难点在于,如何让这些守关之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又无法点燃烽火台!烽火一旦点燃,便意味着虞国受到了致命威胁,定南军与定西军均会一压而上,便是连虞冲光都无法阻止。钢铁洪流之下,不知要死多少人! 一直未曾说话的刘云谲,此时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大费周折,倒不如算了!我与冬至二人直接杀上镇南府,你等也不需要出手,一举两得!我们是来报仇的,不是来谋划什么争权夺利之事,如此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此事请恕在下无法苟同!” 此话一出,樊勇与奎生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若是刘云谲不肯配合,到时候东窗事发,他们二人自然是有手段可以逃命,但那些普通族人可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冬至见此,赶忙劝解道:“虎子哥,报仇此事说来简单,但绝不能凭借头脑一热,便做出什么不计后果之事!一旦无法干净利落的收尾,两股边军合流之下,极有可能流血漂橹,浮尸千里!此事因果太大,不得不慎啊!” 刘云谲不听冬至说话还好,此时冬至一席话虽然有些道理,但却点燃了他心中郁积的愤懑:“他们将我刘家村屠村之时,怎么没想到要出这般大的因果?我刘家村百条人命危难哭嚎之时,怎么也不见他人搭救?到了此时此地,却让我顾忌黎民百姓,顾忌天下苍生,天下苍生何时顾及过我?这是何等的笑话?” “此话何意?我怎么觉着,虎子哥你这话意有所指啊?”冬至也被激出了血性,毫不客气的问道。 “你比谁都清楚!冬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父母被人救走了?救走你父母的,是不是周苴?以他的本事,要想救下我刘家村之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却只救走你父母?他便那般眼睁睁的见死不救,我那刘家百余口人对他来说,恐怕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外人罢了!”刘云谲一股脑将心中的愤懑发泄了出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冬至有些默然,自从在周苴房间内看到“双井”二字,隐约察觉到父母可能还活着之时,便有了一个不妙的想法:此事若是被刘云谲知道,恐怕早晚会爆发出一场争端! 但实际上就连他也不清楚,那团莫名出现的黑雾,到底是不是周苴的手段!若真是如此,他又是遇到了什么,导致他未能及时出手?而且事后一人未杀,难道是想让自己二人亲自报仇,借此磨炼自己二人心性?但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该将如此仇恨平白放到周苴身上。 于是冬至捋了捋思绪,缓缓说道:“首先,我确实在周苴伯伯的房间里,看到了他给我留下的信息,在黄泥墙上刻着‘双井’二字,其他的一概没有。父母是否还活着,我也是一概不知。只是有所猜测罢了!” “其次,我与前辈一致认为,周苴伯伯未能救下村民,当是遇到了什么阻力!而我父母因为与缘尘令关系密切,所以这些人定然不会简单的将他们杀死,无论是吸引我等前来自投罗网,还是准备进一步压榨出什么消息,都是极好的一步棋。这一点,你应该能想明白!” “接下来,周苴伯伯挣脱了那不知来自何处的阻力,来到了刘家村。可此时大局已定,人死不能复生。但我父母二人还活着,以周苴伯伯的手段救走二人自然简单至极,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一点,你当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里,有太多的意外,太多的因果!若是我当时没有接下缘尘令,选择一个平凡普通的未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是奎生没有打缘尘令的主意,而是安心当他的帮主,樊家也不会动用人手查找缘尘令的下落!” “若是李嫂不是被利益与嫉妒蒙蔽了双眼,将消息出卖到了樊家,我等也不会被人追杀!” “若是樊家没有暗探,引来了虞冲光的人,刘家村屠村之事也不会发生!” “林林总总,有太多的节点可以发生意外,可如今你却将火气撒到完全与此事没有关系的周苴身上!只因为他有能力,有手段可以救人,而如今他没能救下来,所以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之言!我没有将火气撒到他的身上,他平时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是对你还有你的家人才会异常亲切,你当然会往好处想!我自然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我只是怨恨他见死不救罢了!”刘云谲气势弱了不少,但还是嘴硬说道。 冬至看他不再那般执拗,继续说道:“我们总是对有能力的好人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在危难之时搭救我们。我们总是对好人期望太多,一旦没能实现我们的期望,便很容易转化为仇恨。” “但你想过没有,即便周苴伯伯真的是见死不救,最多也只是说明此人不可交,为何会生出杀之而后快的心思?反之却对真正的坏人没有那么多期望,似乎他们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合理的。这是何等的不公?” “如今我等也是有能力之人,我不打算让他人感谢我,但至少不要让那么多人去怨恨于我。若是此次虞家之事无法处理的干净,将来有一天某个年轻人找到我等,说是我们当初触怒了虞家,导致了他们家族被灭。此人不去找虞家之人报仇,反而对我等咬牙切齿,你当作何感想?” “有些事情我等做不了决定,我们每天都在吸入灰尘,可不妨碍我等将事情做得更好一些,这同样也是一种修行,不是吗?”冬至有些疲惫,但说了这般多之后,仍是觉得吐出了一口浊气,心中好受不少。 他不知道刘云谲能听进去多少,但这话却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问心无愧说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却是何等的奢望? 诚然,他并不知道周苴为什么没能救下刘家村之人,但他不愿意以恶意来揣度这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之人。并非是因为他极有可能将自己父母救走,所以才有如今的违心之举。而是因为,这世间之人,对好人的要求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寒月关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樊勇讪讪一笑,这场争端却是与他脱不开关系。原想着是在二人间种下一根刺,以便寻找机会各个击破。谁料到情势急转直下,险些被这二人杀死当场,这个后手自然没了作用。却没想到在此时爆发了出来,险些打乱自己的计划。 奎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此事若是细细算来,确实是因他而起,但要让其负起责任,也是绝无可能。 他斟酌片刻,轻飘飘的将话题转移开了,说道:“其实我等此行,担风险最多的便是樊兄!计划成功了自不必多说,若是失败了,我等几人凭借如此身手,当可自保无虞。我奎狼帮众人,也可隐入山林,虽然日子可能会清苦一些,但性命应该无碍。” “樊兄这一大家子,恐怕会遭受灭顶之灾!此乃谋逆大罪,当诛九族!这一干老弱妇孺,根本来不及逃跑。我等如今既然走到了一起,自然应该多为樊兄想一想,免去他的后顾之忧才是!” “也罢,该怎么做,你等商量出个可行的办法,我跟着去就是了。可谁要是阻止我杀人,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刘云谲面沉似水,如同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缓缓踱出大厅。 冬至看着刘云谲,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默默叹了一口气,将此事压在心底。他看向樊勇,问道:“我等四人以什么理由接近寒月关?伪装成商队?如何保证他们不会一见我等,便点燃烽火?” 樊勇想了想,说道:“不会的!寒月关守关之人平日便是从过路商队身上抽水,不会有太多防备之心。如今上边有命,管理严格之下,更是他们大捞一笔的好机会!” “我樊家的兵将,只要与我等保持适当的距离就行。等拿下了寒月关,留下几个守关之人,保证能随时点燃烽火即可。其他人进入镇南府之后,直接包围虞府,我等则是先去方长林府上,将所有人灭杀干净,然后前去与大军汇合!” “到时候樊某会宣称奎狼帮上门寻仇,以此安抚镇南府各股势力,而我等只要打着勤王护驾等旗号,自然便会瞒过一大批愚人以及事不关己之人。有了这等借口,也好对上面有个交代。如何?当然,一旦事有不协,便要立即点燃烽火,将局势搅乱。” “此计可行!”冬至与奎生同时点了点头。 奎生走出大厅,手中捏着一个板栗大小的圆球,抖手扔到了半空。这个圆球发出一声尖啸,随后便炸开了,明亮的花火在天空绽放,异常梦幻,却是一闪即逝,如同一现的昙花。 不过片刻,一个刀疤脸的男子大喇喇的走了进来,满是洒脱之意,正是许老三,奎狼帮的二把手。他冲着奎生点了点头,说道:“帮中子弟已然整装待发,还请帮主指示!” “你先回去与他们会合,带领帮中子弟向着寒月关进发,停在十里之外。我等几人片刻便能拿下寒月关,若是奎某给你信号,你便带着他们前来占领寒月关。若是烽火被点燃了,则带着他们后撤,隐入山林。明白了吗?” 许老三重重一点头,抱拳说道:“谨遵帮主指示!” 然后一个盔甲大汉走了进来,略一抱拳,盔甲铛铛作响,说道:“樊家边兵五千人,集结完毕,请将军指示!” 樊勇沉默片刻,说道:“你等同样进逼到寒月关十里范围,不要与奎狼帮发生冲突。此行若是顺利,你等跟随在后,直冲镇南府。一旦烽火台点燃,便意味着我等行动失败,你等分出部分人马,掩护奎狼帮弟子撤退,剩下之人,便装作一无所知,继续赶去支援寒月关,格杀勿论!不用顾忌什么,到时候自有樊某为你等准备托词,明白了没有?” “属下明白!”盔甲大汉再次拱手,转身潇洒离去。 “好了,事已至此,我等准备出发吧。”樊勇有些落寞的说道。 几人轻装上阵,换上了一身上好的丝绸衣衫,骑上高头大马,隐去了脸上的杀意,向着寒月关行进! 一路上,刘云谲不言不语,可谁都知道,他心里蕴积着庞大的愤怒,如同火山一般,随时有可能爆发而出。 冬至怕他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不智之事,说道:“虎子哥,你有御大天地之力,可以顺着寒月关的城墙轻松走上去。御剑当然也没有问题,只是如此一来不好隐藏身形,恐怕会被人察觉。” “我想请你做一件事。烽火台必然是在最高处,据说还有火油之类的东西,恐怕极有可能在其他方位也有着机关一类的东西。若是你能去到烽火台近前,便将所有可疑之人,可疑之物全部清理干净。如此一来,那烽火台无法点燃,我等也能放开手脚清理其余之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事简单。要从其他方位点燃烽火台,不外乎是引线一类的东西,只要斩断,不就行了!然后从最上层开始杀,一层层将所有人杀死,对吧?”刘云谲咬着牙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事到临头,总不可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还是要随机应变的。总之一切小心,万一有其他我等认不出的机关,也说不定的。”冬至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此事交给我,万无一失的!”刘云谲不耐烦的说道。只是他心里到底如何想的,只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冬至二人对于骑马这件事情有些陌生,不过以他二人如今强大的实力,渡过了初始时的稍稍不适,便再无大碍了。刘云谲放马驰骋,身上的气息倒是没那么渗人了。 奎生背着厚背大刀,冬至背着两尖矛。这两样东西无法放入储物袋,所以二人打扮的像个镖师,稍稍落后一步,骑着马,紧紧跟在樊勇以及刘云谲身后。不过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寒月关门前。 因为是隘口的关系,寒月关地势本就比附近高了不少,加上它百丈高的城墙,更是让人睹之心惊。 而且寒月关本就是用来防守的雄关,所以攻势不足,守成有余。寒月关去往定远县的方向上,足有十里,一马平川,如同一个巨大的广场,几乎可容纳数十万大军。两侧的山壁壁立千仞,直上直下,山风呼啸,倒也有一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雄关脚下,摆满了一排排坚利粗大的拒马,足足蔓延出了二里地。也不知需要砍多少大树,才能制作出这般多的防御利器。 不过这些拒马大多都是年久失修的模样,日晒雨淋之下,一些边角之处已然不成样子,似乎只要轻轻一推,便会倒塌的样子。只有少部分,才是新修的,不过大多是手臂粗细的枝条,看上去如同孱弱的少女。 看来经过这般多年的平静,镇南府也不愿平白花钱,修缮这么一道无用的堡垒。只是方长林月余之前下了命令,又调来一队人马,此处才多了一丝生活的气息。 仔细去看,还能发现拒马中间,隐约有一条羊肠小道,拐拐扭扭,十分憋屈。这小道只能容纳一架马车的宽度,若是两匹马并排而行,就十分考教御马之人的技术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想勒索我?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欧阳沐作为寒月关的守关之人,已然有了二十个年头,对这寒月关算得上知根知底,哪里的城砖松动了,哪里的箭垛缺失了,他都一清二楚。地上的大青石在经年累月的磨损之下,变得光滑无比,人在其上根本站不住脚,也是他拿着凿子,一丝一丝重新刻出纹理来。 这些年的轮换下来,已然没几个当年的老人。唯有欧阳沐,从未抱怨过什么,他已经将此处当成了自己的家,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细心地呵护着这座雄关。 不过,上百年的平静,已然让大多数人麻木了,来此的目的也只是混一份资历,以便调回镇南府之时,能够挑得一份好的差使。 欧阳沐任都尉一职,级别上来说,与樊勇的边军校尉乃是同级,但他可没有樊勇风光,只是管着二十多人,实在是寡淡至极!这二十余人的任务便是为烽火台更换火油,以保证烽火能够随时点燃。 但这般多年下来,由于各处的拖沓,以及各级人员的麻木,火油运送也不再及时,而且分量上也越来越少。由起先的每月六次,慢慢降到了每月三次,直至如今的每月一次! 虽然欧阳沐勤勤恳恳,丝毫不敢懈怠,但更换火油可是个大工程,要将数百斤重的火油运送到百丈高的地方,可实在是累人。而且他虽然假假有个都尉的名头,可能来此混资历的,哪一个没有点背景?自然是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没有办法,若想着让这群懒散的老爷兵听自己的,便需要有共同的利益。本来寒月关就有着从过路商队身上抽水的惯例,不过却是没有明文规定,收多收少也是全看心情。欧阳沐拿着自己应得的那一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形势比人强,要想笼络这些兵痞,还是要靠金钱开路。于是欧阳沐亲自出台了一套制度,将过路商队的过路费一下提高到三成,并且按劳分配,充分调动了这些兵痞的情绪,从而和这些懒散的兵痞打成了一片,渐渐有了些其乐融融的味道。 不过月余之前方长林从寒月关经过,回到镇南府之时,一脸凝重的叮嘱了一番,让他将寒月关封死,任何人不得经过!然后又抽调了一队人马,暂时编入欧阳沐麾下,听从他的指挥。 欧阳沐自然是不敢大意,心急火燎的更换上了火油,将寒月关厚达一尺的城门,死死地关上了。 可这些兵痞却是不干了,苍狼岭这般多年过去,早已成了绝地,哪里会有什么敌军来袭?就算真的有,也应该是定远县先打上一阵,难民什么的总会先一步涌到这里,根本不虞有什么错漏! 而且寒月关封死,商队自然无法往来,银子自然也是没有了。没有了银子,这些家伙还不闹翻天!而且一下多了这么多双伸手要钱的手,又该如何平衡?于是欧阳沐自作聪明,将过路费一下提到了五成,既能继续赚取银子,又能让这些兵痞尽心查看过路商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下提高两成的过路费,来往的商队自然是苦不堪言。但欧阳沐一通说教,说自己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如何如何难做云云,恩威并施之下,来往的商队也只好打断牙齿和血吞。 自从将过路费提高到五成之后,商队的数量便锐减一半,拿到手的银子也自然而然少了许多。欧阳沐在城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眯着惺忪的睡眼,惬意的翻了个身。耳中听得几声嘚嘚的马蹄声,从未曾想过,在这空旷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起来竟是这般的刺耳。 不过他还是伸了个懒腰,草草的披了件衣服,向着城楼下走去。这些年来,早就没了什么马匪一流,来往过路的皆是商人以及流离失所的流民。此时既然有马蹄声响起,自然是前者无疑,他心中想着今晚又可以大赚一笔,被马蹄声吵醒的些许愤怒便悄然无踪了。 欧阳沐招呼几个颇有经验的兵痞,看着他们脸上贪婪中带着些猥琐的笑容,在他们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说了一声“走着!”之后,便施施然的走下了城楼,与一队东倒西歪的甲士汇合到了一起。 欧阳沐大喇喇的说道:“今儿你们几个运气好,本官也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待会儿你等做足了威势,不要给本都尉丢脸,刮下来的货物钱财,见者有份!听懂了没有?” “这是自然!”甲士中的一个小头领谄媚的笑道:“人人都说欧阳大人豪气干云,义字当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欧阳沐满意的点点头,大喝一声:“开城门!” 樊勇自然是认得欧阳沐的,二者级别相当,而且樊勇往来也是十分频繁。虽说樊勇不大看得上欧阳沐,但客套的话还是要说上一些,所以一来二去,也混了个脸熟。但此时,樊勇却是脸上做了一些伪装,乍看上去如同一个花甲老翁,并且还时不时的咳嗽着,拽的他的腰都直不起来。 此时天色漆黑,也只有城门下火把处还算亮堂,其他地方虽说不上什么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三丈之外,人畜不分的。 欧阳沐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四匹马,如此单薄的队伍,而且还没有什么显眼的货物,顾不上去分辨这几人里是否有熟人,而是一心想着能从这几人身上得到多少好处! “你等此来,所为何事啊!”欧阳沐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大喇喇的问道。 “我等乃是行商之人,欲要到镇南府采购货物!还请大人放行!”奎生赶忙翻身下马,坦然说道。奎生抱拳之下,一股江湖草莽气息展露无遗,欧阳沐见此顿时放下了心来。这些商队为了抵御流寇,总喜欢花重金雇佣一些江湖人物,倒也符合他的印象。 欧阳沐身后小头目看着奎生这般不卑不亢的模样,忍不住重重将手中的兵刃杵在地上,小头目身后的甲士见此,赶忙也跟着将兵刃重重击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整齐且威严的金铁之声。 欧阳沐满意的笑了笑,对这帮甲士见机之快,充满了赞赏之意,说道:“既然是行商之人,那么规矩自然不用本都尉多说,你们应当都懂,赶快办事吧!” 此时刘云谲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悄无声息的登上了城头,金色飞剑无声无息,开始大肆杀戮起来。城门下的冬至几人要给他打掩护,也只能硬着头皮,微笑着面对这群兵痞的刁难。 奎生心中一动,在怀中一阵摸索,拿出了一纸凭证,说道:“这是樊府的王总管给我等签发的通关牒子,还请大人过目!” 欧阳沐眼中泛出冷意,伸手拍掉了奎生手中的凭证,大怒说道:“一纸空文,给本都尉看什么!本都尉要的是规矩!” 他看着几人脸上露出的愕然之色,心想这些人难道是愣头青,第一次做这等生意?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直将奎生训得额角青筋暴跳,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欧阳沐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道:“寒月关的规矩,便是五成的过路费,几十年来一直如此,你不会不知道吧!” 奎生心中大怒,堂堂一帮之主,那里受过这等鸟气,眉头陡然立了起来,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森寒的话语:“你想勒索我?” 樊勇生怕奎生大怒之下,坏了计划,于是忍不住开口,沙哑着嗓音问道:“老朽听说先前只要三成的,怎的如今变成五成了?” 欧阳沐不耐烦地说道:“这都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如今方知府命我等戒严寒月关,我等可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多要你等二成,可是一点都不多的!” 樊勇叹了一口气,在怀中摸索,仿佛是在掏银票。欧阳沐见此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却不料,正在此时,头顶上方传来几声微不可查的声响,那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随后便听得一声唿哨,正是刘云谲发来的信号,他在告知其他人,除了眼前的这些人,整个寒月关已经没了活人。 欧阳沐听到这一声唿哨,脸色顿时惨白,这才知道出了多大的篓子!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功夫在身,但眼力还是极好的,察觉到不对,顿时后退三步,右手上举,就要拉住一根城门上垂下来的绳索!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雾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手疾眼快,手腕一翻,一把长刀凭空出现在手上,脚下一动,瞬间冲到欧阳沐面前,一刀将他举起的右手斩了下来。 不过这欧阳沐也算有些血性,有些担当,忽见眼前出现了这么一个少年,却仍是声嘶力竭的喊道:“敌袭!” 他身后的一堆甲士此时还在做着发财的美梦,听到欧阳沐的提醒,却是已经晚了。樊勇手中长枪一挑,便将三人串成了葫芦。冬至长刀一挥,便有一颗带血的头颅飞起。不过片刻,此处除了他们三个,便再也没了活人。 奎生看着仍在青石地面上挣扎的欧阳沐,眼中寒光闪烁:“奎某近些年来低调惯了,如今竟是什么人都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说吧!你想怎么死?” 到了此时,不知欧阳沐是否后悔,当初任由这些兵士胡闹。若是当初能够切实执行方长林的命令,不放任何人经过,一旦察觉有人前来,便立刻点燃烽火台,虽不见得能逃过一劫,可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如今却是没能掀起任何一丝细小的水花,便这般命丧黄泉了。也许今后,还要背上千古的骂名! 冬至与樊勇没有理会这些,只是欧阳沐凄惨的叫声却是在空旷的山谷中传的极远,许久之后才停了下来。刘云谲倒是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看来这一通杀戮,让他心中的愤懑发泄出去不少。 片刻之后,奎生搓了搓手上的鲜血,一脸嗜血味道的走了出来,朝着半空放出了一支烟花,嘭的一声在天空炸响,分外美丽。 这座雄关数百年前也曾风光过,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饱经风霜雨雪,却仍是傲然屹立,其上的刀痕箭孔诉说着光辉的往事。但如今被一群贪婪的乌合之众把守,也只能是被这般简单的攻破了。 虽然里面可能藏着不少的财富,但对于他们几人来说,却是不值一提。刘云谲有灵识在身,既然他说里面的人死光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错漏,更没人有这份闲心进去搜查一番。此时的几人,均是望着镇南府的方向,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不过片刻,许老三便一马当先,赶来了此处。 奎生摆了摆手,制止了许老三行礼的动作,说道:“我等如今要赶去镇南府,你带着帮众在此搜刮一番。樊家的边兵你应该见到了,你交代一声,跟他们一起赶去镇南府,直接攻占几座城门。” “我等会先将有威胁高手清理掉,你等这近六千人虽说单薄了一些,但若是操作得当,还是大有可为的。然后部分人马戒严城门,同时遣几队人马到裕兴关,把控全城,势必要让所有烽火无法点燃,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许老三嘿嘿一笑。 “此处只需留下几人,戒严关卡即可。一旦看到城中燃起烽火,便立即将此处烽火点燃,撤出此地,隐入山林!”奎生补充道。 樊勇听着奎生交代的事无巨细,没有多说什么,冬至二人更是不感兴趣。几人翻身上马,趁着夜色,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没了踪影。这里杂七杂八的事情自然有奎狼帮众人以及樊勇的边兵收拾。 兵贵神速,今夜定远县之事不知道有没有传出去,既然出了一个王管家,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李管家?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来到了镇南府的南城门处,毫不留情的将一干守城之人斩杀殆尽,只留下一座弥漫血腥气息的空荡荡的城门。随后刘云谲以及樊勇均是剑光一起,向着较远的其他两座城门赶去。 冬至与奎生没有御剑的本事,所以一人去了裕兴关,一人去了剩下的一座城门处。 再过半个时辰之后,几人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方长林的府上。冬至没有打听樊勇做了什么,又是如何指挥兵马,但以樊勇脸上的轻松之色来看,想必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几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一抹血腥以及杀意,径直杀到了方长林府中。