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家娘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南越末年,六合天下四分五裂,各地封侯自立为王,加之边陲进犯压境,立时狼烟四起。整个南越国土陷入长年征战,百姓于水火中挣扎,饱经风雨,流离失所。 战火纷飞下,百姓困苦不堪的日子历经数十年之久,百孔千疮的南越终归于袁家天下。北方边陲王侯之家慕容氏生来雄韬伟略,刚正不阿,率领大军一举平定中原,天下大定后慕容炜大改律法,安抚百姓,使之随战火流离的百姓们逐渐安居乐业,备受拥戴。 之后袁氏定国号文渊,年号永平,自此定都广陵称皇。 永平六年,金秋九月。 文渊新国安邦,而在距王城万里之处,坐落着一个边陲小镇,它背靠青山,面朝溪流,山峰云烟缭绕,青石板铺就的阶梯蜿蜒而下,道路两旁红枫摇曳。 顺着阶梯一直往下,便到了依山傍水的罗泉小镇。 小镇环山绕水,熙熙攘攘的小木屋形成和谐的画面,在清晨的炊烟下显得平静祥和。 唯独一户人家显得格外萧条,甚至破败。一群本该在篱笆中的鸡群在打鸣后上蹿下跳,横穿已经被大火席卷过的小木屋,主屋的房梁勉强作为支撑,被烧焦的屋顶简单的用茅草覆盖遮蔽,鸡群没进主屋,扑哧着翅膀涌进了露天的灶房。 “咯咯咯——” “滚滚滚!少来烦人,去!”柴火正劈啪作响,一位妇人听见响儿立时从灶火前站起来,手里拿着未加的柴火挥赶鸡群。 鸡群惊慌失措,纷纷散开。 “没地方关你们了是吧?!再捣乱老娘可就杀鸡取卵了啊!”妇人喝道,虽然她并不知道杀鸡取卵是何意思。 妇人看着不过三十来岁,虽粗麻布衣,一根素簪挽发,相貌却是亮眼的美丽。按年纪就可知这位美貌少妇的豆蔻年华生于战乱年代,而她运气也确实不好,在动荡不安的年代嫁了一个落难的官家少爷,姓洛,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只是好景不长又因战乱分离至今,直到现在她仍然孤身一人带着膝下小女住在娘家,同世代做点心的娘家一同谋生至今。 恰逢金秋时节,就她家运数不好,突如其来的大火在收获的季节把她家烧了个光,原本还保留着的破旧点心小铺,现在连个窗口都没有了! “哎哟,这一大早的是谁惹我们月娘不高兴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圆润,双颊扑粉的老婶从她家颓圮的篱笆院儿穿过来。 这媒婆十里八乡没一个不认识的,想来唯利是图,但谁叫她人缘广阔,要是说亲还真就得请她才能一看这十里八乡的姑娘丫头,月娘已为人妇,闺女又许诺了大户人家,本不想搭理这媒婆,可现瞧瞧现在自己家这境遇,也只能挂出三分笑意,笑脸相迎。 “李大婶,今天这么早就出门,这是有看上哪家姑娘小子,给人说亲去了?” 这李媒婆是罗泉镇出了名的媒婆,凡是大街上看见人家略平头正脸的姑娘小子都能拉着人问清三姑六院,好跟人说媒去。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李媒婆听见这话笑得花枝乱颤,盯着被烟火熏得发黑开裂的灶台,犹豫了一下小心的从灶台绕到了洛家娘子身边儿来,套近乎道:“咱们俩什么交情,这有好的婶子肯定先关照你来,这不,正好有个顶好的人家,我第一个就想起你来!” “关照我?我这把年纪有什么好关照的?你是说我家丫头吧。”自己家现如今这情况,家里搭个草棚不漏雨都是好的了,这李大娘向来是势力熏心,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来?洛家月娘心思几转,最后只不信任的开起玩笑。 洛家娘子有意回避,让媒婆有些尴尬,旋即压低了声音,示意洛家娘子靠过来:“不是你家丫头,这里不方便,咱们里面谈谈。” 一听要进里屋,月娘当即就知道李媒婆没好屁放,想要赶人。 “那就算了,你知道我家老小现在都病在屋里躺着,不方便见外人,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了就是。”月娘冷漠回绝,已经对李老婶的目的兴趣阑珊,拿起一旁的锅铲揭开锅盖,轻轻搅动锅里的青菜小粥,对媒婆的话,明显爱说不说的态度。 媒婆踌躇着,这话在外面说来实在不太合适,叫人听了去还说自己不会做人。 犹豫之下瞥见锅中小粥,里面哪里有几点米粒,绿油油的全是青菜叶子,只怕这场大火让这王氏一家揭锅都难,她连连长叹道:“你看你,一家四口一大早就吃点清汤寡水的小菜?现下两老都烧伤在床,你可别说婶子没替你着想。我这次不是可不是为了自己,是真来帮你来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买点点心做点苦力才勉强养家糊口,可现在你家三个病人躺着,痛要吃药,饿要吃饭......” “行了,你一提这个我头疼,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忙着呢。”月娘开始不耐烦,自己照顾一家老小怎么劳苦,都是心甘情愿,就烦有人在她耳边念叨,尤其是这信李的媒婆目的不纯,她已经在忍着不跟她翻脸了。 李媒婆察言观色的功夫一绝,看她忍不住就要赶人的架势,干脆把实话说了,说不定人还答应了呢,“得,婶子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兜圈子了。你看你老大不小了,当初也是你命不好,年纪轻轻就许了那个洛公子,结果呢?刚怀上你家丫头,你那男人就走了,你看看你这十几年都没等到人,这战火连天的,是死是活也该有个信儿吧,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咱们罗泉镇的王掌柜你知道吧,那时咱们这边的大户,也是孤身多年,正想续弦,也是你月娘名声在外,该有这个福气,王掌柜还就看上了你,人家说了,只要你点头答应,他一定明媒正娶......” “嘭!!”那锅铲直接敲在发黑的大铁锅边缘,发出极大的撞击声,媒婆下意识一哆嗦。 月娘原本白皙的双颊迅速涨红,杏眼微瞠,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 等她回过神来,当即想轰她出去,可一想刚才一番话,又觉就这么赶出去太便宜了她,自己不是白白被这婆子欺辱了么:“呸!你个老东西,你还知道我是有夫之妇?有你这么说亲的?管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我都是有男人的!我这辈子终生不嫁,是死是活我也得等他回来,李媒婆你也是年近半百有儿有女的人了,有你这么做人的么?” 月娘不卑不亢照着媒婆就是一通怒骂,声音清亮干脆,像她的性子一点儿不拖泥带水,顿时引出不少探究的目光朝她们王家探索过来,媒婆顿时无地自容。 说到底还是不该在外面说这件事,媒婆恼羞成怒道:“洛娘子,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看你窘迫,可怜你,你以为你这双破鞋,哪有这等好事便宜了你!你以为你还真是什么贞洁烈女么?我就不信你这十几年活寡耐得住寂寞,指不定四下邻里到处勾搭了多少男人,爬了一屁股灰呢!” 见李媒婆污蔑自己偷野男人,面前的月娘气得怒发冲冠,一张脸酱紫,本来想骂这臭老婆子一顿就算了,没想到李媒婆得寸进尺,只见月娘手中锅铲一抛,抄起袖子就上去了。 只听“啪!”的一声,李媒婆脑子嗡嗡直响,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印。 “嗨呀?你敢打我!”李媒婆气歪了嘴,瘦骨如柴的手指一弯成爪,就要向月娘脸上头发上抓去,月娘也不示弱,到底是年轻人占上风,月娘正瞅着没理由再打,见这老婆子动手,立刻先发制人抓住她头发狠狠又是几个耳光。 李媒婆受了几个耳光已是惨叫连连,月娘打定主意要她好看,一双有力修长的手扯着人头发就掼在地上,李媒婆吃痛摔倒在地,头发散落,一把老骨头这一摔一时半会儿竟然爬不起来。 李媒婆双手撑地,眼冒金星,来不及反手,便听月娘当着街坊邻居的面骂起来。 “好你个臭老婆子,我们王家世世代代就开门做点心生意,跟街坊邻居打交道怎么了?谁难道进了我王氏点心铺子还走不出我王家大门么?老娘行的端做得正,生意做的就是敞亮!那轮得到你这老婆子泼脏水,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也掂量掂量,敢来我家搬弄似非颠倒黑白,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李媒婆吃了大亏还不算,四下街坊邻居又开始来劝了,不过劝的不是打了人的月娘,反而数落起她的不是:“李媒婆,你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呢?实在上不了台面呐,你这么个做法,以后谁还敢找你说媒?好在人家月娘不怎么跟你计较,你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啊!” 这厨房本来就小,看热闹的人团团围上来,现在月娘明显占了理儿,自己现在不赔礼道歉,恐怕还脱不了身了,心里气急,这狼狈样子让人围观又让她羞愤欲死,只想赶快离开这让她丢人现眼的修罗场。 李媒婆艰难的爬起来,一张脸肿得通红,实在让她抹不开面儿,只能半捂着脸,不情不愿的给月娘道了歉,还在四方邻居的起哄下赔了吊银钱,这才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出了一口恶气,月娘谦逊有礼的给街坊领居一一道谢,然后将一吊铜钱收了起来,又往锅里加了面疙瘩,才端进屋里孝敬父亲母亲。 一进屋,月娘端着热气腾腾的青菜面疙瘩笑道:“爹,娘,我把你们吵醒了吧。” 显然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传进了二老耳朵里。 迎接月娘的,是一声无奈长叹,“那媒婆虽是不会做人,污言碎语的行为可恨,但你这么冲动的将人打了一顿,以我们现在这家境,这要是她有心报复记恨,岂不是雪上加霜阿——” 月娘倒是有自己的打算,“可我要是这次由她骑到我头上来,她还以为我好欺负,以后不是更难摆脱?不如及时止损,给她个痛快。” “哎呀,算了算了,这李媒婆向来是欺软怕硬,月娘纵容她一次难保就不会有第二次,况且现在已经撕破了脸,那臭老婆子就算记恨还敢杀人不成,左右不过得罪了她,被说几句闲话,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担心自家生计。”王大娘对自家老头子说道。 “生计?你没看见咱两现在都躺在床上么?除了张嘴吃饭,拿什么去讨生计?”王掌柜忍不住低吼,眼底泛起一点莹光,一脸无可奈何道:“家里本来就不宽裕,现在,每天的药钱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本就是半截往土里埋的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大火里烧死了算逑!” 一听王大爷说死字,王大娘一个妇道人家就忍不住嘤嘤哭起来:“你以为我不想死?要不是盼着咱们小孙女醒来,我早就去死了,不看见青禾睁眼,我是死也不能瞑目呀。” 那日大火,若不是小孙女冲进来救了两老,两老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所以这一提,王大爷又忍不住恨骂,“我可把这狗儿子看透了,早知道生出来的是这么个东西,当初就不该把他养大,有了媳妇忘了老子的畜生,竟然看上了青禾的定亲聘礼,为了一点点钱财敢烧家灭主,现在家当烧没了,家徒四壁了,自己倒携着儿女远走高飞,迟早有一天遭报应!” 月娘愣是端着面疙瘩听两老发泄完,这才佯装生气道:“好了,一大早的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呀,当心真把那黑白无常给招来了,这面疙瘩我就给你们放在这了,我得去看看小闺女。” 两老这才住了口,为了不辜负女儿的一片心意,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其实无论如何,月娘都愿意任劳任怨,现下最担心的就是自己闺女,一直都不见醒,看了郎中也药石无医,等都走出去了,两老又见月娘折了回来。 只见她扭捏道:“我最近寻思着家里的钱没个来处,便托人寻个活计给我,没想到大娘还真给我寻着了。” “哪里的活计?” “方家的。” “方家,哪户人家?”王大娘听着撂下筷子,疑惑道。 “嗨呀,就是那个良田千顷,富甲一方的方家啊!”王掌柜一听赶忙说道:“闺女啊,他家缺人那定然是个好活计,你去了可要好好表现呐!” “知道了!”月娘随口答应,便转身去了女儿在的屋里。 月娘一如既往,对着自家女儿说了许多贴心话,她低头轻抚女儿的额头,满脸慈爱。 只见少女手指有了轻微的知觉,在月娘制造的微微响动下,炕上昏睡的女孩儿开始缓缓醒来。 第二章 唠叨的女孩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娘……”一稚嫩的童声,带着沙哑弱弱响起。 “囡囡!囡囡可醒了!”听这声音,月娘的手一滞,赶忙捧住洛青禾的脸,发现那双神似自己的眼睛里有了神采,顿时热泪盈眶。 望着月娘那由衷开心的样子,洛青禾心头一酸,很是感动,艰难抬手抚上月娘的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月娘哽咽着握住了女儿的手:“囡囡呐,你可算是清醒了!之前我和你姥姥姥爷天天喊你你都没有反应…你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呀!” “娘……”洛青禾仿佛想起了那日的大火,心里一紧,柔声问道:“娘…我的脸…” “没事儿没事儿!”月娘一听连忙安抚,伸手在窗台上拿了一块缺角的小镜子放在洛青禾眼前,望着镜子里白净的小脸儿道:“娘的闺女还是这么好看!” 洛青禾接过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镜中女子大概十五六岁,一张白皙小脸上的桃花眼和月娘极像,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不过缠绵病榻这么久,面色看起来有些虚弱。 “唉……”这时,月娘轻轻摇头,叹了口气,轻轻拉过洛青禾举着镜子的左手道:“后颈上的伤疤好好梳了头发就能遮住,可这胳膊上的……” 洛青禾听闻,呼吸一滞,面色却没什么变化,望着胳膊上的伤疤,柔声道:“娘…是要去镇里的方家干活儿吗?” “方才的事儿……你知道啦?”听她这么一问,月娘有些不自然,本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去人家当下人,于是赶忙宽慰道:“囡囡你放心,方家也是个注重礼仪的世家大族,况且方家当家的还有官职呢!只要娘进了他们家干活,我们家就不用这么紧巴巴的了!” “唉…自古豪门多是非呀……” 洛青禾心中暗道,赶忙出言提醒:“娘,那大宅院里是非可多了,你去了一定要小心啊,千万保护好自己……” “呦,你才多大啊,瞎操什么心!”望着自己女儿‘故作老成’的样子,月娘失笑,捏了捏洛青禾的小脸儿道:“你娘我就是在后院儿干些杂活谋个生计,能出什么事儿!” “不是,娘……” “囡囡!你不就是怕大宅子里的人心眼儿多,我会受气吗!”月娘见洛青禾还不放心,赶忙握住她的小手道:“你放心吧囡囡,咱家现在这般境地,什么苦娘都能吃!你别担心了啊,赶紧把早饭吃了!” 月娘说着,赶紧扶着洛青禾在王大娘身旁坐好,这才起身向外走。 “我方才吃过了,你们先吃吧!我去隔壁陈嫂家借身干净的衣裙,再梳洗一下就直接去方家应聘了!”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王大娘望着月娘匆匆出门的背影,嘱咐道。 月娘这一走,三个多时辰之后才回来。 “爹!娘!我回来啦!”王家祖孙午睡刚醒,就听见门外传来月娘兴冲冲的声音。只见她拎着几个小油纸包,满脸喜色,显然是在方家谋着了活计。 月娘一进屋,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撂,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一脸兴奋道:“爹,娘!你们可知道,这活计我差点就没谋上啊!” “怎么回事?”王大娘见女儿这幅模样,便跟着月娘坐下,开口问道。 “他们方家真不愧是世家大族,招人严谨的很呢!今儿是二夫人亲自来面试的,说不签卖身契的不要!我一听这哪行啊,就赶紧求二夫人,说我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和没成年的孩子,夫君走得早,这一家老小就等着我养活呢!我正说着呢,那边儿正好方家的老太太来了,一听我这情况老太太仿佛是有些同情,又详细问了问,听说咱家是做点心的,便好心给我留在了厨房,按正式工的待遇给银钱!”月娘越说越兴奋。 “我一听,这家人这么心善,我也得认真干活儿啊!这不,眼见着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我干脆在后厨帮着做了饭才走,临走时又遇见了老太太,她见我手脚勤快,又念我家里困难,还预支了我一个月的工钱呢!”说着月娘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王大娘接过一数,有三百多个! 王家二老一看,顿时满脸喜色,将铜钱用手帕仔细裹了,又开口道:“啊对了,这回多亏了郭婶介绍,你这也算有了着落,咱们家应该买点东西上门道个谢啊!” “巧了爹!我方才从镇上回来时就买好了这吃食送去郭婶家,可郭婶说咱家才遭了火灾正是困难的时候,几番推脱不忍心要咱家得东西,我看郭婶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坚持。不过没事,这来日方长的,逢着年节时我多去送送礼!” “好好好,做得对做得对!”二老听了这话连连夸赞。 月娘拿过桌上的油纸包打开,送到二老面前道:“爹,娘,这是方才我准备送给郭婶的桃花糕,您吃点儿!” “不不不,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吃什么都行,囡囡饿了这么多天,你赶紧给她送去!”王家二老挂念着自己的外孙女,连连推拒。 “哎呀,够吃够吃!那还有呢!”月娘不由分说将一整包塞在王大娘,又笑着捻起一块堵住了王掌柜又要说话的嘴。 “这不,”月娘回手拿起另一个油纸包向里屋走去,“我这就给囡囡送去!” 王家二老见这情形,只觉得满心欣慰,连日来的愁苦也消散了不少。 洛青禾方才就听见了月娘兴冲冲的声音,奈何连日卧床,除了刚才的早饭滴水未进,虚弱的很,等月娘进屋了她才艰难的坐起来披了衣服,刚一见月娘便问道:“娘,你从方家回来时可有好生打点打点?” “打点?”月娘见洛青禾能自己坐起来了,心头一喜,刚准备将桃花糕喂给她,却被她这么一问弄得有些迷茫。 “娘~您刚去方家就得了老太太照顾,格外开恩没让您签卖身契,还给您预支了工钱,那其他下人看见了不会嫉妒吗?您若是主动花点小钱,哪怕是买几包点心分发一下,她们就算是心有不畅快也不好难为您,不是吗?”洛青禾见月娘一脸迷茫,摇摇头耐心分析道。 “没事儿没事儿!”月娘性格直爽,眼下只觉得是洛青禾多虑了,语气轻快道:“囡囡,你这醒来以后怎的这么爱操心,小小年纪的哪来这么多心思!方家那么有钱,谁能在乎我这点儿破礼物?而且大家都是干活的,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洛青禾见月娘这态度,只能无奈道:“行行行,娘,就算下人不打点,您总该得给二夫人送点礼吧,今日本该是她做主招人,可老太太越过她留下了你,二夫人心中万一不快,将来给你穿小鞋怎么办?” “这孩子!,那大户人家的夫人怎么能有闲心跟我们这些下人计较?!再说了,我是老太太开口留下来的,她敢跟我过不去,不也是打老太太的脸?” “娘…”洛青禾看月娘如此天真,只觉得她未来在方家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算了算了,不过是在后厨干个活,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囡囡你别管了,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好!”月娘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将桃花糕塞进洛青禾手中,“赶紧吃!” 见月娘不愿再多说,洛青禾心中再是不安,也只能放弃,低头默默吃起了桃花糕。 罗泉镇地处偏北,十月末就开始渐渐凉凉了起来,日子悄然过去,转眼就进了十二月。 临近年关,镇里各家都张罗了起来,像方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就更是忙的很了。月娘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回来时的模样也愈发疲惫不堪,看的洛青禾和王家二老很是心疼。 洛青禾看着家里这番形容,只能好好吃饭睡觉,赶紧养好了身体,也能为家里分担些活计。 寒冬腊月,外头的天儿冷的刺骨,井里的水打上来都浮着一层薄冰。洛青禾洗了两天冷水,就染了风寒。月娘心疼的很,便早早起来,将洗洗涮涮的活儿都干完了才走。 可这么一折腾,原本就疲惫不堪的月娘眼见着就消瘦了许多,面色苍白的很,这模样急得王家二老时常偷偷掉眼泪,只恨自己不中用…… 忙忙活活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腊月十九。 雪花断断续续飘了半个月,这一日好不容易盼来了太阳,洛青禾寻思着将家里的被褥拿出去晒晒,去去潮气,可正是这么一收拾,却忽然在褥子底下摸出一绣着兰花的米色荷包,洛青禾一掂,竟有些压手。 拉开一看,发现荷包中竟然装着半袋碎银子,洛青禾便赶忙捧着交给了王家二老,却又突然沉吟几秒道:“姥姥姥爷,我还以为家里真没钱了呢!这不!” 一见这银子,王掌柜叹道:“王东那个禽兽不如的逆子,竟还有点良知!” 王大娘见了这荷包,干枯的手轻轻抚着上头的君子兰道:“这不是你给你堂弟绣的兰花吗?八成是你婶婶放火之前将家中的银匣子偷走了,你堂弟不忍心,私藏了些留下罢……” 洛青禾听着,眉头紧锁,表情有些琢磨不透,自顾自回过身去遮掩了道:“是吗,我说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呢……” “囡囡呐,你定是着火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昏睡这么多天记性有些差池也是正常的,快,快回去躺着,别受风了!”王掌柜以为洛青禾是又哪里难受了,赶忙起身扶着她回了屋子。 “对对对!”王大娘将荷包塞进洛青禾手中道:“既然是你堂弟留给你的,你便拿着吧!那天再去庙你给你祈福上香,保佑你早点儿痊愈!” 望着王家二老如此一心一意的关心自己,洛青禾只觉得满心感动,鼻头一酸。 第三章 小露一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月娘在方家干完了活儿,跟后厨招呼了一声就赶忙回了家,一进门,王大娘就迎了上来:“月娘,过两日腾个时间去庙里给囡囡上柱香,跟菩萨祈福吧!” “上香?囡囡怎么了?”月娘听闻,没来得及歇脚就直接进了里屋,道:“哪儿不舒服啊!” “没事的,姥姥就是觉得我记性不太好,没什么大事,娘您赶紧歇歇吧!”洛青禾望着月娘一脸急色,赶紧安慰。 “那就好…”月娘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道:“看娘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说着将小布包打开,只见里头躺着一副银镯,这镯子甚是精美,上头刻着点点梅花,在烛火下映的发亮。 “你哪来的银镯?!”王掌柜很是吃惊,接过来掂量掂量,这两个银镯也有八九钱,对于王家这条件来说是相当贵重了。 “今儿方家二老爷赏的!”月娘说着,笑盈盈坐下,继续说道:“这不是吗,今儿给各房送饭的丫鬟有急事儿,就让我替着送一趟,结果刚好撞见二夫人在准备过年的首饰,然后二老爷见我面生便询问了几句,听说昨儿的点心是我做的,大赞好吃,赏了这对镯子!” “主人家赏的?!”王家二老听闻,满脸喜气,可洛青禾却心里一沉。 “二老爷赏的?!娘,这镯子万万不能收啊!您明儿一定拿着去找二夫人道个歉,把送饭的来龙去脉说个明白!” “送回去?!”月娘心心念念着自家闺女戴上了有多么好看,听洛青禾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有些失落。 “囡囡,娘知道你的意思。这镯子若是二老爷偷偷赏的也就罢了,可赏镯子时,二夫人也在,还笑盈盈让我拿着,说方家大家大业这等物件原本就是用来赏赐下人的,这我放心才拿回来的!” 见月娘还是满不在乎的态度,洛青禾急了,赶忙道:“娘!你也不合计合计!方家那么多下人,若真是当家主人房里缺了送饭丫鬟,自告奋勇去送的人多了,怎么会轮到你一个新来的?!还刚好遇见二老爷?这多半是有人故意引你去啊!” “嘶……对啊……”王掌柜一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顺着洛青禾的话分析道:“二夫人房里多少丫鬟呢,还用得着特意去后厨找你?而且二老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赏给你,二夫人若是反驳倒是显得小气,而且二夫人那句‘专门赏给下人’听着也有些刻意,怕是见你容貌尚可,怀疑二老爷对你有什么想法,才出言打压,好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吧!” 月娘一琢磨,倒有些信了王掌柜的话,可望着这镯子,心有还有些不舍:“可这银镯给囡囡当陪嫁,体面的很呢……” “闺女,退了吧。”王大娘心中多少也明白了,道:“你明儿拿着镯子去找二夫人,磕个头把事情说清楚,让她们知道你不是贪小便宜的人,若二夫人执意要赏,那多半是真心的,到时候你再拿着也安心不是?” 听到这话,月娘有些不甘心却终是点了点头。洛青禾见月娘有些不开心,便回屋拿出荷包道:“娘!你看!这是堂弟留下的银子!方才晒被子时发现的,咱们没了镯子还有银子呢!” 望着银子,方才因为还镯子而笼罩的满心阴云顿时散了,月娘眼睛一亮说道:“那正好!我明儿就把镯子退了,天冷了,我去裁缝铺的顾嫂那儿称几斤棉花给你们做棉袄穿!” “别忘了给你自己也做一身!”洛青禾赶忙嘱咐。 “我成天干活穿不了新衣服,而且穿厚了热得很!等你们的袄子做好了,我用你们的旧袄子改改就行!钱还是省着点花吧!” “这怎么能行!”王大娘一听,急了,拉着月娘心疼的轻斥道:“你这手上都生冻疮了!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平日里也不出去,穿那么厚做什么!你自己在方家,穿的太破旧了,还容易让人轻贱,你若是不穿新的,那我这当娘的也不穿了!” “姥姥说的对!娘不给自己做,那我的也不用做了!”洛青禾附和道。 月娘无奈,只能勉强答应了:“唉…好好好,我做!不过现在顾嫂忙得很,我等过完年再让顾嫂做我的,兴许还能少花些银子。” “你要是不打算让顾嫂做你自己的,我就让囡囡去做!”王大娘最是了解自家女儿,月娘不过是敷衍了事,到时候还不知有什么理由推托,便将荷包塞进洛青禾手中道:“囡囡,明天一早你就去找顾嫂,让她给做四件袄子!” 洛青禾答应着刚要接过钱,月娘就一把抢过荷包道:“算了算了!外头怪冷的,囡囡原本就染了风寒,这一折腾若是严重了还得花银子看郎中,明儿我自己去!” 见月娘终于答应了,王掌柜乐道:“这就对了嘛!一家人客气什么!忙一天了赶紧吃饭吧!” 说着,招呼家人和和美美吃完了晚饭,洛青禾自告奋勇洗了碗,伺候二老睡去后,发现月娘衣服都没换,就靠在炕边睡了过去。 看着她那疲惫的样子,洛青禾很是心疼,忙打了盆热水准备给月娘洗漱一番。可刚脱下月娘的鞋子,洛青禾便热泪盈眶。 只见月娘的脚生了好几个冻疮,有的都破皮化脓了,血沁出来和袜子黏在了一起。 洛青禾一边流着泪,一边小心翼翼的脱着月娘的袜子,可能是扯的疼了,月娘轻哼着醒了过来。 “对不起啊娘,我弄疼您了……”见月娘醒来,洛青禾赶紧擦擦眼泪,愧疚道。 “没事儿…”望着自家女儿泪眼婆娑的样子,月娘很是心疼,本想说几句话宽慰一下,却奈何实在是太过疲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又嘟囔着睡去了。 又是一个清晨。 洛青禾早早起来,正忙里忙外的收拾着,见月娘匆忙梳洗完毕准备去方家干活儿,便将昨日要办的事儿嘱咐了几句,才道了别。 过两天就是小年。虽说一场大火烧的家徒四壁,可总要张罗张罗,求得旺一旺来年,洛青禾如此想着,又里里外外忙活了起来。 找了几圈,洛青禾在后院的框里发现了几个土豆,拿起来掂了掂,洛青禾心里有了打算。 回到厨房,洛青禾拿起菜刀三两下就将皮削了,一半土豆切成块,撒上糖放进锅里蒸着,又拿过另一半细细切着丝。 王大娘看得疑惑,开口问道:“囡囡,你这是做什么呢?” “姥姥,我这准备炸土豆丸子呢!正好,您把那边的面粉给我一下,啊对了还有盐!” “那锅里怎么还蒸上土豆了?从未见过放糖的土豆块,那可怎么吃啊?”王大娘一边将面粉递给洛青禾,一边问道。 “不吃土豆块!”洛青禾失笑,解释道:“这不是昨儿听说您和姥爷消化不太好,总是吃米饭咸菜的,我方才正好看见土豆,给你们压些土豆泥吃,换换口味也好消化!” “看我们囡囡多会过日子!做个饭还记着我们两个老骨头呢!”王掌柜听了甚是欣慰,乐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要是咱们得点心铺子还开着该有多好!” 一听王掌柜提起点心铺子,王大娘原本乐呵呵的心忽然一沉,叹气道:“唉……可惜啊,不然过年的时候,这点心我们囡囡想吃多少有多少!” 洛青禾见状安慰道:“姥姥姥爷!您都吃一辈子点心了,不是这个糖就是那个糕,您不腻我还腻呢!” “你这丫头,惯会安慰人的!”见她这娇嗔的样子,王大娘不禁笑了,“这还有半袋芝麻,待会儿姥姥给你做几个烧饼吧!” 芝麻?洛青禾正和着土豆丸子的面,一看这芝麻顿时心生一计,道:“不用了姥姥!这回啊我用这芝麻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罢拿过那袋芝麻,七手八脚将就土豆丸子炸好后,又神神秘秘的去屋里掏了两个鸡蛋,回来将鸡蛋磕进碗里,加了少许面粉白糖,再将芝麻倒进去调成糊状,倒进热锅里摊成薄薄的饼。 “好了!您尝尝!”等煎得两面金黄,洛青禾赶紧盛出来端给了王家二老。 “嗯!太香了!比我们铺子里的点心好吃!”王掌柜趁热咬了一小口,只觉得香脆可口,很是好吃。 “可不是吗!没想到芝麻还能这么香!”王大娘细细品味着芝麻饼,满脸惊喜。 “那是自然!”洛青禾倒也不谦虚,高兴道:“其实还缺些花生瓜子仁,若是食材都齐了,这饼就更香了!” “过两日让你娘从镇上带点回来!”王掌柜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小小的芝麻饼道:“囡囡,你这火候掌握的正好!两面金黄不说,芝麻还一点都没糊!” 一听这话,洛青禾不自然缩了缩胳膊,将胳膊上伤疤藏得更深了,随口敷衍道:“这不是巧了吗……” 幸好王家二老一心只有香脆的芝麻饼,并未发现洛青禾的不妥。 王大娘吃了两口就赶紧扯了块垫笼屉的布将芝麻饼包了起来道:“这饼啊,一定要给你娘留几块尝尝!” 第四章 果然发难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饼是留了,可一家三口等的天都黑了,月娘还没回来。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山川万物都是白茫茫一片,风携着漫天暴雪呼啸而过,归家的行人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艰难前行。 留在家的祖孙三人愈发着急,王掌柜搓着手在屋里不停的来回踱步,王大娘坐在桌旁唉声叹气道:“都这么晚了,月娘怎么还没回来……” 洛青禾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心中不住急躁,就怕月娘身子骨弱,万一倒在雪地里无人发现岂不是……思及此处,一把抄起炕头的旧棉袄就要出门,却被王家二老死死拦住。 “囡囡!你这大病初愈,可不能去啊!以前你娘也没少遇见这大雪,不会有事的!你快,快去给你娘熬些姜汤备着,再给我们煮两碗,这老骨头不禁冻啊……”王掌柜死死拽着洛青禾,为了不让她出门只能找点事情使唤她做。 洛青禾的确觉得屋里也冷的刺骨,望着眼前满心担忧的王家二老,也只能咬咬牙去了。洛青禾匆忙裹好棉袄,先去屋后将烧坏的旧家具劈成柴火,抱紧屋里将火生的旺了一些。 “这不是铺子的牌匾吗!”王大娘本想靠近取暖,可低头一瞅,竟在柴火堆里看见了个残缺的‘王氏’二字,顿时悲从中来,很是不舍。 “算了老婆子,铺子都关了,留着牌匾做什么,天这么冷,当柴火烧了也算物尽其用啊!”王掌柜倒是看的开,宽慰道。 “不过,这柴火还有多少了?” “您放心吧姥爷,咱家柴火还多着呢!”不忍心再给二老增添心理负担,洛青禾没有说出实话,只是暗自咬牙道:明天得找个机会去山上捡着柴火了。 祖孙三人各自都有心事,谁也没发现那些原本不应该燃起来的潮木头,在火堆里烧的正旺。 外头的天愈来愈黑,雪没有一丝一毫变小的趋势,祖孙三人越等越心焦,点着烛火坐在桌前一直到二更都没等来月娘。 “不行!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定要出去寻一寻!”洛青禾实在是坐不住了,又将旧棉袄裹上,起身就要出门。 王家二老见洛青禾如此坚决,再加上心中本就焦急,只能随她去了。王掌柜赶忙将屋角的油伞塞给洛青禾,又将自己的袄子给她裹住了脑袋,才勉强让洛青禾出去了。 寂静的村路上,暴雪肆意呼啸。 洛青禾冒着刺骨的寒风,磕磕绊绊的在没过膝盖的积雪中前行。即使是穿出了家里最厚的棉袄,彻骨的凛风还是刮得她骨头缝都疼。 我不过是出来一趟,可我娘天天在这寒风里赶路……洛青禾吸吸冻得麻木的鼻子,心中想起日夜操劳的月娘,泪水不住落着。 没走多久,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洛青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披着草席打着破伞艰难前行。 “娘?!娘!”洛青禾忽然有了劲儿,赶紧擦干眼泪拼尽全力往前赶。 “囡囡?!囡囡你怎么来了?别跑别跑,当心别滑倒了!”月娘筋疲力竭,正艰难的往家挪着,见到洛青禾的脸却本能的担心着她的安危。 二人好不容易相遇了,望着洛青禾冻得通红的小脸,心疼的责怪道:“外头都冷成这样了,你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呐!” “娘,我们一直等不着你回家,实在是怕您出事呐!”洛青禾知道月娘心疼自己,也没在意,赶忙问道:“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月娘听了这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先回家吧…” 洛青禾心下一沉,猜到果然是那对银镯子惹出了事端,便没再追问,扶着月娘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 可刚一到家,待月娘将草席扔在门口,王家二老和洛青禾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月娘一身衣裙都是湿的,衣领裙角甚至结了薄薄的冰碴,双手红肿,面无人色,憔悴的吓人。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看着月娘这番形容,担忧了一晚的王大娘终于哭出了声。 “唉……娘,那银镯果然不该拿啊……”月娘疲惫的摇了摇头,将一身湿透的衣裙换下来后才缓缓道来。 “我今天刚到方家,准备将银镯还给二夫人再好生解释一番,结果被后厨的周婶叫了过去,说正月里过年时,方家要给城里乞讨的人施粥,让我将不久前的玉米磨成小粒,到时候做玉米粥用。可我一去,发现那儿堆着成山的玉米,周婶说院里拉磨的驴子都借出去了,今日我若是磨不完,就要扣工钱……”月娘说着红了眼,在家人面前,满腔的委屈也有了发泄之处。 “可怜见的……咱们还在那受什么委屈!明儿你给老太太说一声,谢谢她老人家的好意,便回来吧!”王大娘心疼的直抹眼泪。 话说的容易,可若真辞了工,这数九寒天的一家老小的生计该如何维持啊……月娘苦笑着摇摇头道: “其实这个活计也没有那么辛苦,幸亏啊方家的少爷刚巧路过,他发现我这窘境之后遣小厮牵了头驴子来替我将剩下的玉米都磨完了,那小厮还借给我一张草席,让我回来时挡挡风雪。” 接过洛青禾递来的姜汤,月娘喝一口觉得暖和多了,又慢慢说道:“而且我临回来之前,将那两个银镯给二夫人还回去,还好好与她解释了几番,二夫人倒也没说什么,收了镯子让我明日继续来干活。我看着她八成是消气了。” 听她这话,王大娘一时语塞,却没忍心点破。 明天就是小年了,按规矩来说所有没签卖身契的丫鬟下人们,都是能领了主人家的赏钱回家过年的,可二夫人这态度,明显是不想让月娘在家好好过这个年了…… 月娘只当没看见王大娘的欲言又止,自顾自把姜汤一饮而尽,说道:“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方才回来时我在方家吃过饭了,你们不用等我的,我困了,先去睡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王家二老心中清楚,月娘那浑身无力,憔悴不堪的脸色分明是滴米未进,可月娘素来倔强的很,祖孙三人只能相顾无言,将月娘扶去温暖的炕头。 待二老转身回了屋,月娘松了口气,没再强撑,疲倦的闭上眼道:“囡囡,你帮娘换个衣服吧,娘实在没有力气了……” 洛青禾含泪点了点头,伺候月娘躺下后仔细将被子盖好,望着月娘熟睡的脸,又轻手轻脚去了厨房。方家人有意为难月娘,有怎么可能给她吃食?洛青禾如此想着,在厨房翻翻找找,凑齐食材给月娘熬了碗青菜蛋花粥。 等着粥微微凉了些,洛青禾才小心端进屋内,唤醒熟睡的月娘道:“娘,您多少喝点粥垫垫肚子,不然夜里也睡不踏实。” 可月娘也实在是累极了,端过粥几口喝完,又匆匆倒下睡去,望着她那力倦神疲的样子,洛青禾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又打了盆热水,轻轻将月娘身上的寒气擦去,直到摸着月娘手脚暖了起来,又去伺候王家二老……直到做完了所有活计,洛青禾熄了烛火安心睡去。 清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偶尔传来鸡鸣,洛青禾原本就睡不踏实,被吵醒之后下意识看了眼月娘,却发现月娘嘴唇干裂脸色潮红,洛青禾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心中暗道:“完了完了,昨夜那般保暖却还是发烧了!” 洛青禾赶紧下床,随手将头发束在一起就要出门。 “囡囡……你干什么去?”月娘听见响动,只感觉头昏脑涨,却下意识问了一句。 “娘,您发高烧了,我得赶紧去给您请个郎中!”洛青禾随口应着,“您先别起来!” “不行!囡囡,外头太冷了,娘不碍事的,多干些活儿出了汗就会好的!”月娘只怕洛青禾染上风寒,挣扎着就要起身拦她。 “干还什么活?!”王大娘听见动静,披着衣服急匆匆赶来,轻斥道:“都发烧了还去方家让人欺负吗!咱不干了!袄子只给囡囡做一件,剩下的银子剩下做吃喝,再不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去乞讨!” “胡说!咱们有手有脚的去乞讨,让别人怎么看!”王掌柜道:“再说了,囡囡早就和镇里大户定了娃娃亲,若是让他们知道咱俩是乞丐,如何瞧得起囡囡呐!” 王掌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甩手道:“囡囡!明日你就去将咱家这祖屋卖了,虽是遭过灾,可连着地一起卖,还是能值些银子的!” 卖房?!这寒冬腊月的,房若是真卖出去了,一家人住哪里啊?洛青禾见王掌柜如此坚决,只能咬咬牙道:“你们别操心了!都安心在家待着,我去找方家说说情!” “囡囡……”月娘一惊,这可如何了得!下意识想阻拦,可早就烧的头昏眼花,颤颤巍巍的没等话说出口,洛青禾就跑远了。 “王大娘,方才啊青禾来了趟我家和我说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她郭叔听了就直接领着青禾去了方家,我怕你这儿需要人照顾,就领着我的小侄女来了!”这时,门外忽然传开了郭婶热情的大嗓门。 “青禾还托我请了郎中,应该快到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让我侄女做,这也是个良善的好孩子!” 见郭婶一来,笼罩在王家人心头的愁绪在这一腔热情里少了许多,王家人和郭婶又一番倾诉,一齐在家等着洛青禾的消息。 还没到晌午,郭叔独自来到了王家。 “怎么样了?”王大娘透过窗户看见了他俩,连忙起身将人迎进了屋里。 “你这外孙女啊,真是聪慧的很!”一见王大娘,郭叔就迫不及待的夸着洛青禾。 “青禾到了方家之后,跟人家说自己虽然年纪小可有耐心还心细,太重的活儿干不了可学东西可快了之类的,最后居然说通了,那人答应让青禾替月娘干几天活,我瞧着也就是看个火,不会太劳累,便安心回来了。” “青禾还说让你们别担心,她机灵着呢,不会出什么茬子,就希望你们二老要好好的,还嘱咐月娘要好好养病,她就只有你们三个亲人了!” 一听这话,王家人百感交集,连连点头。 月娘也没再倔下去,赶紧将药喝了,一心只想这病啊赶快好,能早点让她将独自在深宅里谋生计的女儿换回来。 第五章 初入方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家大宅。 洛青禾来了以后,老老实实跟着后厨众人准备完了各房的午饭。临近年关,按规矩讲方家应该给下人们些赏赐,所以一听说东西备齐了,下人们都去仓库看给他们准备的物件儿了。 方才还忙的热火朝天的厨房此时安静的很,洛青禾心知自家母亲在这儿不讨喜,也就没去凑热闹,只是一人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发呆。 其实……她并不是真正的洛青禾。只是醒来之后家中就没消停过,她也一直无暇顾及其他,只是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秘密,好在没人发现。 至于她的魂魄如何替了正主,又怎么没被王家人发现……这就是后话了。 总之,事已至此,那她就只能用这洛青禾的身份好好生活! 青禾…这名字听着有些福薄,可这是她那不知所踪的爹给八字还没一撇的儿子准备的名字,清河。可她那痴心的的娘,却执意要改了改给她安上。 前世,她也没少看小说。也想象过,若是自己穿越了,一定要有个飞黄腾达的爹和出身世家大户的娘,再遇见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过着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 可这么一看,现在的爹虽说也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爷爷还在京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可却下落不明;娘是个家境殷实的小姐,却在战乱中破了产,现在更是家徒四壁,一家人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 再加上那个远在天边的未婚夫婿,若不是因为这门亲事招婶婶嫉妒放了把火,一家人眼下也不至于这般走投无路。 目前的境况简直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洛青禾苦闷的挠挠头发,心道:也不知道这剧情是宫斗还是种田,自己的角色是女主还是路人,唉……… 不论如何,洛青禾只希望自己的命运能正常一些,这原主已经够惨了,可千万再来些牛鬼蛇神来给自己添堵啊! “快快快!厨房的人都来前院集合,家里来客人了!” 洛青禾想的正入神,忽然一个大嗓门吓了她一跳!怕自己偷懒被发现,洛青禾赶忙拢拢衣裙凑到灶台前,装作很忙往灶坑里添了几根木柴。 火瞬间旺了起来,洛青禾才清了清嗓子装作刚忙完,挑了个不得罪人的借口应道:“他们都去库房帮忙啦!” “你是……”原本就着急的小厮匆匆跑进来却看见了这张陌生的小脸,一下子顿住了脚步,疑惑道。 “我是来帮忙的,他们有事情,我留下来看火了。”洛青禾笑盈盈解释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四老爷好不容易托翟家老爷从京城请来位先生,要给四少爷讲学,若是怠慢了……”这小厮一听急得汗都下来了。 “那你去把人叫回来啊!”洛青禾无语的很,心道:这人绝望成这样还杵在原地说些废话? “对对对对对…”小厮恍然大悟,也觉得自己刚才着实有些傻,道了个谢,拔腿就跑。 真是毛躁!洛青禾无奈的摇摇头,随手将胳膊上的伤疤往袖子里藏了藏,又陷入沉思。 前段时间她从昏迷中醒来之前,听见一似有若无的声音说道:“因你孝诚良善,这火符咒……” 火符咒?若真是特异功能,给点有用的不行吗!这火符咒除了烧柴火逢烧必旺,还有什么用?!难不成她要靠放火行走江湖吗?! 洛青禾摇摇头,不愿再想。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府上来贵客!二夫人说一切吃穿用度必须妥善安排,做到万无一失!”掌厨的嬷嬷一进后厨就火急火燎的安排起来。 “那小丫头!今日晚膳必须极尽丰盛,你把火给我看好了!” “您放心吧!”一听这话,洛青禾心中偷笑:我有这火符咒,还怕生不好火?! 这活计对于洛青禾来说着实轻松得很,导致在所有人忙的脚不沾地时,洛青禾还有闲情逸致坐着四处打量。 都听说大户人家的厨房里猫腻多,这么一看,掌厨嬷嬷之所以这么大权力,是因为她是二夫人的陪嫁嬷嬷,为人又八面玲珑,很会在主人家面前表现自己…如此一来,洛青禾有了主意。 铁板碟鱼、挂烧牛肉、姜丝鳜鱼、红枣仔鸭,再加上最是名贵的金丝熊掌,虫草燕翅……一眼望去每桌十几个精致菜肴,称得上是珍馐盛宴。 待开宴时,掌厨嬷嬷满头大汗指挥着丫鬟们上了菜,望着满座宾客无一不是赞美连连,这嬷嬷只觉得自己这回在各房面前定然是能风光一回! 嬷嬷正沾沾自喜,忽然瞟见洛青禾一脸了然望着自己,只觉得一阵脸红,正待发作,却听见洛青禾感叹道:“哇!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奢侈的美食呢!” 掌厨嬷嬷顿时轻蔑的很,道:“哼!就凭你,能见过什么世面?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二夫人娘家,那才叫真正的豪门盛宴!” 后厨一切事物都是这嬷嬷做主,听了这话其他的下人当然赶紧拍马屁。 昨日难为月娘的周婶笑得很是狗腿:“对啊,这算什么!若今日请来贵客的是二老爷,这些菜还拿不出手呢!” “话怎么能这么说!四老爷也是方家的老爷,而且这贵客还是饱读诗书的先生,怎么能怠慢呢!”一向和方家第四房交好的宋婶不满道。 “哼!谁不知道四老爷房里寒酸,也就二夫人善良,愿意替他出头尽心招待,若是换了我……我呸!你这么维护四老爷,怎么不滚回他院子里去?”周婶冷笑道。 “你……”宋婶平日里就很少说话,不如周婶牙尖嘴利,直气得满脸通红。一旁的其他嬷嬷看不下去了,出言想帮:“宋婶原本就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帮着四夫人也是正常的。这不是嫁了老太太手下的家丁,怕待在四房里不方便,才出来的吗!” 周婶一听又想反驳,却听得掌厨嬷嬷一巴掌拍在木几上道:“行了!都少说两句!” 掌厨的发话了,底下的人再没敢争吵下去。 其实关于方家的事情,洛青禾这几日也没少听月娘念叨。 方家的四房老爷是兄弟,其中二老爷在京都是个大官,大老爷走得早,家中主事的便是二老爷一支。 月娘素来磊落直爽,对这些宅院里的七七八八并不关心,只是平日里偶尔听后厨婶子们说了几嘴,方家下人势利得很,眼中只有有权势的二房。 洛青禾心中冷笑,这二夫人真是个有心机的!在午休的时辰来到府上,明显是吃过了午饭,二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却依然故作热情让下人张罗这么一大桌重油重盐的荤菜,‘贵客’碍于情面也只能硬着头皮吃…而二夫人此举若是有人不满,二夫人一句:“我真心待客,有何不妥?”也让人无法反驳。 洛青禾摇摇头,这豪门之内的是非果然多的很,王家虽说家境贫寒了些,可好在一家人相互关心,自己若像四老爷家的少爷一般,家境被人压了一头,处处受制于人,真是堵心得很! 说到这位少爷,昨日便是他帮月娘牵了驴子。洛青禾心中感激,只能暗暗祈祷,希望请来的先生不会将不满发泄到他身上。 洛青禾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小外套尖利的声音:“你们呆坐着干什么!没看见贵客胃口不佳吗!老太太说了,让你们做些点心送过去,!” “如意姑娘,咱们还不够尽心吗?你看那一桌上等菜肴,哪个不是精心准备的?若客人真是不满意,岂不是说堂堂方家的家宴拿不出手?不成你去问问客人,想吃什么咱们给做!”掌厨嬷嬷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假笑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做怎么来得及!”如意没想到掌厨嬷嬷说话这么横,差点被扣上个轻视方家的罪过,只能悻悻道:“算了算了,你备些点心吧!” “没问题!”见她不再找麻烦,掌厨嬷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爽快答应,假笑着寒暄了几句送走如意,得意道:“准备准备,点心就做六奉什锦盒吧!” 后厨的下人们本以为准备完一桌珍馐盛宴后能好生休息休息,却没想到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又来找麻烦,一个个很是不忿,暗暗骂着。 “哎呦!”在后厨专做点心的宋婶忽然一声惊呼,只见她和面的手被周婶泼上了热油。 “呀,是你自己的胳膊动来动去,我可不是故意的!”见宋婶的手顿时红肿,还起了几个大泡,周婶眼中有得逞的得意,端着油碗赶忙躲开。 “你个贱妇!分明是方才记恨我为四老爷说话,想报复我!”宋婶气得咬牙,六奉什锦盒本是她最擅长的点心,可如今这么一烫……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吵架!还不赶紧去找郎中看看!”掌厨嬷嬷见这边吵闹,骂骂咧咧过来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钱婶,你来替她!” 钱婶,就是方才那个帮宋婶说话的,她虽然也是白案,可平时做的都是些包子馒头,这点心可是一次都没做过啊! 听了这话钱婶刚想说些什么,掌厨嬷嬷却脚下生风的离开了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只剩下她一人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六章 初露锋芒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六奉什锦盒,是方家一贯用来招待贵客的点心。 雕花紫檀六角盒,内有蟹肉海棠果、莲子蓉方脯、huangju冻香糕、芝麻凤凰卷、芙蓉鸡丝酥和浇汁鸳鸯筒,入口鲜香不腻,清甜可口,这集罗泉食材之灵气的点心无不让宾客为之赞叹。 可这点心没了宋婶的独家秘方和几十年如一日的手艺,谁也不敢动手。一时间,满厨房的人听下了手中的活儿,六神无主。 在深宅大院里待惯了,后厨的人都知道周婶那点小心思,可她为人尖酸小气,她既然有心陷害宋婶让她不成事,谁也不敢出头说话,只能眼巴巴望着被赋予重任的钱婶。 “都傻站着等我干什么!我哪知道怎么做!”钱婶早就慌了神儿,再看众人都指望着自己,更是手足无措了。 “哎呀姑奶奶们,这点心怎的还没做呢!这客人眼看就要走了,若是怠慢了惹得先生不满,让少爷没了师父,老太太可是要问罪的!”众人正愣神的功夫,四老爷身边的小厮急匆匆的来催了。 “掌厨嬷嬷让钱婶做点心,我们听她指挥!”一听要被问责,其他人纷纷将责任推给了钱婶。 “让我做?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吗?若是真出了差错,大家都得倒霉!”钱婶连忙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不再推脱。这餐食的事情若是没办好,遭殃的可不是整个厨房吗! “哎呀,反正宋婶不在谁也做不了这六奉什锦盒,就只能换成别的点心了!” “能做什么点心?现在这些人没一个擅长的,能做的不过什么桃酥花生糖,哪个拿得出手?” “哎呀大家都别吵了!”钱婶急得满头是汗,声音中都带着些许哭腔:“就这么吵也不是办法呀…今天谁要是能让我们平安度过,我必有重酬!” “那个……其实我倒有个主意……”洛青禾原本在一旁听着,此时便装作羞怯,小声说道。 “你个小姑娘会做什么?!”那小厮回头一看,只见个‘怯生生’的清秀姑娘,很是怀疑。 “行不行都得是她了,还有别的办法吗!”钱婶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干脆破罐子破摔,拽过洛青禾道:“好姑娘,你若真能平了这事儿,婶儿给你买好看的钗子!” 洛青禾一听,心下有了主意,强行挤挤眼泪,楚楚可怜的问道:“婶儿,我不要钗子,您给我烙几个肉馅饼就成,我家里遭了灾困难的很,姥姥姥爷和我娘很久都没有见过荤腥了……” “可怜见的……这样!事成之后婶子再给你买三斤肉带回去给老人家吃!你放手做便是!” “那青禾就先谢过婶子了!”洛青禾甜甜应了,又赶忙道:“小哥,劳烦您将仓库中的鲜果,像樱桃绿香瓜橘子苹果葡萄火龙果之类的各拿一些,削皮去核切小块,再找些能装饰的花瓣树叶!” “……好…”那小厮听着有些疑惑,方才她说的那一串水果有好几个从未听过的名字,可时间太紧,也没细想就匆匆去了库房。 洛青禾自己转身在准备做六奉什锦盒的原材料里翻翻找找,果然发现了一盒石花胶。 可这石花胶是一整块的,眼下这点时间显然是不够等它慢慢熬化。洛青禾连忙取了一大块,道:“钱婶,石花胶太大了咱们没时间等,劳烦您将它细细切碎吧,这活怕是有些费劲,您若是切不动了就找个人替您。” “行!”钱婶一口应了,接过石花胶放在案板上就开始切,可心里却打着鼓:“那么多为什锦盒准备的上等食材,这丫头就只挑了个不起眼石花胶,还要那么多鲜果,究竟是做什么呢……” 时间紧迫,洛青禾先是起两口锅烧了水,又脚不沾地的在一堆餐具里翻出了十来个长约六寸,宽两寸的白瓷平盘,吩咐人洗净擦干后用冰块镇上。 忙完这些,见钱婶的石花胶也切了不少,自己赶紧取了些白砂糖,道:“钱婶,您将碎的石花胶端过来吧!” “好嘞!”钱婶一听,连忙取了个小碗将碎石花胶装好,可还没走两步,却忽然一个趔趄,刚切好的石花胶一下泼了出去,有一大半不偏不倚的撒进了灶坑中,化了。 “你推我干什么!”钱婶刚站稳,回头便见周婶一脸得意的从她身后走过。 “谁让你走那么慢!大家都忙着呢,谁都功夫等你!”周婶恶人先告状,理不直气也壮的嚷嚷起来。 “忙?真忙的时候你一向躲着偷懒,何时忙过?我看你就是小肚鸡肠,看我帮宋婶说话了,就连我一起报复!”钱婶也不甘示弱。 “你自己手脚不协调连路都走不好,怪我做什么!不过也对,你就没有那个能在大场面上出彩的命!” “你能出彩,方才没人做点心时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你呢?你……”周婶没想到今日钱婶这么不好欺负,刚要撸起袖子动手,却忽然听得洛青禾怒道: “还有心思吵架呢!这点心上不了,整个厨房都得遭殃!” 众人一听要担责任,顿时心怀不满,七嘴八舌指责起了周婶。平时没事的时候,周婶跋扈惯了,没想到今日却激起了民愤,一时间也不再敢说话,讪讪的溜了。 方才争吵时,平时掌勺的厨子陈叔,极有眼力见儿的拿起菜刀默默切了一些石花胶,可数量还是不够。 “没事,多来一个人一起切,很快就会好的!”陈叔平日寡言少语,这是却淡定的很,给众人吃了一粒定心丸。 待他们将石花胶切好后,洛青禾指挥钱婶一边往锅中倒一边翻搅,待石花胶都化开了,锅边翻起泡泡时,就熄了灶坑中的火,又将切成丁的各色鲜果倒进去,连着锅放在冷风中放凉。 这时陈叔他们已经学着洛青禾方才的步骤将剩下的一锅石花胶煮开了,还没倒鲜果。 “陈叔,我来吧!”洛青禾见状拿着几个圆底的茶盅,将粉菊,茉莉端端正正摆在中央,然后盛了一勺石花胶煮成的透明糊状液体满满倒入茶盅里,又放在了冷风中。 等到全部凝固成冻,洛青禾才取出来,将放了鲜果的切成三角形,放了鲜花的直接取出,精心摆盘后道:“成了,您赶紧端上去吧!” 钱婶见这东西成了以后,看着是晶莹剔透的好看,可食材都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不禁有些担心:“这……能成吗!” “您啊放一百个心,要是去不了贵客的眼,您尽管将我推出去认错,要是真成了,您可千万记得我的肉和馅饼啊!”洛青禾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吧!”钱婶心一横,事已至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谁知钱婶刚去送菜,掌厨嬷嬷就回来了。一听说做的不是六奉什锦盒,而是个小丫头做的不知名的‘破点心’,顿时发了脾气。 方才缩在一旁的周婶看见掌厨嬷嬷阴郁的脸色,忽然来了劲,道:“您可不知道啊!这新来的丫头胆子大着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端上去,我看啊,往后这厨房都得归她管!” 洛青禾却像听不出来她的意有所指似的,谦逊道:“周婶言重了,我不过就是出个主意,活儿都是各位叔叔婶子在出力!” 周婶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想出言嘲讽,可掌厨嬷嬷却忍不住了:“你们怎的能这般随心所欲!” “嬷嬷,我们也是没办法了,那六奉什锦盒只有宋婶能做,我们实在是……”后厨中有些老人不禁开口解释道。 “您若真是信不过我们,方才宋婶烫着手的时候您急匆匆去了哪里?莫非是知道缺了宋婶不行,您借故躲出去好逃避责任吧!” “对啊对啊!关键时刻您不在,若不是青禾丫头有主意,我们只怕是都要受罚了!” 掌厨嬷嬷一听自己那些小九九被当众点破,心虚的很,再加上此时厨房众人看起来都很是不满,便不敢再火上浇油,只能随意敷衍几句,将这事儿糊弄过去。 可气总是要撒的,于是掌厨嬷嬷就把出头的洛青禾发配去砍柴火了。 方才后厨中得了洛青禾帮助的下人们很是不满,刚要替她说话,却被洛青禾拦下,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扛起斧头就去了后院。 欺生这个恶习自古以来屡见不鲜,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将在在这大宅门里可怎么生存下去!洛青禾倒是无所谓,只是心中暗暗有了些结论。 首先,后厨有几个老鼠屎,整天都在勾心斗角,费尽心思的给别人使绊子,就月娘那个直爽善良的性子,的确是不是个这里。 其次,二夫人肯定是因为二老爷赏的镯子记住了月娘的仇,不然周婶也不能见缝插针的嘲讽陷害!若是以后想有安生日子,其中的猫腻一定要搞清楚,才好下手解决。 这个周婶为人自私刻薄,张扬跋扈,后厨对她不满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她不过是仗着会拍马屁,才跟掌厨嬷嬷狼狈为奸!不过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若是要除还得从长计议。 洛青禾心中有了打算。 自己今后先代替月娘在这方家干活,待月娘痊愈之后,想办法酬些银子重开王氏点心铺,等铺子生意好起来了,自己也辞工回去帮着经营。 可月娘也不能白白挨了欺负!洛青禾冷笑暗道:仇,必须得报!什么周婶什么嬷嬷,就算是二夫人,也不能平白无故祸害别人! 月娘暴脾气真是被洛青禾继承了个十成十,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这口气断然不能忍! 洛青禾想着,一边狠狠劈着柴,一把斧子挥得虎虎生风。 “青禾!” 洛青禾正劈的起劲时,后厨唯一小丫头翠灵颠儿颠儿的跑来,可看到洛青禾恶狠狠劈柴的样子,却到底有些畏惧。 “青…青禾,那边有人找你 第七章 花信玄饼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听完将手中的斧头一扔,随着她去了前院,一到前院,却又见一容貌一般,气势却不小的丫鬟。 “你怎么这个样子?”那丫鬟一见劈柴弄的灰头土脸的洛青禾,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嫌弃道:“翠灵,你把前两日做的新衣服借她穿上,再领她去梳洗一番,这般形容怎么拿得出手!” “可……我的衣裳送去洗了,要么劳烦玛瑙姐姐再问问其他人?”翠灵有些踌躇,小声道。 “洗什么洗!我还不了解你!你若是不愿借,信不信我让二夫人将你那衣裳赏给其他人?”方才在前院等着的玛瑙厉声道。 这人一看就是个狗仗人势,不好欺负的主。洛青禾见她如此蛮横,心中暗道。 “……是。”翠灵本就胆小,这下再是舍不得,也只能照办,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领着洛青禾换衣服去了。 “翠灵姐姐,虽说我不知二夫人叫我有什么事儿,可今日我既然穿了你这衣服,待会儿若是有赏我给你大半,若是没有我给你买点心吃如何?”洛青禾并不想得罪人,就等二人进了屋后,悄悄哄着她。 到底是个小丫头,听洛青禾主动示好,满心的委屈也散了大半,顿时甜甜笑道:“没事儿,你当心别穿脏了便好!” 一番梳洗后,洛青禾穿着新衣裙随翠灵回了前厅。玛瑙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她俩来了,刚欲发作,却忽然一噎。 真是个美人!玛瑙刚看清洛青禾的样貌,觉得着实令人惊叹:早就听说她娘是个美人,却没想到这洛青禾才十五六岁,穿着粗布麻衣就如此玉貌花容,长大了了还了得?难怪二夫人会因那镯子妒火中烧。 “咳咳…”玛瑙清了清嗓子,抬手将洛青禾的衣领前襟好好整理一番后说道:“你随我来吧。” “在二夫人面前好好说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清楚!”掌厨嬷嬷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阴阳怪气道。 “是。”洛青禾淡淡应道,快步跟上了先走的玛瑙。 刚到二夫人院门前,却看见钱婶不知所措的现在门口,洛青禾与她对视一眼,微微一点头,跟在玛瑙身后踏进院中。 进去后,洛青禾学着玛瑙的样子低头附身行了礼。 “二老爷,这丫头来了。”玛瑙低声道。 “赵先生,人我给您找来了。”一个听着有些油腻奸诈的男声说道。 “抬起头来。”另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如此好听的音色,得赛过吴彦祖的脸才能配上吧!洛青禾一听有了兴趣,赶紧抬头,却没成想见到一张平庸无奇,圆润肥胖的脸。 洛青禾顿时没掩饰住满脸失望,低下了头。 “不得无礼!”一年轻的男声轻斥道。虽说是责备,可那声音也甚是好听,不带一丝愤怒,多半是怕被二老爷责怪,替洛青禾解围的。 “无妨无妨,我要就习惯了。每次有人先听见声音再看见我的脸,都是心中暗骂,面上却假意逢迎。这丫头虽说耿直了些,可比那些虚伪之流好多了!”赵先生但是满不在乎,笑盈盈望着洛青禾道:“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听说今日的点心是你做的?传菜的来去匆匆,我还不知道这点心叫什么名字呢!” “回先生,这点心名为花信玄饼,我也是从前听人说过。”洛青禾见这人如此和善,松了一口气。 这点心在她前世可是网红打卡必备啊!可这来由说了他们只怕是当我有病吧…洛青禾心道。 “花信玄饼?这名字着实雅致的很!姑娘可愿意说说这点心的做法?”一听这名字,赵先生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追问。 洛青禾见这人喜欢,那她来这一趟多半是不会被罚了。于是安心的娓娓道来:“其实也不难做,我就是出了个主意,都是后厨的叔叔婶子们一同准备的。” 洛青禾将方才在后厨的制作过程有条有理的复述了一遍。 听她将功劳说给了后厨众人,站在门外的钱婶才放了心。 这丫头不错!钱婶心想,方才上这点心时,这赵先生面对满桌菜肴,兴趣缺缺,就差撂下筷子走人了。结果一见这点心,眼睛登时一亮,端着盘子左右看了好几回才舍得动筷子,吃完了两盘还不够似的。她本想邀功,可这赵先生开口就追根究底的问这点心,钱婶无奈就只能说是洛青禾做的,却没想到原本以为丢了的功劳,又回来了。 “那你可知这点心究竟是何地的特色?都说一方水土有一方名菜,可凭我的了解,这并不是罗泉镇的特色。”赵先生继续追问。 “回先生,听我姥爷说……这点心仿佛是东瀛传过来的,不过我从前问过,东瀛到底在哪儿姥爷也记不清了,约摸是口口相传吧。” 这东西是现代小资学日本的做法,可洛青禾又不能明说,便随便扯了个理由解释道。 “你姥爷怎会听说这般稀奇的东西?”赵先生一向自诩博览群书,可今日不论是点心还是地名,没有一个是他听过的。 “这丫头家原先是开点心铺子的,大约是她姥爷听其他老先生说的。”方才那好听的年轻男声忽然插话解释道。 这人多半是那位少爷!洛青禾反应极快,瞬间猜了个七七八八。 “先生,这方家都 是善人。我家破产以后便没再做点心了,前两日又遭了火灾,我为了维持生计才来这儿干活,老太太念我可怜都没让我签卖身契,方才见先生来府上,二夫人还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用心招待…先生,您也是位善人,请收我们少爷为徒吧!”洛青禾很是机灵,跪下来恳求道。 “呦,小丫头,你才见我,就知道我是善人?”听她这话,赵先生笑道。 “先生爱美食,这样的人不会坏。”洛青禾字字真诚道。 “怎么说?” “爱美食的人一心都在美食上,哪有心思害人!况且先生一脸福相,跟弥勒佛似得,看着就善良!” “好!真是个有趣的丫头!”赵先生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夸赞了!就冲你这机灵劲,我决定暂且留下指导他们!不过,你要常常给我弄着好吃的!” “谢谢先生!”又是那年轻男声,喜道。 “我也谢谢先生!” 洛青禾刚想说话,却见屏风后忽然跑出一个男孩,有模有样跟着方家少爷说道。 洛青禾见这事成了,便没打扰他们说话,福一福身默默退了出来。 刚溜达回后厨,就见掌厨嬷嬷假笑着将两锭银子塞进自己手里:“这是赵先生私下差人给你的赏赐!” 洛青禾心中一喜,围拢人心的机会来了! “这银子定是赵先生赏给各位!方才大家都没少出力,我如何能独占!只是劳烦哪位帮我将这银子换成铜钱,大家都分一些,讨个彩头!”洛青禾大大方方道:“尤其是钱婶,钱婶没少操心,您应该拿双份!再给宋婶留一份。” 此话一出,后厨众人高兴的很,虽说分一分也没有多少,可洛青禾这话说的着实好听。 可这头掌厨嬷嬷见大家如此高兴,心中却有些不满了。 “我拿双份?这可使不得,其实我也没干什么,都是你在指挥……”钱婶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将洛青禾拉到一旁说道。 “婶儿,我这不也是有点小九九吗!多给您些,好让您给我买馅饼和肉啊!”洛青禾娇嗔道。 钱婶一听便笑开了:“你这小机灵鬼!婶儿还能把你忘了!” 后厨其他人见洛青禾这机灵的样子,也觉得甚是可爱,正好方才去账房换铜板的陈叔回来了,众人开开心心分了银钱,唯独没给周婶。 这周婶几次试图讨两个钱,都被人不动声色的挤开了,而掌厨嬷嬷也分到了赏钱,可心里却不太高兴。 这边,赵先生虽然答应了留下,却没让方家少爷和那男孩拜师,只是说这几日先指点一番,剩下的日后再看,说完便自顾自出门去了。 二夫人觉得事情没办妥当,又让人将洛青禾找了去,这回掌厨嬷嬷多长了个心眼,偷偷摸摸也跟了过去。 “你今日也算是露了脸,要我赏你些什么?”二夫人一身锦衣华服端坐在正厅主座,悠悠道。 “谢二夫人心意,不过青禾实在不好意思再向二夫人讨赏赐。我听娘说过,您菩萨心肠,念着我家困难,好心留母亲在此谋生,青禾借今日机会,好好谢过二夫人!”洛青禾装作万分感激道。 “你这丫头倒是挺会说话的!这一看还是个美人坯子!”这一番话哄得二夫人有些开心。 “二夫人过奖。不过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手脚勤快最重要,其他的都是皮囊。”洛青禾谦虚道:“不过,二夫人,青禾的确有一事相求。” “讲。” “我娘为了养活一家老小,日夜操劳,昨日病倒了,所以今日我才来替她。可我娘这病一天两天也养不好,我就想求太太,让我在这儿替我娘多干一阵,毕竟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也没几年能孝敬母亲了。” “是吗?那不如我让你去书房前伺候,那书房平日里都是少爷们用,他们都有丫鬟小厮,也没什么事情要支使你,你平时整理屋子就行。”二夫人意味深长道:“啊对了,赵先生日后怕是也常在书房了,你不是很讨他喜欢吗?” “万万不行啊二夫人?”洛青禾顿时一脸焦急,赶紧推辞道:“二夫人,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怎么能去那种男子才去的地方呢!还望二夫人开恩,我在厨房挺好的!” “你怕什么?我方家上下都是有修养人,还能吃了你不成?”二夫人笑着劝道。 “还请二夫人莫要抬举青禾了!”不论二夫人怎么劝说,洛青禾就是不同意。 实在是说得累了,二夫人才一副甚是遗憾的样子道:“既然如此,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此时,在外头偷听的掌厨嬷嬷心中明白的很,她强压住那阵心悸,换上一副与平时不同的老实怯懦,躬身进了二夫人房里。 