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下来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依然还是没有见到亡妻的影子。 眼看着又要到时间了,我只得匆匆地往回赶,如果天亮之前不能回到我的住处进入我的身体,恐怕会有麻烦。 没想到,老远就发现老鬼又在那条斑驳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脚底下躺着好几个烟屁股。可见老鬼在那儿闲座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我想绕过去,又担心再次迷路,欲速则不达。 老鬼还是算有自知之明的,也比较诚实。他说他活在世上的时候,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小事看不上,大事干不了,但是嘴巴甜,能说会道,养成了夸夸其谈的毛病,活到40多岁,都没成什么大事。这个毛病,外加一副不错的皮囊,帮他骗到一个很漂亮的媳妇。 不过正是这些把媳妇骗到手的本事,成了媳妇后来远他而去的理由。媳妇没了,老鬼也灰心了,连再去换个女人骗的兴趣都没了,悠闲自在混个吃喝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理直气壮。本以为人世间的一生就这样平安地寿终正寝的,哪想到在一次郊外的马路边行走时被急驶的货车上滚落的一只木箱爆了头,死于非命。 我曾经问过老鬼怎么不去转世投胎,他说做人做鬼也没多大区别,就这样在阴间呆着做个浪荡鬼也没什么不好。 人各有志,鬼也亦然,没什好争辩的。 下去过几次以后,像老鬼这些游魂,都已经认识我了,见了面会点个头打个招呼,但是老鬼每次都要拉着我闲扯半天。慢慢地我也能揣摩出他的小心思,看上去是很热情,其实他在那边也没什么朋友,免不了寂寞孤单,心念在世的日子,跟我套套近乎解解闷,也希望我把他当个朋友,时不时还能够接济他一下,逢年过节给他烧点纸钱,送点吃的。 也许是时间久了,加上他活着的时候的那副懒散德性,他的亲人随着最初恻隐之心的消退也慢慢麻木了,经常想不起他在阴间的存在。 “又下来了?我说你这兄弟啊,就是有情有义,有几个像你对逝去的老婆这样痴情不改的?你妻子都死多少年了,你还念念不忘,隔三差五下来找她,多伤身体啊!” 老鬼虽然是鬼,说的话还算是人话。 因为心系红颜薄命的妻子又得不到她逝后的半点音信,我最近经常半夜去冥界找她。一来二去,很快也认识了一些冥界的朋友,像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等。 “下来了?”或者“又下来了?”这是老鬼、牛大爷还有晓萌他们见到我打招呼的惯用语,就跟人世间我们见了串门的熟人说“有空过来了?”一个道理。 但我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已经永远“下去”了,我只是一个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临时性访客,“访问”的时间到了还要上来,回到尘世间,那里在我家的床上还躺着我的身体。 当然,如果我活腻了,也可以不上来,跟他们一样成为幽冥世界的一员。 但我不能啊!女儿还在上大学,尚未成人,还不能草率地追随妻子的脚步而去,那样岂不是更对不住妻子,辜负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 但是,今天我没时间跟老鬼闲聊,只好赶紧掏出一根烟递过去想堵住他的嘴,说:“老鬼,我得赶紧上去,超时了看门的牛大爷该不让我回去了。” 老鬼总算没给我找事儿,紧接着却碰到一个更难缠的。 眼看着晓萌笑眯眯地冲我走了过来,我心里直打鼓,心想着:姑奶奶,你今天千万饶了我,不然我只能留下来跟你一起做鬼了。 “赵大哥,今天你可以陪我多待会儿吗?”晓萌期待的眼神,依然大胆热烈。 说实在的,真有些不忍心拒绝晓萌的热情。这不是说我对她有什么想法,是觉得晓萌其实是一个很善良却很不幸的姑娘。 我想不明白,这么好一个姑娘,眉清目秀,婀娜多姿,待人客气礼貌,也受过大学教育,哪个不长眼的负心男人,不知道珍惜,最美好的 7年青春耗在他身上了,一心盼着穿婚纱的时候那小子却移情别恋,毫不留情地把晓萌给踹了。晓萌一时想不开,在痛苦、屈辱和绝望中,没能跨过心理上那道坎,跑到阴间做了一只阎王不收的孤魂野鬼。 “晓萌,今天真的不行,我刚才找你嫂子往回走的时候迷路了,耽搁了一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改天好吗?” 下去了几次以后,晓萌跟我混得比较熟了,知道我在寻找妻子的亡魂,每次下去她都很热心地陪着我,彼此了解得多了,她称我大哥的同时也称我故去的妻子紫薇为嫂子。 “真的假的呀?你每次都有借口。我只不过想让你陪我走走,又不会吃了你,看你左推右挡的。”晓萌嘟起嘴,宣誓着“我很生气”。 我知道,晓萌不高兴是真的,但生气是假的,经过过去这些时间的接触,我了解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只是经过最初的几次接触,了解了我下去寻找我妻子亡魂的经历和对妻子的拳拳之心后,从此我每次下去,晓萌总要找些借口,希望我跟她一起在下面多待一会儿。 “真的没有骗你,已经超时了,牛大爷那儿要是不放我,我就真回不去了。” “好哇!那就正好别上去了,就在下面,我跟你。”好像真的我就不会上去了一样,晓萌语调和表情都洋溢着兴奋。 “嗨,嗨!这玩笑可开不得,我女儿还在上学还没成人,你可别诅咒我。” “看把你吓的!我是那么自私不懂事的人吗?” “就是嘛!晓萌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嗨!你大不了我多少,这种长辈哄小孩的口气我可不爱听。” 我知道晓萌是故意的,没怎么理她,只是冲她笑了笑转身往鬼门关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几步被晓萌拽住了一只胳膊:“上面的日子你怎么过我管不了,不过你下来的时候我得做你冥界的女朋友。” 晓萌嘟起嘴,大有我答应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我没工夫跟你这儿耽搁了。” 也许是我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已经表露出足够的严肃和着急,晓萌花了两秒散尽脸上淡淡的羞涩后挥了一下手,说:“那走吧!牛大爷我熟,我送你出门。” 第2章 剩女(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牛大爷是鬼门关负责进出登记和身份验证的,担负着类似我们的出入境工作人员的职责。 牛大爷这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平时喜欢喝两口,过去的八大名酒,倒背如流,后来新出的那些品牌,他也能够如数家珍,要是有时间有耐心去听他侃,他能把每一种酒的香型和口感,一一跟你捯饬一遍,配上那神态和动作,仿佛正在享受一场盛宴,脸上沟壑纵横的褶子里飘逸着浓浓的酒香。 “这回怎么说?总不能每次都说是老鬼耽搁的吧?”牛大爷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时钟,幸灾乐祸的口气。 “这次还真不怪老鬼,是我自己迷路了。” 我当然不能总拿老鬼来垫背,何况这次是真的因为走错了路。 “迷路了?”牛大爷显然不信:“你都下来多少回了,还能迷路?你就瞎编吧,我可不想犯错误。” “牛大爷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您想哈,上面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还有走错路的时候,何况你们这下面,我毕竟下来还没几次,再说我每次都要到一个不曾去过的新地方去找我妻子,能找到您这出去的大门已经算是万幸了。真的没骗您!” 牛大爷本来知道我下去是为了找我妻子的亡魂。过些日子不重复提这事,他也慢慢淡忘了我下去的目的。 听我又提起我妻子,牛大爷顿了一会儿,用食指在空中像鸡啄米一样冲我点了几下,脸上的褶子里填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呀,就是一根筋,冥顽不灵!你妻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恐怕早就投胎转世了,你还这么傻乎乎一趟又一趟地跑下来干嘛,用不了多久你身体也就跨了,不得不下来跟我们凑热闹了。” 我本想解释说,我去转世处那边查过档案了,转世的名单里,没有我妻子,她一定还在冥界的某个地方。 但是一想大家都是这个强调,又怕进一步耽搁,上边都快天亮了,只好讪讪地呵呵点头,没说话。 “牛--大--爷--”晓萌拖长声调,有点撒娇耍赖的意思,走上去摇晃牛大爷的肩膀:“您就让赵大哥赶紧回去吧,把不该留的人留在下边,你会受处分的。” “嗨!你这死丫头,你倒吓唬起我来了!你让他去美国欧洲逾期不离境试试!他超时了,我不让他过去也是秉公执法,照章办事。” 牛大爷故意虎着脸,瞪了晓萌一眼,手已经准备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盖章。 一看这架势,我顺势讨好牛大爷:“很快就清明节了,牛大爷您到时想喝点什么酒?” 牛大爷把盖好戳的特别通行证递过来,并没有看我:“算你小子有良心!喝什么酒,你就看着办吧!” 临出鬼门关,听到背后晓萌的声音:“你下次什么时候下来啊?” 走出去好一段了,回头发现晓萌依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依依不肯惜别的样子。 我当然能明白晓萌的心思。 老实说,我对晓萌不是没有闪念间的冲动。毕竟是那么一个年轻亮丽花枝招展的女孩,该凸起的地方张扬跋扈,该凹陷的地方含蓄内敛,还那么主动富有挑衅性。 可我只是一个临时下去的生魂,身体还在家里床上躺着,而晓萌是鬼魂,我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故事。再说我心里装满了对妻子的念想和愧疚,根本没这个打算,何况上面我身边还有两个30有余的大龄剩女馨雅和雯雯已经足以让我找不着北了。 ====== 因为每次下去冥界一趟,的确就像生了一场病一样的,感到非常疲累。所以周日我一觉睡到下午4点才起,中间馨雅和雯雯都打过电话,我都没有接到。 馨雅给我打电话,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馨雅是我公司的员工,也是公司里仅次于我的主管领导,同时也是我认下的干妹妹,后来跟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是并没有共被同寝。 虽然在极力回避,还是有些新去的员工私底下会戏称她为老板娘。 刚开始,面对善意的当面的玩笑,馨雅会条件反射地连连否认,时间久了不知是嫌麻烦还是将计就计,反正她要么笑笑不说话,要么简单一个“又胡说”就过去了。 再后来馨雅好像对这些闲言碎语有自动屏蔽功能一样,充耳不闻,根本不为所动。 听到这样的议论后,我本是很后悔当初的决定。原本是不想因为馨雅跟我来往太过密切被人误会有损馨雅一个女孩的名声,才认她做了干妹妹,没想到效果适得其反。 可是认下的干妹妹,没有中途退货一说。她一点也不介意的话,我的别墅住我一人空荡荡的,硬把她从我的住处赶出去也说不过去。 我怕这样下去会耽误馨雅的终身大事,起初还有意尝试撮合馨雅跟两个生意场上我以为还不错的朋友一起。 馨雅当成是工作中必要的应酬,直到那两个朋友前后约她单独出去向她示好,馨雅才意识到是个圈套,质问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嫌弃我了就直说。” 不能说是多么愤怒,但馨雅确实表现得很伤心,从眼框里滚落一串泪珠。 嫌弃?兄妹之间怎么好用嫌弃这个词呢? 但是那时我觉得馨雅眼眶里的泪珠滚落得有些突兀,事后才慢慢品出一些别的味道。 这事后来就没好再提,馨雅跟我同进同出,在家里像保姆一样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 毕竟都是成年的异性男女,又是后来结拜的兄妹,馨雅近距离事无巨细的大包大揽,确实让我感到别扭了一段时间,她却全然没有这种意识似的,我慢慢也就习惯了。 从25岁时死缠乱打进到我公司,一晃30出头了,馨雅就这样成了我身边又一个标准的大龄剩女。 工作上,自从女儿如妻子生前所愿出国留学、我把相当一部分精力放到去寻找妻子亡魂上以后,公司的事情主要都是她在帮我打理,我作为老板,只是在大的方面拍板,日常经营都交给了馨雅,她随时可能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打电话找我商量。 所以馨雅任何时候给我打电话都不意外。 但是雯雯现在周末给我打电话,就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第3章 剩女(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在我公司是比馨雅资历还老的员工,一个端庄白净、外表看上去很腼腆骨子里却特有蔫主意的普通女孩。她匀称的身材、恬淡从容的气质和沉稳偏内向的性格,赢得很多小伙子的好感。 但雯雯就是我们公司一个另类,特立独行。 妻子去世后,我有过聘用保姆的失败经历,保姆的不称职,让女儿心理和情感上感到很大的落差。后来,当时只有8岁的女儿饮食起居和上下学,都是我亲力亲为。 但是毕竟还有一个20多人要吃饭的公司在那里需要运营和管理,我经常会顾此失彼,甚至焦头烂额。 雯雯那个时候是刚到公司的新员工,工作上的担子没有那么重。顾不过来时,我有时会让雯雯帮忙接女儿放学,陪她写写作业,甚至陪她一起玩。 开始还只是偶尔的,慢慢地雯雯似乎也很乐意帮我这个忙。私人公司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想着业务上的事情少给她点压力就是了,就这样,雯雯帮我照顾女儿“干私活”后来就常态化了。 近距离相处久了,雯雯跟我说话的口气眼神都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我当时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没有太在意。 当后来雯雯开始悄无声息地帮我把衣服洗了,有时还拉着女儿把饭也做好了的时候,我断定我并非自作多情。 也是谈过恋爱,有过女人的男人,我能这点逼数没有? 再说了,即便是像我推测的那样,也是经得起推敲的。 妻子去世的时候,我也就是30多岁不到40,虽然曾经很艰难,但那时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谈不上多大规模,说下辈子下两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算夸张。我不算是高大帅气,但也是长得中规中矩的一个男人,对家庭和妻子自以为忠心耿耿,她也看在眼里,接触多了,情愫渐生,希望有一个这样的男人相伴终生,也不为过。 那段时期,雯雯有事没事,总会找个理由给我打电话,周末放假也是一样,开始是较多地询问和交流女儿的情况,她升到部门经理以后,经常有业务上的事汇报或者商量,也是很过硬的理由。 只是,有些电话是可打可不打的,有些电话是完全可以长话短说的。 我决定把馨雅招进公司时,雯雯以馨雅“来路不正、目的不纯”为由,坚决反对过,甚至为此还起过争执。 “你不觉得很荒唐很滑稽吗?哦,她说看着公司门口的装饰就感到亲切面熟你就信啊?你真了解她的来历和身世背景吗?她说她车祸中死里逃生一度失忆你就觉得可怜,那我说我得了绝症你会心疼吗?” 雯雯说的确是有道理,她比我表现得更理性,也是为我好。 我一开始也认为馨雅不过是换了一种骗术而已,对她说的半信半疑,但后来我的直觉告诉我馨雅不是在演戏,她是认真的和诚恳的。 至于那种直觉来自哪里,我也说不清楚。 见我不仅没听劝告,馨雅进了公司后还对她加倍信任,雯雯一度对我非常冷淡,见了我眼睛里射向我的好像都是一股股怨气。 我曾经跟她开玩笑说:“雯雯,你的目光要是哪天把我杀死了,你说说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雯雯故意用更狰狞的眼睛盯着我:“要是我的目光能杀死你,我就先杀死你然后自杀,结伴做鬼。” 对于雯雯的心思,我曾经装过一段时间糊涂,后来实在装不过去了,也不想耽误了她女孩最美好的恋爱时光,只好跟雯雯摊牌: “雯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除了工作上你很出色,生活上你也帮过我那么多忙,非常感谢你。” 雯雯显然对我的这些话不感兴趣,红着脸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心里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放不下我妻子的,我希望你趁现在年轻,好好珍惜和享受最宝贵的青春,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就结婚。” “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你放心,我的青春我做主,不会连累你。” 雯雯用凶恶的眼光盯着我,很夸张地咬牙切齿,非常仇恨的表情,似乎要把我嚼碎了啐到地上。 我的意思表达清楚了,也无意进一步婆婆妈妈妈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宽厚一笑。 雯雯就这样自己做主把自己做成了一个大龄剩女,比馨雅还大两岁的剩女。 直到大家都开始相信我对馨雅并不是那层意思后,雯雯对我的态度才好了一些,但每次看我时的眼神总有点让我不敢正视。 我的公司是做贸易的,主要是进口产品到国内销售,一般不会有太紧急的事情。雯雯作为骨干和部门经理,有事找我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自从馨雅管事以后,即便是业务上要紧的事情,也很少有机会给我打电话了,周末节假日就更不用说。 现在,也就是周末,雯雯给我打电话,我想不会有什么要紧事吧? 因为周六计划好的要下去找妻子的亡魂,我就找了个理由当晚让馨雅住回了她的出租屋。 现在馨雅没在身边,不便问她雯雯找我会不会是有工作上的紧要事情,我想给雯雯回个电话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你累不累啊?” 我拨通了雯雯的电话,她好像正等着我似的,刚一响铃她就接了起来,没等我说话先开了口。 雯雯的声音很柔,很甜,很高兴,又似乎有几分羞怯。 雯雯这是怎么了?碰到什么喜事了? “雯雯你好像心情不错嘛,什么喜事?”听出没什么要紧事,也许受她的感染,我电话里语态也比较轻松。 “雯雯,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第一句话说完了,电话那头雯雯半天没有动静。我把手机拿到眼前检查了一下是否掉线了,确认电话是接通着的才重新放回到耳朵上追问。 “你...你...不记得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什么事啊?”我一边问雯雯,一边赶紧回忆雯雯是否最近跟我说过什么要紧的事情。 又是半天的沉默后,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传过来:“昨晚上的事啊!”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我去冥界找我死去的妻子去了,难道雯雯…… 我开始紧张起来。 要是让人知道我在女儿出国留学后花了巨大代价去“拜师学艺”,深夜潜入冥界去寻找妻子的亡灵,岂不沦为笑柄。 “昨晚……什……什么事?” 又是一阵悄无声息,然后电话那头传来雯雯悻悻的声音:“不记得就算了。” “喂!喂!” 雯雯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4章 夜宠雯雯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周一上班,馨雅第一个到我办公室跟我打招呼,说:“你周日又打球去了?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这才想起来,周日跟雯雯打完电话后,一直在琢磨雯雯说的是什么事,后来就把馨雅的未接电话给忘了。 “没打球,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回电话了。对了,雯雯上礼拜说过什么要紧事吗?” 馨雅不解地看着我:“没有啊,怎么了?” “哦,没事儿,回头再说吧。” 忙了一会儿,我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正好在洗手间门口的楼道里碰到了雯雯。 “周六晚上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雯雯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我,好像是在跟别人说话,声音很小,但脸上尽显红晕和娇羞。 还是周六晚上? 我更慌乱了:难道我下去找妻子的事情,雯雯真的知道了?难怪问我累不累的。 天啦,她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下去找妻子亡魂的事情,除了老家周边那两个大仙和法界的师父,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也不敢讲,连馨雅我都是瞒着的,一方面怕人家说我迷信无知,更担心别人笑话我痴愚。 因为一直放不下妻子,觉得愧对妻子,担心妻子死后的日子孤单凄苦。可妻子在那边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我无从知道。越是不知道就越是惦记,越是放心不下。 我先是根据小时候的经历回老家找大仙,后来几经周折去拜法界的师父,在师父的指导下修炼成穿越阴阳两界的本事,希望能够见到死去的妻子,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聊聊家长里短,看看她在下边生活得好还是不好。 “雯雯,快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我很紧张,把雯雯拉到一边,生怕雯雯说出来的事情让旁边经过的人听见了。 “周六晚上你在我那儿跟我一起呆了大半夜,跟我那个...那个…爱爱了...你真想不起来了?” 虽然雯雯要说的并不是关于我下到阴间去的事情,可是这比将我穿越阴阳的事情广播出去还让我震惊。 “你说我周六在你那儿过的夜还跟你------?” “你小点声!”雯雯羞涩地半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的我反应。 “这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 我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雯雯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意识到是在楼道里,我才把手缩回来没敢那么做。 雯雯嗔怪地扫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嘟哝着:“你这人真是,做都做了,还爱爱了好几回,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没等我从惊愕中反应过来,雯雯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这是哪跟哪儿啊?怎么可能? “我...我周六晚上去...我周六晚上根本就没在.....这不可能,雯雯你一定是看错人了!” 雯雯这才抬起头来,依然还是温柔鼓励的目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事的确太大太突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当时喝了很多酒,我知道喝多了酒会断片,做了什么事你记不得我也没怪你,你喝完酒能想着去找我,说明潜意识里还是有我的……”雯雯的眼眶里竟然泛起泪光。 这眼泪光算什么? 委屈,屈辱,激动,幸福? 我想澄清说“不是这样的,雯雯,肯定是误会”,可是刚要张口,馨雅走了过来。 估计是看到我和雯雯的表情都不太正常,两人又站得那么近,馨雅从我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只是表情不悦,疑惑地盯着我们看了两眼,直到要进洗手间了,还回头打量我们一番。 回到办公室,我坐在那里,脑袋发蒙。 难道我“灵魂出窍”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留在凡尘的身体还有意识、还会运动? 不可能啊!大仙没有这样做过,师父也不是这样教的呀! 雯雯陷害我? 不太像。 雯雯没有不依不饶的意思,也没有提什么要求,反倒是很大度地以喝酒断片给了我一个台阶,不仅没有怪罪的意思,还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娇羞模样。 可是,这事我真的没有干啊! 我知道几年前她在哪儿租房子,现在雯雯住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我半夜上哪儿去跟她睡觉啊? 不对! 我下去找妻子的时候,我并没有带走我的身体,身体是在书房里的单人床上躺着的。 难道有人假扮我冒充我? “你们两个怎么了?” 馨雅上完洗手间也跟到了我的办公室。 “没什么。”我脑子里都是疑团,有气无力地回应馨雅的问话。 “没事?你觉得你们之间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当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馨雅的嗓门虽然不高,不悦的表情显而易见。 我和馨雅之间虽然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兄妹关系,对于我与其他异性之间貌似亲近的互动,她多少总会在情绪上有所反应,不了解她的人有时可能觉察不到,有时她表现得过于明显经我提醒后她也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态度。 “真没什么事。” 声音在我喉咙里含混不清。 “说吧,究竟出什么事了?我想没事的话你不会今天一到办公室就问起雯雯来。” 大概是想起我刚上班就问她雯雯的事,后来又见我们两个在走道的样子,馨雅用很笃定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没发生什么事。” 我呆呆地看着馨雅,只能咬牙否定,馨雅盯得我想躲避她的眼神。 半天的无言后,馨雅有些失落:“好吧,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不信任我。” 馨雅显然是不高兴地离开了,我也没有好办法,再说,在很多方面我已经非常信任她了。 但毕竟她是她我是我,我还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告诉她。何况雯雯说我周六晚上酒后把她睡了的事情,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跟她解释!我又不能告诉她,那晚我根本就不在阳间,而是在阴曹地府里面寻找我过世近10年的妻子。 可是这事不说清楚,不就等于把这事给认下来了吗? 按雯雯的理解,我酒后还能想到去找她亲热,说明我心里还是装着她想着她的,只不过是心里怕对不住早逝的妻子,才缩手缩脚压抑着自己,只有在酒后才露出了真容。 照着这个思路,她本来以为的单相思在她心里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种性质了呢? 第5章 车祸后遗症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不再追问雯雯的事,看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见我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精神,就又嚷嚷着让我给她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她知道我一讲起跟妻子往日的生活就会非常专注,无论快乐的陶醉还是伤感的回忆。 所以馨雅让我给她讲故事有转移我的注意力安慰我的意思,但馨雅本身对我跟妻子的过去一直保有着迷一般的兴趣,几乎一闲下来,我们单独在一起,她就会缠着我给她讲。 其实跟馨雅讲讲我跟妻子过去的事情,本不是件坏事,我也可以借此重温跟妻子过往的点点滴滴,更主要的是我也想让馨雅明白,妻子虽然去世多年,但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她在我心中的份量没有人能够取代,同时也算是提醒她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在馨雅的某些举动让我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我都会把我的这层意思暗示给她。 馨雅虽然不曾用那么直白的语言严肃认真地表示过什么,但是她的一举一动,包括说话的口气、眼神、表情、动作,好像我们是一起多年的情侣或者夫妻,并且她似乎从来没有在乎过旁人的眼色。 只是我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回避或者阻止她的某个举动的时候,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脸上闪过一片羞涩的红云。 她当时能明白过来,但之后很快就忘到脑后了,属于屡教不改的性质。 至于是真忘记了还是有意充耳不闻,我还真说不清楚。 但因为馨雅贤淑的性格、工作的细致和遇事的沉着冷静,加上她很多地方仿佛都能看到妻子的影子,能给我带来那种犹如妻子在世时的慰藉,我后来已经很难说服自己不把馨雅留在身边。 总之就是既不想馨雅太粘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又不愿她离我远去。 但是一个30开外的剩女,一个40多岁的鳏夫,不清不楚互动频繁,难免会有闲话和议论,甚至不堪入耳的猜疑。 当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有了认馨雅做妹妹的主意。 我记得当时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馨雅答应得不情不愿。 “馨雅,你看我们这样相处,对你对我好像都不太好,干脆我认你做妹妹吧?” 我当时这样提议时还有另一层恻隐之心,那就是馨雅是车祸中死里逃生,父母却在那次车祸中没能幸免于难,馨雅相当于是个孤儿。 “妹妹?”馨雅没有我想象的兴奋和欣喜,对于这个身份有些迟疑。 “怎么,不愿意吗?” “我怎么成了你妹妹呢?”馨雅好像有点疑惑不解。 “不行吗?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满以为是个不错的主意,馨雅并不买账,我的情绪自然也高不起来。 馨雅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好吧,就按你说的。” 等到馨雅以我妹妹的身份正式住进我的别墅以后,我才发现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头。 住在一个屋檐下,馨雅回到家就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油盐酱醋、擦抹洗涮,本该是我这个做哥的呵护着,她反倒像我妻子一样挥洒自如,把屋子收拾得井然有序,也把我提溜得团团转。 更让人下不来台的是,独处一室,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单独相处,馨雅更是缠着不放让我给她讲故事,回忆我与妻子的陈年旧事。 讲故事本没有什么,问题是馨雅每次都会走神,发呆,恍惚,有时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大跌眼镜的话来,或者参与到当时故事场景的描述中,弄得我不知道她是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还是她本来就知道我跟妻子过去的所有细节。 ====== 有个周六没有什么事,我躺在三人沙发上看电视,馨雅卷缩在端头的单人沙发里,照例要我给她讲故事。 “你这突然让我一本正经地讲我跟妻子的过去,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见景生情的时候,反而自然地就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我其实是想告诉馨雅,这会儿我不太想说。 “我知道你不想讲,我来提问你来回答道吧,这样简单。” “那好吧!”虽不情愿,但还是顺从了馨雅。 “你跟你妻子怎么认识的?”馨雅把电视关了,比上班还认真的样子。 其实这是一个老问题,我觉得好笑,但还是随了馨雅的意:“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是一个秋天的中午,在西城的一个公交车站见的面......” “你穿了一件紫色水洗布的短袖衫?” 我本来对当时穿什么衣服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经馨雅这么一打岔,我还真想起来了,当时我确实是穿着一件轻薄面料的短袖衬衫,好像是当时流行的水洗布面料,紫色的,风一吹就颤颤悠悠飘动的那种。 “这20年前的事你也会蒙?” 馨雅说:“怎么是蒙?我看见的好不好?” “你看见的?你那时还是个屁孩,还在外地,上哪儿看见的?” 我当然觉得这非常匪夷所思,但这样的事毕竟不是头一回,我并没有一下子从沙发里窜起来。 “我刚才一闭眼就突然看见了。” 我笑了笑,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我不能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可怜女孩去计较。我一直觉得馨雅的脑子还是有些问题的,毕竟她遭遇过那样的一场劫难。 按馨雅曾经的讲述,她18岁高考完了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自驾旅游,路上出了车祸,坐在前排的爸爸妈妈都不幸离世了。馨雅本人也是昏迷不醒,在抢救的过程中医院发了几次死亡通知书,馨雅居然奇迹般地又活过来了,但人似乎彻底失忆了,像个婴儿一样,一切都要从头来,学习和记东西的能力恢复得非常快,过去学校学的东西复习复习也很快都会了,不过大学毕业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但关于她本人的身份、家庭和亲情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没有历史情感和情绪的记忆。 正是基于她这样的经历,我觉得馨雅时不时先知先觉知道我要说什么的时候,我都怀疑馨雅车祸后一定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只是她这段经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创伤,我必须得小心翼翼地不去刺激她。 我说:“好吧,你看见的没错,我就是穿的那样的短袖衫。” “然后呢?”馨雅并不因为猜对了而表现得沾沾自喜。 “然后就是约会,继续互相了解呗。” “认识多久后就正式确定下来了?” “这个你也感兴趣?” “那当然!” 第6章 喝断片了(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好吧。” 馨雅追着问我当初跟妻子相识的细节,我想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有一个周五,我下班后到她所在的学校去接她,然后到她学校对面的一条胡同里找了个餐馆吃饭。那顿饭吃得很简单,但是因为聊天,吃的时间很长。” 的确,不知道是妻子善于倾听还是我急于表现,我当时好像确实是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离开那个餐馆的时候,已经是人家打烊的时间。不过20年前餐馆关门比现在早。 “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羊肉泡馍吧!” “那是你第一次吃羊肉泡馍。”馨雅语调不高,也没看我,好像自己在场目睹过一样,那么肯定。 馨雅说的没错,那确实是我第一次吃羊肉泡馍。 不过,馨雅蒙对了我第一次跟妻子吃饭吃的是羊肉泡馍的时候,我脑子里装的已经不是羊肉泡馍了,而是对馨雅的心疼和担忧:馨雅的情况究竟是病态还是异能? 奇怪的是平时跟人打交道没发现她脑子有任何不正常的迹象,工作上也是井井有条。 我起身上了趟厕所,也是想让馨雅清醒一下。 果然在经过馨雅身边的时候,她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端坐起来。 我不想说让她伤心的话,也想试探她究竟知道多少,从厕所出来便问她:“我们吃完饭干嘛了?” “你们吃完饭干嘛去了,我又没跟着你们,我怎么知道?你说呀!”馨雅笑了,显然她这会儿是正常的。 我也笑,继续道:“从餐馆里出来后,我们俩又沿着长安街一路溜达,那时马路上不像现在那么多车那么多人,远没有现在这么气派繁华,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并排坐在长安街边的马路牙子上聊天。可是座着座着,两个人就越靠越近,我看妻子当时也没有躲避,在心里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像吃了豹子胆,一把把妻子拉进我怀里......” “那是第一次接吻,你还把手伸进......” 馨雅应该是又迷糊了,转换竟然如此之快。 “行了,行了,不说了,怎么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我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借机故意放大这种情绪在牛皮沙发上猛拍了一掌,毕竟馨雅是个比我小十几岁的女孩。 “怎么了?”大概被我这一掌彻底拍清醒了,馨雅眼睛睁得老大,很无辜的样子。 “算了,不跟你讲了,反正你都知道了。” 见我在笑着,馨雅也没有觉得不自在了,用拳头锤着自己的腿,带点娇气:“不行,你答应我的,说话要算数。” 我只是拿这句话做挡箭牌,当时不想再讲了,因为这时候我的情绪也陷入到对妻子往昔的回忆中了,心情有些烦躁。 ====== 馨雅不是不讲理的人,但雯雯说我睡了她这件事,纵使馨雅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上面去,我觉得她至少心里还是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点什么事的。 她不再问,并不等于她把这事忘了。 雯雯也并不提这件事,只是在办公室或者在楼道里遇见我,都会羞涩地笑笑,并没有哀怨的眼神,相反地是一种怡然自得的表情。 只有我天天在困惑中如坐针毡。 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去相信我跟雯雯上过床,也同样找不出雯雯有故意诬陷我的理由和迹象,却又无法自证清白。 这样的事情,不是特别信任的人我无论如何都难以启齿。憋得难受的时候,很想跟馨雅说道说道,可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没有干那种事情,这不是主动找抽吗? 我决定先找雯雯好好谈一次,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雯雯听我说要单独请她吃饭,我能从声音感觉得到,她有点不敢相信的兴奋。 吃饭的地方很普通,不是单间,所以饭桌上我没敢提那晚上跟她睡觉的事情,怕说拧了情绪激动,引起周围人围观。 雯雯脱掉了米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我不曾留意她穿过的粉色低胸开衫的薄毛衣,若隐若现的白色胸脯本来就晃得我心慌,她再时不时用期待和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弄得我除了说说类似“天气不错”的废话不知道该跟她闲扯点什么贴近主题的话。 也许雯雯确实比我心急,几次冷场后见我仍然没放出什么香屁来,她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公司开会的时候不是特能讲的吗?” “不会吧,你是说我开会讲话很啰嗦吗?” 我跟雯雯之间确实不是这样的,她帮我照看过女儿,是我家里的常客,即便是我婉拒了雯雯的芳心彼此之间也没有这么难开口过。 但今天我确实是失去了一个中年男人应有的淡定,平时接触来往那么频繁的两个人,此时相向而坐却笨拙得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雯雯这句话像救命稻草一样把我解放出来,把话题顺利地切换到了工作上。 “我没说你啰嗦,我是说你开会讲话有水平,有条理也有鼓动性和号召力。” “说反话损我的吧?”从雯雯的语气和眼神,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但我也不能一点不谦虚吧。 雯雯只是白了我一眼,也没去澄清。 还好,饭桌上总算没有闹出什么过分尴尬的事情来。 但我很快就发现约雯雯吃饭谈谈是个错误的决定。 从饭店出来走在马路上,当雯雯身子越来越紧地靠近我一度试着去挽我胳膊的时候,我意识到雯雯把我请她吃饭理解成一次约会了。 我不得不立即切入正题。 “雯雯,你那天说的我在你那儿过夜的事情,我不是不敢承认,也不是我要推卸责任,只是我真的很糊涂。” “喝成那样,不糊涂才怪呢!”雯雯斜睨我一眼。 “酒喝过头了,容易断片,也很正常。”没等开口,雯雯又补充了一句。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真的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天我根本没出门,你能不能把当时具体情况给我讲讲啊?” 雯雯脸色更红,可是目光大胆地注视着我:“你做的那事,还让我跟你复述一遍,亏你好意思。” 第7章 喝断片了(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你又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复述做那事的过程,我是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究竟是怎样的。” 明白过来后,雯雯想了想,显得很平静。 “看来你那晚是真的喝断片了。 都夜里12多点了,我正准备去睡觉,听到有人敲门,吓得不敢动。可是敲门声一直不断,我蹑手蹑脚贴到门后的猫眼看了一眼,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你。 我的心砰砰砰直捣胸腔,虽然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但是那么晚上门找我, 我确实是激动、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我几乎是颤抖地问你这么晚你找我有事吗?你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我了。 我当时差点没窒息过去。 开门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喝多了酒,只听出来你的声音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进去后说什么了?”我有点急不可耐,不禁抓住雯雯的两个肩膀摇晃起来。 在路灯下,我都能看到雯雯脸上的红润。 “能说什么,哄女人的甜言蜜语呗。”雯雯底下头,声音很小。 这怎么可能?我在心里这样喊叫着。 雯雯继续说:“你确实是喝多了,进门就搂着我肩膀,差点都摔倒了。我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你说你一直都在想着我,想我想了很久了。我说你想我怎么不早说,干嘛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对你…… 我话没说完,你就把嘴贴上来封住了我的嘴,两只手就开始不老实地乱摸。从你当时的猴急猴急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压抑得太久了……” 越听越像天方夜谭,雯雯却抬起头,用饱含泪水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咳!咳!” 我不知道怎样掩饰我的尴尬,连忙用咳嗽打断雯雯。 雯雯没理会我,接着描述:“不怕你笑话,当时听你说你一直想着我的时候,我眼泪一下子都涌出来了,大概一方面是因为心疼你苦行僧一般自我克制,一方面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带给我的感动。 真的是酒壮怂人胆,你大概是借着酒力,平时斯文得不得了,这时候什么都不顾了,三下两下就把我的衣服扔了一地......” “别,雯雯,别往下说了,真的不可能,我喝酒有断片的时候,但怎么断也不可能断成这样的。你看清楚了是我?肯定不会是有人长得跟我非常相像?” 雯雯的描述似乎无懈可击,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我会去做那样的事,不,准确地说,我无法相信我身体在家里躺着,却同时能跟雯雯在她家里行鱼水之欢。 “你这人怎么这样,敢做不敢当,像不像个男人?”雯雯开始有点愠怒:“我本没有怪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态度,我真有点为自己对你的痴情感到不值,甚至耻辱。我在你手下工作快10年了,不至于连你还会认错吧?” “不是的,雯雯,我向天发誓,那天晚上我没有出门。” 真是有口难辩。 “你这几天是没有洗澡,还是洗澡从来不照镜子?” 雯雯这句话把我问住了。 我洗澡倒是很勤,但从不认真照镜子,无关自己是帅还是丑,就是没有这个习惯。 “什么意思?” 雯雯白了我一眼:“你回家好好照照镜子,才过去一个礼拜,你肩膀上的牙印应该还没有完全褪去,那是我当时咬的。” “什么?”我下意识低下头,仿佛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肉,把自己左右肩膀扫视了一遍,然后又把一只手从脖子那儿伸进去摸。 “别摸了,要是能摸出来那还得咬成什么样,你难道一点也没感觉到疼?”雯雯一边浅笑,一边指着前面不远的一个写字楼:“你着急的话,那里面洗手间里有镜子。” 我让雯雯在那儿等会儿,撒腿就往那个写字楼跑过去。 在卫生间里,我扒开衣服,扭过头确实发现左肩膀后侧有一排还没完全消退的牙印。 “雯雯,你怎么能这样!” 我已经被彻底搞懵了,回到雯雯身边,仿佛那事确实是我干的一样,埋怨起雯雯来。 “谁让你那么厉害的!我也是咬完了才意识到下手太重了。”雯雯用白眼珠瞪我,又是一脸娇羞,还带着几分调皮和得意,声音细弱游丝。 似乎是铁证如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看雯雯不再那么怨怒了,如同被大赦一样地道谢:“雯雯,谢谢你的宽容。” 呸!什么话呀?这不是等于承认了吗? “不过这事真的很蹊跷,我现在没法告诉你,但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的。”我赶紧补充一句,试图挽救。 其实我只是不甘心俯首就擒而已,怎么让真相大白,我一点方向没有。 我自以为是很诚恳很发自肺腑的话,换来的却是雯雯鄙夷的神色和迅速远去的背影。 ====== 我想过把这事告诉馨雅,不然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太冤屈。 虽然并没有当着雯雯的面直接承认,但牙印确实在肩膀上挂着,我自己都心虚起来,也只好打消向馨雅诉说的念头了。 委屈归委屈,我心里还是对雯雯有几分感激。 虽然我的为人和形象在她心里可能已经大打折扣,但随后的一段日子里,雯雯还是没事一样地工作,一样上班下班,既没有张扬这事,也没有找我麻烦让我难堪,只是在办公室或者楼道里再碰见我时,没有了过去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见我如同没有看见一样,神情冷漠。 这些变化,好像都没有逃过馨雅的目光。 “你没觉得雯雯现在对你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吗?你准备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馨雅说这话,吓了我一跳。 开始是以为她知道什么了,或者是雯雯告诉她什么了,排除了这种可能后,我心里更慌乱了。 馨雅看似对什么都不太计较,原来她观察得这么细致,雯雯和我之间微妙的变化,她都尽收眼底。 我在想,我别墅楼上房间里摆的那些说是哀悼祭祀妻子用的东西,实际是我每次下去时要用的道具,会不会早就引起了馨雅的怀疑了呢? 第8章 初识妻子(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怎么会?雯雯对我还是老样子,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我心想,雯雯对我不热情了,你馨雅应该高兴才对呀?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女人的第六感比什么都灵。” 馨雅说这话的时候,脸依然冲着电视,根本没看我,显得那么笃定。 看来不编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来,馨雅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做出豁出去了的姿态,脑子里却拼命编排着借口。 馨雅把电视机关了,把身体从单人沙发里拽出来,微微前倾地看向我,等着我的下文。 “上上个周六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事吗,晚上跟一个朋友吃饭喝酒喝大了,正好那天雯雯也在那儿吃饭,后来雯雯打车送我回来的。” “然后来?” “没有然后。” “胡扯!没有然后雯雯会对你冷淡?没有然后你这算什么屁事值得一提吗?”如果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别说是馨雅,换了谁估计也对这个寡淡无味的故事 提不起兴趣。 “不是的,主要是因为喝断片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喝断片了?那你是不是对雯雯做什么了…….”馨雅睁着警惕的双眼,身体进一步前倾。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可是雯雯后来说我当时对她不…很不尊重…….” 我是想尽量把这个故事编得接近雯雯所说的版本,又能剔除上床这个环节。 馨雅转了转眼珠,平静却不容半点谎言地质问:“你老实说,你那天把我支开是不是就为了跟雯雯两人出去吃饭?” “不是!绝对不是!”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用打草稿,底气很足。 “那你究竟对雯雯做什么了?” “雯雯说,我强行亲她了,还动手摸她了,可是我真不……” “就这些?” “雯雯就说了这些,我也不……” “算了别说了。是不是专门约的雯雯我会弄清楚的,但是以后不许多喝酒,尤其不要跟女的单独喝酒。” 我见馨雅不像要继续追究的意思,识时务者为俊杰,先能蒙混过关再说,至于那些禁令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心情也放松了,我就跟馨雅开起玩笑:“你哥我都是过来人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做妹妹的也不能管得太宽了吧?” “妹妹?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 看来馨雅在内心里始终没有认可我这个义哥的角色,也确实从来没有叫我一声哥。 我收敛起惊愕的表情,苦笑着:“好,好,好,你不是我妹妹,不是我妹妹。” ====== 心里有苦有冤屈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一定是自己觉得最亲的那个人。 背着雯雯扔给我的那口锅,我自然会想念死去的妻子。 妻子虽然比我小几岁,但心智显然比我早熟得多,很多地方表现出超乎想象的冷静和悟性,以至于从恋爱开始起我就逐步形成了对她心理和精神上的依赖,高兴的事情第一时间想跟她分享,更关键的是,碰到工作上、事业上和人际关系方面的困惑,我都会不自觉地立即找妻子,或者是发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或者是向她讨教看法或者对策,如果当初没有认识我妻子,我真不知道后来会混成一个什么样子。 然而妻子的那种练达和睿智,差点毁了我们的姻缘。 经人介绍我认识我妻子的时候,她大学刚毕业不久,我也研究生刚毕业。 妻子出身大城市都城,知书达理的家庭背景,哥哥也算得上是改革开放自费赴美留学的先行者。她虽然不是那种貌美如花的女孩,但有一种贤淑、沉稳、优雅的气质,而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个研究生文凭。之所以研究生学历还能作为我唯一的一个亮点,是因为那时还不像现在研究生学历满大街,几乎成了高等教育的标配。 但我出自农村,很小就没了父亲,家里穷得叮当响,上小学时就因为交不起学费很不懂事地哭闹着满地打滚。至于长相什么的,谈不上英俊帅气,但也算得上人模狗样,拉出去也不掉价。 妻子愿意跟我继续交往下去,我当然很高兴,但始终缺乏足够的自信。 穷困并非我自卑的根源。我的不自信或者说自卑是上高中开始的,上了大学后越发明显。这种自卑源于跟学校的同学相比知识和常识的贫乏、思维的狭隘和视野的狭窄。 惶惶不安的时候我问过妻子怎么会愿意跟我交往,并且在她刚毕业没多久就选择了相亲这种模式。 妻子当时的回答,不仅没有鼓起我的自信,反倒让我疑虑更重。 她的大概意思是说,相识的形式和场合并不重要,重要的东西还是需要在认识后去彼此了解和发现;一见钟情确实可以带给你刹那间的怦然心动,但更容易在无意识中把最初触动你的那个高光点无限放大,从而忽略了那些能够支持两人关系走得更长远的彼此契合的因素;最初的高光在情绪的**过后很快就会在柴米油盐和养儿育女的琐碎中黯淡下去,最动人心魄的婚姻莫过于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我对这方面琢磨得不多,也没想那么远,觉得妻子像久经沙场的老战士。 妻子当时的话,让我得到一些心理安慰的同时,竟然多出几分失落。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这根本的差距不是有形的,而是差在心智和认知上。 我开玩笑说:“我跟你比好像除了学历,其他方面差距很大,又是以婚姻嫁娶为目的相亲方式相识,你会不会觉得缺少浪漫的成份,没多久就会觉得无聊跟我分手啊?” 一个凭借高考之路逆袭进城的土包子,在大城市女孩子面前的自卑心理的确很难避免。 话说出去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很傻。 妻子抬头看着我,笑了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讪讪地笑,不敢说话,因为不知道当时妻子怎么想的。 “其实,”见我不说话,妻子继续说:“男人和女人都有追求浪漫的潜质和渴求,但浪漫不仅只是一种形式,浪漫的定义和标准也是因人而异的。有人觉得能够不离不弃就是最有生命力的浪漫,彼此包容就是最纯情的爱。” 我想也是,边不自觉点头表示赞许。 大概是受到鼓励,妻子接着说她的看法:“书本中小说里,浪漫爱情故事更是比比皆是,但更多是表达了一种追求和向往。” 说到这儿,妻子问我:“你看过多少浪漫爱情故事是善始善终的?” 我笑了笑,一时答不上来也无须回答,答案已经在妻子的心里。 “很多感人的浪漫爱情都是截取了人生长河中的那个片段,很少给出爱情在几年几十年后的归宿,今天海誓山盟爱得死去活来,真正走到一起面临错综复杂的诱惑、矛盾和压力,曾经的山盟海誓也许就忘到脑后,取而代之的可能是相互的埋怨、攻击、指责谩骂或者各奔东西。” 我假装很能理解的点头。 第9章 初识妻子(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现在回想妻子当时的那些话那些认知,发现更符合20年后的今天的社会现实和婚恋生态。 我当时一边听着一边琢磨妻子的话,见我不说话,妻子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浪花是很美丽,风息浪灭,水面终究归于平静,生活也一样。携手共进退,相伴到永远,真正做到了,才能算得上长久的爱情。” 妻子的一番高谈阔论,让我惊叹的同时,心中疑云再起:这女孩才不过大学毕业,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和感悟? “你不会结过婚的吧?” 话一出口,我立即就后悔,但是覆水难收。 虽然当时妻子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快,也没有就此争吵,但当天分手的客气和礼貌足以让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后来我再给妻子打电话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拒接我的电话,但是客气礼貌中,显然已经拉开了距离。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没有结过婚,我才23年岁而已,甚至在你之前没有正式交过男朋友。” “我…我当时是随口一问,没过脑子,你……” “你以后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吧?”妻子没听我解释。 我彻底傻眼了,手举着电话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下完了! 我对她的怀疑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深深懊悔,不思饮食,脑子里全是那些时日跟妻子见面时她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介绍人介绍我们两个见面认识以后坐都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们互通了一些简单的信息后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比较紧张,甚至没敢认真看看我对面的女孩。 “你喜欢看电影吗?”我想起附近有个电影院。 “你想看电影?可以啊!”妻子当时很痛快就答应了。 电影院里的座椅好像是软布包面的,记不起来是两人坐还是单人座,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是隔着扶手的。妻子在我左边紧贴着扶手,我不是正人君子但确实不敢靠近,担心碰着她了,就把身子往右边撇着。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中途去上了一趟厕所,回来后依然靠着座椅的右侧坐下。 妻子小声说:“干嘛座那么远啊?”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但心里已经松快了很多,连忙把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但还是没有挨着。后来电影里的内容我都没怎么注意看,心里一直在琢磨妻子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真老实,只是有点紧张更担心下手早了把事情搞砸了,因为一见面我就已经对她很有好感了,不想“得罪”她。 虽然眼睛盯着屏幕,脑子一直在设计该用什么样的步骤试探出她的真实态度。 因为隔着扶手,身体没法靠近,我只好装作坐累了调整姿势的时候,不经意地把手放到扶手上。不过仅此而已,打死我那时也不敢把手越过扶手去触碰她的手的。 我不知道妻子那时是不是已经看透了我的把戏,待我把手从扶手上拿下的时候,她很快就把小胳膊和手搁到扶手上了。 又假装屁股下面有针扎一样,我扭了扭身子,不经意地把手往扶手上搁,碰到妻子的胳膊后赶紧缩回来,那意思是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碰你的! 毕竟我没有说话,妻子并没有缩回手,装作不知道一样继续地盯着屏幕。 我靠!(那时算脏话的)我能不能再大胆一点啊! 电影上演的什么我已经没心思了,经过了反复的思想斗争和无数遍自我激励后,仍然假装无意地把手放上扶手,不过只是搭上一点点边,因为扶手基本被妻子的胳膊占着,我基本相当于胳膊肘悬在空中。 妻子依然没有缩回手,这给我了莫大的鼓励。 一不做二不休,此时不上手更待何时啊! 我直接用手抓住妻子的手。 那一刻我发现好丢人,自己吓唬自己半天,差点没尿裤子,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有躲的意思,还捏了捏我的手指作为回敬。 后来就一直握着妻子的手直到电影散场,电影讲的什么故事根本没进我脑子,只顾偷偷激动了。 “你觉得这个电影怎么样?”出了了影院,妻子问我。脸上的笑容我看不太懂。 “电影…电影还可以吧,你觉得呢?” “你喜欢艾达吗?”妻子还是张着诡异的笑脸。 “艾达?哪个艾达?” “你认识几个艾达?” “我不认识艾达啊?” 妻子用手捂着嘴,快速转过身去,把后背对着我。 后来才知道,艾达是刚才电影《钢琴课》里的女主角。 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到大街上后我就没敢再握着妻子的手了,又聊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妻子在我不认识艾达后说:“我就知道你没好好看电影。” 妻子不是那种特别漂亮惊艳的女孩,皮肤也谈不上多么白皙,但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眼眸漆黑闪亮,特别是一对酒窝笑起来非常好看。 她身材也很匀称,该凸起的地方都理直气壮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只不过这是接触几次以后才发现的。因为那时的心态和观念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女孩不会像现在那么大胆夸张地彰显自己身体傲人的部位。 我就这样回想着与妻子为数还不是很多的见面的场景,最后又懊恼地回到最后一次见面和电话联系。 忽然最后一次电话中的一个细节让我突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觉:妻子电话中说让我不要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尾音是上翘的,还带有一个“吧”字,那明明不是商议的口气吗? 真有救? 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人,尽管我的怀疑伤到了她,但她没有过分为难我。 终于恢复见面以后,妻子满面春风,完全是不计前嫌的态度给惴惴不安的我莫大的安慰。 心里踏实了,胆子也大了,开始油嘴滑舌。 我赶紧跟妻子认错:我实在没想到你一个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大学生会有这么深刻关于爱情的悟性,甚至超过了很多有过婚姻和家庭经历的中老年人,我是太吃惊了,佩服得不敢相信,所以才问了那个没过脑子的傻问题。我不是真的在怀疑你,别跟我计较,你就当是我姐,不,你不是老师吗,我这辈子从此就归你**了。 “你不是说我未老先衰吧?” “没,没,没,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必怀疑我,我对你也没有任何隐瞒。你也别不自信,我很清楚你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从你的经历和零碎的语言片段里,我能看出你是一个有进取心的人,也是一个珍惜亲情的人,我暂时也没发现你有什么恶习或者不良品质……” 妻子停下来,大概是观察我的反应,盯了我两秒后才继续:“我就网开一面,继续跟你交往下去吧,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谢谢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虽然通常表现比较木讷,妻子的大赦给了我继续贫嘴的勇气。 我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冷不丁在妻子额头上啜了一口,抱着妻子原地转圈。 这颗定心丸终于吃进肚子里了。 想想如今,那些明星大腕,撒出去的恩爱狗粮还在冒着热气,转眼就是出轨、新欢或者撕破脸皮对簿公堂的离婚消息满天飞,我越发体会到妻子的早熟和睿智。 此时让跟雯雯睡觉的事情弄得困惑如此的我,怎能不想念逝去的妻子呢,怎不希望妻子能帮我分析一下、给我指点迷津呢? 但雯雯的事情后,弄得我已经几个礼拜都没顾上下去寻找妻子了。 第10章 想念妻子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清明节马上到了。 给妻子准备祭品的时候,旧事历历,黯然神伤。 妻子去世后的去向,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 人家说,活要见人,死要见鬼,可我妻子因为手术意外去世后,一点音信都没有,阳间没有她的消息,没有托梦,没有托人捎话,阴间居然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太不正常了。 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不仅知书达理,还是一个非常贤惠的人。 女儿出生之前,她教课备课一丝不苟,把我的生活照同样顾得井井有条。女儿出生以后,她更像是一根上紧了发条的弹簧,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里里外外,细心周到,弄得我除了上班,回家后陪着她和女儿一起,有点像个闲人一样的,俨然是家里的另一个孩子。 每当我想主动帮妻子分担一些家务的时候,她总说: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了,你去陪女儿玩会吧,有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我多干点活也不觉得累。 我想我就是这样被妻子给惯坏了,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等妻子突然抛下我和女儿撒手人寰以后,对我来说就跟天塌下来一样。面对孩子的吃喝拉撒,面对孩子学校日常教育外的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我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不是忘了明天该去上课,就是忘了另一个培训班的报名续费,或是送女儿去上课常常张冠李戴,本该在此地上奥数班,却送到了彼地的英语班,或者经过一路堵车紧赶慢赶到了上课地点,发现上课要带的书本或者培训材料出门时根本没有装进女儿的书包。 “爸爸,我想我妈!” 每当此时,女儿都会委屈得留下伤心的眼泪。女儿这时候哭着说想妈妈,顿时让自己觉得我这个父亲做得太不合格了。 如果不是妻子的突然离去,也许几十年后寿终正寝的时候都无法意识到,原来离去的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在女儿的生命中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替代。 当我感到有些无助偶尔不知好歹地抱怨妻子大包大揽惯坏我了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到,有多少家庭不是因为油盐酱醋、子女教育、家务干多干少,弄得家庭矛盾从小到达,最后鸡飞狗跳的?妻子却从一开始就似乎把这些看得很清楚,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些生活中常见的矛盾化解了,而我生活在妻子无声息的庇荫下却浑然不知。 妻子刚离去,每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多希望妻子就在身边,哪怕她什么也不干,什么也干不了,只需要给我一个指引,或者是个简单的提醒,我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可是这只是奢望,永远的奢望。 记不得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痛悔是不懂得珍惜,之所以没有学会珍惜,是从未现在这如此刻骨铭心的失去。 我想,这说的正是我此时的心境吧。 每念及此,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清代纳兰性德的悼念他妻子的那首词: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像小时候经历的那样,妻子能够托某个生病的人跟我说几句话,告诉我一下她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 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眷恋却如同野蒿越长越茂盛。 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妻子的做法还是受了小时候经历的启发。 本来已经不相信那些大仙巫婆之类的东西的。 我记得我大哥当年病逝之前,母亲请过几次大仙也就是类似西方的灵媒到家里做法。大仙搞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然后就睡过去了,不一会儿就从那个大仙嘴里听到了头一年去世的我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他在那边一个人,没有亲人陪伴,说我妈身边有好几个孩子陪着,所以他想把我大哥接过去。 在大仙的操作下满足了我父亲的各种要求,父亲同意不带我大哥走,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大哥的生命。 为此,我母亲一直认为大哥是我父亲害死的,每当想起大哥而哀伤时就把我父亲这个死人痛骂一顿,说他活着的时候夸夸其谈不干实事,家里的事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岁数大了又得了痨病,死了还把我大哥从她身边带走了。 大哥当时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离去对家里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自此就不相信大仙神婆的那一套。 后来看过很多生与死、肉与灵的小说故事,国内外关于生命科学的不解之谜,以及相关电影电视里的情节,我发现自己也变得莫衷一是。 妻子去世的第二年,想念妻子心切得难以自制,一个长假,应该是国庆节吧,我事先请老家人联系到大仙做好安排后,带着女儿回去了一趟,也想尝试按照当年的那个套路,希望能够跟我妻子说上几句话。 活动都是瞒着我女儿在晚上她睡着以后偷偷进行的。 大仙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大仙了,换了新人,招魂的招式和元素好像也融进了一些现代的成份,比如烧掉的手机和服饰样式,都是后来才有的。 可是眼看着大仙额头上青筋突爆,汗流满面,嘴上不停地在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紧张地期待着,盼着大仙能开口说话,寄希望从她嘴里能听到妻子的声音,如同小时候从大仙嘴里听到我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一样。 “不行,我尽力了,没找到她。” 好一阵过去了,大仙终于睁眼说话了,说的内容却不是我要听的。 满怀着希望,以为这样能有机会跟妻子的亡魂说上几句话,知道一下妻子在那边的饥饱冷暖,最后还是落魄而归,心中那个沮丧真是难以形容。 我以为大仙的能力和水平也是有差异的,就托老家人私下帮我打听有不有更高级一点的大仙。 后来我又抽时间回去过一次,请离我老家几十里地的另一个据说是无所不能的大仙尝试过了几次,但都没能如愿,没有一个能召唤到妻子的亡魂告诉我关于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的半点消息。 这才让我下定决心费尽周折、苦苦哀求法界的师父帮忙、偷偷苦修苦练,准备自己亲自下去寻找妻子的亡魂。 但这是妻子去世近十年,也就是现在我在做的事情。 第11章 清明节祭祀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除了雷打不动地给妻子准备祭品以外,清明节也必须准备一些东西给老鬼,晓萌,还有鬼门关把门的牛大爷。不管这些人他们生前什么情况,但熟了以后,他们对我都还是比较热情的,晓萌自不必说,牛大爷也不坏何况还得巴结着点,老鬼虽然不务正业,但坦诚,心情不好时听他侃一通也挺好的。 馨雅当然不知道晓萌、老鬼和牛大爷的存在,所以清明节的祭品我都是以妻子的名义准备的。 “你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次要准备这么多东西?”馨雅发现跟往常不一样,我这次的祭品不仅有一般祭品,还有女人专用的东西,更有烟和酒。 “清明节不是个大节日嘛,除了酒,其他的也花不了多少钱。”我只好搪塞,酒是一瓶真家伙。 “这还连衣裙呢?这么新潮?你妻子死的时候,这款式还没上市吧?”馨雅边清点着我买的东西,边点评。 也许是自己心虚,总觉得馨雅有所指。 “正因为妻子没赶上好时光,所以才想着让她也体验一下现代生活的气息啊。”本是为了敷衍馨雅,没想到说到这一点却自己戳到了自己软肋,心里更不是滋味。因为妻子就是困难艰苦的日子始终跟我站在一起,后来日子好了她却走了,没来得及享受。 “我看你是越来越迷信了。”馨雅一边帮我整理,一边批评我。 我只好笑笑说:“听说人死了没有机会转世投胎的话,在那边的日子也是很艰难的。” 馨雅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你听谁胡说八道啊,人们搞祭祀不过是寄托哀思求个心理安慰罢了,人死了就百了,哪还有什么艰难一说。” “你享着人间的福,就别跟死人计较好吗?”我也不想跟馨雅多解释。 “好好好,你心眼儿好,我不说了行吧。”馨雅很少跟我争辩,也不为一些无谓的事情掰斥,即便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也表现得有礼有节。 也许正是她身上这些类似妻子的性格,我才经常在她提出一些不合理甚至荒唐要求的时候迁就顺从了她。 我突然想起馨雅似乎很少说起给自己死去的父母,也不曾按人间的习俗,逢年过节给她们烧点纸钱祭品之类的以表达对已故亲人的哀思和纪念。 “对了,要不要也给你爸妈准备点纸钱什么的,从来也没见你提过这事。” 馨雅不解地望着我:“我爸我妈?”然后摇摇头:“我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是一时糊涂,把她车祸失忆的事给忘了。 但是,不记得了不等于他们没有存在过啊。 “以后逢年过节还是想着点你爸妈,也给他们烧点祭品吧,你是他们活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不记得了,不能改变他们养育过你的事实,你说是吧?” 馨雅先是木然地看着我,随后答应说:“那好吧,就听你的。” ====== 清明节放假,晚上馨雅陪我去烧了祭品后,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跟我一起回我那儿住的,因为我准备好当晚下去继续寻找妻子,就推脱说晚上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不一定回来,让她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馨雅有点不理解:“你有事忙你的就是了,我住在家里也不碍你事,干嘛让我回我的住处啊?” “我…我是怕我回来晚吵着你睡觉,再说万一喝多酒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醉态。” 馨雅眉毛一挑:“嗯?那我更得住家里,你万一喝多了,想喝口水都没人倒。如果喝吐了,不及时清理味多难闻啊。” 我又把自己带进沟里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会喝酒的。” 馨雅更是狐疑地看着我,脸上潮红,随后笑着问:“你不会是要带女人回家过夜吧?” 我做出伸手要去削她的样子:“你胡说什么呀,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馨雅闪开了,也没再坚持要住我那儿,还是嘱咐我少喝酒后,好像作为交换条件一样,让我准备好第二天继续给她讲故事,也就是我跟妻子的过去。 送走了馨雅,返回别墅我就开始着手下去找妻子的准备。 我的那个湖边别墅上下两层,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我原来跟妻子的卧室。 妻子走了十年了,卧室里的陈设我一点也没改动过,完全维持了妻子在世时候的模样,只是妻子常用的东西,比如化妆用品,毛巾,牙刷,牙膏,拖鞋,睡衣,我会定期更换新的,一切按照妻子在世的时候一样。 我宁愿营造一种虚幻的错觉,仿佛妻子从来就没有离开我,一直就在这个屋里,就在我的身边。 而那间书房,在女儿去国外上大学后就被我改造成了我每次下去寻找妻子亡魂的出发站。 书房里原来比较简单,只是在一角摆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香坛,墙上挂着妻子的遗像。 后来书房让我弄得像个灵堂一样的,不过我并没有去请教谁,纯粹是按照我对妻子的了解和我自己的理解布置的。 我在书房里加了一张单人床,每次下去寻找妻子的时候,我会按照师父教的,在床上躺着或者靠墙座着,凝神静气,念着咒语自我催眠,最后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腾云驾雾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床的对面我还增加了一张高脚长条几,把妻子的遗像从墙上摘下来搁在长条几上,这样方面我经常拿下来清理上面的浮尘,更重要的是方便我想念她的时候,摸摸遗像就像摸着妻子的脸一样,或者搂在怀里就如同搂着妻子的感觉。 长条几正下方,放着那个缩小版的八仙桌,八仙桌上搁着一个香坛和祭祀用的杯盘碗碟和道具。 每每想念妻子,或者心里有话想跟妻子说,我就会往香坛里插几柱香,念叨几句。 馨雅虽然后来经常住在我那里,但她很少上二楼,只是以参观者的身份去看过这些东西和摆设,在馨雅面前,我都说是祭奠妻子用的。 “你是不是太过了,这样你在隔壁睡觉不觉得瘆得慌吗?”这是馨雅第一次进到这间屋子的时候,跟我说的话。 “没事,已经习惯了。” “要是你妻子还能知道你对她如此痴情和惦念的话,一定觉得不枉为你妻,死了也很幸福。” “我想我妻子肯定宁愿活着的幸福。” “但事实是人已经死了,没法复生了。” 我笑了笑,没有回应,也无从回应。 我最惦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在那边的状况好不好,会不会像老鬼那样感到孤单凄苦,能不能收到我给她的东西,知不知道我从来不曾忘记过她,大大小小每个节日,我都有向她问好。如果她像馨雅说的真感到那么幸福满足的话,我自然也会释然很多。 但我恰恰就是得不到妻子死后的一点点音信。 半夜12点,我就关掉了所有的灯,只在八仙桌上留着一根燃烧的蜡烛,履行完师父教的那些步骤,然后躺在单人床上,似梦似醒中就飘到那边去了...... 第12章 光棍村寻妻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鬼门关值守的牛大爷,近水楼台,接受和领取祭品的类似邮局的站点就在牛大爷值班室的隔壁,尽管认领祭品的队伍排出几百米,我给他的酒品,他早已品尝过了。 “你这酒啊,味道不错,清香型的,对我胃口。好像后来新出的吧?我还是头一次喝。”过鬼门关办手续的时候,牛大爷照例用“下来了?”打完招呼后,就一边在我的特别通行证上签字盖戳,一边念叨着,说话时头也没转过来,显然我在他眼里已经是常客了。 “您喜欢就好,下次我给您多弄点。”我讨好地说。 “得了,意思到了就行了,别诱我犯错误。你要是真违规太严重了,你送我一个酒窖,我也不会让你过。” 我喜欢牛大爷的风格,原则问题把握得住,却不小题大做,灵活掌握。 “赵哥!赵哥!” 正经过排队领祭品的队伍,听到晓萌兴奋地叫我。 我冲她笑道:“东西还没拿到吗?” 我给晓萌的祭品除了一些钱,还有两件连衣裙,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亲人会给她烧些其他的东西。 “这不在排队嘛,快到我了,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一起去找嫂子,免得你又走错路了。” 前几次下来,晓萌已经挺热情地帮过我,觉得让她陪我去找我妻子还是有些顾虑,毕竟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魂,还对我有点别的意思。但稍事犹豫,还是觉得晓萌的主意不错,我毕竟对下边没有她熟悉,便答应:“好吧。” 我点燃一支烟,在一边蹲下来抽着,脑子里正琢磨今天应该上哪些地方去寻找妻子,忽然听到很像老鬼的声音:“兄弟,还是你好人啊!”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老鬼,刚领完东西出来,神情很落寞,手上除了我送给他的那条烟,其他的啥也没有,也就是说,在这隆重的清明节,阳间已经没有谁还会想起他了。 我理解老鬼的心情。 唉!谁让你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做人做事不招人待见呢! “没事,以后你缺什么,就尽管说,把我当个朋友吧。”我只能安慰安慰。 老鬼抹了抹眼角,出乎意料地没有拉着我闲扯,闷头走了。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越发担心妻子在阴间的现状。如果因为某种原因她没能收到我给她寄的吃穿用的东西,她会不会也像老鬼一样觉得孤苦无助呢?她会不会误会从而怨恨阳间的亲人薄情寡义呢? 如果妻子有这样的误解,她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赵哥,真的谢谢你啊!”晓萌领到东西出来,很高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给的裙子,向我走近的途中,眼睛一直还在打量手中的那两件衣服。 “别客气,咱们赶紧走吧!” 话一出口,我又茫然,我还没想好今天究竟上哪儿找呢,这么大个世界,谁知道妻子现在落脚何方啊? 晓萌估计看出我的困惑,很熟练地上来拽起我的胳膊:“你不是不知道上哪儿找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找找看。” “哪个地方?”我把胳膊从晓萌手中抽出来:“那是个什么地方?” “你说你怎么这么怕事啊!” 尽管是在另一个世界,让一个年轻姑娘搂着胳膊,还是不太好,何况我是来找我妻子的。 好在晓萌没有计较,回到我急切想知道的问题上来,指着前方的一座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远山说:“听说山那边的山里,有一个光棍村,他们那儿时不时有光棍到山这边来连哄带抢,上当的或者躲不掉的,就被弄回去当老婆了,也有的是被拐骗过去给人做老婆的。我们去打听打听看。” 我的心立马一沉。阳间还听说女研究生被人拐骗的,阴间的事情,妻子人生不地不熟,一个人身单力薄,怎么能够应对得了? “我妻子可能被拐到那里给人做老婆吗?” 我的心有些颤栗,只能祈祷妻子千万别是被人拐骗了。 “哎呀,看把你紧张的,也不一定嫂子就是被那里的人抢走了,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 真的是望山跑死马。 明明那座上就耸立在眼前,走到山跟前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四肢瘫软了。 快到村里,我又放心不下晓萌,停下脚步:“晓萌?” 我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走啊,抓紧别耽搁了。” “你…你就不怕人家把你扣下来当老婆吗?” 晓萌摇了摇头:“没事,他们看不上我。再说也不是这里所有的鬼魂都那么粗野的。” 说是没事、不怕,从晓萌说话的口气还是能感觉到,她为了帮我也是硬着头皮在往前冲。 到了村口,看到几个岁数大点的女魂,晓萌走在前面上去打听,我在一旁也把妻子的情况进行了补充。 问到第5个老太太的时候,老太太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个女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是曙光还是噩梦,不敢去想,紧张得快憋过气去了。 “不过,她早就不在了,......” “赵哥,赵哥,你这是急什么呀,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呢!” 朦胧中,我听见晓萌在喊我。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地上躺着,晓萌跪在我身边,双手不停晃动我的肩膀,刚才的那位老太太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晓萌扶我站起来,我突然想起刚才晓萌的话,跨上一步攥住老太太的一只胳膊,问:“你刚才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我妻子呢?他们把我妻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他们没把你妻子怎么样。这些光棍就是穷,阳间没有亲人管他们,但并不都是那么坏,再说了,这儿还有我们家老头子呢,他可是很有威望的村长,说话是有份量的……” 老太太这么讲下去,还不把人急死啊。 “求您赶紧告诉我妻子在哪儿吧,其他的再慢慢说,好吗?” 看我实在是心急,老太太才直接告诉我结果,可是这结果跟没有一样。 “你妻子没两天就走了,你放心,没人把她怎么样,也没伤害她。” “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老头听说村里小伙子又弄回一个女的回来了,就去了解情况,也出山去调查了,说你媳妇是个好女人,她说她有老公,坚决不愿意留下来给别人做媳妇,我老头就让他们把她给放走了。这么些年了,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晓萌后面还跟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进去了,我似乎连招呼都忘了跟老太太打就泄气地往回走了。 这一趟,不能说白跑,却也跟白跑一趟没什么区别。 体力上的透支,精神像过山车一样的刺激,我实在有点支撑不住了,无论晓萌怎么劝留,我还是决定尽快返回。 第13章 脑子有问题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没想到馨雅一大早就把我叫醒了。 都怪我没考虑周全,头天没跟她交代清楚,让她今天晚点去我那儿。 “你怎么没脱衣服就这么睡觉啊?”馨雅很是不解。 我真的感觉很累不想起床,就跟馨雅说:“我昨晚回来很晚很晚,懒得脱衣服就睡了,我还想多睡会儿,中午你做饭吧,我醒了就下去。” 馨雅又是狐疑地看着我,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替我搭上被子后转身出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我洗漱完了下楼,发现馨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把电视弄成了静音。 “咱们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以为馨雅没有做饭。 “干嘛出去吃啊?我都买好菜,洗好切好了,饭也蒸了,就炒一下快得很。”馨雅说话的同时已经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把电视遥控器递给我,转身进了厨房。 我跟在馨雅身后也进了厨房,说:“那我来帮你做吧!” “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你去看会儿电视,我这马上就好。”馨雅像轰小鸡一样,把我赶出了厨房。 “昨晚你干嘛去了?”吃着饭,馨雅漫不经心地问。 我将正夹在筷子上的菜赶紧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直到没有什么可嚼的了,依然没有想好答案。 “你说什么?”我趁机将筷子伸到酱肘子的碗里夹起一块我认为最大的肘子塞进嘴里。 “我问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估计已经怀疑我在装聋,馨雅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她的问题。 好在我已经想好怎么答复了。 “哦,有人介绍国企的一个领导认识一下,想合作做点事情,晚上一起坐了坐。” 哪些事情比较敏感,馨雅脑子还是比较清楚的。尽管从她的表情来看,她似信非信的,但就此打住了。 吃完午饭,我要去刷碗,又被馨雅拦住了,说:“不用你刷碗,你好好去准备兑现你昨天的诺言吧。” 短暂一愣后,我想起来了,昨天不让馨雅在这儿住,答应今天继续讲我跟妻子的过去的。 馨雅收拾完厨房,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我正眯着眼靠在沙发上假装打瞌睡。 自馨雅跟我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多了以来,我已把跟妻子过去一起的很多事情,喜的悲的,甜的苦的,酸的辣的,给馨雅讲了不少了,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哪些讲过哪些没有讲过了。 其实我眯瞪在沙发上是在想,今天该给馨雅讲过去的哪一段呢? “真不知道从哪儿跟你说起。”我做为难状。 “那就说说你们恋爱的时候,你收到你妻子送给你的最难忘的礼物是什么吧,或者是价值连城,或者是你觉得特别有意义的。” 我觉得馨雅的这个提示倒是很不错,比较具体,容易讲。 “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哪像现在进口商品烂大街,国产商品也顶呱呱的。那时国外的进口商品都是非常稀罕的紧俏货,只有指定的进口商品大楼里才有卖,需要指标的,没有外汇券根本不卖给你。 我记得那时送给我妻子的,那时还是女朋友,是一个日本的walkma ,因为当时我刚因公出了一趟国,手头有点外汇指标。” “她拿到后可喜欢了!” 我说:“那是啊,那时那可是稀罕玩意儿,你兜里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何况那时的收入.....” 我感觉馨雅没有什么反应,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有些迷离,半眯着。正要问她怎么了,她不紧不慢地说:“嗯。她拿到后可高兴了。后来她也送你礼物了。”姿势和神态保持没变。 “很快在我生日的时候,妻子送了我一个当时算是很高级的剃须刀,进口飞利浦的,也是要外汇券才能买到的。你知道吗,那时技术或者行政事业单位,为争一个出国名额都要打破头的,我们是外贸单位相对好一点。妻子是个教师,哪有出国机会,那外汇券她是托了好几个人才辗转换到的。” “当然,可费劲了,第一次去那个进口商品大楼,只有红色的卖,不好看,隔了一段时间又跑了一趟,才买到墨绿色的。” 馨雅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神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听到她说出这话时候的惊愕表情。 “馨雅!你刚才在说什么?”也许是因为馨雅说的完全就是妻子那时买剃须刀的经历,我在吃惊当中说话的嗓门不自觉高了几度。 馨雅一惊:“什么?干嘛喊我?” 我又问了一遍她刚才说的是什么,她说:“我没说话,一直在听你说呀?”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样的次数多了,我真的很为馨雅担心,总觉得她车祸受伤以后脑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我想问问馨雅恢复治疗是在哪里做的,去找当时的医疗机构或者大夫咨询一下,可是馨雅说她也不清楚了。 但是,我又不好直接把她带到脑神经专科医院去检查。馨雅其实也是很敏感的,因为每次婉转暗示她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的时候,她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脸变得通红。 我想车祸本来就是一次切后余生的痛苦经历,再拿脑子有毛病这么敏感的问题去刺激她,谁没有一点自尊心啊,换成谁都会感到难堪。 可是别人不知道,只有亲身目睹过她这种跳大绳一样的胡言乱语的我,才能体会到问题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不能这样下去,必须得想个办法去给馨雅检查一下,弄不好耽搁治疗就不好了。 “馨雅,你有你叔叔的电话吗?” “你要我叔叔的电话干嘛?”馨雅斜眼看我。 “没什么事,你在我公司上班,现在又大部分时间住在我这儿,万一哪天有点急事需要找你叔叔有个电话不是方便一点吗?” “你千万别给他打电话,我的事不用他管他也不会管的。我跟我叔叔不亲,其实很少往来,估计是车祸后我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他也很少再过问我的情况。”从馨雅的解释,看来她跟叔叔的关系确实已经很淡了。 我本来是想找机会问问馨雅的叔叔当时给馨雅治病的是哪家医院,没想到他们已经彼此如此淡漠。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不能对馨雅的状况听之任之,撇开她的叔叔,馨雅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内心该是怎样的悲凉。 我又废了好些口舌,从公司管理的角度,每个员工也需要留一个应急联系人的电话,才说通了馨雅把她叔叔的电话告诉我了。 第14章 警察上门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馨雅叔叔的电话,花了半天才解释明白我打电话的意图。 馨雅的叔叔虽然提起馨雅还是不住地叹息,但是对于馨雅的现状和未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如我想象的关切,这种淡漠在馨雅那里也能得到印证。 不管怎么说,馨雅的叔叔还是把当时救治馨雅的医院和负责馨雅康复的主治大夫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告诉我了。 刚放下电话,前台秘书的内线打了进来,说来了两个警察,找我有事。 警察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没多想,让秘书把他们带到我的办公室。 可是刚挂了前台秘书的电话,我突然想起雯雯的那事。 难道雯雯把我告了? 前两天还对她心存感激,没有张扬,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我心虚,不是因为我接受我睡了雯雯的事实,而是因为那实在是一件没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这是我们赵总。”前台秘书领着两个警察进来,把我介绍给他们。 这种尴尬事我当然不能给前台秘书八卦的机会,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了。 “前天半夜有人在夜夜红串烧店吃了东西不付款,耍酒疯,砸了店里的东西,打伤了服务员。人家报警了,有证人指证是你干的。”两个警察简单亮明身份后向我说明来意。 MG!虚惊一场,根本不是说的我跟雯雯的那事。 也不对呀? “你们刚才说什么?请再说一遍!” 其中一个警察,把精髓重复了一遍:“你半夜酒后寻衅滋事打伤了人,听清了吗?” 谁踏马瞎了狗眼,看见我去过夜夜红串烧店! 不过我只是在心里这么骂,警察照章办事,还得尊重和配合人家的工作。 “警察同志,这肯定是个误会,要么那个证人看错了,要不就是有人长得跟我太像了。我都至少半年没去过那家店了。”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说:“你能证明事发当晚那个时间段你不在现场吗?” “我…我在家睡觉怎么证明?” “谁能证明那个时间段你在家睡觉?” 是啊,谁能证明我在家睡觉呢? 我摇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法证明。” 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警察,扯了一下嘴角,一脸不屑:“那不就得了!走,跟我们去一趟所里吧。” 事已至此,我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只能跟警察去派出所一趟。 大概是警察进来时,已经被办公室的人注意到了,当我跟警察一起经过办公区的时候,十几双眼睛都躲在格子间后面盯着,鸦雀无声。 经过前台的时候,看见雯雯和馨雅也在那儿跟前台秘书嘀嘀咕咕,想必是在跟她打听事情的脉络。 “你们干嘛呢?我去他们所里有点事,你们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我装得若无其事。 我一路上都在想,谁能跟我长得如此相像呢?难道真的有克隆人?可是最早的克隆羊“多利”如果还活着现在也不过20岁出头,如果真有我的克隆版那岂不意味克隆技术的突破时间又提前的几十年…… “坐下吧!” 困惑中,已经来到了派出所,警察还算客气,在一间空荡的房间里指着一张椅子说。 我活了半辈子还不曾被警察请去过派出所,印象里只有电影电视里面两个警察坐在嫌犯对面审讯的画面。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墙角一个电视柜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和我旁边的几把空椅子。 不对吧,是哪儿搞错了? 正在想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电视机屏幕闪了一下,亮了。 “你自己看吧!这是从夜夜红串烧店调取的当晚事发现场的录像。看完了出来找我们。” 虽然不是十分清晰,但百分之九十以上已经能分辨出,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看上去确实就是我。 这怎么可能,我压根儿就没去过那里! 本来很冲动地想出去找警察说理,刚从椅子里站起来,突然想起雯雯说跟她睡觉的事,一下子就感到腿软。 这究竟踏码怎么回事呢? “怎么样,有冤枉你吗?”两个警察就在门外,大概一边等我一边闲聊,录像肯定早已看过了。 “警察同志,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或者模仿我啊?我那晚确实没去那里。”除了重复那句话,我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为自己申辩的说辞了。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我摇头。 “那你就好好想想,有谁能证明你当晚在家睡觉根本没有出门。”警察虽然审问犯人一样的态度,但神情告诉我,他们确信无疑那个砸东西打人的人就是我。 我又被噎住了,谁能证明我在家里睡觉? 馨雅? 显然不能!偏偏那晚我没让她住在我那里。再说了,“自家人”作证能算数么? 晓萌还是老鬼? 那就真是见鬼了! “你说你好歹还是几十号人的公司老板,怎么会做出这样格调低下的事情,是喝多了吧?” 正想着“没办法,认栽吧”的时候,警察的话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可能真是喝多了。”我挠挠头,表现出无地自容的样子。 看着我是承认了的意思,其中一个警察说:“那怎么着,是你们自己协商解决,还是由我们按程序办理?” 协商解决,不就是私了的意思么?这老板会不会讹人一口? 公了呢?大小也算一个案件。 “可以回去想想再答复吗?” “你回去想想吧。如果决定私了,直接去找串烧店的老板谈,如果不想私了,就来找我们。”猜想警察已经了解到对方的底线,也不想揽这种屁事。 从派出所回到公司,前脚刚进办公室,后脚雯雯就跟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沓文件,估计是做给办公室同事看的。 “我可没有报过案,你别误会啊!”雯雯压低声音,没有读懂那是心疼还是同情的表情。 “雯雯,没什么事,你别多想,去忙吧。” 大概我的情绪没法完全调整过来,雯雯半信半疑地退了出去,随手关了一半的门又被推开了,因为馨雅正从外面往里挤。 “怎么回事?” 馨雅悄声问,一脸的不安。 “你们这是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 正发现自己说漏了的时候,馨雅追问:“雯雯也是来问这事的?” 我努力笑着,说:“哪事啊?她说工作的事。” 不经常爱撒谎的话,想要撒谎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上的事情,日常汇报雯雯早就是直接对馨雅,我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晚上我坐你车走。” 馨雅估计是懒得跟我废话,也不想在我不愿意说的时候紧追不放,不容置疑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第15章 看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晚上馨雅在厨房做饭,我坐在电视机跟前,越想越觉得冤屈,真是点儿背,哑巴吃黄连。 要是妻子在世,我早就都跟妻子讲了,让她帮我分析分析,即使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她在,跟她说完了,就有一种安全着陆的感觉。 好在馨雅有很多跟妻子类似的特质,所以我有时情不自禁很想跟她讲讲压在心头的困惑。 可是说说夜夜红串烧店砸场子的事还可以,就说自己可能被冤枉了,有人冒充了。可跟雯雯的事怎么说,肩膀上的那个牙印怎么解释?不光是说不清楚,关键是没法开口。 见馨雅把菜端上桌子后,又拿出两只葡萄酒杯,我不解地问:“这是啥意思?”不是年不是节的话,难道在家里还要来一场鸿门宴? “陪你喝两杯,看能不能撬开你的嘴。”馨雅面带笑容,转身进厨房去拿酒。 不跟你急,也不逼你,最后总能和风细雨地让你乖乖就擒。 真不知道馨雅什么时候学会了妻子的那一套。 “警察说有人指证我清明节那天夜里,到夜夜红串烧店宵夜吃了东西不给钱,砸了人家东西,还把店伙计给打了。” 馨雅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不知道她是不相信我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还是表示我居然也干出了那种卑劣的事情。 “别这样看我,烦着呢!我那晚根本没去那儿,更不用说宵夜砸东西打人了。” 虽然馨雅比我小很多,但因为她表现得成熟、淡定,尤其是行事方式很像妻子,终于还是没憋住跟她吐露了派出所的事。 “那天夜里很晚很晚才回家,那可是你说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馨雅嬉笑着,好像抓着我漏洞和把柄似的。 “别瞎猜好吧,我发誓那天晚上没去过那个地方。” “警察相信你了吗?” “……” “既然前天你说那天晚上你是跟什么国企的领导在一起,请他们证明一下不可以吗?” “哪个领导?” 我把自己编的谎给忘了,赶紧补救:“哦,那个呀,那怎么合适,人家身份在那儿摆着呢,才一面之交怎么好意思把人家扯进来,再说了本来就是个敏感的…..” 我故作神秘把后面没有内容的话省掉了。 “你们不会是在那个夜夜红串烧店吃的饭吧?” 我故意用不可思议的夸张表情否定了馨雅的猜测:“你想什么呢,我怎么请他那种身份的人晚上那样的地方吃饭?” “看你也不像是爱撒谎的人,那这事还真的有点蹊跷。” “我当然知道很蹊跷。我也想过肯定是有人冒充,但怀疑不解决问题啊。” “也是,当下还是悄悄把问题解决了吧,你没看办公室里员工都好奇着呢。” “你是不是也跟着看笑话?”不知道为什么,跟馨雅说出来后,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馨雅把手中的筷子掉了个头,我赶紧闭上眼睛,半天不见筷子落在头上,睁开眼看,馨雅举着筷子的手一直定格在半空。 “能私了就私了吧,解释不清楚就先别掰斥了,去道个歉,商量一下赔点钱,总比在派出所留个案底强。好歹你老人家也是一个CEO啊,面子还是要的,对不对?” “幸灾乐祸是不是?” “哪儿有那工夫,我得去洗碗。” 真是气死我了。 馨雅没把这当多大个事,可她哪知道真正堵在我心头的是雯雯的那件事。 ====== 客观地说,夜夜红串烧店的老板还是通情达理的,看我那么诚恳地道歉的样子,既没有揪着不放,也没有狮子大张口,还帮着劝解被打的那个服务员不要跟一个醉酒的人计较。 事情倒是过去了,只是这歉道得真让人憋屈。 从夜夜红串烧店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馨雅估计一直在盯着我,刚进办公室她就推门进来:“你让我明天陪你去看病,你约的几点啊?” 我突然觉得有点小得意,如果我不是耍点心眼说是陪我看病,她哪能这么上心…… 那是从馨雅的叔叔那儿问到了当初抢救馨雅和后来负责康复治疗的医院后,我计划背着馨雅去她老家了解一下她当初车祸治疗和失忆康复的情况,因为馨雅的状态我总觉得跟当初失忆有关。 我是想这边先让她检查一下,看看馨雅大脑有不有什么器质性问题,再跟那时的情况有个简单对比,便琢磨着怎样既不让她难堪又肯接受去医院检查。 “馨雅,我最近脑子经常出现幻觉,有时候非常疼,有时候想事情想到一半,突然就停滞了一样。” 馨雅赶紧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关切地问:“是吗,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很久了,怕她担心,一直没敢说,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那还不赶紧去医院检查!我来安排,你等我消息。”馨雅很果决。 “不想去,人家真以为我脑子有毛病呢。”我故意,心想只要能把馨雅骗去一起检查,目的就达到了。 “你怎么这么拧啊,有病怎么了,有病看医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没病人家还定期检查呢。” “你不也经常走神,出现似曾相识的幻觉吗,你不是也不爱上医院吗?” 馨雅脖子一梗:“你这人真是的,说你的事,扯我干嘛?我这既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我吃饭睡觉,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我开始耍赖:“反正我不去,除非你陪我去,也一起做个检查。” “你好无聊哎,我好好的去花那个冤枉钱干什么!”馨雅瞪着我,意思好像是说:你可真能扯! 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我说:“谁刚才说的很多人没病还定期到医院检查?” “真是服了你了!” 我知道馨雅上套了。 我去检查脑神经只不过是演戏,为的是给馨雅检查一下,这事当然不能让她去安排。我必须托熟人找大夫,要事先串通好。 所以,为这事我周一几乎打了一上午的电话…… 如果不是说让她给我作伴一起检查,馨雅哪能这么积极,比我记得还清楚。 “你今晚就去我那边住,明天我们一起走就是了。约的10点。”我告诉馨雅。 经过办公区准备上趟厕所后就回家,瞥一眼发现雯雯还在座位上,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赶紧直视前方。 正面相遇实在有点尴尬。 出了办公室的门在走道里没走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淅索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是雯雯。 “我最近学会了几道菜,明天周末有不有空,尝尝我的手艺?”雯雯骨子里还是很有胆量的,外表看上去还是那种文文静静,现在这么娇羞的样子,说实话还是挺可爱的。 “明天真的不凑巧,要去医院看病。” “啊?你生病了?”看雯雯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经病入膏肓了呢。 我赶紧解释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经常有些头疼,去看看,防患于未然嘛,然后开了句玩笑,说自己比较怕死而已,化解了拒绝她邀请的尴尬。 第16章 日子好过了人没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看病是托的熟人,所以掐着点儿就直接奔那个大夫去了。 我和馨雅做了一样的检查项目,脑部CT,看看有不有器质方面的隐患,又做了脑电图,还有脑部血流图,最后大夫似乎非常绞尽脑汁地问了我和馨雅一些问题后,趁馨雅开小差的时候,冲我摇了摇头,那意思是说,她没啥问题。 我心想,没啥问题总比有啥问题好,来检查也不是盼着有问题来的。 “我没问题很正常,我本来就说我没问题的。你怎么什么也没检查出来呢,这大夫水平行不行啊?”一出诊室,馨雅就质疑起来。 “没问题还不好吗,别瞎怀疑人家大夫的水平,那可是国外回来的专家。” 馨雅翻了个白眼,吐了一下舌头,不啃声了。 从医院出来后,我本想把馨雅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自己下午去练练球,因为周日已经约了球局。 馨雅一听这个,耍起了小性子,说那不行,我打球去了,她周日没人玩儿,不让我下午练球。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练球去吧?” “我不去!我宁愿坐在家里跟你聊天。” 女人终归是女人,馨雅那么一个临危不乱、成熟练达的人,也有任性“骄横”的时候。 “约法三章,今天我可不打算给你讲什么过去。”我带几分故意。 “好,今天决不让讲你们的过去。” 我正在心里说,这丫头今天倒是出人意料地痛快。话音还在耳边漂着,馨雅补充了一句:“但是,你可以讲讲你未来的打算。”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馨雅要回去做饭吃,我觉得有些赶,就坚持在外面简单地吃了一点。 要是知道下午馨雅那么为难我,上午就不该答应她。 “你难道就真的打算这样一辈子下去吗?” 我知道馨雅指的是再婚的事情。 “太久以后的事情我说不好,但是女儿完成学业参加工作之前我没打算考虑,我不想我的生活中有大的变化影响女儿的心情,她从小没了妈妈,少了一份关爱,若她感到别人再从我这儿分走我对她的爱,我女儿会很伤心难过,我也没法向死去的妻子交代。” 如果别人遇到跟我一样情况后再婚,无论早晚,我都不会认为那样有什么不妥。但我眼下没有那样的打算,心里总觉得那样对不住妻子,不愿意相信妻子真的离开我了,也更不想伤害到女儿。 “是仅仅放不下你妻子,还是怕委屈你女儿,或者是担心别人说你什么?”馨雅刨根问底。 如今这个年代了,我不知道馨雅怎么还会想到我可能是怕别人说我什么。 妻子在的时候,我没有背叛妻子,妻子走了以后,我也没有去插足别人家庭,就算是碰到一个合适的再婚,至少在当今社会也是司空见惯、人之常情。 人们乐于关心的是名人明星的爱情和家庭,哪怕是走马灯式的更换对象照样都是高光时刻。 普通人的普通事,根本没有谁去关注,我何怕之有? “不是说我就不想尽快再组建一个家庭,但我真是放不下我妻子,觉得很对不起她。你不知道,我跟她结婚的时候,不仅没有婚礼没有婚纱,连个酒席都没有办,妻子一句怨言都不曾有过,不仅当时,后来也从来没听她在我面前表示过遗憾,哪怕一句抱怨的玩笑都没有开过。” 馨雅没有打断我,示意我继续说。 我说,我在大国企上班,妻子也知道我这个人内心还是很好强的,所以总是鼓励我好好工作,家里的事情和孩子有她就可以了。 谁知前途刚刚露出一些曙光,齐身中高层干部的行列,空降的一把手把原来的那些人马3年内几乎一锅端了。妻子是很敏感很细致的一个人,我本不喜欢把工作和单位的不快情绪带回家,就是怕她操心,你知道,那种情况下,很难掩饰得那么好,再加上我本来也喜欢跟妻子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听听她的忠告或者建议。 “现在辞职下海的人很多,你要是干得不舒心,不想干了你也自己干吧。”妻子大概看出了我那些时候情绪低落。 “那可是铁饭碗,丢了容易,想要再捡回来可就难了,弄不好到时候别说养活你们俩个,我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我当时还真没那个勇气。 “嗨嗨,说什么呢!”妻子在我嘴上轻轻拍了拍:“你又不是那种不肯吃苦不愿努力的人,你也有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不可能有那么一天的。退一步讲,即便是那样,不是还有我吗,我的饭碗铁得很,我不吃不喝也得紧着把你们两个一大一小给喂饱了。” 那时正赶上妻子娘家的房子拆迁拿到一些补偿,妻子没有告诉我就从他妈那儿弄回20万,说:“这个钱你拿着,你想下海就把这个先拿着用,到时遇到坎儿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 大概又被馨雅带沟里去了,说着说着就说远了,忽然感觉身边**静了,不禁抬头看一眼馨雅。 这人居然泪流满面! 我愕然地看着她,有点发木,这点故事对于一个外人来说,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馨雅何至于这样? 正要去取笑她一下的时候,她却说了一句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那时候的状态太让人心疼了。” 我想只有当时的妻子才可能说出这句话来,我在跟馨雅讲述的时候并没有去描述我当时的心境,她何以有如此感慨呢? 没办法,谁让她脑子…… 我按正常人对待,问她怎么了,她没理我,只顾问她的:“你后来不是干得挺好的吗,你妻子也跟你一起经历了你的成功,生活各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善。” 看来馨雅又清醒了。 我说:“是的,可是这中间的过程不是一番风顺的。” 顾不上馨雅是在一种什么状态,往事被勾起,我也刹不住车: 最让人心痛的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我妻子就因为一个小手术演变成大事故,命归黄泉了。她跟我一起打造起来的生活她却没有福分去享受,女儿的成长和优秀倾注了她多少心血啊,可是她却没有机会见到这一天的到来。 日子好了,人却没了! 都说人死了会回来托梦,或者在梦里能梦到死去的人,能跟她说说话。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机会,见妻子一面,可是我一直没能如愿,太蹊跷的是,我过去了...... 我发现自己差点把到另一个世界寻找妻子亡魂的的事情说漏了,赶紧打住了,又绕回来: 妻子在世的时候,不肯让女儿受一点委屈。现在她妈妈不在了,我当然也不想因为我做了什么,让女儿受委屈,如果是那样,我女儿更要想妈妈了。 “那你就一辈子不再结婚?”馨雅不满地看我。 “我不急,先把你这个剩女妹妹嫁出去再说吧。”我试图缓解一下刚才压抑的气氛。 “别妹妹长妹妹短的,谁是你妹妹?”馨雅突然显得很不耐烦,撂下这一句,起身就往她往自己睡觉的房间走去。 第17章 午夜访客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这已不是第一次不肯接受“妹妹”这个身份了,问她为什么,她就发呆的样子,不说话。 当初认她做干妹妹,她确实有点不情不愿,但是不那样又怕人议论太多,我们没法接触太频繁走得太近,而这也不是她乐于见到的结果,所以才勉强答应了。 我跟了几步,站在门外喊她:“馨雅你怎么了,生气了?” “我有什么资格生你气啊!” 女孩子,莫名其妙就会生气,我当然也知道馨雅生气跟我有关,虽然说好的当她是妹妹,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的心思谁不懂。 “我也没说将来就一定不再结婚,哪天我妻子托个梦给我,告诉我她在那边过得很好,不必我担心了,我没准儿就会结婚呢。” “真的吗?” 馨雅马上欢喜地从里面飘了出来,我只好点点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准备结婚了,首先考虑跟谁?” 跟谁? 看来雯雯一直还是馨雅心头的一根刺。 “我还没开始想这个问题呢,怎么回答你?” “那不行,把你手机给我,我得先占个坑。” 不等我说话,馨雅从茶几上拿起我的手机。 “嗨,你要干嘛?”我不知道馨雅要干什么。 我的手机没有密码,她知道的,她拿起我的手机,飞速在屏幕上戳了几下,说:“好了,我已经先占坑了。” 我接过手机,划拉几下,也不知道她究竟动哪儿了。 “看看通讯录吧。”馨雅在等着我去揭谜底。 “老婆?”我通讯录里多出一个“老婆”,再看电话号码,是馨雅的手机号。 这是自打认识馨雅以来,我认为她干的最不靠谱的一件事,这完全不符合她留给我的成熟理性、庄重内敛的性格。 “这也太不像话了。” 馨雅见我在操作手机,担心我又改回来了,一把抢过去:“你至于吗,这么个小玩笑都开不起啊?再说,你的手机又不是天天给别人看的,谁知道啊。” 大概是总也没有妻子的音信,我自己都感到有些精神涣散。馨雅在身边久了,我不说她也能看出原委来。 不过她只知道我渴念妻子,并不知道我近来的低落是来自寻找妻子亡魂未果的沮丧。 “你这样深陷对她的渴念中,身体越来越憔悴,如果你妻子真的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你说她能安心吗?你这样为情所困,困住了自己,困住了他人,真爱遇沧海桑田亦不变。其实爱不是生活的全部,何况你妻子已经去世,你还要生活,你还不如放自己一马也是放你妻子一马。” 换了对别人,这样的话相信我也会说,搁在自己身上,就变成另一回事了。 ====== 没多久,我以出差的名义去找了一趟法界的师父,把寻找妻子亡魂而不得的情况,都跟他絮叨了一遍。 