此时天已微亮,但方长林府中的一队队兵士却没有看到半分希望,徒劳的挣扎几下,便被斩杀殆尽。 除了两个身受重伤的散修之外,几人根本是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横推而来。便是最为暴戾的刘云谲,杀到最后,也有了几分麻木之意,整个府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以冬至对于灵魂之力以及生命之水的熟悉,总觉得奎生身上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他手中的漆黑断刀每杀一个人,便有一丝淡不可见微微灵光闪过,顺着刀柄融入他的体内,而他的气息,也在不知不觉中,增长了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奎生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不过这些与他关系不大,冬至也只是好奇的看了几眼,便不再挂心。 方长林像一条死狗一般,被刘云谲拖到了院子里,除了山上突然出现的黑雾含混不清之外,其余所说均是与樊勇说的相差无几,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奎生却是不关心这些,在方长林的宝库里耐心的翻找着什么。金银珠玉等黄白之物一眼未看,而是专门找一些奇形的石头,并且乐此不疲的样子。 冬至并没有找寻什么宝物的想法,而是坐在一处凉亭中,思考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此行没有得到什么宝物,两个散修身上携带的储物袋,其内只有三尺见方,连灵石都没有几块,让几人大失所望。他拿着燎天仙君给他的残缺的黄符,轻轻的摩挲着。 燎天仙君突然陷入沉睡,虽然让他没了时刻被人盯着的感觉,轻松不少,但如此一来,没了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老妖怪兜底,心中还是免不了发慌。坚固无比的金刚钵成了摆设,再也无法催动半分,与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化灵指虽然玄妙,但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头绪,派不上用场。 如今的他,又被打回了原型,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近身功法以及化魔指,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强大的内家高手,若是遇到真正的修士,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不过好在妖狼留下了一张残破的黄符,关键之时当可扭转乾坤! 正想着,却见奎生一脸喜色的走了出来,手中把玩着一块核桃大小黑不溜秋的石头。当奎生在此经过之时,冬至明显的感觉到丹田内的一物动了一动,热流第一次不受控制的荡漾了出来。 冬至虽然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却知道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定然是有不凡之处,恐怕是与体内的类似缘石之物有所关联。 “一定要得到此物!”他暗中说道。但看着奎生这般珍若性命的模样,恐怕他也知道此物的不凡之处,若想得到此物,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手段才行。 便在此时,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笼罩了方府,虽然只有十丈大小,却是弥漫着庞大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冬至几人震惊的看着天上的云雾,在一具具死尸上空飘过,便有一道道拳头大小,闪烁淡淡光芒的魂魄被吸入其内。 方长林看着天上的黑雾,眼中露出了希冀的神色,疯了一般,大声喊道:“上仙救我!” 只是这团黑雾却是没有什么动作,对方长林的呼喊求救不为所动,自顾自的吞吸着生魂。刘云谲一脸的嫌恶之色,捡来一把长刀,送方长林的魂魄去到了黑雾之中。 冬至忽然想到赵青梧所提到的“炼魂宗”,转头望向樊勇,说道:“樊兄对赵青梧此人了解多少?” “赵青梧?”樊勇摸了摸下巴,说道:“冬少侠应当不认识此人才对,此人早已死去二十多年了,你是从何处得知他的消息的?” “死了二十年?”冬至只觉身后一阵发寒,那自己见到的老头子,又作何解释? 冬至忍着身上泛起的冷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并说出了此人曾经提及过“炼魂宗”之事。 “果真如此?”樊勇眼中露出一丝精光,感叹道:“既然此人提到了炼魂宗,恐怕是想要我等亲手了结此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奎生眼中闪过奇异之色,问道:“樊兄是不是对这赵青梧有所猜测?可否说出来,给我等几人解惑?” 樊勇摇了摇头,说道:“日后自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炼魂宗修士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几人如临大敌一般,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的黑雾,神经都绷紧了,等待着它的发难。但这团黑雾只是自顾自的游走在死尸上空,将一团团生魂吞入其内,对几人并不感兴趣。刘云谲的飞剑刺入黑雾中,却是恍若无物,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 “这种手段,还真是令人心生敬畏!”奎生摸了摸胡子,眼中露出一丝向往陶醉之色,却忽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听樊兄所说,刘家村也是突然出现一团黑雾,不会与眼前这团有什么关联吧?” 樊勇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没有太多关联的!我等如今不比凡人,当知道黑雾的大小关系着修为的高低。虽然不知刘家村中出现的黑雾是何种特征,但樊安所说,却是差不多笼罩了整个山头!” “就算有所偏差,比起眼前这团十丈大小的黑雾,亦是天壤之别!从这一点来说,即便是同源同种能够吞噬生魂的黑雾,只怕也绝非同一个人所为。” “退一步来说,就算某个人觊觎数量庞大的生魂,但刘家村人口不足百,又能有多少助益?此处方府被我等杀死之人,已然超过三四百之多,如今这般十丈大小的黑雾,岂不是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其实樊某至今仍未想明白,他们为何要屠杀刘家村之人,这明显是与利益不符!此事断然是与缘尘令无关,若是为了掩盖缘尘令的消息,樊安不可能活着回来,我整个樊家也当无法幸免!所以直到如今,樊某仍是一头雾水!” 奎生点点头,说道:“以我等的所见所知所闻,没办法明白这些人是如何想的,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也说不定的!” 脸上一道狰狞刀疤的许老三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带着不少人,对着奎生略一点头,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给一堆死尸换上奎狼帮特有的服饰,稀稀落落的在院子里摆的到处都是。 樊勇心中一动,将一块雷灵石置于院子中间,退到了足够远的位置,蓦然引爆开来! 轰的一声,院子中间被炸开了一个大坑,断臂残肢夹杂泥土碎石砖瓦四散开来,狂风气浪呼啸,即便几人退到了数百丈开外,仍是感觉自身如同一叶狂风巨浪中的小舟,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葬身在漆黑深邃的水底。 此时黑雾不知是受到了爆炸余波的影响,又或是吞够了生魂,向着西方飘去。那里正是虞冲光的定远侯府! 樊勇面色大变,他费尽心机,五千余边兵尽出,加上奎狼帮三百余人,布防的如此严密,却不想仍是出了纰漏。此时围困虞府的人马差不多有千余人,若是虞冲光发现了端倪,这千余边兵恐怕危矣! 樊勇脸色凝重的说道:“本以为我等四人合谋一处,当可万无一失,却不想虞府仍有这般强大的人物。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等赶快出发吧!否则等虞府的人突破了边兵的包围,所有的谋划都将成为泡影!” 冬至二人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奎生却是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与几人所想不同,虞冲光府上却是并不森严,仿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一般,安静祥和,处处透着贵气。 一个面容有些阴鸷的青年男子坐在院子内的凉亭中,双眼微闭,一杆青色的丈长大幡立在一侧,其上黑雾翻滚,隐隐有一颗颗头颅形状的黑雾翻涌而出,伴着凄厉的嘶吼,让人忍不住心烦意乱,杂念丛生。 但坐在幡下之人却是对这一切毫不在意,脸上浮现出享受的神情。 虞冲光带着两个家丁急急赶来,边走边说道:“方长林那厮已经死了!据探子回报,府外已经被包围了,差不多有上千人!带头的是四个人,而且似乎都是修士,连虞某招揽的两个修士,都没能接上几招,便一命呜呼了!不知楚先生可有破敌良策?” “哼!两个连法宝都没几样的散修,如何能与我家大人相比!”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花廊转了出来,轻蔑的说道:“我家大人可是筑基期的修士,乃是修仙路上真正登堂入室的人物,与凝气期这等刚刚踏入门槛之人,有着天壤之别!别说四人,便是四十人,也休想碰到我家大人一丝衣摆!……” “不可妄言,山儿!”他摆摆手,制止了这个少年,不过言语之间仍是充满了傲意,说道:“楚某侥幸踏入了筑基期,对付普通的凝气修士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要对付拥有真正法宝之人,还是免不了要费一番手脚的。” 此人名叫楚临江,乃是炼魂宗的外门弟子,在一众小辈中也是颇有威望的存在。在他这个三十出头的年纪,便拥有此等修为,放之四海都是天才一般的人物,自然是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模样。 以他筑基期的修为,根本没必要亲自动身,自有一大批散修代劳。但虞国却是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这里的散修少得可怜。而他又是刚刚成为筑基修士,触角还未能伸到此处。 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楚临江得知这里有缘尘令的踪迹,便毫不犹豫只身前来,只带了一个从小跟随他的童子。逍遥仙府新出现一座大殿的消息,在这些人眼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缘尘令此物,却是十分有限。若是想要在仙府内获得一些好处,自然需要寻找缘尘令! 是的!便是缘尘令的踪迹,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也是有迹可循的!此事对于这些上层人物来说,同样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对于冬至以及刘家村来说,则是遭了无妄之灾。 逍遥令因为某些人尽皆知的原因,大部分落在了缘尘宗,所以此物又名缘尘令。除此之外,无极剑宗有一些,各国皇族也能分到一些,比如虞国,便有三块。旁人要想获得,极为困难。 以往缘尘令虽说也算抢手,但大多是各股凡间顶级势力以及散修的争夺,像炼魂宗这等大门派却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但如今却是不同了,若是此次能从逍遥仙府中获得一丝好处,不说一跃成为无极剑宗那等强大门派,只要稍稍提升一些实力,各种资源重新分配之下,多出来的好处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炼魂宗乃是“两国三地”中最大的宗门。其中两国,指的是酆国与幽国,三地指的分别是是坐落在九幽山脉的黄泉门,血泉沙漠的白骨宗以及万峰湖的炼魂宗。 没错,炼魂宗的大本营便是一片方圆足有千里的巨大湖泊。其内山峰林立,各不相连,如同一条条春笋一般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以楚临江如今的修为,已经有了开牙建府的资格,能够自主选择一座山峰,开辟洞府!但逍遥仙府一座大殿出现的消息,让各处都沸腾了起来。插天峰中有长老交代下来,若是谁能够带回一件仙府中的宝物,便会在一百零八峰中选择一座作为奖励,十分尊荣。 万峰湖中央是一座高有万仞的插天峰,插天峰外围的三十六峰被称为天罡峰,再向外的七十二峰被称为地煞峰,合到一处,统称为一百零八峰! 这一百零八峰除了代表着尊贵的地位,更为重要的是,极为浓郁的灵气!在此修炼,比之其他山峰足足能快上三倍有余! 听闻此消息的楚临江自然是迫不及待的领了任务,独自跑了出来,想要立下大功!要知道,一百零八峰乃是结丹期以上修士才有资格被分配的,一旦跻身其中,便会有如同结丹修士一般的权利以及配给,别的不说,光是灵石,一年便有上万块! 而且逍遥仙府经过数次破坏,并且其中的中枢大阵都毁坏了,自然是摇摇欲坠,连空间都不稳了起来。一旦有修为过高之人进入,极易打破平衡,到时一旦坍塌,湮灭,便得不偿失了。所以每次进入其中之人的修为都会严格把控,修为最高不得超过凝气大圆满,也即是筑基期以下。 以他如今的修为,却是根本不可能再进入了,但他有一门功法,可以短暂的将修为压制下来,即便修为高如结丹期,也同样看不出丝毫端倪!一旦以筑基期修为进入,面对一众凝气期小辈,自然是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他才起了这等心思,想要讨得长老欢心,否则,他才不会来这虞国!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魂幡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几人紧赶慢赶,终于是来到了虞冲光的府门外。樊勇看着眼前一队队散发肃杀之气的边兵,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沉!倒不是他希望自己这些部下去死,而是既然对方知道了这一切,却仍然对这些边兵的围困不屑一顾,说明里面的人对自身实力拥有着极为强大的自信,可以摧枯拉朽一般,将来人尽数毁灭!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但到了这一步,未战先怯,不去试探一番,恐怕道心有恙,对日后的修行阻碍不少的。于是几人没有多说什么,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虞府。 “来了!”楚临江说了一声,“你等先离开此处,缘尘令应当就在那两个少年身上。看这几人的气势,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在楚某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虞冲光听他说的这般从容,面露喜色,匆匆离开了此处,却是躲在远远的角落里,准备目睹一场血腥的虐杀! “你们二人,便是那个村子仅存的生还者吧!”楚临江的眸光在冬至以及刘云谲的脸上扫过,开门见山的说道:“可是让楚某一通好找。如此说来,缘尘令应该就在你二人身上了吧!很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冬至双眼眯了起来,看此人这般了如指掌的模样,刘家村的事情断然是与他脱不开干系!他压抑着滔天的愤怒,略带嘲讽的说道:“刘家村上空出现的黑雾当真是你所为?听说当日黑雾铺天盖地,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头,怎的如今就剩下这么一点了?莫非阁下受伤颇重,命不久矣?” “真是可笑!你的见识,只怕也仅限于此了!若是你有一天明白了‘质变’的含义,便不会说出这般无脑的言论。”楚临江哂笑着说道,不过语气仿佛从地狱中刮出的阴风一般寒冷,直让人骨头缝里生出冰碴子来。 他接着说道:“也罢,便让你等做个明白鬼,生魂,也是分等级的!等级越高,吞噬难度越大,这一点你们自然能想明白。但等级应该如何划分?这便又是一门学问了!” “灵魂等级的高低,取决于此人的格局,也即是他的认知范围。通常来说,从低到高划分,便是小孩,普通人,老人,读书人,修士。当然,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有些时常周游各国的凡人,灵魂等级甚至超过了一些修士。” “但凡事总有例外,灵魂也一样,那便是意志强度!一个奴颜婢膝,畏首畏尾的读书人,某些方面来说确实超过一个自由自在的山中樵夫,但灵魂等级却是大不相同!一个浑圆无漏,一个千疮百孔,吞噬起来,自然是天壤之别!方家那一群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把控的奴仆,又如何去指望他们拥有过人的意志以及精气神?” “刘家村之人确实是楚某授意那两个散修杀的,这点你等不用怀疑什么。也确实有其他修士趁着楚某一时无法分心之际,伤了那两个散修,然后救走了未死的两人。啧啧,那两个人的生魂实在是强大至极,一个顶得上数十个,真是可惜了!”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 奎生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思的说道:“阁下的说法,确实有些道理,但照这般推断的话,沙场之上杀伐之气惊天,各个悍不畏死,想必更能符合阁下的要求!但阁下却没有那么做,想来无非是凭借阁下的实力,无法在战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据奎某所知,黄泉门作为与炼魂宗其名的邪道大派,主要以修炼煞气为主,常年有门下弟子在战场游弋。这般多年下来,想必战场之上已经划分出了势力范围,利益划分早已固定。阁下无法在战场上分得一杯羹,所以才这般小打小闹,做出屠村之举!” 奎生冷冷一笑,继续说道:“在那些人眼里,阁下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 “哦?你倒是有几分见识!”楚临江并未生气,眼中闪过欣赏之色:“面对如此境地,却能丝毫不乱,可见心志非同一般!若是你的修为再高一些,让你做楚某魂幡中的十大魔头之一,也未尝不可!” 冬至此时也反应过来,忍不住说道:“阁下似乎在有意激怒我等,恐怕关于生魂强度的说法,还少了什么吧?若是我所料不错,生魂的强度还与临死前情绪是否饱满有关!” “无论是恨还是怒,喜或是悲,眷恋或是不舍,不甘或是迷茫,即便是心若死灰,一样有它的特殊之处。只不过,阁下想要的,是饱含愤怒的魂魄罢了!” 楚临江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说道:“有时候,太过聪明反而不是一件好事,知道的越多,死之前便会越痛苦,越有遗憾!” 刘云谲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明白了一些,此人杀人的目的,原来仅仅是为了收取生魂!众位族中亲人,竟是连死了都不得安宁,成了此人壮大修为法术的养料! “你该死!”刘云谲咬着牙,眼睛里一片血红,滔天的仇恨怒意几乎化为实质。他没有兴趣打探楚临江的目的,金色飞剑从他口中喷出,其上光芒莹然,夹杂刺耳的厉鸣,化为一道流光,向着楚临江电射而去! 楚临江饶有兴趣的看着尖利嘶鸣的金色飞剑,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莹白玉润如同女人的修长手指轻轻一动,丈长魂幡跟着一抖,竟是迎风见长,一瞬间便阻在了飞剑前方。黑色雾气蔓延之下,金色飞剑如入泥沼,任凭刘云谲如何催动,竟是进退不得,仿佛是被定在了原地! 冬至见刘云谲金色飞剑困在原地,手中长刀一把拔出,纵身一跃,向着楚临江砍去。却不想一碰到黑雾,整个人便被定在了半空,不上不下,丝毫动弹不得。他脑中顿时冒出了一个词汇,“场域”。 如今冬至对场域已然不陌生,略一审视,便发觉他应该是利用了魂幡上的生魂,来达成束缚的目的。他的脑袋一转之下,已经有了破除场域的计策。不过是否能成,还要看相性如何。 虽然身躯无法动弹,但体内的灵魂之力仍旧是可以使用的。冬至打出一道化魔指,剧烈爆炸之下,顿时浑身一松,略有狼狈的退了出来。刘云谲见此,猛力催动飞剑,顿时挣脱了这古怪的束缚。 “有些意思!你的肉身中明明没有半分灵力,为何能用出法术来?”楚临江好奇的问道。 “在阁下死之前,我会为你解答这个疑惑的!”冬至嗤笑一声,冷冷的说道。 几人不敢再随意靠近,谨慎的退了数十丈的距离,却没敢靠的太近,生怕此人的场域一瞬间将几人全部笼罩在内,从而被一锅端了。 楚临江见几人没有逃走的打算,也不在意什么,双眼微闭,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态,根本不将几人当回事儿。 冬至心有余悸的说道:“刚刚我像是陷入了一片场域之内,其内不但能禁锢肉身,更是能禁锢法宝,端的是厉害至极。不过,这等强大的场域也有其弊端之处!越是强大,移动起来便越是缓慢,否则他便会直接将我等笼罩在内,我等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场域明显是魂幡的功能,黑雾笼罩之下,有莫名力量束缚。如此一来,若是攻击威力不能打破黑雾的束缚,那么他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这黑雾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我方才那一击,便打破了束缚。只是我看不透他的修为,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樊勇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以樊某如今的修为,即便是凝气大圆满,也应当是能清晰察觉到的。凝气期只是灵力量上的提升,所以只要对方没有刻意隐瞒,便可轻松感应到对方的修为。但他的修为在樊某的感应中浩瀚如海,恐怕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也就是说,对方极有可能是筑基期的修士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章 初创法术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筑基期?”冬至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此人之前说,自己不懂“质变”的含义,原来是这个意思。 奎生的眉头也锁了起来,喃喃说道:“这便不好办了!” “莫非奎兄心生退意?”樊勇脸上稍有不悦之色,说道:“以其筑基期的修为,无论是手段还是速度,都是远超我等。若是想要逃跑,只怕会被他更为轻松的逐个击破的!” “况且此行若是不能杀了虞冲光,我定远县的家人想必会被他变着法子折磨。即便有二叔威慑,也是裨益不大,甚至可能二叔都会被打成叛逆!一旦此人联系上了军队,恐怕整个定远县城被他屠杀干净都不是不可能。那个炼魂宗的修士,可是巴不得死人多一些的。奎兄你也不希望你奎狼帮之人,重新成为一群四处流窜的马匪吧!” 奎生皱了皱眉头,说道:“奎某自然知道此事,可眼前这个难关要如何渡过?筑基期的修士,而且是有着宗门作为靠山,身上的法宝之多,可不是区区散修所能比拟的!一件件法宝丢出来,也能将我等砸死!” “无妨,奎帮主莫非忘了,燎天仙君前辈还在此处,有什么好担忧的。一旦我等无法力敌,前辈自然会出手!况且前辈答应我了,会亲自出手将魂幡破去,到时候,此人便如同没牙的老虎,翻不起任何风浪了!”冬至斩钉截铁的说道。 说虽然是这么说,可内心如何发虚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妖狼已经使用龟息之术,陷入了沉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自然是无法出手。 但此时仇敌在前,若是不去报仇,反而就这般灰溜溜的离去,对道心的打击实在太大,极有可能一蹶不振,从此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冬至的理智时刻提醒着他,与一个筑基期的修士为敌,只有陨落一途。但他胸中的怒火却是熊熊燃烧,几乎要涨破肉身,不是烧毁对方,便是毁掉自己。所以他不得不撒了一个谎,试图稳住心生退意的奎生。 果然,听到冬至保证的奎生,眼神都坚定了不少,不再那般游移。他说道:“既然前辈如此说了,奎某便赌上一赌!” 先前试探之时,冬至就已经察觉楚临江身后那杆大幡的不凡之处。那杆大幡之上有着数量庞大的生魂,粗粗一看之下,至少有上千! 他恐怕正是操控着这数量庞大的魂魄,才能形成这般棘手的场域。场域的破去并不难,以刘云谲手中金色飞剑的犀利,以及樊勇浑厚的灵力,再加上奎生手中几乎无物不破的黑色断刀,倒是能够斗上一斗。 难的是,如何破去他的魂幡!其上数量庞大的生魂,必然还有着其他的手段。听着其上时刻传来的嘶嚎,便能明白这魂幡定然是有着干扰神志的能力,或许还能形成可怕的幻术,让人不知不觉间中了招! 他冥思苦想,突然眼睛一亮,顿时想起了自己先前看到燎天仙君展示的化灵指! 此种指法正好是克制生魂的特殊招式。他仔细的回想着燎天仙君施展之时的每一丝细节,若是能够在开战之前,学会这一式,顺利破去他的魂幡,到时便是胜券在握! 化魔指对他来说,已然没有秘密可言,但化灵指却是神秘万分,直到如今,他都没能想明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又是如何达成所需要的效果。 化魔指可以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便是引华之力,可以将能量吸引而来,不入肉身,而是凝聚在指尖之上。第二,便是魂识之力,悄无声息的渗入他人肉身内,寻找弱点,比如锁定胎光。第三,便是将吸引而来的精纯能量打入对方体内。至于在指尖之上凝聚,只是增强威力的手段,并不是必要的步骤。 如此说来,化灵指应当也是有三个或者三个以上的步骤!冬至的大脑急速运转,首先,妖狼手指一伸,指尖黑芒闪烁,一道道螺旋劲气出现,向着指尖凝聚而来,魏东阁拳头大小的魂魄便现出了身影。 若是将此拆分为第一步,也即是魏东阁的魂魄究竟是被何种力量吸引而来。