这是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掌厨嬷嬷踏进屋里时,正巧看见丫鬟燃了烛火,将烛台小心翼翼摆在各处,二夫人锦罗玉衣斜倚在软褟上,怀中一通体银白的波斯猫。 二夫人容貌其实一般,不过多年来在方家主事,再加上妆容精致衣着富贵,年近四十的她倒有些盛气凌人的气场。 “老奴办事不力,请二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在外人模狗样的掌厨嬷嬷此刻也没了锐气,双腿微微发颤,小声道。 第八章 肉包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二夫人仿佛没有听见,双目微瞌,朱红的指甲一下下划过波斯猫的白毛。 四周安静得吓人,屋内婢女皆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掌厨嬷嬷心知不好,冷汗一层一层的下,屋内分明点了炭盆,可她此刻却觉得冷的透彻心扉,转念一想,也顾不得老胳膊老腿,咕咚一声跪了下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二夫人轻轻叹气睁开了眼:“呀,嬷嬷来了。” “是…二夫人。”掌厨嬷嬷跪的膝盖生疼,听这话一个激灵赶忙伏得更低了:“都是老奴的错,让那新来的贱丫头出了风头,还有……还有那日让二老爷看见月娘那个小贱人,也是老奴一时疏忽。” “疏忽?”二夫人听这嬷嬷还在推卸责任!登时火了,将那猫往地下一扔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不如我赏你滚回家养老吧!” “老…老奴知错,老奴知错!二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掌厨嬷嬷一听吓得涕泪横流,连连哀求。 见她这样,二夫人才觉得有些消气,又倚回榻上,缓缓道:“嬷嬷,我念你是我娘家陪嫁,看你年岁大了特意将厨房那油水多的位置给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错,这不是折我的面子吗?” “老奴知错,下回定不会再犯了!”掌厨嬷嬷一听二夫人还有追究的意思,连忙俯下身将头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 “行了行了,待会你若是出去让人看见你额头有伤,指不定怎么传我虐待你了呢!”二夫人听得心烦。 “是…二夫人,老奴这回定然好好表现,夫人放心,洛青禾那个贱丫头在后厨待不了几天,我定会寻个机会将她赶出去!”掌厨嬷嬷急着表忠心,狠狠道。 “是吗?那我就看你表现了。”掌厨嬷嬷这认错的态度让二夫人很是满意,“洛青禾早晚得走,不过眼下得再留几天,我有用处,你只用看住她,让她老老实实的就行。” “老奴遵命。” 见二夫人垂在茶几上的手微微一挥,掌厨嬷嬷纵是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再问,低头退了出去。 “这嬷嬷也该收拾一下了,幸亏上次二夫人也在,不然那月娘岂不是要爬到二老爷床上去!”等掌厨嬷嬷出门了,二夫人的心腹丫头玛瑙狠狠道。 “哼!”二夫人冷哼道:“可不是吗?月娘那贱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还敢来我面前耍心思,不过她女儿也是个聪明人,方才我一番敲打,她果然不敢去书房当差,而且今日她若不开口求情,赵先生多半是不会留在府上。” “二夫人敲打得好,就该让那小贱人老老实实的!”玛瑙立马奉承道。 “哼!老太太那个老不死的,一心偏向四少爷,不许安哥儿同他一起读书罢了,自己还拉不下面子留住赵先生!此番若不是我将洛青禾送去,那四少爷也别想读书!” “就是!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眼下整个方府都是二夫人主事,将来她还不是得依仗您,四房家都要穷的叮当响了,老太太不来巴结您,难不成还想指望他?”玛瑙添油加醋奉承着,“不过…赵先生是翟家请来的,可靠吗?” “自然是可靠的,那翟家随时不如以往,可到底是有些权势!这赵先生看着一身轻,其实早就得了两朝皇帝赏识,多次下旨命他入朝为官,若不是赵先生志不在此,只怕早就平步青云!这回安哥儿得他指点,那日后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名师之徒!”二夫人得意的很,:“待会儿你把安哥儿喊来,我得好好嘱咐他,得抓住机会好好学些本事!” 提起翟家,二夫人不免心中憋闷。自家随是富甲一方,可不过是这十几年才发家,在外人眼中就是个暴发户… “那…夫人,您上个月说的,让我这回将避子汤停了,那我正好便回了药房的话,不给我送了吧!”玛瑙见二夫人方才一脸得意,以为她心情甚好,大胆道。 “着什么急啊?”二夫人一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话随是这么说,可府中正忙着,你若是怀了我身旁就没人了。再说了,你若是怀了,那二老爷再…岂不是要换新人,到时候你怎么办?” “是…”玛瑙虽应了,可心中像吃了苍蝇一般反感。 这一整天在方家也称得上一波三折,洛青禾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工的时候,兴冲冲拎着钱婶给的肉回了家。 “我回来啦!” “姐姐!姐姐小点儿声!月婶睡下了!” 原以为能看见王家二老迎出来的身影,却没想到屋里颠儿颠儿跑出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水灵灵的眼中有些担忧。 “珠儿!”方才去郭婶家送馅饼是,就听她说将珠儿放在王家帮忙了,此时见了洛青禾很是感激,摸摸她的小脸道:“珠儿,我方才给郭婶家送了肉馅儿饼,你快回家去吃几个!” “谢谢姐姐!”珠儿一听有肉吃,乐呵呵道了谢,回家去了。 “姥姥!姥爷!看我带什么回来了!”送走珠儿,洛青禾才兴冲冲踏进屋里。 “囡囡,你可回来了!姥姥看看你带什么啦?”王大娘满脸慈爱,等一见洛青禾拎着的几条猪肉,诧异道:“这…哪儿来的?” “自然是我凭本事得!”洛青禾一脸骄傲,赶忙将今天在方家的事情详细说了,连同她在大宅院里聪慧机敏的逢凶化吉也一并说了。 “那…这花信玄饼,是不是你在沈家偷偷学的?”王掌柜听到那新奇的点心时,心中不免打鼓。 沈家不是同她定了娃娃亲那家吗?洛青禾疑惑道:“怎会是从他家学的呢?那是我从前偶然听别人说过,觉得新奇就记住了。” “是啊,谁家不将拿手好活的秘方死死藏着,咱俩开点心铺的时候你不也藏了吗!怎会是别人想学就能学到的!”王大娘笑道。 原来如此…洛青禾心中忽然明白,怪不得方才赵先生只问了大概步骤,没问详细的配方。 “也对,那应该跟沈家没关系。”王掌柜一想也是,便没再细究。 见这事如此容易就糊弄了过去,洛青禾乐得轻松,拎起方才拿回来的猪roudao:“今日我来掌厨,给你们包些肉包子吃。” “囡囡!那肉你省着点用,还得留些过年呢!包子不用给我和你姥爷包,我们不爱吃!”王大娘见状赶紧嘱咐道。 “姥姥,我挣回来的肉我做主!今日你们要是不吃包子,我就拿这肉全部去喂那些大黄狗!”洛青禾装作生气,娇嗔道。 “你这孩子…”见洛青禾说完转身就跑了,王家二老宠溺的笑了,可转眼却有了一丝忧愁,他们背着洛青禾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娘!吃饭啦娘!” 月娘吃完药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却忽然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刚睁开眼坐直身子,口中就被塞了个香喷喷软绵绵的包子。 “娘您先起来吃点再睡!”洛青禾将晾的温乎的肉包子塞进月娘口中道。 月娘心中疑惑,刚想问这包子哪里来的,却见洛青禾端起葱花鸡蛋汤送到月娘面前道:“快趁热吃,吃完了再说。” 母女二人开开心心吃了好几个肉包子包子,饱的直打嗝。 “呀,娘又怀了个弟弟!”洛青禾摸着月娘鼓鼓的肚子,笑道。 “你这丫头!哪有跟娘这么开玩笑的!”月娘轻轻拍来洛青禾的手,笑骂道。 “您精神头好多了,看来还是吃肉管用啊!”洛青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 “这哪来的?!可别像娘领那银镯子似的,让人说闲话啊!”月娘见她第一天去就拿了一把铜钱,生怕是洛青禾也领了不该领的赏赐,有些担忧。 “您放心吧娘,我谨慎着呢!”洛青禾见状赶忙安慰,又将方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一遍。 “可是娘,咱们平日里老老实实干活儿,他们怎能如此容不下我们…” “囡囡…”月娘无奈叹气道:“其实娘也不清楚,娘干活时从未和周婶有过交集,只觉得掌厨嬷嬷为人霸道,也没想到她和周婶会干这暗里害人的勾当……” “哎呀算了娘,我这么聪明,还能怕了他们!”洛青禾见月娘又烦心,赶紧转移话题:“不过我方才见姥姥姥爷好像有些忧愁,是不是家里有了什么麻烦?” “没有没有,家里好着呢!他们呀就是担心你!”月娘心里一惊,连忙找了个借口,故作轻松敷衍着洛青禾。 “那就好…”洛青禾没再追问,收拾了碗筷就出去了,望着她的背影,月娘一人满面忧愁。 可月娘却没想到,洛青禾出门后又偷偷趴在窗户缝前,看见她一脸愁容,才默不作声的走了。 将剩下的包子用白布办好放在外头冻上,洛青禾利索的收拾好一切,伺候王家二老洗漱后才吹灭烛火,躺在床上睡去了。 第九章 麻烦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第二日清晨,洛青禾早早起来将郎中开的草药给月娘熬上,然后又盛了些米洗净入锅将粥熬好,顺便把昨天冻上的包子热了热,回屋见月娘还在熟睡,可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便又放心出来了。 刚一出门,却见珠儿晃着衣带颠儿颠儿的跑了进来。 洛青禾赶忙将珠儿领到灶台前,一把将锅盖掀开,递给珠儿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说道:“珠儿妹妹,今日我去干活儿,又要辛苦你照顾姥姥姥爷和我娘了,这包子是特意给你留的,你赶紧吃了,那儿还有汤!” “不…不行,大娘说你们赚钱不容易,不准我吃你家东西。再说了,你都给过我们肉馅饼了…”珠儿虽然这么说,可到底是年纪小,眼巴巴瞅了眼那肉包子。 “你别告诉你大娘啊!你一整天都要帮我家干活,我想谢谢你还不成吗?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你不吃我要伤心了…”洛青禾见她可爱,耐心哄道。 一听这话,珠儿这才安心接过,小口小口的品着:“姐姐,这包子真好吃!” 见她吃的正香,洛青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始套话:“姐姐也没说心事的人,叫你来了也只能给你说说了。唉…昨日我听他们说那事儿,心里真是堵得慌。” “怕什么!”珠儿果然上了当,捏着包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正色道:“这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是他们想退就退的!” 方家,后厨。 洛青禾坐在灶台前,怔怔发呆。 方才她趁王家二老和月娘没醒,从珠儿那套出了话。 珠儿说,昨日沈家派了几个人来王家说是过年了来看看。按规矩讲,定了亲的两家人逢年过节问候一番是正常的,送的礼物也都是些酒茶点心之类,可这沈家的人确实两手空空,只给了三十两白银。 就算是王家遭了火灾,可洛青禾毕竟还未过门,沈家就算是帮衬也用不着给这么多银子,而且看他们的态度有些不咸不淡,王家二老愣是没收这些银子,沈家人喝了几口茶便走了。 他们这一走,王家二老便多了心,怀疑沈家人见王家败落,有了退婚的心。 这什么倒霉朝代!洛青禾呸了一声,心道:说什么婚姻大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夫妻二人不成亲都见不着面,以后的日子如何能过好!我若是想弄明白这事,还得自己悄悄打听打听那沈家,可这封建社会里,女子主动打听未婚夫家的事情,多让人笑话! “青禾!” 昨日那小厮又来了后厨,见洛青禾又在发呆,上前推了推她,轻声喊道。 “怎么了?又是二老爷找我?” “不是,是我悄悄来找你的。这不嘛,昨日赵先生吃完你这花心玄饼之后啊,觉得这玄饼冬天吃时胃有些凉,而且那透明的冻单独吃没什么味道,问你能不能行想法子改改!” ……所以说热爱美食这个事儿虽是有好处,可这坏处就是挑三拣四,麻烦的很呐!洛青禾翻了个白眼,暗暗骂道。 玄饼就是凉着吃的点心,加热就化了,而且这调味品原本就少,直接在石花胶里撒白糖就没有鲜果的香气…洛青禾正想着对策,那小厮却不耐烦了。 “哎呀青禾,你赶紧想想办法吧!若是得罪了赵先生,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该死的奴隶社会!洛青禾咬牙狠道,可碍于生计,只能无奈点头。 “这就得了。”这小厮见洛青禾答应了,才有了笑脸,拍拍洛青禾的肩膀道:“我叫舞文,是少爷的书童,少爷身边还有另一个白净的,叫弄墨。你唤我一声舞文哥哥吧!” 这黄毛小子,才多大就吊儿郎当的到处认妹妹?只怕那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青禾在心里吐槽道,可再是不爽,面上也只能答应了。 待舞文走了,洛青禾才转身对后厨其他忙活着的人说道:“这赵先生又有新要求了,各位前辈可有什么看法?” “我们能有什么看法?不过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哪比的上你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吃过见过?” 该说话的不吱声,一旁的周婶却尖酸刻薄的讽刺道。 洛青禾听了这话,又看见后厨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在逃避她,顿时心道不好:昨日里分钱一个比一个高兴,可今日怎么都是这个态度!莫非…又是掌厨嬷嬷背地里说了什么? 洛青禾原想找钱婶问问,可众目睽睽之下,碍着掌厨嬷嬷的面子,钱婶怕是也不敢说实话。 洛青禾转念一想,立刻装作肚子疼跑出了后厨,悄悄去前院找了翠灵,将她拉进一僻静角落,道:“翠灵姐姐,我想问你些事情…” 还没等她说完,翠灵却一脸防备的望着洛青禾:“什么事?” 洛青禾见这神色,心里知道定是有什么不妙,为了情报却还是厚着脸皮问道:“我今日来后厨发现大家态度都不太对,想问问姐姐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你这个人有城府,嬷嬷提醒我们离你远一点,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你算计了!”翠灵却是个没城府的,还以为自己的话多伤人呢,说完便推开洛青禾,自顾自走了。 洛青禾却忽然明白了,多半是她昨天心急,犯了大忌。 她自己才第一天来,不过是出个主意讨了客人关心,就急于在方家站稳脚跟,那般高调的拉拢人心!昨日那些人开心,不过是看着有钱分,可她一个小姑娘出手那么大方,这么一来以后得了赏赐的下人也不好次次独吞自己的赏钱,而且在这个唯利是图的宅院里,大家都觉得莫名亲近必然是有所图谋,这么一想不对洛青禾疏远防备才怪! 洛青禾拍拍自己的脑袋,呆在原地心烦意乱。 这边,舞文将问题丢给洛青禾以后就匆匆进了自家少爷的院子。 虽是进了院子,舞文却没去少爷那儿,而是径直向一偏僻的小屋走去。 还没进门,就见一面容与舞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匆匆上前道:“你又去哪儿疯玩了!” “我是有正经事要做,还是少爷吩咐的呢!”舞文有些委屈道,“爹,少爷呢?” “方才老太太遣人把少爷喊去了!”一面相慈善的妇人笑道:“儿子快进去吧,方才绿萝她们在烤红薯,我给你留了两个。” “那正好!”舞文眼睛一亮,转身就要走:“我去盛点少爷的蜂蜜,红薯沾点蜂蜜才好吃呢!” “放肆!你也不说说他,主人的东西你拿来吃,像什么话!”见那妇人并未阻拦,舞文的爹看不下去了,斥责道。 “没关系,舞文自小跟着少爷,这么多年的感情吃口蜂蜜没关系的!”舞文的娘倒是不拘小节。 这是,却听一略带严肃的中年女声道:“咱们下人终归是下人,关系再好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那蜂蜜是老太太自己没忍心吃留给少爷的,你们三天两头就拿来吃,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说不定怎么罚你们呢!” 舞文的娘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好歹是长辈,这么一说难免有些没面子。 “都好啦,今日不去拿就行了,都进来吧!”又听一老妇人沧桑的声音在屋中想起。 舞文的娘一听,就坡下驴拉着舞文就进了屋。 屋内,一发色斑白的老妪坐在床边就这阳光正纳鞋底呢,见他们进来了,语重心长道:“你们呀,在家里胡闹我们都能容着,可到了外头,还有谁会惯着你们?这话说出来虽是不好听,可我们当下人的一定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对内莫要在主子面前失了分寸,对外莫要给主子脸上抹黑。” 那老妪直了直腰,继续道:“况且现在正是年关,方家还来了位赵先生。听说那赵先生饱读诗书,想来最是注重礼仪修养,若让他看见方家的人这么没有规矩,瞧不起方家怎么办?若是两位少爷没了名师,这罪过你们谁担得起!” 一席话说的舞文一家面带羞嗤不敢言语,气氛一副很是尴尬。 “罢了罢了,舞文还是个孩子,规矩慢慢学来得及!”方才那严肃的中年女生见气氛不好,清了清嗓子来当和事佬。 见那一家三口已经知道错了,头发花白的老妪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舞文的爹好歹也是个中年男子,方才老妪那一番话说的好像他不会教育自家儿子一般,心中不免有些堵得慌,郁闷得溜达出来散散步。 那老妪是原先二夫人身边的嬷嬷,温婆婆。近日听说少爷要拜师,特意扯了新布要给少爷做一双体面的新鞋,可自家的媳妇却只知道宠儿子…… 舞文的爹很是无奈,又不想回屋里待着,只能一路溜达,路过马场是却看见弄墨那些铁锹扫帚正满头大汗的收拾马粪,心中想道:这孩子虽然不是特别机灵,可着实是踏实肯干,这点比舞文强多了!如此想着,舞文的爹也拿起扫帚上前去帮忙。 而这边,他们口中的少爷却和洛青禾一样,怔怔出神。 第十章 化解危机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家 佛堂 方家老太太一袭深棕暗花云锦袄,跪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闭着眼睛。 她身旁跪着一白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满身贵气,却远不如老太太那般稳重端庄,而是不断扭来扭去,悄悄揉着跪的生疼的膝盖。 “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你跪着?”方家老太太,听见身旁的动静,睁开眼睛沉声道。 “孙儿不知。” “那你就在这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起来。” “奶奶,其实我知道您为何让我跪着,不过这回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若不是她从中动了手脚,赵先生也不会一再推脱收我为徒。”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那白衣少年不忿道。 “你既然知道是她跟你过不去才动了手脚,为何不去做些表面功夫,说些好听的话?”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这一点,你都比不上洛青禾!” “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看出那些背地里祸害人的勾当!” “小丫头?!”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她娘那日被周婶折腾成那般模样,是个人都会知道中间有猫腻,她若不是个明白人,又怎会那般行事?你看她在赵先生面前那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若不是她谁能将赵先生留住?” “她若真那么厉害,会明知道自己和她娘在方家受了欺负却丝毫不知反抗,还对那二夫人低眉顺眼,看来也是个趋炎附势没有自尊的人!”白衣少年很是不服,梗着脖子争辩道。 “自尊?我看你是自小没吃过苦!那姑娘若不是为了一家生计,又怎会受那窝囊气?我们家若是靠你养活,这一大家怕是牙都要饿干了!”老太太摇头叹息,心想自己这孙子自小锦衣玉食,真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我怎么靠不住?!就算是挑沙子!我也能养得起一家人!”白衣少年信誓旦旦。 “得了吧!你这性格哪里能给你这口饭吃你?“ “你可知道,一个小丫头为了她娘咬咬牙来这大宅院里谋生,你二伯娘还有心跟她过不去,那姑娘本就自身难保。可昨日,却念着你帮她娘那一点恩惠,出头为你说话,还做到了不得罪你二伯娘,这般难办的事情她都办到了,你还要她如何?”老太太见自家孙子着实狂妄的很,索性将话说开。 “她若真像你说的那样自尊清高,能狠心让一家人在这大过年的吃糠咽菜也要辞工,从此不来方家,那谁来说服赵先生留下?” “我…我…”那白衣青年自知没有这个能力,一阵语塞。 “孩子,我明白你是个有骨气的,可世间的事复杂的很,不能尽如人意,钢直易折,有时需要用些迂回婉转的手段办事,万万不能硬拼!” “就像那日你为洛青禾她娘牵了头驴子,奶奶知道你只是心地善良,但你可知道二伯娘来我这说了什么?”提到此事,老太太面上虽是毫无波澜,可右手却紧紧掐了掐佛珠。 “她说了什么?”白衣少年疑惑道。 “你二伯娘来找我说,要给你房里放几个通房丫鬟,说怕你是因为身边没有女子才被那有些姿色的中年妇人迷了心窍,还说要防着你,怕你给方家上下蒙羞。”老太太缓缓道。 “她…她血口喷人!”白衣少年一听,气得满脸通红,当时就要站起来去找二夫人好好辩驳一番。 “你急什么?”老太太斥责道: “刚才的话都白跟你说了!你这一去是要怎样?同她吵架吗?我告诉你,你若是赢了,就错在对长辈不敬;若是输了,岂不坐实了你对那半老徐娘有杂念?” “那我就任她那般传我是非吗!”白衣少年愤愤不平道。 “孙儿,你也该长大了!奶奶这一把老骨头,护不了你多久了!你若不能自立,将来在这方家如何能有你一席之地?” 眼下前有狼后有虎,自己孙儿还如此耿直幼稚,这将来该如何斗得过那些老狐狸?老太太想到此处只觉得悲从中来,不由得有些哽咽。 “奶奶…”那白衣少年见状,忽然有些自责,赶紧老老实实回来,跪老太太身边低头道。 “孙儿,虽说在这方家你算是命苦的,可你再看看洛青禾,这小没了爹,现在家中还一贫如洗,全靠她一人维持,她何尝不比你苦多了?连她都没低头,你堂堂七尺男儿有何畏惧?”见自家孙儿深受打击,老太太知道话说重了,赶忙出言安慰道: “其实现在奶奶还能做的了方家的主,你只要沉下心来好生学着为人处世,将来何愁没有你一片天地!” “再说了,你二伯娘现在敢跋扈,不过是因为我让她当了家,她那个娘家再有钱不过是一介商贾,大字都不识几个,有什么权势?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莫要辜负你爹的苦心,赵先生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若能学来他一半的本事,将来便不用会屈人之下!” 听老太太这话,白衣少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点点头坚定道:“奶奶您放心,我定会好好努力!不过眼下这赵先生……” “你且放心,”见白衣少年确实将这话都听进去了,老太太很是欣慰,这才有了笑容:“既然赵先生已经说了要留在方府指点你几日,那几日你便好好表现,若能讨赵先生欢心,他定然会同意你拜师。” “你莫担心,有奶奶在,自有办法让你同赵先生亲近起来。” “奶奶,我一定会努力的!”白衣少年点点头,“我现在就回去读书,到时候在赵先生面前好好表现。” “快去吧!”老太太点头应道,可待这白衣少年走后,老太太又满脸愁绪。 “老夫人,少爷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日后自然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老太太身边的嬷嬷见状,连忙将老太太扶起,温声安慰道。 “但愿吧!”老太太起身后,怔怔望着书架角落那厚厚的一叠信件,惆怅道:“这孩子自小便失去了娘,爹又是个没什么大用的,老天爷怎能如此不公?” “老夫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们少爷心地善良的很,都说好心有好报,这不,他那日刚帮了月娘,洛青禾就念着这恩情,出头将赵先生留下了……不过这洛青禾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嬷嬷提及洛青禾,语气带了欣赏。 “洛青禾的确是聪明,但我有些担心,那孩子到底年纪小,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盯上,难免惹祸伤身!”老太太扶着嬷嬷的手,慢腾腾向里屋走着。 “我看不大可能…”嬷嬷又想说些什么,余光却忽然瞟见门口闪过一个人影,下意识就要叫喊,却忽然被老太太捏住了手。 “无妨,你现在先去找安哥儿,嘱咐他要好生读书,莫要在赵先生面前露怯,折了方家的面子。” “是。”嬷嬷低声应了,将老太太扶到软榻上便走了。 后厨 洛青禾自从听了翠灵的话,便一直老老实实蹲在灶坑看着火,努力降低存在感。 锅中咕噜咕噜煮着石花胶,洛青禾却依旧满头雾水,不知要如何调味才能合了赵先生的心意。 “青禾,不如你去问问掌厨嬷嬷,她在这厨房干了许多年,经验丰富的很。”钱婶看不下去了,出声提点道。 “我不是说了吗,人家可是开点心铺的大户人家,见多识广的,怎么能看上我们这些乡下人的主意?这位洛姑娘昨日一来便能得到赏赐,用得着你替她操心?”好不容易抓到些把柄的周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弄人的机会。 若是平时被人如此讽刺,洛青禾早就翻脸了,可现在她却一脸委屈道:“周婶方才说那话是觉得我办事不利,没资格在后厨干活吗?” 洛青禾抹抹眼泪,将自己的处境说的很是凄惨:“可我家中还有两位老人和生病的娘要养活,现在只有方家心善肯收留我,若我连这活都丢了,真不知我家中要如何维持生活……” 钱婶一听,顿时心生怜悯,想着洛青禾这丫头家中如此困难,还能舍得在昨日得了赏赐后给大家……真正自私的人不会如此大方。 便立马上前两步,情真意切道:“你这孩子,我们怎么会赶你走呢?可我们的确不清楚赵先生的口味,不如你在去问问别人?” 洛青禾听闻抹抹眼泪,就着这话向厨房众人福了个身,小声道:“自小家人都疲于生计,可能有些规矩我没有学到,若真是有什么不妥的还请各位提点,就算是打骂我也都担着,只求能让我在这儿再干一段时间,哪怕是能攒些吃饭的钱也行。” 见她这悲切的模样,周婶害怕再放肆会召来众怒,满嘴的尖酸刻薄也说不出来了。 洛青禾这模样就连掌厨嬷嬷看了都心中打鼓:原以为这是个厉害的丫头,可如今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看起来却着实不像个聪明人。 后厨中人见她这么一哭有些心软,不由得都放松了警惕:她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算了算了……你一个小姑娘我们还能欺负你怎么着?我明白你家中困难,眼下这厨房也没什么事了,你早些回去吧。”掌厨嬷嬷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不用不用!本来我就承了你们帮助,怎么好意思早走!”洛青禾连连摆手,态度坚决道。 “不然这样,你就说在这后厨里实在想不到要怎么改良点心,想要去镇上其他的点心铺子好好打听打听如何?”钱婶倒是热心得很,立刻替洛青禾想了个理由。 掌厨嬷嬷也在一旁微微点头,这下洛青禾才答应了,凄凄切切出了门去。 等她刚一走出方家的大门,就一改才那可怜模样,得意洋洋笑了起来。 从前一直看不起白莲花绿茶婊那些故作可怜的行径,没想到今日这么一出还真是有用的很,不装的可怜能一些又怎么能让大家放下对她的防备? 洛青禾正暗自得意,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青禾姑娘!” 洛青禾吓了一跳,回头应了。 “青禾姑娘,我家少爷说这个也许有用。”只见弄墨小跑着追了上来,递给洛青禾一个小罐子。 第十一章 有些眉目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走后,掌厨嬷嬷将方家后厨里里外外都安排好之后,便回了家。 “娘!您可算回来了,饭菜我已经都备好了。”见她回来,掌厨嬷嬷的儿媳妇挺着肚子迎了上来,柔声说道。 “嗯。”掌厨嬷嬷淡淡应了,却没动作。她那儿媳妇的眼力儿但是快的很,连忙倒了杯热茶轻轻放在她手边。 掌厨嬷嬷这才满意,施施然坐下,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可她心里却清楚的很,这儿媳妇之所以毫无怨言的伺候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每月能给家里拿回不少银子。 “你今日的身子可好些了?家里呢?” “我身子好多了,多亏有您拿回来的龙角散,我日日吃着,这胃里反酸的毛病的确是好了许多。” 儿媳妇恭敬道: “对了娘,方才李军家那口子将本月利息给您送来了。” 儿媳妇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袋银子道:“不过这事儿不小心让阿庆看见了,我怕他拿去挥霍,就借口说是别人送来还债的。” “说得好,阿庆那孩子从小花起钱来就没轻没重,这银子可千万不能放在他手里。”掌厨嬷嬷点点头认同道,却忽然打了个哈欠,面露疲倦。 儿媳妇见状连忙上前给她捏起了肩,关心道:“您今日怎的如此疲累?是不是周婶又作了什么妖!” “她这人也真是,仗着两家长辈交好便事事依赖您,这些年您也没少为她花心思!可周婶那人三天两头的惹事,真是让人不能安生。就像上回,她贪人便宜拿人东西,还承诺给人办事,结果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办好!前几日来咱家说的那些话,不是是等着咱们给她办的意思吗!” 提起周婶,儿媳妇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是啊,月娘的事就是周婶没办好,让二夫人发了那么大的火……不过周婶其实是个忠心的人……”掌厨嬷嬷还是向着周婶说话。 一听这话,儿媳妇却不乐意了,不满道:“娘,放眼罗泉镇,那些想攀上您的人哪个不是唯唯诺诺,费尽心机的给您送好处?!哪像周婶,一天到晚只会找麻烦!” 儿媳妇的这一番话,掌厨嬷嬷倒有些赞同: 原本将周婶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培养个得力助手,却不料那人好吃懒做,还天天像个斗鸡似的到处找茬,她这些年没少借着自己的名声招惹是非! 就像方才,洛青禾要改良点心的事儿,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可那周婶却偏偏嘴欠非要嘲弄她几句,结果反倒让后厨不少人对她不满。 掌厨嬷嬷自己在家为周婶操尽了心,可此刻的王家人,却一个个忙得很——忙着研究如何改良花信玄饼的口味 洛青禾坐在桌前,将刚才弄墨塞到她手中的罐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罐蜂蜜! 这个时代的白糖的味道并不好,若直接加入石花胶,就会盖住了鲜果和清香;而蜂蜜原本自带香气,若是真能用的好了,定是相得益彰。 可眼下的蜂蜜量少,洛青禾方才同王掌柜一番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是: 这蜂蜜可是个珍稀物件,味道虽好可甜度却不够,这小半罐桶统共做不了几个花心玄饼,而且若直接放蜂蜜,只怕凝出的冻也会有些发白,而不是透亮清澈的颜色。 “从前我们家开点心铺子的时候也曾经得到过一些蜂蜜,你姥爷我还用它做过些糕点呢!不过这蜂蜜只适合抹在外头,若是掺进糕点之中,味道则会淡得品不出来,所以啊,这蜂蜜掺进食材里,并不值当。”王掌柜缕缕胡子,分析道。 “说得像你多明白一样!不过是许多年前才见过那么一点儿,你可别乱指挥,浪费了那好东西!”王大娘嗔怪道。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点心,怎会轻易失败!”王掌柜很是不服。 休息了两日的月娘看起来身体好多了,依在床边笑盈盈道:“是啊爹,您这多年不做点心,怕是早就手生了!” “手生?我做了一辈子点心,当年的王家点心铺多么辉煌!即便我隐退多年,可放眼罗泉镇,也没几个人比得过我!蜂蜜算什么!你可知那是怎么来的!” 王掌柜见在手艺上没法证明自己,便想用些新奇的故事勾搭大家口味,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 果然,见王家人一脸惊奇,王掌柜得意洋洋道: “从前我便听人说过,蜂蜜都是山里人翻山越岭冒着生命危险一点点采来的,中间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被野蜂叮的满脸大包…” “我跟你说,他们采蜂蜜时都是将那么大的蜂巢一整个带回家,然后将那里头的东西用刮板一点点刮下来,保存时还得注意不能招蚂蚁,不能沾生水……还有啊,其实刮剩下的那层白色的蜂巢蜡,嚼着可甜了!”王掌柜一边说着,砸了砸巴嘴。 王大娘听闻刚要质疑王掌柜是不是瞎编的,却听洛青禾一脸惊讶道:“我竟不知那蜂蜜是如此稀奇的东西!” “可不是嘛!那东西难采得很,你若不信,明日可让你姥爷领你去镇里卖礼品的铺子中好生了解一番。”王大娘见洛青禾一脸痴态,以为她是见了这东西觉得新奇,便宠溺道。 “去那儿做什么?我们村里就有位老人家从前采过蜂蜜,问问他不就得了。”王掌柜撇撇嘴道。 一听这话洛青禾心里有了计较:现代社会里,随便走进哪个超市都能买着蜂蜜,她从未想过这会是个珍稀物件。 “姥爷,听你这话的意思,采蜂蜜最大的危险的不过是被蜂蛰,这一点我可能有办法解决,哪天有机会你领我去试试吧!” “试试?!那野蜂凶得很,有些还有毒,若被蛰了那一般的郎中可是治不好的!”王掌柜觉得洛青禾简直是异想天开,笑了笑拒绝道。 可洛青禾却是认真的很:“姥爷,您就让我放手试试吧!” “试什么试?”一听说采蜂蜜这事很是危险,月娘先担心了起来:“你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前段时间受的那一身伤刚养好,你又出去得瑟什么?” “娘~ 怎么连你也不支持我?等以后我若真采着蜂蜜,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望着洛青禾一脸不服不忿,皱着眉头撅这小嘴儿,王家二老和月娘觉得她可爱的紧。 “囡囡,这马上就是除夕了,听人们说这时候向菩萨烧香祈愿是最灵验的,你看能不能同方家说说,许给你半天功夫,姥姥好带你去趟庙里?” 平时大户人家为了显示自己体恤下人,都会在过年时给没签卖身契的下人放几天假。再说了,方家过年也用不上我这新手,自己就算是请假,最多也就少拿两天工钱,而我在方府得的赏赐完全能填补那两天少赚的钱……洛青禾仔细分析一番,开口道:“我估计是行的,最多让他扣些工钱呗!” “嗯…”听她这么一说,王掌柜点点头,看样子很是同意。 “不过…”王掌柜却又破天荒看了看其他三人的眼色,欲言又止。 “你这老头子向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话能让你不敢说?”都说夫妻之间最是了解,王大娘一见王掌柜这样,便知道他有话说:“怎么着?想你那儿子和孙子啦?” “孙子年岁小便罢了,王东那畜生有什么好想的!”一听这话,王掌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 “我不过是在想,等明日这花信玄饼真的改良好了,赵先生吃的满意,还想问具体配方的话,那咱们要不要告诉他?” “当然不说了!赵先生之所以愿意留下,就是因为爱吃这一口,若是人人都知道这秘密配方,我以后还拿什么在方府立足?” “再说了,就算我将这做法和配方从头到尾都给了他,这玄饼也不是他想做就能做出来的!” “况且蜂蜜是少爷给的,要是让二夫人知道少爷帮了我们,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是非来!”洛青禾下意识拒绝,连珠炮似得说道: “这深宅大院中的人向来虎视眈眈的等着抓别人的把柄,那些人一天到晚不好好干活儿,就知道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所以咱们就应该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莫要再生事端。” 这话王掌柜也很是认同,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神秘兮兮道:“囡囡,这玄饼你若真是改良成功了,也别急着给方家送过去!你应该先吊他们两天胃口,让他想的不行了才能吃着,这样一来既能让他们对你这点心更加珍惜,也显得你这几天没少用心奔波。” 王掌柜话音刚落,洛青禾便心中笑道:看来这王掌柜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有这样家传的心机和性格,想必这身体的正主不论在哪儿,都会过上如意的生活吧! 时间匆匆过去。 这几日洛青禾在方家干活时,一直立着身世凄苦的人设,每日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坐在灶台前。 后厨中人都以为是她想不到怎样才能做出让赵先生满意的点心,又怕被二夫人责罚才这番模样,于是都对她很是同情,常在背后窃窃私语: “点心若是做不出来,这姑娘多半要被二夫人责怪,甚至被赶出方府……她们家原本就穷得叮当响,若真是被赶了出去,该如何谋生呢?” 在这天天不消停的念叨里,后厨众人却渐渐一改往日疏远防备的态度,对洛青禾的愈发友善关心起来。 不仅如此,洛青禾那天天寡言少语的模样,让成天跟个斗鸡似的周婶都没了一丝斗志。 毕竟她好歹也算是长辈,若是再跟洛青禾过不去,倒显得自己没有大人之才,周婶无处发泄,只能心情阴郁的缩在一旁。 不过这几日方家那位少爷却没得闲。 见蜂蜜送到洛青禾手中后过了几日也不见动静,方家少爷以为洛青禾没有成功,便又遣小厮将什么蔗糖、甘蔗、甜菜,甚至是酸枣,青梅等等,有可能会给点心添些滋味儿的食材一股脑都送给了洛青禾。 洛青禾心中知道方家少爷着急,可自己这边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确实也不敢轻易给他什么交代,便只能默默的由着他去了 不过托那些东西的福,这几日的王家人可没少吃零嘴儿。 第十二章 俊俏男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日是大年二十九,洛青禾想着姥姥的嘱咐,便早早去向二夫人请假。 这几日见她老实的很,二夫人心情不错,便大大方方准她初七再回方家干活,而且又将上次那副银镯子赏了她。 “上次你娘非要将这镯子还给我,我本不想收,可你娘那态度坚决,委实是不好拒绝,我便只能暂且收着,想下回得了空再赏给你,正好,这镯子你拿着吧,回头再去厨房领些爱吃的带回家去,也算过年添两个菜!”二夫人虚伪道。 “谢过夫人!”这回洛青禾没再推辞,利索道谢后拎着东西便回了家。 月娘这一场大病,说到底还是银镯子害的!洛青禾因此对这幅银镯印象很是不好,全然没有戴着的想法,只是压在柜子底下,想等哪日万一家里缺钱了,索性拿去当铺换银子。 除夕那日中午,等一家人都吃完了饭,洛青禾想着自己还不容易改良成功的点心,兴冲冲抱着它去了方家。 毕竟是过年,月娘让洛青禾换上了为她新做的红袄子,又用桂花油将她的头发梳得黑亮黑亮,还在发顶两旁扎了两个小圆揪,看起来就的年画上的娃娃,可爱的很。 月娘本想在给她将脸抹红一些,可洛青禾嫌这样打扮过于夸张,左躲右躲的拒绝了月娘。 怀中抱着一沉甸甸竹篮子,洛青禾小心翼翼的往方家去了。 等到了方家门口,她放下篮子深吸几口气,稳稳了心神才进去。 现在正是后厨午休的时候,这个时候的人最少,行事比较方便。 可偏偏总是有些不开眼的: 周婶趁着后厨没人,见有些好吃的菜还剩着,便一时起了贪欲想偷偷带回家去,却没想到被洛青禾发现了。 “干什么呢,周婶?”望着她那鬼鬼祟祟的背影,洛青禾想吓唬吓唬,便悄悄躲到她身后,猛地出声。 周嫂本就心虚,被她这么一吓,手一抖将方才打包好的菜都洒了出去,自己也踩了一脚油,重重摔在地上。 “哎呀!周婶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还摔了呢?新衣服都脏了!快,我给你拍拍身上的灰尘。”洛青禾一掌比一掌用力,重重在周婶身上拍着。 “好了好了好了,别拍了别拍了!”周婶吃痛赶忙躲着。 “哦…好吧……”洛青禾一脸无辜,停下手问道:“周婶大过年的不回家,在这儿做什么呢?” “那个…”见被人当场抓住,周婶结结巴巴扯了个谎道: “是…是…二夫人让我装一些菜品给别人送去,你看你这一来就将菜弄洒了!…对了,你来干什么?” “上次赵先生不是让我将花心玄饼的味道改良一下吗,我琢磨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眉目,便赶紧来了方家。” “对了周婶,不知您现在是否得空,能否帮我去给二夫人通传一声?”洛青禾道。 “你自己没长腿吗?支使我干什么!”周婶一听不乐意了。 “周婶您误会了,我这不是看您在二夫人面前敢说话,才让您去探探吗?您不愿去也行,那我自己就抱着这东西去让二夫人高兴高兴…” 洛青禾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周婶一听顿时来了劲,心道:这不是在二夫人面前邀功的好机会吗?便赶紧自告奋勇道: “你先别去,这时候二夫人怕是在休息,我知道她何时得空,你且先等着,我去帮你通传。” 洛青禾一听这话,立刻装出一副有点后悔的样子说:“要么还是我自己去吧…”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是怕你没轻没重,若是冲撞了二夫人你担得起吗?!放心,你这点小功劳我可看不上!”周深狠狠瞪着洛青禾,厉声道。 我又何时提了功劳的事情?见这心无城府的周婶自己漏了心事,洛青禾心中很是轻蔑,面上却装作顺从道:“那就辛苦周婶,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周婶难得没阴阳怪气的说些不饶人的话。 可她心中想的却是:等洛青禾走了,自己在那点心里动些手脚,到时候让赵先生不快,进而将让二夫人责罚洛青禾,再将她赶走。 没想到洛青禾刚踏出门去,却像是想起什么些,又说了一句:“对了周婶,我这篮子外头都用油纸封好了,若是撕开就再粘不回去了,劳烦周婶帮我看着莫让人打开了,省的出了岔子,你我都要担责任。” 这小丫头片子,手段还挺多!周婶自觉出师不利,心情顿时差得很。 洛青禾见目的达到便心满意足的走了,刚好余光又瞥见向这边走来的翠灵,便高声道: “翠灵姐姐,过年好啊!正好我那点心改良好了,放在后厨让周婶帮我看着呢!到时她会帮我去送给二夫人。” 洛青禾这么一说,便也让外人知道是周婶看着这篮子,中间如果这篮子出了什么差错,也都是周婶的责任。 想通这一层之后,周婶恨恨咬牙,将那篮子随手扔在一堆杂物之上,心想:趁着过年厨房忙乱,万一除了差错就当做是有人不知情打开了呗! 不过这几日洛青禾装可怜真是装的有了些成果,翠灵见她这么说了,赶忙上前几步将她拉到一旁问:“你还信得过周婶?!二夫人屋里我也常去,不然我帮你送吧!” 这人不也是想借着机会去讨个好?洛青禾看穿了翠灵的小算盘,心中冷哼,却没让她看出自己的心事,只是耐心解释道: “没事的,那篮子是我故意放在她那里的。周婶是掌厨嬷嬷的人,所以即便她犯错了,也有掌厨嬷嬷给她说话!你若真想帮我,不如替我去找那方家少爷知会一声,说点心已经做成了。” “哦对了,这是我家做的酸枣糕,味道不错,你尝尝吧!”洛青禾说着从荷包里掏出几块油纸包的方糕塞进翠灵手里。 翠灵见状,开开心心接了过来,又说道:“你放心吧!我认识大少爷院里的人,这话我一定给你带到!” “谢谢你了!”见她爽快答应,洛青禾也连忙道谢:“不过翠灵姐姐,你到大少爷那儿别提我名字,只将这事告诉他就行。” “都包在我身上了!”翠灵点点头,将酸枣糕揣在怀中道:“放心吧!” 洛青禾同她道了别,便径自出了门。 这翠灵接了这小任务,满心欢喜的去了方家少爷的院里。 按方府的规矩来说,少爷的院子丫鬟从来不能随便进,再加上老太太向来管的很严,翠灵已经许久没见过少爷了,翠灵此刻只想趁此机会,好多看他两眼。 翠灵与少爷院里的丫头茉莉自小就是玩伴,所以凭这层人脉,想传个话还是很容易的。 翠灵想着,便悄悄在少爷院中喊出了茉莉,将事情向茉莉转述了一遍。 茉莉听完说道:“那这事儿我就赶紧去告诉少爷了,正巧少爷因为这事儿焦虑的很,就差亲自动手了。” 不过是个点心,他一个少爷怎么那么上心?翠灵听了,心中很是疑惑。 不过没过一会儿,等她看见茉莉跟着方家少爷匆匆过来,要她立刻领路去取那篮子时,翠灵才意识到这事对少爷有多重要: “翠灵!赶紧在前头领路” 可一到厨房,却不见周婶的身影。 三人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那杂物堆上找到了这个篮子,方家少爷赶紧将篮子抱在怀里问道:“洛青禾走时可有什么话留下?” “没有。” 翠灵一向活泼机灵,可在这方家少爷稍微面前却出奇老实。 少爷真是越长越俊俏了!翠灵随是低着头,眼神却不住方家少爷稍微身上瞟。 方家少爷并没发现她这少女怀春的模样,只是赶紧将那篮子放在桌上,撕破油纸后一把将盖子掀开。 只见里头放着个精致的素白瓷盘,瓷盘上端端正正摆这几个圆溜溜的玄饼。 方家少爷一看,这饼与从前的没什么区别,又赶紧的味道:“确实是好吃了许多。” 一尝这味道,方家少爷顿时看见了希望,兴高采烈抱着篮子就要出门。 这边,洛青禾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边走边思衬着:方才只要翠灵一字不差的把话带到,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那方家少爷八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思!这大年三十的自己颠儿颠儿去送了个人情,想想也是划算! “赶紧让开!” 正边走边发呆的洛青禾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 这骑着马人见不管怎么叫喊,前头穿红袄子的小姑娘却像没听见一样,毫不动摇的放肆走在路中间,无奈之下也只能狠狠勒着缰绳,试图让马慢下来。 这两日天气回暖了,雪都化了许多,弄的村道上有些泥泞,再加上马蹄重重一踩,使得村道上的泥水溅了洛青禾一身,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上。 洛青禾吓了一跳,回头不满道:“你这人走路也不知道小心点!” 那人并没成功勒住自己的马,直接从洛青禾身旁嗖一下过去了,快得让她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身影,只在听得风中留下一句:“不好意思了姑娘!” 虽说就是一闪而过,可洛青禾那看人先看脸的习惯在此刻发挥了作用,花痴道: “这人长得真是俊俏!若刚才勒停了马让我多看两眼也好啊!” 第十三章 有希望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自古满腹经纶的文坛大家仿佛就该有一股超凡脱俗,清高洒脱的气质,才能将自己与尘世俗人区分开来。 而赵先生作为一代贤士,前朝时便受当时皇帝欣赏,想请他入朝为官;当朝皇帝更是刚登基不久就派人请赵先生入仕,可统统被赵先生好言推辞。 但是不管在外人看来这赵先生有多么的不食人间烟火,私下里的他不过也是个躲不过七情六欲,吃喝拉撒的凡人。 毕竟,生他养他的父母家人也都是些一般人呢! 不过这赵先生的家世可不简单:赵家在前朝便是高门大户的显赫人家,后来在战火纷飞的改朝换代之时,更是眼力极快的投靠新主,成功延续了富贵。 虽是出身如此高贵,可赵先生年过四十还是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过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当年年少轻狂,一时冲动在人前发誓,若寻不到良人就宁愿一世孤寂……结果还真一语成谶。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十几岁便听从父母之命成了亲,跟赵先生同岁的许多人甚至都有了孙子,所以赵先生这壮年单身的人,难免招人非议: 有人说他性子挑剔古怪,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有人说他心中有求而不得的人,只能痴痴等着;还有人说赵先生其实是个断袖………其他的都能忍,可这断袖说却让这位钢铁直男——赵先生很是无语。 他其实就是一时兴起在人前发了誓,随便娶个人吧又拉不下那个面子。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沉迷于美食……说白了是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哪有心思看什么美人,所以才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条单身狗。 这平时倒也无所谓,可一到过年这阖家团圆的时候,大家都左拥右抱,儿孙绕膝,只有他,在外头就得一人孤孤单单,一回家就是没完没了的被催着成亲。 赵先生家乡在西江郡,由于平日里过往商户并不多,所以在过年时满街商家都关门休息,所以赵先生无处可去,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听七大姑八大姨没完没了的唠叨。 “三儿!你怕是书读多了啊,成了书呆子吧!这么大了怎么连个媳妇都没有!”不知是哪家的奶奶,急得直敲赵先生的头。 这赵先生在外头是受人敬仰的有识之士,可在亲人面前不过是个孩子,所以不管是唠叨还是责骂,都只能默默受着。 “是啊三儿,你弟弟的儿子都成亲了,你还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一旁的伯娘附和着。 “三儿”是赵先生的小名。 赵先生,姓赵,名容隐,因为是赵老爷的第三个儿子,所以家里人都管他叫三儿。 赵家是西江郡有名的世家大族,人丁极是兴旺,过年的时候光是年夜饭,就得洋洋洒洒准备四十几桌。 按规矩,西江郡的年夜饭都是午时开席,酉时结束,所以上下百来人聚在一起,这一下午便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 这种环境下,饱受摧残的当之无愧就是这位大龄未婚的单身汉了…… “你说你志向是云游四方,传道受业,可以看看,这大过年的都没有一个学生来给你拜年?” “是啊是啊,你看看你大哥二哥,再看看你弟弟,那个不是拖家带口热热闹闹的,你却连个给你磕头的都没有!” “过年都这样呢,你若在不成亲,看将来你七老八十了怎么办!” “我听说高家的姑娘挺好的,虽说你岁数大了些,可凭你这家世才华,多半是有的商量……” 赵家女眷吃饱了饭,围着赵先生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只见赵先生无奈的坐在那儿,神情倦怠,生无可恋。 “三少爷!门外有个年轻的白衣少爷,说是方家的,得过您的指点,说想来给您拜个年!”赵家下人忽然快步过来通传。 赵先生正苦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如何逃过这无尽的唠叨,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道:“快!快领进来!” 刚说没有学生给他拜年,这就来了一个,赵家女眷们还从未见过三儿的学生,于是乎一个个好奇的很。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满身贵气的白衣公子抱着个篮子匆匆走来,手都冻红了,上好的云纹蜀锦长衫有些褶皱,裙角还渐了许多泥水,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方家少爷没想到赵家有这么大的宴席,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小公子,你往前来。”主座上一胡子花白的老人说话了。 这人是赵先生的亲叔叔,赵先生爹娘走得早,一直跟在叔叔身边长大,现在这位也是赵家的当家人。 赵二爷对这侄子很是看中,所以对赵先生的学生自然也很是客气:“今儿是除夕,难为你还能想着你的老师!” “赵老爷好!学生来自罗泉方家,因为前段时间家人请赵先生来给我指点课业,那时赵先生在我家吃过一点心,虽然很是喜欢可对味道还有些意见,今日后厨的人刚刚改良妥当,我便赶忙送过来了!”白衣少年恭敬道。 “罗泉镇?!那儿离西江至少有八十里地呢!”赵家一男丁感叹道。 “无妨,我骑着快马来的,都用不上两个时辰。”白衣少年笑道。 这两个时辰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数九寒天的,北风呼呼的刮,光是站在外头都冷的很,更何况这少年骑在快马上冻了两个时辰!此等孝心,着实令人感动。 赵家是个注重品德的书香门第,听他这么一说,许多人望向白衣少年的目光都带了许多欣赏,而被唠叨了一下午的赵先生总算是挺起胸膛,扬眉吐气了。 “你这手都冻红了,真是难为你了!快来火盆前头喝些热茶,暖和暖和!”赵先生难得如此和颜悦色道。 方家少爷有些惶恐,连忙将竹篮端道赵先生面前: “先生,这是做好的点心您再尝尝吧,若是有什么意见,我好拿回去继续改进!” “这孩子真懂事!”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品性,光是指点怎么行,若是拜了三儿为师,日后定会好好孝顺!” 赵二爷听见身后的窃窃私语,给赵先生递了个眼色。 这边赵先生却没什么反应,而是问了一句:“这是洛青禾那丫头做的?” “是的先生,青禾为此一直到昨天才回家过年。”白衣少年答道。 赵先生听闻没有说话,径直打开盖子,只见这花心玄饼在里头端端正正摆着,与那日不同的是,这饼有的是透明的,有的却是透亮的黄色或米汤色,还带了一盒白色的粉末和一盒酱汁。 看了两眼,赵先生却招来小厮,让他讲玄饼仔细切好分给其他人,然后正襟危坐问道: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求我拜师,是想入朝为官位极人臣,还是游历四方传道解惑?” 听他突然这么问,白衣少年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才算妥当。 “无妨,你只需诚实说来。”赵先生面色不变,悠悠道。 诚实?白衣少爷心中疑惑,刚想说些场面话,可思绪却有些纷乱。 在自己面前语重心长,老泪纵横的奶奶;对自己轻蔑无视,时常挤兑的其他叔伯:还有面上尊敬,却尝尝在背后说闲话的方家下人,短短十来年的人生从白衣少年心头略过…… 忽然,只见他定了定心神直起腰,坦荡荡道:“恕学生志短,我只愿自己有能力为奶奶尽孝,在这动荡年代有能力护得家人平安,行事为人能够仰不愧天俯愧地!” 赵先生直直盯着白衣少年的眼睛,半晌,说了一句:“你且先回去吧,这段时间将弟子规好生看看!” 弟子规?这不是三岁孩童都会被的书吗?白衣少年没想到赵先生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赵先生说完就拿起筷子径自用膳,没有说话的意思。 白衣少年只能满头雾水的走了,可刚走到门口,门口一小厮拿着本破旧的《弟子规》给他道:“公子,这是赵先生给您的。” 白衣少年接过,翻开一看,只见书上满满当当的标注和笔记,恍然大悟,面露喜色道掏出一锭银子道:“劳烦小哥,请转告赵先生,学生定然不会辜负他。” 说着翻身上了马,方才路上刺骨的寒冷一扫而光,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赵先生既然将这书送来,看来是愿意收我为徒了! 罗泉镇 王家 这天,天刚蒙蒙亮,还在熟睡的洛青禾就被月娘拖起来,简单梳洗后就推出了家门。 “这么一大早,菩萨都还没起床呢!”洛青禾睡眼惺忪抱怨道。 “你赶紧的吧!去晚了就排不上队了!”月娘是个急性子,拽着洛青禾一心只往观音庙赶去。 果然,人们都趁着过年时来烧香祈愿。 二人刚到观音庙门口,就见庙里熙熙攘攘全是人,里头人手一炷香,排着队等着给菩萨上香许愿。 “娘,菩萨这么忙,咱们改日再来?”洛青禾看着排的长长的队,心里直打怵。 “不行!来都来了,没必要折腾一趟,”月娘坚定道:“排队还显得有诚意呢!” 洛青禾无奈,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二人。 月娘将带来的各种水果点心端端正正摆在菩萨面前,又拉着洛青禾跪下,念念有词的为王家上下祈了福,才心满意足走了。 回去的路上,月娘指着越来越多的人,得意道:“你看!幸亏娘领着你来得早,若是现在才到,只怕得等到晚上才能结束!” “不过娘还是有些匆忙了,早晨将你姥姥姥爷的药材都拿过来,放在菩萨面前沾沾福气就好了!”月娘有些意犹未尽,啧啧道。 迷信真神奇……洛青禾暗暗在心中吐槽。 “娘!回家的路是这边!”洛青禾见方向不对,以为是月娘开心的找不着北,一把拽住她提醒道。 “是这边,囡囡,咱们还有个地方要去呢!”月娘神秘兮兮道。 第十四章 离开方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直到看见方家的大门,洛青禾才知道月娘的目的。 “娘,我知道你是想来拜个年,可这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有点拍人马屁了?” 洛青禾犹豫道。 “这有什么关系!咱家现在没有流落街头,还得谢谢方家慈悲,给我们这谋生的活计,所以我们来拜个年感谢一番是应该的!”月娘拍拍洛青禾的手,解释道 洛青禾想想也是,便没再说话,低头随月娘进了方家。 往老太太院里去时,路上要经过厨房,这母女二人刚到厨房前的院子门口,就遇见了宋婶。 “宋婶过年好啊!前些日子我听青禾说您的手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月娘主动上前寒暄道。 “好多了!你们娘俩今天来这儿做什么?” 宋婶听了,将已经结了痂的手给月娘看了看,笑眯眯道。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想带着青禾去给方家的老太太和二夫人拜个年。” 一听这话,宋婶脸色一变,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身后掌厨嬷嬷领着一帮后厨的人热热闹闹的聊着天走了过来。 “这不是月娘吗?你领着青禾过来是想给老太太拜年吧!刚好眼下老太太和二夫人都有闲着,不如你们跟着我去吧!” 一见那母女二人,掌厨嬷嬷破天荒的和颜悦色道。 过分热情之人必有所谋!洛青禾见掌厨嬷嬷忽然态度这么好,心里一沉。 可碍于掌厨嬷嬷的身份,又不敢拂她的面子,只能悄悄捏了捏月娘的手,说道:“那就麻烦嬷嬷了。” 周婶跟在掌厨嬷嬷身后多年,一听掌厨嬷嬷这么说,便心下了然,悄悄往二夫人院里去通禀了。 “我不找她们,她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二夫人听了周婶的话,冷笑道。 可月娘母女却不知这其中的蹊跷,只是老老实实跟着掌厨嬷嬷去了二夫人院里,给二夫人拜了年。 几人有来有往的寒暄了几句,却见二夫人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这年过的也是有些不消停……近日里朝廷之中不太平静,我家老爷仕途不顺,而我娘家那边做生意又因为经营不善亏了不少!方家这么大家业,每日的支出就是一大笔银子,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艰难了……实在不行,我只能拿我这珠宝首饰出去当了……” 这话一出,再愚钝的人也该的听出背后的深意! 洛青禾心道:这二夫人又是因为什么事看她不顺眼了? “二夫人,其实我们今日来不仅仅是给您拜年的。”月娘也看出了端倪: “自从家中出事之后,幸得方家帮扶,我们才能吃饱穿暖,现在知道您有苦处,那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年后,我便领着青禾另谋生路。” “这怎么能行!你们家还有老人要奉养,方家这家大业大的,无论如何也不差你们这些工钱,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二夫人一听急了,赶紧拒绝道。 见她又是这样假仁假义,跟上次要将自己调去书房时的态度一模一样,洛青禾心下了然,坚定道:“还是不麻烦二夫人了。” 两边又拉拉扯扯推脱了好几回,二夫人才做出一副拗不过的态度,勉强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你们了!嬷嬷,你多取一个月的工钱赏给月娘吧!” 一听这话,月娘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推辞道:“这怎么能行呢?” 二夫人见月娘不要,就又想演一遍方才那‘勉为其难’的戏法。 刚要开口,却听洛青禾忽然道:“娘,别再推辞了,这也是二夫人的一番心意。再说了,我们拿人好处,到时候若赵先生还想吃点心,人家也好来寻我们不是!” 洛青禾刚才在心中将这几日的事情仔细捋了一遍:自己最近一直低调得很,所以能惹二夫人不快的,多半是那盒点心。 听洛青禾又提起了点心,二夫人终于绷不住,面露不满,翻了个白眼道:“赵先生终究是少爷的老师,若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少爷就好,要你干什么?” 二夫人这态度正正好好印证了洛青禾的怀疑:绝对是那篮子点心出了什么差错! 洛青禾余光瞥见周婶,忽然心中有了计划,低头说道:“二夫人说的是!那我这便领我娘走了……” “啊对了,临走之前我还要谢谢周婶,那时厨房没人,还多亏了周婶帮我看着,还亲自送给了少爷!” 掌厨嬷嬷一听她这话中意有所指,当时心里一沉,道:这里怎么有周婶的事儿? 其实二夫人今日之所以要将月娘和洛青禾赶走,就是因为昨日少爷从赵家回来时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看得二夫人很是心烦,后来又听说少爷上杆子去赵家表现自己,成功拜了师,而自己家的安哥却没有着落,就气得大闹了一场。 后来老太太实在没办法,为了安抚二夫人,便只能让少爷除夕夜里去跪祠堂,还让他第二天领着安哥儿去赵先生家拜年。 二夫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在一旁站着的掌厨嬷嬷本以为是洛青禾和少爷串通一气,才把点心给了他,可现在洛青禾又说是周婶给的……那惹了二夫人不快的,可就不止月娘母女二人了! “那点心不是你亲自去送的?”二夫人听洛青禾这么一说,疑惑道。 “不是我啊!我自入方府以来,从未跟那位少爷说过话,甚至连他住在何处都不清楚,更何况是去送点心!二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翠灵,那日我将点心托付给周婶时,翠灵也看见了。” 二夫人一听有些后悔,既然将不是洛青禾送的,那自己坚持将二人赶走,只怕会落人话柄;可若是要收回自己方才的话……她却还有些拉不下面子,只能尴尬道:“嬷嬷你怎么办事的!这么点事情也说不清楚!” “算了,二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要责怪嬷嬷了。”洛青禾说完,领着月娘就走了。 虽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的身份是下人,主人家想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可这二夫人没完没了地找茬,把她当是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这三个洛青禾心中很是不快,心中暗道:老娘还不伺候了。 结果等月娘母女二人一走,二夫人重重一拍桌子,瞪着掌厨嬷嬷厉声说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让周婶来见我!” 哎……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少帮她,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了!心中叹道,只怕是这关难过,眼下只能弃车保帅,把周婶推出去了。 不一会儿,周婶跪在了二夫人面前,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的,待二夫人问完了话,周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找借口道: “洛青禾的确让我帮她看着点心!可后来忽然有人叫我去库房里帮忙,我便把这事儿忘了……” 可二夫人却并不相信周婶的鬼话,冷冷道:“若是厨房这点活都让你这般力不从心,万一哪日你累死在方家了,我可担不起那责任!你这娇贵身子还是滚回家养着去吧!” 听二夫人这话,周婶当时面如死灰:自己本来是想收拾收拾那狂妄的小丫头,却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 周婶见掌厨嬷嬷并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意思,便只能哭哭咧咧的卷铺盖离开了方府。 这边,王家母女二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方才我们走时,你为何要忽然提起周婶?” 月娘听出刚才在方家时,洛青禾那意味深长的话,当时有些不太明白,便开口问道。 “我们在方家一共没干几天的活,却被那周婶祸害了好几回,而且她平日里也没少夹枪带棒的挤兑咱们,这下有了报仇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她!”洛青禾冷哼道。 “你这脾气真是像我啦!” 月娘笑眯眯的接着问道:“不知这回,二夫人会拿周婶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外乎就是让她跪着,再抽她一顿鞭子,不过最能让我解气的是让二夫人把周婶赶出方府!” 洛青禾咬着牙,又对着月娘骂了周嫂好几句。 “都是我的错……其实娘本不想去别人家当下人,可当时看方家的待遇好,能解咱家的燃眉之急,才去的……囡囡,咱们虽是干了几天奴才的活儿,可你往后可千万不能把自己当奴才呀!”月娘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望着洛青禾的眼神里满满的担心。 “娘~我闲的没事作践自己干什么?”洛青禾见月娘有些无谓的担心,忙安慰道。 “唉……”月娘听着洛青禾的安慰,还是叹了口气道:“虽说你爹不在了,可他说的话我都记得。” “你爹他是个读书人,尝尝说什么做人要有尊严,不可为五斗米折腰,若是让你爹知道我让你去当下人,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 月娘说着,竟凄凄切切的流下了眼泪。 “娘,咱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做几天下人怎么了,我们这是靠自己的双手挣钱,爹知道了一定会理解您的!” 见安慰并没有用,洛青禾轻轻抚着月娘的背,只能转移话题道:“娘,我还没见过爹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爹啊,他可不是个一般人!你爹从小就饱读诗书,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在他看来是最有意思的!” 一说起自己家那口子,月娘忽然喋喋不休,这一路上,洛青禾就把她这位爹的生平理了一遍。 洛卿文,祖籍广陵郡,家中原先是当官的,家境殷实,洛钦文当年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郎少年,不过却命途多舛。 听月娘说,洛卿文原本是家里最小的儿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后来家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就只有他一人揣着一些家当被救了出来,最后在遇见王家时,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王家那是还开着点心铺子,月娘心善,便收留他在铺子里干活。 后来二人渐渐生了情愫,王家二老见洛卿文是个踏踏实实的老实人,又着实将月娘放在心尖上宠着,便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没过两年,月娘便怀了洛青禾。 