师父提醒我说,那边跟人世间一样,被骗到外地的,被关押囚禁的,异常死亡的,不肯忘记前世不肯喝孟婆汤宁愿跳进忘川河等候千年再见亲人一眼的,或者已经投胎转世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人世间寻人的办法,阴间寻找忘魂也能适用的,你不妨多动动脑筋,粘贴个类似寻人启事的东西,找那边的户籍部门查一查,也问问那些闲荡的孤魂野鬼,要会利用各种资源,光靠一个人过去找,跑断腿也未必能如愿。 经师父这么一点拨,我心头豁然一亮,仿佛很快就能见到妻子一样,浑身轻快了许多。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我一边练习静坐默念,一边沉浸在马上可能找到妻子的期待中,一个恍惚又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但是刚出大门,就被晓萌堵住了。 我问她怎么来了,她说,好些天没见到我,很想见我。我让她别胡闹赶紧回去,她就是不肯,说要跟我多呆一会儿。 我只好退回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她闲聊。 “我几乎天天晚上都在等你,渴望见到你,说说话,可是你从我身边走过,却对我视而不见,太冷漠了。” 晓萌坐在平时馨雅座的那只单人沙发上,右手不停地捏着左手的大拇指,眼眶眼泪在打转。 一直不想晓萌有误会,看到她这个伤心委屈的样子,也不好置之不理。 “晓萌,不是那样的,你那么热心肠地帮我,我怎么会故意冷淡你呢。你难道忘了,如果我不是以生魂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能看见我,我是看不见你的,更没法交流。今天我能发现你,是因为我刚才不小心习惯性地到了你们的世界,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呀。” 晓萌破涕为笑,微微低头,面露羞涩:“其实我也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委屈才那样说的。” 晓萌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我捎带夸张地告诉她,我跟妻子一开始也许谈不上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如今年轻人恋爱时那么多浪漫,我们携手走过的岁月也不算很长,但是我们一起沉浮,渡过了我最艰难绝望的时刻,我们宽容互谅,养育孩子,我们之间已经锻就了一条非常坚固的亲情纽带。 我觉得光这样说,可能还太空泛,又列举了很多妻子把我和孩子照顾得如何周到细致的事例。 可是晓萌听了,不以为然,说:“你妻子能做的那些,我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我一时语塞,可又忍不住失笑了:“晓萌啊,你怎么转眼就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了?” 晓萌只吐舌头不说话。 我趁机把话题转到师父关于寻找妻子亡魂的建议上来,在这一点上,我丝毫不怀疑晓萌的热心。 果然,晓萌听完我转述师父的意思后,马上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我回去后马上去粘贴寻魂启事,悬赏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很欣赏晓萌关于悬赏的主意:“不过这样做会不会违规啊?” 阴间什么规矩我不是很清楚,晓萌也没解释这样是不是违反下面的规定,显得很仗义:“不就是贴几张小广告吗,我去贴,抓到了有事算我的。” “那你小心点,不让贴就别贴了,不要跟管事的起冲突。”我不无担心地说:“你方便的话也跟那些资历老的亡魂们打听一下,还有就是帮忙到有关部门查一下有不有什么恶性案件中死亡的鬼魂。” “好的,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 “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你还得东躲西藏的。”我不得不对晓萌下逐客令。 晓萌很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看着她念念不肯离去的样子,看着她孤单离去的背影,突然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晓萌这么好一个女孩,前世那么痴情于一个男人,最后却伤心透顶而自杀,做了孤魂野鬼却依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对爱情的渴望依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见爱情这东西真有点像**,制造了多少阴阳两界的悲剧。 第18章 好男不跟女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哄走了晓萌,第二天转身到了办公室我还得去安抚馨雅。因为馨雅一到公司就发现了我的黑眼圈和疲惫的面容。 馨雅其实早就埋怨我了,当然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心疼,只不过是以抱怨和批评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晓萌的造访本身就是个意外,如果我不是因为从师父那儿回来有点兴奋计划外地去另一个世界走了一趟,也就不会有与晓萌的一夜闲聊,也就不会出现早上睡眼惺忪一脸疲惫的状态,让馨雅逮个正着。 “你再这么熬夜的话,你身体还要不要了?这公司的事还管不管了?如果身体垮了,你女儿几岁就没了妈妈,你还想她再失去你这个爸爸吗?那样的话,你对得起你妻子的付出吗?” 馨雅的语调平和,语速也不快,但字字饱含着一种母性的柔情和忧心。 这样的批评听起来甜甜的。 不过对于这种关心直捣心窝,直接刺中我的要害,我不能视而不见,更没有理由表现得无动于衷,针对馨雅的好心我也至少在表面上要有端正的态度和悔改的诚意。 但我知道,馨雅担心我的身体垮了跟牛大爷他们说的‘身体垮了’,是基于不同的事实。馨雅是不满意我晚上熬夜不好好睡觉休息,而牛大爷说我身体会垮掉剑指我频繁灵魂出体造访他们的那个世界。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我讪讪一乐,挨馨雅剜了一眼,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等我满怀期待,周末准备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事根本没完。 “从这个周末开始,你别想着把我支开,我每个周末都住你的别墅里,监督你的作息,晚上不准出去跟人喝酒,按时熄灯睡觉。多少人英年早逝,还不都是因为只顾工作或者生活没有规律造成的。” 周五临下班的时候,馨雅一边整理我办公室的东西,一边轻言细语地叨叨,准备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后,一起回我的别墅。 这不是要坏我的事吗?我可是跟晓萌约好这个周末要下去的。 “你要对我进行军管啊?”我哭着脸。 馨雅噗嗤一下,马上严肃起来,有意拉下脸:“随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许你瞎跑不好好休息。” “你这是变相软禁我,****,是违法的。” “在家里,我就是法。”馨雅得意地笑,不再理我了。 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却苦不堪言,晓萌那么热心去帮忙,我就这么放人家鸽子,说不过去啊! 一番冥思苦想,茅塞顿开。 哼!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 尽管馨雅明确表示我碍手碍脚,做晚饭的时候,我还是坚持一定要帮她一起做饭。 “你是不是又想什么歪主意,不然的话,干嘛非要自取其辱啊?”馨雅狐疑地看着我。 “嗨,嗨,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是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久了,我担心哪天变得四体不勤了五谷不分,成为低能儿。” 馨雅不屑地撇嘴:“还低能儿呢,不看看你多大把年纪了。” 我很受伤,只好晕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一切妥当了,馨雅喊我上桌子吃饭时,我很“伤心”地依然躺着不动弹。馨雅却一点也没有慈悲为怀:“你吃不吃随便,但是等我吃完饭收拾完了,我陪你去湖边散步遛弯,至少一个小时,回来后你洗洗就老老实实睡觉,哪儿也别想去。” 我心想,算你狠!嘴巴上却给自己找台阶下:“人是铁饭是钢,哪能不吃饭呢!” 馨雅憋住笑,嘴上说着“知道就好”,手上的筷子不停地把鲫鱼肚子部分的肉扒下来,夹到我的碗里。 馨雅知道我爱吃鱼,并且专挑鱼肚子上的肉吃,因为那儿的肉嫩刺少。 这是她自己观察出来的还是我跟她讲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我很少跟馨雅在小区周边闲庭散步,尽管没几个真正认识我们和与我有往来的人,但还是怕人说闲话,尤其像馨雅说的,我这样一把年纪了。 但是,今天为了逃过她的监管,只得乖乖地配合。 搬来这个别墅时间不长,妻子就离开人世了。刚搬过来时经常晚饭后跟妻子在湖边溜达,妻子去世以后我就很少在晚上出来散步了,也许是心情的原因,也许是害怕触景生情。 沿途的灯火,在轻风抚皱的水面上婆娑起舞,远空的繁星,潜入湖底若隐若现,岸上的杨柳,与轻风浓浓细语,甚至还能听到间歇的虫鸣。 我几乎忘记了我住的房子旁边居然有这样的风景。 妻子要是在世的话...... 我想这就是我不愿常来的原因,来了就会想起很多伤感的事情,就会有一种对妻子的内疚充盈心头。 “看来我犯了个错误。” 馨雅肯定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我也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对她笑了笑没有言语。 “一个小时早过了,可以回去了。”馨雅打圆场说。 馨雅确实犯了个错误,触景生情更想念妻子。往回走的路上,我更坚定今晚无论如何要去那边找晓萌。自从师父给了我那些类似人世间寻人的办法并跟晓萌商议了对策后,我就一直急迫地期待着看看效果如何,是否能有所收获。 “我洗个澡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许看电视吵我啊。”我以十分配合监管的态度上楼的时候,嘱咐馨雅。我担心半夜爬起来的时候,她还在楼下看电视的话,容易听到我楼上的动静。 匆匆洗了个澡,关掉了楼上的灯,我就躺在楼上主卧的大床上,佯装睡觉。 躺下没几分钟,就听见馨雅上楼的脚步声,当脚步越来越近时,我有些紧张起来:馨雅这是要干嘛? 脚步声还没到卧室门口总算是停了下来,随后听见馨雅说:“睡了吗?” “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假装已经困得不行。 “那你好好睡吧,我也下去睡了。” 我心里窃喜,哈哈,丫头片子,你跟我斗,还嫩了点! 屋里随后就变得静谧起来,不再有任何响动,想必馨雅也睡了。但我不敢盲动,万一这丫头在卧室看书刷手机呢。 我一直睁着眼睛躺到12点,才蹑手蹑脚爬起来,鞋也不敢穿,借着手机的屏幕亮光,下到楼梯一半的地方,猫着腰往一楼扫了一眼,没什么异常,才转身奔我的书房。 馨雅不知道“改造”过的书房是我每次通往阴界的始发站,但是她知道我想妻子了就经常会在那个单人床上和衣而卧一个晚上。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我推了一下,发现门打不开,用手机照着再按门把,门还是没开,再仔细一瞧,平日一直挂在门锁上的一串钥匙不翼而飞了。 晚上还在为自己的计谋得意,这会儿我已经欲哭无泪了。 馨雅居然把门锁了把钥匙给拔走了。 我不认为馨雅已经知道我下去那边的事情,我想她是担心我坐在书房面对妻子的遗像,一夜不眠。 承诺的事情不能兑现,恐怕要彻底得罪晓萌了。 这个丫头片子,居然跟我耍心眼! 我心里骂着馨雅,很想蹬蹬下楼去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一想这事要是不小心败露了,那岂不是……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给自己一个台阶。 第19章 疑似妻子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终于等到馨雅有事的时候,说她晚上会比较晚,怕开门影响我休息,就不回别墅住了。 这时已经超出与晓萌的约定两个礼拜了。 没想到几个礼拜没下去,我倒成了香饽饽了。 鬼门关看门的牛大爷开玩笑,问我是不是怕他跟我要酒喝,老鬼看见我就一路小跑,说我再不下去的话他就不得不在地上捡烟屁股了,说着还一点不生分地把手伸进我兜里去摸烟。 晓萌干脆装作没看见,我知道她是因为我说话不算数在生气。 我担心晓萌悬赏寻找妻子的亡魂需要用钱,下去时特意准备了一些冥币带在身上。 “你看这个够不够?”我把一把冥币在晓萌眼前晃了晃,恬着脸笑,想着这么大一沓钱,怎么也该有点心痒吧。 晓萌瞥一眼,不为所动,脸板得更紧,看着别处。我只好拿出备选也是最后的招数了,从兜里掏出一条紫色的纱巾,也不看她,假装看一眼天空,在用纱巾兜住嘴巴和鼻子之前,嘴里一边抱怨说“这阴间怎么跟阳间一样这么重的雾霾和沙尘”,一边斜眼瞟着晓萌。 这一招果然管用。 晓萌噗嗤一声:“没有你这么胡说八道的。”然后“嗖”地一下把纱巾扯了过去,又继续绷着脸:“说好的几个礼拜前你就下来我们一起去找你妻子的呢,现在都过去多久了?” 我哭丧着脸,装可怜:“不是我不肯下来,馨雅看得太紧,不让我外出。” 不解释则罢,这样一解释,晓萌火更大了,当然主要是醋火:“她干嘛管你那么多,她又不是你老婆!” “她主要是怕我熬夜身体.....” “行了,你不用说她了,不想听你解释了。还想不想找你妻子了?” 虽然醋味还在飘荡,我知道晓萌已经冰释前嫌了,又陪着笑说:“找!当然要找啊!” 其实作为男人,此时心里有难免有几分得意:哈哈,着急帮我找妻子不假,里面明显地夹带着大量的私货嘛! 晓萌说,亡魂如果在阴间违法犯罪了,就可能被送进地狱了,但是晓萌说没有查到相关记录;如果死亡了,无论病死,被人打死,或者其他意外死亡了,就化作一缕青烟,或者一抔尘土,从此阴阳两界没有她的踪迹,这样死去的鬼魂也是千千万万,也没有记录可查。 倒是有一个老大妈,还算给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个大妈说,头几年,曾经是看到一个女魂,很像寻魂启事上所描述的样子,整天留着眼泪围着孟婆转,说她实在放不下老公和孩子,老公辞职下海自己做生意,头两年很不顺利,好不容易后来公司立起来了,日子好过了,女儿也上小学了,自己却阴差阳错抛下他们父女两人做鬼了。 那个大妈听那疑似妻子的女人跟孟婆说,他老公是个本分人,其实很爱自己和女儿,只要有时间就帮她陪女儿学习,送女儿上学上补习班,或者带她们娘儿俩出去玩儿,但他毕竟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在工作上,在经营公司上,女儿学习的具体情况,报了哪些课外班,在哪儿上课,女儿的起居和饮食习惯,等等这些,老公肯定没有自己熟悉,经常张冠李戴,对女儿的爱好、脾性,还是她自己更熟悉,老公知道的只是粗线条的。 现在她不在了,太担心老公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经营公司,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所以她想起来就揪心,想起来就心疼。她说她走得太早,实在在对不起老公和女儿。 大妈说: 那疑似妻子的女人哀求孟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记老公和孩子,她想时刻知道老公和孩子的情况,投胎什么人家不重要,只要能尽快见到老公和女儿,知道他们生活平安她才能心安。 但孟婆说,不喝孟婆汤不行,想要投胎转世,必须彻底忘掉自己前世的爱恨情仇,否则不能转世。 实在不想喝孟婆汤也行,还有一个让她见到老公和女儿的选择,就是跳进忘川河,忍受千年的苦难,这中间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老公和女儿,但那不是他们在世的时候,而是他们死了以后通过奈何桥的时候,并且你能看见他们,他们是看不见你的,也不知道你在默默注视着他们轮回着从奈何桥上一遍又一遍地走过。 千年以后如果有缘,你们才可能再次相见。 大妈还说,她曾经听到那疑似妻子的女人流着眼泪在奈何桥上哀叹,说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多么艰难的抉择,无论是跳进忘川河还是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横竖都无法给予自己老公和女儿任何帮助,都随不了自己的心愿,都不能很快去到老公和女儿的身边,这算哪门子规矩,太不人性了。 孟婆铁面无私,那女的没有办法。 后来就经常看见她坐在奈何桥上,日复一日地望着忘川河里血黄的河水,发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就没再见到那个女人了,如果她不想忘记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十有八九跳进了忘川河,宁愿忍受千年的苦难,守候千年,只图能在老公和孩子来回走过奈何桥的时候,看上他们一眼…… 听了晓萌的转述,我能肯定大妈说的这个女人就是我死去的妻子。如果妻子真的跳进了忘川河,那她要受多少苦啊! 我感到一种窒息的心疼。 心里很是埋怨,老婆啊,你很聪明一个人,怎么死了就变得这么笨呢,人家都知道找人托梦,跟阳间的亲人有个互动交流,你怎么就一点音信都没有了呢?哪怕托别的鬼魂捎个话,告诉我们你已投胎转世,我们心里也踏实啊! 晓萌说,大妈说的情况,在其他鬼婚那儿也得到了证实,只是其余那些鬼魂说得没有这么具体详细。 “那你有没有去找过孟婆?” “当然去了。” “孟婆怎么说?” “孟婆狐疑地看了我好半天,问我是你妻子什么人。” 我支了一口凉气:“这个......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那女的是我一个还活着的朋友的妻子。孟婆一听,侧拧了一下身子,再次狐疑地看着我说‘你在阳间还有朋友’?” “后来呢?”我急不可耐,既然大家都反应妻子哀求过孟婆很久,这个孟婆很有可能知道妻子的去向。 晓萌说:“没有后来了。再怎么问,孟婆就是不答理,只是一口咬定:不知道。” 晓萌毕竟算外人,孟婆也许不愿意讲,我是妻子的老公,妻子在世的亲人,她没有理由忌讳什么。 “走,陪我找孟婆去!”我拽起晓萌的胳膊就走。 晓萌把胳膊我从手中抽回去:“你冷静一点!你看看现在什么时间了,你不怕牛大爷真跟你急啊!” 是啊,这一聊就快聊了半晚上,马上就到往回返的时间了。 我来不及跟晓萌多交代,撒腿就往鬼门关那儿跑去,只听晓萌还在后面喊叫:“喂,上去后再给我送条纱巾,我拿去感谢那个大妈。” 第20章 又替人背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回到家重新进入自己的身体后,我把妻子的遗像拿过来擦了又擦,摸了又摸,想想晓萌转述的关于疑似妻子的情形,尤其说妻子可能跳进忘川河,我守在香坛前,任眼泪横流,默默地三根一组,一口气给妻子烧了好几炷香,直到无法支撑昏睡过去了。 这次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让馨雅过早去找我,我需要多睡一会儿觉,免得让她发现我的疲惫又像原来妻子一样对我一通埋怨。 还是百密一疏。 周六馨雅确实直到傍晚才去找我,进门简单瞥了我一眼,脸上立马露出愠色,却不说话。 等到放下包包,从厕所拿出热毛巾要帮我擦脸时才用心疼的眼神看着我,轻声问我:“怎么了?你看你这眼睛又红又肿的,这可不像是跟人出去熬夜那么简单,是不是想起老婆又伤心了?” 我趁机从馨雅手中夺过毛巾盖在自己脸上,来回擦了好几遍,不知道是想掩饰被馨雅发现秘密的尴尬还是因为馨雅如此近距离的体贴和关心带给我的惶惑。 ====== 晓萌让送纱巾的事情,后来一忙就忘了,直到一个礼拜以后,我跟馨雅开车从我常买东西的那家冥店门口经过才想起来。 “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出来。”我把车停在冥店门口的路边。 没想到我前脚刚进店门,馨雅后脚就跟了进来。我倒不是怕馨雅知道我给晓萌送纱巾,我停车的时候就想好怎么解释了,说是给妻子的就是了。 “嗨,不是让你车里等着吗,那儿不让停车,一会儿要贴条的!” 馨雅在店里张望着,心不在焉地说:“不是就一会儿吗,贴条的不会那么快。” 我跟老板说不上熟悉,也不知道彼此姓甚名谁,但我应该算是他的熟客和“大客户”了。 老板把纱巾递给我的时候,馨雅跑过来摸了摸:“哇,现在生活水平真是提高了,送魂的都用上真家伙了。” “要不要你也来一条?”说完了当然后悔,这么不吉利的话。 果然馨雅偏头看向我,带着几分娇嗔:“干嘛诅咒我!” 我正要付钱的时候,老板转身从墙上用线绳吊挂着的金属夹子中抽出一个纸条,说:“把上次的一起结了吧。” 还以为老板跟他自己说话,我看着他,没做出什么反应。 老板在柜台上的一个计算器上按了几下,抬头对我说:“加上上次的一共是1685元,5块给你抹了,图个吉利1680。” “你是说这是我的吗?一共1680?”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问老板。 老板见状,也惊愕得很:“你不记得了?不会吧?” 馨雅扯了扯我的袖子,悄声道:“别着急,你好好回忆一下。” “这还用回忆?我还没老糊涂,买了东西我还能不记得,再说我什么时候有赊账的习惯!老板你是搞错了吧,是不是把别人的账记我头上了?” “怎么可能呢!实话告诉你,若不是你这样的常客和大客户,我根本就不赊账。”老板无比坚定地说。 “都别着急,都好好回想一下。” 馨雅说完,从我手中抽走那张纸条,眯着眼左瞧一下,右看一下:“这都是什么呀?” “我写的字你不认识,”老板把纸条拿回去,念道:“一瓶53度飞天茅台,一条软中华香烟,5沓100元冥币,一共1600,刚才那条纱巾85,给你减去5块,最后是1680,对了还送了一个打火机没算钱。” 我一听这个,更急了,最近根本没买过这些东西,上次大批买东西还是清明节,那都过去一个月了。 “我说老板,不是我小气想赖账,可我最近根本没买过这些东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你要是这样讹人那就太没意思了!”我试图让自己沉住气,但太难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是相信你才允许你赊账的,没想到你这人看上去挺光鲜的,这素质好像是差点!那天半夜我都眯瞪靠在椅子上要睡着了,你喝了酒跑过来,豪气冲天的样子,我当时还想,这人一喝多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天天跟一些这样那样的客人打交道,已经磨出一副不急不躁的脾性。 “哪天?”我急着问。 老板又把纸条看了一眼:“上上个周五的夜里。” 我心“咯噔”一下:不好!怎么又是我下去找妻子亡魂的那个时候! 偷瞥馨雅一眼,却撞到她像是不满又像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这东西绝对不是我买的,但因为不能说出的原因,尤其当着馨雅的面,我有点心虚,口气软了下来:“老板,我那天根本就没在城里,我开车去外地打球去了。” 老板觉得很好笑,说:“兄弟,你别看我是开冥店的,人和鬼我还是分得清的。” 大概是没等到我的进一步反应,只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你要实在想不起来呢,也没关系,”老板指了指侧后方的屋角:“你要是真的想不起来,那玩意儿可以提醒你。” 我和馨雅都看向老板手指的方向。 那是一个监控摄像头。 有了上次夜夜红串烧店的经历,我相信那个摄像头的记录不会对我有利,但这事究竟怎么发生的,谁在冒充我,依然是个谜。 同样窝囊的是,我还不能说出我那晚在哪儿,在干啥,以证明自己没来过这个冥店。 好在馨雅立即给了我一个台阶:“行了行了,估计你又是喝完酒断片了,以后少喝。”说话的同时,馨雅已经开始用微信扫描老板店里的二维码。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我越来越疑惑不解。怎么每次都那么巧呢,冒充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如果确实有人冒充我了,那雯雯说的那个牙印,虽然我当着雯雯的面没有承认,那时就在我的左肩后侧,这又怎么解释呢? 往外走的时候,我还一直冥思苦想,忽然听到馨雅哈哈大笑,吓了我一跳。 “你笑什么笑?”我没好气地怼她。 馨雅笑弯了腰,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指着我刚才停在路边的汽车:“你看!” 第21章 雯雯怀孕了(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麻蛋,才这么一会儿就贴条了,真是点儿背到家了。”我骂了一句脏话。 馨雅拍打我一下:“别骂人,要骂就骂我吧,怪我没听你的坐在车上守着。” 贴条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做错了就认罚,真正窝火的当然还是莫名其妙替人背锅的事情。 我在开车的路上,花了很长的时间表达我的不满,馨雅一个劲地道歉,说这事都是她的错。 我揪着这个贴条的事大作文章,不过是为了转移馨雅的关注点,若不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她肯定马上就要找我的麻烦。但是人家一个劲道歉,再纠缠的话,岂不是真觉得我小肚鸡肠了。 可是安静了没两分钟,馨雅就一声“大叔”把我的胆都吓破了。 “大叔,是不是该说说您的事了,上个周末球打得怎么样了?” 馨雅“大叔”一出口,再加上客客气气的“您”,基本上就是我接受审判的时候。现在她这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还有抓着小偷一样的得意神情,弄得我脸上火烧火燎的。 那也得撑住不能趴下! “你是我妹,那是举行过仪式的,你从不叫我哥也就算了,反倒喊我大叔,有不有点规矩啊?” 馨雅轰苍蝇蚊子一样,把手手一扬,得意洋洋的:“你还是先说说打球的事吧。” “怎么了,球打得不错啊,89杆。”我胡乱报了一个我可能达到的杆数。 “还不让人叫大叔,你都老年痴呆了!撒谎也不打个草稿,上上周五你的魂儿打球去了?” 我当时也是随便那么一编,馨雅倒听得仔细。 我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虚地叫到:“没看我开车吗,安全第一,哪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馨雅的这个优点,也很像我妻子,点到为止,绝不宜将剩勇追穷寇,痛打落水狗。 “好吧,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馨雅然后又换了一种悲悯的口气,好像我将不久于人世一样:“你要再这么下去,我看真是时日不多喽。” 馨雅还是以为我那个周五晚上又出去熬夜了。 ====== 周一上班,我在楼道里碰到雯雯。 那件事情发生后,虽然她并没有揪着不放,我因为不敢担当受了她不少鄙夷和蔑视的目光。 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平和温馨多了,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既是下意识又是有意识地要避开。 “我下午去临港出差处理卸船的事情,领导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领导? 什么时候这么称呼过我? 也是,单相思我这样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换做谁肠子都该悔青了。 工作上的具体事情我很少直接插手,雯雯这么说不过是省得见面无语的窘迫,同时也趁机恶心我一下吧。 不过她说的卸船的事情,我是知道的,馨雅跟我讲过。 我们进口货物的来源国跟着西方某国挑衅我国,从他们国家进口的矿产最近都很难顺利卸船。这样就需要支付船东很多的滞期费,增加了进口的成本,自然就会减少从该国的进口了,达到惩罚该国的目的。但是滞期费增加,成本提高了,货卖不出去,有麻烦的是我们这样的进口商,承担亏损的也是我们。 雯雯去主要是想做做码头卸货工人的工作,给他们一些动力,在允许卸货的时间段,最大限度地提高卸货的速度和效率。 没想到,三天后也就是周四的半夜我接到馨雅的电话,说我们在港口的货代打电话来说,雯雯晚上在码头监督卸货的时候突然晕倒被送医院了。 “还是我去吧!” 馨雅本来说是她带个人一起过去的,我制止了,坚持自己去一趟,因为还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怕她应付不过来。 “你还是歇着吧,我是女的,我去比较方便。” “不用跟我争了,我去。”我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认为关键时候女人难堪大用的意识,至少我认为此时作为男人必须冲在前面。 馨雅说的是有道理的,毕竟都是女人照顾起来方便,但我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我当时就查看比较了高铁和飞机的时间,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早的航班去临港。 赶到医院才早上7点多点,雯雯正闭着眼睛在休息,挂着吊瓶输液,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雯雯!” 我轻唤了一声她没有动静,我想就让她醒了再说吧,便转身去护士站找大夫了解雯雯的病情。 走进医生值班室,夜班的大夫和护士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换衣服做下夜班的准备,没有人阻止我也没有人欢迎我。 等她们终于准备妥当期待时钟走得快一点的时候,我也有了机会抓住一个40多岁的女大夫介绍自己然后询问雯雯的病情。 这一问,把自己给搞懵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过于劳累。” 我正要舒一口气的时候,这位大夫脸色一沉,接着说:“难怪有人说你们这些私人老板都是资本家的,一个有身孕的人,你们还让人家出来出差,并且连续几夜加班跑现场,还有不有点人性了?” 雯雯有身孕!? 我根本没心思去琢磨大夫怎么就知道我是私人老板,并且一下子把我抬举到资本家的高度。 “你们确定雯雯是怀孕了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都傻眼了。 我的惊讶让大夫更惊讶,她诡异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脑子里一定立起了豆芽菜一样茂密的问号。 我发誓:我跟雯雯不是你们想像的老板跟秘书的关系,也确实没听说雯雯怀孕的事。 回到病房,我不知道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去面对躺在那儿输液的雯雯。 大夫的话真是有点冤枉人了。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正如不是所有的玫瑰都是红色。 紧接着我又自责,甚至埋怨馨雅,对员工太缺少关心,怀孕了怎么还能让她出差甚至连续熬夜呢? 不过更让我迷惑的是,雯雯怎么会怀孕呢,没听说她交了男朋友啊?还有那种看我的眼神,无论是过去的柔情似水还是前段时间的恨意绵绵,怎么也不像是有了男朋友的样子,更不用说怀孕了。 怀孕的事情想不通自然就不去想了,雯雯自加入我公司以来的种种表现慢慢浮入脑海,特别是我忙不过来她像个大姐姐陪伴在我女儿身边的那些日子….. 第22章 雯雯怀孕了(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嗨!” 雯雯大概睁眼时看到我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愣神,让她轻声一喊,我浑身一激灵。 “雯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上去虽然气色不太好,但是雯雯看着我的表情倒是很轻松,甚至几分惊喜,估计她没想到我会第一时间赶到临港来看她。 “没感觉哪儿特别不舒服,就是觉得有点疲劳,可能睡觉少的原因吧。在码头上盯到凌晨一点,我就感觉腿有点软,然后就......” 雯雯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没得说,来公司时间也长,要不是后来莫名其妙地就闯进来一个馨雅,馨雅现在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雯雯的,因为公司资历比较老的老张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 现在看着雯雯躺在病床上,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再加上大夫痛恨资本家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当时在心里就想着回去一定给雯雯涨涨工资。 “你通过货代公司的人去打点一下卸货的工人就可以了,何必自己半夜守在码头呢!”我的确是有些心疼。 “我一个女的,半夜陪着他们干活,给他们送点吃的喝的,香烟什么的,跟天天与这些工人打交道的货代公司出面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雯雯自信地笑着说。 不得不承认,雯雯对工作真的是很上心,我不得不为有这样的员工感动。 “安心养病,工作上的事情别惦记了。” “哪有什么病,就是感觉累点,估计躺一天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你去帮我问问,昨晚的化验结果出来没有,怎么现在还没有人来告诉我呢?” 雯雯居然还不知道自己怀孕! 大夫和护士还没告诉她,我去通知她也不太好吧。 “现在他们忙着交接班时间,等会儿我去问问。”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劳累,休息休息就好了。有孕在身,不能还像个小姑娘那样蛮干,一定要当心!” 8点多的时候,早班查房的大夫和护士们终于查到雯雯的病床,也许都是女人,容易惺惺相惜,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口气十分亲切温柔,比刚才那个大夫对待我这个“资本家”的语气温和多了。 雯雯一听立马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表情惊愕:“什么?我怀孕了?”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女大夫,这时比雯雯更吃惊:“怀孕1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有这么糊涂的吗?” 雯雯疑惑地看我一眼,又转向大夫,愣愣地看着,嘴唇微微动了几下,没出声。 “怎么了?是避孕失败吧?这个年纪差不多该要个孩子了。”女大夫轻轻拍了拍雯雯的肩膀,和蔼可亲。 雯雯的头不明显地晃动了几下,我没搞清楚那是点头还是摇头,还是没有言语。 雯雯的惊讶和惶恐,只是非常短暂的本能反应。 大夫和护士一拨人走开后,雯雯并没有看我,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咧开嘴浅浅地一笑,脸上很满足的样子,神态怡然地躺下来,对我说:“你出去溜达溜达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很想知道怎么回事,碍于雯雯对我的那份心思又不太好问,心里有点后悔没让馨雅一起来。 一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的我,看着雯雯的这些表现,想张开嘴的时候,发现雯雯已经闭上了眼睛,很平静地躺着,没有要跟我说什么也没有想听我说什么的意思,露出淡淡的甜甜的笑。 只是眼角滚落了两颗泪珠。 雯雯既然暂时不想说话,我也不好硬揪着说什么。只是她眼角的两个泪珠,好像流进自己的嘴里一样有点涩涩的感觉,又不知道究竟怎么解读。 我用手背帮雯雯轻轻地拭去两个眼角的泪,要转身的时候发现又滚落出两颗。 让她流吧! 我到附近的超市给她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补品,顺便也把雯雯的病情如实跟馨雅讲了。 馨雅听了也无比诧异:“有没有搞错哦?” “应该不会搞错的。对了,她跟你说过她男朋友的事吗?” “没有。再说了,她对我不冷不热的,有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告诉我。” 也是,馨雅跟雯雯,表面上没有剑拔弩张,客客气气,但彼此之间的芥蒂一直是有的。 “你们都是女人,你平时不多关心她一点。” “是的,是的,都怪我太粗心了。”馨雅也自责。 如果到此为止我不再嘴欠,事情可能不至于弄僵。 偏偏我接着馨雅的话说:“可不是吗,你怎么能让个孕妇跑到港口连续熬夜呢,真不应该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馨雅轻轻问我:“你是不是早知道她怀孕了?” “这话从哪儿说起?我哪里知道!” “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馨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出馨雅的口气不对。 “我能有什么意思?一听说雯雯生病了,你多积极啊,一清早就要赶过去,这说明什么?” “这能说明什么?公司的员工在外出差,半夜加班突然昏倒在工作现场,我赶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你认为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你自己清楚!” “你还讲理不讲理了?不讲理挂了。” 没等馨雅再说话,我真的把电话挂了。 我大概能揣摩出馨雅为什么生气,可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 在医院的两天,雯雯依然出奇地平静,跟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我说什么她主要是静静地听着,情绪上不仅没有受到什么负面影响,反倒是有点阳光灿烂的样子。 要做母亲的女人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吧,内心宽广而又静谧。 她闭口不提怀孕的事,我也始终没好意思问。但我总觉得眼前漂着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方向。 “雯雯男朋友做什么的?”终于还是问出口了。毕竟是自己手下的员工,雯雯不肯跟馨雅私下交流,我也漠不关心似乎说不过去。 雯雯剜了我一眼,闭上眼睛装睡觉。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 坐下来一想又有几分失落。 雯雯一定是因为对我这个睡了她以后却不敢承认的人渣失望至极才决定开启新篇章的。 不对!不对! 一直怀着“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信念,两天来我竟然没有把雯雯怀孕与“我睡了她”这件事关联起来过,一直在琢磨她究竟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或者失望之下找了个什么样的人草率同居。 此时我突然有点后知后觉,一种不祥的预感阴沉沉压上心头。 第23章 高铁上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从临港回程选择什么交通工具的问题上,费了半天周折。 “坐飞机的话,前前后后搭进去的时间,一点不比坐高铁省事。”雯雯如此建议。 我心里之所以倾向坐飞机,是因为飞机的飞行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前后的几个小时都可以分解在等车、打车、安检这些杂事上面。 如果乘坐高铁,跟在医院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雯雯的怀孕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没说跟我有关系,但心里特没底,几个小时跟雯雯单独一起,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雯雯会扔出一颗怎样的**。 没等我再发表意见,雯雯继续:“你看我有孕在身,不易颠簸,飞机起降哪有现在的高铁那么平稳,飞行中赶上气流的话挺吓人的。” 这显然不是理由,却又是最好的理由。 高铁的一路上,雯雯还是只字不提她肚子里孩子的事,只是作为公司的两个资历比较老的同事,闲聊着一路跟公司一起走过的历程。 雯雯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我的公司,那时我妻子刚去世不久,女儿才上二年级,是我情绪最低谷的时候。一方面妻子走后的伤心让我萎靡,另一方面原来妻子一手操持的家,忽然全部落到我头上,有些无所适从,加上公司走出低谷后需要倾注更多的精力去维护,我经常被弄得焦头烂额。 那时雯雯是新来的,工作谈不上很对口,业务上还只能打打下手。私人公司没那么正规,我有家事照顾不过来,就让雯雯帮我辅导一下女儿,有时有事情走不开或者在外面赶不回去,我就让雯雯替我接送女儿。时间久一点,她对我女儿生活和学习的事情,几乎比我更熟悉,加上她比我女儿只大十来岁,都是女孩,我女儿也乐于跟雯雯待在一起。 慢慢地,雯雯对我家务的介入就不止于辅导和陪伴我女儿了,大概因为我确实没有适应没有了妻子的日子,家里很乱。雯雯在女儿写作业或者在看电视的时候,她就帮忙把家里归整、打扫、洗衣、做饭这些事情也做了,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起初那些日子,因为妻子刚走,大家对我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有些议论甚至个别异样的眼光。 对于那些议论,雯雯好像一点也无所谓的样子,照样乐此不疲。但我觉得这样可能对一个年轻的女孩不太好,加上她工作上手也很快,我就只好慢慢减少了她对我家务事情的介入,主要停留在女儿上下学和学习辅导上面。 “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雯雯很敏感地注意到这样的变化,对此她曾经这么问过我。 我说:“你来了2年了,工作上已经能独挡一面,我女儿也长大了几岁,我也逐渐适应,你就把精力重点放在工作上吧。” 看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我又补充了一句说:“其实你把工作做好了,我也可以少操点心,同样是在帮我。” 她这才勉强同意地点了点头:“好吧!” 自那以后,雯雯虽然周末仍然会主动去陪我女儿,我女儿也喜欢跟她一起,毕竟没了妈妈,女性给孩子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但平时的工作,雯雯更加专注投入,办公室和住处两点一线,分内分外的工作她都是一马当先,从不计得失。当我把她提为部门经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流露过不服的情绪。 现在回头一算,雯雯到我的公司已经快10年了,她也从一个初出校园的青涩小妹出落成端庄成熟、韵味十足的魅力女子了,只可惜成了一个大龄剩女。 雯雯自从加入公司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我也知道这里面很大原因是她对我的那份情感,用她曾经的话说,不到我的选择尘埃落定的那一天,她愿意在守望中自我陶醉,在甜蜜的梦里微笑。 “既然是梦,终归是要醒的,这又何必?”我劝她。 “你自己何尝不是在梦中。我在梦醒之前好歹还是快乐的,你一开始就是苦涩的白日梦。人死不可能复活,你又是何必?” 好吧。我说不过你。 人家不想走,人家工作上兢兢业业并且能干,我除了尽量不给她错觉以外,总不能把她撵走吧,作为内心的一点安慰,我只能在年终奖上面悄悄对她多一些倾斜。 但是聊着聊着,还是聊到了我死去的妻子。 “你妻子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一根筋地惦念着她不能自拔,也不再婚,你真的很爱你妻子吗?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 我对妻子眷恋的痕迹,家里随处可见,雯雯经常到家里陪我女儿,自然不会感觉不到。但这样直白而敏感的问题,她以前还不曾问过。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想雯雯说的“很爱”应该是停留在青春期男女之间那种排山倒海式的爱情吧。 “是的,应该是很爱!但可能不是你理解的那种爱吧。我们之间的相识一点也不浪漫,是相亲相上的,也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更没有如今很多年轻人为浪漫而刻意制造的那种很夸张很张扬的举动。所以我说的这种‘很爱’,虽然也包含了男女相识初期激情式的爱情,但更多的是**褪去后的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彼此之间的扶协和担当,相互的包容和陪伴,还有一起养育孩子和经营家庭的喜怒哀乐。” 雯雯有点不屑地横了我一眼:“要是不明白,要是不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至于傻到跟你一样一根筋,痴痴地等待着一场尘埃落定可能终是无的结局。” 我知道雯雯说的痴痴等待指的是什么,但她说她也明白我跟妻子的那种感情,我还是表示怀疑,毕竟没有经历过沉浮跌宕、患难与共、携手并进的日子,个中的艰辛、心酸、绝望、快乐、感动、感激真不是外人能深切体会的。 我内心的这种不太相信大概已经写在了脸上。 雯雯又看了我一眼,声调平缓,很像是自言自语:“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不就是一起同甘苦、共进退、彼此尊重照顾包容和陪伴吗?爱情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爱情一定能够绚丽灿烂到永远,事实上无论多么让人癫狂的爱情终归只是人生长河的一个片段,掌声过后总是要谢幕的。有多少不幸的男女,落幕后就真的曲终人散了,只有那些潮落了幕谢了观众都离去了还一直牵着手不肯放松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幸运儿 。” 也是,雯雯已经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后来交过男朋友没有我不知道,单凭她这些年的那份痴心已经足以让她将这样的问题颠来倒去思考几百遍几千遍了。 但这个问题对我们两个来说,太敏感,谈起来也很尴尬。 想起馨雅电话里嘱咐我说,让雯雯回去后不用着急到公司上班,回家再好好休息几天,我想这应该是个机会把话题岔开。 哪想到这会让自己变得更被动。 我甚至没有完全把馨雅的意思转达完,雯雯就问我:“馨雅也算是剩女了,你让她住在你家,不结婚也不承认在恋爱,你这算几个意思?” 第24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 (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不是认馨雅做妹妹了吗?” “哈哈哈!”雯雯看了一眼傍边的人,压低声音说:“你可真够逗的。你这个年龄,应该对那首《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的歌比我们更熟悉吧?还记得里面的歌词吗?” 是啊,那是我年轻的时候非常流行的一首台湾歌曲,孟庭苇演唱。我已经记不全歌词,但几句关键歌词还是有印象的: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憔悴/啊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猜不透摸不着/我也只是妹妹。 “你可别想歪了,我们确实是兄妹相处的。” “嘁!也许你们现在还是清白的,你能保证一直都这样洁身自好吗?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你们能扛多久?” “你心里阳光一点好不好?” 雯雯又“嘁”了我一下,说:“干柴遇到烈火,不烧起来,森林和空气都觉得冤。” 雯雯的怀疑是毋容置疑的。因为她的口气和表情倒也没有严重鄙视的成份,她的干柴烈火逗得我有点想笑。 “哎哎,我必须纠正一下,那可不是同居一室,只是同住一栋别墅。别墅你知道的,很大,里面有很多房间,干柴烈火分开着没堆放在一起 。” “我宁可相信氮气能助燃也不能指望一扇破木门能挡住火势。” 我无奈地苦笑。“雯雯,别这么说话,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闻得出雯雯话里的浓浓酸醋味。 雯雯掩不住坏笑:“哎,我可没说你们怎么样了啊,我只是说你们给别人提供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得,她脚底抹油了,留下我自我审判。 ====== 我跟馨雅之间,不光是相遇充满戏剧性,相遇后的一些做法回过头来看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所为,但居然能够坦然接受和面对,馨雅竟然也把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当做空气。 第一次见到馨雅是在我公司所在办公楼的楼下,其实当时我是顺行在我的道上,也看见她从对面朝我走过来的,还一直看着我。 我心想这女孩我认识吗,干嘛盯着我?我禁不住朝左右甚至回头看了看以确认她是不是在看我,等我回过头来,已经被她硬生生地撞得像个**。 “对不起!对不起!”馨雅(那时还不知道这个名字)把两个耳塞摘下来,红着脸。 对不起? 心想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不见,眼睛有毛病啊! 看着她诚恳的样子,又是一个女孩,她自己也被撞得不轻呲着牙,我控制住没冲她发火,但对于她的道歉也没予理睬。 走出几步总觉得怪怪的,她明明是看着我走过来的,我没地方可躲让,她干嘛不走她自己的道? 好奇地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馨雅也在回头看我。 我心想,真是有毛病! 过了一段时间,我准备外出见一个客户,刚出办公楼的大厅,发现门口一个女孩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忽而侧头忽而仰头,朝着办公楼的大门还有楼身,来回看。我也好奇地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她却走过来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真是怪事,素不相识哪有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但出于礼貌,加上对方是个女孩,敷衍了一句“出去办事”。 可是这一对脸,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上次走路撞我的那个女孩。 我不禁有点生气:“你在这儿鬼…找什么呀?”我把鬼鬼祟祟这个词吞进去一大半。 心想你上次就心不在焉地撞我一次,今天还在这儿干嘛! “我没找什么,这个大楼我来过的,你是在里面上班吗?” 你来过就来过,有什么新鲜,更不用告诉我。 我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哎,我真的看着你面熟,肯定在哪儿见过的。” 哼!差点让你把骨头撞散架了,还好意思说有一点面熟? 但我坚持没理她,转身走了。 第三次见面就让我哭笑不得了,馨雅直接找到了我的公司。 妻子去世后,公司一直在那儿没有换地方,周边外部环境跟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想变我也变不了,那不是我的。虽然办公室内部因为人员结构变动有一些调整,但是办公室大门和前台还是保持着原样,因为那里也凝聚着妻子不少心血。 记得当时办公室装修的时候正值暑假,我因为业务的事情忙得顾头顾不了尾的,整个施工过程都是妻子带着女儿跟公司的一个小年轻到现场监督进行的。 “求求你了,就帮个忙吧,让我见见你们老板!” “不行!你说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可连我老板姓什么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想干嘛?” 那天有点事到雯雯的座位上找她,听到前台貌似在跟人争吵,就走过去,这次我一下就认出了馨雅。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你?” 前台秘书忙解释:“这个小姐说是您朋友,可是……” 馨雅像看怪物一样,目光在我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才不敢相信自己地轻声问我:“你果然是这个公司的老板?” “什么意思?谁让你猜了?” 真是怪事!居然三天两头碰到她。 “你究竟要找谁,有什么事?”我碰到过也听说过各种骗术,这属于哪个版本,还真没经历过。 “你…你真是这个公司的老板吗?” “你看我合适吗?”我不知道馨雅从哪个地方看出我不像这个公司的老板。 “不,不,我觉得你就应该是才对。” 哪儿跟哪儿啊! “有事你就赶紧说吧,这就是我们老总!”前台听不下去了,指着我对馨雅说,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馨雅转向我,突然变得腼腆起来:“我…我想到你公司工作。” 见过投简历找工作的,也接到电话询问用不用人的,像这样擅自闯进办公室推销自己的,还真不多见。 “为什么呀?你了解我公司?” 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 大概一米六出头,皮肤细腻白皙,五官搭配精致,虽然是单眼皮,但大眼眶里眸光闪亮,身材也很匀称,猛一看确实足够年轻亮丽。 但乌黑却烫成小波浪的卷发、素面朝天的容颜、正统的白衬衫加藏蓝色西裤和普通的黑色坡跟皮鞋,又给人一种暮秋的感觉。特别是神情中的几分疲态、眉宇之间超越年龄的恬静,给人优雅印象的同时又弥漫着几分沧桑。 “我也说不太清楚,可就是觉得跟你们有缘,见到你们这个大楼我就感到很亲切。后来很好奇跑到这大楼里转,看到你们公司这个样子,”馨雅摊开手掌,指着前台和公司的LOGO墙,脸上白皙皮肤透着分明的红润:“我就认定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我正跟前台秘书交换了着表示“荒唐”的眼神,馨雅又看着我追加了一句:“我肯定是在别的地方见过你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还好意思说?第一次差点没让你撞死,第二次你把我堵在楼下,你的记性让天狗吃了?” 馨雅脸又羞红了,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以前肯定还在其他地方见过你。” “你带简历了吗?”我吃不透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准备让她留下简历尽快打发她走人。 “带了! 带了!” 馨雅连忙从我说不上牌字的包里掏出一份简历递给我。 “好。你先回去吧,我们先看看,必要的话会联系你的。”我接过简历,希望她赶紧走。 馨雅当时确实是说了声“谢谢”后就走了,往外走的时候,一直回过头恋恋不舍地朝我公司这边看着。 我随手把简历扔给前台秘书,秘书把简历拿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把简历端在我面前:“赵总,这……” 我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嘴角笑。 秘书对我的态度心里有数了,知道馨雅也并非我的什么朋友,笑着用奚落的口气探讨说:“这…这个女的是不是有点二啊?” 第25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刚过去两天,馨雅就又找到前台吵着要见我。 雯雯听到嚷嚷后先去的前台。 那时雯雯已经是我的得力干将,除了创业时就跟我一起的老张,就数雯雯最有份量了。但老张老好人,不爱管事,所以雯雯实际上是我工作上的左膀右臂。 前台秘书因为已经知道了我的态度,这次根本就没通知我,直接把馨雅挡在了门口。 雯雯问明了原由,到我办公室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女孩做什么了,赖上你了!” “什么呀?”我一开始没明白雯雯说的是馨雅。 这女孩反复跟我有瓜葛还这么一根筋要到我公司工作,不得不引起更高的警惕。 “不是跟你说过了必要的话我们会联系你的,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过自己要沉住气,说话的口气还是很不耐烦。 原以为她会解释半天为什么又来了的,结果馨雅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像是被吓着了。 看着她这个样子,没有按套路出牌,我也一时只顾盯着她看,看着看着,看出了她眼眶里晶莹透亮的东西。 “你究竟怎么回事啊?”我的心当然也是肉长的,见不得女孩哭,字面上是在质问她,那口气更像是求她:姑奶奶你别哭啊! 不争辩,不解释,只流泪。依我的经验,她不是在演戏就是真的有故事。 免得让员工看热闹,我决定邀她到楼下的咖啡厅喝杯咖啡。 帮她和自己分别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她抢着要去付钱被我拦住了。 我想看看她怎样把这戏演下去,故意不开口说话,什么也不问,只顾埋头一心一意品咖啡的样子。 发现半天没有动静,好奇地越过杯子上沿偷偷瞄了一眼,馨雅竟然又灵魂出窍一样地看着我。 越老越吃香难道是说我的吗? 我在心里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嗨,我可没工夫一直陪你静坐啊。”她这么傻呆着,我不能也这么像个二百五吧。 “哦,不好意思。”馨雅被我惊醒了,接着往前欠了欠身子,指向她的侧后方几百米外的一个大楼说:“其实我上班的地方距离这儿很近,你看,就在那个大楼里。” “那不是挺好的吗?那也是这一带很有名气的写字楼。” 馨雅摇了摇头说:“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你的工作,还是那个大楼?” “不想待在那个地方,所以就不喜欢在那儿的工作。” “不喜欢那个地方就不想在那儿工作,你喜欢国贸三期也得有人愿意给你机会啊!” 好多毕业不久还没多少历练的年轻人,容易眼高手低、好高骛远,我想馨雅不过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罢了。 “你一定误会我了。我没那么虚荣,也不贪求高大上,我走过好几个城市,换了好几分工作,我总觉得那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 “你究竟想去哪儿想要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心里已经把她否定了,我不想招一个没屁股的人进来,她的简历我扫过一眼,企业管理本科,没有什么亮点。 馨雅抬头注视我,脸上泛起淡淡红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想到你那儿去工作,行吗?” 八杆子打不着,什么都不了解,我凭什么接收你到我公司工作? 是够二的。 “我公司现在的确不缺人。我建议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年轻人不满现状,处理好了可以成为进步的动力,祝你好运吧!” 本想如果她再没有什么话可说就结束谈话的,我不想跟那些好高骛远的人浪费时间,也不想虐杀脑细胞去猜想她的真实动机。 馨雅却突然起身来到我身边,半跪在我腿边,手扶着我膝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我求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玩儿命地为你工作的。” “你换了好几个地方和工作都不喜欢,你怎么就认为你会喜欢我这个地方我的公司呢,你待个三两个月还没适应新工作就又拍屁股走人,换做你你会没事找事吗?” “不,不,这次绝对不会的。” 馨雅继续摇晃我的膝盖,发誓。 我怕旁人看到不好,拉了她胳膊一下:“你先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一个人的心若是静不下来老想着一些歪七八糟的,在哪儿都待不住,到哪儿都不会踏实地工作。” 我本是劝她静下心来踏实工作,没想到适得其反,变成对她的怂恿和鼓励。 馨雅立即欣喜万分:“太对了!你也是这样吗?我就是这样的,那个属于我的地方或者人,我总觉得在哪儿等着我,可就是一直没找到,我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所以才来回换地方换工作。但我现在好像找到了,是真的找到了。我看着都觉得面熟,肯定是缘分。” 我意识到她说的“找到了”应该就是我的公司这个地方时,惊愕得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心想这女孩真是撞见鬼了吧! “你凭什么就认为你找到了你想找的地方?” “安定!就是心安定了!” 看着馨雅兴奋激动的神情,我一时搞不清东南西北。 “第一次偶然经过你们这个写字楼,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前辈子来过,越看越觉得亲切。后来特意到楼下观察过,就是那次在附近碰到你了,好面熟,只顾想究竟在哪儿见过你的时候把你撞翻了。” 我笑了笑:“你没忘记呀,我以为你压根儿不记得了呢。” “怎么可能忘记!后来我就忍不住跑到楼里面去到处转悠,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有天下班了我溜进你们这个大楼转悠到你们公司门前,我差点晕厥过去,有一种漂泊一辈子突然回到家的踏实感。” 太小儿科了吧?都什么年代了,骗术怎么不进反退? 我本想挖苦讽刺两句的,目光对上馨雅的眼睛时,发现她眼眶里已经泪水盈盈。 又哭! 我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也许真不是什么骗局,而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呢? “要不…你…把你的情况给我简单说一下?”我征询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沉重的女孩。 馨雅18岁的时候遭遇车祸的事情就是这次她告诉我的,当然她也是从她叔叔那儿听说的。她说她花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了记忆的能力,也有很多旧的记忆,不过都是学过的知识资讯类的,家里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对父母和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一概不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上大学虽然没有太多耽误,但是有些吃力,申请休学了一年,所以四年制大学读了5年才毕业。 她说她家不是这个城市的,但看着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总觉得很陌生,总感觉自己生活的城市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就跑到外地找工作,一年换了三个城市,最后感觉跟这个城市好像有缘,看着就觉得梦里见过似的,才决定留下来。 一边听着她讲述,一边打量着这个听起来非常不幸、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从容和淡定气质的女孩,我对她的戒备减缓了不少。 第26章 这个女的有点二(3)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毕竟骗局五花八门,谁都可以卧薪尝胆,很多自认为吃过的盐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的老先生老太太不也被骗得着急忙慌拦都拦不住要给骗子汇钱的吗? 我也害怕万一成为笑柄。 “你的经历听起来很有传奇色彩。” 我不能完全相信馨雅说的就是真的,但这样的心酸过往我也不能贸然断定它就是假的。 也许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馨雅脸又红了:“我也觉得这像天方夜谭,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就有那种找到家的感觉。” 我当时想,既然馨雅的脑子和身体受过严重的创伤,有些后遗症也在所难免。神话也罢天方夜谭也好,不去纠结就是了。但是否要留她在我公司工作一时也没拿定主意。 见我没给她明确的答复,馨雅伸手越过桌面一把抓住我的手,再次哀求:“就让我在你们那儿工作好吗,我真的对那个地方很亲切很喜欢,您给多少工资我都不在意,够租房吃饭就行。” 实话说,我有些动摇了。如果真是在行骗,她图什么呢? “今天先这样吧,工作的事我暂时没法答应你,你最好到其他地方试试看,也许还有你更喜欢的地方。” 我确实有些拿不准,又不忍心让这个听起来不幸的女孩太过伤心失望。 “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缠着你。”我起身离开的时候,听见身后馨雅的嘀咕声。 第二天和跟我一起多年的老张陪客户吃饭,回公司的路上闲聊时,我把馨雅的荒唐要求说给老张听。老张听了,诡异地笑我:“你怎么这么好的桃花运啊。” “别胡扯了,我是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人家那是一见钟情。我可告诉你,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说正经的!” “好吧,那就说点正经的。”老张摸出一颗烟点上:“你真该考虑在成个家了,弟妹过世都这么年了,爱也好,愧疚也罢,是时候放下了,你也才四十出头,总不能后半辈子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过吧?” “怎么会是孤零零的,我女儿又不是不回国。” “孩子是孩子,长大了她也要过她自己的生活。她要是个懂事的孩子,你有个头疼脑热她是不是老得记挂着,这不影响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吗?” 我差点被老张用孩子这张牌说动了的时候,老张却把雯雯扯出来了。 “雯雯这女孩子真的是挺不错的,来公司也几年了,我对她还是了解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早对你有意思了,你说你一个半大老头了,你嫌弃人家什么?” 老张说的这事,我心里比老张更有数,雯雯也并不否认和回避,但我没把这事放到议事日程上。 “老张你可别胡说啊,雯雯正是谈恋爱的年纪,你可别瞎鼓捣影响人家找对象。” “好,就算你对雯雯没那个意思,那现在这个送上门来了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年龄长相哪点不比你有优势,还是说你常年不沾女人已经对女人麻木了?” 老张越说越没边,我连忙打断:“老张同志,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跟你说,行了吧?” “不可求药不可求药啊!” ====== 馨雅还真是说到做到,不知道是过了两天还是三天,又跑到我公司去找我。这次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前台电话我说,上次那个女孩又来找我。 我让前台跟她说我很忙,没空理她。 我手头那天确实有个商务合同要起草,把这事已经忘了,快下班的时候,雯雯敲门进到我的办公室,说:“赵总,前两天那女的看来是对你死心塌地了,都等你一下午了,你也不去怜惜一下?” 雯雯借着调侃,恰到好处地释放着酸酸的味道。 我干脆放下手里的活,把遇见馨雅的故事也跟雯雯详细说了说,因为那时我正在考虑提拔她为总经理助理,既是对她能力的认可,也有感谢她前两年帮我处理家务照顾女儿的成份。 “你不觉得这有点滑稽吗?”雯雯听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 “我也觉得有点荒唐,可是……”馨雅说的关于自己的遭遇是真是假我一时没法验证,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拿这个来考量自己的决定。 “有句话我说了你别说小人之心啊,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早就掌握了你的情况,剧本已经写好了,她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也认为她看上我…我的…,不对吧,我长得很群众,没名气没地位,这点资产能算什么,不至于吧?” 雯雯的解读显然比老张的更复杂。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眼睛擦亮一点吧。”雯雯话语很轻,不希望出错的心思我明白,还有一层额外的意思我也能感觉得到。 “好吧,那就不理她了。” 不去理她并不意味着事情就过去了,她可以一直理你。 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基本没人,前台自然早已下班走了,馨雅却还在那儿依着墙站着,好像在想着心思。 “你一直没走?” 说内心话,我很是惊讶,雯雯通报过她下午一直在那儿等着,没想到办公室里人都下班了她还守在那儿。 “是的,我在等你。”馨雅声音不大,像是跟家人说话一样,不,更像是等男朋友下班的样子。 “你这是要干嘛,跟你说了我这是个小公司,现在不缺人。”我压低声音,毕竟办公室还有两个走得晚的小年轻。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没钱送礼你也未必稀罕,别的办法我也没有了。”馨雅跟在我后面,下到楼下,很无助地说。 “你这是何苦呢?我公司不缺人,我对你也不了解,就因为你觉得这个地方亲切让你感到踏实就想到我公司工作我就把你留下来?我们俩个好像还没到那个缘分吧?” 意识到这话很可能让这个女孩难堪,说到后面我有意放缓了节奏,语调也柔和了一些,可我还是看到了身旁默不作声的馨雅顺着鼻翼两侧滚落的泪珠。 “你究竟怎么回事?眼泪这么不……别人还以为我们俩吵架我欺负你呢!” 馨雅始终不再说话,我问什么她都不应答,不得不各走各道的时候,她才开口,也算是当时的告别:“你别问我那么多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过两天我再请假,还会来找你。” 第27章 今晚我睡你这儿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跟馨雅分开以后,一路上我满脑子都是馨雅那无助的样子和满眼的泪,心有些隐隐的疼痛。 我不知道是做事缺乏原则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尽管有雯雯的极力反对,馨雅最后还是被我留在了公司,成为了一名没有具体岗位的工作人员。 因为还是怀疑她车祸后有后遗症,怕她跟别人配合起来会有问题,或者被人歧视,我就让她协助帮我办点杂事。我的公司没那么大规模,没有那么人模狗样的设个专职秘书,但后来馨雅让打破了这个多年未变的结构,给了她一个秘书的头衔。 与当初的判断相反,或许是跟我身边听得多了,了解的多了,馨雅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反而对我安排的工作方面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很多我没有想到的她都想到了,自己还在学习业务方面的知识。慢慢地,我不在公司或者顾不过来的时候,一些业务上的事情,特别是公司业务管理方面的事情就让馨雅代我出面了,久而久之,她俨然变成了公司的一个主管副总,我也不知不觉中对她形成了一种依赖。 雯雯为此还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 记得开始的时候,雯雯都是以玩笑的形式试探。 那天雯雯在我办公室说完工作,该走不走,欲言又止,我问她:“雯雯还有事啊?” “你好像蛮喜欢馨雅的嘛?” “她工作适应能力确实挺强的。”我避实就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雯雯显然不满意我耍滑头。 “别多想,没别的意思,你们都很棒。” 雯雯斜眼瞪我,继而微笑着问:“问你个傻问题吧,馨雅和我,你觉得谁漂亮?” “这个问题真的有点傻,但是答案不难:都很漂亮。” “真实一点诚恳一点不行啊?” “好吧。到了我这个年龄,只要过了漂亮的基准线以后,女孩的漂亮程度已经不是关注的重点,而你们两个都远在基准线之上了。” “那就说你关注的重点方面,我们谁更…更…谁更好?” “逼我啊?” “既然你认为我想多了,客观评价很难吗?” “穿衣戴帽各有所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件能够客观的事好不好。”我笑着跟雯雯打太极。 “没劲!”雯雯轻轻一跺脚,出门时又回头剜了我一眼。 再后来,我把馨雅提拔为总经理助理后,雯雯直接向我表达不满。 “你究竟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肯定她的工作能力?”雯雯这次不再是玩笑的口吻了,更多是质问的成份。 “一个人和她的工作能力本来就是一体的,怎么可能分得那么清?” “别耍嘴皮子,你明知道有的人为人处世不受欢迎但是工作能力强,依然得到很好的生存空间。” 雯雯这么认真,我想也有必要跟她说清楚。 “馨雅身上有些我熟悉的风格,包括说话和处事的方式,所以你说我喜欢她也不为过,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也一样喜欢你。但这跟你理解的或者你想探究的那个喜欢是两码事,明白了吗?” 尽管有了这样的解释,日常工作中她总觉得我对馨雅有一种特别的偏爱,雯雯曾经赌气提出过辞职。 虽然从工作角度我表达了诚恳挽留和不舍的态度,但是没有流露因个人因素恳请她留下的想法。因为相比公司的事情,我还是更不愿意误了雯雯的终身大事。 当然雯雯最后并没有选择离开。 后来有一次,好像是个周末还是过节,我把几名主要业务骨干,召到家里一起做饭吃,喝酒打牌。 馨雅是第一次去,就像上次在办公楼下一样,在我家里好奇地到处看,光看还不够,还像个老太太一样,缓缓伸手这儿摸一下那儿摸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觉得很好奇,问她:“馨雅你怎么了,很喜欢我家这个风格吗?” “我在谁家见过,好像跟你这儿一模一样。” “谁家啊?” 馨雅皱着眉头沉思,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上到二楼参观时,馨雅走进我的书房,看着妻子的遗像,呆望着半天不肯挪步。 我想也许想起了自己的车祸中死去的父母吧,赶紧将她拽到楼下去了。 大家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完饭收拾完了离开。一群人已经走出大门二三十米了,馨雅突然折回来,问我:“今晚我睡你这儿。” 虽然那时馨雅已经到公司有些时间彼此已经了解更多了,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馨雅会有住在我那儿的想法,并且没有任何害羞或者觉得荒唐的意思! 这简直彻底颠覆了她在我心里成熟恬静稳重的形象! 我愣了一秒,赶紧说:“你胡说什么呀,赶紧走吧,你看他们在等着你呢!”因为这时其他人都停在那儿,回过头来看着我们这边,估计他们也是因为馨雅突然折返回来感到有点好奇。 馨雅后来又在我办公室跟我说想搬到我那儿去住,很认真,就跟当初要到我公司来工作一样,很笃定自己的选择。 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虽然没当着她说出口,我心里越来越这么怀疑,并且开始有了对馨雅不太好的印象。 “你一个20几岁的女孩子,我一个40大几的鳏夫,家里又没有其他人,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就觉得你那儿什么都亲切,有回家的踏实和安全感。” 我心想还是这套说辞,第一步进来我公司,现在又用这套说辞想进我家,不会还用这套说辞要上我的床吧? 莫不是真像雯雯怀疑的,馨雅早就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正在一步步实施着自己不可告人的计划。 这样一种低俗龌龊的想法确实伴着怀疑在我脑子里盘旋过很久。 “才去过一次就觉得亲切得不想离开,想搬到我那儿去住,你不担心被流言淹死?”我依然非常坚定地回绝了她。 “不怕!”馨雅直视着我,声音不大但同样坚定。 妻子死后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动过再娶的念头,一是女儿还没成人在上学,二是总放不下妻子,觉得亏欠妻子太多,至于女儿大学毕业或者成家以后我会怎么想,那是以后的事。 馨雅样子是庄重、淑静的,却冒冒失失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检讨是不是给过她什么错误的暗示,或者她曾经误解了我的某句话或者某种举动? 仔细回想,除了把公司的业务没有保留地交给她打理,在私人感情方面我还真没找到自己有出格的地方,甚至并没有聊过多少我的私人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怕我怕。” 可能是我回绝的口气比较坚决,表情也比较严厉,馨雅站在我办公桌的对面,望着我,特可怜无助的样子。 唉!动不动就流眼泪,也真是的。 第28章 干妹妹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的怪异表现和荒唐要求,让我原本已经不再那么戒备的心又收紧了。 我后来还让雯雯私底下悄悄去了一趟馨雅出生和长大的那个城市做了一番调查,雯雯对这个似乎有着天然的兴趣。 但是调查了解的结果,证明馨雅并没有撒谎,并且还得知馨雅叔叔已经跟自己的子女到广西北海养老去了,馨雅因为不喜欢她出生长大的那个城市,大学毕业不久她就把爸爸妈妈留下来的一套2居室房子卖了,离开了当地。 让雯雯帮我去调查馨雅,意想不到的收获是,雯雯对馨雅的敌意似乎消散了不少,反倒多出了几分同情。 慢慢地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馨雅的身世,对馨雅似乎更加友善,对我来说真有点无心插柳柳成行的意味,因为原来个别对馨雅还有点不服气的员工,也许出于谋者恻隐之心,都更配合馨雅的工作,我也少了很多在他们之间协调的麻烦。 不再怀疑馨雅的身份,但也不等于完全放弃了对馨雅这一“无理”要求的戒心,只是大家知道了馨雅的身世后对她更加地包容和同情,当馨雅再一次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的时候,我就有些犹豫不决了。 那是个冬天,馨雅自己打车去我的住处说了一些当时工作上棘手的事情,临出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要不等会儿雪停了再走吧?”我用征询她意见的口吻问她,如果她坚持回去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开车送她回去的。 馨雅挑眉看我,然后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随风起舞的雪花。 一直等到天黑,雪不仅没见减弱,反而下得更猛了,地上的积雪已经足以淹没脚踝了。 我这个人本来胆小谨慎,馨雅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这样的天气,我打消了开车送馨的念头。 我让馨雅在女儿的房间睡,临睡前我到二楼卧室里把妻子的洗漱用品拿下来给馨雅对付着用。 “不好意思,家里也没有富余的,这是给妻子用的。” 馨雅拿着牙刷牙膏,毛巾还有洗面奶,愣神看半天,我不知道她是纳闷我这儿怎么还有女人用的东西还是觉得是给死人准备的感到瘆得慌。 “不过你放心,这都没用过,我定期会更换。” 馨雅看着那些洗漱用品,很是恍惚,就像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解释一样。 谁知道开了这个头就收不了尾了,馨雅时不时总能有个理由说“懒得回去了,还是住你这儿吧”。 说实在的,跟一个妙龄女子同住一个屋檐下,加上馨雅一点防备的意思也没有,没有点龌龊的想法很不正常。 但血脉膨胀蠢蠢欲动的时候,总会问自己“然后呢?”,快活完了压力释放了怎么跟人家女孩一个交代呢? 娶进来? 不!不! 不能! 这样对不住死去的妻子,妻子还没消息,妻子还没答应呢。 再说了,馨雅的意图始终没摸透,谁知道是不是个诱饵,是不是个圈套? 合理的怀疑没得到证实都不能当真,何况馨雅的惨痛经历是已经证实的事实。 但长此以往,总怕熟人看到会说闲话,当然主要是公司的员工。 我对馨雅本人并无恶感,准确地说有点习惯馨雅跟我走得近,总觉得她身上有某种熟悉的东西,只是对馨雅的动机多少还是怀有戒备。 但一想到馨雅不幸的遭遇和经历,我又说服自己不要去多想,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不至于招来太多的闲言碎语,我说服馨雅做我的干妹妹。 我那天特意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请公司员工一起聚餐,郑重宣布,鉴于馨雅父母早忘,叔叔远在广西很少联系,没有什么可以来往走动的亲人,我正式认馨雅做妹妹。 大家惊讶过后,有人跟馨雅开玩笑,说他总算遇到一个好哥哥,雯雯不无醋意地说:“等我爸爸妈妈过世了,你是不是也考虑一下认我做个妹妹啊?” ====== “我问你话呢,你让馨雅长期住在你那儿算怎么回事啊,你就不怕耽误人家婚姻大事?” 雯雯把我从回忆中唤了回来,我看看列车窗外:“呦,不知不觉马上就到了。” 我不是不想正面回答雯雯,确实不知道怎么去回答比较好。 一方面是怕耽搁了馨雅,想让她搬出去,可是馨雅不愿意,振振有词反问我“你为什么要让我搬出去呢”,另一方面,近距离待久了,发现馨雅身上有很多与妻子相似的品质,而且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我心里也不舍得她走。 雯雯却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知不觉吗?应该是坐在我对面度日如年吧?” “这叫什么话?” “你心里话。” “净胡说八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雯雯直视着我,微笑:“可我会读心术啊!” 不想继续跟雯雯耍嘴皮子,想着馨雅的交代,就说:“馨雅让你回去后在家多休息几天,不用急着上班。” 雯雯斜眼看我:“究竟是你的意思还是馨雅的意思?” “这有区别吗?” 完了,又说错话了! 雯雯揪住我的辫子:“是啊,你们两个一个鼻孔出气,像一个人似的。当然没有区别。” 被雯雯噎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息事宁人:“是我的意思可以了吧。” 雯雯扯起嘴角,瞥我一眼,看向车窗外。 沉默了几十秒的样子,雯雯脸依然朝向窗外,缓缓说:“你还是让馨雅尽快搬出去比较好!” 自从雯雯去馨雅老家调查回来转变了对馨雅的态度以后,偶尔跟雯雯聊起馨雅的时候,雯雯都是半真半假地劝我说“你赶紧把馨雅娶了吧”,我知道那不是雯雯的真心话,是纠结在坚持与放弃之间的一种试探。 但是今天风向有点变了,并且这话听起来有点不一样的味道,不是询问,不是建议,倒像是…… “你不再劝我尽快把她娶了?”我开玩笑问。 雯雯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再次将脸转向窗外,没有说话。 第29章 她怪怪的(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出了高铁站,想到雯雯刚从医院出来,又有身孕,就打车顺便把她带到了她的住地。她下了出租车后,我也跟着下去准备换到前排副驾的位置上去,挥手跟她说再见的时候,发现雯雯正在盯着我。 “雯雯还有事吗?” 雯雯迟疑了一下,缓缓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肚子里的宝宝是谁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临港,开始脑子没转开,后来意识到点什么的时候又没好意思问,现在问题终于还是摆到面前了。 难道真要把我搅合到这事里面去吗? 雯雯见我楞着不说话,张开一个手掌,像企鹅张开的翅膀,在身前半腰处朝我晃了晃,转身进了小区。 说实话,雯雯怀孕的事情,弄得我心情很烦躁,我决不认为她怀上的孩子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如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没有同房,也没有搞什么人工受孕就能怀上这个男人的孩子,那得有多少以治疗不育不孕症为生的人会没了饭碗。 问题是上次酒后与雯雯同欢的悬案并没有定论,只是雯雯没再去提及和追究,看上去是平息了而已。 现在雯雯那么意味深长对我问出那么一个问题,孩子是谁的在她看来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根本没有任何悬疑。 心情烦躁,放下雯雯后我也没到公司去,而是直接回家了。 馨雅下班回来,见我在沙发上躺着,问我:“哎,你怎么在家睡觉,雯雯的情况怎么样?不是没听说她交男朋友吗,怎么会怀孕呢?” 在临港跟馨雅打电话报告雯雯怀孕的事情时,她酸溜溜含沙射影的话惹我生气,当时把电话挂了,后来她没给我打我也没给她打过。 估计馨雅的这个疑问已经在脑子里憋了两天了,可是我也给不了她答案,我比馨雅更急于得到一个解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大概是心烦,态度不太友好。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火这么大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馨雅被我的火气弄得有点懵,好像自己做了错事一样,有理也不敢大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让我着急上火,我突然病倒了。 咳嗽不止,喉咙肿痛,浑身绵软无力,吃了一些西药不见效果,又去看中医。 只要是去看中医,中医郎中从不让你空着手回去,总是会慷慨地让你带走大包小包的中药。 “那个黑色的中药罐你放哪去了?”那天看完中医回来,馨雅在厨房里提高嗓门问我。 馨雅这么一喊,我意识到带回那么多中药却忘了买中药罐了,以前的中药罐还是妻子买的,用了很多年,小时候女儿到秋天容易咳嗽不止,妻子经常给她熬中药汤。妻子去世后,我有一次给女儿熬药时,不小心给摔地上砸碎了,后来就再也没买了,喝中药时就委托人家熬好了去取现成的。 “哪有什么中药罐啊!”我说话有些吃力,走进厨房跟馨雅说。 馨雅不相信地看着我:“怎么会没有,我以前经常用的那个黑色罐子!” 我无力地笑了笑:“你什么记性?哪跟哪儿啊,我好多年都没用过中药罐了,你来后从来就没有熬过中药。” 馨雅不知道嘴里嘟哝什么,不再说话,等我回到沙发上躺下后,馨雅走过来跟我说,家里好像没有熬中药的罐子,她得出去买一趟。 我只能无奈地笑笑,跟她掰斥不清楚。 ====== 女儿微信语音里说,她过几天就回家了,放暑假在家待一段时间。 因为开了免提,馨雅估计听见了,刚挂了跟女儿的语音,就听馨雅说话:“妞妞要回来了?” 我一边“嗯”一边扭头看她,发现馨雅并没有看我,话也不像是要跟我说的样子,两眼看着窗户那边。我这时也想起,好像还不曾告诉馨雅我女儿的小名妞妞,馨雅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的小名妞妞?” 馨雅用眼珠狠狠瞪着我:“我还能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吗?” 馨雅很不屑地“且”了我一声,不再搭理我。 女儿要回来,我担心女儿多想,想让馨雅在女儿在家的期间就不要住在我那儿了,馨雅坚决不同意,说她很想妞妞。 去机场接女儿的时候,馨雅什么都没说就拿着包包跟在我后边,我上车她也跟着上了我的车。 “你要去哪儿?”我以为她让我把她捎到什么地方。 馨雅不解的看着我反问:“你去哪儿?” “去机场接我女儿。” “就是啊,不是去接妞妞嘛,你还明知故问。” 馨雅一定觉得她再正常不过了,我才是那个一脑子浆糊的人。 “你还是别去的好,妞妞没见过你,你这样一起去她会误会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权利不让我见妞妞?”馨雅质问我。 “你有什么资格一定要见我女儿?你是谁呀,你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来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提醒馨雅,没有要伤害她或者让她难堪的意思。 馨雅把眼睛睁得老大,愣愣看着我,像是在思考,然后脸上泛起一团红色,不再说话,拿起包就下车了。 接上女儿回到家,馨雅果然没有回她的住处,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我们。 去接女儿之前在车上的尴尬,馨雅早忘记了。 “妞妞,饿了没?洗洗手赶紧吃饭。”馨雅像个主人一样迎接着女儿的归来。 随后一天多,女儿并没有问起馨雅的事情。 我曾经简单跟她提过家里有个阿姨,生活上阿姨会照顾她的,我想女儿可能误会了。 在找到合适时机跟女儿详细解释之前,我不得已出了一趟差,将行程尽量压缩后只在外面停留了一天。 回到家的当晚,女儿就一脸严肃地把我拉到我二楼的卧室,问我:“这个女的究竟是什么人,你干嘛让她住家里?” “她只是爸爸公司的同事,你还没出去上学她就到公司了,你只是没见到过。” “你是说你让一个女同事跟你一起住在家里?我还以为……”女儿把不解的目光抛向我。 “确实只是同事,也就是我公司的员工。对了,你以后就叫她姑姑吧。” “姑姑?凭什么呀?” 凭空掉下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女人叫姑姑,女儿肯定不乐意。 为了不让女儿产生进一步的误会,我只好从头到尾把馨雅住到家里的前前后后和认馨雅做干妹妹的事情都跟她讲了一遍。 女儿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并没有责怪我让她住在家里,但是不解地说:“我觉得她怪怪的。” 第30章 她怪怪的(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是吗,你也觉得她有点怪啊,可能是脑子有点后遗症,但是人很好,也从没在工作中误过事,生活中照顾爸爸。” “不光是脑子的问题吧?我跟她又不熟,她老喜欢拉着我手,盯着我看,看得我发毛,还喜欢摸我脸,我不喜欢别人这样。” 看女儿一脸不高兴,我只好说,我回头跟她说说,让她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还有,”女儿接着说:“你别把我的什么事情都跟她讲。” “你的事情?我没怎么跟她讲你个人的事吧?” “得了吧,讲了你肯定忘了。她昨天盯着我额头看了半天,后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掀开我的头发问我‘这个疤痕还在吗’,你要是没有告诉她,她怎么可能知道我额头上的伤疤!” 提起这事,难免又让人有些难过。 那时我被公司空降的大老板“贬黜”到外地工作,家里的里里外外又全靠妻子一个人,每个周末总像打仗一样地带着女儿去上补习班,上午上完这边的课,匆匆找点快餐吃了再赶那边的课外班,遇上堵车迟到是常事。 那天上完课外班回家的路上,堵车太严重,耽误的时间太长,女儿小便憋得难受。好不容易蹭到家门口,又没停车位,妻子只好把车匆匆临时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让女儿下车自己先回家去上厕所,妻子再去找停车位。 但谁也没注意车外正好是一个电线杆,电线杆上架设了一个安放接线箱的铁架子,位置比较矮,女儿一开车门,匆忙一起身,一头撞在了那个铁架子的尖角上,额头上顿时鲜血如注,血流一脸,衣服都染红了一大片,地上也血迹斑斑。 当时我在几千里外,听到妻子在电话那头紧张的哭声,因为妻子当时也说不出严重的程度,只说血流了一地,我心里也特别慌张,准备买机票回家,但妻子没同意,说先去医院检查了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后来妻子跟当时在场的同一个小区一位老奶奶一起把女儿带到附近的医院,打了破伤风针,然后又缝了七针。事后妻子给我打电话,说女儿额头被扎了一个大口子,处理完了,应该没事,让我放心,别再惦记了。 当时那个心疼啊,既心疼独自面对这突发情况的妻子,又心疼受伤的女儿。 馨雅问女儿的,应该就是这次留下的疤痕。 “我真的没跟她讲过。”其实我也不是很有把握究竟讲过没讲过。 女儿在我胸前锤了一拳:“你也别说人家车祸后遗症了,我看你记性比她好不到哪去。” 也许吧。也许真的讲过但忘记了。 “就算那样吧。以后你的事我不跟她说就是了。” 女儿顿了一会,忽然喊我一声“爸”,用眼睛注视着我,问:“那个雯雯阿姨呢,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女儿显然长大了,小时候看不明白或者没上心的东西,现在似乎是悟出一些什么。 “雯雯阿姨啊,她挺好的,还在我公司上着班呢。至于结婚的事……好像没有吧?” 总觉得有秘密被女儿窥到一样,心里有点虚虚的。 “哦。对了爸,我周末去看姥爷姥姥,他们让你也一定要去,听见没?” “让我去?还一定?” 妻子去世后,逢年过节我都会像过去一样看孩子的老爷姥姥,平时有事我也是随叫随到的。这次本想让女儿跟姥爷姥姥单独待两天的。 女儿拖长尾音说:“是的------” “什么是的不是的呀?”女儿的声音比较大,正好被买菜刚进门的馨雅听到了。 女儿冲我吐了吐舌头,回她房间去了,馨雅在她身后说:“妞妞,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啊。” 女儿跟馨雅还没处习惯,只是回头勉强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馨雅做饭不要我帮忙,我也乐得清闲,钻进女儿房间跟她继续聊天。 “那个阿姨,嗨,她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女儿把我问住了。 我记不得究竟跟馨雅说过多少关于女儿的事情,女儿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我也没印象特别跟馨雅说过。 “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爸爸让她做,爸爸也可以给你做。” “她说做好吃的,我有点好奇就随便一问。做什么就吃什么吧,都行。不过我有点想海底捞了。” “行啊,爸爸找天请你吃。” 女儿伸出小手指像小时候那样跟我勾了一下,回头在笔记本上去看什么东西,我瞥了一眼像是他们学校的官网,就顺口问她:“这学期考试怎样?” 我通常不会在考试刚结束或者一进家门就问女儿考试结果方面的事情,虽然我心里一刻也没忘记地惦记着。 女儿在笔记本上啪啪几下,大概登录到内网调出成绩单,把笔记本推给我:“都在这儿,你自己看。” “你这是要考我英语啊?”一边说,一边滚动屏幕。 女儿趴到我后背上:“你看不懂可以问我啊,不过相信你没问题。” “女儿你真棒,又都是全A啊,妈妈要是知道女儿这么棒,该多骄傲啊!” 一提起妈妈,女儿脸上就现出几分伤感,我赶紧补上一句:“你成绩这么好明年考研究生申请一个好学校非常有利,真是太棒了!” 我一边高兴地夸奖,一边起身像小时候那样揪着女儿的两个腮帮子抖了抖。 这一幕让不声不响进来的馨雅看到了,把我扒拉一边,说:“你真够讨厌的,女儿都多大了你还揪她脸蛋儿。” 馨雅经常出现身份和关系错乱,我已经习惯了,女儿在一边显得有些尴尬,我在馨雅意识到之前赶紧解围:“你不做饭的吗?” 馨雅下意识在围裙上蹭了下手,说着“这就好”,转身往外走了。 “爸,你究竟打不打算跟她结婚啊?”馨雅走开了,女儿问我。 我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说:“爸爸心里现在还只有妈妈和女儿,没有考虑过。” 女儿“哦”了一声,继续趴到她的电脑上,也没再说什么。这时馨雅在客厅里喊:“饭好了,吃饭了!” 馨雅没少做菜,不过我看了半天没找到什么特别的,或者哪个是女儿特别爱吃的菜。 馨雅坐上桌子,把一盘藕夹推送到女儿跟前,有点讨好式的说:“来,这是妞妞最爱吃的。” 女儿抬头看我,我也抬头看她,两人面面相觑。 爱吃藕夹还是女儿小不点时候的事情。那时妻子经常给女儿做,就是两片莲藕中间夹些配好料的肉馅然后用面糊裹成一体,油锅煎炸成金黄色。 虽然后来没有特别不喜欢,但是在女儿爱吃的菜里面已经根本找不到藕夹的位置了。 为了避免冷场,我抢先把筷子伸进去夹起一块:“我先尝尝。” 女儿也识趣地跟着伸筷子夹起一块送进嘴里。 确实是熟悉的味道。 “怎么样,好吃吧,还不谢谢…谢谢…姑姑?”我示意女儿要礼貌。 女儿也点着头,看得出她也是认可这个味道的,好奇地看了看馨雅,说: “谢谢!” 第31章 岳母命令我相亲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女儿虽然老大不小了,依然还是姥爷姥姥眼里的小宝宝。 一进家门姥姥就拉着女儿的手左瞧瞧右看看,还为她准备了一桌子女儿从小就喜欢吃的菜。 只是吃完饭以后,姥姥把女儿拉进里面的房间里半天不出来,直到女儿的二姨也就是我妻妹带来一个大约30出头的女的进屋,她们听到声音才出来。 “妞妞,叫秦阿姨。” 妻妹让妞妞跟那女的打了招呼又转向我说:“姐夫,这是我医院的同事小秦。” 我注意到小姨子并没有像女儿的姥爷姥姥介绍这个小秦,反倒是那个小秦进门就主动“叔叔、阿姨”地打了招呼。 闲聊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个小秦准备离开,说她是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的,顺便看一眼叔叔阿姨。 妻妹送客还没有回来,女儿就快人快语地说:“爸,姥姥和二姨她们要给你介绍对象,刚才那个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我明白了女儿当时说的姥姥让我“一定要去”是什么用意了。 岳母看着我诧异的表情,和颜悦色地问我:“这姑娘是妞妞二姨她们医院的一个护士长,人挺好的,家里父母都是搞科研的,33岁,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现在。你觉得怎样?” “妈,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啊?” 岳母轻叹一声说:“哪里是突然的事啊,我们也是犹豫了很久了。你说我闺女走了都小10年了,难得你一直这么惦记着她,你这份心我们已经很感动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老这么下去我们也心疼。你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妞妞学完了是回来还是在外面工作现在也说不好,你不能总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吧,有眼缘就交往看看,你说呢?” 我的眼睛有点涩涩的,说:“妈,你真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别胡说了,好什么呀,我还能不知道,你妈出去旅游一个礼拜,我在家就抓瞎,家里没个女人那就不算是个家。”岳父也过来帮腔。 我把女儿拉进来掩饰我的窘境,看向女儿,打趣道:“妞妞你看老爷是不是赶不上时代了,进了门就是家,里面几个人并不重要,是吧?” 女儿白了我一眼,不说话,继续玩儿手机。 “妞妞二姨早就把你的情况跟小秦说了,今天把她带来主要是让你们见个面,看看第一印象怎么样。说实话,你觉得呢?”岳母接过话继续撮合。 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刚才的画面,那个小秦身材高挑,皮肤润泽白皙,气质不俗,毕竟30开外了,岁月斧凿的痕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从外形来看,她确实有她挑剔的资本。 “妈,我真的没认真想过这事,再说人家比我小太多了,不合适。” “谁说的,人家可一点没嫌你岁数大的意思。”妻妹送客回来了,大概一进门就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 “真的?小秦什么态度?”岳母喜滋滋地看着妻妹。 “人家很乐意。大哥,你就别再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你知道我们医院那么大,我以前并不认识她,妈让我帮你留意,我可是花了很长时间帮你物色观察才找到这个目标的。” “那我真要好好谢谢二妹费心了,回头请你吃大餐。不过…..” “不过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没有的话,你就得听我的,好好跟人家交往一段时间看看,真的不合适当然也不能勉强,但你不能没有这个计划和打算。”岳母打断我的话,给我下命令。 我讪讪的,无言。 “我上次给你送水果,你家里那个女的,好像跟你很熟,你是不是……妞妞------”妻妹把女儿拉进来,大概是想证实一些猜想吧。 “干嘛?别问我,我不知道。”女儿头也没抬,继续玩儿自己的手机。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爸爸的事你也不关心?”妻妹拧着女儿的耳朵逗她。 女儿终于抬起头:“你们不用为我爸操心,他要真有那意思他早就搞定了,他不缺机会。” 女儿的话,让岳父岳母和妻妹面面相觑。 我心想,女儿你怎么这么了解老爸啊! “老实说,你爸身边是不是有人在追他?有女的经常去你家吗?” 妻妹想从女儿那里取得突破。 “原来有个雯雯阿姨就对我爸不错,不过后来我去上学了,好像也没什么进展。” “那个我知道,小时经常接送你上学陪你学习的那个吧?我后来在你家见过另外一个……” “爸,你来说还是我来说?”女儿打断她二姨的话。 我只好把馨雅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们又重述了一遍。 “这样啊,你们是不是上辈子有缘哦?”岳母是老人,更容易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岳父插话说:“你要是对她真没那个意思的话,你这样可不好,你想哪个女的知道你家里一起住着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女子还会跟你好啊。你最好让她搬出去。” “你要是从她身上能找到我姐的影子,人家愿意你就别畏畏缩缩的了。我看那女的一定是喜欢上你了。” “妞妞你对家里那个…我都不知道该叫阿姨还是姐姐了,”岳母笑笑继续说:“印象怎么样?有好感吗?” “本来……嗨,也谈不上好感恶感,这次回来才第一次见,不过她对我好像一见如故,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对我很好,甚至好得有点过分。”女儿说完又把头埋进手机里去了。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妻妹下结论说:“既然你对家里的那个…叫什么,馨雅是吧,既然你对那个馨雅还拿不定主意,你也不放尝试跟别的女的交往试试看,那个小秦眼光也是很高的,不然不会拖到现在,但是人家对你真是的是挺满意的。” “怎么会呢?你错会了人家的意思吧,我哪儿都不出众,怎么可能入她的法眼。”我想如果真要我去跟她交往,岂不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不花心,重情专一,有担当。还不够吗?人各有志,没准人家小秦就好这一口呢。” 妻妹的话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嘲道:“嗨,那都是虚的。” “这事听我的!”岳母在桌子边上拍了一掌:“你对我闺女有情有义,我闺女也不是无情无义自私的人,她如果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因为她这么孤单地活着,她也没法安心。你抓紧把自己的事解决了,也算是放她一马,让她踏踏实实地在地下长眠吧。” 我想张口,岳母一抬手制止道:“什么也别说了,二闺女你把小秦的联络方式给你姐夫,让他自己去跟小秦联系。要主动联系!必须联系!” 第32章 孟婆不正常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女儿放假回来详细说了她在国外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后,我就有一种冲动想要跟妻子说说,让她别担心,女儿在国外学习成绩很好,每门课都是A,生活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让岳母一家人逼着我去相亲,心里不是滋味,心里就更迫切想能见到妻子。 但是女儿是个夜猫子,怕搞不好漏了马脚,所以女儿返回国外去上学后,我立即就找了个借口下去找妻子的亡魂。 上次下去的时候,晓萌说从孟婆的反应上看,她也觉得孟婆应该是知道点什么的,只是怎么问她都咬定不知道。 我打算这次就重点找孟婆聊聊。 去找晓萌的路上,又碰到老鬼。 我一连看他吐完三个烟圈才走近他,开玩笑说:“功夫不错嘛!” 大概是被人发现自己的无所事事,老鬼有点不好意思地“呵呵”两声,说:“你又下来找你妻子啊!要我说,你也别那么死心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像我们这些阎王爷不待见又懒得转世的孤魂野鬼,早该有消息了,除非她已经又死了一回,化作了一缕青烟或者一抔尘土。你要是真有心,逢年过节多给她送点吃的、穿的还有花的,求个心安就得.......” “老鬼你别说了,你不是我,你没法理解我的心情和感受。”我阻止老鬼继续往下说,随手把剩下的半包烟扔给他:“多的没有,这半包你凑合着抽吧。” 老鬼见我转身要走,赶忙叫住我:“哎哎,你别着急走了,我还有要紧事跟你说呢!” 我不想在他这儿耽误时间,又怕他嘴里的“要紧事”跟妻子有关,只好停下脚步扭过头来问:“什么要紧事?” “以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李混混儿,听说恶习不改,经常去上面惹事,我是想提醒你,像你这样一趟一趟往下跑,你可要当心。” 我没明白老鬼要说什么,可老鬼看上去一脸严肃,但不是关于妻子的消息我无心听他扯,有点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敷衍他说:“好的好的,知道了。” “你女儿返校了?”找到晓萌的时候,她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过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回来了?” “我能不知道吗,我几乎隔三差五地就在你家门口等着你。” 晓萌清楚我没有进入她的世界,她钻进我口袋了我也是感觉不到的。她也就是发点牢骚,但这也让我感叹不已:为什么我妻子就不能像她那样天天在门口或者进到家里去看看,去坐坐呢?妻子要是能像晓萌一样看见女儿回来,一边静静了解女儿的生活,听女儿讲她在国外的学习,那该多好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走,找孟婆去吧!”我轻轻抚了抚晓萌的肩以示安慰。 孟婆正在奈何桥头她的店铺里熬汤。 看到两口大铁锅摆在八字形的灶台上,让我立马想起小时候老家过年打豆腐的情景。 “孟婆婆!”晓萌走在前面进去的,孟婆正把一瓢熬好的汤倒进门口的一口大缸里,准备随时帮助获准去投胎转世的人忘却前世的恩怨情仇。 孟婆抬头将目光在晓萌身上定了几秒,大概是认出晓萌来了,不太热情地说了一句“怎么又来了”就转身继续从锅里往大缸里转运孟婆汤。 “孟婆婆,您好!想找您的是我,我妻子......”我想,晓萌算是个“管闲事”的,我说话也许比晓萌管用点吧。 可话没说完就被孟婆怼回来了,甚至看都没看我,只是瞥一眼晓萌,说:“她说过,我知道你在找你妻子。我也说过,别问我,我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啊!何况孟婆当年也是哭倒过长城的人,对于我如今的这点执念她应该能够感同身受才对啊? 我更相信晓萌的判断,孟婆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冰雪无情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信孟婆会真是铁石心肠。 不管孟婆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我示意晓萌拿起傍边的另一个葫芦瓢帮着孟婆一起舀汤,自己则在孟婆跟前来来回回,说:“其实,孟婆啊,我现在这点劲头还是跟您学的,我是听着您为丈夫哭倒长城的故事长大的,我现在的这点执着跟您当年比差太远了。您知道吗,我妻子跟我大概十年,基本上是我们最艰苦的十年,可以说是从一无所有,到有了家庭,有了房子车子孩子,这一切刚刚理顺了可以过得舒心一点的时候,我妻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她的付出所创造的成果,她就.......” “别跟我说这些了,此一时彼一时。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你妻子在哪里,以后不要来找我。” 孟婆似乎真的生气了,拿起一只瓷碗从大缸里舀了一碗汤,走上门口的桥边,给过来的人递过去,一边看着即将投胎转世的人不情不愿地接过孟婆汤,一边轻声念叨:“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沉浮得失都会随着这碗汤忘记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看上去好像是小时候妻子哄女儿喝中药一样的:乖乖的,赶紧喝了,喝了病就好了,就可以跟小朋友一起玩儿了! 我还想继续跟孟婆磨叽的时候,孟婆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哀求:“请你们离我远点!” 孟婆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魂,一定程度掌管着这些魂魄的来生,竟然会用这样的口气请我们离开她,我和晓萌一时有点发懵。 “孟婆婆,那我们先走了哈!”晓萌冲我使了个眼色,拉起我的手就快步往回走。 我更是摸不着头脑,不想这么草草就放弃。晓萌给我递了个眼色,悄声说:“你看见没有,孟婆婆流眼泪了,按说她是不会流眼泪的。” “是不是勾起她什么心思了?” 晓萌缓缓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虽然这次下去还是没有什么收获,依然没有妻子的消息,返回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孟婆的举动有些反常,如果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也用不着对我们那么冷淡,见了我们就那么烦躁不安的样子。 我想,下次下去我还得找孟婆! 第33章 要把孩子生下来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本以为这次下去还算顺利的,可是早上听到馨雅在书房外面敲门准备起床时我却发现不对劲。 我发现我起不来床,不仅觉得身子沉重,还感到身上多处疼痛,眼皮都懒得睁开。 迷糊中听到馨雅从外面转动钥匙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身惊叫。 “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了?” 我虽然感到身上到处疼,但馨雅说我被人打了的话,我听得还是很清楚并且绝对不信。 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很难,的确不是一般的疼。挣扎了两下,但力不从心。 “我睡得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人打我!” 馨雅把我按到床上,嘴里还在埋怨:“都打得鼻青脸肿,怎么不可能,难不成是你自己打的!” 我很想去照照镜子,不相信有馨雅说的那么严重,也许只是生病了吧。 馨雅本想叫辆出租带我去医院,发现我的腿似乎很不争气,只好叫了120。 “左小腿恐怕要拍个片子,”外科大夫观察了一下我的外伤,扯了扯我的胳膊,掰了掰我的腿:“你这光看外科恐怕不行,得去内科看看,怕万一有内伤。” “打架打的还是摔的啊?”内科大夫一边检查一边疑惑地等着我的回答。 “没有打架也没有摔......” 大夫手上的动作戛然不动了,不解的眼神扫完我又定格在馨雅的脸上。 “行了,你这人死都不带承认自己喝酒惹祸的。过去也有喝醉的时候,但从来没见你惹过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半夜出去喝酒,喝多了就闯祸。” 馨雅不让我说下去,自己却不停地抱怨,我没太明白她是真抱怨还是演戏给大夫看。 我心想,以前的事你哪知道,但现在绝对没喝醉酒过。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我能说什么? 大夫恍然大悟,收起了疑惑的表情,恢复手上的动作。 “内脏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头不疼不晕的话,除了小腿就是一些软组织挫伤,为慎重起见,还是做个全身CT吧。”内科大夫把一沓检查项目单子递给馨雅,表情怪怪的,弄得我有点尴尬,我想她可能误会了我跟馨雅的关系。 正式在医院住下来了,馨雅又开始埋怨我了。埋怨本倒没什么,只是馨雅的那些话让我觉得真正需要住院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记得你第一次喝醉酒是结婚那会儿,请办公室同事喝酒喝醉了吐在马路边了,再就是那年三十跟我两个妹夫一起喝酒喝得高兴,最后都烂醉如泥。你说你现在是怎么了,干嘛晚上偷偷出去喝酒,是不是我让你感到心烦了?” 我本是对馨雅说出这些事情感到很惊讶,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我不记得我跟她讲过,也没让她跟妻子娘家人见过面,这点糗事她上哪儿知道的? 没想到我好奇地睁眼去看坐在病床边的馨雅时,发现她眼睛红红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 “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馨雅发现我想坐起来,起身按住我,命令:“你干嘛呢,好好躺着!”对于我的问话视若罔闻。 “你刚才嘀咕什么?”我拽着馨雅一只袖子,盯着她问。 “我什么时候嘀咕了?对了,究竟是什么人打你的,你认识吗,在哪儿被打的,咱们报警!” “报警?上哪儿报警去!” “当然派出所啊!” 我使劲摇头,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有些累想休息的样子,省得她继续追问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问题。 同时脑子里在纳闷:馨雅究竟是什么情况?我的过去她知道多少? ====== 雯雯听说我住院了,趁馨雅回公司处理业务上的事情时,主动找馨雅要替换她到医院陪我半天。 雯雯的出现又让我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一有机会我就会下意识地瞟一眼她的小腹,担心她一下子隆起来了该怎么办。 有一次我正看向她小腹的时候,被雯雯发现了,她也低头往那里看一眼,咧开嘴会心地笑了。我知道我们此时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想避也避不开,试图说点什么,可动了下嘴,还是不知道是该问她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还是问她你准备把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我想到底是要做妈妈的人了,雯雯的语气和眼神都饱含着如水的柔情。 小腿轻微骨裂,其他软组织挫伤也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出院以后,馨雅还试图从我那儿找出一些线索去报警,都被我挡回去了,但这也让我不得不跑一趟西南去找我师父。因为这么多诡异的事情,这么多可能让人名誉扫地的事情,除了师父,我跟谁都没法讲,憋在心里压力实在是太大。 我把我遇到的这些怪事,都一五一十地给师父讲了一遍,师父听完了,笑了笑不言语,弄得我不知所从。他说,没事,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到后院去给你念几道咒语。 师父从后院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乍看像个木片的东西,很随意地说:“念过咒语了,放心回去吧,这个小礼物送给你。” 我接过一看,是一把漆成红色的木剑。 说实在的,我有点不以为然,还不如送一把古剑或者不锈钢剑什么的。 “谢谢师父。”心里怎么想的自然不能照直说出来。 师父说:“回去把它挂在你书房的房门上,或者挂到那个房间床边的墙壁上。” 我又瞥了一眼手中的木剑,心想这也不是什么宝贝。 我终究还是按师父的做了。 ====== 被人打了一顿后,我对下去的事情有点心有余悸,搞得不好真的要没命的。师父说念过咒语不会有事,我心里还是不太有底,所以又一段时间没去下边了。 不下去确实就没有再发生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已经发生的依然不得不去面对。 雯雯找我正式谈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本来是说要上我家来,我觉得不合适,不过我也没有瞒着馨雅。 在约定的咖啡厅坐下,各自点了自己的饮料后,雯雯一边品着,一边看着我不说话。我预感到雯雯肯定会说孩子的事情,但是她究竟会说什么,是怎样打算的,我没法猜。