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到,是《魂衍道》中的引华之力。只是,引华之力如何将魂魄引动? 不对,或许是自己想岔了,意识之上本就包裹着魂体,魂体便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只要是在那种境地之下,或许根本不需要想其他办法,自然而然便可以引动! 想到此处,冬至试着催动引华之力,只是这一次,他有选择的将精力放在了自己体内比拳头略小一圈的魂体上,而不是去引动外界的天地之力。果然,心意一动之间,体内的魂体顿时跑到了指尖上,青蒙蒙一团,兀自闪烁着。 他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顿时吓了一跳,赶忙将魂体收回体内,这才安心不少。 第一步如此顺利,让他不多的信心变得充足起来,然后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形:魏东阁的魂魄四周,出现了一圈血色光芒,接着如同被蒸干了一般,发出嗤嗤的声响。 如今想来,应该是两种相反的力量在对耗,一种力量自然是魏东阁魂魄上自带的力量,那么到底是生机,死气,还是别的什么? 冬至恼怒的揪下一大把头发,此时脑袋里如同一团浆糊,却始终无法想明白。这妖狼也真是的,想要考教所谓的悟性!早知如此,还不如仔细问上一问,总好过此时这般的无力! 既然短时间无法想明白,他便想着从其他方向入手,或许这个疑惑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想到此处,他回想着妖狼曾经说过的话:化灵指的重点在于化灵,而灵又是灵性,灵魂。 这般分析的话,此术应该是将灵魂打散,化为一种可供驱使的力量。而灵魂又分为意识与魂体,想要将灵魂打散,便唯有从意识下手! 他想到了妖狼指尖上的狠狠一拽,这一拽之下,恐怕是将生魂的意识取走了。从对方的灵魂之中生生将意识摘走,此事的难度恐怕比九转的化魔指更高一筹吧?他默默的想道。 既然妖狼曾说,化魔指与化灵指没有关系,想来使用的也不应该是凝聚之力,更多借用的是三魂七魄本身的玄妙,还是要从此处下手。 “三魂?对啊,为何之前没有想到此处?”他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实在太过愚蠢。他试着将魂体拉长,在意识的控制之下,将拳头大小的魂体拉成了一条足有三尺多长,一指粗细的长绳。 接着,他将这长绳一般的魂体,一头包裹在识神之上,一头探入眉心的方寸处,然后意识牵引着魂体,游走到了指尖上。魂体此时的模样,如同一根被拉开的弓弦!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吸扯之力,远处魂幡上的一丝黑雾如受招引一般,来到了他的指尖处! 正是这股力量!冬至此时无比兴奋,他看到指尖上分明是出现了螺旋状的劲气,轻松至极的将指尖上的一丝黑雾扯碎开来。 他的脑袋一片清明,经过这次试验,他顿时明白过来,那围绕魏东阁魂魄的红芒,与魂幡上的黑雾,应该是同种物质,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死亡之气。只不过魏东阁死去没多久,死气里边还夹杂有一丝血气罢了。 莫非,施展这一式,还要消耗生机对耗死气?那魂幡上的黑雾如此庞大,恐怕把命搭上,也无法消耗干净吧! 不过,若是能想办法从丹田内取出一些生命之水,这些死气便不成问题。如今唯一的难点,便是如何利用丹田内的生命之水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强大的火球术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的丹田与常人不同,与修士也不同。常人的丹田七窍封闭,如同一个密闭的空间,若是想要修炼,便唯有吐纳灵气,将丹田上的窍穴冲开。修士的丹田同样有进有出,吞入灵气,送出灵力,供修士驱使。 但他的丹田却如同是一只貔貅,竟是只进不出。什么灵气,魔气,生命之水,甚至连妖狼本体的獠牙,都被吞吸了进去,让他好生无奈。 若是他有方法简单的从丹田之内取出东西来,只怕早就将体内的死气一点一点取出来了。哪怕他丹田内的死气浩瀚如同汪洋大泽,也总有取干净的一天,然后便能开始吐纳灵气,成为真正的修士了。冬至苦笑着想道。 不过,丹田内的生命之水可以在受伤之时自动漾出,貌似是遵守着某种奇妙的平衡,让他安心不少。生机自然是凝聚在眉心方寸之内,化魔指的原理,便是断人生机,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 抽出自身生机与死气对耗,的确是愚蠢无比的事情,但他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若是事情逼到那一步,说不得也只能如此拼一把了! 想明白了这些,冬至的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双眸精光四射,充斥着一种异样的压迫感。他站起身来,准备与这炼魂宗的修士斗上一斗。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原本燎天仙君的化灵指根本不是如此施展的,而是借用魔源之火推动的,也没指望着他能学会这一式。在镇魔珠内之时,被冬至一眼看穿了化魔指的精髓,让妖狼颇为不忿。所以这化灵指,算是它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岂料此时却被冬至误打误撞,无意间打通了其中的关节,掌握了这一式。若是被妖狼知道,恐怕会哭笑不得。 这倒是有了一些殊途同归的意思了。功法乃是一条路,有人走得远,有人走得近,所以在威力或是境界上,存在一些差别。而术,则是一个固定的终点,不在乎如何到达,一千个人,或许便能踏出一千条路来。 此时的冬至还不知道,这等能够强行摄取他人意识的手段,究竟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法术。 此事暂且不提,冬至看向了楚临江身后的那杆黑雾弥漫的丈长魂幡。要想破去其上弥漫而出场域,其实简单至极,两尖矛自带场域,只要靠近之下,自是可以将其抵消掉,让魂幡上释放的禁锢束缚之力无声无息间消解无形。 冬至并未如何作势,不动声色的从背上抽出了两尖矛。因为两尖矛上的场域无形无色,他并不知道边界在何处,所以他不敢冲势过猛,而是一步一步缓缓靠近。他不知道体内的热流以及灵魂之力是否有用,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这两种力量注入两尖矛内。 奎生等人看着冬至向前走去,自然是明白他的打算,也没有人趁机逃跑。他们一个两个眼高于顶,均是傲视凡尘的人物,心性自不必说。只要能顺利破除了这棘手的场域,纵然是面对着远强过他们的筑基修士,也要斗上一斗。 他们不知道,正是如今这份敢与天斗的傲气,让他们身上的气运几乎凝在了一起,冲腾直上,如同狼烟!若是有擅长望气之人在此,定然能看到这让人心惊的场面,不过他们四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果然,冬至靠近到魂幡笼罩范围内之后,并没有再次被定住,弥漫而至的黑雾恍若无物,再也没了丝毫作用。 冬至心中大喜,一手拿着两尖矛,一手抡着长刀。长刀上光芒莹然,显然是包裹着浑厚的灵魂之力。他脚下一动,瞬间跨越五丈的距离,向着楚临江攻去。 楚临江见他如此轻易的便破解了自己的场域,顿时大惊!震惊的自然不是冬至的修为,而是他手上锈迹斑斑的铁矛。大惊之后大喜,竟然能在这么一处偏僻之地,遇到这么一件堪称极品的宝物! 他眼中的贪婪之色毫不掩饰,仿佛这锈迹斑斑的铁矛已经是自己囊中之物一般,略有狂热的说道:“你小子竟然有这般神奇的宝物,倒是气运不凡,但在你手中,只怕是明珠暗投了!不过仅凭此物,最多也是让你等有了些许周旋的余地而已,以楚某筑基期的修为,你等还是不要妄想,乖乖受死,也能少一些折磨!” “大话谁都会说,就看阁下有没有这等本事了!”冬至毫不客气的回呛道。 “区区蝼蚁,竟然敢向巨龙露出獠牙!你倒有几分胆色,就是不知,等你见识到你我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还能不能有这份儿心气!”楚临江轻蔑一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森寒。 他大手一挥,一团头颅大小的火球凭空出现,劈啪作响,烧的空气都扭曲起来。在他的手指引动下,直直向着冬至砸来。 尚有两三丈的距离,冬至便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头发眉毛都卷曲起来,一阵难闻的焦糊味道四处蔓延。若是硬生生挨上一下,恐怕瞬间便会烧成一道人形的灰烬。 他脚下一动,借用热流回弹的力道,一退数丈,想要就此躲掉。却不料,这火球竟是锁定了他,而且移动速度与他不相上下,紧追不舍,似乎是不将其毁灭誓不罢休。 刘云谲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而且最为激进,金色飞剑一闪而逝,向着楚临江的眉心钉去。 楚临江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丝毫不为所动,体外蓦然出现一层土黄色的光罩,厚重凝实,如同一个透明的蛋壳,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 金色飞剑斩在其上,竟是连一丝晃动都没有。隐而不发的灵力一吐之下,却是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火星都没有碰撞出,铛的一声被弹飞开来。 樊勇祭出手中的九幽寒铁长枪,没有丝毫花哨,直直刺去,发出阵阵爆鸣之声,但结果与刘云谲的飞剑一般无二。 奎生拔出了背上的漆黑断刀,其上浊黄色花朵游走不定,时聚时散,一层肉眼可见的煞气在他体外环绕,威势凛然。若是拼尽全力,玄牛魔君残灵附体之下,自然能够将这土黄色的罩子一击破开。 他没有轻动,虽然之前杀人之时,多少获取了一些生机,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寿元可以挥霍,所以心中一直天人交战,犹豫不定。 楚临江自然是注意到了奎生身上腾起的气势,他不敢小觑,手掌连挥,顿时三个火球接连出现,分别冲向三人。这下可好,未曾碰到此人一根发丝,四人却同时变成了被猫戏耍的耗子。 奎生见此不再沉默,施展狼行,速度极快,同时向着几人喊道:“来我这里,试着让几枚火球对撞!” 几人都在狼狈躲闪,此时顾不得思考什么,同时向着奎生冲去。就在几人将要撞到一处之时,冬至脚下一矮,几乎是躺在了地上,间不容发的从奎生脚边滑过,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瞬间脱离了漩涡中心。 刘云谲则是奋力向上一跳,飞剑自动飞入脚下,载着他向高空冲去。 樊勇亦是如此,长枪落入脚下,飞入空中。 奎生却是仗着强大的肉身,脚下一蹬,在地面上踩出一个浅浅的脚印,跃起足有三丈多高,向着后方跳去。身形优雅,堪堪与火球擦身而过,真是险到极点。 楚临江见此,却是嘴角露出冷笑。只见四枚火球轰的一声撞到一处,却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是融合到了一起。此时这火球足有水缸大小,散发的热浪以及威压成倍的增长,仿佛下一刻便会整个炸裂开来。 “不好!”冬至与奎生同时叫出了声,他们看出来了,一旦火球爆炸,其威力恐怕比之所谓的雷珠更强大,若是无法短时间逃离到数百丈之外,恐怕全部要交代在这里。 奎生不敢犹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透明的碗状物。这碗状物晶莹剔透,如同最上等的琉璃制成,但细看之下却发现,其上有一丝黑色的气流在涌动。此物正是玄璃罩! 他高呼道:“速速来此!”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二章 精神攻击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本就是向着奎生的方向滑去,此时离他不过一丈。刘云谲以及樊勇动作也丝毫不慢,身形在半空一转,迅速朝着下方的奎生冲去。 奎生脸色凝重,一股黑色的魔气从断刀上出现,顺着他的手臂,传入到玄璃罩内。接着他抖手一扔,玄璃罩迅速放大,将四人同时罩在了其内。 便在此时,巨大的火球嘭的一声爆裂开来,眼前所见,一片火海!其中混着大量的泥土、砖瓦、碎石,铺天盖地的向着玄璃罩砸来。即便是身在其中,仍是感受到了滚滚的热浪,几乎要将人烤熟一般。 四人不约而同的死命催动各自体内特殊的力量,包裹全身,来对抗这无处不在的热浪。眼中露出惊骇之色,均看出了对方心底的一丝怯意! 奎生神色凝重的说道:“奎某不知道这般强大的攻击,此人还能施展几次,但他是筑基期修士,选择与其对耗法力是一件极其愚蠢之事。奎某这玄璃罩,也只能再硬接一次,便会彻底碎裂开来。你等必须想些办法,否则此消彼长之下,我等将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樊勇却是焦急地说道:“此人体外那个土黄色的罩子,如同一个龟壳一般,比奎兄的玄璃罩只强不弱的,樊某的长枪根本打不破!” 奎生看向冬至二人,说道:“你们呢?你二人不是有金戟在手吗?以金戟强大的威能,此人又如此托大,猝不及防之下,定然能将这龟壳击破!” 刘云谲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上一次能够催动,恐怕还是托了元靖的福,如今我体内所有灵力注入进去,也无法将其催动半分。” 奎生脸上现出气急败坏的神色,说道:“与你等一同,真是倒了大霉!一个两个,到了关键之时,全都成了累赘!也罢,奎某只有一击之力,待会儿奎某会用出全力,将他的龟壳破去,之后的事情奎某便有心无力了。如何去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希望不要全部死在此处才好!” 冬至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再次攻击之力,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都将最凶险的事情揽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自然,我等如今命在旦夕,自然是不能再留手什么。奎帮主只管放开手脚去做,剩下的事情我等自然会尽力!” 奎生脸上现出一抹坚毅,那神情让人觉得分外可靠。他一咬牙,手中断刀上腾起一阵黑色魔气,逐渐化成一具有些模糊的牛头怪人模样的身影,出现在奎生身后。这肌肉虬结的牛头怪人眼神呆滞,木讷的向前一扑,便融入到奎生体外,仿佛是将他罩在了其内。 接着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额角狂跳,面容扭曲起来,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接着他手一挥,顿时将玄璃罩撤去。玄璃罩滴溜溜一转,被他抓在手中,放入怀里,脚下一踏,顿时跃起三丈高,向着土黄色罩子砍去。 此时的他,充满了霸绝天地之势,浑身上下无风自动,整个人如同魔神降世! 楚临江终于露出一丝动容,气机锁定之下,他根本来不及收回护身之宝,只能硬抗!他面色肃然,不敢小觑,双手连弹之下,一道道流光击在土黄色的罩子上,这罩子散发的光芒肉眼可见的凝实了许多。 奎生这霸绝天地的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罩子上。喀嚓一声巨响,道道裂缝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开来,随后便哗啦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奎生斩下这一刀之后,竟是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看上去如同花甲老头。 楚临江喷出一口鲜血,神情顿时萎靡了不少,他恨恨的看着明显苍老许多的奎生,说道:“好手段!竟是小瞧了你等。将楚某的乾土罩击毁,你等可做好了承受楚某怒火的准备?” “少说废话!到了如今,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刘云谲毫不客气的说道。金色飞剑明显比先前亮了不少,看来是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想要一举建功。 樊勇虽然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手中指诀一掐,顿时长枪闪电一般刺出,不给他出手的机会。 冬至虽然也在同一时刻出手了,可速度毕竟是比不上飞剑以及长枪,慢了不少。可眼中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少,同样存着让楚临江疲于应付的心思。 奎生见几人牵制住了楚临江,缓缓后退,身形有几分踉跄。刚刚那威力绝大的一击,似乎耗尽了他的体力与心力,无力再发动什么攻势了。 楚临江手腕一翻,顿时掏出一张银色的符箓,其上灵力充盈,未见如何作势,狠狠一拍,贴在身上。他的身形顿时模糊了起来,根本不与飞剑长枪对抗,一个闪动之下,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向着奎生冲去,想要趁他疲惫之时,将其一举击杀。同时魂幡一展,大量的魂魄从其上冒出,绕着冬至几人嘶吼个不停,直让人心生杂念,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不受控制的开始胡乱攻击起来。 魂幡上的场域虽然被破,可是其他的手段却是并不影响分毫。此时施展而出的,恐怕就是针对意识的精神攻击,意志薄弱之人,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 不过冬至因为修炼过皓月引意诀的缘故,并没有陷入到幻觉中,却也是心中杂念丛生,眼睛也不知不觉变得血红起来。 他的嘴唇被咬出了鲜血,靠着疼痛的刺激,保持着不多的一丝清明。此时奎生几乎陷入死境,他无法坐视不理。脚下用力一踏,同时用出了狼行,一瞬间的速度爆发之下,竟然后发先至,赶在了楚临江之前,劈头盖脸一刀砍了下去。 楚临江大怒,却也未曾躲闪,口中喷出一柄璨然飞剑,向着冬至眉心钉去。他丝毫不停,继续向着奎生追去。 冬至长刀一挥,精准的砍在了飞剑上,顿时将飞剑扫落出去,但飞剑何等坚固,虽然一时无法击杀冬至,却也足以将他牵制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 奎生看着刘云谲以及樊勇在原地胡乱攻击,急急对着冬至说道:“奎某还有些手段,足够阻他一时!你去想办法将那杆魂幡破掉,那才是重中之重,否则我等根本无力对付他!” 冬至看着奎生坚毅的神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重重将飞剑斩飞出去,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向着生魂涌动的魂幡冲去。 奎生却是身形一转,手中断刀一挥,阻住了追击冬至而去的璨然飞剑。 樊勇以及刘云谲此时尚在混乱之中,眼角以及耳朵均有鲜血流下,看上去状况十分不妙,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件灵魂之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这筑基修士竟然强大如斯!(哈哈,想起了强大如斯这个梗) 若是没有两尖矛,若是没有化灵指,若是没有黑色断刀,逆行伐仙简直是痴心妄想!单凭一杆魂幡便能将所有人团灭在此,即便有再多的散修参与其中,也是无济于事! 冬至的大脑急速运转,细细思索刚刚想明白的化灵指,每一步都推敲数遍,生怕会忙中出错!一靠近魂幡笼罩的范围,嘈杂的嘶吼之声瞬间钻入耳朵,几乎是连思路都停滞了下来。以往引以为傲的耳力,此时却成了催命的锁链,即便是只站在原地,也有随时发疯的迹象,更别说触碰了。 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无异于是在挣命。他以体内热流凝聚在双耳之上,神色略微轻松半分,继续向魂幡本体冲去。 一边疾驰,一边在眉心点了一指,在灵魂之力的作用下,缓缓将胎光中一股足有手指粗细的生机抽了出来。他整个人顿时肉眼可见的苍老起来,脸上悄然爬上了几丝浅浅的皱纹,头发也成了花白之色,乍看上去像是个已入不惑之年的中年人。 他顾不得肉身上的变化,继续推动着化灵指的运转。他将体内拳头大小的魂体拉长,一端包裹在识神之上,一端探入方寸之内,同时意识牵引着魂体中间,来到了指尖处。此时的魂体,如同一根紧绷的弓弦! 与此同时,一股丹田内的热流毫无征兆的涌出,同样缠绕在了指尖之上。在他看不到的头顶上,原本凝成一股,冲腾如狼烟的气运,此时倒灌而回,全部注入到了他的天灵。 若是有缘尘宗之人在此,定然会明白,这分明就是“借缘之术”! 冬至对此一无所知,此时他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幡面之上。指尖青色光芒大作,隐隐有风雷炸响,一道道螺旋劲气生成,狠狠的向着魂幡按去。 魂魄的嘶吼此时变得尖厉起来,仿佛感受到了即将降临的莫大危机。同时这些魂魄体外冒出丝丝缕缕的黑雾,蒸腾而上,嗤嗤作响,如同阳光下的白雪,沙地中的水渍,急速溶解消散。 冬至的意识凝在指尖,感应到了无数疯狂混乱的情绪,争先恐后,拼命要钻入他的意识之内。脑袋里传来胀痛撕裂之感,仿佛下一刻便会如同一个熟透的西瓜,爆炸开来。 他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少见的狞狠,按在幡面上的手指狠狠一拽,这无数疯狂嘶吼的魂魄便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崩溃消散开来。 这等精纯的灵魂之力,冬至自然不会让其白白浪费掉,早就想好了利用之法。他抬手抓住了大幡,一抖之下,顿时将正在崩溃消散的灵魂包裹在其内。 同时魂体一动,整个从体内钻了出来,均匀的附在右手之上,如同一把烧烫的烙铁。然后在他狠狠一拂之下,将大半的灵魂之力融入进了魂幡之内。 原本略显阴森,绿油油的幡面,在他这番操作之下,缓缓化为灰色。此时的气息说不上什么阴森还是祥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在其中,或许用中正平和来形容更为妥当。 楚临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是他第二次受到这般重创。在冬至一指化灵之下,培育多年的魂幡,竟然被生生切断了感应!心神相连之下,顿时灵识受到重创,如同一柄大锤,狠狠敲在了他的天灵上。 这痛苦一击直让他头疼欲裂,昏昏欲睡。认清这个事实的他,当真是是悲痛欲绝,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的冬至大卸八块!可此时恢复了神智的刘云谲以及樊勇二人,加上奎生,死死地牵制住了他。一时之间,竟是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 冬至此时却是经受着比楚临江更为凶险的局面。一指化灵之下,竟是将上千份纷乱的意识从数量庞大的生魂内摄取了出来,全部进入到了他的魂体之内。 这些意识一进入魂体之内,便凭着本能疯狂的争夺着控制权。尤其是几个强大的意识,更是横冲直撞,让他痛不欲生,几乎失去知觉。 此时的冬至,相当于是同时承受着上千人的夺舍,其凶险可见一斑。尽管其中大多没有神志,只凭本能,对他的威胁几可忽略不计,可还是有三成拥有着不凡的灵智,疯狂的冲突,意图借体重生。 当然,即便这些意识真的吞噬掉了冬至的意识,也是无法重生的,最多会成为一具拥有神志的地尸一类的生灵。这与意识的强弱无关,只与天地间的规则有关。这些意识都是死灵,便代表着寿元命数已尽,如何能再活过来?即便真的能活过来,也将不再是原本的个体。 冬至默默运转魂衍道,念着晦涩不明的口诀,丹田内一股热流包裹到魂体之上,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灵光一闪之下,他顿时想到了处理的办法。 他凭着仅存的清醒,盘膝坐在了地上,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此时虽然没有月华,但有无处不在的阳光,试图以此让意识带着魂体沉入体内。他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抱着一丝期望,艰难的控制着魂体,想要将这些意识一股脑的送入识神之内。 识神内的空间无边无际,料想这些意识也无法动摇半分。若是能将这些意识一一从魂体内剔除出去,便能躲过这一劫。即便无法剔除,自己的意识同样可以从魂体内出来,大不了这一团魂体不要了,引动月华重新修炼便是。 或许是这无处不在的阳光发挥了作用,又或许是无意间的“借缘之术”起了效果,经过长时间的挪动,这团拳头大小的魂体,终于是来到了识神之内。 这些意识进入识神之后,原本狂暴的模样迅速恢复平静,仿佛是察觉到了不妙。无边无际的识神空间,根本望不到边际,此时竟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开始疯狂的扩张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无比舒坦,仿佛身体某处,渐渐的不一样了。 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根本无法把握住。若是他知道无意间错过了天大的机缘,不知会不会后悔此时的心不在焉。 意识所在之处,在识神空间扩张之下,此时显得空旷了许多。无数块巨大冰块状的石头凭空凝聚成型,滴溜溜的旋转着,自主将魂体内的所有意识一一吞噬了进去。接着光芒一闪之下,冰块上无数仿佛被切削出来的平面开始闪烁出一幕幕闪动的画面。 这些画面比之原本冰块上的真实了不少,也慢了不少,集中精力之下,一幕幕画面闪过,清晰无比。一幅幅画面各不相同,但每一块,都像是不知疲惫的在无限的重复,周而复始。短的只有几个呼吸,长的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变幻着。 冬至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看来,这些画面,便是所谓的记忆了!”他喃喃自语道。 此时的他心神疲惫,虽然对他人的记忆十分感兴趣,但此时外面同样凶险,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挥霍。既然如今暂时稳定了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处理! 看着这些记忆,冬至不禁想到了燎天仙君,它突然如此好心的教授自己化灵指,定然有其他的目的。一成原因可能确实是想要教自己一式,但更多的,恐怕是要吸收查看魏东阁的记忆,好借此知道他的破烂绸布是从何处得来的,以及用来推断破烂绸布上完整的阵法! “这个家伙,可真是个丝毫不肯吃亏的主!