再后来听说广陵那边平静了些,洛卿文便想回去寻亲,结果就这么一去不回。 月娘轻轻抚摸着一个磨的发亮的木盒,缓缓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爹会回来的!” 洛青禾好奇那木盒里的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件薄薄的绸缎里衣,还有一张红纸上的婚约誓言,字体俊秀潇洒,很是好看。 “上回家中着火,剩下的就是这一个盒子了……”月娘惆怅道。 “娘,您可曾想过去广陵郡寻寻我爹?”洛青禾似乎是有了什么想法,望着月娘的眼睛坚定道。 第十五章 试图寻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想起要去找自己的爹,洛青禾顿时心潮澎湃。 “你想的简单!这么多年了你以为娘不想去寻吗!可这里离广陵郡少说也有一千八百多里,这路上的盘缠要去哪里凑?再说了,你我都是女子,路上确实遇见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月娘丝毫没有守护梦想的意思,无情的泼了洛青禾一盆冷水。 也是,月娘这么美,这路上万一有个强盗土匪将她虏去当压寨夫人……洛青禾想到这里,打了个寒战。 “你爹失踪的前几年,我没少让人给带信过去,可是从来就没有回音。”月娘怅然若失道。 “有没有可能是爹看见了,但是……”洛青禾脑中顿时想起了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不可能!你爹不是那样的人!”月娘这时但是坚定的很,缓缓分析道:“我从前求的那些人,其实都不是很熟,万一人家是想诓我的钱呢?这其中的意外多的很!” 唉…这朝代通讯不发达,想隔着一千八百多里找个人,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望着月娘那逃避现实的样子,洛青禾感叹道。 “娘,爹心里若有咱们,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连封信都没有!我猜爹就是回了广陵之后,见异思迁贪图富贵,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把咱们娘俩抛弃了!” “胡说!你爹不是那样的人!当时我们成亲拜高堂时,拜的可是他爹娘的牌位!这样的誓言怎么可能轻易背弃呢!”月娘的话虽是这么说,可看着多少有些心虚。 “囡囡你看!这是成亲当日,你爹用咱俩的头发给我编的同心结!你爹说,结发夫妻一生一世都只能有我一人!”月娘怕洛青禾不信,急急忙忙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小荷包。 只见这荷包中静静躺着一缕黑发,周围还装着一堆黄红相间的小纸片。 “这是娘这么多年来为你爹求的平安符!这些年来,娘没少去庙里为你爹祈福,求他身体健康万事顺遂,求他早日回到我们身边……”月娘说着,又抹了抹眼泪道: “我的囡囡都长成大姑娘了,你爹看着得多开心呐……” 洛青禾见月娘这样,心中也有些悲怆。 虽说世间的确有不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可若是洛卿文还活着却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只怕是…… 可再多的想法也不过是猜测,广陵那般遥远的地方,她们娘俩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去寻上一寻。 眼下的困难才是最紧要的!如今她们失去了在方家做工的谋生之道,还不要如何面对两位老人…… 果不其然,王家二老一听月娘和洛青禾被赶出了方家,原本喜悦的心情顿时沉寂下来,满面愁容道:“这大过年的,咱们只能另谋出路了……” “实在不行,我再去十里八乡问问,让他们将需要缝补的衣服给我,赚些针线钱。” “那可不行!您的眼睛原本就不好,若再过度劳累,真瞎了了可怎么办!”月娘一听赶紧阻止道: “我还年轻,身体也好!您二位就别担心生计了,年一过完我就出去找活干!” “对!姥姥姥爷,我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我也出去看看有没有挣钱的活儿,好替娘分担一些。”洛青禾附和道: “不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只能坐吃山空了吗……” 过年这段时间,大多商家都停业休息,所以没有什么雇人的需要;而且虽然王家二老会做点心,可这大过年的人人家都备了年货,多半也不会有人买…… 洛青禾虽是话说的轻松,可心里着实是毫无头绪。 若是能在粮食吃完之前能赚着工钱还好,若是赚不着钱让家里断了粮,就算是自己的火烧的再旺,没有粮食也无济于事啊! 方家 少爷院里 “这二伯娘也太过分了!我不过是去给赵先生送了些点心,她大过年的在府中闹事便罢了,居然还将无辜的人赶走!洛青禾家境困难,这大过年的让她们去哪里谋生?” 屋内,靠在床边的方家四少爷,也就是那日的白衣少年,一边抑制不住的咳嗽着,一边怒道。 “我的孙儿啊!你都病成这样了,可不能动气呀!”老太太见自己孙儿咳成这样,赶忙安慰道。 “奶奶……这事儿也有我的责任,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再给他们送些维持生活的银两才能安心呐!” “不可以!你忘了那日你二伯娘是怎么传你是非的吗?你如果真去了王家,你二伯娘还能放过你吗?”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家老小因为我而断了生计呢?” “他们才离开多长时间,怎么会这么快饿死?倒是你,你若是这么折腾,万一出了事那不是要了奶奶的命吗?” 方家老太太掏心掏肺的劝了半天,才劝住了自家孙儿。 好不容易安抚他睡着了,老太太才面带倦容,招来下人说道:“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少爷!若是让他踏出房门半步,或是有了任何闪失,通通杖责一百,撵出府去!” 一听老太太竟然如此严厉,下人们赶紧老实点头,恭恭敬敬目送老太太出了院子。 方家少爷院子里一偏僻的屋内,舞文爹对舞文娘说道:“今日少爷的病有些严重,情绪又不太好,夜里就让舞文去守着他吧!” 舞文他娘一听可不乐意了,皱着眉说道:“今天天这么冷,若是舞文也冻病了可怎么办?” “你这妇人怎能如此自私?”舞文他爹一听顿时来了火气。 “你……”舞文他娘刚要撸起袖子吵架,却忽然听见温婆婆沉声道:“罢了!我让英姑带着烟雨和柳絮去照顾少爷,夜里让弄墨去守着!” “还是温婆婆安排的妥当!”舞文他娘一听这话,答应的很是痛快,赶忙给温婆婆拍着马屁,又道: “愣着做什么!这儿用不着你了,方才郎中来说给少爷开了药,你赶紧跟着去取回来吧!” 舞文他娘说着将舞文他爹支使了出去,又赶紧把前院的舞文找了回来,神秘兮兮的领到后屋,端了碗热汤道:“儿子快把这个喝了!本来就寒气重,你千万小心莫要让你家少爷传染了!” “哼!”一听这话,舞文冷哼一声说道:“娘,你知道二夫人的儿子安哥儿身边的小厮吗?他们可比我们享福多了,这个月的赏银不知比我们多拿了多少!可偏偏我这少爷是个不招人待见的……” “怎么说话呢!万一让人听见了可怎么办!”舞文的娘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你是不是赌博又输了?没钱娘给你!” “你一年到头才能赚多少!我早就说了,做人要学会见风使舵,现在大家都去巴结二夫人,你却偏偏要守着这没用的少爷!” “儿啊,虽说我平时惯着你,可做人却不能这么没良心!当年四太太没少照顾我们家,虽说这少爷是没用了些,可性格不比那安哥儿好多了!你若真在二夫人院里当差,还能这么自由吗!” “你怎么还念着八百年前那点没用的恩情!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看不出来这方府其他的下人都看不起我们吗!你们若是不求上进,那我就只能自己拼一拼了!”舞文说完,一把抢过他娘手中的钱袋子便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将少爷房中的事情一五一十传到了二夫人那儿,还顺带嘱咐了几句:“现在老太太一心只有少爷的病,这时候若是惹她生气,那后果怕是谁都担不起。” “谁怕她呀!”二夫人听完很是不屑,将葡萄皮狠狠往地上一吐,说道:“不就是让他领着安哥儿去给赵先生拜个年吗,咱们安哥儿那么小的孩子都没事儿,他怎么说病就病了!这事儿能怪得着我们吗!” “哎呀,算了算了,不想那没用的东西了!你现在去把我给娘家礼物都清点清楚,若是少了一样,我要你们好看!” 二夫人向来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平日的和善,不过是碍着自己方家当家主母的身份端端架子罢了,其实方家人心中早就对她不满,只不过是不敢说。 昨日虽说是少爷带着安哥儿去赵家拜年,可二夫人准备的那小马车就只够安哥儿一个人坐,少爷自然就只好骑马,这外头本就天寒地冻的,少爷又一连两日骑着马在那寒风中吹了那么久,换了谁都得生病,二夫人不过是欺负少爷没了娘! 这其中道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二夫人那般自私的人,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都这样了却还不知足,又揪着安哥儿追问道:“娘怎么听说你哥哥去拜年的时候,得了本《弟子规》,而你去拜年却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莫非是娘给赵先生准备的礼物被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您一路上都让人看着那些东西,谁能动什么手脚?” 白白胖胖的安哥儿有些不乐意,蔫蔫儿的说道:“不过我去的时候,赵家可多客人了,赵先生忙得很,只怕是匆匆应付了两句就让我回来了。” “罢了罢了!那赵先生若是不收你为徒,就是他有眼无珠!你去玩吧!明日娘就带你回娘的母家,你舅舅定然是想你了!” “是年年都给我大红包的舅舅吗!”安哥儿一听来了精神。 “是是是!”二夫人这时才露出来慈母的一面,宠溺的摸了摸安哥儿的头道:“你出去玩时小心点儿,别冻病了!” “安哥儿真是可爱,自小就跟他舅舅那般亲近!”嬷嬷见安哥儿那兴高采烈的样子,笑道。 可谁也没发现,一旁的珍珠看见二夫人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孩子,只能默默低头,满脸失落。 第十六章 重操旧业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一转眼,距除夕那日已经过了两天。 庄稼人和在外奔波的生意人一年到头都只能在过年的这几天才能得以休息,所以新年的清早都是静悄悄的。 可今年的王家却不一样,寅时刚过,王家人早早就起来生了火,又支了两口锅,一家人在厨房热热闹闹的忙活起来了。 王大娘满手白面,在案板前利索的将面团搓成条,王掌柜抱着个小木盆和着糯米粉,月娘则再腌制玫瑰花,只有洛青禾一人满脸新奇的看来看去。 锅里的油热腾腾的直冒烟,王大娘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将搓好的面团轻轻滑进锅里,那雪白的面团在油锅中滚了几滚,便裹上了金黄的颜色,香喷喷的麻花就这么做好了。王大娘刚给麻花撒上白糖,王掌柜也将压成型的杏仁糕整齐的码在白布上。 “囡囡!快趁热尝尝姥姥炸的麻花!”王大娘撒好白糖后连忙招呼洛青禾过来尝尝。 一直都知道自家从前是开点心铺的,可真正吃到自家的点心,这个‘洛青禾’还是头一回。 从方家辞工之后,王家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继续卖点心。 于是月娘就将二夫人赏的那副银镯子拿去当铺当了不少银子,置办了菜油面粉鸡蛋糯米杏仁等等做点心的食材,又将厨房好好规整了一下,王家点心铺才正式开张了。 不过过年的时候没什么人出门,所以洛青禾和月娘决定挑着担子出去走街串巷的叫卖两天试试。 “娘!您尝尝这麻花!”月娘正忙着将做好的糕点整齐的码在竹筐中,忽然猝不及防的被洛青禾塞了一嘴的麻花。 “娘从小没可少吃这些点心,你自己多吃点儿!” “方才姥姥姥爷做点心的时候我也没少蹭着吃!您别忙活了,快吃一些填填肚子,待会儿我们就走了!” 洛青禾知道月娘是舍不得吃这用来卖钱的点心,便一把抢过月娘手中的活计,强迫道。 见洛青禾如此贴心,月娘心中一暖,不想拂了女儿的好意,便老老实实去吃饭了。 洛青禾又赶紧往怀中揣了些花生酥,还用竹筒装了些红糖姜水,便同月娘挑着担子出门了。 太阳刚刚升起,宁静的镇子里就响起了女孩儿清亮的叫卖声: “卖点心啦!杏仁酥!玫瑰饼!还有刚炸好的麻花儿呦………” 集庆镇 二夫人姓顾,她的娘家在出了罗泉镇大约几十里的地方,名曰集庆镇。 这几年趁着战乱,顾家明着暗着挣了不少亏心钱,好不容易发了家,这暴发户的习性便显现了出来:顾家把自家宅子修得极其气派奢华,老远就能看见“顾府”二字金灿灿的挂在门上。 正月初二这日,所有嫁出去的女子都会回娘家省亲。 二夫人锦衣华服,悠然自得坐在轿子中向外看着,发现那些回家的女子中,没有一人带的礼品有自己的多,顿时得意洋洋。 等她刚一到娘家,便昂首挺胸支使下人将这一箱箱的礼物搬进家门,在众人一片惊叹声中,她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 “哥哥呢?怎么没出来迎接我?”见自家哥哥并没站在门口等着,二夫人有些不满。 “不好意思啊妹妹!你哥昨日说是要亲自来门口迎接你的,可方才衙门里的县官姜大人派人把你哥哥喊着去,直现在还没回来。”二夫人的嫂子赶忙偏偏安慰道:“你哥哥临走时还特意让我向你道个歉呢!” 二夫人一听这话才放下了心中不快,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刚互相拜完年又寒暄了一会儿,顾大舅便一脸愁苦的回了家。 “这大过年的,哥哥怎得如此忧愁?”二夫人见顾大舅的脸色很是不好,关切道。 “唉…这不是吗,姜大人的夫人近日怀了身孕,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姜大人寻了许多郎中,什么法子都试了,统统没用。那姜大人实在没法,又知道咱家有钱,便让我去给他找些会做菜的厨子,我已经将镇里所有的好菜都说了一遍,可姜大人表示他早就做过了,都没有用!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说起这位姜大人,这人年近五十,可他这夫人却只有二十出头。 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各处都不得安宁,姜大人的原配夫人也在战乱中病死,后来正巧有一位家境不错的姑娘也因为打仗耽误了嫁出去的时机,家里为了攀些关系便将她嫁给了姜大人。 都说老夫疼少妻,眼下这姜大人对新夫人是百依百顺,一见她害喜,直急的火烧眉毛!所以若这回顾家能解他燃眉之急,那下回若有什么事,也好向姜大人开口相求。 其实顾家本就想找个机会牢牢攀上姜大人的关系…… 因为顾大舅需要个名头在家中养些家丁,毕竟这顾家家财的来路有些不清不楚,而且很多都是亏着良心做的生意,所以他们日夜担心有人前来寻仇,便想谋个护城使的职位,得以有权在宅子里养些武士,来保护顾家。 而姜大人也是看出了顾家有钱,自己也想多捞些油水,所以将这法子隐晦的告诉了他。 不过这姜大人只是偏偏提醒,而不是把官职直接给了顾大舅,顾家人猜测姜大人多半还想多捞些好处,所以若此番顾大舅真的将姜大人的困难解决了,那份人情想必姜大人势必会记着。 “妹妹,我们家都是些粗人,哪知道吃喝那些精细的门道?你们方家几代都是实打实的贵族子弟,这事儿……恐怕哥哥还得问你们方家借几个人……” 顾大舅一番奉承简直说进了二夫人的心眼儿里,这二夫人笑的很是骄傲道: “这点事儿算什么!方家的大厨房里有的是天下有名的厨子,我下午回方家的时候便好生挑选,送回家来!” 顾大舅一听,心里的大石头登时落了地,又连忙将想包给安哥儿的红包加重了许多,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就这么塞进了安哥儿手中。 正月初六 四日前二夫人精挑细选派去顾家的厨子跟在掌厨嬷嬷身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二夫人,咱们实在是没办法了!那位姜夫人的口味真真是奇怪的很,酸甜苦辣咸都不爱吃,做热菜嫌腻,做冷菜嫌凉,我们这几天做的菜没有一样是她爱吃的!” “我听你这意思是……白去了?”二夫人见厨子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厉声道。 领队的掌厨嬷嬷见二夫人如此生气,也不敢开口辩解。 其实顾家那边并没说什么,甚至在他们回来的时候还让掌厨嬷嬷好生和二夫人解释一番,说这事儿本就难办,方家的那些人尽力,便不要再责罚了。 “夫人,不过前两日钱婶做的那个…什么花什么饼来着,姜夫人吃了两口,说味道不错,还有宋婶做的芙蓉鸡丝糕,也被姜夫人留下了……”厨子为了少受着责罚,拼命解释道。 那有什么用?那花信玄饼是洛青禾的主意,而宋婶又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露脸的没有一个是自己房里的人! 听着这‘赞美’,二夫人只觉得刺耳的很,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无能的东西!平日里在家张罗的那么欢实,关键时刻却给我丢脸?!” 在她这滔天的怒火前,掌厨嬷嬷满心绝望,哆哆嗦嗦的跪在二夫人脚边,绞尽脑汁想着法子。 忽然心生一计,掌厨嬷嬷多少有些犹豫…可眼下也着实没什么办法,只能心一横,小声说道:夫人,我觉得姜夫人可能已经将这十里八乡的美食都尝了个遍,吃腻了,那洛青禾不是有不少古灵精怪的主意吗?不然……让她去试试?” 二夫人一听这话有些道理,不过那日她已经将月娘和洛青禾挤兑走了,最后还将话说的绝了,大有再也用不着人家的意思,如今却又把她喊回来……她觉得自己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二夫人表情有些动摇,掌厨嬷嬷仿佛看见了一线生机,忙往前挪了两步道:“二夫人,为了顾家的颜面,老奴愿意替二夫人游说一番,洛家不是缺钱吗,老奴多花些银子,这事儿兴许能成!” 二夫人一听这事儿用不着自己出面,便赶忙答应:“那你还不赶紧去?” 可掌厨嬷嬷欲言又止,赖在原地就是不走。 “哟,还想问我要银子吗!” “不敢不敢……”见二夫人完全没有给钱的意思,掌厨嬷嬷只能无奈放弃,起身就往王家走。 可此刻的洛青禾却还挑着担子在外头叫卖点心呢! 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已经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走街串巷的喊了几天,洛青禾稚嫩的肩膀上磨出了几个血泡,嗓子也有些沙哑。 月娘心疼的很,可不管怎么劝,洛青禾就是不愿让月娘一人出来叫卖。 外头冷的很,天上还飘着雪花,洛青禾的小脸冻得通红。镇上的许多百姓见她们母女二人那模样可怜,都多多少少买了几块点心。 这样一来,母女二人虽是辛苦,银子却也没少赚。 “娘~这剩下的几块杏仁酥有些碎了,也卖不出去,不如我们早些回家吧!”洛青禾望着竹筐中几块不成型的杏仁酥道。 “也好……那你先回去,我将这些预定的点心给郑大娘送去!”月娘见洛青禾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 “您别想扔下我一人,我要跟你一起去!”洛青禾说着,挑着担子赶忙紧紧跟着月娘。 郑大娘经营着罗泉镇最大的饭店,所以每日要用的点心也有不少。 母女二人走在饭店门口时,却刚好看见郑大娘在跟一黑衣人说话。 “咱家这位已经是罗泉镇上最好的厨子了,若这些菜品还不满意,那您再上别处问问吧!”郑大娘说着就要转身进门。 “您帮帮我们吧!要是这事儿能成,我家大人少不了赏赐!”那黑衣男子急道。 “官人,我一个生意人,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可我们真是尽力了……”郑大娘说事扭头便走,却突然瞅见了洛青禾: “外头这么冷,你在哪儿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第十七章 路遇醉汉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大娘您忙什么呢!”洛青禾放下扁担,笑道。 “你个小孩子,跟你说了也没用!”那黑衣人烦躁道。 “官爷,这孩子就是寒暄一句,您何必如此说话!”郑大娘一听不乐意了,皱着眉道:“这孩子家原先经营着祖传的点心铺子,别的不敢说,放眼这罗泉镇,她家排第二可没人敢排第一!” “点心?!夫人这几日没少尝点心,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中!”这黑衣人却满心只有自己的任务。 “那您是没来过我家!”洛青禾一听这人可能有需求,这有需求就是有市场嘛!于是洛青禾便赶紧上前尝试推销:“敢问您家夫人是否怀着身孕,害喜严重?这害喜时的口味啊,旁人可说不准!我家的点心口味丰富花样多重,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爱吃呢!” “你怎么知道夫人怀了身孕?!”这黑衣人知道自己并未说明,可这小丫头刚来便猜了个大概,着实聪明的很呐! “只有怀孕女子的口味才如此难伺候啊!我这人就是主意多,官爷若否愿意让我试试?” 一听这话,黑衣人朗声笑开,刚要答应,却忽然又听子年轻男子急匆匆喊道:“官爷!官爷莫走,我知道一人兴许能解官爷之愁!” 只见一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快走两步凑到了黑衣人身前,一身乳白绣绿竹纹蜀锦长衫,如锦锻般顺滑的黑发用羊脂玉簪规矩束在发顶,眉如远山面带桃花,洛青禾望着他有些呆愣,满心只有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这这这……这不是那日村道上骑马溅她一身泥水的俊俏公子吗!!!!! 他怎么会………哦,他是来抢我生意的。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推销半天,被他一打岔那到手的鸭子眼看着就要飞了,生存本能使洛青禾顿时找回了理智,纵身挡在黑衣人身前质问道: “分明是我先说的!你怎么能这样!” 那俊俏公子瞥洛青禾了一眼,也是心中一阵惊叹,面上却好不退步:“能者居之,姑娘说了便不许旁人再来吗?” 这公子说着,还不住轻咳了几声,面色苍白,虽是站在寒风中,额角却还冒了些虚汗。 若是别的事情,洛青禾便像这病娇公子让步了,可眼下关系到自家生存,便只能狠下心道:“公子,我看你这满身贵气,也不像缺钱的人,为何要跟我这艰难谋生的小女子较劲?” 俊俏公子听了多少也有些不忍心,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无可奈何:“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不过在下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我也认识一位姑娘,她家中遭难又被我牵连失去生计来源,所以在下才想为她某个生路。” “被你牵连?我看你也是个富人家的公子,为何不亲自出手想帮?”洛青禾怀疑道。 “不是我不想帮,可家中情况有些复杂,我不便告知,还望姑娘体谅。” “我体谅你,那谁来体谅我呀!你说那姑娘家遭难,可我家又何尝不是一贫如洗?公子,若我不用担起奉养老人的责任,今日这事小女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同公子争了……” 俊俏公子一听这话,一时语塞。 郑大娘听了半天,才算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拍大腿笑道:“你们俩都别吵了!大娘给你出个主意,左右这位官爷也是四处寻人,不如将你们俩一起带回去,谁能入了那位夫人的眼,谁留下来便是。” “对呀!”洛青禾恍然大悟,方才自己急于谋生,一向机灵的她却没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有苦楚。不如我们就一起去试试吧!” 这俊俏公子见洛青禾主动让步,倒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咄咄逼人,便赶紧拱手道歉道:“方才也是我有些着急了,还请姑娘原谅。” “行了行了!你们都是为了他人着想,不必再客气了!”那黑衣人见二人前脚争得面红耳赤,后却相敬如宾,觉得有意思得很。 “不过……见你腰间的玉佩,你可是方家的人?” “正是。”俊俏公子礼貌道。 “可是前两日方家已经派了厨子去我们府上……”黑衣人说着有些踌躇。 毕竟当着方家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说明说那方家厨子没入他们夫人的眼。 俊俏公子却看出了黑衣人的意思,赶忙道:“我今日要举荐的人现在已不再方府了,她原先是我家后厨的一位姑娘,我听说她家曾是罗泉镇数一数二的点心铺子,手艺极好,便想让她去试试!” 剩下三人一听,脑子一时有些回不过弯来。 郑大娘反应倒快,上前问道:“莫非你说的那姑娘,叫洛青禾?” “您怎么知道的?”见郑大娘报出了这名字,俊俏公子惊讶道。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郑大娘一听笑开了,指着洛青禾道:“那你可知这姑娘是谁?” 这方家少爷虽与洛青禾有些交集,可却从没清清楚楚见过她的脸,只是礼貌道:“在下并不认得这位姑娘。” “那你为何要举荐的洛青禾?” “因为上次他在我家做过一道点心,味道极好,所以……” ”你是方家那位少爷?!”洛青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 “正是在下。”俊俏公子点头应了,却对洛青禾这态度很是疑惑:“在家方少泽,敢问姑娘为何如此惊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大娘笑得更开心了,指着洛青禾道:“这不就是‘罗泉镇数一数二的点心铺子家的姑娘’,洛青禾吗!” 这回轮到方少泽一脸懵逼了,回想方才自己的话,登时满脸通红:“这……这可……” 郑大娘笑够了,才顺水推舟道:“这不正好!方家少爷都如此积极的推荐了,想必青禾的手艺定不会让人失望!官爷,您领着她去试试吧!” “没问题没问题!”这黑衣人左右也是走投无路,抓着一个是一个: “不过姑娘,明日你可有时间?” “有啊!”洛青禾一听这事儿要成,赶忙应道。 “不过……我家府衙在集庆镇,里这儿也有几十里,这冰天雪地的你如何过去?” 洛青禾一听,有些犹豫了。这大雪天里路上都冻住了,可官道虽是平坦却不许他们这些寻常人家走…… “郑大娘,您家这酒楼这么大,认识的人也多,可有什么法子帮我们借一辆车?”月娘见洛青禾可能是不好开口,便主动问道。 “这……”郑大娘看起来有些为难:“现在的车夫都在家过年呢,没谁愿意为了这几个银子跑一趟马车,而我家现在只有一个推着送菜的木车,可冰天雪地的,你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呐!” “我家有马车,明日我去你家找你,再送你去吧!”方少泽忽然道。 “太好了!那就辛苦方少爷了!到时候问问开点心铺子的王家,村里人都会告诉你的!”洛青禾一听,登时雨过天晴,兴奋道。 见这事儿拍板定下了,几人寒暄了几句拜了年,便送走了黑衣人。 月娘着急回家,挑着担子先走了。 留下洛青禾同方少泽仔细交代好王家的地址,又跟着郑大娘去屋里结完了点心的账,才乐呵呵揣着银子去找月娘了。 没走多远,却见月娘那边出了事。 离郑家酒楼不远处的一个小弄堂里,几个喝的面红耳赤的醉汉堵着月娘,污言秽语,动手动脚的调笑道。 月娘见四下里无人,呼救也没用,便只能奋力挣扎。见月娘这无助的样子,那几个醉汉更是兴起,愈发过分的在月娘身上摸来摸去。 月娘气急,可又不敢轻易动手,生怕自己若是一个不慎受了伤或者被衙门带走,那一家老小就无人养活了,只能无助的四处躲着,想找个机会逃出去。 见月娘受辱,洛青禾一把扔下竹筐冲上去,捡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去: “都给我滚!喝多了在这儿欺负弱小算怎么回事儿!我告诉你你若再动我娘一下,今日姑奶奶就跟你们拼命!” 洛青禾虽是气得直想扒了他们的皮,可仅存的理智让她只想保住月娘的名声,没有嚷嚷说什么为何一女子动手动脚。 那几个醉汉见洛青禾如此激动,吓得立刻缩回了手,可待看清面前这是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上了头的他们又调笑起来:“呦!这儿还来了个小月娘!这人怎的越来越好看了啊!” “回老爷,这小姑娘是月娘的亲闺女!”一旁有些神智的下人口舌不清的提醒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正好!这小野猫犀利的很,我看着有点意思!不如今日将这母女二人一齐带回府去,咱们尽享齐人之乐啊!” 其实方才那么一吓唬,这为首的醉汉已经清醒了不少,可却依旧装作醉醺醺道。 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这几个醉汉言语中的意思像是认识月娘,洛青禾回头悄悄问道:“他们是何人?” 见洛青禾来了,月娘心道不好,强压下心头恐慌低声道:“这就是上回那李媒婆想让我嫁的那人,他是绸缎庄的老板,也姓王。” 就这般脑满肠肥一脸猥琐的样子,怎么还偏偏姓了王?!洛青禾翻了个白眼,心中吐槽。 其实这王老板腰缠万贯,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表面上经营着偌大的绸缎庄,背地里却做些丧良心的生意,人品极差。 前几个月月娘去办事的时候被他看上了,从此以后便一心只想将月娘带回府去。 大家都是胖乎乎的,赵先生看上去那般和蔼可亲,可这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肥头王,怎么让人那般恶心?洛青禾凭着第一印象随口给他起了外号。 都说为母则刚,方才月娘自己被骚扰时,还只想着如何避免正面冲突,可如今看这几个醉汉对洛青禾打起了主意,月娘咬咬牙,将扁担死死攥在手里小声道:“囡囡,待会你瞅准时机先跑!” “不行!娘,你莫冲动,我来解决。” 洛青禾想着自己年轻,总是比月娘的身子壮些,可月娘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不行你一个黄花闺女还得要名声呢!再说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拿什么解决?” 见月娘母女相互推脱,在一旁盯着的肥头王瞅准时机一把将洛青禾拽到手中。 “你放手!”月娘见自家女儿被扯了过去,快要急疯了,举起扁担就抽。 可这肥头王毒辣的很,算准了月娘舍不得打自家女儿,就一把扯过洛青禾挡在自己身前,用她做肉盾,向弄堂外退着。 这肥头王心中想着,月娘既然如此在乎洛青禾,那他就将洛青禾先抢进府去;以月娘的性格来说,拼了命也会过来抢人!到时候将这母女二人在家中关上一夜,再让几个人偷偷出去放风声,说这母女二人早就不清白了,到时候,这月娘就不得不嫁给他了! 思及此处,肥头王觉得这笔生意划算得很,赶忙将洛青禾甩给下人,翻身上马。 洛青禾本想反抗,可发现自己根本手脚无力,扭不开家丁死死扣着自己的手。 果然,在男女的力量差异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洛青禾挣扎不成,越想越绝望,满脑子都是月娘被肥头王玷污……若真有这么一天,那以月娘刚烈的性子,八成会投河自尽。 一想到这洛青禾顿时心神俱裂,死死抠着家丁的手,绝望哀嚎道:“放手!!!” 这家丁见洛青禾那般绝望哀嚎,刚要调笑,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胳膊上一阵钻心的剧痛,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疼的一把扔开洛青禾。 “放肆!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怎能如此欺辱女子!” 洛青禾刚摔在地上,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方少泽怒气冲冲的拍着马过来了,一边斥骂一边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方才方少泽刚好准备回府,经过这里时便听见一女子绝望的喊叫,满身正义驱使他打马过来。 “诶呦!诶呦,你这人下手怎么这么重?”肥头王挨了好几鞭子,疼的直喊:“公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想找她二人买些点心罢了!” “你还想狡辩?!堂堂男儿竟做如此龌龊勾当,真是恶心!”方少泽见他如此猥琐,更是生气,鞭子抽得越来越狠。 洛青禾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痛快的很,方才那满心悲怆一下要发泄出来,她随手抄起地下的石头,狠狠砸在肥头王的脖子上。 血登时涌了下来,肥头王一声哀嚎,将马吓了一跳。 他身下的马一声长嘶将肥头王摔了下来,直摔得四仰八叉。 洛青禾却并不解气,又赶紧捡起一块石头冲上前,往肥头王的头上狠狠砸了下去。 “万万不可!” 月娘一看,这石头若是砸了下去,那洛青禾就会落个杀人的罪名,后半辈子可就毁了!当时便扑上前去,拽住了洛青禾的手。 月娘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忽然唤回了洛青禾的神智。 洛青禾放下手中的石头,目光却有些怨毒的瞪着摔的不省人事的肥头王。 “有多远滚多远!”方少泽向来看不起那些龌龊猥琐之徒,又重重挥了一下鞭子,吼道。 那边剩下几个腿脚还好的下人一听,赶忙搀起肥头王,连滚带爬的跑了。 不过……方才那被洛青禾烫了手的家丁心中却很是疑惑:这女子手中分明没有兵器,那自己胳膊上的烫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望着他们几个屁滚尿流的背影,方少泽翻身下马,关切道:“还好吗?” 洛青禾却恍若未闻,只觉得周深血液都要凝固了,手脚止不住的颤抖,阵阵心悸压都压不住。 方才自己若真将那肥头王砸死了,或是无人相救,自己又真的被肥头王抓回府中……她向来老老实实讨生活,为何会一次次被人逼上绝路呢! 她身旁的月娘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并不是担心自己,只是实在害怕洛青禾有什么意外……月娘想着,忙给方少泽连连道谢。 “路见不平本就该出手相助!我看您二位怕是走不了了,我让舞文去牵辆马车来!”方少泽见洛青禾呆愣的样子,担心她惊吓过度。 听见方少泽提了自己的名字,远远躲在一旁的舞文才快跑了几步,道:“少爷,你说你若是出了差错,老太太不得打死我们吗!” “少废话,快回去牵辆马车,将洛姑娘和她娘送回家去!” 舞文这下答应的倒是痛快,脚程极快的赶回方家去牵来了一辆马车。 方少泽见跟母女二人状态不好,有些不放心,便一同上了马车跟二人回了家。 “你还好吗?明日若去不了集庆镇,我托人跟那官爷说一声吧!” “无妨,我歇一歇就好了……” 眼看着就要到家,洛青禾总算是有些缓过来了,赶忙又向方少泽道了几声谢。 一行人还没进家门,却见掌厨嬷嬷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少爷?!您怎的会和她们在一起!” 掌厨嬷嬷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奉承话来讨好洛青禾,却万万没想到这方少泽居然也来了王家! “我刚好遇见洛青禾劳累过度,就将人送回来了。”方少泽懒得跟她解释,敷衍道。 “你又为何来王家?” “哦…这不是吗,我想着青禾姑娘会做点心,就想来请教一番。”掌厨嬷嬷殷勤道。 不过方少泽才不信她的鬼话,他冷冷扫了掌厨嬷嬷一眼,没再理她。 “今日我累极了,着实没有力气再应付您了,嬷嬷您还是先回去吧!”洛青禾心中知道这掌厨嬷嬷另有目的,却也懒得跟她计较,直接下了逐客令。 这怎么能行!方才自己在二夫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将洛青禾带回来,若是空手回去,那这回怕是真要被二夫人赶出方府了。 掌厨嬷嬷想了想,厚着脸皮赖着没走,又说道:“诶呀青禾,嬷嬷说两句话就走。” “那你进来吧!”月娘到底心软,觉得上门的都是客,也不好让人傻站在外头。 “嬷嬷若是真心想向青禾姑娘请教,为何不等她过完年去后厨干活的时候直接问呢?何苦跑来这么远?” 方少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淡淡瞥了眼掌厨嬷嬷,讽刺道。 掌厨嬷嬷一听,只能咽了咽口水,一脸尴尬。 方少泽见自己目的达到了,便向王家人告了个别,就要回去。 “等会儿少爷!”月娘见他要走,赶紧追了上去: “这是方才我装的几样点心,家中清贫,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这点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没事没事,我向来爱吃点心,就不客气啦!”方少泽却没嫌弃,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 送走了方少泽,王家人才有功夫招待掌厨嬷嬷。 “这是二夫人让我送来的礼物……这不是吗,听说集庆镇的府衙夫人怀了身子,近日来茶饭不思,青禾主意多,二夫人想让你去给做着吃的…”掌厨嬷嬷将一堆礼物往前推了推,满脸堆笑道。 “你们方家不是有的是人吗,想来也不缺我家这一个两个吧!” 自从知道月娘母女二人被方家赶出门去之后,王掌柜就很是不满,这次高低是不想让她们回去了。 “不妨告诉你,我早就答应了府衙大人府上的官爷,明日就启程去集庆镇。二夫人若有什么话带给我,还请明说。”洛青禾示意王掌柜莫要再阻拦,并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掌厨嬷嬷。 “没什么话没什么话!”掌厨嬷嬷一听顿时高兴了:“明日你去了,尽心尽力就行,回头若是还愿意来方家,虽是回来就是!” “我明白了嬷嬷,那你放心回去给二夫人回话吧!”洛青禾说着就要送客,却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我们还没雇着马车…” 洛青禾想着,左右二夫人也要让我去,那就不白白折腾方少泽了,直接让二夫人出车吧。 “你放心你放心,明日一早自会有人驾着马车送你去集庆镇!”掌厨嬷嬷的反应也着实是快的很。 “那天冷路滑,嬷嬷就先回去吧。” 这回听了洛青禾的逐客令,掌厨嬷嬷没再多留,心满意足的走了。 “囡囡,你怎的有答应了那人……”月娘心中疑惑,可还没问完,便被自家女儿的模样吓了一跳。 洛青禾怔怔靠在床边,泪流满面。 第十九章 为姜夫人做饭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忽然崩溃了。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不论生活多么坎坷,她都在咬牙前行,坚信日子会越过越好,可方才那场劫难,却一下子激出了她心底的无助,不安,迷茫和疲倦,洛青禾只觉得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崩溃了。 “囡囡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王家二老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洛青禾是因为连日叫卖累坏了。 见此情形,月娘憋了许久的泪水也再没忍住,她虽也为人母,可在王家二老面前到底也是个孩子,见了爹娘便抽抽搭搭的把刚才受的委屈讲了。 “简直欺人太甚!”王掌柜听了之后,重重一拳锤在床边,气红了眼。 “都是爹娘没用啊……”王大娘心疼的直抹眼泪,“这老骨头为何还要在世间赖着拖累你们呢……” “这么天天让人欺负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囡囡和沈家公子赶紧成亲吧,到时候我们也在附近盘个铺子继续卖点心。这囡囡有了夫君,就不怕再受外人欺辱了!”王掌柜恨恨道。 “这怎么能行呢!囡囡还不满十六,这么小年纪嫁出去算是什么回事啊!再说了,咱俩现在连像样的陪嫁都给不起,那沈家人能看得起囡囡吗!”王大娘一听,老泪纵横。 这话虽是刺耳,可未见得不是事实。沈家原本就觉得自家比王家高贵,古今再两手空空嫁过去……这洛青禾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 嫁人这事儿先放一边,方才洛青禾为了生计硬是扛下了姜夫人这个大麻烦,可究竟要如何才能让她满意,王家人眼下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月初七早晨,昨日里哭红了眼睛的洛青禾一早起来却若无其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月娘以为她是怕家人担心而强撑着,可洛青禾却笑道:“娘,我昨日那股邪火都撒干净了,咱们现在赶紧多做些点心,一部分带去集庆镇,剩下的就都分给附近的乡亲们,再将昨日那肥头王的龌龊说了,到时候万一他来找麻烦,乡亲们也能帮帮我们!” 月娘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那肥头王原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趁她们不在来找位两老人的麻烦,可不得靠左邻右舍的帮着拦一拦吗! “行,娘这就去办。你这回去那儿可要小心些,宁愿不做生意也不能得罪人啊!” 洛青禾点点头让月娘放心,然后母子二人准备好了要用的点心,把该带的都带上之后,就随着专程来接洛青禾的掌厨嬷嬷出发去了集庆镇。 这边的二夫人昨日听了掌厨嬷嬷的回禀后心满意足,却对方少泽那“恰好遇见洛青禾”的借口很是不相信,便早早就派人出去查昨日那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少泽虽是对别人撒了谎,可在自己奶奶的面前,却是一五一十的全都交代了。 “做得好!遇见这等丧尽天良的歹人,就该狠狠教训他!不过下次若是再帮助那孤儿寡母,最好还是多叫几个人帮你,免得中间出现什么误会…”方家老太太对方少泽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行为很是赞赏。 方少泽应了老太太的嘱托,便回了自己院中,可更衣时却发现了方才月娘送给他的点心。 方少泽原本并不爱吃点心,可又不忍心拒绝月娘的好意,便只能接了。望着那卖相不错的点心,方少泽将丫鬟柳絮喊了过来,全部赏给了她。 “少爷,这点心是哪里来的,怎么这般好吃!”柳絮也是个豪爽的,接过来就直接开吃。 见她吃的那么香,方少泽忽然有些好奇,犹豫着拿起一块尝了尝。 结果,原本赏给柳絮的点心就一口不剩的全部进了方少泽的肚子。 柳絮见到手的点心有飞了,只觉得满心失落,小心道:“这么好吃的点心少爷怎么一块都没给我留!要么下次再看见青禾姑娘,让她再做一些吧!” “你别去给人家添麻烦!做那么多点心干什么,我又不怎么吃!”方少泽轻斥道。 不怎么吃?!那刚才那这点心都吃进了狗肚子里吗!柳絮气结,在心里没大没小的吐槽道。 路上,洛青禾同掌厨嬷嬷讨论起姜夫人的口味来。 掌厨嬷嬷也是为了过二夫人这一关,所以字字句句说的诚恳认真:“那姜夫人真真是难伺候的很!那日方家已经派人去做过吃的了,可她吃甜的嫌腻吃咸的嫌齁,吃酸的说胃里反酸疼得慌,吃碱大的又说涨肚,真是怎么伺候都不行!” 在让人看来这不过是些抱怨的话,可洛青禾却仔仔细细记了下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口。 洛青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官府,忙找跳下马车新奇的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在心里感叹道:“哇……真寒酸!” 这县丞大人的府邸真是没有半分气派可言,若不见门上大大的衙门二字,谁也注意不到这是堂堂官府,还只当是那个没落财主的旧宅呢! 洛青禾随着府中管家进了门去。 虽说外头有些破旧,可一进院子,洛青禾却发现四处都有人精心收拾过了,花草假山亭台楼阁很是齐全,看起来也是个讲究人家。 到了姜夫人门口,只见一丫鬟端着碗一口没动的竹升面出了门开,还给了门口候着的厨子。 “真是没用!来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可做的东西却一点用都没有!”姜大人一见这情形,站在门口吹胡子瞪眼的骂人。 那厨子吓得不敢说话,低着头跟在管家,也就是昨日的黑衣人身后,走了出去。 “姑娘,要么你改日再来吧,今日我家老爷心情不好,若是姑娘也没成功,我担心老爷发脾气会砸着你。”管家看洛青禾已经现在外头候着了,便好心提醒道。 “管家,洛姑娘的手艺连我家二夫人都说好!您就让她试试吧!”掌厨嬷嬷却是不甘心。 从前这管家就听顾大舅说过,他这妹妹挑剔的很,可若是连她都说这姑娘手艺好,心中一喜,连忙将她引去了厨房。 洛青禾先是将带来的萝卜排骨汤热了热,有拿出了几个软塌塌的雪白米糕装在圆盘里,取了两个小碟一个盛了秘制的辣椒酱,另一个盛了些酸汁蜂蜜酱,让丫鬟送了进去。 “呦!姑娘还准备了辣味的吗,正好我家夫人是蜀地的人,就爱吃辣的!”丫鬟见状,看洛青禾的目光不由得多了些赞赏。 没过一会儿,丫鬟又端着盘子回来了:“夫人将甜的酱沾着米糕吃完了,可辣的却一口没动,还吩咐再端些米糕和酸汁蜂蜜酱来。” 可洛青禾一听,却胸有成竹道:“这可使不得,劳烦姐姐去回了夫人,米糕过食不好消化,我立刻动手在做些早餐送去!” 洛青禾说着,让厨娘帮自己杀了只鸭子,再寻了些山药,红蘑,还有一个小磨盘。 厨娘的手脚但是快的很,转眼就将东西都备齐了,却忍不住道: “可是姑娘,我家夫人打从怀了身孕之后便一点荤腥都沾不得,姑娘可当心……” 洛青禾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没说话。 只见她先将山药和鸭子蒸熟,同时热油将红蘑爆香,待鸭子出锅之后又取了胸脯的部分和这山药碾碎,再同红蘑和葱花一同倒进石墨中攆成糊状,又放回锅中煮开,调味,最后摘了朵粉红色的梅花装饰。 “姐姐先别让夫人知道这里头有肉,就说是调理肠胃的,若夫人都喝了,就算吃过早饭了。” 这碗米汤似的东西看着其貌不扬,但是细闻只觉得香味扑鼻,很是诱人。 这丫鬟又赶紧将这东西送了进去,没想到姜夫人刚尝了一口,大赞好吃,几口就喝光了。 没过多长时间,这姜夫人又觉得肚子有些涨,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个恭,更是觉得神清气爽。 “这早饭是谁做的?我很久都没吃的这么香了!”姜夫人很是满意,问道。 “您知道吗夫人,这碗汤里还加了小半只鸭子呢!都这么长时间了,您终于能吃进去肉了!”那丫鬟也很是高兴。 “什么?!夫人居然吃肉了!快快快,重赏那厨子!”姜大人一听,惊讶的很,顿时兴高采烈,朗声道。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姜夫人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刚想赏赐,可这人怎么又给夫人吃吐了!快!快这厨子找来!本官要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大人刚松了口气,以为这些天的劳心费力终于可以结束了,可还没高兴两分钟,这姜夫人又吐了。 姜大人顿时火冒三丈,怒吼着让下人将做这碗汤的洛青禾找来问罪。 第二十章 搞定姜夫人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掌厨嬷嬷又开始绝望了。 前几天来虽然是空手而归,可最多是没让姜夫人满意,却也没把人吃吐啊!这回看姜大人的态度,自己和洛青禾怕是摊上大事了! “青天大老爷啊…您听我解释,这个人其实不是方家的人,是……”掌厨嬷嬷刚要推卸责任,姜夫人房里的丫鬟却出来了,对洛青禾道: “姑娘莫怕,夫人说那汤她觉得甚是好喝,吐是因为害喜,与姑娘无关。不过老爷说,只要你能做出夫人爱吃且吃了之后还不会呕吐的东西,便放了你,还重重有赏。” 洛青禾一听,心里登时就明白了:这姜大人也是个老狐狸,刚发现自己能做出姜夫人爱吃的东西,又抓准了姜夫人心软,便左右开弓,将洛青禾和姜夫人同时搞定,即让洛青禾不敢不好好做饭,又让姜夫人为保护洛青禾而不好不好好吃饭。 高,实在是高!洛青禾感叹道。不过这姜大人轻飘飘两句话下来,难心可就是自己了。 方才在厨房的时候听姜夫人身边的丫鬟说,姜夫人自怀了身孕以来,就一口荤腥都没碰,眼看着日渐消瘦,若是如此下去,大概是都撑不到生产的时候。 “都是我嘴欠!方才夫人都吃完了,可我一说有荤腥,夫人立马就吐了……”那丫鬟后悔道。 洛青禾一听,却更加疑惑了。 刚才她明明听说姜夫人爱吃辣,可端上去的辣椒酱却一口没动,洛青禾以为是她肠胃不太好了,无法消化,就又准备了一碗顺气的山药红蘑老鸭浓汤。 这浓汤口味清淡,适合肠胃不好的人吃,其中的山药是疏解反酸,调理肠胃的食材,最是适合姜夫人这种口味不佳的人吃。 当时姜夫人也的确全都吃完了,可为何刚一听这里头有荤腥,就吐了出来?莫非她不吃荤腥的毛病,并不是口味,而是心病? 可这也不对啊,她一直不吃肉,就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营养吗?就算是为了让姜大人心疼自己,也不能用孩子的健康甚至是性命做赌注啊! 洛青禾怎么想都想不通,便不由得往偏里合计了:听说姜大人比这姜夫人大了将近三十岁,而且这姜夫人之所以会嫁进来,也是因为这姜大人在背后动了些手脚……难不成是姜夫人心有不满,故意为之? 洛青禾正在这儿想入非非,却忽然掌厨嬷嬷推了一下:“你傻站着做什么!快想想办法啊!” “呦,嬷嬷,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是方家的人吗,既然你这么急着与我撇清关系,现在又为何来催我?”洛青禾冷哼一声说道。 掌厨嬷嬷一听,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她自知理亏,便讪讪缩道了一旁。 赶走了掌厨嬷嬷,洛青禾又赶紧将夫人房里的丫鬟环儿拉到一旁,小声道:“环儿姐姐,能否问问你,你家夫人以前都爱吃些什么吗?” “夫人从前爱吃辣的东西,可现在……她怀了身孕,只怕是多吃不得了!”环儿说着,有些难心。 唉……洛青禾一听也有些为难了,其实辣菜很容易做,什么辣子鸡水煮牛肉回锅肉都是简单又好吃,可这姜夫人现在吃东西原本就不好消化,若是再食辣的只怕会更难受……可若是不吃,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洛青禾正绞尽脑汁的想法子,却忽然问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夫人说这果子她都吃腻了,赏给你们吃吧!”只见一老嬷嬷端着一盘烤熟的金桔出了门开说道。 “金桔?!”洛青禾见了一喜,他家还有金桔! 这位老嬷嬷确实大方的很,顺手就将盘子塞到了洛青禾手里:“这是别人给姥爷送的礼,姑娘若是喜欢就拿去吃吧,这东西润肺化痰,好的很!” “那嬷嬷能不能给我几个没烤过的,我好像知道给夫人做什么吃了!”洛青禾心中有了计较,赶忙柔声问道。 “有是有,不过姑娘,这东西酸的很,夫人可不爱吃啊!” “嬷嬷不用担心,我做出来的绝不会酸!”洛青禾胸有成竹道。 掌厨嬷嬷一听,觉得洛青禾此次可能会成功,便自告奋勇来帮忙,想分一份功劳。 洛青禾倒也没有拒绝,让掌厨嬷嬷用少量食盐,huangbing糖和槐花蜜和桂花将金桔腌上,放在一旁备用。 又取了两个芋头切成半椭圆芋头盒,再将牛奶黑米红枣下锅煮熟,和荤油混在一起压成泥,夹在乳白色的芋头中间蒸熟之后,趁热在朱红磁盘上摆成荷花的形状,然后再将腌制好的金桔对半切开,将果汁挤在芋头盒上,最后将金黄色的桔皮切成细丝,点坠在花心上。 旁边人看着只觉得新奇的很,这即不像菜也不像点心的食物,真的能入夫人的眼吗? 洛青禾将这芋头晾至温热,才让环儿送去了姜夫人房里,并且嘱咐道:“环儿姐姐,你送去时就同姜夫人说,这菜用的所有食材都没有荤腥,是当年我爹娘成亲当晚,我娘特意做的,名为白拈好荷。” 环儿听了点点头,端着木盘就送进了姜夫人房中。 姜夫人原本就对洛青禾的手艺有些好奇,见环儿将这菜端了上来,果然吃了两口,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落下两行清泪。 白拈好荷,百年好合。 “夫人,您怎么了?”见姜夫人这番形容,环儿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环儿,洛青禾为何要做这道菜?”姜夫人哽咽道。 “夫人,洛青禾说这菜是她爹娘成亲当晚,她娘做给她爹的,不过她爹仿佛……” “你让她来我屋里。”姜夫人一听,赶忙道。 环儿一听,满头雾水,可见姜夫人没再多说,便也只能去将洛青禾领了进来。 掌厨嬷嬷一听,眼睛一亮,以为自己也要领赏了,赶紧跟上去。 “怎么着?方才要罚时说你同青禾没关系,现在看着有赏了,你倒认识人家了?我家夫人只想见青禾,没让你去!”环儿其实将方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为洛青禾打抱不平道。 掌厨嬷嬷到底是不敢在府衙造次,只能丧眉搭眼的走开了。 “小丫头,你多大了,这厨艺又是师从何人呐?”姜夫人一见洛青禾,柔声问道。 洛青禾听姜夫人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郁,便抬头微微打量了姜夫人,见她眉眼只见果然有些愁色,心中便有了数: “小女子年方十五,从前姥爷开点心铺子的时候,也吃过见过,我这手艺啊都是跟姥爷学的。” “姥爷?你为何会同姥爷住在一起?”按理说这洛青禾应该是住在爷爷奶奶家的,可方才却明明说的是姥爷,姜夫人登时有些疑惑。 “回夫人,这是因为我爹家中突遭横祸,流亡之时恰好被我娘救起,二人有了情谊便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料我爹在战火中与我娘失散,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洛青禾倒也不遮掩。 “真是苦了你们了……”姜夫人一听,有些怜悯。 “没事的夫人,我娘说过,人来世间一遭,要好好珍惜生命,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放弃生命,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好好珍惜……”姜夫人细细品着洛青禾方才的话,神色有些恍惚道:“你娘至少还有个盼头,说不定你爹哪日就回来了呢……” 一般人听了这话就该多心了,可洛青禾心中清楚,这姜夫人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伤痛,所以意味深长道:“其实夫人,就算我爹真的回不来了,我和我娘也会好生将日子过下去,不然我爹在天上看着,也会伤心的……” “那……若是你爹真的回不来了,你们忍心让他一人在黄泉孤苦吗?”姜夫人眼中尽是迷茫。 “命由天定,人各有缘。每个人的相遇都是注定的缘分,每个人的分离也是注定的缘分,我娘一直都是如此安慰我们的。虽然有的人已经离我们远去,可只要执念够深,上天一定会让他们以另一种形式与我们相遇的!”见姜夫人这么一问,洛青禾心中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定定望着姜夫人的眼睛说道。 “另一种形式……”姜夫人似乎被洛青禾的话吸引,瘦的皮包骨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是的夫人,这时间有许多凡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可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夫人若是真的有心,还请莫要辜负了千辛万苦来到你身边的人!” 姜夫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仿佛忽然参透了什么,赶忙转身进了里屋,却不忘嘱咐道:“好好照顾青禾姑娘,不要让她受了委屈,我去去就来。” 这姜夫人回屋就瘫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她原本姓孟,家境殷实,自小有一青梅竹马的恋人,二人原本早就得了两家父母的同意定了亲,却没想到那些年四处都在打仗,她的恋人意外在战乱中身死,她一下心如死灰,再不打算出嫁。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这姜大人看上,姜大人为了将自己娶进门,硬是把原配与他生的儿女送回了老家,并且使计要挟孟家二老。 姜夫人实在不忍心见孟家二老成日愁苦不堪,便咬咬牙牺牲了自己。 其实哪个女孩儿愿意天天与那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子同床共枕?可自己若是不从了姜大人,那年迈的父母又不知道要遭何劫难,可若是从了她……自己不过双十年华,这未来的人生岂不是毁了吗? 姜夫人对这事本就心有芥蒂,一直都没能过了心里那道坎儿,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郎中告诉姜夫人她怀了身孕时,姜夫人更是满心抗拒,只觉得自己愧对于那逝去的恋人,所以她一直的以来茶饭不思其实都是奔着死去的。 而今日洛青禾的一番劝解,却让她顿悟了。若是恋人在天上自己看见这般堕落,心中定然满是心疼,可如果恋人果真像洛青禾猜测的一般真的投胎来到了自己身边,是不是说明自己应该好好珍惜这肚子里的孩子…… 听姜夫人喃喃自语,一旁将她从小带到大的奶娘哭道:“夫人,那姑娘的话说的对,如今您也该看开了,您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老爷夫人,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您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小公子在那边如何能安心呐!” “罢了,奶娘,我想喝粥……”姜夫人长吁一口气,温声道。 在外头等着的洛青禾一听,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这一番折腾下来也算看见了希望。 第二十一章 又要回方家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罗泉镇 方家 二夫人见掌厨嬷嬷大清早就领洛青禾去了姜大人家,可天还没黑就又回来了,登时有些不满:“怎么回事?又没入人家的眼吗!” 洛青禾一听,暗暗嗤笑道:这种情商是怎么当了方府的家的? “不不不,这回老奴要恭喜二夫人了!今日洛青禾一去,刚做了两道菜就摆平了姜夫人,那姜大人也是高兴的很呢!而且姜夫人对洛青禾很是喜爱,还念在洛青禾要侍奉家中老人,便让我们早早回来了,说日后若是再没胃口,在让洛青禾回去!”掌厨嬷嬷连连笑道。 二夫人一听这才满意,破天荒的给了洛青禾好脸色:“青禾这回表现不错,假放完了你也该回来干活儿了!” “听说方府近日有些困难,我还是不叨扰夫人了,到时候直接让那边的人去我家寻我吧,现在家里又将点心铺子开起来了,忙的很。”洛青禾听二夫人这话,却没立刻答应,还在心中吐槽道: 凭什么你二夫人平白无故想赶人就赶人,想让人回来却连个解释都没有就想糊弄过去?怎么着大家都是人,谁还没有自尊了,凭什么我们的尊严你想踩就踩,而你自己却死要面子? 二夫人一听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本来想糊弄过去,让洛青禾回方府,将来得姜夫人关心,她们方府也好借光…可洛青禾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想要个说法吗? 为了利益,二夫人只能咬咬牙,放低了姿态道:“从前是我没把事情弄明白,低估了你,往后你若是愿意回方家当差,一个月领二两银子吧!” “谢谢二夫人心意,可我拿着这么高的工钱还在后厨烧火,这不是白拿您的银子吗,我自己也着实不太好意思啊!”洛青禾却毫不退步。 这丫头还会讲条件!二夫人一听又要发作,可眼下还不得不重用洛青禾,所以只能低声道:“那烧火的活计就让别人干吧,你在后厨就参与府中的一日三餐,若是贵客到了或者有什么宴席,你也多帮衬些。” “玛瑙,你去取换一身二等丫头的衣服给她!” 洛青禾一听也没再讨价还价。眼下二夫人给的条件已经称得上优渥了,回方家干活,比冰天雪地里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卖点心要轻松稳定的多。 玛瑙得了命令就领着洛青禾走了,而二夫人却试图继续和掌厨嬷嬷打听今日在姜夫人那儿发生的事情,可掌厨嬷嬷并没能进姜夫人的屋子,就只将外头的事情大略讲了。 “夫人您看,那姜夫人还赏了许多好东西呢!这些绸缎鲜果山珍可都是上好的,值钱着呢!” 掌厨嬷嬷也是不要脸,当时领赏的时候分明说给洛青禾的,不过洛青禾懂事没收,可她却偏偏私自收下,带回了方家炫耀。 二夫人以为是赏给方府的,便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又挑了两个不合自己心意的深色棉布随手扔给掌厨嬷嬷道:“这个赏给你和洛青禾吧!” 掌厨嬷嬷赶忙接下,见二夫人心情尚好,便也想学着洛青禾同她讨价还价:“二夫人,既然洛青禾去做饭了,那后厨人手不够……” “人手不够?洛青禾没来的时候厨房是怎么干的?” 掌厨嬷嬷没想到这二夫人跟自己倒不客气,便硬着头皮道:“可走了一个周婶,洛青禾又不烧火了,老奴也有些为难……” “为难?!你以为我傻吗?周婶原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有她没她有区别吗?怎么着,你也想跟我谈条件?!”二夫人原本就因为给洛青禾涨了银子而心有不满,现在这股邪火也是找着发泄口了: “我告诉你,你若是没本事管好后厨,就有多远滚多远,给好人腾地方!” 掌厨嬷嬷一听哪里还敢说话,只能讪讪走了,却没想到领完衣服的洛青禾在门头听见了方才屋内的话。 “青禾,掌厨嬷嬷向来是个小心眼的,方才你听见的话别往外传了!”玛瑙好心提点道。 洛青禾点头道了谢,心道:听说二老爷从未纳过妾,至今只有一个儿子安哥儿,是二夫人所出,看来二夫人还真是极难相处,这玛瑙在她手底下大概是没少受委屈。 敌人的疏漏,就是我的机会!洛青禾一笑:看来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发展一下玛瑙…不过不能像上次那样急切,以后在方府行事还需谨慎小心为好! 洛青禾又同玛瑙说了几句话才道别回家。可她一走,玛瑙却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月娘在方府受气时还有个闺女替她出头,可自己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出嫁是再不可能,可若一直这样无名无份的,连个孩子都没有,将来老了得依靠谁啊…… 玛瑙摇摇头不愿再想,可刚要转身回去却忽然看见一个丫鬟偷偷摸摸领着个小厮悄悄往二夫人房里去了,忙喝道:“干什么的!” “回玛瑙姐姐,是二夫人的让来的。”那丫鬟吓一跳,赶忙低声道。 玛瑙借着月光一看,却发现这人正是方少泽身边的小厮,舞文。 只见舞文弓着腰陪笑,玛瑙一看就明白了:这等卖主求荣之人真真是让人恶心!不过也没多说,扭头便走了。 这边舞文溜进屋里之后,将那日方少泽出手相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二夫人一听才放了心。 幸好方少泽和洛青禾并没有私下勾结,只是正好遇见了。 可这方少爷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唯独对洛青禾如此上心……二夫人如此一想,心里又不舒服了。 自己素来看方少泽不顺眼,也不喜欢洛青禾,而如今这两个肉中刺看起来关系却还不错,这真真是往二夫人眼里扎了钉子。 说来好笑,也不知道这事儿跟二夫人有什么关系,可她咬牙切齿只想着怎么祸害洛青禾好为自己出气。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拿了赏钱便回去吧!”二夫人扔给舞文几锭银子,便想让他出去。 “二夫人,奴才心中很是敬仰二夫人,若是您不嫌弃,奴才愿意来伺候安哥儿!”舞文却不甘心,赶忙跪下诚恳道。 “你母亲就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若是知道你不爱跟着你家少爷,岂不是要气个好歹?” “夫人,老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奴才看出安哥儿日后定是飞黄腾达之人,所以想求二夫人给奴才个机会;而且两位少爷都是方家的主子,伺候谁我都是方家的奴才,母亲不会说什么的!”舞文赶忙道。 “想不到你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先走吧!”二夫人笑道。 舞文一听这事儿有希望,便赶紧领了银子,连连道谢才退了出去。 “哼,这卖主求荣见利忘义的狗东西还想来我安哥儿身边当差,我呸!”等舞文出了门,二夫人才不屑道。 这头,洛青禾回到家之后才从衣袖中掏出一水粉色的荷包。这荷包是姜夫人命环儿悄悄给她的,因为同着掌厨嬷嬷,洛青禾便没有拿出来,只是等着回了家才打开。 洛青禾开了口一倒,只见三个一两多的银锭子当啷一下掉在桌上,王家二老和月娘见了以后高兴极了:这下月娘和洛青禾可不用趟风冒雪的叫卖了。 “你在方家每个月都有工钱,可以用来养家。剩下的钱和这些银子,娘就存起来给你当陪嫁!眼下咱家的生活眼看着有了希望,娘还是继续在家卖点心,帮衬你姥姥姥爷,好让他们有事情干,心里也有个着落。”月娘笑盈盈将银子藏在了柜子里。 陪嫁?!洛青禾心道:这婚事我还没同意呢,怎么就商量到陪嫁了?罢了罢了,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今日气氛这么好,我就别平白扫兴了。 “娘,如今我有了工钱,您可以不用做这生意的!而且现在天气为不好,会有人愿意来这里买点心吗?”洛青禾转移话题道。 “别担心,娘心中有数!”月娘笑的很是骄傲,赶忙将自己的成就同洛青禾说了。 原来是这两日她走街串巷卖点心的时候,有许多人觉得月娘做的点心干净好吃,价格实惠,再加上母女二人服务态度极好,所以月娘都趁机将自己家的地址说了出去,还说不论买多买少,都欢迎上门询问。 而且王掌柜见年要过完了,所有的饭馆酒楼戏园子什么的都要开张,就建议月娘去同那些掌柜商量商量,在菜谱里加上王家点心的名字,到时候若是卖出去了,就给掌柜的三分利润。 月娘听了王掌柜的建议,就最先去找了郑大娘,这郑大娘为人心善大方,立马就答应了月娘的请求,还说让月娘直接在这儿卖就行,不用给银子。 洛青禾听月娘和王家二老兴高采烈的把今天的成就都说了一遍,才安心让他们继续张罗铺子的事情。 第二十二章 平息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且慢!” 眼看着那行刑的衙役就要拽下洛青禾衣裙,县丞衙门外却猛地传来一男子焦急的声音。 月娘正哭的绝望,听着声音回头望去,泪眼朦胧之中只见白衣少年艰难穿过挤在门口的人们,满脸焦急。 方少泽原本听了老太太的话,不想暴露自己,便乔装打扮换了身普通的衣服隐在县衙门外静静看着。 见到方少泽的身影,月娘顿时感激涕零:刚才弄墨进来时,她便知道方少爷来了。可孙讼师和肥头王联手挤兑,硬生生给弄墨套上了个被中年夫人迷了心智的污名,所以月娘便以为他会为了顾及方家颜面再不理会这事,却没想到这方少泽还是挺身而出了 不过方少泽此举并不是为别的,只是想起了幼时的自己。 自己的母亲走的早,父亲无能,所以自小便没少遭叔伯婶子们欺辱,眼下洛青禾这般无助的模样,让方少泽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童年,便也再不能袖手旁观。 那衙役其实也不忍心毁这年轻女子的名节,是以一听方少泽的声音,便停了手。 方少泽见状赶忙站在公堂之间,先是端端正正为姜大人行了礼,才字字铿锵道:“在下是罗泉方家的四少爷,方少泽。今日之所以前来,是因为那日的事情,在下也参与了。” 此话一出,身后的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这富家少爷怎会与那贫贱女子牵扯在一起? 并不在意身后人说了什么,方少泽丝毫不乱道:“那日我从宋家酒楼附近经过时,就看见这王老板将洛青禾与她母亲赌在弄堂中纠缠不休,言语之中的意思是想将那二人抢回府内夺了清白,我便路见不平用马鞭将来那几人逼走。当时洛姑娘已受了极大的惊吓,神智涣散,才冲王老板扔了石头!虽说此举不对,可是问在座的各位,她一少女同着娘亲遭人欺辱,那种反应是否完全可以理解?” 