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给自己加油打气。 “雯雯找我有事?”我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准备把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是啊,你能不找我,可我不能不找你啊!”雯雯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而是借着喝饮料把目光留在面前的杯子上。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雯雯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紧张:“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怎么会呢,你说吧,需要我帮忙的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鼓励她,其实自己心里砰砰地跳得估计比她还厉害。 雯雯轻轻咬着下唇,又把目光看向眼前的饮料杯子,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第34章 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关于雯雯肚子里的孩子和她今天要说的事情,尽管我脑子里预演过各种可能,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差点喊出“你疯了?”。 终究说不清楚这种惊诧是为雯雯担心还是为自己担忧,我把到嗓子眼儿的话咽回去,努力使用平和的语气掩饰内心的忐忑:“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对吗?” “你认为呢?”雯雯斜着眼看我。 “你一个未婚的女孩子,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没搞清楚的话,把孩子生下来怎么办?”这话说到一半我就有窒息的感觉,又想起从临港回来她转身进小区前问我的话。 雯雯紧锁眉头,像不认识我一样地看着我:“你是非要我挺着个肚子到处宣扬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才认账是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是这孩子究竟怎么来的呢? 从雯雯的角度,她肚子里的孩子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因为她最清楚她是否跟其他男人有过床笫之欢,我或许才是那个唯一跟她上过床的男人。 虽然我不能否定那个牙印的事实,但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我那晚真的没有去找过她,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跟她有过那种亲密的举动。 “我不想说你看错了,但是那天晚上我绝对没有去过你那里,真的,我发誓要是撒谎了就不得好死。” “你是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雯雯比我镇定多了,用不解甚至同情的目光审视着我。 “有区别吗?” “当然!区别大了去了,有质的差别。” “我既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如果真是我的孩子,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单身你未嫁,奉子成婚的不是满大街都是吗?如果说我有什么顾虑的话,也就是觉得愧对我死去的妻子。但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我能这样理解吗,如果能够证明那晚跟我亲热的人就是你,这个孩子就是你的,你会考虑跟我结婚?”雯雯说这话时,特认真,眼睛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基于这样一个假设,加上雯雯那期待的眼神,我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 只是雯雯的坚定和自信让我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蹊跷的。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能等不及我们把事情彻底搞清楚就该出生了。你想想,如果你把孩子生下来,万一最后,我是说万一哈,发现真的另有其人,比如有人冒充我,你说你怎么面对,你以后怎么办,真的一个人带着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清楚的孩子生活吗?这个你要想清楚。” “首先,我不认为会发生你说的那个‘万一’,再者,把孩子生下来这事我肯定比你想的多得多。”雯雯镇定依然。 “我当然只是建议,你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我不在乎的语气听起来总像在颤抖。 沉默了好一会儿,雯雯问我:“你真打算后半辈子就守着你妻子的遗像过下去吗?” 又来了! “我没那么说,我妻子死得早,我只是觉得亏欠妻子的太多,心里这个坎过不去,等我找到……” “你在找什么?”雯雯趁我犹豫的那一刻马上好奇地接过话头。 “我是说,如果我妻子找人托个梦让我尽快成个家,我还是会听她的。” 雯雯毫不掩饰她失望的表情。 “没想到你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居然还会相信这些鬼话。那万一你妻子没那么开明,托梦说不同意你再娶呢?” “我不会再做让妻子伤心的事情,她要求我做什么我都会顺从她。” 雯雯不紧不慢搅动了两下杯中的咖啡:“幸亏人鬼不能互动,不然这世界还不乱成一锅粥。”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我们彼此沉默了好一会儿。 “如果你最后决定再婚,就我跟馨雅两个人之间,你会选择跟谁?”雯雯用这个巨难的问题打破了沉默。 我有些烦躁,同样的问题,馨雅也曾经半真半假地问过。 雯雯在妻子去世的头两年女儿还小的时候帮过我不少忙,工作上也是,后来就固执地单相思直到现在成了大龄剩女,说实在的我看着心疼也很自责,如果我真能放下妻子跟一个女人结婚,雯雯未必不是一个很值得考虑的选择。 但是我眼下还没有再婚的想法,还无法对妻子的离去释怀。 其实早在明白雯雯的痴心后,我曾经找她以闲聊的方式表明过我的态度,甚至明示过后半辈子很可能不再结婚,可是她一直就那么固执地守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真的没有考虑过,你想我结婚的事情都不曾想过,怎么会考虑选择谁的问题呢?” “那么说,就我跟馨雅之间来说,我还有50%的机会喽?”雯雯竟然笑了,笑得很舒心的样子。 我苦笑:“我这么不入流的人,哪值得你这样?” ====== 跟雯雯的见面,除了雯雯认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并且有意把孩子生下来以外,也没有聊出一个所以然来,既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也没有形成什么决定。 分手的时候,雯雯说,孩子的事情,她回去想想再说。 回到家后馨雅给我端上一盘切好的西瓜摆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好奇地问:“雯雯有没有告诉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没,没有。”我赶紧一次叉起两片西瓜塞进嘴里,让自己说话变得十分困难。 “那她找你说什么?” 我装作对电视上的内容十分关注,去叉西瓜的时候眼睛还盯着电视屏幕,当然对馨雅的问题表示根本没听见。 “问你话呢?” “什么?”我转过脸看着馨雅。 “我说雯雯找你聊了一下午,跟你说什么了?”馨雅的口气当然充满对我注意力不集中的不满。 我想说工作方面的,但这个谎显然有点罔顾事实,说工作以外的事情,怕是招来更多的是非,最后还是直面现实吧。 “主要说了一下孩子的事,扯了会儿闲篇。” “她究竟有不有男朋友啊?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不可能吧?” “不是说她不知道,是她不肯告诉我。” “那她打算把孩子生下来还是......?” 不知道是女人天生就爱发问,还是我难以回答才觉得问题多。 “我又不是她,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说她没想好。” 馨雅明显看出我有点不耐烦,狡黠地笑了笑:“算了,不问你,我周一上班问她去。” 这下轮到我不镇定了。 第35章 孟婆又流泪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周一办公室事情多一点,下班比较晚,我跟馨雅到外面吃的晚饭。跟周六的情形完全对调了,追着问问题的变成我了。 “怎么样,跟雯雯聊了?”我没有特别跟雯雯强调过馨雅知道她怀孕的事情,雯雯说的我酒后找雯雯寻欢的事情我也并未告诉馨雅。 但我此时纠结的是雯雯究竟跟馨雅说了什么。 “聊了,你想知道什么?”馨雅这显然是在报复。 “不是你说的要找她聊的吗?” “你们两个聊了一下午都没聊出个名堂来,我上班见缝插针能聊出什么来呀!”看来馨雅是故意吊我胃口。 好吧,走着瞧! “好吧,那就别去管她的事了,说说你吧,我发现你最近经常莫名其妙地说话不着边际,我还得带你去看看医生。” “你有毛病吧,好好的又去看什么医生。说雯雯的事,别往我身上扯!” “你也没聊出个什么名堂还扯雯雯干啥?” 馨雅还是被我绕进去了,好像生怕我不愿意听似的,神秘兮兮地说:“雯雯说了!” “是吗?雯雯怎么说的?”轮到我着急了。 “不是说不管的吗,你激动什么?”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雯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爱着的一个男人的,不过她不肯告诉我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雯雯没把话说透,馨雅似乎有点遗憾,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继续:“你说平时也没听公司谁说起过她交了男朋友,那这个人会是谁呀,潜伏得还挺深。” 差点背过气去的我,终于出了一口长气。 不过一想到雯雯跟馨雅较着劲,雯雯迟早会拿她肚子里的孩子作为武器威慑馨雅,我就马上感觉胸闷气短。 不尽快把自己洗白,这颗雷爆炸是迟早的事。 ====== 出院后这段时间没再下去过,身体不仅是恢复了,用馨雅的话说,现在看上去才有点精神头,所以馨雅也就放松了对我的看管。 那天中午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结果做了一个梦,梦见晓萌说,她有事情跟我讲,可是我不见她,她也没法告诉我。我想问她具体什么事情时,被馨雅敲门进来说工作的事情把我的梦搅黄了。 这个梦会不会是暗示我,晓萌打听到了妻子的消息呢? 于是我趁这段时间馨雅放松了警惕,又跟她撒了个谎,那晚把她支走了,偷偷地下去了。 晓萌还是把我抱怨一顿,质问我说,这么久不下去,还想不想找妻子的亡魂了?如果不想找她也就不费那个劲了。 我心想,看来那个梦还真是灵验,晓萌一定有了新线索。 匆匆解释了一下没有下去的原因,我就赶紧问晓萌:“有我妻子的消息了?” “消息是有,我总觉得意思都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 “不管什么消息,你还是快说来我听听吧。”我顾不了那么多,人快淹死的时候一根稻草也弥足珍贵。 “另外一个老先生说,他也曾看见那个很像你妻子的人在孟婆那儿待了很多天,天天围着孟婆转,给孟婆打下手,求孟婆开恩放她过去。后来就看她天天坐在奈何桥上,既不愿意跳进忘川河等候千年我知你不知地看着老公和女儿匆匆而过,又不愿意喝孟婆汤忘记前世的老公,女儿和亲人。但孟婆秉公执法,不为所动,后来就没再见到她了,八成是孟婆不肯通融后还是跳进忘川河了吧。” 晓萌这么一讲,我的心立即又掉进冰窟窿一样。如果大家看到的都是这种情形,八九不离十妻子是真的跳进忘川河了。 但是这些都是基于推测,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妻子跳进了忘川河。 我心有不甘,哪怕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我们还是找孟婆去吧,上次孟婆那神态,我总觉得孟婆心里有事。” 我跟晓萌再次找到孟婆那儿,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从桥上过的鬼灵络绎不绝,孟婆一碗接一碗地给通过奈何桥去投胎转世的亡魂们送上孟婆汤。 “孟婆婆,我来帮您!” 孟婆闻声抬头,先是看见晓萌,脸上略带惊喜的表情在随后看到我在旁边后立即多云转阴:“你们又来干嘛,我说了我不知道。” “孟婆婆您别生气,您不记得当年是怎样因为思恋丈夫茶不思饭不想的了吗?您忘记了您千里迢迢,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昼夜兼程去给您丈夫送御寒衣服的一路艰辛了吗?将心比心,您难道真的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原以为这样多少能博得孟婆的同情,哪知道孟婆将手中的碗往盛汤的大缸里一扔,大发雷霆::“你们走,马上走,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孟婆竟然火冒三丈,吓得我和晓萌都不敢问缘由,连连说着对不起,边说边后退着离开。 “这孟老婆子怎么这么冷漠啊!”我对孟婆已经开始有了怨气。 “你下次别再提孟婆哭长城的事了,那可能是她心中几千年的痛,你没注意到你在说的时候,她又流眼泪了吗?” 听晓萌这么说,我不禁又回头去看孟婆,只见她已经恢复常态,一碗接一碗地将孟婆汤送到过往投胎转世的亡魂的手中,看着他们不情不愿地喝下去。 我忽然想,孟婆之所以自己忍受几千年的痛在这儿不知疲倦地熬着孟婆汤,大概就是为了让芸芸亡魂早日忘却前世的恩怨情仇,轻轻松松开始下一个轮回,别像她自己一样永远处在不能言说的苦痛之中吧。 时间不允许我在下边久留,我担心这边又出什么乱子,赶紧往回赶。 “陪我再待一会儿再走嘛!”晓萌嘟着嘴。 “真的不能待了,今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怪事呢。” “你心里除了你妻子,根本就没有别的女人吗?” 我知道,晓萌对于我对妻子这种眷恋,让她羡慕又嫉妒,她已经不止一次说不爱管我的闲事。我了解晓萌,她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不会撒手不管,这不仅因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另一层意思那是癞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第36章 看走眼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因为这次下去没等到周末,回阳后,第二天一早就到公司上班,大概还是因为身体的疲劳,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馨雅可能中途去过我的办公室见我在睡觉就没打扰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把我狠狠埋怨了一顿,说我听不进好话她以后也懒得管我了,还激将我说,不想好好干就干脆把公司关了算了。 公司当然不能关,女儿还要生活,即便钱够她上学,也还要为她将来留点积蓄吧,以防万一呢,何况公司眼下经营一切顺利。再说了,公司还有二十几员工,总不能一下子都让他们到处找工作吧,并且他们大多数是跟自己一路走过来的。 当然也不能让馨雅生气撂挑子,她真撒手不管的话,我岂不又要陷入日常管理的琐事中了,哪能有精力去找我妻子的亡魂,过去一次就跟短了一年寿一样的,自然就没那么多精力放在公司上面。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看我昨晚不是没喝醉吗,也没有惹什么事,就是睡得晚了点,后来又做梦了,觉没睡好。别动不动就威胁我,我真的很害怕。” 我只好嬉皮笑脸去哄馨雅。 “我才懒得威胁你呢,”馨雅斜了我一眼:“你要还是那样不注意身体,半夜出去瞎跑,我就不干了,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馨雅那里其实好对付,她生气大都是佯装的,时间久了,她越来越像个大姐姐,我也乐得当那个不太听话的弟弟。 雯雯这边的事儿就棘手得多。 雯雯每次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我总免不了要偷偷朝她肚子那儿瞥一眼,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的样子,尽管外人还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雯雯的肚子是不是已经开始显怀了?”那天跟馨雅正在走道上说话,雯雯从跟前经过,我顺便问馨雅。 馨雅一笑:“你还知道显怀,我都不知道。” 见我没接茬,馨雅继续说:“还没有吧,反正不明显。” 我心想,大概还是自己心虚。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吗?不然的话就得趁早,等大家都知道了,一个没结婚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曾听说过的女孩怀了孩子,别人该怎么议论?” 雯雯那天说孩子是生下来还是拿掉,她要回去想一想。我一直在等着她这块石头落地,可过去这些天了,没见什么动静,我怎样着急不安我自己知道。 “是啊,光靠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的!” 馨雅似乎陷入沉思中,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开玩笑说:“你又没养过孩子,瞎感叹什么?” “我怎么没有养过孩子?” 馨雅的理直气壮,弄得我有点蒙:“你婚都没结过,你养过孩子?” 似乎一时语塞,馨雅愣愣地瞪着我,没有说话。 以为馨雅说漏了嘴,我心想,馨雅来公司前的情况毕竟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养过孩子也未必没有可能。 担心馨雅尴尬,我打圆场:“别开玩笑了,还是说雯雯吧。你前几天找她聊的时候没问问她怎么打算的,公司的员工,你也该多关心关心。” 馨雅不满地瞪我一眼:“你故意装糊涂吧?连你她都不肯说的话,她能跟我说心里话?” “你是公司领导,要让人家感受到你对她的关心。” 馨雅有没有再去“关心”雯雯,我不知道,因为馨雅没给我什么反馈。 两天后雯雯却又找到我。 “你能陪我去趟医院吗,我准备把孩子打掉。” 人有时真的是很虚伪,我明明有种心中的石头落地的快感,却假惺惺地问雯雯:“你真想把孩子拿掉吗?” 雯雯点点头,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眸中充满期待:“你能陪我去吗?” “我...我陪你去恐怕不合适吧?” 雯雯眼皮拉了下来,不说话,似乎在等我改变主意。 “这样吧,我让馨雅陪你去,她是女的,方便。” 雯雯扔下一句‘算了,我自己去',一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她生气了,想喊住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平时没见雯雯有什么走得很近的女朋友,她在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亲人,我有点不放心,就让馨雅陪她去医院。做人流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身边有个人陪着总归是方便一些,心理感受也会不一样。 过了两天,馨雅反馈给我说,雯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做人流呢。 不带这么玩儿心跳的好不好! 我以为雯雯是因为我不肯陪她去医院在赌气,也有点不太高兴,因为我坚信这个孩子与我无关,所以我也没再去问这事。 周末,雯雯又把我约到上次的那家咖啡厅。 我以为雯雯是要告诉我不做人流要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我答应跟雯雯见面是带着情绪的,甚至想过要跟她掰斥掰斥这事。 我不想张扬这事,不是说我就认可了那晚上的事是我干的、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我只是因为这件事情还解释不清楚不想搞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很尴尬。 我们分别点好了跟上次一样的饮品,雯雯先开的口:“你脸色很难看,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气。”我语调平和,但口气比较冷。 “因为我没去做人流手术啊。”雯雯望着我看热闹一样的笑了笑,显然是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她还好意思一脸轻松的样子!我在心里哼哼。 “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也想清楚了,主意你拿,决定你做......” “后果自负,对吗?”雯雯的脸色开始阴沉。 虽然雯雯说出的‘后果自负’,准确说并不是我要说出的句子,但我跟想表达的意思也八九不离十。 尴尬中,我保持沉默。 雯雯看我不说话,坚定了她对我意思的理解:“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你对你死去妻子的那份情怀,我就心想着自己也一定要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你没法走出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我宁愿等,你说你不会考虑再婚我也没有放弃,我相信你迟早会再婚成家的,我梦想着我就是你的下一个新娘,即使你把馨雅带到家里,对她那么信任,你们看上去就像夫妻进出,我都还在傻傻地痴痴地奢望着,默默地暗恋着,宁愿把单相思的痛全部发泄到努力工作中。现在看来我真是看走眼了。” 第37章 馨雅算什么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一个女人陶醉在一段没有存在过的感情中,猛然醒来自然会是痛苦的,就像此时的雯雯。 “你别哭啊,别人看到多不好。” 我递给雯雯一张纸巾:“你这么看得起我,我真的很感动,其实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你想我全部心思都在死去的妻子身上,就算我跟你好了娶了你或者任何其他女孩,对你们都不公平,所以我才很早就跟你坦白了我的态度。我真的没想耽搁你,更没想要伤害你。” 雯雯似乎听不进我说了什么,继续说她的:“你是公司老板,我知道你要面子,我做什么都是默默的,不给你惹事,也不让你难堪。你那晚喝了酒去找我,我真是受宠若惊,特别是当你搂着我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很久了的时候,我激动得嚎啕大哭,我觉得我的等待是值得的,我甚至心疼你又责怪你,认为你不该那么放不开,明明心中有爱却压抑着不敢承认,明明有需要却不敢释放,只有借着酒胆才敢展示真实的自己。” “你理解有……” 那个“误”字还没有出口,雯雯挥手制止我。 “所以那晚以后,我内心的感觉就像喝了蜂蜜一样,我压根儿就没因此责怪你,在外人同事面前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当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以后,我只有瞬间的惊慌,紧接着充盈在心头的是满满的幸福,因为我跟我喜欢的男人有了爱的结晶,甚至决定悄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不想公开的话,我就帮你把他养大......我愿意这样悄悄地惦记一个人,后来我准备把孩子打掉也是因为看你不太想要,我也不想影响你,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虚伪、敢做,不,是不敢做也不敢当的一个男人,我现在真为我的等待和付出感到不值、感到耻辱。” “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有误会,你听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了,我今天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雯雯说要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不是说这事吗? 我没有接话,只是用眼神和表情告诉她我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心想,这不还是一回事吗! 雯雯继续解释:“我本来是去医院做流产手术的,但是术前检查大夫说最好把孩子留下来,做手术风险比较大,弄不好以后都没有机会怀孕生孩子了。” “为什么?” “大夫说我的**壁太薄了。”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还以为她上次说回去想一想的结果就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虽然现在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性质却完全不同。 “是吗,你以前不知道这情况?” “不知道。” 想必早在大夫告诉她的那一刻,雯雯情绪和心理反应已经翻滚过了,现在说这事的时候显得异常平静和镇定,就像当时在临港的医院从大夫那儿听说自己怀孕后的反应很相似。 关乎一个女人一辈子甚至生命的事,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安慰说:“还是生命安全要紧,不能做手术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吧。” “孩子生下来你认吗?”雯雯说这话的时候,一个往日温柔和羞涩的女孩,此时目光有点咄咄逼人,充满鄙夷和嘲弄。 若我真是那个不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她这样的态度和表现也就可以理解了,问题是我并不是如她想象的那样,她的这种误解我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消除,给自己正名。 我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见雯雯站起来:“不用急,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好几个月,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去思考。”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壁薄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还得感谢你不能陪我去医院让馨雅陪我去。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想看看馨雅算什么,你究竟准备把馨雅摆在什么位置。” 这算什么? 好心没好报? 恩将仇报? 让馨雅陪她去人流的本意当然是想让她感到关心和温暖,哪成想反倒刺激她生下孩子的决心更加坚定。 ====== 雯雯走了后,我不知道在原地又坐了多久,心里乱成一团麻,直到馨雅给我打电话。 馨雅问我没在家去哪儿了,我没说我跟雯雯见面了,视线中正好是咖啡厅对面的一个书店,顺带撒谎说我到书店逛逛。馨雅说她去我那儿的时候,绕道菜市场买了我喜欢吃的东西,让我抓紧回家吃午饭。 进门的时候,馨雅在厨房里忙活,我说我来给你打下手,其实心里正烦躁,根本不是心里话,馨雅说的我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我也忘记去问。 “嘚嘚,你还是一边歇着吧,饭做好我叫你。”馨雅堵在厨房门口把我往外推,正合心意。 我也懒得开电视,坐在沙发上心神不宁,又跑到书房,看着妻子的遗像发了半天呆,给妻子烧了几炷香,又跑到厨房去看馨雅做饭。 馨雅在厨房甚至在家里忙碌的样子,特别是她让我去歇着、拒绝我帮忙的口气和方式,让我也有种似曾相识的幻觉,所以我靠在厨房的门口那么看着的时候,看得走神了。 “哎呦,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一声不吭跑到这儿站着干嘛?” 馨雅转身的时候突然发现我杵在那里,确实被吓了一跳,我也被她的叫声惊了一下。 “我想我妻子了!” 也许是因为雯雯的事情弄得我情绪低落,又看见馨雅这个忙碌的身影很像妻子,我感到眼眶里一热,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不是你妻子吗?” 馨雅回过头,扬脸一笑,我不知道那笑是想逗我开心还是想试探我。 “开什么玩笑!”我没心情跟馨雅闹着玩儿,嘀咕了一句转身回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手机去翻看我倒腾进手机里的大量妻子生前的照片。 “看什么呢?”馨雅把两个菜盘子放到餐桌上,凑过来瞥了一眼我的手机,说:“难看死了,有什么好看的,准备吃饭了。” 我的目光追着正返回厨房去的馨雅,心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那可是我妻子的照片! 第38章 有了新线索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吃饭了------”馨雅最后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一手的手指缝里扣着两个葡萄酒杯,一手拿着一瓶葡萄酒。 “干嘛喝酒啊?”本来很少喝酒,在家里就更少,说我在外面半夜喝酒惹事那是个解不开的谜。 这会儿馨雅让喝酒,总觉得像是鸿门宴。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蒜头辣椒焖黄鳝,你最爱吃的,还不喝两杯?” 原来馨雅说的好吃的是这个! 的确,小时候农村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肉,但是每年夏天,我哥总能让我吃上几次大餐。那就是从水田里钓回一些善鱼,收拾干净,剁成段,跟红辣椒一起清炒一下,加进盐和水,放上一大把大蒜头,然后装进一个带盖子的瓦罐里盖好,用一个长把铁钩子勾住瓦罐的耳朵塞进烧柴火的红彤彤的土灶里,闷烧着,等其他饭菜做好了,鳝鱼也就炖好了,特别是打开瓦罐鳝鱼刚倒出来时,那种清香扑鼻的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 认识妻子以后,我跟她说过,她照着我描述的样子,试着给我做过,但是因为跟农村土灶的方式不同,味道不完全一样,但仍然是我最喜欢的菜之一。 妻子走了10年,我自此再也没有吃过这道菜了,自己也没有心思去做。 “真的?你也会做?”有我最爱吃却多年没吃到的菜,刚才还积满阴云的心里豁然敞亮开了。 走近餐桌,看到那个砂锅,又疑惑起来:我似乎从来没有跟馨雅说过这事,她怎么知道这是我爱吃的菜呢? 我锁着眉头掀开砂锅盖子,狐疑地把头凑近看了看,看上去还真是那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自己都忘了吧?”显然馨雅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会给我一个惊喜,神情有几分得意,可我真想不起来我跟她说过。 “岁数大了记性不好,看来我的那点秘密只能秘密给我自己了。” “你跟我还能有什么秘密,你什么事我不知道啊!来,喝酒!” “Dua g!” 馨雅神采飞扬,受她的感染,我也情绪被带起来了,一仰脖子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朝馨雅跟前伸了伸:“谢谢!” 筷子将要伸进砂锅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 雯雯的事情一天不搞清楚我就一天踏实不了。 明知道雯雯很排斥馨雅,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一有机会我就旁敲侧击或者想从馨雅那儿知道一点雯雯的思想动态,或者唆使馨雅去雯雯那儿探探虚实,但馨雅多半都以个人隐私人家不愿意说就不要多问让我碰壁。 不过由此我也知道,雯雯似乎还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事。 但雯雯遇见我时,都不怎么说话,如果傍边没有别人,她连招呼都不打,看我的眼神里掺杂严重的鄙夷和唾弃。这真的让我很憋屈很受伤,可我没法再去解释,永远都是那句话“真的不是我干的”,自己听起来都苍白无力。 对于一个没结婚甚至男朋友都未曾听说的女孩,即便发现她肚子略有隆起,大家可能以为她最近长胖了一点而已,只有我看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总像是看着一颗冒着青烟的**,下一秒都可能爆炸。 为这事情,我都快抑郁了,晚上半宿半宿睡不着觉,很想把这事跟馨雅说了,我想迟早是要公开的,只是不知道雯雯打算以什么样的方式公开。 但是,跟雯雯解释不通的问题,跟馨雅那儿恐怕也很难讲得通,现在都讲的是证据,雯雯可以指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这就是证据,我凭什么说不是自己干的呢? 也许潜意识里觉得只有我妻子能够理解相信我,或者相信她一定在阴间的哪个角落里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决定继续下去找妻子。 我跟馨雅撒谎说,周六我去外地打球住一晚上,让她这个周末就不要去我那儿了,她答应得很痛快,因为她乐见我出去打球锻炼身体。 ====== “小伙子,最近你可是下来得少多了,泄劲了吧?”我四十大几,叫我小伙子我听着有点别扭,但人家牛大爷都几百岁的鬼精了,这话没毛病,只是牛大爷这话里有几个意思,我不得不琢磨一下。 “是的,最近身体有点小毛病,是下来的稀疏了一些,不过您放心,你酒要是喝完了,只要捎个话,我在上面一样能孝敬您。” “算你这后生还有点良心!”牛大爷说话的时候依旧不正脸看我,似乎永远翻不完理不清摆在他面前一本又一本的花名册。 “你妻子还是没啥消息吧?”停顿了一下,牛大爷终于把头转过来,压低音量:“你呀------,还得去找孟婆。” “为什么这么说?” 牛大爷将手臂往空中一扬,把我轰走了。 牛大爷跟孟婆都算是冥府里官场中人,他们之间的信息沟通可能不是野鬼孤魂能够知晓的,用我们的流行话说,那叫有内幕消息。 牛大爷这算是暗示吗? 本来是很兴奋的,一想到前两次孟婆赶我们走时生气的样子,我心里又有点打退堂鼓。 从牛大爷那儿出来没走几步就碰到晓萌。 晓萌像个木头一样钉在地上,见到我朝她走去一点兴奋劲儿也没有,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傻傻地看着我。 心想,这样也好,见面的次数少了,慢慢她就不那么在我身上纠结了。 可是走近点一看,才发现这丫头满眼的泪花。 “晓萌,这是怎么了?” 我伸手要去帮她擦眼泪,她顺势把头歪倒在我胸前,仰着挂满泪花的脸,破涕为笑,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把晓萌从我胸前推开,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像个小孩!” 晓萌自己又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呵呵”。 “有好消息吗?” “是有消息,但是你也别抱太大指望。”看她那神情,我真不敢有什么奢望。 “那总得说来听听吧。” “你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让我找些岁数大的打听吗,我找了不少,只有一个瘸子说他应该是见过你妻子的,前面部分跟其他鬼魂说的一样,还是说那个女的不舍昼夜地蹲在奈何桥上不肯离去,但他后面提供了一点新情况。” “什么情况?”握紧抓住晓萌的双肩摇晃。 第39章 驻守望乡台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晓萌把我的一只手从她肩膀上拿下来,两手低垂捏着的我手指头像是把玩着:“那瘸子大爷说,他经常去望乡台上瞭望家乡和亲人,曾经见到过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别人都是登上望乡台看一眼就去赶下一程,充其量多驻足流连一会儿,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却把望乡台当家了,成天待在上面不肯下来。 大爷说她问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赶紧下去喝完孟婆汤投胎转世,说不准还能遇到你老公、孩子或其他亲人。那女的说,那又有什么用,喝了孟婆汤,什么也不记得了,就算站在老公身边,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的至爱,彼此不能相认相知,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爷见别的亡魂流水一样走一拨又来一拨,川流不息,只有那个疑似你妻子的女人固守在那里像一柱风景,好心劝她说人死了阴阳两隔就各是各了,你的痴心你的爱人已无法感知,你爱人的苦难你也分担不了,何必想不开呢,放下一切去开始新的轮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那女人说,她走得太突然,对不起老公,说好的白头偕老,发过誓要不离不弃的,现在她言而无信,老公一定很伤心,非常担心自己不在了老公的日子会弄得一团糟,哪有心思去喝孟婆汤只顾自己转世投胎过自己的日子?” “然后呢?” “不知过去多久了,大爷再上去望乡台的时候,那女人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个大爷在哪儿?他自己怎么也不去投胎?” “有想投胎不得的,也有心伤透了不愿意再掺和人间是非恩怨的,我们不去管它。还是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晓萌,真的辛苦你了,我想先去望乡台上看看。”想象着瘸子大爷描述的疑似妻子的人在望乡台上的那副凄苦的身影,我心里难受极了。 “人早就不在了,还看什么?” “没事,就是想上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个很像妻子的人曾经驻守在那儿注视着我的地方。” 去望乡台的路上,又碰到老鬼,坐在那个老地方的那把老椅子上,用一只脚扒拉着地上的烟屁股,不知道是在数数玩儿,还是把烟屁股当棋子在跟自己下棋。 “老鬼,难怪你不愿意投胎转世的,日子过得真悠闲。”跟老鬼熟了,偶尔也调侃他一下。 “我可不像你那么不开窍,凡事要想得开,做人做鬼就那么回事,活明白了,轻轻松松,哪像你,为一个死人,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又何必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焉知鱼之痛? 我跟老鬼不是一条道上的,说不到一起,只能呵呵两声后准备跟晓萌一起离开。 “哎,等等!”老鬼在我们身后喊。 “不是又要跟我说你那个什么李混混吧?”我停下脚步,扭转头来等着他。 “李混混最近好像比较郁闷,估计是被警告了吧。不过我不是要说他,我要说的是你,你们!”老鬼同时指向我和晓萌。 “我们?”我看看晓萌,看看自己:“说我们什么?” “我可是好心告诉你啊,已经有不少闲话了,说你们两个,一个阳间的生魂,跑到阴间来勾搭阴间的女鬼,有人认为是败坏风俗,你就不怕你妻子在哪个角落里看到了,或者闲话传到她耳朵里去了?” 我本来对晓萌的举动是有顾忌,没想到还真有人说闲话。 我下意识拉开一点跟晓萌的距离:“简直是瞎说八道,我跟晓萌之间啥也没有,好朋友而已。” “他们爱说什么随他们去,别理那些,走了!”晓萌催我赶紧走。 我扔给老鬼一包烟,说不清是感谢他的善意提醒,还是一直就萦绕在心底的那份怜悯。 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权利。 都说望乡台上能看见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我爬上望乡台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生魂,跟我们是有区别的,就算我们这些永久的亡魂过了一定时期,对我前生亲人也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难怪那个疑似妻子的人后来不在望乡台上的。 我在望乡台上来回转了无数圈,总期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证明那个人就是妻子,直到晓萌轻声提醒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下去吧。” “还有其他信息吗?” “另外一个人说那个女的后来好像到彼岸去做苦力去了,做园林工,还兼环卫,但是记不清什么时候就突然也不见了,也不知道后来去了哪里。” 我心情又是无比失落,所有线索都是有头无尾,以希望开头以失望收场。 晓萌也是好心帮忙打听来的消息,我不能说它没有价值,至少如果那个做园林工的女的就是妻子的亡魂,也算是一条新线索。 “晓萌真的辛苦你了,这事恐怕还得去找孟婆。”我还没忘记进鬼门关时牛大爷的话。 “啊!?还找孟婆啊,她都冲我们发火了,再去找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不方便把牛大爷的暗示告诉晓萌,只是说:“没别的办法,你也发现了,孟婆的反应比较异常,我们还得从她那儿突破。” 我跟晓萌来到奈何桥头,看着孟婆一趟一趟地舀起孟婆汤送给从此将不知前世的爱恨为何物的亡魂们,迟疑半天不敢上前。 妻子如果真是像这些亡魂一样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了,我和女儿,我和妻子在世时候的点点滴滴在她那儿就都一笔勾销了,妻子的心里再也不会有我和女儿的存在了,再也不会想起我们了,从此就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女人惦记我和女儿的冷暖和悲喜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无限的凄凉。 即使我见不到妻子,就这么一直找下去,只要别告诉我妻子已经喝了孟婆汤,我总归还能怀揣那份念想,保留一份期盼,哪怕那终究是个妄想,但能支撑着我前行,慰藉我的孤独。 我心里抱怨着这个孟婆婆真是太原则了,不知道变通,甚至私底下也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但是明面上还是不敢得罪她。 晓萌建议说,要不咋们写举报信,说她侵吞鬼民财物,让阎王爷把她免职,换个人也许好点。 晓萌的建议被我断然否定,她看我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她,不好意思,嘟囔说:“我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谁还真会去干那种缺德事。” 第40章 馨雅搬走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终于鼓足勇气跟晓萌一起来到孟婆跟前,但好说歹说孟婆都是绷着脸,很少答理我们,但是这一过程被检查工作的阎王爷手下的稽查看到了,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跟孟婆纠缠不清。 我跟稽查说了我的情况,他似乎也思考了一下,才劝我不要那么执迷不悟了,说:“人死了就让她轻轻松松地走,活着不易,干嘛死了还不让她安生呢?她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管不顾地惦念她,她还能安下心来投胎转世吗?孟婆的责任就是负责让每一个死去的人忘记前生的所有恩怨情仇,该做人的做人,该做鬼的做鬼,孟婆不得徇私舞弊也不得心慈手软。” 稽查提到孟婆,我便瞥了孟婆一眼,发现孟婆身子有些轻微颤抖,冒着虚汗。 稽查也看到这一幕,问孟婆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所不适,孟婆说没什么,刚才过去的人比较多,来回多跑了几趟有些疲累而已。 不过这次孟婆似乎生气很严重。 稽查检查完工作离开后,孟婆很严厉地警告我,如果再上她那儿去打听,当心再也下不去了,也就是说我再也不能下到阴间去了。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 ====== 周一的晚上,我发现事情彻底搞砸了。 馨雅跟我一起回到我的住处,一边耳朵里塞着耳机,大概又是再听魏佳艺的那首《孟婆的碗》,一边不声不响地打包她的东西,要搬走的架势,我问话她她都听不见,也许是真的,也许是装的。 其实,白天我就觉察到一点馨雅的不正常,跟我说工作时不正眼看我,脸阴沉着,更没有往日的那种亲切随和感,三言两语说完就走人。 “馨雅你这是要干嘛?” 几次问话她都装聋以后我走上去扯下馨雅的耳机线,如果她决定搬走我不能强留她,但住得好好的突然有这举动我总得问问缘由吧。 馨雅还是忙着收拾她的东西,并不看我,淡淡地回应:“我想了想,再住在你这儿不合适。” “当初我说不合适的时候,你说那有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又感觉不合适了呢?” 还有一层意思我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我已经习惯了馨雅在我的生活中,习惯了她对我的嘘寒问暖,就像习惯了过去妻子在身边保姆式的照顾一样。 现在她说不住这儿了,心头忽然有几分惶恐。 “也许别人来住更合适。”这算是馨雅离开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有内容的话。 显然是话里有话,我追问:“你究竟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等着哪天别人赶我走还不如自己趁早。” “有话明说,别这样阴阳怪气好吗?” “我说的是心里话。” 没有太多东西,馨雅坚持不让我开车送,自己叫了辆快车。 晚上给自己下面条的时候,还在琢磨馨雅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她说的那些话,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馨雅潜台词的指向,虽然我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十有八九跟雯雯有关。 我当即给雯雯打了电话。 雯雯说她正在让肚子里的宝宝听音乐,没工夫多说,声音冷冷的,然后把电话挂了。 我把车开到她住的小区,再给她打电话,雯雯态度还是很冷,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到了她的楼下,才没有拒绝出去坐一会儿的邀请。 我们还是来到上次那家咖啡厅。 点完饮料后,这次是我先开的口,因为雯雯从我接到她后一路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是不是找过馨雅?” “对,我周末约她在这个地方见过面。”那语气明明是说“找过了,怎么了”,充满挑衅的味道。 “你跟她说什么了?”我强压住怒火。 “没说什么呀,就是把我对你的新认识跟她分享了一下,也奉劝她擦亮眼睛迷途知返,别像我一样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去做无谓的牺牲。” 雯雯那种看破红尘后的淡定和冷漠,让人误以为季节轮换出了差错,寒冬跨越了两个季节提前来袭。 “对了,我也跟她说了我肚子里的宝宝是怎么来的。”我还愣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开口,雯雯又补充了一句。 “雯雯!我再跟你说一遍,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发誓!我还是那个我,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法告诉你。” 雯雯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都事关家庭和生命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需要保密的?”随后换成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表情:“我该回去继续哄我的宝宝听音乐了。” 正事还没开始说,雯雯居然就失去了耐心,显然她认为我这都是诡辩和抵赖,越发看清了我不负责任的本质。 “你再坐一会儿。”我轻轻按了一下雯雯的肩膀。 “你知道吗,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但因为某种原因,我无法解释。我可以把发生在我身上的奇怪事情告诉你,希望你能理解我,事情可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雯雯不说话,但冷冷地望着我,意思是:有什么鬼话你就说吧。 “我怀疑有一个克隆的我存在,一直在冒充我。” 雯雯一点不掩饰鄙夷的神情,我管不了那么多,继续说:“你知道吗,我曾被人指认半夜在夜夜红串烧店掀桌子、殴打服务员,最后派出所出面调解才算没有被拘留;冥店的老板说我赊走了他们1600多块钱的东西不认账,最后要调出录像对证,我不得以破财免灾把那个账认了;上次我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伤了。可是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出门,我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我注意到我说到半截的时候,雯雯开始皱锁紧眉头,等我说完了,雯雯的眉头不再那么拧巴了,但依然是淡淡的冷冷的:“我相信我的眼睛。再说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知道很难让你相信,但我绝对没有撒谎。搞清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是那么容易,你要给我一点时间。”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会给我时间。”雯雯说。 “你想怎样?”我觉得这话不妥已经来不及,这好像我准备跟她谈条件。 “我没想怎样,首先想的是最好少一个受害者。” “所以你就把这事告诉了馨雅?” 雯雯依然平淡如水:“孩子是谁的告诉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让她也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 第41章 通行证吊销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一连好些天,馨雅在办公室都表现得闷闷不乐,在楼道里看到她或者透过玻璃上百叶的缝隙,都能看到她神思恍惚的样子。 她跟我除了工作上的事说一说,工作以外的事情几乎不再提,包括雯雯怀孕的事情。 但有一次例外。 那天我出去见了一个国外的客户,西服革履的回到办公室,馨雅正好找我说了点工作上的事,然后就看着我出神,我正要问她怎么了时,她说:“你那套米色的西服送干洗店去洗了,你自己去取吧,我懒得管你了。” 我看了看我自己身上的西服,好生纳闷。因为我只有一套米色的西服,而那套衣服已经十多年了,虽然还在衣柜你挂着,但早不穿了。 “哪辈子的事啊,哪还有什么米色西服?”我边说,边用整理着西服的衣襟。 馨雅懒得跟我啰嗦的样子,说了声“我送去的我还不知道”就转身出去了。 但是馨雅说话的那种方式和口气,包括那转身的动作,总觉得似曾相识,细细一想,这样的场景还真是出现过的。 那是妻子去世的前几年,当时业务正难做,大环境不好,公司发展处在濒临破产的边缘,我硬撑着的同时,努力开拓新的业务领域,想挽狂澜于既倒,所以那个时间没日没夜地工作,收集资料,研究产品和市场,开发国外客户,两个月不到,瘦了20多斤。妻子大概很心疼,不要我那么玩命,让我实在不行把公司关了去找份工作拿工资,反正她的教师公务员身份轻易不会下岗,凑合着过日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这一点上我不能听妻子的,哪能随便束手就擒。妻子当然生气了,有天我吃完晚饭就钻进书房埋头工作,妻子让我别那样,拉着我要我出去散步走动走动,但我没理她,妻子就装作很生气,说过类似馨雅说的懒得管我的话,那时我经常穿那套米色衣服。 难道馨雅把那套米色西服倒腾出来拿去洗了?她趁我不在去我二楼的卧室了?还检查我的衣柜? 我本想去问她怎么回事,一想到她这样的张冠李戴是常事,问的结果无非是她愣愣地看着我代替解释和回答,我就放弃了。 雯雯鄙视我,馨雅现在也不搭理我,我的形象在她们心中一落千丈不说,那种不被人信任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周末打球的心情也没有了,经常是给妻子烧几炷香,就座在那张单人床上看着妻子的遗像发呆,有时还会念叨几句妻子你究竟在哪儿的话,等意识到香燃尽了就再点上几炷,然后继续坐在床上发呆,有时一待就大半天,甚至饭也懒得吃。 几次下去回来都出事,眼下正被雯雯那次的事情搞得一团糟,很想再下去寻找妻子的亡魂,但是心有余悸。 百无聊赖中忽然意识到,那些惹祸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前些时候,自从找师父说明情况他说帮我念了咒语后,最近两次好像还真没有发生意外。 心里猛然一亮,释然很多,心想,多亏师父念的咒语,以后可别再有事了。 ====== 决定再下去的时候,又想起上次检查工作的阎王爷稽查官说的话,让我很纠结。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对妻子的妄念,让她也放下心头的牵挂,轻松地开始新的轮回呢? 终究我是放不下妻子。 但是这次去找孟婆的时候,孟婆不仅对我发了一通脾气,还明确告诉我一年之内不会有机会到那边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是连一点寄托和方向都没有了? “为什么?孟婆婆你不能这样,您别乱来,我是有阎王爷颁发的特别通行证的。” 孟婆说,有特别通行证也没用,她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吊销我的特别通行证。 “孟婆婆,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是为什么下来,你不能这样无情无义,难道你当初千里寻夫哭倒长城都是假的?还是你早就忘了你当年是一个多么善良多情的女人?” 我注意到我说这话的时候孟婆的表情有些抽搐,我以为她有些被我说动了,便继续:“你的故事被传为佳话,代代流传,你都成为了人间专一痴情的象征了。难道你真的变了,变得冷漠,连起码的理解和同情心都没有了?难道你已经不懂得思恋是一种什么滋味了吗…….” 当我再次哀求孟婆高抬贵手的时候,孟婆喊了一声“来人”,两个青面獠牙的彪形大汉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分别架住我的两只胳膊把我往外拖。 我一边挣扎一边喊:“孟婆婆,求您了,行行好,别这样啊!” 两个虎背熊腰的安保架着我往外走,快到鬼门关的时候,碰到出去溜达回来的晓萌。 上次老鬼说下面有一些关于我跟晓萌的闲言碎语,所以这次下去我就没有去找晓萌,没想到还是碰见她了,并且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晓萌发现我这次去了招呼都不打,非常生气,本没打算理我的,但看这个架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心情,赶紧跑过来。 “王哥,李哥,发生什么事情了?”晓萌神色慌张。 原来晓萌跟这两个保安认识。 问清了来龙去脉,晓萌转向我:“跟你说了,孟婆肯定有什么隐情不便透露,你非要去紧逼她让她下不来台,这下彻底瞎眼了吧!” 的确是我有些心急,可是我下去那么多趟,孟婆似乎才是真正的希望,唯有通过她我才可能找到我的妻子啊。 得知我很久不能再下去时,晓萌似乎比我还着急,带着哭腔:“跟你说了别纠缠孟婆,你不听,你下不来我们怎么办?” 我当然比晓萌更沮丧,但晓萌表现得手足无措的时候,我想我不能跟她一样没了主意。 “没事,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我再下来就是了。”我强打精神,力图做到神态轻松。 “难倒一年我们都说不上话,不能彼此见面?” 我无奈地笑了笑,原来晓萌的关注点在这里。 晓萌始终惦记着我们能有机会一起多待一会儿。 晓萌只不过是芸芸众鬼中的一个,没有官职没有特权,能做的只是让两个安保别搞得像押犯人一样,对于我的特别通行证被吊销,她也爱莫能助。 第42章 馨雅搬回来住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牛大爷显然已经接到通知。 安保把我带到牛大爷的值班室的时候,牛大爷处惊不变,见多不怪地问:“怎么回事?” 在牛大爷看来这算是个事了,因为他不像以往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他眼前的花名册,这次不仅没把脸埋进花名册里,还转过身来,含有几分关切。 您不是示意我找孟婆的吗? 我觉得这样说不行,这不是把牛大爷卖了吗,况且牛大爷并没有明说孟婆知道什么秘密。 “那个孟婆婆太心狠了,嫌我总去打扰她,以妨碍公务为由申请吊销了我的通行证。她这一招太损了。”我诉苦说。 牛大爷脸冲着我,目光有些飘忽似在沉思,然后轻轻地,意味深长地说:“孟婆绝对是个好人,她有她的苦衷。” 气氛有些压抑,牛大爷举起印戳狠狠砸在我的通行证上,叹了口气说:“一年后如果还是那么放不下你妻子就再下来看看吧。” 我当然不会有心情开玩笑了,认真地跟牛大爷承诺:“牛大爷,我虽然下不来了,您放心,逢年过节我都会记着您的。” 出了鬼门关,想到一年之久没法再下来寻找妻子的亡魂,心里异常的空虚和慌乱。 走出没几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难怪!没跟晓萌道别。 可是晓萌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低着头,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使劲拧着,没有要跟我说声告别的话。 “晓萌怎么了?” 晓萌缓缓抬起头,吓我一跳,她眼泪哗哗的。 这样的一种场合,我也很难控制自己,眼前的晓萌逐渐被淹没在薄雾后面模糊不清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呀?” 我挤出一抹笑来,装得很轻松地说:“就为这个啊?充其量不就是一年吗,很快就过去了。” 晓萌不说话,径直朝我走过来,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晓萌就正面环抱住我,把脸埋在我胸前。 “晓萌,晓萌,你这是干嘛?” 我把两手伸到背后试图掰开晓萌的手,可是晓萌两只手十指紧扣在一起,怎么也掰不开。 “晓萌,快松开,开不得玩笑。”我慌慌张张环顾周围。 晓萌没有松开手,好一会儿才把埋在我胸口的脸扬起来,把嘴翘起来。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 “别闹了,真的别闹了!” “你要是怕人看见你就快点。”晓萌又把嘴唇往上送了送。 被晓萌这么紧紧地抱了半天,我早感受到她软绵绵的身体,还有压在我胸前的两团柔软,说没有亲他一下的冲动对不起我这带秤杆的性别。 “额头!就一下。” 没等晓萌回应,我直接在晓萌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慢慢掰开了晓萌的手。 晓萌站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但我没时间再耗了,边后退边挥手跟晓萌再见。 “你没有通行证进不了鬼门关,但是你还是可以下来的,就在鬼门关外面,阴阳交界的地方,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看着晓萌依依不舍又为见不着面伤感的样子,我内心有些苦涩夹着几分温情的感动。 但是我过阴一趟真像跟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的,以前是因为要寻找妻子的亡魂,想跟妻子见上一面,看看妻子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如果单纯为看晓萌而下来,我真的没想过,何况老鬼也提醒过了,下边已经有人说闲话,上面还有跟雯雯和馨雅之间解不开的误会。 但晓萌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值得同情和呵护,不光是因为她为情自杀的执念,她在我寻找妻子亡魂的过程中,始终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我,我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让她进一步失望。 “行,我到时候试试看。” “真的?”晓萌破涕为笑:“那你7月15多给我送点贵重东西,记得要是女人喜欢的。” “我当然会……”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错会了晓萌的意思,晓萌从没主动向我索要过任何东西。 “你打算干嘛?”我改口说。 “你下不来了,搞定孟婆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明白了晓萌的用意,忙提醒:“你别胡来,你也看出来了,孟婆原则性很强,不然我也不至于一年下不来了。” 晓萌笑得很自信:“你放心,孟婆的心也是肉长的,何况她那哭倒长城的故事感动过世世代代,你不在的话我接近她,她不会那么敏感,谁身上没有软肋啊,跟她相处久了处成朋友了,就好办。” “7月15马上就到了,我多送你一些东西没问题,但记住千万别惹事别踩雷,不然你连鬼都做不成。”我连嘱咐带吓唬。 ====== 我很郁闷地返回我的身体,睡到中午醒了也懒得起床了,身体虚弱是一方面,通行证吊销我不能去找妻子让我顿时感到希望彻底破灭了一样,这些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有那么一闪念我甚至想,不如就这样睡过去,永远地,或许那样我和妻子还有可能在那边不期而遇。 再次醒来时,看看外面,天都快黑了,我也觉得肚子很饿,洗漱完了下楼准备做饭吃,结果发现馨雅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馨雅搬走的时候并没有把我家的钥匙留下,我也没想着去把钥匙收回,她拿着钥匙自然进出自如了。 “还是报警吧!恐怕只有请警察帮忙找到那个冒名顶替你的人,你才能说得清楚。”馨雅的目光充满关切,语气有几分怜悯。 显然,雯雯把“孩子是我的”这个事实告诉馨雅以后,馨雅很痛苦很纠结,一定结合我的另外几件荒唐事想了很多。 “这么说你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喜出望外,很想上去把馨雅抱进怀里搂一会儿,这份信任对近期压抑得近乎窒息的我来说有如一场久旱后的春雨。 馨雅表现得比较冷静,依然坐在那里:“不是说我已经相信你是清白的,我把你遇到的几件事,放到一起去分析,也是觉得蹊跷,我也怕我是冤枉你了,所以我暂时宁愿选择相信你。” “好好,谢谢。我肚子饿了,我请你吃饭去。”我心情大好,手臂在空中划了很大一条弧线。 “上哪儿吃饭啊!我中午就做好了,就在家吃吧。” 第43章 把孩子认下来吧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说中午就做好饭了,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跑进厨房,发现几个菜盘躺在厨房的案板上,上面罩着保鲜膜。 “你早来了怎么也不叫我起床?” “我叫你你不知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人家说叫不醒装睡的人,所以我也就知趣地下楼了,干脆不理你,看你什么时候醒。” 饭桌上,馨雅再次说起雯雯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坦然多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的。 按说馨雅是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私生活的,就算我真的跟雯雯发生点什么也没有必要在馨雅面前像个小媳妇似的。 但我就是很难做到,直到今天她把事情摊开了。 “雯雯都跟我说了,她认为那孩子绝对就是你的。” “她咬定那个跟她爱爱的人是我的话,她这么认为真的没毛病。”我说的是心里话。 “你不怪她了,不生她的气了?”馨雅挑了挑眼皮,似笑非笑。 我跟馨雅说,我并没有怪雯雯认为闯进她家跟她睡觉的是我,也不怪她认为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因为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没有谁说得清楚。但对于她认为我是一个不负责任不肯担当的卑鄙小人,我心里确实是很不舒服的。 “你不要怪她,雯雯跟我说了后,我第一反应甚至随后几天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从这儿搬回我的住处了。只是后来把你的一贯做法和发生在你身上的几起怪事放在一起去想,我就开始怀疑了。” 馨雅不见我回应,补充说:“我觉得还是报警比较好。” 如果真的要报警,警察立不立案且不说,如果立案了,要我拿出那些奇怪事件发生时我不在场的证据,我上哪儿找?我总不能把老鬼或者晓萌这些鬼魂找来作证吧。 “报警恐怕不行,我肯定拿不出不在事发现场的证据。” “这有什么拿不出来的,你实话实说不就完了。” “不是的,那,那,那证据不太好找!” 能说实话,还用等到现在? “有什么不好找,那些晚上跟谁在一起,就让他们出来帮你做证就是了。你报案,又不能证明你不在场,人家的现场监控显示你就是当事人,警察凭什么还去自寻烦恼去证明你是被人顶替的?” 我无语。 馨雅的眼眶放大,脑洞大开:“那些晚上你不会是跟其他人一起做了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我怕馨雅越扯越远,赶紧阻止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都在家里睡觉吗,睡觉就我自己,我找谁证明?” 馨雅噗嗤一声,总算没再细究,然而很认真地说:“我打算让雯雯休假一年。” 按照馨雅的设想,给雯雯找个理由让她休假一年,雯雯怀孕的事情就不会显山露水,还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呢?” “我说了你别生气,”馨雅小心翼翼地:“你把孩子认下来。” 我在餐桌上猛拍一掌,蹭地跳了起来:“这有什么区别,我不还是成了冤头爸爸吗?” “你先别激动,你若不想事情变得更糟糕,最好别把雯雯惹急了。如果你有十足的把握这孩子与你无关,让她生下来好了,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你们一个坚持说孩子是你的,一个却坚决不承认,最后除了弄得满城风雨,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这也太窝囊了!”我不知道究竟该冲谁发火,又在餐桌上擂了一拳。 “那你想怎么办,你没法证明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又必须得生下来,不妨先息事宁人稳住雯雯,回头还有时间去寻找证据。如果能找到你根本没有跟雯雯有过那种亲密关系的证据,孩子自然就不是你的,那时再撇清也不迟。你说呢?”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不置可否,也就当做是默认了。 对于馨雅的安排,雯雯并不买账,在她看来孩子是我的,这点毋庸置疑,她说她无所谓,既然我无情就别怪她无义,她就要天天挺着肚子在我眼前晃荡,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也会时不时带孩子去看望她的不负责任的爸爸,让我的良心不得安宁。 这完全是要撕破脸皮的架势嘛! 这种有苦难言、有冤难伸的绝望差点让我无法自制地冲着雯雯咆哮起来。 好在雯雯说的多半还是气话。 “不过,”雯雯说:“我也不是那种撒泼耍赖的女人,怎么说你也是孩子的亲爸爸,我还是会给你留面子的,除了你和馨雅,也许还有我的父母,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孩子跟你的关系。” 随着雯雯的肚子日渐隆起,办公室里关于雯雯肚子里的孩子的议论和猜测甚器尘上,雯雯却像所有即将做母亲的女人一样,整天洋溢着母性的柔情和骄傲,举止落落大风没有丝毫的尴尬、躲闪或者情绪低落的表现,慢慢地大家都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如同她自己宣称的那样,雯雯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是她很喜欢孩子,也希望将来生活中有个人陪伴,所以她选择了试管婴儿。 虽然我心里冤屈得要死,正如馨雅说的,站在雯雯的角度,她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我不得不对她存有几分感激。 雯雯怀孕期间,馨雅很会来事,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对雯雯给予了特别的关心和照顾,不仅把她的奖金悄悄地无理由地增加了一些,还经常陪着她去产检。 馨雅的这种关心,雯雯一度非常抵触,甚至感觉自己的算盘完全打错了。本想着在自己怀着我的孩子的情况下,馨雅应该会慢慢淡出的,但馨雅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仅没有知难而退,反而把自己当成我家的女主人出面安抚她。 怎奈馨雅有那个素养,不急不躁,锲而不舍,雯雯似乎也没道理总拿冷屁股去打击馨雅的热情,毕竟雯雯和我之间并没有确认什么特别的男女关系,孩子的问题还是个悬案,馨雅也不曾公开在中间搅和。 她们两个貌似“一笑免恩仇”了,我倒成了雯雯撒气的对象,以至于我有时私底下想帮帮她,比如开车送她去医院什么的,她都坚决地拒绝,并且拿馨雅说事,变相发泄对我的不满。 第44章 阴阳之界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特别通行证被暂时吊销自然是进不了鬼门关,因为雯雯的事情,弄得我也没有心情按晓萌交代的那样到阴阳交界的地方去跟她见面。但是7月15的鬼节,我还是像她嘱咐的那样,给她烧了很多东西,当然给我妻子的东西一样不能少,也按照他们各自的嗜好给牛大爷和老鬼捎去了一些烟和酒。 雯雯的事情渐趋稳定,我才想起来距离我上次下去找妻子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晓萌那边也不知道有不有什么收获,有不有关于妻子的新消息,或者攻破孟婆这一关是否取得进展。 于是忍不住还是偷偷下去了一次,就像隔着一道无形的铁丝网一样,我在网的这边来回张望,看上去就像是个寻找机会的偷渡客。 来回走了很多躺,并没有看到晓萌的影子,倒是碰到了我并不是急于想见的老鬼。隔着那个无形的网,我们胡七乱八扯了半天,抽掉了一包烟,还是没见晓萌。 “上次跟我一起的那个晓萌你最近见着没?”我禁不住问老鬼。 老鬼一脸坏笑:“怪不得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原来是来找她的呀!” 我让老鬼闭嘴不许胡说,否则下次的烟就没他的份。 “我倒是经常看见她在这一带晃荡来着,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她是在等你,看来你们是真想成为一对阴阳鸳鸯啊。” 我捡起一块石头就要扔他。 “好好,我帮你找她去。”老鬼做出抱头鼠窜状,慢慢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正当我在心中默数着准备到200还不见晓萌过来就撤离的时候,晓萌冲着我的方向一路狂奔。 “慢点跑!慢点跑!”晓萌这样玩儿命,我心里总有点异样的抽动,不知道是想对她表示感谢还是想劝她说“你这是何必呢”。 “你总算是来了,我几乎天天在这儿等你,偏偏今天跟孟婆那儿有点事,你却来了。” 晓萌上气不接下气,我下意识伸手要去替她擦额头上的汗水,才意识到我的手根本够不着她,仿佛我们之间真隔着一道铁丝网。 “是吗?跟孟婆那儿的关系处得怎么样?”我急迫地问。 晓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捋了捋因跑步散乱的头发,说:“跟孟婆处得不错,我天天帮她做义工。” “做义工?帮孟婆熬汤吗?” “嗯。帮她熬汤,也帮她配方。”晓萌脸上流露出几分自豪。 “不是说孟婆汤是人的眼泪熬成的吗?还要配方?” “不光是眼泪,还要添加其他成份的。” “那你现在都掌握孟婆汤的秘方了,了不起啊?” “没没没。”晓萌连连摇头:“孟婆说还不能告诉我,还不到时候。” 这意思是孟婆有一天会把孟婆汤的秘密告诉晓萌。我很为晓萌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想起晓萌是因为帮我找妻子接近孟婆的。 “那你跟孟婆的关系很不一般嘛?” “嗯。还可以。”晓萌自信地点头。 “那有我妻子的消息了?” 晓萌先是摇了摇头,转而又说:“也不能说没有消息,但还需要时间,一有机会我就把你寻找妻子亡魂的曲折艰辛说给孟婆听。我现在也确信孟婆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具体知道多少,还说不好,孟婆明显是有顾虑。” 晓萌的话又让我看到一线曙光,心头充满对晓萌的感激。 我知道晓萌这么卖力地帮我,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出于本身的善良,二是她跟雯雯一样的,这也让我明白,与其说她们有些迷恋我,不如说她们在乎的是男人对待感情的忠诚和坚贞,是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心理期盼,而我只不过是她们贴上的一个标签。 “晓萌,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既然孟婆那儿真的可能有我妻子去向的秘密,希望你继续帮我做好孟婆的工作。” “谁稀罕你的感谢!我知道跟你不可能修成正果,只是希望有机会跟你一起多待一会儿,享受那种虚幻的两情相悦的感觉,哪怕你是装出来的也没关系,可是你......” 晓萌停顿下来,估计想观察我的反应,见我动动嘴唇没出声,又接着说:“算了,谁让我就是这命呢。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包括我喜欢你和帮你寻找你妻子的亡魂。” 有人说,有一种感动叫做泪流满面。我觉得不转身赶紧离开,我担心真会出现那样的场面。 “你是个好女孩,真的!你前世的男朋友太不懂得珍惜。” “唉!”晓萌长叹一口气:“过去的还是别提的好,有几个是真懂得珍惜?” 这个话题不太适合我们两个,再待下去就该冷场了。 “我得赶紧走了,耽搁了怕又会出事。” “再待一会儿再走,好吗?” 又来了! 可是晓萌才给自己送来曙光,转脸就不认账也不够意思吧。 “你…你还有事吗?” 晓萌红着脸,柔柔地说:“把你手指张开伸过来。” 不是说隔着一张无形的铁丝网吗? 我半信半疑地将手指张开,往前伸,好像真穿过了铁丝网的网孔一样,晓萌将她纤细的十指也向我的手指伸过来,和我的十指交叉在一起。 “晓萌,这…这样不太好吧?” 晓萌松开我的右手,将食指竖起放在嘴角,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并拢四指示意我靠近一些。 边往近凑边想,这丫头要干啥,铁丝网拦着还能怎么靠近啊? 当我感觉脸被挡住不能再往前的时候,晓萌如我刚才一样也把脸往我脸上凑。正感觉心跳加速的时候,晓萌果然微闭着眼睛将翘起的嘴唇朝着我的嘴贴了过来。 “真的别这样,晓萌!”我把头往后仰了仰。 “过来亲我一下!”晓萌命令我,但声音很温柔,眼睛依然半睁半闭很痴醉的样子。 亲还是不亲啊?好难抉择! 我想跟上次一样亲戚晓萌的额头,可是她的额头隔着一定距离我够不着,不亲又不忍心让晓萌伤心难堪。 “就一下。” 我将嘴唇贴上晓萌的软软的唇,比“一下”略微长了一点,正要离开时,发现晓萌试图用她的双唇去咬噬我的嘴唇。 “真的不行,晓萌! 我得走了。” 这次我很干脆很坚决。 没有更多的告别动作,说完大步离开,身后传来晓萌的声音:“你再长时间不下来,我就上去找你。” 上去找我? 这是什么鬼话! 就算她去找我我们也说不上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所以我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装作没听见晓萌的话。 第45章 心病(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说心里话,对于晓萌我心里感到很过意不去,但她毕竟只是一只漂亮的阴魂,我不下去找妻子的话跟她就不会有什么牵扯。 馨雅才是我不知道怎么治愈的心病。她跟晓萌不一样,我跟她上班在一起,回到家也形影不离,一闲下来没事她就缠着我讲跟妻子和女儿往日的生活。 不是因为我不想提过去跟妻子一起的时光,相反我很愿意回顾那些日子,觉得每一段每一个生活的细节,重温起来虽然也伤感和遗憾,但更多的还是温馨。 问题是馨雅总喜欢中途打断我,总把自己置身当时的情景之中,甚至还会以我妻子的口气和方式冒出一些当时我跟妻子对话的台词,让我以为我不是在回忆,而是真的就处在过去那个历史时刻,弄得我越来越担心馨雅的精神会出问题。 当初还没搬到我那儿去住时候,可能是接触没那么频繁也没那么近距离地生活在一起,还没发现馨雅有这么多奇怪的表现,住到我那儿以后我发现她的状况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是你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 有一次出现上面那种代入情形后我这样问过馨雅。 馨雅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哎约”一声恍然站起来说:“好像真的是穿越哦,我说我怎么对有些场景那么熟悉呢,我肯定穿越到你妻子身上了,我以前搞不清楚一直不好意思说。” “嗨嗨,越说你还越来劲了,穿越那是小说里编的,你还真当真了!” “啊?没有吗?”馨雅刚才的兴奋像蔫了皮球一样,嘟囔:“那我就搞不明白了。” “你以前也经常出现类似这种情况吗?” “以前?”馨雅不解地张大眼睛望着我:“哪个以前?没有哇。” “就是…就是到我公司认识我之前?” “有时…有…没有…,我也说不清楚。”馨雅情绪有些不耐烦了。 这次聊天就当是个玩笑,谁也没再提也没去多想。 后来仔细想了想,可能还是怪我给馨雅讲了太多我过去的生活细节,这些东西堆在她的脑子里,加上她车祸后遗症的影响,很可能就混成一团乱麻了。 我决定以后尽量不再给馨雅讲过去生活的事情。 “再给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呗!” MG!决定不给她讲故事的想法还是滚烫滚烫的,馨雅就觍着脸笑嘻嘻地凑上来。 女人大概喜欢上一个男人,就对他的过去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乐于去了解,几岁断奶的,几岁才不尿床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晓萌是这样的,我觉得馨雅也不例外,虽然她没有雯雯那么直白,也不像晓萌那么大胆,但我感觉馨雅用不声不响的行动比晓萌和雯雯走得更远,这一点从馨雅勉强接受我俩的兄妹关系后对我个人生活介入的深度就能看得出来,难怪雯雯很看不惯她的女主人做派的。 “那我讲到半截你还会中途捣乱吗?”我还是不太忍心直接拒接馨雅的要求。 “保证不会,我发誓!”馨雅像模像样地举起右手掌。 “说话算数啊!” 如是我就开始讲: 我那时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外地,接送孩子上下学、课外班的来和去、家里的里里外外,当然就都是妻子一个人,她也是个很要强的人,工作上也从不肯落下风,年年都是优秀教师。 那晚她把女儿送到课外班上课以后,就开车返回家中忙家务,等到晚上9点该去接女儿的时候,天下起了暴雨,雨势太猛,几乎看不见窗外,只能模模糊糊勉强看到其他车的灯影。妻子的车在斯通桥下左转弯的时候,被左边冲上来的一辆车从侧面顶撞了一下,妻子车子的左后门塌陷进去一大块。 妻子一般还是比较冷静镇定的,但有时赶上着急的事情也会慌神。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紧张地哭了,说,明明是那个女的进入自己的车道撞了自己的车,却说是妻子跟她抢道。妻子之所以会紧张得哭,是因为女儿才那么小,又是下着暴雨的晚上,别人家的孩子都被接走了,大晚上的我女儿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在教室的楼下等着,安全是一方面,她心理上会多恐惧啊! 不得已,妻子就只好把责任揽下来,等交警过来估计还不得天亮了。 “完全是那个女的责任,一点道理不讲。女儿才那么点大, 哪能放心晚上让她一个人在那儿等?” 还没完全讲完,馨雅就情绪激动起来,面红耳赤。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只好自认倒霉,后来还专门花了一天时间去陪她修车,想来就觉得冤枉可气。” 听了馨雅的前半句,我还以为她是为妻子打抱不平,可是听完后半句我就没法镇定了。 “你怎么知道花了一天时间陪人家修车的事?” “为这个我还请了一天假,我怎么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真的会读心术还是她的脑波跟我的脑波高度契合,这代入感也太强了吧?强得让人感到恐惧。 因为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让我感到非常的痛悔和内疚,被馨雅打断我的情绪就不好,忍不住发脾气质问她: “你究竟是谁呀?” 大概是我的表情吓着她了,馨雅往后缩了缩身子,皱起眉头:“我是谁?你怎么这么问我?” 紧接着馨雅又环顾室内四周,如同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 “我还没有讲出来的事情,你怎么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我继续对她吼叫。 “这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你冲我吼什么!”馨雅觉得委屈。 “我是告诉你下暴雨了,车剐蹭了,可我告诉过你我妻子去陪人家修车的事了吗?这究竟怎么回事?” 馨雅也来脾气了:“我又不是你妻子,不是你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事我以前应该没给她讲过。 难道是我有问题,记错了? 过了一会儿,馨雅来到我身边,很大姐地看着我说:“好了,你要发火你就发吧,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可能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没能在妻子身边帮她一把,心里很自责。” 弄得好像真是我有病似的! 我还是有点余怒未消:“以后要想让我讲我们过去的事情,你就最好别打岔,再打岔我以后就不讲了。” 馨雅连连点头答应,说:“我保证不打岔了。” 后来情绪都恢复正常,我试探着问过馨雅,我说你怎么好像能未卜先知,我没讲的事情你也知道。 馨雅说,我哪里知道什么呀,只是你讲的时候,有时我脑子里瞬间出现某个情景画面,但是时间很短,随后就消失了。 第46章 心病(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给馨雅讲故事的事情,还一如既往地进行,她依然会中途有惊人之举。 那次说到我从来没有给妻子送过玫瑰花的事情,她又突然蹦出来,说:“其实是送过的,送的不是真玫瑰,是用狗尾巴花代替的,女儿那时已经3岁了,当时是一家人在郊外玩儿,女儿还说,爸爸你为什么送妈妈玫瑰花不送给我。” 这次我并没有生馨雅的气,反而很开心地笑了,也许是因为当时的那个氛围太温馨好玩儿了。 “你笑什么?”馨雅问我。 我说,“笑你刚才讲的那个场面啊!” 馨雅好奇地盯着我:“我讲什么了?” 馨雅能“未卜先知”的都是我跟妻子之间过去发生过、我准备讲但还没有说出来的事情或者情景。我经常怀疑馨雅有特意功能,能知道或者预判我的思维走向。 但这终究不是一个正常人的行为方式,必须好好检查,该治疗及时治疗,发展下去谁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真成了一个精神病的话,我也难得安生。 上次把馨雅骗去医院检查,没有发现器质上有什么问题,我想这次应该从心理上去找大夫看看。 从馨雅叔叔打听到馨雅车祸后负责她康复治疗的医院和主治医生后,一直还没顾上过去,为了在心理医生面前能提供尽可能有用的信息,我决定在带馨雅见心理医生之前一定要去一趟馨雅的老家。 “你为什么这次要出差这么久?”馨雅听说我要出差一个星期,感到有些惊讶,连续出差6-7天在我的工作中是极少见的。而我之所以说要那么长时间是考虑到了解馨雅过去康复治疗的过程有可能不如想象的那么顺利。 “也不一定,顺利的话也许3-4天就回来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你在外面可一定不要喝多酒晚上出去惹事啊!” “你还是认为那些事是我干的,是吗?” 跟雯雯的事情也好,砸串烧店也罢,我已经跟她解释不是我做的,看来馨雅仍然没有完全从内心排除对我的怀疑。 ====== 按照馨雅的叔叔提供的医院名称和地址,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当地的市中心医院,但是找到那个当年的主治医生还是费了不少周折。 当年负责馨雅康复治疗的康大夫已退休几年了,另一个了解情况比较多的李护士长已经辞职另谋高就去了。 医院方面给我的是康大夫家的座机号码,我从医院出来就开始拨打但一直没人接听。心想反正也是要见面聊的,索性直接上门吧。吃了闭门羹后,电话依然没人接听,我不得不返回医院继续找医院负退休办去拿到了康大夫的手机号码。 难怪康大夫家里没人接听电话的,老两口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女儿家,帮女儿看孩子。 但康大夫女儿的小家在另外一个城市。 两个城市有几百公里的距离,跟康大夫约好后,当天只好就地住下,第二天再去找他。 晚上正在街面上吃晚饭,馨雅打电话过来,追问我在哪儿出差,听那口气非常懊悔没在我出门之前问清楚。我撒了个谎,随便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馨雅半信半疑地让我晚上能不喝酒就尽量别喝酒,千万别出去了,早点睡觉。 我本来就没有喝酒的计划,自然答应得非常痛快。没想到晚上半夜11点我都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了,馨雅又微信视频我:“你是在酒店房间里吗?” “你什么意思?查岗啊?”我知道馨雅还是不放心,怕我出去惹事。 “我才不稀罕查你岗呢!嗯,不错,是在房间里,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我赶第一班高铁去找康大夫。 为了不影响康大夫女儿家的生活,我把康大夫请到附近的一个茶庄。康大夫明白我的来意后,不住地摇头感叹:“真是一个奇迹啊!包括从省城大医院请来会诊的专家,没有一个人认为馨雅还能活过来。即便她刚活过来的时候,大家也认为她只能是一个卧床不起的植物人。” “这还得感谢您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我恭维道。 康大夫挥了下手,摇着头:“别说那个,我真没那么大本事,我只能说这孩子命大。唉,真是悲惨又可怜,爸爸妈妈一下子就都没了,她自己当时还完全失去了记忆。” “对了,康大夫,我就是想找你了解一下馨雅那时记忆康复的情况的。您能跟我大概说说吗?馨雅恢复记忆花了多长时间,后遗症明不明显?” 康大夫用力砸吧两下嘴巴:“别的很多病人的情况我都记不全了,馨雅这孩子的情况我还是记得的。这孩子经过脑部手术后的记忆恢复得很快,也就2个多月吧,有些客观事实的记忆就开始快速恢复,特别新东西记忆能力的恢复超出我们的想象,不然的话,她不可能完成他的大学学业。不过,”康大夫顿了顿,遗憾地摊了摊手,说:“她关于自己身份、生活经历、亲人、情感情绪方面的记忆似乎完全丧失了。” “我也听馨雅说过,说她叔叔告诉她的,她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记忆,也没有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岁数,一无所知。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有记忆就是有了,没有就是没有,还存在选择性吗?” 康复流露出无奈的表情:“从器质和神经方面,不太容易解释清楚。但参照国外的一些研究成果,我们当时认为馨雅的情况适合用解离性失忆症来解释,因为这种失忆症最常见的而表现就是对个人身份(pe so al ide tity)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 “您是说馨雅当时就具备解离性失忆症的特征?” 康大夫点点头,进一步解释:“这个对馨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因为她能够借助外界帮助很快重新确定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把过去的生活经历像复印机一样复制到自己的记性中,但情感感受这些东西却没法复制,所以馨雅没有对过去生活经历的感性成分,真的像是‘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样子。” “您的意思是说,她记忆的能力恢复以后,你往她脑子里灌输什么就是什么,她能记住,但情感上的东西她没法认可,是吗?” “大概就是那个意思吧,情况比较复杂,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懂的。” “您经手她的康复治疗期间,注意到她还有什么其他后遗症没有?比如总有似曾相识感?” “似曾相识?这个当时还没听她说起过,但我们也留意到她有恍惚的时候,这一点也能够理解,毕竟脑部受到过那么大的创伤,偶尔出现记忆混乱或者错搭从而感到困惑也是难免的。” “没错,她现在也经常神情恍惚,灵魂出窍一样的。最让人担心的是,明明她没经历过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经历过参与过,还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您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康大夫很吃惊的样子:“怎么会这样?有没有到医院检查过,比如脑部组织经过这些年后有没有什么器质性的变化?” 我告诉康大夫已经排除了器质方面的问题后,康大夫沉默了一会儿,很婉转的口气让我带馨雅找心理医生看看,他认为馨雅的那种创伤不只是肉体上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创伤也是非常严重的。 我想康大夫并不是心理方面的专家,再跟他探讨怕有些勉为其难。 第47章 桂梅(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下周我们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馨雅除了那个不来往的叔叔没有别的亲人,一直把我这里当家,真出了问题我心里也很难接受。 从馨雅当年康复治疗的主治大夫那儿了解到馨雅当时的大概情况后,我决定想从精神和心理的角度带她去看看医生。 “你怎么了?你觉得哪儿不对劲吗?”馨雅很担忧的样子,茫然地看着我。 “是给你看,不是给我看。”过去我一直怕刺痛到馨雅,不好当面对她心理方面表示怀疑。 “你怎么老说我有病,我看你怕是真的有病吧。”馨雅当然是老大不乐意。 都说精神和心理上有病的人从能不承认自己有问题,我想这对馨雅再适用不过了。 无论我怎么哄她,馨雅就是坚决不去,说自己好好的,没病。 ====== 女儿说她交男朋友了,我觉得这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是说她这个年龄不能谈恋爱,妻子在的时候,女儿的大小事她都要亲自拍板的,这样大的事情妻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也许是习惯使然,我得到女儿的报告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事跟妻子通报一下。 可是妻子在哪里呢? 被吊销了资格,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下去了,尽管晓萌“威胁”过我,我不下去找她,她就要上来找我。晓萌说那边跟孟婆的关系稳步发展中,撬开孟婆的嘴只是时间问题。对此我后来有点半信半疑,想到当时晓萌隔“网”索吻的举动,有点担心她是拿这个来“诱惑”我,因为晓萌非常在意能不能见到我、多久能跟我会上一面。 晓萌的前世因殉情而死,我不希望她再次掉进情感的旋涡不能自拔,当然我也害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鬼,阴阳两个世界,何况还有对亡妻的执念,连活人馨雅和雯雯我都还没法接受,怎么可以去跟个女鬼恋爱呢。 我不得不放了晓萌两次鸽子,想着等下次见面,再好好跟她解释解释,相信她一定能够理解。当然这样绝情,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终究我不想让她伤心,不忍心她再经历一次做人时的伤痛,同时我也不想断了跟她的联系,那边的事情确实还需要她帮我一把的。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事情,使我相当长一段时间,顾不上找妻子亡魂的事情,答应跟晓萌定期见面的事也彻底黄了。 那天跟馨雅出去办事,竟然在那么宽阔的马路上把人家一个姑娘给撞了。 我问馨雅我究竟怎么就撞上的这个女孩,她说她也没看清。 两个人坐在车上,四只眼睛,而且都在前排,居然谁也没有看见是怎么撞上行人的。 这个姑娘说,家里只有妈妈,怕妈妈担心,一定不能跟家里讲。问她这个城市她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的,她说刚到这个城市,准备找份工作,谁也不认识,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呢。 刚到这个城市准备找工作,谁也不认识,连住的地方还没找好,那也不至于啥也不带空着手就来了呀,身边一件行李都没有? 以我驾车的谨小慎微,我一直就在纳闷怎么可能撞上这个女孩。女孩子的这些主动陈情,反倒让我突然起了疑心。 一定是个碰瓷的! 女孩听出我怀疑她碰瓷,委屈伤心的样子蛮像那么回事,立马开始连珠炮似的对我进行抨击,说我不讲道理,明明是自己撞伤了别人,还反咬一口,推卸责任。 我说要不咱们报警吧,让警察去调监控,看看究竟怎么发生的,该我承担的责任我承担。 女孩趴在地上,又气又急的样子,眼泪哗哗流,但没说同意报警还是不同意报警。 馨雅在傍边拦住我:“报什么警啊,还不赶紧把人送医院。怎么说都是你在马路上撞了行人,警察来了也是你的责任。” “你不觉得她有碰瓷的嫌疑吗?” “行了吧你,人家又不是老头老太,一个年轻姑娘至于吗?” 毕竟我也只是怀疑,看着还趴在地上表情痛苦地捂着腿的姑娘,我选择了相信她,也没叫警察,把责任都揽了下来,跟馨雅一起把她送到附近的医院去检查。 被撞女孩的伤势不是很严重,但是仍需要住院,因为小腿伤到骨头了。 伤筋动骨100天,这下有事可干了。 这个女孩说她叫桂梅,大学刚毕业,家在农村,家里很穷,急于找一份工作接济一下苦了一辈子的妈妈。 我的意思是给桂梅找一个护工,或者从办公室找一个业务新手去照顾桂梅,馨雅没采纳我的意见,说腿伤不是什么重症,她自己经常过去看看就可以。 馨雅不仅亲自照顾,还替桂梅买了不少急需和应季的衣服,桂梅自然是表示感激,还让馨雅告诉她多少钱,打算等有了工资一定还给馨雅。 馨雅说:“不用你还,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 我想说馨雅脑子有病,但她这人就是心地善良,我也就没多说什么。 桂梅本不用在医院住太久的,但因为她还没有落实住处,只好让她住了一个多月。不用说,钱都是我出,馨雅还三天两头跑过去陪护她。 “揽下这责任承担医药费住院费还不够冤的,你还要搭进去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你傻不傻啊?” 馨雅略带不屑地瞪我一下。“别这么想,你就大度一点吧。人家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怕妈妈担心住院了都不敢告诉妈妈,多可怜。我们两个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你就不要瞎猜疑了。我们撞了人家都不管的话,你让她指望谁?” 馨雅陪护桂梅陪护出感情了。也不知道桂梅使了什么招数,馨雅成了她的说客,一再建议我把桂梅留在公司,给她安排个工作。 “你开慈善所啊?”我当然不肯这么莫名其妙地就把桂梅留在公司工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的情况没那么惨不忍睹,回头我给你发一枚一级慈善勋章。” 馨雅不放弃,我忽然意识到馨雅被我“收容”后的优异表现,不禁自我安慰:莫不又要因祸得福? 馨雅左说右劝,我也正好顺着台阶下,让馨雅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第48章 桂梅(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上班没多久,桂梅却三天两头往我身边凑,对我嘘寒问暖的,弄得办公会室的人也议论纷纷。 馨雅倒好,说,那说明这个女孩子比较懂事,懂得感恩,难道你喜欢白眼狼啊?就算人家喜欢你,说明你有值得人家喜欢的地方,只要你自己别把持不住就好。 不是跟雯雯那里还较着劲的吗,怎么突然这么胸怀博大了呢? 我很无语,怀疑馨雅曾经说过如果我再婚她要先占坑的话是不是出自内心的。如果心里真想过跟我好的话,还有这样大度的女朋友? 桂梅大学所学的专业还没法让她上来就胜任公司的一线业务,被馨雅安排负责搞接待,这样她有很多外出参加应酬活动的机会,有时是公司几个人都在,有时是我和馨雅参加,但也有不少机会是我跟桂梅单独出去应酬。 有天晚上陪两个韩国人喝酒,喝多了一些,桂梅打车送我回家,她把我扶到沙发上躺下用毛巾给我擦脸和嘴并给我水喝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意识上并没有完全糊涂,只是后来慢慢就迷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大概被胸口的疼痛弄醒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桂梅侧身坐在我身边,扭着身子用两只胳膊肘支在我胸前,双手V字形托着腮帮子,正看着我发呆。 “嘿,你干嘛呢?”我连忙把她推开,坐了起来。 桂梅慌乱地站起来,满脸绯红,说:“没,没干什么,在看你睡觉,自己也差点睡着了。” 我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跟馨雅聊起桂梅的时候问她觉得桂梅这个人怎么样,馨雅说桂梅挺好的。 我不好自作多情,只是提醒馨雅:“你对她不知根不知底,还是注意一点。” 馨雅有些不解:“注意什么?” 桂梅还是一如既往,大胆直率,不管我怎么提醒甚至警告,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行动起来就是另一回事,典型的“虚心承认错误坚决不改”的那种。 馨雅偶尔表现出不快,总体来说是出奇的包容。 坐不住的是雯雯。 雯雯自从认定我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后,就不屑于跟我对话,尽管她对于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沿用着当初对外的口径。 但是桂梅到来后的表现,打破了暂时的平静,也让我与雯雯之间的单独对话得以恢复。 “你怎么变得这么快啊,你怎么这么虚伪啊,你还想害多少人啊?” 老地方,老咖啡厅,甚至老座位,点的饮料还送没上来,雯雯就一脸怒气,劈头盖脸地数落我。 “你这是怎么了?谁又刺激你了?”我有意一副嬉皮笑脸的扮相,掩盖被数落的尴尬。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你死去的妻子像女人一样守身如玉,怎么现在好像是个女孩你就要招惹,表面上看起来像个君子,你不给人家暗示,人家至于缠着你吗?你,” 送饮料的服务员上来,雯雯不得不稍事停顿,等服务员离开,雯雯继续连珠炮地攻击:“你开口闭口忘不了你死去的妻子,我看都是假的,是做给别人看的吧?我当初不了解,被你这种假象迷昏了头脑,馨雅也是不长眼,重蹈我的覆辙,你嫌这还不够,又把一个什么桂梅招到身边,你太老谋深算了。” “雯雯,你能不能不这么侮辱人啊,我真不是那样的人。当初馨雅她觉得对我们那个办公楼对我们公司有很强的亲切感熟悉感归属感,自此不肯离开硬要在我们公司工作的,这你不是不知道啊?桂梅也不是我要留下她的,馨雅留下她我还反对过的,怎么现在都好像是我设下的陷阱似的?” “即便不是你事先设计的,我看你也是将计就计。” 雯雯看来是彻底看扁我了,我只能苦笑,无意也无力辩解。 “你看这孩子,”雯雯把右手掌放到隆起的肚子上轻轻顺时针摸了一圈:“一天天长大,你是孩子的父亲,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你也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考虑吧,你真准备让别人将来指着这孩子说这孩子的父亲如何如何吗?” 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如果我只是为了让雯雯消消气、别那么激动从而答应雯雯我改也好,少跟桂梅接触也好,这不都等于我默认了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不等于正面承认我是那孩子的爸爸吗? 如果我继续否认,坚持自己的无辜,雯雯会更加激动气愤,更加认为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没有担当的小人。 跟雯雯的谈话不欢而散,我既没有再努力否认什么,也没有答应雯雯什么。 雯雯估计也就是发泄一下内心不满的情绪。 桂梅却不管那么多,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 那天去宾馆去接一个客人一起去吃饭,客人有事临时耽误了一会儿,我跟桂梅坐在车里边等候边聊天。 “你很喜欢馨雅吗?”桂梅直愣愣地问我。 本不想回答,可是坐在车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干,就应付说:“这要看从哪个角度看。” “别搞那么复杂,就是从男人女人的角度,你喜不喜欢?” “从人的角度我是喜欢的,她为人善良,待人谦卑有礼,性格成熟稳重,工作认真,办事有条不紊。但是作为女人,我还没去多想。” 我的话音一落桂梅就脱口而出:“你就是虚伪!我不相信你跟馨雅生活在一起真的没有一点想法。就算偶尔生理冲动的时候,你不至于没有想过你们的关系吧?那时候你不可能没想过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吧?” 被一个小姑娘还是自己的下属这么唐突地质问,我心里多少有点毛,口气严厉地说:“这是你该问的吗?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 桂梅脸上红了一阵,上唇咬着下唇,眼珠子胡乱转了几圈,依然不肯罢休:“你能抛开老板的身份,把我当个朋友来说话吗?” 我觉得桂梅这话也有道理,但是这么敏感的问题还是绕开比较好。 “做朋友也是要看缘分的。” “你觉得我们两个的缘分没到吗?” “缘分到了吗?”我感觉好像还是要被套进去了。 桂梅突然笑,浅浅地,几分诡异。 “马路那么宽,你不撞别人偏偏撞我,还不是缘分吗?” 这不是往我枪口上撞吗! “我不提这事你倒主动提了!我到现在还怀疑你就是碰瓷的。”担心伤着她,我说话的口气里有意保留了玩笑的成分。 我没觉得我的话有什么可笑的成分,桂梅却笑喷了,缓了缓,还是诡异地笑着问我:“我碰瓷图什么呀?我得到什么了?” 第49章 被拘留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花了那么多的财力和精力去寻找妻子的亡魂,一无所获,身边的这些事,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于难堪的境地,特别是雯雯这个在妻子刚去世那段艰苦的日子最早给予我帮助对我充满敬佩的女孩,现在严重怀疑我的人品,不得不承认这是对我一个非常严重的精神打击,这让我找妻子诉说和倾吐心声的愿望更加强烈,我不希望妻子的在天之灵对我失望从而不得好好安息。 好在经过师父的帮忙我的通行证提前恢复了效期,我可以继续去那边寻找妻子的魂灵了。 “你可真的是稀客啊!”这是我几个月后重新经过鬼门关的时候,牛大爷对我的欢迎词。 但让我感到纳闷的是,我多方打听都没有找到晓萌,而晓萌现在是我能否找到妻子亡魂的关键环节。 心想老鬼喜欢八卦,消息一定灵通,结果连老鬼也没找到。 牛大爷曾经的暗示,晓萌中间说过让孟婆开口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孟婆是潜力最大的突破口,可是现在那个最重要的桥梁人物晓萌却找不到了。 没有晓萌,孟婆好像对我过敏一样的,我一切都得从头来,谈何容易。 四处打听晓萌的下落,有的野鬼压根儿就不认识谁是晓萌,认识的也说好很久没见到她了,最后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奈何桥头找孟婆。 几个月不见孟婆,她情绪似乎好了一些,见到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充满排斥和警惕。我心想这还得感谢晓萌所做的努力。 我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孟婆婆”,孟婆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但随后开口说的一句话得到不少安慰。 “别再那么煞费苦心地找你妻子了,你心里有她,她已经很欣慰了,若是有缘,她迟早会到你身边的。” 我问孟婆晓萌去哪儿了,孟婆像没听见一样,不再理我。 从孟婆那里往回走,我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她那后半句话让在黑暗中摸索的我内心充满期待,我不再对晓萌说的话有任何怀疑了。 途中我向另一个闲荡的白发苍苍的鬼爷打听晓萌。 “晓萌啊,估计外出打工了吧!” “什么?鬼魂也兴打工?” 这个鬼爷仿佛是要嘲笑我的无知:“这有什么奇怪的,”鬼爷上下打量我一番:“你不是上面来的访客吗,你对上面的事情还不清楚吗,其实上面下面都一样的,那些没有家底没有人帮衬的,你要是懒,什么也不干,就靠乞讨过日子,乞讨不成就挨饿;勤快点的,你去找点事做,挣个饭钱,日子也许能宽裕点。” 我恍然的同时,心里忽然一沉,难道晓萌是因为缺了花销才去打工养活自己去了? 一阵心酸在心头翻涌。 都怪我不好,太粗心了,后来我不怎么下来,也不知道晓萌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增加了花销,钱不够了。 怎么也不能让晓萌这种热心肠的女孩生活得这么窘迫啊! 我很自责自己的疏忽和粗心。 经过牛大爷那儿的时候,我问牛大爷,晓萌是不是真的可能出去打工去了?去打工要不要在他那儿登记? “去没去打工我不知道,”牛大爷指着刚才翻开的花名册:“她上去了,好些日子了。” “上去了?去哪儿了,大概什么时候下来?” 我终究只是一个阳界下去的访客,我在阴阳两界来去可以用“上去”“下去”来描述,阴界的魂灵“上去”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明白。难道就是晓萌说的经常在我家门口守着就算是“上去”了? 晓萌会到阳间干什么呢?真像那个白发苍苍的鬼爷说的打工?鬼魂到阳间能给谁打工呢? 可是我再问牛大爷,他只是笑笑不答。 ====== 早上一上班,警察找上门来,说我耍流氓被人告了。 不知道哪个耳朵尖的听到了,办公室里立刻一片哗然。我都能听见他们的议论,有的说这不可能,有的说也未必,知人知面不知心。 派出所之所以能找到我的办公室,是因为上次夜砸夜夜红串烧店的事情去过一次了,虽然最终是和平解决,但是派出所对我这个人有印象,个人信息在那里也有记录。 到了派出所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说我周六的后半夜叫了一辆拼车,后排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司机也是个女的,副驾座空着我不肯座,一定挤到到后排女孩旁边,结果在路上,我就撩开女孩的短裙去摸人家大腿。 因为司机也是女的,后排的女孩不敢大声叫喊,怕我动粗她们两个不是对手。但是下车以后,那个女乘客就跟司机一起到派出所报了案,同时也向拼车平台报警了。 用我的手机叫车,平台公司那儿有我的实名信息,再结合我下车的地点,派出所很容易就找到我了。 做笔录的时候,我坚称没有做过那种耍流氓的事情,并一再强调我当晚一直在家睡觉没出门。 “难道别人非要跟你过不去吗?一次是你,二次还是你,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 是啊,上次砸夜夜红串烧店的事情才过去多久,警察的记性怎么可能这么差。 警察虽然没有这么快忘掉我的“前科”,但按照工作程序依然耐心地问我有谁能证明我在家里睡觉没有出门,我只能吱吱呜呜,说我自己睡觉没法找人证明。 警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让我明白我这属于拒不认罪,无理狡辩。不过我当时在想的是,通行证被吊销前的几次下去都没什么事,被吊销后偶尔也下去过只是没有真的经过鬼门关,也没发生什么事,怎么通行证恢复后第一次就遇上以前那种稀奇事,难道师父帮我念的咒语已经失效了? 因为我无法提供有效证据,派出所对我做出行政拘留7天的处罚。 对此我纵使觉得冤死,也无力辩驳,因为即便想推说可能有克隆人作案,那也得先拿出证据把自己摘出来,可我拿不出这样的证据或证人。 已经认栽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拘留刚刚第二天,警察就告诉我说有证人要帮我作证。 我一头雾水,我那晚自己一个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行踪,谁会为我作证呢? 第50章 证人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看到馨雅和桂梅一起出现在派出所,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们两个能做什么证? 振振有词、义愤填膺的是桂梅,她说那事肯定不是我做的,如果真的有人实施了流氓猥亵,一定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桂梅一口咬定不知道,反正不会是我。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是来作证的不是来断案的!”警察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因为...因为当天晚上我整晚都跟他在一起,我们根本就没有出门,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这个疯丫头,你究竟要干什么,你究竟是想救我还是想害死我啊? “你是说那天晚上你一直跟他在一起-----”警察先指向桂梅再指向我,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 桂梅低下头,脸涨得通红,轻声回应警察那长长上翘的尾音:“是的,我们一起过的夜。” “那你呢?难道你们三个在一起过夜吗?”从警察的表情和口气,刚才被桂梅说服的信念好像开始动摇了,这也说明在警察的心里,我们的道德伦理还没有如此混乱不堪。 馨雅连忙甩手:“没有没有,不是不是,我没跟他们两个一起,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大概早睡觉了,我睡一楼,我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上二楼去。” “那是几点?你怎么不认为他那是刚从外面回来呢?” “是几点我真没注意看时间,但他不像是从外面回来的,因为他...他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短裤。” 我不知道馨雅和桂梅在搞什么名堂,当警察转向我核实的时候,幸亏我反应及时,配合桂梅和馨雅装出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点头说:“是!“ “既然这样,当天做笔录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如实交代?”警察缓和的口气给人一点希望,同时也给了我配合桂梅和馨雅演戏的勇气。 “怕,怕人说闲话,也怕影响桂梅的名声。”我做出很心虚后悔的样子。 换一种非工作的场合,我想那两个警察一定会非常响亮地来一声“嘁!”,可这是办案,他们只好把嘲讽隐藏在浅浅的微笑里。 说实在的,我不懂派出所的做法合不合程序和规定,但我很感激派出所的警察就此将我放了,这意味着他们把方便留给了我把困难留给了自己,因为他们要向报案人有个交代,势必还得去继续调查,而如今克隆手机号和身份信息的,就跟套牌车一样,满地都是,从哪查起啊! 看似问题解决了,我心里并不踏实。如果那个报案的女孩不服要来当面指认呢?我还能逃得过吗? 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没想到的麻烦却很快就不期而至。 原来,知道我被派出所以流氓猥亵嫌疑人带走后,第一个表示怀疑的是桂梅,她去找馨雅,不相信我会做那种事情。 但这一点桂梅并没有能够说服馨雅,因为馨雅那晚跟雯雯一起聊得很晚,第二天约好陪雯雯去做产检,就近住在我那儿了。馨雅凌晨起来上厕所,确实看到我上二楼的背影,不过我并非她在警察面前说的穿着一条短裤,而完全是从外面回来的装束。 馨雅之所以说了点谎,是受桂梅的鼓动。桂梅第一次没能说服馨雅,隔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去找馨雅,声称自己当晚就在楼上跟我住在一起,所以不想我被冤枉,力劝馨雅跟她一起先帮我洗清了再说。 我是免于处罚了,馨雅却真的怀疑我的为人了,最后什么也没说,把她的东西又从我那儿拿走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当晚无论我是真的跟桂梅睡在楼上还是外出猥亵别的女人了,对她说都很难接受,都让她有点看不清我的真切面目。 桂梅可能是走火入魔,不惜自毁清白做伪证来帮我,我却说不上来这究竟是帮了我还是….. “你为什么要编出这个子虚乌有的故事,不仅毁了你的名声,也毁了我的清白。”我知道桂梅出于好心,还是难掩心头的怒火。 “你真的耍流氓猥亵那女乘客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哪能那么简单,你这样坏了自己名声不说,让我也名誉扫地,你知道吗?” “你怎么就算不过这笔账呢?现在充其量人家说你行为不检点,生活作风有点问题,这比起因流氓威胁被行政拘留,哪个对你影响更大?” 桂梅颇为不解地说:“至于我嘛,嗨,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不在乎。” “那我成什么人了?” “行了,人都出来了,别纠结了。我送到你身边你都不敢随便动手,你怎么可能去干那事,何况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件事情是怎样发生的。” 我很是不解。 “你是说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桂梅翻了翻眼珠,手一扬:“反正你是清白的,管它谁干的,这事就过去了。” 如果事情真像桂梅说的那么容易就过去了,那该多好! 就因这件事,我在馨雅心中的人设似乎濒临崩塌了。 “雯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以后,我虽然也从你那儿搬出来了,但我心里还是不肯相信的,后来又把发生在你身上的几件事情串到一起,开始相信你是无辜的,很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我本来就是无辜的。”我当然也委屈。 “但这一次,我却无法说服我自己去相信你了,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从外面回来的。我一开始其实也并不相信桂梅说的,我不认为她是那么轻浮的女孩,会那么做,但她为什么会不顾糟蹋自己一个未婚女孩的名声去为你做假证,我实在想不明白。” 馨雅这次似乎对于我的人品有问题深信不疑。 “我当晚绝对没有出去猥亵别的女孩,这一点我可以向天发誓。桂梅那么做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为了我……”桂梅肯为我做出这样的牺牲,让我联想起上次她跟我一起陪客人喝酒后送我回家的那个晚上,我觉得她可能有点鬼迷心窍了。 馨雅见我不往下说了,也开始转动眼珠在那儿琢磨,突然醒悟过来似的,脸色由红转白:“你…你跟桂梅是不是早就偷偷摸摸在一起了?” 