若不是自己推断清楚了化灵指的玄机,只怕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冬至苦笑着自语道。 从识神内退出来之后,他顿时感受到了魂幡上传来的阵阵亲切之意,如同水乳交融一般。手掌抚在其上,传来心神相连的感觉,如同是在抚摸自己的身躯一般。 这!莫非就是魂宝?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逆行伐仙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按照冬至以往的经验来看,在识神内感受到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有所差别的。虽然在识神内耽搁了不少功夫,但外界应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却不想,此时的境况竟是危险到了如此地步! 此时虽然是三对一,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却是自己一方。楚临江的飞剑,火球术,将三人打得节节败退,根本无法靠近半分。尤其是另一种银色的符箓,激发之下,顿时从中飞出一只只血色的蝙蝠,不但弥漫着如火焰一般的热浪,而且发出的嘶鸣更是让几人昏昏欲睡,躲闪之间,反应都慢了半拍。 一旦几人落在地面,楚临江便是手指一动,地面凭空冒出一堆尖刺,锋利无比,将几人脚掌刺的鲜血淋漓。 如今,奎生已经躲到了数十丈开外,只敢凭借断刀上的子刃“阴尺”从旁骚扰,丝毫不敢靠近。刘云谲以及樊勇更是站在了法宝之上,狼狈的躲避着火球、飞剑以及血色的蝙蝠,根本不敢落地。 如此一来,除了刘云谲还能依靠寄身体内的绿血藤偶尔反击一二之外,樊勇则是一连贴上两张黄符,才能勉强躲避,只能被动挨打,却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根本不需多想,刘云谲以及樊勇二人已经败了,若是没有其他变故,只要几个呼吸之后,便会被楚临江斩杀当场。虽然冬至不知道樊勇能御剑飞行多长时间,刘云谲却是只要再有一盏茶的工夫,便会耗尽灵力,跌落在地,即便有灵石在手,也是于事无补! 楚临江却是凭空站立在半空,根本不需飞剑托着,整个人衣带飘舞,仙气盈然,像极了教训孩子的长辈。只是面白无须的他,嘴角残留的鲜红血迹以及略有萎靡的神色,看上去多了一丝凡尘之气。 他身上土黄色的衣衫似乎也并非凡物,刘云谲的绿血藤抽击之下,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只见淡淡莹光一闪,便将绿血藤荡开了,连一丝痕迹都难以留下。 冬至将一旁丈长的魂幡拿在手中,灵魂之力狂涌而入,整个幡面顿时荡漾起一圈灰色的光芒。他用力一抖,灰色光芒向着楚临江所在的半空涌去。所过之处,无论是正在飞舞的血色蝙蝠,还是呼啸而过的火球,顿时停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楚临江面色大变,他的乾土罩早已被奎生击毁,魂幡此时也落入他人掌中,若是被这灰色的场域笼罩,只怕就危险了。同时心中暗暗叫遭,若是被自己的法宝所杀,恐怕今后会成为修真界最大的笑话! 他翻手拿出一块玉佩,握在手心,疯狂的催动着,同时脚下一动,便要逃离此处。却不想奎生却是不知何时动用了狼顾之术,七窍都流出了鲜血,间不容发之际,寻到了楚临江的一丝破绽,操纵阴尺将准备逃跑的他打了一个趔趄。 阴尺虽然也是法宝,但以奎生的本事,根本无法发挥出多少威力,也就比之强弓劲弩稍强一些。此时虽然看出了破绽,却是无法伤到楚临江半分,只能稍微阻上一阻。 冬至暗叫一声“好!”,更加拼命地注入灵魂之力,疯狂挥舞着魂幡,试图将楚临江定在原地。 刘云谲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冬至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打算,也不说什么,一条粗大足有手臂粗细的绿血藤从他的掌心伸出,凝成一道金光闪闪的金色利刺,狠狠地向着楚临江刺去。 樊勇虽然慢了不少,却也是翻手掏出一杆普通长枪,灵力包裹枪尖,紧追其后刺了上去。 便是这一个趔趄的工夫,灰色的光芒已经包裹住了楚临江。这灰色光芒的束缚之力虽然不及原本魂幡上释放的黑色雾气,却也是不容小觑。他的动作顿时慢了下来,不过也没到完全无法动弹的地步。 只见他身躯内一道威势生出,气流鼓荡之下,周身传来咔咔之声,几乎要将这场域当场破去。 冬至感觉到场域内传来的巨大压力,将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压了下去,没有理会嘴角留下的一丝鲜血,丝毫不敢松懈半分,死命的催动场域压制着对方。 此时刘云谲已然到了近前,毫不犹豫,握着绿血藤狠狠地向着楚临江体外的光罩刺去。这玉佩形成的光罩虽然也算结实,但也只是阻了刘云谲不过一瞬,便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没了光罩的阻碍,绿血藤丝毫无阻的刺入了他的胸腔之内。 扑哧一声,在楚临江胸口处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鲜血汩汩而流,如同一眼泉水,楚临江却没有半分绝望,反而是露出了狞狠的神色。仿佛这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样。 樊勇的枪尖上灵力一吐之下,精准的刺入了楚临江的丹田之处。哧的一声,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泄了气的气球,鼓荡的衣衫顿时耷拉下来,再也没了之前的气势。 楚临江这下可是再也没了之前的狞狠,气急败坏之色跃然脸上,右手成爪,想要向着樊勇的天灵抓去。 冬至见楚临江大势已去,终于分出了些许心思,化魔指一点而出,向着他的眉心射去。这道凌厉的指风,让他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即便身上的防护玉佩仍在发挥着作用,却是仍然被轻松的击穿了。 眼看便要被这化魔一指夺去性命,却不料,此人仍有后手!他的眉心之上浮出一面光滑的骨镜,竟是成拱形,与额头极为贴合,挡住了这凌厉一指。虽然化魔指将这块骨镜轻而易举的击碎当场,却是去势已尽,只在他的眉心处留下一道血迹,破了一层皮肉而已。 冬至看着这必杀一击,竟然只是擦破了一层皮,心中的惊讶与愤怒可想而知。这筑基修士,竟是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场域的束缚之力仍在,但却无法让他一动不动,若是不能干脆的杀死,樊勇以及刘云谲都会死在他那锋利的手爪之下。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如同奔雷一般迅疾的身影,从地面一跃而起,携着风雷之势,带起阵阵爆鸣之声,精准而且干净利落的一刀斩在楚临江的脖子上,一颗大好头颅飞起,却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道身影自然便是奎生了,此时他的脸上鲜血横流,落在地面之时,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眼神涣散,明显是没了再战之力。 刘云谲与樊勇颓然落在地面,喘着粗气,享受着这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场面。不过,所有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喜色,这可是逆行伐仙啊!如此壮举,整个修真界只怕都不多的。 冬至头顶上的蒸腾而上气运,不知何时,又悄然恢复了正常,回归了各自的头顶之上,接着便渐渐隐入各自体内。 刘云谲等人都是在盯着楚临江腰间的储物袋,但冬至却没有将心思放在那上面。他此时所想的,是动用化灵指,将楚临江的魂魄意识摄取而来,以便查看此人的记忆。 作为筑基期的修士,此人的阅历定然是无比丰富,对于修真界的规矩以及秘辛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是比自己这些人多了太多。若是能将他的意识化入识神之内,那么自己对于修真界便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 但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可是难度不小。经历了被上千意识围攻的惨痛教训,他可不敢再随意化去他人魂魄。而且此人如此强大,意识意志定然也是强大无比,若是一不小心,被其夺舍,便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冬至心里痒痒,想到曾经被燎天仙君夺舍过,也是靠着识神的庇护,才侥幸躲过了一劫。莫非,识神的存在,便是接收记忆之用?否则以妖狼的强大,为何不敢进入识神之内? 想到此处,他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在修真界刷视频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休息片刻之后,冬至的气息喘匀了不少,在原地思虑良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想要试上一试,把楚临江的魂魄收归己用。 却不想,楚临江的灵魂早就伺机在近前。 未等冬至施展化灵指,一道拳头大小,淡不可见的光影,一闪而逝,没入冬至的眉心之中。他只来得及抖手扔出魂幡,便仰面倒地,昏迷不醒了。 刘云谲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奎生更是想要直接将冬至斩杀,只是碍于魂幡上的场域,无法轻易靠近,才放弃了这个想法。但却仍是虎视眈眈,丝毫不敢放松半分。可见楚临江此人给众人带来压迫之力,实在太大,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说来也是,楚临江作为筑基期修士,什么寿元命数都无法限制。既已脱离凡俗,自然是更不会被区区肉身所困,随时可以夺舍重生。 只不过他心中对冬至的恨意极大,又发现此人极有可能是魂修后,想要冒险一试。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 虽然炼魂宗对于魂修的记载并不多,但仅凭蛛丝马迹,楚临江便推断出这是一类极为厉害的修士。这类人所拥有的手段,似乎是天生克制炼魂宗的功法,让他牢记在心。 人类体内有一界,名为“梦界”!顾名思义,乃是梦中的世界。但除了打开“魂锁”之外,别无他法,普通人根本不得门而入。据他所知,在梦界之内,不但能偶尔短暂的看到一角未来,而且一旦与第三魂融合,便能掌握时空的力量! 这等巨大的诱惑让楚临江几乎把持不住,伺机在侧,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夺舍这么一个相当于凝气期的修士,自然是手到擒来。但他没想到,此人竟然打算先一步施展出那种古怪的指法,想要将他的魂魄彻底打散,从而灰飞烟灭。 眼看无法再等待下去的楚临江,先一步出手,打断了冬至的施法,瞬间钻入了他的眉心。 冬至面对夺舍,也是有了不少的经验,虽然被楚临江冒着丝丝毫光的意识撞得七荤八素,但心里却并不担心,魂体拖着二人的意识,沉入体内,向着识神冲去。 楚临江自然是拼命抵抗,可他一人之力,比起先前那上千份意识的力量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 不过片刻,冬至的意识便带着楚临江的魂魄来到了识神内。楚临江一眼便看到了那近乎无边无际的冰块状石头,大惊失色的说道:“梦引石?竟然有这般多梦引石!你到底是什么人?” 冬至没有答话,念叨着“梦引石”三字,似在思索着什么。 毫无意外,楚临江的意识被一块凭空凝聚成型的梦引石吞噬了进去,其上开始闪烁出一幅幅画面,这些都是楚临江的记忆!如此强大之人,竟然就这般简单,悄无声息的没了动静。 冬至也是略略一愣,原本还做着一场恶斗的打算,此时却是没了用武之地。他在这块新出现的冰块上仔细观看,寻找与梦引石相关的画面。终于,许久之后,一幕只有两个呼吸的画面上,出现了梦引石的记载。 原来,识神之内的空间,被称为梦界。梦界可以说是虚幻的,也可以说是真实的,在某种情况下,可以的由虚化实!梦界的大小,与第三魂的强度有关。因为幽精本就是不断的沟通自身记忆以及外界信息,所以梦界的边界便是幽精的认知边界。 没错,幽精也是有独立意识存在的,这是冬至早就确认之事。 而梦引石,便是以石为引,入得梦中!这冰块状的石头不但能容纳自身记忆与外界信息,更是能轻易摄取他人意识,并将他人记忆以画面的方式展现出来,心意一动之间,便可进入他人记忆之内,如入梦中,身临其境! 冬至早就知道,修真界有一种功法,名为搜魂术,可以读取他人记忆,让他人的过往经历全部展露无遗。如今自己有梦引石加持,岂不是说,不但能看到他人记忆,更是能身临其境一般,到达其他人去过的地方? 本就对修真界一无所知的他,有了这个能力,便可瞬间对陌生的修真界建立起一个模糊的轮廓。想到此处,他的内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不过或许是修为不够,他只能看着这些画面闪动,根本无法进入其中。不过这也足够了,能够看到他人记忆,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冬至先将楚临江的记忆翻看了一遍,对修真界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过,也得知了不少的隐秘。 他看的脸色铁青,又去翻看之前进入梦引石的上千份记忆。他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看过去,越看,脸色便越是难看! (这一幕,若是被某个位面之人看到,恐怕会觉得分外熟悉,这不就是在刷视频吗?) 这上千份记忆里,大多数十分混乱,应当是在魂幡中这般多年下来,丢失了大半,变得模糊一片。其中有修士的记忆,也有凡人的记忆,有名山大川,有流泉飞瀑,有儿孙常伴膝下,颐养天年,有杀人越货,血腥满地,也有软玉温香,缠绵床榻…… 在这一幕幕画面之内,他渐渐的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所有人如同牛马,为整个修真界的运转提供着各自的力量,便是连楚临江都不例外。 各大修仙门派傲然云端,俯视众生,什么天才,什么天赋异禀,什么五行灵根,如同是各大门派豢养的灵兽与鹰犬! 许多凡人的一生,都在阴暗潮湿的矿洞之内,辛劳的挖掘着供修士使用的灵石,珍材,也有一些常年到各处人迹罕至的险地采集药草,不畏艰险。到头来,也只是化作一缕怨魂,成了他人壮大修为法术的养料。 而且,他在楚临江以及其他几个修士的记忆内,找到了缘尘令的蛛丝马迹,对比之下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天大的骗局!倒不是说逍遥仙府有假,而是缘尘宗分发此令牌的目的极为险恶。 缘尘宗在各处寻找拥有过人机缘气运之人,请他们自愿进入仙府,来让他们互相残杀,争夺气运。最后缘尘宗之人出手,将那些凝聚而来,却尚未打上灵魂烙印的气运收入囊中。 原以为拿到了缘尘令,自己面前便是一条光明的修仙大道,如今才明白过来,天下间果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 缘尘宗更加不是善堂,他们的目的,竟然是为了窃取机缘!不但是要断绝普通人的修仙之路,更是要搜刮干净凡尘间的机缘气运!这是何等的毒辣! 他还发现了各大门派所谓的内门,竟是各个长老以及掌门供奉之流的直系后代。 以冬至看到的炼魂宗为例,这些所谓的内门弟子,自从出生之日起,便被门中长辈祛除了体内的死气。不过三岁便开始吐纳灵气,十多岁便筑基之人比比皆是!若是百岁之内无法结丹,可是免不了要沦为笑柄的。 而且各个拥有无数法宝,符箓,秘术,对付散修或是外门子弟,即便是越阶大战也是丝毫不怵,甚至可能是以碾压之势,摧枯拉朽的将对方打的神形俱灭! 像楚临江这等三十岁出头才筑基的,在外门中当然算是天之骄子,却是在炼魂宗内门弟子面前,如同一块路边的石头,最多不过算是一块稍大点的石头罢了。 他们有着最好的修炼资源,占据着最好的灵地,尤其是幽国与虞国间绵延数百里的战场,更是炼魂宗内门弟子收取高质量生魂的绝佳场所。像楚临江这等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进入的资格,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他们手中的魂幡一旦挥舞起来,当真是遮天蔽日,鬼哭狼嚎!楚临江的魂幡与内门弟子比起来,可谓是萤火比之皓月。 他们极少主动屠杀凡人,并不是说没有底气与胆量,而是被修士杀死之人,大多精气神已失,质量大降,无法再发挥什么强大的作用了。而这,也是他们在背后挑拨两国常年大战的主要原因。 无极剑宗的修士常年驻守战场,也是在寻找一些生死之际“入道”的修士,说是培养剑修,其实只不过是寻找所谓的剑奴罢了。既然各宗之间都有相同的利益,那么边境上的常年大战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也有些人会祭炼一些单纯需要使用生魂的法宝,此时便会毫无顾忌,大杀一通,来快速得到所需的生魂。 看到此处,冬至不禁身心发寒了起来,若非是苍狼岭成了绝地,若非是虞国有着排斥修真门派进驻的规矩,恐怕根本活不到这一天!楚临江屠杀刘家村,也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所谓的仇怨与理由。在这些人眼里,所谓的凡人与豢养的猪猡无异! 他有些凄然的想到曾经看到过的一些话,什么“莫欺少年穷”,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的话,当初只觉热血沸腾,如今想来,却是何等的可笑! 看到此处,冬至已然明白,若真是想要修道,恐怕靠的还是自己。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魏东阁这般强大的雷灵根天赋,却是甘愿在定远县城做一个没有丝毫光明未来可言的散修!定然是此人在外界被挤兑,被压榨,被奴役,被驱使,不堪忍受之下,才半归隐于定远县城。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因果律以及九转化魔指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不论前路如何黑暗,冬至的修道之路都要继续走下去。且不说要帮助妖狼取得游荡在外的其他魂魄,单是自己父母可能在楚国附近,冬家族地“双井”的消息,便让他不得不继续向前走。 这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他向前走的感觉,让他分外沮丧,却又无可奈何! 也许,那姓马的白胡子老道早就算计到了这种情况!冬至还记得周苴曾说,缘尘宗有一门“应缘之术”,几乎是与因果扯上关系的奇妙法术。因为他与刘云谲答应了要在三年后去往缘尘峰脚下,所以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经历如何坎坷,都一定会出现在那里。 一旦自己有了退却之意,便会发生意外,逼着自己不得不向前走!当然,若是自己死在途中,那么无论这门“应缘之术”多么不可思议,都会失去效用。总不可能一旦中招,便不死不灭吧?若真是如此,他还巴不得求着对方多给他来几下! 从镇魔珠出来之后,他与刘云谲二人身心俱疲,只想回家吃上一口热饭,美美的睡上几天几夜。却不料回村之时,竟然发现整个村子被屠杀的一干二净! 硬要说此事与应缘之术有所关联,恐怕有些牵强附会,但周苴却不是普通人,定然是已经看到了什么!所以当初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此时回头再看,隐约能察觉到一丝冥冥中的联系,恐怕是与“心意”有关。 第一次稍有退却之意,便要面对如此可怕的后果,那么第二次,会发生什么? 这是冬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若是此事真的与“应缘之术”有关,事情这般发展下去,或许下一次收到的消息,便是周苴的噩耗!又或者是父母的噩耗!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却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冬至脸色铁青的从识神内退了出来。楚临江的魂体不知道在梦界内经过了什么变化,竟是丝毫没有阻碍的融入了冬至的魂体之内。 此人的魂体比冬至重新修炼而出的魂体更为浑厚凝实,原本拳头大小的魂体,此时暴惩之下,变的足有脸盆大小。冬至体会着灵魂之力充盈欲出的畅快之感,缓缓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神完气足!但脸上的阴沉肃杀之意却是更盛了。 这般强大的气势,竟是让奎生一退三丈,唰的一声,果断的拔出了手中的漆黑断刀! 刘云谲也是面色凝重,金色飞剑铮铮作响。 冬至瞬间明白了几人的苦心,心下略微有些感动,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安啦!确实是楚临江未曾死透,欲行夺舍之事,不过已经解决了,再无后患!” 刘云谲眼神凝重的审视了冬至几眼,放下心来,不过奎生却是将信将疑,丝毫不敢靠的太近。 樊勇此时没有凑在近前,而是趁着这段时间,把虞冲光抓了过来。 虞冲光此人面白无须,三十岁许的年纪,身上的衣衫透着贵气。此时却是一脸的土灰之色,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如同一只受惊的耗子,嗫喏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樊勇见问不出什么,准备手起刀落,一刀砍下虞冲光的头颅。却不料他身上一股惊天的气势冒了出来,虞冲光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光芒,缓缓站起身来,自顾自地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 樊勇被这股强大的气势一冲,顿时不受控制的向后翻腾而去。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所过之处,尘烟四起,乱树横飞,撞穿了两堵厚实的墙壁,才面无血色的停了下来。若非他及时以灵力护住心脉,恐怕这一下,便会要了他的命。 冬至几人也被吹出老远,狼狈不堪。几人同时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陡生如此变故,这可如何是好? 刘云谲在方才的战斗中,几乎将灵力消耗的一干二净,樊勇又受了如此重伤,奎生的样貌更是如同一个古稀老者,此时哪里还有余力对付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强者? 即便是楚临江这等筑基期修士,也无法单凭气势,便将樊勇几乎杀死当场!这,到底是什么修为的修士? “啧啧,不错,你等四人的机缘气运如此浑厚,定然是美味至极,正是不白跑这一趟!”虞冲光发出苍老浑厚的声音,言辞中却是夹杂着数不尽的阴森之气。 他的大手一挥,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手掌,其上掌纹清晰无比,笼罩住了所有人的头顶。接着这巨大的手掌狠狠一攥,似乎是抓到了某种东西,向上狠狠一扯! 冬至感觉到身体各处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是某种东西原本扎根在血肉、经脉、骨骼、脏腑之内,被这手掌一拽之下,就要从体内生生剥离出去! 联想到此人方才所说的机缘气运,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此人定然是缘尘宗之人!那么此时从体内剥离的,必然是机缘气运!若是任凭他这般抽离出去,没了气运加持,与一个废人何异? 从“虞冲光”的眼中看去,此时几人头顶冲腾如同狼烟的气运已然碎裂,渐渐消弭无形。他的头顶之上,凭空冒出了一股粗大的气运,如同沸腾一般,疯狂的涌动着。 冬至顾不得思考什么,手腕一翻,一张残缺的黄符出现在指缝处,正是燎天仙君留给他保命的九转化魔指!这张在面对楚临江都未曾舍得拿出来的符纸,被他毫不犹豫的激发而出。眼前的空间都扭曲了起来,无声无息间,将虞冲光体外数层防护光罩一击而破。 这道凌厉的指风,尚未靠近虞冲光的眉心,便已经有鲜血流了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九转化魔指带动的气流所致,而真正知道的,却是会流露出骇然的神色!不过冬至等人自然是无法发觉这微小的区别。黑芒一闪即逝,在他头颅上洞穿了一个指头粗细的血洞。 燎天仙君封印其上的九转化魔指,是一种必中的符箓。只要是杀意锁定,便代表此人必然会伤在此物之下,至于是否会死,便看此人的修为造化如何了。 半空中的巨大手掌一闪之下,顿时化为光雨,消散开来。原本几人头顶消散的气运又凭空凝聚而来,似乎与之前毫无分别。虞冲光的尸体倒在地上,腾起一阵黑漆漆的魔火,不过片刻,便烧成了灰烬。 没了这手掌的扯动,冬至顿时轻松了许多,同时感到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有将这九转化魔指用在楚临江身上,否则,此时即便不死,也是等同一个废人了! 正当他要松口大气之时,一个三寸高的光质化小人出现在了虞冲光的尸体上方,虽然看不清面容,却是能感受到滔天的怒意!三寸高的小人身上的光芒略有涣散,只剩一条手臂,但威势却是更胜从前! 冬至看到这光质化小人,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元神!这个缘尘宗之人,竟然是个化神期的大能!一股森冷的寒意在他身上蔓延,莫非,今天便要命丧于此? 还未等这光质化小人有何动作,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此处,看不清模样,颤颤巍巍,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干枯瘦弱,风浊残年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搀扶一把。 “啧啧,蕴含因果律的夺缘之术,竟然被同样蕴含因果律的化魔指破去,真是让赵某开了眼界!夺缘,借缘,窃缘,你缘尘宗一向以执天下牛耳自居,可曾想到,这般大名鼎鼎的奇术,有一天竟然在一个少年身上失手?”此人漫不经心的调侃道,似乎看着此人出丑,是他最大的乐趣。 光质化小人却是见到此人之后,露出了戒备之色,浑然没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老人,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似乎是早就认识此人。他尖声说道:“赵青梧!你不是二十年前便坐化了吗,如何又活了过来?莫非你想阻止老夫?” 这白色身影脸上的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不过此时的他精神矍铄,与原来的精气神有了极大的变化,正是曾经在定远县城见过一面的县衙师爷,赵青梧! 