方少泽字字清晰,有条有理的问出这话之后,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极大共鸣,纷纷议论道: “是啊,女子清白可是比命都重要,那二人若真被王老板糟蹋了,岂不是要跳河自尽?这同杀人有何区别?” 姜大人在方少泽报完家门之后,便暗道:这方家在罗泉镇势力不小,况且方家的老爷甚至有京都为官者,这的确是不好得罪啊!可自己方才又已经断了案,这时再改,岂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姜大人正思衬着两全之法,堂下却又传来了方少泽的声音:“在下知道姜大人这桩案审的公证,所以我此番前来是相求大人让我为洛青禾赔了这笔银子,以免这女子受罚!” 这方少泽向来是个心思通透的,再加上赵先生这段时间的教导,令他在堂上的一番言语很是玲珑周全,既给了姜大人颜面,又护住了洛青禾。 姜大人一听,不禁对方少泽心生赞赏,正要借这个台阶放了洛青禾,可门外却又听得一人高声道: “且慢!我有话要说!” 这波未平一波又起,姜大人眼下刚要发火,可一见进来的这位小公子一身富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便不由得好声好气疑惑道:“你来做什么?” 可哪成想这人却全然不像世家贵族那般端庄,莽然道:“我是洛青禾的夫君!” 见他小小年纪这般竟说话,周围人顿时觉得好笑得很,即便是姜大人也有些忍俊不禁。 但这人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弯腰就将洛青禾搀起身来。 “李慎?你为何在此?”洛青禾也很是不解。 李慎……也就是沈离,却对她这一问恍然未觉,满心都是洛青哭红的脸,怜惜道:“青禾,你别怕,我在这儿。” 这直白肉麻的一句话听的洛青禾满身鸡皮疙瘩,抬手将他推开道:“你这是做什么?” 而一旁的方少泽眼看着洛青禾就要免了责罚,却被这人打断,便不悦的低声呵斥道:“这不是胡闹的时候!” “谁说我是来胡闹的?!”沈离本就同方少泽不和,这眼看就要吵起来。 “够了!”姜大人好歹也是一县之尊,自然容不得别人在公堂上胡闹,便将醒木往案上一敲,道:“这县府衙门岂是你们胡搅蛮缠的地方?若说不出缘由,本官便你二人都扔进大牢!” 沈离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得王掌柜苍老的声音道:“你…你是沈家的孩子?” 沈离听闻点点头,老实道:“在下奉元沈家,沈离。与洛青禾有婚约的人便是我。” “那上次又为何说自己姓李?”方少泽疑惑道。 “这…这事便说来话长了。“沈离顿时有点心虚,却也没解释,而是清了清嗓子抬头对姜大人解释道:”我乃奉元沈家的小少爷,自小便与洛青禾订了婚约,方才听说她被带到公堂,怕生出事,便连忙过来了!虽说我也不知这个种缘由,不过刚到门外时听说要赔银子,姜大人,这洛青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要赔多少,我都替她赔了!“” 奉元沈家?那可是奉元出了名的富甲一方,家财万贯啊!姜大人一听,心中一喜,只觉得自己就要发财! 不过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心,姜大人听说了沈家的名号,又见这小少爷初生牛犊的天真样子,便毫不客气道:”方才洛青禾判罚的是将近四百六十两银子,而你方才又扰乱公堂秩序,按说也要挨上十鞭,这钱你便一并交了吧!” “嗐!吓我一跳,不就是这点银子吗?这是八百两,将我二人的付清,多出来的权当孝敬大人今日秉公办案!” 沈离说着,便从袖中抽出四张银票,端端正正递到姜大人面前。 姜大人眼睛冒光,却故作深沉的让师爷接了过来,接着赶紧宣布结案。 而在一旁等着洛青禾被扒裤子的肥头王只觉得满心憋闷,可奈何无论是罗泉方家还是奉元沈家,都在朝中势力不小,的确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也只能就此作罢。 等这场风波平息,四周围观的人都散了,可洛青禾却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一切,就听沈离道:“青禾,其实我来找你,本是为了想让你和三位长辈去参加我祖父的寿宴。” 另一边的方少泽见沈离为洛青禾付完了赔款,知道没了自己什么事,便先告辞了。 不过独自离开的方少泽此时却不知为何有些心机不顺,忽的开口道:“弄墨,你觉得那沈离如何?” “真是出手阔绰!”弄墨道也不绕弯子,真心实意的感叹道:“能一下从袖中掏出八百两银票,真真是了不起!” 可弄墨这么一说,却燃起了方少泽心中的胜负欲,他有些不服道:“待来日,我要揣着两千两银票出门!” 不过…那来日又是多远呢?这方少泽出生至今,怀中都没揣着超过二百两银子出门。 这边,王家上下结案之后便先回了家。 刚进家门,那王掌柜便疑惑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咱们直接去参加你祖父的寿宴,只怕是不合规矩吧?” 沈离一听,赶紧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递给王掌柜道:“姥爷,我祖父也怕您多想,便让我将这信物给您拿来。” 一见这荷包,王掌柜了然,便不再追问,而是扭头嘱咐道:“我亲自同囡囡一起过去。” 沈离见状,反应也快,赶忙道:“这路途多少有些远,我怕您累着,先去找个马车来!” 可望着沈离有些雀跃的背影,王掌柜却怅然若失。 “这见亲家不是喜事吗,你为何这般模样?”王大娘疑惑道。 “罢了,此事难说呀…”王掌柜也不愿多说,摇了摇头便起身去收拾行李。 王大娘见状赶忙将这段时间存的银子都塞给了王掌柜,道:“穷家富路,在外头莫让外人笑话!” 王掌柜点点头,等二人收拾好便跟着沈离一起出发了。 正在前方引路的沈离,心中很是得意。 虽说那日他赢了与他娘的那场赌局,可他娘却丝毫没有尊守诺言的意思,而是直接命下人将他押回了沈家,还说要等沈太爷驾鹤西去之后,就去王家退婚。 可沈离一心只有洛青禾,再加上这男子主动退婚本就有损女子的名节,于是沈离冥思苦想多日,终于等沈太爷有些精神头时,将这桩事告诉了他。 沈太爷听罢直怒得吹胡子瞪眼,可眼下自己这身身子骨也不好,儿女若背着自己做什么事情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这沈太爷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装作不知他们要悔婚,然后趁着寿宴时直接将沈离和洛青禾二人的婚事宣告出去。 不过这回沈太爷却低估了沈夫人对沈离的在乎。 这沈离可是沈夫人的心头肉!当年她为了给沈家搏个孙子,硬生生在五年内生了四个闺女,盼了又盼才有了这个儿子,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爱,所以沈离前脚去了罗泉镇,后脚就被沈夫人查了个明明白白。 “这离儿,真是被那狐媚子冲昏了头脑!怎能如此胡闹?”沈夫人知道后气得咬牙切齿,起身去找她相公沈瑞天商量对策。 这沈瑞天能当得了整个沈家的家,自然也是城府极深,他一听这话便安慰沈夫人道:“危机也是机遇嘛,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好生谋划一番,让他们二人自己死心,相见两相厌,到时候就省的我们出手得罪人了!” 沈夫人一听才恍然大悟,登时心中有了计较,摩拳擦掌的等着洛青禾和王掌柜的到来。 第二十三章 沈家的下马威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去往沈家的这一路,洛青禾这才明白为何古人出趟门如此艰难 奉元离罗泉镇不过八十多里,放在现代开着车就只用半个多小时,可现在他们三人却硬生生在土路上颠簸了三天。 这时交通并不发达,路也几乎都是行人日复一日踏出来的,这路1崎岖不平,甚至有一段路还是硬生生迂回了三十多里只为了绕过河道。 木质的硬车轮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洛青禾和王掌柜觉得骨头都颠要散架了。 不过这沈离自小出门不是骑马便是坐马车,并不觉得难受。 可他一见洛青禾满脸愁绪,时不时活动手脚,看上去很是难受,便心疼道:“我原本以为驾着马车去会快一些,却没想到你们颠得如此难受,不如咱们直接去码头,乘船去奉元吧,虽说远了一些,可却没这么颠簸。” 洛青禾听罢,心下想着:坐马车都如此难受,若换了船,只怕晃悠的胆汁都要吐出来。 听沈离这么客气,王掌柜也不忍再添麻烦,摇摇头道:“没关系的,你只管赶路就行。” 其实沈离也想早些到家,好让沈太爷早日将自己同洛青禾的婚约正式公布,如此一来便在没人能反对了。 这王掌柜活了这把年纪,早早就看出了沈离的情意,虽说这外孙女婿让他很是放心,可至于这二人能不能拜上天地,王掌柜此刻的心里却着实没底。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马车终于晃悠到了奉元郡。王掌柜见进了城,便提出要去置办些礼物给沈家当见面礼,然后再在外头住下,等第二日上午在正式去沈家问好。 可还没等沈离反对,前头却忽然涌上一群沈家的下人,直接将马车圈住了,为首之人对沈离很是热情道:“小祖宗啊!您要是在不回家,我们的腿只怕都要被打折了!” 沈离皱了皱眉,一点儿都不爱听他们说话,只是随手扔了几个赏银,便冲他们介绍了洛青禾的身份。 这下人们也是势利得很,一见洛青禾和王掌柜一身粗布麻衣,包袱上还打着补丁,便有些瞧不起。 不过带头的那人到底见过世面,也没是失了礼仪,训斥道:“你们给我有点礼貌!莫在外人面前丢脸!” 见他们这态度,王掌柜暗道不好,可还没等说什么,就又被禀报回来的下人打断道:“沈夫人说了,万不能怠慢了青禾姑娘!” 见他们这冷暖不一的态度,王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人都是看着主人家颜色行事的,方才这群人的态度分明很是疏远,可这会沈夫人让带的话又像是真心招待… 来都来了,想这么多也没用了!王掌柜想不明白,便摇摇头放弃,随着他们一同去了沈家。 这沈家的大门极是气派恢宏,而且天都要黑了,门前竟还有不少访客。洛青禾远远看着,心中感叹道:原以为方家已经是相当富贵的人家,却没想到这沈家的豪宅不知比方家奢华了多少倍。 不过那马车并没在正门前停下,而是径直兜了一圈,停在了最偏的后门。 “谁让你来这儿的!赶紧给我回去!”沈离见了不满道。 可架车的那人却并未动手,而是恭敬道:“小少爷,正门有许多访客,这姑娘家的不好抛头露面,咱们还是从这儿走吧。” 沈离一听又要发火,王掌柜却觉得在此处争吵有些不妥,便抢先道:“这车夫说的也对,咱们就从这儿走吧。” 见王掌柜发话了,沈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赶忙跳下车等在一旁,堂堂一个少爷却做了门童的活计,将二人应进门中。 洛青禾也看出了沈家的怠慢,可见沈离如此真心相待,便冲他笑了笑。 可她这一笑,让沈离觉得心都要化了。 “哟!这就是洛家那位姑娘吧,一张小脸儿真真是俊俏的很!”三人刚走到花园,就见一锦衣女子花枝乱颤的迎了过来。 沈离赶忙解释道:“她是我大姐。” “见过大小姐。”洛青禾听闻,礼貌的施了一礼。 “呀!我倒没想到你这么懂礼貌!”这沈大小姐看着满脸和善,可话中却另有深意:“这么晚了,娘已经睡下了,你们先跟我去客房休息一宿,明日再说吧。” 一听这话,沈离就觉得不对:娘亲何时睡得这么早了?再说了她明知客人要来,先睡道理? “谢大小姐安排,咱们刚好也有些疲倦,想找个地方歇息呢。”王掌柜却直接顺着沈大小姐的话答应了。 王掌柜都这么说了,沈离也不好再反驳,只能嘱咐了两句,便道:“那我先去看看爷爷。” 沈大小姐本以为沈离会不管不顾着硬拉着洛青禾去见沈夫人,可眼下看他竟如此消停,沈大小姐便也放下了防备,引着洛青禾与王掌柜去了厢房。 刚进厢房,沈大小姐便热情道:“还请二位谅解,因着马上就办寿宴了,所以府中其他地方已经住满,只剩下这儿了。” 王掌柜听完毫不计较的道了谢。可洛青禾却四下打量一番,又顺手摸了摸窗棂,抬手却发现满手是灰。 洛青禾一看,便装作无心将手拍的啪啪直响,又走到桌边端起茶杯一看,只见里头的水都成了铁锈色,只怕已经放了好几天了。 洛青禾又想了想,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将茶杯递给沈大小姐道:“辛苦大小姐这般招待了,快喝点水歇歇!” 见了这水,沈大小姐讪笑一下,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便赶忙责备道:“你们怎么回事?怎的连茶都备不好,这不是在客人面前给沈家丢脸吗!” 王掌柜本以为这事儿是个疏忽,便想开口相劝,却忽然看见洛青禾对他使的眼色。 这沈大小姐话音刚落,屋里便顿时多了几个丫鬟,有些忙乱的擦了窗户换了茶水,还将床又重新铺了铺。 这明显就是从头到尾根本没收拾过!这时的王掌柜也看出来了其中的猫腻,当时板了脸,一语不发。 见自己的小伎俩被人揭穿,沈大小姐也有些不好意思,想开口解释,却又见二人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想法。 不过直接出门却也有些不合礼仪…沈大小姐只好等着丫鬟将四下整理完了,才讪笑道:“这疏忽之处我已经让下人又整理了一遍,二位早点休息吧!” 这时王掌柜才轻轻应了,却也一眼没看那沈大小姐。 沈大小姐自知理亏,道了个别就赶紧跑了,只留下洛青禾和王掌柜相顾无言,心情复杂。 “我伺候您洗漱,便休息吧!”洛青禾先开了口。 王掌柜倒也没心情多说,点点头应了。 沈大小姐出了厢房之后便径直去了沈夫人屋里,一脸忧愁道:“我看洛青禾那女的着实不简单!” 说着沈大小姐又将方才的事情仔仔细细交代了。 沈夫人听完却很是不屑道:“再不简单又能如何?不过是个做点心的小门小户,不足挂齿!你只需要把你弟弟看好,一定要让他里洛青禾远些!” “为何让我离人家远些!”这沈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沈离不满的声音。 这沈离抱怨着,一把推开门,忿忿不平道:“那日您分明答应我赌约赢了便可以娶她,可如今你却又食言!可那分明是祖父做主的婚事,你们谁都没资格拦着!” “跟长辈这般态度说话,成何体统!”沈夫人斥责两句,却不忍心再责怪自己这心尖上的孩子,只能对家丁喊道:“都瞎了吗?我要你们守在那儿做什么!少爷来了都说一声!” 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沈大小姐赶忙安抚道:“离儿,娘是想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哪有成亲之前便见面的道理?娘这也是怕我们失了礼节,才让你避一避的!” 其实沈离心中原本就不愿相信自家娘亲是什么恶人,所以一听这话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看沈离这态度,沈大小姐又忙趁热打铁道:“你可知道,娘方才就吩咐下人要给王家二人办接风宴了,可你方才那么说话,岂不是伤了娘的心?” 一听这沈夫人要招待洛青禾和王掌柜,沈离顿时没了火气,又赶忙蹭到侯夫人面前撒起娇来。 见他这样子,沈夫人自然也没法再生气了,逗了沈离几句才许他离开。 等沈离出门以后,这沈夫人又让丫鬟去取了匹上好的织云锦,给了沈大小姐道:“这可是圣上赏给你爹的,整个南越就只有宫里才能用的起,方才你弟弟看上就要走了一匹,这剩下的你拿去吧!” 沈大小姐心中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得到这贵重东西,全是因为方才自己做的事和了沈夫人心意,便也就理所应当的接了。 之后沈夫人又同她说了新的计划,这沈大小姐反应也快,立刻又去了厢房,找了理由说沈夫人原本已经就寝,可一听说洛青禾和王掌柜来了,就又起来梳洗打扮,说要给他们张罗一场接风宴。 第二十四章 沈夫人的心思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碍于这沈家辈分最高的还是沈太爷,所以沈夫人只能将最好的院子让给沈太爷住,自己跟着沈瑞天住在了西边的院子。 原本按规矩,待客应该在正厅的前院,然而沈夫人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洛青禾的存在,所以便将接风宴的地点定在了自己的院里。 距刚才让沈大小姐去厢房通知王家二人已过了一会儿,后厨说菜都备齐了却还没见到二人过来,这沈夫人顿时心有不满:莫非王家人是要拿个架子? 沈夫人想着,便要喊个丫鬟去看看,可丫鬟还没出门,便听说王家人到了。 沈夫人整整衣衫,戴上自己最贵的紫玛瑙手串,端起了贵妇人的身段刚要问候,却忽然看见走过来的居然是沈离。 而这沈离到了门口却没直接进来,而是侧身站定,静静迎着身后的人。 沈夫人心中为自家儿子这般恭敬的姿态很是不满,又见洛青禾跟在王掌柜身后走了进来。 刚一看清这人,沈夫人讶然的瞪大了眼睛。 洛青禾全然不似平时那般不不施黛的模样,只见她一袭鹅黄暗花云锦曳地裙,外罩梅花纹纱袍,乌黑的秀发用一和田玉簪仔仔细细挽着,水滴型的翡翠耳坠在洛青禾颊边闪着温润的光。 沈夫人原本就知道洛青禾那不俗的美貌,可如今她这一打扮就像是盛夏夜里绽放的花,一双桃花眼中光华流转,竟隐隐有一丝威严,洛青禾的周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不禁心有敬佩。 在一细看,沈夫人却顿时心中不快:洛青禾这裙子不正是前两日沈离从自己这里挑去的织云锦做成的?那织云锦贵重的很,沈夫人没舍得给自己做衣服,却没成想被自家儿子送去讨好了佳人。 望着洛青禾,沈夫人心中只觉得充满了嫉妒和不满,这嫉妒不仅是见洛青禾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惊人的倾国之姿,更能因为自己那放在心尖上的疼爱的儿子,居然为了娶她而不惜几次同自己翻脸。 沈夫人越想越恨,这脸上的怨毒多少漏了出来。 沈大小姐一看,当时觉得有些不妥:沈家好歹也是恪守礼节的高门大户,怎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便赶忙清了清嗓子,笑道:“刚才我去厢房时刚好撞看见离儿领他们去见了祖父,这才来晚,让娘久等了。” 一听说这沈大小姐提起了老太爷,沈夫人这才找回淡定,便赶忙换了一副笑脸道:“是我失态了,各位赶紧入座吧!” 沈夫人一边招待着,回身便上座了。 可王掌柜好歹也是沈老太爷的同辈人,这主位怎能轮到沈夫人坐?见她这般明目张胆的怠慢,洛青禾心中不快。 “母亲,王姥爷怎么说也比您大了一个辈分,怎能让他坐在您的下边呢!您赶紧起来!”沈离也是个憋不住话的,见这情形赶忙出声,又将自己母亲念叨了一遍。 沈夫人一听,瞬间面色阴沉,刚要斥责,又忽然见沈瑞天也赶了过来。 只见沈瑞天匆忙站定,笑得进退得宜,礼貌道:“方才前院有事耽误,这才来晚了,我家这夫人做主做习惯了,所以才一时间忘了您是长辈,还望王伯伯见谅!” 这沈瑞天本不想来,可奈何沈离亲自叫人去请,他不忍心拒绝这捧在心尖的儿子,便只能勉强赶来。 沈瑞天刚想找个理由同王掌柜寒暄两句,却又忽然瞅见他身旁的洛青禾。他这也算是没少看天下美人,却不曾想人间还有洛青禾这种遗世独立的倾城绝色,只觉得惊艳的很。 见沈瑞天把话说的这般体面,王掌柜也没再过多推辞,而是顺着他的手势入了主座,而沈瑞天这才回身招待道:“大家入席吧!” 一听这话,沈夫人连忙拽过洛青禾,并连同沈大小姐,心有灵犀的一左一右坐在洛青禾身边挡住了想凑过来的沈离:“快去!你和男丁往女眷身边凑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沈离纵然不满却也不好胡闹,只能听话的去了沈瑞天身边。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开了席,可刚推杯换盏几个来回,沈夫人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招手令丫鬟将一盘菜放在王掌柜面前,笑道:“前两日有门客送些稀罕东西,我连老太爷都没给,特意留下来招待您的!” 沈夫人虽是嘴上说的很是好听,可王掌柜低头一看,却完全不知如何动筷。 见王掌柜这般犹豫,沈夫人觉得自己要让他丢脸的目的就要达到了,便好整以暇在旁边等着,看王掌柜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 沈离发现自家母亲的心思,生怕王掌柜失态,便赶忙起身刚要解围,却又见洛青禾猛然起身道:“姥爷,我知道您眼睛看不清楚,我来帮你剥吧!” 洛青禾说着起身,将眼前那王掌柜不知如何下手的东西取了一只,熟练的一分两半,将尾巴那部分利索去壳,又蘸了蘸汤汁,放在了王掌柜的碟子中。 见她如此熟练,沈离惊讶道:“青禾,你吃过这东西?” 洛青禾听闻轻笑道:“这东西在我家那边的水沟里多的很,我们都管这东西叫‘小龙虾’,不过比起蒸着吃,这东西还得切了蒜蓉爆香了再炖才更美味,日后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尝尝!” 洛青禾说着,又扫了眼那盘醉蟹道:“哎呀,见了这个小女子还想提醒一声,这等生冷之物是最容易有虫的,还是做熟了吃为好,否则染了病便是要遭罪的!” 沈夫人见洛青禾如此游刃有余的样子,气的直咬后槽牙:这小龙虾和醉蟹是她花了许多银子才寻来的稀罕之物,本想拿来羞辱的王家人没见过世面,却没成想居然让着洛青禾露了脸。 分明是听说王家家境清贫,成日吃糠咽菜,可洛青禾究竟是如何认得这稀罕东西的?沈夫人心中疑惑道。 静静听洛青禾说完,王掌柜才假意责备道:“你这丫头不能如此无礼!不管这菜好与不好,可终归是人家特意准备让咱们尝鲜的,你怎能如此指手画脚?” 王掌柜这态度看似是在责备洛青禾,可话里话外却是在讽刺沈家人。 听王掌柜这般教育,洛青禾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没再说话,可心中却是不屑的很:这沈家这般有钱,怎会将这等破烂玩意儿当成好东西? 刚才那么一出戏,看的沈瑞天也有些尴尬,忙道:“我都吩咐了待客的菜品还是稳妥着好,你非要搞这等稀奇的东西,这下好了,闹了这么大的笑话!赶紧过来换些家常菜上来!” 沈瑞天说着,又赶忙夹了个糖藕放在王掌柜盘子中,笑道:“没想这青禾姑娘对美食竟此了解。” 见沈瑞天如此客气,王掌柜便也礼貌的陪他聊着,仿佛方才的事没有发生。 一桌人各怀鬼胎的吃完了这顿接风宴。 饭后,沈瑞天要领着王掌柜去花园散步,这一旁的沈大小姐也没忘了自家娘亲的命令,陪着笑将洛青禾拽到一边聊了起来。 “离儿自小在家受尽宠爱,就跟个小皇帝似得!沈家对他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将来啊真不知他这媳妇儿要如何为难呢!” 沈大小姐说着,又领洛青禾去了院旁的库房。 只见库房门口的石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个红珊瑚雕的弥勒佛,沈大小姐看了,装作毫不在意的指着这弥勒佛道:“这是哪家送的?” 一听这话,一旁的嬷嬷眼力见极快的接茬道:“这我倒是不清楚,可这东西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大小姐不用往心里去了!” 这二人一唱一和,不就是在嘲讽自家的礼物不如别人家贵重吗? 洛青禾心里明镜似的,淡淡道:“是啊!我看您家每日收来这么多贵重的礼物,就是少了几个只怕也没人在乎,大小姐还是不要追究了,让外人笑话你小气事小,可若真查出丢了什么东西,可就不好了!” 洛青禾话中的意有所指,听的沈大小姐和嬷嬷脸色一变:她这意思不是说她俩偷了库房东西吗? 可事实上,沈大小姐和嬷嬷也的确没少暗中搜刮油水,所以纵是这话难听,这二人却也不敢挑明了同洛青禾计较。 正是尴尬时,沈夫人却忽然在那边道:“洛姑娘一看便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你们少在这儿吃饱了撑的夹枪带棒的奚落别人!青禾姑娘,你进来吧,我想同你说些体己话!” 见沈夫人发话了,沈大小姐也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领着嬷嬷走了 啥时间,屋里只剩下沈夫人和洛青禾两人,这沈夫人故作高深的没有说话,洛青禾便也安之若素,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沉默半晌,沈夫人才主动开口道:“我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求得这么一个儿子,不论如何我都要为他的前程做打算!所以…这事我知道是沈家理亏,可无论如何都只能委屈你了!” 洛青禾却撇撇嘴,没有说话,只是见她这态度,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方家二夫人的身影。 沈夫人也不在乎,而是愈发凄楚道:“虽说沈家看来风光的很,京都那边卧虎藏龙,若是没有靠山,那许多事也是束手束脚,所以离儿必须同那高官之女联姻,才能保沈家安全。” 可洛青禾听了这话,却依旧面色不变,一派镇定的含着笑望着沈夫人,看得沈夫人瞬间变有些心虚。 其实他们让沈离娶林小姐,根本不是为了保沈家门安宁,而是沈家夫妇贪图钱财,想通过这助力赚更多的银子。 那林小姐的父亲是河流转运使,这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都要受他管制,而沈家平时的那些药材布匹等需要往各地发货,就必须依靠运河,所以沈家正是需要这转运使的势力,以求得省下许多上下打点的银子。 沈夫人本来还因为违背誓言而有些愧疚,可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却立马又将愧疚抛诸脑后,一脸期待的望着洛青禾。 第二十五章 犹豫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沈夫人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洛青禾心头一阵厌恶。 虽说她将这家中现状说的如此艰难困苦,可她又晓得什么叫真正的艰难? 眼下沈夫人这般如泣如诉,不过是想让洛青禾主动退婚,去成全沈离和林小姐的亲事,好让沈家多赚些银子。 但是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你沈夫人的一己私利,我和我姥爷受尽白眼不说,还要当那背信弃义的人去成全你? 洛青禾望着沈夫人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狠狠啐了一口。 见自己都将话说道这个份上,甚至就差哭天抢地的倾诉自己的难处,可洛青禾却依旧面不改色,一语不发,沈夫人顿时有些焦虑,哀切道:“青禾,你这么善良,会理解我们的是吗?” 看似请求,其实不过是想道德绑架,逼迫洛青禾点头。 看着沈夫人那做作之态,洛青禾只觉得心中堵着一口浊气,一眼都不想看她,漠然回身就出了门。 她为何毫无反应?沈夫人正准备再抹些眼泪,可见洛青禾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看不出悲喜,沈夫人只觉得一阵寒意自脚底升起:这人只怕是不好对付啊! 据沈夫人这么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判断,最可怕的不是暴跳如雷,而是洛青禾这种表面上毫无波澜,可实际上暗流涌动,令人不自觉畏惧的人。 日后她若真的嫁入了沈家,只怕全家上下都没人能治的了她! 洛青禾走了许久,可沈夫人一回想起她那双冷漠蔑视的眼眸,就只觉得手脚冰凉。 “出什么事了?”一回到屋里的沈瑞天见自家夫人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解道。 听见沈瑞天的声音,沈夫人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拽住他的胳膊道:“老爷,不然这退婚的事先缓缓吧!” “你疯了?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和转运使勾搭上的,若让他知道咱们反悔,那今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沈瑞天怒道。 虽说平时在家中唱红脸的一直是沈瑞天,可沈夫人不过是纸老虎,沈家真正的心狠的便是沈瑞天。 似乎看出来沈夫人的难处,沈瑞天忽然轻笑道:“不过我看那洛青禾但是倾城之姿,这等风姿和手段来给离儿做小最合适,到时有她同那林小姐斗,也免得那林小姐来我们这儿耍大小姐威风!” 见沈瑞天如此算计,沈夫人却不屑道:“可那洛青禾如何能甘心做妾?” “怎么不能?我沈家这等家业,再加上那洛青禾是个被退了婚的人,再嫁只怕是难于登天,除了给离儿做妾,她还有什么选择?” 沈瑞天满不在乎,继续道:“方才我已经将那老头子一番敲打,他若是个懂事的,便也知道应该做什么,可他若一心要攀我沈家的高枝…那我就不客气了!” 刚才在花园散步时,沈瑞天已经拉着王掌柜一通抱怨这现实如何艰难,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领会沈瑞天的意思。 见自家相公如此坚决,沈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不过可别将那二人逼到绝路了,别再惹了麻烦。” “你不是一向反对这婚事吗?为何忽然这般畏惧?” 沈夫人听罢,叹了口气怅然道:“我方才见那洛青禾面无表情的样子,着实吓人的很…” “她才多大,你怕什么?若真把我逼急了,我就直接下了药将她扔给离儿,到时候她还未婚就没了清白,就这辈子都别想当正室!”沈瑞天不屑道。 见他这般心狠,沈夫人赶忙拦道:“你小点声!这事若被人听见,即使你没办也是要惹上是非的啊!万一名声毁了,那转运使看不上我们可怎么办!” 见沈夫人如此谨慎,沈瑞天很是轻蔑:“你就这点出息,能办成什么事!” 二人刚想继续谋划,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去罗泉探听消息的家丁想见您。” 一听这话,沈瑞天疑惑道:“你要去罗泉打探什么?” 沈夫人兴趣缺缺道:“没打探什么,就是离儿独自过去我不放心,便让他去守着,不过既然离儿没什么事,你就打发他回去吧!” “这…夫人,陈六说他有消息要告诉您。” “有消息便进来说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沈瑞天倒是有些感兴趣。 这陈六一听说自己被通传,便赶忙弯着腰进来满脸奸诈,像献宝似的说道:“老爷,夫人,我这回在罗泉镇听说那洛青禾被人告上公堂,还险些被扒了裤子呢!” “什么?!”沈家二人一听登时惊的站了起来,赶忙道:“你详细交待了!” 后院 厢房 应付完沈家人,筋疲力尽的王掌柜和洛青禾怔怔坐在屋里,相顾无言。 在外头守着的下人叫天色已晚,不想在这儿守夜,便急忙催促二人梳洗,等二人洗完后便端着水盆走了。 洛青禾见王掌柜静静躺着不说话,轻声道:“您不好奇那两道菜…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王掌柜听闻睁眼,坚定道:“囡囡,你素来最是聪慧机敏的,自有你的办法。” 王掌柜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令洛青禾满心感动,虽说自己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时代,可王家二老和月娘对自己的爱护足以慰藉自己那份惶恐和无助。 “青禾!你睡了吗?”夜里静静地,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沈离的声音。 洛青禾还没回答,外头的沈离便像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道:“我来是想赔个不是,方才的事情是沈家失礼了。” 可王掌柜也知道这长辈之间事由不得沈离做主,赶忙起身开门,见沈离那般愧疚的样子,王掌柜和善道:“我明白,夜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囡囡,送沈少爷回去吧!” 这看起来虽然像是懒得招待,可实际上王掌柜却想让二人私下聊聊。 二人会意,极是配合的一同出了门去,一到僻静无人处,沈离又拽着洛青禾愧疚道:“我父母可能是一时无法接受,才会有些怠慢,可其实你多接触接触就会发现,我父母不是坏人,真的!” 见沈离这般小心翼翼样子,洛青禾也不忍责怪,只轻笑道:“你不必这般愧疚,我理解他们。” 见洛青禾并未翻脸,沈离才敢继续道:“那…刚才听说我母亲同你单独说话了,她可有冒犯你?” “并未冒犯。”洛青禾没有同这天真少爷说出事情,而是随意找了个借口道:“不过嘱咐几句明日如何给沈太爷祝寿。” 沈离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明日祖父将他俩的婚约公之于众,那便再没人能毁约了! 思及此处,沈离心中有了底,又道:“青禾,既然这事要定下来了,那日后在沈家我定然会保护你的!” 洛青禾虽然心中五味杂陈,可此刻也没说出口,只是笑了笑。 沈离见洛青禾没再说话,便也知趣的很,道:“夜深了,青禾,你早点休息啊!” “好。”洛青禾这才松了口气,道了别便回了厢房。 望着女子窈窕的背影,沈离捏紧了拳头心道:青禾,明日一过我就能在这沈府名正言顺的向着你了! 这头洛青禾回到厢房后,却见方才还说着要休息的王掌柜并没有睡,而是倚在床边满面愁容。 洛青禾有些担忧,上前安慰道:“姥爷,不要担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王掌柜心中以为自己这外孙女已经心力憔悴了,也不忍让她再为自己操心,便只能苦笑着躺下,却是一夜未眠。 可洛青禾又何尝不是?不过她只觉得,这封建时代的束手束脚着实棘手的很。 第二日清晨,祖孙俩一起床便看见了对方的一脸愁绪。 二人会心一笑,王掌柜问道:“决定了?” “决定了。”洛青禾眼底挂着两抹黑,目光坚定。 王掌柜一听,这才长叹了口气,有了笑意:“既然如此,咱们准备一番便去吧。” 洛青禾点点头,又去屋外打了热水伺候王掌柜洗漱,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才搀着王掌柜一同出了门去。 不过有人忧愁有人欢乐,这沈离昨日回去后也是一夜未眠:因为满心欢喜自己就快迎娶心上人,笑精神了。 沈离好不容易盼来了天亮,就想赶紧领着青禾去见沈太爷。 不过等他到了厢房是,却并未找着洛青禾和王掌柜,而且屋里的下人也没一个清楚这二人的下落。 沈离问而不得,登时怒了:“你们怎么当差的!那么大两个人不在都不知道,都给我滚去领罚!” 说完,沈离又急匆匆的赶去了沈太爷的院子里,想先同自家祖父打个招呼说晚些带洛青禾去拜见。 可刚一进门,沈离却看见自己找了一大圈的人,正在沈太爷跟前同他有说有笑的,开怀的很。 这王掌柜一瞧沈离眼中还有隐约的急躁,便打趣道:“小少爷,可不能再你爷爷的寿辰时动怒啊!” 沈离一见王掌柜,瞬间便安了心,羞涩一笑道:“青禾怎么没在?” 见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青禾,二位老人笑得更开怀了。 “青禾说咱们来的匆忙没准备礼物,便想去给老太爷做着点心吃食,也算借花献佛,聊表心意。”王掌柜说着,又对沈太爷道:“这花,您这尊佛可愿意借啊?” “愿意愿意!”还没等沈太爷回答,一旁的沈离便急匆匆开口了。 见自家孙子这猴急的模样,沈太爷笑道:“就算我说不愿,人家也不许啊!” 听自家祖父这般调侃自己,沈离登时羞红了耳朵,不好意思道:“哎呀!我也去找点吃的!” 说着便往厨房去了。 第二十六章 沈家寿宴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由于沈太爷常年吃药,平日里的膳食需得格外注意,所以沈瑞天便在沈太爷的院子里另辟了个厨房。 洛青禾此刻正在这厨房里张罗的正欢。 沈离刚踏进厨房,便见洛青禾又换回了平日的衣裙,在厨房中专注的准备着什么,这忙碌的背影让沈离不禁想象,他俩成婚之后,洛青禾在厨房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身影,登时心中洋溢着幸福。 虽说沈离大小从未进过厨房,可此刻他却想同洛青禾一同张罗,便赶忙道:“青禾,我来帮你吧!” 听见沈离的声音洛青禾讶然回头,虽然有些犹豫,却也点了点头道:“那你来和面吧!” 说着将面板前的位置让给了沈离。 沈离倒也利索,撸起袖子跟洛青禾学会了揉面的手艺之后,便使出了吃奶的劲揉着面板上的面,没多久,沈离的额头上便沁出来点点汗珠。 见沈离累成这样还满脸幸福的努力帮忙,洛青禾不禁有些心酸,忙回过头去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不一会儿,再沈离的帮助下,洛青禾将一蒸的圆润饱满,面香扑鼻的粉红色大寿桃端端正正的摆在了大盘子里。 这寿桃大概十寸宽,桃尖儿被粉红色渲染的恰到好处,底部还衬这点点绿叶,远看竟还觉得水灵灵的,甚是好看。 望着他俩一起做出的寿桃,沈离只觉得满心自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青禾,以后得日子里,咱们还一起给爷爷做好吃的孝敬他老人家吧!”沈离感慨道。 一听这话,洛青禾的眼中却并没有期待,而是隐约有些不忍,可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只装作认真欣赏这精致的寿桃。 沈离正想同洛青禾一起将这寿桃端上去,可那沈大小姐却忽然急匆匆找了过来道:“贵客来了!离儿你赶紧亲自迎接!” 沈离一听纵是心中不愿,可这寿宴之时也不好在宾客面前失了礼仪,便只能一步两回头的走了。 洛青禾听说宴席就要开始了,便也匆匆赶回厢房,将昨日那套鹅黄暗花云锦曳地裙换上。 “转运使林大人贺礼到!” 随着门口小厮的高声通传,沈瑞天同沈夫人齐齐抬头,赶忙殷勤的赶到大门口,恭恭敬敬的迎接。 官道上,满面油光的林府下人抬这个红布蒙着的东西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来了,沈瑞天以为林大人送了厚礼,登时挺胸抬头,很是得意的将那东西摆在正中间,然后一把将红布掀开。 看见那底下东西的瞬间,方才还探头探脑的宾客们却忽然憋着笑低下了头。 只见一白花花的大糍粑正正摆在漆盘中间,上头还贴着个剪成了“壽”字的红纸,这东西看着沉甸甸,可加起来都用不上二十文。 见自家正厅上摆了个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沈离臊得直捂脸,赶忙想让沈夫人将这大糍粑撤下去。 可沈夫人却当成好东西似得,笑道:“撤什么撤!这可是堂堂林大人的一番心意,这白花花象征的可是银元宝啊!” 沈离却很是不屑,正准备反驳,却忽然见洛青禾也端着漆盘进了正厅,便立马撇下还嘻嘻得意的沈夫人,一下子蹿到了洛青禾的身边。 见自己同洛青禾一起做的寿桃终于被端了上来,沈离也一把将前头盖着的红布扯下,回身刚想显摆,却被自家三姐浇了一盆冷水。 沈三小姐见洛青禾的守礼也是个吃食,便捏着嗓子嘲讽道:“就凭你也敢跟林大人送一样的寿礼…啊,我忘了你是个卖点心的!” “这寿礼怎么了!”沈离一听顿时沉了脸色道:“这寿桃是我同青禾一起做的,莫非还不如你那买来的褂子有诚意?” 这沈三小姐自小懒惰,寻常小姐会做的针线活她一概不会,就因为这事也没少被夫家人挑剔,而且今日她作为孙女,按理本该给自家祖父备上一真心实意一针针绣出来的祝福,可奈何她手笨,就只能让下人出门买一件。 沈三小姐本就因为这事有些心虚,沈离还扯着她的痛处说,这沈三小姐气得帕子都要缴碎了,可奈何这沈离一向是整个沈家的心头宝,便只能咬着牙憋下这口气。 沈离怼完自家三姐后,便准备将这寿桃也摆在中间,可沈夫人却赶忙阻止道:“洛青禾是个外人,她这寒酸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林大人的礼物并排!” “这寿桃不比这贴了纸的大糍粑精致吗!青禾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而且寿桃我还亲自动手做了呢!你怎么能说寒酸呢!”沈离反驳道。 沈夫人见沈离又维护洛青禾,顿时沉了脸色,扭头狠狠剜了洛青禾一眼就要找茬,却忽然听见沈太爷是清了清嗓子道:“别争了!都给我是贺寿的心意,我这老头子感动的很!不过糕点放久了怕落灰,不如端去厨房切好之后,给大家分了吧!” 既然这老寿星都发话了,沈夫人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让身旁的丫鬟将着大糍粑和寿桃一同切成小块,分给了周围的客人。 不过宾客们吃了糍粑却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碍着林大人和沈家的面子勉强咽了下去,可等吃了洛青禾这寿桃时,却眼睛一亮,纷纷赞叹道… “我竟从未吃过如此松软的面点,这颜色也清新的很!” “是啊,是啊!这寿桃做的很是精致,虽说切开来看着像馒头,却着实比那馒头甜多了,甚至还有股淡淡的酒香!” 听着周围不住的夸奖,王掌柜一扫前两日的阴郁,心中很是满足。 见周围无一人提起这糍粑,沈夫人有些不甘心道:“这林大人送的糍粑也极是好吃,不知各位尝过之后觉得如何呀?” 一听这话,只见方才还赞不绝口的宾客们脸上忽然有些尴尬,有几人只能勉强附和道:“不错不错,挺好吃的。” 见宾客的反应的确不如洛青禾那寿桃的好,沈夫人有些不服,正想在为这大糍粑找补找补,却没成想那旁边桌的老妇人耿直道: “瑞天媳妇,伯娘是个直肠子,便有话直说了。你方才切来的这糍粑,那是个人就会做!而且还又硬又难吃,就连街上要饭的乞丐都不稀得碰,寿宴上怎能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送礼?” 听这位伯娘如此直白的说出了自己一直一直想掩饰的事情,沈夫人觉得很是丢脸,只能闭了嘴悻悻离开。 不过坐在一旁的王掌柜却很是高兴:洛青禾亲手为沈太爷做的寿礼不旦得了寿星喜欢,而且还被一众宾客赞不绝口,这回洛青禾真真是露脸了! 可沈夫人被伯娘拂了面子之后却很是堵心,一心只怪洛青禾抢了风头。 见她这样,沈瑞天倒是毫不在意,轻轻在沈夫人耳边道:“别急,好戏还没开始唱呢!” 按规矩将,给老人家贺寿的时候,女子是没有资格上前磕头祝福的,可沈太爷为了图个热闹轻松,便也规矩却也没弄的过于严谨,只是让各位晚辈随意便好。 洛青禾想着自己到底是外人,本想打算退到一旁,等沈家子孙贺完寿之后,再同宾客一起给沈太爷行礼,却没成想那沈太爷率先开口道:“青禾,你这回就跟离儿一起给我祝寿吧!” 周围宾客一听这话,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讶然的望着站在一旁的洛青禾。 见自家祖父有表态的意思,沈离心头涌上一阵狂喜,只觉得自己这婚约马上就要成了,便个连忙上前就要拉着洛青禾一齐跪下。 沈太爷见沈离这激动的样子,笑的很是宠溺,接着道:“青禾这小姑娘聪慧孝顺,我这老头子很是欣赏…” 见沈太爷起了话头,洛青禾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可角落里却忽然里有人高声道:“呀!这不是罗泉镇那个被人告上公堂,还差点儿扒了裤子的挨鞭子的女子吗?” 这话说的极是粗鄙。 而沈家这种高门大户最是重视名誉,可眼下这人的意思是先指责洛青禾不安分与人有矛盾才惹了官司,后又说一豆蔻女子险些被人扒了裤子,字字句句分明是奔着毁了洛青禾的名节去的。 一听这话,方才还等着看二人喜事的宾客忽然变了脸色,直直望向洛青禾,甚至有的人还低声议论道: “这小姑娘看着秀气,却没想到私底下这般不老实!” “对呀!怎么还能险些被人扒裤子呢?真是丢脸!” 原以为婚事将成的沈离见突然有人横插一脚,不旦要毁了好事,还要当众羞辱洛青禾,便满脸怒容回头吼道:“谁在那瞎说!” “这可不是瞎说!”方才躲在角落里三角眼男子拨开前头的人站了出来,理直气壮道:“那是我在罗泉镇县丞,姜大人的衙门口看见的!这女的因为将罗泉绸缎庄的王老板打的半身不遂,才被人扭送公堂,还罚了不少银子呢!” 这三角眼男子话音一落,周围宾客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连姜大人的名号都说出来了,看着就不像撒谎! 方才那几个小声议论的人便更是笃定了自己的话:这洛青禾看起来有几分姿色,可实际上却是心狠手辣的乡野俗人,沈家这回真是看走眼了! 第二十七章 故意泼脏水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看了这么大的笑话,一时间周围宾客都在交头接耳,议论不停。 方才那位拂了沈夫人面子的伯娘也是满脸嫌弃道:“呸!我还觉得那寿桃挺好吃呢,却没想到是这等蛇蝎之人做的,恶心死我了!” 王掌柜听见自家外孙女被这样编排,气的眼前一黑,胸口似乎被压了块石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沈瑞天却忽然挺身而出,一副替洛青禾平事的态度道:“各位莫要多想,可能是客人看错了。今日洛姑娘和王掌柜都是来贺寿的,而且王掌柜还曾经救过家父的命,是以人家不会做那般丢脸之事的!” 沈瑞天虽然面上是为了洛青禾说话,可那一句“丢脸之事”,却明目张胆给这事定了性。 望着沈瑞天那虚伪之态,洛青禾心中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然,那三角眼的男子听了沈瑞天的话后,更加起劲道:“他们家就是这么不要脸!大家不要被她迷惑了,这人姓洛,跟着她娘在姥爷家生活!谁都没见过她爹,还不知是哪里的野汉子呢!” 那人说着,指着洛青禾唾沫横飞继续道:“去年底他俩被火烧了,也不知为何那王掌柜的亲儿子就被逼走,只剩下这母女二人!之后王老板见她俩可怜,想将洛青禾的娘娶为正妻,却没成想王老板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硬生生被这女人打的瘫痪在床,这才求县丞大人主持了公道,还让这女的赔了许多银子。” “啊对了,也不知这女的有什么狐媚手段,勾的好几个男子抢着替她付那银子!”三角眼男子像个长舌妇一般声情并茂的说着。 “这…这…你这是含血喷人!”王掌柜终于缓上一口气,艰难道。 是,王家的儿媳妇领着儿子和孙子跑了,并不是被逼走的,而是蓄意纵火之后畏罪潜逃…这虽说是家丑,却也不是他这么个说法。 还有,洛青禾的父亲也不是什么野汉子,而且那王老板也根本不是好心相帮,不过这件贪图月娘美貌,起了歹心,想要玷污罢了。 这人话里话外都在颠倒黑白给王家抹黑,错处之多,竟让王掌柜一时不知先从哪里开始解释。 正当王掌柜尽力整理思绪的时候,那沈瑞天却又出来‘主持公道’ :“还请客人莫要在我沈府的好日子里闹事,你若想说,烦请您改日再说!” 这是沈瑞天看似解围,不过是又在暗中将洛青禾的罪名砸瓷实了。 若今日之事真如沈瑞天说的这般道此为止,那洛青禾的名声可就毁了!王掌柜越想越害怕,自己气得浑身颤抖也要拼着上前为洛青禾解释。 可这时,一旁却传来了洛青禾冷静的声音:“沈叔叔,既然这事已经闹起来了,便不劳烦您插手了!请给小女子半柱香的时间解释清楚。” 见洛青禾要出来为自己说话,那沈夫人暗道不好,赶忙推着沈大小姐,好让她想办法拦住洛洛青禾。 可洛青禾却像知道沈夫人心中所想一般,一双桃花眼冷冷的盯着沈夫人的眼睛,眼神像冰刃般剜着沈夫人的骨肉。 沈夫人瞬间有些胆寒,再不敢做声,只能怯懦的退开。 接着,洛青禾冷哼一声,直直走到那三角眼的男子面前,字字清晰问道:“既然你说看见了我在那姜大人的公堂之上,那你可是从头看到了尾?你方才那话字字句句充满恶意,分明是存心污蔑,也不知小女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还是说……你是得了谁的命令?才来这儿陷害我?” 洛青禾说着,眼神冷冽的望向沈瑞天。 这沈瑞天虽说在外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不少世面,可在洛青禾这眼神之下,心中却忽然有些畏惧。 “才不是!”三角眼男子立刻否认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听他这话,洛青禾冷笑出声,道:“我告诉你什么叫‘真的’!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又为何会去罗泉镇的县衙门口看热闹?” 三角眼男子的神色瞬间有了一丝慌乱,梗着脖子道:“这…这关你什么事!我说的是你那些糟烂事!” “如何不关我的事?”洛青禾不急不缓,朗声道:“敢问在座的各位宾客,若是各位府上的女眷被人如此玷污清白,各位当如何处理?” 沈离一听,赶忙附和道:“自然是抠了他那双看不清是非的眼睛,再扭送官府!” “既然沈少爷这么说,那我也有话直说了。”沈离的回答让洛青禾很是满意,她借着这话直直望着沈瑞天,沉声道: “小女子姓洛名青禾,我父亲也不是什么野汉子,而是广陵洛家的少爷洛卿文。他当年流亡至罗泉,同我娘情投意合,堂堂正正拜了天地!只是后来在战火中失踪,生死不明。” 洛青禾说着,挺直脊背望着那三角眼男子道:“你不过是没见过我父亲,可也不能如此编排是非!按你的说法,我也没见过你父亲,那他也是个野汉子了?” 三角眼男子瞬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怯懦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周围宾客一听洛青禾这话,也觉得有条有理,不由得点头认同。 没理会三角眼,洛青禾接着道:“我娘不愿接受,便从未表示自己守寡,而是咬牙苦等我爹多年,却不成想那位王老板贪图我娘的美貌,上门求亲不成,又趁机将我娘堵在弄堂中羞辱,试图将生米煮成熟饭,强迫我娘伺候他……各位,这算什么好心相助?” “自然不算!”见洛青禾开始辩解,沈离立刻为她帮腔。 此话一出,方才还议论月娘水性杨花,不知好歹的宾客登时变了言辞,道:“是啊,前些年打仗的时候多少家庭妻离子散,那时候本就艰苦,可他娘却孤身一人领着孩子咬牙苦等,真是不容易啊!” 见周围宾客有向着洛青禾的苗头,沈瑞天心道不好,便想上前找个由头打断洛青禾的话。 可洛青禾却丝毫不给他机会,又上前一步道:“之前家中突发横祸,一家人都为了不流落街头而艰难求生。我娘去别人家后厨干活,日日顶着风雪来回奔波。后来过年时主人家放假,我娘为了维持生计,又领着我做了不少糕点,在家家户户都团圆时,我们娘俩却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叫卖……我还记得,那几天的风刺骨的冷,我娘的脸冻得惨白,却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哈气,想让我暖和些。” 回想起那几日的艰难,洛青禾不由得红了眼眶,语气中都带着哽咽,一旁的王掌柜更是心如刀割,只恨自己不中用,苦了自家闺女和外孙女。 沈离从来不知洛青禾还有这番经历,听到此处也皱了眉头,很是心疼。 可洛青禾却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就在那个时候,我和我娘好不容易卖完了糕点准备回家,却忽然被王老板那歹人堵在了弄堂中,想将我和我娘带回家去侮辱,我和我娘正绝望挣扎的时候,幸得方家少爷经过才救下了我们。那是我吓得心神俱裂,不由得冲歹人扔了块石头,却不成想吓着了他的马,那马尥蹶子将他甩下去才摔伤了。” “再后来王老板那歹人便借着半身不遂的由子将我送上公堂,多亏姜大人公正廉洁,念是那歹人欺辱在先,才只判我赔些医药费,可我家一贫如洗赔不起银子,便只能认命按本朝律法挨三十鞭。不过幸亏沈公子听了消息及时赶到,在姜大人和我姥爷的证明下借了我家八百两银子,让我免了刑罚。” 洛青禾清楚的说完了前因后果,又抬头问道:“敢问各位,这事情从头到尾我有何错?莫非当时我跟我娘便只能任那歹人糟蹋玷污吗?” 这一问,问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心道:女子的清白可是比命重要多了!洛青禾此举并不是野蛮,而是誓死捍卫名节的贞烈和一心保护母亲的孝顺呐!那王老板完全是咎由自取! 正在周围人都默默为洛青禾声讨时,沈夫人却忽然道:“我怎么没听离儿说,你冲他借了八百两银子?” “这是说银子的时候吗!”沈离听母亲这么问,登时有些羞耻,在关乎姑娘名节的事情面前计较银子,这不显得他们沈府小肚鸡肠吗? “回夫人,这欠条我已经签字画押,交给了沈老太爷!”洛青禾朗声说着,可望向沈夫人的眼中却满是鄙夷。 王掌柜见自家外孙女丝毫不乱的将一切解释清楚,便也安下了心,赶忙道:“对,方才我们便特意去沈太爷院中将这事情交代清楚并且写好了欠条,咱们爷孙俩也都签了字按了手印。虽说我家清贫,可我们已经答应沈太爷,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尽力赚银子按月归还,就算我们这辈去了黄泉,那王家的后代也会替我们将这笔债务还清,绝不辜负沈家的恩情!” 见王掌柜这般光明磊落,方才出言计较的沈夫人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掌柜将银两之事解释完之后,又愤然指着那三角眼男子道:“我王家人一生正直清白,就算食不果腹时也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这人却蓄意侮辱,含血喷人,今日若不报官治罪,世上便没有王法了!” “对!就像刚才说的,送去官府挖了他的眼睛!”沈离满心愤慨,在一旁冷笑道。 刚才还恶毒刻薄的三角眼男子一听这话终于怕了,腿一软跪在地下挣扎道:“沈老爷救我……” 见这人忽然向沈瑞天求救,一看热闹的人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莫非这人方才蓄意陷害洛青禾,是得了沈老爷指使?” 第二十八章 话说开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沈瑞天没成想这人会将自己供出来,顿时有些慌乱道:“你…喊我干什么!” 见他这态度,明眼人便都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满堂宾客更是炸开了锅,有人可怜洛青禾命苦,有人批判沈瑞天奸诈,为了一己私利败坏女子名节。 沈太爷见自己好好的寿宴变成了一场闹剧,登时一口心头血堵在喉咙间,艰难道:“王大哥,既然方才青禾已经将事情说开了,还请你帮我一帮,剩下的咱们关起门来说吧!” 望着沈太爷眼中的哀切,王掌柜也知道这闹剧中最为难的就是这寿星佬了,便赶忙点点头道:“怪我疏忽,这喜庆日子怎能闹的这么不愉快!来,不过是一场误会,各位继续用膳吧!” 沈太爷一听,握了我王掌柜得手,轻轻说了句谢谢。 这是,方才那个性子耿直的沈家伯娘又红着脸过来道:“实在对不起,我这老婆子也是傻得很说什么信什么,还请您原谅一二啊!” 王掌柜此时只想着让沈太爷赶紧安心,便也没计较,大方道:“没事,都是那歹人颠倒黑白,您也是性子直爽啊!” 见王掌柜如此大度,沈家伯娘更不好意思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撕那三角眼的耳朵,可却发现那人正被沈瑞天支使下人往外拖。 感觉到了身后灼灼的目光,沈瑞天又硬着头皮解释道:“不好意思让这等歹人破坏了气氛,那什么…孩子们继续拜寿吧!” 见他这伪善的模样,沈家伯娘虽是不好当面指责沈瑞天,却也在心中暗道:你这不是把别人当没脑子的吗?你沈家的寿宴,来往的宾客都要交请帖,若不是你故意安排,就凭他又怎么能站在沈家的正厅里? 其实现在回过味来的宾客都是这个看法,只是见沈太爷这位老寿星满脸无奈,连连叹气,分明是不想让这家丑继续下去,所以他们也都闭了嘴。 洛青禾也想着,既然是沈太爷的寿宴,自己也将这事说清楚了,便也没在追究,而是换了副笑脸,过去施了一礼拜了寿。 沈太爷一见很是欣慰,连忙让她起来,嗓音里还带着底气不足的虚弱缓缓道:“青禾是个极好的女孩,我原想着让她给我这孙子当媳妇,可如今一见倒真怕委屈了她,所以趁着今天这喜日子宣布,将青禾收为干孙女!” “什么?”沈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这边洛青禾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望向了王掌柜。 王掌柜也没想到沈太爷会这么说,便赶忙起身道:“沈老弟…” “王大哥,能有青禾这样的孙女是我的幸运呐!还请您成全我这个心愿!”沈太爷苦笑着摇了摇头,哑声道。 沈瑞天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满心无语。早知道沈太爷当众宣布的不是二人婚事,那他方才的一通算计除了敗自己的名声,还能有什么意义? 不过,我儿与林小姐的婚事能成就好!沈瑞天只觉得白花花的银子要飞入自己腰包,那满脸喜色在也无法掩饰。 但沈离却不愿相信,急道:“不是这样的!爷爷!您不是答应我要宣布我们的……” “离儿!以后青禾就是你的妹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莫要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沈太爷却丝毫不给沈离说话的机会,急急打断道。 “爷爷!我…”沈离又想说些什么,可望着沈太爷那憔悴的面容,却在不忍心反驳,苦着脸退到一旁。 忽然,沈太爷捂住胸口,喉咙中不断打出呼噜声,离他最近的洛青禾赶忙过去递了杯茶,想给沈太爷顺顺气。 方才那人当着沈家众人的面对自己那般羞辱,而现在沈太爷认她做干孙女,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洛青禾得到了他的认可,并不是那等惹是生非的跋扈之人! 沈太爷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又清了清嗓子起身道:“实在对不住各位,我这老头子有些累,便先回屋了,各位莫要因为我而敗了兴致,都吃好喝好!” 沈离却依旧呆立在原地,怅然若失。 洛青禾一搀起沈太爷,却发现老人家出奇的重,而且手脚冰凉,还不断喘着粗气,洛青禾只能赶紧给沈离使眼色,让沈离过来帮自己搀着沈太爷。 收到洛青禾的暗示,沈离连忙上前,却发现沈太爷的嘴角已经有了隐约的血迹,顿时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将沈太爷搀回了院中,只留下沈瑞天夫妇在前头招待。 可前院的宾客见老寿星都走了,再加上方才那一场闹剧让他们对沈瑞天有些讨厌,便都觉得这寿宴吃的也没什么意思,起身客客气气告了个别之后便离开了。 一时间,沈家的客人走了个精光,放眼望去那满桌菜肴不过动了两口,这分明是沈府待客不周,才会如此不欢而散呐!剩下的沈家人呆立在原地,只觉得满心羞愧。 沈太爷刚被搀回卧房,便再也没忍住,一口血在了地上,一旁的人都吓坏了,沈离惊惶的让小厮赶紧去请郎中。 洛青禾也赶忙给沈太爷倒了茶,又端了水盆过来让他漱口。 可沈太爷这口血吐出去之后,却觉得畅快多了,深深吸了两口气,又扶着洛青禾的胳膊在圆桌旁坐好。 正好这时候在前院无事可做的沈瑞天也想过来看看情况,可刚一进门,便听沈太爷一脸失望对自己吼道:“畜生!你这个畜生!真是家门不幸啊!我怎会教出你这样丧尽天良的孽畜!” 一听沈太爷这话,再看着屋里的外人和小辈,沈瑞天顿时觉得有些丢了面子,便不甘心的顶撞道:“您是病疯了吧!” “我倒宁愿是疯了!方才污蔑青禾那人,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的?你信不信我说查就能查出来!那后果你能承担吗!” 沈瑞天见沈太爷这般坚定,心中也知道自家父亲的能力,便也不敢再反驳。 可沈夫人到底是沈瑞天的枕边人,此刻便挺身而出维护道:“爹,洛青禾那时还是我儿的未婚妻子,我们作为父母的连探听底细的资格都没有吗!” “探听底细?那你不会私下询问?怎么着你们多少糟烂事都知道藏着瞒着,碰到青禾那事却连私下询问都做不到吗!我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沈夫人有些恼羞成怒,梗着脖子不服道:“故意的又如何!若不是您一意孤行非得同他家定亲,我们今日也不会设计祸害她!” 沈太爷一听,不敢置信道:“你…你个毒妇,怎能将这责任推给别人?” 原本这两日沈夫人就因为沈离向着洛青禾而恨得牙痒痒,见眼下沈太爷还如此维护,便更是忍无可忍,歇斯底里道:“本来就是!离儿是我的心头肉,他的婚事您怎能擅自做主?就算您要报那救命之恩,也没有把孙子搭进去的道理!在我眼里这乡野俗人就配不上我的离儿!” “怎么配不上!”沈离见自家母亲如此对待沈太爷,登时吼道:“爷爷当年不也是被王姥爷救起之后才有命回来做生意吗!您到底哪里来的优越,您没穷过吗!” 沈夫人此时本想破罐子破摔将沈太爷摆平,可自家儿子又来这么一出,她更是崩溃了,站起身来指着沈离就骂:“你个逆子!从小我就把你捧在心尖上疼爱,如今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顶撞我!我告诉你,虽说家业是你爷爷创下的,可若没有我和你爹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沈家也不能有这么辉煌!洛青禾那狐媚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了这样?” 这时沈瑞天见自家夫人和儿子就要争执起来,便担心沈离会因此对父母不满,赶忙上前说着好话:“儿啊,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你自小养尊处优,没尝过世事艰难,不知道扛着这么大的责任都多艰难,我和你娘也是为了让将来有人在你身旁给你助力,才这么做的…” “艰难?”沈太爷听闻冷笑道:“我竟不知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让你们如此费心劳力,那既然你们如此为难,倒不如卸下这责任,免得哪日累出事来又要怪我这老头子!” 沈瑞天顿时一噎,面红耳赤的只能转移话题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可是爹,那林大人的身份您也清楚,这离儿娶了转运使的千金,不比娶回来个卖点心的贫贱女子划算多了?” “千金?那千金哪里比不上青禾,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听着沈瑞天这没皮没脸的话,沈太爷轻蔑的很。 第二十九章 玛瑙怀孕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林小姐说是千金,可她不过是个庶出的,而且她那亲娘还是个勾栏女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男人,林小姐这等出身谈得上什么清白?你还上杆子将你儿子往他家送?”沈太爷毫不客气的数落着沈瑞天。 没想到这些事情会被沈太爷当着沈离和王家祖孙二人的面明着说开,沈瑞天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赶忙道:“林…林小姐出身不好又怎样!她娘可是林家最得宠的小妾!林小夫人已经答应咱们了,若离儿娶她女儿为正妻,日后沈家有事她定然会鼎力相助!若有她给林大人吹吹枕边风,咱们家要什么没有!” 沈瑞天说着,还怕自己的话不够清楚,便舍了礼貌不管不顾道:“王家这等小门小户本就配不上离儿,日后离儿当了家,她们王家人除了当寄生虫便再没别的作用!我为何要让离儿娶这种人!” “闭嘴!”洛青禾再也不能容忍自家人这般被人侮辱,顿时脸色一沉,狠厉的瞪着沈瑞天道:“今日看在沈太爷的面子上,我敬您二位是长辈所以不打算把话说的太难听。可是我家虽说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却是堂堂正正靠着自己的双手挣钱,从未存过祸害别人的心思!有句老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是谁看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洛青禾说着,扭头冲着沈离福了福身道:“沈离哥,这段时间谢谢你如此真诚相待,自打家中出事一来因着世人冷漠我没少受挤兑,可你却从未因贫困而轻视我家,所以青禾真心向你道个谢。” “可这婚,其实是我找沈爷爷退的。因为眼下家中老人需要我照顾,而我娘亲也是一心一意苦等我爹,不肯改嫁。若是我真的同你成亲,我的家人一定会因为怕我为难而独自生活,可青禾实在放心不下亲人,所以这才一大早特意同沈爷爷商量着退了婚事,还请沈离哥不要怪罪他人!” 洛青禾之所以将退婚的真相说开,并不是要伤害沈离,而是要让沈瑞天夫妇知道,这婚事不是你二人阻拦才没成,而是我洛青禾看不上! 可虽说婚已经退了,洛青禾却不想让沈离因这没成的事情而仇视父母,所以又柔声道:“沈离哥,你的心意我知道,可咱俩实在没有缘分,所以你也莫要因为这事情对你爹娘心有隔阂,毕竟他们也是为了你着想。” 沈离听罢,一改往日明朗张扬的少年模样,眼圈通红的望着洛青禾,满脸愁绪。 青禾之所以不愿同他成亲,其实是知道了自家父母对她的敌意,怕她姥姥姥爷和娘亲受气吧! 即便是在前天,沈离也敢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能守护洛青禾周全,可方才那一出闹剧,却让沈离没了底气。 他自小便觉得爹娘是这世上最强大最正直的人,可为何却能为了家业,说白了就是为了银子而阻拦亲生儿子的幸福,甚至大庭广众之下支使歹人毁了女子名声呢! 方才在一旁还不服不忿的沈家夫妇,见洛青禾被自己陷害之后居然有这般胸怀,便也都臊红了脸,不敢再说话。 可洛青禾却还没说完:“沈老爷,沈夫人,作为沈离的父母你们对婚事不满我可以理解,但从开始到如今你们都没有跟我们王家打过招呼,也没有明确告知过你们有退婚的心思!你们根本就是觉得我们王家要攀你的高枝,所以想报复让王家名誉扫地。我虽说年纪不大,可也不是傻子。沈离和沈太爷对我的照顾,我会记在心里;可你们对我家的欺辱,我也绝不会忘了!且待来日,比仇我洛青禾必将报还!” 说完之后,洛青禾回头给沈太爷磕了个头,又同沈离道了别,扭头便离开了。 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厢房的丫鬟便来回话道:“方才洛小姐同王掌柜说他二人回家去了,并且将小少爷给做的首饰衣裙,还有玉扳指一并留下,让我转交给您。” 沈家爷孙一听,对视一眼,长叹一声自嘲的笑了。 可沈瑞天夫妇虽是也松了口气,可却在心中不住打鼓:婚是退了,可这回咱俩毫不顾忌的作为已经将沈离和沈太爷的心伤透了,这份后果咱们了如何承担呐… 沈家门口,洛青禾同王掌柜出来之后便租了个马车让车夫将他们送回罗泉镇。 这回的路上也是颠簸的很,可爷孙二人谁都没有觉得难受,而是莫名的一身轻松。 夜间时,二人找了家客栈暂且住下,却没想到次日清晨,外头淅淅沥沥的飘着细雨。 唉…莫非是上天也叹我王家人命苦?王掌柜正望着窗外的雨水感叹时,却忽然听洛青禾明朗道:“呦!您起的这么早啊!” 王掌柜苦笑着应了。 洛青禾却毫不在乎,自顾自上前推开窗道:“这雨后的空气可真好!姥爷,您不来赏赏这烟雨朦胧之景吗?” 见她这像没事人一般的态度,王掌柜小心翼翼道:“囡囡,你…还好吗?” 洛青禾轻快道:“我好着呢!那婚事可是咱们先去退的,又不是沈家将我们赶出来了,我有什么不好的!再说我还庆幸昨天早晨咱们去沈太爷面前打了欠条呢,要不然那人当堂陷害,咱们再占理也得因为花人银子而落人话柄。啊对了,这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忘给姥姥和娘亲带礼物了!” 王掌柜看洛青禾真的没被这退货困扰,这才安下心,也笑道:“无妨!将这银子省下来多存些,等将来咱们领着她俩出来游玩!” “好!”洛青禾笑着答应,领着王掌柜下楼吃了早餐,便接着赶路了。 第二日傍晚,祖孙二人才到了家。 可一家人刚团聚,王大娘见洛青禾和王掌柜很是开心,就误以为沈家人将这二人拖欠招待了,便苦着脸道:“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老头子,快!趁着好日子快雇个人去传话,让青禾早日过门吧!” 见王大娘这般忧愁,王掌柜疑惑道:“过门这事…只怕是不行,可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缘由,还要追溯到前几天。 洛青禾刚出发去沈家的那天,方府的二夫人恰好身子不错,便同二老爷相处了一宿,琴瑟和鸣。 第二日清晨,二人按平日里的习惯让玛瑙伺候洗漱,可正当二夫人正嘲讽着方少泽不顾方家颜面去衙门维护洛青禾时,一旁的玛瑙却没忍住,忽然呕了一地,这一吐,便让二老爷怀疑玛瑙是不是怀了身子。 果然,待郎中过来看过后便告知二人玛瑙有喜了。 二老爷原本以为玛瑙多年不怀是因为自己年岁大了,所以一听这消息登时欣喜若狂,赶忙要将玛瑙收为妾室,再安排个院子让玛瑙安心养着。 二夫人听罢登时翻脸了,唠叨了半晌不但没让二老爷回心转意,还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咱们家现在就安哥儿一个孩子,如何能在其他兄弟面前理直气壮?再说了这孩子生下来不也是你做主,将来若有人欺负安哥儿,这孩子也好帮衬一把啊!” 二老爷字字句句说的很是占理,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二夫人对这事情心都芥蒂,所以不论玛瑙和她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都容易怀疑到二夫人身上。 所以二夫人心中再是不爽,也只能咬牙认了。 可还没等二夫人缓过这个劲儿,二老爷却又得寸进尺道:“既然玛瑙现在已经没法伺候我了,那你赶紧再去给我寻摸和替她的人来!” 其实二老爷觉得自己已经对二夫人非常宽厚了,不然也不会将这找女人的决定权交给她。 不过二夫人却全然不似这般没心没肺:我在二房中向来一手遮天,可如今你将我丫鬟的肚子搞大也就罢了,还要在找个伺候你的来给我添堵? 