第51章 信任危机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天啊!馨雅怀疑我跟桂梅有一腿! “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怎么可能?” “那可说不好。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哪知道她们怎么想的?” 我有点忍不住想笑,馨雅比桂梅大几岁,并且当初我提醒馨雅对桂梅不知底细不要盲目信任的时候,她还不以为然,认为桂梅喜欢我的话说明我身上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现在却为此脸色发白。 “你别想多了。桂梅也可能像你说的,是个懂得感恩的女孩,不想我有麻烦才撒了谎。” “把自己的名声不要为你撒这样的谎,你觉得正常吗?”馨雅看来还是疑虑未消。 “桂梅相信我不会半夜去猥亵别人,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为我作假证。你既然那么不相信我,为何也要一起做假证呢?做假证其实也是犯法的,你不知道?” 馨雅气得无语,憋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我...我是桂梅硬拽着去的,她说她有证据证明你晚上没出门,我怎么知道她要说的证据是那个呀。我...我想...她说先把你弄出来再说...我就...我也是一时糊涂。” 一个馨雅的误会就足以让人头疼的,雯雯这个时候更是不依不饶。 雯雯不知道从哪个渠道知道了是桂梅去作证把我救出来的,在约好的地方见到我就劈头盖脸地将我骂得狗血喷头:“你往我肚子里塞个孩子不肯认账,转身就去勾搭新来的小姑娘桂梅。上次我都说过你一回,你还不承认,现在你怎么说?” “你说话太难听了。我什么时候勾搭过她了?” 雯雯不理我那一套,只顾发泄。“人家可是比你小20多岁的孩子,你说你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还是真的喜欢她?我真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你这样的爸爸感到羞耻。” “桂梅说的不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桂梅。” 桂梅你冤死我了,害死我了! “桂梅的脑子没毛病,她难道不知道撒这样的谎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我越是辩解雯雯火气会越大,只好随她去了:“信不信由你,反正那晚我肯定没跟桂梅在一起,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说过你没上过我的床呢,可是你的孩子眼看着就要出生了。” “真的没有那回事!” “那就是说那个报案的女孩其实并没有冤枉你,对吧?”雯雯学理工的,思维的逻辑性就是不一样,只是这种非白即黑的推断显然就是故意打击我的。 实在解释不通,我也来气,伸出双掌往下压的手势,破罐破摔的态度:“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了,你爱信不信,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所谓,行了吧?” 我很少大发脾气,一般情况都是尽量控制自己,现在这种状况,我一而再再而三被冤枉,在馨雅和雯雯这两个对我都有着特殊关系的人面前遭遇空前的信任危机,我没法再像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 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见我这么大脾气,还是在琢磨什么,雯雯好半天没有说话,眉头微皱,凝视着窗外的大街。 “桂梅真喜欢你?”雯雯像有什么新发现似的,猛然转过脸来,盯着我问。 “她刚毕业的一个小孩子。”我不好正面回答。 雯雯眼睛微闭,眼珠上翻,大概是想明白了,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太有心计了,为达目的,真是不择手段。” “你在说什么?” 雯雯手臂一挥:“你别管我说什么,还是说说你准备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吧。我一直给你留着颜面,想着你毕竟是这孩子的爸爸,现在看来我真是替你想得太多了。你说吧,是你亲自宣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是我来帮你报喜?” “你要干什么?” “你紧张什么,孩子认父亲,光明正大。” “雯雯!”我低吼一声:“我跟你说了,这里面有误会,误会!你就是不听!”我气得起身就蹭蹭地出了咖啡厅,第一次这样冷酷地将一个女人扔下就走了。 ====== 白天在公司,馨雅跟我相敬如宾,雯雯见到我横眉冷对,只有桂梅还是热情不减,可是我还不得不极力回避。 晚上回到家,没了馨雅,又回到从前那种空荡荡的日子。 我以不停地给妻子烧香作为慰藉。 想到为了能跟妻子说上话,为了能够知道妻子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好还是不好,我一次又一次地惹火烧身,如今馨雅不相信我,曾经对我一往情深的雯雯把我当成人渣,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如不是因为女儿,真想扔下一切做一个真的鬼魂,我不相信就找不到我的妻子。 事情好像成了一堆死扣,第一个扣似乎只有桂梅能够解开。 找桂梅想办法吧! 我把我的想法跟桂梅说了,桂梅马上从座椅上弹跳起来:“你这不是开玩笑吗?你让我当众承认我说了假话,那天晚上根本没跟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作伪证是犯法的,让警察知道了,你还要被关进去不说,我恐怕也要被搭进去享受几天。”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本来也是做的假证啊,那也是违法的呀!” “是假证。可那毕竟别人不知道是假证啊。再说了,我不做假证,你就要被冤,你究竟选哪一个?” 是啊,哪个都不对,怎么取舍? “你说怎么办,现在这个局面,总不能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吧?” 桂梅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眼睛一瞪:“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这不是明摆......” 桂梅戛然而止,不往下说了。 “桂梅,别再打哑谜了好吗,你知道我现在处境很艰难,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算是我求你帮个忙。” 桂梅变得很不耐烦:“我哪知道什么,反正我不能公开承认我做伪证。” 我又磨了半天嘴皮子,丝毫没能打动桂梅,她的脸始终侧向窗户外面,一言不发。 “要不这样,你不愿意公开承认你做了伪证也行,你能不能私底下向馨雅和雯雯解释一下,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们两个就行,你去解释依然属于做证,我去说就当做狡辩了。这样被她们误会当人渣,我心里实在接受不了。” 桂梅终于将脸转回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桂梅,你究竟怎么了?” 桂梅从容地从纸巾盒里抽起一张餐巾纸,擦着眼睛,反过来宽慰我说:“别着急,我肯定能帮你洗清冤屈的。” 第52章 解释不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帮我洗清冤屈? 桂梅也太小孩子气了。 种种迹象表明,桂梅或许真的有被我这个大叔控了的意思,馨雅的怀疑虽然绝对不是事实,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起桂梅那悄然而下的眼泪,我心想我这又是做的什么孽啊! 不过我还是很希望桂梅私底下能跟馨雅和雯雯澄清一下的。我的想法是,如果能说服了馨雅,再让馨雅分头小范围地在办公室同事中帮桂梅正正名,人家毕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子,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毁了自己的名声。 桂梅似乎有自己的小心眼,答应我去馨雅面前解释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如果不是馨雅提出辞职,我还会一直认为是馨雅固执地不肯相信桂梅说的,也不肯相信我。 馨雅说她的心情太复杂,她很想说服自己相信我,但实在看不清楚,闲言碎语让她压力太大了。 她不相信我,我心里也有点发毛:闲言碎语啐的是我,也许还有桂梅,你跟着压力什么劲? 馨雅还说,听我给她讲我和妻子的故事,是她最放松的时候,也是莫名地最快乐的时候,后来我虽然也还继续跟她讲过去的那些事,但老说她有病,弄得她有些无所适从,生活好像一点意思都没有。 扪心自问,我终究是不想失去馨雅的。虽然我没想好要跟她往夫妻关系的方向发展,但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真的已经如同亲人一样了。此外还有一个不是理由却超越任何理由的情节让我舍不得馨雅的离开,那就是她太多方面像我死去多年的妻子,她的勤劳娴熟,淡雅从容,说话的口气和方式,甚至跟我生气时候的样子,都很像,有时我甚至还会出现一种幻觉,这个人也许就是我妻子的化身吧。 “我求你相信我一次,我真的既没有去猥亵那个女乘客,那晚也没跟桂梅在一起。桂梅已经答应我要去告诉你真相的,只是我不知道她一直没有这么做。” “什么真相?”馨雅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身子一抖。 我想了想,也不好太自作多情,只好解释:“桂梅就是太冲动,不愿意看到我被拘留,才做了伪证,”我看了看馨雅似乎不以为然,继续说:“至于她为什么那么肯定猥亵女乘客的另有其人,我问了她,她好像也不方便说,如果有机会你也可以问问她。” 听到后面部分,馨雅似乎有点动摇,但还是说:“好多事情太不可思议,一个孩子怎么来的还没整明白,突然又跟另一个女人整到了一起。” “你真把你当谁了,就算这些事都是真的那也是我的事情,也不用你悲天悯人啊。” 这话我没说出来,只在心里愤愤地翻炒了两遍。 我不想我跟馨雅之间的误会持续下去,挺折磨人的,我催着桂梅尽快去把她知道的真相告诉馨雅。 “我没法再解释了,无非还是说我那晚并没有跟你在一起,可这句话反复说没什么用,我也拿不出证据来。再说了,即便我能证明我那晚没跟你在一起,这能证明你没出去猥亵女乘客吗?她不是看见你凌晨从外面回来的吗?” 我让桂梅说得哑口无言,可我还是觉得桂梅也有不愿意看到我跟馨雅冰释前嫌的意思,只好揪住桂梅那天的半截话不放:“你那天不是说,认为猥亵女乘客的另有其人吗?你不肯跟我讲可以,那你去跟馨雅解释一下好不好?” “我...我那是随口一说。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桂梅貌似理屈词穷的样子,颔首低语。 “不论你怎么解释,她们信还是不信,我都希望你去跟馨雅和雯雯解释一下,好吗?” 桂梅这回真的去找了雯雯澄清,但是回过头来又把我搁到火上烤得外焦里嫩的。 “怎么回事,雯雯怀了你的孩子,是真的吗?”桂梅跟雯雯见面解释后,气呼呼地跑来质问我。 这个雯雯!说好的试管婴儿呢? “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有什么复杂的,雯雯都跟我说了,看来我也被你的假象蒙蔽了,以为你多么地钟情于你的妻子呢,不过是在演戏,像雯雯说的,你竟然这么虚伪这么不负责任。” “你怎么也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你为什么还不惜毁坏自己的名声去为我做伪证?” “我去替你作伪证是不想你被冤枉,是觉得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并且我知道……” 桂梅知道什么,她打住不说我也懒得问,我心里火着呢:“你说是不想我被冤枉,雯雯冤枉我你凭什么就信呢?” 桂梅试图打断我,被我用手势阻止了:“你知道吗,雯雯所说的那晚我跟她睡出一个孩子来,其实就跟说我半夜猥亵女乘客的性质是一样的,我真的是很无辜,是被冤枉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桂梅眼珠瞪得像一对核桃。 “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你也不懂。” 桂梅不管我有多不耐烦,摇晃我的胳膊说:“你是说你那晚也是睡在家里根本没出去,结果雯雯说你那晚去找了她还跟她一起亲热了?” “是啊,雯雯说那晚我跟她上床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难道雯雯没告诉你吗?” “她没说那么具体。”桂梅心不在焉地回了我一句,好像在想其他的事情。 “既然跟你说到这儿了,我就都告诉你吧,这样的怪事已经发生在我身上好几次了。” 也许是心里郁闷,又在被误解的气头上,我把冥店赊账,夜砸串烧店,莫名被打伤,都跟桂梅讲了,唯独不能讲那些晚上我身体在家里躺着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 桂梅的目光一片虚空之后,仿佛悟出天机,喃喃道:“我明白了!看来我的怀疑完全正确!” “你明白什么了?什么怀疑?”桂梅总是半截话,可那半截话对我来说就如同救命稻草一样弥足珍贵。 “哦!没什么,我是说我知道你说的了。”桂梅显然是在敷衍我,不肯多说,把我仅有的一点希望浇灭了。 跟馨雅和雯雯不同,跟桂梅的争吵过后,桂梅对我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确切地说是比之前更热情了更热烈了。 如果说馨雅还有所不知的话,桂梅的这个哑谜把雯雯打得晕头转向,或者说恼羞成怒。 馨雅对我的疏远,似乎让雯雯看到一线曙光,偏偏这个不知深浅的桂梅,在雯雯面前把自己作伪证的动机和盘托出了。 我猜想桂梅那样做有故意的成分,就如同她没有像她答应我的去跟馨雅澄清一样。 雯雯自然对突然杀入馨雅、雯雯和我之间的桂梅也是恨意绵绵。 所以雯雯再次约我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是真这么一意孤行的话,你就别怪我真不给你面子,我会一五一十都说出去,我给过你机会,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雯雯,我确实没有做过那事,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你看桂梅她就......” “桂梅?别提她!才来几天,对你了解多少,就一副为你赴汤蹈火的样子。”雯雯毫不犹豫地打断我:“等你把她的肚子睡大了,再说不是你干的,你让她还相信你试试!” “我......” “别说了,”雯雯不耐烦:“看来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我把证据端到你面前。” 第53章 酒叙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你有证据?” “要不然呢?”雯雯鄙弃和得意兼而有之的神情,俨然她就是那如来佛,一切在她的掌控之中。 “什么证据?”我这么问仅仅出于好奇。 雯雯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说,把头转向窗外,淡淡地说:“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拿出来的。” ====== 完全是一种众叛亲离的感受。 妻子的魂影没有下落,晓萌悄然消失了,馨雅严重怀疑我的为人,雯雯眼里的我显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值得她守望的人。 老张跟我共事多年,也是过来人,相比那几个女孩子,阅历深得多。 我想找老张喝两杯,唠唠嗑,虽然有些东西没法跟他明说,相信他是聪明人,天天在办公室,有些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真到坐在老张的对面以后,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我下去找妻子亡魂的事断然不能跟他讲,派出所找我的那些事本来就理不清楚。说馨雅和雯雯对我有意见疏远我?若老张问个“为什么”,我该怎么解释? “你是在玩儿火呢还是在玩儿心跳啊?”终于还是老张能读懂我,打破了沉默。 “我哪有什么心思玩儿?你跟我共事这么久,你最了解我的为人,我是那么花的人吗?” “DUANG!”老张举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你的为人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你心肠太软,脾气太好,在有些方面处事不够果决,对女人下不了狠手。” 我没明白老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心里叫苦:我还没下手就一团糟,下了狠手还不把我剁了。 我望着没敢接话。 “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着你的妻子,也许正是因为你始终对死去的妻子抱有愧疚的心理,你现在都不肯对身边的女人说‘NO’,怕她们伤心难过,但你也同样没有做好说‘YES’的心理准备。可结果怎么样?你心里好受还是她们感到快乐?” 老张不愧为老张,一下子就戳中了要害。 “DUANG!”我连忙端杯跟老张重重碰了一下:“你可是火眼金睛啊!” 老张往嘴里塞进一颗花生米,慢条斯理:“你当初要是心狠一点,把那个馨雅给拒了,别留下她,是不是会少了很多麻烦?你说现在这种情形,不了解情况的,谁会认为你是单身,哪个女的敢靠近呢?” “老张你可能误会我了,我并没觉得馨雅在身边碍事。” “你听我把话说完。” 老张端起酒杯冲我比划了一下:“我知道你妻子还占据着你的心,你没有去想别的女人。雯雯的心思你肯定清楚,这么多年你们也知根知底了,如果哪天你能放下妻子想成个家了,雯雯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无论生活上工作上你们都有过这么多年的磨合。” 我认可地点点头,听老张继续说:“雯雯也是个不错的女孩吧,你放不下妻子,她就那么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工作,比别人都认真努力地工作,没去缠着你吧?” 老张说的没错。 “可是馨雅来了就不一样了,馨雅的地位蹭蹭往上升,无论在公司里还是在你个人生活中,我们旁观者有时都看不过去,你想雯雯能好受吗?你别看她们两个表面上客客气气,暗地里谁服过谁,谁不把对方当假想敌?” “不会吧?”我只好装糊涂。 雯雯对馨雅很抵触,我是清楚的,也相对比较公开。馨雅对雯雯的态度,以我的观察是深藏着的,我以为只有跟馨雅近距离接触的我才能觉察得到,没想到老张也洞察入微。 “本来发现你跟馨雅似乎也不是真要往男女关系上去发展后,事情慢慢平静下来,你这家伙又莫名其妙弄进一个桂梅进来,你说你是不是没事找事?” “你误会了,老张!桂梅根本不是我要招进来的,那完全是馨雅为她说情才留下她的。” 老张摸出烟来,环顾一下四周,又揣回兜里:“桂梅年轻现代,别看样子很文静秀气,骨子里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这下坏事了,馨雅一定觉得自己引狼入室,雯雯当然对你很失望。至于派出所找你的那些事情,究竟怎么回事,真的假的,我们都搞不清楚,也不好说什么。” 我心想:谢天谢地,老张观察这么仔细,好在他还只是从男女感情的角度去理解的。或许其他事情他也知道一些,碍于我的面子,装作不清楚而已。 老张没有再往细说的意思,我也担心再说下去好多事情就没法自圆其说了。 我给老张的酒杯倒满酒:“老张你可真是**湖哈,对女孩子了解这么透,不会是在外面升着彩旗吧?” “废话!干杯!” 我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哪知道老张放下酒杯,借着往嘴里夹菜沉寂了几十秒,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你跟我说实话,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让不让人活了? 越是心虚越要镇定。 “老张,你怎么能这么想!雯雯都说了试管婴儿。” 老张紧追不放:“雯雯说了只代表雯雯,你说了才代表你。” “不是,绝对不是。我跟雯雯之间没有过任何亲密举动。” “真的?”老张眯着眼审视我。 “绝对真的。不光跟雯雯没有亲密关系,馨雅住在我那里,我都从来没有越雷池半步。” “了不起!”老张伸起大拇指,我不知道是真的夸我还是挖苦嘲笑我。 “那当然。说好的兄妹关系!” 老张自顾自地抿了一口酒:“现在流行老牛吃嫩草,你想好了吗?” “老张你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妻子,我吃什么嫩草啊?” “我知道知道。”老张欲言又止,停顿一会儿还是又开口了:“桂梅跟馨雅可不一样,年轻现代,看准了就要,不会含糊。我看她对你的热情都冒烟了。” “别逗了,老张。她冒烟不假,我不燃烧就是了。你要相信老同志的定力还是很强的。” “那就好。还是那句老话,你多背几遍: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跟老张分手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老张这家伙平时不爱多嘴,可啥都看得明明白白,何像潜伏在身边的一只幽灵。 第54章 相亲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跟老张吃完饭打车回家的路上,接到妻妹的电话。 “大哥,你没在家啊?” “在,在路上。怎么样你们?” “在哪个路上?我跟妈在你家门口呢。” 啊?岳母和妻妹突然造访,这是有事儿啊! 岳母上我家的次数很少,即便妻子在世的时候,主要还是我们过去看她跟岳父,妻子过世后就更不用说了,毕竟岁数大了,隔着几十公里。 “我们跟三妹他们一起在附近吃完饭,他们座另一辆车玩儿去了,妈非让我陪她过来看你。” 我安顿岳母和妻妹在沙发上坐下来,沏上茶,端上水果后,妻妹这样解释她们上门的来由。 “谢谢妈!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不好!”岳母一副生气的样子,妻妹则看着岳母,不说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果不其然! 有事。 明知道岳母肯定不是身体不适,形式还是要走的:“怎么了妈,您哪儿不舒服啊?” 岳母并不解释哪儿不舒服,瞪我一眼:“上次跟你介绍的那个小秦,人家哪点不好,对你很满意,你干嘛不跟人家见面聊一聊?我听老二说人家都拐弯抹角问过好几次了。” 原来是为这事! 上次跟女儿去岳母家被他们私下安排相亲以后,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时答应跟小秦联系实际上一次也没有联系过。妻妹中途给我打过电话催过我,我都推说等有空就联系,这一等就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想到岳母坐不住了。 “妈,我最近手头事多忙不过来,等有空了我会联系的。”我不敢说不联系,更不能说不打算联系,那样岳母又会教育开导我半天。 “你别敷衍我!你父母去世早,自打你跟我闺女好我跟你爸就把你当儿子看待。闺女虽然不在了,可你依然还是我儿子,我跟你爸怎么能这么看着你后半辈子一个人过日子?你赶紧跟那秦姑娘联系,就现在!现在就打电话约时间!对了,明天不是周日吗,就约明天!” 岳父岳母生了三个女孩,没有男孩。他们确实视我为己出,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岳母的好心我不能不给面子,此时违抗命令只能自找苦吃。 走到窗前,翻了半天手机,居然找不到那个小秦的电话号码。 妻妹看出来了,来到我身边,偷偷白了我一眼,把手机上的一串数字亮给我。 “你好,小秦吗?我是赵xx,xxx的姐夫。上次见面后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可是事太多一直没顾上。明天你有空吗?” 既然要演就尽量演得像一点,别让岳母为这事老惦记着。 报完自己的姓名,电话那头没有反应,直到我话说完了,才“哦哦”两声,紧接着是连连两声“有空!有空!” 我给小秦打电话的时候故意把嗓门提得很高,还有意把小秦那头的话复述一遍,岳母和妻妹自然是能听得很清楚。 “这还差不多。”岳母先是露出满意的笑:“你好好跟人家谈,别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该请人家吃饭就请人家吃饭,人家想上哪儿玩儿你就答应陪她上哪儿玩儿。” “哎呀妈吔,您都老古董了还教我大哥怎么谈恋爱呢?”妻妹在傍边差点笑喷了。 “啪!”岳母顺手照着妻妹的大腿拍了一掌:“一边去!你大哥瞻前顾后的,我怕他没那个耐心,惹人家小秦不高兴。” “您少操心吧,妈,我大哥不会哄女人,我姐在世的时候能对他那么好啊!” “那是你姐,你大哥当然有耐心,现在情况能一样吗?” 她们母女两个在那里对话,我难得可以逃避,一边听着。 安静了那么几秒钟,岳母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哀叹说:“我闺女过世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这都10年了,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了。” “行了,妈!你放心吧,大哥都跟小秦约好了,咱们没事就走吧!”妻妹站起身,提醒岳母可以走了。 “别着急走啊,吃完晚饭再走吧?” 距吃晚饭的时间还早着呢,我挽留说白了就是做个样子,岳母和妻妹自然不会在那儿等着。 她们走后,我坐在那儿犯愁。 明天去见小秦怎么跟她解释才能“一刀两断”?如果真是那样,岳母一定怀疑我是故意的,在她看来我没有不喜欢小秦的理由,人家未婚姑娘,各方面还很优秀,虽然年纪大点可也比我小一圈有余,我都半截入土了的人了。 去见小秦之前,我也没特意收拾自己,基本就是平时的样子,好在我平时还算有形不是那么邋遢。 那天在岳母家确实没太留意,在约定地点见上面后,免不了多看一眼。小秦确实是个很标致的女人,没有了刚出校门女孩的青涩,浑身透露出端庄温婉的韵味,很会倾听不抢话头,轮到她说话的时候,行如溪溪涓流,偶尔也会有如流水急坠砸出的叮当脆响。 实话实说,跟小秦聊天还是比较愉快的,跟桂梅不是一个风格。但我不是真来谈情说爱的,不好误导了人家。 “小秦,你看我比你大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小秦脸上迅速闪过一躲红云,颔首静默了两秒后,抬起头来:“这恐怕不是真正的理由吧?” 人家这么认真,我再编谎也说不过去,断然拒了又怕岳母那儿不肯放过。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其实我心里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这样跟你交往下去的话,我觉得对你很不公平。” 小秦回应很痛快:“你的情况你小姨子都跟我讲了。你心里始终放不下你妻子,我能理解,也不会在意。” 完了,没有退路了! “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我这种心里状态,也许已经成了一种病态,走向偏执了,也不知道哪天能想明白,我怕耽搁你了。” “要说耽搁,我最好的10多年时光都已经耽搁了,再等个10年20年,只要值得,那又算什么呢?” 比我还固执! “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好,你家人也不会答应的。” 小秦自嘲地笑了笑:“家人的意见如果能左右我的话,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在这儿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 “这…...你看……” “你不用说什么了,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我不在意你心里装着你妻子,我也不认为这个会影响我跟你的交往,至于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或者打算,那只有你心里明白。” 僵持在那儿,彼此沉默。最后看到街头广告屏幕上出现了我比较喜欢的一个女演员代言的广告,我们才把聊天的内容转到了她最近主演的电视剧以及她个人生活的故事上去了…… 直到跟小秦告别,我们谁也没再提起相亲这档事,没说继续交往也没说不再交往。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岳母和妻妹问起来反而比较好应对。 第55章 自证清白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不住我那儿了,晚上回到家只好重操旧业自己做饭吃了。刚把厨房收拾停当坐在电视机前准备看球赛,岳母打电话来询问跟小秦见面的情况。 “你这孩子,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吃,聊得挺好的干嘛不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这不才第一次嘛,没那么熟呢。”我没法实话实说,还得让岳母认为我们正在顺利交往着。 岳母却没完:“你都是过来人了,我外孙女都上大学了,小秦也老大不小,你们别像小年轻一样花里胡哨的,见两次面没问题就把事赶紧办了。” 这哪跟哪儿?八字没一撇呢! 老人家好心,我不好剥她面子。 “妈,这事急不得。真正了解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何况人家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这好办,我让你妹妹去打听,小秦只要愿意,你们就抓紧办事。”岳母办事说话一向干脆利落,她把这种作风用到我身上用到这件事情上,还真有点让人吃不消。 “妈!妈!算我求您了,千万别去问人家,要问也是我自己去问,好吗?” 大概我阻止的心情急切,岳母说:“那好吧,我们不问。但是妈的话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听见没?”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电话那头岳母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有些凄凉的口气说:“妈这也是为你好,妈不忍心看着你一个认孤孤单单地过日子,还是早点成个家吧。” 我的眼睛涩涩的,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冲着电话那头说:“妈,您的心意我明白。我其实挺好的,您放心吧。” 本来还没什么的,让岳母那么一煽情,我心里反倒很不是滋味。 挂了岳母的电话,我没有心思坐在电视机前了,跑上二楼的书房,坐在那张单人床上,依着墙壁,借着月光的映衬,看着对面墙上妻子的遗像,不自觉地又吟诵起李白的那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当感觉有眼泪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这样座了很久了,有些失态。 我连忙下床,在香坛里给妻子点了三炷香,才拖着有些疲累的身体下了楼。 ====== 不知道是桂梅对伪证的解释起了作用,还是馨雅后来想通了,第二天下班,馨雅拖着她的行旅箱到我办公室,说下班要跟我一起走。 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心情真是跟解放区的天一样明朗清爽。 “怎么,终于想通了?”馨雅的表情不那么紧绷的时候,我嬉皮笑脸地问她。 “想什么通!就是因为还没看明白,才觉得不应该盲目地对一个人盖棺定论。” “你下次能给自己换个台阶吗?” 馨雅大概早忘了,上次她生气搬走又搬回来也是用类似的话给自己解套的。 “换什么台阶?”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下次我服软认输的时候,你就见好就收。” 馨雅用白眼珠瞪我:“还给我讲不讲故事了?还说不说我有病了?” “不了,不了。哦,我的意思是不说你有病了。”我想我那时的样子,一定很奴才。 馨雅再一次搁置前嫌,并不等于事情已经过去,如果那些蹊跷的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我还是背着一身黑。 可是我上哪儿找谁查去?自己在家睡觉,跟谁也不搭,自己说不清楚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琢磨来琢磨去,终于想到一个让我惭愧早没想到的办法。 那天我从外面搬回去一个纸箱子,馨雅问我是什么,我说:“我要自证清白。” 馨雅没明白过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箱子,也没打算再问。 “我想在家门口装个摄像头。” 惭愧这么简单的办法没能够早点想到,但毕竟还是想出来了,所以有几分沾沾自喜。 “做什么呀?”馨雅既没感到惊异,也没否定的意思。 “你看那些蹊跷事发生的时候,每次我都在家里睡觉根本没出去过,非要说坏事是我干的。街面上的或者现场的摄像头即便拍到一个跟我一摸一样的人,如果我能记录当晚没有从家里出去过,不就可以证明那人不是我而很可能是一个克隆的‘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得意的。几次警察都让我拿出当晚在家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都让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心想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我就证明给你们看看。 馨雅明白我的意图,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说:“你傻不傻啊?你真出去干坏事一定要从家里为起点和终点吗?你从办公室或者晚上在外面吃完饭直接去不可以吗?你都不能证明你在家还用证明你没出门吗?不是蛮聪明的吗,这会儿脑子让门挤了?” 我的焦点一直放在我在家里躺着人却在外面“为非作歹”上面,所以只想着监测我晚上是否会外出,根本没有去想那么多。 “那…这…”太丢人了,进门的那点得意都羞死了。 “既然买了就装上吧。不能向警察证明至少自己能做到心里有数啊。” 也是啊,没法证明给警察看我是否在现场,我监测一下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是否从家里外出供我自己参考总是可以的吧。 “还是你英明啊!” 我冲着馨雅连连竖大拇指,我刚才的那点小得意都跑到馨雅脸上了,她戒骄戒躁默不吭声。 摄像头装在大门外, 大门及附近的情况都能“尽收眼底”。 晚上我上楼睡觉的时候,馨雅叫住我,说:“等一下,你把这个拿上去挂着吧。” 我回过头来,看见馨雅手里拿着师父送给我的那把红漆木剑。 馨雅见我不解地看着她,解释说:“前段时间,我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挂绳给弄断了,接上后绳子有点短,我就没挂。跟你生气走了后,我有一天在街上地摊正好看到这红绳挺漂亮的,我想起这事就买了两根,现在给系上了。” “难怪呢,我是觉得我书房那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没注意到原来是这个。” 馨雅莞尔一笑,把剑递给我。 我把它挂回到原来的位置。 第56章 桂梅舞剑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上次说要拿证据给我看,后来她没找我,我也懒得去自讨没趣,这样倒是暂时又相安无事。 馨雅不说完全相信我了,但至少是不提那些事了。对于雯雯肚子里的孩子,馨雅甚至底下劝我说,事已至此,也不要急于去掰斥孩子是谁的了,先让雯雯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雯雯这女孩其实挺好的。 馨雅准备去说服雯雯让我做孩子的干爹。 “干爹”的事,我没有急于表态,趁着心情还不错我一连下去了两次。老鬼除了八卦李混混又在兴风作浪什么的传闻,也没有什么新鲜的。 但是,依然还是没有妻子的消息,更郁闷的是晓萌好像彻底蒸发了。晓萌好不容易逐步取得孟婆的信任眼看着曙光就在眼前了,可是晓萌的失踪,我寻找妻子亡魂的路又走进了死胡同。 略感欣慰的是,这两次下去找妻子回来,没再发生那种坑爹的怪事情,门口的摄像头也没有留下我深夜外出的记录。 但桂梅的情绪最近似乎一落千丈,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没精打采的,经常带着个熊猫眼圈上班。她见到我的时候总是努力在展现笑容,看得出来笑得有些苦涩。 我不太好去招惹桂梅,就示意馨雅多关心关心,她们都是女的,说起话来更方便一些。 “桂梅好像真的遇到一些麻烦。” 吃晚饭的时候,馨雅跟我讲到关于桂梅的事情。 我问馨雅桂梅遇到什么麻烦,馨雅说,最近有人老是缠着桂梅,弄得她休息不好,威胁她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个人是谁,我去找他谈,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我问她是不是有人在追她,桂梅说不是,我说那你就报警吧,桂梅摇摇头不语。” 我说,如果有人欺负她,让她千万别一味地忍让,越表现得软弱,对方可能就越是得寸进尺。 “具体是什么麻烦,桂梅没说吗?”我还是没太明白具体因为什么事情。 馨雅说她问了,桂梅不肯说,还说这事别人谁也帮不了她,还得靠自己解决。 “不过,”馨雅瞟了我一眼,鬼魅地笑:“你说你这个人,没见哪儿与众不同,怎么那么有女人缘啊,你不是专修过勾搭女孩子的秘籍吧?” 我傻傻地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心想,馨雅你究竟怎么回事啊,因为桂梅自我牺牲为我作伪证,你怀疑我跟桂梅私底下有一腿气得搬回去住了,这才搬回来几天却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开起了这样的玩笑。 “这玩笑开大了哈。”认定馨雅确实是在开一个轻松的玩笑而已,男人的虚荣心难免不会荡漾一心池的得意。 “你想想,一个雯雯算是被你毁了,公司还有几个女孩也是对你印象也是不错的,现在这个桂梅,来的时间最短,好像已经陷入你这坨烂泥里了。” “你究竟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桂梅一个小孩子,我做她叔叔都要拐个弯,怎么可能对我有想法?”桂梅的一系列举动,我当然心里有数,所以我才能回避就回避。 馨雅又神秘地笑,说:“我是女人,女人之间的嫉妒心理,我比你更清楚。” 我心想,我还以为你把自己忘了呢。 “得得,别胡说八道,我又不是什么高富帅,至于吗?”我笑着转移话题:“既然桂梅遇到麻烦,还是看看我们能怎么帮帮她吧?” “心疼了?” 我假装生气,撂下碗和筷子:“不吃了,不吃了。” 馨雅哈哈大笑两声,才回到正题:“我想找个周末叫她来家里吃饭,你也跟她聊聊。” 馨雅这究竟是唱的哪一曲?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是确实相信了我跟桂梅之间的清白,还是根本就想不起来她曾经对我和桂梅关系的深度怀疑呢? ====== 生活中有些巧合,总让人怀疑是不是早就布好的局。 馨雅说要邀请桂梅到家里吃饭的话音似乎还没落,桂梅在周一上班的时候就问我,她能不能找时间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如果不是馨雅有这个计划,我也许会婉转地拒绝,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当然可以,馨雅没跟你说过周末准备叫你去我那儿吃饭吗?” “是吗?”桂梅的惊是真的,但脸上看不出喜来,近来那种阴郁的表情跟糊在脸上一样下不来。 “怎么,不高兴呀?”我故意逗她。 桂梅抿了抿嘴说:“没有。”笑得太过勉强。 周末桂梅到我那儿的时候,馨雅在厨房做饭,照样“嫌我碍事”把我支到沙发上看电视。 我不想跟桂梅两个人在那儿单独看电视,就对桂梅说:“你去帮馨雅姐做饭吧。” 桂梅还没表态,正好端菜出来听到我说话的馨雅抢先说:“不用,我一个人够了,马上就好了。” “那我就参观一下你的房子吧。”桂梅借坡下驴。 匆匆在一楼扫了一圈,似乎并没表现出多大兴趣,问:“楼梯在那儿?” 桂梅是那晚我喝多了送我回家来过我这里,但当晚我意识模糊,记不得桂梅在我家里看了哪些地方。 我领着桂梅上到二楼,正在犹豫要不要参观我跟妻子以前住的主卧的时候,桂梅却径直走向书房,定神地看着门上挂着的那把木剑。 “喜欢啊?”我说话的同时,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并没有书柜,没有写字台,没有电脑,只有一张单人床和祭祀妻子的摆设。我本担心桂梅一个小女孩,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心生疑惧。 桂梅熟视无睹,完全一副见过大风大浪的淡然。 “这是......”我想还是给她简单介绍一下,至少应该告诉她长条几上靠墙摆着的是我妻子的遗像。但是我的话刚出口,桂梅就打断我说:“我可以玩一会儿那把剑吗?” 这样简单的一个要求,自然不能拒绝,心想着桂梅是不是练过武术。 但我的这个猜想很快就被桂梅那很不熟练也很不专业的动作否定了。 “你们两个干嘛去了,洗手吃饭了。”馨雅在楼下叫我们。 馨雅看到桂梅比划着那把木剑下楼,还跟她开玩笑:“男孩子才喜欢舞刀弄枪的,你个女孩子怎么也喜欢玩这个?” 桂梅只是笑笑不语,继续假模假样地比划着。 我从厨房洗完手出来,桂梅的手上已经不见了那把木剑,并已从厕所洗完手坐在了餐桌边,情绪似乎好转了不少。 馨雅时不时劝桂梅多吃菜,我则想着馨雅说的桂梅遇到的麻烦,想着怎么开口问她。 第57章 桂梅让人看不懂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听馨雅姐说,最近有人老骚扰你,那个人是谁呀?”坐在餐桌边,我问桂梅。 “没事,都过去了。”桂梅轻描淡写,不知道真过去了,还是不愿意说。 “有男孩子追你了吧?这是好事啊,怎么,没看上眼?” 桂梅看看我,看看馨雅:“什么呀,谁跟你们说的?没有的事儿!” “桂梅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前几天你不是说有人老纠缠你的吗,怎么现在不愿意承认了?”大概是见桂梅否认得太直接了,馨雅搬出了她们之间谈话的内容。 “我只是随便一说,真没人纠缠我。” “可是你最近看上去有些憔悴,精神状态明显不好,究竟为什么?不会是有太多男孩追你无法抉择吧?”我不想气氛搞得太压抑。 桂梅脸红一阵,坚决否认:“去去去,哪跟哪儿的事啊,脑袋让陨石砸破了吧?” “好吧,既然你嫌我脑洞开得太大,我也不多问了。但是你记住,有什么事,遇到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也不要一个人硬抗,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桂梅沉默少许,然后羞涩地笑,先看一眼馨雅,然后转向我,故意扮出几分女孩子的痞相:“你这么关心我,不怕我晚上睡不好觉更憔悴吗?” 我见馨雅没有接桂梅话的意思,只好继续说:“你是公司的员工,在这个城市又没有亲人,我和馨雅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桂梅抹了抹眼角:“是遇到点小麻烦,不过我想已经解决了,需要你们帮忙的话我会告诉你们的。” 看着桂梅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似乎真的轻松了很多,我想既然她不愿意说,也就不要勉强,只要她真的没事就好。 馨雅恰到好处地插话说:“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你以后也别客气,想过来就过来。” 但是馨雅话的内容我听起来有失水准。平时我跟馨雅两个人在这个屋子,说什么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当着桂梅,馨雅俨然自己就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了,我不知道馨雅是故意还是下意识的行为。 果然,桂梅敏感的神经受到刺激,像是玩笑又好像在玩笑里面埋了一根刺:“馨雅姐,你看我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嫂子啊?” 馨雅的脸上泛起一朵红云,我赶紧打圆场:“真要是那样的话,冲我这年纪,你怎么也得喊她阿姨才对。” 桂梅对我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叫你叔叔呢!” ====== 桂梅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似乎是真的。她很快就从憔悴中恢复到昔日的水灵鲜嫩,精神状态也焕然一新,虽然神情中时不时还会泛起几分忧郁。她也吵吵过几次说要去家里玩儿,但是馨雅自那次以后就没再说过邀请桂梅的话。 我感觉这两个女人之间似乎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前嫌尽释。 没想到我的这种感觉很快就得到公开的验证。 那天我出去办事,馨雅不知道是嘴馋了还是怎么了,让我给她带零食。给馨雅送吃的时候,听见桂梅在馨雅的办公室跟她大声嚷嚷。我小人一回,在馨雅办公司门外偷听了一会儿。 桂梅的意思是说,馨雅要是喜欢我的话,就赶紧跟我结婚,结不了婚就别站着茅坑不拉屎,都一个老姑娘了还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怎么不怕人笑话。 桂梅用了一些词虽然很让人受刺激,但是跟有些为女儿终身大事急疯了的母亲骂自己的闺女相比,也没有更加尖酸刻薄多少。 馨雅开始还怼了桂梅几句,说我们的事没她说话的份,即使没有她馨雅,也轮不到桂梅,让她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桂梅后来老实下来,嘟哝着出来了,满脸沮丧。 因为馨雅威胁说,桂梅如果再对馨雅和我之间的事说三道四,那就只好辞退她。 我进去的时候,馨雅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不就给你买了点吃的吗,至于感动成这样!”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过。 馨雅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这个桂梅简直气死人了!” “我说呢,原来是让桂梅给气的。桂梅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你别像没事人一样,祸是你惹的,你好意思假装是个吃瓜的。”不知道馨雅是从我说话的方式和口气判断我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还是从百叶窗帘外的影子早就知道我曾经偷听。 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那就只好哄她:“既然桂梅这么气你,那就把她辞退好了。” 馨雅狠狠瞪了我一眼,从我手中把吃的东西夺走:“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我“呵呵”两声后,回自己的办公室。 让我惊讶的是桂梅一直在馨雅办公室门外站着并没有走远。 “你-----”我不确定桂梅是在偷听还是在等我。 桂梅没说话,先迈开了腿往我办公室的方向走,我想她是有事要跟我说。 我当时能想到她急于找我的只有刚才馨雅说要辞退她的事。 “害怕了?”我反手推上门后问她。 一向我行我素的桂梅有点扭扭捏捏,显得有几分紧张,担心她要说跟刚才她在馨雅办公室争执的情呀爱的什么有关,我连忙抢先开口顺着我的第一个猜测安慰道: “你放心好了,馨雅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她也就是过过嘴瘾说说气话,无论如何都不会开除你的。” 桂梅根本没接我这个话茬。 “你还…还在…等你妻子吧?” 我心脏有点骤停的感觉,呆看着桂梅。 谁都知道妻子死了很多年,桂梅也不列外,她到公司时间有限,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是说你…你一直很想你妻子。” 看来又是虚惊一场。 “对呀,很想。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心情放松下来,我说话也不打磕巴。 “上次去你家吃饭上二楼看见的呀。” “我想我妻子你也能看见?”我笑了笑,心想你那天目光几乎没有在屋里停留过,摘下门上挂着的那把木剑就下楼了。 桂梅终于露出几丝调皮的笑容,让气愤彻底缓和下来,说:“我会猜呀!” “没别的事吧?” “你不用着急赶我,我会走的。”桂梅稍事停顿接着说:“有些事不能急,不到时候急也是干着急。如果想你妻子,就多看看她照片,别老去做梦了。”桂梅说完了,也不看我什么反应,转身就出了我办公室。 这说的什么呀?到底还是年纪小,安慰人的话都不太会说。 细一琢磨,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第58章 梦游(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人有时就是这么怪,当你执着或者喜欢某种事情的时候,情绪低落的时候你会想着它,心情舒畅的时候也会念着它,这就跟喝酒一样,心情糟糕的时候,有人喜欢喝点闷酒浇浇愁,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也会小酌几杯甚至开怀畅饮。 我对妻子的念想就正是跟饮酒一样。 最近没出什么幺蛾子,加上馨雅怕对我的事干预太多我烦她也过问少了些,我心情一好,闲来没事也会想妻子。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偏执得有些过度。 雯雯、馨雅、桂梅还有那个小秦投来的橄榄枝,我心里明镜似的,不是说我不敢也不是说我不想,应该还真是心理上的障碍,我始终张不开双臂去迎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一种有事情没有完成的慌慌然。 我知道这是什么。 晓萌的消失,让我失去了方向,所以当我再次下去的时候,我甚至弄不清是在找妻子还是要找晓萌。 没有了晓萌,孟婆那儿我又碰了一鼻子灰,虽然孟婆没再那样冷若冰霜,但依然守口如瓶。 唯有老鬼像个忠厚的粉丝,基本上每次都有缘分。只不过老鬼好像只知道李混混那点事,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也从来没有耐心认真听地他说完整过。 但是天亮以后,我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嘴里还在惊慌失措地喊着:“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躺在这这里?” 我能辨出是馨雅的声音,但是我想说话,张不开嘴,眼皮都睁不开,用力想坐起来,结果反而又失去了任何感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馨雅和桂梅都在傍边,还有公司的老张也在。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环顾了一下,问馨雅他们。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哪知道啊?”馨雅埋怨说:“我早上起来去你那儿,发现你躺在家门口的地上不省人事,满身的酒气。你去哪儿了,是出门忘了带钥匙还是把家里钥匙弄丢了?” 我心想,我昨晚没出去啊。 但我没法跟他们说下去找妻子的事情,再说了,那也跟我身体在屋里屋外没有关系。 “我昨晚在家里,哪也没去。” “哪儿也没去,莫非你见着鬼了!不然你怎么会躺在大门外面,身上还没钥匙,到现在你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 我让馨雅吧啦吧啦抱怨得无言以对,就不理她,求救一样地把脸转向桂梅和老张。 桂梅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不是一个没有节制的人,怎么昨晚会喝那么多久呢?”老张站在我的病床边,充满怜悯地看着,非常不解的口气。 “我喝多了?” 馨雅嘴没张泪两行,哭着说:“医生说再不及时一点你连命都丢了你知道吗?你跟谁喝酒喝这么多啊?” 我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一件解释不清楚的事。没有喝酒也只能默认喝了。 “没那么严重吧?”我努力笑了笑,拍了拍馨雅搁在我身边的手臂。 “还不严重?都昏迷不醒了,脸色苍白,嘴唇都是紫的。” 再看桂梅,她只顾低着头掉眼泪。 酒喝多了中毒了,弄得两个女的在跟前流眼泪,还在老张的眼皮底下,我感到很窘迫。 “老张你看,女人就是胆小,多喝点酒至于都吓成那样吗?”我装得很轻松。 在医院呆了不到两天就回家里了。 馨雅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平时揣在身上的那串钥匙,但是怎么找都没找到。那串钥匙里面有家门的钥匙,办公室的钥匙,关键是还有我的车钥匙。 真是怪事! 身体恢复过来后我就去公司上班了。 中午的时候馨雅跑进来,一脸严肃:“你是不是有梦游的习惯?” “梦游?不会吧,从来没人说过我梦游。” 馨雅这么一问,我想起我上高中住校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确实有梦游的习惯。有一天晚上我上自习回寝室比较晚,借着窗外一点朦胧的月光看见那个梦游的同学在寝室里走动,我跟他打了两声招呼,他根本不理我。第二天问他时,他说我瞎说,根本没有那回事,说他一觉睡到天亮。后来从其他同学那儿得知他有梦游的毛病。 “对呀,梦游也不过下床溜达溜达,也不至于跑到外面去啊?” 见馨雅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我又多了几分底气:“你放心,我肯定没有梦游的毛病。” 馨雅并不理我,匆匆转身出去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馨雅又匆匆进来:“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解地望着她,意思很明确:刚从医院回来两天,干嘛又去医院,医院有那么好玩儿吗? “你有梦游的毛病怎么就一直不知道呢,不赶紧想办法治,哪天梦游到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多危险?哪怕只是摔一跤也够呛。” 我不认为我有梦游的习惯,从小到大没听说我梦游过。而我心里清楚我那晚去哪儿了,在干啥,所以对于馨雅的嘚吧嘚吧和妄断,我有点烦。 “我正常得很,你凭什么说我梦游?” “你自己到网上好好查查看,你这情况非常符合网上描述的梦游症特征。” 原来馨雅匆匆去网上查资料去了。 “你不用费那劲,他没有梦游。” 桂梅大概在外面听见了,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而入,对着馨雅,很平静地说。 桂梅那天在馨雅办公室,两人公开叫板,心中的过节还没有完全解开。 此时桂梅这么说,馨雅认为桂梅是故意站在我一边来气她,没好气地冲桂梅嚷起来:“你以为你这是对他好吗?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梦游游到大街上去了,什么危险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人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有人站在自己一边,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许多。 我提高嗓门,仿佛这样才显得自己说的更加正确:“我压根没有梦游,去什么医院,不去!” 馨雅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我的桌子,压低了声音:“你自己装的摄像头,你都忘了吧?你回家把那晚的录像好好看一看再来跟我说好吗?” 第59章 梦游(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的确,我还真把摄像头的事给忘了,安装完以后设定为定点开关,因为也没发生新情况,就没想起来去看记录,现在发生事情了,居然也没想起它的存在。 现在经馨雅这么一说,我虽然心里仍然不认同我会梦游,但还是很好奇摄像头究竟记录了什么情景。 “行呀,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现在就回去还是晚上回去再看?”我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其实心里很虚,馨雅能那么说她一定是已经看过的。 馨雅大概也看出来我是鸭子死了嘴硬,不去计较我说的什么,温柔地斜了我一眼,声音柔和了许多:“你放心,那录像跑不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晚上回去再看吧。” 桂梅本来在一边听着,就跟前两天在医院一样,静若处子。但这时她说话了,跟上次伪证一样坚定的口气:“录像也不用看,医院也没必要去,你根本就没有梦游!” 本来觉得已经搞定我的馨雅,大概没想到桂梅又来插一杠子动摇我的信念,刚顺下的气又顶了上来:“桂梅,你是成心跟我作对是吧?你凭什么这么信誓旦旦的?” 馨雅质问桂梅凭什么那么肯定我没有梦游不是没有道理,冷静下来后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桂梅傻看着馨雅,好半天才醒过来似的:“信不信随你,反正我知道他没有梦游的毛病。” “哼!”馨雅用鼻子略带轻蔑地否定了桂梅的结论。 ====== 摄像头果然记下了我半夜出门和凌晨跌跌撞撞回到家门口倒在地上的全过程。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魂魄不在体内,身体真的可以到处活动,并且这个身体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我竟然一无所知。 联系想起过去的那几件事,包括跟雯雯上床那次,我腿有些发软。 我真搞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你别让那个桂梅迷住了心窍,什么都相信她的。老老实实跟我去医院看医生。”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梦游,但是不知道出于自尊还是面子,我嘴上是断然不肯承认,也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地让馨雅把我带到医院去出丑。 “我这算什么,你的情况那么严重你都不去看医生,你那可是更严重的心理问题。” 我早知道馨雅的不正常,但在这个时候拿她说事,显然是故意胡搅蛮缠。 馨雅大概觉得跟我这种已经“病入膏肓”的人发火不够仁慈,不紧不慢地说:“你能不能别跟个小孩一样胡说八道啊,现在明明在说你的问题,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你胡扯到我身上来干什么?” “你总让我讲我妻子在世时候的事情,可每次你都听着听着就神情恍惚,发呆,还自言自语,甚至把自己置身其中,把自己当成主角和当事人,这还不严重吗?你承认过吗?” 平时馨雅在有分歧的时候总是迁就我让着我,纵容了我在她面前蛮不讲理的毛病,现在这么没面子的事情,我本能地做出了困兽犹斗的架势。 馨雅半天无语后,像是找到对付我的办法:“两回事好不好,不要往一块拧!我的情况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那也不存在什么安全危险。像你这样,半夜跑出去,做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你也不想想你闯的祸还......” 馨雅突然打住不往下说了,也幸亏她及时住口了,如果她把我夜砸串烧店、冥店赊账不认账、猥亵女乘客、莫名受伤、更恐怖的是把雯雯的肚子搞大的事一连串再晒一遍,我岂不更加无地自容了。 对于每次的离奇事件,我一直都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在家睡觉绝对没有出去过,是有人冒充我。现在耳光抽得山响,还能有什么脾气。 拧不过馨雅,只好随她去了。 ====== 国人眼里,心理的或者精神上的问题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从心理诊室外边候诊的人不是戴着口罩就是裹着头巾或者将帽沿压得低低的就能看得出来。 轮到我的时候,馨雅陪着我一起进去的。 我很郁闷,懒得张口,都是馨雅在介绍情况。 还好,馨雅集着口德,只说了这次酒精中毒的事情,其他的那些事并没有提。 不过“梦游”是馨雅主动说出来的,没等大夫开口她就把网上搜到那些东西安在我身上,自以为是地给我下了定论,问大夫怎么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治疗。 大夫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馨雅的“结论”,解释说,梦游症患者病情发作的时候,可能从睡眠中起床在室内或户外行走,表现出低水平的注意力、反应性及运动技能,可在室内走动,做一些动作,严重的可能跑到户外从事跟常人一样的活动。 “到户外活动的情况多吗?”我忍不住问。 “这种情况国内外都有过不少例子,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少见。” 我听得脊背发凉。如果我这属于梦游,显然属于比较严重的类型。 “大夫,我这情况肯定就是梦游症吗?”总有些不甘心。 大夫把一堆检验的单子递给馨雅,说:“单凭一次还不太好下结论,如果你们说的情况属实,我看八九不离十是梦游。不过还是先去做一些检查吧,是不是习惯性的梦游还需要观察,就此就说患上了梦游症还不太合适。”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什么多导睡眠图、甲状腺激素检测、脑电图、CT、MRI、心理测试等一堆检测结束,大夫在排除了器质性问题后说,我这种情况很可能跟精神紧张和心理压力有关,并且无特效疗法,只能通过心理治疗、镇静催眠等药物治疗,改善症状。 我嬉笑着试探性问大夫:“一个灵魂脱离了躯体的人他还会梦游吗?” 我话音未落,陪在我身边的馨雅用膝盖拐了我一下,紧接着用眼神示意我闭嘴。 正在写处方的大夫不紧不慢地将头抬起来,微笑着讥讽我:“你脱离一个给我看看?” 我不敢再说话了,大夫一边继续埋头完成她的处方,一边教导我说:“有功夫多看点科学的书,少看那些鬼呀神的网络小说。” 第60章 梦游(3)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去办公室找我的时候,我正吃大夫给我的药,她拿起药简单瞅了瞅,估计跟我一样也是一窍不通,看不出什么名堂,扔回桌子上说:“跟你说了,你没病,别听大夫忽悠瞎吃药!再吃两天,没病也要吃出病来。” 没有观点,没有态度,也没有言语。 我只能干巴巴地望着桂梅。 在桂梅面前,我已无言,雯雯偏要请我喝咖啡。 这回我比前面任何一次都忐忑和缺少底气。 自上次雯雯威胁说要给我看证据后就没再谈论跟她肚子里孩子相关的话题,她也没约我单独喝咖啡,我一直以为她所说的证据不过是吓唬吓唬我的。但今天我却格外心虚,因为大夫说梦游发作时做了什么,自己确实是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的。 “你跟馨雅出双入对的,俨然过上两口子的日子,说好的干兄妹关系呢?还有那个桂梅,见到你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动不动就往你办公室跑!你好像很怡然自得的样子,对我这个觍着大肚子怀着你孩子的人,却不闻不问,你觉得我真的还痴迷着你舍不得让你难堪,是吧?” 自从表明我无意再婚的态度后,雯雯一般是不单独约我的。那件事后,尤其知道怀了孩子以后,雯雯约我必定是有话要说的,就像现在,还没坐稳她已经宣告了今天的咖啡主题。 “雯雯,”我说:“你可能误会了,我现在依然没有考虑我后面该怎样生活,我是说再不再婚的问题,我跟馨雅和桂梅的关系没有任何性质上的变化。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我在自己无法掌控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 我发现我已经下意识地接受了自己患有梦游症这个事实了。 “你先不要说孩子的事吧。”雯雯关切地注视着我:“你有梦游的毛病?” “你听谁说的?”我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丢人现眼,还是因为对于隐私被泄密的愤怒。 “先擦擦头上的汗吧。”雯雯递给我一张纸巾:“看来馨雅跟我说的是真的。” 短促的尴尬后我突然感觉气管通常了好多,原来雯雯前面那几句话只是撒撒过去心头的怨气,今天并非找我摊派的,并且从雯雯询问我梦游症时的关切平和的语气,她更不像是来对我发难的。 雯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但是我梦游的毛病被她知道了,她自然也会想到那晚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因为我梦游了确实记不得当晚的事情,雯雯要拿证据把这事办成“铁案”? 我不得不心虚地做了最坏的打算,拿出上刀山的勇气说:“你要有证据就拿出来吧,我也正好看看究竟是怎样发生的。” “我今天可没打算给你看什么证据。”雯雯露出宽容的笑容,但也没忘了在话语里滴几滴醋:“馨雅心疼你,让我别再刺激你了。你想啊,如果你当时做事不是有意识的出自内心一种冲动,我还纠缠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果然是馨雅告诉雯雯的! 女人就喜欢八卦,馨雅也不例外。 不过看雯雯这意思,好像是打算原谅我了。 “不管这孩子是在什么情况下,怎么来的,无论是生下来之前还是生下来之后,我现在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真是熊包,还没怎么着就招了,要是做地下工作,一定是个叛徒。 我掐着手指暗暗骂自己。 我以为招了雯雯会高兴,雯雯的眼神却变得暗淡起来。 她究竟期待什么呢? 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我:“既然知道了有梦游的毛病,就要及时找大夫指导,好好调理,别再弄出什么乱子来,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安全。” 这话听起来暖暖的,也让人晕晕乎乎的找不到北。 ====== 雯雯并没有让我难堪,但回到家我还是跟馨雅发了一通不大不小的脾气。 “这事还不够丢人的,你到处说什么?有病的不是你是吧?” 馨雅没想到我这么大火气,明白过来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怕她再拿孩子的事去刺…刺激你,我是因为担心你……” “你还告诉谁了?”我还不至于善恶不分,见馨雅那个样子,我语气温柔了一些。 “桂梅反正也不相信,看医生的事没跟她讲。” “你讲不讲她已经知道了,他看见我在办公室吃药了。” 见我有点垂头丧气,馨雅从单人沙发挪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胳膊说:“其实不少人都会梦游,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不用太紧张。” 说得轻巧!能用钱摆平还好说,调戏妇女,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这事能不紧张吗? 撇头去瞪馨雅,正好碰到她忧虑的目光,我把话又憋回去了,然后打了个寒颤。 ====== 我也查过资料,说梦游是在深度睡眠的时候才会发生,但是我不知道这跟过阴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内在联系。因为每次下去找妻子,我都会按照师父的步骤进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静观冥想,自我催眠,然后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飘到了另一个世界。 大夫说鉴于目前对梦游症病因的不充分认识,当前还只能以精神和心理治疗为主,药物治疗为辅。 馨雅不辞辛苦的陪我跑医院、准备并提醒我吃药,劝我精神上不要有压力,心里有什么纠结想不开的事情就说出来,最好跟她讲一讲。 其实对我来说,撇开后来的那些事,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压力。想念妻子,想跟她说说话,想知道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对我根本不构成什么精神负担,相反寻找妻子亡魂反倒让我充实,生活中充满期待和寄托。 但别人不这么认为。 馨雅好像也并没有听明白大夫的话。如果她听明白了,她本应该回避跟我妻子相关的事情,却偏偏对我书房里祭祀妻子的摆设,一年四季香火缭绕从不干涉和过问,相反她还依然如故地让我给她讲我和妻子及女儿过去的事情。 一方面想要缓解我的精神和心理压力,一方面又反复撩拨在她看来我心头那敏感的神经,我不清楚馨雅是真的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会产生互相冲突的结果,还是明知道这是错的却无法控制。 第61章 哄馨雅看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周末,我打完球回来,吃完馨雅做的丰盛的晚餐后,因为打球有些累就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点视,在馨雅的纠缠下,我给她说了说妻子刚学开车那会儿的事情。 妻子本不会开车,当时有私家车的家庭还不多,所以她也没想着要去学车。 但当时我面临一个晋升集团公司中层的机会,被派驻海外负责组建一个新公司。女儿那时刚上小学,已在外面报了一些兴趣班,周末只要我没出差基本都是我开车送女儿去上课,妻子有时也陪着一起,更多的时候她在家里收拾屋子干家务。面对这个晋升的机会,妻子看我犹豫放不下她和孩子,把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都轻描淡写,说她完全能够照顾得过来,并且立即付诸行动地报了驾校培训班,赶在我出国之前拿到了驾照。 女人的驾驶水平大多不被男士们看好,像我妻子这样新出锅的女司机就更不用说了。 起初阶段,送我女儿上学的时候,路上无数次熄火,也无数次遭到别的司机的国骂。有一次在主路的立交桥下红灯时正赶上一个上坡,绿灯起步的时候,手动挡的车子总是熄火,熄了几次后车子就彻底罢工不走了。因为堵车已经晚点了,急得她满头大汗,女儿怕赶不上上课习惯性地把电话打到国外我的手机上了,说:“爸爸,你回来帮帮妈妈吧,我妈妈的车停在路中间动不了,我妈都急哭了。” 女儿还小,不太懂事,几千公里之外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但我接了女儿的电话,心里特不是滋味,后面的球根本没心思打。 就是讲到这个地方,馨雅突然激动起来,脸色绯红:“你不知道当时多着急,怎么踩油门这车就是不走,后面的司机一个劲地按喇叭,还把头探出车窗来骂人,妞妞也在那儿急得直哭,催我快点要迟到了,越催我越乱,油门轰的呜呜响就是不见车子动,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上来才发现......” 有些目瞪口呆的我,这时已经冷静下来,打断她说:“你根本就没挂挡。” 也许意识到自己又客串了一次妻子的角色,馨雅的脸更红了。 我知道馨雅不好意思,也实在想不起来我是否已经讲过这段经历了,就开玩笑说:“馨雅,你别在我这儿干了,太屈才了,我投资你去开过侦探所吧,N多年前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你都能够情景再现,推理和想象力太强了,一定成为天下第一神探。” 对于我所说的,馨雅所表现出来的茫然已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这样或者类似这样的情形已经N多次了。 我不想馨雅有任何问题,无论是脑神经方面还是精神或者心理方面。至于她现在的这些问题究竟是先天的还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上次的大夫也没有定论,只确定了器质上没毛病。 没有器质性毛病,那一定是心理或者精神上的问题。 心理疾病的确很敏感,我不愿意过度刺激馨雅。那次把她骗到医院做了一次器质性检查后,又几次婉转地跟她提起过去看医生的事,她都用眼瞪我,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奇怪的幻觉,但她总坚持说自己没毛病。 本来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带馨雅看心理医生,为此我偷偷从馨雅的叔叔那里要到了馨雅车祸后康复医院和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特意出差去了解了当时康复的情况,以便提供给这边的医生参考。 可随后就赶上撞伤桂梅、伪证、酒精中毒一系列的破事,带馨雅看心理医生的事情就这样又搁置起来了。 将心比心,馨雅对我的病急得什么似的,我怎么看她的情况愈演愈烈,怎能不担心不关心。 “我必须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你的问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我已经顾不上馨雅的自尊心什么的了。 “你自己的问题你不着急解决,不好好配合,偏偏认为我有毛病。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一个同样也有问题的人跟你作伴,你心里特不平衡啊?”馨雅的语气有几分嗔怪几分同情。 “你真是太有才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觍着脸笑,反正只要能把她哄到大夫那儿就行。 馨雅还是那样,否定自己有任何精神或者心理疾病。她狡辩说,只是在我给她讲我妻子和孩子的时候,她才会偶尔表现异常,其他时候,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她一点问题没有。 的确是这样的。这也是让我困惑和有些犹豫的地方,因为办公室同事好像并没有谁觉得馨雅有什么不正常,我有时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幻觉把馨雅当成了妻子而不是馨雅客串了妻子的身份。 我问馨雅为什么总是在我讲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故事时她会表现异常的时候,她说每次听我讲的时候她都感到很快乐,很幸福,有时想想那个场景就很亲切,其实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因为我老说她不正常,她也就默认了,其实心里是不认同的。 ====== 虽然没有连拖带拽那么夸张,把馨雅哄到医院真是费了不少口舌,做了不少妥协。 也许每个人最相信的还是自己,这位心理学医生也一样,重复了上次检查过的项目,排除了器质性的问题。 听完我们的介绍和描述后,医生说,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到,他个人观点认为,恐怕还是跟车祸事故有关。 医生说馨雅车祸后关于过去的大多记忆可能都支离破碎了,新的刺激因素有时可能唤起其中的某个记忆碎片,然后进行嫁接形成一个新的记忆拼图,这个拼图既不是过去某个场景的完整再现,又保留着记忆中情景的某些特征,所以会觉得面熟,好像见过,却想不起来何时何地何人何事。 心理医生说这只是他个人的观点,没有什医学或者心理学方面扎实的理论依据。 “你觉得大夫说的有道理吗?” 我转头问馨雅的时候,发现她神情有些尴尬,但还算平静,然后她指了指我说: “他讲妻子和女儿的时候,我有时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很熟悉,包括一些细节,甚至是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幕,有时就浮现在眼前,就好像曾经经历过。” 大夫跟馨雅说:“是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偶尔出现‘似曾相识’这种主观体验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是经常出现的话,就不太正常。” “那我们这种情况是不是就不太正常?”我追问。 大夫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说:“过于频繁了点。” 第62章 梦游症解读 (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过于频繁了点?那就是说不太正常呗! “为什么会这样?”此时,我比馨雅更好奇地问大夫。 “简单跟你们说吧,我们曾经经历的一些场景的众多特征存放在不同的记忆系统中,而我们无法意识到,当我们遭遇到一个新的场景,其中的某些元素就可能会刺激我们的一些记忆,调动大脑中并不同的记忆系统与之相匹配。一旦场景中的某一特征和过去的经历匹配上,就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你这种情况,”大夫看向馨雅:“过去的记忆碎片化了的话,更容易出现这种感觉。” “可是,”馨雅瞅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别的情况下,为什么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是说主要是跟他一起,在他的生活环境中才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吗?” 馨雅的头胡乱晃动,我和医生都没明白她究竟是在点头还是摇头,我插话说:“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但也不全是。比如在大街上,看到某个大楼,某个商场,或者学校,她也偶尔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第一次去我的公司,她就觉得很亲切,曾经来过一样,非要留到我公司工作。” 大夫的目光来回在我和馨雅的脸上轮流转:“你们两个是......” 我怕大夫误解,赶紧澄清道:“我妻子去世很多年了,我单身,她是我妹妹,纯粹的兄妹关系,不过是非血缘的。” “平时生活在一起?” “嗯,兄妹嘛,本来就一家人。” “所以,你是......”大夫看向馨雅,微微一笑:“有心栽花花不开?” 馨雅抿嘴,笑容淡雅,脸色红润。但是我没看懂这算什么表达。 “你这面里还不只是一个记忆的问题,还多了一个幻想的因素。”大夫将手中的笔轻轻扔到桌子上,把身子往椅背一靠。 我想馨雅可能跟我一样,也许明白了一点大夫所指的幻想是什么意思,不然她脸上刚退下去的羞红不会一下子又如桃花一样盛开。 我问大夫需要怎么治疗,大夫说暂时不用,让我门有什么进一步的异常行为就记下来,再去找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说得不够详细具体,这次看大夫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心里感到有点失望,难道心里疾病都是这样的,说不清楚的就不说了吗? 回家的路上,馨雅嗔怪我:“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明明是你的问题很严重,拐个弯就把我当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了。” 我淡淡地笑,故意没有理会。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馨雅紧接着就移花接木把焦点放到我身上,那同情和怜悯的口气让我很不自在。 “其实梦游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你看病的大夫说了,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治疗。桂梅那天是她自己在门外听见了,雯雯是我主动告诉她的,除此之外,公司没别人知道,不会有别人关注这件事的,你不必有太大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 馨雅也太天真了,还真当我是找她陪展的。 我佯装愤怒地瞪她:“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真担心你好不好,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好好,是我没良心,只要你没事就好,你怎么说我骂我都行。”馨雅不跟我一般见识地呵呵笑。 我明白馨雅现在有意把我当成随时可能摔碎的瓷娃娃,百般呵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了,说话做事万般小心。 桂梅对于我患有梦游症的说法始终嗤之以鼻,冷嘲热讽:“你别听医生瞎说,解释不清楚的他们都归到心理问题精神问题上,搞得玄乎其玄的,其实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我巴不得你是对的,可你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呀!” “我…你…,嗨,你爱信不信。”桂梅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转身就跑了,也不愿意跟我啰嗦。 ====== “一起坐坐吧?” 雯雯在馨雅私底下把我有梦游的事情告诉她以后的短短2周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约我单独喝咖啡了。 也许是心里作用,近距离见到雯雯,总觉得她的肚子像正在吹气的气球一样,眼看着就越来越大。上次约我她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宽宏大量,大有既往不咎的慈悲,不知道今天约我是打算唱哪一曲。 “你身体还好吧?坚持定期产检了吧?”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十分别扭,但我还得这么说,尤其是说我有梦游的问题以后,连否认雯雯肚子里的孩子的底气已经彻底没了。 大概是我不曾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过这样关心的话语,雯雯很高兴地笑了,一种要做妈妈的那种陶醉:“当然定期检查,大夫说挺好挺健康的。” “你今天找我是有事吗?要不要我转点钱给你卡上?” “你怎么这么想,好像我找你就是讹你钱似的?”雯雯随即从瞬间的不快中走出来,换一种温柔的语调说:“其实没什么事,就是跟你一起坐会儿,聊聊天。” 雯雯用嘴应付我,眼睛和手忙着在手机上浏览着什么:“你看病看得怎么样?”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梦游的事。 “你呀,就是精神、心理包括生理,过得太压抑了,而问题的根本还是对你妻子的执念和愧疚,真的成了你的心病了。其实你根本不必那样,我觉得你从感情上没有什么对不住你妻子,只怪她命不好。” 雯雯像是自说自话,语速平缓,既没看我也没有期待我的反应。 “她去世也不是你的疏忽和过错,她死了这么多年,你专心把女儿养大送到国外去上大学,这么多年你像个柳下惠似的,坐怀不乱,但你毕竟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正常男人,你老这么下去精神上、心理上和生理上能不感到压抑才怪呢!” 雯雯跟我说了这么一大篇,视线和手依然停在自己的手机上。 “我也觉得有点走火入魔了,可就是放不下,总觉妻子眼巴巴在一旁看着我的一举一动,随时就会回到我的身边似的。” 雯雯好像没有听见我说了什么,把手机送到我跟前:“你看看,人家关于梦游症是怎么说的。” “梦游者的梦游行为十有八九代表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雯雯不知道从哪儿搜出来的,特意把这句话圈起来拿给我看。 “看清楚了吗?”雯雯微笑着,问我。 我点完头,雯雯将手机拿回去,很快又翻出一句话:“你再看这一句,‘梦游者不过是将预先设计好的剧本进行一次幻觉式的排演’。” “还有这一句,”不等我做出反应,雯雯又将手机递到我跟前:“梦游是精神压抑造成的,所以要根治梦游症状必须要做的是解除内心深处的压抑。” “雯雯你搜集这些东西干嘛,那也都是一家之言吧?”我仍然没摸准雯雯的意图。 “你再看这个,”雯雯将递过来的手机又缩回去:“我念给你听吧。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一种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有些患者会离开居所或作出一些危险的举动,如翻窗、开车甚至一些暴力活动,如杀人、强奸等。” 我似乎有些明白雯雯想说什么了。 第63章 梦游症解读(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对雯雯来说,她解读我梦游的行为是内心压抑的欲念的释放,是把心有所想付诸到行动。 的确,关于梦游症的解读有很多,不同学者侧重点不一样,听的人也会各取所需。 可是,站在我的角度该怎么解读?打人、赊账、猥亵也是我内心编好的剧本吗?我也会自残? “大夫还不肯定我这就是梦游症,你不用费心去帮我查资料,网上说的那些未必靠谱。”我想扭转雯雯关于我梦游原因的思维方向,省得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解释我深夜找她的原动力。 但我发现,我的努力是徒劳的。 雯雯把手机轻轻放到桌面上,眸光如水:“我现在能相信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晚去找我的事情,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对我那样做。” 雯雯似乎是在卖关子,停顿下来,看着我的目光带有几分挑衅。 见我把目光移开没有要跟她理论的意思,雯雯继续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你想去做的事情,包括情感的和生理的,在正常的状态下你碍于对妻子的那份感情,始终不敢表达出来,始终压制着自己,所以你才会出现精神和心理压抑,最后患上梦游症并在梦游中去释放被刻意压制的东西。” 果然雯雯觉得我对她还是喜欢有好感愿意跟她亲近的,而之所以把自己包裹起来是出于“对不住妻子”的心理障碍。 “雯雯,大夫专门研究这个东西也说不清梦游的确切起因,说在成人中极少有这种范例,所以我们最好不要根据网上那些没有充分验证的东西来揣摩好吗?” “这哪是我揣摩的,这可是祖师级精神学家和心理大师们说的。我是不愿意看着你这么长期不能自拔,怕你伤神又伤身。” 成为一个被人怜悯的病人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但这种所谓的“病”自己没法认同的情况下,就更是让人无语了。 如果说每次下去都会出现梦游,出现梦游就会惹是生非,也许梦游跟我下去寻找妻子真存在某种联系。真是这样的话,我恐怕要重新考虑下去寻找妻子亡魂的计划。毕竟女儿还在上学还没成人,真要是像网上流传的梦游出去刑事犯罪了会害了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更对不起妻子吗? 问题是这种逻辑链条并不完整,并不是我每次下去的时候都会发生梦游,或者说并不是每次梦游都会闯祸。毕竟我下去的次数恐怕十几次了,出事的目前只有其中5-6次。 这种侥幸心理迅速占据了我的大脑后,放弃寻找妻子的闪念即刻就被我扼杀在摇篮里了,活要见人死要见鬼的意志依然在我脑子里不可动摇。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雯雯伸出一只手掌在我眼前晃动着。 “没什么,我总觉得不太靠谱。” “不靠谱?是说你梦游不靠谱还是说关于梦游原因的解析不靠谱?” 好像怕错过了任何重要信息一样,雯雯饶有兴趣地往前欠了欠身子,让头离我更近一些,尽管她隆起的肚子很不支持她这样。 “都不靠谱。” 我说的是心里话。 妻子跟我近10年同床共枕她都没有发现我有梦游的习惯,我当然很难相信自己会梦游,那关于梦游的解释我自然也就不太认可,何况我确实不认为对妻子的思念给我带来过任何的精神压力和心理负担。 正如我跟老鬼说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看着雯雯脸上原本舒展的脸慢慢绷紧,原本淡淡的微笑逐渐敛起,我感觉我的印堂似乎也在一点点变黑。 “原来你根本就不认为你会梦游啊?那你的意思是你那晚上上我的床是有意识的而事后又不肯认账喽?还有一些其他的事,虽然馨雅没明说,你也都是有意的?” 那一刻我先在心里骂馨雅,接着很想忠告小兄弟们,找老婆还是离学理工的女孩远点,逻辑思维太强,日后吵起架来很容易吃亏。 “我…我只是说不靠谱,没说大夫就一定是错的。只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难以置信。” 好汉不吃眼前亏。雯雯好不容易认为我是梦游到她的床上的,对我已经慈悲为怀了,我要再继续否认梦游的毛病,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馨雅可是说你自己安装的监控把你深夜进出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的。如果不是梦游,你能不知道?” “嗯。嗯。”我想还是低头当孙子比较省事。 我以为雯雯到此就打住了,谁知道她还揪住我前面说的话不放:“学者们对梦游原因的解析你觉得不靠谱,难道你梦游中做的事情平时真的就不曾想过?偷偷地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想过?” 我本来是想反驳:我傻啊,没事想着自残,根本不缺那1600块还去赊账不认账,放着身边的美女不碰去调戏女乘客? 可是一抬头看见雯雯鼓励的眼神和暧昧的笑容,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诱导审问”了。 “那么多事,想过什么没想过什么哪里记得?正常情况下不敢想的,谁知道下意识或者潜意识里想没想过啊?”为了更符合这句话的意境和态度,我的声音像蛇尾越来越细,眼皮也慢慢下沉。 雯雯这回对我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夸我:“这还像个男人的样子,敢作敢当。” 我发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一开始雯雯让我看那些她从网上搜来的东西想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明白我白天敢想不敢做的事在梦游中做了,我晚上梦游去找她是因为心里是有她的。 突然有点心酸,有点内疚,有点心疼。对雯雯。 这次我非常清醒也是主动地意识到,雯雯的内心,雯雯的情感世界也是需要呵护的! “雯雯,”我表现出轻松和释然的样子:“你脑子比我的好使你就别绕我了。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随时说,好吗?” “你什么意思?” 嗨,的确我的话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事已至此我们不去纠缠梦不梦的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告诉我。” “没有啊,我现在挺好的,就等着肚子里宝宝一天天长大。” 雯雯的双手在弄起的肚子上缓缓地抚摸着,脸上洋溢着慈祥和幸福。 第64章 证据确凿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被雯雯绕了一圈就绕晕了,承认了自己梦游吧不甘心,不承认吧又说不明白,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反而被动。 除了憋屈还是憋屈。 问题还不光是雯雯的这件事,其他那些怪事也觉得太窝囊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 我又在客厅里加装了一个摄像头,也是每天定时开关,这样即便我只是在室内梦游也能记录下来。 但是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室内室外两个摄像头什么也没有记录下来,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梦游的情况。 会不会真是我下去的时候因为自我催眠导致了梦游? 正好雯雯的事情弄得我心情有些复杂,不由得又想着跟妻子唠叨唠叨,可妻子在哪儿呢? 于是我决定把馨雅支开下去找一趟妻子亡魂试试,同时也验证一下我的怀疑对不对。 晓萌还是没有踪影,我去找老鬼,老鬼虽是个八卦,偶尔也能提供那么一点有用的信息。 “大哥啊,你有多久没下来了,再不下来这地上的烟屁股都让我给捡光了。”老鬼见了我,像见了亲人一样的,虽然话说得有点夸张,但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他的确有亲人久别重逢的那种感情冲动。 “你不是劝我不要一趟一趟往下跑的吗,这才几天没下来你就叫苦了?”我递给老鬼一根烟,跟他开玩笑。 “嘿,那不是也是心疼你嘛。”老鬼被说得不好意思,咧着嘴呵呵。 一根烟下来,老鬼就开始满嘴跑火车,问他晓萌究竟去哪儿了回来没有,他只是敷衍着说没怎么见着,然后又开始跟我叨叨那个什么李混混。 老鬼说,前些日子李混混郁郁寡欢的,最近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好像活过来了,又在谋划什么事情,召集那些狐朋狗友准备大宴宾客的架势。 “尽是穷显摆,阳间都没人答理她,他哪有钱啊!” 老鬼的口气充满鄙视,或许也不乏嫉妒。 我说:“老鬼你老跟我扯这个干啥,我托你打听的事怎么就不上心呢?” 他这才想起来一样,说我帮你问了,还真有好消息。我眼睛一亮,期待着...... 他还没说完,我就掉头想走了,他那都是毫无参考价值的旧闻。 找不到晓萌,我只能自己去找孟婆,为了不惹恼孟婆,只好不提找妻子的事,只向她打听晓萌去哪儿了。 孟婆大概已经摸透了我的心思,也有点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一看见是我就说:“跟你说了,别缠着我影响我干活。” 我说我要找晓萌。 “别跟我来那一套!晓萌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孟婆好干脆! 干脆得让人绝望! ====== 没找到关于妻子亡魂的新线索多少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意想不到的是我早上一到公司,馨雅就兴冲冲地找我,问我为什么又要骗她,问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没骗你啊?”我觉得好无辜,不知道馨雅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 我这次下去是以要陪一个外地过来的同学为借口把馨雅支开的,馨雅为什么这么大火气,发现了什么破绽,我还不得而知。 她问我昨晚怎么不开手机,我说陪同学在外面,手机没电了。 “你真的请你同学半夜在外面吃海鲜了?”馨雅依然是怀疑的口气。 我的心哐当一下像断掉缆绳的电梯一样往下急坠:难道真的又梦游了? “是啊,怎么了?” 生活常常就是这样,为了掩盖一个谎言不得不编造更多的谎言。 馨雅好像舒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柔和:“都是什么人参加怎么花那么多钱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愣在那儿不说话。 自从到医院把我查成了一个疑似梦游症患者以后,只要是谁说我晚上做了什么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底气去否认。 馨雅说不夜城海鲜酒楼的老板昨晚半夜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我老婆,说我请朋友吃饭,身上没带钱,手机又没电,留了她的电话,让她今天去把账结一下。 言多必失,我依然不动声色,也没去问究竟多少钱,心里严重怀疑:我真有这么可怕的梦游症? “你说你们怎么这么浪费啊!点那么多进口海鲜,还茅台酒,中华烟,这都没什么,可是几个人吃饭你心里没数啊,点那么多又不吃,听说有的人连筷子都没动,你说浪费不浪费?” 我知道这又是掰斥不清的事情,像犯错的孩子一样,任凭馨雅这个家长教训,只要不让解释这个解释那个,我都认,都忍。 馨雅结完账回来的时候,桂梅没事又窜到我办公室闲扯,不明所以地看着馨雅对我的抱怨。 桂梅在场,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问馨雅:“一共多少钱?” “将近2万了!”显然我们三个一致对普通人一顿饭吃掉2万块觉得不可理喻,但随后桂梅看着一边偷偷地笑。 我不知道桂梅葫芦里又捣鼓什么,赶紧把馨雅先支走了。 “你笑什么笑?”我是有点心虚,故意虎着脸凶她。 桂梅走过来,站在我办公桌外侧,像鸭脖子一样一伸一缩,一副看热闹的架势,诡异地说: “你昨晚又出去了?” “这不废话吗?说了半天你没听懂啊?” 我恶人先告状。 说那话的时候我其实在想,桂梅是真指我昨晚请人吃大餐还是暗指我下去那边找妻子的事。要是她知道我为找寻妻子的亡魂变卖家产去拜师学习过灵魂出体,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话死了。 转而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做贼心虚。说她知道我下去的事,真是太高估她了。馨雅在我那儿住着那么久我都对她瞒得天衣无缝,桂梅怎么可能知道,她认识我才多久? ====== 我以沉默的方式算是认下了在海鲜酒楼胡吃海喝这笔糊涂账,也免去了馨雅对我的过度怀疑和追问,甚至没往梦游方面去想过。 心里还在默念着“能用钱搞定的问题都不算问题”,我已体会了得意忘形的恶果。 原以为这次太平无事甚至有点沾沾自喜的时候,馨雅的一声惊呼“我的天啦”又将我打回原形:“难怪呢------,你怎么又梦游了!” 我意识到不妙,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嘴里还嘀咕着“不可能”,朝正在翻看监控摄像记录的馨雅走过去。 “什么不可能?你自己看!”馨雅嗖一下站起来,把我按到监控屏幕前坐下。 其实我本可以有机会抹掉记录仪里的数据的,只是意识里始终没有认可自己有梦游的习惯,还是缺少那个警惕性。 假模假样地凑过去匆匆瞥了两眼,我已经像个泄气的皮球。 下楼,开锁,出门,然后从室外监控的画面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然后进入到室外监控的画面中,开门,进门,上二楼,从室内监控画面中消失。 第65章 自私小心眼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室内室外两个摄像头记录清清楚楚,我不服不行啊。 馨雅第二天抛下公司的事情不管,直接将我“押送”到医院,说是要趁热打铁,也许能检查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那个大夫,只是这次并没有再重复上次的那些检查项目,没有新花样也没有什么新手段,就是对话,聊天,问情况,抠细节。那个心理医生不停地摇头,叹曰:“在世界梦游史上,你这梦游的时间真是够长的,应该稳住第二了!” “那谁是第一?”馨雅和我几乎异口同声。 心理医生将手中的笔轻轻放下,双手十指交叉:“有没有听说,法国有一位名叫雍•阿里奥的梦游症患者,一次梦游竟长达20年之久,甚至梦游出国、结婚生子,20年后醒来居然躺在原来妻子的身边,自己认为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我一时不知道该是庆幸没有比法国朋友更糟糕,还是更应该为自己的情形担忧。 “大人小孩我接待过不少,像你这种情况真是第一次见。” 心理医生的摇头惊叹其实已经给我传递了一个十分明确的信号:他都没见过这阵势,不可能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但是这一次这位心理医生似乎确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梦游症患者。 馨雅牢记着心理医生的教导,还是从精神和心理层面对症下药,除了自己像我逝去的妻子一样表现得百般温顺,处处迁就我以外,她还私底下分别又找雯雯和桂梅做了部署。 桂梅还是不吃那一套,摆脱不了小女子身上的任性和倔强,馨雅找她前脚刚谈完,她后脚就把我拧到外面的星巴克把馨雅给出卖了。 “凭什么呀?她天天在你那儿住着都没事,我多跟你待会儿多说两句话怎么就给你增加精神压力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应该就是她吧?”桂梅气呼呼的,一句话没说完,脸都已经涨得通红。 我一直把桂梅当个小孩子看,见她这个样子也挺好玩,逗她:“谁这么不长眼啊,敢欺负你,你说是谁,我去帮你收拾她。” “就你?得了吧,在人家面前像个小媳妇似的,也敢跟癞蛤蟆较劲比口气!” 我知道桂梅指的是馨雅,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但夸出去的海口,闭上的时候怎么也不能输给河马吧:“你尽管说,她是谁!” “别装了好不好!你还能把馨雅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能把她撵出去?” 我想该进入正题了,不再以逗弄她的口气说:“那你得说说是什么事,她怎么让你不高兴了?” “馨雅专门找我谈话了,从她的口气应该也找雯雯谈过了。说你心里一直还装着你妻子,现在还装不下别的女人,让我不要跟你接触太频繁,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不要打你的主意,更不要给你不应该的暗示,不要让你陷入新的感情矛盾和纠葛中,以便你踏踏实实地安安静静地治病。” 我一听是这事,心里乐开了花,一是觉得桂梅为这个生气的样子挺好玩儿,二是馨雅很直白地告诉桂梅不要“纠缠”我,这省却了让我自己去面对桂梅的烦恼。 “是啊,我现在是个病人,确实需要好好治病。”我微笑着说。 桂梅还是不服:“你说,你好好一个人,哪有什么梦游症,治哪门子病啊?馨雅不过是拿这个做幌子,为她自己扫清障碍。自私小心眼!” 我很想避重就轻地去敷衍桂梅,但突然发现,感情和梦游,这一刻我并不知道哪个是重哪个算轻,哪个比哪个更麻烦。 “心里医生说的,我有梦游症。” “我跟你说了你没病!没有就是没有!”桂梅顿了顿:“不说这个,还是接着说馨雅吧。她有什么资格不许我接近你向你示好啊,我喜欢,这也是我的权力,你都不能剥夺我的权力,她凭什么阻止我,你同意娶她当老婆了还是你们已经......” “桂梅!”我嗓门不高,但声音比较严厉:“你不能这么说馨雅,我是认她做干妹妹的。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在医院照顾你的?你忘了是她竭力说服我把你留在公司工作的?你没感觉到馨雅对你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一个普通下属员工的感情吗?你没留意其他员工的议论嫉妒心理吗?” 桂梅或许是有点心动,或许是因为我的语气很严肃,沉默了好一会儿,仍然不服气:“她对我好是一回事,剥夺我喜欢和爱的权力是另一回事,这两个不应该混为一团,如果她对我好是为了排挤我,为她让路,那我不能答应。” 我完全明白桂梅想表达的意思,宽慰她,也是帮馨雅澄清:“你回想一下,馨雅是一开始就这么公开反对你的所谓权力的吗?” 好像我一晚上就说了这么一句靠谱的话,桂梅为此半睁半闭着眼睛,头像钟摆左右摆动几个来回,才说:“她以前还好,可是最近就明显鸡肚心肠,本来应酬是我陪你去的,她都不让我去做,她要亲自上阵,最后演变成直接当面向我发出警告,你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笑看着桂梅。 “我当然知道,公司谁不知道!我不是小孩,更重要的是我是个女人。不就是因为她也喜欢你呗,但是......”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打断桂梅:“馨雅明知道你和雯雯都有点嫉妒她,她还不顾挨骂去找你们两个谈,为什么?” “感到地位受到威胁了?可是没到那一步啊,难道你真的私底下已经把自己许给她了?”看来桂梅认准了馨雅就是自私的做法。 “错了!是因为我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梦游症后,她非常担心不及时治好的话,会有生命和犯罪的危险,因为我这梦游不同于常见的普通梦游,按心理医生的判断,我半夜跑到室外跑到大街上飙车、抢劫、杀人、强奸都有可能的。” 桂梅立即一脸的不屑,右手往外一扬:“得了,别拿什么梦游症说事,这个我不比她清楚?” 第66章 新年祭品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这口气! 哪来的自信? 我没脾气地笑笑,懒得去跟她讨问究竟。 在有些瓜葛的馨雅、雯雯、桂梅和我四个人中,我是那最尴尬的一个。 天天被人怜悯和同情,这无异于一种羞辱,特别当我还不能认同自己是个病人、不需要这种怜悯和同情的时候。 身边围着几个女人,却并不能如鱼得水,特别当我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从对妻子的思念和愧疚中走出来的时候。 桂梅还是以小女子的任性,争风吃醋,活在一个旁若无人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馨雅在妹妹的身份掩护下,对于别人的猜忌视若罔闻,以女主人的姿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我这个“病人”,事无巨细,恨不得按点儿将药直接送进我嘴里看着我咽下去了才放心。 雯雯则是让我似懂非懂并最让我心虚并有些自责的一个。 她好像是对我的梦游症期待已久一样,自从得知我患有梦游症以后,她倒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见了我还有几分哀怨的眼神变得流光溢彩,紧绷着的脸也云开雾散,走路的时候肚子总是故意挺得高高的,有时我会认为这是一个即将做母亲的女人的骄傲,有时我又怀疑她是在向我挑衅和宣战。 更难堪的是,她上次从网上搜索出那些文字让我看,这里面明明有一些对我梦游发作后的行为的误判和错误解读,我还没法否认和辩解,因为梦游症患者并不能回忆梦游发作过程中所做的任何事情,只能任由他人去解释。 如果说我的梦游症像大多数人一样,只是熟睡中起床溜达一下很快就躺回床上睡觉也就罢了,这样的梦游症不去宣传恐怕没人知道,偏偏轮到我它却如此严重,梦游的时间长不说,要命的是三更半夜往外跑,出去闯祸,干一些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这就太让人惶恐了。 我宁愿她们都像桂梅一样,对我的梦游症不屑一顾,听之任之。 显然馨雅和雯雯都做不到这一点。 心理医生治疗我梦游症的主要疗法是减少我的精神和心理压力,可是,认定我有梦游症之前我大部分时间好像还是比较放松的,现在事情恰恰正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我更想死去的妻子,更希望她能出现在我面前好好听我诉说,就像过去她在世的时候,在我彷徨苦闷失落沮丧的时候,她总是静静听我说完,并没有太多的话,在我头上轻轻揉两把,捧着我的脸,盯着我,很简单的一句:“听着,很快都会过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怕,有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可是妻子食言了,早早撇下我自己走了,走了就彻底没有了音信,没有找人托梦,也不响应我请的大仙的召唤,我卖家产做慈善拜法师学通灵然后一趟又一趟下去找她,她依然无影无踪,我上哪儿去找她诉说! 我甚至忍不住胡乱埋怨妻子,她与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发现我有梦游症,她一定是一方面自己宁可不睡觉也严防死守没让我出去闯过一次祸,同时为了照顾我的面子和自尊,避免更加增添我的心理负担,一直瞒着我,甚至没有将我带到医院做过检查。 再见妻子的渴望,驱使我顾不得考虑自己的梦游症和梦游的后果,我仍然继续做着下去那边的准备。 我坚信牛大爷都活成鬼精了,他关于孟婆的暗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晓萌指不上了,我忽然想起晓萌曾经说过的话:谁没有点软肋,谁没有点私心,你来我往相处久了就成朋友了。 我向馨雅打听老太太们通常比较喜欢什么东西,馨雅好奇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你要去看哪个老太太吗?” “随便问问,一个朋友问我的,他迷信,想给他死去的老娘送些东西让她老人家在那边高兴高兴,过得风光一点。”这样的谎话我已经可以信手拈来。 馨雅很温柔地批评我:“什么朋友啊?也难怪,你们是一丘之貉。” 话是那么说,馨雅还是按照她的理解,给我罗列了一串老年妇女可能喜欢的东西。 ====== 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去冥店买东西的时候偏偏碰到了桂梅。 “你怎么会在这里?” 桂梅一个完全现代社会的年轻女孩,并且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的,她来冥店干什么呢? 桂梅似乎比我镇定得多:“我买点东西,不是快过年了吗,给我姑婆买点东西烧过去。” 我在那里磨磨蹭蹭,这看看那看看,目的是想等桂梅离开。 “你挑那么仔细呀,差不多就行了,快买吧。”桂梅催我。 屋漏偏逢连阴雨。 “你买完了先走吧,我还且得一会儿呢。” “我不走,等你买完了,我搭你车跟你一起走。”桂梅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口的一张空椅子上,分明在说:我就偏要跟你一起走。 我靠!我在心里说。 等我拧着两大包东西走到桂梅身边的时候,桂梅朝我手中的袋子瞟了一眼,笑:“又没少花钱吧?” 直到开上车,想着桂梅第一次看见我买这么多的祭祀用品,再看桂梅一路坦然的样子,丝毫没有馨雅的那种讶异和疑问,我心里却是小偷被现场被抓的感觉。 “到时你开车接我一下,我们一起去烧吧。”桂梅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波澜不惊,连脸都没朝向我,神情自然。 这祭品都是馨雅推荐给我虚构的那个朋友的,如果到时让馨雅跟我一起去焚烧,那不就露馅了吗? 对啊!反正需要人帮个忙,既然已经撞见了,何不找桂梅呢,还可以少一个熟人看到 。 幸亏我的第二反应比较及时,连忙道:“好吧,到时我去接你。” 焚烧的晚上,我在地上画个圈,在圈里焚烧这些祭品的时候,通常要念叨这些祭品送给谁的,还有一些寄语,就如同我们邮寄包裹在填写地址和附言一样,这样这些东西才能寄到那边特定的亡魂。 桂梅的东西少,先在一边画了一个圈去烧她的东西去了,我趁机赶紧也划了几个圆圈,把祭品呼啦啦都倒出来,分别摆放进去,一个一个点起火慢慢烧着,嘴里一边念叨一边用一根小树枝拨弄一下祭品以便焚烧彻底一些。 “你送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不怕惹麻烦吗?” 焚烧完最大也是最后那个圈里的祭品正要起身,桂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瞎得我差点喊出声来。 我见过无数鬼魂,但那是以生魂的身份,现在是阳间这样的场合,如果真见到鬼魂,那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 惹麻烦? 不会吧?就因为这个就认为雾霾是我洒上天的? 问桂梅啥意思,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解释。 第67章 又惹祸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肯定,给孟婆烧去一大堆东西后又隔了几天,我好说歹说让馨雅不用管我,决定再下去那边一趟。 让我无比惊讶的是,居然半夜一出门就在门口碰到了晓萌。 “晓萌?!你怎么在这儿?这么些日子都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你知道吗,你怎么样?”我不知道突然遇见失踪快一年的晓萌,怎么会那么激动。 晓萌却与以往我下去见到她时不同,并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我还好。”晓萌只是淡淡地回答,甚至没有老朋友见面的简单问候。 “你究竟去哪儿了?你不在,孟婆那条线就断了,她根本不答理我。”我终究还是无法掩饰我的脆弱和无助。 “你别管我去哪儿了,你闯祸了知道吗,谁让你给孟婆送那么多贵重东西的,你把孟婆给害了!”晓萌拉着我快步向鬼门关奔跑。 把孟婆害了?怎么可能? “怎么回事?那些东西不过是些象征性的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哪谈得上贵重,怎么能害了孟婆?” “那是在阳间不值钱,相当于一堆废纸,可是到了阴间那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笔巨额财产。” 到了鬼门关,牛大爷见到我,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问我好久没来了之类的话,只是用眼角瞟了我一下,拿着我的通行证在我面前晃了两下:“你可当心这玩意儿又用不了了。” 我感到气氛确实有点不对,不解地看着牛大爷想问他啥意思,晓萌拉起我:“走吧,赶紧走吧!” “赶紧去哪儿啊?” “找孟婆去道歉啊!” 我想起来刚才晓萌说我害了孟婆的事:“究竟怎么了?” 晓萌这才停下脚步瞪我一眼,说:“都是你干的好事。有人举报孟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我恍然,心里又觉得好笑:原来这个也算啊!难怪晓萌说那些东西阳间不值钱阴间就属于巨额财产的。 来到奈何桥头,发现亡魂的队伍都甩出好几百米,穿过这些亡魂中间的时候,有人不高兴了,呵斥我们:“挤什么呀挤什么呀,谁不着急早点投胎转世啊,孟婆不在挤管什么用?” 顾不了那么多,我和晓萌挤到最前面,孟婆确实没在,也没见人给这些排队的亡魂端孟婆汤,难怪队伍那么长的。 “孟婆呢?去哪儿了?”晓萌向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亡魂打听。 “孟婆被人举报她受贿了。” 有的补充说:“孟婆被带走接受调查去了。” 我和晓萌愣在那儿没了主意。 “怎么办,东西是我送的,孟婆是我害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说明情况吧?”我不知道这可不可行。 晓萌抬头看了看天,原来是已经开始下雨了。 “不知道哪个部门带走的,找谁呢?” 雨来得很猛,我和晓萌很快就被淋成落汤鸡了。雨声太大,晓萌不得不扯着嗓门说:“还是去请教牛大爷吧。” 跑了没几步,发现一个同样淋得透湿的老太太,一点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很坚毅地迎着暴雨狂风。 我不免多看了一眼,这一看发现有点面熟,上次下来她曾经说有点关于妻子的线索之类的,因为赶路没停下来听她细说。 “老太太,你怎么不找个地方避避雨啊?”我冲老太太喊。 老太太并没有正面回答我,问我:“你妻子找到了没?” “没有呢。你上次说有我妻子的消息是吗?” “上那儿说去吧!”老太太指了指不远处一间破旧的房子冲我喊。 站在破房子的屋檐下,虽然下半身仍然躲不过横飞的雨线,好歹上半身还是能够幸免的。 “我给你提供线索,有点赏钱没有?”老太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可以啊。” 我觉得老太太挺可怜,礼节性地问她怎么不去转世,老太太说她有个孙女,一个人在阳间的孤儿院,身体不好,她实在放心不下又帮不上忙,但可以偷偷看一眼有没人欺负她,如果投胎转世的话,就看不见孙女了,心里不踏实。 “刚才跟你要赏钱是开玩笑的。”老太太变得严肃起来:“但我真有一个请求,你上去后替我去看看我孙女,就说是我托梦让你去看她的,就说奶奶一直想着她,让她好好听孤儿院阿姨们的话,注意安全,奶奶会保佑她的。” 这个老太太就为放心不下孤苦伶仃的孙女,宁愿放弃了转世做人的机会而成为一只孤魂。 我使劲闭了闭眼睛,好像咽口水一样要把某种东西憋回去,答应道: “没问题,我一定替你去看她。” “对岸有个女的,”老太太对我的应承表示感谢后,指着忘川河对岸,说:“一直在那儿负责养护彼岸花,从不跟外人说话,也从来没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依我看那就是你妻子。” “在哪儿?在哪儿?”我下去这么多次,第一次听到这么确切关于妻子的消息,激动得浑身打颤。 “在对面岸上。” 雨太大,看不太清对岸。 “在哪儿?”我一边问,同时瞪大眼睛在忘川河对岸搜寻。 透过蒙蒙雨雾,对岸那里果然有个人穿着雨衣,好像在理顺被暴雨砸烂的彼岸花。我激动得不能自己:老婆我找你找得好苦,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老婆!老婆!我在这儿,我来看你了,你回头看看我啊,快看看我来看你了!”我声嘶力竭地朝对岸的那个人喊着。 晓萌在后面一个劲找我胳膊,我甩开她,继续喊: “老婆,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十年了,你为什么躲着不肯出来见我? 你说你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你回头看看我啊,你能看见我吗?” …… 可对岸那个人跟没听见一样,头也没回。 我喊累了,嗓子喊不出声了。 想起刚才晓萌拽我,回头看,发现晓萌泪眼朦胧的。 