赵青梧脸上露出冷笑,说道:“如今这颗星球早已不是原来的缘尘星,你缘尘宗也没有那等实力再独霸大陆,还是收起你那一副嘴脸的好!千年之前,我等已经划江而治,如今可是你先越界了!” “即便老夫将你击杀在此,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况且老夫是否坐化,你比谁都清楚,否则也不会隐在我皇族中人体内,却是二十年丝毫不敢靠近定远县城!” “你想如何?老夫只是一缕元神在此,即便你将老夫灭杀在此,也无法对老夫造成什么重创,到时我缘尘宗大批修士杀来,你也别想好过!”光质化小人色厉内荏的说道。 “赵某随时恭候,不过顺带说一句,赵某已经突破化神,成了临渊境的大能,寿元也再度突破,再活上个三四千年也是不成问题的。不知道你缘尘宗一干化神大圆满,却迟迟不敢突破的老家伙,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耗下去!若非是前些时日抱恙,也不会让那马浮山轻易踏足我虞国!”赵青梧神色略有阴沉的说道。 “临渊境?不可能!我缘尘宗的太上长老,即便挖空心思,夺取机缘,也只是在化神顶峰徘徊,一旦迈过,便会落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你怎么敢……”这元神满脸的震惊之色,似乎这个消息,颠覆了他的认知。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残酷的修真界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修行如同登山,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而这“仙”,自然指的是各大门派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般的存在,化神修士! 世间众多天才,奇才,以及自命不凡的怪才,纷纷慕名而来,想要登上这座名山,领略一番高山上的风景。 名山自有名山的好处,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前仆后继,早就将脚下的山路踏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光明大道,仿佛能够直达天听。曲折的山路上,石阶一阶一阶的铺好,走在其上四平八稳。就是不知,脚下所踩着的,到底是表面光鲜的石阶,还是前人堆积的尸骨。 有人体力充沛,一路将所有人甩在身后,遥遥领先;有人体质孱弱,颤颤巍巍,虽然速度很慢,却有着过人的意志,咬牙坚持;也有人后来居上,快速的超过身旁的一个个身影,一飞冲天。 行进途中,还有各种奢华的落脚点,引诱登山之人落座。有人累了,放弃了,这一坐下,便是长坐不起。 修行本就不是公平之事,无论是灵根、机缘、还是心志,各有不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但既然是同一条路,也只能怪在自己头上,无法推脱给他人。所以如此算来,倒也是相对公平。 但是,这些辛苦攀登之人所不知道的是,这盛名在外的名山,除了开辟步道之外,还有车道,以及索道! 车道上有人代为负重前行,自然是可以专心一路上的风景,轻松的将所有辛苦登山之人远远甩在身后。 而索道上,则是有“仙人”亲自指引,保驾护航,从而一步登天! 既然被称为天才,自然是那种万中无一,绝世独立的存在。天才们还有名山可以攀登,而数量超越天才万倍之巨的芸芸众生,却是只能望着这座名山,入门无路!他们只能望着山,向着山脚跑去,将时光与岁月蹉跎在路上。所谓望山跑死马,不外如是! 但世间,除了名山,还有更多的山,大小不一,高矮不同。有的灵气氤氲,草木繁盛,有的荒山乱石,寸草不生。 有的人,一出生便在山脚下,不过也正因如此,被眼前的山头遮住,望不见更高的山峰。一路披荆斩棘而上,到头来,登上去的,也只是他人眼中的一个小土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上苍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想要登上真正的高峰,除了需要有拥有足够的眼界,遍览群山的魄力,还要有万物不动于心的定力。 名山虽然光华四射,如同人间仙境,令无数人趋之若鹜,但却不是适合所有人。所以说,如何选择,亦是一种智慧。即便是一座孤险奇崛,人迹罕至的荒山,也能发现登山之人留下的痕迹。 荒山野岭,大多都是羊肠小道,更有甚者连足迹都看不清了,一片荆棘密布。间或能看到一只遗落的靴子,一片被荆棘刮下的片缕,一道跌落山崖时掰断的枝杈,又或是崖壁间留下的涂鸦…… 不过,想要登上真正的山顶,却还是需要经过一道门槛!仙人留下的功法,只能修炼到化神大圆满。因为上古之时,化神大圆满便可以勾动天地,引下雷劫,成功熬过去,便会成为真正的仙人。一身法力转化为仙元,从此寿元暴增,逍遥天地间。 如今天地大变,再也没了凭空降下的雷劫,无法飞升成仙。各个传承自上古的门派自然是有一些仙法在手,可无奈根本无法修行。 但天地之间,从不缺乏天资过人之辈,一代代天骄舍生忘死的摸索探寻之下,终于是找到了一条通往闪烁金光山顶的小路。这,便是临渊! 顾名思义,便是如临深渊,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会留下一线生机。便如一个普通人,在悬崖峭壁之间,要么生生开凿出一条栈道,一点一点向前蹭;要么是凭借过人的灵活,扣住一条条岩逢,如同一只猿猱,攀岩而上。 但修行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动辄几百年上千年。而且山风呼啸,飞鸟不渡,任何一丝扰动,都有可能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真正能跨过临渊,到达山顶之人,少之又少。最起码,还从未听说缘尘星有这般大能出现。 一旦跨入这个境界,便会无时无刻遭受着来自天地之力的倾轧,无尽的心魔,无尽的幻像。一旦本心失守,便会立刻走火入魔,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绝大多数选择跨入临渊境之人,都是觅地潜修,绝对不容人打扰分毫。所以这个境界之人,世间罕见至极,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活着,还是消失在了深邃黑暗的深渊里。 “怎么敢跨入临渊境?怎么敢出现在此处?”赵青梧嗤笑一声,说道:“赵某心怀坦荡,与你等阴暗之辈不同,万般幻像难惑我心。况且赵某不比你等,没有那般多的寿元可供消耗。而且机缘巧合之下,受人指点,明悟了一丝天地至理,掌握了一种法则,这才有了些许底气。” “你等不但有庞大的宗门做后盾,更有无尽的玄妙之术,吸收万民机缘生机。否则以你的资质,早该在千年之前便坐化了,又如何能熬到如今?你等将修真界化作一片修罗场,总有一天,会被反噬,到头来,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在赵某看来,你缘尘宗也唯有马浮山此人还有一丝机会,能够跨入临渊境。你等几人,以及合欢宗的几个老家伙,恐怕都已经大限将至了吧?这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了!” “哼!你知道又如何?如今整个修真界凝成一股意志,任何阻路之人,都将被碾成齑粉,凭你还无法撼动这个规则!”光质化小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不再圆满的太阳,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大劫将至,整个大地都要陷入万年的黑暗与寒冬,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你辛苦守护的虞国,也避不了的。一旦黑夜降临,必然会血流成河!这将是修真界的一场盛宴,以你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又能救得了几人?” “你走吧!”赵青梧叹了口气,没有理会他,下了逐客令,说道:“如今赵某确实不想挑起争端,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即便是天机门号称最有远见的神算子,不也同样因为天机混乱,丝毫看不清未来么?” 光质化小人没有再说什么,脸色复杂的看了看赵青梧,接着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冬至一眼,转身离去。一眨眼间,便鸿飞冥冥,消失无踪了。 冬至被这带着恨意的眼神看的浑身发紧,心脏砰砰狂跳。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去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赵青梧转过身来,看着樊勇,说道:“此处虞府之事,便到此为止吧!赵某会将此事压下,不会牵涉到其他人。” 樊勇赶忙抱拳,不小心牵动了伤势,整个人痛苦至极。却依然不敢怠慢,沙哑着声音,恭敬地回道:“晚辈谨遵吩咐!” 赵青梧随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饶有兴趣看向冬至。 冬至不敢托大,未等他开口,赶忙行了一礼,恭谨的说道:“先前晚辈冒昧,言语多有冲撞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赵青梧眼神微眯,盯着冬至与刘云谲二人久久未语。其实他来此处已经有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先前的一幕被他尽数看在眼里。刘云谲头顶的气运无疑最为粗壮,融合了仙剑金越以及金焱戟的气运之后,更是凝实无比。 冬至的气运则是显得有些奇怪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之时却是能冲天而上,逆夺造化!奎生与樊勇二人明显也是气运眷顾之人,不过比之二人,却是有些不够看了。 相比于此,让赵青梧更震惊的是冬至无意间施展出来的借缘之术。有借有还是为借,有借无还是为夺,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借缘之术乃是暂时融合他人气运,举众人之力,共同打破枷锁束缚。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此术便是强行将天时、地利、人和借来,于万份可能中挑选唯一正确的路。 破去魂幡看似简单,实则稍微一个不慎,便会立即失败,从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以生机对耗上千份魂魄的死气,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若非是借缘之术悄然发挥了作用,只怕冬至早已成为一具白骨。 而夺缘之术,则是损人利己,以一丝因果法则为引,强行将对方的气运生生剥离开来,融入自身。但此术弊端不少,大半都会消散在天地之中。 “此人明显不懂得如何运用借缘之术,否则只要施展出来,便足以对抗对方的夺缘之术。也唯有缘尘宗来人,才有这般手段,不需杀人,抬手间便可撼动这可观的气运,并且几乎夺走。”赵青梧暗暗想道。 半晌后,赵青梧露出一抹赞赏之色,说道:“不错!你二人接下来是要去楚国吧!从苍狼岭出发,一直向南,有一条幽云谷,那里直达酆国境内。但赵某给你二人一个建议,不要直接向南,那里是黄泉门的老巢,以你二人如今的修为,恐怕波折不少的。” “从苍狼岭南端,向东而行,可以到达项国。那里门派众多,还有一份机缘等着,你二人可以去碰碰运气!” 冬至感受着赵青梧和蔼的语气,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好感。上次在定远县也是这般,丝毫没有高人的架子,宛如邻家的老爷爷,好似此人与他二人熟识了多年一般,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几分如同和煦阳光的温暖之意。 他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什么机缘?” 赵青梧眯着眼睛笑了笑,神秘地说道:“到时便知!” 冬至也不在意,而是大着胆子,问出了困扰许久的疑惑:“前辈可知道‘应缘之术’?”想了想之后,又接着问道:“因果律又是什么?” “唔!”赵青梧捋了捋雪白的胡子,说道:“世间有规则,规则之上有法则,应缘之术也好,夺缘之术也罢,以及那道黄色的符箓,均是蕴含一道因果法则的秘术。我打你一拳,你会感到疼痛,打你是因,疼痛是果。” “而因果律便是逆转因果,疼痛是因,打你是果。也即是我尚未出手,你便感到疼了。黄色符箓如此,夺缘之术亦如此。但应缘之术,不但包含因果法则,甚至还有一丝时间之力在内。不过这些对你等来说还太过遥远,知道太多,反而会限制你的成长,有害无益的。” 冬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看出了此人似乎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问道:“前辈是否知道晚辈父母在何处?还有,晚辈接下来要去的缘尘宗,可是龙潭虎穴,前辈可否告知,此人是谁,马浮山又是谁?” 赵青梧明显一愣,知道他是看出了什么,也没有点破,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向南而行,将来一切自知!至于此人名讳,还是不知道的好,缘尘宗的功法以诡异著称,知道了,或许会凭空添上些牵绊,对你不利的。至于马浮山,此人便是送你缘尘令的道人,你与他早就结缘,此时知道,也不算什么!” “你与老夫也算有缘,老夫再送你一道昊阳之火,算是一点小礼物,日后可以自行摸索。”赵青梧抬手一道指诀打在了变得灰白的魂幡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复杂火焰印记出现在了丈长幡面之上,仿佛还在腾腾跳动,绚丽异常。 冬至心中一动,体内的灵魂之力注入到魂幡上,一团头颅大小的火球顿时凭空浮现而出。接着火球一阵涌动,唰的一下从中伸出两只一尺多长的翅膀,羽毛根根分明!再然后,一个头生三道长翎的鸟头,从火球中抬起头来,美目流转,顾盼生姿! 接着两只翅膀猛地一个扇动,顿时再也没了火球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尺许大小的火红色昊阳鸟,绚丽的尾羽也能有一尺长。它姿态优美,体型匀称,一阵热浪席卷,地面瞬间便成了焦黑之色,比楚临江的火球术强了数倍以上! 反而离得最近的冬至,却是对这热浪没有丝毫不适,感受到了如同沐浴在阳光下一般的温暖。 这昊阳鸟如同有生命一般,十分灵动,飞行起来,更是快如闪电。只不过,对于灵魂之力的消耗也是极为恐怖,不多时,便耗去了一成左右。他赶忙撤回了灵魂之力的灌注,这昊阳鸟轻灵的在半空转了几圈,随后化为一团光焰,嘭的一声,渐渐消散开来。 “你们二人准备如何?”赵青梧看向樊勇与奎生,淡淡的问道。 奎生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却是不敢鲁莽的索要什么好处,仿佛他那强盗一般的性子根本不存在一般,恭谨抱拳,说道:“晚辈准备觅地修行一些时日,先把失去的寿元补回来再说。到时可能同样要借道苍狼岭,去往项国。” 樊勇斟酌片刻,缓缓说道:“晚辈将这些边兵带回,顺便安顿一下家里,便准备去无极剑宗了。不过晚辈想要从幽国走,那里去往无极剑宗更近一些!” 赵青梧点点头,说道:“不错,有勇有谋,心思缜密。虽然你樊家做了不少的糊涂事,但你还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欺凌弱小,不向强者低头,是个好苗子。” “无极剑宗的剑阁之内,有一把铁枪,看上去不起眼,但老夫却是知道,那是一杆真正的仙器。只不过因为某些变故,其内的剑灵消散了。赵某如今帮你一把,若是机缘足够,以你手中长枪,当可融入进去。到时候,你也能真正成为剑修,而不是沦为剑奴!” 他手指一伸,向樊勇长枪内打入一道灵光,长枪嗡鸣一声,原本有些粗糙的地方渐渐变得光滑起来,接着其上的光芒内蕴,化成一个细小的光点,藏入了枪杆之内。 樊勇露出激动之色,行大礼参拜,说道:“多谢前辈指点再造之恩!” “将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如何行事,全凭心意,切记!老夫这便走了!”赵青梧说完,身形一动,便消失不见了。 【最近头发掉的厉害,各位道友点点收藏,点点推荐,拜谢了!】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全凭心意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此时的冬至看去约有三四十岁的年纪,配上他眸子里那股看透世事的深邃以及特有的平静,一股书卷之气扑面而来。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大抵便是如此。 这不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古井不波,外物不动于心,而是眼界的开阔以及对情势把控油然而生的自信。虽然修真界的险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他并不孤独,有刘云谲一同共担风雨,有周苴以及赵青梧这等前辈指引前路。 冬至心里默默念叨着“临渊”、“因果律”、“掌握法则”等词汇,牢牢记在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手中的魂幡能够自如运用,比修士的法宝不遑多让,并且在灵魂之力的加持之下,变化大小随心。他惊喜的握在手中,仔细翻看了一阵,然后魂幡缓缓缩小,被他收入了储物袋之内。 魂幡乃是冬至一己之力破去的,这件宝物的归属毫无争议。而且他也根本没有客气的打算,此地之人,除了他,还有谁能够使用这魂幡? 在楚临江的记忆内,冬至已然知道了魂幡的玄机。魂幡的驱用,靠的是寄付在上的主魂,修士本人只要操控住主魂,便可发挥强大的威能。 主魂生前修为越高,品质越好,魂幡展现的威力越强。之所以要吞噬生魂,也是为了供养寄付其内的主魂。这一杆魂幡,俨然是一个微缩的修真界! 丈长的幡面,看似是某种布料,实际上却是无数魂魄凝聚而成。每吞噬一个生魂,幡面便会壮大一丝。而炼魂宗长老手中的魂幡,一旦招展起来,几可遮天! 不过,如今落在冬至手里的魂幡,却是相当于一道符箓,而且是能够重复使用之物,不像普通的符箓是消耗品。据他估计,若是拥有足够的灵魂之力,其上的昊阳之火恐怕能催动上百次! 也许,其他的符文也能绘制其上,比如,化魔指,比如,狼顾!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火热了起来。若是能够将狼顾之术的符文剥离出来,绘制其上,一旦动用,自己的魂识足可增加近一倍! 没错,各种法术都是有符文的,这种符文便是法力或者灵魂之力在体内的运行路线。通过法力或者灵魂之力,用带有灵力或者灵魂之力的精血,慢慢勾勒其上,便可将法术封印其内。当然,其中的难度与细节,恐怕不少的,需要经过大量的试验。 不过,这种自己勾勒出来的符箓根本无法与其上的昊阳之火的印记相比,只是一次性的东西。昊阳之火的印记上,恐怕涉及到了一丝法则之力。他默然想到。 但幡面如此之大,足够他在上面重复封印,一旦发生战斗,便可瞬间发挥作用!当然了,说是能够重复使用,但幡面上的魂魄爆散之下,形成的灵魂之力也是有限的,一旦用完,只怕也会如同普通的符箓一般,燃烧殆尽。 只不过如今还差了不少东西,无法一蹴而就的。不但需要寻到一两种灵物的精血,以及能够被他催动的灵笔,还需要大量时间去熟悉,短时间内无法指望什么。但这总归是一条看得见,摸得到的变强之路,由不得他不动心。 这件灵魂之宝,恐怕会在未来陪伴自己很长一段时间。 否则,如今的他,已然赶不上刘云谲的进度。刘云谲看似一柄飞剑,叮叮当当打铁一般,却丝毫破不了对方的防护。但实际上,他的飞剑可以轻易穿透数丈厚的石头,削铁如泥。只是对上了这么一个筑基期的修士,灵力又不够浑厚,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即便冬至手中的玄钢长刀包裹上灵魂之力,也是不敢硬碰硬的。毕竟是货真价实的飞剑,与魏东阁手中的只能称得上灵材的破烂飞剑,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实力的增加都是循序渐进的,不可能凭空掌握莫大的力量。即便是侥幸之下,掌握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也要付出同样巨大的代价。比如,生机! 就像冬至曾经依靠周苴送给他的金戟,也是靠着周苴留在其内的力量,才能与奎生打斗的不相上下。但以他当时的见识,掌握不了其中的变化之能,导致他只能硬拼,否则奎生只怕早已死在了镇魔珠内。 而奎生正是消耗了大量的生机,才能发挥出绝强一击,打破了楚临江的乾土罩。但他似乎有某种方法,能够获取生机,否则断不会如此果断的用出这般消耗生机的招式来。 冬至强行动用未曾摸索透彻的化灵指,威力虽然同样巨大,可依然消耗了数十年的生机。要知道修魂成功的他,已然脱离了常人的范畴,至少能活到一二百岁。而且还有丹田内逸散而出的生机补充,此时模样发生了这般大的变化,恐怕这一下丢失的寿元不下百年!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刘云谲冲到了近前,嘴唇嗫喏着,颤声说道:“我父亲,三叔,七婶,狗娃……,他们的魂魄都在魂幡中,对不对?” 冬至默然,在他化灵一指之下,魂魄爆散之时,确曾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云谲一把提起了冬至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跳,挥动手掌,作势欲打,最终却是无力的停在了半空。他缓缓松开冬至的衣领,痛苦的说道:“他们,他们,全都魂飞魄散了啊……” 樊勇却是上前一步说道:“炼魂宗的功法樊某知道一二,原本被吞入魂幡,便已经丧失了轮回转世的机会。而且受困其内,整日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此时魂飞魄散,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但刘云谲此时心情十分痛苦,如何能听得进去? 奎生赶忙转移了话题,说道:“樊兄可知,这位赵青梧前辈到底是何人?奎某虽然年幼之时侥幸见过一面,却没有太多的印象。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什么皇族中人,莫非是与虞家有什么关系?” 樊勇愣了一愣,说道:“前辈的真实名讳,樊某也不知。只知道他曾经以赵青梧这个名字行走天下,闯出了偌大的名头,所以便一直用这个名字了。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某一任虞国皇帝,至于到底是谁,史书所载过于模糊,已经不可探知。” 奎生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接着问道:“前辈所说的‘但凭心意’,樊兄如何看?” 樊勇皱了皱眉头,半晌后说道:“樊某猜测,或许是我等如今所作所为,是自发而行,并非是受人唆使。又或者是,面对强者,却仍有一颗不轻易屈服的心。也即是说,我等此前所为,是为了某种道理,某种信念,而非利益驱使,所以让我等凭心意行事!” “奎帮主是为了让奎狼帮的帮众活下去,樊某是为了保护家人,这两位则是要报屠村之仇!如此说来,其中想必是有一些共性在内,这是从心底产生的情感,也是一种本能。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卷:一骑绝尘 终 第一百四十章 分宝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不管几人能否想得明白,该做的事情依然要做。楚临江这一死,他的一切法宝都留了下来,挂在腰间的土黄色的储物袋里恐怕有着不少的宝贝。 冬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刘云谲,也没有安慰的资格。什么道理如今都是狗屁,难道要告诉他,轮回早已被毁,即便没有魂飞魄散,也是无法转世重生的?还是劝解他说,斯人已逝,我等活下来的人还要向前走,不要让他们失望。 这种轻飘飘毫无感情的话,如果说出来,冬至只怕会先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等内心的创伤,恐怕也只有时间这等伟大的力量能够抚平了。 此事暂且不提,奎生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楚临江的尸体上摸索一番,却只找到几张残缺的符箓以及一个碎裂成几半的瓦片状的东西。看来此物,便是楚临江之前使用的土黄色罩子法宝了。 虽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奎生毫不气馁,眼睛看向了楚临江的储物袋,眼中冒出一丝火热之色。 打开储物袋的方法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对耗!没错,因为储物袋这种类似法宝之物,都有储存灵力血脉的功效,既然主人已死,留下的血脉之力自然是当然无存了。若是想要占有他人的宝物,便唯有以更多的能量对冲,或者是质量上更高一层的手段,简单的磨灭掉。 当然,若是储物袋内有着什么陷阱,便另当别论了。 不过,冬至已经大致浏览过一遍楚临江的记忆,从中找出不少有用的信息。此人的储物袋并没有什么玄机,可以放手去做。 此地中又以樊勇的灵力最为浑厚,所以这个任务便只能交给他了。樊勇也没有推辞,耗费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是将储物袋打开了。 冬至与奎生二人见此,顿时露出喜色,一脸期待地围了上来。刘云谲却是瘫坐在地,丝毫不为所动。冬至虽然没说什么,可打定主意,刘云谲应得的那一份绝对不能少。 辛辛苦苦打败这么一个强敌,除了要报仇之外,其余的执念便全部放在了他的宝物上了。几个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散修,身上的法宝少得可怜,若是不想办法增加实力,今后在这残酷的修真界可谓是寸步难行。 樊勇也没有卖关子,哗啦一声将储物袋内的东西一股脑倒出,在地面上堆成一座小山。入眼可见的便是一大堆灵石,足有数千块。 不过冬至的目光却是被两块滚落的黑漆漆的石头吸引住了,这两块石头没有任何力量波动,丢在哪里都不起眼,完全没有任何特点,仿佛是从河边随便捡来的小石子。 但冬至丹田内的热流却是又一次冲腾了出来,他瞬间便确定,此物定然就是那名为缘石的东西。他手疾眼快,一把将两枚石头抓在手心,仔细的端详起来。 从之前所看到的记忆内,他知道了此物的名字以及真正的用途。据传,此物乃是上古之时,陨落的前辈大能身上的机缘气运,融入石头所致。