不过二夫人面上却没什么反应,毕竟她不能找二老爷撒气,所以这股邪火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玛瑙和一干下人身上。 二夫人一直以来为了防着玛瑙怀孕,都给她喝了避子汤,可为何她还是有了孩子? 等二老爷走了,二夫人第一件事就是将掌厨嬷嬷召来,连打带吓唬的试图问出真相,可不论怎么打,那掌厨嬷嬷就是哭号着解释道:“夫人饶命啊!每回玛瑙那贱丫头伺候完老爷之后,老奴都是亲眼看着她喝完了才走的啊!” 几番敲打下来,二夫人终于确认了掌厨嬷嬷没在其中动手脚,便又听了其他嬷嬷的话,怀疑起那避子汤药的方子来。 可这避子汤药她不只给玛瑙用过,又为何其他人都没有问题,只有玛瑙一人怀上了呢?二夫人想着,便又悄悄派了好几个下人多方调查。 结果这一深究,还确实查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第三十章 纸没包住火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派出去的下人回禀说,这两个月方家许多下人都看见玛瑙和洛青禾有许多交流,甚至有时候还背着人,而且洛青禾还经常给玛瑙做些吃食。 二夫人听完有些不太相信,洛青禾一向跟自己不和,又怎么会同自己房里的丫鬟走的这么近?可为了不漏掉一点蛛丝马迹,二夫人还是让人与查了查玛瑙吃过什么,又去医馆问了问,果然那里的郎中表示许多食材都是相生相克的,若是用对了办法,总能让避子汤药失去作用。 原来是她! 二夫人知道真相之后,气得恨不得手撕了洛青禾,却奈何她早就被自己赶出了方家,自己也再没有理由亲自对洛青禾动手。 虽说自己没法出手,可二夫人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回头就命人悄悄将舞文喊了过来。 第二日,赵先生来方府为两位少爷讲学时便知道洛青禾被赶出方家的消息,而正好他也听说了洛青禾被告上公堂的事情,所以没多追究今后要由谁来给他做好吃的,毕竟他今日原本就打算请辞了。 “赵家有个堂弟在朝为官,可没成想出了意外身死他乡,所以家里命我去为他操办后事,再将他的妻儿接回故乡照顾,而我这一去没有大半年怕是回不来,为了不耽误二位少爷的课业,便也只能请辞了。” 方府的老太太也是个通透懂礼之人,所以也过分挽留,只是命下人准备重礼好生酬谢过赵先生,便点头答应了赵先生的请求。 临走前,方少泽也明白赵先生的难处,便红着眼睛认认真真行了一礼道:“学生挚诚感谢的老师悉心教导,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日后老师若有需要,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方少泽这般真诚,赵先生心中一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少泽,你性子沉稳为人良善,在学业上也是个踏实努力的好学生,可你终究是稚嫩了些,为师实在担忧你无法在这险恶的世间生存,所以这事便同你说了吧。” 赵先生说着,又在方少泽耳边小声说了半晌,才从怀中掏出一物件来,郑重放在方少泽手中道:“今日为师将此物交到你的手上,假以时日若能为你助力,也算为师谢过你这一片赤诚!” 方少泽眼含热泪的郑重收了,待送走赵先生后,便去了老太太房里,将这事交代了,老太太一听,登时怒道:“岂有此理!” 方少泽咬着牙静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没想到她居然如此阴狠!少泽,这事你先别管了,奶奶自有办法!”老太太冷哼一声,目光狠厉。 听了自家祖母这话,方少泽也没在多说,默默回了屋里,却依旧觉得心头一股郁火,很是憋屈。 “少爷!少爷不好了!” 方少泽正憋闷着,却忽然见温婆婆手下的丫头烟雨急匆匆赶来道:“少爷!翟婷小姐不知为何在大门外闹起来了,说您不出去她就不走,门口已围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可怎么办呐!” 方少泽听闻,顿时皱起眉头,起身便走。 只见翟婷毫不顾忌的坐在方府门口撒泼打滚,而一旁的百姓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待翟婷见了方少泽后,便猛然起身冲着他哭喊道:“你是不是被洛青禾那狐媚东西迷路了心窍,才拒绝了你舅舅的提亲?” 同洛青禾有什么关系?方少泽顿时一头雾水,不知如何回答。 第三十一章 赶走舞文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方少泽沉默不语,翟婷以为他是默认了,便又张着大嘴哭喊道:“可怜我自小父母双亡,不然我也是个正经的千金大小姐!表哥,你一定是看不起我了才如此对我!洛青禾那个贱人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可也不至于让你枉顾自我多年情意啊!” 听着翟婷这般无理取闹,蛮不讲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方少泽心中那对翟婷仅剩的怜悯,也烟消云散了。 “翟婷,你莫要胡说!”方少泽沉声斥责道。 既然已经闹成这样,那翟婷便索性不管不顾了,披头散发的厉声道:“我怎么胡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铃兰润膏你也给了那狐媚子!我就说洛青禾那个贱丫头怎么用的起那金贵东西!我都去胭脂铺问了,你分明买了五个!” 此话一出,方少泽登时起了疑心,当时他去买润膏的时候分明只有洛青禾和舞文看见了,莫非这舞文…… 翟婷见方少泽没吭声,便越说越起劲,指着方少泽道:“你就承认吧!那贱丫头有什么好?” 正说着,翟婷却忽然看见方家老太太往这边走来,便反应极快的又变回了那副凄凄切切的样子,柔声低泣道:“少泽哥哥,你我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么忍心拒绝我?” 可老太太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冷着脸沉声道:“少泽,翟婷小姐身子不爽,你去给她找个郎中!” 见老太太这般强硬,翟婷顿时有些胆怯,小声道:“不用郎中,我好着呢…” 翟婷本以为老太太会斥骂自己失态,却没成想这老太太也忽然换了副笑脸,安抚道:“婷儿,没关系,姨奶奶会照顾你的!” 一听这话,方少泽已经明白了老太太的打算,赶忙道:“孙儿现在就去请舅舅和舅妈来照顾表妹!” 方少泽说罢,便扭头离开了。 一看方少泽离开,翟婷登时慌了,又开始撒泼打滚道:“表哥,表哥你回来!表哥!” 这时,方家门内忽然闪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一把摁住翟婷,将嘴一赌便径直拖进了家门。 待方家门前重新安静下来,老太太站着没动,而是面对着看热闹的百姓,抬手抹了眼泪道:“唉…这孩子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发了场高热,后来就一直这般疯疯癫癫,这回也怪我没有看好,还请各位顾及这姑娘的名声,不要议论了。” 方才还指指点点在这围观的百姓听老太太这么说,也不禁面带同情,纷纷点头。 谋划了这场好戏之后又躲在屋里等消息的二夫人听完翡翠的传话,轻蔑道:“不议论?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正巴不得看方家的好戏,怎么可能不议论!” 果然,洛青禾去沈家的也几日,罗泉镇上已经将她和方少泽的‘私情’传开了。 “那翟婷最后怎么处理了?” 听完月娘的话,洛青禾好奇道。 月娘本想告诉洛青禾小心外人的闲话,却没想到她的注意力居然放在那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顿时轻斥道:“你还有心思理会那些!当务之急是赶紧同沈家将婚事提前,不然让沈家知道了就该不高兴了!” “这…”洛青禾听完,同王掌柜对视了一眼,没敢说话。 郭婶家因为前段时间去给祖先扫了墓,所以家中剩了不少没吃完的青团,又正好有听说洛青禾回来了,便拿了几个让珠儿给王家去尝尝鲜。 这珠儿刚端着盘子往王家走,就从篱笆墙中看见王大娘气哼哼的拽着王掌柜抬手就打:“你这老不死的,老糊涂了不成!” 珠儿吓了一跳,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原地踌躇时,却又见洛青禾急匆匆抱着脑袋跑出屋子道:“娘!您先别激动啊娘!” 月娘抓着扫帚,怒气冲冲的攆着她骂:“洛青禾!你胆子肥了啊,那婚约是你说退就退的吗!老娘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都要上天了!” 珠儿是第一次见月娘如此生气,正呆愣着,却忽然被逃出来的洛青禾狠狠撞了一下。 “珠儿?”洛青禾见撞到了人,便赶忙一把扶住了差点要摔的珠儿,另一只手瞬间接住了差点摔碎的盘子,惊讶道。 屋里人听见有人来了,瞬间沉默下来,没再吵闹。 月娘赶忙将扫帚扔在一旁,笑道:“呦,珠儿过来啦?” 见月娘一副笑脸,珠儿也知道自己不好问,便乖巧道:“我大娘说家里做了青团,想拿来让你们尝尝!” 洛青禾见这青团,顿时眼睛一亮,赶忙道:“行,那我找个碗装起来便把瓷盘还给你!” 待她再出来时,却见月娘正一脸温柔道:“方才咱俩那事儿吓着你了吧?” 珠儿一听赶忙否认道:“我刚来就被青禾撞了,也没看清啊…” 月娘一听便安下心来,才回头瞪了洛青禾一眼道:“客人要走你不送送?” 洛青禾一哆嗦,赔着笑脸拽着珠儿便出了门去。 同洛青禾告了别,珠儿心神不宁的进了家门,却没想到又被一人狠狠的撞了一下,手中的白瓷盘顿时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完了完了,这盘子是大娘新买的,我回去又要挨说了!望着地上摔碎的盘子,珠儿顿时怒了抬头便要骂,却在看清眼前人时硬生生憋了回去:“堂哥?” 可郭涛却不在乎这盘子,只是急急问道:“我听说王家有动静,出什么事了?” 珠儿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着碎片道:“我依稀听着是青禾的婚事没成。” “没成?”郭涛一听眼睛一亮,顿时有了兴趣,赶忙凑过去道:“你还听见别的什么了,快说来我听听!” 珠儿刚要回答,后头却忽然传来郭婶的声音:“你俩在地上玩儿什么呢!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嫌脏!” 兄妹二人一听,顿时小心翼翼回头道:“没玩儿什么,就是…这瓷盘摔碎了。” 郭婶见自己新买的盘子就这么碎了,气得抓起晾衣杆就要揍郭涛,却被郭涛一把抓住,急道:“您等会儿再打!先听我说,方才珠儿去送青团的时候,仿佛听见洛青禾那婚事成不了了!” “什么?”郭婶一听,愣了。 见自己就要躲过一劫,郭涛赶忙给珠儿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同推着郭婶往里屋走,边走边道:“方才我在王大娘家旁边的篱笆墙看见那……” 方家 偏院柴房 翟婷那日因为在方府门前撒泼胡闹被老太太关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消停过,今日一早又闹了起来。 “我不走!你们方府把我一黄花大闺女关起来,玷污了我的清白,就得对我负责!”翟婷嘶喊着,将匕首横在颈前。 方少泽的耐心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甚至盼着这翟婷赶紧割喉了断了。。 不过方老太太到底是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练出来的,她静静看着翟婷用匕首未开封的那面冲着自己,便摇摇头道:“孙儿,走吧。” “奶奶,翟婷她着实太过分了!”方少泽只觉得心烦意乱,眼下他厌恶的不仅是翟婷,还有那暗地里撺掇翟婷胡闹的人。 可老太太却并没搭话,而是一路领着方少泽回到自己院中时,才缓缓道:“你这几日过得如何?” 如何?方少泽自然是焦头烂额,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翟婷当时在方口门前撒泼的时候,方少泽虽然很是不爽,可奈何她是一女子,自己又不能luzhe袖子跟她争吵。若不是自家祖母反应快,向众人解释了,那现在自己还不知要被人如何议论是非。 而且翟婷在被老太太关进柴房之后,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背后给她出主意,这翟婷平常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可只要一说让翟家人将她接走,她便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撒泼打诨。 闹了这么多天,翟婷也只有一个要求:要么同方少泽成亲,要么方家能给她说一门更好亲事,不然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别想让她离开! 轻叹一声,方老太太有些疲倦的坐在榻上望着方少泽那满面愁容,虽说有些不忍,可若不趁此机会让方少泽明白世间险恶,那他日后指不定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方老太太想着,抬头给身旁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立即点点头,转身出门,将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吉祥和如意领了进来。 见老太太突然说要见自己,又不明说是什么意思,吉祥和如意只觉得心中很是忐忑。 等二人来了,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缓缓道:“你也知道最近府上闹得这事情,我想着,四少爷年纪也不小了,身边需要个人服侍,你二人有想去伺候的吗?” 一听这话,方少泽猛地抬头,满脸讶然: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自家奶奶怎么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话仿佛正中了的如意的心意,只见如意眼中有忍不住的喜色,声音颤抖道:“奴婢愿听老太太安排。” “好,那吉祥你怎么想?”老太太面无表情道。 吉祥却不如如意那般喜悦,只是微微一福身淡然道:“奴婢也听老太太安排。” 听了这话,老太太会意一笑死,点点头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么如意打今日起便去服侍大少爷!嬷嬷,再去给吉祥取一副岫岩玉的手镯项链,择日让她与舞文成婚吧!” 如意听了心中一阵狂喜,赶忙跪下连连道谢! 可吉祥却顿时慌了神,不可置信道:“您…您为何要如此安排?” 老太太依旧神色未变,淡淡道:“我把如意给了四少爷,可府中两位少爷总要一视同仁,所以等你同舞文成亲之后,便一同去安哥儿院里当差吧,四少爷那边有如意就行了。” 吉祥一听,面如死灰。 莫非老太太查到了些什么?虽说她曾经有往上攀的心,可在老太太这儿却一直不得实现。后来恰逢二夫人偷偷派人来找她,说若愿意为自己做事,那将来等她年纪到了便给她找个家境殷实的好人家嫁了。 可眼下老太太却要将自己许给舞文那个吃喝嫖赌,卖主求荣的下贱痞子…那自己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能越想越可怕,吉祥赶忙跪爬到老太太脚边,不断哀求:“老太太!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其实也想去四少爷院中伺候,请老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毕竟,不论去哪儿都比嫁给舞文那个畜生要好。 见吉祥这是要跟自己争宠的架势,如意顿时不满道:“你刚才已经说了听老太太安排,怎么安排完了你又不满意了?咱们当下人的本就该由着主人家差遣,哪有你说想去哪就去哪的道理?” 看着共事多年的如意居然这般不顾自己的死活,吉祥的眼中顿时有了怨毒,咬咬牙指着如意厉声道:“老太太,奴婢有话要说!方才翟婷用来威胁你们的那把匕首,其实是如意给的!而且她那以死相逼的法子也是如意教的!” 如意一听当时慌了神,刚要同吉祥争辩一番,却忽然听方少泽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刚才柴房里只有我和祖母,你又怎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没想到方少泽思维如此缜密,吉祥见陷害不成,又赶忙跪爬到方少泽脚下哭喊道:“不是…不是!奴婢方才说错话了,其实那匕首是奴婢给的她的…可奴婢也是看她那般祸害您的的名声,还对您死缠烂打,所以便想给个匕首让她了结自己!奴婢也是为了您好啊!” 听她这么狡辩,方少泽厌恶的一把甩开她,怒道:“你这是三番五次的撒谎狡辩,谁知道你哪句是真的?” 方少泽心中清楚,他院里的下人同老太太院里的下人并没有什么过多交集,而既然吉祥这般抗拒嫁给舞文,看样子定然是深知舞文的为人,所以祖母方才此举,定然也是知道了个中猫腻。 不愿看她再闹下去,老太太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嬷嬷,把她捆了,关进柴房好好看管,不到成亲那日不许放出来!还有,再去将四少爷手底下那些下人领过来,正好趁此机会让四少爷重新安排一番。” 待舞文的爹娘同其他几位婆婆丫鬟一同过来时,方少泽面上虽有不忍,却还是咬咬牙道:“各位多年来一直悉心服侍,少泽心怀感激!不过奈何我自小在府中没少受人欺辱,还连累了你们……” 温婆婆向来忠心,一听这话当时反驳道:“咱们当家人的跟着少爷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连不连累!” 方少泽听了,苦笑着望了温婆婆一眼,可当余光瞟到一旁见有些心虚的舞文时,方少泽却又皱了眉头,仿佛很是厌恶。 “温婆婆虽这么说,可我院中总是有些人觉得自己被连累了,所以很是不甘心…是吗?舞文?都说良禽择木而栖,那眼下你的机会便来了。” 一听这话,舞文有些期盼抬头,定定瞅着方少泽。 “祖母已决定将自己身边的吉祥赏给你做媳妇,并且答应你成亲之后便去安哥儿院中当差。而且既然你去了,那你父母自然也是要一同前去的!至于剩下的人,我今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走要留一次说明白了吧!”方少泽一改往日对院中下人那和善的模样,严肃道。 舞文他爹一听这话,不敢置信道:“四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四少爷院中用不上这么多人,想给我们寻个好去处罢了!”一见自己父亲似乎有些想留下的意思,舞文很怕错过这次机会,便赶忙阻拦道。 “正是如此。”老太太一听,轻笑出声道:“而且我还有样东西,你们去二夫人房里时一并给她送过去,算是收了你们的赏赐吧!” 老太太房中这事前前后后张罗了许久,二夫人也那边早就听到了消息。 二夫人正躲在屋中好整以暇等着看那边的好戏,却见一丫鬟进来匆匆道:“夫人,舞文同他爹娘来了咱们院里,还说带了老太太的赏赐。” 二夫人一听顿时有些心虚,心道:莫非老太太又送了什么来提点自己?可当她见到舞文怀中那金财神时,却顿时愣住了。 方家人都知道这金财神是京都一位高官特地赏赐给老太太的,平时金贵得很,根本就不是肥头王赌坊里那尊能比的。可为何今日老太太却忽然往自己房里送了这个?莫非是知道自己为了这尊财神做了不干不净的事情? 一旁的舞文却不知二夫人的忐忑不安,见她面色不好,便赶忙拍马屁道:“二夫人,若不满意,奴才现在便将这东西扔了,免得碍您的眼!” “闭嘴!”二夫人狠狠瞪了舞文一眼,又赶忙将他怀中的金财神小心翼翼藏在屋中,才回头道:“为何要来我院里?” 舞文他娘一听,赶忙上前赔笑道:“方才老太太将咱们三口人都安排到了安哥儿房里,还将吉祥许给了咱们舞文呢!” “是的二夫人,老太太特意吩咐让我日后留在安哥儿身旁伺候!”舞文接下了自家娘亲的话茬,得意洋洋道。 本以为二夫人会痛快答应,却没成想这二夫人却忽然冷了脸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拂了老太太的心意。从今日开始,你去后院的茅房中负责清理恭桶,待吉祥来了,再看院中有什么洗衣缝补的活儿给她做吧!” 原以为自己就要靠着安哥儿过上好日子了,却没想到二夫人将自己直接赶去了茅房,舞文赶忙挣扎道:“回二夫人,咱们家在四少爷院中可是最上等的下人,从来不干这些脏活累活的!” “放肆!咱们本就是奴才,该做什么听主人家吩咐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见儿子这般矫情,舞文他爹斥责道。 看他这般明事理,二太太倒是对舞文他爹顿时有了些欣赏,语气和缓道:“你从前是在四少爷的马厩中干活吧?那往后你还是继续伺候安哥儿的马吧!再加上眼下刚好厨房缺人文,舞文他娘便去后厨当差吧。” 反正前些日子掌厨嬷嬷又跟她抱怨后厨缺人,舞文他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赏给掌厨嬷嬷,省的她又来自己面前废话! 二夫人安排完之后便让他们都退下了,自己赶忙回屋又抱起金财神看了又看。 老夫人今日将这贵重之物送来,分明是为了求和。那既然她已做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若再咄咄逼人将老太太逼急了,只怕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二太太如此想着,便决定暂时不跟方少泽过不去了。 这边,将方少泽身边该清的人都清完了之后,老太太才有空细细分析起眼前的情况来。 赵先生说的那事不会有假,所以自己必须为方少泽好生谋划一番了! 可眼下他院中已没什么人:温婆婆年岁已高,烟雨和柳絮也不过十二三岁,虽说弄墨是个忠心护主的,可他到底是有些愚笨,这些人都不能成为方少泽的得力助手。 可现在这情况,方少泽身边又的确不能没个机灵的伺候着…老太太想了又想,忽然想起一人来。 第三十二章 钟家的亲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听说二夫人让自己去打扫茅房时,舞文才意识到从前自己在方少泽院中有多享福。 这二夫人不过是利用他来对付方少泽,而现在见他无用了便弃如敝履。可舞文并不想吃苦,便又去磨他爹娘,让他俩想办法将自己调回方少泽的院子。 “娘~我知道你也不忍心看我去茅房刷马桶的!这回您和爹再帮我一回,去同四老爷讲讲情,将我讨回去吧!” 可舞文他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舞文他爹冷声道:“你离开之前,不还说是四少爷给你寻了个好去处吗?如今反悔,还怎么好意思去同四老爷求情。” 舞文一听当时又要闹起来,却忽然看见弄墨抱着个木盒匆匆过来道:“舞文,四少爷让我过来给你带句话,木盒里的东西是他为了感谢你伺候他这么多年,赏给你们的。四少爷还嘱咐说让你们日后好好生活。 舞文一听以为方少泽有些舍不得他,便又要弄墨去替他讲情,可弄墨却摇摇头道:“方才我来时大少爷说了,他虽然不计较可心中该清楚的事情却都清楚,四少爷还说让你安心跟在安哥儿身边,否则若是嫌弃完了这家再嫌弃那家,那这方府便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这话说的很是直白,舞文听完后臊得面红耳赤,弄墨见他不再说话,便也告别离开了。 等弄墨回去将这些话传给方少泽时,却见方少泽真心道:“弄墨,他们该走的都走了,你可有另去别的院中某个出路的想法?你若有尽管直说,我定会尽力为你安排!” 弄墨却狠狠摇了摇头道:“能伺候大少爷我已经非常知足了,平常您舍不得让我们做脏活累活,也从不对我们发脾气,还总是把自己院中的吃食分给我们,奴才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走呢?” “虽说如此,可你跟着我这没出息的少爷,在府中定然没少受欺负!你看那舞文都另谋高就了,你也……”方少泽叹了口气继续道。 弄墨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自在:“少爷,舞文他是被迷了心窍,安哥儿身边那些人并不是人人都过着好日子,就像这回,舞文不是也被派去了茅房吗?” 方少泽听完心中一紧却也不愿再管,无奈道:“你去休息吧。” 弄墨离开之后,方少泽才满面愁绪的撑住了额头,心道:自己若早日狠下心来好生管教下人,那舞文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不过舞文也是咎由自取,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勾结别人一起祸害自己的主子!若不是他,那翟婷也不会满大街的传他与洛青禾的闲话。 方少泽正在出神,进来收拾屋子的温婆婆见了便有些担心,关切道:“少爷,您怎么了?” “无妨。”方少泽一听,却没再解释,心道:现在也该听着祖母的意思,同下人保持一些距离了。 温婆婆却没在意,而是继续道:“那少爷,等如意过来之后咱们要如何是处理?” 方少泽一听,漠然道:“眼下咱们屋子里缺人,所以能干的活儿便都让她干了吧!从今往后,还劳烦温婆婆将我这院中的规矩守的紧一些,好就赏错就罚,这下人也该好好管教了!” 听方少泽这话,温婆婆心中有了主意。 所以第二天当如意满面笑意,浓妆艳抹的来方少泽院中报道时,温婆婆便一把将她的步摇拔了下去,呵斥道:“你一个丫鬟,在少爷面前要注意分寸,打扮成这样给谁看呢?还有,若没有少爷的许可,他的卧室和书房你都不准进去!” 如意顿时不忿道:“是老太太亲自让我来的!” “怎么着,老太太让你浓妆艳抹的在少爷面前招摇吗?咱俩一同去老太太那儿问问清楚如何?”温婆婆冷然道。 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如意:当时老太太说的只是过来伺候,却半句都没说要做什么通房丫头的事情。 如意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对了。 这时柳絮忽然过来,将扫把往如意手中一塞道:“你现在便开始干活吧。” 牡丹却依旧有些不甘心,下意识四下寻找方少泽,可一旁的烟雨却冷笑道:“你死心吧,少爷上午有事出去了!” 这方少泽上午出门便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去接老太太母家的人了。 晌午刚过,方少泽便领着一皮肤黝黑的少年,端端正正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只听到那少年说道:“我嫂子十日前生下了一男丁,家母心中感激姑奶奶多年来的关心,便让我带了些喜糖,将这好消息告知您一声!” “不错不错不错!我就说这两日怎么总有喜鹊在门前啼叫,原来是这等大喜事!”老太太眉开眼笑道。 这少年是老太太母家钟家的人,钟牧。 不过虽说是母家,却不是那种实打实的近亲血亲关系,而是钟牧亲娘在前些年打仗时帮了方家一个大忙,所以才同老太太亲密起来。 钟家虽谈不上是什么高门大户,可钟夫人为人却极是刚强,并不不屑依赖于人,而是一直以来不断苦心经营做了不少生意,多年积累下来,这家境也算是不错。 不过前段时间,她又被大儿子没有子嗣而困扰。 这钟夫人的大儿媳多年不孕,因为此事没少招乡里乡亲的闲话,最后还是方老太太出面请了位退隐江湖的世外高人,治了好些时候,这才让钟家有了长孙,所以钟夫人很是感激,一有这喜事,便赶忙让钟牧过来传话。 钟牧说完后,又将一折的四四方方的信封交给老太太道:“母亲还让我将这信转交给您!” 老太太笑着接过,夸赞道:“还是你娘的簪花小楷最是好看!’ 钟牧一听,谦虚道:“我娘教育我们说人不能没有文化,所以多年来家中再是辛苦,却依旧坚持送我们几人念书习字。” “不错!你娘向来是个明事理的通透之人。”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你这一路赶来怕是肚子饿了吧!快同你哥去吃点儿东西,我让人去收拾客房,你在我这儿多住几天好陪你哥玩玩!” 这回,方少泽在同龄人面前才终于露出了少年心性,同钟牧一起有打有闹的往厨房走去。 可这欢声笑语被那柴房中的翟婷听见了,顿时眼睛一亮,赶忙道:“又是哪家的公子?” 在门口守着她的嬷嬷听闻,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可翟婷却毫不在意,而是又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自己闹了这么多天,方家人都没低头,可见她同方少泽的婚事是绝不可能了!倒不如自己退一步,让方老太太给自己配个好人家算了! 这头翟婷正这么想着,却没想到老太太读过钟夫人的信后,也有了一样的打算。 “这封信来的正好,嬷嬷,你快将翟大爷接过来!” “老太太,你莫非打算……”那嬷嬷听了,疑惑道。 ”正是,钟夫人的意思是让我帮着钟牧看看有没有好的亲事,我寻思那翟婷容貌尚可,许配给钟牧也是不错!” 嬷嬷一听有些担心道:“可翟婷那丫头万一扰了钟家的安宁怎么办?” 可老太太却舒心一笑,解释道:“眼下钟家添了长孙,钟家大儿媳自然要照顾孩子,家中许多事物还需要个人操心,所以钟夫人这才让我帮忙张罗钟牧的婚事,而且钟夫人的意思是,只要那姑娘的娘家不挑理,她保管有信心将人治的服服帖帖。” 一听这话,嬷嬷才松了口气,笑道:“也是,奴婢记得那钟夫人的脾性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就凭翟婷也作不了什么妖了,如此一张这倒是个好去处!” 可老太太又有些忧愁道:“其实我本想随便在那偏僻山野中寻个粗人把翟婷嫁过去,可终究狠不下心。” 嬷嬷听闻,柔声安慰道:“老太太向来善良,而且老奴以为,放过翟婷也是对的。不然这话传到外头去边,又得有人议论您苛待少爷舅家,这名声可不好听啊!” 老太太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感慨道:“其实翟婷她不过是因为自小无父无母,才会养成这么个娇纵的性子。钟家下都是踏实肯干的,翟婷这回去了,也只盼能被管教的好一些……而且少泽那孩子就快去京都了,总不能让他悬着心离开吧!” 嬷嬷一听,顿时有些担忧道:“老太太不然让老奴陪着少爷去吧!” 老太太摇摇头,道:“你这把岁数了,哪能折腾的动!不过…少泽身边的确没什么得力的人,我实在是担心他吃不惯那些东西,再把身子熬坏了。” “那不如…”馍馍似乎心有一计,却没敢说出口,只是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却发现老太太也有这个打算。 方少泽同钟牧吃完饭之后,便有说有笑的往客房中走。 可钟牧却像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少泽哥,我方才来时听说个见洛青禾的姑娘,你可认识?” 方少泽听完心头一紧,暗道:这是非怎么还传的这么远? 不过钟牧说的可不是他俩的事,而是叹了口气,有些可惜道:“我听说洛青禾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而且很是孝心,才十几岁便已经扛起全家生计,只可惜那沈家人没有眼光,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愣是悔了婚。” 悔婚?方少泽一听,登时很是惊讶,一语不发的静静听钟离解释。 王家 自从洛青禾退亲的事情被月娘和王大娘知道以后,家中的氛围便很是压抑。 洛青禾几天一直不敢吱声,这会儿正贴着墙根小心翼翼的蹭去厨房里取了白糖和清酒,想腌制玫瑰花瓣。 因为近日来那玫瑰饼卖的极好,所以洛青禾打算一次性多腌些玫瑰花酱用来做馅。 可刚一进厨房,洛青禾就看见在家姥姥冷着脸站在灶台前,洛青禾刚想脚底抹油,却忽然被王大娘抢走了糖罐子,还被质问道:“你现在不嫁,还要等到多大年纪?” 一旁月娘听了,却小声道:“退都退了,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第三十三章 小镇的善意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王大娘见月娘这般消极,顿时有些生气,却不忍心责骂自家女儿,只能又找起了王掌柜的茬:“都怪你这老不死的!” 王掌柜一听,也只能低头掰着玉米,默不作声,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洛青禾心中觉得王掌柜有些可怜,却又庆幸战火没烧到自己身上。 洛青禾刚想插空逃走,却没成想后背忽然挨了狠狠一巴掌。 月娘斥责道:“都怪你你惹了这么大的祸,让你姥爷受多少委屈?” 洛青禾也知道在这时代背景下,退亲的事情是自己理亏,便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月娘身后,道:“不过我觉得郭婶家那哥们儿也不错,他要是愿意入赘,我明儿就能嫁!” “你是要气死我!”月娘一听,回身又拍了洛青禾的脑门一把,道:“别的话不听,你姥姥这没用的话怎么记得这么牢?” 嗐,怎么说怎么不对!洛青禾无奈的很。 王大娘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那日郭婶一听她同沈家毁了婚约以后,便立刻领着小儿子郭涛来王家谈婚事了。 其实人家郭婶也是好心,毕竟在这时代,被毁了婚的女子便被看作是不再清白,要想再嫁可就难了! 而郭婶却丝毫没有挑剔,而是大大方方承诺,说这婚事若成了,就让这二人继续住在王家帮着照顾生意。 王大娘一听有这等好事,顿时很是感激,起身就要答应,却偏偏被月娘拦住了。 可月娘到也没直说为何反对,只是借口说洛青禾现在也就十五六岁,既然她不想就别嫁的这么早了。 洛青禾听了也很是配合的在一旁点头。 不过她不同意这婚事到也不是因为郭涛人不好,其实这郭涛也是个老实肯干的勤快人,而且郭婶家离王家也近,如果洛青禾完完全全是这时代的女子,只怕也就同意了。 可偏偏洛青禾相信的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的婚姻,而她同那郭涛甚至没见过几回,怎能说成亲就成亲呢? 洛青禾想着,又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不过在这个时代,又怎么有与人风花雪月,寻找那一生所爱的机会呢? 洛青禾和王掌柜挨了骂之后,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做声,一旁的王大娘和月娘也都在赌气,一时间,王家的气氛很是压抑。 可这时却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王婆婆,洛大娘!您给我开个门吧!” 等月娘匆匆去将院门打开,只见郭涛拎着两个充满了水的木桶,一直拎到屋檐下才在墙边放好,憨厚道:“这不,我看您家每日都得做点心,想来得用不少的水,所以便打了几桶,要是不够您再跟我说!” “够的够的!你这孩子想的真周到!”一见郭涛,王大娘顿时笑开了花,赶忙从屋中端出茶水笑眯眯迎了出来,就差直接管他叫孙女婿了。 洛青禾正在一旁无语的很,却忽然被月娘一把推进了屋里。 见月娘并不想让郭涛见洛青禾,王大娘心中顿时有些不满,却也不好直说出来让郭涛伤心,便想招呼他进屋坐下歇一会儿,结果这时院门口又忽然来了人。 “这是王家点心铺吗?” “正是,客人是要买哪种点心?”王大娘看有生意上门,热情道:“只是咱家的招牌罗泉曼莎一早卖完了,现下正做着呢,你若想买还得劳烦您等一会儿,不过杏仁酥麦芽膏什么的都还有!” “不不不,我不买点心!您家是王家点心铺就行!”那人礼貌笑道,又从腰间扯下一装满了铜钱的荷包,往王大娘手中一放扭头便跑了。 “唉客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呀?”王大娘满头雾水,只觉得不能白收人家的钱,可那人却远远留下一句话:“您收着吧,没事的!” “不行!”王大娘赶忙推了郭涛一把:“你快追过去将荷包还给她!” 郭涛听闻,老老实实接过的荷包便追了上去,可没过多久,却又见他满头是汗的跑回来将荷包还给王大娘道:“那人说他也是想做点好事,帮衬你们一回,硬是让您将这荷包留下。” 王大娘却只觉得莫名其妙:哪有闲来无事给人家塞银子的? 可自从这人来过以后,王家就隔三差五总是有莫名其妙来送银子的,还都是扔下就跑,每回只留下王家人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更吓人的是,有一回洛青禾刚将玫瑰饼做好,便又有一人直接付了二十两银子,并将一盘都端走了。 握着沉甸甸的银子,洛青禾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半天:怎么会有人花这么多银子买几个破饼? 这几天下来,王家人见着送来的银子越来越多,心中却不停打鼓道:这些银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王掌柜想了又想,赶忙将家里腌酱菜的陶土罐子捧了出来,并将所有银子都存在那陶土罐子里,还煞有其事的写了账本。 可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答案。 因为前两日有不少人都在传洛青禾和方少泽的闲话,所以今日一见方少泽领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来了王家,王大娘只觉得脑仁儿疼。 这外头的风言风语都传成什么样了?方少泽这时候来做什么? 不过洛青禾向来同方少泽没什么过节,反而受了不少他的帮助,所以便很是热情的招待,笑着寒暄道:“方少爷,我们家这点心铺的买卖越办越红火,咱家人一天到晚忙的都要脚打后脑勺了!” 方少泽一听,心下了然:洛青禾不过是借这话让他知道,回方家当差这事是绝不可能了,毕竟二夫人已经将话说到了那个地步。 方少泽顿时觉得耳朵有些红,清了清嗓子礼貌道:“生意好就好!洛姑娘,这次之所以我会来,是因为奶奶说想让洛大娘去她院中谈些事情。” “找我谈事情?”万万没想到这方少泽今日过来找的人居然是自己,月娘顿时疑惑道。 方少泽点点头道:“是的,本来奶奶打算直接来王家和您谈,可是奈何这两日实在是身子不爽,便也只能麻烦洛大娘了!” 王家遭火灾后那个月之所以能维持生计,也是多亏了老太太好心将月娘留下,所以这回老太太开口,月娘便爽快答应了,只是疑惑道:“那这位少爷又为何而来?” 钟牧听月娘问起自己,便赶忙又从腰间扯下一荷包道:“来之前,母亲嘱咐我一定要将这银子转交给您!” “你为何也要给我们银子?”一听这话,王家人齐齐问道。 钟牧听罢,瞅了眼洛青禾便爽朗的笑开了。 见他这反应,月娘顿时眼睛一亮,心道:若是谈婚事,那这小伙子看着可比郭涛要周正多了! 不过钟牧却并没存了那个心思,而是赞叹道:“我娘早就听说洛姑娘不过十来岁,便有那在大火中保护家人的胆识,而且还能替娘亲去主人家干活,为全家生计操心,所以我娘对洛姑娘很是欣赏,一听说您家困难,便让我一定带些银两过来。” “你家又为何对咱们家的事情如此清楚?”洛青禾疑惑道。 “嗐!”钟牧朗声笑道:“那日奉元沈家寿宴上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罗泉,镇里的百姓听说之后,都咬着牙骂那肥头王丧尽天良,而且还赞叹你性子贞烈,所以都想送些银子,祝你们一臂之力将沈家的钱早日还完。” 这么一说,王家人才知道近日来老是莫名其妙的往家里扔银子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不过月娘的关注点却很是清奇,赶忙问道:“钟少爷,百姓们真的没有嫌弃青禾被毁了婚吗?” 钟牧摇摇头道:“为何嫌弃?沈太爷亲口说是怕你被那沈家风气耽误,还认了你做干孙女呢!” 一听这话月娘反应也快,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嘛!这退婚的事情青禾之前同沈太爷谈过!” 可一旁的王掌柜却赶忙悄悄掐了月娘一下,示意她别再继续说下去,又扭头接着问道:“那他们又可曾议论过青禾被人告上衙门的事情?” “那就更没有了!”钟牧道:“大家都知道青禾姑娘本就是为了自保和保护母亲才会对肥头王动手,而且乡亲们还都说那肥头王心存歹念欺辱弱女子,本就该死,这半身不遂的下场还算便宜他了呢!就连您家要赔他银子这事儿,那镇上的百姓都很是不忿呢!” “那姜大人也是按律法办事,不过百姓们的心意着实令我家很是感动!”王掌柜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解释道。 月娘也在一旁抹着眼泪感慨道:“太好了!我以为这段时间咱家青禾会被很多人在背地里戳脊梁骨,却没想到大家都如此善良!” 洛青禾虽然一直嘴上说着不介意别人在背后骂她,可一听大家都怀抱着善意,她的心里也是一松,对镇上善良的人们很是感激。 这事情说清楚后,再遇见有人送钱,王家人便也不似从前心惊胆战,而是礼貌的不断试图将钱还给人家道:“眼下咱家的生意不错,而且我们都能还能干活,这银子咱家是可以一点一点赚回来的!” 那些百姓一听这话便更是感动了,一个个执意要将银子留下,还有的为了让王家人安心,临走时便将那玫瑰饼杏仁酥之类的点心随手捡走一个,借口说来买点心的。 见他们这份赤诚的心意,王大娘只觉得满心感动,赞叹不已。 洛青禾听着也不住点头附和,又蹲下身来算了算陶罐里的银子,这几日攒下来,竟然有了七八十两,若是再加上一家人的努力工作,只怕不用几年那沈家的帐就能清了。 不过月娘却在从方家回来之后,便经常一言不发的望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什么,甚至这两日又抱起了洛青禾她爹留下的那个木盒,满面忧愁不住叹气。 见她这番形容,洛青禾心中很是疑惑:方家老太太到底说什么了? 第三十四章 决定上京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在临睡前,月娘仿佛终于拿定了主意,将怀中的木盒往炕沿上重重一放,道:“我决定啦!” “这突然的是怎么了?”一旁正同王掌柜聊着天的王大娘疑惑道。 月娘目光坚定的回答道:“我决定,让方少泽领着囡囡去京都,寻她的父亲。” 月娘这一句话让祖孙三人很是摸不着头脑,可还没等洛青禾问出口,月娘便道:“你快去打水给咱们洗漱,具体的事情我们长辈还要再商量商量!” “商量?把我一人送去京都的事情你们却要背着我商量?”洛青禾很是不解,刚要反抗却被月娘拽着使劲推出了家门。 洛青禾觉得不甘心,本想蹲在墙角下看能不能探听道什么消息,可蹲了半天,确是一句话都没听清。 什么情况?我就这么被自家娘亲卖出去了?听了半晌,洛青禾最终放弃了,摇摇头去厨房打了热水。 屋内,月娘同王家二老细细讲清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日我之所以没说同意郭婶的提亲,主要是顾及囡囡他爹,毕竟他爹是个读书人,自然也是希望囡囡能嫁个学识的人家,家财多少不重要。虽说那郭涛为人憨厚老实,可却是大字不识一个,我着实不想让囡囡她爹失望啊!” 王掌柜听闻,对月娘这想法倒也有些同感。虽说当年洛卿文并未在家里住多长时间,可他言行中透露的修养气质,甚至连方少泽都比不上他,这人一看就是个书香门第的贵族公子。 可王大娘却忽然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道:“闺女啊,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可眼下这条件,囡囡若真嫁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郭涛虽是没什么文化,可干力气活却是一个顶俩,囡囡跟了他起码不用操心生计了!” 听王大娘这话,月娘也点点头道:“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日我也并未明确表示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过那天去了方府以后,老太太却也给了咱一个承诺。” 方府 也是临睡前的时候,方老太太同样在操办方少泽的行李物件。 嫌这屋子不够亮,老太太便硬是在架子上加了好几个烛台,还追着方少泽细细叮嘱。 “我这回特意给你备了些样子低调简朴的衣衫,这衣服看着虽是一般。可内衬都缝了上好的绸缎,穿着极舒服!被褥用的被芯也是蚕丝,你盖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让别人发现了!这旅途艰险,若漏了财招歹人惦记可就不好了!” “奶奶我记住了!”方少泽点头应道。 “这小匣子中都是些伤寒清热的药丸,还有些红花油一类治伤的,详细的我也嘱咐了温婆婆,你若有不适,一定要记得用药啊!” “这您别担心了,我会注意的!” “这些都是铜制的餐食器具,还有一套骨瓷茶具,带的茶叶都是上好的,在外头不要轻易用外头的东西,祖母怕不干净。” “老太太,您放轻松些,我定然会给少爷收拾妥当的!”嬷嬷在一旁笑道。 见该准备的都备的差不多了,老太太这才点点头,放心的拉着方少泽去了外屋。 可半晌却没听见方少泽讲话,老太太有些担忧,问道:“孙儿,你可是担心出远门…” 方少泽一听却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又紧紧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不愿意松开。 见方少泽这反应,老太太便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当时便红了眼睛哽咽道:“孙儿,奶奶明白你的心事,可好男儿志在四方,奶奶实在不想看你在这乡下地方误了前程啊!” “可我不想离开您…”方少泽还是不敢抬头,小声道。 老太太一听,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瞬间滑落,哽咽道:“这有什么,祖母在家等你就是了! 方少泽上前,将才到自己胸口的祖母紧紧拥着,浑身颤抖道:“您一定要保重啊!” 老太太听闻点点头。方少泽这孩子还没个花瓶大的时候便被抱来了自己身边,老太太一切亲力亲为,日夜操劳养到这么大的,思及此处,老太太忽然老泪纵横。 可再是不舍,也断断不能为了这等私心,让孙子憋在这乡下,永无出头之日啊! 上回赵先生悄悄告诉方少泽的事情便是这新帝登基后为了稳固朝堂,需要大量人才,所以才张了皇榜说昭告天下广纳贤才。 可老太太心中疑惑的是,这么大的事那自家在京都做官的儿子却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回她让方少泽去京城,说的就是是想念父亲去看望一番,所以老太太若是跟着去,就怕会有人说四老爷的七旬老母领着留守儿子上京求生的闲话。 所以不论心中有多难过,为了方少泽前途和方家的名声,老太太也必须将他送入京都。 现在万事俱备,就只差洛青禾那丫头了。 王家 月娘和王家二老还在屋里讨论着洛青禾上京的事情。 王大娘忧愁道:“咱俩囡囡到底是个女娃儿,这一趟路途遥远,她若一直跟着方少泽,这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这么久,囡囡名声不就毁了?” “对呀!闺女,要么你陪囡囡一同去吧。”王掌柜附和道。 “不行!”月娘听了赶忙否定道:“我若走了,家里就剩您二位了,那你们该如何谋生?咱俩点心铺子里每日的力气活儿也不少,我担心你们顶不下来。况且,这回同方少泽一起上京的还有弄墨和温婆婆,我听老太太说要方少泽带着囡囡,是因为觉得她年纪小有力气,而且脑子好使厨艺也不错,让她一路上帮衬方少泽一把,况且若真出了事……” 见月娘的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家二老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答案。 往窗外望了望,月娘才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声音极小的说了,王家二老听完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方家老太太也是个守信的人,这话可信。” 可王掌柜却有些担忧道:“可光说可不行啊!不如让那老太太留下承诺书什么的,到时候如果真出了事,咱也好找他们!” “您这意思是允许囡囡同方少泽上京了?”月娘眼睛一亮。 王掌柜听闻点头应了,道“事已至此,还是答应了吧!我现在就盼着囡囡平平安安的,最好还能将她爹寻回来!” “对呀!”王大娘附和道:“眼下这事定了,那咱们便着手给囡囡收拾东西吧!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该带的可都要带齐全了。” 王掌柜却阻拦道:“带那么多做什么?路上也不好拿。吃食什么的也不用囡囡张罗,你给她捡些衣服,再多揣些银子,等到了京都,有什么需要的让囡囡自己去买吧!” 听王掌柜这么一说,月娘便放下了想给洛青禾的首饰,似乎想起了什么道:“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来…” “何事?”王家二老疑惑地看向月娘。 第二日清晨,这二夫人刚洗漱完毕准备吃饭时,便听见一旁的“甩手掌柜”二老爷开口道:“夫人,洛青禾现在还在方府吗?” “怎的忽然想起问她了?”二夫人不解。 莫非是玛瑙有了身孕,再加上填房的丫头还没来,这老色鬼又看上洛青禾了? 二老爷却笑着解释道:“那不是正巧昨日我去赴宴时,杨掌柜同我说了那日洛青禾在公堂上的事情,还说若是洛青禾还在方家,便让我替他转交些银子。” “好端端的怎么还给她塞上钱了?”二夫人更是不明白了。 二老爷嘿嘿一笑道:“现在外头都在传洛青禾那丫头孝敬父母性情贞烈,是被肥头王蓄意报复才背上了沈家八百银子的债,而且原先她同沈家有婚约,可沈公子的父母嫌贫爱富便硬生生搅黄了,自从这事在沈太爷的寿宴上闹大了之后,百姓们便很是同情,都想为她家还债的事情出点力。” 二夫人一听却笑的很是得意,不屑道:“替她出什么力?若不是她那副狐媚样子,王老板又岂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说什么呢?”二老爷顿时是不高兴了:“所有人都知道那洛青禾善良正直,是个极好的姑娘,而你却偏偏将话说的这么难听!莫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庸才如此嫉妒别人?” “你!”听自家丈夫这么说自己,二夫人喉头一梗,撂下筷子刚想吵架,却又听二老爷自顾自道:“一会儿你就去提十五辆银子给洛青禾送去,眼下外头许多人都出了钱,咱们若不出,难免落人口舌。” 二夫人一听,原本方才股火就没消,现在说还要给她家送银子,更是气的头昏眼花。 这时,门口的家丁匆匆过来传话道:“月娘方才领着洛青禾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是吗?”二老爷眼睛一亮,话中带刺儿道:“既然人来了,便不用劳烦夫人了,待会儿我将银子给她们送去!” 第三十五章 捐银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错不错!果然是利落的很!”洛青禾僵硬地站在原地忍受方家老太太目光炽热的打量,浑身不自在。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嬷嬷,你让大少爷来我院里一趟,不过先别说是为了什么!” 老嬷嬷会意,躬身出门去了。 洛青禾本以为等老太太打量完就解放了,却没想到那方少泽还要再来一遍,可又不好顶撞老太太,便只能无念无想的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方少泽便跟着嬷嬷过来了,可他刚进院子,就觉得这氛围有些奇怪,满院的嬷嬷丫鬟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方少泽心中正是疑惑,却忽然见前头一个子矮矮的清清秀书童恭敬道:“给少爷请安。” 方少泽颔首,也没在意,便要进屋。 可这时却听身后嬷嬷低低笑了,方少泽觉得不对,下意识转头忘了那书童。 “洛青禾?!”方少泽就这么打眼一看,却猛然认出了她。 见自家少爷终于发现了,一众丫鬟嬷嬷顿时都笑出了声,方老太太也笑吟吟的过来道:“看来这扮相很是不错,连你都没认出来!” 一旁的月娘心中喜滋滋的,洛青禾这身装扮是她亲自设计的。原本洛青禾这年纪,就还没显出女子窈窕的曲线,所以若将她的满头长发束好,再换上一身书童的灰色衣衫,一般人便也认不出来。 可方少泽原本并不知老太太的计划,当他见到洛青禾时,顿时惊讶道:“奶奶。难不成洛姑娘要同我一起去?” “正是。”老太太点点头道:“奶奶担心这路上你身边没一个够机灵的人帮衬,而且青禾厨艺极好,你那嘴又挑的很,有她在也正好给你做些合口味的吃食。” 方少泽一听咽了咽口水,他原先已经做好这一路上吃不好饭的打算,可以见到青禾来了,方少泽心头一喜。 月娘接着老太太的话茬,笑盈盈道:“不过我也有一事要劳烦,等你们到京都时,还请少爷费心帮青禾寻找他父亲的下落!” 听月娘这么说,方少泽心下了然。 原本让洛青禾一路跟着给自己做饭,方少泽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一听她去京都也有事情要做,方少泽顿时心安理得起来,赶忙对月娘拱了拱手道:“您放心,我定会鼎力相助!” 既然洛青禾这一路要照顾自己,那到了京都,他也定然不会辜负月娘的嘱托, 见已将这事商量好,老太太也没多留二人,又嘱咐了几句,便允许月娘和洛青禾先回家了。 待人走后,老太太才将房门关了对方少泽到:“原本我还有些担心你路上没人照顾,这回青禾同你去,那我便安心了。” 可方少泽却并不担心自己,而是有些期待道:“奶奶,那些调料厨具什么的,咱是不是也得带一些?免得到时候做饭时东西不齐全。” 见自家孙子一心就知道吃,老太太宠溺道:“该带的东西奶奶都会给你装好,你只要想着如何帮洛青禾寻亲便好。” 方少泽一听尴尬的挠了挠头,登时红了耳朵 “不过…”老太太话锋一转,又走到窗边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将窗户关好,从怀中掏出一荷包的银票塞给方少泽道:“这票子你一定收好了,切莫让人发现!” 方少泽一摸,当时吓了一跳,赶忙道:“奶奶,我用不上这么多银子!” 老太太却摇摇头,又将荷包往他手中使劲塞了塞道:“京都的物价可不比罗泉,广陵郡里的银子是出了名的不禁花,你还是带着吧!奶奶如此隐秘也是怕让你二伯娘知道了嫉妒。” 说着,老太太又叹了口气道:“别看方家这么大家业,可之前那十几年的动荡之下,我这点财产也都折腾的差不多了,这些银票还是将我的嫁妆和你娘的首饰当了才换回来的,你一定要留好,等去了京都也别让你父亲看见,要注意千万莫因为让别人因为这笔钱动了心思,再祸害到你身上!” 方少泽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便只能低头沉默。 老太太接着又从桌上的木盒里中取出一串狼血玛瑙的项链,郑重放在方少泽手中道:“不过这项链奶奶留下来了,现在也在传给你吧。” 方少泽一看,讶然道:“这不是我娘亲嫁妆里的那串项链吗?” “正是。”老太太说着又将方少泽领到里屋的佛龛前,沉声道:“孙儿,我要你在佛祖面前,对着你娘项链发个誓。” 方少泽听了,便顺着老太太的话将来项链端正的摆在香案上,面色严肃的跪下来,跟着老太太一字不差的许下了诺言。 那日逼迫洛青禾伺候肥头王不成,二夫人还是头一次再见到这两人,到底是有些心虚,所以二夫人一度不敢直视洛青禾的脸。 可二老爷并不知道自己夫人这逼良为娼的勾当,所以还强迫二夫人同他一起见客,说这样才算是礼仪周全。 “家母让你们过去,都聊了些什么?”在给银子之前二老爷多了个心眼,心中想着,万一老太太已经帮衬过一回了,那他作为矮一辈的人,自然不能给的比老太太还多。 上回就是因为二老爷赏了镯子,自己才吃了那么大的苦,所以月娘这回对二老爷多少有些防备,老实道:“老太太说让青禾同四少爷一起去京都寻她父亲,路上顺便照顾少爷的饮食。” 二老爷一听多少有些不满道:“你这闺女那般孝顺,你怎么还舍得让她伺候别人?况且还得去京都那么远?” “可不是嘛!不然你同老太太说说,换个人人去吧!”二夫人附和道。 不过二夫人说这话可不是因为担心洛青禾,而是她知道方少泽吃的挑剔,若没有洛青禾,那他这一路定然是不能好过,所以想试着留下洛青禾,给他添点堵罢了。 只听洛青禾轻笑一声,刚想怼二夫人,可月娘却忽然道:“无妨,咱们家青禾也不小了,不能这辈子都迷迷糊糊的连自家父亲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这番让她上京寻找亲人,也是为了日后提起时能知道父亲家究竟在何处。” 这话一出口,任谁都无法反对了!洛青禾点点头,心中赞叹道。 可二夫人却不是个消停的人,月娘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却还不死心,阴阳怪气道:“话虽是这么说,但男未婚女未嫁的,你就放心让你女儿跟四少爷在一起呆这么长时间?那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夫人想多了,这回弄墨和温婆婆也一同跟着去。”洛青禾不快道:“莫非二夫人以为这天下男子只要身旁有个丫鬟,便要行苟且之事吗?” 这二夫人因为二老爷要新丫鬟的事情也没少操心,洛青禾这话一出,刚好扎了心,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可二老爷却并未听出这弦外之音,只是借着洛青禾这话说道:“就是想行那事,也得身旁有丫鬟才行啊!” 一听自家相公在这添油加醋,二夫人的面色更是不好了。 见她这小气善妒的样子,二老爷也觉得心气不顺,便当着二夫人的面将银子塞给月娘道:“这十五两银子是我的一些番心意,你留着还债,刚才我夫人还说要给青禾拿十五两银子当盘缠,你二位莫要客气,收下吧!” 你不给我找丫鬟,我便让你丢银子!见二夫人那吃了苍蝇似的脸色,二老爷心中有些满意。 二夫人一听这话,却恨的牙根直痒:方才拿出十五两银子都已经想剜了她的肉一半,这回二老爷却又当着外人的面许诺了出去,若不给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二夫人正咬着牙使劲平息心中怒火,却又见白白胖胖的安哥儿颠颠儿跑过来道:“青禾姐姐,他们都说你要同我四哥出远门了!” 虽说那二夫人令人恶心,可她这儿子倒是可爱的紧,洛青禾温柔笑着点点头。 安哥儿见了有些失落,瘪着嘴道:“那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吃不着好吃的了!你要多久才能回来呀?” 洛青禾刚要解释,一旁的二老爷又抢先道:“对呀!既然青禾在方府时一直对你照顾有加,如今她要走了,你不想表示表示吗?” 二夫人当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的起来了,心中骂道:“这老色鬼送了三十两银子还不满意,竟然还撺掇自家儿子出钱?” 可没等儿夫人开口阻拦,一向待人挑剔的安哥儿却痛快的答应了,扭头就跑,边跑边道:“等我去取!” 没过半分钟,那安哥儿又颠颠儿的回来了,将手中的黄花梨的首饰盒一把塞到洛青禾手中,道:“到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花,不过你先拿着吧!回来之后给我做酱肉吃就行!” 洛青禾下意识想推迟,可安哥儿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直接将盒子打开,只见那里装着满满的碎银子,中间还夹着不少金元宝和金叶子。 “可使不得!安哥儿,我花不了这么多银子……” “京城东西贵着呢!”安哥儿一听在这边摇着头,二老爷也站在那边出声阻止,这一老一少倒是齐心得很。 二夫人的脑袋上都快冒烟了,这些银子是她辛辛苦苦攒的,却没成想被自家儿子一朝送给了洛青禾。 洛青禾本不想要,可余光二夫人的脸色极差,便冷哼一声改了主意,痛快收下,领着月娘告了别便离开了方府。 可二夫人这边刚丢了一笔银子,那边却又来了个赶着送钱的。 “妹妹,洛青禾在方家吗?”顾大舅忽然到了方府。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二夫人也再无力反对,只是蔫蔫的说:“怎么着,你也来给她送银子了?” “可不是嘛!” 这顾大舅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径直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兴冲冲道:“妹妹,那护城使的职位已经到手了!我寻思着新官上任不三把火,而且眼下刚好外头都在议论洛青禾的事情,那姜大人是按律法断案,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有不少人都觉得这律法过于严苛死板,不过奈何律法难改,所以大家都想出些力帮洛青禾把债还了。” “你可不知道啊!那姜夫人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此事一出却还是积极的很,直说要牵头替王家凑银子。” 顾大舅说着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猜姜夫人这多半是想给自家夫君挣个好名声,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围拢民心。这不,我昨天连夜将要捐款的名录都写好了,只可惜他们只欠了沈家八百两银子,那些高官贵族一个人捐一点就够了,看起来不大方……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王家将这事儿落实,可不能让别人抢了我的功劳!” 二夫人听了长叹一口气,根本懒得理会自家大哥。 第三十六章 翟婷的婆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过洛青禾收下安哥儿的心意后,临走前还偷偷嘱咐道:“你以后若真想吃肉,就少吃猪肉,多吃些牛羊鸡鸭鱼什么的。还有,千万别挑食!平日里在家多运动,待我从京都回来,给你多带些新鲜玩意儿!” 虽说安哥儿平日里在家中很是受宠,可却没谁敢这般细心的嘱咐他,所以洛青禾说完之后,安哥儿只觉得心中一暖,老实道:“我记住了。” 方少泽上京的事情在方家张罗了许久,所以这柴房里的翟婷也听见了。 因为最近方家的下人都在忙着方少泽的事情,所以翟婷趁柴房没人看管的时候,便逃了出来,直接去了老太太院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姨奶奶,我被抓来方府这么久,在外头已经没了清白,您若不给我安排个去处,那我就是闹个天翻地覆也要毁了表哥的名声!” 老太太听了心中很是厌恶,不过听翟婷这意思倒也不是非得嫁给方少泽,所以便顺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别再闹了,过两日我自有安排。” 一听老太太的许诺,翟婷心中一喜,刚要道谢,却忽然见钟牧穿着一身藏青流纹长衫,满面笑意踏进了老太太院中。 见钟牧这打扮,老太太便知这事有了着落,便先打发摸摸让钟牧在外头等一会,又对翟婷说道:“少泽这一去,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所以同他的婚事你便死了心吧!” “这位公子名叫钟牧,是我外甥的儿子,钟家多年前也有人在朝为官,不过现在钟牧的家境不如我上回托媒婆给你找的那家人,而且钟家人多,只怕你嫁去之后的生活会有些忙乱,眼下钟家的大概情况便是这样,你看如何?” 可老太太的这番话,翟婷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钟牧那爽朗明媚的样子,而且见他这一身长衫的布料做工并不便宜,所以翟婷便以为是老太太在故意考验自己。 “我嫁!”翟婷想了想,赶紧答应道。 “不过这事你自己也做不得主,我还要同你家长辈商量…不如现在便让人将他二位找来如何?” 翟婷一听,利索的答应了,又赶忙问老太太借了个厢房,好生梳洗了一番。 翟婷眼下心中的想法是,这少年这般明朗自信,压根就没有穷人家孩子的自卑,况且他们还是老太太的娘家,家境多半不会差! 于是等老太太同翟家夫妇商量完之后,便让翟婷写了份保证书,将方才老夫人介绍的字字句句都记了下来,并且还让她签了名按了手印,保证自己绝不不反悔。 这时的翟婷依旧以为这是老太太为了测试自己是否真心想嫁,才故意隐瞒钟家家境。所以翟婷签了名之后,还信誓旦旦道:“我对钟公子一见钟情,与他家境无关,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反悔!” 老太太一听这话当时眼睛一亮,又让翟婷在保证书上加了这句,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我找人算过了,正好你表哥出门那天就是个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你便趁这日子一同嫁了吧!也算是双喜临门。” 等见到这大红轿子的时候,洛青禾着实是吃了一惊。 她原本想趁着这时好生同王家二老和月娘道个别,却没成想被这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方少泽一行四人同翟婷的喜轿一同出门了。望着那群人喜气洋洋的吹拉弹唱,弄墨感叹道:“这气氛真是巧妙,看上去像是少爷要娶妻了呢!” 方少泽听闻狠狠瞪了弄墨一眼,心道:这话说的,马车里就洛青禾一个女子,说这话不让人误会吗!方少泽想着,心中有些五味杂,沉声对弄墨道:“赶你的车。” 这一边,翟婷坐上了轿子后摇摇晃晃走了两日才到钟家。 按罗泉镇的规矩来说,这出了娘家门之后便不能将红盖头掀起来,所以翟婷这回出奇的乖巧,老老实实的蒙着盖头被人扶下轿子。 不过透过眼前这巴掌大的视线,翟婷看见自己脚下的路甚至连青砖都没铺,心中便有些疑惑,又见周围那些人的裙角都是些粗布麻衣,鞋子也是庄稼人常穿的白底黑面的布鞋。 翟婷心中很是不解,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媒婆宣布要行礼的声音,可方才那景象看得她有些忐忑,便下意识想扯了盖头看看周遭的景象。 可还没等翟婷碰着盖头,便感觉有人一脚踹在了她的腿弯上,还没等翟婷反应过来,便被人摁着脖子行了个礼。 就这么被强迫着拜完了天地和高堂,直到夫妻二人对拜的时候,翟婷才趁着转身的空档将脑袋上的盖头一拽,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什么富贵人家?分明是个普通的乡村小院,而且周围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是成日下地干活的乡下人。 心中一惊,翟婷下意识又望了钟牧一眼,还没等她问出口,却听主位上的钟夫人笑道:“倒是有趣,没想到我这儿媳妇竟这般爽快,自己就将盖头掀了!” “嘿嘿!只怕是想新郎官了吧?”围观的客人中有人调笑道。 听着这些粗鄙的言语,翟婷登时有些害怕,望着钟牧颤抖道:“咱们为何会在此处?” 钟牧却毫不心虚,明朗道:“什么为什么?拜堂自然要在家里拜了!” 翟婷一听,更是惊惶的连连道:“钟牧你别吓我了!咱们快走吧!” “呦!这新娘子怕是想着春宵帐暖了吧?”见翟婷那般急切的模样,钟牧的一个表弟以为她是急着洞房,便一把将她推进钟牧怀里。 周围的客人又是一阵大笑。 可翟婷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当时就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随着那高高一声礼毕,便被钟牧一把扛起,回屋扔在了喜床上。 天光渐暗,直到打更的人路过院门口,翟婷才睁开眼睛。 “你醒了?”身旁的钟牧眼中含笑望着她。 “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行!这亲我不成了,我要回家!”翟婷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挣扎道。 钟牧赤裸着上身,将染着点点梅花的白帕子举到翟婷面前道:“咱俩都是夫妻了,你还想着回家做什么?快起来梳洗吧!我娘等着咱俩呢。” 一见那手帕翟婷吓得赶紧掀开红被,果然看见自己光溜溜的,便忽然红了眼睛,抓起枕头便砸向钟牧,哭喊道:“你诓我!你们都合起伙来诓我!” 可还没等她说完,翟婷却忽然挨了两个重重的嘴巴,接着便被人拽着头发一把扔在地下,摔得她缓了半晌才喘过气来。 好不容易眼前看清楚了些,翟婷怔怔抬头,却又看见方才拜堂时坐在主位的钟夫人正一脸严肃,狠厉的瞪着她。 “话说的怎能这般难听?”钟夫人轻蔑道:“那日谈亲事的时候,老姐姐便说你是个唯利是图,自私蛮横的虚荣女子,我原以为是夸张了,却没成想我那老姐姐到底还是给你留了面子!不过现在到了我们家,可就没人惯你这坏毛病了!” “我…我说话怎么难听啦!那日我分明你家是个高门大户…” “听谁说的?”钟夫人一听,冷笑着将翟婷写的保证书拿了出来道:“当日这保证书的字字句句你都看过了,哪句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没人告诉过你咱们钟家是高门大户,而且我听说,你亲口说同我儿子一见钟情,并不在意家境如何,这字是你签的,手印也是你按的,如今你又骂谁呢?” 怔怔看着这保证书,翟婷却像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道:“这保证书若是对的,那难道你根本就不是姨奶奶的娘家人?你家定是为了给儿子娶亲,硬是同姨奶奶攀了亲戚……” “放肆!”