老太太也在抹眼泪,随后破涕为笑说:“可怜的傻小子你都没听我把话说完,急个什么啊!我说的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 好尴尬啊! “让你看笑话了。”我抹了一把混杂着雨水泪水的脸,跟晓萌说。 “我笑什么啊,你没看见我在哭吗?”晓萌说着也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尽管被忽悠了一把,闹了个笑话,我还是对老太太表示了谢意,向老太太打听了她孙女在阳间的详细地址,答应她的事情我也会照办。 雨小了一些后,我跟晓萌去找牛大爷。走在路上,晓萌不怎么说话,这么久没见,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问她。 第68章 偷车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听说你外出打工了,是缺钱吗?” 晓萌没有回答我,好像埋头在想自己的心事,忽地抬起头说:“我做你的地下情 e 吧,名副其实。你下来的时候,你分一些时间陪我,你在上面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管。你答应我,我以后就不走了,不去别的地方了打工了。” 我被晓萌这个大胆又唐突的要求怔住了。 面对一个痴情女孩的真情告白,怎么也不能太过冷血无情吧,何况是晓萌。 我理了理思路,说:“晓萌,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你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女孩,我也不是不喜欢你,但我们两个这样肯定不合适。上次老鬼就提醒过我,有人已经在说闲话了。我是生魂,跟你不一样,弄不好以后根本就没有资格再下来了。再说了,我妻子还在下边呢,虽然没找到她,我相信她肯定就在某个地方,我怎么能当着我妻子的面跟你谈恋爱呢?” “不是还没找到嫂子吗,等你找到了,我保证不会缠着你。” “一人一鬼,阴阳恋,这太荒谬了。”我尽量口气平和,不至于让晓萌感到太受伤。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了,我还是到阳间去找你吧。”晓萌悻悻然。 没太明白晓萌的意思,但时间不早了,也不想接着晓萌的话往下说,我拉起她:“我们快去问问牛大爷,该找哪个部门替孟婆说明情况吧。” 晓萌并没有因此而撂挑子,虽然看上去不是很欢喜,但依然一路陪着我。 请教完牛大爷,我必须赶紧往回返了,离开前交代晓萌:“今天来不及去说明情况了,下次下来我们再去吧。” “下次下来,你就自己去吧。” 出了鬼门关,心想着,晓萌一定是被我拒绝后,生气了甚至伤心了,不想再帮我了。 我心里也很失落。 ====== 这次不仅给孟婆捅了篓子,返回阳间更不太平。 如果周一中午馨雅不回家找我,我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 “醒醒,醒醒,你昨晚是不是又梦游了?”馨雅在书房里站在我的床边,用手摇晃我的肩膀,晃得我生疼生疼的。 我感觉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想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跟上次一样感到浑身都疼,右胳膊往床上一撑,“哎呦!”疼得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怎么了?”馨雅一把扶住我,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右手,在我小胳膊上试探着捏:“是这儿疼吗?是这儿疼吗?” 我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疼,一定是伤着骨头的那种疼。 馨雅帮我把袖子推上去,发现我小胳膊外侧肿起一个大包,皮肤是淤青的。我自己用左手按了一下,疼,但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当我试图让右手吃力的时候,发现不妙,骨头里的疼痛难以忍受。 “都怪我,我就不该听你的,就应该在这儿看着你。”我还没有疼得哭,馨雅两个眼圈已经吧嗒开始掉眼泪了。 “你烦不烦,动不动就哭什么呀?”疼归疼,就算骨头断了又怎样,我不喜欢屁大点事就流眼泪。 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厉害,边哭边数落我:“你说你干嘛要去偷人家的车,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好在别人发现得及时,挨一顿打还是幸运的,要是出了车祸你说怎么办啊?” 我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馨雅叫的快车已经到了,也不解释就把我拉到了医院。 到医院拍了个片子,果然右小臂骨裂,脸上几块淤青和肿起,几乎难以辨认镜子里的人就是我自己。 等馨雅带我去派出所接受了问询和笔录,我才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警察:“昨晚你在哪儿?” 我:“在家睡觉。” 警察:“谁能证明?” 我:“没人。” 警察颇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胳膊被打折了你也没感觉吗?” 我尴尬一笑:“也是白天起床才感觉到的。” “你自己先看一遍吧。”警察指了指侧面一个电视屏,跟上次大同小异。 画面是从一辆白色宝马和一辆奥迪越野车停在一个小卖部门口开始的,随后分别从车上下来两个男的,没锁车也没熄火,朝小卖部走去,很快我就出现在了画面中,拉开了宝马车的驾驶室车门坐了进去。那宝马车司机买了一包烟后,估计憋了太久了,急不可耐地每人点燃一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朝自己的车走过去,刚到车跟前,发现宝马车突然窜了出去。 大概是意识到有人偷车,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快”,将手中的半截烟猛地往地上一砸,就钻进了奥迪车,朝宝马车逃跑的的方向追了上去。 看着黑了屏的电视屏正在琢磨为什么又这样的时候,新的画面又出现了: 可能拍摄点远了一些,画面不是那么清晰,也显得比较小,但因为半夜车少,人少,还是能辨出就是刚才的两辆车,宝马车被奥迪逼停了以后,两个男的像箭一样从奥迪车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一根两尺长的棍棒样的东西。 宝马车里的我大概见势不妙,推开车门试图逃跑,但没拿棍棒的男的率先来到我跟前,上来就朝我脸上挥拳头,随后另一个持棍棒的男的拿着棍棒朝我乱挥一气,后来男的棍棒被我夺了过去,也照着他们挥舞起来,突然其中一个男的站在一边不打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把手摊在灯光下查看,另一个男的见状也不打了,跑去看他的同伴,就在这时,我趁机溜进了附近的小区,那两人也没再追了。 “看完这个,你还想说什么?”警察一副得胜回朝的惬意。 “昨晚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证据清清楚楚还要抵赖,你想过后果了吗?” “我不能否认,但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事。” “否认?你也得否认得掉啊!” 我真不愿意承认我有梦游症,但是经验告诉我,唯有我的病才是我最好的证人。 望着警察充满讥讽的脸,我不情愿地嘟哝:“确实不记得,因为有梦游症。” 警察的眼睛立即瞪得核桃一般大:“梦游症?” “嗯。” 警察以为我耍他们,怒目圆睁:“你可真会编!你能梦游到大街上来,那干嘛不梦游到美国欧洲溜达一圈,还省了机票钱?” “真的没有说谎,我一直在看大夫和吃药,你们可以去调查。”我想除了说出“实情”,没有谁能救得了我。 “就算你是梦游,难道骨头打折了也打不醒你吗?”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这个问题我确实答不上来,不过我把上次那个受理我梦游事件的派出所名称和警官的名字告诉他们了。 问询结束后馨雅告诉我,那两个人捡到我的手机交给警察。因为我没有正常上班,馨雅担心就电话给我,开始一直不通,后来打通了,警察那时正想从我手机里找线索,接通后,发现接听的是警察,馨雅马上就意识到又出事了。 第69章 软禁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警察原本是计划拘留我的,听说我有梦游症后就暂缓行动了,让我提供医院的证明。 医院的证明是馨雅帮我去找上次看病的那个医生给开的,差点没开出来。馨雅也没有经验,医生正在写证明时,馨雅好奇地问了警察问的那个问题:“大夫,梦游的时候他没有知觉吗,为什么被人打断了骨头都不能清醒过来呢?” 馨雅后来跟我讲,医生听她这么问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马上就停下了笔犹豫了:“你这么一说,这个证明还没法开呢,我都有点拿不准了。” 一听这个,馨雅心里后悔不跌,恨自己多嘴。好在馨雅反应快,马上想起了上次这个医生讲的那个法国人梦游20多年结婚生子后才醒过来的经历:“大夫,我只是好奇。您是专家,肯定没错,我们相信您。您上次说的那个法国人梦游20多年,这20多年不可能没有跟人吵过架、没有过摔倒惊吓什么的吧,他不也没醒过来吗?” 谁也不愿意打自己嘴巴,医生也不例外。 我提供了医院的证明,也提供了医院和医生的联系方式,警察是不是去医院调查过不得而知,我没有因此被拘留这是事实。 据说对方听了这情况后,也没有再追究了,主要是车还在,也没受损,对方的医药费我给出了,另外以营养费的名义给了一些补偿。 脸上肿着,胳膊上缠着绷带,像战场上下来的,我一个多礼拜没去公司。但这件事情还是没有瞒过雯雯和桂梅。 想来既窘迫又很有意思。 馨雅,雯雯和桂梅本来是各怀心思的,但是当我“灾难”重重的时候,她们三个却是空前地一致,一致地团结,一致地担心和关心,一致地怜悯和同情。 首先是馨雅,几乎又是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告诉了雯雯和桂梅。 “你不知道你出点什么事她们都会很担心呀?再说了,我的本意也是希望她们知道了后,避免再给你造成精神和心理压力,否则你这梦游症会越来越严重。”这是我问她为什么要把这事告诉雯雯和桂梅的时候,馨雅的回答。 雯雯是找了个下班时间,腆着个大肚子跟馨雅下班去家里探望我的。 好心真的不一定能办好事。我不理解馨雅怎么想的。 我因为梦游把雯雯的肚子搞大了,本来就无地自容,不知道如何面对,现在雯雯那双关切的眼神,让我不敢直视,心痛的表情让我心慌,特别是当看到雯雯一度有试图用手去抚摸我脸上的肿起地方的冲动时,我只能选择找个借口快速闪开。 有意思的是,那晚上,馨雅,雯雯和我三人竟然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吃了晚饭,馨雅还跟雯雯讨论了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庆幸的是她们只字没提有关孩子来历的话题。 桂梅则是找了上班时间,用她的话说是偷偷去看我的。 桂梅对我的梦游症一直是嗤之以鼻的,当馨雅和雯雯一直把这个病很当一回事的时候,桂梅实际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桂梅跟雯雯和馨雅一样,很难过很担心的样子,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完全被阴郁所取代。 “怎么,你现在相信我是个梦游症患者了?” 桂梅摇了摇头,看看我的脸,再瞅瞅我缠着绷带的胳膊,低语:“这些人下手怎么这么重啊!” 桂梅陪我坐了大概一个小时,却并不怎么说话,更没有说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我,看着我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你有心思啊?” 问完了,又觉得不妥,桂梅本来就对我有那个意思,我若是把她的话勾起来了,或者把她的勇气勾起来了,最后下不来台的未必是她,很可能是我自己。 桂梅只是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说:“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 依然没搞明白桂梅究竟怎么了,茫然地应道:“嗯,好的。” “对了,”桂梅快出门时又折回来:“你的那把剑找到了吗?” 桂梅不提,我差点忘了。 自上次桂梅拿着那把木剑在屋里比划了一圈后,后来就没见着那把剑了。有一天偶然发现那把剑没在门上的时候,还电话问过桂梅,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她也忘了放哪儿了。 “没有啊。不知道你上次玩完了把它放哪儿了。” 桂梅站在门口,好像很纠结是该进来还是出去,最后终于说:“等我有空再帮你找吧。” 晚上在饭桌上,我问馨雅,桂梅最近是不是又碰到什么事了,馨雅说:“不知道呢,不过她这几天情绪又很低落,脖子上还有一些青紫,我怀疑还是有人欺负她。” 桂梅来看我的时候,一直半低着头,我也没太留意她的脖子。 “你是说可能是被人掐的吗?”我有些坐不住,桂梅毕竟没亲戚也没什么朋友在这个城市,如果有人这样欺负她,作为公司的员工,我们不能冷血看着不管。 “应该是,我问过她,但她就是不肯说是什么人。要不还是你找机会跟她聊聊吧,她应该比较信任你的。” 我心里有点埋怨馨雅,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要不桂梅来看我的时候,本可以好好跟她聊聊的。 ====== 脸上的淤青退去了以后,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老太太说的那个孤儿院,去替她看看她的孙女。 等真正找到她的孙女,我才意识到当时满口答应的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 当时我在那边,跟老太太属于同一个世界,但她孙女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阴阳两界。 “我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我认识你奶奶。”我必须以一个阳间正常人的身份和口气跟她说话,当然还有孤儿院的阿姨,如果我说是她奶奶让我来看她的,担心把孩子吓个半死。 “你奶奶曾经托付过我,说如果她不在了,让我帮忙照顾你,但你奶奶是写在信里的,我最近才发现。对不起,来晚了。”我发现老太太交代的几句话,我一句也用不上。 我把一些吃的和玩儿的留给她,用肉眼丈量了一下大概的高矮胖瘦,说了几句嘱咐的话,就离开了。 但是什么时候能把见到老太太孙女的事报告给老太太,却变成了一个未知数,馨雅后来盯得太紧了,恨不得强行跟我睡在一张床上,防止我晚上乱跑。 馨雅的看管是一方面,我自己也确实觉得有很多疑点。 为何这次梦游又是发生在我去那边的当晚? 我真是一个梦游症患者吗? 如果确实梦游了,我灵魂脱离了躯体,那梦游的岂不是一具僵尸,怎么还会做出那些事情来呢? 但是不仅有警察提供的录像,家里门内门外的监控摄像也清晰地记录着我的出入,似乎容不得我分辨,只能乖乖地听馨雅摆布,今天带到这个医院去咨询一下,明天偷偷找其他渠道问问偏方。 白天去哪里,馨雅倒不怎么干涉,晚上必须在家,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话,用她的话说,打死她也要陪着一起去,而到了晚上10以后,她就用钥匙从里面将大门反锁着,然后把钥匙藏起来,跟软禁没什么区别。 第70章 《孟婆的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下班后坐在家里跟关禁闭一样,馨雅还是“不解风情”地让我给她讲故事。 也好,无所事事,旧梦重温何乐而不为。 “当时打完电话就非常后悔,让你在外面担心,没法安心工作。”馨雅用指关节蹭了蹭眼角,戚戚地说。 我妻子活着的时候有些月经不调,每次例假之前肚子都会疼痛,那年我还在国外工作,有天半夜接到她的电话,马上预感到有事。妻子在电话里哭着说,她实在是疼得受不了,趴在桌子角上使劲顶着肚子都不管用,问我这次怎么这么严重,是不是会疼死啊? 我是知道妻子的月经不调又痛经的毛病,一般情况下都是忍忍就过去了,或者我在家的时候跑出去买点止痛药临时缓解一下。但这次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 “真对不起,老婆,都是我不好,关键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什么忙也帮不上,怎么办啊?要不你抓紧被子死劲掐,就当掐的是我好吗?” 妻子顾不上接我的话,只听见电话那头“嘶---哎约唉----” “要不叫120去医院吧?家里有不有止疼药先吃点吧?”我担心,难过,着急,心疼,内疚,但这都于事无补,受苦的是妻子,疼成那样身边连个送她上医院的人都没有。 “老婆,你忍一下吧,一定坚持,我这就打电话叫120去接你。” “别!别叫120了。”老婆气若游丝:“跟你说说话,现在好多了,千万不要叫120!女儿正睡觉呢,别把她吵醒了。” 我觉得妻子当时的疼痛并没有减弱多少,只是忍着,挺着,不想惊动女儿睡觉是一方面,把女儿一个人晚上丢在家里万一半夜醒来发现妈妈没在身边的那种恐惧是妻子不能想象的。 如果能在她身边,像以往一样让她掐着,或者出去帮她买回止疼药,或者叫120,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现在在万里之外,除了一再说对不起,分担不了妻子的任何痛苦,解决不了任何实际困难! 妻子后来跟我说过,她是后悔当初打了那个电话,让我跟着提心吊胆。 但是现在在馨雅的纠缠下,我给她讲起当时的这件事情,类似的话竟从馨雅嘴里说出来,我真的再一次被惊倒。 “你刚才说谁后悔打电话?”我提醒自己保持镇定,不去打扰恍惚中的馨雅,只是轻声追问。 “我呀!你刚去海外,工作还没打开局面,本来有人想借机让你靠边,我不该让你分心的。”馨雅低着头,十分懊悔的样子。 我不知道我是一种什么表情,至少应该是眼睛瞪得像弹珠,嘴吧张得像河马。 “馨雅!我在说我妻子!”我终于忍不住了,一字一顿:“这里面没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事啊?”馨雅抬头。 “你不是我妻子,好吗!”我有点起急,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我......”馨雅如梦初醒一样,张大眼环视四周,仿佛忽然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皱着眉头一声不响地回到她睡觉的房间去了。 我被馨雅这么一搅和,思维和情绪都是乱的,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敲她的门。 毕竟馨雅是从严重车祸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一度完全失忆。 “馨雅,你没事吧?生气了?”我隔着门喊她。 “馨雅,你出来吧!” 还是没有反应。 我担心馨雅出事,就推门进去了,发现馨雅带着耳机坐在梳妆台前。一定又在听那首魏佳艺演唱的《孟婆的碗》。 ……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自馨雅到公司我就发现,这首歌是馨雅的最爱,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她都会听得十分投入,甚至泪流满面。 馨雅也把这首歌推荐过给我。的确魏佳艺略带沙哑的嗓子和哭泣的唱腔很好地演绎了歌词想表达的一种执著和凄切的心境。 走近一点,发现馨雅眼前果然摆着这首歌的歌词,深深陶醉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到来。 “怎么又听这首歌?” 尽管我拍她肩膀的动作很轻,馨雅还是吓了一激灵。她连忙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果然又是满脸泪花。 大概我的表情提醒了她,馨雅用两只手背快速擦了擦眼睛,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没注意你进来。” 担心馨雅会难堪,我没再说什么,但心里一直在想究竟该再带馨雅去哪里检查一下。上次找的那个心理医生按说资历已经不错,但是似乎也没抓住要害。 “馨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特别喜欢听这首歌?” 从这首歌的歌词和凄切的旋律,总让人觉得馨雅的情感经历并不是那么单纯,不然的话,情感经历为空白的一个未婚女子怎么会对这首歌如痴如醉呢? 我想趁机多了解一些馨雅平时的这些细节,到时说给心理医生,肯定有利于专家对馨雅病情的判断。 馨雅站起身,揉了揉眼睛,鼻子好像还不通畅,很勉强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 “那你听这首歌会想到什么?” “会想到……”馨雅抬头看我一眼马上将目光闪开了,“其实没想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我也搞不懂。” 馨雅的脸很红,我想馨雅并没有说实话。 “究竟想到了什么?你连我也不相信吗?” “幻觉吧。” “什么幻觉?总会有内容吧?幻觉里出现的是人,还是物,或者是某个场景?” 馨雅呆了几秒,摘下耳机扔到梳妆台上,有点烦躁:“哎呀,别再问了。” “你别急,我再问一个问题。”我感觉馨雅的那些似曾相识、神情恍惚、盲目代入,甚至未卜先知应该都跟她不肯说的幻觉有关。 “车祸前你爱听这首歌吗?” 馨雅摇头说,她不知道。 第71章 幻觉不算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的异常确实让我放心不下,但我是想得多行动得少,馨雅却不同,对我什么时间该吃药哪天该去看医生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馨雅又逼着我去看我的心理医生,我以缴费取药的名义把馨雅支开,然把她的情况跟我的心理医生说了一遍。 这心理医生本来是不想在与我的病情不相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的,也许觉得是不错的素材,竟然越听越专注。 “你是说让她产生似曾相识的知觉元素都是你所在或者也熟悉的情景?” “我不能完全肯定。因为我在场的我知道,我不在场时她是否也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公司同事共事多年,并没听大家说起。” 医生皱了下眉,放下手中的笔,兴致好像更高了:“你刚才还说,你给她讲你过去跟妻子和女儿生活故事的时候,她会走神发呆,还会假扮或者模仿你妻子的语气和动作?” “是的,没错。” “那别人给她讲故事的时候,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我也不确定,出于隐私我也不太好去问别人。” “你确定你们以前从本来不认识,彼此根本不了解?” “这一点我敢肯定,她到公司我公司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过交集,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何况我们的年龄差别在那儿摆着。” 医生眼睛看着窗外,似在自言自语:她怎么可能知道你那么多事情呢?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你不认识她,其实她是知道你的,她可能暗地里调查了解过你,掌握你的所有情况。二是,你给她讲的次数太多了你自己可能都没记住,但她全部刻在脑子里了,当你重复的时候,她马上能调动记忆系统,看起来好像能掐会算。” “对,对,很可能是我给她讲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我都记不住讲了哪些,哪些没讲过。”我非常赞赏医生说的后面那部分:“但是我不太相信她私底下调查了解过我的过去。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怀疑后来被我否了。” “那我问你,”大夫抬起头诡异地笑:“她是不是对你特别着迷啊?” 馨雅的心理医生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老爷们不怕这个。我说:“着迷到未必,对我比较上心倒是真的。” “你们俩一起时的交谈和神态,她对你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即便你们否认了,我都很难不认为你们两个是两口子,或者,”医生停下来,看看我的反应:“把她当成小三也不奇怪。”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连一都忙不过来那还有功夫顾得上三啊。不满你说,她是有过那个意思,但我们已经说清楚了,我根本还没考虑再婚,跟她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超过干兄妹关系的事情。” 心理医生对我的话不予置评,说:“人的感情和心理很难跟着理性走,为什么有些人的行为在我们看来很疯狂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已经陷入一个她们想象的世界里不能自拔。我看你这个妹妹很像这种情况,她车祸后失忆过,记忆系统遭到过严重破坏,某些方面的记忆可能完全是空白,有的方面可能会有不完整的记忆,很少受过去的情绪羁绊,可以无边地幻想而不会与历史记忆发生冲突。” 幻想? 馨雅的心理医生也用过这词。 我不懂这些,也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东西,医生说的什么,在我看来好像都蛮有道理的,但是又总觉得跟馨雅的心理医生一样,欠点什么。 “不是说有的人会读心术,有的人会读取别人的脑电波吗,你说她会不会有这种功能?” “你大概喜欢看网络小说吧?就算她会读心术,她能读取你的脑电波,她犯得着去模仿你妻子吗?不过关于人的脑波信息的读取及传递,的确是一个很有前景的科研课题,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国内外都取得了不小的突破,也许有一天你这妹妹的谜题就能解开了。” 我明白了,医生也没有很好的解释,一杆子支到了未来高科技的突破。 我想再说话的时候,馨雅已经推门进来了。 “给你看病,你们又扯我干嘛?”馨雅大概是在门外听到个尾巴,进门后白了我一眼,把回执交给医生后就拉着我往外走。 “我的那点事算个什么事啊,你到处说什么呀?” 出了医院,馨雅就埋怨我。 “多听则明嘛。” “有点幻觉,不影响吃不影响喝,也不影响睡觉,更不像你的梦游症有生命危险,根本不用跟医生那儿浪费时间。” 馨雅一把我抬出来对比,我只能哑火。她说的似乎确实很在理。 ====== 从医院回来还早,跟馨雅直接去了公司,楼道里正好碰到桂梅。 “桂梅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想起馨雅说桂梅可能又被人欺负的事。 “领导什么事啊?”桂梅推开我办公会室的门后,虽然还是很随便的说话方式,但是神情并不放松,显然不是她正常自如的状态。 “上次你就说过有人找你麻烦,你说你自己能解决我就没有过问,听馨雅说又有人欺负你,究竟是谁?还是上次的那个人吗?” 说话的工夫,我特意留意馨雅说的她脖子上的抓痕,但估计时间长了已经消退了,我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桂梅低头不语。 “是有男孩追你你不同意,还是有人想...想强行占你便宜?” 桂梅摇头。 除了这两件事,我找不出别人跟她一个普通女孩过不去的理由。 “那究竟为什么?我们都注意到你最近情绪不好,总会有个理由吧,你不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对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你妈妈还好吗?” “哎呀你别瞎想了。没别的事我走了。”桂梅显得很烦躁,说完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从办公桌后面绕道桂梅身边,用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不方便跟我说的,你可以跟馨雅姐说,有事有困难别憋在心里,好吗?” 说完这句我都想骂自己。馨雅搞不定的神情,建议我出面,我现在搞不定又推回馨雅。 “你------”桂梅仰脸看着我,眸子里又闪烁着关切的光芒,好像是哀求:“你以后就别…别去梦游了。” “你回来!”我还没琢磨过来桂梅话的意思,她已经连走带跑地离开了。 你以后就别去梦游了! 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有意去梦游的吗? 再说了,桂梅不是不相信我会梦游的吗? 第72章 不速之客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的话我还没琢磨出个门道,馨雅就推门进来,把几页A4纸的文件往我桌子上一扔,气呼呼地:“这家货代以后没法用了!” 有了馨雅,业务文件我很少细看,一般就是听她大概讲述一下。 “先别急,什么情况?” “一共6000吨的货,就短少300多吨,货损都超过5%。那可是40多万损失啊!”白白损失40多万,哪个生意人都不会视若无睹。 “货代协议里一般不是都有货损赔偿条款的吗?” “有是有,可是协议说的堆存期3个月,我们堆放时间6个多月了,货代以堆存时间过长为由,不想承担责任。” 我想馨雅已经很愤怒了,就别再火上浇油,劝她:“还是好好协商吧,我相信他们也不至于一点责任也不担,无非是不愿意承担那么多。” “我们的货在港口是委托他们看管的,现在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货损范围,他们不想陪,明显就是耍赖。” “港杂和货代的费用都付给他们了吗?” 大概是想到手上还握着斗争的武器,馨雅的火气似乎一下子消了不少,摇了摇头,平缓地说:“没有。” “那就好谈。” 馨雅还想说什么,我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秘书的。 “什么事?”我问。 前台说:“有一对好像是外地来的老两口坚持要见你。” “哪来的?做什么的?找我什么事啊?” 秘书说他们不肯说为什么找我,也不说哪来的,只说见到我后当面跟我说。 “把他们带过来吧。” 这对外地来的老年夫妇刚被前台秘书领进来,还没来得及安排两人坐下,雯雯就闯了进来。 这对老年夫妇见雯雯进来,先是楞了一下,接着用眼睛瞪雯雯,但是都没说话。 “爸,妈,谁让你们跑到公司来的?”雯雯等秘书出去后,迅速将身后的门仔细关上,几乎是在冲着两人吼叫,估计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压得很低。 原来前台秘书嘴里的一对外地夫妇竟然是雯雯的爸爸妈妈! 一开始我只是感到惊讶和不解,天眼突然开启的那一刻我有点六神无主的感觉。 雯雯的爸妈来找我,一定是冲着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雯雯,先让你爸妈坐下再说。” 我命令自己赶紧镇定下来,一边示意雯雯的爸妈到沙发上坐下,一边制止雯雯,大概是受雯雯压低嗓门的感染,我不自觉地也生怕别人听见地捏着嗓子说话。 雯雯想去要拉自己的爸妈,但是因为肚子那么大了,弯腰不方便,只好动嘴巴:“闹到办公室来,丢不丢人?我的事不要你们管,快点回去吧!” “你还知道丢人,你一个未婚女孩腆着这么大个肚子,怎么就没想到丢人呢?”雯雯妈妈显然对雯雯怨气很大。 “雯雯你先回你座位上去吧,你的爸妈是来找我的,你就让他们跟我说吧。” 这么僵住也不是办法。 雯雯似乎早有准备,立马接话,像是在给自己的爸妈最后通牒:“你要想找我们头儿谈也可以,别在办公室谈,去外面找个咖啡厅去。” 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所以当雯雯的爸妈看向我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赶紧应允:“那我请二位到楼下的咖啡厅坐坐吧。” 临出我办公室的时候,雯雯妈妈在雯雯耳朵跟前交代说:“我们可没跟前台的那个女孩说你是我们的女儿,丢不起那个人。”显然雯雯的爸妈也不想让雯雯在同事面前难堪。 几个人此时的目标似乎空前地一致-----害怕难堪,虽然关注的对象不尽相同。 我们出了办公室后,每个人都表现得平静坦然的样子,办公室没有别人知道这对夫妇就是雯雯的爸爸妈妈,也没有别人知道这对夫妇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更没有人知道我此时内心里翻江倒海脑子里正在头脑风暴着应对之策。 “雯雯的肚子你也看见了,就快生了,我们想知道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我给雯雯的爸爸妈妈点的饮料还没上来,雯雯的爸爸已经按耐不住,看得出来他已经奋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其实来咖啡厅的路上,我琢磨一路,也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情。 承认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或者承认那是梦游的结果,都不是我内心能够接受的选项。 “叔叔,阿姨,”虽然两人看上去大概刚刚退休的年龄,碍于我跟雯雯这种特殊的状态,我只好这么称呼了:“这——,这可能是个意外。” “意外?我女儿没结过婚没有经验,你这把年纪了也不懂?现在来说意外,晚了!早干嘛去了。”雯雯妈妈像是被彻底点燃了一样。 “阿姨,您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是没有采取防范措施的那个意外。” 还是雯雯妈妈抢过了话头:“我们不管是哪个意外,你种下的果,你就得吃下去。你打算让我女儿一个未婚女子一个人养个孩子?她以后怎么见人,她以后怎么生活?” “不是这样的,叔叔阿姨,雯雯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不是我的。”说实在的,若不是那个什么梦游症,我可以很坚决地否认,就像当初我在雯雯面前那样干脆。但是现在大夫说我患有梦游症,我做过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再要硬否认这件事情,自己也觉得缺乏担当。 雯雯的爸爸妈妈两人惊异地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大概从来想过还会有不一样的版本。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逃避责任,还是雯雯没有跟我们说实话?”雯雯的爸爸不再像刚才那么怒气冲天,似乎也没有要冤枉谁的意思。 “不,不,也不能说雯雯没有说实话。” “那我倒是很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个意思。”雯雯爸爸的那个架势翻译一下就是:老子看你今天耍什么花样? 不解释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确实心里从没有想过要欺负雯雯,也不记得对雯雯做过那事,但是会不会是病情发作的时候对雯雯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根本没有印象。” “病情发作?你有病?”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是的。” “什么病?”雯雯爸爸虽然感到纳闷,但情绪平复了好多。 “梦游症。” 第73章 说话不过脑子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哼哼!” 雯雯的爸爸先是用鼻子亮明了嘲讽的态度,随后用极为鄙视的口吻说:“我倒是听说过有人梦游的时候会起床在屋里走一圈就回床上睡觉的,还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么高级的梦游,你找借口最好先打个草稿。” “你连生孩子这种复杂的事情都能梦游得出来,怎么不梦游到国贸三期楼顶上去玩儿个蹦极呢?”雯雯妈妈的怒火好像又被点燃了。 这让我想起派出所警察曾经问我为什么不梦游的美国和欧洲的情形。 “我说的是实情,没有要骗你们的意思,我想雯雯一定也跟你们讲过。” “她?她讲什么,什么都不肯讲!不是我威胁着要去跳楼,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你干的。”雯雯妈妈大概把成功撬开了雯雯的嘴也算作是一种斗争的胜利吧。 “我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雯雯拿自杀反过来威胁我们,我们早就把你公司闹得天翻地覆了。要是知道你一直都没承认,我们应该早告你去了,才不会坐在这儿跟你浪费唾沫星子。” 怎么辩恐怕都辩不清了,也不知道雯雯究竟怎么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讲的。 “你们的意思是想......?” 雯雯爸妈好像看见曙光一样,表情一下子舒展了不少。 “其实不是自夸,我们雯雯真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女孩,特别重情,毕业后没多久就喜欢上一个人,但有缘没份,她单相思,从此就再也没有谈过男朋友。现在岁数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就弄出个孩子,说实在的,我们做父母的都抬不起头来。既然孩子是你的,听说你妻子早就不在人世了,你为什么不能娶她呢?我们也从雯雯那儿感觉到,她是没有意见的。” 对于妻子在我心中的份量和她的离去对我生活的影响,雯雯,馨雅,包括后来的桂梅,当然还有另一个世界的一众阴魂,都很清楚,我不想像祥林嫂一样,见着个人就絮叨一遍。 “我真的还没有再婚的思想准备。雯雯的事情怎么处理,我想再找她谈谈,听听她的想法。” 雯雯的爸爸妈妈又轮番把我教育了一番,给我讲了做人的道理,做男人的责任和担当,有请求也有威胁,算是软硬兼施。 如果雯雯是我的女儿,我想我可能也会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愤怒,更偏激。 但是想让我跟雯雯结婚,我真的没法答应,至少在眼下还有很多谜团的情况下。 正犯愁怎样才能结束谈话的时候,发现腆着肚子的雯雯出现在咖啡厅的窗外,正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自得知我患有梦游症后,雯雯对我的态度已经大大转变,似乎没有了怨言,我得到的是理解和宽容。但她究竟是怎么跟自己的父母讲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是特别明了,尤其一会儿她进来后会说些什么,我心里特别没底。 看着雯雯朝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望着我笑了笑,我心里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舒坦了好多。 我从傍边桌子拉过来一把椅子,让雯雯坐下。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本来事情没那么糟糕,你们最好别让我在同事面前太难堪。”因为是公共场合,雯雯的声音不大,平和中带着坚定。 “你搞什么名堂,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当初你死活不肯说,后来承认是他的,他却说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你这是想气死我们还是要急死我们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子女的事情总是比天大,雯雯妈妈那内心火急火燎却不敢当着女儿随意宣泄的压抑显而易见。 “重要的是孩子是我的,这比什么都重要。我相信即便我一个人我也有能力把她抚养成人,受良好的教育。你们要是想帮我可以留下来,如果觉得丢人,就赶紧回去。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爸妈妈,是我孩子的老爷和姥姥。我会经常带孩子回去看你们,我也照样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 雯雯这么冷静和平静的陈述,不仅让她的爸爸妈妈眼眶里泪水婆娑,我也感觉到一种悲壮的气氛。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雯雯的。”话一出口,我立马意识到我又给自己套上了一副枷锁。 我是被雯雯刚才一番侠肝义胆式的陈情带进沟里了。 果然,雯雯的爸妈误解了我的意思,更准确地说是我误导了雯雯的爸爸妈妈。 雯雯的爸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惊喜地互相对视,脸上马上云开雾散。 “唉!这我们就放心了,这我们就放心了。”雯雯妈妈如释重负,雯雯爸爸一个劲使眼色,让雯雯妈妈快走。 我楞在那里,连再见之类的招呼都没跟雯雯的爸妈打。 “傻了吧?这么关键的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雯雯反倒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偷着乐。 看来,雯雯还是明白我的意思的,知道我是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雯雯的态度令我充满感激。 雯雯说,父母刚刚退休了,看着雯雯快要生了,主动要来照顾她的生活。他们找我不是雯雯的意思,父母能找到公司估计是跟踪她上班才弄清雯雯上班的地方的,雯雯从来就没有具体告诉过他们。 “放心吧,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治病就是了,我父母的工作由我来做。” “雯雯,我……”我想说谢谢之类的话,但又觉得那两个字太单薄,不足以承载我心里感激的份量。 “我现在也想通了,既然你当时对自己的行为没有自主意识,我想你也不是有意要逃避责任,拒绝担当,谁让你患有梦游症的呢。如果你永远放不下你的妻子不打算再婚,我们不结婚我也没意见,但无论怎样,我都会把这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真的很感激你能这么宽容,雯雯。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怎样,你如今这种结果都跟我脱了不了干系。” “问题是,”雯雯没接我的话茬,继续说:“问题是不清楚你究竟怎么在想,一时身边围着几个女的,我私底下试探过馨雅,你好像跟谁也没有肌肤之亲,跟自己有那么一回,还中彩了,可后来再也没有要粘自己的意思,哪怕我那么明显地暗示过。知道的能理解你是放不下你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体不行呢。” “不,不,我能行!我身体没毛病,生理需求我当然有的。” 男人忌讳说自己“不行”的思想,似乎也深入到我的灵魂了,竟然急急忙忙地加以否认,听起来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噗嗤!”雯雯忍不出笑喷了,赶紧把脸转向外面。 雯雯把脸转回来时,脸上红云漫舞,悄声细语:“那你怎么解决?” 有了前面的铺垫,我也不觉得那么尴尬了,讪讪地坦诚:“自力更生呗。” 第74章 雯雯搬家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吃完晚饭,我把白天在雯雯爸妈面前说错话的尴尬和忧虑跟馨雅说了,没想到馨雅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说:“他们以为你会跟雯雯结婚,是吗?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对馨雅的情绪反应我没多理会,只就她话中内容解释说:“他父母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没那么想,我说的照顾是指其他方面,比如花费什么的。” 馨雅脸色好转不少:“绩效工资我每月都给她多发20-30%,我也按你的意思一直陪她产检,打车的费用我都从不核对给她报销,有时也买些孕妇营养品给她送过去。我准备过两个天就让她在家歇产假待产的,你觉得呢?” 雯雯对馨雅的这些热心安排本来是很抗拒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后来我被诊断出“梦游症”了,她认为我并非主官上不负责任缺乏担当,对馨雅的热情也慢慢习惯了。 “好,你安排得挺好的。” 我再次在脑子里推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后跟馨雅说:“我还有一套2居室的旧房子一直出租着,我想把它收回来,让雯雯跟她爸爸妈妈住着。她现在租住一个一居室,爸爸妈妈已经过来帮忙,生了孩子后就更狭窄拥挤了。雯雯不可能不上班在家带孩子,要么请保姆要么父母一直留下来,都得需要住的地方。” “她的爸爸妈妈本来就误解了你的意思,这样他们以后住着不走怎么办?” 我是穷苦家出身,几个月大的时候母亲把我挂在身上出去讨过饭,上高中住校的时候一周靠一罐咸菜过日子,上大学的时候为了省车票钱春节一人闷在宿舍里,对贫穷的滋味体会很深。但我并没有把钱看得那么重,基本思想就是条件允许的话,做到吃、穿、住、行基本舒适,基本充足的生活应急存款以及给孩子准备适当的创业支持资金,再多的钱就不是那么必须和必要了。 如果雯雯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证明是我的,不论我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地播种了这个生命,我都会把这套房子无偿过户给她。 只是我暂时不准备将这个计划告诉馨雅和雯雯,毕竟还不知真相什么时候浮出水面。 “先让他们住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对馨雅说。 “我担心到时孩子真的不是你的呢?雯雯不肯搬出去怎么办?” 我想了想,觉得如果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孩子与我无关,雯雯不至于赖着不走。 “放心吧,雯雯不是那样的人。” 看我主意已定,馨雅没有欣然同意,也没有再表示反对。不过我决心已定,馨雅反对也是无效反对,何况她并不具备干预我支配自己财产的资格。 第二天我就联系了租家,答应免掉他们两个月房租,给了他们15天找房的时间。 两居室房子很顺利地收回了,旧家具年头太久都扔掉了,也没有重新装修,只是找人简单把墙体和房顶粉刷了一下,请小时工彻底清洁了一遍。 我把这事告诉雯雯的时候,她激动得有点抑制不住,把脸侧过去看着咖啡厅收银台的方向,我从侧面依然能看到她眼角泛着泪光。 我想雯雯未必那么看重临时住着一居室还是两居室,她在意的或许只是一份态度。 “雯雯,周末我带你去挑点家具和生活用品吧,这个我不好替你做主还得你亲自来。” “我随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雯雯不再掩饰,扯了两张餐巾纸去擦眼睛里的泪。 “不,不,这个得你自己做主,住在里面的是你不是我,我喜欢没有意义。” 雯雯脸色略显黯淡,仍然笑着答应了。 买家具的那天馨雅也要跟着,我没让,她一脸不高兴。我心里苦笑,女人的心思没法弄。 雯雯挺着肚子不方便,也不能走太多路,再说也不是新房子不是婚房,买家具的效率还是比较高,只是卖家具的似乎没有人不认为我们是两口子。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送雯雯回家的时候,我想着也许需要帮忙收拾一下,雯雯没多少东西,说有她爸爸妈妈在就够了。 帮忙雯雯搬家的时候馨雅要去我也没反对,零零碎碎的还是女人比较擅长。 让我措手不及的是,我跟馨雅到了雯雯住处的时候,她爸爸妈妈眉开眼笑的样子与上次到办公室找我的时候反差太大。本来是去搬东西不是去喝茶聊天的,她爸爸妈妈硬要热情高涨地给我沏茶,说没多少东西不着急,先坐下休息一下再搬。 真正坐下来了,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首先我注意到馨雅有点闷闷不乐,不怎么说话,尽管我告诉过她雯雯的爸爸妈妈在。 雯雯的爸爸妈妈自打我进门就只顾笑呵呵地招呼我,好像坐下来方才注意到跟我一起进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跟自己女儿雯雯年龄不相上下的女人。 “这位是……”雯雯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都收回去了,目光看向馨雅问我。 其实,我印象中进门的时候雯雯好像是介绍过的,只是她们不注意听。 雯雯发现我在看她,赶紧补充介绍说:“我单位领导,馨雅。” 馨雅没什么表情,勉强笑笑示意。 “也是我妹妹。”我看着馨雅,抓紧补充了一句。 馨雅不冷不热地看了我一样,雯雯拉下眼皮也不啃声,只有雯雯的爸爸妈妈迅速恢复了我刚进屋时候的灿烂笑容:“哦,妹妹呀,好,好,请喝茶。” 家具是房东的,雯雯自己的东西确实不多,两个行李箱,两个蛇皮袋子应该装着被子,几个纸箱子,还有一些零碎。 馨雅虽然不是很高兴,但搬东西她还是很积极的,一次抱两个叠加的纸箱子,就先下楼去了。 不过我拧着两支行李箱出门,就听见楼道里随着馨雅的一声“啊呀”后纸箱子滚楼梯的声音。 我赶紧放下手中的行李箱,顺着楼道往下跑,刚下一层就看见馨雅在收拾地上从纸箱里散落出来的东西。 “人没摔着吧?” 馨雅看我一眼没吭气,继续收拾。 当我帮她拾起一本老式相册时下意识地翻开䁖了一眼,这下坏事了。 第75章 老照片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就这一䁖,我看到照片上是好多年前的我,往后翻,竟然都是我的,或者单人的,或者我跟雯雯两人一起的。 心想别节外生枝,赶紧收起来吧。没想到这个做贼一样的动作被刚站起身来的馨雅看到了。 “偷看人家什么呀?”馨雅边说边伸手索要我手中的相册。 我没有理由不交给她。 馨雅翻看着照片,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 难道那一本都是我么?馨雅还在往后翻看着。 “怎么了?看什么呢?” 一抬头,雯雯已经腆着肚子站在馨雅面前。 馨雅这时到显得比较镇定了,把相册摊开伸到雯雯面前:“你自己看好了。” 雯雯去接相册的时候稍微瞥了一眼,脸上腾一下全红了:“这个呀,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以前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装在心里?” 雯雯听出馨雅在嘲讽自己,也不示弱:“心里装着呢,那是用来想的;这是备份,专门用来看的。” 平时她们怎么暗地较劲,我可以一笑置之,但两个人当着我的面掐架,那可不成,我往哪儿站啊? “老掉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来来,抓紧搬东西,早搬早完事。”我轻轻拍拍馨雅的后背。 “那么珍贵的东西,你就自己抱着吧,免得我给你弄丢了。”馨雅说完自己抱着一只纸箱子咚咚下楼了。 我不知道该去怎么安抚雯雯,只是看着她。 雯雯比我厉害多了,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看什么看!” 虽然东西不多,来回两趟,加上耽搁,搬完了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两边都没有做饭,只好到外面去吃,可是带着雯雯的爸爸妈妈还是觉得别扭。好在雯雯心领神会,把他们支走了,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吃,我和馨雅、雯雯则开车另外找了一个地方小聚。 馨雅为这房子的事不是很爽,但除非她“犯病”了,她清楚她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所以无论有多么不舒服,也只能表现在脸上,还不能太过份。 偏偏雯雯也很敏感,不知道是不是把这个房子给她住后让她产生了什么误会,她似乎忘了那些照片的尴尬,情绪比较亢奋不说,还主动挑衅馨雅说:“馨雅你别不高兴,这个旧两居,比起你那个大别野差远了。” 虽然她们经常说话带刺,但总不忘记努力笑脸相对。 馨雅反应过来雯雯故意念白字后,也不示弱:“别野越大越冷清阴森,哪有小两居好,在屋里走路都充满贴近的机会。” 又当着我的面前掐架哪成,我赶紧打圆场,冲着馨雅说:“你住着我的大耗子不说感激也就罢了,还说得像住坟场似的。”说完又转向雯雯:“你也差不多,免费让你住了不说我好,还嫌旧,我冤不冤啊?” 看我一脸苦兮兮的样子,大概太过夸张,馨雅和雯雯都不说话,只顾低着头笑。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大家能安安静静吃顿饭,快结束的时候,馨雅又旧事重提。 “雯雯你不怕我弄丢的话,你那相册借我看看呗。” 雯雯很快明白馨雅故意难为她,想了想,一副豁出去了的口气:“看就看,你以为我怕啊?巴不得你好好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上是谁跟谁。” “行了行了,都是老掉牙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与其让战火烧下去最后烧焦的还是我自己,不如趁早把火浇灭。 “我就想看!”馨雅坚持,口气很坚定。 “让她看!”雯雯一点不含糊。 好吧,你们随便吧!惹不起我躲得起。 “哎,你干嘛去啊?”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看着起身离去的样子。 “我不跟你们掺和了,我先走了。” 威胁失败,她们互相看了一眼,根本没搭理我。 买完单返回来,她们俩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聊着雯雯肚子里的孩子。 聊孩子还不如聊照片呢! “雯雯你那些照片哪来的,我怎么没印象?”我打断她们的谈话,省得在一边听着受罪。 雯雯脸又红了一下,说:“你当然不知道,你的照片都是我用手机偷拍的,跟你一起的照片是你闺女偷偷拍的。” “你竟然贿赂我女儿,还侵犯我肖像权!” “没那么严重,你女儿那时跟我很铁,她完全是志愿服务。肖像权嘛,既不盈利,也没侮辱诋毁你,何来侵权?” 忽然感觉不对劲,馨雅这么老实没掺和进来。侧脸看她,发现她好像有点恍惚了。 “馨雅,走了回家了,回家了。”我轻轻捅了她一下,我知道再下去可能要出洋相了。 “啊?哦哦!” 送雯雯回去的路上,馨雅已经恢复常态,到了雯雯门口,馨雅竟然搀着腆着肚子的雯雯要上楼,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很让人跌眼界。 “馨雅,你就别上去了赶紧回家吧。”我在车里扭着头通过副驾的窗户喊着。 馨雅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没听见一样进了楼道。再下来的时候,她手上抱着那本相册。 我心想,馨雅你可够狡猾的,难怪那么热情的,就为拿到这本相册啊! 我开着车,跟馨雅说话她都不答理,专心致志翻看着那些照片。快到家门时,馨雅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两个以前好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好到什么程度啊,根本没好过。” 馨雅不信。“没好过?单人照也就罢了。没好过你们拍双人照干嘛?” 我也不好说雯雯那时可能就有些小心思了。 “那个时候智能手机都不怎么普及,自拍杆也不流行,你们专门找别人帮拍的吧?” “刚才雯雯不是说过吗,你没听见啊?”馨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迷糊的,雯雯的话她基本没听进去。 “她有她的解释,想听你怎么解释。”馨雅还算镇定,只是面孔有点严肃。 “你仔细看看那些双人照,我们两个都是什么姿势,照片都是什么背景,那像是在好着的样子吗?那时我女儿还小得很,跟雯雯混得很好,像她的跟屁虫,雯雯支使她在我不注意的情况下……” 感到口干时,我突然醒悟了:我犯得着这么费劲去跟馨雅解释吗? 第76章 再一次尝试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这边暂时安顿下来了,馨雅的那点小情绪哄哄都不算事,寻找妻子亡魂不得的事始终哽在心头。 孟婆似乎是最后的一根稻草,偏偏还被我给拖累了,怕是彻底惹毛了。上次下去的时候说是跟那边的主管部门帮孟婆澄清事实的,因时间来不及推到下次,谁知那次返阳后才知道发生了梦游出去盗抢人家宝马汽车的事情。 馨雅因此把我晚上的活动限制得死死的,哪也去不了,要找到妻子魂魄怕是更没有指望了。 越想越沮丧,越思越茫然。 走投无路之际,柳暗花明。 馨雅说要出差一趟,前些时间说的港口货物数量短少的事情,她说货代太过分了,要去跟他们当面商谈赔偿的问题。 临走之前,馨雅还反复查看室内室外的监控是否工作状况娘好,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无论如何要记得吃药,任何不利于睡眠的事情不要做不要想,最后竟然冒出一句:你要是真梦游出个好歹来,我怎么办? 我吃不透这句话的确切内涵,开玩笑说:“放心,你是我妹妹,我不会亏待你,到时这别野就归你了。” 馨雅不认为这个玩笑好玩儿,阴沉着脸气嘟嘟的:“你真不让人省心!” 但是馨雅出差只有一个晚上,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我决定再次下去进行一次尝试。 上次拒绝了晓萌的要求,她好像是伤心了,当时就说再下去的话让我自己去折腾,意思好像是不帮我了。 果然这次下去还是没有见到晓萌,但在牛大爷的指点下,我很快找到了负责孟婆案子的主管部门说明情况。 我说我是看到孟婆长年累月在那儿熬煮孟婆汤,帮助不幸的亡魂尽早脱离苦海投胎转世深受感动才想着给孟婆送了一些生活日常吃穿用的东西,改善一下生活。但是因为我是阳间的生魂,不太懂得阴间的规矩,不明白那些在阳间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在阴间却成了巨额财产。 “我保证,我完全是自愿的,孟婆绝对没有索要过任何财物,也从来没有收到孟婆的任何暗示。” 主官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尤其知道我是持有特别通行证的访客,他们很高兴,说:“情况我们已基本清楚,孟婆可能真是被冤枉的。” 主官随后让我核对我刚才陈述的内容并在上面签字确认。 “我们也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可否?”主官接过我递回去的纸和笔,问我。 阴司请我帮忙,是不是该巴结一下? “什么事?您说。” 主官说,有人举报老鬼说的那个李混混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调戏妇女的事情,斗殴中被乱棍打死,阎王爷不收,成了野鬼,做鬼了还是恶习难改,最近常常跑到阳间去干坏事。主官说他们正在组织人力调查,一经查证,准备就地正法,打入18层地狱。 他们找我帮忙,是想让我到当地派出所去了解核实一下李混混活着时候的案底。 一个人前世的德行,阎王爷不是掌握得一清二楚的吗,怎么还需要我去帮忙了解呢? 我想不明白,但不想失去这个套近乎拉关系的机会,决定应承下来。 “好,我查到了会尽快告诉你们。” 这个事情是有难度,无缘无故去查一个死人的案底,档案是否还在且不说,我以什么理由去查呢? 先顾不了那么多,孟婆的问题能够解决,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心情愉悦地去找孟婆,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同时也还是想跟她套套近乎。 晓萌不在,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奈何桥头的秩序已经恢复常态,但端汤送水的不是孟婆,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我心往下一沉,难道孟婆不再干这个了,或者说一直还在隔离审查? 我走近那个端汤的女子,问:“请问您是以后就替代孟婆了吗?” “哪儿的话!我是孟婆的临时助手,孟婆在里面躺着呢。”她指了指身后孟婆平时熬汤的屋子。 “孟婆怎么了?” “嗨!还不是被人举报说她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上面在调查她。孟婆一生奉公守法,坚持原则,清清白白,心里想不通就病倒了。” “请您带我进去见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讲,是关于她被调查的事情。” 孟婆虽然病倒了躺在床上,眼睛还一直盯着傍边正在熬着汤的大锅。 见我进来,孟婆微微将眼睛闭上,视我为不受欢迎的人。 还是助手替我解的围:“孟婆婆,他说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讲,说是关于你被调查的事情。” 孟婆一听这个,眼睛马上睁开了,不相信地看着我。 “孟婆婆,对不起,是我害了您,我已经跟您案子的负责人说明情况了,他们知道了这是因为我不懂阴间的规矩造成的误会,很快就会结案还您清白的。” 孟婆努力想坐起来,但是没能成功,助手眼疾手快上去扶了一把她才坐直了身子并开心地笑了,用还很虚弱的声音说:“你这混小子,差点毁了我一世的清白。” 孟婆高兴了,我也高兴,呵呵道:“孟婆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你感动才想到以那种方式表达我对您的敬意,哪知道会适得其反啊,真是好心办坏事。真对不起!” 孟婆精神状态一下子好了很多,可见人心里若是有事情不能释怀,会是多大的一种心理负担! 我还不敢直接问妻子的事情,心想问问晓萌的事情总还是可以的吧。晓萌说跟孟婆已经混得差不多了,孟婆这会儿心情好,一定不至于太介意的。 “孟婆婆,晓萌究竟去哪儿了,您能告诉我吗?” “连你都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就更不知道了。” 孟婆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但笑得有点诡异。 但不管怎么说,孟婆能对我展开这样的笑脸,我顿时感觉跟她的距离拉近了好多。 可她这话什么意思呢?是说我应该比她孟婆更清楚晓萌的下落? 再一想,又觉得这话没什么好纠结的。因为我经常跟晓萌一起,经常去找孟婆,相比她跟晓萌的关系,孟婆认为我跟晓萌更熟悉、联系更紧密,也有道理。 但孟婆终究还是没有透露一点关于晓萌的去向,而关于妻子的下落,我压根儿就没敢开口问。 第77章 我跟她没有私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出差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已经睡足了刚起床。 吃晚饭的时候,我问馨雅跟那家货代公司商谈的事情怎样了,馨雅用“差不多了”几个字一笔带过,马上转到我的身上,问我:“你怎么样,昨天晚上没有梦游吧?” “没有啊,我睡得很好。” 我在回答的时候,发现馨雅的眼睛已经盯上了我的左侧脖子,我下意识去摸了一下,皮肤还真有点疼的感觉。 “那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吧。”我把手从脖子上拿到眼前看了看。 馨雅没再追究,只是说:“先好好吃饭吧。”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还没来得及去查看监控录像,但从饭桌上的气氛再结合馨雅见我就问我脖子怎么回事,我已闻到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完了,馨雅就坐在监控屏幕前。 我的心开始忐忑起来:难道昨晚真有情况? 看着馨雅的脸色开始阴沉的时候,我感觉我的担心正在被证实,尽管祈祷这不是真的。 “是又梦游了吗?” 馨雅没有理我,眉头拧成疙瘩,嘴巴半张着,眼睛却死盯着屏幕。 就算梦游了,也不是头一回,至于这样吗? 我神经高度紧张,慢慢挪动脚步,一点点凑近监控屏幕。 馨雅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霍地站起来,用几乎绝望的口气问我:“你究竟是真梦游还是假梦游啊?” 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究竟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馨雅带着哭腔,起身把位子让给我,自己则跑进了自己睡觉的房间。 “桂梅!怎么会是桂梅?”我惊讶地叫出来了。 越看到后面,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室外的监控显示: 我居然跟桂梅在大门外有拉扯有搂抱,特别是桂梅要把我往回推,我却一把将桂梅抱进怀里,开始去亲她。 桂梅的脸左躲右闪,双手使劲把我的头往外推。我大概是不得不松开手,桂梅却指着我,好像在吼叫的样子。因为没有声音,不知道桂梅对我说了什么,我返回到门口就倒地不起了,桂梅这时又跑过来蹲在我身边,一直那样蹲守着,没有别的动作,直到接近凌晨,桂梅向远处看了一眼,起身就跑了,随后我突然坐了起来,开门,进屋。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返阳的时候确实是在家门外边发现的身体并醒过来的。 我呆座在那儿,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想起去找馨雅的时候,发现馨雅房门没关,她趴在床上后背一耸一耸的。 “馨雅!” “馨雅!” 我站在她的房门口这样叫她,知道她在哭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馨雅不应答,我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没动,过了好一会馨雅才平静了一些,在被子上蹭了蹭脸,慢慢起身,紧盯着我问:“你不是说你跟桂梅之间没有什么吗?老实说你跟桂梅到底到走到哪一步了?” 声音不大,口气很冷。 “什么到哪一步了?除了出去应酬招待客户,我很少跟桂梅单独见面。”我想,馨雅可能想多了,但是监控拍下的画面的确很难解释。 馨雅是否听进去了我的解释,我不知道。她又是半天沉默后,以同样冷的口气说:“也许大夫是错的,桂梅是对的。你的梦游症压根儿就是假的。” 那意思是说监控记录的我跟桂梅深夜调情才是真的? ====== 周一一上班,馨雅不着急忙工作,把桂梅拉到我的办公室,把门关上。 “桂梅你能不能说说你上周五晚上去哪儿了?”馨雅语气不重,却有那么一股杀气。 我怕桂梅难堪,艰难地笑着解释:“馨雅的意思是说,你周五半夜去我家门口干什么?” 尽管桂梅的惊讶瞬间就消失了,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因为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盯着她的,我相信也没逃过馨雅的眼睛。 “怎么可能,我半夜去你家门口干嘛,我又没病。”桂梅立即神态坦然镇定。 “难道你需要我把监控录像拿给你看吗?”馨雅当然不相信桂梅说的,毕竟监控录像在那儿摆着。 为了缓和气氛,我只得插几句废话:“录像里显示很清楚,你不仅去了我家门口,并且你还待到凌晨才离开。” 馨雅估计是憋不住了:“你跟他,你们两个晚上在门口做什么了,你难道还要否认吗?” “你确认那是我吗?大概也有人冒充我吧?我不会也得了梦游症吧?看来我也得去找大夫看看病。” 桂梅的口气听起来吊儿郎当的,还给了我一个鬼魅的眼神。 这不是给馨雅火上浇油吗? 馨雅显然不喜欢桂梅这玩世不恭的态度,说:“你别再撒谎了,俩人半夜在那儿搂搂抱抱,老实承认你们是不是有私情?上次做假证的事我就被你蒙蔽了,这次我看你怎么抵赖。” “馨雅姐,这个你不能光问我啊,录像我还没看,就算那个人是我,你看清是我主动搂他抱他亲他了?。如果是他试图对我做什么你应该问他吧?”桂梅指了指我,似笑非笑。 我能肯定她是故意打哈哈,也能肯定她确实去了现场,但究竟怎么回事,我也满头雾水。 好像被桂梅抓住了七寸,仔细看监控准确地说确实是我在侵犯桂梅。 馨雅有点气短:“他不是患有梦游症做的事想不起来了吗?” 我想为自己辩护说:你不怀疑我梦游是假的了? 但桂梅扮了个怪相,抢在我前面说:“既然他是梦游了,做什么他都是无意识的,你还计较他跟谁搂抱有意义吗?当务之急还是把他的病治好吧,你说呢,馨雅姐?” “你不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梦游症的吗,现在怎么相信了?” 桂梅吐舌头缩脖子,说:“你们都说他是梦游症患者,我也没有办法,随大溜好了。” 馨雅被气得没脾气,似乎又觉得桂梅说的不无道理,嘴唇颤动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见馨雅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桂梅做出一副调皮的样子,晃晃了手掌:“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啊。” 桂梅从我办公室出去了,馨雅还坐在那儿锤头丧气。桂梅帮我洗清了我难免得意,在馨雅面前嘚瑟说:“你看,我跟她没有私情吧?” 第78章 冤头爸爸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白了我一眼,继续在我办公室闷座着不动。 明白了馨雅叫来桂梅质问的根由后,我还是那么想:基于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就算我跟桂梅之间真有搂抱,你也没资格对桂梅不依不饶啊? 好在馨雅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表情也舒展开来。 “监控里记录的事情,既然我们两个谁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你何必计较呢,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了。”我走过去拍拍馨雅的后背。 馨雅用力甩了甩后背,瞪我一眼:“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 “我要是能控制自己,我保证不会让你生气。”见馨雅不那么生气了,我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你还别说,”馨雅像想起什么:“桂梅刚才提醒我了,那监控画面好像还是真的只是你试图去搂抱桂梅去亲她,她确实是在躲着你的。” 心想你才反应过来呀? “所以嘛。” “可是,你梦游了可以理解, 桂梅怎么会那么巧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大门口呢?” 我说:“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 过了两天,馨雅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赶上雯雯的孩子降生,大家工作以外的关注点暂时都集中在了雯雯生孩子的事情上了。 “我真佩服雯雯姐,想得开,有勇气,有魄力。” “一个女人带个孩子,恐怕要吃不少苦头。” “你说她这是何苦呢,这么大世界就没有一个让她喜欢的人?弄个什么试管婴儿,要是我,宁可一人一辈子也不会去找那个麻烦。” “这也是一种时尚,高瞻远瞩,省得结了离离了再结,为那点可怜的财产和孩子抚养费的问题,弄得鸡飞狗跳打得精疲力尽,不如像雯雯这样,做个不婚主义者,弄个孩子养老,多纯粹。” …… 办公室里的这些议论,偶尔也会传到我的耳朵里,总体来说大家都接受和认可了雯雯的选择。 雯雯生的是个5.6斤重的女孩,住院生产的事情馨雅去帮忙张罗的。我跟馨雅和桂梅一起去看雯雯和她的女儿已经是雯雯出院几天以后的事情。 我们到的时候,小孩正在睡觉,小脸红扑扑的,眉毛还挺浓,有点像雯雯,嘴唇的樱桃形状应该也是彰显着雯雯的基因。 馨雅代表公司,把一个装有1万块钱的信封还有一些婴儿用品和奶粉交给雯雯,算是公司的一点心意。 大概是觉得超预期,雯雯显得有点激动,眼睛湿润地说着谢谢之类的话。 我们说话的时候,雯雯的爸爸妈妈在一旁听着,没有插话,我想一定是雯雯有所交代,因为这里面的故事情节,除了雯雯的爸爸妈妈,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真相在每个人的心中可能有不同的版本。 或许是我们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吵着睡觉的小宝宝,或许是饿了该吃东西了,小宝宝在摇篮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召唤声,手在空中乱抓,脚丫子也在被子里瞎踹着。 新生命的力量总是令人震撼的,想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我禁不住走过去看着这个小生命端详了半天。 小孩的吭哧声越来越大,开始演变成真正的哭声,雯雯的妈妈赶紧走过去,握着小孩的小手,喃喃安抚道:“宝贝儿乖乖的不闹了,你看爸爸来看你来了。” 我脑子嗡一下,感到血往上涌,警惕地回头看是否别人也听见了雯雯妈妈的话,结果发现桂梅正站在我身旁,看看我看看摇篮里的孩子,嘴巴半开着合不上去。 “喂!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从雯雯那儿出来,我们三个上车后刚刚关上车门,桂梅就不满地大叫。 馨雅估计没有听见雯雯妈妈说的那句话,也就不知道桂梅发的是什么神经。 “哪儿有什么事情敢瞒着你啊!你发现什么了?” “馨雅姐,不会你也被蒙在鼓里吧?”桂梅越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几分骄傲。 但是馨雅还是没明白过来,依然以大人对待小孩子的神态冲着桂梅笑道:“有话好好说,别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 桂梅做出不耻的表情,将头往窗外一甩:“我羞于启齿,有人稀里糊涂就给人当爸爸。” 被顶到墙角没有退路了,我只好把雯雯妈妈安抚孩子的话告诉了坐在傍边副驾上的馨雅。 馨雅比我显得镇定多了,稍事静默,扭头对后座的桂梅说:“今天带你去看看小宝宝真是个错误。” 桂梅很不服气:“凭什么呀?认下这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一直瞒着我,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其实也没有正式认下这个孩子,更没有要意瞒着你的意思,这事比较复杂,当事人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谁也不能妄下结论,我们还没办法说服雯雯的爸爸妈妈,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况,余光依然能感觉到馨雅说起“当事人”三个字的时候,目光是瞟向我的。 我从反光镜里瞟了一眼,刚好看到桂梅紧皱的眉头和僵住的表情。 “越是复杂才更不应该仓促认下这个孩子。你们不觉得冤得慌吗?”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有梦游症的毛病呢?除非证明当晚的那个人不是他,否则梦游状态下的产物也是他的基因啊。” 尽管馨雅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用眼睛瞟我,但有她替我挡子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桂梅似乎也觉得是这个理,有点无可奈何:“梦游症真是够倒霉的,动不动就替你们背锅,你们就不能把脑洞开得大一点吗?” 这回桂梅没有大声嚷嚷,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以至于馨雅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我回头扫了一眼,桂梅表情凝重地看着窗外。 一路上大家再也没有提及这个话题,甚至基本都保持着沉默,直到我将桂梅送到她住的地方,她临下车之前才抛出一句:“能这样替你打掩护的,我看除了雯雯也没谁了。” 桂梅大概说的是雯雯宣称自己不婚主义和试管婴儿的事吧。 “她究竟是替我喊冤还是为雯雯叫屈啊?” 我不明白桂梅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我越来越摸不准她的脾气。” “你回头去跟桂梅具体解释一下吧,我去说不合适,让她嘴巴严实一点,这事别再嚷嚷了。”桂梅下车后,只剩下我和馨雅,我对她说。 “其实,我自己有时都说服不了自己,或者说理性上能说服自己,情感上真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总不能让桂梅弄得满城风雨吧。” “知道了。”馨雅有点勉为其难的样子。 第79章 桂梅爽约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究竟怎么回事,不会是精神不正常吧?”两天后的晚饭餐桌上,馨雅两眼疑惑地看着我。 “又怎么了?哪有那么多精神不正常的?” “一会儿活泼调皮甚至有点儿吊儿郎当的小女生模样,一会儿又风云突变忧心忡忡的,满腹心思却又欲言又止,时不时天上一句地下一句,说的什么谁也不明白,追问她吧又没了下文。” 我也早发现桂梅情绪变化飘忽不定,但不好在馨雅面前去强化她的这种印象,轻描淡写:“毕竟年轻的女生,多愁善感,甚至喜怒无常都很正常。” “我跟她说了雯雯孩子的事情,你猜她说什么?”馨雅自问自答:“她对我说,让我们别瞎琢磨了,孩子的基因肯定是你的,只是没必要那样公开认下那个孩子,还说别浪费钱去治什么梦游症了。” “她本来就不认为我有梦游症的。” “是的,说到梦游症的时候,我也顺便把你经历的几次梦游历险跟她讲了。” “她知道,我跟她说过的。”我打断了馨雅。 “难怪她似听非听的,梦呓一般地说:不行,我必须得保护他,不然真会出大事。” “保护谁?口气不小。” “是啊!可是我追问她什么意思,她却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 上次下去的当晚与桂梅在家门口拉扯的尴尬事虽然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答应孟婆案子主官的事情一直还没落实。寻找妻子亡魂的事我很难就此放下,因此跟这个阴司搞好关系的机会我也不想放过。 我所认识的派出所的办案民警都是“办我”而不是“帮我办”的,托他们去查阅已死之人的过往劣迹,交情显然还没到那个份上。 把所有的关系都搜寻了一遍,总算通过同学在法院的老婆托到一个李混混生前户籍所在地派出所的朱副所长。 跟朱副所长约好的是晚上一起吃饭,馨雅为了防止我晚上外逃,提前到我们约好的酒楼,在大厅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两个菜自己吃了起来。 我到的时候朱所长还没到,就去跟馨雅打招呼,馨雅说你走吧,别让人感觉有熟人在监视你们。 馨雅真是用心良苦,我有一种感动油然而生。 不知道跟朱所长会聊多久,担心馨雅一个人坐在那里太久太无聊,我给桂梅拨了个电话喊她过来陪馨雅一起吃饭,消磨时间。 朱副所长到了以后,我跟他直接去了订好的单间。 从聊天中得知,朱副所长是那个派出所的老人了,在那里干了20多年,提起那个李混混,朱所长不禁哈哈大笑:“那家伙啊,还真是个人物,其实也挺聪明的。” 我一边频频举杯邀请朱所长喝酒,一面洗耳恭听。 “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蹭吃蹭喝,损坏公物,调戏妇女,猥亵女孩,几乎样样不落。但是他懒,怕吃苦,贪生怕死。我为什么说他聪明呢,他是我们派出所的常客,拘留了无数回,但是他拿捏得很好,从来没有被判过刑,没蹲过监狱。” “但是年纪轻轻他还是死了。” “唉,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他最后还是在一次斗殴过程中,被人家乱棍给打死了。对了,这人都死了一年多了吧,你要了解这些干什么?”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难解释,提前已经想好了借口:“我一朋友写小说的,听说有李混混这么一个人,认为就像你说的挺具个性的,他想收集一些写作素材,研究分析一下这个人的性格和心理。不需要很详细,就知道他在什么时候干过哪些坏事及处罚结果就可以。” 朱副所长答应安排人整理一下,回头发给我邮箱。 送走了朱副所长,我折回酒楼,桂梅和馨雅正好从酒楼往外走。 三个人打了一辆车,我和馨雅顺路送桂梅回家。 下车之前,桂梅跟我说:“下周末我要去你那里玩儿。” 我正在琢磨这丫头又想干啥的时候,桂梅又转向馨雅:“馨雅姐你得给我做点好吃的啊。” 桂梅跟馨雅说好的周六去我那里吃午饭,馨雅为此一早就拉着我去菜市场买菜,并且尽是桂梅爱吃的东西。 “我都要吃醋了啊!你对你哥哥我都没有这么上心过。”馨雅不让我进厨房,我依在厨房的门框上跟馨雅开玩笑。 “你好意思?良心都让狼叼走了。”馨雅继续忙活她的,头也没抬。 馨雅确实很善良,我知道她跟桂梅暗地里还是较着劲,但表现得非常大人大量,以一颗宽容的心包容着桂梅的任性,甚至洋溢着母性的慈悲。 但是桂梅“不识抬举”,竟然饭菜都做好了,都不见她的影子。 我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都没接。 “她是不是骑单车过来,没听见电话响啊?”饭菜都凉了,馨雅一边把部分菜拿回厨房去加热,一边替桂梅找借口。 热好了饭菜,都快一点半了,馨雅继续打电话,第三次的时候,桂梅电话已经关机了。 “不行,你赶紧去开车,我们得去看看,担心她病了。” 也许受馨雅的情绪感染,我也有几分紧张:“不会出什么事吧?” “谁说得好呢,去看看才知道。” “你没有她合租女孩的电话吧?”桂梅工作时间短,不像雯雯后来收入高一点后自己一人租了一个一居室。 平时不怎么去桂梅的住处,好不容易从一模一样的六层红砖楼房中确定了哪栋属于桂梅,又在哪个单元门的问题上杀死一堆脑细胞。 “咚咚咚!”馨雅走在前面,敲了好几遍桂梅她们的大门,才从门缝里露出一张眼睛还没睁开的女孩子的脸,但那不是桂梅。 “稍等啊。”那个女孩看见馨雅身后的我,连忙缩进去了,估计没穿多少衣服。 “桂梅在家吗?”进屋后,馨雅问那个女孩。 女孩挠了挠头皮,好像是在回忆头天晚上的事情,皱了下眉,吸了一口凉气说:“应该在的吧,我也没太在意。” 馨雅还想询问那个女孩,我直接上去敲桂梅的房门。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没有任何响动。 “好像是没在家!”我转过身跟馨雅说。 馨雅把我拨到一边,自己上去看了一眼门锁,转了一下门把用力一推直接进去了。 桂梅根本没有锁门。 第80章 偷配钥匙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桂梅!你怎么了?” 见桂梅和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馨雅很是惊慌。 我比馨雅好不到哪儿去,唯恐桂梅有个好歹。 我摇了摇桂梅的身体,她没有任何反应,试了试她的鼻息,问馨雅:“叫120还是我们直接送她去医院?” 馨雅很坚决:“有等120的工夫,早送到医院了。” 我抱起桂梅就下楼。但是桂梅的身子还是软的,这一方面让我的惶恐稍有减缓,另一方面因为太软让我抱着非常费劲,稍不小心就可能呲溜下去了。 楼上楼下几个来回,左检查右化验,快到傍晚了,大夫把我们叫过去,说:“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一直昏迷不醒,这叫没什么大事?”馨雅几乎变形的面部表情显然高度怀疑大夫的职业素养。 “她就是处在超深度睡眠状态,随时都会醒过来的。”大夫不屑于我们的大惊小怪。 “大夫,那这算什么病?”我想探个究竟。 大夫翘起眼角,眺了我一下,带点自嘲地说:“我要说得清楚,我就不在这儿待着了。不过真的不用担心,回去休息也行,在医院休息也行。” 真是奇葩!奇葩的病还是奇葩的大夫? 馨雅还是不放心,继续抓着大夫问:“以前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没有?真的只是深度睡眠吗?” “以前也碰到过,程度不一样,人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大夫毕竟比我们懂得多见得多。 馨雅还想问什么,见大夫无意理会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我跟馨雅一直在医院守候到晚上8点多,午饭晚饭都没吃,肚子咕咕叫。 我跟馨雅合计半天,最后馨雅拍板:“你先去吃吧,吃完给我带点回来就行。” “我也要吃!”馨雅的话音没落,她身后原本躺着的桂梅忽地坐了起来:“我还没吃呢。” “桂梅,桂梅,吓死我们了!你没事吧,真的没事了?”馨雅先是一把将桂梅搂进怀里,然后又不敢相信地摇晃着桂梅的双肩,似乎要验证一下眼前的桂梅是真的还是一个梦。 桂梅使劲左右甩了甩头:“我没事啊!” 确认桂梅至少是精神上没什么问题,桂梅本人也觉得无碍后,我们把桂梅接到了我的地方,继续被推迟了将近10个小时的午饭。 从桂梅吃饭的状态来看,她的身体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但精神状态和情绪还是有点让人不太放心。 “你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啊?昨晚去哪里了?吃错东西了?”馨雅抛出一连串的好奇。 桂梅把端着的饭碗用力往餐桌一放,佯装生气:“这么好吃的东西,还让不让人吃了?” 看出桂梅情绪不是很高,馨雅上厨房收拾的时候,我也不敢去招惹她。 我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给她,说:“桂梅你想看什么节目,自己来吧。” 桂梅接过遥控器,坐在单人沙发上,有点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眼睛时不时往三人沙发那儿看,我开始以为是在看我,还有点不自在,心里想:这丫头还没死心呢? 当桂梅站起来,在沙发的两头犹犹豫豫走了两个来回时,我才发现这回是自己想多了。 “你在找什么?”我问桂梅。 桂梅可能过于专注,被我的话惊扰了一下,忙说:“哦,没找什么,随便看看。” 馨雅一直觉得桂梅“病”得很蹊跷,放心不下,伺机跟我商量想留桂梅在家里住,我想这样也好。 “明天周日不上班,你今晚别回去了,就住在这儿吧。” 桂梅一听,很高兴:“好啊!” “我们一起监督他不许他出去梦游。”馨雅搂着桂梅的肩膀,完全以姐妹的姿态,试图让桂梅放松。 谁知桂梅一改几秒钟前的兴奋,表情立即晴转阴:“我还是回家吧。” 我和馨雅都没有意识到桂梅的情绪转变这么快。我想让桂梅放松一些,说:“你就住这儿吧,你跟馨雅姐你们睡一张床上,平时她在工作中如果压榨你了,今晚是个报复的好机会。” 馨雅笑,说:“都像你小心眼!” 桂梅也笑,笑得很勉强。 桂梅最后还是坚持要回自己的出租屋去住。 馨雅既担心桂梅,更不放心我,怕我脱缰去梦游,所以一定要跟我一起去送桂梅以便安全把我带回家。 ====== 馨雅这样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弄得我很头疼。应该给孟婆案子主官的调查资料还没交给他,找妻子的计划也没法实现,跟孟婆套近乎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 那晚眼睛看着电视,脑子里却始终想着这些事,后来还是馨雅自己的一个举动启发了我。 馨雅为了防止我半夜梦游外出,在大门里面加装了一把链条锁。 那时已经晚上10点,馨雅准备洗了睡觉,去反锁大门的时候,发现她加装的链条锁是锁着的,必须用钥匙先打开再锁上。但是她一时没找到钥匙,跑到客厅问我是不是拿了她的钥匙。 “你恨不得抱着钥匙睡觉,我上哪儿去拿你的钥匙啊?” 馨雅没再理我,大概也觉得她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把用来防范我梦游外逃的门锁钥匙交到我手上,自己继续闷声不响地找。 钥匙找到了。其实就在门口鞋柜的抽屉里。 后来我观察发现,她白天开锁后,钥匙有时挂在锁上,或者就放在鞋柜抽屉里,但是晚上反锁后她会把钥匙藏得紧紧的。 偷偷配一把钥匙! 哈哈!我被自己的发现感动了。 我和馨雅同进同出,因为我的梦游症,她更是对我形影不离。为了能配上这把钥匙,我也是挖空心思了。 那天我说我想吃红烧肉,馨雅高兴地答应给我做。 我知道红烧肉是必须要用不少酱油的,等到馨雅把肉在锅里炒得差不多要放酱油时,我悄悄来到厨房门口,当馨雅拿起酱油瓶子正要往锅里倒的时候,我装作馋得不行了的样子,“冒冒失失”地冲进去喊着“哎呀肉味好浓啊”,同时用力碰了一下馨雅拿酱油瓶的那只胳膊。 “哎呀!你看你!”随着馨雅的惊叫,酱油瓶先在灶台上翻了个身,随即“咣当”一声,砸到地砖上粉身碎骨。 酱油溅了她一腿,我身上也没能幸免。 馨雅想对我发火,看着我真诚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只是狠瞪了我一眼:“怎么还像个小孩冒冒失失!” “你快去换件衣服吧,我这就去买瓶酱油回来。” 第81章 情痴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关掉了灶火,算是默认了我的提议。 链条锁的钥匙我早已揣进了兜里,配钥匙的摊位我踩过点,事情进展的超乎想象的顺利。 能打开反锁的大门,只要动作轻一点,我想晚上又可以下去找妻子了。 仿佛一切都朝着有利于我的方向在发展。 首先,我见到孟婆案子的主官将他要的材料交给他以后,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主官说,下次李混混再上去作案之时,就是他下地狱之日。 其实李混混下不下地狱,我没觉得关我什么事,我关心的是下面的人脉,最终还是妻子的下落。 “领导,你看能不能帮我查查我妻子究竟转世没转世啊?我到转世处公对公没查到结果,我希望……” “这个我明白,我可以帮你。”主官很仗义:“你帮了我的忙,我帮你忙也是应该的。这样吧,你把你妻子的详细情况跟我说一下,下次你下来的时候,我把了解的情况告诉你。” “我还有一个请求。孟婆对我好像意见很大,见了我就不肯理我,现在误会消除了,请您跟她打声招呼,别跟我生气了,可以吗?”我谦卑至极,只是把孟婆从前对我的冷淡态度归结为她记恨我对她的陷害,有点心虚,因为孟婆从一开始我向她打听妻子的下落她就不太热情,后来变得更不愿意跟我探讨这个话题而已。 主官笑了笑,仿佛在说:这也叫事吗? “放心吧,孟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肚鸡肠,她很正直很善良的。” 离开主官,我抓紧去找孟婆,还是想跟她磨叽磨叽。 上次告诉孟婆我已经为她的案子向主管部门澄清了事实后,孟婆对我的态度似乎已经不那么生冷了,没想到这一次孟婆像个亲奶奶一样和蔼。心想这官大一级还真是压死人,阳间如此阴间也一样,看来孟婆也得给上级领导面子。 孟婆虽然对我态度180度转弯,但是孟婆的身体好像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干一会儿活儿就要躺下休息一会,走起路来总让人担心随时就有跌倒的可能。 而关于我妻子的消息,孟婆不再谈虎色变,但是绝对是太极高手,找不到任何破绽。 返阳很顺利。 正当我为这次来回的顺利和成功沾沾自喜、对下一次下去找主官问询结果满怀期待的时候,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若不是馨雅的疏忽或者若不是我那天好奇,我梦游的劣迹恐怕又暴露了。 我对梦游、跨越阴阳两界和惹是生非之间是怎样的一种联系,一直很困惑;对于梦游与灵魂出窍之间的关联性也十分好奇。 趁馨雅洗澡的时间,我迅速查看了监控录像记录,想验证一下梦游是否与下去找妻子存在对应关系。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吓一跳。 吓着我的并非是我出现在了录像画面上,相反录像似乎证明了我下去跟梦游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真正让我惊跳的是录像画面里又出现了桂梅的身影。 深更半夜的,桂梅不睡觉? 上次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跟我拉拉扯扯的事情还没说清楚,现在她又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究竟为什么? 除了痴情,我似乎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我摇头苦笑:如今的女孩子,真是可爱可气又忧心。 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这样不思寝食啊,深更半夜守在家门口,能得到什么呢? 这不禁让我想起甘肃那位叫杨某某的刘德华粉丝家破人亡、如今40岁了孤身一人打工为生的惨痛经历。 可我是谁呀,桂梅何至如此? 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丫头,怎么这么傻呢! 心疼。 录像画面始终没有出现我的身影,只有桂梅一个人在那儿。 桂梅出现在家门口的时间正好是午夜,也就是我通常动身下去的时间。 桂梅一直在那儿守着,像个哨兵。大概站得太久有些累,后来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住下巴像座雕塑。 再后来的画面显示,桂梅忽然站了起来,像是见到什么人一样走上前去打招呼,接着手还比划着,像是拉扯,来回几个回合后,桂梅盯着某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又坐回原地。 这事当然不能跟馨雅讲,讲不清楚。 好不容易平安无战事一回,岂能让馨雅给破坏了。 我毫不犹豫地将那晚的录像记录全部抹掉了,至于万一馨雅发现了,她没见到内容,怀疑不等于事实,跟她和和稀泥,我相信能够蒙混过关。 馨雅那儿这次确实顺利地蒙混过去了,但是想起桂梅的举动就让我揪心。 在我的记忆中,从馨雅说服我把桂梅留下来在公司上班,我仔细检视过过去的这些日子,应该没有在语言和行为上误导过桂梅,无论主观还是客观。尽管桂梅的心思,作为过来人,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雯雯已经让我好生愧疚。如果不是我或者不是我把她招进公司,不是在她刚来的时候帮我分担私人生活中的事情使她对我有了近距离长时间的接触了解,我想雯雯也许早就跟别人结婚生子了。 现在又来个桂梅,年纪那么小,整宿不睡觉守候在我家门口,图什么?关键是能守候出个什么结果来呢?我哪辈子修来的福,能深得几个女孩的如此亲来? 这样一想,浑身一颤。 一个动不动就恍惚如梦的馨雅,再加上一个年纪轻轻的情痴,这算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罪孽深重啊? 就雯雯稍微正常点,却破天荒地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另类的不婚主义和单亲妈妈。 这样下去,桂梅在精神上恐怕迟早也会出问题,或者已经处在了不正常状态,不然她怎么会天上一句地上一句不着边际呢?怎么会跟常人大不一样的? 也许我应该找桂梅好好谈谈,不能这样害了人家姑娘。 我跟馨雅说,我带桂梅出去见一个客户,中午就回来。 其实我跟桂梅见面的地方就在楼下的咖啡厅里,只不过不是常去的那个,比常去的那家稍微远200米罢了。 “桂梅你今年该25了吧?”咖啡上来前,我直奔主题。 桂梅近段时间情绪一直比较低落,今天依然。 “查户口还是介绍对象啊?”桂梅说,刻意摆出来的轻松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不是查户口,但你确实该找个男朋友了。”我想看到桂梅对此的真实反应,所以眼睛紧盯着她。 “是公司准备多元化发展呢,还是你老人家在培养自己当红娘的业余爱好?” 桂梅面带微笑说的,但我还是被噎得不行。 “我是认真的。你现在正是谈恋爱的年纪,不能这么荒废了。你应该多参加一些社会活动,扩大交际面。其实像那个什么婚恋网站或者电视征婚已经这么流行了,你也可以尝试看看。” “你跟馨雅姐撒谎把我叫出来,就为说这个吗?那我的婚事我的未来幸福就全权委托你了,拜托了。”桂梅一脸严肃,站起身准备离开。 “别别别!坐下!坐下!”我伸手抓住桂梅的胳膊,把她拽回座椅上。 第82章 馨雅姐怎么哭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不愿意听我说教,我只好直接点名核心:“你总是半夜不睡觉守在我家门口,何必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心疼,不,是很担心你会出问题。” 桂梅的眸子忽然一亮,随后平静如常,只是话里带着些毛刺,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有孩子的。另外,我年轻,熬熬夜还能吃得消。” 显然桂梅知道我因为哪件事找她,变被动为主动直戳我的痛。 “我是好心为你好,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也不是故意气你,”桂梅抱歉地笑笑:“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很滑稽,整个事情都很滑稽。” 我心想,我何尝不觉得滑稽,活了半辈子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梦游的人,怎么就突然患上梦游症,半夜梦游到街上去偷人家的宝马、打车调戏妇女、胡吃海喝不给钱,尤其不可思议的是梦游到人家姑娘的床上弄出了下一代接班人。 “嗨,那些事就别提了。说说你吧,能不能告诉我实话,上班的时候我们天天能见面,你用得着经常半夜上我家门口去守着吗,我又不是刘德华?”尽管桂梅知道我为什么找她,既然约了谈谈,不如彻底说透。 “哎呀,有没有搞错啊大哥,那是偶尔好不好,语文怎么学的,一两次就能说成是经常?”桂梅很聪明,想绕着走。 上次被摄像头拍到桂梅半夜跟我搂搂抱抱的事我不好意思提:“好吧,那就算一次吧。都后半夜了,你跑我家门口,一蹲几个时辰,那是为什么?” 桂梅的眼睛朝着斜下方,眼珠快速转动:“其实没什么,告诉你也无妨,我去一个朋友家玩儿得太晚,怕不好打车,本来想去跟馨雅姐蹭一晚上的,又担心打扰到你们了,就叫快车,可是叫了半天都没有司机愿意来,我就只好走了。现在明白了吧?” 我几乎被桂梅说服了的时候,桂梅反过来挖苦我:“大叔你老人家也别太感觉良好了,我这样的黄花闺女,知书达理,容貌清秀,委屈自己一下也得找个年轻的高富帅吧?” 被一个小女孩打击得颜面扫地,只得强装笑颜给自己找台阶:“对,对,这就对了,你早该叫我叔叔的,我跟年轻的高富帅不沾边。” 但很快意识到,桂梅是在故意胡扯,真实的意图还是被掩盖起来了。 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可无从反驳,看着举重若轻的桂梅,心里却越发有一种心疼和酸楚。 桂梅毕竟只是一个毕业不到两年的小姑娘,可千万别让她成为又一个雯雯。 桂梅不愿意讲实话,我也没有办法,结束之前,我再次叮嘱她,这次谈话的内容仅限于我跟她之间,千万不要告诉馨雅,因为那段录像记录被我抹掉了,还是不惹麻烦比较好。 “放心,我不会跟她说半个字。” 我已站起身,桂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仰头看着我:“你妻子情况怎么样?” 我有点迷惑,重新坐下来:“你是问我妻子怎么样吗?” 看到桂梅确定的眼神,我才敢回答:“你知道的,她去世好多年了,你怎么又突然问起这事?” 桂梅用一只拳头撑住下巴:“我当然知道她去世很久了,我是说,你还非常想念她?” 我点头,不想再解释我是如何如何地思念,如何如何地因为不知道她的下落而不安。 “你也是太痴情了。” “你还小,没有成过家,没有一起养过孩子,没有两人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的生活,你体会不了。”我微笑着说。 桂梅这会先我站了起来:“好吧!不过你晚上还是别出去了,真的很不安全。” 对一个经常梦游到大街上的梦游症患者,做出这样的嘱咐,也许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桂梅说这话时善意却诡异的笑容,却让我很不自在,因为她并不相信我的梦游症,梦游也不是我的主观选择。 ====== 桂梅的事情还没有弄清眉目,馨雅的状况却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每年冬季,我都习惯性地容易病一场,今年也不例外。 先是感冒症状,鼻涕不断,然后是干咳发烧,咳得肺部疼不说,整个胸腔都震得疼痛难忍。 在国外上学的女儿从我的声音中得知我生病了后,差不多每天都要跟我视频一会儿,想验证一下我说的“好了”“好多了”是否可信,有没有谎报军情。 那天正在视频着,女儿突然说:“馨雅姐怎么哭了?” 女儿一直不肯叫馨雅姑姑。 “没有吧。”我一边回着女儿的话,一边在屋里搜寻馨雅。 原来在我跟女儿视频的时候,馨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坐在我的身边,呆呆看着对面的女儿的头像,两行眼泪贯穿整个脸颊。因为我这边的图像缩小在手机屏幕一角,没留意看,所以根本没注意到馨雅就在身边,并且流着眼泪。 “先挂了吧,你看看馨雅姐怎么回事。”我都没明白,女儿当然更不明白。 “你怎么了?” 也许我声音比较轻,馨雅居然没有反应,仍然那样神情呆呆地一动不动。 “馨雅你怎么了?”我提高音量,同时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嗯?女儿呢,走了?”馨雅惊了一下,说出这么一句好像没毛病又好像问题巨大的话来。 “她要去上课就挂了。” 我这么敷衍道,也不好再追问她究竟怎么了,她的情况大夫也说不太清楚。 跟馨雅闲扯了几句,我就感觉困得不行,有点浑身无力,窝在沙发里,说话的声音慢慢像蚊子叫了。 馨雅大概也意识到了,走过来,把手臂放在我的额头上,说:“你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我感觉应该是的,但懒得吭声,索性闭上眼睛。 “哎约,真的烧起来了,温度还不低呢。” 馨雅拿来体温计,测量结果,我迷糊中听她说:“怎么一下子就烧到快40度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我不想说话,努力摇头。 “那我扶你上床上躺着吧,给你擦把脸,吃点退烧药,你就睡觉。” 病来如山倒,这话一点不假。 没病都是被馨雅支得团团转,病倒了自然是任其摆布了。 吃完退烧药,我就躺上床,迷糊当中感觉得到,馨雅用毛巾帮我擦了脸,又用冷毛巾擦了我的脖子,最后在我额头上还搭着一块湿毛巾。 第83章 上错床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感觉好多了。馨雅走过来又用手臂试了试我额头说:“嗯,基本不烧了。感觉怎么样?” “比刚才好多了,但......”我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免得她又啰嗦。 “那你接着睡吧,明天早上看情况,不见好就陪你去医院。” 我微闭眼睛,其实睡不着,但是又没精神起床,继续迷糊着。 “欧莱雅就行了,我一直都是用这个的,干嘛瞎花钱买雅诗兰黛的呀。” 听到馨雅说话的声音,以为跟我在说,用力睁眼瞥了一下,发现她在妻子的化妆台前,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检查着桌子上的一排化妆用品。 说来确实有点浪费。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将妻子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都更换成新的,十年来都是如此,假想她在世的话用完了该买新的一样。但我上次更新的时候,那家店里其他的全套都有,就是欧莱雅的晚霜没了,经不起售货员的蛊惑,就用雅诗兰黛的替代了,心想也让妻子试一试这个品牌。 不是说一分钱一分货吗,贵点就贵点吧。 我想馨雅说的应该就是那瓶雅诗兰黛的晚霜。 我知道她又出状况了,但没精神去搭理她,继续微闭着眼睛。 “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馨雅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上响起,有点魅惑。我说不清是又睡了一觉还是没有,警觉地睁眼,发现馨雅的脸都快贴到了我的脸上。 “行了,该睡觉了。”我担心再贴近一点,馨雅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催她离开。 “好。”说完这句话,馨雅就进了卫生间。 女人在厕所花的时间都会比较长,尤其晚上睡觉之前,我虽然对馨雅进了我房间的卫生间有过疑惑,但那只是很短暂的一个闪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一阵凉风侵袭我的身体。原来是馨雅从卫生间出来就直接撩开被子上了床,身子向我这边靠。 “哎,哎,你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被子,缩着身子,更像一个女人在躲避一个男人的侵犯。 馨雅看着我,很失望的样子,说:“怎么了,你是不是很厌倦我了?” “什么厌倦不厌倦的?” “那你还躲?还不快搂着我?” 我这时已经完全醒了:“馨雅,你看清楚了,这是哪儿?这不是你睡觉的房间,这也不是你平时睡觉的床!你上了我跟妻子睡觉的床!” 一方面是生病了中气不足,另一方面也不想让馨雅下不来台,我说话的音量不高,但口气还是比较严厉的。 馨雅好像被彻底唤回到现实,慌慌张张环顾四周,红着脸,丢下我这个病人,转身就出去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方面觉得馨雅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这是我跟妻子的私人领地,妻子走后这么多年,我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馨雅竟然那么自然地就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这幻想也太离谱了。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一个雯雯的孩子弄得我到现在还躺在坑里没爬上来,要是再跟馨雅弄出一个孩子来,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但一想到馨雅车祸的遭遇,又忍不住为馨雅感到怜惜和心痛。 第二天一大早,馨雅就上楼来到我的房门前,问我感觉怎么样,还烧不烧,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像不曾发生过一样。 “应该不烧了,感觉好多了。”确实是感觉好了很多,但是要去公司上班的话,还是有点勉为其难。 “我一会给你熬点稀饭,你吃了在家休息,中午我买点饭给你送回来。” “中午的饭我自己做或者叫外卖,你不用特意跑回来一趟了。” 趁馨雅还在犹豫是否就按我说的办的时候,我补充说:“馨雅你琢磨一下,我们最好换个医生给你好好看看,千万别再耽误了。” 馨雅头晚的举动狠狠给我敲了个警钟,如果不是当时处在生病的状态,我真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我后来回想的时候,还能想起当时馨雅贴近我时她身体的柔然和温热。 我怕刺激到馨雅,自认为说话还是比较小心的,但还是把馨雅惹爆了:“你老认为我有病,我好好的有什么病,你认为我犯糊涂,胡说八道,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胡说过,很多东西它就是在我脑子里存在着,有些事我只是不敢说出来,怕你们笑话。” “什么事不敢说,你对我还不相信啊?” “跟你我更不能说。” 看着馨雅红透的脸和快哭了的样子,我有点楞。 但我不能再追问,怕馨雅下不来台。 “好吧。你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从来不认为我有什么梦游症,我以后也不打算去看什么医生了,纯粹浪费钱。”没有别的好办法,只好延用老套路,利用她对我的病情的担心。 馨雅明白我的意思,气得动了动嘴唇,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闷着头把早饭吃完了,才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来这一套!算你狠,我去,这你满意了吧?” ====== 这次给馨雅看病颇费周折。 鉴于上次找的那个心理医生咨询的结果不太令人满意,这次我决定先在私底下多做些工作,免得往医院跑的次数多了,馨雅的抗拒心理更严重。 私底下做功课的结果让人有点沮丧。 也许是我们习惯将心理问题等同于精神病,而精神病又是大家最不愿接受和承认的。 问题是心理疾病的患者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态度,除了需要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那种,对一般心理问题的人,还真没办法强迫他们去就诊。所以心理咨询,特别是心理治疗在国内发展比较缓慢,跟西方相比可以说属于起步阶段,资源基本集中在大城市,即便是一流的大城市,想找到一个“好”的心理医生也并不容易。 尴尬的是,随着人们观念和认识的改变,加上面对越来越大的竞争和生活压力,客观上有心理咨询和治疗需求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在经济利益驱使下,仿佛一夜之间拥有“心理医生”头衔者的数量,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但拿到这一资格的人无论从硬件和软件上讲,却并不具备相应的能力。 通过不断辗转,我给馨雅约到了某大医院下属心理研究所主任,同时也是都城著名大学心理学系的教授兼博士生导师,汪曈先生。 第84章 心理咨询(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为了更好地诱导馨雅配合汪教授的诊断,我挑了我的两件简单的梦游事情向汪教授做了大概的描述,也把上一位心理医生的判断告诉了汪教授。 汪教授初步认同上一位心理医生关于我梦游症的结论。 关于馨雅的问题,因为还是心理咨询阶段,跟汪教授第一次见面,谈不上治疗,以陈述事件和现象为主,同时回答一些教授的即时提问。 馨雅不认为自己心理有问题,或者像很多人一样不愿意承认有心理问题,所以咨询过程谈馨雅的问题,我不仅也在场,还喧宾夺主成了主诉人。 我把与馨雅戏剧性相识以来她的诸多“似曾相识”和“盲目代入”的事例向汪教授进行了详细的陈述。 汪教授前后翻看了自己所做的记录,说:“有几点,我要再跟你们澄清确认一下。” “第一,”汪教授看着馨雅说:“你出过车祸,一度完全失忆,对吧?” 馨雅点头。 “我为这个事专门去过曾经负责她的康复治疗的医院找当时的主治大夫聊过,当时专家组的诊断结论说她属于什么解离性失忆症,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据说‘六亲不认’,其他方面的记忆恢复得很快,唯独这方面的记忆始终找不回来。关于她自己车祸前的一切,都是后来别人告诉她的。” 我补充的时候,馨雅惊愕地望着我。去找她康复治疗的医院和大夫了解情况是瞒着她的,后来也没有跟她讲过。 汪教授边记录边点头,放下笔后,问:“第二,你们两个日常生活中经常在一起,甚至是同吃同住,对吗?” “对!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虽然住在一套房子里,没有跨过普通异性朋友之间的界限。我认她做干妹妹,是兄妹关系。”我也说不上来,我做这么多解释是要撇清什么还是为了便于汪教授的分析诊断。 馨雅则低着头。 “第三,”汪教授又转向馨雅:“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所说的很多似曾相识的场景,都是跟他(汪教授指向我)和他的生活场景有关的,包括他的工作、生活和女儿,除此之外你并没有或者很少出现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对吗?” 馨雅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汪教授不解地望着我,显然是希望我能解释一下。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但也不全是。比如都城大街上,有时看到某个大楼,某个商场,或者学校,她也会有出现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比如她坚持要到我公司上班,就是因为看到我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她觉得很面熟很亲切,曾经去过一样,后来又跑到大楼里面转悠到我的公司门口,就再也不愿意走了,可以说是哀求着留在了我的公司。” 我只好把上次跟另一位医生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汪教授轻轻点头,继续问:“第四,那些似曾相识的场景,你事后想要追究究竟在哪儿见过的时候,还能回忆起来过去的场景吗?” 馨雅摇头,点头,又摇头。 发现汪教授错愕的表情,馨雅开口补充:“以前不能,最近有的时候好像能追溯出一点相关的场景,但一闪而过。” 汪教授沉思了一下,道:“好!第五,当出现似曾相识的场景时,你代入场景里的人物,以场景中人物的身份说话做事,你当时意识不到,事后能意识到吗?” “只是刚被打断或者从迷糊状态唤醒的时候,脑子里有些画面突然消失了,再去想弄明白那是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就是空白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馨雅的态度变得比较合作,汪教授似乎眼睛一亮,对馨雅说的很好奇。 “比如你们刚才说的最后那一次,关于雅诗兰黛化妆品和准备上床睡觉的那件事情,你现在意识到什么,怎么看的?” 馨雅埋下头脸上羞涩顿起,怯怯的声音:“我能记得我做了什么,但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去那样做或者那样说。” 汪教授瞅着眼前记录的内容,陷入沉思,随后抬头对我说:“你先出去待会儿,我想单独跟馨雅聊一聊。” 将近十分钟后馨雅出来,让我进去,说汪教授要单独跟我聊一会。 “馨雅有没有明确表达过要做你女朋友或者想嫁给你的想法?”我进去坐定后,汪教授开门见山地问。 “估计你也能看出来,馨雅的行为举止跟她的实际年龄很不相称,更像是个阅历不浅的中年女人,她对我是有那个意思的,还似真似假说过,不过没有那么严肃那么直接,但是她的行为已经超过了这种表达所能传递的意思了,跟我是自来熟,好像认识我好多年一样,说话的口气,行为动作,从她赖在我公司门口要在那儿工作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的。后来单位同事都认为我们俩就是那种关系,直到我很认真地澄清和解释,并认她做妹妹,他们才慢慢认可了我们并不是男女关系这个事实。馨雅呢,我提醒她的时候,她会承认不妥,但随后就忘在脑后了,一如既往。不认识我们的人,都会觉得我们是夫妻。” “你有没有觉得她把你当成自己爱人或者丈夫在对待?” “有时仔细想想她说话的口气,行事的方式,确实是这样的。提醒她她也改不了,我慢慢习惯了,习以为常了,也乐于接受了,甚至她偶尔不在我身边,我还有点失落。” 我也感到多少有点尴尬,猛一听估计谁都不会相信我跟馨雅之间会如我们说的那样清白。 “你确信你不曾见过她,她也不曾见过你?” “绝对没有。她在外地长大,外地读书,她是在车祸后总觉得那个生养她的城市很陌生,就把父母留给她的房子卖了在外面飘荡,最后落到我们这里就不肯走了。我在认识她之前,从没去过她老家的那个地方,不可能跟她有交集的。” 汪教授沉默了一会儿,示意我把馨雅叫进来。 “你们碰到的这个情况,我很感兴趣。我先把这种现象的一般情况跟你们做一个简单介绍。” 第85章 心理咨询(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们端坐在汪教授面前,指望着汪教授能够为我们,更确切地说是为我指点迷津。 汪教授说: 馨雅经常出现的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你们从前面的医生那里已经有所了解,从网上也能搜到的,国外心理学家用了一个术语叫既视感或既视现象,也有的称作幻觉记忆,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也叫海马效应。 美国的一项研究表明,三分之二的成年人都曾有过“似曾相识”的经历,而且想象力越强的人,经常在外旅行的人,经历丰富的人,经常看小说的人,更容易经历“似曾相识”。而且,人们在疲惫和压力状态下很容易出现这种感觉。 “那怎么治疗?如果不治疗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吗?”这是我心中最大的关切。 汪教授笑了笑:“既然既视感这么普遍,并不会带来明显的伤害,所以一般来说没必要小题大做,也算是正常现象。” 馨雅如释重负的样子,趁汪教授转头的机会,狠瞪了我一眼。 她肯定没想到,汪教授转过头来继续说: “但是馨雅的情况,不能简单地用似曾相识来解释。” 汪教授的这句话,给刚才还有几分得意的馨雅当头一棒,她冲我吐舌头连带翻白眼。 “为什么会有既视感这样的感觉呢?”馨雅问汪教授。 “科学家们对这个问题做了大量的研究,试图从各个角度予以解释,但是还没有哪种理论完全让人满意。” 汪教授接着说:相对合理的解释认为,人的记忆都是“分类”进行的,我们曾经经历过的特征各异的场景存放在不同的记忆系统里,但我们自己并不知道,所以在我们看来那都不过是一些信息的碎片。当我们见到一个新的场景,其中的某些部分就可能会刺激我们的一些记忆,调动大脑中本不同的记忆系统与之相匹配,把信息碎片用一种我们能够理解的方式组合起来,一旦场景中的某一元素和过去的经历匹配上,我们感觉这就是真实的记忆,就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 上次的医生不也是这些内容吗? 我有点失望,但听王教授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大家比较认可‘既视感’的提法呢?你们可能注意到了,‘似曾相识’有几个条件,一是‘看得见’的视觉刺激,也就是你说看到的场景(也可能是你根据某种描述即时构织出来的),二是已有的信息源,那就是你脑子中的记忆碎片,三是视觉刺激元素与你脑中记忆碎片的匹配组合。匹配组合上了,你就会有似曾相识感,这种感觉强烈的人甚至认定眼前的场景你确实见过或者这个地方你绝对来过的。 ‘似曾相识’主要从三个方面呈现出来的-----曾经来过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这件事情,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你用意识去判断,确定你根本就没到过这个地方,你生活中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但感觉却如此强烈以至于有的人就想到这一定是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事情,是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前世的光景。其实,这只是当时的情景中包含某些能激起潜意识中活跃观念的元素,是潜意识创设的心理性幻觉…… 馨雅听得很认真,但我更关心教授前面说的那句话,就是说馨雅的情况可能不是简单的似曾相识的问题,因为教授说的这些内容我在私底下做功课的时候从网上基本上都见到过,我关心的是汪教授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谜底。 “汪教授,馨雅的情况能用似曾相识来解释吗?”我找了个机会,打断了教授的介绍。 “好!那我们现在来说说馨雅的情况吧。” 汪教授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馨雅有过完全失忆的经历,对过去的记忆一度残缺不全,产生似曾相识感更容易理解。为什么说馨雅的情况似乎不是简单的似曾相识的问题呢?一般似曾相识在很多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地发生,但都不是那么频繁和强烈,不需要寻求治疗。 馨雅的情况有一定的特殊性。首先她这种似曾相识基本上都是频繁发生在与你或者你的家庭生活相关的场景上,其他场景很少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或者说不具备发生的条件;其次,与一般人的似曾相识发生在对当前场景的体验上不同,馨雅的似曾相识不仅发生在当前场景的体验上,很多是发生在她根据你的讲述构织出的场景上;更重要也是更有趣的是,馨雅在产生似曾相识感觉的同时,有穿越和代入行为,再现场景里人物的言行。 这个在我这儿,应该算是头一例了。” 我觉得汪教授后面说的这段话才击中了问题的要害,抓住了馨雅问题的实质,馨雅这回可能找对人了。 “那针对这种情况,需要治疗或者有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吗?”我盯着王教授问。 我是越听越觉得事情很严重,馨雅却是一副坦然无所谓的样子。当教授让她出去一下又要跟我单独聊一会儿的时候,馨雅更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很轻快地答道:“太好了,正好出去溜达溜达。” “你爱她吗?”我推上门,转身还没坐下来,汪教授劈头盖脸地问我。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感觉跟馨雅已经像亲人一样,如果不是放不下妻子,跟她一起过日子,应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事实上我们也很默契,已经俨然一对夫妻进进出出。 特别是,我已习惯了馨雅像妻子在世时候一样对我保姆式的照顾,或许这才让我对她的状况有一种油然的关切。 另外,在同一屋檐下,特别是馨雅有时不太在意穿着贴身的衣服身体轮廓明显的时候,我自然也会有生理冲动,毕竟我没老到那种程度,馨雅正是妙龄女子,但都在可以克制的范围。 至于我们之间是否适合用“爱”这个字眼来概括,我没想过也说不上来。 “刚才让你出去了一会儿,我单独跟馨雅聊的时候,你知道馨雅说什么?她说见到你的第一次就觉得很亲切也眼熟,她总有一种幻觉,觉得你就应该是她的丈夫,或者说她丈夫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问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印象,她说她‘说不太清楚,一见面就觉得有缘,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吧’。” 我想起馨雅上错床的第二天早饭时,她说过“不能跟你说”,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第86章 心理咨询(3)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对我的那点意思我不是不知道,不然我就不会有认她做干妹妹这回事。但自那以后她没有再表白过什么,她跟雯雯和桂梅之间明争暗斗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如此严重耽于自己想象的世界。 我感到这又是很尴尬的事情,担心回头跟馨雅没法相处。 “汪教授,你最好别说你把她说的这事告诉过我,不然两人还要一起工作,弄不好会……” 汪教授没有正面答应,只是笑了笑,然后问我:“你对馨雅的过去真的了解吗?比如说她的车祸,她的年龄,她是否有过深入的恋爱,甚至是否有过婚姻?” 我历来比较容易相信人,尤其是女人。馨雅当初莫名地找到公司的大楼,找到我们公司前台,说一看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喜欢上了的时候,我确实一度怀疑她是玩儿的什么骗术。但在咖啡厅里她告诉我她车祸的经历后,我就基本相信她了。馨雅当时也承认自己车祸失忆,很多事情都是她叔叔后来告诉她的。 所以馨雅刚到公司的时候,无论老张还是雯雯都提醒过我,说对馨雅不知根不知底,进入公司的方式又那么不可思议,让我还是提防点比较好。为此,我曾经让雯雯去馨雅出生长大的地方大致了解过的。 但汪教授问的这么细节的东西,雯雯没了解到,或者当时还没想到这些方面,我更说不上来。 “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她对我有撒谎?”我想汪教授问这个问题肯定是有来头的吧。 汪教授脸朝向窗外,看着像是在思考,对于我的问话,用摇头表示回答。 我趁机拉开门想看看馨雅在干嘛,结果发现门外根本没见着她的影子。 我坐下来后,汪教授忽然转过头来,神情严肃。 “馨雅的问题不能简单用‘似曾相识感’来对待,情况可能比这严重。” 我的心开始往下坠。 “多严重?” 汪教授伸手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个身子都扑到桌子上,脑袋伸到了汪教授跟前等着他的回答。 “初步看她身上存在某种分裂现象。” “你是说精神分裂症吗?”我知道精神分裂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障碍,老百姓的话说就是精神病。如果那样的话,那馨雅就真的完了。 汪教授用手势示意我座好,缓缓道:“不是所有的精神分裂都那么可怕,有的轻一些有的重一些。无论从馨雅的情绪反应,言语表达,逻辑思维来看,都算比较正常。初步看来她可能存在幻想型的精神疾病。” “确切一点,究竟算是什么?”我不懂心理学,也分不清那些名词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不喜欢模棱两可的表述。 汪教授抿了抿嘴唇说:“幻想症。你就这么理解吧,它也是精神分裂的一种。” “怎么解释?” “幻想指的是对一件事情产生没有理由和根据的或过多的想法,或是憧憬不存在的事物。她是与一个人的愿望相联系并指向未来的想象,是对未来的憧憬,而不是对过去的回忆,与妄想那种脱离现实的病理性思维还有所不同。” “人人都有幻想的时候,都会憧憬未来,用老百姓调侃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没本事得到想要的,意淫一下也不犯法,这怎么就会是病呢?” 汪教授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好像酝酿了一下思路,继续跟我普及道: 生活中,有的人生来性格内向或者受到过心灵创伤,不擅长与人交流或者不愿意敞开心扉,遇到问题心情郁闷和压抑时无法释放,自己也不懂得怎么发泄,或者遇到某种欲求和愿望羞于表达出来怕被别人耻笑,心理诉求得不到及时安抚,只能默默地忍受生活中的这些痛苦,对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和人都只能深埋在内心。 这种情感或者情绪没有有效的解脱途径,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幻想着宣泄或者释放的出口,幻想出解决问题或者解救自己的办法。明知道这是错的,但很难控制自己,容易导致自己精神恍惚。如果对一件事情、一个人有非常强烈的欲望,但是又不能马上或不能在现实中实现和发生,这种幻想就会变成习惯性的,演变成一种病症,也就是幻想症,你也可以说是精神分裂症。 “那不还是精神病吗?” 汪教授见我惊愕失望的样子,补充说:“考虑到馨雅目前的状态并没有那么糟糕,按照人们的心理习惯,用‘幻想症’这个词可能对当事人带来的心理冲击会小一些,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周围知情人对她的歧视性眼光。因为是个人都会有幻想的时候,一般的幻想并不是病,只有当年你幻想的东西太过荒诞、太脱离现实、耽溺于此严重影响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了,才可能是病态,构成精神疾病。” “您是说馨雅这种情况还不构成精神分裂…精神疾病…嗨,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词?” “不,是病!只是从我目前初步了解的情况,还不是那么严重。你心里有数就好,不是特别必要的话,你暂时也不必告诉她真相,就用‘幻想’这个词就可以了,否则她会形成一种自我暗示,心理负担更重,越发朝着幻想症的方向发展。” 尽管汪教授说馨雅的情况并不是那么严重,可我心里却没有那么轻松。也许我在描述馨雅的情况时,做不到绘声绘色在汪教授面前准确地还原事发当时的情景从而影响了汪教授的分析判断。 “那您看馨雅的情况有必要治疗或者怎样治疗呢?” “你们还没聊完啊?” 汪教授刚要开口,馨雅推门进来,我在这儿愁得蛋疼,她没事人一样,高高兴兴,神情怡然。 “汪教授,您说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谢!过段时间我们再来找您。”我冲着汪教授使了个眼色。 “来,座。”汪教授招呼馨雅坐下:“没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休息,保持良好的睡眠,心里有什么事多跟周围的人交流……” 第87章 孩子的户口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考虑到减缓对馨雅的心理影响,汪教授避开了精神疾病一类的名词,只是告诉她有点“幻想症”倾向。 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里充满了“精神病”几个字。在我印象里,这当然不是什么褒义词,但最初接触这个词语也不过是议论或者不满身边某个人行为思想的不可理喻,并非真的认为他是个精神病人。 现在显然不是我脑子里原有的概念了,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就在身边。 “你怎么啦,闷闷不乐的。教授跟你说什么了?” 我从沉思中醒来,假装指了指前面的路,说:“没想什么呀,你看前面车那么多,专注开车呢。” “得了吧,我还看不出来,肯定教授吓着你了。听我的,教授说啥你别管,我自己最清楚我自己了,什么毛病没有,人长着个脑袋就是用来想事的,幻想不也是想吗?你别跟着瞎担心,听见没?” 馨雅的情绪依然没受到影响,我只好侧头冲她笑笑说:“好的。知道了。” 车快开到购物广场的时候,馨雅让我开进广场的停车场。 “要干啥,买东西吗?” “是啊,你都忘了吧,明天雯雯带孩子去我们那儿玩儿,我给她孩子买两件衣服。” 雯雯的孩子转眼都3个月大了。 其实每个月雯雯都会找机会让孩子跟我见上一两面,或者是她把孩子带过来,或者是找个借口让我过去一趟。 说实在的如果孩子确实是我的,我不得不承认,雯雯这样做是很得体的安排。但是我心里还没法认可这个事实,对雯雯的这种做法就难免感到有些无奈,甚至偶尔还会怀疑雯雯的用心。 三翻六坐九爬。 看着雯雯的孩子,胖嘟嘟的样子,贼溜溜的大眼睛,对周围一切充满好奇的眼神,或者一只拳头塞进嘴里咬着,一边试着用脚蹬着垫子打挺,心里的芥蒂似乎已经忘到一边了,禁不住要去逗弄她一番,甚至她在那儿自己玩儿得自得其乐,还是忍不住要去打扰他,把她抱起来掂几下。 每个宝宝都是用生命的奇迹成就着父母的幸福,以无畏的勇气闯入到一个一无所知的世界。但眼前的这个小宝宝究竟是在成全着父母的幸福或是相反,是将自己带入到了一个充满新奇和快乐的世界还是将自己引入一条荆棘丛生的歧路呢? 我突然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惶惑和感伤。 好在雯雯还好,新生命的奇迹正在她身上一览无余地展现着,她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中,似乎真无惧一个单身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与苦涩。 按我的意思,雯雯没有带她的爸爸妈妈过来,桂梅估计不知道雯雯带着孩子过来了,不然的话她肯定是要来凑热闹的。只有雯雯,馨雅,小宝宝和我,四人在,没有了雯雯父母在场的尴尬,雯雯也是难得有机会把孩子抱到我跟前,逗她:“宝宝好好看看,这是爸爸,爸爸可喜欢你了,快跟爸爸笑一个......” 眼前这一幕,让我既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和神圣感,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想制止雯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附和说:“对呀,笑一个,笑一个啊......” 馨雅大概是在厨房里听到了我们逗宝宝的声音,忍不住跑出来,第一次在她在家的情况下,支使我去厨房干活。 “来,让我再抱抱这个小宝宝。” 馨雅让我把藕洗好切成段,她要炖排骨。但进到厨房刚洗完还没开始切,雯雯就跟进来了,接过我手中的到,边切边问我:“宝宝的户口我一直还没登记,你有什么想法?” 我脑子“嗡”地一下,几乎一片空白,看着雯雯,愣是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吓傻了?”雯雯倒是不紧不慢,一边切着藕,一边侧过脸面带微笑瞥我一眼。 “这…你…” 我感到脸发烧,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囧的。不是说好的试管婴儿吗?不是说的不婚主义者吗?原来是给我下套啊? “别紧张,我是跟你商量,不会让你为难的。” 我不确定雯雯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可是这个事情从根儿上就不是一个容易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 雯雯说,她的户口是外地的小城市,跟都城这种国内首屈一指的大都市没法比,从孩子将来受教育和未来发展多方面考虑,能把户口落在都城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承认雯雯说的一点没错,问题是我以什么身份介入进来?私底下做个冤头爸爸已经够磕碜的,再把这事挑到明面上来,我不是就彻底翻不了身了吗?将来证明孩子跟我毫无干系了,我跟谁解释去啊? 还没想好怎么回应雯雯,就听见馨雅逗着孩子进厨房的声音:“我们看看妈妈他们在干嘛呢。” 大概发现我脸色不对,馨雅一边把孩子递给雯雯,一边说着“我来做饭”,眼睛却狐疑地看向我。 “用我帮忙不?”我既担心跟雯雯去了客厅她会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怕馨雅会更误会。 “做什么错事了?”雯雯抱着孩子出了厨房,馨雅边忙着做饭边问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稍微有点冷。 “怎么会呢?” “又让你难堪了?” 我紧抿着嘴唇,冲馨雅伸起大拇。 馨雅明白过来,也没追问什么事情,有意提高嗓门说:“你别在这碍事,出去哄宝宝玩儿吧。” 好在雯雯没再接着厨房的话题,馨雅的饭很快也做好了。 没想到吃饭吃到半截,雯雯还是开口了:“馨雅,你说我宝宝的户口有不有办法登记在都城啊?” 因为刚才在厨房的铺垫,馨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打着太极说:“其实现在已经不像以前了,户口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落在哪儿都差别不大。” 其实,馨雅做饭那会儿,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私底下我可以做一个冤头爸爸,但绝对不能从法律上继续冤下去,更不能把这件事情公开化,那样我没法向很多人交代,包括死去的妻子。 我接着馨雅的话说,也算是作为对雯雯想法的回应:“现在户口不在都城对孩子的教育影响越来越小了,很多外地户口的孩子现在都在都城上学,小学,初中,就是高考可能有点问题,但那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形势变化很快,再说现在很多人家的孩子都不选择参加高考了,直接申请出国留学。” “你资助啊?”雯雯意味深长地冲我笑笑。 “这个算是问题吗?她不资助我资助。” 从雯雯脸上突变的表情,我意识到馨雅的话触碰了雯雯敏感的神经,赶紧朝馨雅灭火:“有你什么事啊,我来资助没问题的。” 也许这份承诺多少给了雯雯一些安慰,她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吃晚饭还主动收拾碗筷,到厨房去洗碗去了。 馨雅抱着孩子玩儿,见看我还是有点闷闷不乐,往我身边靠近了一点,边逗孩子边小声安抚我:“行了,别再心里有疙瘩了,你看这小生命多可爱啊,是不是啊,小宝贝。就算弄错了,做个干爸又有什么不好的!” 第88章 打高尔夫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冤头爸爸也好干爸也罢,只要雯雯不找事,破费点钱只要相安无事,我也没那么纠结了。 但自从汪教授那儿回来后,我脑子一有空都是“精神病”或者“幻想症”几个字。 馨雅怎么就会精神病了呢? 汪教授最后的建议,我回头琢磨了一下,觉得他是从他对心理问题研究和探讨的角度认为暂时没必要刻意回避或制止馨雅的怪异行为。但是我作为跟馨雅已经有某种联系的人,同事也罢干兄妹也罢,总是不希望看到馨雅“不正常”的状况进一步发展甚至恶化。 我宁愿通过分散和转移她的注意力,减少那些容易引起馨雅异常表现的刺激,看到一个行为举止如常人的馨雅。 既然坐在家里面对面时,馨雅总缠着我回忆过去的事情,讲着讲着她就容易客串走神,我想那有空就多带她到外面去活动活动吧。 但是馨雅的运动爱好比较有限,除了跑跑步,爬爬山,到郊外公园逛逛,也没有太多的选择。我说让她跟我学打高尔夫,她说不学,学会了浪费钱不说,更浪费时间,一场球下来,加上路上来回,一天的时间基本就没了。 不过陪我去练球她倒不反对。我想这样也好,我练球,她练不练反正我们不必面对面静坐聊天,不至于一不小心就漂移到过去的话题上去。 不过结果却并不是我设想的那样。 那天馨雅陪我去练球,她其实并不不练,只是坐在搁茶具的圆桌旁看着我练。 挥了一会杆儿,瞥了一眼馨雅,原以为她会在一旁刷手机的,结果发现她很专注地看着我练习。后来又观察了几次,她一直就是那个样子,甚至姿势都很少变,看上去灵魂出窍一样的。 “又想什么呢?”怕她感到无聊,我停下来,摘下手套走过去在她眼前晃了几下。 “你比以前进步多了。”馨雅会心地笑说,看得出这不是恭维。 “你还知道以前?” 我不过顺口一说而已,却带出了馨雅一串的点评:“你以前打球挥杆的时候,身体总是猛地往上一窜,挥完杆后身体不能站稳,脚会移动,手上的杆也不像人家能挥过头顶。现在你挥杆后能保持身体平衡,腰板也能挺直了,姿势也优美了。” 这不是点我的死穴吗!我起初打球那会儿,正是馨雅说的那个样子,动作不规范,姿势很难看,能到现在80几杆的水平也是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纠正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 完了! 短暂的得意过后,马上意识到对馨雅的刺激实在是防不胜防。 我不知道馨雅又把我练球的画面跟记忆中的哪个场景错搭混配了。 “你以前看过别人打高尔夫?” “没有,除了你就是跟着你在电视上瞜一眼。”馨雅平静如水。 “我以前怎么打球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过?” “还用你讲,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练球。” 真是见鬼! 我有一种很强的挫败感。 真不知道馨雅的脑子里都是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动不动就跟我的生活对接上了,这种联想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有时真的很怀疑馨雅或者她叔叔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东西,馨雅的实际年龄也许远不止现在的30出头,或许已经40甚至更大,她的举止和谈吐也正好与此吻合 ,如果说她曾经结过婚,前任丈夫跟我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未必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馨雅车祸失忆后,出现当前的这种状况就太容易理解了。 可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隐瞒呢?车祸后馨雅的面相返老还童了?隐瞒婚史更容易重新嫁人? 从馨雅的叔叔那里我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亲自找过馨雅康复治疗的医院和大夫也没发现有相互矛盾的信息,尤其是当初专门让雯雯去调查过馨雅的背景,所获得的反馈跟她的自述也没有冲突的地方。 实在是想不明白。 放弃,听之任之? 不行!绝对不行!就凭着馨雅把我当做唯一亲人的信赖,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馨雅,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我坐在那儿苦思了半天,终于心生一计,在外面偶尔错配一个场景总比在家里她晚上上错了床要好得多。 “真没劲,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口气说话了?要我做什么,说就好了。” “你知道吗,大家打高尔夫都喜欢小赌一下带点刺激,但是最近发现他们越赌越大,我怕这样下去不好,我也不太喜欢。可是你不参与,人家就不约你玩儿,我一个人打球又没什么意思,我还是希望你练练球,这样以后我们可以下场一起打。” 正如馨雅所说的,在球场上需要4-5个小时,加上来回路程上的耽搁,一场球下来基本上一天就搭进去了,我认为这对于分散和转移馨雅的注意力是绝对有效的。 “那你打球我陪着你走就是了,我不一定非要打啊?浪费那钱。” “你傻呀,”我笑她:“你以为你不打球不交钱人家会让你随便下场?那样的话高尔夫球场还不成了人们遛弯的公园了?” “你看哈,现在工作上比较顺利,通常周末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又死活不肯去谈朋友,时间不是问题,打球的这点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丰富了业余生活又锻炼了身体,多好。当然了,主要是我很想你陪我。” 趁馨雅还在犹豫,我趁热打铁,还特别加上了最后那一句。说来也是矛盾,我不希望她没事把焦点放在我身上,让我成为她的一个关键刺激源,但我说服她跟我下场打球又恰恰是在利用她对我的关注。 “你是真的想我陪你下场打球?”馨雅半信半疑,斜眼看着我,从她那眼角溢出的兴奋,我知道这事成了。 “这还能有假?” “那行吧。我到时打不好你可别笑话我,也别说我浪费钱啊。”馨雅似乎仍然不太相信我的意图,肯定地答应着我的请求,眼睛却是狐疑地看着我。 第89章 桂梅眼圈红红的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听说馨雅在跟我练习打高尔夫,也嚷嚷着要参加,这样我每次跟馨雅去练球的时候,就像拖了个油瓶一样的,去的时候得接她,回的时候要么送她,要么把她一起拉回家,管吃管喝。 桂梅一点也不客气,想吃什么就吆喝什么,就像上饭店一样,自己点,不同的是,在外面,她怎么也得规规矩矩按照人家的程序来。可是在我那儿,她可不管那么多,“馨雅姐,我要吃你做的鲫鱼豆腐汤”,或者“馨雅姐,你能不能快点啊,我都饿死了”。 当然,桂梅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她也会帮忙馨雅洗菜切菜,有时会饭后洗碗,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被馨雅大包大揽了,桂梅就跟我一样成了甩手掌柜,这个时候桂梅就跟我在那儿东拉西扯。 “你的梦游症治好了?”从桂梅那不怀好意的笑,我知道她又在讥笑我。对于我的梦游症,我一直是不太相信又不得不信,所以桂梅的嘲讽对我也不起什么作用。 死猪不怕开水烫。 “怎么治啊,除了被你馨雅姐像防贼一样防着晚上不得独自外出,还能怎么治?” “啊?那怎么防得住啊?” 趁馨雅还在厨房收拾,我把桂梅领到大门那儿,指了指馨雅在门背后加上去的链条锁。 桂梅吐出长舌头,悄声说:“你好可怜啊!” 我苦笑。 “你以后晚上真的不出去了?”桂梅一改刚才的嘻哈,这句话问得比较严肃,并且她时不时会冒出一句让人心虚的话,总让我感觉她知道我的秘密但不点穿一样。 我当然不能将偷配钥匙的事告诉桂梅,自怜地说:“被禁锢了,还怎么出去!” 桂梅表情十分怪异,笑容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你觉得这门这锁能禁锢得住你?” “你以为我能穿墙破壁啊?” 最后两个字差点被我吞吃进去没吐出来。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醒悟过来,心跳骤然加速:灵魂出窍的时候身体是在床上躺着的,哪里用得着出去? 我竟然这么傻,连这点都不曾想到,还煞费苦心偷配什么钥匙? 心跳愈发急促。 桂梅说“禁不住”我,究竟指的是梦游还是…… 不知道桂梅究竟知道些什么,我只能按常理出牌:“那当然了,你看我这块头,门缝也钻不出去啊。” 馨雅从厨房出来,见我跟桂梅有说有笑声音不大,警惕地朝我们看了两眼。 馨雅对桂梅还是有戒心的,只是一般不表现出来,总是以理性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反应,让外人几乎看不出有任何不同。 我曾经问过馨雅:“你是真不喜欢还是假不喜欢我跟桂梅多接触啊?” “嗨,她还是个小孩,哪能跟她计较。再说她一个人在这个城市,也挺孤单的,都不容易。”其实馨雅比桂梅大不了几岁,那说话的口气好像自己已经饱经风雨,阅尽人间无数。 自从通过练球桂梅有机会在周末经常跟我们在一起以后,她的情绪和心态好像好了许多,尽管每次见面伊始看上去她还是心事重重的,但一旦跟我们一起了,马上就叽叽喳喳,笑逐颜开了。 我想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到后来,不用我们通知她,桂梅都会提前提醒我们“明天该练球了啊”,“明天几点出发”或者“是不是可以下场了”。 但有一次练球,差点惹出**烦。 当时我们练完一阵,三个人凑在一个小圆桌旁休息,中途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风云突变,馨雅阴着脸,桂梅脸上挂着僵持的笑,都不说话。 我看了看馨雅,又看看桂梅,她们俩神态依旧,都没有要答理我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谁招惹谁了?”我嬉笑着问。 两人依然不说话,馨雅始终低着头,看样子被气得不浅,桂梅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桂梅,是不是你气馨雅姐了?”我假装声色俱厉。 “我哪有,我说的可是实话真心话。”桂梅估计也觉得委屈或者冤枉。 我以大事化小的心态,笑问桂梅:“你都说什么了,能把你馨雅姐这么宽宏大量的人给气成这样?” “说的是你,”桂梅瞪我一眼,才不服气地转向馨雅,辩解:“我说的有什么错?你都30出头了,你喜欢他就大胆一些,勇敢一点。他对他死去的妻子,执拗得近乎偏执,这也是一种病,你有功夫带他去治什么梦游症,还不如想办法纠正他的这种偏执的毛病呢,想办法让他早点娶你,老这样不是夫妻胜似夫妻的,像什么呀?” 又完了!我这不是明摆着引火上身吗!早知如此,何必多嘴。 幸亏馨雅接上话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捡好听的说,后面的话你怎么不重复了?” 桂梅噗嗤笑了:“我跟她说,如果你再不动手,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我就要雷霆出击了,那时候你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终于有了台阶可下,我虎着脸训斥桂梅:“你胡说些什么呀!馨雅姐30岁,30岁很大吗?你不也离30不远了吗,过两年就赶上馨雅姐了,有什么好嘚瑟的。” 估计两个人都识破了我在断章取义,偷换概念,齐刷刷看向我,然后相识而笑,淡淡的。 “好了,馨雅姐,别生气了,我是看着着急。”桂梅起身走到馨雅身后,俯在她的肩上,将脸贴上馨雅的脸:“我没你那么含蓄,我承认我也很喜欢那个破人,但是你这么优雅娴熟,贤惠,通情达理,还这么漂亮,我哪是你的对手,哪有资格跟你竞争啊。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桂梅说到“破人”的时候,还抬头瞟了我一眼。 桂梅明明是笑脸开的头,听到末尾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在我看向桂梅的同时,馨雅也头一偏,与桂梅的头拉开一点距离,侧脸讶异地看着桂梅。 桂梅的眼圈红红的。 桂梅真的是个迷,摸不清她的喜好甚至思维,更不懂她的情绪反应。 馨雅站起来,去抹桂梅的眼角,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好了,我们接着练球吧。”桂梅的口气像考试过关一样的轻松,只有眼睫毛上依然没有拭尽的泪的残存昭示着她内心只有她自己才懂的伤痛。 看上去我依然埋头挥杆,内心一直为桂梅刚才的举动触动着。 不知道是上辈子的德还是冤,因为得不到过世多年妻子的音信,心总也放不下来,害得雯雯成了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馨雅不事声张但主意不改,桂梅则直接热烈,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关键时刻却很懂得隐忍。 我何能何德,值得人家女孩子牺牲美好的青春,去等待我的第二次婚姻尘埃落定。 拖累这么多的人,愧对这么多的人,耽误这么多的人,辜负这么多的人,我有一种深重的挫败感,内心压力越来越大,不自觉地就会到想到妻子,好想跟她说说话,听听她的意见。 第90章 跳楼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想跟妻子聊聊的渴望,又让我蠢蠢欲动。加上托孟婆案子的主官帮我查阅档案的事情还不知道结果,我决定再下去一趟。 等半夜馨雅熟睡了以后我才开始行动。 经过大门出去的时候,看着门上馨雅为防止我半夜外出煞费苦心加装的链条锁,想起桂梅那天看了锁后所说的那句“你觉得这门这锁能禁锢得住你吗”的话,我愧疚的同时不禁自嘲:我真够蠢的!怎么就没想起来我可以穿墙出去,还砸什么酱油瓶偷配什么钥匙?真是脱了裤子放P。 入鬼门关的时候,赶上牛大爷情绪好,递给我证件时,笑容满面:“你这小子可是又有些日子没来了,不过收到你给我的酒我就估摸着你就该下来了。” “是,是,上边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走不开。对了,牛大爷,最近见到晓萌了没?” 牛大爷缓缓地左右摇头。 晓萌公开要求做我的QING人,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地下情,说是同意的话,她就不再外出打工了。我知道她为她心中向往的那份情感的失去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看似绝望而死,其实至死她也没有放弃埋在心底的那份渴望,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但是我没法满足她的愿望,这样做有点绝情但是除了拒绝我不可能有别的选择,我不可能效仿电影里的人鬼恋。 没有了晓萌,没有了她在下面那么多次的陪伴和引导,就连我觉得有点啰嗦的老鬼也鲜有见面,我感到异常的失落和孤单。可见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亲戚没有朋友,其实是一种多么凄苦的日子。 我不禁又想起了雯雯,馨雅和桂梅,他们几个都是孤家寡人在外面过着漂泊的生活。 好在雯雯现在有了小宝宝后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幸福里,最近又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馨雅在我那儿跟我一起有个伴,只是桂梅比较苦一些,形单影只的。 我径直去找了孟婆案子的那个主官,结果令人遗憾。他说,他们都查了,没有找到妻子投胎转世的记录,也就是说妻子可能仍然是一只游荡的孤魂。 问题是,魂在哪里呢? 来到孟婆的小屋子,孟婆还是躺在床上,身体依旧比较虚弱,但是带病坚持着在指导那个助手熬汤。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鬼之将终,其心也善? 这么去想,自觉对孟婆不敬,但是孟婆的态度是真的有了很大改观,当她用孱弱的手势示意我座的时候,我有点受宠若惊。 “孟婆婆,您身体怎么样啊,还没好些吗?” 孟婆大概是没有多少气力,也可能跟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孟婆婆,你得帮帮我,我实在没办法了,你看我下来这么多趟了,每下来一次身体也像生了一场病一样的,找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完全是在哀求孟婆。 “你们要是有缘,迟早你们会相认的,急不得。”孟婆终于说话了。虽然客气了好多,但还是那个意思,没听出什么新意。 “可是,孟婆婆,我等不起啊,如果迟早能相见,那何不让我们尽早相逢,何必让一堆无辜的人跟着经受等待之苦思念之痛和幻想之折磨呢?” 孟婆的表情似乎显得有些痛苦,紧接着又严肃起来:“只有经历了得来的艰辛,才能真正懂得怎么去珍惜。” 难道孟婆是在批评我吗?还是给我灌心灵鸡汤? 孟婆的表情一直那么绷着,我也不敢再提妻子的事了,转而问:“孟婆婆,晓萌最近来找过你没有?” “你也不要找她了。她这孩子前辈子为情自杀,好了伤疤忘了痛,做鬼了还是痴情不改,去找她喜欢的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 “哦!” “啊?” 我先是条件反射地“哦”了一声,真正明白了孟婆话的内容,禁不住惊愕地叫出了声。 我无法解释当时的“啊”是失落还是一种释放。 只是不明白晓萌是真的又有了让她心动的人还是破罐子破摔。 我心惶然,但愿是前者吧。 虽然这次下去依然没有实质性收获,但孟婆的那句“只要有缘迟早能相认”的话还至少给人希望,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座灯塔,指引了前行的方向。 但是返阳后却出现了新的麻烦。 我回到书房,发现书房里那张单人床上的我不见了。我搜遍了整个屋子,都不见我的踪影,跑到大门那去检查,发现门锁着,馨雅加装的链条锁也好端端的。 奇了怪了! 又梦游了? 可是门锁着,能游到哪儿去呢? 除了馨雅的睡房,搜遍整个屋子都没有。再次回到我的书房,掀开窗帘,发现窗户是开着的,探出头往下面一看,洒满月光的地面上离墙根儿不远躺着一个人形黑影。 我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是我! 我钻进自己的身体后,立即感到右腿疼痛难忍,试图站起来已经不太可能。 想爬到大门口去,可是门被反锁,爬过去又有什么用,何况这腿一动就钻心的疼。 琢磨半天没有想到出路,想给馨雅打电话,手机没在兜里。 ====== “啊,你怎么了?” 听到馨雅从窗口惊叫时,天已经大亮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还让不让人安心啊,你这样会摔死的你知不知道哇,嗯嗯嗯嗯.......”馨雅趴在我身上,用拳头擂着我的胸,哭得稀里哗啦。 “这不是还活着吗,叫个车送我去医院吧,我的腿好像骨折了。”我揉着馨雅的头发,努力表现得轻松一些。 桂梅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为我打好了绷带。 我想桂梅这么快就知道这事,一定是馨雅告诉她的。我有点不满馨雅到处张扬,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馨雅恨不得用牙把我撕成碎片,对我的埋怨根本不屑于理会。 桂梅并没有说话,想必什么情况馨雅已经都告诉她了。她只是摸着我的伤腿愣神,慢慢地眼泪就流了下来,用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头,自语道:“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就没想到他会跳窗户呢!” 见到这一幕,我本能要起身去制止桂梅,但是腿被吊着,起不来。 馨雅一步窜过去,抓住桂梅的手:“你这是干嘛呀,怪你什么呀!要怪也是怪我考虑不周全,哪想到大门出不去他竟然跳窗户!” 第91章 谁打伤了桂梅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在医院的第三天,雯雯也带着孩子去看我。 如果说馨雅把这事告诉桂梅我还只是不太高兴,她通知雯雯就让我抑制不住想发脾气了。 不断在雯雯的脑子里强化我的梦游症,无异于在宣告:雯雯的孩子就是我梦游的杰作,雯雯是孩子的妈妈,而我就是孩子的爸爸。 雯雯趁馨雅不在的时间,总会找个上厕所的理由,将孩子塞进我的手里,用只有我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哄着孩子:“来,快让爸爸好好抱抱我们的小宝贝。” 我可以对雯雯的话不搭茬,但我没有任何理由不接过孩子。 看着这孩子忽闪忽闪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手舞足蹈的兴奋,还有令人陶醉的婴儿的肉香,心中不禁感叹新生命带给人的震撼和敬仰,我不由自主地将嘴唇凑到孩子的脸蛋上亲了几下。 孩子的可爱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等我抬头的时候,发现雯雯已经站在病床边,静静地看着我们,脸上的微笑洋溢着浓浓的母爱和慈祥。 “给给给!”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我连忙把孩子塞给雯雯。可雯雯只是满足地笑着,并不伸手来接,直到发现我确实没有再抱一会儿的打算才把孩子抱了过去。 正是在这个时候,馨雅的电话打了进来,一向还算镇定的她也有点慌乱:“桂梅被人打了,我刚接上她,一会儿就到医院。” “什么?桂梅被人打了?”估计馨雅没听到我的话就已经挂了电话。 雯雯在一旁听着,没听完整但也明白了大概,问:“什么人会打桂梅?严重就赶紧报警吧。” 馨雅陪着桂梅检查完了住下来后才到我那儿,看到雯雯也没顾上打招呼。 “桂梅情况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馨雅愤愤不平又心疼不已:“你说什么人怎么这么歹毒啊,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上都是包,嘴唇都肿得砖头一样厚,右小臂跟你上次一样骨裂。” “你怎么发现的?” “早上工作上有事找她,发现她没来上班,也没跟谁打招呼,我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她说话含糊不清,感觉不对劲,一再追问她才说身体不舒服。” “什么人打的,报没报警?”雯雯晃着怀里孩子,关切地问。 “报什么警啊,桂梅根本就不承认是人打的,硬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你想想,怎么可能摔成那样,嘴唇,脸,额头一块儿着地?那胳膊也骨裂了是干什么用的!” 我和雯雯都没法表明态度,馨雅在那儿生闷气:“这个桂梅,究竟有什么心思不肯跟我们讲,我们对她不薄啊,对我们就这么不信任?” 的确,桂梅表面上像个小孩,比较直率,有时有说有笑,有时又心思重重,有时还会神神叨叨,有时又总像在掩饰和伪装自己。 “不是说有个人老找她的麻烦吗?会不会还是这个人?”我记得当时馨雅就跟我讨论过桂梅的事情。 “她不肯说有什么办法。” “能不能这样,”大家沉默无语了一会儿,雯雯出主意:“我们别再追着问她是谁打了她,等她警惕性没那么高了以后,我们再探探她,在哪儿摔的,然后看看附近有不有监控摄像头,有的话是不是就能查看究竟是被人打的还是自己摔的?” 听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细想也不太行得通。即便桂梅说出真实的地点,你没有报案立案,那监控记录也不是谁想查就可以查谁想看就可以看的。 “别做梦了,这死东西屁都不肯放一个,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宁愿自己受罪!”看来馨雅是各种手段都尝试过没能撬开桂梅的嘴,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灰心,说着说着心疼得眼泪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我拄着拐棍跟馨雅和雯雯一起到桂梅的病房去看她的时候,她貌似睡着了,除了胳膊,头上并没有缠绷带什么的,但是到处涂满了药水,走近一看,眼角还挂着两颗泪珠。 不论是谁,如果看到这么一个年轻女孩,一个独在异乡漂泊的姑娘,被人打成这样还不敢或者不愿意说出事情的真相,不肯指认行凶者,默默忍受着,这需要多坚强的内心,又承受着多大的委屈!难怪馨雅恨她不争气的,谁能见此不心疼,不生气? 可桂梅一个女孩究竟做了什么遭人如此毒打,桂梅究竟要隐瞒什么呢? 馨雅从床头柜上抽出两张纸,试图去擦拭桂梅眼角的泪,这时桂梅睁开了眼睛,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只是默默吞咽委屈化作坚强。 雯雯突然有什么新发现一样,俯身贴近桂梅的脸,柔声问:“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 桂梅咧咧嘴角,尽管被肿起的嘴唇扭曲了不少,我们依然能看出那是会心的笑。 正在我和馨雅为雯雯这个十分突兀的问题交换着错愕的眼神时,雯雯将我和馨雅拉到一边,悄声说:“你们说桂梅会不会是被人当小三儿打的?不然的话她有什么理由不肯说出打她的人呢?”。 我脑子飞快旋转,从桂梅不肯说出实情,从她那会心的笑,雯雯的猜测似乎具备足够的逻辑基础。 “不可能!桂梅不会是那样的人。”馨雅当即否定雯雯的推测。 从桂梅敢作敢当和充满义气的性格,我倾向雯雯的分析。 “桂梅,”我故意用很轻松的语气和开玩笑的表情说:“不会有人错把你当小三了吧?” 桂梅又是会心的笑,似乎笑得比刚才更夸张,只因脸部肿起变形没能充分展现出来。 笑容敛起后,桂梅左右摇晃着脑袋,还是没有说话。 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心中那种疼痛的感觉,很自然地借助双拐跨了一步来到床头,俯下身在桂梅受伤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两下,然后用手 揉了揉她的头发。 雯雯则用两手托着,将孩子的脸凑到桂梅的脸庞:“跟阿姨说,好好休息养伤,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 桂梅用另一只手在孩子脸上摸了摸。 大概是意识到我一直拄着双拐站着,桂梅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示意我在床上坐下。 “不坐了,你安心养伤吧,工作上的事情就不用惦记了。” 雯雯没再跟我回我的病房,馨雅跟我上去闷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馨雅说要回家给桂梅熬点稀饭和做点不需用力嚼的菜,因为她嚼东西肯定要牵扯到面部肌肉和神经,会很疼。 我想,幸亏有馨雅在。 第92章 电话风波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逗孩子的时候说过两天再去医院看桂梅,其实第二天就去了。 我当然不能侮辱雯雯的好意,但我确实能感觉得出来,雯雯是借看桂梅这个机会和借口,更多地让我和孩子亲近,并在我耳边以孩子的口气左一个爸爸右一个爸爸的叫着,叫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能说什么,好在雯雯的这些话基本上限于我、她自己和孩子三个人能听见,如果孩子能听懂的话。 我的情况没必要一直住在医院里,伤筋动骨一百天,主要是靠慢慢养,医院里是躺着,家里也是躺着。 我刚出院那两天,桂梅还没出院,馨雅一方面要处理公司的事情,一方面又不肯撂下我不管,还要天天去给桂梅送饭,说医院的饭没有什么营养,伤了骨头尤其要注意饮食。 雯雯也是好心,说她有爸爸妈妈帮忙看着孩子,她可以帮桂梅做饭送饭,但是被馨雅否定了,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考虑。 基于这种情况,馨雅跟我商量后,桂梅出院时馨雅就直接把她接到我那儿住了。女儿的房间她不让动,还有一间房空着,只好又把过去多年不用的床上那一套找出来,洗洗晒晒给桂梅用。 馨雅要上班处理公司的事情,家里留下两个“伤残人员”,雯雯还在休产假,有的是时间,似乎隔天就往我那儿跑一趟的理由更加充分。 雯雯提出每天去给我那里给我和桂梅做午饭,馨雅也不同意,为此差点引起一场战争。 “凭什么只有你才可以给他们做饭,我就不行?是你的饭做得一定比我好呢,还是说你的身份给你特权?” 大概受了馨雅女主人做派的刺激,雯雯虽然面带微笑,听起来像两个熟悉的人在斗嘴,但嘲讽的味道很明显。 雯雯说这话的时候,我和桂梅都在场,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了,生怕吵下去雯雯搬出孩子证明自己比馨雅更有资格。 桂梅一点不傻,只是一边看热闹。 “你是说你才有资格来做这些吗?”馨雅语调不高,但绵里藏针。 “我当然......” “雯雯别说了!” 然后我换成开玩笑的口气,撑起感激的笑脸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好呢,我跟桂梅两个感动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要不你们都不用辛苦了,我跟桂梅两个自食其力,一个残了手,一个瘸了腿,取长补短,桂梅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不及时阻止,让雯雯把话说出来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对呀,对呀,没问题。”桂梅反应很快,马上跟着打圆场。 她们当然知道我是在和稀泥,馨雅斜眼从我和桂梅脸上扫了一遍,转向雯雯解释:“我不是说你不能做给他们吃,也不是说你没我做得好,我是想这厨房的摆设用具你不是很熟悉,怕你用起来不顺手,弄不好伤着烫着的,多不好。” 我想馨雅是明白我和桂梅的意图了,不打算跟雯雯杠下去。 “馨雅姐,你怎么对雯雯姐这么好,什么时候也心疼心疼我啊!”桂梅这丫头,一点不笨,不,是太聪明了。 馨雅和雯雯两个人一起看向卖嗲的桂梅,相视一笑,识趣地终止了这场嘴战。 但雯雯仍是隔三差五就把孩子抱过来,我不想怀疑她的用意,但我又不能不去揣测她的心术。 关于孩子,桂梅很少插话,但时不时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或者看看雯雯,当然最不自在的那个人无疑是我。 偏偏桂梅和雯雯都在场的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 汪教授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正没事在那儿用手机逗雯雯的孩子玩儿,电话响了我没细看就接了,加上腿伤了不方便,讲电话的时候坐在沙发里没挪窝,其实也没想起来需要回避。 结果电话一放下,雯雯和桂梅都凑上来,问谁精神有问题?谁得了幻想症?是馨雅吗? 早知道有这么多问题,刚才不如把手机开成免提,省去多少麻烦。 汪教授说,我那次带馨雅找过他以后,他一直拿不太准馨雅只是普通的幻想还是有更深层次的问题,馨雅的似曾相识为什么绝大部分都是跟我的生活紧密相连,我所描述的事件和场景她脑子里怎么会有,她的角色代入为什么总是代入到我的生活中。 汪教授说他跟一个知名的脑神经专家在一次研讨会上聊起过这事,结果那个脑神经专家非常感兴趣,怀疑馨雅能解读我脑子里的脑波信息,问我能不能说服馨雅一起配合他们搞一个联合实验研究。 这么大的事情,没有馨雅的点头同意,我当然不能替她做主。 “没事,馨雅最近经常出现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去找专家咨询过,人家只是来问问最近情况怎么样。”我只好这么敷衍她们两个。 “不会吧,我可是听电话里说精神病、幻想症什么的,究竟谁得了这病,不可能是你吧?”雯雯紧追不舍,显然已经将这个病人指向了馨雅。 桂梅也在一旁期待着答案。 长期以来,我们宁可让人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精神上有问题。 基于这样一种思维,我只能继续辩称:“那是我瞎猜的,想问问专家是不是那回事,人家说没那么严重,并且说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都会有过一次或者多次的似曾相识感,是一种短时的幻觉而已。好好回忆一下,你们没有过吗?” 经我这么移花接木,雯雯果然半眯着眼睛经过几秒钟的回想后表示:“还真有过,那次我们约在咖啡厅见面,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你已经到了在那儿翻一本杂志,那场景我就感觉以前经历过。” “得了吧,你们偷偷见面次数太多,记混了罢了。”桂梅半玩笑半讥讽。雯雯嘴上否认说着“哪里有哇”,脸上却是春风满面,又把我晒成萝卜干。 原本以为汪教授电话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哪想到因此又掀起了一场风波。雯雯一直把这事记在心里,等馨雅下班回来做饭的时候,她把孩子扔给我,说是去帮馨雅打下手,结果两人在厨房又爆发了不大不小的口水战。 第93章 桂梅说会好好看着我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吃多了撑的,好好的要去装扮成一个精神病?”馨雅的嗓门比平时高了很多,她俩在厨房,这句话我跟桂梅在客厅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以遮人耳目,堂而皇之地陶醉在做这家女主人的梦想中啊!”雯雯试图在压低声音,大概受到馨雅的感染,我们在厅里依然能听见。 “我想做这家的主人?那你呢,你在想什么?你能说你没想吗?”被逼急了,一向温顺的馨雅也会有爆发的时候。 “我想,是光明正大地想,不像你,不知道使出什么手段去诱惑别人,下不来台了没面子了,就用心理问题幻想症什么的作掩护。” 馨雅蹬蹬从厨房跑出来,在餐桌旁拉出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指着我说:“都怪你,好好的非要让我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本来没病的,这下不病才怪呢!” 说着说着,馨雅眼泪就吧嗒下来了,脸红得发紫。 我正要喊雯雯,想说她两句,雯雯自己从厨房出来了,没事一样,跑过去哄馨雅:“故意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想要做这儿的女主人,这点玩笑都开不起,这气量哪里行啊?快去做饭吧,一会桂梅又要狂吠说她肚子饿了。” 雯雯估计知道自己做过了头,话说得过份了,心虚地陪着笑脸,搂着馨雅的肩膀把她推进了厨房。 馨雅很好哄,桂梅却没那么省心。 她回头确认馨雅和雯雯都没在了,用食指点着我:“你害的女人不少了,我已甘拜下风不掺和了。但这两个,无论谁你赶紧娶一个吧,难道你真想让人家像诗歌里说的,让守望成为风景供你没事时拿来欣赏吗?” ====== 吃完晚饭,在馨雅的默许下,雯雯去洗碗收拾厨房,馨雅在逗小孩玩儿。馨雅看孩子的眼神,脸上慈祥的笑容,温软的话语,就跟这孩子是她自己的一样,刚才跟雯雯的口角好像根本没发生过。 雯雯从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刚才的插曲好像也忘在脑后了:“你这么喜欢,这孩子送你养得了?” “真的?你舍得我就敢要。”馨雅一点不犹豫。 “拉倒吧你们,一个小孩带出两个未婚妈妈,你们还是利索点先给自己找个下家吧。”桂梅心直口快,话不中听,我想她是真为馨雅和雯雯好。 馨雅把孩子塞给雯雯,气汹汹的样子,跑到桂梅跟前,比划着:“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桂梅用没受伤的手护着那只受伤的胳膊,连连求饶:“我是病人,我是病人!” 雯雯因为带着孩子,我举着拐杖跟她们几个一起溜达出去在街面上帮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回来的时候,馨雅挽着桂梅的那只健康的胳膊,像姐妹一样聊着,扔下我这个瘸腿可怜兮兮尾随其后。 进门的时候馨雅让我先进,她跟桂梅在后面,我明白她是准备直接将门反锁。 果然,她跟桂梅嘀咕的声音还是让我听见了。 “这反锁也不管用啊!打死我都想不到他宁可跳窗也要梦游。” 桂梅并没有响应。 我回头去看,馨雅一边笑一边轰我:“偷听什么,说的就是你!” 既然我已经知道她在说我,坐下来后馨雅干脆开始了集体讨论,脸冲桂梅:“你说,是不是应该把二楼也都安上防护栏啊,这样下去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真难以预料。” 馨雅所有关于阻止我梦游外出的措施,我一概保持沉默,不发表意见,因为太多的意外事件让我根本找不到为自己辩护的资本。 我只能去看着桂梅。 桂梅神情有点恍惚,馨雅“喂”她一声,她才回应说:“其实没必要。以后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馨雅跟我一样,显然没有听懂桂梅在说什么,一脸诧异地转向我。 我记得类似的话,桂梅说过不止一次。 “那你上次半夜在我家门口......” 我不得不赶紧停了下来,因为我突然想起那晚我知道的情况,馨雅并不知道,看完录像后我把记录给抹掉了,也没有向馨雅报告。 “对呀!”馨雅像是头然醒悟:“有一次晚上后半夜了,门口的摄像头记录下你们两个拉拉扯扯的,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直都没跟我说清楚。” 都怪我开了个错误的头,把馨雅又带回到她知道的桂梅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的那一次。那一次馨雅因为怀疑我跟桂梅私底下有来往,闹得很不愉快,还从家里搬回她自己的住处了住一段时间。 “我明白了,你当时是为阻止我梦游,对吧?”我假装后知后觉,不想馨雅再去提起那次的尴尬。 桂梅愕然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馨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明白后,说:“原来你是阻止他梦游外出啊!唉!桂梅你说你,怎么不早说呢,弄得我当时还怀疑……” 那次事情发生后,馨雅曾经不高兴地把桂梅叫到我办公室对质过,但都被桂梅嬉皮笑脸地诡辩过去了,到头来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也许我们的解读跟桂梅的思维不在一条轨道上,她低头抠着手指甲不再言语。 馨雅却好像醒悟过来:“不对呀,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哪天梦游什么时间梦游呢?” 桂梅终于调整过来,再次脚底抹油,说:“我也不是太确定,只是碰巧赶上了。” 桂梅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所谓梦游症是胡扯的事情,我想她现在之所以这样回答,是怕再扯回到半夜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事,无论是馨雅知道的那一次还是只有我知道的那一次,桂梅都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管是你有意还是碰巧赶上的,桂梅你以后也不要干那傻事了,哪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守在家门口不睡觉啊。你的安全同样不能马虎,就算需要守着那也该是我守着才对。既然谁都没法预测他哪天那个时辰梦游,我还是找人把二楼安防护栏吧,看他下次从哪儿出去。” 馨雅对我梦游的毛病显然恨得咬牙切齿,怕我出事不得不严防死守。 不管怎么说,馨雅好像是被糊弄过去了,我心中的问号却越来越大:桂梅说她以后会好好看着我,她怎么看?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为避免节外生枝再度挑起馨雅的疑心,我只好把话闷在心里。 有桂梅在我那儿养伤倒也好,我跟馨雅就不必用大块时间单独聊天,减少了聊回到过去的可能性。尽管有时桂梅会在房间里呆着,但万一半途出来的时候如果我们突然不说了,她以为我们说话在回避她,反而不好。毕竟我跟馨雅和跟她的关系,理论上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馨雅也认可我的分析,所以桂梅住在我那儿养伤的期间,很少缠着让我讲过去那些事。 第94章 实验研究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因为汪教授的电话知道了馨雅“精神不正常”的事,当时就有了一次口水战,后来馨雅也把我埋怨了半天。所以关于配合汪教授实验研究的事情,我一直还没有机会跟馨雅谈。 直到馨雅把我拧到汪教授面前控告我依然梦游并且摔断腿,我才让汪教授直接把他和那个脑神经专家的想法告诉了馨雅。 这样更好,省得由我转告她把怨气撒到我身上。 果不其然,馨雅连汪教授的面子也不给。 “我觉得我正常得很,让我怎么配合你们,做什么实验研究啊?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的,我总觉得是经历过的,不是我脑子里虚幻出来的。” “那么你能告诉我,那些事情你是在哪里经历过的,大概什么时候经历的?”汪教授面带微笑,语气平和。 “我要能说的清楚就好了,还至于弄出那么多尴尬来?”馨雅明显有些自相矛盾。 “尴尬?你是说你深度幻想的时候,你是清楚的?也就是说你知道什么时候是正常状态,什么时候是在幻想,对吗?” “我说过,我没有幻想,那不是幻想。”馨雅情绪有点激动。 汪教授偷偷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眼神。 确实,有几个肯承认自己精神不正常的呢? “好,好,不是幻想。”汪教授保持着耐心:“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忆一下,告诉我们你认为不是幻想的那些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你到现在这个公司之前什么时候见过他,跟他是什么关系?”汪教授后来指了指我。 馨雅摇摇头:“我不知道。” “就是嘛,我们现在就是想通过脑神经和心理两个方面结合起来研究发生在你们两个身上的现象,也是想帮你解开你那些你认为真实经历的谜团,这样不好吗?你难道不想吗?” 汪教授循循善诱,馨雅听得无所适从。 “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他的梦游症比对自己的问题还着急,你对他的担心已经超过你对你自己的关心。我说的对吗?” 馨雅脸红了一阵,还是想分辨:“你也看到了,今天摔断了腿,谁知道明天会摔断哪儿啊,他这情况怎么能让人不担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馨雅喉咙哽咽起来,眼眶里噙着泪花。 “所以,我们想请你们配合做个研究,也包括对他进行一个月的脑电波跟踪监测,看能否找到一点他梦游发作的规律,以便寻找治疗的对策,同时也想分析你们之间究竟存在怎样的联系以至于你对他的关注度那么高,对他的关切胜过对你自己。” “那监测他的脑波图就是了,要我配合什么?” “我们实验的主要目的是对比研究你们脑波运行的相似度和同步性。到时候让他像往常一样,给你讲他过去生活中的事情或者印象深刻的片段,或者用他过去生活中的某个场景来刺激你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监测记录你们两个脑波运行的规律特征,看看究竟是某些场景刺激了你记忆中的碎片,唤醒了你的某些沉睡的记忆或者刺激你进一步幻想,还是你的大脑能够读取并解码他的脑电波。” “能读取他的脑电波解码他的脑电波又怎样?”馨雅不解。 “那就比较好解释,为什么许多他还没来及告诉你的事实,他没开始描绘的场景你都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你能够模仿他回忆的情景里人物的言行。” 馨雅不知道是听得入迷了,还是出神了,一点反应没有。 我看向汪教授,汪教授对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别啃声,继续说他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说明你身上是有某种特意功能的,否则……” “我的手术不会有危险吧?”馨雅并没有在意汪教授的欲言又止,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眼神空茫。 “你放心吧,给你做手术的是这个医院里最好的大夫。” 毕竟是心理学方面的知名教授,他能顺着馨雅毫无征兆的一句胡言说下去。 要是换了我们普通人,一定会对馨雅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立即予以驳斥,或者刨根问底,而汪教授试图让自己与馨雅处在同一个场景里,让馨雅打开她的思路,以便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馨雅只说了一句“那好吧,我会好好跟大夫配合的”就从梦幻中清醒过来了。 “你车祸后在医院做过什么手术,有印象吗?” 我想汪教授这样问,是想看看馨雅刚才说的手术是不是跟车祸后的救治有关。 “不清楚。”馨雅干脆地摇着头,并没有要去回想或者回忆的意思。 汪教授也没再去追究馨雅刚才的那句不着边际的话,我和馨雅就这样成了汪教授和他的朋友脑神经专家的试验品。 临走时,汪教授交代,可以找一些我过去生活中的典型情节去刺激馨雅的记忆。 ====== 为了更好地监测我们的思维活动,汪教授给我和馨雅各准备了一个头套,据说头套上有很多电极和元器件,难怪戴着不太舒服还有点搁的感觉。除此之外,汪教授还在我的客厅和二楼的书房也装上了摄像头,定时开关。至于那个头套,汪教授要求我给馨雅讲我过去的生活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得带上,而我每晚睡觉的时候也得戴上。 汪教授的助理,每个礼拜会来我家一趟,把我和馨雅头套里记录的数据信息取走做对比研究。 馨雅中途一想起这是在给她治病,就有些反感。 “这不是给你治病,是给我治病,你不是担心我梦游出去让车撞死了吗?”每次用这话对付馨雅都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一旦我开始给她讲故事了,她就变得很安静,实验不实验的事早忘了。 因为那次受了汪教授的启发,我也学会了努力配合馨雅进入到她脑子里的场景里去,或者跟她一起延续当前我们的思维所在的场景。 那一次演下来,说实在的我后脊梁像灌了冰水一样的凉透了。 那次我是想起了馨雅在汪教授面前莫名担心手术有危险的那句话,讲了我妻子手术意外的事情。 第95章 馨雅病情的新走向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妻子卵巢淤血,经常会感到疼痛,好多年的毛病。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博士大夫,妇科专家,说可以通过穿刺手术取出淤积在卵巢里的血块。手术本身是成功的,但是从手术室回到病房的当晚就出现了意外,尿袋里的颜色经过了一个下午,到晚上越来越深完全是血色,更糟糕的是妻子的肚子疼痛难忍。 当晚报告给值班大夫,大夫让吃了点止疼药,说再观察一晚上,等第二天负责手术的大夫会诊。 艰难熬到第二天早上后,主治大夫了解了情况后变得很不镇定,确认是出了问题,可能是手术中感染了,伤及到肾了,血是从肾脏那儿出来的。 主治的大夫也慌乱了。这项技术虽然是一个新的尝试,但临床应用以来她已经成功经手了几百例手术,现在的情形是第一次出现。 原本一个简单的手术竟然酿成灾难。 经过紧急转院,血透,最后还是因为急性肾功能衰竭,妻子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是讲到手术后晚上妻子的肚子疼痛的时候,馨雅开始进入虚幻状态的。 “做完手术肚子还那么疼,我当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想到了我一个同事因为静脉曲张做手术意外身亡的事情,但我没表现出来,怕你担心着急。”馨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分散没有焦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肚子上。 我学着汪教授的样子,但我不知道馨雅脑子里是什么,只好按我当时实际经历的情景来演绎。 “都怪我不好,不该轻易相信那个值班大夫,当晚就应该坚持把负责手术的大夫从家里叫到医院来,如果不等到第二天早上,也许就不是那结果。”我也让自己回到当时的场景。 “唉,怎么能怪你,大夫见过那么多场面,也没意识到有什么大问题呢。这都是命!只是后来苦了你了,十几个晚上陪在医院,晚上就在行军床上躺1-2个小时,早上一早赶回家去照顾女儿起床上学,再返回医院,晚上还得赶回家去接她放学,安顿她睡了再赶回医院伺候我,真是对不起你。” 馨雅说到这儿,眼泪吧嗒吧嗒滴在自己的腿上而不觉。 “怎么这么说呢,你是我老婆,你生病住院我不陪在身边谁陪在身边,再辛苦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发现我已经完全被馨雅带回到当时的情景了,喉咙也开始哽咽:“你受了那么多苦,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大意了,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说到这里,我已经情绪失控,用拳头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因为头上戴着汪教授让带的帽子,不知道打到里面的哪个装置了,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大概是这个声音惊动了馨雅,她回过神来,赶紧跑到我身边,要用手去摸我的头:“怎么了,你的头怎么了?” “头没事,可能是这个帽子的声音。”我用手指在帽子上面敲了几下。 当我意识到我们两个完全是把当时妻子在医院最后时刻的情景再现了一遍后,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馨雅一定能够读取我的脑电波,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知道当时发生的事情,还那么具体? 后来我在网上搜了很久,发现眼下对人脑生物电磁波的研究确实很热门,尤其是结合当前人工智能技术,已取得一些突破,但是真正提取解读脑波所储存的数据信息,特别是翻译这些数据信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汪教授他们想要取得突破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汪教授在我和馨雅身上的实验研究结束了一个月都没有什么消息的时候,我也就没有兴趣再去追问实验的结果或者发现了。 我们去找他进行所谓心里治疗的时候,心照不宣谁也不提这件事,汪教授每次也就是给我们,主要是馨雅做一些放松性的谈话。 汪教授不反对我跟馨雅一起参与治疗,因为馨雅有时不说话,而我是她很多异常反应的见证者,可以补充很多事发当时的信息供汪教授分析。 不过在又去了两次,进一步沟通了馨雅的两次异常状况后,汪教授对馨雅病情的判断出现了新的走向。 其中一次是给女儿妞妞买衣服的事情。 那是个周六的下午,我吃完午饭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盹休息,馨雅也在一边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关于高中生的电视剧。 “起来,跟我逛街去。”迷糊中被馨雅的声音叫醒的时候,她已经拉起我的手把我往起拽。 “怎么突然想起逛街啊?”我本来在懒洋洋的状态,馨雅那样拉着我的手还是头一次,我赶紧把手抽回来。 “走吧走吧,求你了!”馨雅继续继续上来拽我,还将一只手伸到我脖颈后面要扶我起来。 “买什么呀,急用啊?”我从沙发里站起来,表示妥协,不然馨雅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举动。 到了商场才知道,其实馨雅并没有什么要买的,她是给我女儿妞妞买衣服去的。 “她的喜好你不了解,你别替她买了。” 馨雅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你好意思说,我不比你更了解她?” 这是不是又出状况了? “好吧,好吧,你比我了解,那听你的。”我想起汪教授的嘱咐,顺着她来。 馨雅给女儿买了一条连衣裙,一个T恤,边挑衣服还边念叨说,还有个把月妞妞就该放暑假了,回来就能穿上了。 回到家后我继续犯懒在沙发上靠着,刷了会手机就又犯困,馨雅说你睡觉吧,晚饭好了我叫你。 问题是吃晚饭后馨雅在客厅拖地的时候,看到了茶几边装着下午刚给女儿买的衣服的购物袋,问我:“这是谁买的东西,怎么扔在这里?” 就算你幻想,下午一起出去买的东西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我傻看着馨雅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她反过来催问我:“问你话呢?” “你下午拽着我去买的好不好,这会儿就忘了?还硬说你没事呢!” 虽然最后那句话,我只是在喉咙地咕噜,馨雅应该还是听见了,不知道是不肯认输还是真想起来了,皱着眉头转了几圈眼珠,很恍然的样子:“你看我这记性!” 但是从馨雅拧起购物袋,继续好奇地翻看,我相信她其实根本没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第96章 奇葩治疗方案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你仔细回想一下,记不记得那天下午让他陪你购物的事情?其实没关系,实事求是就好。” 汪教授口气温和,目视着馨雅。 “说实话,我说不太清楚。看那个高中生的电视剧我是知道的,后来就有点模糊了,逛街的事情真不记得。” “你记不得逛街了,那你知道那个下午你去哪儿了干什么了,还记得吗?”汪教授又问。 馨雅向上翻着眼皮,想了想回答说:“没去哪儿吧,看完电视就做晚饭了。” “前几次来的时候,我说你在幻想的时候,你不认为那是幻想,是真的,你经历过的。你认为是真的这些事情你事后记得吗?” 见馨雅不回答,汪教授看向我。 “她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的时候,这个问题她肯定回答不了,我作为见证人也觉得很难回答。因为她有时能意识到自己恍惚了走神了,有时候她其实意识不到自己走神甚至我们认为的胡言乱语。” 诊室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汪教授大概在冥思苦想,调集他脑中所有的信息资源以便形成判断,我跟馨雅则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想,其实就在那儿发呆。 趁馨雅上洗手间的工夫,汪教授跟我说,馨雅有的时候对她的角色代入是不知情的,现在发现她有时候还根本记不起来发生过的事情,也还原不了那段时间她的作为,情况似乎比原来认为的更复杂。 “为什么?怎么会更复杂?” 精神病已经让人闻风丧胆,还会比这个更复杂? “我怀疑她有人格分裂倾向,她可能不只有一个人格。” 一会儿幻想症,一会儿又人格分裂了,怎么都是这么高大上的玩意儿! 人格分裂!那是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事情,馨雅平时好端端看上起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女孩,怎么会跟人格分裂挂上钩呢? “汪教授!这…这不太可能吧?” “究竟是幻想症还是人格分裂,我还不好给出确定的结论。但是这二者也是紧密联系的,都属于精神疾病,深度幻想演变成人格分裂是完全可能,中间的界限有时也不是那么清晰。” “你说幻想症还好理解一点,人格分裂只有听说,究竟怎么回事?” 汪教授解释说: 人格分裂说的是一个人的人格可能分裂出两个以上的人格,就像一个人的身体里藏着两个以上的灵魂,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和场合指挥和控制着你的身体。这种患者的每一个人格都拥有自己的思考模式和记忆。分裂出的人格可能包罗万像,可以有不同的性别、年龄、种族,甚至物种。他们轮流出来控制患者的言行,此时原本的人格对于这段时间是没有意识也没有记忆。一个人身上的多个人格可能彼此知道,能互相沟通交流,也可能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如果某一个时间段,有一个人格主导着这个身体,那么其他人格在这个时间段就可能无所作为,这段时间在其他人格的记忆中就是空白,不存在,也不知道患者身体在此期间的所作所为,存在记忆断层。 “那目前有什么好的治疗手段?”我想不管属于哪种情况,只要馨雅的“病”能治好或者不往坏的方向恶化就行。 “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说馨雅属于人格分裂症患者,但我认为即便是的也是跟幻想密切相关的,根源还是在幻想上。” “您的意思是……” “暂时还是按幻想症来考虑,并且从你们介绍的这么多情况分析,馨雅的问题或者病因看起来比较单一,好像就是一个身份幻想,就是把自己幻想成某个角色或者把他人幻想成自己心中的某个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汪教授看着我半天不说话,看得我都浑身不自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觉得馨雅这人怎么样?” 怎么突然这么问? “她挺好的。”我如实说。 “哪方面?” “各方面。工作努力,有条不紊;性格成熟,气质端庄;家务娴熟,勤劳贤惠;心地善良,关爱员工。” 汪教授突然一脸认真,往前欠了欠身子:“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再婚?” “不是没想过,但是一想到着这个问题就想到我去世的妻子,还有还在上学的女儿,又没有心思了。” “人死了不能复活,不管你多么歉疚,多么怀念,终究她是没法再回来了。至于孩子,终归是要长大要单飞的。” “汪教授,咱们接着说馨雅的问题吧。” 汪教授冲我诡异地一笑,然后又莫名地眨了眨眼,说:“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谈馨雅的治疗方案。” 大概见我一脸迷惑,汪教授哈哈笑了两声,敲了一下桌面,说: “我有个私人治疗建议,仅供你参考,不作为官方治疗方案。” “什么方案?您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有些兴奋。 “你想清楚了,做什么都可以?” “您说吧,我一定会去做。”我发誓。 “跟馨雅结婚!”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汪教授解决问题的办法是让我跟馨雅结婚。 没见过这么奇葩的治疗方案。 知道我和馨雅关系比较近的人还好,在其他人看来,这不就是乱点鸳鸯谱吗?如果别人知道实情了,我放着雯雯那么好的女孩,还有妻妹介绍的小秦,岁数小点但也是一片痴心的桂梅不娶,去娶一个精神病人,能不骂我有病吗? 但因为我跟馨雅长期相处的关系和对她的了解,虽然觉得这个提议作为治疗精神病的方案有点荒唐,倒也没感觉这是对我的侮辱和不尊重。 再说了,汪教授有声明在先,不作为官方治疗方案,也许人家出于好意才给了一条私下的“土方”。 但这让我异常为难。 我不想因为担心馨雅的病就这么跟她结婚,但也不愿意眼看着她的这种状况愈演愈烈。 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馨雅现在的这种状况跟与我结婚有直接关系吗? 换句话说,如果我不跟馨雅结婚,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第97章 教授怀疑我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面对我的疑问,汪教授端起水杯,只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我归纳一下你应该很快就能明白,馨雅当前问题的三个特点,一是以你为中心,二是虚构场景,三是角色代入。而这三个特点都基于一个核心,那就是强烈的心理期盼,换句话说,就是深度幻想。馨雅幻想着你就是她的丈夫,幻想着她就是你妻子。所以每当你讲述你过去的生活时,或者看到眼下某个场景的时候,她要么在据此虚幻出的场景里或者在眼前的场景里,把自己想象成你的妻子,在这种想象中,不自觉无意识地以你妻子的身份说话做事。” 我觉得汪教授这一段分析好像挺有道理,只是….. “那为什么她能说出一些我妻子生前跟我说的那些话呢?” “这个不难解释。你不是说她经常要给她讲你过去的生活吗?你不是说你自己也记不得哪些讲过哪些没有讲过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不记得的东西,她可能已经刻进脑子里了,当你下次无意识重复这个场景的时候,她自然就能够非常准确地代入进去了。” 我想我应该好好佩服一下这个汪教授的时候,突然觉得他好像并没有挖到问题的根源。 我是谁?我算什么?比我优秀的人多如牛毛,馨雅何至于要对我想入非非呢? 一根筋啊? 一见钟情? “你们前世有什么姻缘纠葛我说不清楚,就目前掌握的情况,说实话,就勉强用一见钟情来解释吧。” 我当初就怀疑过馨雅动机不纯,别人也提醒过我,难道她心机这么深一直潜伏着等待时机? 基于几年来对馨雅的了解,我无法说法自己接受这个推断。 “一见钟情的事确实有,哪有像她这样的,钟情到精神病的地步?” “当然这只是基于你们提供的信息作出的初步分析,精神和心理层面的东西太复杂,影响的因素很多,并且学术界也很难就某一发现形成统一的认知。” “为什么要用结婚来解决呢?” 我发现我的问题已经很废话,主要是因为这样的一个“治疗”方案对我心理冲击还是有点大。 “让她的心理期盼得以实现,让她幻想和渴求的东西变成现实。” “这……” 我很难信守刚才在汪教授面前信誓旦旦的诺言。 汪教授看着我为难的样子,笑着解释说:“实话说,尽管你一开始就撇清你们之间干兄妹以外的关系,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是夫妻或者情侣,彼此应该是一点也不反感的,所以才斗胆那么建议的。” 汪教授说的这一点,我早就意识到了,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不认为我们是夫妻。因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再说了,不认识的人怎么认为也无所谓,所以就听之任之了。 “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汪教授略作停顿后说:“但我觉得效果可能不如结婚这个办法来得干脆有效。那就是减少她产生幻想的诱因,减少这种幻想的刺激。直白一点,就是你少在她的生活和视线中出现,不要跟她提起你的生活和家庭经历。可是,据你对你们关系的描述,我觉得这个办法比第一个还困难,对吗?” 我不得不认同教授的判断。现在让我突然跟馨雅分开,彼此消失,我觉得同样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馨雅从洗手间回来了。 我把馨雅往门外推,让她在外面再等一会儿,快速跟教授交代说:“后来说的事情,我希望您不要跟馨雅讲了,我怕我做不到,她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啊?” 好奇心驱使馨雅急着再次推门进来了。 既然馨雅的事告一段落了,馨雅也正好进来了,汪教授自然将话题转到我身上来了。 但是对于我的情况,汪教授似乎陷入困顿之中,当着馨雅的面,他很狐疑地问过我:“你自己相信你有梦游症吗?” 我看着馨雅不说话,馨雅识趣地顶上去答道:“肯定的,那些事我们不是跟您都讲过的吗,不是梦游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则觉得汪教授这句话问得很没有水平。 如果梦游时我知道自己在梦游,那就意味着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那还能叫做梦游吗?既然梦游是无意识的行为,我自己当然应该是不知道梦游这件事的,也就没法说相信或者不相信。 “可是我们跟踪监测了一个月,并没有发现他的脑波,包括跟他清醒或者睡眠时候的,跟正常人比有任何不同。无论是室外的摄像头还是室内我们加装的摄像头记录,都没有发现他有梦游的倾向或者事实。” “那很多事情没法解释啊?并且我们装的那个摄像头确实记录到他半夜外出的过程。”馨雅对汪教授的判断表示怀疑。 “当然我也不是绝对有把握说他没有梦游症。毕竟我们跟踪监测是在他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他的那些事情也并不是每个月都会发生的是吧?” 我和馨雅都不知道汪教授的思维朝着哪个方向,很茫然地点了点头。 回头再想,觉得汪教授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梦游症也许还是存在的,只是发作时间不规律。 但汪教授随后又补了一句话,让我发现味道怪怪的。 “你说你梦游中做的事情你毫无意识,警察相信了吗?” ====== 从王教授那儿出来,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里根本闲不下来。 一方面琢磨着汪教授给我的两个选择,实在很难决断。 跟馨雅结婚,我内心的结还没有打开,寻找妻子的亡魂一直没有个结果,跟妻子没法交代;远离馨雅似乎也更不现实了,工作上的事不说,我的个人生活馨雅已经像个全职保姆一样,没有了她,也很难想象。 况且就馨雅的样子,想让她离开,似乎也没有任何可能性。 另一方面,则是琢磨着汪教授关于我的那句话:警察相信了吗? 汪教授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汪教授也不相信我是梦游? 那意思是说我在装糊涂还是另有其人刻意制造的假象? 第98章 乌龙梦游症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本来最初几次出事我是坚信那些事绝对不是我做的,也想过报警。因为馨雅阻拦,说先观察一下我们安装的摄像头记录再说。我想先拿到我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再去报警也成,就没去报警。 但安装监控摄像头的结果,明明白白地记录了出事当晚我出入的过程,还能说是别人冒充了自己吗?这下真的说不明白了。 比这更糟糕的是,查出了我有梦游的毛病。至于自己究竟是不是梦游症患者,我自己当然说不清楚,也不应该由我来下结论。 我曾经怀疑梦游的发生与我灵魂出窍存在某种时间上的巧合,后来发现二者不存在对应的关系,并非每次下去都会有梦游发生。 在问题没有答案,怪事仍在发生却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情况下,我后来意识到梦游症其实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成了我的保护伞,多次帮自己化险为夷,慢慢下来我基本习惯了有事情就推给梦游症,在不去刻意细究的时候似乎默认了“我是梦游症患者”的事实。 然而现在事情似乎又要发生反转,汪教授,大名鼎鼎的专家学者,教授,导师,对大家都已经接受的梦游症似乎要表示质疑,这是在嘲笑警察的无能还是在暗示我正是那个梁上君子,认为梦游症只是用来蒙蔽别人的呢? “汪教授什么意思嘛,他不相信你梦游症的话,他得给出合理的解释啊!他如果只是跟我们老百姓一下样胡乱猜疑,还找他这个专家干什么?” 看来馨雅也听出了汪教授那句话里质疑的成份。 “其实回头再琢磨,我发现汪教授还有一句话也藏着潜台词。” “哪句?” “他说对我的跟踪监测毕竟是在我知晓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不暗示我可能是有意识地回避了这个监测时间段,梦游是我的自主选择吗? 馨雅没反应过来,我也懒得跟她解释,毕竟这很可能只是我对汪教授话语的情绪化理解。 汪教授的话究竟该怎样解读,我百思不得其解,馨雅偏偏又给我捅了马蜂窝。 大概是急于为我正名,根本没去想另一方面的后果,馨雅竟然稀里糊涂就把我们对汪教授关于我梦游症的那句话的解读,告诉了雯雯。 雯雯本来对是我的境遇表示理解和同情的,现在知道梦游症是个乌龙,整个事情的性质反转了,她会怎么想? 心神不定中,还是接到了雯雯的邀约,说是要跟我好好聊一聊。 “宝宝都在尝试座着了。” 雯雯把手机亮给我看,屏幕上是孩子依着一个枕头勉强坐起的照片。 雯雯的开场白意图明显,但是在孩子没在场的情况下,这样的开场白我依然感到别扭,但也不能没有反应。 “是吗,哦,挺好的,真的挺可爱的。” 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在生养女儿之前,我对小孩子没什么概念,根本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自从有了女儿以后,我看到所有的小宝宝们都觉得特可爱,碰到并不认识的别人家的孩子,也免不了要多看两眼。 雯雯很自足地咧着嘴笑,但很快就收笑容放下手机,开始了她约我的“聊聊”。 “专家不认为你有梦游症,你自己怎么看,有还是没有?”雯雯不急不躁,不像是要刮风下雨的样子。 “我…我…专家都说不好我哪儿说得清。” 雯雯浅浅一笑:“在情感上我应该算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贱。” 揣度不出雯雯将要表达什么意思,我把头埋在咖啡杯里,但直觉告诉我雯雯的目光正在关注着我的反应。 “我原来想啊,梦游症也好,因为梦游中做的事情据说很多都是白天自己意识萦绕的东西,所以当你被诊断有梦游症的时候,我一度暗自高兴,因为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你是想我的,你是愿意跟我好的,就像我自从默默喜欢上你但你不肯接受我以后就一直痴痴地等待一样。我执拗地在心里为你开脱,为你辩护,认为你只是出于对你死去妻子的愧疚和思念,才放不开手脚,才拼命压抑着自己。” “雯雯,咱们别说远了好吗,说正事吧?” “我没扯远,这就是我今天专门约你要谈的正事。” 我无意去解释,更不想跟雯雯争执,静静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在这种陶醉中,忘记了你曾经极力否认跟我上过床所带给我的伤害,宁愿为维护你的名声和面子,把自己标榜成一个不婚主义者。不得不把把孩子生下来后,我心甘情愿地做一个未婚妈妈,自己抚养孩子。就因为我一直活在一个甜蜜的梦中。所以,” 雯雯停了下来,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要看透我的心理反应似的,说:“当从馨雅那儿得知你可能没有梦游症的时候,我整个人又蒙了,我发现一个这个甜蜜的梦被无情地捅破了。” “雯雯,真的很感谢你。” 雯雯没理会我的话,缓缓地继续着:“郁闷几天后,我又想起一句老话:人啊,酒醉心里明!这个比梦游症似乎更能说明问题,梦游时做了什么自己事后想不起来,所以你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而醉酒的人看起来稀里糊涂,但心里是清楚的,做了什么当时是明白的,断片也不是忘记得一干二净,法律上也没有说为酒后犯罪开绿灯的。” 我从咖啡杯里抬起头来,雯雯以为我要说话,示意我别吭声听她说。 “所以我继续像啊Q一样安慰自己:你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并非一时的冲动,而是酒壮怂人胆,把思谋很久而不敢实施的想法或者愿望付诸了实践而已,我仍然以‘你心里是有我、是喜欢我的’来麻痹自己。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别这么说,雯雯。我不否认你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尤其是你对内心的那份感情那么珍惜那么执着那么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但是那个事情我真的说不清楚。” 雯雯的这份情确实让我感动,但感动得让我欲哭无泪,一次说不清道不明的交合让一个女孩做出了足以影响她整个人生的选择。 雯雯拿起手机,三下两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在我眼前一晃,说:“这是一段录像,一会儿我说完了你自己看。” 第99章 是要逼婚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知道你可能还是会否认或者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相信你后来确实可能是有断片的地方。上次你坚决否认的时候,我认为不够男人缺乏担当,我说过我有证据,但我不想让你难堪,始终没有拿给你看。 今天决定让你看,也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我是想宝宝这么大了,你女儿一时半会未必会回到你身边,你也不应该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个人。我想,如果你放下心理包袱,我和馨雅,我不相信你一个也看不上。 我一直认为你半夜找我,说的那些话,把孩子都弄出来了,内心应该是不会对我那么抗拒的。至于馨雅,你们现在出双入对,默契得不是夫妻胜似夫妻,我估计除了我还能相信你跟她可能真没有肌肤之亲,没有别人会相信你们之间的童话故事。 但是你跟她一起好像很轻松随意,很能适应,似乎忘记了我帮你养着一个孩子。” 雯雯始终保持着语调平和,情绪稳定,哪怕最后一句话还带着嘲讽。 我插不进话,听雯雯继续说:“你看完视频,我希望你尽快从对你逝去妻子的执念中走出来,做出一个决定。当然,我这么苦心孤诣,自然是希望你选择我,毕竟我们有个共同的孩子,这是联系感情和亲情的重要纽带。” 什么意思? 这是要逼婚吗? 雯雯终于说完了,随手将手机连同耳机一起递给我。 雯雯让我看的确实是一段视频,不是很清晰,估计也是半截才想起来的,又怕自己暴露太多,但也基本能看出是我和她两人光着的身体。 证据!原来这就是雯雯说的证据! 看这架势,今天跟雯雯怕是要撕破脸皮了。 既然我的造访是突然,雯雯不可能做事先的准备。我想雯雯大概是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反而有了疑心,才动了拍视频保护自己的念头。 虽然真正有内容的画面一晃而过,但已足以让我崩溃。 画面不多,对话也断断续续,但喘息和和鸣声,却能听得很清楚。 男声:“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都想要你…” 男声:“我真的喜欢你...” 雯雯的声音:“怎么不早说啊...我更想你...” 男声:“不方便说,说了你也听不见...” 雯雯:“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会听不见?” 男声:“你不懂。” 雯雯:“说外语啊,我不懂?英语我还是能听得懂的…” 男声:“你真的不会懂的。我平时没法跟你说…” 雯雯:“你干嘛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当着人不敢,背着人你也怕?” 男声:“滋,滋,你真的不会懂的…” “啪!”显然这是巴掌拍在男的光着的后背上。 接下来是呢喃和男女愉快工作的哼哧声。 我不知道是否脸色很红,但绝对像在燃烧一样滚烫。 我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呆在那儿想了半天,拼命去回忆当晚的情形,怎么也没法想象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奔走着寻找妻子的亡魂,却能同时出现在雯雯的房间里男欢女爱。 雯雯把一直看着窗外的脸转过来,轻轻问:“看完了?” “我……” “不要解释,我知道你确实解释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你觉得有意义吗?重要的是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发生在你和我之间。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开启新的生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可你违心地撒个谎说是你一时糊涂就那么难吗?你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一定要赖着你不放手把你弄得身败名裂吗?” 我木头般呆在那儿,根本想不起要动动嘴唇说点什么。 只听见耳朵里又传进来雯雯的声音:“我今天也不是要为难你,我只是让你亲眼看一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要以为是我要诬陷你。至于我前面说的,说是建议也好请求也罢,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如此通情达理的女人! 看似石头落地了,但我反倒心情更复杂了。如果那晚的事真是我干的,哪怕是酒后乱性的错误导致的,我也不能冷硬如铁啊! 问题是,原本说是梦游症所致还让我十分愧疚,现在这个让我弥补一下的心理支撑也似乎开始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还是别管教授说什么吧。 我坚定地告诉自己。 “对了,雯雯,孩子的户口问题,你知道现在我确实不便出面。要不你还是落到老家,到上学的时候我再帮你一起想办法。那天说的资助她将来出国留学的话,也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雯雯座了这么久,说了那么多话,一直都很少笑。但现在她笑了,笑得很温婉很自然。 “放心吧,我本来也没想难为你。” 那一刻,有点止不住要泪奔的感觉。 ====== 雯雯休完产假,桂梅的胳膊和我的腿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恢复差不多了,所以三个人相继开始了正常的上班生活。但是寻找找妻子亡魂的事情,不敢轻举妄动了,再从窗户摔一次就未必只是摔断一条腿那么幸运了,好在窗户已经出不去了。 毕竟岁数大了一些,现在又做了妈妈,雯雯的言谈举止好像越来越成熟大方了,无论在楼道在办公区还是在我的办公室,见到我都可以乐乐大方说笑,仿佛完全没有孩子这回事,也不曾发生过她跟我有过的貌似逼婚式的长谈。 但是雯雯有机会的时候也会半认真半玩笑地催着我早点拿主意。 就算我能一时屏蔽掉妻子在我心头的萦绕决定再婚,娶馨雅还是雯雯,我依然不知所从。 跟馨雅之间的默契,彼此的习惯,还有相互信任和依赖好像就是天生的一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将我们两人捆在了一起,真是亲人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汪教授的第二个方案对我来说似乎更难接受的原因。 难道这就是缘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一种亲人一样的信任和依赖,被“逼婚”的苦恼困扰的我还是把心里关于雯雯那事的态度跟馨雅又絮叨了一遍。 第100章 孩子像我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再次跟馨雅表达我关于我跟雯雯之间那事的态度还是从孩子的话题切入的。 “我更倾向于汪教授的诊断,我没有梦游症。雯雯的孩子恐怕真跟我无关,我认了这个事会有很多麻烦的。”过去馨雅让我先认下这个孩子再说,我一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汪教授对我梦游症的怀疑好像又给了我一些底气。 “雯雯又不是瞎子,她能连你都认不出来?再说这事已经默认了,干嘛还翻出来说啊?” “我总觉得我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我干嘛做这个冤头爸爸啊?后来你把我整成梦游症患者,我又没有理由否认,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哑巴吃黄连。” “你尽胡说,怎么是我把你整成梦游症患者的,那是大夫说的好不好。”馨雅笑着瞪我。 “现在证明那是误诊吧?汪教授可是全国知名的心理学家,著名心理学研究所主任,总比最初那个诊断我为梦游症患者的医生更可靠吧?”我找不到依据为自己解脱,但不妨碍搬出知名专家为我站台。 “我看未必。汪教授的些话究竟该怎样解读,你想清楚了?我可是没琢磨透。” “汪教授那句话背后的确切含义确实不好琢磨,但我觉得他不太相信我有梦游症。” “我也觉得他对你梦游症的结论有些动摇,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认为你没有问题了啊?。” “你什么意思?” 馨雅被我有些凶的口气吓得不肯多说了,敷衍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在想汪教授没准儿觉得换一个名词来描述你的问题听起来更舒服吧,比如午夜游侠。” 我伸手要凿馨雅的头:“哪有你这样的心理学名词?” 她猫腰边躲边嚷:“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跟你说正经的,别跟我哈哈。反正我也很难认同我是个梦游症患者,更不想不明不白就给人当了爸爸。” “可是,那些录像记录得清清楚楚你半夜外出,你却一无所知,这究竟怎么解释? 再说了,你没看雯雯的孩子越长越像你了吗,你想否认不觉得心虚啊?” “真的很像我吗?你别胡说。我都没好好对照看看。”被馨雅这么提醒,难免感到心虚脸红。 “行了,”馨雅拍拍我的手:“你就老老实实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吧,不方便公开或者不想公开,就认个干女儿,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从生活上帮着雯雯抚养她的孩子是没有问题的,我们还有这个能力,但是做这个冤头爸爸,心理的坎儿我过不去。” 我不知道馨雅是太单纯还是太善良,平时跟雯雯和桂梅暗中较劲,怎么就不知道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呢?我认了这个孩子做干女儿,还要尽到父亲的责任,那就意味着我跟雯雯有更多的接触和瓜葛,雯雯的期待自然就更高了。 难道你馨雅就没想到这一点,还是你馨雅不介意?如果那样,你那些幻想究竟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想起了汪教授给我两套治疗馨雅幻想症的私下建议:要么跟馨雅结婚,要么跟馨雅彻底断绝往来。 这两点我眼下哪个也做不到,尤其是后者,总觉着比第一条还难做到。 但是汪教授的这个办法只是私底下跟我讲的,馨雅并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让馨雅知道。 “你不觉得那样的话,我跟雯雯和她的孩子岂不更像一家人了?让你叫她叫嫂子你愿意吗?”我试探馨雅。 “你什么意思?”馨雅脸一沉:“你跟她们一家了,那我呢?她怎么反倒成了我的嫂子了?我让你认下那个孩子,我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雯雯把一切都自己扛下来了也很不容易,你怎么也该做点什么吧?但是你想到哪儿去了?” 又乱了! 道理没错,可是关系乱了!我不知道馨雅此时究竟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说正常吧,她显然是把她自己当内人了,说虚幻吧,她说的关于怎么对待雯雯孩子的事情上调条理逻辑似乎都符合情理。 馨雅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迂回。 又是这么没有缘由地流眼泪。委屈什么?又没怎么着她,伤哪门子心? 没法再往下说了,本想把雯雯逼婚式谈话的内容告诉她的,现在只好都拽回肚子里去了。 “嗨嗨,”我走过去按着馨雅的肩膀哄她,故意把嗓门提高了几度,是想让她立即回到我认为的正常状态:“我没说什么啊,干嘛这么难过,那不是你让我尽责任的吗?” 馨雅反应过来,也明白我故意逗她生气,有点不好意思,起身说了句“你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懒得答理你”,躲进自己房间去了。 ====== 馨雅的善良和爱心泛滥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这可能让她的幻想永远只能是幻想,而雯雯努力的方向和目标好像更加明确,迈进的步伐更加坚定,并且变得越来越敏感。 “咱们结婚吧!”周一上班,雯雯拉着脸走近我的办公室,反手关上门,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吓我一跳。 “你这是……”我心想,雯雯你这样就有点过了吧,说好的不是逼婚只是建议,才过去几天就改主意了? “你不是已经放下了你的妻子开始谈婚论嫁了吗,那咋们就谈吧?”雯雯说这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雯雯,究竟怎么了?我怎么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确实是被雯雯这么突兀的行为搞得莫名其妙,并且这也不像雯雯一贯的行事方式。 “你能不能慢慢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有什么误会?” “是吗?我耳聪目明,好不好。” 我确信一定是误会后,走过去轻轻拍拍雯雯的肩膀,微笑着说:“好,那就说说你看到的和听到的吧。” 我不急,很坦然后,雯雯的情绪也比刚进来时缓和多了。 “你昨天不是在公园里跟一个美女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吗,商量的怎么样了,哪天的婚礼,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能带宝宝去祝贺呢?”语调虽平和,但挖苦和嘲讽都快溅到我脸上了。 那一刻我差点哈哈笑出声来。 原来是因为那个小秦啊! 第101章 DNA检测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上次岳母和妻妹突访我家,逼着我当面电话约会小秦见了一次后,算是不了了之。单独见面时我把我的想法跟小秦说得很清楚,婉拒了小秦的好意。但在小秦表示能够理解并不介意我心里一直装着死去的妻子后,都怪我没有进一步明确我的态度。 后来微信上偶有问候,但没有再谈论这个话题也没有见过面。 上周,岳母又追问这事进展如何,说人家小秦可没说不愿意,还等着我主动约她,然后当然是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和教导。 所以上个周末,我跟馨雅撒谎说去看看岳父岳母,约了小秦在雯雯说的那个公园里一起走了走,把我的想法比较明白的告诉了小秦。因为彼此还能聊得来,于是就家庭婚姻这个话题一般性地交流了一些看法。 “不对呀!我跟她聊天,你能听到什么?我也没看见你呀?”向雯雯解释了来龙去脉后,我也好奇起来。 “你哪有工夫注意我们,宝宝冲你啊啊你都懒得看一眼的。放心吧,我们也就是不小心听了那么一耳朵。” 就这些就算是谈婚论嫁,不至于吧? 雯雯有意捕风捉影。 我以为这误会已经顺利解除了,没想到下午雯雯又找个理由来到我办公室,她的脸色预报会有阵雨或者冰雹的样子。 “我早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岳母一直在逼着你相亲,并且你还听话地照做了?” “是!嗯?不是。老人嘛,一片好心,省得他们操心。” 看得出来雯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心中的不快都写在脸上了。 “既然再婚的事情你已经纳入议事日程了,那我上次的意见你该考虑过了吧?” “雯雯,不是那么回事。一是根本没有像你说的纳入什么议事日程,二是你那事我……” “你不用说了,”雯雯干脆地一挥手:“如果你因为自己喝酒断片想不起来又不肯相信我,看了视频听了录音仍然不肯承认,说实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望的。” “那个声音还真不太像我的声音,你不觉得吗?”其实我不是真的要反驳,只是表示了我的一点疑问,说话也小心翼翼注意自己的声调和语气。 “行了。我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了,你不领情,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去做个DNA鉴定吧。” DNA? 惊讶过后,我也醒悟过来。 对呀,怎么早没想到这事呢? 我想也许这下能够彻底洗白自己了。 ====== 雯雯约定去做DNA鉴定的时间是周末,要甩脱馨雅比较困难。 馨雅现在对我24小时全天候看管,尤其是晚上外出几乎不可能,白天出去担心我夜不归宿,也要问个一清二楚,或者干脆跟着亦步亦趋。 但是让馨雅陪着一起去做跟另一个女人的孩子的亲子鉴定,似乎有点滑稽。 怕馨雅婆婆妈妈的,征得她的认可,我让馨雅打辆车一路跟着我们,从我开车接雯雯和孩子,到做完DNA鉴定将她们送回家,我几乎没有脱离馨雅的视线。 原本孩子是可以不去的,随便从他身上拽下一根头发或者皮上组织就可以的。雯雯的意图当然还是想让孩子多在我眼前出现,强化父女概念。 “宝宝,你看爸爸开车棒不棒?宝宝快快长大,让爸爸教你开车好不好啊?” 雯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往我脑子当然也是往孩子脑子里强化我跟孩子的父女关系,听得我心里百爪挠心,可是看着孩子侧身站在雯雯的腿上蹦蹦跳跳,冲我晃动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那副欢欣雀跃的样子,我无法抗拒地回应着:“小宝宝好好听妈妈的话,顺顺利利健健康康长大,长大了教你开车,好吗?” 我想孩子未必真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但是察言观色小宝宝们天生的本领,看着我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她两只胳膊像蝴蝶的两只翅膀一样,配合着两腿的蹬踏,煽动得更欢实了。 其实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午夜乌龙,本该是一个多么温馨惬意的时刻! DNA鉴定结果是我自己去取的。 雯雯之所以没有一起去,用她的话说,那结果是做给我看的,她对结果有百分之二百的把握。 结果不折不扣地证明了我跟雯雯的孩子是亲生的父女关系,我原来的那点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毫无准备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多出一个女儿 ,我女儿多出一个妹妹,我不知该怎么给我在国外上学的女儿解释,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死去的妻子。 娶雯雯为妻,一家四口,两个女儿,看上去也是很美好的选择。 问题是我怎样越过心理上的那道坎,有些东西可以跟着理性和意志走,但最终很难骗得了自己的情感和内心。 妻子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嫁给了我,没有求婚仪式,没有婚纱,没有婚礼,没有新房,没有双人床,甚至连新的床被都没有置办,凑合着用我单身的旧被服,把单位招待所的两张破旧的单人床并拢,原本不相识的两个男女从此就捆绑到了一起。 人生事业最低谷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妻子默默地陪着我,我远在万里之外为了所谓的前途的时候,妻子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毫无怨言地扛起了孩子、家务和工作的重担。 当一切都有了,房子,车子,票子,日子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妻子却红颜薄命撒手人寰…… 岳父母也劝我,老张也劝我,还有很多朋友都劝我,我自己也试图说服我自己要放下,可是最后那一刻,总让心头的那份割舍不掉的牵绊裹住了双腿,蛰伏在心中某个角落的情愫像一道艳丽的彩虹吸引着我的身心,让我留恋不忍离去。 馨雅似乎也成为羁绊我的另一根锁链。我跟她说是干兄妹,其实除了没有生理方面的接触,完全是一种准夫妻的方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如果真是跟雯雯结了婚,总觉得欠了馨雅一个交代。何况我从各个方面好像很难离开馨雅,生活上也罢,精神上也好,或者是公司的日常管理。还有一条不得不考虑的是,馨雅的幻想症因此演变成真正的人格分裂从一个隐形的精神病变成一个公开的精神病又该怎么办? 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好像事情并不复杂,真往这个方面去想,才体会到什么是“细思极恐”。 第102章 馨雅失踪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并没有追问,我也没有勇气将DNA检测结果告诉她,尽管她似乎接受了雯雯的孩子是我的亲骨肉这个事实。 偏偏雯雯在DNA结果出来以后,表现得更有挑衅性,是她主动把这个检测结果告诉了馨雅。 人的感情和心理真是难以琢磨。 馨雅在我不肯承认雯雯的孩子与我有关的时候,一直劝我接受现实,认下雯雯的孩子,说等哪天证明孩子确实与我无关再撇清关系也不迟。但当这种可能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以后,馨雅反而没有什么话语了,也不再发表置评,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话少了很多。 或许这是妻子去世这么多年以来,我心理上最艰难的时刻。以前不论是出于侥幸还是自信,我心态一直还是相对乐观的,坚信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并且一定会证明我是被冤枉的。 但现在的结果不是那样的,DNA报告白纸黑字摆在那儿,我突然发现在谁面前我都抬不起头来,特别是那几个知道内情的馨雅,雯雯和桂梅面前。 这样的心理和精神状态一定外化在日常的言行和身体的变化上了,桂梅率先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你最近状态有问题,太想你妻子了,还是为孩子的事情愁的?”桂梅到我办公室,她也不掩饰什么,直接问我,一脸同情难过的表情。 “都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本该撒个谎,说没有什么事的,但我并没有,而是痛快地承认了,不仅承认了这段时间尤其想念妻子,也承认被孩子的问题困扰着。 “舍弃某些物质的东西很简单,清除一种意识,摆脱一种执念,真的很难,特别是情感方面的。” 尽管我心情很糟,桂梅的这话还是让我要对她刮目相看。 心想年纪轻轻一个女孩,怎么会有这么深的认知,而这种认知里明明沉淀着很多的沧桑。 想要夸她两句的时候,被她抢在了前面,接着说:“所以,我不反对你对你逝去妻子病态的执念,锲而不舍也许你能这能如愿。至于孩子的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坦然接受结果吧,过程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了过程也改变不了事实。” 不得不承认桂梅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我对妻子的不舍和牵绊并没有跟她有过认真的交流,她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总像个算命先生?没有再婚也不能说明一切啊? 但我嘴上还是不太服眼前的黄毛丫头:“你想要说什么?” 桂梅鬼魅地笑:“我说什么你应该能懂的吧,或者装不懂。真不懂的话,迟早会懂的。” “你这是什么呀?绕口令似的,云里雾里。”我让自己看起来是听懂了但装作不懂不屑跟一个阅世不深的小孩子费口舌的样子,其实我是真的没明白桂梅想表达的意思。 “行了,我们不要彼此猜了。振作起来,不然看着你这样萎靡消沉抑郁,我心里也难受。”桂梅停下来,张大眼睛看着我足有10秒钟,说:“我说我很心疼,相信吗?” 我强撑欢笑,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做出要扔她的动作,把桂梅赶出了办公室。 桂梅并没有躲闪的意思,也没再说话,凄凄然转身离开了。 晚上回到家,馨雅也话少情绪低落,我也只好每天早早上二楼,躲在书房里,看着墙上妻子的遗像,接连不断地给妻子烧香,碎碎叨叨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馨雅有时也会上楼,大概不太放心上去检查一下,见到我恭恭敬敬地站在香坛前,也不像以前说点什么,只是默默的站一会儿就下去了。 我意识到不正常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馨雅了,电话始终关机。 那天在班上,馨雅说要跟我说说工作上的事情。平时她基本上是有大事情或者她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才会找我商量,通常也就聊30分钟就聊完了。这次,馨雅跟我聊了2个小时,把公司最近的情况和那些未决事宜都事无巨细地跟我讲了一遍,最后还像交接工作一样,都记录在两张A4 的纸上交给我作为备忘。 我当时还想过,馨雅今天怎么这么啰嗦。直到下班不见人影,晚上打不通她的电话我才反应过来白天她的反常。 婉转地问了公司几个部门经理,包括雯雯,都没套出我想要的信息。 晚上回去,我晚饭都没吃,一直坐在那儿纳闷,当然更主要的是担心,担心馨雅会有什么不测,特别是心理医生说她身上幻想症或者人格分裂的特征。 馨雅在的时候,嫌她把我看得太紧,几个小时没有她的消息,我没想到自己会六神无主。当我想起上个礼拜馨雅没跟我商量就匆匆忙忙把二楼的窗户都安上了防护栏后,我立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正在那儿坐立不安,突然门口有人敲门。 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馨雅回来了,连忙起身往门口跑去,快到门口又泄了气。因为馨雅有大门的钥匙,她一般不会敲门的。 “怎么是你?”我把门拉开,站在门口的居然是桂梅。 “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来?”桂梅看上去是高兴的。 “对了,馨雅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想起来,白天并没有向桂梅打听馨雅的下落。 桂梅胳膊交叉搭在胸前:“哼!想求我还不请我进去,门儿都没有!” 听这口气,应该是知道馨雅去哪儿了。 “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我竟然像个走失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家一样地欢快起来。 “我先告诉你啊,我今晚住你这儿了。”桂梅把自己扔进沙发。 “别开玩笑了,快告诉我馨雅去哪儿了?” “真没跟你说吗?她说她要出去一趟,让我晚上住在这儿,负责反锁大门,把钥匙藏好。”桂梅显然对这项任务热情高涨。 “她呢,她去哪儿了?”我真没心情跟桂梅猫捉老鼠。 “去哪儿了我没法告诉你,因为她没说。” “那她手机为什么不开机呢?” 桂梅估计没意识到馨雅出去把手机关了:“没开手机?怎么会?”说着掏出手机就给馨雅打电话。 “你所拨到的电话......”不用听完,桂梅把电话挂了,侧脸望着天花板,翻着眼珠。 “她别的什么也没说吗?” “别急!”桂梅还在冥想:“她会不会是还在飞机上,所以关机?” “下班时没看见她我就打过了,都几个小时了,怎么可能还在飞机上?” “你跟我来,”桂梅进到馨雅睡觉的房间:“她平时出差用的箱子在哪里?” 我抬头朝柜子顶上看了一眼,她常用的箱子没在上面,那是我帮她放上去的。 “好像不在了。”我指了指衣柜顶上。 “这么长时间关机,很可能出国了。”不知道桂梅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第103章 看电影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不可能!她连护照好像都不曾办过,怎么可能出国?”当然馨雅是否真没有护照,我并不是很确定,印象当中是这样的。 馨雅一连几天不到公司上班,又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只好让桂梅保密,然后对公司员工宣称馨雅最近有点私事休假了。 