因为轮回被毁,所以这些机缘气运等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被重新洗刷印记,而且又处在特殊之处,无法飘散到天地间。年深日久,便融入到了一种特殊的石头内。 此物的作用与蕴含地磁的环境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若是方法得当,或许能从中得到一些上古大能的印记,运气好的话,间接学会他们的神通法术也说不定。而且其上的机缘气运若是能够化入己身,成为自身之物,对天地间的感应也会增强不少。冥冥中会多出一丝感应,从而趋吉避凶,妙用无穷的。 奎生自然也看到了这两块黑漆漆的石头,他虽然知道此物重要,但一来没有感应的方法,二来没有辨认的手段,自然是慢了一拍。于是他对着冬至开口说道:“此物对奎某来说异常重要,不知可否将其让给在下?奎某愿意用五十块灵石换取!” 冬至似笑非笑的说道:“奎帮主莫要以为在下是好糊弄之辈,明说了吧,此物名为缘石,其内蕴含机缘气运,在下势在必得!不过我等可以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珍贵之物,定下价格,再做商讨也不迟的!” 奎生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才默默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先如此吧!” 樊勇利索的从灵石堆中掏出了一堆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大多数都能直接打开。 冬至一一分辨之下,发觉大半都是增进法力的丹药,跟在识神内看到画面对比之下,一一将名字以及功效说了出来: “黄龙丹,可增进凝气期法力。玉参丸,可突破凝气期瓶颈。芝髓液,淬骨炼体……” 他们看着冬至如数家珍的模样,觉得他好似变了一个人,怎么会一瞬间变得如此博学了? 不过还未等他们惊奇什么,冬至缓缓撕下一个拳头大小丹瓶上的一道封印,仔细辨认之后,念出一个名字:“回春丹!可增加五十年寿元,第一次吃有效,第二次便没有效用了!” “什么?”奎生大喜,此时的他面容如同古稀老者,即便能顺利成为修士,恐怕也是寿元无多,再难有什么作为。如今听到这能增加寿元的丹药,顿时激动了起来。若是能被他得到,寿元凭空增加五十年,当是能够一展宏图! 但这回春丹对冬至来说也是异常有用,如今他看上去足有三四十岁的年纪,虽然丹田内的生命之水化为缕缕精气荡漾出来,但生机流失太多,仍是杯水车薪。 樊勇同样露出惊喜之色,虽然暂时不太用的上,但在身上储备着,总是没坏处的。但看着奎生满脸的皱纹,不觉间有了些恻隐之心,放弃了争夺,表示愿意得到更多的灵石以及其他丹药。 筑基期的丹药根本没有,想来是楚临江刚刚踏入筑基期,所以还没来得及搜集一二。 除此之外,还有数张银色的符箓,以及数十张空白的符纸。虽然符纸上灵力涌动十分剧烈,但却没有什么效果,只是一种材料罢了。冬至握在手中感受一番,发现这种银色的符纸与黄符门的黄色符纸有许多的不同之处,竟然是有熟悉的灵魂之力波动。 他再度翻看一番楚临江的记忆,发觉此物却是融入了生魂制成,怪不得有这般效果。 一个半透明手掌大小的瓶子里,装着大半瓶鲜红色的液体。冬至打开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顿时明白此物应当是某种灵兽的血液。比对一番之后,知道这是楚临江所斩杀的一头恶蛟精怪,所得到的精血。 精血乃是从眉心中得到的血液,通过特殊的方法获取,能够得到含有一丝精魂之力的鲜血,比之普通的血液有着天壤之别,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材料。 一支粗大的毛笔,笔杆雪白,足有儿臂粗细,质地温润,散发的灵力不可小觑。虽然冬至暂时无法驱用,可如今有了化灵指这一式,也许并非是没有办法的。日后空闲下来,却是可以一试。 冬至看到此处,顿时对所谓的炼魂宗起了兴趣。虽然修行路线不同,却是处处与魂魄分不开关系,等自己日后强大起来,说不得要去炼魂宗走上一遭! 清点一番之后,因为本来说好的是,冬至二人分得六成,奎生二人分得四成,也没有人想临时反悔什么,于是宝物分得异常顺利。 灵石足有三千余块,冬至与刘云谲各拿到了近千块,奎生樊勇分得六七百块,均是一脸喜色的收了起来。黄龙丹这种增进修为的丹药,恰好十枚,冬至拿到三枚。 到了玉参丸,却是只有四枚,一人一枚刚好够分。几人面面相觑,奎生说道:“我等二人各补偿十块灵石,意思意思算了!” 芝髓液有不少,冬至也拿到了指肚大小的一团,仔细的收了起来。可轮到回春丹之时,冬至与奎生都是极为渴望,纷纷出价,想要购买。 最后二人达成协议,奎生得到回春丹,同时放弃两枚缘石的争夺,并拿出三百灵石,作为补偿。几人对这些东西的价值一知半解,略微商量一番之后,便同意了下来。 缘石此物樊勇也是知道一些玄机的,冬至补给他三百灵石,也就此作罢了。至于银色符纸、毛笔以及瓶中的精血,奎生不感兴趣,樊勇抽走了几张符纸,剩下的自然是被冬至喜滋滋的收入囊中。 不过却是又拿出五百灵石,补偿给奎生樊勇二人。毕竟,这毛笔上散发的灵力不容小觑,恐怕算得上一件法宝了。 刚刚收入囊中的灵石,便这般简单的全部散了出去。若非刘云谲不需要他补偿,恐怕如今已成负债之人。成品符箓一共有六张,每人各得两张,冬至一张也没有。 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符箓的绘制方法,若是给他时间,未必不能重新绘制出来。 其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药草,几人分了分,便将地上这一大堆东西清理干净了。 有了这些东西在手,魂幡威能定然大涨。有了准备之下,即便是再遇到如同楚临江的筑基修士,冬至也有信心,能将他在数息之内灭杀! 第一卷 一骑绝尘 第一卷:后记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没别的意思,今天没有章节内容,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介绍一下写作初衷以及以后的发展方向。想到哪写到哪,可能会有些跳跃。 修真界的量子理论,到底应该怎么诠释! 古人认为的天地,是天圆地方,这在许多方面都有所体现。因为每天太阳东升西落,古人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驱使着太阳永远不知疲惫的运行。 他们不懂得万有引力,但知道,物体要运动,肯定要施加一个力。所以他们想象出,一个名叫羲和的神仙,驾驭六螭神车,拉动着太阳。 阴天晴天,白天黑夜,烛龙,也即烛九阴,钟山之神,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也就是睁眼即为天亮,闭眼即为天黑。 这与哲学中的王阳明说的:我不看花时,花与我心同寂。我看花时,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我心之外。其实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 早已忘了是小学几年级了,当时在一本课外读物上,知道了卫星,行星,恒星的概念,知道了红巨星,白矮星,中子星,黑洞的存在,也有超新星,星云,星系,知道了宇宙大爆炸,知道了宇宙膨胀论。 既然宇宙能够膨胀,那么宇宙外面一定有供它膨胀的空间,也即是外边是空的,或是别的什么。那么到底是什么?它膨胀的能量来自哪里? 小孩子被关在屋里子,希望能够出门去看一看,这是天生的好奇心。 随着年龄的增长,先后知道了万有引力,知道了相对论,知道了维度,知道了熵增。不过也仅限于知道,本人文化有限,自然是不可能写论文的。 一维空间,便是一条没有宽度与高度但无尽延伸的线,二维空间,是一个没有厚度但宽广无尽的面,三维空间,也即是我们所在的具有长宽高的立体空间。 二维空间能容纳无数条线,三维空间能容纳无数的平面,所以由此类推,四维空间能够容纳无数的立体空间,也即是无数的宇宙!或者说,平行空间。 那么时间轴应该在哪个维度呢。或许是五维,或许是六维,根据弦理论,当拆解到十一维的时候,相对论就可以完美解释。当然以我的智商,还是没办法轻易的理解。 那便将时间维度定为一个高维,不去管他到底是几维,总之是大过四这一数字的。 假如,二维空间中有生物存在,那么存在于二维平面上的圆圈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圆圈外的二维生物根本进不去。但三维空间有高度的概念存在,根本不需要触碰平面上的圆圈,便可以轻易进入圆圈里面。 一个人很怕死,他用一个绝对坚硬的物质将自己保护了起来,就当他是游戏里的基岩就行。三维生物无论是爆炸,核弹还是别的什么,都无法杀死他。 但若是四维空间的生物,当可以从空间轴上进入这幢绝对坚固的房子,而不会触碰到任何东西。就如同,人类轻易地点在一张纸上的圆圈之内。 同样的,困在其内的人,也无法抵御时间,因为他不能永生。时间无处不在,这是来自高维的力量,三维生物根本无法抵御。 若是有一个来自时间维度的生物,当他看向别人时,从生到死一览无遗,从过去看向未来,活生生的人,如同一幅画卷,所有一切都记录其上。不管是吃饭喝水,不管是交配还是自慰,拉屎还是尿尿,甚至你的喜怒哀乐都是安排好的。 你下一刻会笑起来,不是因为你遇到了高兴的事,而是这画卷上记载着你会笑。这是何等的无力! 但是宇宙是平衡的,不可能出现这样一种强大的力量,否则我们的生活将毫无意义! 也是小时候,接触到了佛教。他们说,危险的时候,念一句“阿弥陀佛”,便会有菩萨,佛祖来保佑你。 但当你开车走在一条窄小的路上,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这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没有交警,甚至连人都没有。而且两侧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十字路口有没有车,而且十分嘈杂,听不见任何车里以外的声音。 这时候你开车非常快,若是路口突然冲出一辆车,你们必然会撞在一起。 假如“阿弥陀佛”真的有用,那么到底是这辆车不存在,还是被凭空挪到了其他位置?若是对方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你的位置会不会发生改变? 因为我们看不到,听不到,所以不可能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发展,所以你永远也会不知道这句“阿弥陀佛”有没有用。即便真的是车毁人亡,别人也能用“你命里本该有这一劫”来狡辩。 笛卡尔曾说,我思故我在。量子理论中,也有人择理论。也即是“我”,为何会出生在地球上。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便说明一定会有这个问题。也即是如果没有宇宙大爆炸,没有银河系,没有太阳系,自然也不会有地球,不会有适合人类生存的生态系统,更不会出现“我”,那么这个问题便是一个假命题。 正是因为有了这般多的可能,这般多的巧合,才有了“我”的出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宇宙也可以影响“我”,“我”可以影响宇宙。 第一次接触到量子理论,是光的波粒二象性,是“薛定谔的猫”。 “虐猫狂人薛定谔”的理论,是指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根据量子力学理论,由于放射性的镭处于衰变和没有衰变两种状态的叠加,猫就理应处于死猫和活猫的叠加状态。这只既死又活的猫就是所谓的“薛定谔猫”。但是,不可能存在既死又活的猫,则必须在打开容器后才知道结果。 由微观入宏观,带入到平行宇宙的概念里,也即是,在未打开盒子之前,存在一个猫还活着的宇宙,也存在一个猫死了的宇宙。未来处于量子叠加态! 打开容器观察猫是死是活之人,被称为观察者。当他看到结果时,量子叠加态坍缩为一个确定且稳定的宇宙,另一个则消失不见了。 这个过程,是认知,也即是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的认知决定着一个平行空间是否破灭。但观察者的认知也是有边界的,假如里边是一个丧尸状态的猫,他又如何确定生死?没有足够的知识去界定这只猫的死活,自然也无法发挥观察者的作用。 从这个角度入手,是不是说,每一个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一种量子叠加态? 假如我要杀一个人,但还没有下定决心,那么会不会有两个未来的平行宇宙,一个是此人活着的宇宙,一个是此人死了的宇宙? 由此引申开来,“我”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发未来的不确定。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念头,所以未来便会无穷无尽。 但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成长环境,经历,性格,做事的逻辑等等,当然,还有权利地位也是关键。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布衣一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由此可见,每一个选择,所引发的后果,也是不尽相同的。 但是,不是所有放猫的盒子都会被打开,所以坍缩的过去也存在着不确定性。假如徐福带回了长生不老药,也许秦始皇还在某个空间里活着,甚至一统天下也说不定。 既然过去未来都存在不确定性,那么更高维度的其他生物自然是不可能全知。也就是说,高维生物能够看到未来,但却是看到了千万种未来,每一种都是真的,每一种都是假的,而且会随时坍缩,平行宇宙崩溃破灭。 既然每一个未来,每一个可能的平行宇宙都是由人的选择而出现,自然存在大小的区别。不可能每一个平行宇宙都是一样的大小。 古人认为天圆地方,那么这个平行宇宙大约就是一块大陆加上上方的空间,差不多是一个月亮大小。现代的天文学家看到了一百三十六亿光年之外,也许这个平行空间就有整个宇宙的大小。 由此引出认知的边界这一概念。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认知的边界是平行宇宙的边界。 然而这有什么意义呢?当一个文明心意相通,上下一心之时,这由无数人的心意所产生的平行宇宙交织在一起,会成为一道抵御外来文化入侵的文明屏障,也就是Z大提到的文明之理。 宇宙是有限的,但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不管对或者不对。 反正是写小说嘛,也没有人管对或者不对,这只是一个想法,只要能自圆其说,应该就算及格。 那这有什么用呢?宇宙初开,地火水风齐涌。也即是时间,空间,能量,物质四大元素。人类,或者说生灵生存其中,拓展出一个个文明,自有其存在的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交流,融合,发展,形成一道后天的缘,也即是第五道元素,所谓的机缘气运,凝聚机缘气运的位面之子等等。 前面说了,假如有一个高维生物想要操控三维生物,因为未来的量子叠加态,所以他们也只能看到无数真真假假的未来,无法把控,也就意味着无法操控。 既然人的心意与认知边界代表着平行宇宙的大小,人的选择影响着未来的发展,那便要想办法控制,精神控制。比如,宗教,比如,价值观! 宗教自不必说,大多都是一神教,即便是佛教也不例外,如果不是几次大规模灭佛的话。这就是一个共同的价值观。让人相信前生今世,相信善恶有报,相信吃苦是为了积累福报。 当然,宗教里有一些东西是极好的,比如导人向善,不能片面的看待。 给人灌输一个譬如自由,或者金钱与尊严等价之类的价值观。这样的民族没有凝聚力,一盘散沙,文化屏障一破,人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单独的个体,再强大,相对于高维生物都是不堪一击的。所以凝聚了一个或几个文明机缘气运的位面之子便应运而生。 机缘气运也是量子态,当我们做一件事一次就成功的时候,我们会感叹运气好。这是几个结果叠加的状态,可能会成功,可能会失败,可能成功了一半,等等。 如此说来,几个结果叠加却被一次完成,寻到了正确的方法,那么机缘气运就是导致量子坍缩的一种力量。 只要控制了人的念头,心意,给你一个框架,让你所思所想都在意料之内,那么未来的量子叠加态,也就处在控制之内。再或者,干脆躺平,什么都不想,如同一台机器一样,除了零就是一,那么未来就更容易预测了。 这个解释或许有点牵强,但小说里可不管你牵强不牵强。 既然说完了机缘对于人的作用,那么还要说一说平行宇宙。 前面说了,人的每一次选择都会临时形成一个平行宇宙,那么这个平行宇宙形成的力量或者说能量从何而来? 我认为是与机缘气运形成正反两面的另一种东西,我叫它“界源之气”。 宇宙中的所有看得见,,摸得着或者说能被观察到的,称之为物质,无法被观察到的称之为反物质。正反物质共同作用,形成了稳定的宇宙。 这股界源之气存在于三维宇宙之外,是根据宇宙内的机缘气运总量的变化而变化的。未来只能有一个,却是以叠加态的方式,呈现出了无数多个。因为这些平行宇宙既是真实的,也是虚假的,所以,能量大体还是守恒的。嗯,我认为很合理。 当一个宇宙内的机缘气运增长之时,宇宙便会膨胀。反之,当一个宇宙内的机缘气运全部被取走之时,这个宇宙也将破灭。 宇宙对称理论以及宇宙不对称理论。当一个宇宙完美且无限的膨胀之时,内部机缘气运与外部的界源之气总量不变,那么它应该就是对称的。 但如果有高维生物从外界收取界源之气,或者从内部消灭收取机缘气运,那么宇宙就会不对称。不对称的程度越大,扭曲越大,最终会导致宇宙壁膜撕裂等等一系列问题产生。 大致就是这么多。主要是讲了人的心意以及未来量子叠加的状态 生命总有出路,人类在地球的诞生,有无数的巧合,所以被认为是设计好的,只要有一个巧合不成立,那么人类便不会产生。宇宙也是由无数巧合构成,假如万有引力稍微变大一丝,或者稍微变小一丝,都有可能导致整个宇宙破灭。 而人类既然存在,宇宙既然存在,便代表着这些都是必然的结果。假如真的有所变动,可能依然会有硅基生物或者其他生物问出这个问题。 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的心意以及选择,会对未来产生干扰,一念既生,平行宇宙出现,一念既灭,量子态坍缩。这就是所谓的变数。 古人曾言,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而那遁去的一,便是生机所在,也是机缘所在,更是未来所在。 这不利于高维生物的控制或者说予取予夺。所以有了精神控制,宗教,文化入侵等等。没了反抗的信念,没了改变的动力,便只能任人鱼肉。 我不知道我能写成什么样,我会尽力去写,大致的框架就是这个了。希望各位多多支持! 岗月承在此拜谢各位志同道合的道友了! 第二卷 十年磨剑 第二卷:十年磨剑第一百四十二章雪晴花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钱学森先生说的话:想要瓦解一个民族,只要抽掉男人的脊梁和血性,拿走女人的廉耻和善良。社会风气坏了,需要几代人去修复。 修炼境界: 修仙: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 修魂:正魂(交感,引华,内视,魂识之力),淬体,(吸引日精月华灌体,排除杂质)魂脉,炼魄,伏幽(暂定,相当于化神期)。 再之后就会合成一道,是为临渊境。跨过临渊境,则是岱宗境。后边还有数个境界,暂时先藏起来。 …… 一晃眼,冬至与刘云谲二人已经深入苍狼岭近半个月有余了,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所道。 一路上,有能够侵蚀灵力或者灵魂之力的鬼面蛾喷出的毒雾;有能够融化衣衫的黄浊酸水,那是三眼毒蜥喷出的胃液;甚至有堪比场域,让人几乎寸步难行的风暴,那是大群的猴面蝙蝠在煽动翅膀。 即便二人修为大进,对这些妖兽的实力不怎么在意,却也免不了一番狼狈。 深入苍狼岭半个月以来,冬至才明白了五行灵根的恐怖之处。如今刘云谲的修为,已然从刘家村出来之时的凝气期五层到了凝气期八层! 虽然前两层是因为他频繁动用飞剑,数度耗光灵力,恢复之后突然发觉成了凝气期七层修士。但仅半个月的时间,便再上一层楼,让冬至觉得天地有时候真是不公平。 不过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丹田内的生命之水缓缓逸散之下,他又重新变得年轻了起来,整个人散发出少年人应有的活力,不再那般暮气沉沉的模样。 冬至如今还只能依靠吞吐月华来壮大灵魂之力,而且能吸收月华的时间,只有每个月十五前后。除此之外,还要看老天是否开眼,若是碰上阴雨连绵的天气,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是引动不了一星半点。 如此看来,这门功法可是相当鸡肋。若是频繁打斗之下,又无法依靠灵石补充体内的灵魂之力,一旦耗光,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但是,冬至知道,这是从妖修、兽修那里借用而来的吞吐日精月华的功法。月华只是入门,真正要补充灵魂之力,还要依靠日精。 没错,太阳的能量也是可以招引而来,为他所用的!但如今地他,可不敢真的吞吐日精。因为日光一旦凝聚起来,产生的极度高温足以在一个呼吸之内,在他的眉心灼烧出一个大洞出来。 要想真正吞吐日精,还要等魂修的第二步,淬体大成之后。到时候肉身便是水火不侵,刀兵难伤,吞吐日精也将没有顾虑。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若是能通过一些手段,提前将眉心位置的血骨淬炼一番,达到能承受日精灼烧的强度,便可以直接跨越这一步骤的限制。 分宝之时,冬至从楚临江的储物袋内,分得了一团指肚大小的芝髓液。此物颜色微黄,晶莹剔透,散发着阵阵馨香,闻之心旷神怡。 芝髓液的淬体功效十分强大,无论是吞服还是涂抹,都有非同一般的效果。可眼下这么一点,要想将全身都淬炼一遍,自然是痴心妄想之事。但若是仅仅淬炼眉心,功效叠加之下,还是有可能一举达到能够承受日精的强度的。 芝髓液可以单独使用,但也能与其他草药搭配,效果会翻上不止一倍!这是从楚临江记忆内搜集到的一张丹方。看来此人本来是打算着凑齐了药草,再一同服用的,不想被他人捡了漏。 这张丹方上罗列了数种药草,别的还好说,并不少见,不过数天时间便搜集齐了。但唯有一种名为雪晴花的药草,不好寻找。 雪晴花自然是一片雪白之色,通常生的三寸高矮,圆圆的花朵,盛开后如同一个龙眼大小的太阳。但名为雪晴,则是因为成熟之后,其叶片上的雪白之色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然融去,恢复一片碧绿之色。 此过程极短,当它的白色褪去之后,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过,便会枯萎下来,化为一滩泥水。而且雪晴花并非是一年一开花,而是十年左右,要想得到这么一株恰好成熟的,十分困难。 此物还是一种有名的伴生草,天然的吸引那种皮糙肉厚,极为依赖肉身的妖兽。比如,玄甲龟,比如,金刚犼,比如,金鳞蛟! 苍狼岭数百年的封闭,导致此地险恶异常,毒雾瘴气到处都是。加上此地妖兽横行,又有赵青梧的无形威慑,所以胆敢来此寻找机缘的修士并不多。可还是有一些散修冒着绝大的危险,来此寻求一步登天之路。奢香夫人以及元靖等人,也是仗着修为高深,才敢来此寻些机缘。 根据一些蛛丝马迹,足足寻了数天之久,而且偏离了原定路线不少,冬至才推断出了一处山谷,极有可能有雪晴花的踪迹。只是越走越心惊,看着地上一道道游走的痕迹,宛如蛇行,偶然之间,还能看到一两块脱落的鳞片,足有巴掌大小,金光闪闪,其上气息浑然凝厚,散发着不弱的灵力。 冬至捡起来仔细端详一番,略有心惊的说道:“此物该不会是金鳞蛟的鳞片吧!我等还要继续深入吗?” “怎么,你害怕了?若是没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披荆斩棘的决心,大可回家躺在床上,闷头睡觉!既然到了此处,还如此畏首畏尾,举步不前,这修的是什么道?你要是怕了,尽管在外等我,我一个人,也能解决掉它!”刘云谲略有冷淡的说道。 二人之间在刘家村便有了裂痕,刘云谲脾气火爆,对冬至这种性子并不认同。后来又被樊勇挑拨,虽然不知周苴当日的情况如何,为何只救走了冬至父母,却对近百乡亲不闻不问,但无疑是二人间的一根刺。 这也导致二人间有些若即若离起来,不再如先前那般亲密无间,打打闹闹。 更有甚者,冬至一指化灵之下,将包裹在魂幡中的刘家村乡亲们全部化成了精纯的魂力,纳于魂幡之上。残碎的意识则是纳入了自身识神的梦引石之内,虽然说不上什么魂飞魄散,却也是失去了轮回转世的资格。 冬至有心想要给刘云谲说一说,轮回早已被毁,即便这些魂魄能够离开,也会渐渐消散在天地中,再也没有丝毫痕迹。但刘云谲根本听不进去,既然轮回不再,为何这世间仍能照常运转? 冬至也说不明白,他本来也是听燎天仙君说的,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玄机。这种事情以他如今的见识,根本解释不清,只能等刘云谲自动放下心结,或是弄明白其中的道道。 可外伤好治,心疾难医,也许唯有时间才能让这二人间这一道鸿沟,渐渐淡化下来。 刘云谲也不等冬至说什么,眼神略有一丝冰冷,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甚至连身形都懒得遮掩。灵识一扫之下,金色飞剑嗡鸣一声,护在身前,竟是准备速战速决的样子。 虽然是修为大增,可如今这副姿态也未免太过鲁莽了些!冬至看的大急,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同时手腕一翻,将魂幡取了出来,时刻戒备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一声惊天嘶吼响彻山谷,一股风暴一般,让人闻之欲呕的腥风,携着无穷的愤怒,从山谷内吹了出来。直吹的二人几乎站不住脚,衣衫猎猎作响。冬至赶忙抱住了一旁的山石,这才稳定了下来。 一只头颅足有水缸大小的金鳞蛟,哗啦一声,从一潭浑浊的池塘里钻了出来,水花四溅而起。头颅十分狰狞,满口獠牙,闪烁寒光,一身鳞片翕动,长鳍微张。但一双水盆大小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神色,显然是一头灵智不低的家伙,万万不能小觑分毫的。 此蛟定然是兽修无疑,恐怕比之曾经的老熊更加难缠几分,冬至默然想道。 布满金色鳞片的头颅上,出现两个微不足道的凸起,只有指肚大小。虽然与它硕大的头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却是预示着,此兽乃是一头二阶兽修,已经跨入了筑基期! 第二卷 十年磨剑 第一百四十三章 偷梁换柱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于冬至来说,此行进入苍狼岭一共有三个目的。 第一个,便是想要试一试,手中的魂幡是否还能聚纳生魂。苍狼岭经过数百年的大战,不说埋骨千万,至少也有百万之众葬身于此。若是能吸收一些生魂,魂幡的威力势必狂涨。可却不知为何,此时的魂幡如同一件普通的法宝,对生魂没有丝毫感应。 