钟夫人又狠狠甩了翟婷一个嘴巴道:“这对不起祖宗的事情你都敢编排?看来你果然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了!” 这几个嘴巴挨下来,翟婷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心中再不甘,却也不敢反驳。 钟夫人见她这样子,耐心教育道:“我知道你为何反悔,不过就是因为看我家家境不好吗!可谁家的家产不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你若是肯努力,那等到老太太那个岁数,说不定也是个守着家业享福的人。” 到老太太那个岁数?翟婷心中不屑:都那么大年纪了,再有钱又能享受什么呢? 可不论翟婷再怎么挣扎,最后等着她的都是钟夫人那毫不留情的鞭子。 也就过了两日,便调教的翟婷便再也不敢胡闹,只要钟夫人说往东翟婷便不敢往西,这下地插秧挑水浇园的事情,翟婷这几日都干了个遍,而且都是钟夫人亲自看着,手把手的教。 几日忙活下来,翟婷虽是辛苦,却也对这田间之事逐渐熟悉了起来。 虽说翟婷的锐气都被磨光了,可心中却还是暗自后悔:若当时自己听了翟大爷的话,在那两门亲事中老老实实选了,又怎会在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呢? 不过自从钟牧将她娶回家,见翟婷一直情绪不高,便以为是农活辛苦,所以钟牧常常守在一旁,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可直到有一天,听见翟婷抱怨完了方家又抱怨钟家,字字句句都离不开钱。甚至还有后悔没努努力嫁给方少泽的意思。 于是钟牧那点好心也被磨光了,冷漠道:“嫁入钟家却还挂念别人,你眼里还有我吗?” 所以从那之后,翟婷,也就是钟翟氏,便只能一人默默扛下所有活计,连哭的时间都没有。 正当翟婷在钟家忙得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时,洛青禾正跟着方少泽一路颠簸,走到了奉元郡北方的河边。 雁荡山脉之间的支流汇成的河面比普通的河要宽上几倍,如果走陆路,最少得花上一整日的时间,而要是坐船,又必须排上半天的队。 “原来这河上不是有座吊桥吗?”洛青禾见码头前排队的百姓,心中有些疑惑,便下了马车向一僧人询问。 这僧人听完之后摇摇头,怅然道:“前段时间雨下的猛,河水湍急便将吊桥冲折了!这不,折了的吊桥还沉在水下没法子收拾呢。” 第三十七章 洛青禾的计划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听闻俯身看了看,果然透过河水望见了那手臂粗的麻绳连着木板,静静沉在水下。 后头同她一起打听的方少泽疑惑道:“可这地方每年春天都会下大雨,既然吊桥不结实,那为何不干脆修个石板桥呢? 僧人摇摇头解释道:“可朝廷至今未将这河道明确划给周边的郡县,所以周边的官府便都管不了,而且战乱刚平,官府也没有多余的银子啊!” “那这些郡里的富贵人家不是都喜欢捐香火吗,为何不问他们筹集一些?” “唉,可郡里的富人家都有好的车马,即便是绕路也不过大半天,所以也都不想费银子修桥,而真正受困扰的贫穷人家,却花不起修桥的银子。” 僧人说着,又回身望着远处的山坡道:“我来自那边的嘉恩寺,咱们主持三十年前便想筹银子修桥,可年年的香火钱都之后修吊桥,这吊桥是年年建年年毁,可不建还不行,所以这石板桥便一直都没有着落。” 方少泽一听脑中忽然冒出一想法,问道:“那您可知道修石板桥总共需要多少银两?” 僧人上下打量着方少泽,看他虽说穿衣打扮很是平凡,可浑身气度却是不凡,便耐心解释道:“眼下大概还差一百多两银子,因为近年来咱们嘉恩寺中攒了很多修桥的石板和器具,所以要费的银子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多,而且寺里有专门记录香火钱的账本,各位施主捐的每一分银子都会被咱们用在正途上。” 方少泽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奉元郡有您各位这等大义的僧人,可真是幸运呐!” 僧人原以为方少泽有出手相助的打算,可见他说完后便再没反应,便顿时有些失落,怅然道:“主持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将这石板桥修上……” 洛青禾也以为方少泽要出手了,可见他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样子也有些不解,却看方少泽冲着排队的人群使了个眼色,洛青禾顿时会意,没有做声。 温婆婆见这两个人‘暗送秋波’的样子,有些不满意,可奈何此处人多,便也不好明说。 方少泽一行人在码头排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队,才坐上了去对岸的船。 他们这回出门因着路途遥远,带的东西也不少,再加上还得将马车和马运过去,所以他们在其他几位僧人的帮助下硬是来回折腾了四趟才都搬上了船。 见那几位僧人累得满头是汗,方少泽赶忙掏出个银元宝便要道谢,可僧人却说:“出家人不收银两,您若有心,便记下名字,将这香火钱捐了修石板桥吧!” 方少泽赶忙答应,记下名字之后便接着赶路了。 待他们到了奉元郡内,方少泽又找了家客栈,说休息一夜再继续赶路。 可刚一关门,就见洛青禾将自己那袋行礼往桌上一放道:“当时乡亲们捐的银子除了还债以外还余下一百多两,要么捐给庙里修石板桥吧?” 因着刚才码头人多眼杂,所以方少泽才没敢露财,这时趁着屋里没人,方少泽神秘兮兮道:“我悄悄同你说。” 洛青禾依言凑了过去,两人一心一意商量起修桥的事情,却忽然听得温婆婆一阵咳嗽,才下意识又保持了距离。 可洛青禾却很是坦荡,继续道:“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方少泽冷笑道:“他们将事情做到那等地步时怎么没考虑合不合适呢?” “那我便也不用顾及了!” “不过,也不要做些龌龊勾当,咱们以直抱怨就行!”见劝通了洛青禾,方少泽放心道。 一番讨论下来洛青禾也有了打算,便拎着自己的布包回了隔壁客房。 温婆婆见这时正好只剩方少泽一人,便忍不住道:“少爷,您与洛姑娘孤男寡女的,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温婆婆这话说的直白,方少泽一听耳朵都红了,却也没解释,而是点头应了。温婆婆也点了点头,又准备去做做洛青禾的工作,好让她记住自己丫鬟的身份。 第二日清晨,这日是农月十五,菩萨生日,所以许多信佛之人都要去奉元郡城内的香积寺拜上一拜,为家人祈福。 眼下这香积寺中很是热闹,清烟缭绕,满寺都是前来祈福的百姓,僧人们正忙碌着,却忽然见扫地僧进来传话道:“嘉恩寺的弘忍法师到寺里了。” 香积寺的蕅益法师听了赶忙道:“赶紧迎进来,不可怠慢!” 虽说香积寺的香火比嘉恩寺的旺,可嘉恩寺的弘忍法师可是比蕅益要大上两个辈分,而且他还是位苦修僧人,所以极其受人尊重。 蕅益法师说着便日日披上袈裟郑重迎了出去,道:“师爷,多日不见您真是精神多了!” 只见这弘忍法师看起来也七十多岁了,披着主持特有的袈裟,瘦的皮包骨,可却依旧精神矍铄,面容和善。 “借你吉言吗!不过这回我来是有一事相求。”弘忍法师沉声道。 “不敢不敢,有事你直说就成,晚辈定会鼎力相助!” 弘忍法师听完,笑着将门外那机敏水灵的少女召过来道:“蕅益,我想托大让你帮我将沈家夫妇找来,并让青禾姑娘借此机会做件事情。” 平白无故的见沈家夫妇做什么?蕅益法师虽是有些疑惑,可毕竟前辈开口,再加上沈家夫妇刚好就在寺里,所以蕅益法师还是将他二人喊来了。 沈瑞天夫妻二人过来的时候心中还很是骄傲,毕竟能被主持亲自邀请的人都很是露脸。 不过自打在沈太爷的生辰宴上陷害洛青禾未遂之后,沈家夫妇着实没少被明嘲暗讽,受人白眼,那名声简直碎了一地,而且沈离也一气之下住进了沈太爷的偏房中,说要一心侍疾,便在没出来过。 不论沈瑞天和沈夫人如何劝说,沈离都只有一句:“这沈家除了我还有谁心甘情愿侍奉爷爷?” 这一句话怼得夫妻二人哑口无言,毕竟沈太爷如今这一病不起也是被寿宴上的丑事气的,所以为了挽回沈太爷和儿子的心,也为了沈家在百姓间的名声,沈家夫妇进日里隔三差五就去庙里烧香拜佛,布膳施粥,名声渐渐好了起来。 眼下寺里人正多,沈瑞天和沈夫人被僧人领着穿过人群,因受着这样特殊的招待,那二人很是洋洋自得。 可二人还没笑什么多久,就看见了阶梯上静静等着的二位主持,和他们身后那容貌不凡的姑娘。 洛青禾?!她来干什么!沈瑞天和沈夫人登时吓了一跳,有些慌神。 “这位姑娘说有事情同你二位商量,”蕅益法师说着,又回头对洛青禾解释道:“这二位表示沈瑞天沈老爷和他的夫人。” 洛青禾来香积寺前有意穿回了从前家境不好时那破旧的荆布衣裙,发丝也用木簪挽着。 听闻蕅益法师的话,洛青禾点点头,福身道谢,又大大方方站在一众香客面前朗声道:“给乡亲们请安,小女子是罗泉镇王氏点心铺掌柜的洛青禾。” 洛青禾刚介绍完自己,就听得围在此处看热闹的香客顿时炸开了锅,面带喜色的相互议论起来。 “罗泉的洛青禾?就是那个被肥头王欺负的青禾姑娘吗?她那容貌果然如传言般秀气!” “这般美貌的人儿竟然如此善良孝顺,沈家人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姑娘都不珍惜?” 香客们交谈的声音多少传到了洛青禾耳中,她倒也没在意,而是轻笑道:“我知道近日里我同沈家的事情都传遍了,我这回来是想说说我欠沈家的八百两银子。” 一听这事,沈瑞天和沈夫人瞬间变了脸色:因为这银子的事情他二人没少被骂心胸狭隘,所以最近一直为了挽回名声而没少忙活,可此时洛青禾却为何又在众人面前提起! 第三十八章 又到沈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没有理会沈家夫妇惴惴不安的脸色,洛青禾向前走了两步,朗声道:“近日在热心百姓的捐助下,咱俩已经凑齐了欠沈家的银子,甚至还多出了不少。所以我打算在此将沈家的债还完,而多出来的一百多银子,小女子便借花献佛捐给嘉恩寺弘忍法师,用于修建雁汤山旁那河道的石板桥,省的各位百姓再绕远路了!” “什么?!石板桥终于能修上了吗?!” 洛青禾话音刚落,一众香客之间再次炸开了锅,纷纷欢呼叫好。 奉元郡的平常百姓们没少被拦在中间的河道困扰,多年以来官府不管不问,大户人家更是没有愿意出资的,可如今这一身破旧衣裙的女孩居然有如此善举,真真是令人惊讶啊! 弘忍法师一听这话也极是感动,只有沈瑞天和沈夫人面红耳赤,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洛青禾却似乎是有意而为之,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账本拿了出来,逐条将谁捐了多少银子清清楚楚念了出来,末了还将这堆百姓们好心捐助的一整箱碎银放在了沈家夫妇面前。 虽说八百两的银票银元宝没少见,可这一家捐一些,慢慢攒出来的混着汗渍油污的辛苦钱,却像是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沈瑞天和沈夫人的脸上。 刚银子数清楚还了债之后,洛青禾又将上次沈富落在沈家的礼品放在沈夫人面前道:“这是上回沈府的管家沈富来我家下套时带的东西,今日我一并还给你们。” 沈家夫妻二人听了更是羞愧至极,多日来积攒的名声又敗了个干净,只能掩着脸,让下人抬着东西灰溜溜走了。 可在他们刚一转身时,洛青禾却又高声道:“还要劳烦二位替我谢谢沈离少爷,那日沈少爷心善在公堂上替我出银子还债,这才让我免了一顿鞭子!沈离少爷的这份恩德,我铭记于心!” 这哪里是真心感谢,分明是同大家说明白,虽说拿走银子的是他二人,借银子做好事的却是沈离公子。 沈瑞天和沈夫人更是无地自容了,连洛青禾这话都没敢回应,脚底抹油的快步溜了出去。 身后,只听见香客们因为有银子修桥的喝彩声。 “姜夫人赠四十两,总计九十八两白银!” “吕老板赠三十五两,总计一百三十三两白银!” “剩下的,便由我们香积寺将近日来功德箱中攒下的银子补齐,必定将石板桥修的结结实实!”蕅益法师也趁着这气氛大声宣布。 石板桥之事终于有了眉目,满院香客纷纷拍手叫好,更有热心的也将身上的银子全部放入洛青禾那装银子的布包中,说也要为修桥出一份力。 而剩下许多家境不太宽裕的百姓们,也都摩拳擦掌说要去帮着扛沙袋运石头,要齐心协力将石板桥建成。 “咱们可要踏踏实实干活,青禾姑娘这般家境都大方出手,咱们可得对得起人家一片心意啊!” “对啊,咱们这也算行善了!不过那沈家也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姑娘不要,我就不信他们家还能找着比洛姑娘还好的媳妇!” “其实这事别人都没错,错就错在沈离少爷的父母嫌贫爱富,一心只想攀高枝!” “唉,不过那两个人也真是不厚道,怎能为了攀高枝而往人家女孩子身旁泼脏水呢!” 方才出了门的沈家夫妇躲在马车里,都挡不住外头的流言蜚语往心上扎,一时间二人静默无语,只觉得臊得再也不敢出门。 马车好不容易驶到沈府门口,沈家夫妻赶忙掩着脸快步进了家门,却很有默契的冲着沈太爷屋里跑去,沈夫人根本不管沈太爷是不是醒着,径直往地下一坐就开始哭喊。 “爹啊!你可评评理吧!洛青禾那贱丫头简直欺人太甚了!” 沈瑞天听闻也在一旁阴恻恻附和道:“可不是吗,她还钱就还钱吧,还偏偏要当众将账本都拿出来念清楚!这不是故意让我们难堪吗!” 看着后头小厮抬进来的银子和很是眼熟的礼物,沈离心中也估出个七八分,冷笑道:“你们还好意思来这里抱怨?你们说退婚人家便退了,说不愿借钱人家便还了,如今你们还想怎样?非得要洛青禾点头哈腰任你们打骂才行吗?凭什么?当时你们之下大庭广众败坏洛姑娘名声的时候,怎么不怕人家难堪呢!” 沈离字字句句毫不留情,说得自家父母毫无反驳的立场。 没想到自家儿子竟然如此尖锐,沈夫人也有些慌神,喃喃道:“离儿你……” “别再狡辩了,我都听腻了!你们为人父母的行事怎能如此龌龊自私?”沈离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哀伤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就在乎面子在乎家业,根本就不在乎爷爷的死活!” 望着床上病容消瘦的沈太爷,本想翻脸的沈瑞天却忽然一哽,再一次感受到了羞臊。 “离儿说得是啊,你怎能丝毫不顾及老爷子的身体,来这儿撒泼打滚呢!”沈瑞天瞥了沈夫人一眼,将责任往她身上一推,还没等沈夫人反驳便拽着她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门口的下人却慌慌张张来传话道:“洛青禾来了府上。” “什么?!”沈瑞天顿时面色惨白,方才在外头丢的脸登时化为一腔怨毒,防备道:“就算这事是我们沈家不地道,可也没有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吧!” 沈瑞天说着,咬着牙便要去找洛青禾说个明白。 “我同你过去!”见沈瑞天有些愤怒,这沈夫人也忽然来了力气,一骨碌起来便跟在了自家夫君的身后。 她原本就因为沈离一心一意向着洛青禾而妒火中烧,再加上方才洛青禾在众人面前出尽了风头,沈夫人心中的复仇之火也燃了起来。 旦就在夫妻二人仗着在自己家,要咬牙切齿的要找洛青禾算账时,却忽然看见洛青禾搀着一位胡子花白,衣着普通的老人家缓缓往沈太爷院中走着,那洛青禾还时不时同老人家低语几句。 真是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往咱们府上带!沈家夫妻对视一眼,又见洛青禾直接无视了自己,顿时很是不忿的要喊下人将洛青禾和这老头子赶出去。 可还没等二人开口,沈瑞天却忽然看见了老人家身后那位中年男子,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开口道:“蒋御医,您为何……” 这位中年男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家中世代行医,而且蒋太医的爷爷可是前朝太医院的正四品院使,御医之首啊! 因着这蒋御医生性洒脱,新帝惜才不忍逼迫,才特许蒋御医平日里自由行医,待宫中有大事时再回去当差。 可如今这般人物怎会出现在沈府?!沈瑞天顿时满心惶恐,恭恭敬敬便要将蒋御医往前头迎,却没想到蒋御医礼貌推辞道:“我一个孙辈,在爷爷面前怎敢失礼!” 爷…爷爷?!沈瑞天一听再次惊掉了下巴,莫非这衣着普通的老人家就是当年的御医之首,蒋老御医?! 见他们这目瞪口呆的样子,蒋御医却玩笑道:“这等反应,莫非是觉得我们扰了府上清净?” “不敢不敢不敢,蒋御医说笑了,您肯光临寒舍,是在下莫大的荣幸啊!” 虽说不知沈瑞天哪里来的厚脸皮,可他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虚荣心膨胀到了极点:蒋老御医是前朝御医之首,而这蒋御医又极得当朝皇帝圣心,这二人今日一同来到沈府,时候说出去定然是极有面子啊! 蒋御医点点头,又解释道:“原本爷爷已经归隐,可是耐不住洛姑娘请人托付,所以今日爷爷才特意前来为沈太爷问诊。” 请人托付?洛青禾何时有这么大本事了? 不过这个中缘由,蒋御医自然是不会同外人明说,便只是淡淡道:“正好你们来了,现在赶紧去将沈太爷房中的熏香之类的拿出去再好生通通风,然后让所有家丁丫鬟们去院外等着,我爷爷问诊时不能被人打扰!” “明白明白!”沈瑞天一听哪里还敢端架子,赶忙点头哈腰的应了,拔腿便跑去了沈太爷院中,一通张罗。 见自己父母那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沈离揉揉父母不耐烦道:“罢了,爷爷院里的事情我来安排,您二位赶紧给两位御医备好厚礼,看完病之后好酬谢人家啊!” “啊对对对!”沈瑞天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赶紧对沈夫人道:“你现在就去仓库里将最贵重的物件选一些拿来,千万不能怠慢了。” 可一听“最贵重的”,沈夫人却有些肉疼,嘟囔道:“不就是个郎中吗,给那么好的东西做什么!” “你傻啊!”沈瑞天皱着眉呵斥道:“人家可是一个前朝正四品的院使,一个是当朝正六品御医,虽说蒋老御医是前朝的,可人家不论何时都一心治病救人,所以圣上依然对老爷子很是尊重!这等家世的人怎能不趁机好好巴结!” 沈夫人听完才恍然大悟,他们一心想攀上的林转运使不过就是个七品,在这正四品正六品面前也得点头哈腰的恭敬着!若是这回能攀上蒋家,那沈家在奉元郡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想明白之后,沈夫人顿时心中一喜,赶忙拎着裙子亲自跑去库房中精心挑着礼物,满心都是沈家飞上枝头的美梦。 在后头慢慢走着的蒋老御医,这才溜达到了沈太爷院中。 而时隔多日又见洛青禾的沈离,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感慨万千,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分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沈离哥。”洛青禾望着沈离眼中的复杂,轻声问候道。 距上会离开沈家不过几天,沈离便憔悴了许多,再不似往日那般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少年模样,总是带着笑的脸上添了许多愁绪,仿佛长大了不少。 见他这般模样洛青禾的眼眶有些热,便不敢再看沈离,而是默默扭过头,搀着蒋老御医来到沈太爷的床边,却又见床上的沈太爷病容枯瘦毫无生气,洛青禾方才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从眼中滑落。 “沈爷爷…”洛青禾抽噎道。 一听这呼唤,沈太爷这才睁开双眼,两行热泪顺着眼角落下。 屋中静默半晌。 还是蒋老御医笑着打破沉默道:“都别愣着了,容我给沈太爷瞧瞧。” 蒋彦听了眼力见极快的将帕子垫在沈太爷腕下,又扶着蒋老御医坐在沈离搬来的圆凳上。 蒋老御医一边坐下,还一边宽慰沈太爷:“沈老弟也莫要悲伤,一般人能有洛青禾这样孝诚的干孙女,笑还来不及呢!你可莫要愁坏了身子,辜负了孙辈的关心呐!” 沈瑞天听到这话,又感觉自己被甩了个耳光。 洛青禾也很是配合的抹了眼泪,轻声将沈太爷安抚妥当,才让到一旁请蒋老御医问诊。 蒋老御医诊过脉之后,又仔细看了看沈太爷的面色,才缓缓道:“沈老弟前些日子是否因情绪波动极大而咯血,还一直愁绪御结,至今未消?” 瞥了一眼自家父亲心虚的脸色,沈离毫不客气的直白道:“对,这几日祖父从未安心休息过,还茶饭不思,才越来越虚弱了。” 蒋老御医听闻点了点头,道:“那你从前可曾伤过脏器,却并未妥善治疗?” 听了这话沈太爷讶然道:“这陈年的伤您怎么看出来了?头十几年前打仗的时候,我不慎在路上遇袭,被那反贼一脚踢在肋下,若不是青禾的外祖父将我救起,只怕我那时便一命呜呼了!” 回忆从前,沈太爷又有些唏嘘,直道自己愧对于王家。 可蒋老御医又捋了捋胡子,笑道:“不过眼下已经无妨,那日你咯出的血,表示多年积于心口损耗精气的瘀血,如今既然咯了干净,便无大碍了。” 沈瑞天一听登时来了神气,满心觉得沈太爷咯血还得‘谢谢’自己,却没成想蒋老御医继续道:“其实沈老弟的身子底子不错,若将养好了定能高寿,你眼下之所以这般虚弱就是动了肝火再加上愁绪过多,导致食不能安夜不能寐,才伤了元气。” 蒋老御医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瞟了一沈瑞天一眼,沈瑞天方才那点没皮没脸的神气顿时去了个一干二净,便又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晚辈恳求蒋老先生为我爷爷医治调养!”沈离一听赶紧跪在蒋老御医面前,磕了个头。 蒋老御医见状,欣慰道:“放心吧孩子,你祖父这身子并无大碍,只要心中轻松,这病也去了大半!不过,我还需得看看你祖父从前吃的药方。” 沈瑞天听闻赶紧回身去找,想趁机机会让蒋家祖孙觉得自己是个孝诚之人,可却没想到沈离已经清清楚楚的背下来了。 蒋老御医更是欣慰的很,拍了拍沈离的肩膀道:“你也是个踏踏实实的孝顺孩子!可这药方但是开的不太适合,你祖父原本底子不错,根本不应该用这等大补气血的药材!如此盲目补气,只会让肝火愈来愈旺,愈治愈虚!眼下重要的是赶紧将这药停了,从饮食上着手调理即可。” “方才我同青禾聊了聊,想必这方面你也有些心得吧?”蒋老御医说着,又望向了洛青禾。 “据我所知沈太爷肝火旺,加上从前药补过度,所以平日里应该多喝些莲子心,金银花之类的茶水,再忌油腻重口,膳食上多用些鸡鸭鱼类炖成的汤,将白米白面换成糙米红薯之类的粗粮。”洛青禾细细道来。 蒋老御医听完赞赏的夸了洛青禾一句,又接着道:“正是如此!沈老弟现在的问题表示饮食方面过于讲究,食材也皆是大补之物。所以从今日开始定要记住,一日三餐定要准时用完,以清淡为主,素多荤少,并且每顿饭七分饱便可,饭后慢慢溜达半个时辰。剩下的我便再开些药方调理,还有,最重要的是切忌忧郁过度!” 沈离在一旁认真听着,见洛青禾如此关心自家祖父,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青禾向来不是自家父母口中那中唯利是图,贪慕虚荣的市井俗人,可为何他们就是不愿承认,还为了一己私利不断逼迫陷害这么良善美好的青禾? 待将所有事宜都交代完毕,沈家人将早早准备好的酬谢礼物送给蒋彦,又恭恭敬敬将二人送上了马车,洛青禾这才重新回了沈太爷院里。 蹲在床边握着沈太爷的手,洛青禾含着泪嘱咐道:“沈爷爷,您已经要听蒋老御医的话,好好调养身子,莫要让我和沈离哥的担心呐!” 见洛青禾依旧这般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沈太爷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叹了口气道:“孩子,沈家这般对不起你,我这老头子真是没脸呐!” “这事跟您有什么关系!”洛青禾摇摇头,道:“沈爷爷,您哪怕是为了沈离哥,也得养好身子啊!不然若是您不在了,沈离哥就真的……” 洛青禾没有再说下去,可沈太爷一听这话却顿时会意。 他之所以多年来不愿过问家中事物,就是因为沈瑞天翅膀硬了,同着沈夫人执意排挤,沈太爷满心失望才放了手,可如今见自家孙儿也是这般忧愁消极,沈太爷却终于想通了。 虽说自己是为了家中和平才不理家事,可自打他甩手不管之后,沈家却并未安宁过!而且沈瑞天和沈夫人嘴上说着将沈离放在心尖上,可却为了一己私利强迫他与林家攀亲,才让这一直开朗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 这家,高低不能再让那逆子胡作非为了!沈太爷顿时定了心,眼中恢复了往日叱咤商场的狠厉。 而这时候沈离却刚好回了屋里,见到蹲在床边的洛青禾时,才哑着嗓子道:“青禾妹妹……” 洛青禾此时也有些酸涩,虽说沈离的父母那般容不下她,可沈离对自己却从始至终都是一片赤诚,从未有过辜负,在这场闹剧之中,最受伤的只怕就是沈离。 洛青禾叹了口气,呆带着笑意柔声道:“沈离哥,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呢!这回之所以来到奉元,是因为我打算同方家少爷同去京都,寻寻我爹的下落。既然沈爷爷的身子骨有办法调理了,那我明日便得启程出发。” “你要走了?”沈离讶然,就连沈太爷也吃了一惊。 洛青禾笑了笑,轻声解释道:“只因为我娘亲实在是心中急切,便趁方家少爷去京都投奔父亲的时候也让我一同跟着去了,” 听完这话,沈离心中更是怅然若失:若得自己父母嫌贫爱富硬生生将婚约搅黄,那今日同青禾一起进京都的就是自己了… 知道洛青禾进京是为了寻找父亲,沈太爷便也未将阻拦的话说出口,而是吩咐沈离去取了些银票,道:“孩子,京都的东西不比这里便宜,你多揣着银子去,爷爷怕你不够花!” 可洛青禾却赶忙拒绝道:“沈爷爷,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身上的银子够花的!” 洛青禾这反应也在沈太爷的意料之中,王掌柜那骨子里的骄傲和硬气,被洛青禾这孩子继承了个十成十!当年王掌柜将自己救起之后,自己几次三番想用银子酬谢,都被拒绝了。 王掌柜的原话是:“救你与我来说也是举手之劳,若是见钱眼开的留下这银子,不是昧良心吗!” 所以这么多年来,无论王家遇到什么困难,王掌柜都从未向沈太爷开过口。 唯独求过沈太爷的,便是害怕洛青禾因为没了爹,以后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被人看不起,所以这才同沈离定了婚约。 可即算是二人成了婚,对于沈家来说也没有丝毫坏处,毕竟像洛青禾这般孝诚良善的正直姑娘,多少人家想求都求不来呢! 思及此处,沈太爷心中暗道:不过来日方长,自己既然决定出山,那沈离最后究竟娶了谁也不是自家儿子儿媳能决定的! 因着理解洛青禾心中所想,沈太爷便也没强迫她收下银子,而是点点头嘱咐道:“那你要一路小心呐!” 洛青禾听完,又给沈太爷郑重行了一礼,才由着沈离将自己送到门口。 可刚出沈家大门,却见沈离咬了咬牙道:“青禾,你且等我一等!” 沈离说着便扭头进了家门,没过一会儿便牵着自己的马出来了,将缰绳往洛青禾手中一塞,道:“去京都的路途遥远,尘影是我自小养大的汗血宝马,吃苦耐劳,极为忠诚,让它替我陪你吧!” 这马通体黝黑发亮,浑身线条流畅,四蹄皆白,一看就是极好的品种,洛青禾一见赶忙推拒道:“这怎么使得!尘影对沈离哥来说定然极为重要,我又如何忍心!” “你…连我的马都不愿看见了吗?”见洛青禾推辞了,沈离顿时失落道。 “不是…”洛青禾见他想多,赶忙就要解释。 可沈离却并没听下去,而是自顾自拍了拍尘影的脸,嘱咐道:“尘影,你就替我去一趟吧!这女子是我心爱之人,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她!” 洛青禾听闻,眼眶又红了。 尘影也仿佛明白了沈离的意思,低低打了个响鼻,黑玛瑙般的眼中流下一行清泪。 “行了,咱们就此别过吧!这马鞍前头的荷包里有些银票,是我给尘影留的,它爱吃苹果和胡萝卜,你在路上多备着点。” 沈离压下心头酸涩,默默无语的将洛青禾和尘影送了很远,直到望见了方家的马车,才拍拍尘影,又同洛青禾道了别,便扭头回家了。 同沈离道别之后,洛青禾便一路抽泣着回了驿馆。 方少泽见她似乎是哭过,讶然道:“洛姑娘,出什么事了?” 洛青禾摇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就是见沈太爷的病终于着落,高兴罢了!今天幸亏有你帮忙才能将蒋老御医请来。” 方少泽毫不在意道:“也是奶奶念着你孝顺才出手相助的。” 温婆婆见二人如此自然的交谈,下意识掺和道:“门外那匹马是你从沈家牵来的?我看那马贵的很,这一路上只怕是要多上许多钱照顾吧。” 听出了温婆婆话中的意思,洛青禾刚要解释,却听方少泽道:“无妨,原本进京的路便远的很,若是靠我那匹银骏只怕要累出个好歹,而且它一来我的银骏也算有了朋友,省的孤单了!” 洛青禾也点点头,指了指尘影身上挂着的荷包道:“沈公子给尘影带了饭钱,温婆婆若是觉得不够花,跟我要便是。” 此话一出,温婆婆也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便有些尴尬的没再说话。 正好门外的小二将晚饭膳端了进来,方少泽趁机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吃完饭早些睡吧!” 洛青禾一听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坐在了桌旁,这时却又听温婆婆意味深长道:“您先吃吧,咱们当下人的等您吃完再说。” 见温婆婆又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洛青禾心下疑惑,之前都好好的,这两日怎么开始张罗主仆之别了?可我也不是你家下人啊! 没等洛青禾反应过来,方少泽便有些不耐烦道:“外头不比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莫要等菜冷了吃坏肚子!” 见自家少爷不悦,温婆婆才慢吞吞在洛青禾旁边落座,不过在吃饭的时候却总是装作不经意的挡住洛青禾伸向烧鸡和萝卜牛肉里的筷子。 洛青禾着实没了耐心。 住这驿馆虽说不是她花的银子,可这一趟上京也是老太太让她照顾方少泽饮食,自己没要工钱就不错了!况且自己绝大部分的盘缠都捐给嘉恩寺修石板桥了,难道还要边伺候方少泽边出去挣钱不成? 再说了,你是方家踏踏实实的奴才,可我不是啊!把好的让给主人家是你应该的,又不是我应该的!无视了温婆婆的暗示,洛青禾径直夹了许多块牛肉,还故意撕下一个大鸡腿吃的津津有味,水足饭饱后又向方少泽道了声谢,休息了。 温婆婆气结,却终究不好说什么。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便早早起来赶路。 殊不知,洛青禾出银子建石板桥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周围各镇,各位乡亲深受鼓舞,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不出七天,便将前期准备都做完了。 四十多天后,雁荡山脚下的河道上便出现了一座堪称巍峨的石板桥,这桥能让三辆马车并驾齐驱,两旁的护栏上还雕着许多罗汉和菩萨,而石板桥正中央的石墩上还雕了一个圆溜溜的桃花眼女孩,并且还再护栏上刻下了她的事迹。 石板桥剪彩那日,十里八乡的居民都涌了过来,想要见证这期盼已久的时刻。 弘忍法师被僧人搀扶着站在了桥的中央,这位苦修一生,胡子花白的老僧人颤抖的摸着那女孩的雕像,泪流满面。 弘忍法师此生的愿望便是希望两岸的百姓再也不用辛苦绕路或是冒着生命危险坐船,可筹资的速度却一度让他绝望,本以为自己要抱憾去往西方极乐,却没想到这样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子竟然如使者一般忽然降临。 弘忍法师想着,哑着嗓子道:“各位都觉得这桥应定名为“嘉恩桥”,可贫僧却觉得应该叫“青禾桥”,若不是那位心怀大义的女孩,这桥是断断修不上的。” “前辈,那日我便听见您问佛祖是否能助您实现心愿,没过两日这姑娘便来了。想必,是佛祖派这位使者嘉奖您多年的潜心修行才让这姑娘来施以恩惠,所以这桥叫‘嘉恩桥’也并无不妥。”一旁的蕅益法师见状,出声安慰道。 此话一出,四周的百姓们都纷纷附和:“是啊,您和青禾姑娘的仁心咱们都会牢牢记住的,日后也会学着您们的善良,去帮助更多的人。” 听见许多百姓都被这善举感化,弘忍法师又一次泪流满面,欣慰的连连点头。 周围百姓中,明白弘忍法师心中那万千感慨的人见状,也不禁抹起了眼泪。 这日太阳西沉时,此生心愿得以实现的弘忍法师笑着去了西方极乐。 嘉恩寺僧人在将弘忍法师火化时,只见漫天霞光,一排仙鹤鸣叫着掠过嘉恩寺上空向西方飞去,而待僧人收捡骨灰时,却发现了三颗琥珀色的舍利子。 第四十章 嘉恩桥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等奇事一时间传遍了大江南北,圣上当即下旨要在嘉恩寺中修一汉白玉石塔供奉弘忍法师。 此事一出,不知是哪里的居民找来一小小的供桌,还将香炉供果端端正正摆在了那桃花眼女孩儿的雕塑前,每日拜上一拜。 这故事越传越远,而且那日蕅益法师宽慰弘忍法师的百姓们还将这故事编成了传说,说洛青禾是佛祖受弘忍法师感动后派到凡间圆其心愿的使者,所有给这位使者上过香的人都能保证子孙后代会同洛青禾一般善良正直,孝顺父母。 自此之后,嘉恩桥上每日都有许多百姓排着队为洛洛青禾的雕像上香。 更有甚者,当被附近的有志之士听闻洛青禾在公堂上的遭遇后,气冲冲是替洛青禾打抱不平:“贫苦人家的母女不过是遭人欺辱才出手反抗,那官府怎能如此判案?若不是有人出手相助,只怕那等忠烈的女子便要落得个在庭上受尽酷刑,羞愤自尽的下场!哪里还会有这等感人至深的传说!是以我们定要趁此机会上书圣上,将这律法改上一改! 紧接着,这有志之士便与十里八乡的秀才联名,情真意切的写了份十几页的谏言书,不出七日便送到了当朝皇帝的面前。 第二日,皇上便让太监将这谏言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出来,并在朝廷中引起了极大的议论。 律法设立之初本是为了防止平民免遭他人伤害,可百姓若是在自保的情况下不慎出手重了,却该如何处理才算公平呢? 就着这个话题,满朝文武讨论了许久,导致这桩事件里,许多人的名号都传遍了天下:判洛青禾赔偿的姜大人有了名气,帮洛青禾交罚金的沈离有了名气,统领周围乡镇的巡抚大人有了名气…这世道便是如此,当人有了名气之后,若想得到什么便容易多了。 所以一时间,许多名人志士甚至是朝廷官员,都借着洛洛青禾这股春风,标榜自己约束他人,以求争名夺利,平步青云。 洛青禾这名字甚至在罗泉镇都传开了,成了有名的仁义孝心之士的代表。 虽说自己的名号在这天下穿的沸沸扬扬,可洛青禾本人却依旧毫不知情,同往常一样优哉游哉的坐在上京的马车上,看着方少泽没皮没脸的同尘影套近乎。 不过尘影这马果然极通人性,除了沈离和洛青禾以外便谁都不认。 见自家公子被区区一匹马如此怠慢,温婆婆的心情也非常不好。 可方少泽却丝毫不介意,不旦日日称赞尘影的这份忠诚,还隔三差五的总给尘影买些胡萝卜苹果换换口味,看的温婆婆又是一阵不满。 看着这一人一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洛青禾也不愿打扰,可方少泽却主动邀请道:”你牵着这么好的马却一回都没骑过,不觉得遗憾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教你骑马吧!日后若是有个万一,说不定也是个能救命的技能。 在这时代出行最快的方式便是骑马,而且眼下连这“玛莎拉蒂”都有了,自己若是不会“开”,这说出去只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洛青禾想着,便痛快的点点头答应了方少泽。 学骑马的前两天,方少泽很是贴心的走在前方帮洛青禾牵着尘影,可这场面却又让温婆婆抱怨道:“您是少爷,怎能给这丫头牵马呢?让弄墨牵吧!” 可弄墨这时却配合的很,回头眨巴着眼睛道:“温婆婆!我若是去牵马,就没人赶车了!” 温婆婆一听,无法反驳,便只能咬牙认了。 没过几天,洛青禾便已经学出了眉目,能独自骑着尘影慢悠悠的溜达了。 洛青禾的进步令方少泽十分欣慰,笑道:“若是这地势再开阔些,我便能教你策马扬鞭的跑上一阵了。” 洛青禾听了这话也很是自豪,这几天的学习成果也算对得起自己这快被颠碎了的尾巴根。 可没等她笑多久,却又听到了温婆婆阴恻恻的声音:“青禾姑娘,中午你准备做什么菜?” 洛青禾一听,顿时叹了口气。 她们现在已经走到了山里,方圆十几里都是荒无人烟,莫说做饭了,连菜都没地方买! 等好不容易经过了村镇,可又不知这地方的民风为何如此奇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可就是不卖肉。 而若是他们自己买头猪来杀了,只怕是吃不了几顿,剩下的肉就都放臭了。 唉!洛青禾越想越头疼,方少泽这人向来挑嘴,因着老太太的嘱托,自己也不能在吃食上亏待了他……况且眼下自己身旁还有个时刻等着找茬的温婆婆。 洛青禾正骑着尘影呆呆出神,却没想到这尘影忽然打了一个响鼻,瞬间蹿进了树丛里,嘶鸣一声,使劲踩住了脚下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酸梅汤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被尘影颠得一口气没缓上来,咳了半天才勉强抓住缰绳。 这时,只见方少泽忽然快步过来,眼睛一亮,在尘影脚边捡起一只被踢伤的野鸡。 洛青禾这时才知道尘影为何如此兴奋,惊讶道:“你还会捕猎呢?” 可洛青禾还没高兴多久,后头跟上来的温婆婆又赶忙道:“不行啊少爷!这山中不知有多少妖怪,眼下这野鸡莫名出现在这,还恰好被那匹马踩着……这是着实蹊跷得很,您快将它扔了吧!” 洛青禾本就因为没有肉而吃苦恼了好几天,现在见温婆婆又要拦着,便顿时翻了个白眼,翻身下马准备吵架,却又见方少泽笑着将那野鸡吊在了马车底下:“哪有那么多鬼神之说?只是尘影恰好遇见罢了,正好,待会儿咱们开开荤。” 见野鸡那蓝黑相间的毛上沾了点点血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温婆婆更吓得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赶忙往那没挂野鸡的另一侧躲去,道:“少爷!这东西真不能吃,万一是山中妖物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从前吃过,这野鸡可是别有一番风味。”方少泽安慰道。 洛青禾却忽然想起什么,赶忙道:“这野鸡好吃是好吃,却万万不能挂在车底!不然这鸡身上的血腥味将狼招来可怎么办?” 温婆婆一听更是害怕了,不停地劝方少泽将野鸡埋了。 可方少泽已经好几天没沾荤腥,眼下也实在是舍不得,便思衬一会儿,又拿了个装菜的布袋子将那野鸡包好,压在了马车的座位底下。 温婆婆见劝解不成,便只能放弃。 不过方少泽这份硬是要将野鸡留下的执着,倒是感动了尘影:毕竟那是尘影辛辛苦苦发现的猎物。 所以从那之后,尘影终于开始对方少泽的示好有了回应,还偶尔能让方少泽骑着自己溜达一会儿。 见自己终于得到尘影的回应,方少泽很是雀跃,摸着尘影又笑又夸。 眼前这情形洛青禾想起了一个熟悉的故事,便笑道:“这老大总算是终于敞开了心扉。” “老大?你为何要将这马说成是老大?”方少泽疑惑道。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洛青禾神秘兮兮的笑了一声,便开始讲起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师父领着四个兄弟去寻宝藏,这老大呢,为人机灵本事极大;老三喜欢唠叨,优柔寡断但却踏实肯干:老四平日里不发一语,关键时刻却能闪亮登场。” “你的意思是说尘影是老大,温婆婆是老三,你自己是老四?可你又为何没提老二?” “嗐!老二这人成日里最爱吃喝玩乐,还经常让人照顾。”洛青禾说着,悄悄瞟了方少泽一下。 “这老二倒是个会享福的!”方少泽轻笑一声,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莫非你暗示那老二是我?” 这四人中不就只有他自己什么活都不干,还带了两个下人在身边一路照顾自己吗? 看方少泽终于反应过来了,洛青禾开怀大笑,心道:若猪八戒真有方少泽这般俊俏,那只怕当年他去了月宫便能得嫦娥的芳心,又怎会被人贬下凡间,有了西天取经的故事呢? 可方少泽却不知背后深意,只以为洛青禾在嘲笑自己等着别人伺候,可又见洛青禾笑的那么开心,不忍心扫了她的兴,便也没计较。 只是二人这番‘亲切友好’的交流,一旁的温婆婆却又看不顺眼了,暗下决心道:我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跟洛青禾那丫头聊一聊。 一行人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到了一片平地上,方少泽一喊饿,其他几人便很是配合的停了马车开始生火。 方少泽将野鸡拎出来时,却又犹豫了。 自己从未做过这做饭的事情,而洛青禾一个年轻女子定然是不会杀鸡,再加上温婆婆原本就怕得很… 抬头望了一眼,方少泽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又将生着火的弄墨召回来,命他去将这野鸡收拾干净。 这弄墨倒是熟练的很,三下五除二便将野鸡收拾的干干净净,剁成了方便吃的块状,而剩下那些没用的毛发内脏等又被弄墨仔细的挖了个深坑,埋了。 接过弄墨手中的鸡块,洛青禾先去溪边清洗净之后,便支起了锅,加了些生姜清酒,再用蘑菇土豆一同炖了锅野鸡汤,远远闻着倒也觉得鲜美的很。 可不论怎么劝,温婆婆就是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山里的妖怪报复。 洛青禾原本想借机吓唬她,可见温婆婆那瑟瑟发抖的样子,却也没忍心。 不过可能是洛青禾几番邀请温婆婆吃饭的好意,让温婆婆对洛青禾也有了些好印象。 吃完午饭之后,方少泽便提出要领着弄墨去山中散散步,洛青禾因为懒得动弹,便自顾自躺在了树荫下小憩一会儿。 可等洛青禾睡醒后想回马车时,一旁的的温婆婆忽然将她叫住了。 这是准备趁着方少泽不在,要跟我过不去吗?洛青禾顿时有些无语。 却不成想,温婆婆也没说别的,只是赶忙过来,将自己的围裙往洛青禾身后一遮,道:“你这裙子脏了。” 出门在外的脏了裙子很正常,她又为何这般大惊小怪?洛青禾有些不解,下意识扯过裙子一看,却看见一抹嫣红。 啊~原来是葵水!洛青禾心中一惊,这正主的身体一直没开始发育,便导致她把这茬给忘了。 见洛青禾这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温婆婆叹了口气,又将围裙系在洛青禾腰上:“你跟我来吧。” 说着,温婆婆便将洛青禾带到了车里,还从自己的包袱中翻出一条缝了好几层的白色的棉布道:“这是我新缝的,还没用过,你将它放在luzhe里…知道怎么用吧?” 洛青禾点点头。 “嗯,那你先换上吧!女子这几天身子虚,今天的活儿你就别再干了。” 到底是个女子,洛青禾对这事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了谢,心中暗道:幸亏方少泽和弄墨出去散步了,不然若是被他们看见,可就尴尬了。” 远处的山石后,弄墨望着方少泽疑惑道:”少爷,咱们在这儿藏着做什么?” 方少泽又远远看了一眼从车中下来的温婆婆,心中有了计较,道:“行了,咱们回去吧,不过你千万莫要将咱们藏在这儿的事情说出去!” 虽说还是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可弄墨还是下意识的听了方少泽的话,乖乖点头。 方少泽这才放心,领着弄墨一同回去了。 见洛青禾在马车中没下来,方少泽倒也没再进去,只是道:“这天气不错,我得同尘影一起溜达溜达。” 说罢便翻身上马,悠悠的走在前头。 看方少泽没有进来的意思,洛青禾心中一阵轻松:正好这身子也有些疲累,眼下方少泽不在,自己若是趁着这机会躺下歇歇,也能宽敞自在一点。 洛青禾想着便靠着车厢睡着了,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夜晚的山里湿气重,附近又没有驿馆,所以方少泽便领着她们借宿在一个老农户家里。 一贯要求严格的温婆婆也没让洛青禾去做饭,而是给了老农户一些钱,让他们管顿饭。 一旁的方少泽听了也是一语不发,只有弄墨疑惑道:“平常做饭的不是青禾姑娘吗?” “吃你的饭吧!这么长时间不也得换换口味吗?”方少泽轻斥道。 弄墨听了心中愈发疑惑:平时四少爷便挑剔得很,而且眼下分明看他压根没碰那些咸的发苦的菜,只是一口一口咽着白饭,却为何丝毫没有让洛青禾去做饭的意思? 弄墨正想着,却见温婆婆将半条鱼都放进了他的碗里,道:“还要驾车呢,你多吃些!” 见其他人都不怎么动筷子,弄墨想着这菜也不够吃,便不再说话,提起筷子也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温婆婆也是因为心疼银子,想着这饭钱不能白花,所以不论这菜多咸,却依旧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可一旁的洛青禾有些担心,小声道:“这菜咸,你们若吃多了会不舒服的!” 温婆婆向来勤俭,根本就也舍不得扔,便摇了摇头,从弄墨一起将这桌饭菜吃了个精光。 果不其然,吃完没多久温婆婆和弄墨就因为口渴而喝了不少的水,接着,喝完水之后,二人都是还没睡着便又被尿意憋醒,屋里屋外来来回回的跑了许多趟厕所。 方少泽叹气道:“那东西扔了就扔了,你们却非要吃完!这下好了,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因为老农户的偏房里并没有多大的地方,所以方少泽和弄墨只能睡在地下,将床让给了两位女子。 可这床上的温婆婆和地上的弄墨来来回回的在偏房和厕所之间折腾,弄得木门咯吱咯吱直响,就导致谁都没能睡着。 见自己打扰了方少泽休息,温婆婆顿时很是愧疚,连忙道:“我这就去外头待着喝水什么的也方便…” “外头正冷着呢,您这把年纪莫要冻病了!”洛青禾赶忙阻拦,又叹了口气道:“你们且等我一会儿吧,我去趟厨房。” 方少泽也没了睡意,此时一见洛青禾终于出手,便以为她要做什么好吃的,一骨碌起来便跟着去了。 只见洛青禾先从马车中将腌制好酸梅和山楂取了出来,又在老农户家的厨房里生火烧水,等水开后将酸梅倒入水中,直到将这水煮成褐色,才慢悠悠盛了出来。 洛青禾盛了两碗,给了温婆婆和弄墨一人一碗。 一旁的方少泽也很是好奇,便非常自觉的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可刚尝一口便苦下了脸。 “这东西也太酸了吧!” 第四十二章 竟然是她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温婆婆端着这东西也觉得难以下咽,心中正想着是不是洛青禾要趁此机会报复自己,却忽然听洛青禾解释道:“这叫酸梅汤,有生津止渴助消化的功效,刚好能解你们症状。” 方少泽听着半信半疑,却又见洛青禾舀了一勺白糖倒进自己面前的酸梅汤里,说道:“温婆婆和弄墨喝这东西就是为了将盐排出去,便不能加糖。不过少爷您就是喝个好玩儿,加些糖就会好喝多了!” 方少泽听闻,又等洛青禾将自己碗中的白糖搅化了之后才低头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道:“原来这东西还能如此美味?!” 方少泽说着,为了不辜负洛青禾这半夜下厨的好意,便又催着温婆婆和弄墨将他俩手中那酸倒了牙的酸梅汤喝了个干净。 果然,温婆婆和弄墨两人咬着牙将那酸梅汁咽下去时便觉得口水泛滥,又跑了几趟厕所后,温婆婆发现自己果然不似方才那般口干舌燥,便赞叹道:“青禾姑娘这办法真灵!” 洛青禾笑了笑:“那是自然,若这法子不好使,那婆婆岂不是要怀疑我坑你了?” 温婆婆一听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才叹了口气道:“洛姑娘,其实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然咱们老太太也不会这般相信你…不过我近几日之所以这般对你,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觉得这终究是主仆有别,虽说你不是方家的正经下人,可咱们四少爷他却是个正经少爷……” 看温婆婆有心同自己将心中的芥蒂解开,洛青禾便也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你便认为咱们一切事情都要以四少爷为主,奉四少爷为尊,对吗?” “自然是要这样的!”温婆婆很是笃定道:“自古以来,咱们做下人的就该记住自己的身份,没有在主人家面前放肆的道理!” 听了她这根深蒂固的奴隶思想,洛青禾反对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你们签了卖身契拿了工钱,便要一心一意为主人家效力,可现在咱们并不是生活在大宅门中,凡事不过求个便利,又何苦要守着那些陈腐的规矩?” 见她有些固执,温婆婆摇摇头道:“你若是一直这般简单直接,将来在这险恶世间该如何生存下去?就像那日,你可知道二夫人如何发现是你在背后偷偷帮助玛瑙的吗?” 这桩事情洛青禾倒也没注意,这时正好听温婆婆提起了话头,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温婆婆自顾自道:“是后厨的宋婶在背后告的状。” “宋婶?她每次见了我和我娘时都热情寒暄,平日里在厨房也不声不响的踏实干活,怎么会做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呢?”洛青禾一脸不可置信道。 温婆婆叹了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有责任提点提点这个‘初入社会的小幼苗’,便缓缓解释道:“虽说现在大家都管她叫宋婶,可她原本的名字叫冬玲,是我手下的丫鬟。当年的春玲、夏玲、秋玲、冬玲这四个丫鬟跟着我一成了翟小姐的陪嫁,后来春玲和秋玲不慎在打仗时丢了命,那夏玲也就是如今舞文的娘亲,而冬玲也就是宋婶,到方家没多久就不知为何离开了四夫人,凭着自己那手艺在厨房找了个差事,后来等四夫人去世后,又暗地里投靠了二夫人。” 温婆婆说着,脸上却忽然带了怒气道:“这冬玲之所以敢明目张胆的叛主,不过就是因为看四少爷心善不会将她怎样,再加上你平日里又对她很是友善,以为你们好欺负罢了。所以我才认为当主子的就该严厉些,莫要跟下人打成一片,否则以后让人卖了都不知道!” 洛青禾这才理解,为何温婆婆一直执着于主仆有别:“所以您一直想让我同四少爷保持距离,就是怕我这性子影响了方少爷,让他忘了主人家的架子,而惯坏了其他下人,将来遭人欺负吗?” 见洛青禾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温婆婆这才缓缓点头道:“我这老婆子不善言辞,总怕自己说不清楚,如今你能理解可真是太好了!” 温婆婆说着,又诚恳的望着洛青禾道:“你已经明白了这道理,那往后可否帮帮老身这个忙?” 洛青禾听闻轻笑一声:“温婆婆,你当真觉得四少爷是个好欺负的人吗?莫非你忘了舞文的下场?” 一提起舞文,温婆婆却忽然像想起了些什么,心中一惊:是啊!临出发前舞文还哭喊着跪在院外将额头都磕出了血,只为求少爷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可无论他怎么哀求,四少爷都只是让人送了个金疮药去给他止血,只字未提让他回来的话! 洛青禾又道:“虽说宋婶在背后嚼舌头,可她这般作为可有给我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温婆婆一听赶忙反驳道:“早晚会有的!否则二夫人为何总是跟你和少爷过不去。” 洛青禾缓缓道:“温婆婆你想想,就算我从未帮过玛瑙,宋婶也从未在背后过告状,那二夫人便能容得下我,容得下四少爷吗?就凭二夫人那性子,就算没人招惹她,她也有本事想方设法的给你使绊子。所以我觉得宋婶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罢了。” “可她为了一己私利在背后给你捅刀子,你就不怪她吗?” “我竟然是怪她的,不过世事艰难,我也愿意体谅她。况且,眼下她不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吗?” 洛青禾望了一眼疑惑的温婆婆,解释道:“你看,那些以前同她关系极好的姐妹们至今没有原谅她背叛,而眼下就凭宋婶的性格,在厨房中也是唯唯诺诺,四处受人欺负,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虽然这事情我不跟她计较,可玛瑙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人!若真是有一日她生了孩子,正式成了二老爷的妾室,那宋婶她可会有好日子过?” 温婆婆听完竟也无法反驳:冬玲自幼时便被父母卖卖入翟家,从小到大唯一的心愿便是嫁一个家境殷实的人,自己在家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妻良母。如今她随时嫁了人,可她那口子却整日里吃喝嫖赌,不思进取,孩子们也都随了爹,搅得家中成日鸡犬不宁,导致冬玲年纪轻轻便愁白了头发。” “唉,当时她若一心一意留在四夫人院里,如今又怎会在那泥坑里苦苦挣扎?” 可洛青禾对温婆婆这话却不太认同:“婆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通透的心思。虽说人人都看四少爷院中的生活有些清贫,可却没人看见那份外人求都求不来的安宁和清净。所以照宋婶当年的野心来看,她不可能不离开四夫人。” “虽然我没有你在方少泽身边待的时间长,可我却能看出来,你家少爷向来不是个迂腐陈旧的人,你若一味的在他面前立规矩讲道理,只怕早晚会耗尽他的耐心。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家少爷不该如此宽厚善良,可当初你们不就是看上这点,才宁愿吃苦也要守在他身边吗?” 听完洛青禾的话,温婆婆便在没有同她讲过道理,而是静静在一旁思衬着,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行人又照常出发了。 可刚走了半日,方少泽便对这车上的气氛很是疑惑:从前温婆婆最是在意主仆之别,但凡看见洛青禾有一点僭越的举动,便要明着暗着的阻拦,可今日无论洛青禾怎么玩闹,温婆婆都只是静静地看着,有时甚至还面带笑容。 见自家下人同洛青禾之间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方少泽也是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一心一意的跟尘影培养感情。 这时候的交通不比从前发达,地图导航之类的指路工具都还没有,若是想出趟远门,这路该如何走,就只能在逢人时打听打听。 所以方少泽一行人的上京之路走的是磕磕绊绊,从方家出来时还是春天,而这时却已到仲夏,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才走了一千六百多里的路程。 弄墨正赶着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前头骑着尘影去问路的方少泽却忽然雀跃得回头道:“再往前走就是高阳郡了!高阳郡北面就是广陵郡,那人说咱们不出十五日便能到达京都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看见终点了!方少泽话音刚落,马车上的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喜色。 方少泽此刻的心中也更是轻快了不少,翻身下马,又从包袱中将缝成册子的宣纸。拿出来,提笔便写。 从前他只是随意找了张纸,每到一个地方便将地名写下来,以做纪念。 可忽然有一日被洛青禾看见后,便问他为何不将宣纸装订成册,每到一个地方时将这地名记下来,并且在底下将这地方的礼节习俗,特色饮食或是有名的风景建筑也一一记录,再配些插图写成游记,等日后翻看时也能更好的回忆起来。 方少泽一听,觉得洛青禾这话极有道理,便赶忙将自己那上等的宣纸裁成书本大小,又让温婆婆用粗棉线订了起来,等再到什么地方时,便细细游历一番,按照洛青禾的建议将自己的心得体会一一记下。 方才他问路回来时不知道又看见了什么,一回来便将那册子端在手中,望着眼前的风景提笔细细勾勒着。 看着方少泽那落笔如神的风景画,洛青禾不禁在心中感叹道:当时他怎么没同着同翟诀一起去拜那齐瀛之先生为师呢? ”少爷,咱们今夜还能找着驿馆吗?“” “能的,方才我问路时,那人说绕过这座山之后便能到高阳郡下属的柳县,咱们就在那里歇息一晚,明日从柳县往北直走,便离京都不远了。” 听着自己离京都越来越近,洛青禾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自己终于有机会见到那传说中的父亲了吗! 第四十三章 黑心百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过当方少泽一行人绕过丘陵,就快到柳县时,却又遇见了大麻烦。 “公子,前头的官道昨日夜里被洪水和沙石淹了,根本就过不去,您各位若是要上京都应试,可就要快些走了…” 因着洪水淹没官道,当地衙门便在官道前搭了草棚,并且还安排了专门在此疏通指路的差使。 这时,差使正在同方少泽解释,草棚外头却忽然进来一不到五十的干瘦男子。看着男子的打扮,大约是专门管理百姓的百长。 这百长一来便表情不善的对着差使抱怨道:“在这儿废什么话呢!这草棚顶上都积水了,还不赶紧去清理了!” 见他态度,这差使即使是接了方少泽的好处,却也不敢多有停留,道了个歉便匆匆出去了。 虽说这人走了,可该问的还是得问啊!方少泽忍住心中无奈,又将一个银锭子塞到百长手中道:“还劳烦您关照一二。” 百长嘴角一勾便将银子迅速藏进袖中,不过见方少泽衣着普通,便轻蔑道:“尽量吧,不过近日里来往的人太多咱们也忙得很。” 方少泽却也无所谓,而是关心道:“我刚才听那差使提到了应试,还说要抓紧……” 百长听了又居高临下的瞥了方少泽一眼,道:“哦,就是几个月前皇上贴了皇榜,将选拔人才的考试定在了八月初三,也就是八日后,你们脚程快些也许还来得及。” 怎么比他想象的提前了这么多?方少泽听罢心中一惊,赶忙道:“那既然官道不能走,您可还有别的法子?” “那边!”百长说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从这儿向东走,穿过那片七贤岭后再往北走也能到京都,不过那路不好走,你们可得快些!” 洛青禾不知为何一见这人就觉得他虚伪龌龊,便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那这路上可有劫道的歹人?安全吗?” 百长不屑道:“你这小丫头把当今圣上当什么了?圣上那般威武圣明,怎会有歹人敢胡作非为?你们若是不爱走,大可在此住到官道疏通后再启程!” 百长说完便一甩袖子,自顾自走了。 温婆婆见其余三人都不说话,便心一横道:“走就走!咱们为了上京应试都奔波了几个月,不差这一程!而且既然上京的人多,那想必咱们这一路上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可方少泽却有些担心:毕竟自己进京是为了前途,自然是耽误不得;可洛青禾却是为了寻亲,早些晚些都没关系,所以也没必要同自己吃份苦。 “不然我和弄墨先走,你和温婆婆在此处找个地方住到官道疏通完毕后,再稳稳当当的上京。”方少泽思衬一番,给出了个建议。 “无妨,咱们一同走!”洛青禾想来不是什么畏惧艰难的人,便也不愿意躲在此处傻等。 几人就这事又商量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要走一起走。 望着这几人忙着赶路的背影,方才那差使长吁一口气,心中无奈道:这分明有一条更快更好走的路,百长怎能如此害人呢? 这边,百长正躲在草棚后一脸阴鸷的看着方少泽一行,冷笑道:“一个毛头小子,若不是家中有背景又怎敢上京应试?家中有势力了不起吗?凭什么像我这种人就只能当个百长!成日里为这些穷鬼们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操心?!哼,我倒要看你们怎么去京城!” 天光渐暗,方少泽他们才紧赶慢赶的进了七贤岭。 可这七贤岭看起来并无人烟,而且若要过去便只能翻过好几个山,方少泽又四处看了看,发现果然没有别的法子,便只能咬咬牙宣布他们今日要爬山了。 洛青禾放眼望去也有些心里没底,却又听方少泽道:“这天下若是有能挂住人的纸鸢就好了,省的咱们在这陆地上一步一步的吃苦。” 洛青禾一听这话心中很是无奈,轻快的站下了马车,牵住了尘影的缰绳,翻身上马。 七贤岭虽说地势算不上险峻,可却极其复杂,若想过去也是极其艰难。 为了减轻银骏的负担,方少泽和另外两位不得不在上山时下车替它推着马车,下山时下来牵着银骏的缰绳,以免它失足滑落。 相比之下,洛青禾便轻松多了。不论地势如何,尘影都好好的载着她平安度过,有时甚至还能伏在树荫下歇歇脚,等着后头那满头大汗的三人一马。 温婆婆见洛青禾那般悠闲,再看自家少爷累得气喘吁吁,心焦得不行,几次三番想让洛青禾下来将尘影让给方少泽。 可尘影是沈离借给洛青禾的,而洛青禾也并不是方府的丫鬟,自然不需要遵守方府的规矩,所以温婆婆心中再是焦急也终究没好意思开口,只希望洛青禾能有些眼力见儿的将马让出来。 可遗憾的是,洛青禾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态,反倒觉得堂堂男儿,为了自己的前途若连这等决心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出息。 再加上这几天折腾下来,方少泽那俊俏的小脸却依旧白皙如故,嫩的都能掐出水来,这寻常女子都难以企及的状态,着实是让人嫉妒的很! 傍晚,方少泽一行人在这荒山里连条狗都没见过,更遑论是人家了。 “这山怎么这般冷清,不是说官道封了后会有许多人往这边走吗?”方少泽有些疑惑,筋疲力尽的喘着粗气道:“这下咱们怕是只能宿在野外了。” “唉,怕是只能如此了。方才我一路观察,却连个破屋残庙都看不见…”温婆婆见方少泽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心疼。 洛青禾心中已经有了些怀疑,面上却没动声色的指着略高处的那片平坦草地道:“今夜咱们宿在那儿吧,总比岩石上舒服多了!” 可方少泽却有些不大愿意:“那儿连口水都没有,不如宿在那边的溪流旁,做饭洗漱也方便。” “这位少爷,您忘了官道为何而封吗?仲夏时节原本就容易发洪水,咱们睡着的时候若是溪流涨水,那咱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洛青禾摇摇头,无奈道:“而且这地方罕有人迹,水质如何还不清楚,咱们万万不能大意啊!” 温婆婆当年在打仗的时候也没少颠沛流离,听了洛青禾的话后附和道:“对啊,以前兵荒马乱的时候有整个村子的人就因为喝了河水而莫名其妙的病死,后来一查才知道那源头出被扔进许多尸体!” 方少泽一听也觉得这话在理,便没再反驳,依着洛青禾的话老老实实去了草地上。 在外赶路这么久,洛青禾也渐渐掌握了技巧。 前些时候她们经过村镇时便想办法同农户买了许多猪肉,洛青禾又用粗盐和花椒将这肉腌好,挂在马车后风干制成了咸肉。 这咸肉虽说不比新鲜猪肉,可只要料理得当,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正好没什么吃的,洛青禾便只能将那咸肉切下一块,等弄墨将米掏净后,洛青禾将蘑菇咸肉和尘影的胡萝卜都切成丁,同米饭一起蒸了,待快出锅的时候还加入了鸡蛋和小白菜。 接着,洛青禾又将白萝卜切成半圆形的薄片,用粗盐杀过之后将水挤干后加入蒜片姜丝红辣椒,再兑了陈醋酱油白糖和盐,等饭好之后,一道酸辣萝卜咸菜也腌好了。 方家三人闻着这独特的香气,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便在没说话,以烤火取暖为由巴巴的在锅旁等着。 好不容易熬到洛青禾动手掀开锅盖,耿直的弄墨赶忙凑了过去。 只见这米饭裹着咸肉的油,粒粒晶莹,土豆、蘑菇和咸肉一同混在锅里,顶上摆着蒸熟的荷包蛋和翠绿的小白菜,堪称色香味俱全。 洛青禾用木勺将咸肉饭拌开,又给方家三人一人乘了一碗,接着还在碗边摆上了脆爽的萝卜片,笑盈盈的递给了眼巴巴等着的人。 抽出木筷扒了口饭,只见弄墨眼中闪过一起惊艳,却像似乎想起了什么,惆怅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不好吃吗?”洛青禾疑惑道。 “不是不是!”弄墨赶忙摇头,解释道:“洛姑娘,我就是担心,咱们这胃口被你养刁了之后,便在也没法忍受其他人的手艺了!” 方少泽头一回听弄墨抱怨饮食,便好奇道:“以前你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从未听你说过饭不好吃,可如今这是怎么了?” 弄墨正色道:“少爷,以前天下人做的饭都没什么区别,你书上不是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吗…应该是这么用的吧!” 见弄墨居然也会吟诗了,洛青禾打趣道:“竟没想到我这手艺这般神奇,你连这诗句都用上了!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你能开发出什么新技能呢!” 弄墨一听,一向憨厚的他也不自觉开起了玩笑:“为了洛姑娘这口饭菜,只要不伤害咱们少爷,我什么都愿意做!” 洛青禾见弄墨这故作认真的样子,不禁开怀大笑。 可一旁的方少泽听着弄墨这话,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 第四十四章 突遇洪水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几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饭,只觉得在这咸肉饭的犒劳下,一整日的疲倦都散了大半。 洛青禾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将白天在路边买的西瓜捧了出来。又抱着这西瓜。去底下的泉水中。用水冲凉之后,在山石上切成了一片一片的分给了大家。解暑。 几个月来的奔波赶路,若是换成一般人只怕早就是面黄肌瘦口舌生疮了,可方家三人却依旧面色红润,丝毫没有营养不良的症状,虽说方少泽不太明白里头的的门道,可心中却也清楚这都是洛青禾悉心照顾的功劳。 不过方少泽一向爱干净,可白天爬山出了一身汗,尘土甚至混着汗水变成了泥道子黏在脖子上。此刻吃饱喝足,方少泽却再也无法忍受这一身nianni,便再顾不得那溪水干净与否,匆匆下去赶紧洗了个澡。 终于洗去一身尘土的方少泽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见洛青禾和温婆婆都面带疲倦,便主动道:“一会儿我和弄墨在外头守着,你和温婆婆在马车中休息吧!” 这山里不比外头,虽说是夏日可昼夜温差大,夜里露水重,若是天为被地为床的睡上一宿,只怕要冻个半死。而方少泽心中想着男女有别,便很是君子的将马车让给了两位女子,主动要求要同弄墨一起守夜。 可温婆婆却不舍道:“可使不得啊少爷!一夜不睡怎么能行呢,这样,我和洛青禾守到子时,剩下的您和弄墨守着!” 方少泽却还想发扬风格,将马车让给二位女子,可温婆婆却丝毫没有给他机会,径直将被子铺好之后便将自家少爷拽回了马车上。 见拗不过她,方少泽只能放弃,同着弄墨先去睡,大概是过于疲倦,方少泽的脑袋刚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温婆婆听着车内缓慢的呼吸声,便笑道:“都累成这样了,怎的还要将马车让出来!青禾你也累了一天了,坐下歇会儿吧!我去看看有没有木柴可捡!” 洛青禾心中清楚温婆婆此刻让她歇着,是想感谢自己将马车让给了方少泽,可任谁见了方少泽那般疲倦的模样,也不忍心让他守夜啊! 马车里的方少泽虽是入睡的快,可心里却还是担心着车外的女子,所以也能没睡多久便匆匆将弄墨叫醒,将洛青禾和温婆婆换了进来。 可万万没想到,子时刚过,这山中便忽然打了几个响雷,倾盆大雨顷刻间浇了下来。马车里的洛青禾和温婆婆也被惊醒,赶忙将方少泽和弄墨叫进来躲雨。 在这极端环境下,几人便再顾不得男女之别,蜷缩在马车中坐到了天亮。 可第二日雨停了,方少泽从马车中探头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昨日他选的那个夜宿地早就被洪水完全淹没,甚至有好几块被水冲下来大石被卡在当间,而他们现在待的这片草地却完好无损。 后头也看见了这番景象的温婆婆和弄墨也纷纷惊呼起来,讶然的望着洛青禾。 可洛青禾却很是平静,这不过是现代探险者的基本素养,她也是看电视的时候学了个皮毛。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惊讶,而是,这前路已经被洪水拦死,他们该如何走出去啊?! 这荒无人烟的山里,前方是洪水,若是贸然退回去又怕后头也是一片狼藉,一时间,方少泽一行人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这时间本就紧迫,回头探路虽说有一线可能,可咱们根本堵不起!”洛青禾咬咬牙,坚定道:“方少泽,咱们不是带了指北针吗,咱们就靠它绕路往前走吧!” 方少泽想了想,便心一横道:“走就走!若是洪水再次泛滥,只怕这片地方也不安全了!” 可话说的可简单,洪水之后,这山里的路愈发复杂了,若是冒然前行,只怕一行四人都有生命危险。 又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让方少泽骑着尘影去前方领路。