员工那儿好糊弄,但自己糊弄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想过到公安局报案,再一想也不妥,馨雅走时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并且跟桂梅做过交代,只是没有说明自己的去处罢了,充其量只能算是离家出走。 仔细回想DNA结果出来之后馨雅的反应和表现,这很可能就是馨雅出走的唯一***。但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当初说服我将雯雯的孩子认下来的是她,相信孩子是我的也是她,对雯雯和孩子关怀备至的还是她,为什么科学证明孩子确实是我的基因以后,馨雅反而没法接受了呢? 馨雅本来已经在车祸中受到过那么大的打击,心理阴影重重,现在她把我当做唯一的亲人,把对亲人的关心全部倾注在我身上。 现在她能狠下心来不辞而别,可见DNA检测结果对她是多么大的冲击。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貌似轻松地劝我认下雯雯的孩子、抚养雯雯的孩子,其实她在平静的外表下掩盖着怎样的巨浪惊涛,忍受着怎样的心理煎熬!她的幻想症恐怕是真要演变成人格分裂,汪教授的担心怕是要变成现实了。 想出去找馨雅,但发现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点方向都没有。 ====== 桂梅倒是很听话,很贴心很尽职,按照馨雅的交代紧看着我,到点就锁门,到时才开门。 但桂梅单独跟我住在一栋房子里,比上次馨雅把她接到家里一起养伤时显得更高兴。不仅陪我说笑,故意弄些搞笑的段子逗我开心,有时又装扮成一个任性不讲理的小女生,让我去哄她,向她妥协。她知道我的性格,她不高兴了我不会真凉着不理她,我也明白她的用心。 桂梅洗衣做饭干家务,样样都很卖力。毕竟是个没成过家的女孩,没有什么经验,所以说光有热情是不够的,干家务显然缺乏历练,跟馨雅相比差着好几个等级。 我有点不明白,馨雅也是没结过婚没成过家的女孩,但不论什么家务,都是那么娴熟,似乎很有家庭主妇的天赋。 我本不算是个太懒的人,妻子在的时候,只要有空我都会试图成为她的得力助手,即便“不受欢迎”了,我也会在一边陪着或者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闲扯几句家长里短。妻子去逝后,只有很短一段时间请过保姆,大多数日子里,家务也都是我自己承担。 馨雅住进来后,被她惯坏了,我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闲人废人,时间久了就真的成了习惯,加上现在处在一种魂不守舍的心境下,对于桂梅的“不称职”,我很少去帮她,有时会动嘴指挥一下,却很少动手。 一般家务还好说,桂梅做的饭实在不敢恭维。有时见我吃的太少,她总是很自责的样子,说“你要没吃饱晚上我请你出去吃宵夜吧”,或者“要不你先别吃了,我给你叫外卖吧”。 但是桂梅对我的关心有时上升到我很难接受的地步,她劝我不要下班就回到家里憋着,周末出去走走,晚上也到外面散散步。 白天还好说,晚上我跟桂梅一个比我小近20岁的女孩,单独活动,加上社区的人已经熟悉了我跟馨雅一起进出的面孔,心里的顾忌还是很重的。 “晚上我们看电影去吧?” 有天下午还没下班,桂梅到我办公室找我。 我抬头瞪着桂梅,那意思算是说:你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你别凶我,我想你应该愿意去的。有个地方搞的经典重放,老电影,美国的。”桂梅似乎对她的安排很有信心。 “不去!”我更坚决。 “先别那么决绝。我保证你看过的,‘人鬼情未了’。” ...... 我突然哑火了。 桂梅在搞什么名堂? 桂梅不说,我都不会想起来还有过这么一部经典电影。可那个时候,这电影也是骗去了妻子不少眼泪的。 当年我是跟妻子一起看的,那时还没结婚,正在恋爱阶段,紧张的时候妻子一个劲往我身上靠,看到最后,当完成了心愿即将前往天堂的山姆,在消失之前与莫莉吻别的时候,妻子已经稀里哗啦把一脸的泪水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现在我与妻子阴阳两隔,我不需要通过灵媒奥塔去另一个世界寻找妻子,却远没有电影里的莫莉和山姆那么幸运。 脑子里回放着电影里的片段和当时与妻子观看这不电影时的情景,想到妻子去世后始终杳无音信,突然有一种温热的液体充盈了眼眶。 我连忙低下头,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我都知道你无法拒绝。”桂梅像得胜凯旋一样,连蹦带跳出了我的办公室。 经典回放的老电影是在一个小厅里,桂梅居然定的是情侣座。里面比较黑,谁也不认识谁,加上脑子里还在试图回忆电影里的情节,也没跟桂梅计较。 看着电影,才明白桂梅可能是别有用心的。 或许是“触景生情”,看着看着,就止不住眼泪横流。男人身上一般没有揣纸的习惯,桂梅从包里抽出纸巾,并不说话,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样,默默地帮我拭着眼泪。而那时,我脑子里好像只有荧幕上的画面和我下去寻找妻子的场景交替出现。 电影结束了,我依然座着没动,今天看这个电影跟我当时与妻子一起看的时候,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曾经为山姆和莫莉历经磨难的重逢而感动,今天因为与妻子无法聚首而悲恸。 “今天要不是定个情侣座,你洋相可出大了。”看完电影出来,桂梅还在挖苦我。 “你今天为什么要请我看这个电影?”我不在乎桂梅的嘲笑,想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桂梅抬头看着我,静静地笑,然后像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题一样:“回家吧,不早了。” 说内心话,我很感谢桂梅请我重温这部电影。 但看完的后果是,我越发陷入对妻子的思念当中,加上现在馨雅的出走,我的心痛难以抑制,很想在妻子身上靠一靠,或者把她揽进怀里抱一抱,给自己一点坚持的力量。 就在这样一种心境下,馨雅常听的《孟婆的碗》里的几句歌词又不失时机地飘进了脑海: ……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那一刻我对自己说:不,我还要下去找我妻子! 第104章 桂梅又被人打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明知道很可能再次无功而返,还是愿意铤而走险再一次尝试,心想反正馨雅已经给二楼的窗户也加了防护栏,安排桂梅晚上反锁了大门,就算梦游了也出不去大门,出不了大事。 这次下去除了发现孟婆的身体更显虚弱、态度也更温和了一些外,别无新的发现。 然而在另一个世界,在阳间,发生的事情却太让人匪夷所思。 返阳的第二天,由于头天晚上身体的劳累和没有什么睡眠时间,我习惯性地都会睡到下午甚至傍晚才起床。馨雅在的时候,她不知道我头晚所做的事情,一般稍晚没起床,她就会上二楼去叫我。 桂梅没有叫我,我起来洗漱完了下楼,发现房间里异常地安静。 “桂梅!” 我喊,但没有响应。 “桂梅在家吗?” 还是没有响应。 推开馨雅的房间,桂梅并没有在里面,再去查看桂梅养伤期间住的屋子,仍然不见她的人影。 奇怪了!怎么都爱玩儿失踪啊! 我给桂梅打电话,却听见手机在餐桌上响。 桂梅去公司加班了?没有忙到需要加班的程度啊! 买菜去了?可已经是下午了啊! 回自己住的地方拿东西去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是有了馨雅的前车之鉴,我不敢怠慢。 顾不得饥肠辘辘,我决定开车出去转一转,主要是到公司和桂梅的住处看看。 公司的大门锁着,她不可能在;到了她住的地方,因为只是桂梅深睡不醒的那次跟馨雅一起去过,有点印象而已,现在想不起具体楼层。 印象里是在左手,肯定不是底层和顶层,只好从二楼挨个敲门敲到5层,除了4层无人应答,其他楼层都不对。无疑桂梅就住四层左边那间房子。 但是四层那家没有人应,似乎两个女孩都没在。 没有其他线索,我只好往回返,回到家,发现桂梅居然在家门口傻呆呆地座着,傍边躺着两个物美超市朔料购物袋。 看来还真是去买菜了。 “桂梅,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 桂梅一惊,朝我转过头来,这时才注意到桂梅的额头上裹着一块纱布。 “你头受伤了?怎么回事。” 桂梅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底下的灰,浅浅一笑:“没事,一点皮外伤。” 我端详着桂梅额头的受伤处,目光稍微下移,尽管桂梅连忙低头,我还是发现了她两侧脖颈处的紫青。 “究竟怎么回事儿?又打你了?还是上次打你的那个人?” 我有些着急,连珠炮似地发问。 什么人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打一个女孩子,看那样子腮帮子下面的紫青一定是被掐的,用劲不是一般的大。 “没事,你不用管了。你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晚上我照着网上的方法给你炖排骨汤和水煮牛蛙,怎么样?”桂梅的笑是挤出来的,她的轻松也是装出来的。 桂梅越是这样隐忍我就越心疼,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我抓住桂梅的胳膊:“你快说,究竟谁一直欺负你?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报警?” “你把我胳膊掐疼了。”桂梅用力从我手中抽出胳膊:“你快开门吧,馨雅姐没给我大门的钥匙,我都等半天了。” 桂梅总是莫名地受伤,却总是隐忍着不肯说出原因。 她身上看得见的伤恐怕真不算什么,更深的伤一定在她心里。 “桂梅,听话吧,啊!今天不做饭了,我也饿了,我请你出去吃晚饭,改天你再做给我吃吧。”我确实是饿了,更不想受伤的桂梅再去为我忙乎半天。 桂梅终于同意了,我请她吃的日本烤肉。 吃饭的时候,我意识到桂梅用试图不停地翻烤篦子上的肉来回避我的追问。也许我每追问一次,对于桂梅来说就要扯动一下她不想提起的伤痛,所以我后来也干脆不再提了,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 “桂梅,你长得这么漂亮,高兴的时候还很顽皮,上大学的时候一定不少男生追吧?” “是啊!” “那有过男朋友的吧?” “嗯。” “谈了多久,怎么分手了?” 桂梅有点恍惚,像是自语:“七年啊,一心一意地跟他好了七年!” “七年?谈了七年又分手了?” “是啊,怎么了?” 也许我过于夸张的表情跟渲染了桂梅心头悲伤的情绪,她反问我的时候,眼眶里已是泪光粼粼。 “没怎么,好像听谁说过的,所以听着…..” 想起来了! 那是晓萌!晓萌也是谈了七年的恋爱。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七年?你说你毕业才不到三年,那是高中就开始了?” 桂梅这才从恍惚中清醒一样,眼圈红红的:“记错了,记错了。” “谈了那么久,怎么会分手了呢?” 桂梅放下筷子,身子靠到椅背上,两只亮亮的眸子直视着我,语气却显得哀怨:“你以为男人都像你那样死心塌地,你觉得男人都跟你一样钟情一个女人啊!” 我有点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嘲笑我啊?” 桂梅终于抿嘴笑了,不但说话。 “你笑什么?笑我这人没本事攀不上新枝只会一棵树上吊死吧?” 桂梅翻了翻白眼,嘴角依旧挂着笑。 “是吧,是在嘲笑我吧?”我相信桂梅不是那个意思,但总还是希望听到她亲口否认,毕竟我们是异性男女,总会有获得对方赞许的期待。 桂梅拿起夹子继续往炉箅子上放一些蘑菇,深不可测地说:“你自己琢磨去吧。” 晚上回到家以后,桂梅在厨房收拾她下午买回来的排骨和牛娃,她也不让我帮忙。我琢磨着干点什么时,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室内的那个监控摄像头。 我马上想起昨晚下去的事,心想并不是每次下去都会有情况的嘛。 出于好奇,我查看了头晚的录像记录。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几跳:桂梅的伤居然是我弄的! 我记不得我是几点下去的,摄像头也无法记录我的魂影,但我的身体在室内摄像头覆盖范围内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第105章 馨雅出意外了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录像画面显示,我从二楼下来,想开大门出去不成后,扯了几下门上的链条锁,转身走向馨雅的房间,桂梅在里面睡觉,好像并没有锁门,里面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录像了,只有隐隐的说话声。 “放哪儿了,给我拿出来!” 这像是我说话的声音,但不太像我平时说话的方式。 话音刚落,我拽着穿着睡衣的桂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向大门。桂梅用力抵抗不肯往前走,但哪是我的对手。 “钥匙在哪儿儿,快拿出来!”我指着链条锁问桂梅,口气还挺凶。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对桂梅这么说话。 桂梅始终没有吭气,既没答应拿,也不说钥匙在哪儿。气急的我一把将桂梅推到贴着墙,随即左手的虎口就顶到桂梅的咽喉。 “说不说?” 桂梅依然沉默,但是头不停挣扎,用两只手去掰我的手腕。 这个办法不奏效,我又将桂梅推到门口,用左手掐住桂梅的后脖子使劲往门锁那儿撞:“你不肯交出钥匙,那好,那你就给我把锁咬断,咬哇,咬哇......”我每说一个‘咬哇’,手就用力把桂梅的头朝门锁上撞一次。 桂梅的头应该就是那样被我在门把或者门锁上撞破的,脖子是被我掐紫的。 后来好像桂梅被撞晕过去了,我才上了二楼。 我关掉回放,再也没法抑制内心对桂梅的歉疚,跑进厨房,顾不得桂梅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一把将她按到胸前:“桂梅,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受这么大的伤害。” 桂梅很安静地靠在我怀里,任凭我把她搂着,听着我霹雳吧啦,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好欺负啊,喊叫都不会吗?怎么就不知道拿个什么东西把我打醒?受这么大伤害居然还不肯说,你说你究竟怎么了?” 桂梅依然把头埋在我胸前,但从她鼻孔的呼吸能听出来,她偷偷在哭泣。 “前段时间汪教授对我的梦游症表示怀疑的时候,我还喜出望外,哪里知道我不仅有这毛病,而且是严重到这样不能自控,没有理智。对不起,桂梅,都是我不好,我一定去好好治病。” 桂梅轻轻将我推开:“你别这么自责,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不是你能够控制的。” “不管我想象对还是错,让你受这样的伤害,就是错的,是我的错。”我急得直拍自己的脑袋,揪自己的头发。 “别这样,你别这样好吗,”桂梅咧着嘴放声哭起来:“真的不怪你,我也没有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都这样了,桂梅还在护着我,我心中那份感激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再次把桂梅拉进怀里,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我的胸前,用我的下巴紧紧压在桂梅的头上。 大概是被我搂得太紧了不舒服,或者是我的下巴硌得她头疼,或者是觉得这样贴得太紧了不好意思,桂梅扭动了几下,挣脱出来,用幽深的目光看着我: “放下你逝去的妻子吧,别再折腾了,你妻子在天有灵,肯定也会支持你忘掉她轻装上阵开始新生活的,好吗?” 画面为何切换得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这是哪儿跟哪而啊?难道桂梅也觉得我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求药了? “桂梅,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难道桂梅真的知道我去找妻子亡魂的事? 可是无论我怎么摇晃桂梅的双肩,她却再也不说话了。 ====== DNA鉴定结果出来以后,雯雯虽然在办公室表现得很有分寸,但底气显然更足。相反的是,汪教授认为我不一定有梦游症的判断给我的那点底气随着DNA鉴定结果的揭晓已然成了放了气的皮球,现在桂梅被我伤成那样的事实彻底让我无地自容无言以对了。 偏偏这个时候馨雅不在,雯雯对于馨雅的一个多礼拜不见踪影,显得好像比我更加关心,这一点我想我还是看得清楚的,也能明白雯雯在想什么。 但是雯雯并不知道馨雅去哪儿了,为什么消失,就跟我两眼一抹黑一样,只是我能感觉到,馨雅的离去一定跟DNA鉴定结果有关。 但一直劝我认下孩子抚养孩子的馨雅,在DNA证明了孩子确实是我的亲骨肉的时候,却又难以接受,她的心理我有点揣摩不透。 “馨雅从来不休假的,这次怎么离开这么久啊?” “馨雅究竟去哪儿了,还回不回来了?” “馨雅要是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雯雯总会找些理由到我办公室,变着法子把话题往馨雅身上扯,而我只能千篇一律地回答:“馨雅家里有点事,完了就会回来的。”有时我的回答也会稍微有点变化,比如说:“馨雅会回来的”,“馨雅肯定回来”。 这变化的方式,与其是让雯雯不要想多了,不如说这是在安慰我自己,给自己信心,巩固自己的心理防线。 两个多礼拜没有馨雅的消息,又获悉桂梅住到我那里去了,雯雯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又要约我好好谈谈。 老实承认,过去这么久了,雯雯一说要找我谈谈,我下意识就会紧张,心虚。从监控画面目睹了我对桂梅的伤害,面对雯雯时自然就更忐忑了。 “馨雅消失快20天了,从来没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是关机状态。”我说的都是事实,巴不得能够跟馨雅取得联系。 “也是,我也尝试拨过几次她的电话,也都是关机。”雯雯的表情很放松,我想她的心情我能理解吧,男女之情上面,当事人多多少少都会是自私的。 “你宝宝还好吧,钱够花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点钱?”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已经这样了,此时谈小孩的话题反而比直接谈两个大人的关系更轻松一些。 “不是‘你宝宝’,应该说我们的宝宝。”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反驳。 “你既然跟馨雅一直也都联系不上,怎么认定她一定会回来?” 确实是个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开玩笑?不回来她能去哪儿!”稍稍被噎了一下,我赶紧变被动为主动。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第106章 馨雅回来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不知道雯雯是盼着馨雅有点什么意外,还是想借此戳穿我的谎言。 “跟你说过了,她家里有点私事,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雯雯淡淡一笑:“她父母双亡,老家的房子都卖了来到都城,你觉得她家里有什么私事?” 真是心里着急脑子也不好使了,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馨雅的情况雯雯知道我的不比我少多少。 “我的意思是…是…说她个人的私事。” 看着雯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就不说馨雅了,说说桂梅吧。桂梅搬到你那儿跟你一起住了,是这样吗?”好像我会撒谎或者否认,雯雯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 “是的。” “你究竟在想什么?”雯雯提高了声调。 “我什么也没想,是馨雅临走之前安排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桂梅。” “馨雅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她是不打算回来了让桂梅接替她吗?” 眼看雯雯刚才还轻松的表情开始变天,我发现这是个赶紧把话圆回来的良机:“是的。馨雅还是担心我梦游出危险,让桂梅看着我。” “权威专家不是认为你并没有梦游症吗?” 我发现我的一点一滴都在雯雯的严密关注中,甚至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专家只是不太确定,也没有说我绝对没有梦游症的问题。” 我想把我半夜梦游伤害桂梅的事情告诉雯雯,以示我确实存在梦游的毛病。转念一想,没有必要。DNA结果在那儿摆着,不管我是梦游上了她的床还是酒后上了她的床,雯雯都认定我心中是有她的,只要她不再对我心生怨恨,已经很阿弥陀佛了。 “你确信这不是你们编的借口?” “确实没有瞎编,馨雅消失之前都把二楼窗户加上护栏了,让桂梅看着我晚上别外出,负责反锁大门。” “想得真周到,看来她是真把自己当夫人了。”雯雯玩笑中仍然不忘夹带讥讽。 “别这么说馨雅!” 看我是认真的,雯雯蠕动了两下嘴唇,没有把话说出来。 只不过沉默了几秒钟,雯雯面庞潮红:“你也许觉得我很没有志气,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但是感情这东西,一旦中箭了就会走火入魔,都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 我静静地听着。 “我对你的感情你知道,一直就没变过,你单身时间越久,我就越是觉得你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心里的这份感情就越强烈,我跟你表白得很清楚,我希望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反复像个祥林嫂一样祈求你,好吗?” “雯雯,我们不是已经说好的吗,我没有计划和打算......” 雯雯打断我:“你不用重复,我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默默地悄悄地等着,守望着,等到你改变主意的那一天。可是,是这么做的吗?你的行动和思想是一致的吗?” “哪有不一致?” “馨雅到公司后,你是怎么做的用我再描述一遍吗?走在街上谁会当你们是兄妹?  可气的是,馨雅莫名地消失了,马上又一个桂梅顶上去了,馨雅怎么没想到让我去照顾你看着你呀?你想想我是什么感受,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对不起......馨雅事先也没跟我说她的安排。” “别说对不起,感情上的事情,最苍白无力的话就是‘对不起’三个字。” “不管谁负责看着我,我都心怀感激,但是我眼下确实没有跟谁好娶谁的打算。” 我本知道雯雯心里想着什么,偏偏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雯雯立马将视线透过窗户转向窗外的远方,很久很久,就那样定格着没有变换姿势,也没有变换阴沉的表情。 “你别生气,我不太擅长开空头支票哄人高兴,习惯了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老这么冷场不是个事。 “你一直这样放不下,你心里就好受了?你妻子在地底下就欣慰了?你对你妻子的愧疚就能抹平了?你不是说你岳母都天天为你操心吗,你难道没觉得这样其实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 我也试图按照雯雯的思路尝试着说服自己,但做不到。 慢慢我也明白,没有一件事情是你自己真正能够主动放下的,所谓放下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是给别人看的,只不过从明面转到暗地里掩藏得更深罢了。 ====== 馨雅的这次离开也让我更清晰地意识到,她不知不觉已经住进了我心里,在我的生活中生根了。 她在身边的时候,习惯了她为我做的一切,习惯了听她的安排,公司的事情她不在的日子,我好像已经回不到过去自己管理的时候,做什么都觉得生疏,很不顺手。 “你这纯粹自讨苦吃,你有幸福有快乐?围着你的女人,雯雯,馨雅,还有.......”桂梅顿了顿:“谁不是苦兮兮的,都快成风干的老太太了,感情上没有个归宿,你说人家上辈子欠你的?你除了,说得好听点是专一痴情,说得不好听就是死心眼儿,你究竟还有哪点好?” 桂梅比雯雯更心直口快,更让人下不来台。 但是她半夜被我伤成那样一点都不曾介意,没有任何埋怨我的意思,还不肯说出来,这种宽容和隐忍让我很动容。现在面对她的故意贬损,为雯雯和馨雅打抱不平,我哪有有底气去反驳,我只好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耷拉着头任凭老师或者家长数落。 有意思的是,桂梅劝我放下,雯雯劝我放下,馨雅也劝我放下,可是对于内心的向往,对于自己倍感珍惜和渴求的东西,她们谁曾放下过?如果她们也像劝说我一样说服自己去放弃,去放下,那桂梅说的这些问题还是问题吗? “能不能严肃点?” 我的哑然失笑,还是让桂梅捕捉到了,她一本正经道:“亏你笑得出来,你不觉得你是个罪人吗?” “是,是,我有罪!我有罪!” “态度一点也不诚恳,去,罚你洗碗去。”桂梅把眼前的碗筷扔给我,算是对我这个罪人的惩罚,自己起身跑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怎么像开批斗会似的,谁犯了什么罪?” 话落门开,进门的居然是馨雅! 第107章 桂梅反对看医生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也许是过于惊讶,我怔怔地看着满面春风的馨雅,嘴唇好像被冻住了。 倒是桂梅,嗖一下从沙发上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跑向大门:“馨雅姐,你去哪儿了,都快急死我们了,哦,不--”桂梅指向我:“是快急死他了。” 馨雅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很短暂,但只有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我立马明白过去的那个馨雅已经回来了。 “他才不会急呢!你怎么样啊?”馨雅把手搭在桂梅的肩膀上。 “我还行,说说你吧,究竟去哪儿了?不过看你情绪还不错,怎么就不开手机呢?” “一进这熟悉的家门,一切愁绪烦恼都突然烟消云散了,这里注定有我不能放弃的东西。” 桂梅调皮地把目光在我和馨雅脸上来回切换:“你确定不肯放弃的是件东西而不是人?” 馨雅斜了桂梅一眼,没多理会。 “你这么长时间,究竟干什么去了?”馨雅坐下来,我终于忍不住好奇。 “别问我去哪儿了,我不在你们在家怎么样?桂梅,我教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了?” “馨雅姐,走,到房间去我跟我你细说。”桂梅灵活得像只猫窜到馨雅跟前,拉起馨雅就往卧室里奔。 我正追随着她们两人的背影琢磨桂梅又搞什么鬼的时候,桂梅扭过头来急急忙忙用手指了指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随后盯着我的眼睛将手在嘴唇上比划着抹了一把。 哪知道桂梅在回头跟我比划的时候,没注意看前面,脚踢着馨雅,馨雅一回头见桂梅在跟我做小动作,马上意识到什么,二话不说,直奔室内摄像记录仪跑过去...... 桂梅把舌头伸得老长,一脸苦相。 懊悔不跌的是我。 哪想到馨雅这么突然地回来了。 馨雅看着看着,脸色变得凝重,接着眉头锁得像座山峰,等关掉录像回放的时候,泪珠已经顺着脸颊爬到下巴尖了。 我则一个劲懊恼,当时只顾心疼桂梅向她表示歉意,没有再去看那个记录。因为馨雅出走的事情已经足够烦恼,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事后就根本没想起来要去抹掉内容去瞒着馨雅这回事。 馨雅不说话,我跟桂梅大气不敢出。好半天馨雅才起身,用不可质疑的声音说:“明天跟我找汪教授去。这都是什么专家呀!” “馨雅姐,真的没必要去找医生。” 馨雅没理会桂梅说的,直接走向桂梅,撩了撩她额头上的头发,盯着还没好利索的伤痕,眼泪又流了出来:“真对不起你,连累你了,我真不该离家出走。”紧接着又托起桂梅的下巴,在脖子上检查了一圈,转向我想说什么,大概是看到我战战兢兢的样子,把话咽回去了。 桂梅好像还不甘心,趁馨雅把手从她的下巴下面拿开,继续刚才的话说:“你不用带他去看医生,越看事情越复杂。” 馨雅扭过头很生气地盯着桂梅:“你究竟什么意思,每次说看医生你就出来反对,这都什么情况了还不赶紧治疗,难道非要出了人命才算事?” 馨雅是很少发脾气的,桂梅本来还要辩解的,看到馨雅的眼神又改变了主意,梗了梗脖子:“反正听不听随你。” 我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资格说话。 ====== 汪教授身兼数职,不是你想见随时都可以见得到的。但是汪教授电话里听说了情况后,很惊讶也很感兴趣:“真有这事啊?跟踪监测那么久一点动静没有,怎么突然又出现这么严重的梦游呢?” 毕竟这是打脸的事情,汪教授也很急,征得馨雅同意后我们午饭时间去汪教授参加活动的地方与他见面。 馨雅把复制的完整录像用手机给汪教授播放了一遍,汪教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 “麻烦你再放一遍。”琢磨了一会儿,汪教授指示馨雅。 我在一旁手足无措。 “音量,音量调到最大。”汪教授说。 “已经最大了。” “这个女孩子是谁?” “我公司一个员工,我不在的时候让她帮忙看着他的。”馨雅只顾跟汪教授探讨,这时才想起看一眼局促不安的我。 “这个女孩子知道你是在梦游吗?” “她知道他梦游的毛病。”馨雅说。 “她只是听说我梦游,”我补充解释:“但她一直不相信我会梦游。” “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个女孩子被掐着脖子也好,被抓住头发往门上撞也好,头都被撞破了,她始终一言不发,不喊叫,甚至根本就不曾反抗,是不是很奇怪?” 汪教授的这个问题我也注意到了,但是桂梅死活不愿意多说,或者总是像泥鳅一样滑过去。 “也许她可怜他是个病人吧?”馨雅推测说。 “她要是认为他是在梦游,有那么危险的举动,她应该毫不犹豫地把他叫醒才对啊?” 汪教授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对馨雅说,也像是在问他自己:“你应该注意到了吧,他虽然把这女孩打伤了,但他只是在要钥匙急着出去,出去干什么呢?按照你们以前提供的信息,他曾经半夜梦游猥亵过拼车的女乘客,可这次面对穿着睡衣的女孩他并没有侵犯女孩身体的意思,这怎么解释呢?” “自己的手下,公司的员工,怎么能……”馨雅只说了半句,没好意思往下说。 听着汪教授在那儿分析,我此刻忘记了这是在说自己,以一个雄性的理工男的逻辑插话说:“男人也未必每个时刻都会垂涎女人的。” 汪教授的眼神看上去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惊喜地看了两秒:“你当时是不是没有要侵犯这个女孩的冲动?” 我干嘛嘴欠! “我根本不知道梦游这事,那还知道当时想什么了?”我窘迫地嘟哝。 “那我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当晚躺在床上进入睡眠之前想过些什么事,比如女人,或者想着要去做什么事?睡觉中是否做过梦?” “躺在床上睡眠之前,多多少少总会想些事情的,具体想过什么,这么久了哪能还记得?” “真值得好好研究。从监控记录里他的行为举动来看,他梦游的目的性似乎很明确。” 教授不停地自言自语。他弄不明白,我和馨雅更是两眼一抹黑,而当事人桂梅却缄口无言。 至于桂梅为何忍气吞声不喊不叫,我们只能理解为桂梅不曾实际面对过正在梦游的梦游者的经验,不知道该面对醒梦游者。 第108章 梦游是假的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从汪教授的口气来看,似乎在寻找一切可能的证据来证明他对我是否有梦游症的判断,比如说对我梦游发生的超常时间间隔,我对桂梅采取粗暴行为时动作和意识的明确性,对桂梅面对如此危险的镇定和不抵抗的深度怀疑。 “汪教授您的意思,这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患有梦游症吗?”馨雅大概想起来上次汪教授那句让人琢磨不透的话。 汪教授脸色变得有点严肃,但没有说话。 馨雅显得比较急:“您都看到了,因为我们把大门锁住了,窗户都加了防护栏,他想出去却出不去,所以才对我员工动手。如果他意识清醒的话,他至于那样去伤害自己的员工吗?您知道吗,他对手下的员工平时都是非常关心爱护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下狠手?” 我想馨雅也意识到了,除非找到真实原因,“梦游症”的名头暂时不失为有效的“保护伞”。汪教授要是彻底否定了梦游症的说法,我身上的好多事情就又说不清了,甚至可以说随便提溜一件出来都足以把我送进监狱去关个三年五载的。 “你说的没错,他意识可能不清醒,但是梦游中的那个他意识应该清楚得很,他一定很清楚他要去干什么,不然他不会为了大门的钥匙对那个女孩动手。你说像不像是计划好的?” “汪教授您…您究竟什么意思?您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梦游是设计好的?那也就是说梦游是假的呗?”馨雅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也别激动。”汪教授微微一笑,用手势示意馨雅坐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知道他究竟有不有问题,如果有那究竟属于什么性质,对吧?我现在提出质疑,也是在努力排除不太可能的选项,以便更准确地定性他的问题,从而找出可能的病因和治疗对策。” “那现在能告诉我您的结论吗?”馨雅平时各种场合说话都很注意分寸的,今天估计实在是急了。 汪教授紧抿着嘴唇,摇头:“实话跟你说,我现在比以前更明确的是,我不能断定他是个梦游症患者。他的情况比较罕见,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我心中新的判断。” “您的新判断是什么?”我突然预感到,如果汪教授彻底否定了“梦游症”的诊断结果,再有点什么事恐怕再有找不到合适的护身符和挡箭牌了,因此对汪教授的新判断格外敏感。 “我再跟你确认一下,梦游之前的白天或者你躺在床上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与梦游中的行为相关的事情吗?梦游中的发生的一切你第二天没有任何印象吗?” 我觉得汪教授的第二问很容易回答,但是第一问我感到没法回忆,梦游那晚的白天或者刚躺下时究竟想过些什么事情,哪里还回忆得起来。 “我能肯定地是我对梦游中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道,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那梦游的那段时间你去哪儿了?”汪教授几乎在我的最后一个字结束的同时,语速很快很急迫追问我,眼睛还牢牢锁住我的目光,好像一不小心我就会说谎似的。 我被汪教授这一举动弄懵了,总觉得自己过阴的秘密被人发觉了一样的心虚。稍事冷静后明白这是汪教授玩儿的心理战术,给你一个猝不及防也许能让你露了马脚。好在我久经拷问,已经能够应对自如。 “我知道的当然是我在睡觉。不然的话那还是梦游吗?” 汪教授这一招没有什么收获,也暂时不去探究用个什么诊断标签安在我的身上,依然像往常一样,说了很多放松心态、并不可怕、不要有精神压力之类的安抚性的话,嘱咐馨雅注意关好门窗,尽量将尖锐的利器不要摆放在显眼的地方,然后开了一些睡前口服调节神经的药物以及安神补脑的中成药物。 至于病因,我觉得汪教授的分析也是老生常谈,说我最可能的原因还是因为对妻子的负疚心理和面对新选择的冲突形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对应的办法依然还是举了无数人的例子,说即便再婚再娶,并不意味着不爱你逝去的妻子,也不等于就会忘记她,并说,过去是你一个人在想念她,如果能娶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还可以两个人一起纪念她。 不能说汪教授讲的没有道理,但道理从来就是讲给别人听的。 从医院回来,馨雅当着我的面将教授的疑问抛向桂梅,问她为什么在我粗暴对待她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反抗,也不喊叫。 “你们不是说他是梦游症病人吗,我怎么好跟个病人较真呢?”桂梅那表情,仿佛在说:这事你们还用来问我。 馨雅大概不知道该心疼谁,不明白究竟该替谁说话,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向桂梅:“你要是阻止他的粗暴举动或者大声喊叫,也许他会被叫醒,你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呢?” 桂梅撇撇嘴:“得得得,要真是一棒子把他打醒了或者一刀把他扎醒了,你不活剥了我才怪呢!” 馨雅白了一眼桂梅,心疼着:“怎么也不能让他把你伤成那样啊!” 桂梅已经心不在焉,目光飘忽不定,敷衍道:“哦,是吗?好,下次遇到了我就试试看吧。” “得了,一次还不够你受的,你还盼着下次!” 桂梅做了个鬼脸,不说话了。 话题老集中在我身上,我也挺尴尬的,扯开话题问馨雅:“别总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离家这些时间究竟去哪儿了?” “你们说我有幻想症,我总觉得不是那样的,有些事情我越来越觉得我是经历过的。我回了趟老家,在所谓我出生的地方,原来的住家周边,都去走了一趟又一趟,仍然找不回任何记忆,那里一切都是非常陌生的,我依然没有留恋的意思。” “你说你现在所知道的关于过去的事情,主要是你叔叔后来告诉你的,你叔叔会不会对你隐瞒了什么,你车祸前究竟是个高中生还是......” 第109章 你们都很正常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也听说过一些馨雅的事情,但是完整的情况没有跟她详细说过,于是赶紧凑热闹说: “对呀,说说你以前究竟什么情况啊。” 馨雅没看桂梅,平静叙述:“所以我后来又跑了一趟广西,去找了我叔叔,问我叔叔我以前是不是结过婚,我老家究竟是不是他告诉我的那个地方,等等,可是我叔叔说他告诉我的都是事实,还把我骂一顿,说你车祸前就一个高中生,怎么可能结婚!” 桂梅听到这儿,一下来了精神:“你是说,你认为你车祸前结过婚?跟谁?” “你听不懂话啊?不是说了我叔叔说根本没那回事。” 桂梅不服气,走近馨雅,拉起她一只手摇摆:“我问的不是你叔叔怎么说的,我是问你怎么想的,或者你记忆里存储的是什么信息。” “我要是说得清楚,至于被你们当成精神病拉到医院去啊!”馨雅跟桂梅说着话,却冲我飞来几分愠怒的眼神。 “什么?你真精神病啊?” 上次汪教授的电话被雯雯和桂梅在一旁偷听到只言片语后,她们一直追着要问个究竟,都被我搪塞过去了。现在馨雅自己不小心又吊起了桂梅的胃口,我赶紧插话: “没准你早恋过,车祸前就谈过男朋友吧?” 一方面是想启发馨雅,另一方面也顺嘴跟她开开玩笑。 “除非是跟你,别人我可想不起来,我叔叔也没说过。” 桂梅来劲了:“那可没准儿!上次电话里不是说你有幻想症吗,发作的时候你都能幻想到什么呀?” 馨雅刷地一脸绯红,看看我,却不张嘴。 我也不好意思将馨雅似曾相识的内容和幻想的都是跟我有关或者跟我和妻子的生活有关这事告诉桂梅,更没法把医生关于治疗馨雅幻想症的那个所谓的私人建议告诉她。 “其实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看着有些东西觉得面熟,有些场景她觉得自己经历过。”我替馨雅打圆场。 “说具体点,举例子说明。”桂梅催促我。 我一时也编不出来,再说馨雅在旁边看着,我只好挑了两个简单的事例如实照说: 馨雅刚住进我这个别墅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带她到湖边散步,我们边说边走,走着走着她就不言语了,走走停停,东张西望,很好奇的样子。 “垃圾场搬走了,现在环境好多了。” 我觉得莫名其妙,问她哪有什么垃圾场,她指了指身后那个湖坡说:“就那儿啊,原来总散发出一股厨余垃圾腐烂的恶臭味道,尤其是天热的时候。” “馨雅姐说的对吗?”桂梅问我。 “对,也不对。刚住进别墅那会儿,这个别墅区的工程还没有完全完工,湖坡那儿临时有一块堆生活垃圾的地方,不是垃圾场,后来小区弄好了,所谓的垃圾场就没了。” “你觉得你以前见过那个垃圾场?”桂梅问馨雅。 馨雅迟疑地动了下脑袋,分不清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 桂梅眼珠子又滴溜溜转,小声冲我说:“你和你妻子刚搬来这儿住的时候,那个垃圾场还在、你妻子也见过的吧?” 我点点头说是。 桂梅沉思若干秒:“再举个例子,还是跟你有关的。” “你说说那次你找中药罐的事吧。” 我让馨雅自己说,可是馨雅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是我生病了的那一次,大夫给开了一些中草药,需要自己回家熬着喝,但是忘了买中药罐。馨雅在厨房准备熬药的时候,问我说那个黑色的中药罐怎么找不着了。我说家里哪有中药罐,可是馨雅口气十分肯定地说,有哇,那是她给女儿熬中药的时候特意买的,怎么会没有。 “究竟有没有中药罐?”桂梅又急不可耐。 “是有过,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在馨雅来公司之前就被我摔碎扔掉了。” 桂梅把我拉到一边,脸色忽然就阴郁起来,在我耳朵边上说:“她是不是还有更离谱的或者说更严重的表现?” 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跟桂梅说实话。 “哪有什么更离谱的?没有。”我还是不想事情复杂化,更不想让桂梅知道太多馨雅个人隐私方面的东西。 “比如想象着你就是她老公,她是你妻子什么的?” 比起她面部表情的突变,桂梅的这句话更让我惊讶。 我惊愕地瞪着桂梅,只说出了一个“你!?”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那一刻我发现自己还是挺机智的,一个无比惊讶的“你”吓退了桂梅,也恰好逃过了对桂梅的问题无法回答是或否的难堪。 随后屋里变得非常安静,三个人都保持着缄默。 馨雅的脑子里估计是乱的,我是蛤蟆吃萤火虫—心里明,但不能说实话,桂梅的眼圈却红了,走过去搂着馨雅的肩膀:“馨雅姐,我觉得你很正常,大夫也有蒙古的。”桂梅指着我:“他也根本没病。你们都很正常。” 桂梅时常说话不着边际,云里雾里,我和馨雅都见多不怪,除了不约而同地多看了桂梅一样,没把她说的太当回事。 桂梅自己很伤感的样子,鉴于她平时关键节点问她问题她都顾左右而言他,我本想问为什么伤感的也懒得开口了。 “我们两个都没问题那是好事,你怎么总是心事重重有苦难言的样子,难道你希望我们两个有病啊?”馨雅还是忍不住逗她。 “没什么事当然是好事啊,我现在是巴不得你们两个好。” 我和馨雅又不约而同地看着桂梅,但都没有说话。 “看我干嘛?我是说希望你们两个都没有这病那病的。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两个……” “好,谢谢桂梅的祝福,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也一样。”我马上拿话堵住了桂梅的嘴。 桂梅朝我做了个鬼脸,耸了耸鼻子,转向馨雅说:“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有你看着他,我就交班了,今晚就不住这儿,走了。” 馨雅赶紧起身,按着桂梅的肩:“干嘛这么晚回去啊,又不是没地方住。听我的,今晚就住这儿!” 尽管馨雅的口气像命令似的,桂梅仍然坚持要回自己的住处。 第110章 雯雯要高调庆生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明明经常表现怪异,医生也认可了,但她偏偏就是不认为自己有病。我觉得我很正常,馨雅看来我已经病入膏肓,动不动就为我的安危哭天抹泪的,硬是不肯相信那些事情不是我干的。 偏偏馨雅和我的问题都属于心理和精神范畴,不像头疼脑热缺胳膊少腿那么一清二白,连心理专家也没法一下子就说出个子丑寅卯。 静下来仔细想一下,如果我跟馨雅都算是有病的话,我的梦游症似乎真的比馨雅的幻想症更危险一些。梦游发作的时候,在室内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如果跑到室外去了,真的谁也保不齐哪天就没那么幸运能够活着回来。 好在我梦游的频率并不是那么高。 馨雅幻想症的发作却越来越高,任何一个以前的生活细节都能够让馨雅对号入座,尽管有些细节我都无法确认是否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但是大多数时候,只要我配合她,馨雅就像是活过一遍一样,她一言我一语,过去的某个生活片段就能够活生生地再现在眼前了。 不过馨雅的这种异常行为,除了让我有时感到有些尴尬窘迫之外,如果不恶化成肆意发挥,近期来看对馨雅好像真没有什么直接的伤害,来得快去得快,事后虽然她对自己的行为有时能意识到,有时却完全没有印象,但她总能很快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地恢复常态。 但我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定的日子或者场合异常想念妻子的时候,馨雅的这种幻想和主动代入的行为,让我有机会重温了很多过去与妻子一起的温馨时刻,伤感而又温暖。 有时我甚至想,干嘛硬要带馨雅去看病,既然这对她并没有实质伤害,她爱幻想就让她想去吧。 但是这种想法和平静的生活时不时就会遭到雯雯的抨击和袭扰。 “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很不负责任。” 雯雯的孩子一晃就要周岁了,雯雯本是要跟我商量怎样给孩子庆生的,说着说着就又扯到男女关系和家庭婚姻上来了。 我承认雯雯批评得一点没错,我既没有做好跟馨雅结婚的心理准备,同时越来越意识到我也很不愿意看到馨雅从我身边离开,尤其是这次馨雅离家三个礼拜,我心里空落落了,总觉得缺少了一个生活伴侣和精神依靠一样。 只不过对于后面那一点,我没有勇气去承认。 “是的,我也觉得我做得不对,但是馨雅她不肯走,你看她走了几个礼拜又回来了,她说还是在我那里踏实,有归属感。我说这样会耽误她,可馨雅说她没觉得被耽误了,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愿意。这一点是不是……” 我本来是说馨雅在这一点上跟雯雯是非常相似的,但是看见雯雯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我只好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馨雅守着那点渺茫的希望,就像当初你拒绝了我我仍不死心宁愿看着自己一天天变成老姑娘一样。她现在还可以等,一如我守望了这么多年一样。但是你现在的情况跟当初不一样了,我们两个有了孩子,我不再是那个来去无牵挂的孤身女孩了,你不至于让人骂你无情无义抛弃自己的亲骨肉吧?” 雯雯说起这事能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和平和的语气,还是令人宽慰的。我也知道雯雯的意思,但不知道怎样去回应,现在让我这样翻开新的一页,我说服不了我自己。 “实话跟你说,我真的心情很乱,很纠结,在我的妻子,馨雅和你之间,我不知道怎样取舍。”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配不上你啊?” “你还不如直接骂我呢!我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无才无貌无德,既不富也不贵,哪里值得你们这样的好女孩浪费青春!你说你条件这么好,要学识有学识,要长相有长相,年纪比我年轻十几岁,要说配不配的话,那是我配不上你才对。” 雯雯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这样吧,我也不嫌弃你,委屈一下我自己勉强嫁给你好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知道雯雯用的是玩笑的方式,内容却是“有假包换”的真实。 “谁说是玩笑?我肯定无法取代你逝去的妻子在你心中的位置,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努力活成你想要的模样,我至少有足够的信心做得不比馨雅差。” “问题不是你们不够优秀,而是我辜负了你们的优秀。如果我把你们中任何一个娶进了家门,却无法让你们走近我的内心,你觉得对你们公平吗?你们能没有怨言不感到委屈吗?” “执迷不悟!真拿你没办法。” 雯雯向我投来嗔怪的眼神,随即从餐桌上抽出餐巾纸伸过来要帮我擦嘴,我偏了一下头,避开了雯雯伸过来的手,接过纸巾在嘴上抹了一把,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你也别说我固执了,咱们也算是彼此彼此半斤八两吧!” “那能一样吗?你惦念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我想要的人就在我眼前,是活的。” “好了好了,别说这头疼的事了。”我扮出一副二皮脸。“今天不是来商量孩子过周岁的问题吗,还是别忘了正事。” 听着雯雯有些动情的声音,我怕她又越扯越远了。 “好吧,既然你认为我刚才说的不是正事,那我现在开始说正事,”雯雯语气仍然平和,只是表情不再那么温和:“孩子的周岁,我准备好好办一下。” “什么意思?怎么个办法?”我不知道雯雯“好好办”是个什么标准。 雯雯说,她要请公司所有的同事一起为孩子庆生,有言在先,不收他们的任何礼品和份子钱,但是要请他们一起吃一顿饭,办得规模浩大,热闹非凡。 我的姑奶奶,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一听这个,心头马上像压了千金重担一样:雯雯一定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有目的的。 可是她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或者效果呢? “小范围庆祝不是很好吗,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规模大一点,给大家印象深一点,我想告诉大家,尽管孩子没有爸爸在身边,作为单亲妈妈,我有能力有信心负责任地把我的孩子养育好教育好。你觉得这样不可以吗?” 我觉得雯雯这一招很毒的,明摆着是对我进行心理摧残和精神打压,也是在暗暗向馨雅叫板。 第111章 谁更偏执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明知道雯雯要大张旗鼓给孩子庆生的意图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但那个理由可以说无懈可击,说不出阻止的道理。 我把这事告诉了馨雅,馨雅都没怎么想,说:“好啊,就应该好好热闹一下。” “我说,你动动脑筋好不好!你知道雯雯什么意图?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 馨雅先是不解地望着我,听完我后面那句才恍然大悟似的:“我得找她谈谈,看看她怎么想的。” 我把雯雯的庆生计划告诉馨雅的本意,是让她也帮我分析一下雯雯大规模操办的意图,下意识里也想让她悟出一点什么。现在她自告奋勇要去找雯雯了解她的企图,我明知道可能会坏事,但也不好去阻止,因为阻止的原因不太好说得出口,既不能主动强化她们俩是情敌的印象,也不好在馨雅面前说雯雯是为了精神上折磨我。 尽管馨雅和雯雯涵养都不错,平时表面相处还能客客气气的,但是这件事情上,不出所料,馨雅在雯雯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看着馨雅有点闷闷不乐,我问她:“雯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反正是听了很不舒服。”馨雅厥着嘴。 我把馨雅的下巴抬了抬,笑着问她:“她怎么说的?” “她说‘我跟孩子的爸爸商量孩子过周岁的事情,你就不用那么操心吧’,你说是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我没有说话,用手捋了捋馨雅的头发以示安慰。 没想到第二天上班,雯雯找了个借口到我办公室说了点工作上的事,话题一转,说:“孩子过周岁的事情,我是把你作为孩子的父亲跟你商量,还没最后决定的事情你有必要事事汇报吗?有问题不清楚你那天怎么不直接问我?事后问我也行啊,用得着派个代表来问我,这也太摆谱了吧?是为了在我面前彰显她的女主人地位吗?” 让雯雯一箭双雕了,我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你给孩子过周岁,根本用不着那样,何况你这种情况。所以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干啥,心里特没底。” 大概看到我这个怂样,雯雯本来有些生气的,也没憋住笑出来了:“你还知道害怕啊?怕给你张扬出去,怕让公司里你的老部下们知道你这么一个钟情的人居然养了个私生子坏了你的美好形象,是吗?” “不是的,这里面有些事情确实还不......” 我想再跟雯雯讲我的疑问是无济于事的,任何辩解都可能激怒她的情绪,万一闯进一个冒失鬼,岂不更尴尬了。 “你呀-----我看你真是个白眼狼,我怎么为你考虑都是驴肝肺!”雯雯很失望地转身出去了。 雯雯后来好几天都不再提这件事,我却如坐针毡。 本来大家都已经认可了她是个不婚主义者、养了一个试管婴儿,如果她借给孩子庆生当着众人的面推翻早前的说法,在孩子的爸爸是谁的问题上来一句类似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话,有几个人不会把怀疑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呢? 真让人头大! 有什么办法? 豁出去了,听天由命吧! 直到孩子周岁的前两天,正当我琢磨给孩子准备点什么有意义的礼物的时候,雯雯找我了。 “要不孩子的生日就在你家里过吧,我爸爸妈妈就不去了,省得你尴尬。” 雯雯用目光锁住我的脸。 原来被女人瞪着并不总是一件难受的事情,眼珠子瞪得再大,当你发现看上去凶险的目光背后其实充满暖意的时候,你甚至乐意让她这么看着你。 “好哇好哇,馨雅会做饭,再叫上桂梅吧,给孩子抓周你想准备些什么东西,你说,我去买。” 女人总爱使小性子。 雯雯不过是心里憋屈,说了一些气我的话,终究没打算真的让我难堪。 大概是如同大赦的心情很不一样,我有点兴奋过度的表现又遭到雯雯的嘲笑:“这还像个做爸爸的样子。你不表现好一点,当心她长大了不认你这个爸爸。” ====== 庆生的那天是个周六,我跟馨雅早上吃完早饭就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桂梅已经站在大门外等着了。 看着她还是很憔悴的样子,心里有点难过。 桂梅这段时间情绪又不太好,上班和接待客户都不在状态。有一次她陪我一起招待客人的时候,还把茶水洒到客人身上了…… 当天跟客人分开后我送她回家的路上,适当批评了她两句后问她最近怎么又神思恍惚,桂梅叹了口气说: “没什么意思,做人比做鬼还累!” 没想到桂梅说出这么丧气的话。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心思这么重,你看你说的什么呀!” 我侧脸看了一眼坐在副驾上的桂梅,发现她把头靠在车窗上,无精打采,似睡非睡的样子。 “没什么,瞎说的,你好好开车吧。” 我印象中这次桂梅的变化,好像是从说馨雅没病的那天晚上开始的,于是我又想起她那天晚上说的话。 “对了,你怎么就认为馨雅没病,她的幻想症可是专家说的?” “我是信口胡来的,你们听专家的吧。” 正当我以为桂梅并不想跟我多说话准备加大油门尽早回家的时候,桂梅又冒出一句:“你说,不管是人还是鬼,男的更容易偏执还是女的更容易偏执?” “偏执?你指什么?” “比如爱一个人或者做一件事,如果是你喜欢的那个样子,或者是你喜欢的品质,或者一种念想,你就一根筋穷追不舍,一条道走到黑,宁可无限地等待也不言放弃,甚至不惜命地坚守。” 我有点心虚,桂梅难道是在暗指什么? 不对! 桂梅是在情绪低落时候发出的感慨,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的那点事从来没跟师父以外的任何人讲过。 这样一想,我就气定神闲了许多。 “谁更偏执我说不好,但是对于你向往的或者追求的东西,保持一颗忠贞不二的膜拜心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你心中还有个念想,你有坚守的目标,不至于失去方向,不会感到孤独和迷茫。” 满以为我解释得很好了,但是桂梅直到她的小区门口下车,再也没有答腔…… “桂梅怎么这么早啊,是不是晚上又没睡好,起得早吧?”我把思绪收回来。 桂梅接过馨雅手上装菜的塑料袋子:“还好吧。反正起来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采购的东西放进厨房后,馨雅洗了一些水果放到茶几上:“你们两个看电视吧,我去准备做饭。” “馨雅姐,我帮你!”桂梅好像在有意回避我一样,起身跟在馨雅身后去了厨房。 第112章 庆生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带着孩子过来的时候,馨雅和桂梅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听到小家伙叽里呱啦的声音后都从厨房跑了出来。 “快叫......”雯雯把小家伙送到我跟前,瞅着我说了两个字,大概是看见桂梅在场就顿住了,剩下的“爸爸”两个字半路上折回去了。 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对我倒是不认生,扑过来的同时嘴巴里 “不”“吧”地嚷着,没法断定她说的是啥,但是孩子很想用语言来表达的愿望是很明显的。 其实雯雯孩子的来历对桂梅早已不是秘密,并且还是雯雯亲自告诉桂梅的。我知道雯雯是因为没怎么在桂梅面前让孩子称呼我“爸爸”怕我面子上过不去。 “宝宝,快叫馨雅阿姨!”雯雯又拉起孩子的小手,指向馨雅。 小家伙挣脱了雯雯的手,两只手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不停地煽动,显然对馨雅也不陌生,毕竟我每次去看孩子馨雅几乎都会一起去,并且每次她陪孩子和逗孩子的时间比我多。 馨雅摊开双手去抱孩子,小家伙居然将小脚丫在我身上一蹬,上身已经扑向馨雅了,除了桂梅外,我们几个都乐出了声。馨雅忍不住在孩子的脸蛋上狂亲一气。一定是太痒痒,孩子一边咯咯乐,一边躲,还用手去推馨雅的脸。 “宝宝,记得这个桂梅阿姨吗,这是桂梅阿姨。”雯雯见馨雅跟孩子逗了两个来回,把她的注意力引到桂梅身上。 小家伙显然对桂梅印象不深,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来,也让阿姨抱抱。”桂梅也像刚才馨雅一样摊开双手,要去接抱她的姿势,但是小家伙没有刚才面对馨雅时的欣喜,还有点往后躲的意思。 “你不记得阿姨了?阿姨可是记得你的。”桂梅接过宝宝后,小家伙却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桂梅说话的时候只是盯着桂梅的脸看,很是好奇的样子。 桂梅大概是觉得尴尬,自己的脸刷一下红了,把孩子递给雯雯说:“还是别吓着孩子了。” “先让宝宝在地上玩儿会吧,一会儿饭就好了。”馨雅见大家一直都是堵在门口,指了指客厅里窗户跟前的一片彩色泡沫垫子。 雯雯瞅着那么大一块供孩子玩耍的泡沫垫子,显然没有想到,目光在我和馨雅脸上扫了一圈。 “这是宝宝爸爸专门给宝宝买的,快上去玩儿吧。”馨雅明白了雯雯的意思,忙解释道。 雯雯给了我一个有点暧昧的眼神,转向怀里的宝宝:“你看看爸爸多好啊,想得多周到。”雯雯又停下来,下意识看向桂梅。 “雯雯姐,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什么可以对外讲什么不该对外说。”桂梅估计觉得这样太不方便,主动打消雯雯的顾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有人还不习惯......”雯雯把视线又投向我。 “没事,让孩子上去玩儿吧。”这时的我,已经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了,一是在宝宝的事情上我们这几个人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二是小家伙的可爱模样,已经让人暂时没有了其他杂念。 雯雯住的地方是我从租家手上提前解约收回来的一个小两居室。住四口人,客厅很小一点点,平时肯定没有这么开阔的空间供孩子玩耍。 小家伙落到垫子上,立马就像只小狗一样,来回在垫子上爬着,爬到边沿还知道折回来,一边爬着一边回头看着我们,好像在说:你们看我爬得棒不棒? “平时在家里,也就是床上爬两下,还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过两回,这下她可以撒开丫子爬了。” 馨雅在厨房继续做饭,我们三个围着观赏孩子表演一样,同时听着雯雯解说。 听到雯雯说小家伙从床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桂梅也扔掉拖鞋,像小宝宝一样做出爬行的姿势,跟小家伙并排着。小家伙可能很好奇,不明白桂梅要干啥,又是瞪着她,不再爬了。 “来,咱俩比赛。”小家伙听不听得懂不知道,桂梅爬出两步后,小家伙大概反应过来也咯咯跟着爬了起来,若不是占着身位长幅度大的优势,根据他们俩的频率,桂梅还未必爬得过小家伙。 难怪都说孩子的成长需要陪伴的。有大人在身边,就是孩子的天堂。 桂梅爬了两趟,假装累得不行,躺在垫子上闭着眼睛,小家伙也停下来,不解地看着桂梅,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了? 盯着桂梅看了一会儿,桂梅仍然不动,小家伙又看我们,我们只是笑着,谁也没吭声,想看看小家伙下一步准备干啥。 小家伙求解没有答案,自己爬到桂梅身边,伸出粉嫩的小手去扒桂梅的眼睛,桂梅就是不睁开。当小家伙正要两只手一起上的时候,桂梅突然睁开双眼,张开嘴巴做出要咬人的样子,小家伙惊吓地往后一仰,躺在垫子上,大概明白过来桂梅是在逗她玩儿,咯咯咯乐得喘不过气来。 当馨雅在厨房喊“饭做好了,准备开饭了”的时候,桂梅扒拉一下小家伙说:“走了,该吃饭饭了!” 这时的小家伙对桂梅显然已经没有了刚进门的陌生感,已经把她当朋友了,张开双臂就准备让桂梅抱,嘴巴“嘬嘬”地吧唧起来。 馨雅看大家向饭桌聚拢,提醒说:“你们都没吃早饭吗?还有事情没办呢,你们给宝宝准备的礼物呢,拿出来呀?还有抓周的事呢,忘了?” 抓周是在饭前还是饭后其实也没什么统一说法,既然馨雅说了,我就上楼把一个塑料袋子拧了下来。 “这是馨雅阿姨送宝宝的漂亮衣服。”我将馨雅买的公主裙递到小家伙胸前。 “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玩具电话。” 话出口了,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我竟然这么自然地把自己放到了爸爸的位置上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故作镇定,继续从袋子里拿出一堆供小家伙抓周用的玩具手机,彩色插图的小人书,芭比娃娃,鼠标,巧克力,汽车模型,100元纸币,钢笔,微型算盘等等。 “等等,”桂梅把小家伙放到垫子上,去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子:“你们猜我的礼物是什么?” 第113章 桂梅干嘛哭啊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大家谁也没有猜中桂梅的礼物,是一对亲吻的瓷娃娃,一男一女。 夸完这礼物好玩儿以后,雯雯问桂梅为啥买这礼物,桂梅也没多解释,只是说“好玩儿”。 雯雯把小家伙递给我,自己跟馨雅一起趴在垫子上整理那些等待孩子去抓的玩具,看得出来她们都希望孩子能按照自己心中的期待去抓,比如馨雅就把钢笔和小人书放在靠前的位置,雯雯则把鼠标放在容易发现便于抓起的地方。 “宝宝,你看看这里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都是你的了,你看最喜欢哪个就去拿哪个好不好?”馨雅和雯雯腾出位置后,我把小家伙放到一堆玩具跟前坐下来。 也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同时摆在自己眼前,小家伙看看眼前的玩具,又回头看看围观的人,特别是多看了一眼雯雯。 “宝宝,不怕,你最喜欢哪个就赶紧去拿吧。”雯雯温柔地鼓励孩子。 我并不太相信抓周能有什么灵验,只是一种沿袭已久的习俗而已,与其说能预卜孩子未来成长的方向还不如说它更大程度上反应着大人的愿望。 看来在面对太多的选择面前,谁都会表现得有点茫然无措。 小家伙在这些玩具堆里看来看去,先将手伸向桂梅买的那一对瓷娃娃,可是刚要拿到的时候又迟疑了,退回原地座着,经过再次思考,很坚决地越过眼前的玩具,抓起了远端的玩具手机。 多少有点失望,但毕竟这只是个游戏,哈哈一乐也就过去了。 我倒是想,这孩子还真有点像自己,喜欢已经熟悉的东西,在新事物面前,也有尝试的愿望和冲动,但还是不够大胆。 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我相信如今的孩子,像钢笔,算盘,甚至人民币,已经很少有机会见到,并且其中的绝大部分东西小家伙并不熟悉,只有那个玩具手机可能眼熟,因为经常看见雯雯用手机打电话,也许还常常拿去玩,自然就轻车熟路舍近求远地抓起了它。 这一点不用问雯雯,从小家伙拿到手机后在键盘上像模像样的戳了几下,然后举到耳朵那儿接听的动作就能知道。 有了小家伙这个活宝,吃饭的气氛也轻松热闹,就连情绪不高的桂梅也几次忍俊不禁地跟着大笑起来。 成长中新生命带来的欢乐,真是谁也无法抗拒。 只是馨雅中途几次灵魂出窍,都让我及时打断了。 但是这样的一个周岁生日对我的冲击却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往日跟妻子和女儿一起其乐融融的日子清晰地在脑子里重现,特别是女儿小的时候,给我和妻子带来了无限的快乐和充实,那是拿什么也换不来的美好时光。 我开始有点动摇,是不是真应该放下对妻子的执念,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但是我后来了解的那些说法,越发让我不能走出愧对妻子的心理桎梏。 有的说人根本就不存在死亡的问题,只是换到另一个时空继续生活着;也有说,人死了只是肉体机能丧失了,人的意识依然存在,就像一台电脑没有了鼠标、键盘,没法交流和沟通而已;就连爱因斯坦这样的大科学家,早在几十年前就说过,人死了意识成为一团电磁波脱离了原来的人体进入到了宇宙。 种种这些,让我无法撇下妻子无视她的存在。 如果真是已经投胎转世了也好,忘却过去的全部记忆开始了全新的人生,也算是彻底新生了。问题是,阴间轮回转世处的名录里没有关于妻子转世的记录。 一想到妻子现在不知道在阴间的什么地方过着一种怎样艰难的日子,我就无法平静,哪还有心思去考虑娶别的女人过新的日子。 ====== 又一个7月15的鬼节眼看就要到了。 自从意识到我的灵魂可以穿墙破壁,门锁和护栏其实都不是障碍以后,我就明白了馨雅在不在家已经阻挡不了我半夜里去到另一个世界。之所以好久没有再下去,是怕万一又梦游了馨雅那个揪心流泪的样子,再加上上次的事故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这么久没下去,也不知道孟婆的身体是好是坏。心想如果哪天孟婆也没了,寻找亡妻的路恐怕就彻底断了。 7月15这样的大节日,我想无论如何还得下去一趟,去找找我妻子看看,哪怕依然是徒劳。 7月15那天,我准备了很多东西,除了给妻子的,还有孟婆,牛大爷,老鬼和晓萌的。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你妻子又不喝酒不抽烟,你买什么烟酒啊?”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馨雅追着我问。 “你不用管,有的是给老家过世的亲戚的,有的是万一妻子想求人办事送个礼什么的。” “呦呦,还送礼呢!” 对于馨雅善意的嘲笑我懒得去答理。 焚烧的时候,当然就得分为几块地,逐一进行,还得不停念叨对方的名字,不然就等于没有收件地址,对方收不到,烧也是白烧。 可是馨雅跟着是个麻烦,不让她跟着她肯定不答应。 终于心生一计,我买好东西以后,又追加买了一大堆冥币。 晚上临出门的时候,桂梅跑来添乱。听说我们去干啥以后,一定要跟着去。 7月15的晚上,到处都是火苗,特别是人车稀少的路口,或者闹市工地附近,就像篝火一样。 我把车开到一个工地附近,先选好一块空地,捡起一根小棍在地上画了几个圈,将给妻子的东西点燃放进其中一个圈里燃烧着,按计划将纸币留在最后。 差不多的时候,我对馨雅和桂梅说:“这些纸币比较多,你们帮我一张一张地烧,听人说一起烧会粘在一起,到了那边辨认不出是钱了,就没用。” “你中毒还挺深的。”馨雅笑我,桂梅沉默没有言语。 我说:“我不过是听人说的,既然烧了就好好烧呗。对了,这个你们俩帮我慢慢烧着,我去烧其他的东西。” 我想,这些纸币你们且得烧一会儿呢。 没等馨雅和桂梅说什么,我已经到车上拿了其他东西分别去送给孟婆,牛大爷,晓萌和老鬼。 “孟婆婆,您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上次差点害了你,这次我就给你送点简单的日用品和一点吃的,希望您早日康复,过两天我再去看您,我妻子的事情还请您多帮忙。”我一边烧东西一边念叨。 “谁是晓萌?听起来跟你关系不浅嘛。”轮到最后一个给晓萌烧的时候,没想到馨雅已经站在我的身后,桂梅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我只能临时编谎:“一个老家亲戚,年纪轻轻就因为被热恋了7年的男友抛弃后自杀了。” “晓萌,也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往外跑了,外面不安全。” 之所以继续念叨那么一句,主要是想着如果馨雅问起了晓萌是谁后我马上就不念叨的话,她可能会多想。 没想到等我站起身的时候,桂梅竟然梨花带雨地哭着,眼眶和脸上的泪水映照着周边跳动的火苗。 “桂梅你干嘛哭啊?” “没有。烟熏的。”桂梅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第114章 再见晓萌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你再不下来我就不认得你了。”在牛大爷那儿办手续的时候,牛大爷也是因为好久没见到我下去吧,跟我开玩笑。 “前几次一下来上面就出事,弄得我都不敢下来了,没办法。”我诉苦。 “你还是抓紧找孟婆吧,孟婆的日子恐怕不多了。”牛大爷脸色一变,低声对我说,已经没有了开玩笑的意思。 我一怔,但只应了一声:“嗯嗯,明白。谢谢牛大爷指点。” 经过那个每次都会经过的凉亭的时候,发现几个人在打牌,我多看了一眼,老鬼也在里面。本来没准备理他的,因为惦记着晓萌,还是走了过去。 “老鬼,又在赌钱的吧?”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 他回头一看是我,赶紧扔了手上的牌:“哎呀,老哥,是你呀!” “老鬼,我们也得走了,你真不去吗?”一起玩儿牌的几个也都扔下手上的牌,站起身要离开的样子。 “我这岁数了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祝你们玩得开心。”老鬼示意他们赶紧走。 那些人一走,老鬼对我说:“哎约,老哥,你可真是难得的大好人,我家亲戚都没人记得我了,就你还惦记我,真是感激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别这么客气,顺便多买点,捎带手的事。”我递给老鬼一支烟,问:“对了,晓萌回来没有?” 老鬼给我点上火,往我跟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上边今晚可能又要出事了。” 答非所问。 我见老鬼又开始扯别的,阻止他说:“我问你晓萌呢,别的事情我没兴趣。” “老哥,我说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这样下来是有很大危险会被人利用的。” 我心想你常年在地下的野鬼,还能知道上面谁利用谁,不是胡扯吗? “谁会利用我啊,我有什么好利用的?”我还是急于知道晓萌的消息,没耐心听他闲扯。 “你大概不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的那个李混混吧?”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不用说他了,他的事我都知道。” 我心想,他活着的时候办的那些缺德事我已经找派出所调查个底朝天了,并且给阴间有关部门的资料都是我提供的,哪用得着你跟我讲他啊? “行,行,我不多说了,你可知道刚才打牌那些人今晚都被李混混请客要去K歌找女孩子,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干好事,才推掉的。今晚不出事才怪呢!”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你究竟见到晓萌没有吧?” 老鬼嘿嘿两声:“你运气不错,晓萌刚好回来,我刚才还见到她了。” “她现在在哪儿?” “刚才从这儿路过的,跟她打招呼她好像心情不太好,问她话都懒得答理,应该是去孟婆那里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我扔下老鬼,直奔奈何桥头。 远远地,我就看见晓萌了,她正在桥头跟上次见到的那个孟婆的助手在交谈着什么。 “晓萌,晓萌!可算找到你啦。”我很兴奋地跑到晓萌跟前。 让我失望的是,晓萌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来了。” “你怎么了?” 如今的晓萌怎么变化这么大,原来那个热情的晓萌似乎不见了,冷脸冷语,哪像那个曾经挽着我胳膊不肯撒手的女孩,见到我既没有一点老朋友重逢的惊喜,也丝毫没有要了解我别后状况的兴趣。 “我没什么,挺好的。” 面对晓萌的冷淡,我很不适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指望通过她去做孟婆的工作寻找妻子的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再跟她提。 “你要见孟婆,就进屋吧。孟婆婆病情很严重了。”见我不知所措,晓萌还是开口了。 进到小屋里,孟婆还是躺在那张床上,即便连续猛咳几声脸都憋红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孟婆婆,有人来看你了。”晓萌走近孟婆,俯身在她耳朵边说。 孟婆努力睁开眼,看到我以后,随后又闭上了,手很虚弱地在床沿上拍了拍。 “孟婆让你座。”晓萌解释说。 没想到孟婆一段时间不见已经病成这个样子,难怪牛大爷说孟婆的日子不多了的。 突然心里有一种慌乱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孟婆本身将不复存在了,还是担心寻找妻子的愿望最终将落空。 “孟婆婆,你身体怎么样啊,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我不知道此时我还能说什么,再盯着妻子的事问,肯定是不合适了。 “谢谢!做了几千年的鬼了,是时候该走了。”孟婆说话确实很费力,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找个好大夫,你还能再活几千年的。您缺什么药,我从上面帮你弄点下来?” 孟婆的手缓缓晃了两下,眼睛虽然闭着,但笑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你妻子的事情,你回头就找晓萌吧。” 孟婆果然知道妻子的下落?! 问题是,这个孟婆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居然一直惦记着我找她的事。 可是为什么不肯早点告诉我,非要等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呢? 我差点兴奋地惊叫起来。但看看孟婆虚弱的样子,不敢造次,万一弄出个好歹,我怕我是回不到阳间了。 “谢谢孟婆婆!”我朝孟婆鞠了一躬:“你需要什么药,一定告诉我,我弄到了给你送下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孟婆睁了一下眼,也就那么一下,配合着宽慰的一笑,朝外扬了扬手。 “孟婆婆累了,你可以出去了。”晓萌也将我往外赶。 “你知道我妻子的下落,是吗?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出小屋,我就抓住晓萌问。 “我哪里知道,孟婆婆根本没跟我讲过!不过,孟婆婆倒是说过,她有好多事情,包括她心底一些藏了几千年的秘密,她会在死之前告诉我的。” 我发现我又被扔到了一个不知道方向的十字路口了:我当然不能因为急于知道我妻子的下落就盼着孟婆早死,但是综合孟婆和晓萌的意思,孟婆只要活着,我就不可能知道妻子的去向。 晓萌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劝我:“以后你就不要再下来了,好好在上面过日子吧,别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辜负了活着的人对你一片痴心。” 也不过一年时间不怎么见,晓萌的变化怎么这么大?原来那个大胆直率的女孩不见了,变得理性多了,可是冷静得令人心寒。 我不解的眼神似乎想从晓萌的脸上寻找答案,却发现晓萌有意不肯正脸看我。 “你究竟怎么样了?你好像很不开心,遇到什么事情了?还会出去打工吗?”对于晓萌的异常,我还是感到揪心,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晓萌推了我一把,说:“我没事的,你赶紧上去吧,我一会儿也该走了。” 第115章 诈死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晓萌说她一会儿也要走了,我理解她应该还会继续出去打工。 打工就打工好了,怎么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呢?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难道真是爱不成就只有恨了吗? 可是怎么看晓萌也不像是对我存有怨恨的样子,只是比较冷淡,只是跟以前的反差有些大。 晓萌也有什么隐痛? “晓萌,你没必要出去打工,你在下面也没有多少花费,就算钱不够花,需要多少我都可以安排送给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晓萌的样子,我很是心疼。 晓萌看着我,注意力好像并不在我身上,正在想着别的事情,嘴唇蠕动了两下,并没有吐出什么字来。 “晓萌,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不是我对你无情无义,我这身份不合适……” “行了,你赶紧上去吧,你不能再耽搁了。我的事,你不懂的。” 看晓萌那么急的样子,我也没好再跟她纠缠,说了声“要注意安全”就快步奔向鬼门关了。 ====== 真像老鬼说的出大事了,但我没想到大事出在我身上。 我返回到我的书房,单人床上空荡荡的,我的身体不见了。 又梦游出去了? 我把别墅里搜了一遍,包括床底下,甚至馨雅的房间也进去看过了,都不见我的身体。 到大门口瞥了一眼门锁,我明白自己确实梦游了。 我又到屋外,围着别墅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馨雅在她房间里睡得好好的,我像飞一样地去了一趟雯雯那里,他们也都在安安静静睡觉。 然后又赶到桂梅那儿。桂梅也在床上躺着。 我的身体深更半夜会梦游到哪儿了呢? 我在街头飘荡了半天,只好回到家里,可是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我在二楼听到楼下大门急促的敲门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又出事了!” 先是听到馨雅带着哭腔的惊呼,随后听到开门声。 “桂梅呀,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看这怎么办啊,又出事了!你看,他把我安装的链条锁给撬了。” 我明白了敲门的是桂梅,馨雅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链条锁是坏的,马上意识到我梦游出去了。 “馨雅姐,你别急。人呢,先看看人回到家没有。”从声音听,桂梅倒是显得比馨雅镇定多了。 随着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只好本能地缩到床底下,一动不敢动。 “没在!”从声音听得出,馨雅已经开始哭了。 桂梅没有言语,匆匆的脚步声显示她们去了隔壁我的卧室,随后桂梅又来到我的书房。 “别着急,待着别动。” 随着桂梅的话音落下,我听到了下楼梯的声音。 待着别动? 我没明白,馨雅不是跟她一起走了吗?让谁待着别动? 我在家里等了一天,到晚上12点了馨雅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想我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得出去把自己找回来。 一出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瞥了一眼好像地上躺着一个人,正好奇地抬头看周围的什么情况时,一个人影一晃就没了。 像是桂梅! 正想追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下意识回头又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天啊,这不是我自己吗! 我又梦游回来了? 当务之急,我一头扎进躺在地上的身体里,站起来,摸摸口袋,钥匙居然还在。 我想给馨雅打个电话,发现手机不见了。从来没有脱离身体这么长时间,身体伤害非常大,又是大半夜,我决定先睡一觉恢复一下体能再说。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我不知道馨雅在哪儿,不知道她这会儿已经急成什么样了。 我决定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先去趟办公室吧。 “啊----” 前台秘书抬头见到几米外的我时发出了一声划破天穹的狼嚎,转身拼命跑进了办公区。 随即我看到办公室所有的人都惊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我看过来。 办公室惊叫四起。 当莫名的我向里面走的时候,这些人慌乱地逃窜,缩到一个没有退路的角落里,张着惊恐的眼睛,一个个脸色都绿了。 只有桂梅泰然自若,没事一样地看着我。 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吗? 还是说过于疲惫已经让他们根本认不出我的皮相了吗? “你们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你们并没有看错,这还是原来的那个赵总。是馨雅搞错了。” 桂梅看着愕然的我,冲着吓得魂飞魄散、挤到一堆的办公室员工喊话。 过了好半天,那些胆子小的才战战兢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胆子大一点进公司晚一些跟我没有太深交情的人,长舒一口气不忘悄悄调侃:“嗨,还以为是诈尸呢,原来是诈死啊!” 诈死?什么意思嘛? “桂梅,究竟怎么回事?” 此时好像只有桂梅还算正常,资历比较老的老张没在办公室,雯雯也没在,馨雅应该也没在吧。 听了桂梅的解释,我才大概明白。 原来馨雅将我意外死亡的事情通过老张转告了公司的人,她、雯雯和老张一起在紧张帮忙张罗着我的后事。 桂梅说她阻止过馨雅,说我没有死,如果不信的话,让他们几个再去医院太平间看一看,看我是否还在那里躺着。 但是没人相信桂梅,因为桂梅平时经常说话不着边际。 一方面我真不知道我灵魂下去了后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方面我知道自己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不能明说,我只好保持沉默。 办公室的同事得到的都是二手消息,可能因为没有亲历过事情的经过,几个女孩还木木地挤在一堆壮胆,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是在凡尘还是仙界。 不知道该相信馨雅还是桂梅的人,给医院打了电话试图核实,也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报了警。 我想起昨天桂梅一早去过我家和今天凌晨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本来想问桂梅,她是否昨天一大早去找过馨雅,今天凌晨又去过我那里,但是想了想我不能这么问。 我当时的状态是梦游的话,如果这么问,意味着她去找馨雅的时候,我是在场的,而那时我的身体究竟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我却一概不知,反而可能招来一连串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桂梅,我的手机好像丢了。你给馨雅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吧。” 桂梅说:“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信,还是你自己用座机打吧,我这儿有她的号码。” 第116章 我怎么死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接到我电话,半天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吓得半死还是过度激动,随后听筒那头传来馨雅呜呜的哭声以及雯雯和老张异口同声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显然,馨雅、雯雯和老张还是没法相信我是人还是鬼,这从他们急冲冲闯进我办公室时兴奋又紧张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我待你们几个也不薄吧,干嘛非要诅咒我死啊?”我开着玩笑,希望紧张的气愤能够尽快缓和。 老张确认我的的确确还是活的后,无奈地摇头:“老弟你知道吗,你这么玩心跳,差点把我们几个给玩儿死了!” “谁诅咒你盼着你死了!”馨雅刚说了一句眼泪又一涌而出:“医院都下了死亡通知书了,人都送到太平间了,你说我们不相信还能怎么办?” “什么?你们都把我送进太平间了?” 我有点坐不住了,桂梅可没说这事。 这开的什么玩笑,那要是直接把我送到焚烧炉里,还不真得活活烧死啊? “是啊,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馨雅这时候想起了桂梅,把她召进我办公室,盯着:“桂梅,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你为什么当时在医院哭喊着说他没死,硬拽着大夫和工作人员不许推到太平间?” 桂梅红着脸,说话有点躲躲闪闪:“我觉得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怎么可能死?” 我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有那么点疼痛感,但确实不觉得有什么事。 馨雅也若有所悟的样子,在我身上来回扫了两遍:“也是啊,并没有什么伤。” “可是你怎么一早在警察打电话前就去我们那儿,你知道他梦游了?”馨雅想起昨天早上桂梅敲门的事,又转过头去问桂梅。 雯雯不知道这些过程,视线在我们三个人身上来回转移。 桂梅说,有个客户晚上在夜总会见到我了,她是有点担心才一早去我那儿看看情况的。 桂梅的解释似乎也合乎情理,前提是她相信我会梦游,不然的话我一个成人去了趟夜总会她就一早来检查我是否安好,这也不正常。 “医生都确认你死了,你怎么醒过来的?你从太平间跑出来没人知道?”馨雅满脑子疑问。 “这医生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一条人命差点就葬送在他们手上了,一定要去找他们去!”雯雯如同自己经历了一场切后余生一样,如释重负却又愤愤不已。 “人没事就万幸了,其他的都是小事。”老张的话我似懂非懂。 我想,雯雯,还有馨雅一定认为我去梦游了一场。 真实的情况,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依然一头雾水,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敢随便接话。 “人活过来了比什么都重要,别再去跟医院跟大夫扯了,有的事情也未必是他们大夫能够看得明白的。”只有桂梅依然保持着淡定,见多不怪的样子。 也许正是桂梅的这份冷静,勾起了馨雅关于前些日子桂梅深度昏睡不醒的记忆,她拽着桂梅高度怀疑地问:“他的情况跟你上次昏睡被我们送到医院的情形很相似,桂梅你一定知道什么没有说,是不是?是不是?” “大夫说不清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当我是谁啊!”桂梅挣脱了馨雅的拉扯,声调却呈自由落体式衰减。 越弄越乱,我只好制止她们,冲着馨雅嚷道:“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我怎么了就认为我死了把我送到太平间?” “哪是我要送的,大夫让人送的。” 我心里还在骂着大夫,馨雅接着说:“其实也不能怪人家大夫,他们认为你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当然会做出那样的安排。” “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我怎么可能就死了?” 我也心虚,我从不知道我下去的那个时段我的身体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体征,有没有呼吸,有不有心跳,我其实一概不知。 “你别急。” 馨雅制止我说下去,然后又欲言又止,看了看老张和雯雯。 老张识趣地离开了,雯雯却固执地留了下来,馨雅也没勉强她,随后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桂梅一大早去敲我家门,馨雅去开门的时候看到门锁被撬,马上意识到我又梦游了,当他们发现我梦游未归后就准备出去找我,但是刚出大门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原来是派出所的人,从我身上的手机里找到了馨雅的电话。 事情的经过是,我头晚半夜去了皇家夜总会,要了一个包间和几个妖艳的陪酒小姐,还豪气冲天地点了两瓶瓶最贵的洋酒、三瓶进口葡萄酒和一打啤酒。据包间服务员和小姐作证,准备了几个人的酒具,整晚上却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儿自high,其他酒杯里的酒根本没人动过,几个陪酒小姐轮番碰杯,还担心拿不到小费中途提出过质疑,我拍着胸脯向她们保证,只要把我和我的朋友服务好了,一分钱不会少她们的。陪酒小姐以为我酒喝多了,也就将信将疑地坚持到了最后。 3个小时过去了,服务员和几个陪侍小姐看我准备离开的样子,问我是刷卡还是现金,我摸了摸口袋,迟疑了一下说,酒喝多了想不起支付密码了,让先记账,明天有人来结算。 夜总会跟海鲜酒楼不一样,没有赊账一说,何况那些陪侍小姐的小费从来都是现金现场结算的。 谁都知道,没有点背景哪能开得起这么大规模的夜总会,对于我这样耍酒疯想赖账的,他们收拾起来毫不手软。 听到召唤后,一众保安围了过来,我见势不妙想跑,出路被堵住了,只好退回包房,趁他们不注意抄起茶几上一个啤酒瓶照着一个小个保安的头就砸了下去,小保安头上立马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结果可想而知,那么多保安,一顿群殴。 见我倒地一动不动了,有的保安还在嘀咕:怎么特码的这么不经打? 有的用脚继续朝着躺在地上的我边踹边嚷:你跟老子装死,我让你装!让你装! 躺在地上的我,不喊不叫不嚷,也不动弹。 见这情景,其中一个保安蹲下去试了试我的鼻息,淡定地说: “没了。” 第117章 桂梅大闹医院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大概是哪个怕事或是有点正义感的人偷偷报了警,警察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装进了一个黑色垃圾袋子准备转移到别的地方销尸灭迹。 馨雅和桂梅接到派出所警察的电话赶到医院时,我正在重症抢救室。 警察让桂梅在医院等着,以我未婚妻的身份把馨雅带到派出所进行了协助调查,我生死未卜,那个被我打的小保安也被重伤昏迷。 在派出所,警察向馨雅了解了我的基本情况,然后把夜总会陪侍小姐的证言内容,也就是我当晚在夜总会犯事的过程向馨雅做了说明。 馨雅请求警察一定要秉公执法,严惩凶手,警察说当务之急先看看人有不有救,案子他们会以事实为依据,秉公处理。 下午馨雅赶到医院的时候,桂梅正在跟医生吵得不可开交。 馨雅听说医院已经下达了死亡通知书,立即瘫软倒地。 桂梅扔下医生赶紧去扶馨雅,也哭着说:“馨雅姐,你别急,千万别急。他不会死的,他是不可能死的,你听我的。” 医生在医院里,对于死亡司空见惯,多少有些麻木了,一边招呼给馨雅检查,一边对于桂梅的“蛮不讲理”不胜其烦。 馨雅身体并没什么大事,只是精神打击和心理冲击较大,缓过来后,又跟桂梅来到重症监护室门口。 几十分钟过去了,当工作人员推着已经盖上白布的我的尸体送往太平间的时候,桂梅死死抓着病床和随行的医生不让走,声嘶力竭地喊着:“不,你们不能把他送到太平间,他没死,他真的没死!” “大夫,大夫,求求你们了,他究竟死没死啊?”馨雅也拽着大夫的胳膊。 “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我们也很难过。但我们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的职业,不可能拿死亡开玩笑的。节哀顺变,回去准备后事吧!” 馨雅再次瘫坐地上,嚎啕痛哭着:“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是这样啊,你为什么非要去梦游啊……” “你们不能把他送到太平间,他没有死,肯定没有死!你们这样做,你们就是杀人犯,你们要负刑事责任的!” 桂梅一手死死拽着病床,一手去拉扯大夫的衣服,疯狂地嘶喊着。 桂梅的举动,惊呆了瘫坐在地上的馨雅,也惊动了整个楼层的病号和医护人员,大家都纷纷围上来看究竟。 “究竟死没死啊?再检查一下吧,别真的搞错了。”有人看着桂梅那么坚定的态度,大声附和着向大夫呼吁。 “这种事还能有错,谁会心甘自己的亲人突然离去啊,何况这么年轻。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错不了的。”有的小声表达着自己的理解。 馨雅这时冷静一点了,也上来跟大夫交涉:“大夫,你看能不能拉回去再抢救一下 ,没准真的没有死呢?”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们的业务能力,也希望你知道我们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 桂梅还一直拽着大夫没有撒手,嘴里还在喊着:“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样是在杀人!是在杀人你们知道吗?” “她究竟是他什么人?”被桂梅扯得不耐烦的医生问馨雅,馨雅稍加迟疑,坚定地说:“妹妹!” 医生脸上的一抹同情转瞬即逝,冲着桂梅嚷道:“人死没死,我们比你更清楚,你再这样我们只好叫保安把你拖出去了。” 镇定下来的馨雅,跑过去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把桂梅拽着病床和医生衣服的手掰开:“桂梅别这样,好妹妹,别这样,啊!” “馨雅姐,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啊!” 桂梅瘫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围观的病号们默然没有声息,个别心软的,受桂梅的情绪感染,也悄悄抹着眼泪。 馨雅担心桂梅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只好轻轻拍着桂梅的后背安慰:“好,没死,没死。” 馨雅随后把我死亡的消息通知了办公室的老张。 老张岁数大,善后的一些事情可能需要他帮忙一起办理。 馨雅当然也单独通知了雯雯,毕竟我和雯雯有一个孩子。 雯雯赶到太平间掀开搭盖在我身上的白布,眼泪像穿线的珍珠往下滚落,注视好半天才重新慢慢盖上。 “桂梅,咱们先回去做些安排吧,明天再过来。”馨雅和雯雯离开的时候,叫桂梅一起走。 桂梅摇了摇头:“不,你们走吧,这儿怎么能一个人也不留。我就守在这儿。” 馨雅和雯雯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没有想到,桂梅好像比她们两个表现得还要伤心,至于因为什么,我尸骨未寒,她们也顾不上多想。 桂梅就这样一个人留在了医院里。 据说办公室的同事听说我突然死亡的消息,都感到无比震惊,有些跟我共事时间比较久的同事当场留下眼泪,感叹着真是好人不长寿...... 听到这里,我自嘲地说:“还行哈,我以后真死了,身后不是一片骂声就很不错,如果能有人夸我是个好人,不骂我那么黑心,不说我没有担当,等真死了我还带你们一起在那边重新创业。” “行了吧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馨雅嗔怪地瞪我。 转过脸去看雯雯,雯雯的眼神柔情似水,可是表情却显得很是尴尬。 只有桂梅好像依然沉浸在伤痛中没有出来。 “桂梅怎么了,看着我死而复生你不高兴吗?”我苦中作乐逗桂梅。 其实听了馨雅描述桂梅在医院里的举动,我心里特不是滋味,桂梅为我能如此忘我,可她遇到难事的时候,我究竟为她做了什么呢?她隐忍在心里的那点事,我们至今又知道多少呢? 桂梅好像无心开玩笑,只是一闪而过地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雯雯见状,过去搂住桂梅的肩,说我:“看你说的,桂梅怎么可能不高兴,她正是因为你的死而复生余悸未消,还处在后怕之中呢。” 听完雯雯的话,馨雅也走过去将桂梅搂进自己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一边用脸抚弄桂梅的头发,一边拍着桂梅的后背。 第118章 取保候审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的死而复生后,案件的性质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我是被致死的一方,无论起因在谁,我都属于被害一方。现在不一样了,我还好好的,对方却在医院昏迷不醒,自然没人给我留法外之门。 接到报警后警察没过多久就上门来了,随同一起来的还有认定我已死亡的医院的医生。 初步检查以后,医生发现我只是身体看上去比较疲劳虚弱,气色不太好,但我还活着是不争的事实。 警察和医生都惊叹:真是人间奇迹。 “对了,你从太平间怎么跑出去的,那里不是有人看着吗?”来核实的医生准备离开时好像忽然醒悟似地问我,警察也是警惕地等着我的回答。 警察进门的那一刻我已经意识到事情的性质朝着不利于我的方向发展,往日的经验和经历马上派上了用场,无论我在内心是多么的不甘。 “我…..我不是患有梦游症吗,我根本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在我家门口躺着。”心理医生都说不清楚我的问题,我想这样解释他们也没有什么脾气。 但此警察非彼警察,不是来自以前地界上的派出所,对我过去的情况并不掌握。 “梦游不梦游留待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得带你走!” 我明白这一趟是必须的,尽管我清楚我去了也连一个有用的字都说不上来,至于能不能回来就说不好了。 但既然我没有死,这事当然就没完。 皇家夜总会当初是因为把人打死了,所以没怎么吭声,现在听说人好好的并没有死,他们开始变被动为主动了,除了要求结清相关费用外,自然就是关于打伤人的事情,他们要求按刑事案件立案处理,毕竟那个被我用酒瓶爆头的人还昏迷着躺在医院里。 费用的事情当然好说,我再当一回冤大头就是了,但是这一回却没有“破财免灾”那么简单,重伤了人是要判刑坐牢的。 警察从办公室将我带走时,出示的是刑事拘留证。 “他有病,他做的事情他自己不知道,也无法控制。”馨雅坚持要跟警察解释。 “有不有病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我说的,我们一直都在找心理医生治病,他有很严重的梦游症。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事了,派出所都知道的。”大概是救我心切,馨雅也不怕家丑外扬,把过去不为外人知道的丑事也都抖了出来。 “前段时间那个深夜开走别人宝马车的就是他吗?” 也是,警察之间也千丝万缕,聚到一块的时候,总得有些饭后的谈资。 “对,对!就是他,还有......” “该请律师就请个律师,你现在在这儿跟我说再多也没用。” 在派出所问询的时候,我自然是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也提供不了,警察照样让我看了现场的录像资料,但录像显示的主要是公共区域发生的那一段,我用啤酒瓶击倒对方的人以及我被殴打致“死”的过程并没有记录。 我能回答的无非就是我当晚在家睡觉,怎么出去的,去哪儿了,做什么了,一概不知。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家门口。 律师是老张推荐的他的大学同学,姓邱。邱律师本科是学的商法,研究生后转向刑事和民事方面。 邱律师倒没有费多大工夫就办理了取保候审的手续,我过去的那些“病史”应该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加上从另外那个派出所很容易调取我的相关资料。 从派出所出来后,我和馨雅又找邱律师了解了一些情况,按照律师的初步判断,如果撇开精神疾病因素,我的情况可能要判3年以上有期徒刑。 我好像已经有点麻木了,懒得去琢磨三年是个什么概念,但馨雅一听眼泪又开始打转了。 “他是梦游症患者,犯事的时候不受主观意识控制,这也要判刑吗?” 邱律师说,如果能证明确实存在精神疾病,法院会根据情况做出判决,有可能酌情轻判,甚至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问题是,梦游好像未必就能归属于精神病吧?不少人都有梦游的毛病的。”尽管取保候审也用到梦游症这个理由,是否能严格定义为精神疾病,邱律师也不是太有把握。 “您是不知道,他跟一般人梦游时下地游荡一下不一样,他会破窗撬锁跑出去,心理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梦游症发作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事后也根本想不起来,这不比精神病还严重?” “这事我们说了不算,国外也听说过梦游症的案列,法院判决的结果也并不一样。国内有说大学生梦游跳楼身亡的;1846年美国人Albe t Ti ell被控在梦游的情况下,谋杀了他的情人,最后被判无罪;而1999年亚利桑那州人Scott Falate 被指控梦游时连刺他妻子44刀,最后被判有罪。” “那您的意思是……” “我肯定会朝着有利于免刑或者轻判的方向去努力,但最终要看法官的意思。” 隔了一天警察又上门了,但这次找的不是我,而是桂梅。 办公室里又一次一片哗然。 “桂梅一个女孩子会犯什么事?” “也没准儿,桂梅情绪变化不定,肯定有什么事的。” “公司今年这是怎么了,跟警察干上了?” …… 但凡被警察特殊对待的,免不了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警察同志,桂梅她犯什么事了吗?” 还是带走我的那拨警察,我们都认识。馨雅上去,觍着笑脸向警察打听。 桂梅仍然处惊不变,以沉默应对。 警察说,他们把桂梅带回所里做个问询笔录。 “桂梅在这儿没什么亲人朋友,作为我们公司的员工,我作为她的领导,我还是想了解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其中一个警察思考了一下,回答了馨雅:“不一定有什么大事。我们到医院调看了太平间的监控录像资料,发现这个女孩当晚一直在太平间现场进进出出,后来嫌犯从病床上坐起来后,就是跟这个女孩一前一后走出太平间的。” 围在警察身边听到细节的几个人差点没把下巴惊掉了,当然也包括被取保候审的我。 馨雅一把抓住桂梅的胳膊:“桂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桂梅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转向警察:“咱们赶紧走吧!” 第119章 三个女人心急如焚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不知道馨雅是一种什么心理,我遇到重大问题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雯雯,甚至桂梅。这次我和她跟邱律师面谈以后,馨雅急得像什么似的,照样把雯雯和桂梅召到了家里,转达了律师的看法,问她们应该怎么办。 雯雯大概也不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听说有可能判3年以上有期徒刑,也一下傻眼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进监狱那是一辈子的污点。 “能不能找那个被打的受害人和解免于起诉判刑呢?” 我们几个谁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然说不出答案。 桂梅坐在那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一言不发,馨雅和雯雯说的,我怀疑她听进去没有。 桂梅的反常行为,我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跟常人的思维和观点确实很多都不一样,比如说,大家几乎一致认为我有梦游症,她认为那是胡扯,瞎耽误工夫;她刚知道雯雯的孩子是我的的时候,只有那么一点惊讶后马上就觉得不足为奇;后来说了馨雅有幻想症倾向的时候,桂梅也是不以为然,说那可能并非幻想,不过口气没那么肯定。她好像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甚至形迹可疑,但追问起来,她却躲躲闪闪,不肯多说。包括对于她自己,似乎遇到不少事情,莫名受伤,没有缘由地身心憔悴,但她也只是一个人抗着,不愿意跟人分享,也不肯让人分担。 “桂梅你派出所那边的事完了没有?”桂梅从派出所回来时,只是说没什么事,我心头有疑问,当时也没好追问。 “对呀,桂梅,那晚在太平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最后怎么会跟他一起离开太平间呢?真是警察说的那样吗?”馨雅好像这才想起这回事。 “没有什么,我一直就没觉得他死了,是你轻信医生的话。” 馨雅一脸尴尬,看看我,再看着雯雯,委屈的眼泪又流了起来:“哪是我愿意相信的?医生那么肯定地说他已经死了,我一个不懂医的人不信怎么办?你当时是不信,可是人家要叫保安把你拖出去,我们能把着尸体不让动吗?” “馨雅姐你别哭,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是想起来还后怕,你说要是看着把一个没有死的人活活烧死那是什么感受啊。”桂梅用手指捅了捅馨雅。“派出所那边没我什么事了,我守在太平间,他醒了站起来了,我就跟着一起出来了。就这些。” “我听警察说你进进出出好几趟,好像是怀疑你对他做了什么,你究竟做什么没有?”雯雯回忆警察在办公室时说话的一些细节。 桂梅先用摇头表示没做什么,后又补充说:“我待在里面挺难受的,就出去透了两次气。” “你跟他一起出了太平间,然后呢,不是你把他送回家的吗?”真的怪不得馨雅,桂梅给我们留下的疑问确实太多。 “他不是梦游了吗,梦游中他又不认识我,并且他每次梦游不都是自己回到家的吗,我送不送也没啥意义。哎呀,我们别在这上面纠缠了吧,还是继续商量怎么才能减轻判罚吧。” 我能感觉到桂梅表现出的不耐烦还是在逃避什么,因为此时我更肯定我在门口醒来时看到的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就是桂梅。 馨雅作为召集人,明知道这里面有事,桂梅不说也拿她没有办法。 “打伤人这事肯定不是有意为之,这一点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但这不是我们说了就算数的,所以还得找‘病’。梦游症如果能算作精神病获得免于刑罚或者轻判那就最好不过了,如果不行,那也得想办法给他的这种病症找一个其他的标签,叫什么名称不重要,反正能凑合解释他的这种行为就行,但必须在法庭上可以作为有力的辩护理由。”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馨雅并没有为雯雯的想法所动,反而更为难地叹息。 “我这个想法不可行吗?” “雯雯你是不了解情况,那个汪教授开始还是认为他这种情况属于梦游症的,后来他想否定以前的判断。你说这教授,还是知名专家,说话怎么也没点谱。” 看着馨雅,雯雯和桂梅为我的事情心急如焚的样子,我心里也特难受,那一刻我在想,以后是不是真的不能再去那边找妻子了?虽然下去找妻子的当晚并非每次都会梦游,但我已经总结出一个规律,凡是梦游的当晚,我必定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忙着打听妻子的下落。 桂梅也跟我一样,只是听着不发话。 “桂梅怎么不说话,你有什么主意?”馨雅也注意到桂梅的状态。 桂梅忽然用拳头,像过去几次那样,连续砸了两下自己的头:“都怪我!都怪我!” 馨雅被这架势吓到了,赶紧上去抱着桂梅:“这事怎么能又怪你呢,要怪也得怪我,如果我不是睡得太沉了,他半夜撬门锁我应该能听见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没有像上次伤害我一样伤害你就不错了。你那锁是锁不住她的,你那窗户护栏也是拦不住他的。” 桂梅的这番话,听得馨雅跟桂梅大眼瞪小眼,一脸茫然地转向我。 其实我也不能完全明白桂梅的意思,只是因为我清楚自己每次梦游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所以心虚得发抖,同时心里多了更厚重的一层关于桂梅的猜疑: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究竟是已经知道了我过阴的事还是我自己太过心虚? 但是我以同样的茫然回望着馨雅和雯雯。 “其实,”馨雅打破了沉默,低着头,撮着手指,“我宁愿像上次他伤害你那样伤害我,只要他不出去被别人伤害。我真的没尽到责任,没有照看好他,还不如你。” “胡说什么呢?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怎么能怪得着你们。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都想好了,进去待几年出来该干嘛还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出去了,心里却不停打颤。这不害了女儿吗?怎么向死去的妻子交代?怎么跟岳父岳母解释? 雯雯抬起头来,神情沮丧地扫了我们几个一眼,说:“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客观地说根本原因还真是在他自己,但是我们几个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120章 事情能有缓吗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雯雯说她们几个对我当前的困境都负有责任后,见我们都不明所以地在等着她把话说完,雯雯看着我,继续道:“如果梦游症的病根在于精神和心理压抑,这一点太适合你了,我刚到公司那会儿就发现了,没有谁像你这么多年还深深不忘一个死去的人,你看你所谓的书房的那些摆设,那还叫书房吗,整个一个凭吊室;再看卧室里你妻子生前布置的样子,哪一样哪一件不在提醒着你死去的妻子。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生理和精神都正常的男人,难道你就真的没有生理和心理的需求吗,就不想开始新的生活吗?但是你却一直不能从这个执念中解脱出来。” 馨雅和桂梅也应该能够明白,雯雯这是在说根本原因在我自身,她们一定和我一样想知道雯雯怎么把她们牵连进去的。 “事已至此,你们肯定早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单恋他已经快10年了,我宁愿不谈朋友不结婚等着,我不相信他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觉;馨雅你自己很清楚你在想什么,你们俨然一对形影不离的伴侣,可见他一点也不排斥你;我说不上来桂梅你在他心里怎么样,但是你对他的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之所以说我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是我们的出现形成了对他的某种诱惑,加剧了他内心取舍的矛盾,死人与活人之间的取舍,活人与活人之间的取舍,这样一种心理状态下,他怎么可能真正轻松得起来?” 馨雅脸红着,桂梅则像是苦笑,雯雯大概是第一次在我之外的人面前如此敞开了心扉。说完了她把头转向别处,不好意思再看我们。 看来只好我来收场了。 “雯雯,有一点是没错的,那就是你们几个都非常优秀,是我耽误了你们,也许无意中误导了你们。放不下我死去的妻子,心理老觉得亏欠她太多,这一点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和精神压力。梦游症的事情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想未必是你们认为的或者医生说的那样。所以你们谁也没有错,你们要是认为你们有错,那才会真的成为我巨大的心理包袱。” 本来是走神的桂梅,当我说到我对梦游症的看法的时候,她眼神一亮,直勾勾地盯了我足有五秒钟。 馨雅并没有注意到桂梅的眼神,建议说:“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还是看看有什么对策吧。我觉得既然梦游症算不算精神病有争议,那我们死马当活马医,先申请精神病鉴定,如果鉴定不成功还是以梦游症请求法院免于刑事责任或者轻判,反正严重梦游症的案例国内国外都有,也有免于刑事责任的先例。” “且不说梦游症算不算精神病,既然那么有名的心理医生都不能完全认同他梦游症的诊断,把最后的宝压在这梦游症上面恐怕不行吧?”雯雯指着我跟馨雅说。 “那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能不能这样啊,”雯雯环顾了一下我们几个:“私底下找司法精神病鉴定机构相关人员做做工作?” 馨雅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表态。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人脉资源。 “要不还是找老张帮帮忙吧,让他跟他同学邱律师私底下打探一下这样操作可不可行,有不有相应的人际关系。” 馨雅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包括一直走神的桂梅也点了头。 桂梅当晚在离开我那里之前,径直走向那个三人大沙发开始往外扒拉。 “桂梅你要做什么?”馨雅跑过去,一边帮忙一边问桂梅。 只见桂梅从沙发背后抽出那把失踪很久的木剑递给馨雅说:“麻烦你把这把剑擦一下,然后还是挂到他楼上书房的门上,挂到他书房床铺里面的墙上也行,但一定别忘了。” 那次桂梅到家里的时候,表现出对这把木剑很感兴趣,拿着从楼上比划到楼下,馨雅还笑话她,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对那个东西感兴趣。当时没太在意,后来有一天偶然意识到那把木剑没在门上,我曾经问过桂梅,桂梅说她忘了放哪儿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桂梅居然轻车熟路地到沙发背后拿出那把木剑,我怀疑当初这把木剑是桂梅有意藏起来的。 可为什么这么做呢? 也许是觉得怀疑太没有根基,这个疑问只是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 不幸的人都会得到善良人的同情,我现在就被这样一种怜悯和同情严密包围中。 馨雅是我无罪最坚定的支持者,她几乎经历了我所有的梦游事件,并且一直在监督我进行心理治疗,还按照心理医生的嘱咐加装了门锁和防护栏,所以她绝不认为我会有意识地去做那些事情。 所以当我面临刑事处罚判刑入狱的时候她比谁都着急,更将我当做一个需要同情和呵护的病人,一日三餐,进进出出,公司的事情,几乎都不要我插手,甚至也没有闲暇像过去一样让我给她讲我过去的生活。 雯雯有了孩子以后,母性的一面也越发凸显出来,这件事情之后,每每在公司里见了我,都会主动上来,用关切的眼神和口气,跟我说说话,傍边没人的时候,还会汇报一下小家伙最近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和进步,周末还会把孩子带到我那去陪我。 只有桂梅又成了列外,面容憔悴情绪低落,好像犯事的不是我而是她。更让人难以琢磨的是她好像有意在躲着我,见了我绕着走,走道上碰见了她总是溜边,尽量装作没看见。 其实,我没那么脆弱,我始终只是觉得冤得慌,我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事,在我的意识里我也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有句话叫做“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从心理上讲,我并没觉得这是件无法承受的事情。 只是馨雅和雯雯的这种做法,桂梅的表现,反而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一方面是觉得拖累她们,让她们跟着提心吊胆,另一方面,这反而成了一种“我有问题”的心理暗示。 