要么是魂幡失去了聚纳生魂的能力,要么是苍狼岭上的生魂经过了某种变化,导致失去了一些原有的特性。也对,燎天仙君曾布置出阴阳二极大阵,一边聚纳煞气,一边聚纳生命之水,这些飘荡的生魂早已不复原来的光景。想到这里,冬至有些释然了。 第二个目的,便是寻找雪晴花,辅以芝髓液,调和出一味淬体的大药。 第三个目的,则是寻找一些强大的兽修或是妖修,杀死之后,以化灵指抽出意识,并将精纯的魂力注入到那杆雪白的毛笔上,从而让其成为能被他操控的灵魂之宝。 一旦这雪白毛笔成为灵魂之宝,加上冬至手中的恶蛟精血,以及那些银色的空白符箓,当有可能制作出几张成品的符箓出来。况且还有魂幡在手,若是能提前在其上勾勒出数个符纹,自己的战力将会直追筑基修士! 这已经算是强行改变法宝的特质,让其成为蕴含灵魂之力的宝物,不得不说有些异想天开。但仔细想想的话,灵力与灵魂之力间的壁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 不过想法很美好,但实际操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一般的野兽生魂太过弱小,使用化灵指之时,生魂便会先一步崩溃。无奈之下,也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兽修与妖修的身上。 这些暂且不提! 兽修倚仗其坚不可摧的肉身,对付普通修士几乎是碾压之势。刀枪不入的肉身一旦横冲直撞起来,足以让只会使用飞剑的家伙们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一旦被其缠上,唯有对耗一途。但兽修的强大之处便在于此,十丈大小的肉身,能够容纳的灵力断不是一般散修所能相比的。 而且这种精纯自身血脉,意图通过返祖获得强大修为的兽修,往往会拥有一到两种天赋能力。金鳞蛟这种,无疑是拥有着强大的防御之力,若是无法破开它的鳞甲,便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当然,若是法宝威力足够强大,这等倚仗肉身的蠢物,对于修为高深的修士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个皮糙肉厚的莽汉罢了。 冬至不会蠢到去跟一头兽修讲道理,以他那点知识储备,连个人都说服不了,更别提一只不通人情世故的兽修了。而且兽修都有极强的地盘观念,肯定不会放过这两个闯入自己地盘的小小蝼蚁,修真界弱肉强食,哪里都是一样。 刘云谲冷笑一声,金色飞剑从口中喷出,向着金鳞蛟的眼睛斩去。 金鳞蛟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弱点,头颅一晃,便避开了要害位置。铛的一声,金色飞剑在其眼眶位置刺出一道血口,金红色的鲜血汩汩而流。 金鳞蛟大怒,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渺小的人类竟然敢提前出手,而且一下便伤到了它!大怒之下,藏在水潭中的金色长尾蓦然甩动而出,夹杂震耳欲聋的音爆之声! 更为阴险的是,它的蛟尾上脱下一枚枚硕大的鳞片,在这骇人声势遮掩之下,无声无息,如同一枚枚锋利的飞刀,刁钻而精准的向着刘云谲袭来。 这却是一招连环杀式,巨尾抽动,掀起一股强大的气浪席卷,飞沙走石;金色鳞片藏在其内,如同毒蛇,择人而噬;巨尾紧随其后,势大力沉,一旦砸中,便再无幸免之理。 金鳞蛟在此盘踞多年,争斗的经验显然十分丰富。此时毫不拖泥带水,生动地诠释了狮子搏兔的道理。 冬至见此,毫不犹豫的挥动魂幡,顿时一片无形的场域出现,将这些刁钻而且迅疾如鬼魅一般的金色鳞片定住了。 刘云谲催动绿血藤化为一面盾牌,挡在身前,硬扛着肆虐的气浪。同时手中的飞剑噌的一下,光芒大放之下,顿时击穿了金鳞蛟的喉咙,开了一个足有头颅大小的血洞。 他整个人一下虚弱了不少,精神顿时萎靡不振起来。不过眼中的喜色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的。 这是刘云谲刚刚学会的一招,可以将全身灵力通过绿血藤蕴积起来,然后一瞬间全部注入飞剑之内。这种手段可以短暂的刺激金色飞剑中处于寂灭状态的丹火,激发出飞剑本身的神通。 不过一旦使用过后,全身灵力消耗一空,陷入毫无再战之力的状态。 一击建功,冬至脸上也露出了喜色,适时出手,拉着刘云谲退出了谷外。这金鳞蛟生机如此庞大,受到致命伤之下,说不定还有什么未曾施展的同归于尽的绝招,断不可能一时半会儿便安静下来。 二人也没有什么顾虑,躲得远远的。以这金鳞蛟的凶恶,早已将附近强大的对手吞噬得七七八八了,并不担心招来什么强大的野兽,又或是什么虎口夺食之辈。 冬至此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化灵指需要以生机与死气对耗,每施展一次,都会耗费大量的生机。这种耗费生机的招式,太过奢侈!虽然直接爽快,但未伤敌先伤己,以有限的生命对抗无尽的死亡,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日后经常动用化灵指这一招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便会耗干生机,化为一堆白骨。即便偶然之下,获得了不少的生命之水,储存在了丹田之内,但再多的生机,如何能与这芸芸众生相比? 他必须要找一种容易获得且相对廉价的力量,代替生机,以偷梁换柱的方法,来与这种死亡的力量对耗! 被杀的生灵都有魂魄在内,而魂魄又有所谓的精气神以及意志。临死之前的情绪,比如眷恋,不舍,迷茫,恨意,愤怒,喜悦,贪婪等等,都会成为生魂的执念。 其中最为棘手的当属怨恨,以及杀意!此类情绪可以转化为煞气,若是无法有效的处理干净,极易造成煞气缠身,日夜侵蚀之下,早晚会出大问题。 所以如此一来,便是要消除生魂的执念!或者是将这怨恨、杀意一类的情绪转移目标,问题便会简单许多。 换句话来说,要想不付出生机作为代价,便要尽可能的消除掉血性,执念,或者将矛盾转移。这样一来,即便要将生魂拿来做什么,反抗之力都会小上许多,说不定“他”还要谢谢咱呢! 没了血性以及怨恨的魂魄,恐怕只需要以极为易得的灵力或者灵魂之力,便可将生魂上的死气消耗干净!只不过,所花费的时间定然会成倍增长。 此时的山谷中已经没了动静,金鳞蛟只怕已经死透了。冬至先是用魂识扫视一遍,发觉金鳞蛟确实没了生命波动,这才小心的走上前去。看着十丈多长,宛如一条粗大的金色柱子一般的金鳞蛟,不经意间露出一股喜色。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一次冬至没有选择使用生机硬耗,这是一件十分奢侈之事。他选择以灵魂之力推动化灵指的运转,果然,与预想的情况相差不多。 化灵指运转之下,一下便将金鳞蛟的魂魄摄取到了近前。但少了生机注入,金鳞蛟的魂魄在一片血光中张牙舞爪,十分凶悍,根本是没有半分不适! 他有些不甘心,选择用化魔指消耗,果然,这下却是有了一丝效果。不过兽类却是没有三魂七魄的,只有一团神魂,若是想要化为妖修,便需吞噬生人魂魄。 但化魔指便是击打灵魂薄弱之处,既然用在人类身上,能够破坏胎光一魂,自然也是能够攻击到兽修魂魄的手段。而且金鳞蛟的恨意全部在刘云谲身上,反抗之力也小了许多。 就这般,连续以化魔指攻击了七八次之后,这团隐约有金鳞蛟模样的生魂虚淡了下来,渐渐萎靡不振起来。 然后冬至看准时机,催动化灵指狠狠一拽之下,顿时将金鳞蛟的意识从生魂中抽了出来,送入梦界之内。 同时他准备好那杆粗大的白色毛笔,手掌上覆盖魂体,狠狠一捏,再用力一拂,顿时将金鳞蛟精纯的灵魂之力化入了毛笔之内。 这毛笔也渐渐荡漾出了一股亲切的灵魂波动,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让冬至忍不住大喜起来。 第二卷 十年磨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炼制符箓与淬体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金鳞蛟的记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在山谷附近活动,捕食,争斗。但最远只到过五十里范围,便不敢再前进了,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它记忆内最深刻的,便是几场颇为血腥的战斗。有与双翼一展,几达十丈的苍鹜大战的画面,有与脑袋一缩,几可立于不败之地的玄甲龟比斗耐心的场景。 但毫无例外,均都是以它获胜而告终。说来也是,既然这是它的记忆,自然是以它获胜或者逃跑为终结,否则也不会活着见到冬至二人。 毫无疑问,金鳞蛟也是吞吐日精月华的兽修,若是它掌握着某种秘术,对冬至来说无疑是极为有用的。冬至在其记忆内翻找之下,竟然真的找到了一种淬炼体魄的兽修功法! 若是能与自己《魂衍道》中的淬体境相结合,必然能打造出如同法宝一般坚固的肉身。 《魂衍道》的宗旨本就是以身养魂,以魂反哺肉身,等到灵魂足够强大,自然会需要更加强大的肉身来承载,所以这一步,是必须要经历的。 这门功法的名字便是《金鳞术》,它能够以数种草药混合,加上雪晴花,配制出一种涂抹在肉身上的液体。然后施展此术,尽数纳于肉身,变化之下,金色鳞片的坚硬以及再生能力都会得到相应的提升。 功效比之芝髓液当然有所不如,但好在易得,并不麻烦。这也是它如此长久以来,从不轻易离去的原因。 不过调配这种液体,需要的时间太过长久,动辄以十年计,冬至根本不可能有这般多的时间耗在这上面。他还要在三年内赶往楚国,去双井这个地方寻找父母的踪迹。 而且雪晴花无法保存,只能现取现用。此物的的成熟期又足有十年之久,所以他只能将其记在心里,留待日后。反正药材的配方也不止一种,也许日后还能找到更好的。 放下了这个执念,冬至开始盘算着今后的修行之路。雪白毛笔如今已经成了灵魂之宝,而且他还有大半瓶蕴含精魂的精血,数十张银色空白符箓。 接下来,便要先学会符箓的炼制之法,好增加自己的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冬至与刘云谲在金鳞蛟盘踞的水塘边上,找到了雪晴花的踪迹。但此时数十株雪晴花均是一片雪白,并无颜色退去的征兆。无奈之下,二人定下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月之内,仍旧不能得到雪晴花,便只能放弃。 如此,二人在此略作休息,先将金鳞蛟的尸体处理了一番。 金鳞蛟的鳞片十分坚固,敲上去铿锵作响。若是能制成一件铠甲,应当会有不弱的防护之力。但他们二人对灵物的炼制一窍不通,只能收在了储物袋里,留待以后。 十多丈长的骨骼金光闪闪,如同是黄金铸成一般,没有丝毫的血腥之气,反而格外神圣!此物被刘云谲收了起来,据他所说,想要日后以此炼制成一件弓胎。同时将金鳞蛟的肉筋抽了出来,看来他还是对自己当初的弓箭念念不忘。 如此又修行了半个多月,刘云谲大步向着凝气期的巅峰迈进。 冬至体内的魂体,也壮大了不少,几乎覆盖了半个身体。据他估计,此时应该相当于凝气期七八层的修士,魂体越大,吸收月华的效率越高,魂体增长的便越快。 因为此前已经经历过正魂大圆满,所以如今再次修行,根本没有什么瓶颈。只要能量上足够,便可快速恢复到曾经的正魂大圆满,跨入淬体期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淬体期的玄机。 趁着这段时间,冬至仔细的研究了一番符箓的制作。数十张银色的符箓消耗一空,也才堪堪炼制出三张封印有化魔指的符箓。这样巨大的消耗,让一向有些节俭的冬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不过熟能生巧,耗费大量精力与财物堆积出来的经验,同样宝贵至极,也算有得有失吧!他自我安慰道。 冬至如今所学的法术,除了一式化魔指之外,还有一式化灵指。化灵指则是想到不要想,根本不可能绘制成符箓。但得自《苍狼诀》中的狼顾,却是有那么一丝可能。 若是能绘制成符箓,一旦催动之下,不但魂识之力大增,所有细节纤毫必现,在争斗过程中占得先机。 要想绘制成符箓,便要先剥离出符文。冬至数次经历了七窍流血的痛苦之后,终于将一个类似眼眸的符文剥离了出来。 银色的符箓根本承受不了这等强大的灵魂之力的封印,往往绘制到一半,便会凭空爆裂开来。 不甘心之下,他终于心一横,直接在魂幡上绘制起来。不过却是远远地避开了赵青梧留在其上的昊阳之火符文,生怕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差池。 失败了数十次之后,终于成功的将一个绿油油的眼眸状符文绘制了上去。冬至一阵欣喜,看得久了,仿佛能将灵魂吸入其内一般。而魂幡的幡面却是整整小了一圈,看起来受损不小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化灵指经过自己偷梁换柱之下,已经不需要再耗费生机,大不了再重新将灵魂之力注入其内,便可无碍了。 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吞吐月华确实是一门不错的功法手段,但每次吞吸之时,都会有一道明亮的月华凝聚而来,像是夜空中的一盏明灯。若是被心有歹意之人看见,恐怕会十分危险。 在定远县城敢那般做,一是他觉得那里没有什么修士,二来他觉得那些高手无法奈何得了他。如今知道了修真界的残酷,哪里还敢大喇喇的这般肆无忌惮的吞吐月华?苍狼岭人迹罕至,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但到了人声鼎沸的真正修真界,恐怕不出一时三刻,便会被人围追堵截而上。 这个问题若是无法顺利解决,日后便只能躲躲藏藏,对今后的修行大为不利。修士的时间十分宝贵,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容不得半点浪费。所以这个问题亟待解决。 冬至想到了储物袋里的那块破烂的绸布,既然连燎天仙君都十分看重,自然是说明此物有着非同一般的玄妙。如今眼界大增的他,虽然分辨不出其上的阵法破损处的细节,但是催动一番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想到就做,他将破烂绸布拿了出来,仔细研究一番之后,放在了屁股下面,如同魏东阁一般,盘膝而坐。 果然,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这股气息充满了变化,一会儿至刚至坚,一会至柔如水,似乎蕴含了五行,但又察觉到里面有了一股风雷之意,电光火石,风暴诣天而起,大泽粘稠,黄土厚重。 接着,他心中一动,试图将几种别样的感觉杂糅在一起,使其浑然如一。轰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增长起来,直冲而上,将天上垂落而下的光芒遮盖的严严实实,丝毫没有外泄。 至此,冬至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汇,叫做“遁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当然知道自己此时与遁出三界外毫无关系,但此物确实有遮蔽气息的功效,天上的异象却是一点都看不到了。甚至连自己身上的波动都变得若有若无起来,如同是一块真正的石头。 这个九宫八卦阵还真是宝物,只是不知当初为何落到了魏东阁手里,若是燎天仙君还清醒,或许能够知道一些秘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最近实力大增,贪欲竟也跟着无休止的增长起来,竟是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物尽数搜刮到手。 结束了一晚的修炼,冬至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正好阳光照射进谷内,眼神本就极好的他,突然看到一株雪晴花叶子边缘的白色缓缓退去。 大喜之下,叫醒了仍在入定中的刘云谲。芝髓液并不多,其他数种药草都已经搜集齐全,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种根本算不上炼丹,只需要调和一番就行,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他将一株白色完全褪去的雪晴花小心的拔了下来,此物倒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什么金装玉取之类的。只是此物枯萎的极快,药性挥发也是极快,自然一切从简。 装进一个石臼之内后,先是将几种药草按比例碾碎,提取出汁液,然后再将芝髓液倒进去,充分混合之后,便算是大功告成。 接着便是将其涂抹在所需淬炼之处,便可强化肉身。强弱程度以涂抹的数量为准,抹的越多,自然蜕变的效果越强。但也不尽然,也有一个抗药性的问题,只不过如今这指肚大小一团,根本轮不到担心什么。 冬至略带兴奋之意,毫不犹豫的将这些涂抹在了眉心处,感受到了丝丝冰凉之意,均匀地涂抹开来。这略带浅绿之色的液体一碰到皮肉,便自动渗入了进去。同时一股力量蕴化开来,让他的脑袋一阵清明。 如此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工夫,终于完毕,冬至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方寸的存在,只是不得门而入。 第二卷 十年磨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偶遇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冬至没有起身,此时日已西斜,他想要试着运转魂衍道,吸收日精之力,来体验一番眉心的强度。就这般,第一次感觉到太阳精华入体,浑身上下都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灼热,尤其是眉心处,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但他不想就这般放弃,而是继续运转着,口中默念道:“天地视人如蜉蝣,大道视天地亦如泡影,惟元神真性,则超元全而上之……” 冬至忍受着太阳精气带来的灼烧,不知过了多久,全身上下冒出了一滴一滴黑色的粘稠液体。不过这些黑色液体却是并不腥臭,而是极为冰凉,从身上落到地面之后,便会摔成一地的冰碴子。 冬至恍然,这却是肉身内,以及吞吐月华带来的一丝驳杂阴气。此时阴阳交汇之下,肉身内一些无用之物被排挤了出来。 日精此种能量极为精纯且庞大,若说月华是一条涓涓溪水,那么日精便如长江大河,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能清除体内驳杂之气,具有淬骨炼体之效,让他十分欣喜。 不过此时魂体尚未完整,直接吸收日精淬体,也只是小打小闹。据冬至估计,只需再有数月时间,他便可以真正达到正魂大圆满,并且一举跨越而过。到时候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吸收太阳精华,大步向前! 由于之前定下的一月之期未到,所以又在此盘桓了数天,再度等来了一株成熟的雪晴花。根据金鳞术中的记载,将那一味药调制出来。在身上涂抹过后,运转金鳞术吸收。 果然,此物的药效十分显著,比之芝髓液也只是稍稍差了一筹。但芝髓液十分稀缺,远不如雪晴花易得。可若是等的时间太长,价值便会大打折扣。他如今所欠缺的,正是时间。 冬至只好将此术牢牢记在心里,或许他人有培养雪晴花以及储存的手段,今后在修真界行走之时,还是要多多留意观察。 忙完了这些,便应该离去了。此处被他搜刮一空之后,依依不舍的与刘云谲一同向着南方进发。 纵然二人不想节外生枝,却是中途又不小心碰到一只巨大的猴面血蝙蝠。虽然将其干净利落的灭杀了,却不料引来了一群蝙蝠的追杀。一旦扑动起来,当真是铺天盖地,日月失色。 冬至催动昊阳之火,昊阳鸟一个盘旋之下,便烧死了数百只小蝙蝠,可身后却仍是有上万之多。无奈之下,只得催动体外灵光护体,亡命奔逃。 倒不是没有将这些蝙蝠全灭的办法,但万一耗尽了体内的力量,再碰上其他凶悍的家伙趁火打劫,便大事不妙了。 当初之所以敢击杀金鳞蛟,也是因为它乃是独居,不像这等群居的家伙这般棘手。于是二人只是防护一二,尽量节省体内的能量,向着南方冲去。 远远的,便看到了一对儿男女正在一处崖壁上采摘药草。女子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情况,正在大声呼救。 这里距离山谷出口已经很近了,若是这一男一女被嗜血蝙蝠缠上,恐怕会被这些暴怒的蝙蝠撕扯的尸骨无存! 情势危急之下,冬至一个纵跃,也没有使用修士的手段,高高跃起,一把揽住了女子柔软的腰肢,顾不得其他,头也不回的向外奔逃。 刘云谲虽然与冬至之间有些别扭,但也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上前一把拉住男子,跟着向外冲去。 也许是这些蝙蝠有什么顾忌,也许是山谷外的气息有所不同,让它们感到了不适,没有再一股脑的追过来,在幽云谷入口处徘徊几圈,呼啦啦的飞了回去。 一男一女唇红齿白,衣着华丽讲究,肤色嫩白,绝对不是那种常年与毒虫猛兽为伴的采药人。男子年岁稍大,约有二十许岁,女子略小一些,十七八岁的模样,比冬至稍微大了一些。 男子脸上带着一丝后怕之色,对冬至二人一抱拳,说道:“在下谢远,多谢二位搭救,否则在下与家妹就要命丧于此了。” 女子脸上满是红晕,一脸的不自在,略有惊怒之色,狠狠地瞪着冬至。 冬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倒不必如此,是我等经过之时,惊动了蝙蝠群,才让你二人跟着受了牵累,此事不必挂怀。” 谢远看着二人的装束,再打量一番二人的气度,顿时瞪大了双眼,说道:“莫非你们不是采药人,而是从另一头横穿而来?” 冬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挠了挠头,略显羞赧的说道:“算是吧,一路躲躲藏藏,可是花了不少时日,我等可没有横穿的本事。能到此处,实为侥幸。” 这二人如此聪慧,虽然这里没有仇家,但他可没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毕竟人心隔肚皮,该藏拙的地方,还是要隐藏一下。 不料谢远却没有继续揪着这个问题,而是神色大喜,急急地问道:“你们从苍狼岭出来,定然是采集了不少药草吧?”他有些期待的看着二人。 冬至已经猜出来他的目的了,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一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谢兄需要的。” “谢某,……”他刚想说什么,便被一旁的女子轻咳一声,打断了话。 谢远面色略有无奈,笑了笑说道:“琳儿,不必多疑,这二人既然能从苍狼岭出来,必然是身手不凡之辈。况且危急之下,还能有余暇搭救我等,肯定是没有存着什么坏心思的。” “你二人还没有说自己叫什么,从何而来,去往何处,有什么目的?”谢琳瞪着一双杏眼,好看的皱起了眉头,大声质问着。 “呃,”冬至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个女孩如此直接,混不像之前所接触的那些人,一个两个脑袋转的飞快,一不小心便会落入陷阱,于是他想了想说道:“我叫周正,这位是我兄长,名叫周天!” 其实也不算什么隐瞒,毕竟冬至的字便是周正,(至于为什么是一出生就取了字,恐怕是周苴早就猜到了这一天吧)所以如此说来也没什么问题。 主要还是姓冬的人太少了,而且据说还有两个支脉,谁也不知道以后碰面,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是抱头痛哭,还是拔刀相向。 刘云谲轻轻的撇了撇嘴,冬至曾经抽空与他交谈过一番,他也知道了修真界的险恶。虽然这两个人看上去没什么出奇之处,但交浅言深乃是大忌,所以也就任由他了。 “周天,周正,名字倒是凑合,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了。”谢琳仍有些气鼓鼓地说道。 谢远赶忙接话说到:“如今世间人心不古,人性也经不起测试,但还是有迹可循的。一个人下意识的的反应,代表了其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这是做不了假的。”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哼!你说是就是吧,不过本小姐的眼睛可是如同鹰隼一样,若是你们心怀鬼胎,本小姐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谢琳瞪着一双杏眼,张牙舞爪的说道。不过这等形象出现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身上,却只让人觉得分外可爱,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 冬至有些无奈,干忙转移了话题,说道:“谢兄之前曾说,需要几味药草,不知是什么种类,或许在下这里刚好有一两株也说不定的。” 完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没人看完结吧 - 缘起仙劫 - 岗月承 谢远赶忙回过神来,说道:“哦,是这样,我所需要的,是一种名叫紫兰藤的药草,不知周兄这里可有?” “紫兰藤?”冬至略略一想,脑海里便浮现出此物的模样,正是一种开着紫色花朵的藤状植物,此物性阴,能够疗治内伤,祛火拔毒之用。最为关键的是,此物对于火属性内伤极为管用。莫非,受伤之人是被修士或者火属性毒虫咬伤所致? 于是冬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在下不才,学过几年医术,谢兄讨要此物,恐怕是火属性灵力入体导致,就是不知是被修士所伤,还是被火魔蚁所伤?” 火魔蚁是一种苍狼岭随处可见的低端蚁兽,以冬至如今的修为自然是能够随意踩死。可是对于普通凡人来说,却是十分致命,一旦处理不好,便会毒火攻心,肠穿肉烂,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谢远赶忙行了一礼,说道:“周兄果然博学,前几日我与内人曾在苍狼岭边缘地带采摘药草,不小心被火魔蚁咬伤,如今整日受着煎熬,还请周兄千万要救内人一命。” “此事好说,我这里正好有几株,当是够用的。谢兄莫要惊慌!”冬至赶忙安慰道。 “如此便多谢了!”谢远脸上的急躁之色褪去,安心了不少。 冬至向着远处望了一眼,眼前似乎是一个小镇,只不过没有什么人烟,看去有些破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寥寥几个家丁,也是睡容满面,疲惫不堪的模样。 他边走边看,虽然房屋的建筑风格与定远县有所差别,但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鬼气森森。于是他问到:“此处应当是酆国吧?” 谢远一脸的惊讶,说道:“原来,周兄是虞国之人,倒是少见的很啊。你不清楚此事倒也不奇怪。百余年前,天上那个大圆盘刚刚有所动静的时候,项国与酆国达成了一项交易,因为此处山上盛产一种名为温玉的玉石,此物没有什么特殊功效,只是能够散发热量,所以颇受青睐。” “据传言,百年之后,大地将会陷入一片黑暗,而且会进入寒冬,不知道会死多少人。