可这地势本就复杂,水也已经没到了膝盖,银骏一马拉着车本就吃力的很,望着眼前的困境,温婆婆咬咬牙道:“弄墨还得赶车,我这老婆子也不会骑马,眼下只有你能同少爷一起走……虽说有些难为你,可今日这事,我和弄墨拿身家性命发誓,若是说出去敗你名节,我二人定然不得好死!” 见温婆婆如此认真的发誓,洛青禾竟有些感动,其实她本就没过分在意这男女之别,况且心中也清楚那银骏自己拉着三个人的确过于费力,便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可方少泽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人,知道要同洛青禾同乘一骑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连连向洛青禾道歉。 可洛青禾却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翻身上马,一把搂住方少泽的腰坐稳之后,便让他出发了。 望着忽然缠在腰上的手,方少泽腾的一下红了脸,可情况紧急,便也没再废话,拍了尘影一下便往前去了。 端着指北针走了好一会儿,途中有好几次因着看不清脚下,尘影都差点摔了,可到底是汗血宝马,再这般艰险的状况下也毫发无损的驮着二人继续赶路。 可走着走着,洛青禾忽然看见了一片很是熟悉的树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道:“不对!这地方咱们刚才走过!” 听了洛青禾的话,方少泽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这熟悉的景色:“坏了,指北针失灵了!” 方少泽说着便将指北针顺手扔在了尘影背上的口袋里,叹道:“没法子了,按着经验走吧!” 可这一走,便晕头转向的走到了天黑。这路在白天都走的磕磕绊绊,这天一黑,便更是危机四伏,寸步难行了! 果然,他们刚走到河边,尘影便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淤泥中,顿时身子一歪便摔在了水流湍急的河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将尘影吓了一跳,可到底是好马,尘影呛了两口水便赶忙蹬着蹄子刨起了水来。 这时,后头又传来了温婆婆的惊呼:“少爷!洛姑娘呢!洛姑娘掉下去了!” 什么?!刚缓过气来的方少泽一听背后的惊呼,登时回头,却并没看见那个本该搂着自己的人。 “青禾!青禾?!” 方才尘影摔进河里是,坐在方少泽身后的洛青禾也忽然感觉手一松,眼前一黑便摔进了急流中,冰冷刺骨得水瞬间将她淹没。 慌乱的挣扎了几下,洛青禾有些迷糊的脑子却忽然想起来:这正主和自己都不识水性啊! 一想到这,洛青禾瞬间慌了神,本想挣扎着呼救,却没想到一开口,冰冷的水便呛了进去。 老天爷啊!我才刚来几个月,还没来得及享福呢就要死了吗!洛青禾心中很是绝望。 这是,发现洛青禾失踪的方少泽已经急红了眼,惊惶的喊着:“青禾!洛青禾!你在哪里!” 方少泽正在夜色中勉强寻着洛青禾的身影,却忽然看见前方的急流中闪过一小块金色的光芒。 尘影反应极快,没等方少泽命令便径直游去,一口咬住洛青禾背后的腰带将她从水中拎了起来。 拼命咳了半晌的洛青禾忽然发现能喘气了,便甩甩头发疑惑道,我这肚子怎的勒着这么疼? 洛青禾疑惑着便往身后摸去,可这是方少泽却赶忙喊道:“不行!尘影咬着你的腰带呢,它原本就有些费力,莫要惊了它,再将你甩下去可就不好了!” 洛青禾一听赶忙缩回了手,老老实实任由尘影叼着她,期间还尽力抬头让鼻子远离水面。 见洛青禾清醒着,方少泽才松了口气,往身后望去。可这么一回头,却见自己不知被冲到了哪里,根本看不见温婆婆和弄墨的身影。 左右都没法回头,方少泽只能牟足了劲冲后头喊道:“我们没法回头了!你们自己保重,去广陵郡等我们吧!” 说完这话,原本有些绝望的方少泽却远远听见了弄墨声嘶力竭的回应,这才放下心来。 河道中的水流很是湍急,方少泽束手无策,只能任由水流带着尘影一路往前飘去,不知过了多久,尘影的蹄子刚感受到土地的时候便赶忙挣扎着往岸边走去。 到了岸上,尘影终于力竭,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方少泽打着冷颤从马上下来,又赶忙将脸色惨白的洛青禾搀起:“你还好吗?” 洛青禾勉强点点头。可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腿上背上许多地方甚至沁出了血,不过是被夜色遮住了。 “找个地方,取暖。”洛青禾艰难道。 夜里的山中冷的很,再加上二人浑身湿透,体力耗尽,若再不能生火取暖,只怕就要冻僵了。 方少泽一听也没有多说,强撑着去寻了木柴拢在一堆,可暴雨过后,这木头都有些潮湿,方少泽担忧道:“实在找不到干木头了,也不知这些能不能行…” 洛青禾却根本没有力气解释,哆嗦着掏出火折子,三两下便将火升起来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方少泽原以为要挣扎很久,却没想到洛青禾这么快就做到了。 “下回…再解释…”洛青禾摇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依在石头上昏睡过去。 见她这状态,方少泽也没再多问,只是哆哆嗦嗦的望着暖黄色的火苗,想将衣服脱下来烤干。 正烤着的时候,方少泽却忽然看见一旁的尘影忽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洛青禾身旁卧好。 尘影这一来,方少泽发现原本吹着二人的冷风忽然停了,心中不禁讶异道:这马果真是灵的很,居然还知道卧在风口上替他们挡着冷风! 好不容易等这外袍烘干了,方少泽却并未披在身上,而是艰难挪到同样浑身湿透的洛青禾身边,给她盖上了。 第四十五章 美人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等洛青禾醒来时,已是清早了。 望着眼前烧成灰烬的火堆,洛青禾只觉得满身的骨头像被碎了一般,浑身湿透的衣裙已经被火烤干,腰上还盖着一件男子的外衣。 远处的小树林里,已经休息过来的尘影正低头吃着草,而火堆另一侧的方少泽,也穿着里衣静静靠在石头上,沉沉睡着。 啧啧,这等风姿容貌,若是被人发现只怕就危险了!望着方少泽的睡颜,洛青禾竟有些想流口水。 不过这美人儿的脸怎么这么红?洛青禾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不对,又赶忙上前摸了摸:“完了!美人儿发烧了!” “方少泽,方四少爷!” 可不管洛青禾怎么呼唤,甚至拍了好几下方少泽那白嫩的脸,却都没能将他叫醒。 洛青禾这才急了,赶忙将身上的外袍给方少泽穿上,再将尘影喊回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着方少泽上了马,一抖缰绳,便冲着能下脚的地方走了。 满心焦急的走了一个多时辰,这两人一马才幸运的在树林里遇见了前来打猎的农户,见这二人满身憔悴的样子,农户赶忙将他们领到了自己的茅屋里,又烧了些热水端上来。 “这正是洪水频发的时候,到处都有塌方的危险,你们怎么敢往这七贤岭来?我们本地人在这时都不敢随意出门,你们怎么想的?” “通往柳县的官道被洪水淹了,我们听了百长的话,便绕到这边来了。” “哪个百长?不论是谁,也断断没有这么指路的道理!那边分明有一条更加安全好走的路,虽是远了点,可也比穿过七贤岭要好多了啊!” 洛青禾一听,这才印证了那日她心中的怀疑:果然这百长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眼下去却不是计较的时候,洛青禾赶忙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走出这七贤岭?” 那农户一听,却笑着摇摇头道:“你们进来时艰难,可要出去便快多了!这里已经是七贤岭的尽头了,你们顺着我门前那条路再往北走个四日,就能到广陵郡…啊,就是京城!” 农户说着,顺着窗户给洛青禾指了路,又继续道:“不过你们这运气倒也是好的很,幸亏洪水是往这边冲的,若是遇上从西边发的水,只怕你们就要被冲进七贤岭深处,活活困死了!” 一听离广陵郡不远,洛青禾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忽然想起了还困在山里的温婆婆和弄墨,又赶忙道:“这位大哥,可我们一行还有另外二人也困在了山中,这……” 他们遇见的这农户也是个极善良的,一听这话便爽快道:“无妨,我对这片地方熟悉得很,一会儿便逆着洪水的方向进去看看,若是能找到,自然会领着他们来我家!不过你身边这姑娘发着高热,我家里没有什么有用的药,若再不看郎中只怕要烧傻了!” 姑娘?这几个月来除了温婆婆意外也没见过什么正经女子啊!洛青禾听了这话心中正有些疑惑,可扫了眼一旁的方少泽后,却猛然一惊。 果然,那农户望着洛青禾震惊的的样子,又换上一副‘我早已看透一切’态度,对洛青禾道:“世道险恶,你们这些女子知道扮成男装也是聪明的很!不过那姑娘生的那般娟秀动人,只怕是还要再花些心思遮掩一下才行,不然遇见歹人可就危险了!” 望着农户那得意洋洋,却又‘一副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态度,洛青禾心中很是无语,却也顺着农户的话答应下来,并没有解释。 因着心中清楚方少泽急着进京,洛青禾没多休息,匆忙收拾好后便跟着农户往外头走去。 分别前,洛青禾想了想,又将怀中仅剩的银子给了农户大半道:“辛苦您了,还劳烦您好生找找我那两位朋友!” 没成想这农户却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常年在山中也花不着什么银子。大家都有困难的时候,我能帮就帮一把,也算积德了!那广陵郡的物价高的很,你还是留着给这姑娘请郎中吧!若真相感谢,日后带些外头便宜的稀奇东西,回来看看我就成!” 洛青禾满心感动,郑重向着农户道谢之后,又留下了他的名字和住址,便由着尘影驮着二人离开了。 顺着农户指的路走出了七贤岭,洛青禾果然在前方看见了一个村镇。 敲开了一户村民的门,洛青禾将自己情况说明后又交了些饭钱,便在这村民家住下了。 在村民的帮助下请了郎中为方少泽看病,洛青禾依着郎中的话,捡了些药给方少泽熬好,又喂他喝了下去。 果然,没到子时,方少泽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见了眼前那草编的屋顶。 方少泽觉得身上有些冷,不过也不是那日掉进水中那般刺骨。 “你好点儿了吗?”没等方少泽反应过来,就见洛青禾满脸笑容的凑过来关心道。 方少泽刚想点头,却在低头的瞬间望见了自己一丝不挂…呃……其实是只剩下一条短裤身体,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缩了起来,满脸惊恐的望着洛青禾。 可洛青禾倒毫不在乎,还一脸自豪地解释道:“那郎中说你得降降温,所以我便棉布沾了凉水,给你擦了一个多时辰呢!” 什么!?什么!!!见洛青禾那般理所当然的样子,方少泽崩溃了。 骄阳似火,没有一丝树荫的官道上热浪滚滚。从前有马车的时候还能躲在车里躲躲太阳,可此时骑在马上,二人被烤的汗流浃背。 方才从村民家离开时,洛青禾同他买了两顶草帽,此时,方少泽帽檐下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以为他还没从病中缓过来,洛青禾便好心开口道:“咱们找个茶棚休息片刻吧!” 听到洛青禾的声音,方少泽打了个冷战,却没好气的说道:“找茶棚做什么?茶又不能喝饱,不如赶紧赶路寻个阴凉地方做些吃食!” 因为着了风寒,方少泽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鼻音。 这祖宗总算说话了!洛青禾长吁了口气,自打方少泽知道自己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之后,便一直板着个脸对自己爱答不理。 可当时洛青禾给出的理由,还是有些说服力的:“方才郎中给你看完病之后,特意嘱咐我得好好给你降温,否则将脑子烧坏了,人就傻了!我听了这话之后硬生生忙了一个多时辰呢!若没有我你的病能好吗?没让你感谢我就不错了!” 不过洛青禾虽然将话说的这般理直气壮,可其实郎中并未交代说要用这法子给方少泽降温。这办法是她自己从电视上看来的…当然就脱衣服这个事,洛青禾也是有些私心的。 洛青禾说着,又悄悄扫了扫方少泽一眼,回忆起了昨晚的景象。 原本以为这古代的男子一个个粗糙的不行,却没成想这方少泽这身子比脸还细腻白皙,活生生就是小说里的那让冷峻总裁攻倾心的清纯美受啊! 嗯…不过方少泽却也有一点跟小说里那弱柳扶风的男儿郎不同:他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可这一身流畅的肌肉和隐隐约约的六块腹肌却像个习武之人一般结实得很。 虽说方少泽不知洛青禾又在一旁想些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不过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让方少泽不由得有些抗拒。 这年代也不只有女子才有洁身自好的贞洁观念,方少泽这饱受封建思想浸润的男子对“清白”二字也很是在乎。 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莫名其妙被这丫头看了个精光?! “你说你一个女子的体质比我弱的多,再加上那日浸在水中那么久,可为何到最后病的却是我?” 大概是胳膊上这火符咒吧!洛青禾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却也没同方少泽说实话,而是找个理由敷衍道:“我们这些自小贫穷,想方设法谋生的乡下人自然是比你这养尊处优的少爷结实多了!从前那在雪地里挑着担子卖点心的事情都做过呢!” 回忆起洛青禾那段时间的艰难日子,方少泽心中一软,可面色却还像刚才那般不爽,冷声道:“不行,你到底是个女子,还是不能疏忽了!待咱们到广陵郡之后找个郎中给你看看,莫要因为这事落下了病根!” 本以为方少泽会因为昨晚的事情对自己生厌,却没想到他依旧这般为自己操心?洛青禾骨子里那蹬鼻子上脸的不正经劲头顿时又冒了出来,邪笑着一把圈住方少泽的腰:“你也是!等咱们到广陵之后,我多给你做些大补的饭菜,这几天伤了的身子,怎么着也得让你吃回来啊!” 方少泽听出了她话中的调笑,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懒得理她。 感受到了方少泽的低气压,洛青禾自觉没什么意思,刚要把手收回来,却又听方少泽冷声道:“抓住了!上回摔在水里时虽然冷的很却没什么大危险,不过这回若是没抓稳摔在这石板地上,只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想着方少泽那别扭的样子,洛青禾躲在他背后使劲憋着笑。 顶着大太阳走了许久,两人才走到了河边。可等方少泽翻身下马时,却忽然一个踉跄,扶着尘影缓了半晌才好不容易站住了。 方少泽大病初愈,身子多少还有些虚弱。洛青禾望着他这样子,不禁有些担心道:“咱们还是找家农户歇息两日再继续赶路吧!” 可方少泽却极是果断的拒绝了:“不行!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应试的机会,我必须得抓住!” 见他这坚决的态度,洛青禾也知道自己劝不得,便只能尽力凭自己的手艺帮他一帮。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出门时带着的行李都不在身旁,眼下洛青禾就是想做饭,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方少泽却善解人意道:“那河中有水,我就着河水吃些干粮就行!” 方少泽眼下本就虚弱,怎能就着那冰冷的河水吃干粮?洛青禾摇摇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 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洛青禾又忽然看见前头有一堆孩子蹦蹦跳跳的打闹着走来,其中有两个孩子还拎着个小竹筐,那竹筐里装这些田螺河鱼之类的小东西。 一见这竹筐,洛青禾面色一喜,赶忙高声道:“小兄弟!你捞上来的这些河鲜能卖给我吗?” 可方少泽却疑惑道:“咱们现在手中只有个土罐,买回来了也做不了啊!” “我自有办法!”洛青禾笑着点点头,起身向那群小孩走去。 第四十六章 善良的村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远远听见洛青禾的话,拎着河鲜的小男孩儿眼睛一亮:他们捉这些小鱼贝壳河虾之类的小东西原本就是好玩,却没想到还能换银子。 “行啊姐姐!”那小男孩爽快答应了。 见小伙伴有银子挣,后头一个约摸四岁的奶娃娃也举着个小篮子怯生生道:“姐姐,我这儿还有些李子,可好吃了!你要吗?” 洛青禾见这奶娃娃可爱的紧,便笑着摸着他的头道:“小弟弟你这竹篮也挺好看的,能卖给姐姐吗?” 奶娃娃一听,却将竹篮抱紧了,小声道:“可这是宇杰哥哥送给我的……” 听奶娃娃喊了自己的名字,一旁的宇杰大方的摇摇头道:“没关系!你卖了我还能再编呢!” 说着,宇杰轻轻接过奶娃娃手中的竹篮递给洛青禾道:“姐姐您看着给吧!” 看这两个娃娃如此可爱,洛青禾心里一暖,大方的给了一小块银子道:“你俩拿着买点糖葫芦吃!” 可这叫宇杰的孩子却有些犹豫,乖巧道:“姐姐!咱们这东西值不了这么多钱,你给几个铜板就好了!” 见这孩子这般懂事,洛青禾对他愈发喜爱起来,笑道:“拿着吧,你这竹篮好看的紧呢!” 其实洛青禾不过给了一钱银子,也算不上多。 宇杰见洛青禾如此坚定便也没在推拒,而是想了想道:“那这样吧,姐姐你在这等着我,我再去家里取些地里种的菜给您送来!” 洛青禾正愁没有食材做饭呢,一听这话便赶忙笑着答应道:“行啊!不过你拿够一顿吃的就行啦!” “好嘞!”宇杰笑着答应了,领着奶娃娃便往家里跑去。 望着他俩颠儿颠儿的背影,洛青禾笑着摇了摇头,又回身将从村民家买的土罐子拿出来,给方少泽煮了些粥。 将粥锅在火堆上支好,洛青禾又顺手拎起方才买来的河鲜,仔细收拾起来。 这时,方少泽那为了以防万一而藏在靴子里的小刀便派上了用场。 洛青禾小鱼内脏和腮收拾干净之后,便用细树枝放在火堆上烤了。 将剩下的河蚌和河虾洗净切成细细的丁放入粥里,洛青禾又在树下挖了个野姜切成丝放进粥中,虽说眼下调料不全,可这么一同张罗下来,洛青禾这粥闻着倒也鲜美。 锅中冒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洛青禾掀开盖子见粥好的差不多了,便赶忙盛出的一碗端给方少泽。 望着他那惊艳的表情,洛青禾就知道自己的粥必然是好吃的。 这砂锅粥原本就是广东人的拿手好菜,若是食材齐全,定然会比眼前这简易版的好吃上千万倍!不过现在他们有吃的就不错了。 那日她们从村民家里离开时就只买着了一个陶碗,眼下既然已经给方少泽用了,那洛青禾便只能默默地端着粥锅,小口小口的喝着。 二人正静默无语的吃着饭,却见远处来了好几辆马车。 这般浩大的声势,一看就是世家大族马车仪仗:只见那一众丫鬟下人穿着整齐的制服,威风的跟在马车旁边,两个擎这华盖的家仆昂首阔步走在前方引路。 炎炎烈日之下,这些人显然是走的累了,见这边有条河,前头那像管家一样的人便弓着腰,匆匆向着为首的马车中窃窃私语。没过一会儿就只见他点了点头,摆摆手便领着那群人直接来了河边,在离洛青禾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暗紫鎏金纱帐将方才搭起的木棚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为首的马车一路停在了木棚门口,绕是洛青禾探头瞅了这么久,也没看清那人的脸。 接着,后头那几辆马车上叽叽喳喳的下来了好几位花枝招展的姑娘,看那打扮似乎是供人享乐的勾栏女子。 “不得无礼!”耳边忽然传来方少泽严肃的声音。 洛青禾一听,顿时有些扫了兴致,翻了个白眼默默低下头,心道:还不让人看两眼的吗? 待二人将锅中的粥喝完时,方才回家拿菜的宇杰便领着两位中年女子来了。 还没走到洛青禾身旁,那三人便被一家仆挡住了去路,趾高气扬道:“你这东西我买了!” 那两位村中的妇女到底是认生,并没敢说话,只有宇杰朗声道:“这些东西是那边的姑娘买下来的!” “那你家还有多余的吧?咱们有银子,你再去取些过来!” 一听这话,宇杰又点点头道:“可咱们家离这地方有些距离,再取一趟只怕要花上许多时间,您愿意等吗?” 听说要等很长时间,那家仆便摇了摇头,摆摆手让他们过去了。 不同于家仆的趾高气扬,洛青禾这人向来温和得很,一见那三人满脸笑容的打了个声招呼。 这两位女子说她们是宇杰和奶娃娃的母亲,方才宇杰跑回家后将着银子的事情说了,那二人见洛青禾出手大方也不想占人便宜,所以尽量按着一钱银子的价格给她们捡了些菜送过来。 他们说着,将手中的篮子放下便去找那群孩子了。 洛青禾仔细翻了翻,只见里头有许多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蔬菜瓜果,还有几个翠绿翠绿的香瓜和一块猪肉。洛青禾不禁在心中感叹道:果然,这村镇里的人就是实在!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方才那个家仆便又凑过来,趾高气扬的将一串铜钱扔在了洛青禾脚下道:”这东西卖给我们,多的就当小爷赏给你的了!“” 还没等洛青禾说话,方少泽便冷声道:”还请阁下自重,这些吃食我们并不想卖。” 那趾高气扬的家仆望着两人有些破旧的衣裳,又看看地下那仅有的土罐,便以为那二人是什么穷苦人家,更加狂妄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你祖宗这么说话?我告诉你,趁祖宗现在心情好,把东西留下!不然我打的你们连娘都不认得!” 本以为自己这番威胁会将二人吓退,却不成想那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依旧不为所动,挺直了脊背道:“我父亲乃是礼部精膳吏司,敢问阁下何等家境,敢当在下的祖宗?” 这家仆说白了不过就是个卖了身的奴隶,哪有什么资格同方少泽谈家世?一见方少泽这当惯了的主子的气场,家仆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见这家仆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洛青禾冷笑一声,随意从篮子中捡出一带着泥的白萝卜扔在那人脚:“算你识相,这是咱们少爷给你的赏赐!” 一见洛青禾这般蔑视自己,那家仆登时有些恼羞成怒道:“这位是少爷,可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精膳吏司家的丫鬟竟敢跟我叫板,你可知我是谁家的家仆?” “你是谁家的同我有什么关系?”洛青禾倒是毫不畏惧,冷笑道:“这位是精膳吏司家的少爷不假,可我却不是他家的丫鬟!哪有你这般胡乱攀扯的?” 那家仆一听更是气急,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可这时却听一男生悠然道:“这姑娘的话也有些道理,哪有你这般胡乱攀扯的?” 只见一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子,一副看好气的表情信步从那暗紫鎏金帐中走了出来,一见这人,那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家丁老老实实弓着腰不敢说话。 这男子虽是笑着,可眼中却似一方深潭,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洛青禾心中顿时有了结论:这人城府极深,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没等洛青禾说什么,那男子便用脚尖踢了踢地下的萝卜道:“叫你不长眼,将人家的赏赐接了吧,也算涨涨教训!嘶…不过这姑娘既然不是人家的下人,又有什么资格提这位少爷赏赐呢?” “这女子是我朋友。身份自然与我相等,有何不可赏?”虽说这男子看上去气场强大,可方少泽却是毫不退让的替洛青禾辩解道。 可这男子却没接方少泽的话茬,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位公子真是容貌倾城,只怕那春云阁的凤栖公子都不敢与您媲美争锋啊!” 虽说方少泽没来过京城,可这一长串的名号一听便是个花柳之人,登时便气的咳了两声,有些喘不过气来。 却见洛青禾笑盈盈上前道:“可不是嘛!公子您这般风雅俊秀,举手抬足之间更是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我虽未见过那凤栖公子,可既然那凤栖公子不敢与我家少爷争锋,那只怕见了您,便更要羞愧自尽了吧!” 听着洛青禾这话中的深意,那个男子倒也不恼,只是云淡风轻的对着洛青禾道:“你这姑娘倒也聪明得很!” “不敢不敢!:一听他这话,洛青禾谦虚道:“一介草民岂敢承公子夸奖!不过老话说相遇即是有缘,今儿炎炎烈日之下,大家的心情难免有些焦躁,正好我这有些解暑的香瓜,您拿去吃点儿吧!: 才还剑拔弩张的,此刻却为何示好?方少泽见洛青禾这反应,心中有些疑惑。 可洛青禾想的却是,这男子看起来便是广陵贵胄,若是自己还没进京都便得罪了人,只怕日后是要埋下祸根。” 见洛青禾盛情相邀,那男子便也没有拒绝:“好吧,那我等着你的香瓜!”说着却又回头,摇了摇扇子冷声道:“人家赏你的,你就这么扔在地上了?” 一听这话,那家仆赶忙哈腰将那萝卜捡了起来。 本以为这事了了,却没想到那男子又冷声道:“捡起来就完了?” 第四十七章 神秘男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萝卜顺气,你这暴躁的脾气也该好生治一治了。”那男子说着却并未动弹,而是直直望着自家家仆。 这不是让人将这东西吃下去吗?洛青禾明白这男子的意思,又看了看那满是泥土的萝卜,顿时感叹道:就说这人不能招惹! 那家仆也是听话得很,接了主人家的命令,即使心中再有不愿却也只能哆嗦着,硬生生将这和着泥土的萝卜咽了下去。 虽说一旁看着的二人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可这到底不是自家的事,便也没有出手阻拦。 洛青禾将宇杰方才送来的香瓜在河水中洗净,又回身递到那男子面前,不卑不亢道:“请。” 那男子见洛青禾这般客气疏离,便笑着将的香瓜接了过去,又用下巴点了点地下那串铜钱道:“这瓜不错,赏!” 正好见宇杰和两位中年女子又往这边走来,洛青禾心生一计,抬手将宇杰喊来,让他将这铜钱捡走了:“瓜是这孩子送来的,要赏也该赏他!” 那男子本想见洛青禾如何将这铜钱如何捡起来,却没成想她却顺水推舟得了别人,眼中对洛青禾有了一丝欣赏道:“既然承了你们这好意,那我也该报答。听说你二人要进京,不如我带你们去吧!” 一听这话,方少泽犹豫了。可洛青禾却毫不客气的服了服身道:“既然如此,便劳烦这位公子了!正好这炎炎烈日,咱们骑马也热得很!” 虽然与普通人相处本该守着分寸,可这人心高气傲,既然他开口相邀,若拂了他的面子便会将他得罪了,是以洛青禾才答应的如此痛快。 男子见洛青禾如此懂礼,便点了点头,对她又多了一些赞赏,当即命家仆匀出一辆马车给了二人。 待他们收拾完毕,便坐在了进京的马车上。 方少泽有些疑惑道:“咱们这样是否有些失礼?” 洛青禾却冷哼一声道:“那我是为了自己吗?” 此话一出,方少泽也自知理亏,便老老实实闭了嘴。 可一低头却见自己外袍下摆不知何时扯了个口子,便又拎起来举到洛青禾面前道:“你帮我缝了吧?” 见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洛青禾心下无奈,却也好脾气的顺着他的意思道:“行!”说着又回手将角落中的锦被在车中铺好:“不过你奔波了这么长时间都没休息过,正好趁着这段路睡一会儿吧!” 方少泽一听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了,便从善如流的躺在了锦被上。 可望着洛青禾坐在那儿一针一线为他缝衣服,方少泽的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要说这是世家贵族的设备就是先进,连给下人备的马车都比方少泽的那辆那要舒服多了。 一直到天黑时分,方少泽才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却觉得马车正静静地停着,方才那破了口子的外袍正平平整整搭在自己身上,可洛青禾却不见了踪影。 这方少泽正满心期待的刚想披上洛青禾亲手缝好的外袍,却没成想在摊开的一瞬间看见了这歪歪扭扭,像条毛毛虫似的针脚。 洛青禾可能是听到了马车中的响动,便笑着撩开帘子:“您这位大少爷可算醒了!快下来吃饭吧!” 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方少泽一时间有些无语,将“毛毛虫”放在她眼前问道:“怎么会补成这样?” “给你补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又不是温婆婆婆!”洛青禾不满道。 “你怎么这般理直气壮?一个女子连针线活都不会,以后也不怕让人瞧不起吗?” “我才不在乎呢!”洛青禾小手一挥,转移话题道:“你还吃不吃饭了?” 见她那拒绝交流的样子,方少泽虽是无语,却也只能认命的套上外衫下了马车。 默默跟着洛青禾走到火堆让坐下,方少泽接过洛青禾递过来的筷子,和晶莹剔透飘着米香的白粥。 方少泽接着又探头瞅了瞅,只见眼前的木箱上放着两碟不是很起眼的小菜,又疑惑道:“这是哪来的?” “方才我用宇杰送来的食材做的呀!”洛青禾随意解释道:“这凉拌胡萝卜是我用醋杀了,又放了些蒜末芝麻酱油和炸香的辣椒油拌匀了腌制成的;这油菜是用方才剩的那些虾仁或者蒜蓉炒的。你的风寒还没好利索,应该吃些清粥小菜养一养。” 方少泽病了两天,本来想吃点儿鱼肉,可见洛青禾既然做好了,便只能老老实实接受。 却没成想尝一口之后,原本有些嫌弃饭菜简单的方少泽便一发不可收拾,就着那小菜喝了三大碗白粥。 方少泽在这头吃的正香,而洛青禾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赶忙从那土罐中捞出几只鸡蛋道:“这鸡蛋是我方才同那公子借了茶叶煮成的,你别光喝粥了,吃两个鸡蛋吧!” 见洛青禾如此细心,方少泽刚才因为那衣裳没缝好的别扭也消失了大半,便笑着同洛青禾聊起了天。 “咱们除了那些瓜果蔬菜什么都没有,难不成其他的调料器具也是你同那位公子讨来的?” “诶,怎么能说讨来的呢?!”一听这话洛青禾皱了皱眉,有些不满道:“我就是同他商量了一番,没成想他的大方得很,不过我这才做完这菜的时候,他每样挑了半盘子端走,也算是我付过账了。” 方少泽一听心中顿时有些不满:怪不得到我这儿就剩了这么几口! 方少泽心中暗骂着,又顺手接过了洛青禾剥好的茶叶蛋一连吃了四个,看得洛青禾心道:就这食量,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挑嘴的人? 不过,那位男子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急事,没休息多长时间便又打发家仆收拾东西上路了。 一行人走了一夜一天,直到第二日晚间才找驿馆馆住了下来。方少泽因为不放心,便洛青禾住在了一间房里。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面生的家仆过来敲开门,恭恭敬敬送上了一红木餐盒。洛青禾打开一看,竟是两盘精致的点心! 那家仆此时对洛青禾有也有了几分客气,躬身道:“这是我家公子感谢姑娘那顿饭菜的!” 也是许久没吃到这等精致东西,洛青禾是痛快的收下了,本想端了去同方少泽分享,却没想到这方少泽此刻压根儿没功夫搭理他。 只见这位自小饱读诗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正低着头在蜡烛底下拈着银针细细缝着什么。 见他那有些挑剔的样子,洛青禾无奈摇了摇头,心道:不就是自己缝的不好吗?凑合穿呗! 可这方少泽倒也执着得很,硬生生从驿馆老板那儿要了针线,自己动手。 不过这人倒也大方得很,缝完了自己的外袍之后,又将洛青禾那破了口子的外裙一并缝了。 等洛青禾心满意足的吃完最后一块点心时,方少泽手上的活儿也结束了。 只见他长吁了一口气,将银针仔仔细细收回盒中,又举起洛青禾的裙角端端正正在她眼前展开,挑衅的望了她一眼。 心中明白方少泽在想什么,洛青禾却还是配合道:“哇!果然少爷的手艺就是不一样!比我那条毛毛虫好看多了!” 哼!方少泽此刻极是满足,还趁机教育教育道:“针线活其实并不难,要真心肯学,你也能做的很好!” “不不不,我可没有您那天赋!”洛青禾这看起来像是赞美的一句话,听得方少泽喉间一哽。 “唉罢了罢了,你这人也是没救了!”望着洛青禾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方少泽摇了摇头,识时务的放弃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这二人洗漱完毕便也一个床上一个地上的熄灯休息了。 第二天刚蒙蒙亮,二人便被家丁叫起来赶路了。一直走到了晌午,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南越京都的城门,只见那城门上高高写着三个大字:广陵郡。 既然已经来了京都,洛青禾和方少泽便没有理由再跟着那男子。 二人跳下车走到那男子的马车旁,道谢之后又客气道:“您的恩德我们理应记着,可否留下您的姓名,咱们将来也好报答?” 可那男子却毫不在意的笑道:“认识这么几日,到分别时却想起问我的名字了?其实帮你们这事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也不用特意感谢!不过将来若有需要,来清音阁找我便是,不过…到那时若让我帮忙,却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那男子轻笑一声,放下了车帘。 望着那悠悠远去的马车,洛青禾摇了摇头道:“此人绝不简单!” “谁说不是呢?”方少泽在一旁意味深长道:“日后出门时还是要注意些,若是不慎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只怕得不偿失!” 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洛青禾撇了撇嘴,满不在乎道:“听见了,方大爷!” “你什么意思?”方少泽疑惑道! 见她没听懂,洛青禾也懒得解释,只是心中暗道:一点小事就啰里啰嗦的!跟小区楼下那穿着大裤衩晒太阳的大爷有什么区别? 方少泽见她的神态便猜到了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也也懒得跟她计较,拉着尘影便径直去前头问路了。 “敢问阁下可知道这广陵郡中最好的成衣店何哪里吗?” 这路人倒也好心,见方少泽这般礼貌,便停下来细细的同方少泽解释起来。 见方少泽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家而是找成衣铺子,洛青禾心中顿时明白了,笑道:“也对,你若是穿着这身破衣裳回了家,还真容易让外人误会你爹虐待你了!不过这铺子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眼下既然已到了京城,我还是赶紧去问问我爹的下落!” “不行!这初来乍到的,哪有你自己去的道理?”方少泽却有些不放心,想了想道:“不如我现在就送你去吧!” 一听这话,洛青禾却忽然有些胆怯道:“不了不了,我这事儿不急,你还是先回你爹那儿吧!” “无妨,既然已答应了月娘婶的嘱托,便一定要帮到底!当时出门时你娘是不是将凭证给你了吗?你现在就拿出来,咱们按着那上头的地址去吧!万一真寻着了,那你爹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洛青禾原本有些犹豫,可一听方少泽这话心中却也不自觉有了期待:“对呀!若我爹还在,他一定会非常想念我们的!” 第四十八章 齐山侯仪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过洛青禾也不想这般衣衫狼狈的去见自家父亲,便同方少泽商量了一番,跟着他一起先去了这广陵郡最好的成衣铺子,媛怡坊。 可进这铺子问了一问,洛青禾满脸震惊,拎起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衣裙袖子:“这一件衣裙居然十八两?还是最低价?” 坊中的伙计也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因为二人的衣着而有所轻视,而是耐心解释道:“这位姑娘,咱们们这铺面租金,再加上伙计绣娘的工钱和衣服的布料钱,都要比别处贵上许多,若以这价格自然也高了!可这衣裳您买过去,若坏了皱了或是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回来找咱们啊!” 这话说的好听,可若非京城人士,谁又愿意赶这么远的路就为了同你修补一件衣裳? 洛青禾听罢摇摇头,又跟着方少泽去挑他的衣服了。 可他们这一圈看下来,方少泽有些无奈道:“男子的成衣倒还比女子的贵多了!” 虽说洛洛青禾看的这套衣服标价十八两,可这边只是一条男子的腰带。便要四十九辆白银! 此刻,方少泽终于明白了自家祖母说的那句“京城银子不值钱”,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虽说方少泽身上的银子并不少,可那毕竟是方家老太太当了嫁妆凑齐的,所以方少泽自然是舍不得用来买衣裳,便只能摇摇头道:“不然还是先去找我爹吧,我爹的府上总缺不了你我两套衣裳吧!” 而洛青禾却并不打算跟着方少泽再回去折腾一趟,只想快些按照那婚约上的地址去寻洛卿文。 “也许是咱们一开始就应该打听那便宜的成衣铺子,总不可能整个广陵的百姓都能穿得起几十两银子一件的衣裙吧!”洛青禾想了想,继续道:“咱们还是去问问那便宜铺子在哪儿吧!” 可二人刚转身出门,又忽然见东边的街上有阵纷乱的马蹄声。 “靠边靠边!把中间的地方腾出来,一会儿若是让马踢了可别来找我们!” 循着声音望去,洛青禾只见两匹高头大马上坐着面容严肃的护卫,其中一个护卫挥着马鞭驱赶前方的百姓。 早便听说这新皇的天下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果然,连着他手下的兵都是这般肃杀嗜血!罗泉镇那乡下地方养着的那些从未吃过苦的官兵,同他们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就连尘影这百里挑一,却自小吃些苹果胡萝卜长大的汗血宝马,都对那护卫胯下的马有些畏惧,在一旁不安的踏着蹄子,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见到这般威严的护卫,全本熙熙攘攘在官道上溜达的百姓登时便一窝蜂的往两旁让去。 没过多久,只见前头气宇轩昂的走过一辆马车,那马车极其华丽,车身以上好的乌木制成,上头雕着数不尽的花鸟鱼虫。鲜红和明黄的蜀锦将的马车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车顶插着一画着图腾的朱红大旗迎着风猎猎作响,前头八匹如尘影那般通体乌黑,毛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的汗血宝马正拉着那车,缓缓走着。 “这么大的阵仗,就算不是王爷,也是最少圣上亲封的侯爵。”方少泽感叹道。 一听她这话,后头就有个爱聊天的大爷一脸得意的凑上来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可是齐山侯仪仗!今日之所以这么大阵势,是因为前些日子齐山侯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给接了回来……不过说来也有意思,那齐山侯的女儿从前是个要饭的,如今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真真是人生无常啊!” 那大爷正感叹着,就听旁便另一位大娘接茬道:“对呀!听说齐山侯今日是要领着这找回来的闺女去神庙中上香还愿呢!可见齐山侯的寻女之心,真是诚的很呢!” 洛青禾一听这故事,顿时觉得剧情很是熟悉,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这不是还珠格格吗? 待马车就要走到裤洛青禾面前时,后头的人群中却突然一阵吵闹,只见一青衣女子泪流满面的挤了过来,声嘶力竭的哭喊道:“不是这样的!你们认错了!我才是齐山侯的亲生女儿,那个人是冒名顶替的!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啊!” 一听那女子的哭喊,洛青禾满脸震惊:呀!这不是紫薇吗? 看着这狗血的剧情,洛青禾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要往那边挤,却忽然被方少泽一把拉住:“你瞎往前凑什么?” “哎呀你别管!就马上就有好戏看了!”洛青禾头都懒得回,便连连推着方少泽。 可方少泽却依旧不放心,死死拽住洛青禾急道:“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若出了意外怎么办?” 洛青禾有些不耐烦,刚想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甩开,不料变故就在眼前发生了。 只见一中年护卫冷着脸拦在了“紫薇”面前,举起长枪狠狠往她身上扫去,只听一声惨叫,“紫薇”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出了几米。 周围的百姓满面惊讶,登时连连后退,却没想到前头那几个动作慢的也受了波及,被那中年护卫的枪杆子打得的鼻口窜血,倒地哀嚎。 霎时间,除了哀嚎声以外,这满街的吵闹顿时停了下来,官道两旁百姓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再不敢说一句话。 那一众人马自顾自前行着。 看着那几个满身是血,倒在青砖上哀嚎的百姓,洛青禾顿时攥紧了拳头:将人伤成这样,他们就这般面无表情的走了? 望着洛青禾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不忿,方少泽无奈的摇摇头道:“惊扰了齐国公的仪仗本就该死,如今这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洛青禾有些不解道:“倘若真如那女子所说,她才是真正的齐山侯之女,那该怎么办?” 方少泽怅然道:“事已至此,既然齐山侯已昭告天下说方才马车里的便是他女儿,那其他人是或不是,就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说着,方少泽又低头叹了口气道:“如今我总算明白了赵先生的嘱托。” 洛青禾听了这话,咬着唇半晌没吭声。 长街尽头,那马车中却有一中年男生疑惑道:“方才我怎么听后头有些骚动?” 旁边的小厮恭敬道:“禀齐山侯,方才不过是几个平民想趁机讨些赏赐便打了起来,不过郡主已派人去多给了些银子,那几人满意的走了。” 一听这话,齐山侯才缓缓点了点头感叹道:“我这女儿倒是随了她娘亲,良善大方。” 待那仪仗消失在长街,方才不敢做声的百姓才悄悄交头接耳起来:“打从齐山侯宣告天下说寻回了失散多年的闺女,这广陵郡的的女子们就都失了心智,也不管自己祖宗是谁,便都想抓住这个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这女子的下场也正好让她们涨涨教训!” 百姓们说着,便自顾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方少泽二人也觉得此事无趣,便转身离开,去打听便宜的成衣铺子了。 仿二人路过那自称是“齐山侯亲女”的“紫薇”身旁时,却听她气若游丝,心有不甘道:“我才是真的…我是真的……她是骗人的…我们一同其乞讨了那么多年,她那…还是跟我学的……” 可满街百姓却没一人在乎这女子的那临终遗言了。 两人寻着了一间便宜的铺子,洛青禾挑了又挑才看中了一身也整洁的衣裙。 可当新衣服换上之后,洛青禾便又开始紧张起来。 方才那事情给了她很大的冲击,洛青禾不禁在心中有了怀疑:会不会她爹也已经认了别的女儿,或是已经另有家室并不愿自己去打扰他? 如此想着,洛青禾越来越紧张,有些口干舌燥,便抬头踟蹰道:“还是再让我想想吧…” 可方少泽却毫不犹豫,出门便跟人问起路来:“敢问阁下可知道品幽据在何处?” 听着“品幽居”三字,那路人却打了个寒噤,白了方少泽一眼便匆忙走了。 他这反应让方少泽有些疑惑,便一件问了好几人,却无一人在听完这名字之后,愿意停下同方少泽说话。 “看他们这反应,只怕那品幽居不是什么好地方!”洛青禾心中一沉,声音有些颤抖。 “你先别担心,我再去问问!” 将尘影的缰绳塞进洛青禾手里,方少泽从怀中掏出最后一颗碎银子,走到酒楼门口一满面热情正招待客人的小二面前,将银子塞到他手中,客气道:“这位小哥,咱们从家乡来京都做生意,村里有个老人家托让我给她在品幽居的妹妹带个东西,可否劳烦小哥给我指个路?” 那门口的小二极是痛快地将银子揣进袖子里,诚实道:“若确定了是品幽居,那我劝你最好别去了!” “为何?” 那伙计见方少泽追问,便四下看了看,又凑到他身旁低声道:“你可知道那品幽居靠着什么地方?” 方少泽老实道:“初来此地,在下并不知道。” 那伙计见方少泽的确是外乡人,便也没同他卖关子:“那品幽居靠着莲湖,那莲湖再往北,可就是宫里了!” 第四十九章 一波三折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很是震惊。 从前他同洛青禾聊天时也曾听她畅想过无数可能,却万万没想过这洛卿文居然会同皇族有关系!方少泽怔了半晌才勉强定了心神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清楚那品幽居中住的是何方神圣?” 莫非洛青禾的父亲此时已是京中贵胄,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普通官员之后? 可伙计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狠狠给方少泽浇了盆凉水:“何方神圣?那里住的可都是些因重罪被连坐的官员家属,他们之所以能住在皇宫旁边,不过是因为圣上下旨罚他们做那宫里最累最苦的活!我听说那里头堪称是人间炼狱,圣上派了锦衣卫看守,你还是莫要轻易前去,不然若是被连累了,那后果…” 小二说着,打了个寒噤便扭头进去了。 方少泽万万没有料到那品幽居竟然是这样的地方,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将这事情告诉洛青禾。 见方少泽神色复杂的回来了,洛青禾期盼道:“你打听着了吗?咱们何时能过去?” 看着洛青禾满心期待的样子,方少泽只觉得心中酸涩,清了清嗓子道:“不然,咱们先去我家看看吧。” 听王家人说,那洛卿文原先是高官家的公子,因家中出事而流亡去了罗泉镇。若这事是真的,那洛卿文的父辈便极有可能也是因故获罪的官员,被抄家时这洛卿文机缘巧合之下才侥幸逃脱。而他后来之所以未带着月娘一同回京,多半也是怕月娘被自己连累吧! 望着方少泽那不敢正视自己的目光,洛青禾忽然心中一沉,低声道:“你方才定然是打听到了什么?可若我有心寻父这事又能瞒我多久?还不如你早些告诉我呢!” 是啊,这事又能瞒得了多久呢?洛青禾要若是有心打听,总是能问到的!思及此处,方少泽还是心一横,将方才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了。 原以为洛青禾会崩溃大哭,却没成想她听完之后却很是平静,目光坚定的望着他:“可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要去那地方走一趟,毕竟,我是他的女儿!” 见洛青禾这般不甘心,方少泽虽是已经绝望,却也尽可能的安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边去吧!虽然那小二那么说,但你爹也有极可能早就被平反了。” 洛青禾听闻微微点头,勉强勾了勾唇。虽说她看起来一直平静,可此刻却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闷气,憋屈的很。 可自己究竟因何憋闷?是因为洛卿文分明是罪人之后,分明知道自己那寻亲之路危险至极,却也一意孤行的没有告诉月娘吗? 洛青禾想了想却又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暗道:罢了,告没告诉又要什么紧呢?就凭自家娘亲的性格,若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这般境地,她八成也会不顾一切的跟过来。 快到傍晚,方少泽才牵着尘影同着洛青禾一起到了桂壬街上一气派的府邸前。 刚才在打探品幽居的消息时,二人便花光了身上仅有的碎银子,此刻早已饥肠辘辘。方少泽满心等着到了自己父亲家能好好吃顿饭,洗漱一番。 可二人刚同门口的下人说明了来历,就见这下人满脸轻蔑将二人往外赶。 ”这世道也是奇怪了!打从齐山侯满天下找闺女之后,便总有那么些歪瓜裂枣抱着富贵梦去冒名顶替!不过咱们家老爷何时说过儿子丢了?你也是想瞎了心了来这里冒充我家少爷!滚滚滚,我家少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骗傻子呢!”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赶出门去,方少泽登时傻了。自己分明是按照祖母给的地址来的,又怎会错呢? 方少泽急道:“我乃是罗泉方家四老爷方景林的亲儿子,方少泽!我娘,也就是他的正室夫人,是集美翟家的三小姐!没错啊!” “哟!”一听方少泽细数自己的家事,那下人嗤笑道:“你这骗子倒花了些功夫,竟然将我家老爷的底细查了!不过那给你消息的人可说过,我家老爷在故乡的妻儿早就去世了,现在咱们府上的秦夫人才是方府的正妻!你下回再想骗人啊,还是把消息打听清楚吧!” 一听这话,方少泽脸色苍白:“我母亲早年间去世了不假,可你又是听哪个烂了舌头的说我也死了?” “放肆!”那下人面带怒色道:“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骂我家老爷烂了舌头?这认识我们老爷的都知道,当年他因为失去了妻儿而多么伤心欲绝,你这狂徒怎能借这事胡乱编排!” 见那下人不像撒谎,方少泽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此刻他总算知道了为何自己的父亲分明在京城做官,可这圣上张皇榜广纳人才的事情却只字未提!原来是在这边有了续弦,不想要他们了啊! 见方少泽那苍白的脸色,这吓人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了而有些尴尬,便又出伸手,连连推着方少泽道:“滚滚滚!早知道羞就别来这儿撒谎了!咱们方大人也是你能攀扯的!” 下人说着,从门后抄起木棍,抬手便打。 可此时,方少泽依旧怔怔出神,甚至连躲开意思都没有。 原本在旁边默默无语的洛青禾一见这景象,便一把拽开方少泽挡在了前面,厉声道:“你个当下人的胆子不小啊!我告诉你,他就是方老爷的如假包换的亲儿子!你若不信就让你家老爷出来对质,若当着我家少爷的面他也敢说不认识,那我们便即刻回罗泉将老太太请过来,将这事情好生查个清楚!” 可那下人却笃定二人是骗子,不屑道:少拿老太太出来吓唬我们,有能耐你就回去请!不过到时可别随便在路上拉个野老太太过来,硬说是我家老爷的母亲!你这姑娘也真有意思,莫不是被这男人的色相迷了心智才这般为他卖命吧?你说好好一个小姑娘跟着那穷鬼做什么?连双像样的鞋都穿不起!” 果然,洛青禾听罢低下头,才看见自己的布鞋早已被磨出了洞,不过方才她一心想着自家父亲的事情才没有发现。此刻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下人听着这般粗鄙的话,登时笑出了声。 洛青禾到底是个女子,一听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慌忙把脚往裙子里缩。 这时,一旁的方少泽回手抽出马鞭,冷着脸便冲那下人抽了过去。 因着方少泽刚才说话时客客气气,再加上因为染了风寒而面色苍白,那下人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秀才便也没有防备,可这下挨了方少泽狠狠一鞭,当时便疼的嘶声叫道:“救命啊!要死啦!” “你当方府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动手打人?!”刚才还看热闹的下人一见情况不好,便赶忙抄家伙向方少泽冲去。 看这架势,洛青禾赶忙拍了尘影,就见它一声嘶鸣,骤然上前冲着几人狠狠踹了过去,顷刻间,方才还耍着威风的几人便捂着胸口哀嚎倒地。 方少泽原本就心气不顺,见那几人又要同自己动手,便登时满心怒火,扬起马鞭抽了下去。 没抽两下,却又听身后有人急急喊了一声:“别打了!” 只见一年级同洛青禾一般的锦衣少年匆匆自马车上翻身而下,肃然道:“这光天化日的,阁下怎能在别人家门口动粗?你当着京城是什么地方?” 望着那与自己有些相像的面容,方少泽登时明白了那人的身份,冷笑一声悲切道:“别人家门口?果然,方才那话是真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锦衣少年有些疑惑,刚要细问,却见方少泽的脸色又白了一层,手中的马鞭一松,人就倒在了地上。 洛青禾见这情形,赶忙一把将他扶住,打抱不平道:“好哇!好一句别人家!那方老爷抛弃妻子不说,自家儿子都找到门口了还能这般无情?不就是欺负人家没了娘吗?你们这般做人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夜间,点点街灯交错亮起,这广陵的夜向来纸醉金迷。 一气派的酒楼门口,摇摇晃晃的走出几位醉气熏天的中年男子,那门童赶忙上前点头哈腰的招呼道:“几位大人可要小心些,小的这就为你们将马车牵过来!” “滚开!”走在最前头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打着酒嗝,一把将门童挥开,又回头拽着身后同样醉得站不稳的人道:“方大人,今日这顿饭吃的很是畅快!下回…下回换我在这酒楼也攢上一席,再去春云阁将红豆姑娘找来,咱们一醉方休!” 一旁被他拽着的方大人虽说有些站不稳,可那双同方少泽有三分相似的眼眸里却透出点点精光,陪笑道:“张大人,您早点说想要红豆姑娘啊,我当时就您请来了!不过能陪您吃饭是下官的荣幸,怎能让您请呢?不如下次您定地方,我将红豆姑娘领来好生伺候您!” 那张大人听了方景林这话,当时笑得满脸横肉挤在了一起:“哈哈!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不像其他那些寒酸书生,成天到晚守着他那点儿银子,男人若不应酬,能有什么出息!不过说到这点,你那夫人倒是大方得很…” 方景林陪着笑,连连点头赞同。 “你说咱们在这喝酒谈心,多么快活!我成天对着他们那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的寒酸样,都要恶心死了!” 方景林听着张大人这话脸色微变,却并未答话,而是赶忙抬手将他的小厮招来:“快!今日太晚了,将你家大人扶回去休息吧!” 刚要将人送走,可这张大人却忽然凑过来附在方景林耳边,喷着酒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求,这马上到了中秋节,圣上要祭祖,宫中也要大办宴席,到时你将分内的事情做得漂漂亮亮,我再为你参上几本,那你这升迁之日,便不远了!” 一听这话,那方景林才头一次露出会心的微笑:“谢大人赏识!” 一路陪着笑将张大人送走,方景林这才松了口气,摇摇晃晃的任由下人将他扶回了家。 在那官场上泡了一天,方景林此刻只想休息,便径直去了他那柔情似水的填房屋里。可没成想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便又被正妻秦氏手下的丫鬟叫走了。 见方景林很是不悦,那丫鬟大着胆子道:“老爷恕罪,夫人并非因私事找您,而是因为今日有罗泉镇来的人,在方府门口闹事了!” 第五十章 纵火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听了丫鬟的话方景林心中涌起一阵烦躁,极不耐烦往秦氏的院子走去,抱怨道:“罗泉镇来人来做什么?我头几个月前不是给家里送了信吗?” 其实平常罗泉方家那边没事的时候根本不会找他,是以这人来得突然,方景林也不由得心中一惊:难不成是老太太过身了?那可不成啊!如果是回乡守孝,那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升迁机会可就没了! 秦氏听闻红着眼眶凑了过来:“那人非说自己是方家大少爷,下人也不知真假便将他拦了,却没想到那人居然出手行凶…” 可方景林却毫不关心旁的,只问了一句:“他说他是大少爷?” “对呀!”秦氏忙点点头,尖酸道:“他还说自己同祖母皆被遗弃在罗泉,自家娘亲也被逼死,还骂了什么…是哪个烂舌头的说他死了!” “畜生!”方景林一听,当时怒道:“我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名声怎能毁在这小畜生手里!” “是啊!”见方景林这般生气,秦氏也越说越起劲:“若不是君儿正好回家遇见了,那这事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去!不过那人也神奇,没说两句便晕了过去,我将他连同他带来的丫鬟一起关进了厢房,您要去看看吗?” “不去不去!”方景林本就心烦意乱,一听这事更是烦躁,甩甩袖子往塌上一卧:“我都累一天了,哪有心思管他!” 秦氏见状,赶忙招丫鬟端来热水,一边亲自伺候方景林洗漱,一边柔声道:“您今日当真是辛苦了!” 点头哈腰一整天终于听见有人同自己道了句辛苦,方景林才觉得心情好了些,惆怅道:“那张真民不过是个虚伪小人,不过是因为吃我的嘴短才将这话说的好听而已!若办好了那上头的赏赐他都得扣下,若出了什么差错,那顶罪的就得是我!” “唉!他也就是靠着那个在宫里有些势力的阉人义父,才敢如此嚣张跋扈!”秦氏附和道。 “我这官场混的实在是糟心,跟我同龄的那些人里有许多官职都比我高上几级,我却日日在这正六品熬着,看不见出头之日!今日晚上那一顿饭就花了四十多两白银,可那老奸贼居然还不满足,还想着那春云阁的红豆姑娘!若再折腾一回,我最少还得花出去一百多两银子!你多年来勤俭持家,咱们家是情况你也知道,若是能有办法串一串,想来就能轻松多了!” 秦氏一听,看上去很是听话的顺着方景林道:“谢老爷体谅,银子的事您也不用操心了!眼下重要的是,咱们君儿若真能在这应试中出人头地,那日后咱家的境况也不会这么难了。” 方景林一听这话,登时睁开眼睛望着秦氏,意味深长道:“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我已经将君儿的名字呈上去,这场应试咱们方家也只有他一人会参加。罢了,你既然如此忧心,那我便不烦扰了,还是回锦玉那儿吧!” 方景林说着便摇摇晃晃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秦氏的陪嫁嬷嬷一脸不满道:“这老爷怎么说着说着又走了?” 秦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帕子往水盆里一扔:“他来这趟是为了敲打我,让我想法子给他往上推一推!可表姐的面子也不是谁都能卖的,我倒宁愿拿来扶持我的君儿。哼!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那些jinv谁能给他生个儿子光耀门楣?罢了,熄灯休息!” 一听这话,那嬷嬷又似乎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道:“可厢房那边关着的小浪蹄子可是闹的很,吵着说要见您!” 烦心事一桩接一桩,秦氏也有些耐烦道:“关我什么事?那是老爷自己做的孽,他都不管我有什么资格管!而且这都半夜了,哪还有郎中愿意过来?明日再说吧!” 秦氏说罢便不愿再理会,熄灯睡了。 这嬷嬷刚弓着腰退出房门,就见方少君的小厮匆匆赶过来问道:“老爷去厢房了吗?” 嬷嬷一想,点点头撒谎道:“去了,老爷说这是他跟夫人自有安排,你让少爷安心备考就好!” 可一回身,却又把这消息传去了洛青禾的厢房里。 洛青禾当时气得眼前一黑,死死捏着拳头:方家这意思不就是铁了心任由方少泽自生自灭吗?方才若不是方少君招下人将他抬了进来,还不知要冒出什么事! 可就算是被抬进来又如何?从下午开始,二人便一直被关在这看起来八百年没人来过的屋子里,滴水未进,无人问津,方少泽还躺在这冰冷的木板床上发着高烧,昏迷不醒。 洛青禾越想越急,满心都是悔意。当时就不应该由着方少君将他们带入方家,不然此时在街上将能当的东西都当了,也能换些吃食,再给方少泽请个郎中,而不是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等死。 洛青禾正想着,刚想回身看看方少泽的情况,却发现他正满头虚汗面色潮红,浑身颤抖却依旧昏迷不醒。 糟了!这都烧抽搐了,再不看郎中只怕是要出大事!洛青禾吓了一跳,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出去,可一推门,却发现那门已被人在外头锁上了。 洛青禾急道:“平白无故的锁门做什么!若再不请郎中这人就要死了!赶紧来人呐!有没有人!” 喊了半天也没人应答,洛青禾气得抄起地下的圆凳便冲着门狠狠砸去。 哐的一声巨响,惊得远处的狗汪汪直叫。这时才有下人打着哈欠出来,狠狠敲着门板呵斥道:“闭嘴!吵什么吵!主子们都歇下,就是天塌了你得也给老子等到明天再往出爬!” 眼下他儿子都快病死了,还这方景林还有心思睡觉?, 洛青禾心中无语,咬咬牙冷笑一声便径直将屋里能拆下来的木头统统堆在了门口。 撸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的火符咒,洛青禾轻轻一拈,素白的指尖竟然冒出了红色的火苗。洛青禾又一甩手,门前那堆木头登时燃了起来,火舌瞬间蹿到了房顶,浓烟四起。 “着火了!快来救火呀!着火了!” 一见这情形方才斥骂洛青禾的下人慌了神,四处奔走呼号。 他这一折腾,方府上下的人便都被吵醒了。 广陵郡不比别的地方,在皇城脚下最重要的安稳和谐,所以这地方的防护工作也极其到位,这方家的火苗刚蹿起来,街坊四邻便顺着动静赶忙将赤乌队唤了过来。 “这火势怎会这般凶猛!是谁家烧起来的?” 只见一身长九尺,威风凛凛的高大男子满脸漠然的踏进了方家,方景林只觉得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暗抱怨道:怎么偏偏将这瘟神招来了? 这赤乌队直属锦衣卫,是专职护城的军队,整支队伍共有六千多人,平日里专门管救火的事情。 既然属于锦衣卫,那便说明只受皇上差遣,所以虽说锦衣卫中人官职都不高,可这凭层关系却也是无人敢惹。 而眼下踏入方家这位领军,复性尉迟,单名孤,虽说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可却早已声名远播。 此人乃是镇边侯的长孙,镇远大将军的长子,在这一代中更是骁勇无双,年纪轻轻便在圣上麾下上阵杀敌,被赐封为骠骑将军。 不过神奇的是,这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未有过败绩,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骠骑将军,在新皇登基四海升平后,却不知为像是换了个人,终日沉迷于酒色再也不思进取,因为行事鲁莽接连被圣上罚了几次,才从从三品贬了和从九品的赤乌队领队。 因着听过这人在战场上冷血弑杀的名声,再加上如今这人堕落萎靡的状态,整个京城的人都对这瘟神敬而远之,在他当差时都万分仔细,断断不敢给他惹麻烦。 可眼下方家却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这街坊四邻边便都躲在一旁,静静看着热闹。 只见尉迟孤满身酒气,气宇轩昂的大步踏进了方家,方景林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躬身道:“还请将军恕罪,他们下人也不知是谁那般疏忽,大半夜的惹出祸事才扰了将军清净!” 瞥了方景林一眼,尉迟孤打了个酒嗝,轻蔑道:“呦,这不是外戚远亲吗?” 方景林听闻登时有些无地自容,低下头讪讪的不敢说话,还是一旁赶来的方少君反应极快,赶忙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将军拿个凳子过来!” 秦氏一听,赶忙召唤下人从正厅搬两张红木雕花凳,本想让方景林一同坐着,却不想那凳子刚放下,尉迟孤便大刀阔斧的往凳子上一摊,两条长腿张扬的搭在了另一张凳子上,笑道:”这方府的礼节倒是周全,我刚好醉的有些累了,这大晚上的总算能歇一会儿了!啊对了,你们那厢房里有没有人?” “回将军,厢房中空无一人。”方景林赶忙拱手否认道。 可方景林话音刚落,那着火的厢房中便传来一声怒吼:“放屁!当老娘是死的吗?” 第五十一章 尉迟孤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一听这话,方景林顿时吓白了脸。 原本这深夜走水是小事,扑灭了便是,可方才自己如此否认,不就成了杀人未遂吗? 不过方景林反应也快,一听这声音赶忙道:“你们都怎么干活的!方才回禀时不是说屋中无人吗?” 可一旁的下人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一见方景林生气,便赶忙上前哆哆嗦嗦解释道:“老爷您忘了吗?下午那门口闹事的贱丫头还在府中关着呢,眼下走水的便是她那屋子!不过…那屋里连根蜡烛都没有,小的们也不知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方少君惊讶万分的向秦氏望去,莫非是自家娘亲怕自己的地位被威胁,才命人纵火? 而方景林此刻却没有经历关心那纵火之人究竟是谁,只是满心想着若方才这没脑子下人的话传了出去,定然会被百姓议论,那自己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不行!方景林越想越害怕,赶忙装作无比焦急的样子大声呼喝着家丁们打水灭火,可旁边半躺在红木椅上的尉迟孤却冷笑一声道:“方大人命家丁灭火,岂不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兄弟们瞧见了吗?若再不动手只怕是要被人轻视了!” 此话一出,在后头静静等着的赤乌队肃然站直,瞬间涌去了厢房。那领头的队员上前几脚便将门板踹了个四分五裂,将干粉往烧着的门窗上洒去,看得方景林一阵肉疼。 本来他为了升职而上下疏通时便已经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却又添了大把修屋子的花费。 可他正在这暗自心疼,后头的尉迟孤却身边又开始找事:“方大人,那屋里究竟是何人?” 方景林听了一阵心虚,低下头回避尉迟孤的目光道:“可能是…老家那边来的下人。” 方景林说完正正冒着冷汗,却又听那边灭火的队员高声叫喊:“屋内人在何处?” “在这儿呢!可身边有人离死不远,我自己拽不过去!” 离死不远?方景林听屋里的丫头倒是有底气的,那如此说来,离死不远的岂不是方少泽了? 洛青禾这一嗓子吼出来,尉迟孤顿时来了兴趣,直起身子眯着眼睛向着火的屋内看去:“都这时候了,是什么东西还能喊的这么大声音?” “你骂谁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莫名其妙被关在着火的屋子里看看!喊两嗓子怎么了!” “放肆!”听着洛青禾这般直白的话,方景林脸色一变:众目睽睽之下怎能如此得罪这尊瘟神呢!若他要找方家算账,那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人,这屋子的窗户从外头钉死了,门也用链子锁了起来。”前去查探情况的队员回禀道。 方景林听见顿时吓了一跳,慌张道:“什么时候锁的门?” “你装什么傻?”那清亮的女声再次响起,只见洛青禾白皙的脸上黑一块灰一块,有些颤抖的从赤乌队队员的身后挤出来,晶亮的桃花眼直直瞪着方景林道:“呦!来了这么长时间,总是算是见到方老爷了!您不用担心,那被你抛弃的儿子已经命不久矣,要随着他娘而去了!如此以来,你那位老母亲只怕也要悲愤而亡,等这群多余之人都死干净了,你也就再无后顾之忧,能安安心心过你那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洛青禾掷地有声,听的围观群众满脸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方景林的正妻是秦氏,却从未听说他有别的家室,更不知道他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莫非这又是一出陈世美的故事? 周围顿时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听得方景林一阵心虚,狠狠咽了口口水咬牙道:“小贱人,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我哪句冤了你?”