但是法律和世俗,谁也无法逾越,除非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第121章 救命稻草折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让老张作为中间人找邱律师利用他的人脉去私底下做工作的结果比较让人失望。不是精神病司法鉴定机构人员不吃那一套,而是邱律师根本就不接受这样的托请,不愿意去穿这个线搭这个桥。 不过老张也从邱律师那儿带回了令人鼓舞的消息,那就是经过进一步咨询了解,一般来讲,梦游症也属于精神系列的疾病,但是属于比较轻的精神病。如果事实证明我确实患有梦游症而且案件发生时我正处于梦游状态,也有可能会获得减轻甚至免于刑事处罚的判决。 所以,首要的是要证明我梦游症或者更为严重的精神病的存在。 本来我跟馨雅就应该去汪教授那儿接受治疗的,“诈死”事件发生后,已经耽误一期了,现在正好顺便问问汪教授的明确态度。 馨雅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好转,只要有一点与我过去的生活相关的情或景的刺激都会引起她灵魂出窍或者自我代入,我都已经习惯了,有时也恍惚着权当是妻子在世,跟她一起重温一遍我跟妻子那些往日的岁月。 “心理方面的问题本来就十分复杂,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要有耐心,像馨雅这种情况对生活并无什么实质性影响,你们完全不必有什么过重心理负担和精神压力。” 馨雅现在的焦点都在我入狱判刑的问题上,关于她的问题,她本来就不愿意多讲,现在这个时候更不想费口舌了。这样只好由我来介绍馨雅的情况,汪教授听完了,又勉强问了馨雅两个问题,然后这么安慰着我们。 “可是,她这情况究竟属于幻想还是人格分裂啊?” 馨雅在桌子底下用膝盖拐了我一下,示意我别扯远了。 “这个在短时间内还无法界定。拘泥于这个医学或者心理学名词术语也没有太大意义,我觉得你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让她产生似曾相识感的刺激因素,相应的幻想也就不至于被反复强化,时间久了情况就会慢慢好转的。” “行了,你别再说我了。”馨雅用力扯了一下我的胳膊,转向汪教授,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汪教授,您说他的情况究竟该怎么办啊?” 汪教授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问馨雅:“最近他又有什么异常吗?” “您不知道,他差点命都没了,不,其实已经送进太平间了,后来奇迹般地活下来了。”馨雅应该是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心有余悸,说着话也止不住眼泪肆意奔流。 汪教授从旁边纸盒里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馨雅:“来,擦一擦,别着急别激动,慢慢说,什么情况?” 馨雅基于她从警察和证人那儿了解的情况,把我半夜撬开门锁去夜总会消费、欠账、打人和被打死的过程跟汪教授详细描述了一番,包括在医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的细节。 我一直注意着汪教授的表情比较平静,只有说到我被打死然后复活的时候,才睁大眼睛扫了我一眼。 “医生没说致死的原因吗?窒息?器官损毁?失血过多?” “没有。只说心脏停止跳动,没有一点脉搏了。人都死了,检查化验的那些结果我们当时也没顾上要了。” 汪教授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在我身上这儿按一按,那儿捏一捏:“你没有感觉到身上受伤吗?” “有些地方感到疼,好像都是外伤,没有什么大碍。”我如实说。 汪教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好像也是一脸无助的样子。 “汪教授,您对他的梦游症究竟怎么看啊,我看您上次好像不太确定他是个梦游症患者?”馨雅问得小心翼翼,似乎唯恐冒犯了教授得出一个背道而驰的结论。 我也很期待汪教授的结论,毕竟是业界知名专家,他的观点和结论很可能成为风向标,一定程度上左右着我的命运。 汪教授皱了皱眉头:“我最近也在整理他的就诊记录,正在做一些深入研究,原来的结论恐怕……” 馨雅没等教授说完已经沉不住气了,嗖地站起身来:“汪教授,您看这么多次了,如果他意识正常他有必要去做那些事吗?猥亵女乘客,吃饭买东西不给钱,这些就算是他有意而为之,可是他至于傻到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从二楼跳窗户摔断腿吗?家里放着高级奔驰,他至于明知犯法还去抢人家的宝马汽车吗?他平时一向爱护手下的员工,他至于半夜把看护他的女员工打得头破血流吗?您说,他怎么可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去做这些事情呢?” 馨雅的情绪过于激动,满脸涨得通红。 “逻辑和道理上确实是像你说的这样,那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也认为他患有梦游症。但是我们跟踪了一个多月,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也找不到证据说明他在那些‘梦游’发生期间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 汪教授略作停顿后补充说:“你们留心没有,他晚上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不光彩的,要么违法要么违德,在我的记录里还没有一件属于好人好事助人为乐的。” “那您的意思是……” 我一直不肯承认自己有梦游症,但在无法破解的困局面前选择了沉默或者默认。现在等着我的可能是监狱牢笼,我当然宁愿承认自己是一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 “是啊,您究竟什么结论啊?如果他没有梦游症的话……” “听汪教授说吧!”我拉了馨雅胳膊一把,阻止她往下说,担心她心情急迫说出了我们内心期望的结论,那样汪教授反倒怀疑我们的意图了。据说有不少违法犯罪的,以梦游症为幌子逃避法律的制裁,我想以汪教授的职业和身份,他一定是听说过的。 “我基本不认同梦游症这个结论,但是还需要进一步查阅相关资料,做一些案头工作,甚至还需要跟国外同行做一些交流才能拿出一个诊断结论来。” 可以说馨雅使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汪教授,气得咬牙切齿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汪教授到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馨雅,也不说话。 “走吧,走吧,回头再说。”我赶紧拽着馨雅往外走,出门前回头丢给教授一句“汪教授,回头我们再来找您”。 第122章 梦游症是个幌子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疯了!这个汪教授简直是疯了!”一出诊所的门,馨雅控制不住情绪,脸色苍白,对汪教授开骂。 “别这么说话。人家是心理学专家,本着负责任的职业精神,对自己的判断根据患者的情况变化适时调整诊断的方向也是应该的,你要理解。”我其实对汪教授的做法也大失所望,但我不能给馨雅火上浇油啊。 “你说现在怎么办,唯一的救命稻草都没有了,干等着判刑坐牢啊?”馨雅说着说着又止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没关系,进去待几年就待几年,又不是不出来,说不准那个昏迷的人过几天醒来,跟我一样没事了,很可能还不用坐牢呢。”我边给馨雅擦眼泪安慰她。我觉得我必须像个男人的样子,必须得抗住,不能像馨雅一样六神无主。 馨雅显然觉得我纯粹是异想天开,白了我一眼,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在馨雅面前帮汪教授开拓,汪教授在这个关键时刻改变以前对我精神疾病的诊断认知,其实我心里也很不高兴。这倒不是说我认可了我是梦游症患者,可我否认不掉,并且眼下只有这个梦游症现有可能一定程度上解救我。 我也不懂医学和心理学,从现象上看,确实能用梦游症来解释,但就像教授说的,怎样证明在梦游期间自己的行为不受自己的意识控制呢? 但紧接着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果梦游时我的行为不受我的意识控制,那又是谁在指导和控制我梦游期间的行为呢?一个没有意识控制的生命机体它凭什么采取各种行动呢?从那么多知名的梦游案例中梦游者的行为表现来看,梦游者似乎都目标清晰、方向明确、行为有序、逻辑分明,否则,即使陌生的人们也都会及时发现梦游者的异常,不会让他们继续梦游下去。 我突然想起那句话: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再联想起汪教授说我梦游的那些事都是违反法律和道德的,鲜见助人为乐好人好事的,我好想忽然明白了汪教授的难处了: 梦游症好像真正的只是为了遮人耳目的。 唉!谁来理解我呢! ====== 想通了,我反而变得坦然了。 躲不过那就进去待几年好了。 唯一让我无法释然的是如何跟我女儿和女儿的老爷姥姥她们解释。 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尊老爱幼、热爱家庭、遵纪守法的规矩人,前面发生的那些荒唐事件我从来没有向他们透露半点风声,现在忽然变成一个刑事罪犯,无论如何还是很难面对,也解释不清。 馨雅自从邱律师那儿了解到可能会判刑以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的,整天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到处打听咨询如何才能免于刑事处罚,尤其对汪教授的态度充满怨愤。 “你不能只考虑你的需要,也要站在汪教授的角度去考虑。再说了,汪教授也不一定参与精神病司法鉴定,他的看法也只代表他个人观点。”见馨雅坐在沙发默默流泪,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明明就是有病,做那些事情都是无意识的,要是就此判刑蹲监狱多冤枉啊?别人怎么看你啊?” “嗨,无所谓。心里无愧就行了。”我想我只能表现得轻松无所谓一些,不然馨雅会更加的心神不宁。 “唉!”馨雅重重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像是哀求:“我想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吧,千万别出去了。” “你要去哪儿?” “我约了人一起喝咖啡。” 反常! 馨雅自打搬到我这儿住,我还从来没听说她自己一个人周末出去跟人喝咖啡的。 “你可别…..” 我话没说完,门口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先于馨雅去开的门,进来的是雯雯带着孩子,后面跟着桂梅。 “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一块儿了?” “周末没事就带宝宝来看看你。来,宝宝让爸爸抱抱。” 雯雯顺手把孩子递给我,看到桂梅没有说话,补充说:“桂梅今天去找我聊天,后来就约着一起上你这儿来看看你。” “来,来,来,快进来吧。”馨雅也上来打招呼,只是她心情不在状态,不像以前上来就会逗一下小宝宝。 “宝宝开始学走路了。宝宝,下来走两步给爸爸和馨雅阿姨看看。”雯雯将一根食指塞进孩子的手心,我顺势把孩子放到地上,雯雯用另一只手抓住孩子的手腕。 一岁多了,确实该学走路了。孩子在雯雯的牵引下尝试着往前行走。因为肌肉和力量都还没有发育到那个水平,步伐还是歪歪扭扭的,但几个人围着看着,孩子好像明白自己这时成了中心,边蹒跚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兴趣盎然,乐不可支的样子非常可爱。 或许这个时机不对,虽然大家都围着孩子,但对于孩子的举动,没有人喝彩也没有人评论,尤其是馨雅,只是静静地围观。 雯雯应该是看出来了,抱起孩子再次递给我,跟孩子说“找爸爸去吧”,转身问馨雅:“案子的事情现在什么情况了,邱律师那儿有什么说法没有?” 馨雅朝我看了一眼,我示意她去跟雯雯解释。 “唉!”馨雅又叹一声气:“说起来头疼。邱律师倒是说梦游症算是精神类疾病系列中较轻的,有可能减轻甚至免于刑事处罚。” “那就太好了。”雯雯好像心中石头落地一样,轻松了许多。 “好什么呀?他这情况算不算梦游症,专家都不是很肯定。如果申请司法鉴定后没有人认定他是梦游症患者,那就铁定要蹲监狱了。” “还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专家吗?如果他不认为是梦游症,那又怎么解释呢?”雯雯也是想不通。 “我看那意思他基本否定了梦游症,但还说要做一些研究。这个汪教授简直不是个…..他说没法证明他具体的梦游行为都是无意识的,那意思好像是想说每次梦游的真和假很难辨别。” 现在一说起汪教授,馨雅都气得脸色发青,就想说脏话。 第123章 相信我是个精神病吧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馨雅和雯雯在那儿一筹莫展时,我发现桂梅一直把头低得几乎看不见她的脸,肯定又在想什么心思,便就拿小孩去逗她:“来,让桂梅阿姨陪你玩一会儿。” 馨雅和雯雯听见了,也暂停了对话,都朝桂梅看过去。 哪知桂梅一抬头,脸上都是泪水,原来她一直在低头哭泣。 “桂梅你这是怎么了?”馨雅和雯雯差不多同时开口。 “还是怪我!还是怪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桂梅一边放声大哭,一边又用两只拳头砸着自己的头。 小孩大概被这架势吓着了,也跟着“哇”一声大哭起来。 雯雯不知所以地环顾我们几个,伸手从我手中接过孩子。 馨雅发现我也一脸茫然,也把眉头锁成山峰,走过去拉起桂梅的手:“桂梅,你怎么又这么说啊,什么事情能怪你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其实应该感谢你才对的。” “我要不是惦记着能经常见到你就不会有这事,你也不会去坐牢了。”桂梅这话显然是跟我说的,应该是真的非常悔恨,越哭越伤心。 虽然根本就不知道桂梅在说什么,我还是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安抚道:“桂梅,你别哭啊,谁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再说我的事跟你八杆子打不着,自责什么呀!” 等雯雯把小孩哄好了,桂梅也终于不再哭了,但是不管怎么问她,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再也不回答不解释了。 馨雅还不死心,把桂梅拉进她的房间,估计想用大姐的身份感化她。 我想起进门时雯雯说过桂梅去找她聊过天然后一起到我这儿来的,心生疑窦。 “桂梅找你聊什么了?” “其实也没聊什么,但总觉得她有点怪怪的。她说你其实人很好,也未必不喜欢我,只是没有那个缘分,终究走不到一起。让我不要怨恨你,也不要给你出难题,还说你不是一个不肯担当的人,肯定会尽到做父亲的义务的。” “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这也不关她的事啊?” “是啊,要是以往她说这些,我可能早跟她嚷嚷起来了。可是今天也怪,大概都是为你的案子担心吧,我听起来也没有那么不舒服,只是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嘱托的味道……” 小家伙这时把一只手塞进雯雯的嘴里去扣她的嘴巴,雯雯不得不停下来,刚好馨雅和桂梅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馨雅,下一步怎么计划?准备就请老张的那个同学辩护吗?” “对,就请那个邱律师吧。下一步准备跟邱律师详细聊一聊,介绍一下他梦游时的一些过程和细节,然后申请精神病司法鉴定。” “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咚!” 馨雅斜着眼珠想了想,猛地在身边的餐桌上敲了一下:“对呀,其他的梦游不好找当事人作证,为什么没有想到你呢?你是不是可以作证啊,至少你可以证明他那晚找你的时候是无意识的,他做了什么自己是不知道的,你说是吧?” 雯雯没有馨雅表现得那么兴奋,但还是应允道:“那倒是,即便我实话实说也应该是对他有利的,何况我还可以……” 我就像是一个真的病人,听着大夫在我的病床前会诊一样,只有静静地听着,交给她们去处理。 桂梅好像提不起什么兴趣,我想她肯定想着别的心思,但一定跟这件事有关联。 “对呀,就是那个意思,自己人作证哪还能往坏了证!” 馨雅仿佛又帮我找到了一条生路。 ====== 馨雅出去跟人喝咖啡后,雯雯和桂梅带着小孩也一起离开了。 至于馨雅约了什么人喝咖啡,我没有去追问,但她为我的事情急得上蹿下跳我是知道的。 到了这一步,我虽然已经想开了,但蹲监狱毕竟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没法向女儿和丈母娘他们解释,所以心里还是很郁闷。 馨雅不在家,我给她微信上留了言,就出去练球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累了晚上也能睡得踏实一点。 晚上回家进门时屋里一点动静没有,我以为馨雅没回来。探头在她的房间门口瞄了一眼,发现馨雅在靠在床头,塞着耳机。 我敲了一下门,她没有反应,走近她身边,发现脸上都是非常明显的泪痕。我想她是睡着了,轻轻拿掉她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 果然,还是魏佳艺那首《孟婆的碗》的凄婉旋律: 脚步轻飘的失去平衡 你在哪里 我喊着你的名 可声音来不及扩散便消失的没了踪影 踉跄着来到奈何桥前 我死也不接孟婆的那只碗 我不能忘记你我的甜蜜 我不能忘记你我的点点滴滴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馨雅,醒醒!”我晃了晃馨雅的肩膀。 馨雅激灵一下坐直身子,环顾四周,然后迷茫地看着我:“妞妞今天晚上有奥数课,你怎么没去接她?” ? 我没有心情陪馨雅演下去,把耳机递给她说:“去洗把脸,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馨雅又愣了一会儿,红着脸,声音低低地说:“还是在家吃吧。” 在我的坚持下,我们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很普通的菜馆点了两个家常菜。 “跟谁喝咖啡,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馨雅心情不好,我也是没话找话说。 “我们要不要去找别的医院或者心理医生给你看看?”馨雅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意思?” “第一次找的那个医生不是很快就认为你这情况就是梦游症吗?要不我们还是去找他,在他哪里建立一套病历档案。” 我皱了皱眉头,表示不太明白这样做的意图。 馨雅轻叹一声,愁容满面地说:“申请精神病司法鉴定,需要带上病历资料。汪教授的那个态度,我很不放心。他的名声那么大,我担心他的倾向性意见就成了鉴定中心最终的鉴定结果。万一他……” 不能说馨雅的担心没有道理,但我不能让这事成为馨雅的精神负担。 “放心吧,不用为这个紧张,如果第一次鉴定不成功,我们申请重新鉴定就是了。” “还是把工作做到前面吧,别等到那一步。前一次的鉴定结果肯定对后面的鉴定有指引性作用。我倒是找到人可以避开汪教授任职的那个鉴定中心,保险起见最好还是找别的医生另建一套病历。” 我不禁在心里苦笑:馨雅绞尽脑汁竟然就是让人相信我是个精神病! “你究竟跟谁喝的咖啡啊?你这样弄不好不仅害了别人还未必能到达你要的结果。”我知道馨雅是在为我奔走,但是担心这样做属于妨碍司法的行为。 “别人介绍了一个法院的人。没事,本来司法鉴定机构也不是唯一的。” 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的也很有限,建议跟邱律师一起商量。 第124章 桂梅失踪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汪教授很有名望不假,但是只要他在病历里客观记录描述了你的梦游经历和事件,鉴定中心的专家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判断。精神和心理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说不清楚或者说法不一的地方。如果另外找医生重建病历档案,会给人临时拼凑的印象,除非你让医生编造你看病的历史记录。但这恐怕不太好。” 跟邱律师一起讨论下一步辩护计划的时候,邱律师否定了馨雅的提议。 最后我们跟邱律师达成共识:还是以汪教授那儿检查治疗的病历档案,然后将所有的梦游事件、每一次事件的处理结果,包括医院治疗和派出所的调解、处罚,都形成书面材料并附上相关录像、录音和纸质证明,由邱律师出面申请对我的精神病司法鉴定。 搜集和整理这些材料,很费精力。我说我自己来,馨雅不放心,一定坚持这个工作由她来做。 自己家里的录像资料比较容易,医院治疗伤病的证明也不算复杂,到派出所接受问询或者处罚的记录应该也能弄到,但发生在街头或者别人店铺里的事情,需要求别人帮忙才能获取,有的时间久了记录已经被抹掉了,而被抹掉的这部分,如果当初给派出所的备份没有了的话,还要说服别人在证明材料上签字。 馨雅为那些证明材料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忙乎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交给了邱律师。 过了一段时间,邱律师通知我们说,精神病鉴定没有通过。 “为什么?”本来这个结果是可以预想到的一种可能,馨雅听说了仍然惊慌失措。 邱律师说,鉴定报告上没写那么仔细,但他当面询问了一下参与鉴定和讨论的人员,人家解释说,国外对梦游产生的后果的法律责任也是有分歧的,在我国梦游到像我这样程度的难以想象,案例是有限的,并且所有梦游事件似乎都是恶行。 “怎么能这么说?被人打伤了算是恶行吗?他跳楼摔断腿了惹着谁了,也算恶行?” 邱律师轻轻拍了拍馨雅的手臂,安慰说:“别激动,别激动。其实他为什么被打伤的,你并不知道,对吧?他还没来得及走远就摔伤断了腿,如果没摔断腿你知道他准备去干什么?” 靠! 这潜台词不就是说我梦游肯定是准备去违法乱纪干不法勾当呗,只是没能得逞罢了。 怨邱律师也没用,我想他不过是转达了鉴定人员的意思。我想起了汪教授当时也对这个现象表示怀疑和不解的。 馨雅仍然还是按耐不住:“如果这样那不是一点缓都没有了?” “也不完全是那样。鉴定组在报告中如实说明了他的梦游事实,免于刑事责任的可能性没有,能不能酌情轻判或者轻判多少那就要看法官的了。” 尽管邱律师的话为我们保留了一点期待的空间,馨雅却完全是一副崩溃的神情。 看着馨雅身心疲惫、日渐消瘦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仅此也就罢了,馨雅还一直惦记着桂梅在我家失魂落魄、用拳头猛砸自己脑袋自责的事情。 那天为准备我的精神病鉴定需要的材料在外面跑了大半天,回到公司要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正赶上桂梅郁郁寡欢地从我办公室出去,差点跟馨雅撞个满怀。 “我对桂梅很不放心,她的心事迟早会把她憋出大问题的。” 我在心理叹息:馨雅啊馨雅,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但我也不否认馨雅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桂梅的确是越来越看不懂也理解不了了。 “她精神确实有点不太正常。你是女的,底下跟她多沟通交流,能让她敞开心扉愿意跟你聊就好了。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扛,放在谁身上都好不了。” 馨雅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问我:“要不也带她到心理医生那儿去咨询一下?” 我觉得馨雅这个提议值得考虑,肯定地说:“对。你去动员动员,如果说服不了她的话,我再去找她谈。” 可是馨雅想找桂梅谈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桂梅了。 从周一开始,桂梅一连两天没到公司上班,没有请过假,打电话始终关机,问过办公室里所有的同事,没人知道她的线索。 与桂梅合租的女孩说,平时大家碰面的机会也不多,没太注意,这两天好像是没碰过面。 担心桂梅突发疾病在家,我们撬开了桂梅的房门锁,发现桂梅的屋里竟然出奇的简单整洁,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物品了,床上被子跌得整整齐齐的,跟现在很多单身孩子屋里像狗窝形成很大的反差。 馨雅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子,一连几天没有消息,肯定出事了。你看现在动不动网上就有女孩失踪的,还是赶紧报案吧!” 我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桂梅虽然神出鬼没的,有时也会天上一句地上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自从加入公司以来,从没有无故旷工过,也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手机处在关机状态的。 报案的时候,警察问我们,桂梅平时有什么习惯爱好,周末通常喜欢外出还是宅在家里,有哪些经常往来的朋友,家在哪里。 警察的问题让我感到十分惭愧,这时才发现我们对桂梅了解得太少了,关心的真的太少了,就连她的家是哪里因为当时撞伤她腿的时候她不肯说,就再也没有多问,甚至她家里究竟有些什么人也不是很清楚。 联想到桂梅近来低落的情绪和沉默怪异的举动,我更加感到凶多吉少。 “上周上班,桂梅有没有找你说过什么事情,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馨雅蹙眉,不确定地说:“好像没有吧,她是找过我的,因为她主要负责接待方面的事情,没有太多可说的,只是把最近接待客人花的一些费用跟我解释了一下。” 馨雅的话我听了个头,就没往下听了,我在回想周五的中午桂梅去我办公室的情景,而馨雅正是那一天在我办公室门口遇见桂梅后才说到要劝她去看心理医生的。 第125章 柳暗花明(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那天到我的办公室找我,因为是随意闲扯的形式,我记不得太多聊天的内容,只记得说起我的案子的时候,桂梅说:“你说要是有鬼魂借用你的身体出去干了违法犯罪的事情,法院会叛你有罪吗?” “你脑洞开得太大了,人民法官怎么可能相信这些鬼话!”虽然桂梅提到鬼啊魂的总让我心虚,我仍然保持着镇定。 桂梅被我嘲笑了一番,也没争辩,还是恍惚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是啊,人要是相信鬼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自认为跟不上桂梅的节奏,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桂梅出我办公室之前,以一种解脱的口气:“唉,你也不要悲观,这件事情过去了以后就太平了。” 我问馨雅,桂梅当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馨雅无助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就在我们惴惴不安地等待警察那边的消息的过程中,汪教授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关于我梦游的事情让我去他那里一趟。 考虑到馨雅对汪教授的严重不满,我怕到那儿闹出不愉快,本想不让馨雅陪我去的。但是一想到汪教授问起我本来内心深处不太认同的梦游那些事,我还是宁愿带上馨雅。 “他都否定了你的梦游症了还找他干什么,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减轻法院的判罚。你也先别去找他了!” 没想到馨雅不但自己不想去,还建议我也不要去了。 “法院轻不轻判,只能听天由命,想多了也没用。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你到时帮我管理好公司,我在里面蹲几年出来你把公司完璧归赵给我就OK了。” 我表现得轻松无所谓的样子,馨雅却反而更激动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滚落:“求你了,别说这些了!” “好好,听你的我不说,但汪教授亲自打电话来,不去不合适吧?再说了,我这病以后就不治了?” 馨雅犹豫了一下,嘟哝一句“真是瞎耽搁工夫”。 我知道,馨雅同意了。 ====== 桂梅失踪后几天没有音信,我和馨雅心情都很沉重,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去找汪教授的路上特意绕道到去了一趟派出所,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大概下午一点左右到的汪教授的心理诊所,他吩咐助理倒了两杯水,安排我们分别在两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态度显得很和蔼地问我说:“案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一定很揪心吧?” “事情到这一步,认命呗。”我不无沮丧地说。 馨雅却始终对汪教授抱着怨气,当汪教授将目光转向她的时候,终于憋不住抱怨:“汪教授,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种深更半夜在睡眠中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的那些事情,您怎么就不能认定他是梦游呢?您知道您一句话就很可能改变他后半辈子的命运的!” 面对馨雅涨红的脸和不满的语气,汪教授仍然不急不躁,面带微笑:“我今天下午特意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我们就来好好聊聊他的这个病的问题,好不好?” 馨雅有些不以为然的表情,但也没有表示反对,我好像是完全麻木的心态。 “你能不能把你小时候的成长环境、家庭背景跟我详细说一说?”汪教授用征询意见的口吻问我。 馨雅也随着汪教授的话音好奇地看向我,因为我还不曾系统给她介绍过这些内容。 “当然可以。不过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管有不有什么特别,但我希望你介绍得详细具体就行,千万不要遗漏对你心理和后来的性格成长有重要影响的细节。”说完汪教授拿出一支录音笔用手势告诉我准备录音。 我说,我生活成长的家庭环境并不复杂,在农村,因为父亲很早就卧病不起,大哥刚成人能撑起一个家的时候,和父亲相继病故,靠母亲一人养活两个孩子,所以比较贫穷,属于吃饭穿衣成问题上学交不起学费的那种。 教授:你印象中父母是否经常吵架? 我:没有,有印象的时候父亲已经卧床了,没听见他们吵架。 教授:父母对你管教很严厉吗?有没有经常打骂甚至虑待你? 我:还好,也不怎么打我,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应该说不存在虑待的问题。 教授:那么你父母,或者你母亲,经常会夸奖你吗?为你骄傲的成份多还是认为你不争气的成份多? 我:还算比较为我感到骄傲吧。因为我从小村里人都夸我听话,懂事,读书聪明,嘴甜会说话,还算勤快不偷懒,他们都愿意让他们家孩子向我学习。 教授: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美,也很骄傲? 我:嗯。应该是吧。 教授:当时你有没有想一定要维护好你在村里人心中的‘好孩子’形象,或者说希望一直享受这种美好的感觉? 我:当时怎么在想,已经忘记了。也许吧。 教授:你刚才提到父母不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你有不有印象他们说的伤天害理的事是哪些事? 我:我母亲没读过书,我没问她也没解释,在她心里指的什么内容我也不清楚。 教授:我列几项,如果回到当时,你会认为是伤天害理吗?杀人,偷盗抢劫,强奸威胁妇女,打骂他人,恃强欺弱,撒谎骗人,小偷小摸,损坏他人财产,偷奸耍滑等等。 我:不太好说,绝大部分应该算吧,有些就要看场合和程度了,比如撒谎骗人,偷奸耍滑,不好一概而论。 教授:你个人或者你家里亲人,在你小的时候,有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欺负、羞辱,让你想要以牙还牙的事情? 我:应该有吧,至少在当时。现在过去久了就淡了。 教授:不妨举两个例子看看。 我:一件事就是我哥被人打伤的那次。我们村有一家人不太讲理,仗着家里儿子多,蛮横乡里。我哥有天早上看见他家的牛在啃生产队里的水稻禾苗,喊了几声没人应就把牛驱赶走了,结果被猫在树林里的这家男主人看见了,硬说我哥打了他家的牛,招呼家里几个儿子把我大哥打得鼻青脸肿,没钱上医院,在家躺了几天,没有人道歉也没有赔偿。斗不过人家,当时比较恨的。 教授:还有吗? 我:还有就不是那么明显,因为家里没有当家的男人,在生产队里总有些不公平待遇和被欺负的事情,比如分粮食瓜果,分派农活,总会有好坏轻重的区别的。 “好的,先这么多吧,你要是有什么重大遗漏的话,随时再告诉我。” “汪教授,我们现在着急的是他的案子,是他马上面临不知道多少年的牢狱生活的问题,我们还有一个员工失踪好多天了没有下落……” “理解,理解,别急!”汪教授依然保持着很好的耐心,用手势示意馨雅稍安勿躁。“你们两个先喝口水。你这案子,说不定我还真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我和馨雅对视着,想着汪教授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突然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第126章 柳暗花明(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汪教授说他有可能对我的案子有所帮助,馨雅跟我对视完了马上换了一副期待和崇拜的表情望着汪教授:“真的吗,汪教授?您快救救我们吧!” “您是说你后来又查阅资料进一步研究后,还是认可我这情况属于梦游症吗?”我不知道汪教授说的帮助究竟怎么个帮法,更担心这事又是一乌龙。 “不,你这不是梦游症。梦游症患者的一个很重要特征是,梦游时他们通常表情呆滞,对外界的刺激不会有什么反应,我行我素。但我做过一些实地调查,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你那几起梦游事件的当事人,不知道你们是否记得那个海鲜店的老板,那个夜夜红串烧店的老板,那个冥店的老板,还有那个你试图调戏的女孩,他们都表示无法相信你是在梦游,看不出你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说根据你的言谈和举止,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你当时是无意识的。” 馨雅瞅了瞅我,跟教授说:“他无意识,而我不在场,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您……” “你慢慢听我说完,我今天要说的内容比较多,你们耐心听。”汪教授打断馨雅。“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对那些所谓梦游的行为是真的无意识和毫不知情,再结合你梦游做的那些事…借用一下你刚才的那个词语…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更没法用梦游症来解释了。” 汪教授最后那句话犹如当头一棒把我打懵了,馨雅看上去也好不到哪去。 这不明摆着怀疑我是故意的,梦游是装出来的吗? 我脑子里忽然想起我看到的一个澳大利亚的梦游案例。 这个案子说的是一个叫卡西尔的男子本来确实有梦游**的毛病,在一次聚会中喝多了熟睡中强奸了一位女同事,被法院判定免于刑事责任。卡希尔觉得有空子可钻,他利用自己的这一毛病,用***让自己进入迷幻状态后对心仪的女性实施强奸,试图用睡眠**症做掩护。但是吞噬药丸和梦游般脱光衣服的过程被受害人事先布置的摄像头摄了下来,最后卡西尔得到法律的严惩。 我感到被人侮辱的愤怒! 但想到刚才教授明明说是能够帮上忙的,他对我内心的伤害也许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我克制住想对教授咆哮的冲动。 我晃了晃发木的脑袋想问教授问题时,馨雅抢在了我前面:“您还是否定了他是个梦游症精病患者,可您刚才不是说可以帮我们的吗?” 汪教授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我其实一直在对你的这种情况进行研究,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甚至还与外国同行交流过。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你这情况属于比梦游症更严重的精神障碍------人格分裂症,双重人格。”汪教授的表情应该是为自己的 发现和成果感到满足和兴奋的。 人格分裂? 那不就是那个什么解离症吗? 这个标签本来是要贴到馨雅身上的,现在倒好,兜了一圈戴到我头上了。像完成任务搞摊派似的,反正总得有一个? “不会错吧,汪教授,上次您说馨雅介于幻想症和人格分裂之间,怎么一转眼我就成了双重人格了,精神疾病也具有传染性吗?” “馨雅的事情我们可以先放一放,今天我们重点谈谈你和你的人格分裂问题。” 我感到喉咙发干,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你有没有感到你脑子里有个人经常跟你争执,或者仿佛听见身体里另外一个声音总是跟你唱反调?” 我觉得教授说的这种情形完全不适合我,下意识地使劲摇头表示否定。馨雅却在那儿像是摇头又像是摆头,不知道是不是表示她自己的情况有点相符的地方。 “这也不矛盾。因为多重人格患者的几重人格并非都是彼此知道的,甚至彼此都不曾交流过,你不知道你另一个人格的存在,不知道他的想法,意愿,记忆和行为,并不意味着他或者他们对你也不知道。他也许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的观念和内心活动。” 我越听越感到毛骨悚然。汪教授第一次说起馨雅存在人格分裂的可能性后,我就查过一些资料的,对双重和多重人格略有所知。但我不知道教授怎么觉得我适合贴上这样一个标签。 我跟教授说,别搞得太玄乎了,希望他简单告诉我们,我怎么会是个双重人格的人。 “问你们一个问题。‘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你们相信哪一个?”汪教授的目光在馨雅和我的脸上来回来轮转。 我说,这个问题我想过的,人刚生下来,除了本能的求生欲望,他就是一块白板,没有美丑没有善恶的概念,后来的思想观念都是后天被训导和培养出来的。 “好,非常好!这样的话后面我要讲的就容易理解了。” 我了解到的人格分裂或多重人格都是因为小时候受到过虑待或者后来经受过重大创伤才会发生。我的情况根本与虑待和创伤不沾边啊? 我想看看馨雅什么反应,她听得正入神,用眼神示意别插话,听王教授说下去: 儒家思想作为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主流,倡导的是仁义道德,教导人们要守秩序、讲道德、有休养、尊卑有序、遵纪守法、勤劳善良等等,就是希望按儒家思想成为一个仁人。 但是人性本恶的代表人物荀子就认为,人的本性都是逐利求欲的,人人都是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趋利避害的。 如果我们把这两种思想导向分别简化归纳为‘善’和‘恶’的话,尽管中国几千年文化里‘善’始终是主流,被崇敬和宣扬,但‘恶’也从来就不曾灭迹过,否则岂不真是天下一统,盛世太平了? 人刚生下来,就是白板一块,任由父母兄弟亲人朋友和社会在上面激扬文字,刀工斧凿,把你打磨成他们希望的模样。 但因为‘善’是主流,向‘善’的努力可能让你得到社会的认可和接纳,获得各种赞誉和奖励。而向‘恶’则容易被家人和社会诟病和谴责,甚至受到法律制裁。 但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各种欲望也被不断开发出来,‘善’的欲望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追求的同时,‘恶’的欲念也会向每个个体渗透。因为向‘恶’的欲望得不到社会的认可和肯定,因而会被压制着,只能在阴暗的角落地偷偷地尝试。 用现代心理学来概括就是:人的需要与目标都潜藏着‘善’与‘恶’的动机。 “现在你们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吗?”汪教授也许觉得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第127章 柳暗花明(3)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有点茫然。他说的没错,人有向好的一面,也有向恶的一面,要不怎么会有君子和小人,有人当面是人背后是鬼,有的台上大谈遵纪守法台下无法无天。可是这跟人格分裂有什么关联呢? “不明白吧?”汪教授也看出来我和馨雅都还在云里雾里。“你还记得刚开始我问你的那些问题吗?你说因为你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你懂事,勤奋聪明,不偷懒,等等,你父母为你骄傲,村里人夸奖你,你也很享受这种被欣赏和肯定的感觉,对吧?” “嗯。”这回我和明确地点头。 “美丽的光环谁也不愿意摘掉,所以所有可能伤天害理的事你都不敢,不是不想,是慑于道德和法律不敢去沾惹,你被绑架着去做一个大人喜欢的好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身上不存在那些属于伤天害理范畴的欲望,你只是害怕毁了当下的美好形象而压制着控制着他们。 你内心存在着从善和从恶的两个声音的缠斗,斗争的结果是你给自己找了一个替身,准备在做完所谓伤天害理的事情后让他出面去接受谴责和惩罚。这个他就是另外一个你,是从你身上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 听到这里我觉得教授的分析似乎有一定道理,但是我想不明白:“这种内心的纠结和挣扎,谁没有过?人的欲望,人在社会上的言行必然要受到道德伦理和法律的控制和约束,谁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为什么到我这儿这么容易就分裂了呢?” “不是这样的。”汪教授说:“很多人都是因为心理矛盾纠结而导致心理和精神不正常的,只是程度轻重不同而已,很多人还不习惯去看心理医生。” “那能治好吗?”馨雅从椅子上站起来,显得很紧张。 “现在我还不太清楚的是,什么因素唤醒了你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人格?你过去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所谓的梦游吧,为什么最近一年多你的另一个人格开始出来活动了?受到什么事情刺激了?这个你们可以一起回忆一下。” “那能治好吗?”馨雅重复着她关心的问题。 “心理问题急不得,得一步一步来。他现在对另一个人格晚上出去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通常来讲,另一个人格应该至少知道一些他主人格的思维活动和记忆的。现在的问题是,另一个暗藏的人格什么时候露面?他要是出来我们可以交流,那就好办了。” “您是说,您不撞见我梦游就没办法治?” “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需要共同配合想办法主动唤醒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让他出来与我们对话而不是被动等待。但这个…….” 我知道,汪教授一时也还没想出有效的办法。 梦游症被否了,结果弄出一个更令人颤栗的人格分裂,本来已经对案子无所谓的心态再次遭受打击,那一刻感到非常的灰心和绝望。 “汪教授,案子的事,您不是说可以帮我们的吗?”听汪教授讲了一下午,加上心情难过,已经把“帮忙”的事给忘了。还好,馨雅还记着。 “当然帮!我下午一直就是在帮你们啊?”汪教授笑呵呵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他在我身上取得的成果高兴。 看一眼馨雅拧紧的眉头和高度聚光的眼睛,汪教授带点神秘地说:“这个人格分裂比那个梦游症管用,因为梦游症的诊断对你不适用,没有说服力。” 我和馨雅好像突然同时开窍了,尤其是馨雅,满脸兴奋:“真的?” 汪教授喝了口水:“通过我这种心理分析得出人格分裂的诊断结论,我想我是国内第一个。国内的心理学研究跟国外差距很大,我跟外国同行专家有过交流,能够取得共鸣,但是得到国内同行的认可估计需要一点时间。所以,如果要能对你们的案子有所帮助的话,精神病司法鉴定机构的指定,你们就得……” “汪教授,这个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馨雅早了解过了,汪教授正是一家具有司法精神病鉴定资格的鉴定中心的主任,而法院那边她也跟法官取得了联系。 原以为教授要说的暂时也就这些,带我们起身准备离开时,汪教授意犹未尽:“我们现在来分析讨论一下,是什么因素激活了你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人格。” 我这时关心和刚才兴奋的都是因为汪教授否定了梦游症但是峰回路转又给我找回一个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标签。至于他的分析其实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这样的分析似乎认定了我成为恶人的潜质还是让人不那么舒服。 “会不会跟他的妻子去世多年独身有关?”馨雅自从我诈死以后全部心思好像都在集中在我身上,状态也趋于正常,在我面前也较少出现恍惚出神的情形。 汪教授像是看着一个聪明的学生一样,朝馨雅翘起了大拇指。 “你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放下你妻子,一个人把女儿培养到出国留学,你已经习惯了人们心目中‘忠诚、专一’的化身。但你妻子毕竟死了,你不可能不会感到寂寞孤独,你也不可能没有生理冲动,所以你也不可能完全没有重组家庭的愿望。我想我说的不会错。” 我不否认汪教授说的也许是对的,但我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木然地看着教授。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内心还有另外一个角落,隐藏着另外的欲望?你可能会想你如果就此开始新感情组建新家庭,是不是对死去的妻子和感情的背叛?或者认为是对你过去一贯人生准则的背叛?会不会毁了多年来你留存在别人心目中那个忠诚专一的高大形象?” 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一样,但依旧没有说点什么的愿望,既没有很欣赏教授的分析,也没有要辩解的冲动。 “所以我分析,馨雅的出现,也许还有其他让你情感产生躁动的女人,刺激你埋藏在心底另一个角落的愿望,这样维持现状和改变现状两种欲求就会产生剧烈的对立和冲突,唤醒了你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人格,让他出来去做你的主人格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所以就有了那些看起来很像是梦游的奇怪事件。” 从馨雅看我的表情,她对汪教授的分析未必完全认同,但也说不出不信服的理由。 “谢谢汪教授!真没想到您为我的病做了这么多的工作。” 汪教授的分析有不有道理,我觉得我不必去较真。重要的是汪教授把梦游症换成了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让我的案子忽然又绝处逢生,这才是关键。 第128章 桂梅自杀了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谢了汪教授,从他的诊所出来,馨雅和我好像忽然觉得神清气爽。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被案子的事情困扰其实是假的,毕竟是牢狱,毕竟是一个人模狗样的老板,怎么突然成了阶下囚了,何以解释何以交代? “你看,幸亏我托人了吧,要是不能委托给汪教授任主任的那个精神病鉴定中心不是就麻烦了?” 我开着车准备回公司,馨雅坐在副驾跟我邀功。 “好。你需要什么奖励?” “还要什么奖励?只要能保你不坐牢,我把命搭进去都乐意。” “干嘛这么伤感,今天应该高兴才对。” 馨雅“唉”一声:“怎么高兴,桂梅失踪这么多天还一点音信没有呢?” “是啊,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啊,只能勤着点跟派出所问问,催催他们。” “我们去找一趟邱律师吧?” 安静了一会儿,馨雅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 “都5点了,我们赶过去人家会不会下班了?” 电话还是打了,从馨雅的口气,邱律师还在办公室,并且等着我们过去。 正是都城的晚高峰,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花了一个多小时。 邱律师所在的律师事务所规模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出名的那种,办公室一半的座位已经空了,包括邱律师的助理。 “说说有什么新情况?”邱律师递给我和馨雅个人一小瓶矿泉水。 “一直给我们治疗的那个心理医生完全否定了此前梦游症的诊断,但是他得出一个新的诊断结论,认为我们的情况属于人格分裂,叫什么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说是比梦游症更严重的精神类疾病。我想问问邱律师,这种精神疾病法院判罚是会采信吗?有利于免减刑事责任吗?” 邱律师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说他经手过患有这种精神障碍的患者的案子,只要司法精神病鉴定中心的鉴定能够认定他存在这样的精神疾病,一定程度上法院都会采信的,但具体能减免到什么程度,一要看病情的严重程度,而要看案子的性质,对结果他没法量化。 “他做的事情他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事前没想过,过程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回家的都不清楚。这够严重的了吧?” 我心想,有馨雅出面真好。我觉得我自己没有勇气提出任何质疑,甚至连探讨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事发的那个时间段,我除了知道本我在哪儿,在干啥,汪教授说的另外一个我究竟在哪儿在干什么,实在毫不知情。 “我看了你提供的那些资料,有些重要的地方我也正在核实,法庭上我会尽量多地提供他行为无意识的辩护细节,法官还会参照鉴定报告的具体内容。我们都往好的方向努力,对结果不去预测。” 馨雅把准备找汪教授任主任的鉴定中心作为鉴定机构的事跟邱律师交换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刚开上车上到主路,我的手机响了。 “派出所打来的。”我接电话之前,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朝馨雅晃了晃。 “快接!快接!” 的确是有了桂梅的消息,但是,是个噩耗! 桂梅已经自杀了。 ====== 可能是不想给房东制造麻烦,也不想让合租的室友有心理阴影,桂梅将自杀的地点选在了郊外的一个墓地,割腕自尽。 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表达我的悔恨和自责,明知道她遇到了麻烦,明知道她情绪很不稳定,我们却只是浅尝辄止,没能走近她的内心世界,赢得她的信任,帮助化解她心头的愁绪,走出心理困境。否则,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好端端的何至于这样轻生。 我不知道我还能为桂梅做点什么,我始终记得馨雅向我描述的桂梅在医院声嘶力竭拽着躺着我尸体的病床和宣布我死亡的医生的场景。 桂梅为何那么肯定我并没有死,为什么会那样哀求医生,对我来说至今是个谜,而这个谜似乎被桂梅永远地带走了。 我们通过这边的派出所帮忙与桂梅老家当地的派出所取得联系,说桂梅老家已经没有根儿了,从来没有爸爸妈妈的消息,她从小跟着农村的爷爷奶奶长大,两年前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了,桂梅大学毕业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我能做的就是给桂梅举办一个我认为隆重的葬礼。 由于定性为自杀,桂梅的尸体直接运送到了殡仪馆。我给她请了所谓最好的化妆师,让馨雅帮她挑选了桂梅可能喜欢的最好的寿衣。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我希望桂梅死后依然是个美丽漂亮的女孩。 殡仪馆没有严格意义的单间停尸房,费了不少劲也花了不少额外费用租用了两天那个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也要求殡仪馆按照他们现有条件下最高规格来布置。 告别厅里正面和四周布满了花圈,都是以公司同事的名义送的,费用当然公司承担。 桂梅没有其他的亲人,我,馨雅和雯雯还有两个桂梅平时走得近一点的同事,我们在火化的前一天在告别大厅里陪了桂梅一个晚上。我包了一辆大巴车,动员公司所有员工都参加了桂梅遗体火化前的告别仪式,希望以这种方式送桂梅孤寂短暂人生的最后一程。 桂梅活着的时候漂在外面,一直也是租房子住,我想不能让她死了以后仍然居无定所。 我让雯雯做参谋给她准备了一个金丝楠乌木材质的骨灰盒,同时在桂梅自杀的墓地选了一块地方,安放了桂梅的骨灰。 我也承认,桂梅葬礼的规格远远超过了妻子当时的待遇,也许正是因为妻子的去世,让我体会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的真正含义,才有了如今的举动。 桂梅的葬礼成为了过去,大家平静下来后,馨雅曾经毫不隐晦地说:“我喜欢你这样重情义的男人。” 雯雯怀里抱着孩子,情深意切地:“我没看错你!我不后悔我的选择。”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适合居家过日子的最普通的男人,而这可能正是普通女人心中最基本最纯真的追求。有的人可能一开始就很清楚,有的可能禁不住各种诱惑,伤痕累累了终于明白:自己要的其实不多。 当然,面对她们的坦诚,我还只能一笑而过,我需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几年或者十几年的牢狱生活。 为了不惊动房东和桂梅生前合租的女孩,馨雅以桂梅领导的身份,找到桂梅合租的女孩要到了房东的电话,以桂梅派驻外地短期回不来为由,结清了费用,退租了房屋。 桂梅没有亲人,大件的不便焚烧的东西,我们就直接扔到了垃圾站,小件的私人用品,桂梅头七的时候,我们都烧给了她。 只有办公室里桂梅用过的电脑,处理起来稍微麻烦了一点。 第129章 遗书(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用过的电脑,给她曾经的同事用吧,人家心里肯定会有阴影,留给后面再来的同事,显得不地道。电脑元器件有些是金属的,也不方便焚烧。 “要不就送给楼下收破烂的吧,跟他实话实说他敢要就给他,不敢要再说。” 我觉得馨雅的这个处理方法可行,即便他自己不愿意用,一定会隐瞒实情转卖给别人。 其实,“眼不见为净”。 “给他吧,他肯定会要的。” 但是把桂梅的电脑处理掉没几天,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桂梅的电脑里面有她留给我的十分重要的秘密文件。我知道的时候,电脑已经卖给那个收破烂的好几天了。 那段时间忙于桂梅的事情,加上心情受到不小的影响,好些天没怎么查看我认为无关紧要的邮件。清理垃圾邮箱时,发现有封邮件是桂梅用个人邮箱发给我的。 看到这封邮件,我无比震惊,也更加悔恨了。 桂梅的邮件开篇就说:“你看见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你们的这个世界,回到了本该属于我的地方!” 如果我在第一时间看到这封邮件,很有可能阻止桂梅自杀的,一场悲剧是有可能避免的啊! “我穿越两个世界来爱你,你却视而不见,一心只在你死去的妻子身上;我不惜生命守护你的平安,可惜你不能察觉。 当然这也不能怪你,你我属于不同的时空,注定不能交集,我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但是我要的也不多,我本想只要你表达出哪怕一点点的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爱意,我就会心满意足,宁愿安静地守候在你身边,做一个幸福的小女子,圆我前世的梦。 但是,我发现痴情于你的不止我一个,雯雯竟然因为你终身不嫁,馨雅因为你…… 我不想也不能再去给你添乱,我想一个雯雯和她的孩子已经让你焦头烂额了,身边还有一个朝夕相处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的馨雅。 爱一个人好难!我知道你的心只属于你心中的那个人。 当我意识到你心中放不下的那个人可能已经在你身边的时候,当我发现因为我不想失去与你相见相处的机会而酿成大祸的时候,当我接到孟婆召唤的时候,是我该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地方的时候了。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比如你的梦游症,比如你干的那些出格的事情,还有馨雅的似曾相识和幻想症,当然还有我的古怪飘忽,等等,等等,我想我留在公司电脑硬盘里的文件,能够为你揭开这些谜团。 但是,这些你恐怕只能自己看,你也知道别人看不懂,或者说没有别人会相信那里面的内容,弄不好你真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了,哈哈! 我电脑里文件夹的第一层密码是你的生日。 再见了,我在奈何桥头等你们!” 什么意思,奈何桥头? 难怪用词怪怪的,什么“两个世界”“你们的世界”“不同的时空”,难道桂梅是….. 我像弹簧一样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飞奔到了楼下。 可是那个收破烂的并没有在那里,不过他的根据地并没有变,只是人不在而已。 我想他也许被别人叫上楼去收废品去了,便守在他的根据地----一个平板车傍边,一步也不敢挪开。 糟糕的是,下楼太匆忙,手机忘了带下来,我猜想馨雅一下午不见我的人影,也不接电话,不知道又急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这一等,等到下班,都没见到那个收废品的再过来,我想这个时候馨雅再急也没有我着急了:如果这个人把电脑卖给别人了,或者无论谁想用,把硬盘格式化了怎么办? 总算等到公司有员工下来,我才得以通知馨雅,让她把我的手机带下来。 “还以为你白天也……”馨雅跟雯雯一起跑步过来的,气喘吁吁,馨雅的话说了半截大概觉得不合适又咽回去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桂梅几天不见人,结果出事了,她刚走了几天你现在来这么一曲,能不能别再吓唬我们了。”雯雯缓过劲来,也一通抱怨。 “我想得开,也没那么脆弱,放心吧。” 我虽然笑着在敷衍她们两个,但是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我究竟要不要把桂梅的邮件和遗书的事情告诉她们,让她们帮我一起去找那个收废品的男人和桂梅用过的那台电脑? “你不至于一下午就在这儿待着看天看汽车吧?”馨雅当然不会相信我会闲得如此无聊。 “那天只想着处理那个电脑,也没检查一下桂梅的电脑里面有不有公司的重要信息,比如客户资料什么的,流传出去被人利用了也会有麻烦的。”我觉得以这样的理由去找回那个电脑还是比较充分的。 “以前我见他总是在旁边立个牌子,上面有个联系电话的,就今天怎么没有了呢?”雯雯围着平板车转了一圈,尝试着寻找那块牌子,但是没有。 平时你天天看到他摆一堆废品在那儿,多的时候甚至挡着去路了,会觉得碍事,现在急不可耐想要找他的时候,他偏偏不在。 “天都黑了他今天肯定不会来了,明天再说吧。”馨雅拉着我要走。 我想这么等下去还真不是办法,谁知道他有什么事,明天来还是不来呢。 试着推了一下平板车,发现不太能动,弯下腰一看,底下轮子跟护栏是锁在一起的。 得到启发的我,顾不得跟馨雅和雯雯解释,只是让她们等我一下,便奔向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把大号的U型锁,给平板车来了个双保险。 “你们包里有纸吗?把我的手机号码写在上面,留在这儿。” 馨雅跟雯雯对视了一眼,明白了我的意图。 第二天,每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明明提醒是广告电话或者疑似诈骗电话,我仍然会客气地问对方是不是楼下收废品的,问得对方一点推销的兴致都没有了。 “你说你饭不吃觉也不睡,桂梅的电脑里哪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你这样?”馨雅那两天跟着干着急,还不敢说太多,怕我发火。 收废品的男人第三天下午才给我打了电话。 我跑下楼,边喘气边问:“我那台电脑你弄哪去了?你帮我把找回来,我不卖了。” 大概从来没有碰到我这样的,卖出去几天的废品还想要回去。 或者是怕赚到手的钱打了水漂,他转了转眼珠,说:“那哪里还找得回来呀,早卖了。” 第130章 遗书(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一听那人说他把电脑早卖了,我的心哐当坠地一样:“卖哪儿了,你快告诉卖给谁了?” “你那里面有重要东西?”收破烂的男人疑惑地问我。 “是……也不是很重要,对别人来说没什么用。”对方问我时的神情一亮,提醒了我,但是想掩盖似乎已经有点晚了。 “没有重要东西那就算了吧,想找回来太费劲。” 他收废品也算是生意人,我也是生意人,一眼也能看出他有坐地起价的意思,估计是看过**演员某冠希主导的“艳照门”报道吧。 没办法,让人拿住了七寸,他耗得起我耗不起。 “这样吧,你帮我原样找回来,你用多少钱从我这儿买的,我再用两倍的价钱从你那儿买回来。” 看来这人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沉默了片刻,很不屑地摇头:“为那点钱到处去追踪卖出去好几天的一台旧电脑,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有那工夫我收购点别的废品不比那赚得多,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好了好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你一天之内帮我找回来,我给你一台新电脑的钱,不,干脆就直接给你3000块钱现金,这总可以了吧?这算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自己考虑吧。”说完我转身就走了。 其实我转身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耳朵始终是竖着的,眼神也没看着前面,而是聚焦在后脑勺那儿,但是我期待的脚步声和挽留我的声音都没有出现。 我有点心慌,这个人要是真对我的条件无动于衷呢?或者他确实已经把电脑处理给别人了呢,找得回来吗?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计较几千块钱的事,只是不知道人的贪心有多深,万一心思被人彻底识破了,变成无底洞了呢? 好在第二天上班没一会儿,就接到这人的电话。 我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故作镇定:“您哪位?” “你带钱下来取电脑吧!”对方这次很干脆。 电脑的显示屏和主机被他用胶带捆绑在一起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以后,这人大概还有些不甘心,拉着我问:“哥们儿,看你着急的样子我猜着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呀,不会是……” 他还这么好奇,我突然警醒过来:“你不会是看过我电脑里的东西吧?” “你真是抬举我,要是有那本事,我还把它还给你?” 见我不太明白,他接着说:“实不相瞒,我那个上五年级的儿子,早就吵吵要我给他买台电脑了,说是想学计算机,我去好几个店里看过了,最少也得3000块钱,没舍得给他买。 你这个电脑还八成新,当时可把我高兴坏了。可是我们都不懂啊,回去连好线插好电后,需要密码,我们也不会,拿去问修电脑的,人家说坏了,要500块钱修好。 我也不知道你这电脑还有不有别的毛病,没舍得花那个钱,又舍不得当废品卖掉,这样才保留了下来。要不然你上哪儿找去?” 我急着回去看桂梅留下的加密文件,耐着性子听完了,嘴上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帮我保住了这台电脑”,脚下已经开始小跑了。 ====== “其实我不是什么桂梅,我是晓萌,你知道的那个晓萌。原本的那个桂梅早已去了另一个时空,我只是在孟婆的提示下借用了桂梅的身体又回到了我曾经生活的这个时空里,也就是你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 我把桂梅留下的电脑重新连接好电源,开机,发现了两个需要输入密码的文件。按照桂梅说的输入我的生日,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文件。 虽然桂梅的邮件已经激起了我的好奇和怀疑,但桂梅遗书的开篇还是如雷劈一样,把我整个人彻底击蒙了,半天不知道往下看,清醒一点才想起来,赶紧去从里面反锁上办公室的门…… “我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我的前世做人的经历,你也许不记得了。我的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母亲生长在大城市,我父亲是从农村通过读书这条路鲤鱼跃龙门。 从小看着红楼梦和琼瑶剧长大的母亲,上大学不久看上了长得精神帅气但是带着刚跨入大城市农村孩子的迂腐的父亲,那时大学恋爱还不是那么大张旗鼓,但我母亲却鬼迷心窍心无旁骛,勇往直前,应该说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合的。 大学毕业后,父亲很快就融入社会的洪流之中,开始了他非常自我的官场奋斗之路。在我的记忆里,我小时候很少见到我父亲,很少有我和父母三人一起的场面,母亲好像是忍下这一切,甘当人梯,利用她能利用的资源成全我的父亲。 表面上看起来我母亲似乎很享受夫贵妻荣的生活,只有我记得母亲躲在被子里唉声叹气,背着我抹眼泪的情形。 我6岁的时候,母亲就生了一场病,其实并非不治之症,可是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母亲去世可以说尸骨未寒,我父亲就另外结婚了,是什么人我并不很清楚,因为我从那以后就跟姥姥一起生活,姥姥把我带大的,跟我父亲见面的机会很少。 也许是因为生长在这样一种家庭氛围里,缺少一个儿童应该享有的爱和温暖,我在高中时候就开始了暗恋,喜欢上一个从外地小地方转学过来的看上去成熟老练的我的那个他,上大学前跟他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我放弃了本可以就读的重点大学,陪他去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毕业后因为他没在我所在的城市找到合适的工作,我又跟他一起去了外地的城市,这期间我姥姥因突发心脏病去世我都没能在身边给我姥姥送终。 也许是太缺乏父爱,太缺少家庭的温暖吧,我一开始从他成熟稳重和体贴中找到一些父爱的影子,他成了我学习工作以外的全部,我有一种一般女孩没有的对家的渴望,我希望尽快能跟他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家,享受家的温馨。 但是,毕业三年后,发现他离我越来越远,他更喜欢把时间花在陪工作中认识的女客户,社交中结识的女朋友们身上,直到有一天他对我说对不起,有个女孩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那个女孩。 高中开始暗恋,大学四年,工作三年,因为他,我放弃重点大学读二本,放弃回到姥姥身边去了外地,到头来却是各奔东西。我没能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加上唯一可以作为亲人的姥姥也不在了,我最终选择了割腕,以求彻底解脱。 不过,当时的割腕和我这次的割腕性质是完全不同的,那次是无奈的选择,怀着痛恨和绝望,但这次我是欣慰地悄悄地离开。” 第131章 遗书(3)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不知道哪辈子作的孽,老天爷要惩罚我,让我遇见了你这个为了取悦师父大笔募捐、修行苦练通阴术、偷偷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去世多年妻子魂灵的生魂。 起初只是恻隐之心,帮你寻找你的亡妻,慢慢了解多了,就完全被你对亡妻的那份忠诚和执着征服了,宁愿为你鞍前马后地奔跑。 也许是女孩子心底的那份对情感的渴望做鬼了也不曾泯灭,我豪不掩饰我的感情,表达我的爱恋,只是少了一些过去的幼稚,我爱但我不抱太高的期望,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所以当你笑话我胡扯,一人一鬼怎么能恋爱的时候,我没有为难过你,充其量有时试探着让你抱抱我而已,这你是清楚的。 爱情也好,单相思也罢,真来了,如洪水一样凶顽,势不可挡!像毒瘾一样想戒掉却欲罢不能。 你的特别通行证被暂时吊销了,你没法下去了,太长时间不能见到你,我觉得时间太慢长,慢长得无法忍受。我总是下意识地到鬼门关门口闲逛,总想着你会下去,我也无数次蹲在你家门口,指望着你会有灵魂出体的时候撞见我,我们能够相遇交流。 但我的愿望很少能够实现。 好在你让我接近孟婆,跟孟婆搞好关系,以便打听你亡妻的下落。 那期间我也有过私心。我在想,有了你妻子的下落也不能急于告诉你,让你继续不停地下去寻找,为的只是能够经常与你见面,在一起说说话,陪在你身边。 不得不说,孟婆是个很好很善良也很多情的女人,她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铁石心肠,严肃刻板,我想更多关于孟婆的事情留在后面再说。 跟孟婆成为私下的朋友以后,孟婆慢慢了解到我的心思,机会来临的时候她给我一个提醒, 我借桂梅的身体回到我前生的人世,耍了个小诡计,对,就是碰瓷,如愿来到了你身边。能够经常见到你,特别是跟你一起陪客户,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奢侈的日子。 却没有想到这是个新的噩梦的开端……” “咚!咚!” “咚!咚!咚!” 我终于被敲门声惊动了,透过百叶的缝隙,我能分辨出是馨雅。但我不想去开门,我想赶紧看完桂梅的遗书。 我屏住呼吸,装作自己没在房间。转头刚把目光落在桂梅的遗书上,但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看来馨雅是认定我就在里面了。 我只好赶紧关了桂梅的那台电脑,把自己的耳机放在办公桌上显眼的地方。 “喂!”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按照馨雅的要求去给她开门。 “你搞什么名堂啊,人在里面还反锁着,敲门也不开,打电话不接,”馨雅先是抱怨,然后又改成了关切的语气:“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刚才带着耳机听音乐,音量有点大,没听见。” 馨雅狐疑的目光掠过我的脸,扫视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了桂梅的电脑上,问我:“桂梅的电脑里有什么重要资料吗?” 我当然不能告诉馨雅桂梅遗书的事情,告诉她也跟她解释不清楚,敷衍道:“谁知道呢,刚连好线,还没看呢。” 馨雅拿起我桌上的耳机看了看,又拧眉看看我:“律师明天上午还要见我们,关于精神病鉴定的事情,你没有别的安排吧?” “没有。” 馨雅离开后,我坐在那儿像座在锥子上一样,大概是心虚,也不敢去开桂梅的电脑,怕馨雅或者谁一会又进来打扰。 其实,打开电脑,拿个U盘过去把文件拷贝一下,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因为沉浸在桂梅遗书的冲击中,竟然茫然不知所措,直到下班馨雅来叫我。 那一晚我注定是睡不了安稳觉,从与晓萌最初的相识,到成为彼此信赖的朋友,从晓萌不遗余力地帮我寻找妻子,到含情脉脉地真情告白,请求我多在下面陪她说说话,求我抱抱,直到没有了音信,如此种种都历历在目。 ====== 第二天见完律师回到办公室,我告诉馨雅说我头晚没睡好觉,需要眯瞪一会儿,让她不要去敲门找我,想安静地继续阅读桂梅的遗书。 桂梅在遗书里说: “多情总被无情恼。成为桂梅以后,我才发现你身边还有如我一样痴情的雯雯和馨雅,一个不婚,一个厮守,好在我有心理准备,没有过高的奢求。但是,我没想到,其实你已经陷入巨大的麻烦和危险之中,而你还浑然不觉。 其实,你一开始怀疑的方向是对的。你觉得一定有谁冒充你干了坏事,但是因为你不敢公开你游历阴界的事情,即使说了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你,所以你不知道是谁在冒充你,也没法说服别人你是被人冒充的。 我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暗示过你们。但如果说多了说透了,要么暴露我自己要么你们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最后,你除了落得一个‘精神不正常’,于事无补。好在梦游症替你背了不少锅。 你一定记得老鬼吧?想必老鬼说的那个李混混你也还有印象吧? 李混混生前干的那些勾当你已经帮忙调查了,不必我重复,你也不必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他吹牛撒谎,吃喝嫖赌,贪生怕死,但是他很精,干坏事有度,总能把事情控制在不把自己彻底折进牢房的程度。 马有失前蹄的时候! 李混混没有被关进监狱,但是却被乱棍打死。我要说的是他死了后还是个混混,恶习未改。 说来也算你点背,李混混的亡灵很巧合地能与你的肉体高度契合,这就跟稀有血型配对一样难找的机会,在没有高人指点的条件下,居然刚好被他遇到了。 你们一直纠缠不清的雯雯孩子的问题,就是李混混留下的第一部杰作,也是他给你制造的第一起冤案。 不说你应该也清楚了,你的灵魂脱离你的躯体到另一个时空寻找你妻子亡魂的时候,那个李混混趁机钻进你的身体,于是就有了一个看上去活生生的你,但是却被另一个灵魂支配和控制着,以你的身份所做的一切,你却毫不知情。 雯雯没法识别,一个宁愿为你终身不嫁的女人,突然得到你的钟情告白,你说她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你说她能抗拒男欢女爱的诱惑吗? 至于夜砸串烧店,冥店赊账,海鲜酒楼高额消费,大门出不去就跳窗摔断腿……我想这些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这简直也太不可思议了,太恐怖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透气窗,担心再那么胸闷气短下去会不会也一命呜呼了。 本想看看窗外的景色,看看街上的车水马龙休息调整一下视力,放松一下心情,却发现无法将目光投向窗外,目光似乎在眼珠的球面上迅速折返回了大脑,呈现在脑子里是一连串的怪异事件,但是有些事情我仍然没能找到答案。 我又坐回到桂梅的电脑前,继续看桂梅后面怎么说。 第132章 遗书(4)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我无意听到你跟雯雯的事情时,心里还想着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甚至还有几分嫉妒,但是你矢口否认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在我看来你不会是那种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 因为我知道你下去寻找妻子亡灵的事情,老鬼所说的李混混冒充活人干坏事的事情我那时也听说过的,我很快意识到这事一定是李混混干的,后来经过核实,李混混也承认了。 我多次暗示,但是我没法直接告诉你真相,桂梅的身份限制着她说话的自由。 而李混混也正是利用我害怕暴露的心理,威胁我,逼着将你的书房门上的那把木剑取下来藏了起来,为他有机会潜入你身体创造条件。 你说过那是你师父送给你的,但是你师父没有给你点穿。那是一把桃木剑,是镇魂用的。它挡在你书房的门前,李混混老远就不敢上前,看到就浑身会哆嗦。 你可能到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有段时间你下去寻找你妻子亡魂的的时候不会出现所谓的梦游,而后来每次下去又都会梦游并且出现莫名的意外。 都怪我把那把木剑藏起来了,藏在了你家客厅的沙发背后。李混混比我强大,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找我的麻烦,打我掐我。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我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了吧,应该知道那个一直纠缠我的人是谁了吧? 并没有别的男孩追我,我更不是因为充当小三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 李混混确实比我强大,但我也不能眼睁睁任由他去伤害你。 我只能暗中帮你,甚至是保护你。 你家门口的摄像头不是曾经拍录到桂梅半夜蹲在你家门口,后来还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的吗? 没错,那是我,我没疯。如果你没忘记的话,那晚你下去找你妻子去了。我确实在那里守护着你的身体,你们从录像你看到我疯子一样的时候,我正在跟李混混打架,阻止他潜入你的身体。 我坏了李混混的好事,她自然不肯放过我,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经常看到我情绪低落甚至浑身伤痕的原因。他一个品行不端的男人,对付我一个弱女子,办法和手段多的是,好在他没法跟你们交流和对话,否则早把的身份给揭穿了,也好在他害怕再死害怕下地狱,我威胁要向地府官爷揭发他,他也有些忌惮。 你从二楼跳窗摔伤的那一次,我无意间说漏了嘴,说都怪我,你们不是感到奇怪吗?现在应该不觉得奇怪吧? 因为我当时大意了,跟馨雅想的一样,大门上了两道锁,李混混找不到钥匙你的身体就出不了门,就不会被他支使着去干坏事,你也不会受伤害。就这样放松了警惕没有去你家附近蹲守,谁知道李混混竟然选择了跳楼,结果造成你腿摔折了。 你的腿摔折了,我很自责也很心疼,去找李混混算账,因为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但是自不量力。 我哪是李混混的对手,我的胳膊就是被李混混打成那样的。没想到对我来说却是因祸得福,我因此有机会跟你一起住院养伤,有机会在你家里与你,当然还有馨雅姐,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 我特别留恋那段日子,特别是馨雅上班了,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时候。 你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也许还会笑话,一个女人的心,有时竟然那么容易得到满足。” 桂梅,也许应该说是晓萌,为我受这么多苦,被李混混折磨欺负,可是我和馨雅每次问她,都不肯说出实情,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我感觉心抽搐的疼痛,眼睛模糊得看不清桂梅留在电脑上的文字。 “馨雅姐不在,我替她看护你的那个晚上,却被‘你’按在门把儿上磕破了头,掐紫了脖子。你们责怪我为什么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反抗也不强行叫醒你。 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可是我很清楚那个支配你身体的不是你,是李混混,我喊叫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可以拿刀或者别的什么作为武器与他搏斗,我不是对手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就跟上次你从二楼跳下去摔折了腿一样,李混混一溜烟没影了,最后受伤害的身体是你,忍受痛苦的还是你。 你说我能那么做吗? 7月15日的那一晚,孟婆稍信让我‘回去’一趟。” 我继续看着桂梅的遗书。 “我本是鬼魂,是借了桂梅的身体混迹凡尘,我说的‘回去’就是变回鬼魂,跟你过阴相似,但是比你过阴还痛苦。我成为桂梅以后,只回去过一次,那次也碰到你了。 7月15我猜想你会下去的,我本来计划是留下来守在你家门口以阻止李混混的。孟婆的召唤我不能不响应,我知道她病得很厉害了,主要还是心结,尘封几千年的心结又被扒了出来,加上自责,她承受不了。 她说有重要事情向我交代。 在孟婆那里碰到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一定也记得我当时着急的心情了,我猜到那晚就会出事,你前脚走了,我后脚就跟着上来了。 因为担心有事情发生,我一大早去敲你家的门。 我并不知道那时你在什么地方是否平安回到了你的身体里。给我开门的馨雅发现门锁被撬,自然认为你又梦游了。我们两个上二楼没有找到你的身体,就知道你的身体被李混混带出去了,但我已闻到你的气息,知道你就在书房,才特意说了一句‘别着急,待着别动’给你听的。 我跟馨雅还没来得及充分交换意见,馨雅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后来我大闹医院的事情,馨雅已经跟你讲过了。你从太平间奇迹般复活后出现在办公室时那混乱的场面你也已经经历过了,我知道你们一直没有找到你是怎么复活的,怎么从太平间跑出去的。 我跟馨雅说我要留下来在太平间那里守着你。 馨雅和雯雯当时都只顾难过,劝不动我也就由着我去了。 天黑以后,我去找到了李混混。 他把你带出来的,我必须让他把你领回去。 他知道闯了大祸,在皇家夜总会赊账被打后扔下你逃跑如果犯下命案,阎王肯定会立即送他进地狱的。 他心虚,见到我就想跑,还是被我追上了。 我知道他害怕,怕死,怕下地狱。除此之外,他也不愿意你死,他不愿意失去借用你的身体去吃喝玩乐的机会,因为不是任何一个孤魂野鬼都能进入灵魂放空的身体的,那也是某种机缘巧合被他偶然捕捉到了,就如同一个人意外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有谁能轻易做到见好就收的? 我威逼利诱他,配合我把你弄回家去。 太平间夜间值班的看护很少,医院又比较大,总会不断有死者和活着的亲属进出,对于活人的来回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警惕性。 我吸引着值班大爷的注意力,李混混按着我的要求,轻车熟路地进入你的身体。因为是个活人的模样而值班看护关注的是尸体,待你大摇大摆顺利地离开太平间时,我才跟看门的寒暄了两句,也匆匆离开了太平间。” 第133章 遗书(5)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担心被你发现而暴露,到了你家门口我就让李混混走了,我守在你身体傍边等着你下来。好在等的时间不长,感受到你那股生魂的气息时,我知道你要出门找你自己了。 在医院我留了个心眼,馨雅和雯雯应该都没注意到。我一直拿着从你身上掏出的东西,包括家门钥匙,我把它装回你的衣兜里,你只要出门就能看到自己,就能自己把自己带回家了。 你说你在门口醒来好像看见了我的身影,没错,那是我,我安顿好你闻到你出门的气息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幻想症,什么人格分裂,那所有的坏事没有一件是我干的,汪教授在心理学上面的研究突破恐怕也要泡汤了。 我长嘘一口气,却一点没感到轻松。 “桂梅呀-----” 我一时不知道究竟该称呼这个暗地里舍命保护我的女孩为桂梅还是晓萌: 晓萌呀晓萌,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也是能通行阴界的人,那边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你早告诉我不就是了,何必为我受那么多苦,长期被那个李混混欺压呢? 我是嘘了一口气,可是别人能明白吗,馨雅和雯雯能明白吗,警察能明白吗,光我知道能解决什么问题? 在惋惜桂梅的离去,在心疼和感激晓萌为我做出如此大牺牲的同时,我发现我一点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甚至从我的莫须有的梦游症和人格分裂联想到馨雅的幻想症,馨雅的幻想症会不会也是让蒙古大夫给蒙了呢? 我突然意识到桂梅的遗书似乎并没有结束,赶紧折回电脑旁。 桂梅果然还没有说完: “你不必为我的离去难过,我只是回到了本来属于我的地方,当你下次来到奈何桥头的时候,你看到的已经不是那个几千年前哭倒长城的古代的孟婆了,你会发现以后站在奈何桥头的小屋里熬煮和向急于投胎转世的亡魂呈送孟婆汤的,是一个现代时髦漂亮的年轻女子,那就是我,孟婆的传人。 我应该感谢你,成就了我深入结识孟婆的机会,她因为了解了我,将熬煮孟婆汤技艺传授给了我,游说地府衙门官爷让我接替她的岗位,让重新做人的鬼混们彻底了断前世的恩怨情仇,开始新的轮回。 前世一生算是枉活了,做鬼了能帮不幸的亡魂门放下前世的恩怨,走向新生,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个赞啊? 我应孟婆召唤回去的时候,孟婆已经奄奄一息了。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无论人也好,鬼也罢,放下心头的执念,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孟婆几千年如一日,守在奈何桥头,熬汤,劝说经过的亡魂痛痛快快喝掉那碗据说是用相思的眼泪熬成的孟婆汤,忘却前世的爱恨情仇,帮他们解除思念之苦,可是孟婆本人却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葬身长城脚下的丈夫。 听说了我的经历和对你的那份爱恋,孟婆心肠软,私下帮我安排了个借桂梅身体重生的机会。见证了你对亡妻的那份拳拳之心,孟婆也是百感交集,念叨起几千年前的丈夫,依然眼泪纵横。 你说,孟婆几千年劝人放下,她何时真正放下过? 也许是出于对亲人相同的思念,孟婆一生格尽职守、原则自律,却最终还是在儿女情长面前,败下阵来,也许算不得是什么严重的错误,但是辜负了地府的信任和期待,玷污了职业操守,她认为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她感到心虚,没法原谅自己。 这个错误就犯在你死去的妻子身上。 见你妻子怎么也不肯放下你和你女儿,日夜守候在奈河桥上,或者卷缩在望乡台上,请求孟婆不要给她喝孟婆汤。 孟婆看着你妻子那样风雨无阻地守在那里,实在不忍心,就想了一个主意看你妻子究竟有多坚强的意志,决定让你妻子去干苦力,去当环卫工园林工,故意设置了很苛刻的条件,说是如果她坚持到孟婆满意了,再看要不要对你妻子网开一面。 你妻子确实在孟婆的安排下做过园林工,一干就是几年,风里雨里,就像那次大雨里你看到的对面那个人一样,只为能够感动孟婆高抬贵手,不喝那碗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去找你们。” 我预感到晓萌是要交代我妻子的下落,几乎屏住了呼吸,心想晓萌啊你能不能快点说啊。 “孟婆因为做了违规的事情,一直不能释怀,一见到你就想起她的错误,只要听说检查工作的上级要来就觉得心虚。因为很害怕一不忍心就告诉了你真相,所以每次见到你她都很不自在,都想尽快把你从她身边支开,这自然让你觉得孟婆很不近人情。 我想你现在一定急于知道孟婆究竟对你妻子做了什么?你妻子后来究竟去了哪里? 我想这个还是让孟婆来直接告诉你比较好一些。 孟婆临终前除了跟我安排工作上的交接,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交代你妻子的下落。她临终前的口述我都记下来了,转化成你可以阅读的文字,存放在另一个文件里,密码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日子。 我不会忘记那一天,也不想忘记那一天,我也希望你也能记得。” 我的天啦,我哪儿记得啊! 我一个劲往下滚动鼠标,希望晓萌还没有说完,后面没准还会说到跟那个密码有关的线索。 可是鼠标滚到底了,桂梅的遗书到此结束了。 我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晓萌的情形。 但记不得那是第几次下去,对下面的情况还很陌生,不适应那样的环境,雾茫茫的天让人感到胸闷气短,周边安静得让人心生恐惧,或闲散或匆匆的鬼魂们的沉默寡言也让人压抑。 “喂,迷路了吗?” 我正在茫然地四处张望,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我侧后方传来。我扭头一看,啊,好有现代气息的一个亮丽女孩! 据说人死了都会保持死时的模样,我想大概因为晓萌是割腕的吧,整个脸部和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所以站在我面前是一个十分健康漂亮的女子,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跟我说话时的友好的笑容还未散尽。 “谈不上迷路了,本来也不知道要往哪儿走呢。”我也冲她笑,略感尴尬。 晓萌上下打量着我,稍皱眉头:“你不是下边的,你是客人?” “客人?我……”我有点结巴,不知道怎么解释我的身份,我算谁的客人。 “你是上面下来的生魂,你没有死。你是大仙还是……?” 第134章 遗书(6)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大仙我是知道的,我就是因为找了几个大仙都没有召到我妻子的亡魂,才费尽周折学会灵魂出体游历阴间的,但是除了大仙还可以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我不是大仙,我只给自己办事,我是专门来找我妻子的。” 就是这一次,我告诉了晓萌我妻子的事情,告诉了她我对妻子的愧疚和思念,以及我对妻子死后生活怎样的关切。 晓萌当时听得有点神思恍惚,被我惊动后,叹口气半信半疑地说:“这么一往情深啊,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当然是真的。为能下来寻找妻子,我等了10年直到女儿到国外上学去了,我也为此千辛万苦托人结识师父,也算花了巨资捐了一座寺庙才打动了师父教会我灵魂出体的。” “像你这么钟情的男人真不多见。” 我想这不过是有点情商的人的社交语言而已,也哈哈回应说:“哪里,只是你没有发现罢了。” 自此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现在想来是在她成为桂梅之前,每次下去我几乎都能第一时间遇到晓萌。刚开始我以为只是巧合,后来才意识到晓萌是有意在那儿等着我,直到最后晓萌直接向我表白她对我的喜爱我才保持着跟她的距离。 但是,要我想起这第一次见面究竟是哪一天,还是难住我了,毕竟时间跨度一年多了。 想不起这一天,就只能眼看着妻子的下落藏在这个密码背后,我却没法找到答案。 雯雯肯定记得跟‘我’肌肤相亲的日子,但那肯定不是跟晓萌第一次见面的那次。 问馨雅?没用,我下去的事情她根本不知道,不会有任何线索。 晓萌啊!你不是不知道我对获得妻子的下落多么心切,都已经说到这儿了还卖什么关子?难道就为了让我永远记住你我第一次相识的日子吗? 记不起那一天的日子,我难免内心对晓萌的做法生出几分埋怨。 下去找晓萌? 不能了,不能再下去了! 因为一定程度上晓萌是因为我才从晓萌到桂梅再到晓萌地几次转换,再次见面该如何面对、以什么身份面对?再者,我死而复生,身上的案子还没了结,再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 还是自己慢慢回忆吧。 因为下去很伤身体,也耽误睡眠,我一半都会选择周末或者节假日期间。 我回忆了一些大概可能的日期,列在一边,按照四个数字,八个数字,挨个试下去,终于在某个八个数字的日期上,刚才那些让人气馁无比的密码错误提示终于不再出现了! 桂梅在文件的第一行用加粗的字体写着“根据孟婆口述转化”: “我知道我犯了几千年都不曾犯过的错误,但是能成全你们这样一对超越至死不渝的夫妻,我不后悔。 想起当初我在长城脚下哭死都不能见到丈夫尸首的痛,我不忍心再让你妻子和你经受我那样的折磨。 你妻子不分昼夜不思饮食不顾风雨地守在奈河桥上,等着我‘高抬贵手’不让她喝孟婆汤,甚至被我安排干苦力检验她的意志她都心甘情愿,为的就是不想忘记你和你女儿,忍受不了你一个人带孩子和照顾公司的辛苦,希望早日与你团聚跟你一起分担。 而你更是离谱地变卖家产学习过阴,不顾身体的损伤,冒着极大危险下到阴间寻找你的妻子,只因没有你妻子亡魂的消息和下落,担心她死后的日子不快乐不太平。 我想我让人喝掉孟婆汤的目的是想帮助死去的人们,忘却尘世的恩怨,避免思念的痛苦,早日投胎转世。如果喝孟婆汤比不喝孟婆更痛苦,那又何必呢?何不给人一些自由取舍的机会呢? 但是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要彻底改变这一点,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我能做的就是在给你妻子的汤上面做点手脚,谁也看不出来,你妻子也是在我的哄劝和暗示下才勉强喝了下去。 只有我知道,那是我违规特别配置的一碗汤! 喝了这碗特制的汤,除了客观的科学知识和逻辑,几乎忘记了前世一切情感和身份记忆。 喝完这碗汤,她不能系统记忆她的前世,但会想起一些片段,很零碎的。不过在不断用与这些碎片相关的言语或情景刺激的话,她慢慢就会越来越多地想起很多事情,最后几乎能还原事情的全过程。 我想如果你们有缘,凭你妻子对你和孩子的不舍和牵挂,她一定能从这些记忆的碎片里找到你和你们过去生活的蛛丝马迹,能够再续前缘。 我以为我这样做人不知鬼不觉。 以防查出破绽,我还帮忙改了你妻子名字,我想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可我终究还是没法原谅自己所犯下的原则性错误。 晓萌说,你妻子应该早就来到了你的身边了,只是你们还没能相认。 你现在应该能猜到你妻子在哪儿了吧?” ====== 馨雅!? 我苦苦寻找的妻子居然借馨雅的身体早就回到了我身边! 不知道是过于震惊,还是太过激动,我木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好像心脏和血液都处在静止的状态。 如果不是馨雅去敲我的门,我不知道我那样的状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从恍惚中清醒过来,馨雅进来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上去紧紧抱住馨雅,对她说:老婆,你让我找得好苦,原来你就在我身边! “你怎么了,啊,究竟怎么了?”馨雅一脸焦急地盯着我的脸。 馨雅的问话让我更清醒了一些,我还不能那么莽撞地去拥抱她,她会被吓着的,她也未必马上就能接受桂梅和孟婆的那些“鬼话”。 “我...我没什么呀,挺好的。”这时我才明显感觉的我的心脏恢复了功能,而且异常剧烈地跳动。 馨雅上前两步,从我的办公桌上抽出两张面巾纸,向我的脸上伸过来,嘴里在说:“还说没什么,没什么你一个大男人白天锁在办公室里哭什么?” 我哭了吗? “怎么会呢!”我赶紧从馨雅手上抢过面巾纸,自己胡乱在眼睛上抹了几下。 “是不是因为案子的事?其实你也不必为那个担心,即便精神病鉴定不成功,法院总会根据那些自己无意识的行为事实酌情判决的。不管结果怎样,你到时安心在里面服刑就是了,外边的事情有我在呢。” 案子的事情无疑让人沮丧,但是有了妻子的消息,并且是个活体回到了我身边,我仍然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尽管我还不能在馨雅面前揭开这个秘密。 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我时不时都要侧过脸去看着馨雅笑。 馨雅也笑,但馨雅的笑只是陪笑,是面对我莫名其妙举动的无奈反应。 “你好好开车。” “没事,堵车车速不高,看看你的工夫还是有的。” 馨雅坐在副驾上往前欠了欠身子,探望了一下车外四周缓缓的车流,转过头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干嘛老看我,还笑,我怎么了?” 馨雅说话的同时,已经伸手掰开头顶上方遮阳板背后的镜子,检视起自己的妆容。 “不用检查,除了很美,没毛病。” 馨雅噗嗤一下:“那就是你有毛病。” 随她怎么说吧。 我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抓住馨雅的手,馨雅本能地往回抽,但我是有准备的,她也没有我劲大,手被我攥住了。 馨雅的脸上泛起红云,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手还在试图往回抽。我紧攥着不放,偶尔侧头笑看她一眼,发现她也不再挣扎了,身子依着靠背,眼睛看着窗外,很平心静气的样子。 第135章 亡妻归来(1)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回到家,馨雅在厨房做晚饭,我坐在沙发上琢磨,怎样按孟婆的提醒,拿过去的生活细节来进一步刺激馨雅对前世的记忆。 妻子当年走后,除了能烧给她的东西,所有个人用品能留存的我都原样保存着。 晚饭后,我找出我第一次出国时给她买的礼物,那是一串适合秋冬季套在高领毛衣外的石榴石长项链。 那时因公出国,根据所去的国家不同一天只有几到十几美元不等的零花钱,大家都会把这些零花钱省下来在国外买点礼品或者回国后到免税商店买点进口商品。 但是出去一次,能省下来的美元数是非常可怜的。 我出国去的第一个国家盛产石榴石,有很多不同大小和品质制作的石榴石饰品。 我给妻子买的那件项链是用很多不及黄豆大小的碎石榴珠串起来的,因为珠子比较小,工艺人将几串并到一起编织成花环一样的,增加了一些状似花朵的结,这样一下子增加了质感和份量,视觉上看上去比单根粗细就好看多了,加上打磨的效果,在光线下既没有那么夸张,却依然泛着紫红色的璀璨光亮,有一种低调内敛的韵味。 之所以买这个,觉得好看是一方面,禳中羞涩才是根本。 不知道妻子是出于鼓励还是真的喜欢,送给妻子后她一个劲夸好,多年后的秋冬天她依然会穿戴着,我想她可能确实喜欢,喜欢那串项链,或许更喜欢那份温馨的记忆吧。 我将这串项链不动声色地放在餐桌上,自己则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馨雅第一次经过餐桌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第二次经过的时候大概是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这串项链,已经走过餐桌的脚步折了回来,拿起来放在手上抻了两下,然后就挂在了自己光着的脖子上。 待我再往馨雅这边看的时候,馨雅已经坐在餐桌边上,把项链握在手中,灵魂出窍的样子。 “这是哪来的?”我走过去,摸了摸馨雅手中的项链。 馨雅没有看我,依然还是那样出神的状态,但用声音跟我互动说:“你送我的呀!” “我怎么不记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刚结婚不久,你第一次出国的时候啊。”馨雅这时张大眼盯着我,意思好像是说:你怎么这个都不记得了? “我想不起来了,还买别的了吗?”我想进一步诱导她。 “还有哇,那个手链呢,”馨雅站起来,看了看两个手腕,又在桌面上地面上搜寻:“那个石榴石的手链怎么找不到了?” 那是条白银底座、镶着大颗粒亮闪闪石榴石的手链,也是那次出国时给妻子买的。 我本想如果项链刺激不成功再用手链的,馨雅居然很快就想到了手链。 “是这个吗?”我从兜里掏出那个手链在馨雅面前晃了晃。 “对对,就是这个!”馨雅两眼放亮,兴奋地从我手上夺走了手链:“你在哪儿找到的?” 我这时已经抑制不住了,恨不得一把将馨雅搂紧怀里,告诉她:我是你老公,你是我日思夜想的老婆啊! 但我还是怕吓着馨雅,只是捧起馨雅的脸,柔声问她。 “那我是谁呀?” “老公啊!”馨雅毫不犹豫地答。 如果放在以前,我认为馨雅又落入幻想的状态。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再也难以抑制也不想压抑自己了。 我迅疾环抱住馨雅,让她紧紧贴在我胸前,注视着她的眼睛,嘴唇一点点向她的嘴唇靠近。馨雅没有抗拒的意思,眼睛微微闭上,我能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和加重的鼻息…… 馨雅惊醒过来来推开我的时候,我们已经相拥着好一会儿了。 但她时不时要去把已经放在一边的项链和手链拿在手上把玩着,一会皱眉,一会儿傻笑,一会出神,但是并不与我讨论。 我想她现在是正常人的状态,不好意思去探讨她“非正常状态”下的身份。 那晚,躺在二楼的床上睡不着,很想把馨雅叫到二楼我的房间,即便她还不清楚自己是谁,但是我明白,我想可以以男朋友的身份拥有她的身体。 电话拨出去,在馨雅接听之前,我还是先挂了。 用项链和手链主动去刺激馨雅成功以后,我连续都用类似的办法帮助馨雅恢复她对上辈子的回忆,而且效果确实是越来越明显,有时馨雅还跟我讨论她所忆起的东西是不是真的。 我不说真的还是假的,只是每次都引导她想起更多细节,至于她对她和我的身份认定,我只是任由剧情走,等她从恍惚中清醒之后,我也并不去肯定或者否定仿佛梦幻剧中的角色。 但是我始终不敢贸然把桂梅,孟婆和她自己的那些事和盘告诉她。 ====== 又到了去汪教授那儿看病的时间,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并不是不相信科学要否定科学,也不是我自己就此就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迷信狂,更没有要贬低汪教授的意思。 实际上无论西方还是东方,自古以来一直存在着无数关于人的死亡与再生、人或鬼的不解之谜,科学巨匠爱因斯坦也不认可人的“死亡”,科学家们正抱着无限的好奇和兴趣借用现代科技手段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方面的探索和研究,我们怎能要求汪教授超越世界所有相关领域的科学家,发现和破解那些生与死、灵与肉的谜题。 “以后就别去看汪教授了吧,看也看不出个名堂。” “你现在的情况还这么严重,怎么能不去呢?汪教授虽然态度一度含糊摇摆,但人家最后不是有了新的认识吗?人格分裂不比梦游症简单,我们不能因为对他有过意见就耽搁治疗啊。” 馨雅对汪教授的研究成果心里不太有底,她之所以这么说,我想还是出于对我的担心,同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毕竟汪教授是著名的心理专家。 “不如就在家里你给我做做心里疏导就行了。” “我哪成啊?”虽然嘴上这么说,从馨雅的口气和表情,她应该是不反对做这样的尝试的。 我趁机鼓励她说:“你肯定没问题的,你没发现我特别服你管,对你言听计从吗?” 见我嬉皮笑脸,她以为在逗她,有点泄气:“还是算了吧,人家都是大专家都没有好的效果,我算什么呀。” “你有汪教授不具备的优势啊。你可以睡觉的时候用个手铐把我跟你拷在一起,这不就万无一失了?” 馨雅用愣愣的眼神看着,羞涩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去看汪教授的事情就这样取消了,可是一起睡觉的事情,谁也没再提。馨雅肯定不好主动提,我是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一直在想着怎么把这里面的秘密逐步透露给她。 第136章 亡妻归来(2)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桂梅五七的日子,我和馨雅去给她烧纸的时候,故意提起桂梅割腕之前的一些事情,说:“馨雅,你说桂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医院里你们都认为我死了,准备给我办后事了,可是桂梅凭什么那么肯定地认为我没死,还大闹医院呢?”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并且你出事的那天一大早她怎么会来敲门,是不是知道什么或者预感到什么了?” 我看馨雅已经上了我的思路,趁热打铁:“不光这些,你记得吗,门口的摄像不是还记录过一次她跟我推推搡搡吗?如果说我是在梦游,那桂梅半夜在我家门口干什么呢?” “唉!”馨雅叹了口气:“说不清楚,这孩子心里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痛苦,不然那么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可能轻生呢!” 这孩子? 什么口气!从生理上,馨雅不过比桂梅大几岁而已。 “哎!你想过没有,”我假装突然醒悟似的:“桂梅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人?” 馨雅瞪我一眼:“别瞎说了,不是人还能是鬼?” “真有可能的,你想想我们与桂梅初次见面莫名其妙的车祸,桂梅的身份我们一直知之甚少。不会真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吧?广泛流传几十年的福建那个朱秀华借尸还魂案例不是一直是这方面的经典和传奇吗?” 馨雅的身子略微一颤,也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现在网上的小说和故事里,还有电影电视剧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故事。不过人家不叫借尸还魂,叫重生。应该都是瞎编的吧?” “小说和故事里肯定会演绎夸大的成份,但未必全是空穴来风吧?” 馨雅不语。 几天后,馨雅拿着一个U盘到我办公室:“你看看这里面,尽是那些转世还魂的故事。” “是吗,从哪儿弄的?看来你下了不少工夫研究嘛。”我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馨雅笑,明知故问。 我当然没有必要去看这些还魂转世的故事了,身边的鲜活例子已经足够了。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知道了馨雅就是苦苦寻找的前世的妻子却不能马上相认,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别是当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后,我的身体也越来越渴望拥有馨雅。 “馨雅,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很可能今天晚上会梦游。”我使坏给馨雅发了消息。 妻子不是个经常开玩笑的人,挖个坑她很容易就能掉进去,馨雅自然就一样。 消息发出去几秒,馨雅的电话就打进来:“怎么会呢,你怎么能知道你今晚可能梦游?那怎么办?” 从电话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馨雅的焦急和担心。 “你在干嘛呢?这是什么声音?”馨雅那头电话有杂音。 “没干什么。”过了几秒馨雅才说话,这时我已经听到馨雅上楼梯的声音。 我有些兴奋,心砰砰跳。 但脚步声告诉我馨雅进了隔壁书房。 “应该没事,你好好睡觉吧。加固的门锁和窗户我检查过了。”馨雅在电话那头又说话了,同时我也能听见馨雅下楼的声音。 我嗖地光脚下床,拉开门却只看到馨雅粉红色睡裙的一角。 “你有手铐吗?”我在电话里问。 电话那头先是静默,然后是馨雅不以为然的声音:“深更半夜我上哪儿去找手铐,再说手铐也不是老百姓随便都能有的。” “那今晚要是梦游了怎么办?你可不可以拉着我的手睡呀?”毕竟没有捅破这层秘密,不知道馨雅作何反应,话说出去了,心里确实很不踏实地惶惶然。 完了!馨雅没有说话,把电话直接挂了。 我失望地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用被子捂着头努力使自己不去遐想。这样做的效果适得其反,越是不让自己去想,过去跟妻子缠绵的情景越是在脑海里舞动着,挑衅我的意志,脑海里的妻子的身体慢慢变成了馨雅的…… “咚!” “咚!” 声音太过轻柔,并且不连续,我怀疑是不是敲门声。 我平息静听,等待着下一个“咚”来确认我的判断。 “咚!咚咚!” 没错,确实是敲门声! 当然是窃喜,这时也不可能有别人。 馨雅站在房门口,羞涩的样子,没有说话,穿着的正是那条粉红色的睡裙。 “上来了?要影响你睡觉了,真不好意思。”话说出口,我不禁在心里骂自己“够二”。 馨雅上次在我房间玩了一次“穿越”,迷糊着要上我床的时候,被我情急之下的大声叫喊吓走了,后来在晚上就再也没有进过我二楼的卧室。但那时,我只知道她是跟死去的妻子不相干的馨雅而已。 像上次一样,馨雅像进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样,四处张望,这摸一下那儿看一下。此时的我,倒是希望她尽快进入状态,代入妻子的角色。 是啊,馨雅能不熟悉吗,这一切原本就是她前世蜗居栖息的地方,梳妆台上的那些东西依旧保留着原来的模样。如此熟悉的场景怎能不让她意识混乱,难辨前世今生。 果然,馨雅的神情很快就恍惚起来,最后坐在梳妆台前出神,像上次那样。 说实在的,一旦卸了心理包袱,我发现自己在生理本能的鼓噪下蠢蠢欲动。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扰她,让馨雅继续挖掘前世的记忆,寄希望于她能够将现实的馨雅和前生的意识区分开来。 …… 我要带着今生的记忆 在轮回中找到你 永生相守抱着你不(再)分离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孟婆她会对我发慈悲 不让我魂魄随风飘飞 我的爱浓浓将你包围 来世相依偎 想起你让我让我心揪 揪碎了揪碎了哽住了喉 挥起手打翻孟婆的碗 落在地碎成两半 怎么能忘记与你缠绵 怎么能丢弃对你牵绊 只为能换回那根红线 再续一段情缘 …… 馨雅竟然又低声哼唱起魏佳艺的的那首《孟婆的碗》。 我现在忽然明白了馨雅为什么会一直抱着魏佳艺的这首歌翻来覆去地听。 无论是情感还是生理,我此时已经很难控制我自己。 “想什么呢,睡觉吧。”馨雅哼完一遍后,我悄悄来到馨雅背后,紧贴着她的后背,双手从馨雅的脖子开始抚摸她。 馨雅温顺地仰起头,将嘴唇送到我最方便的位置,我的双手急不可耐地向下游移动的同时,一口叼住了馨雅的温软的唇…… 第137章 亡妻归来(结局) - 缘起缘落何时圆 - 阴阳两只脚 说馨雅在混沌中被我偷袭了其实不太确切,当时的馨雅已经不是那个车祸中死而复生的馨雅。 爱爱结束后她显然已经回归常态,虽然倦怠地将胳膊搭在我的身上,嘴里却在嘟哝:“你这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占我便宜啊?” 我伸过去胳膊把馨雅的身子往我身上拢了拢:“是啊,就是占你便宜,以后我要一直占你便宜。” 馨雅嗖地坐起来,不解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啊,以后我要一直占你便宜。” 见我有点像个二皮脸,馨雅越发一头雾水地看我半天,无语地穿上衣服下楼了。 我想将那些鬼话和盘托出的时机还不成熟,也就没有去挽留馨雅,仍然笑着跟馨雅道了一声晚安,说:“做个好梦。” 早饭的时候,我们都避而不谈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因为心里高兴,总忍不住看着馨雅笑,馨雅被看得不好意思,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事情上了:“别忘了今天去医院的事情。” “怎么又去医院,那些病历资料不是都提供给他们了吗?” 自打我心里明白一切怎么回事以后,我非常反感去医院再做什么鉴定检查,对精神病鉴定也没有一点兴趣,蹲几年监狱的事好像也没太放在心上。 “人家不也是为了慎重起见吗?去检查了不一定能给一个对你有利的鉴定,不配合检查更别指望了。”馨雅有些嗔怪的口气。 皇家夜总会被我打伤昏迷的那个人其实已经苏醒出院了,但是这样公诉性质的案子是没法调解的,唯有等待法院的最后判决。 桂梅和孟婆的那些鬼话,法院断然不会相信的,如果我硬要尝试拿鬼话去说服法官,结果恐怕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我自己会成为笑柄。 服刑已经无法避免,判多少年则取决于法官在多大程度上方采信司法精神病鉴定的结果。 我决定将桂梅和孟婆的鬼话告诉馨雅。 “我看了你搜集的那些还魂的故事,挺有意思的,也许我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我们不知道而已。”我想告诉馨雅之前还是预热一下比较好。 “国外也有类似报道,搞不清真假。还说人根本不存在死亡一说,只是转换了生活的时空和纬度,这些谜团只能留给未来了。” “如果你身边突然发现了这样的例子,并且这个还魂到世上的那个人跟你有过亲密接触,你会感到恐惧吗?”我试探着看馨雅的反应。 也许是逐步渗透起到一定的效果,馨雅似乎对这个也不觉得难以接受,说:“其实,你也不知道他的过去,呈现在你面前的跟一个常人一样,也没有什么好恐惧的,只是如果你身边或者你认识的人中有这么一个还魂者,有点不可思议。” 见时机成熟,我从包里掏出一沓A4文件纸,那是我打印出来的桂梅的遗书和孟婆的留言内容。 “我去洗澡,你慢慢看看这个,别害怕啊!” “这是什么?” 馨雅接过文件,不明所以,我也没再解释,就上了二楼。 我估计馨雅需要花些时间去看,故意在卫生间里多磨蹭了一会儿,没想到等我从卫生间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馨雅正站在卫生间门口,吓我一跳。 “你……”我的问话没有出口就被馨雅的嘴给堵住了,她一跃而起把两条腿缠在我的腰上,两只手紧紧抱着我的头…… “我老婆可是几十岁的女人了,可你还像个现代小女生一样疯狂。”馨雅终于给了我一个缓口气的机会。 馨雅又封住我的嘴,等她也换气的时候,反驳道:“别得了便宜卖乖,我都返老还童成一个妙龄女子,你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啊,知足是知足,可是人家该骂我老牛吃嫩草了。” “活该挨骂!谁让你不相信我的,我说好多事情我经历过的你还怀疑我精神不正常!”馨雅在我胸口捶了一拳,神情很是得意。 “你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现世哪个是前生,怎么能怪我?” 馨雅不再接茬,将手伸向我身体那个只有妻子才敢随便乱摸的地方。 …… “我要把这事告诉别人,为你正名,你没有梦游,也没有人格分裂,那些坏事都不是你干的,尤其是雯雯那事儿。” 我跟馨雅在床上折腾了一番后,馨雅出其不意地爆发出这样呐喊式的叫声。 “别傻了,人家只相信科学,谁会相信鬼话!雯雯那儿就更不能说了。” 馨雅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跟雯雯说,要不然她一直会认为你害的她,会怪你一辈子。” 雯雯其实并没有很恨我,也没有怪我,如果真是我做的,雯雯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没有怨言。 当然雯雯还是存在一定的幻想,因为我一直没有再婚,她希望孩子可以作为一个筹码。雯雯曾经对我的不满源于我不肯承认自己做的事,胆小不负责任缺少男人的担当。 “不是这样的。雯雯其实并不怨恨我跟她上床并有了孩子,你明白吗?孩子不能做掉后,雯雯表现得那么平静,她并没有大吵大闹纠缠不清,宁愿标榜自己是个不婚主义者,独自把孩子养起来,那是因为……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对吧?” “我知道她对你一直单相思的。”馨雅厥着嘴。 “她一直认为我对她还是有那个意思的,只是碍于对妻子,也就是你,”我在馨雅头上揉一把:“念念不忘才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如果现在你告诉她真相了,我对她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的身体侵入她的身体,根本不是我的意志,这不是一下子把支撑着雯雯信念的美好想象浇灭了吗?” 馨雅不说话了,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我的意见。 律师说开庭的日期已经定了。 跟馨雅商量以后,我们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把雯雯住着的两居室卖了再帮她换一个三居室,这样孩子大点的话,雯雯,帮她照看孩子的父母和孩子都能有个单独的房间,一劳永逸。 另一件事情,就是赶在审判之前,在馨雅的坚持下,我跟馨雅把结婚证领了。馨雅说这样她才更有资格经常去监狱里探望我。 审判的那天,馨雅去旁听了,雯雯抱着孩子也去了,她们三个坐在一起。 刚进法庭,我就看到馨雅和雯雯在用纸巾擦眼泪,判决宣读后,两个人手上的纸巾就没有离开过。 馨雅把孩子抱在自己身上座着,孩子则好奇又无辜的样子看着雯雯。 我在被法警带下去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听到孩子在身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扭头看了一眼,雯雯已经抱着孩子站起来,举着孩子的手向我挥动着。 馨雅一直手握着纸巾擦眼泪,另一只手也向我摇晃,我回头的那一刻,馨雅高喊一声: “老公,我等你!” 也许是精神病司法鉴定结果起到一定作用,也许没有,最后法院判了我三年有期徒刑。 我当场表示服从判决,不上诉。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