项国国主冒着得罪乾坤书院的风险,举全国之力,在一处有地下活水的山洞内,挖掘出了一个足足能够容纳数千万人的庇护所。” “那处庇护所尽是以温玉铺成,据说当寒冬来临之时,依然能够散发出无尽的热量,保佑着项国的万民安然度过。当然,项国人口足有数亿之巨,区区一处数千万的人的庇护所也只能让一些达官显贵进去,所以又开辟出了数个几乎同样大小的庇护所,但如此一来,温玉的用量大增,项国没有可供挖掘的温玉,将整个国库都搬空了,给了酆国,换来了温玉的开采权。” 冬至惊讶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谢兄原来是项国之人。只是项国国主好大的魄力,竟然搬空国库的做法,换来这么一出开采权,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会推翻整个国家吧!如此一来,国家空虚,怎么应对外忧内患!” “大难来临之下,众生皆平等,国主曾说,要给后人留下一线希望,若是没了希望,岂不是与行尸走肉无异?”谢远说道。 “周兄有所不知,如今整个项国可谓是群魔乱舞,已到了岌岌可危之境。常言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但反过来说,妖孽频出,也将会把国家推向混乱的边缘。天道纲常,乾坤浩然,一旦失衡,便要花费数代人的心血弥补回来。”谢远无奈的说道。 冬至一边走一边思索,好像是整个修真界的混乱残酷已经蔓延到了凡间,他们在谋划这什么,他们在算计着什么,好像除了机缘气运,他们还要搜刮些什么。这些事情他想不明白,但知道行走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好像没有什么选择,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向着某些人安排的路线走下去。 这些东西如同灵魂中的魂锁,一层一层缠绕包裹之下,生生将人包成了一个大粽子。不过此事暂且搁置,想得太多,免不了重蹈覆辙,知行合一说起来简单,可要真的做起来,无疑是难上加难。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竟是密密麻麻的马车队伍,足有二三百辆,一层黑色的篷布覆盖之下,尽是那种散发着莹莹柔光的温玉。此物并不烫手,而且这般多堆积一处,也没有热得受不了,仿佛本该如此。 冬至忽然想到了曾经的一个念头,一件东西放在一种万年不变的环境下,极有可能会成为拥有此种特性的东西,而且不面临巨大的改变之下,这种特性便会一直保持。 就如同妖狼的那根獠牙,以及万年玄玉等等,药草之类的若是常年在同一种环境之下,可能也会拥有不同之处,成为一种蕴含某种特性的其他东西。 脑子里闪过这些有的没的,终于是来到了谢远的马车之前,一个二十岁许,妆容精致的女子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探出头来。 冬至一眼便看出,此人脸上蕴积着一股淡淡的毒火之气,知道这就是谢远所说的内人。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是挥手间便可将这一丝毒火祛除出来,但如此一来,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恐怕对接下来的行程十分不利。 他可是一连得罪了炼魂宗以及无极剑宗,虽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找到他,但小心防备一二总是没错。如今没有霸绝天地,纵横天下的修为,也只能谨小慎微,如同一株柔嫩的小草,在大石重压下,找到一丝向上的缝隙,努力的向上钻去。 查明了这个女子的内患,他装模作样的从身上掏出一根紫色的藤状植物,小心的萃取着汁液,然后拿给了谢远。 谢远略带感激之色,赶忙接了过来,他一直在旁边守着,看着冬至稳定的双手,知道此人恐怕不只是个江湖郎中那么简单。 但以他的智慧,自然不会轻易点破。眼看这女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向着冬至再次抱拳,说道:“周兄如此仗义,谢某感激不尽。”说完便要回重金感谢一番。 冬至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周某初来乍到,对这一路还不熟悉,我兄弟二人也想到项国走一遭,不知谢兄可否让我兄弟二人顺路而去?” 谢远大喜,说道:“不满周兄,我等车队原有一队江湖高手,只不过路上劫匪流窜,带着如此多的货物,恐怕路上危险不少的。谢某看得出来,你二人既然能从苍狼岭这等地方过来,自然不是普通之辈,说不得还要靠二位帮衬的。” 冬至问道:“不知各位是准备何时启程?” 谢远赶忙道:“这便走了。本来也只是想着临走之前,进去一趟采摘药草,即便是招惹了什么厉害的家伙,也能一溜烟离去。我等这些人,还是不敢太过深入苍狼岭。本来也只是看上一看,孰料碰上这么些个糟心事儿!” “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也不客气了。”冬至与刘云谲上了后边一辆马车,被围在中间。谢琳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冬至二人,总觉得他们别有用心,所以自告奋勇,跟他们上了同一辆马车。 眼看即将启程,一队人马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听谢琳介绍,这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七剑门的高手。 像七剑门这等江湖门派,平日里虽然说不上什么趾高气扬,但也绝不可能接下这等供人驱使,当护卫的活计。前些年,突然出现了一批神秘人,瞬间便遍布各个角落,比之一般的宗教传播更为快速。 年轻人听了他们的话,均都不愿意加入宗门了,没了这笔收入,他们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了起来。 这句话就是“江湖不是什么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这句话流传甚广,那些抱着扬名立万心情的年轻人,瞬间对习武这等粗人起了鄙视之心。称其为“脑袋里都是肌肉的武夫”。血性不存半点,转而追求所谓的高雅。 一个女子穿着十分暴露,洁白的大腿,盈盈一握的蛮腰,波涛汹涌的胸口,真真是魅惑众生。而且生的十分精致,柳叶细眉,眸若秋水,樱桃小口,当真是让人春心大动,连呼吸都不觉粗重起来。 冬至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稍显发黄的脸颊一下红到了耳朵根。虽然觉得十分不妥,但还是移不开目光。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 谢琳谢远兄妹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了,看着冬至窘迫的模样,掩面轻笑。谢琳也对冬至的观感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此人貌似有些手段,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鸟!这一发现顿时让谢琳来了兴趣。 谢琳本就长得极美,比起那个女子也只是少了几分风韵,却多了一种青涩的美丽。本来冬至以为此人最多就是对他的身份来历感兴趣,礼貌的应付着。却没想到竟是什么都说,东拉西扯,大事小情,都能评论一番,发表一通看法,似乎天下道理全在她的心中。 谢远也只是苦笑着,给了冬至一个安慰的笑容。 那个女子与七剑门的门主十分亲昵,两人坐在马上,肆无忌惮的搂抱着。男子粗糙宽厚的大手在女子光洁的皮肤上揉搓,眼看情势不对,马上就将上演一场活春宫,女子放浪的且娇媚的喘息荡漾在众人耳边,也同时荡漾在众人的心头。 谢琳脸色有些难看,刷的一声,拉下了马车上的帘子。嘴里小声嘀咕道:“真是白日宣淫,不知廉耻!” 没想到那女子耳力惊人,一边娇喘,一边说道:“谢琳妹妹,何出此言啊?姐姐这叫解放天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与夫君二人就是这般相处的,也未曾影响他人,怎么就叫不知廉耻了?” 谢琳杏眼圆睁,大怒说道:“你们二人光天化日行如此苟且之事,叫声几乎传遍整个车队,这叫没有影响他人?” 女子丝毫不生气,说道:“你们可曾在路上见过交尾的鸡犬?为何不去对它们说三道四?妹妹如此大反应,是不是说你心里有鬼啊?呵呵……” “姐姐这叫解放天性,心里没有阴暗,自然处处是光明!听说几百年前,我们女子还要行裹脚之礼,以三寸金莲为美。我们女子受了几千年的压迫,如今终于是站了起来,自然要打破一切枷锁,活出一片新的天地出来。” 谢琳撇撇嘴,不满的说道:“所以如今解开了裹脚布,下一步便要解开衣衫?这太过荒谬了。你身上不是还有几件衣衫吗,为何不一并脱去?” 二人就这个话题,唇枪舌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肆虐,让冬至感受到了比面对楚临江还要大的压力。 谢琳心里不满,可嘴上却是讨不到半分便宜,被其说得哑口无言,气愤的停止了争辩。许久以后,女子娇声问道:“夫君,若是我与婆婆二人,一同掉进河里,你会先救谁?” 七剑门的门主显然是早有应对,哈哈一笑说道:“夫人放心,我那老娘会游泳,根本不需我去救,她会自己游上来的。” 女子不满意的哼唧一声,娇嗔道:“不嘛!夫君这是避重就轻,奴家只是想知道,我与婆婆二人,谁在你心中的地位更重要?” 这个上身赤裸的大汉看似凶神恶煞,说起话来却是甜言蜜语,侠骨柔情:“我那老娘虽说辛苦将我拉扯长大,可其年事已高,还能陪我等多少年?夫人你才是陪夫君走完一生之人,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得了这话的女子显然心情极好,开心地说道:“奴家就知道夫君最疼我,呵呵……”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夹杂丝丝媚意,传的极远。 谢琳此时确实抓到了把柄,柳眉一挑,大声地说道:“姐姐方才说,若是你与你婆婆二人,掉进河里。妹妹想问一句,若是你们婆媳关系极好,为什么会去河边这么危险的地方?若是关系不好,去河边这等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若是关系好,自然是想让门主两个都救上来。若是关系不好,那就其心可诛了!妹妹就要问一句,是不是你存心将婆婆推下河里,然后怕此事不好交代,自己又跳进了河里,想要欲盖弥彰?” 风骚女子面容不悦,说道:“万一是门主有仇人寻仇,故意将我二人推入河中,也是合情合理之事,怎么就其心可诛了?” 谢琳轻蔑一笑,如同山花盛开,接着说道:“若真是有仇人寻上门来,自然是要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又或是斩草除根,否则刚刚救上来,便又被其推入河中,岂不是要累死门主?如此一来,还不如尽早抹脖子死得快些!” 风骚女子一时无言,嘲讽道:“妹妹你这黄毛丫头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偷听别人打情骂俏的私房话,如今又在此嚼舌根,小心将来下拔舌地狱。呵呵……,至于姐姐我方才所说,也只是玩笑话罢了,你一个外人,那么认真干什么?” 谢琳却是一副看透了此人的模样,说道:“是不是玩笑话,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若是以后门主遇见仇人,见无法战胜,将死之际,说自己只是一时技痒,推脱为切磋,你最好问一问门主,会不会放过此人。” 魁梧的汉子却是赶忙笑呵呵的说道:“女人这等娇滴滴的可人儿,怎么会犯错呢?怎么会有坏心思呢?即便真的不小心做了错事,也定然是我哪里做得不对,要从自己身上找错处才对!” 谢琳与那风骚女子同时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一行车队走到一处空旷的山谷之时,一队看上去便十分不好惹的家伙从山石树木后绕了出来。 这些人骑着一种看上去十分威风的黄鬃马,马的脖子上还有着一枚枚土黄色的鳞片,鼻孔下方还有两条尺许长的肉须,看上去威风凛凛,十分威武。 七剑门门主眼神眯了起来,一抱拳,谨慎的说道:“威远门的众位兄弟,我七剑门与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今阻拦我等去路,不知所谓何事?” 一个魁梧汉子排众而出,大声说道:“少说废话,本宗看上你等这一批温玉了。赶快交出来,免得伤及无辜!” 冬至与刘云谲二人倒没什么感触,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稀松平常,不过是拦路抢劫罢了,哪里不都是一大堆?谢琳与谢远兄妹二人却是皱起眉头,发觉此事透着诡异。 萧天辰微微扯动嘴角,笑了笑,说道:“威远门声名远播,岂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温玉?但兄弟们远来,也不好怠慢了。这样吧,萧某做主,每位兄弟,送二十两银子,就算在下请大家喝酒了。如何?” 魁梧汉子却是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仍是一脸铁青之色,继续说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么你等将温玉留下,要么将命留下,此事就是这么简单。你等好好考虑考虑吧!” 谢琳脑子一热,就要掀开帘子,冲将出去。不料谢远一把拉住了她,摆手示意,让她不要露面。 谢远则是自己缓缓走出了车厢。他脸上挂着一丝真诚的微笑,说道:“我等乃是项国文渊侯谢济世的近人,这批温玉的价值你等应该也是十分清楚。若是谢某没有猜错的话,当是黄泉门中有人想要染指,却打法你等来此。阁下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真的打起来,你威远门必定是第一个受到牵累,到时无论是替罪羊,还是马前卒,恐怕都不是你等所乐见的。” “少废话!若是我等空手而回,连今天都活不过,更遑论日后!”魁梧汉子阴沉的说道。 冬至正在思考这所谓的文渊侯谢济世到底是何人的时候,刘云谲果断地出手了。金色飞剑一起,斩掉魁梧汉子一条左臂,同时以灵力震荡声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威严声音:“滚!” 魁梧汉子脸上汗珠滚落,却是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右手死死地按住左臂的伤口,撂下一句狠话,说道:“既然有高人在场,我等认栽了!不过我等身后之人,却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走!” 一声令下,一行人谁都没再说话,灰溜溜的离开了。 谢琳一看刘云谲祭出了飞剑,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开心地说道:“周天大哥,没想到你还是修士?真是深藏不漏啊!” 刘云谲淡淡一笑,说道:“没什么,只是不愿徒增烦恼罢了,谁能料想到这几人如此不识抬举,只好出手,略微教训一二了。” 谢远却是眼中露出奇异之色,想了想后,说道:“赶快走吧,谁知道他们这些人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若是将救兵搬来,我等就麻烦大了!” 萧天辰知道马车里有个了不得的家伙,也不再放浪,催动胯下马匹,向前疾驰而去。 数天以后,终于行到了项国的边境,一行人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到了此地,便不用再担心有人会对一行人不利了。 不过一路上,冬至都有被人盯上的错觉,那种略带怨毒,如髓入骨的缠绕着几人的恶意,让他浑身不自在。不过好在如今这种感觉褪去了不少,他也终于放下了心来。 项国如今却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比之虞国暖和了不少,不过所见所闻,却是另一种风貌。最为明显的,便是大街上的女子全部穿着暴露,透发着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反观男子,却是一脸的晦暗,精气神仿佛都失了不少,大多都是行尸走肉一般,无精打采的模样。 一路辗转之下,终于是来到了项国京都。冬至与刘云谲二人下了马车,开始切身体会起这异国他乡的味道 。项国有两个本地的宗门,一个是已经没落了的浩然宗,一个是如日中天的乾坤书院。其他的譬如天音门,合欢宗,炼器宗,等等,均有分部驻扎。 冬至在一个坊市前停了下来,看着稀稀落落的行人,心里不禁闪过一丝悲哀。修真界等级森严,大部分无依无靠的散修都加入了宗门,当然也没有多少修士来此交换什么物品。 一个酒摊前坐着几个身上涌动淡淡灵力的修士,其中一个男子身上的衣衫分外规矩,袖口上绣着两个小字:“乾坤”。看来应该是乾坤书院的修士,其他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标志,不知是散修还是别得什么门派之人。 那乾坤书院的修士郁闷的喝下一大碗酒,叹息一声,说道:“唉,前几日随着宗门做了一件十分要命的任务,深入黄泉门地界,斩杀了一头修炼成精的煞兽,不料引得大批黄泉门弟子追杀。好不容易逃回了项国,却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报酬生生克扣了九成之多。拿到手里,只有五六块灵石,实在是难熬啊!” “一样的,陆兄,我等也是辛辛苦苦,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遭下来也不过是十块灵石不到。这样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头了,辛苦十多年,连一件好些的法宝都买不起,修为更是无法寸进。”说话这人同样喝下一大碗浑浊的酒水,郁闷的说道。 另一个男子说道:“其实也不尽然,项国国主的魄力还是极大地,硬扛着乾坤书院的压力,几乎将国库都耗干了,生生建起了几座地下堡垒。也算是给黎民百姓一线希望,否则,项国早就大乱了。” “喝酒喝酒!闲聊那些无趣的事情作甚?说不定下一次出任务,我等就再也见不着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啊!”一个豪放的男子打断几人的谈话,催促道。 “哈哈,还是李兄爽快,作为一个散修,虽然没了靠山,却也少了不少束缚,来去自如,倒也乐得自在!”几人顿时调笑道。只是话里的意思,说不清是鄙夷,还是艳羡。 这时,几个人影出现在坊市入口处,几个喝酒的男子嘴里叨咕几句“狗日的假如宗,真是晦气!”,便放下酒碗,甩下几枚散碎银子,迅速离开了此处。 冬至看的好奇,仔细的盯着那几个身穿白袍的人影。只见他们拦住了一个大汉,面带虚假微笑的问道:“这位兄台,假如给你一万两银子,让你赤身裸体,在街道上走一圈,你愿不愿意?” 这位大汉显然是不认识这些人的,思索了一阵,说道:“这如何使得?邹某虽然贫穷,但骨气还是有的,怎么会做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但这几个白袍之人显然不满意这大汉的回答,继续问道:“假如给你十万两银子呢?”大汉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这几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时半刻间,已经走出了数里之外,不过走着走着,却感觉脚下虚浮,一阵凌厉的狂风从脚下席卷而起,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颅便落到了地上,转了几转,没了动静。 所有人一副麻木的表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人理会这如同铁塔一般摔倒在地的无头死尸,反正过不了多久,便会尸骨无存,再也找不到此人存在过的痕迹。 冬至魂识一扫,发现了端倪之处,惊讶于这些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杀人,错愕于所有人仿佛早就知道此事,而那大汉却是刚到项国京都,不明白其中的道道,糟了无妄之灾。 假如宗的几人又拦住了一个瘦弱的男子,同样问道:“假如给你十万两银子,让你赤身裸体在大街上走一圈,你愿意吗?” 瘦弱男子明显知道其中的道道,思索半晌,说道:“十万两啊,确实挺多的,不过能不能找东西遮住脸啊?这条街上认识在下的还挺多的。遮住脸,他们认不出来,就好多了。” 假如宗的几人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掏出一两银子,递到瘦弱男子手上,说道:“阁下活得通透,尊严值几个钱啊,要是给我,我也愿意!”说完哈哈笑着,转而又去寻找下一位有缘人。 冬至离得几人远远地,想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片刻,他们又拉上一位有些流里流气的男子,继续问道:“假如……” 那流里流气的男子想都不想,反问道:“遮着脸?为什么要遮着脸?我把脸遮上了,谁知道我有十万两银子?我就不遮,那些女人知道我有十万两银子,一准儿会扑上来,想想都要笑出声来了。” 冬至脸色铁青,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此时竟然出现在了这些普通人身上。当时妥协过一次,交代出了缘尘令要到缘尘峰下等待,无异于是以他人性命,换取合作的契机。后来奎生要与他合作,去杀不相关之人时,便没有了那么多的负担。虽然最后仍是合作了一把,却是与这些无关。 当时冬至就在想,一旦心里妥协过一次,心里的防线便会如同溃于蚁穴的大坝,再也无法弥合上了。如今却是看着整个项国京都之人,竟被这个小小的问题,摧毁了道德的底线。 眼看那几个假如宗的人发现了冬至的踪迹,想要追上来询问一二,冬至却是脚下一动,未曾如何作势,转过几个街角,悄然离去了。 这与他偷梁换柱的做法何其相似?以生机对耗死气,自然是天地至理,可一旦调用生机,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想要消耗他人的死气,自然是要寻找一种廉价且易得的力量对抗。 他们想要折服这些人的尊严,道德底线,使其行为模式固化下来,自然需要一种相对廉价且易得的等价物,那便是黄白之物!他们正在以黄白之物,瓦解这个民族的斗志,血性,以及道德底线! 项国国主这般大魄力,欲要拯救万民于水火,难道就没有发觉这等事情?或者是即便知道,也是有心无力? 冬至沉默的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硕大的广场之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和蔼可亲,讲述着与人相处之道。 这是乾坤书院的一处山门,每天都有数千年轻人盘膝在此,如饥似渴的吸收着对他们来说,仿佛天地至理,仿佛大道伦音一般的讲道。 只是听在冬至耳朵里,却是腐臭不堪,生出无限的厌恶之意。此时老者正在讲述着,如何与长辈敬酒:“面对长辈之时,酒杯的杯沿要低上一线,以示尊敬……” 冬至没有惊动他人,悄然退走了。这项国看似风化正茂,却是从各个地方都生出了腐臭出来,如同一坨被绸缎覆盖的粪便。却有无数人为了这表面的繁华,耗尽每一份心力。 就是不知,若是有一天有人将这精美的绸缎掀开,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修真界已然从根上烂了,如今还要将人界从根上断去,他第一次生出了无尽的压力,无尽的惆怅,修为明明是连筑基都不到,却生出了比那些大修士面临的临渊还要险恶几分。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的向前走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绕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街上的行人很多,眼中却没有半分光亮,麻木不仁,与他一模一样。 一声声朗朗上口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冬至有些僵硬的脑袋转了一转。这些清脆且蕴含着希望的声音,让他眼中的死寂有了一丝活泛。他赶忙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略有些胖,却背脊笔挺如松,傲意凌峰,肩头宽阔,似可驼山负日,一股儒雅之气弥漫的白胡子老者! 冬至曾在识神内见过此人,早已将此人的面容记在了心里,原本以为要见到此人,怕是不知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却不想,如今兜兜转转,一抬眼,竟是这般简单出现在了面前。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早也不晚。 其背后的匾额上,正是“浩然宗”三个大字,只不过如今却是有些破败,分立两边的柱子上,原本应该是贴着楹联,此时却什么都没有,似被什么钝器生生挖掉了,露出难看的伤痕。 其背后的一间小小的房间,只有十丈方圆,矮小破败,稀稀落落的有着十数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谢远竟然也在其中。 冬至的脑袋慢了一拍,许久之后,在白胡子老者温和的目光之下,疑惑地问道:“文渊侯谢济世?” “正是老夫!不过我看你还有诸多不解,何不进来喝一杯茶?”谢济世说道。 冬至挠了挠头,眼中有几分疑惑,看来他对自己了解的不少。此人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厚,如同一个邻家的老爷爷,让人不自觉升起信任之感,若是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答案,势必能拨开眼前的迷雾,寻到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出来。 “请!”谢济世温和地说道。冬至抬起脚步,缓缓走进了房间内。此时只有二人在侧,并无旁人,连谢远都被赶到了一边,根本没有旁听的资格。 谢济世说道:“小友如今是对前路产生迷茫了?要知道,从宇宙大爆炸到如今,比如今更加危急的形式多得是,多少先辈还不是一步一步踏出路来,如今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他是这般说,可冬至还是敏锐的从他的双眼内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落寞。谢济世继续说道:“天上的那个车轮大小的东西,是另一颗星球,名为缘灵星!” 这是一颗同缘尘星一样大小的星球,运转轨道也是相差无几,但是,其上却并没有月亮,而是单独一颗星球。 这是缘仙宗之人用来监视缘尘星,以大法力从虚空中挪移而来的星球。缘尘星,既然是以尘为名,自然是获取黎民百姓的机缘气运。而缘灵星,则是搜刮修士的机缘气运,比之缘尘宗的手段又高了一筹。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