见方景林还想狡辩,洛青禾憋了一下午的火气登时上来了,厉声道:“你敢说自己当年从未在罗泉镇里八抬大轿的将翟小姐迎进门?敢说自己未曾洞房花烛后生了个方少泽这个儿子?你倒好,借着事务繁忙的名号,无情的将一家老小遗弃在那偏远之地!” “你可知道方少泽为了来京都探望你,硬生生的风餐露宿了几个月,甚至险些被困死在七贤岭?可他这等赤诚之心,换来的竟是发着高热却被你锁在厢房中不管不顾?啊!你可知为何他发着高热?就是为了从七贤岭中走出来,硬生生泡了几日的冷水!可他都病成这样了,却被你家的下人堵在门口污言秽语,口口声声说是来诓钱的!他本就精疲力尽,却又亲耳听闻你早年间便告诉大家,他同他娘一起死了!我真是不明白,天下怎会有这么对待自己儿子的父亲!你就不怕死了之后被阎王爷拔了舌头吗?” “你好狠的心呐!将病成这样的亲儿子锁在厢房中,甚至连一滴水都不曾送进来!我那般哀求他们叫郎中,可他们却都当做没听见!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本以为你会念着旧情给你这儿子看病,却没曾想你一句忙累了便去了小妾房里睡下了?也是我傻,我原想着咬牙再等一等,等到明日你休息好了总会心软的,却没成想你已经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指使人放火烧屋?!” “胡说!你胡说八道!”方景林有好几次都想让洛青禾住嘴,可洛青禾却毫不退让,狠狠盯着方景林的眼睛,咬着牙将这话说完。 “胡说?方才哪件事是胡说的?你家儿子若是早请郎中看了病,怎会是这番模样?那门是从外头锁的,窗户也是从外头盯死的,莫不成是我故意陷害你?!” 洛青禾这话头头是道,说的方景林根本无从反驳。 可事到如今,方景林也根本没为方少泽担心,他唯一怕的是这话已经被周遭的人听了个遍,这是传了出去,自己在这广陵便再也无法立足。 旁边静静听完这话的尉迟孤反应也极快,招招手让手下人回厢房中查探。那队员也是个聪明的,出来后便冷声答道:“厢房中的确有一年轻公子额头滚烫,小人喊了半晌也未见他醒过来。” 方少君一听这话,登时抬起头,面带怒色的瞪着秦氏。 方才那嬷嬷分明说这事他们自有安排,可万万没想到安排的竟是这般害人性命的法子!今日这事没传出去就罢了,可眼下这么多人都听见了,那自己岂不是也要被连累落下个谋害亲兄的罪名?秦氏不过是怕应试的名额被抢才又了害人之心,可眼下这事情已经闹大,自己就算是考上了只怕也要遭人排挤! 方少君气得直咬牙,可现在再多的辩解也是枉然,只能尽力弥补道:“事发突然,双方各执一词,确实不知哪边才是真!眼下当务之急,为那房中的公子看病。” 方少君说着,又招来下人道:“你快去将郎中请过来,再让人将这公子抬入我院中,由我亲自照顾!” 听他这话,秦氏的心中很是不满。 自己分明将这事告诉了方景林,是他自己懒得处理,如今却闹得让自家儿子受连累背这黑锅,还要将自己的院子给那野孩子让出来? 一听方少君这话,方景林也立刻找回了神智,赶忙附和道:“没错没错,快将最好的大夫请来,不计一切代价将那公子治好!” “看来这方府定然是要好生整治一番了!”方景林交代完,又回身去口水四溅的对着下人撒气道:“我成日里也是惯坏了你们!一个个的连这么点事情都交代不清楚!” “今日这事若你们当时交代清楚了,又怎会闹成这般模样!” 方景林骂完了自家下人,又赶忙陪着笑对洛青禾解释道:“也不知这位姑娘是从何听来的消息,不过我却从未有过抛弃妻子的意思。只是念着母亲年老,经不起长途折腾,而那时我又孤身一人实在无暇看管孩子,这才将他们留在了罗泉。刚才之所以怠慢二位也全是因为这些没脑子的下人没有及时禀报,这事日后我定然会亲自处理!” “不过那厢房之所以封上了,都是因为那里原来闹老鼠,怕老鼠跑进府中其他屋子里,这才订死了窗户,锁门也是那下人误以为屋子里没有人罢了!至于那火…可能是什么野猫野狗不慎打翻了烛台,这一切不过是场误会,下官不敢扰了尉迟大人清净,还请各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人倒是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洛青禾心中冷笑,刚想据理力争,却没想到尉迟孤忽然起身:“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屋里的公子留在方家治病就好!不过我既然来了,那该问的,还是要问个清楚!” 无视了方景林骤然变了的面色,尉迟孤望着望青禾,沉声道:“你既然对方家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方才又同那公子被困在一个屋子,那你究竟是何身份?” 这尉迟孤比洛青禾要高上许多,此刻他大刀阔斧站在洛青禾面前,面容严肃,竟无形之中让洛青禾觉得有些压抑。 第五十二章 跟我走吧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来到这时代至今,无论发生什么都从未对人有过畏惧之心,可当她面对尉迟孤那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神时,却瞬间感觉自己被看透了。 “小女名叫洛青禾,机缘巧合之下与罗泉方家四少爷方少泽结识,后因为有些做饭的手艺便承方家老太太的邀请陪伴少爷进京应试,顺便寻一位家人的下落。我们来广陵时身边还有一位小厮和嬷嬷,可在七贤岭中遇险是不慎失散,我二人有幸得一农户救助才得以逃出,搭一商队便车与昨日上午到了广陵。” 洛青禾言简意赅,却有条有理的将自己的身世与来京原因介绍了。 可尉迟孤听完后却疑惑道:“七贤岭?我知道前些时候洪水冲了官道,可分明有另一条路可以走,又为什么要去那险峻之地?” 洛青禾冷笑道:“这只怕要问那官道前指路的百长了,大人若真想探个究竟,还劳烦再帮我问上一问,莫非是嫌咱们给的银子少了?” 因着这尉迟孤的气场有些压抑,洛青禾深吸一口气,有些发泄的意味:“只可惜,方少爷再七贤岭中靠着这执念苦苦挣扎,却没想到逃过了七贤岭,却没逃过自己的父亲!” 尉迟孤眼中有了笑意,望着方景林状若无意的悠悠道:“那姑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可当爹的不想让儿子活着,那当儿子的认了命也是应该的!这事情咱们外人管不了,可这位姑娘不过是平民百姓,若你方府真有人有心谋害,那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所以今日你便同我一起离开,免得死在方府,再让我担个失职的罪名!” 方景林一听这瘟神火上浇油的话,眼前直冒金星。 什么叫当爹的不想让儿子活着?他这话一出,直接做实了方少泽就是他亲儿一事,若方少泽今日真死在了方府,那他这谋害亲儿的罪名便也坐实了!这事若穿出去,他这官位只怕是悬了! 不行!自己辛辛苦苦的奋斗就这么多年,可不能就这么毁了! 方景林咬咬牙,又拿出了平日里点头哈腰的姿态,卑微道:“这事我定会好生处理,还请将军网开一面,给下官一次机会!” 尉迟孤却不吃这一套,随手指了指洛青禾道:“又不是我要追究,受害的是这位姑娘,她若不想追究那我便不好强管了不是?” 方景林一听,又咬着牙给洛青禾鞠了一躬道:“洛姑娘,方才那事我也听你解释清楚了,你这一路对小儿的照顾,我必定重礼酬谢!” 见他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加上洛青禾心中也知道这火是自己放的,再追究下去也没什么好处,便顺着他那花道:“重礼就不必了,不过咱们这一路也确实花光了盘缠…” 这不是趁机管自己要钱吗?方景林一听自己被这小丫头趁机勒索,心中极是不爽,可奈何为了平事,便只能陪笑道:“我这就命人去账房取五两银子。” 你打发要饭的呢?见他这有心敷衍的样子,洛青禾轻笑一声没有接茬。 见她这反应,方景林赶忙道:“去拿十五两银子!” “呦,我竟不知方少泽就值十五两?” 众目睽睽一下,洛青禾既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方景林也不好再小气,便只能忍着肉疼又支了三百两票子恭恭敬敬端到洛青禾面前:“共三百一十五两白银,望洛姑娘笑纳!” 这还差不多!洛青禾这才满意,接过银子扭头便走。 同尉迟孤一起离开方家到了长街上时,洛青禾才随手扔给这位九尺男儿五两白银,笑道:“方才多谢你,不过眼下我还得再求你一回!” 顺手接过银子,尉迟孤谐谑的望着洛青禾道:“方才那气还没撒够吗?” “不是不是…”洛青禾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深更半夜的,我一女子多少有些不安全,便想求你这人民卫士领我去吃个饭,再找间客栈。” 尉迟孤却笑开了,挑衅道:“我找的那可都是粗鄙男儿吃酒聊天的地方,你不怕吗?” 洛青禾这人向来容不得他人挑衅,便仰头道:“我怕个屁!” 尉迟恭却掂了掂那五两银子,摇头道:“不过你这五两银子也就只够住狗窝的!如何配得上我这般风流倜傥的卫士?”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洛青禾虽是有些舍不得,可却极识时务的将剩下的十辆白银交了出去。 此时已到丑时,皇城脚下为了安全便下了宵禁令,是以满街的勾栏酒楼便都熄了烛火,一片寂静。 这时早就没有开门迎客的客栈了,所以尉迟孤也没多停留,直接便将洛青禾领回了自己府上。 “我这儿没有吃食,你自己去后厨看看吧!不过当心莫要将我这厨房也给烧了!” 洛青禾以为自己交了银子便能撒手休息,却没想到还得自己动手,登时有些生气道:“你少在那捎带我!” “捎带你?”尉迟孤轻笑一声道:“若真是方家人有心谋害,早就将你二人绑得结结实实再把嘴堵起来,还能由的你那般口出狂言?” 在这专业人士面前,亲手放火的洛青禾多少有些心虚,挣扎道:“那我也不能将自己锁在屋里放火啊!呛死了怎么办!再说了那屋子里连个火折子都没有,我拿什么点起的火?” “那就不是我管的了!”尉迟孤将银子往怀中一揣,信步离开:“你自己都不爱追究了,我管那闲事做什么!” 那你还吓唬我!洛青禾等着尉迟孤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扭身便去了厨房。 这地方还能叫厨房吗? 洛青禾一推门就被扬起的尘土呛得咳了半天,又开着门通了通风之后才敢走进去。 举着烛台四处翻了翻,洛青禾从米缸中翻出些小米,又找着了几个快发芽的地瓜,还有冰窖里唯一一块即将解冻的牛肉。 洛青禾略想了想便顺手生起炉子,将小米洗净之后又和着水倒入砂锅中,再切了几块地瓜扔进锅里煮粥,接着又找来一块平整的石板,用刷子细细刷净之后便放在地下的火堆上预热。 待将需要的调料都准备好之后,洛青禾将解冻的牛肉和地瓜切成薄片,又在石板刷上油后,便将肉片和地瓜片铺了上去。 不一会儿,滋啦滋啦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洛青禾见牛肉已经烤了个七成熟,便随手将备好的盐巴和辣椒粉撒了上去,待烤至全熟时,洛青禾赶忙夹起一块吹了两下便一口包了。 可洛青禾刚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味,便听的尉迟恭毫不客气道:“这也能吃?” “死不了!”匆匆将那口牛肉咽下去,洛青禾又夹起一块地瓜塞进口中,顿时一阵香甜溢满鼻腔。 尉迟孤见洛青禾吃得那么香,便也好奇的伸出手径直从石板上捡起一块牛肉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道:“把我的酒取来!” “我是客人!这些菜我还付钱了呢,你想吃也得给钱!”洛青禾瞪了尉迟孤一眼,并未起身。 尉迟孤却满不在乎,漫不经心道:“不是说了吗,我这等风流倜傥的男子坐陪,没管你要钱就不错了!外头有人没有,把我的酒送过来!” 望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洛青禾放弃了挣扎,翻了个白眼便继续吃自己的饭。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抱着两坛酒跑了进来:“好香啊!我也想来一口!” 洛青禾登时急了:“就许吃一口啊!我还饿着呢!想吃自己做去!” “咱们这糙汉子若是做饭,那你们干什么去?”尉迟孤大言不惭:“吃两口得了!赶紧走赶紧走,别扰了本大爷同美人的清净!” 那少年黑亮的眸子滴溜溜打量了两人一番,点点头便跑了。 可他前脚出门,洛青禾后脚便听见这人在院中扯着嗓子道:“尉迟大爷说了,让你们别扰了他和美人的清净!” 远处瞬间传来一阵笑声。 洛青禾无语凝噎,这堂堂赤乌队怎的如此不正经? 尉迟孤却毫不在意,仰头倒了口酒:“想什么呢?我都吃了啊!” 洛青禾一听这话赶忙低头一看,只见方才还满满当当的石板上就只剩下一块地瓜,而这位爷正擦着油光锃亮的嘴巴,悠哉悠哉的灌了一口酒。 你是猪吗!洛青禾恶狠狠的吐槽着…当然,是在心里。 见自己一口都没得吃了,洛青禾只能苦着脸将灶台上的砂锅端下来,将熟烂的地瓜在粥中碾碎之后便盛了一碗放在旁边晾着。 “你这儿有什么小菜吗,腌萝卜什么的?” “这粥配咸的不好吃吧!” 洛青禾刚将砂锅放好,扭头便看见尉迟孤端着那碗粥毫不客气的尝了一口。 一看这架势,只怕再晚一会儿那锅里的都要给他喝完!洛青禾哪里还敢问,赶忙又翻出只大瓷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 二人静默无语的努力喝粥,没多久便撑得饱了。望着洛青禾那见底的大瓷碗,尉迟孤笑道:“你这小身板,吃的还不少!” “不敢跟您比…”洛青禾撇了撇嘴,继续道:“我睡哪儿?” 打了个饱嗝,尉迟孤吊儿郎当道:“自然是我那儿!不然这满院的男子,你敢自己住吗?” 又挑衅?洛青禾顿时不服,刚想怼回去,却没想到尉迟孤猛然起身,大手揽在洛青禾腰上便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紧接着又将脸凑到了洛青禾面前。 干…干什么?见他几乎要吻上自己,洛青禾吓了一跳,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五十三章 夜宿尉迟府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被一刚认识半天的男子揽在怀里,任谁都会紧张的。 洛青禾的大脑瞬间空白,怔怔望着尉迟孤的下巴,男子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洛青禾的脸,洛青禾只觉得耳根发烫,悄悄咽了咽口水,慌忙垂眸。 可这一低头,却没成想正正望进了尉迟孤那微敞的衣襟中,常年习武使得尉迟孤那古铜色的胸肌很是饱满,那腹肌…… 不行不行!想什么呢你!洛青禾努力压抑自己的花痴本能。 对了!方才这人不是跟自己挑衅呢吗?!洛青禾忽然想起了什么,刚要找回状态怼他两句,却没成想尉迟孤居然先松开了手,灿若星辰的眸子中瞬间溢出了笑意。 还没等洛青禾反应过来,就只见尉迟孤后退两步,扶着墙放声大笑,笑的自己直喘不过气来。 这…这人耍我?!洛青禾这才好不容易找回了神智,登时又羞又愤,指着尉迟孤骂道:“你这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见洛青禾羞得红红的耳朵,尉迟孤扶墙大笑,笑够了之后才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慌什么!你真以为我要对你怎么样吗?不瞒你说,就你那前后一样平的竹竿子身材,我还看不上呢!” 见这人调戏自己便罢了,还出言嘲笑说自己身材不好?! 洛青禾何时吃过这样的亏,看着尉迟孤眼中的戏谑,洛青禾登时回身,拎起灶台边的半桶凉水便冲着尉迟孤兜头浇了过去。 浇完之后还觉得不解气,洛青禾红着眼眶满脸委屈的又在厨房中闹了一会儿,望着她那副模样,尉迟孤摇头轻笑,自顾自往卧房走去。 “爷,看不出你还怕女孩儿哭啊?”路过后院,一刚练完剑的少年凑过来八卦道。 “不是啊,您以前不是告诉我们,不能任由女人哭闹撒泼吗?”方才那去送酒的少年接茬道。 尉迟孤登时一拳头抡向二人:“滚滚滚!人家是个姑娘,跟那泼皮的老婆子能一样吗?还有,你一会儿给她领进客房中,定要嘱咐好,让那些混小子离人家远点!” 仲夏的夜晚,尉迟孤府中静了下来,蛐蛐儿在草丛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 客房中的竹床上,洛青禾猛然惊醒。 方才,她居然在睡梦中见到了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亲? 梦中,洛卿文一袭白衣站在雾中,氤氲朦胧之中,洛青禾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却莫名感觉洛卿文正面带歉意,虽说二人无语,可洛青禾却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情。 爹一定是想告诉我们,他并不想让我们为他所累吧! 洛青禾惊醒之后,便心乱如麻,翻来覆去半晌也不能入睡,叹了口气,洛青禾觉得心中憋闷,便想去门口透透气。 可她刚打开门,却见尉迟孤轻轻从卧房中出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满月门下等着的少年道:“将这十五两给战死沙场的将士们家中送去,马上就要过节了好让他们置办些东西,剩下弟兄的过节赏钱从我的薪银中取。” “爷,这不行啊!如此一分,您自己可…” 尉迟孤摇摇头,沉声道:“你就别管我了!给你们这点银子算什么,前些年我在战场上是那些人跟着我可比现在辉煌多了!眼下也是委屈你们了…” “爷,您如此通透,却为何甘愿沦落至此啊!” 一听这话,尉迟孤眼中闪过一起黯然,却又立马换上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骂道:“就你多嘴!爷爱干什么干什么!滚!” “行吧!…不过,您领回来的姑娘如何处理啊?” 提到洛青禾,尉迟孤思衬片刻,道:“她在广陵举目无亲,明日若跟你说没地方去,你便让他留下,左右府里也缺个厨娘。不过别太难为人家,你们饿不死就够了!至于月钱…一个月给她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我在罗泉镇还一个月二两呢!洛青禾愤然暗道。 可那少年一听,却无奈道:“爷,您看起来威猛,可外人知道您的心地这般善良吗?在这广陵租个屋子都不止一钱银子,您着管她饭还给她工钱?” 尉迟孤叹了口气,正色道:“世事艰难,她孤身一人在外,咱们尽力帮上一帮吧!若她愿意留下,你让那群混小子在人家面前懂些分寸,莫要委屈了人家!” “您就放宽了心,爷手底下哪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少年点头应道。 尉迟孤拍了拍这少年的肩膀,大步流星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他策马出府的声音。 方才那话让洛青禾心里一暖,方才那些惊惶和憋闷顷刻间散了去,心中有了计较:既然尉迟孤这般帮了我,那我也该有个那人工钱替人干活的样子吧! 洛青禾想着,便准备趁尉迟孤不在,给他将屋子收拾收拾,可当她一踏进尉迟孤卧房,便吓得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只见这不大的屋子里,地下横七竖八的散落着脏了的衣袍和靴子,甚至还有几个酒坛倒在那辨不清眼色的外袍上。床帐一个卷在顶上,一个垂在地下被踩的乌突突一片,那床单被褥不知用了多久,脏得让人不忍直视。 洛青禾长吁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要做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这才撸起袖子将地上的衣衫一件件捡起来,默默收拾到清晨。 望着总算整洁起来的卧房,洛青禾才将堆在门口的脏衣服和床单被罩拢在一起准备去后院找个力气大的浆洗干净,可正巧被那少年看见,便连忙从她手中接过:“姑娘快给我吧,怎么能让你洗呢?” 低头一看自家主子这不堪入目的脏衣服,那少年忽然有些羞愧,挠了挠头道:“咱们府上有专门浆洗的,只不过平日里咱们没空换罢了…” 有空喝酒打牌,没空换衣服?听着他这拙劣的借口,洛青禾心中很是无奈,这群糙汉子活成这样也不意外啊! 问这少年要了床新被子给尉迟孤换上,洛青禾又向他问清楚了品幽居的方向,便梳洗一番离开了尉迟府。 本想去看看方少泽,可既然昨日她和尉迟孤将话说到了那个地步,向来这方景林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于是洛青禾便将这事延后了,一心一意的思考起自家父亲。 从自己听到的消息中判断,洛卿文之所以成了罪人,完全是因为被家人连累…可事实却真是如此吗? 洛青禾心不在焉的先去钱庄将银票换成碎银,又去给自己买了双鞋子换上。 这古代女子的脚并不是男人能随便看的,昨日洛青禾在方家门前那模样已经很是失态。想着自己那饱读诗书的父亲,洛青禾也不忍心让他知道自己这般贫苦,便匆匆买了双新鞋换上,又在路边买了几个烧饼填饱肚子,便振作精神去了品幽居。 磕磕绊绊绕了许多路,洛青禾从早晨找到上午,才看见了品幽居三个大字。 方府 清晨,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的很是欢快。 也不是不是鸟太吵了,昏迷了一整夜的方少泽悠悠转醒,眼中却满是迷茫。 这锦被真滑!方少泽只觉得自己睡了个长长的觉,身下的床平稳舒适,全然不似马车那般颠簸。 缓了半晌,方少泽才想起来往四周看去。只见眼前的深蓝纱帐高高垂下,床柱用上好的红木雕成,眼前的锦被上锈着朵朵芍药,床头的香炉上点着檀木香,一切看起来都极是舒适。 我到底在哪儿? 方少泽正满心疑惑,却见一素白小手忽然将深蓝纱帐拢起来用铜勾挂上,这面容清秀的丫鬟笑盈盈道:“少爷好,我是方府的丫鬟,名叫琪儿,您若有事尽管吩咐我便是!” 方府?之前还恨不得将自己攆得越远越好,如今却又为何如此客气?方少泽心中很是疑惑,可他刚从昏睡中醒来,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便也没顾及那么多,赶忙问道:“同我一起来的姑娘呢?洛青禾呢?” 可他刚一问出来,却见方才还笑盈盈的琪儿脸上顿时一僵,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见这反应方少泽登时变了脸色,慌忙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人呢!你说话啊!” “她…”琪儿有些犹豫,低头躲避着方少泽的视线。 “她怎么了?你快说啊!”方少泽见她这反应,心中更是惊慌不已,莫非洛青禾出事了? 方少泽正满心焦急,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个同自己长得有些像的锦衣少年。 一见这熟悉的脸,方少泽忽然回忆起昨日在方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便也猜出了这锦衣少年的身份,顿时冷了脸,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面前这少年。 仿佛已经猜出来了方少泽在想什么,可方少君却没在意,而是缓缓道:“你放心吧,洛姑娘没事!昨日…” 第五十四章 为什么骗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你们怎么能那般行事!” 方少君缓缓将昨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可方少泽第一反应不是为方景林终于承认了自己而高兴,也不是因为这同父异母的弟弟将自己的院子让出来而感动,而是登时一锤床柱,怒道:“你们为何要让她一人离去?她初到广陵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啊!” 方少泽一把掀起锦被就要下床,旁边的琪儿见了赶忙道:“不行啊少爷,您本就是严重的风寒,郎中交代了您不能吹着风啊!” “别拦着我,我得去将她找回来!” “少爷,您就好好待着吧!” 方少泽这么一闹,满院家丁丫鬟没一个能将他拉住,有眼色快的便赶忙去请来了主管下人的洪嬷嬷。 洪嬷嬷像是嫌弃方少泽给自己添麻烦一般,轻蔑道:“那丫头昨夜血口喷人说咱们方家蓄意谋害她性命,还说她一路服侍您吃喝辛苦,问拿了三百多两银子呢!这般见钱眼开之人,少爷还是莫要再管了!” 方少泽冷声道:“血口喷人?她会在外头将门窗封起来,再回屋里放火烧自己?再说了,人家一路尽心尽力的照顾我,我爹没做到的事情人家做到了,方家给些报酬怎么了?我们既然一同上京,那到时就必须一同回去,兴许是嬷嬷身份尊贵,不懂我这乡野百姓中的义气吧!你们不去,别拦着我去!” 甩开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方少泽摇摇晃晃的向外头走着。方才被方少泽骂完,洪嬷嬷半晌不敢还嘴,只是咬着牙站在原地,看她不动,剩下的一众丫鬟家丁便也都不敢动弹。 见这情形,方少泽心中怅然,在这方府中,自己到底还是个外人!抹了把虚汗,方少泽扶着拱门便要出去,却没想到忽然被人扶住了。 感觉到身旁熟悉的气息,方少泽清楚来人是谁,却不想搭理这人。刚想将他的手甩开,只听方少君沉声道:“大哥已经发话了,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去取两件外袍,再将马车牵来!” 洪嬷嬷变了脸色,怯懦道:“夫人说就快应试了,让大少爷您好生休息呢!” 方少君严肃道:“昨日的话还不够清楚吗?从今往后,你们应该尊我大哥为大少爷!若再喊错了,便自己跪在后院思过!” 呵呵,我这名分到头来不也是真正的少爷替我挣来的?果然,有后娘就有后爹啊!方少泽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方少君似乎猜出来了他的想法,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开口。 不一会儿,下人们便将马车牵去了门口,可这时,秦氏却忽然派丫鬟过来要将方少君叫走:“大少…二少爷!夫人让您去她院里一趟。” 方少君一听皱了眉头,又扭头嘱咐赶车的家丁道:“你先将大少爷扶上去,在这等我!” 交代完,方少君便跟着丫鬟快步去了秦氏院里,可一见到秦氏,方少君并未说旁的,只是匆匆道:“娘,您若想让我安心参加应试,这事你便莫要在插手了!” 方少君说完便甩袖而去,只留下秦氏在后头一把将茶桌掀了,恨恨道:“这小没良心的!” 外头那不到六岁的庶出小姐方若雨本想来给秦氏磕个头,可见这变故,登时吓得一声尖叫,却被她亲娘眼疾手快的拽回了自己院中。 屋后又绕出一不到十五的男孩,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谄媚,颠儿颠儿的跑到秦氏面前:“娘,大哥也是有自己的打算,您若实在心情不好,便骂我几句撒撒气吧!” 听了这话,秦氏才觉得胸口没那么憋闷了,轻笑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方景林的庶出儿子,方若元顺着这话赶忙上前为秦氏捶腿,陪笑道:“那也不敢同大哥相比,大哥向来聪慧自会妥善处理,娘您别太忧心了!” 秦氏瞥了方若元一眼,挥挥手道:“好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快回去温习吧!” 方若元赶忙乖巧起身:“是!” 可他刚转出长廊,便见自己亲娘面带急色的迎上来道:“哎呀你瞎掺和什么!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娘还如何救你?” “用不着你操心!”方若元却冷哼一句,没看自己亲娘一眼便嫌弃的绕开了。其实他对这亲娘向来有埋怨,若不是她无能,自己也不会顶着个庶出的名号整日做小伏低。 况且在这妾室之间,也得互相看人脸色。方才那方若雨的亲娘,就是高官所赐,方府上下谁不得给她几分薄面?也就自家亲娘是方景林从勾栏中一时兴起带回来的,如今在府中只能处处看人眼色! 方若元原先想着,自家父亲就这么一个嫡子,待他百年之后那家产自己就算得不着五成,也最少能有两成不是?可如今却又来了个乡下来的嫡长子,那自己这段时间的费心经营岂不是要大打折扣了? 出来寻人的方少泽倒是机智的很,一出门便想直接去寻昨夜前来灭火的赤乌队。 “这边是尉迟府了。” 到底是兄弟,就算没问,方少君也知道方少泽心中所想,便径直将人领来了尉迟孤府上。 方少泽赶忙艰难跳下车,敲开了尉迟府的门。 听了来意,门口穿着兵服的少年客客气气道:“这位公子,早晨时洛姑娘便出去了,咱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不然你傍晚再来看看?兴许她就回来了!” 可方少泽摇摇头礼貌道谢,回头又对赶车的家丁道:“去品幽居吧!” 品幽居?那不是关罪官家眷的地方吗?方少君一听这地名,登时有些震惊,可见方少泽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便也没多嘴。 不一会儿,二人的马车便停在了品幽居的门口。 这木门看起来虽是大气,可到底是年久失修了,此刻已经破败不堪。门前的长街上不同于广陵其他地方的繁华,除了肃然看守的锦衣卫外,便再没有别人。 方少君刚想让方少泽换个地方找,可没成想自家大哥这眼睛倒是尖的很,匆忙这车便直奔缩在石狮子后头的女子跑去。 “洛姑娘?你缩在这儿做什么?他们打你了吗?” 洛青禾听闻,怔怔抬脸望着方少泽,平日里灵动的桃花眼中却只剩下茫然和失落。 方少泽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洛青禾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方才我找来时,他们都说从没听过一个叫洛卿文的人…” 方少泽愣了,没听说过?莫非那婚书上的地址是假的?这事从一开始便是个谎言? “也许那人是新来的呢?要么咱们现在去换个人问问?” 洛青禾继续摇头,苦笑道:“方才我问过了,这人从品幽居被定为苦役所时便在这儿了,可他连个姓洛的人都没见过。” 洛青禾心心念念这么久,信誓旦旦的对月娘承诺说,是生是死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可如今让她如何交代?说她爹根本不姓洛,也不在什么品幽居?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骗局?说她盼了这么久的爹爹,再也找不到了?可梦中那满脸歉意的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问题挤在洛青禾心里,她此刻再也没忍住,决心进京的一路颠沛流离和到了广陵后的无依无靠任人欺辱都瞬间涌入心房,洛青禾瞬间泪如雨下。 “你让我怎么相信,我娘亲等了十几年的男子,其实根本就不是洛卿文?我娘将这婚书看得比命都重要啊!这人既然选择了同一女子成亲,又怎能将她一人丢弃在乡下从此不管不顾?这些年有多少人嘲笑我娘守活寡,明里暗里的欺负她?” “还有我!”洛青禾只觉得满腔委屈无处发泄,却不知为这一路颠簸的自己,还是为了这身体的正主:“他知不知道我自小被人骂是没有爹的野孩子!我和我娘被大舅妈欺负,放火烧屋的时候他不在!我和我娘在大雪天里挑着担子买点心,肩膀磨出血满脚冻疮的时候他不在!我和我娘被人堵在弄堂中调戏,后来差点被扒了裤子挨鞭子的时候他也不在!” 洛青禾越说越委屈,抽噎着站起身拍着品幽居的木门哭喊:“就是这鬼地方!我娘在罗泉心心念念十几年,满心以为来了就能找到你!我在路上奔波几个月险些死在洪水里,就为了来这儿找你!可是你呢!洛卿文!你呢!你怎么忍心这般欺骗你的妻女!你对得起天地吗!洛卿文!你说话啊!” 望着洛青禾崩溃的样子,方少君居然也有些红了眼眶,静静望着自家兄长缓缓过去,将这哭的浑身颤抖的姑娘揽在怀里轻轻安慰。 可大哥此刻的心里,一定也会想起自己吧?想起他从小孤身一人在那大宅院里,苦苦等着父亲,想起他终于长大了,满心期盼的忍着病痛进京探望时,却被自己的父亲拒之门外? 方少君心中愈发酸涩。 本想上前安慰二人,可自己自小在爹娘的呵护下长大,从未体验过独自一人在这艰险世道苦苦挣扎的生活的他,又有什么立场安慰别人呢? 此时,鸦默雀静的品幽居里,有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回头望出门的方向望去:“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唤着‘卿文’的名字?” “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他?”他身旁的人轻笑道。 那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可目光却忽然有些悲切。 第五十五章 跟我回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你自己回去吧!” 方才哭的声嘶力竭的洛青禾此刻已经稍微平静了下来,抽抽搭搭的推拒的方少泽的建议。 方少泽利落整洁的外袍此刻已经被洛青禾的眼泪打湿了好几块,可向来爱干净的他却毫不在意道:“我若不管你,你一女子难道要流落街头吗?” 洛青禾不屈道:“方家什么态度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就算是流落街头也不用你管了!” “不用我管?”方少泽终于急了:“我怎么不能管你?王掌柜和王大娘特意嘱咐我要好生照顾你,毫发无伤的将你领回罗泉,月娘婶还嘱咐你要听我的安排了呢!” “何时说的?这话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洛青禾记得出门时就听家人说要注意安全,旁的没听说过啊! 其实这话王家人也的确没同方少泽说过,可此时见自己骗不了洛青禾,方少泽索性耍起赖来:“你没听过就是没说过吗!总之我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就得负责到底!你若想任性,回了罗泉撒撒泼倒立都随你去,可眼下你必须听我安排!” “我就不!”洛青禾有意无意的向方少君那边望去,大声道:“昨日我在方府说的话只怕早就惹得那些人心有不满,如今我回去,若是再让人害死了呢?” 方少泽听洛青禾这毫不客气的话,登时有些无语,可喘了半天的气也不知改如何反驳。 方少君明白了洛青禾方才那话中的意思,赶忙上前道:“洛姑娘,昨日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咱们当时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现在既然是我大哥亲自邀请,那您便是我们方家的座上客,自然不会有人亏待了你!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同大哥一起住在我的院子里,这样一来便不会再有人敢谋害于你了!” 方少泽一听说洛青禾要同他们两个男子住在一起,下意识想反对,可眼前这状况之下却也只有这样安排才更稳妥,便只能点头应道:“如此甚好,你便跟我回去吧!可别等着我叫人绑你回去啊!” 见方少泽不容置疑的态度,洛青禾知道若自己不从他定然会来真的,所以只能点了点头道:“那你容我先去知会尉迟孤吧,我出来时没说做什么,可一去不回总是不礼貌吧!” 方少君赶忙道:“应该的,那咱们现在便去吧!” 一行人在经过长街时,方少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让人停了车亲自下去为尉迟孤买了些谢礼。洛青禾见他这般周全,心中对方少君的印象不由得有些改观。 三人正同尉迟孤手下的士兵道别时,尉迟孤办完事回了府上。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尉迟孤朗声笑道:“行!不过你若是再让人家撵出来,无处可去时,就尽管来我这儿吧!旁的没有,可吃食总是管够的…不过你得花钱啊!” “谁要来!几个地瓜一块牛肉一碗粥就花了我十五两银子,还被大爷您吃了大半!”洛青禾冷哼一声,将谢礼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尉迟孤开怀的笑声。: 方少君这人也是说到做到,待三人刚一进方府,便赶紧吩咐下人将自己院中收拾出一间厢房给洛青禾住下了。 安排妥当后,方少君又亲自去了方景林夫妇房中回话道:“昨日那事情已经传了出去,爹娘若想挽回颜面,便莫要在阻挠我行事!” 此话一出,方景林和秦氏便硬生生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左右事已至此,洛青禾也不好再作什么妖了!方景林莫名自信,想起了应试的事情:“过几天那场考试,你有信心吗?” 方少君道:“信心?眼下不是我问题,我只是好奇,您真打算让我去吗?” “自然是你了!”一听这这话,秦氏赶忙道:“你如此善待那乡…善待你大哥,甚至将那野丫头领回来,不就是为了日后在官场有个好名声吗!” “再说了,原本这两日坊间传言便一直不断,当时你爹已经将你的姓名呈了上去,若现在再改,那岂不是做实了抛弃亲子的罪名吗!况且咱们并不知道方少泽的水平如何,怎能随意让他上呢?若考得不好,那不是丢了咱们方府的脸吗!” 别的都不重要,方景林果然最在乎的就是丢脸二字,一听秦氏这话,方才还有些犹豫的他赶忙道:“自然是你去了!你原本已经为应试做了这么多准备,而且现在皇上在外夏猎,若要上折子换人,这一来一回的早就过了应试的时候,根本来不及!你这回就安心的去,以后若有人问起,我就说你大哥发了高热之后一直身体虚弱,无力应试!” 秦氏这是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赶忙道接茬道:“对对对!你爹都为你打算好了,你也就别想别的了,一心准备应试吧!” 夫妇二人又说教了方少君一句,才将他赶去温习功课。待他一走,秦氏看起来有些担忧道:“老爷,你说咱们这回要不要在主考官那边疏通一下,你可知道是谁?” “这你便放心好了!”方景林悠哉悠哉的靠在软塌上喝了口茶,轻笑道:“我都探听好了,这回的主考官是,齐山侯!” 秦氏面色一喜,道:“真的假的?那咱们岂不是…” “啧!”方景林赶忙打断了她的话,小心道:“当心隔墙有耳!这事你不要操心了!在这个当口,莫要因为手欠出了岔子!” “我明白我明白!”秦氏赶忙捂住嘴,悄声应了:“不过这齐山侯果然是深得圣心呐!此等大事,圣上都放手让他操持!” “哼,妇人之见!”方景林却冷哼一声,容不得秦氏在谋略方面超过自己一般故意道:“有时候啊,这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 他这态度已经让秦氏心有不满,可碍着他是一家之主,便只能配合道:“还请老爷指教一二!” 这话让方景林很是舒心,便解释道:“这选拔人才之事,是最容易结党营私的!圣上之所以将这事交给齐山侯办,除了信任他以外,最重要的是齐山侯手上没有什么能真正威胁到江山的实权!不过此人正直清高,所以皇上这才敢明目张胆的抬举他。” “原来如此!”秦氏并不感兴趣,却依旧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老爷果然英明!” 方景林愈发自满了,不屑道:“妇道人家知道这么多也没有用!你只需好生将君儿应试之事打点妥当…不过这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你还是得准备着厚礼,咱们趁这时候送礼也名正言顺!” 望着他那有些瞧不起自己的样子,秦氏捏着撒子忍下怒火,点头答应了。 “啊对了,今日张大人又明里暗里的提醒我说要将春云阁的红豆姑娘请来,我正忙着呢,你派人去办吧!”方景林说完,起身自顾自离开了。 不过一个勾栏女子,你自己让下人去喊便是了!秦氏有些怨念的望着方景林的背影,暗道:这老狐狸不过就是又想让我花银子罢了! 可碍着自己君儿的前途还要靠他,秦氏心中再是不满,也只能硬生生忍下,转头去后厨给方少君准备吃食了。 这时间一晃便到了快应试的时候,这几日秦氏为了让方少君吃好睡好,这一日三餐精心的很,还命厨房送了不少安神大补的汤食。 不过这方少君也的确是个大方人,那日承诺会好生招待洛青禾之后,便每日将自己的吃食分给洛青禾,这一来二去的,洛青禾眼见着有些圆润起来。 最近本就是河蟹最肥美的时候,这日正巧秦氏的表姐夫来找方景林办事,便送来了一大框跟女子拳头差不多大的河蟹。 秦氏一见很是高兴,赶忙张罗道:“正好正好!快给君儿蒸上几个送去,我儿打小就爱吃这河蟹!” 秦氏吩咐完了,却见下人并未动弹,而是面色犹豫似乎是有话要说。秦氏立刻会意,不情不愿道:“再给大少爷分两个去…还有,将绿豆汤和着冰块送过去!让这药罐子好生解解暑!” 下人此时也再不敢犹豫,赶忙按照秦氏的话给方少泽送去了。 不过这口吃食刚一端到眼前,洛青禾便问了一句:“这两样东西二少爷屋里有吗?” 那下人以为她不满意,便翻了个白眼道:“姑娘放心!两位少爷的吃食是一样都不差的!”说着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望着他那背影,洛青禾摇摇头道:“啧,方少君今夜估计是要遭罪了!” “此话怎讲?”望着洛青禾那意味深长的样子,方少泽疑惑道。 洛青禾神秘一笑,指着桌上的河蟹和绿豆汤道:“这两样东西若是同时吃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是要闹肚子的!” “此话当真?”方少泽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罗泉镇并没有吃河蟹的习惯,对这食材的药性也不是很清楚。 洛青禾自信道:“是真是假,你等着看便是!”说着便自顾自坐下,掰了个螃蟹腿下来。 可这方少泽却别扭了半天,终于开口道:“你要是担心可以去同他说一声,我没有意见!” “谁担心了?”洛青禾一听这话,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望着方少泽道:“担心的人只怕不是我吧!” 见自己的心事被揭穿,方少泽有些不好意思却依旧挣扎道:“我这也是看咱们承了他不少帮助!” “行了我明白了!”看方少泽如此别扭,洛青禾倒也没跟他计较,将螃蟹腿往桌上一扔道:“给我留一口啊!我现在去知会一声。” 可她刚走到方少君的书房门口,便被洪嬷嬷拦住了,毫不客气道:“你往二少爷房里凑什么?” 洛青禾懒得同她计较,道:“我就是来提醒一声,让你家少爷别将那河蟹和绿豆汤一起吃,否则一定会闹肚子!” 可自打洪嬷嬷上次在洛青禾这儿吃过亏以后,便对她很是厌恶,此刻终于逮着机会,不屑道:“你个穷丫头吃过几回河蟹?少在这儿不懂装懂,是不是想借机接近我们二少爷!” “不识好人心!”洛青禾见她这般态度,便也不愿多说,扭头就走。 待她将这事转告给方少泽是,方少泽也点点头道:“罢了,反正咱们好心提醒过了,他们不听也没办法!” “不过…为何我也不能吃这河蟹?”方少泽端着洛青禾递给他的白菜鸡丝粥,不满道。 洛青禾啃着河蟹,勉强腾出嘴来给他解释道:“你着了风寒,还是得吃的清淡些!” 夜里 秦氏忽然被嬷嬷叫起来,听到了自家儿子生病的消息。 第五十六章 洛小神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秦氏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散下来的头发,随手将披风一系,便满面急色的赶到了方少君屋里。 望着自家儿子满面苍白,秦氏大声斥责道:“你们一个个的是傻子吗!怎能将少爷伺候病了呢!” 方少君的丫鬟反应也快,赶忙上前道:“夫人,眼下重要的是赶紧找郎中给少爷看病啊!” 可现在已是丑时,若这是要出门,还得请方景林起来批tiaozi才行。秦氏咬咬牙,便要叫人去将方景林找来。 可这时,方少君却勉强道:“不用了母亲,等郎中来了,光是问诊煎药的时候就天亮了!我还是自己缓一缓吧,也许能多睡一会儿。” 秦氏望着自家儿子的样子虽说有些不忍,可明日的应试若是睡不好,只怕也得耽误了!所以听了方少君这话,再加上对方少泽的忌惮,秦氏最终还是点点头从了方少君的意思。 只是心中这股莫名的邪火又撒在了方少泽身上:若不是这乡下野孩子非得上门讨债,自己何至于如此心急至此? 秦氏咬着牙,又看着自家儿子面色惨白的样子,赶忙柔声道:“君儿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娘给你熬些鸡汤之类的暖暖?” 一听这“汤”字,原本好了些的方少君登时满头虚汗,捂着肚子又奔去了茅房。 秦氏见状赶忙想跟着去,可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合时宜,便急道:“早不病晚不病,怎能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拉肚子呢!” 秦氏说着又想质问方少君房里的下人,可一回头却见他们一个个互相看着眼色,尤其是洪嬷嬷,更是浑身颤抖心虚的很。 莫非真是那方少泽嫉妒君儿,在背后动了手脚? 秦氏此刻自然而然怀疑到了方少泽身上,又见一众下人看起来似乎知道些什么,便出言试探道:“我告诉你,少爷没事还则罢了,可若是少爷耽误了明日的应试,我就打断你们的腿扔进山里让你们自生自灭!” “不敢不敢!” “夫人饶命啊!” 底下顿时传来一片哀求声,可这是琪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夫人!也许那位洛姑娘会有办法呢!” “此话怎讲?”眼见着要问出些什么了,秦氏追究道。 琪儿见有了希望,便往前蹭了两步:“夫人,我方才去大少爷屋里送饭出来之后,依稀听见洛姑娘同大少爷聊天,说这两样东西在一起吃会生病…” 秦氏讶然:“她怎么知道的?你还听见什么了?” 琪儿却摇摇头,看了洪嬷嬷一眼小心道:“这…这奴婢就没听清了。” “那你还傻跪着做什么!将她找来啊!”秦氏急的搡了琪儿一把,将她赶走了。 这头洛青禾吃饱喝足正做着美梦呢,所以当她被琪儿叫醒时心情极其不好,摆摆手道:“找我做什么!我也不是郎中!” 琪儿见状,带着哭腔哀求道:“洛姑娘,您就救救我们吧!夫人说少爷若出事了,要打断我们的腿呢!” 洛青禾叹了口气,冷声道:“所以你们才想起来找我了?方才洪嬷嬷骂我穷丫头的时候,怎么一个个跟哑巴似得呢!” 琪儿自知理亏也没干吭声,便只能无奈的去回话了。 见这乡下丫头这般拂自己的面子,秦氏怒道:“吃我的喝我的,她摆什么谱呢!” “算了娘,咱们都说了将她请到府中做客,按照待客之道招待人家便是,何必强迫呢!”方少君从茅房艰难挪回来时,听见了秦氏这话便轻声劝阻,“不过,既然洛青禾说这东西不能一同吃,你们怎的没一人告诉我呢?” 听方少君终于问到了重点,琪儿又悄悄瞥了洪嬷嬷一眼,却被秦氏望见了:“洪嬷嬷,怎么回事?” 本以为这事能糊弄过去的洪嬷嬷登时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夫…夫人,那穷丫头她…的确来说了,可老奴也没法确定那话靠不靠谱,这才…” “愚蠢!”秦氏气得一脚踹在了洪嬷嬷胸前,怒道:“靠不靠谱也是你有权力判断的?你眼里还有主子吗!” 这饱含怒火的一脚踹的洪嬷嬷顿时倒在了地上,满脸通红的挣扎道:“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 “滚去跪着思过!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秦氏一甩袖子,冷着脸对琪儿吩咐道:“你去仓库挑三匹好看的锦锻送去,再好生同她说说!” 见琪儿带着锦锻恭恭敬敬的来请自己,洛青禾这才满意,换上衣裙便快步赶了过来。 “去!给二少爷熬着浓浓的红糖姜水,生姜定要多放!熬好了趁热让他喝下去吧!”洛青禾见方少君除了拉肚子在没有别的毛病,便随口吩咐完就准备回去睡觉。 都不用秦氏开口,那下人便赶忙爬起来去厨房准备了。 “就…就这么简单?”秦氏有些不敢相信。 洛青禾理所当然道:“对啊,就这么简单!不过你不信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们若是早相信我说的话,二少爷也不至于如此!夫人若是不放心,大可以不用我的法子,去请个郎中来治吧!” 若是能请郎中还用得着求你!秦氏在心中吐槽,可眼下碍于还得求洛青禾想办法,便也没说出来,只是陪笑道:“行行行,我相信姑娘!” 这时,正好方才熬出的姜水到了。方少君从下人手中接过,刚喝了两口便一皱眉,吐了出来:“这姜水太辣了,我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一团火,实在喝不下了!” 一听这话,洛青禾登时翻了个白眼:这人怎的这么矫情! 可无奈自己拿人好处了,洛青禾只能不耐烦到:“那你等着吧,我去厨房给你做些别的!” 望着洛青禾匆匆而去的背影,秦氏赶忙给自己的心腹丫鬟倩文使了个眼色,那倩文也快步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便见琪儿端着木方盘来了,跟在她后头的倩文也冲着秦氏使了个眼色,示意洛青禾并未动手脚。 待将木盘摆在方少君面前时,只见上头摆着一碗红糖姜丝小米粥,一旁还有几块琥珀色的姜糖。 洛青禾道:“你喝不下姜水大约是因为胃里没有东西,眼下我已经给你换成了粥,想来你喝着也能舒服些。还有这姜糖你明日可以带着,觉得胃不舒服时含上一块缓解一番。” 方少君点点头又尝了一勺那红糖粥,顿时眼睛一亮,几口便喝完了。 洛青禾见状起身就要走,可秦氏却急急阻拦道:“洛姑娘留步,还劳烦你今夜在此守一守二少爷吧!” 可方少君却道:“无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而且若洛姑娘这办法没有用,那她守着也是没用,倒不如让我好好睡一觉!你们也折腾半宿了,快去休息吧!” 见方少君如此懂眼色,洛青禾挑挑眉很是满意,点点头道了个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秦氏却还是不放心,依旧固执的守在了方少君床边。 果然,找从喝下了洛青禾做的粥后,方少君便再也没有跑过茅房,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秦氏因着担心,便一夜无眠寸步不离的守着方少君,见他果然没再起来折腾,便在心中感叹道:我说洛青禾这丫头怎的如此狂妄!原来是仗着自己有些能耐才这般自信!也难怪罗泉那老不死的能放心将宝贝孙子托付给她!不过若洛青禾同方家签了卖身契就好了,不论是哪个方家,我都有把握将她扣下来伺候君儿! 就这么思来想去的,总算是到了卯时。 望着外头亮起来的天,秦氏赶忙将方少君唤醒,又张罗起送他去应试的事情了。 方少君这一夜睡得很是香甜,可昨夜到底也是折腾了好一会儿,此刻只觉得肚子咕咕响,又想吃东西了。 可这回秦氏哪里还敢给他乱吃,便又只能命倩文去取了副银耳环,吩咐琪儿去将洛青禾找来。 绕是有这赏赐,可昨夜洛青禾却也没睡好。 此刻睡得正香时却又被琪儿叫醒,登时心中有些不爽,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一拉,闷声道:“哎呀让他少吃两口东西垫垫肚子呗!你让人将白面饼烤成焦黄,再夹些霉豆腐什么的给他吃了便是!” 可这吃法琪儿根本就没听说过,便只能苦着脸摇着洛青禾求道:“求你了洛姑娘,求你发发善心去一趟吧!咱们都不会弄啊!” 唉罢了罢了!见琪儿这架势,洛青禾知道她不把自己求过去也不会罢休,便无奈起身随意梳洗一番便去了后厨。 跟在后头的琪儿眼力见快的很,一到厨房便让人将白面饼取了过来。 洛青禾呵欠连天的将白面饼从中间片开,将不辣的霉豆腐碾碎抹在里头,又在另一个饼里抹了甜面酱,放在炉火上烤得两面微焦。 这边烤着饼的时候,洛青禾又让人取了些覆盆子煎成水,待饼烤好之后便一并给方少君送了去。 “这覆盆子水喝了之后,能让你在考试的那几个时辰都不想小解!”洛青禾嘱咐道。 经过昨夜的事情,方少君已经对洛青禾的话深信不疑,仰头便将这水喝了个干净。 吃过早饭后,方少君便在家丁丫鬟的前呼后拥下出了门。 不过方才当起了床的方景林听说昨夜方少君拉肚子的事情后,便有些担忧道:“那你这状态若是耽误了应试可如何是好?当初还不如将你大哥的名字报上去,省的你给方家丢脸!” 丢脸?自家儿子病成那样,方景林首先担心的不是身子如何,居然是会不会给他丢脸?秦氏一听这话,差点背过气去。 方少君也在一旁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明白了方少泽的感受。 第五十七章 应试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永平七年 八月十一 新皇登记后第一次向全天下广纳贤才的应试开始了。 无数怀抱理想的有志之士涌入了皇城最奢华的建筑,走在其中,方少君心潮澎湃。 从前若想入朝为官一展宏图,便只能靠着家里的关系。而如今这第一场不论出身门第的纳贤之举,注定将流传千古。 所有得到了应试机会的人,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方少君心中清楚,这机遇其实本该是方少泽的,自己这般得了便宜,本该心有歉意,但此刻他的心中却又一股愈发压抑的喜悦。 毕竟,这千载难逢的凭实力竞争的机会,于任何心中大志的青年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 方少君还是觉得自己这般并不妥当。 可当时方少泽找来府上时,他不是没想过同自家兄长好生聊一聊,可却一次都没有开口的勇气。 方少君不甘心放弃这次机会,是以他能说的,便只有请求方少泽退出…可若他不愿意呢?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昨夜那事,若换成自己,又是否愿意让洛青禾前来相助?即使方少泽从头到尾都为出过屋子,可毕竟洛青禾是他的朋友,若不是方少泽点头,那洛青禾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自己? 不过既然已经进了宫,那从前的一切便都没了计较的意义。 方少君咬咬牙,压下了心头的忐忑暗道:来都来了,眼下自己能做的便只有一心一意在这应试中出彩,向所有人证明自己配得上这场应试,证明自己对得起这个抢来的机会! 剩下那些对于方少泽的歉意,便只能以后再还了。 随着人流一路进宫,只见正殿那广阔的宫院前头已经布置好了几千张四尺多宽的小桌,两旁有数不清的侍卫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列队看守。 在太监的安排下,应试的秀才按顺序在自己的桌案前坐定,又在递过来的宣纸上写下身份信息和桌案上的编号,和身上一切与应试无关的东西一并交给了大内侍卫。 考试还没开始,方少君已然看见有许多将自己东西交出去了的秀才已经满脸苍白。 哼,还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猫腻呢!方少君暗自鄙夷。眼看着太监走到了自己面前,方少君利落写好信息,将东西交了出去。 这时,只见一身长九尺,气势刚健的将军对这一瑟瑟发抖的秀才道:“将你的外袍也一并交上来吧!” 那秀才登时青了脸色,声音颤抖道:“不…不行,我自小畏寒…” 听了这话,将军目光戏谑,随手将一侍卫的斗篷扯下来搭在那秀才肩上,轻声道:“这个够暖和吗?若还是不行,这满场几千条斗篷都可以给你穿上!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上来吧!” 方少君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广陵人人闻风丧胆的瘟神,尉迟孤吗?! 那秀才早就被尉迟孤这看似温柔,其实充满威严的态度吓破了胆,眼含热泪,老老实实的将外袍脱下来递了过去。 方少君定金一看,只见那外袍下头缝着许多写满了字的白布。 当尉迟孤回身要走时,那吓破了胆的秀才终于支撑不住,眼睛一翻边晕倒在地。一旁的也有几个秀才见了这场面,吓得同那人一起晕了过去。 堂堂男儿,这等胆量还没能有什么出息!尉迟孤嗤笑着,命手下的兵将这几人拖到了一旁,又去请了太医。 望着那些人像破麻袋一般被人拖下去,方少君登时低下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忍住了嘲笑。 待一切准备完毕,这回监考的齐山侯终于端坐在了正殿前的玉案后。 这齐山侯看起来挺拔俊秀,虽说方少君坐的略远,没看清他的脸,可就凭他一身深蓝锦袍,缓缓而出的泰然气度便足以震慑几千秀才。 齐山侯,家族荣耀传续了几百年,齐山侯一族中走出许多名门大家,手握重权的臣子和宫中荣宠无双的帝后和妃子。 在当时,这是个晓喻天下的荣耀世族,并不只有当时的南越,这片土地上几乎所有的国度都有他家的势力。 不过,这般名扬天下的世家大族,却在前些年的连天战火,王朝覆灭中遭遇重创,几乎满门尽丧。如今仅剩下的两位后人,一位是这位气度无双的齐山侯,另一位便是齐山侯亲姐,当朝太后。 可这齐山侯当时却并未参与战事,为新皇打下江山,甚至直到封侯,才让天下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虽是他并未参与战事也极少干涉朝政,可毕竟是太后胞弟,所以当时在被册封为王爷是,天下也无人敢置喙。 唯一反对的,便是他自己。 几番下旨,几番推脱。再漫长的商讨之下,新皇无奈便只能给了个齐山侯的名号,虽说比王爷低上一级,可人家是当朝圣上的亲舅舅,就算是踏踏实实的当朝王爷也不敢招惹这位齐山侯。 齐山侯素来以身子不爽为借口不理政事,可这本该默默无闻在府中“养老”的侯爷,却忽然在今日名扬广陵。 不为别的,就为他前些时候四处寻女,然后又将一自小流落在外乞讨的小女孩认作是亲闺女,并且一张淡泊名利的齐山侯还特意上书为这女儿求了个郡主的名号。此事一出,硬是惹得全广陵的女子都做起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一朝富贵的白日梦。 眼下坐在正殿前的秀才们虽说心中不少都有凭着应试出人头地,做上齐山侯女婿的梦想,可一看这应试场上的阵仗,明眼人便都知道,这齐山侯虽说是痼疾在身从不插手政事,却绝不可能是个愚钝平庸之辈!若想打他的主意,只怕是难于上青天。 虽说这阵势如此慑人,可谁又能保证这齐山侯在背地里都没有什么同人家暗通款曲,maiguan卖官的勾当呢? 方少君望着前方的齐山侯,咬着牙长吁一口气,仰脸往天上望去。 此时的太阳已是明朗阳煦,在碧空如洗中独自高悬。 方少君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端坐在上头的齐山侯,登时定下了心神:我既来了,便要牢牢把握住机会拔得头筹,如这太阳一般再也没人能掩住我的锋芒! 方府 方少君正在殿前踌躇满志时,方府的院中也有人望着这璀璨无双的太阳,怔怔出神。 阳光穿过银杏树,斑驳的洒在方少泽肩头,他此刻身姿挺拔的立在树下静静出神,看起来淡泊宁静,似雕塑般令人赏心悦目。 怔怔望着方少泽,琪儿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虽说这位大少爷是从偏远之地来的,可他这风采气度,若是丝毫不输给二少爷!琪儿悄悄想着,心中暗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二少爷更加令人沉迷的气质啊! 趁着方少泽望着远方一心一意的想着自己的事情,琪儿大着胆子抬头,细细打量这自己眼前这俊美无双的男子。 大少爷的眼睛同二少爷有几分像,可却莫名比二少爷的美上许多!虽说两位少爷都这般俊美,可这方老爷看起来却为何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呢? 琪儿撇撇嘴,认真的想着。 其实方老爷细细看去也不丑,多半是因着他平日里一心算计他人只为谋求利益,再加上自私虚荣的气场,才被世俗气生生塑造成了个老奸巨猾的油腻之人吧! 不过大少爷这般不争不抢的心性和比方家人要美上许多的眉眼,都是随了那位传说中的翟夫人吧!若真是如此,那翟夫人多半也是善良温暖的人间绝色吧! 思及此处,琪儿不禁感慨道:如今的秦夫人面容刻薄,看起来就是个刁钻自私之人!当二少爷之所以不如大少爷美貌,多数也是被自家娘亲给拖累了!不过老爷也真是傻,放着那么美好的人儿不要,非得上京娶了这么个刁蛮跋扈的女子! 琪儿正神游到,替方少泽担心他这男生女相的俊秀容貌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宅中会不会吃亏时,却被忽然而来的女子吓得惊呼出声。 “都发什么呆呢!”洛青禾笑盈盈的溜达过来,热情的打着招呼。 被唤回了神智的方少泽有些嫌弃的看了洛青禾一眼,冷冷道:“你倒是充满活力!” 洛青禾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跟了上来抱怨道:“哪有活力!我昨夜才没睡好呢!你是不知道啊,昨晚你那不听话的弟弟真闹肚子了,琪儿来折腾我好几趟给他熬粥烤饼,我都要累死了!” “那你还有力气蹦跶!”方少泽毫不留情道。 “那有什么办法!我醒都醒了,这青天白日艳阳高照的,谁还能睡着!”洛青禾嘿嘿一笑,继续道:“对了,我方才去看尘影了!也不知道沈离怎么能把一匹马养得这么馋,他方才吃了两根甘蔗六个苹果!以后回罗泉的时候我可得赶紧给沈离送回去,要不然家都要让它给吃空了!” 听见尘影的名字,从见到洛青禾开始一直别扭的方少泽终于笑了,望着洛青禾灿若繁星的桃花眼认真道:“对,到时咱们要一起回罗泉!不过你要一心一意跟着我,千万别再乱走了!” 这时,琪儿刚好去将沏好的茶端过来,洛青禾一看转移话题赶忙道:“琪儿,我也不是府上的小姐,你不用伺候我的!” 说着,洛青禾便起身将琪儿往外推:“你去歇着吧,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跟大少爷说一说。” 看着洛青禾将她打发走了,方少泽才疑惑道:“你又有什么事?” 第五十八章 有什么打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冲着方少泽挤眉弄眼,笑道:“我没事,就是想问问大少爷您莫非是嫉妒了?” 一语中的,方少泽顿时一僵,别扭的转过头:“我才没有!他考他的去呗!” 洛青禾笑道:“还不承认?其实这本该是你的机会,你心中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不过这应试已经不能参加了,咱们回罗泉镇吗?” 方少泽有些犹豫:“你回去了吗?” 洛青禾点点头,有些失落的趴在圆桌上闷声道:“嗯。你在这儿待着没关系,可我到底不是方家人,哪有一直住在这儿的道理?既然找我爹的事情没指望了,那我便回去一心一意侍奉我娘和姥姥姥爷吧!但这事你莫要说出去,到时候我就告诉我娘说他失踪了。” 方少泽低声应了,却有些担忧的望着洛青禾,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可洛青禾却满不在乎道:“有话直说便好,那日我发泄完,这事便过去了。” 方少泽轻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强撑着,不累吗?” 从桌上直起身来,洛青禾耸耸肩道:“那有什么办法?咱们家为了生计已经筋疲力尽了,若是在成日里哭天抹泪的,只怕早就要上吊了!不过这事你也别说出去,否则我就说你吃我豆腐,咱们俩一起丢面子!” 方少泽原本为洛青禾那贫苦的生活有些心软,可一听她最后这两句话,却登时严肃道:“你一个姑娘怎的这般不矜持!什么话都敢说!”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洛青禾很是不服的呛了回去:“我哭成那般模样时都被你看见了,我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你…”方少泽被她这没皮没脸的样子气得一噎,可却到底没忍心同她计较。 从他第一次见到洛青禾开始,便知道她的人生中充满了坎坷,可这姑娘却一直都不屈的抗争。 方少泽原以为她的心是铁打的,不论在何种困境中她都能游刃有余的逃出生天,可昨日在品幽居门口那一场声嘶力竭的痛哭后,他才终于知道,原来洛青禾从前不过是将自己的脆弱惊惶深深地埋在了心中,小心翼翼的不让别人发现而已。 看着她,方少泽不由得想起了自己。 他自幼丧母,父亲又远在广陵,方家的叔伯婶娘和其他兄弟总是因为他无依无靠而挤兑欺负他。从前他还能去祖母那儿哭上一哭,可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露出了脆弱无助的一面,年迈的祖母便会躲起来悄悄的流眼泪。 所以,从那以后无论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有多想念父母,方少泽却再也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 所有惊惶无助的心事,都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夜里,藏在了静默无人的湖边。 自幼没了父母的方少泽明白父母在孩子的童年中有多么重要,所以此刻他也最是理解洛青禾昨日的崩溃。 自己盼了又盼的父亲为了仕途为了名声,二话不说就将自己拒之门外,而洛青禾的父亲却骗了她们母女十几年,终于在洛青禾满心期待上京寻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居然再也无处可寻。 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令人窒息的酸涩,方少泽望着有些失落的洛青禾,勉强出声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那般绝望,万一你父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可能有吧,唉不过左右也找不着,还是别再提他了!我们还是好生商量一下去留吧!” 去留?方少泽沉默了。 若是继续留在广陵,可自家父亲却从未将他当成家人,他留下来不过是给他们添堵;可若回到罗泉,当初自己揣着祖母用当嫁妆给他凑的银子出来应试,要是两手空空得回去了,那他在方家要如何抬得起头来? 洛青禾知道他的顾虑,叹道:“唉,其实我若想回家倒是好交代,说一句没找着他们便也放弃了。可你若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只怕要让你们家那些不安分的挤兑死!所以我觉得吧,你还不如在广陵留一段时间,看看有什么法子能出人头地。” “我留一段时间?”听出了洛青禾的意思,方少泽有些不敢相信:“你来找我之前便想好了是吗?你准备自己回罗泉?” “对啊!”洛青禾理直气壮道:“没事的,到时候我四处打听打听有没有往罗泉镇去的商队,我交些银子同他们一起回去便是!要是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等弄墨和温婆婆到广陵后,让他们其中一人陪我一同回去啊!” 方少泽登时冷了脸:“我不同意!” “凭什么?”洛青禾讶然。 可方少泽却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耍赖道:“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凭什么!” 奉元郡 八月十一对于广陵才子来说是开天辟地的大日子,可对于奉元郡的百姓们而言,也是个宜嫁娶,宜出门的好日子。太阳刚刚亮起来,奉元的长街一改往日清净,有好几个迎亲的队伍吹拉弹唱,喜气洋洋。 城中的名嘴媒婆朱氏此刻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年过五十的她穿着玫红褂子,穿金戴银的晃着手帕左右逢迎,笑的满脸褶子挤在一起。 方才朱媒婆已经接连吃了四家成亲宴席,这头刚吃了没一刻钟,还没歇过气来便又匆匆去赶了下一场。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嘛! 这不,朱媒婆此刻又满头是汗的坐在马车上背着沈离和林小姐的八字,待小厮禀报说到了转运使府门口时,朱媒婆赶忙整了整妆容,换上一脸喜庆的笑容下了车。 奉元郡中,大户人家的婚丧嫁娶之事大多都会找她,所以这些人家的下人便也都同朱媒婆混了个脸儿熟:“呦!这不是朱媒婆吗!今日忙坏了吧!哎呦咱们这些给人看门儿的见着您,可是嫉妒的肝儿疼啊!” “正经点!赶紧去给你们四姨娘传个话!”朱媒婆嗔笑着往那人手中塞了个碎银子。 那下人一见赏银,赶忙点头哈腰的领着朱媒婆去了林四姨娘的院里。 朱媒婆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女子的娇嗔和男子低语,这见惯世事的朱媒婆一听顿时在心中吐槽道:这青天白日的,怎能如此有伤风化? 可到底人家是钱主子,朱媒婆就算再是无法接受,也只能清清嗓子,换上一副笑脸静静地站在院门边等着里头传唤。 在这大日头底下站了半晌,只听见里头熙熙索索一阵响动后,才有丫鬟慢腾腾自院中出来,鼻孔朝天的引着朱媒婆进去了。 竹床上,依着一粉红轻纱,风情万种的中年女子。那纱裙透亮的很,浑身上下该遮的不该遮的都没遮住,这女子面色潮红,眼中还有欲望为褪的风情。 不愧是勾栏里出来的,真真是浪的无人能及!朱媒婆悄悄扫了两眼,心里暗自嘲笑,可脸上却是狗腿的陪着笑,拍起马屁。 “好了好了,我这外孙子都要走了,哪里谈得上年方二十?”四姨娘倒很是受用,轻笑道:“不过正巧你来了,我正有一事儿要找你呢!” 一见她这般主动,朱媒婆下意识有些不好的预感,脸色微微一僵:“您请说。” 四姨娘媚笑着抬手轻轻吹着自己朱红的指甲,状若无心道:“这不是吗,我闺女岁数也不小了,我原想着在奉元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适龄公子,可却没成想,我那闺女前些日子被监御史大人看上了…您说这二人一见钟情,咱们做父母的怎能不成全成全?所以啊,我就想让你去同监御史夫人商量商量,将这婚事定下来吧!” 朱媒婆心中很是无语,可到底是受人所托,便躬身道:“姨娘,您既然开口了,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得成全您!可偏偏我从未同监御史夫人有过什么交集,此番事出突然,还请夫人见谅…” 四姨娘听罢顿时冷了脸,皱眉道:“明白了,那你来想说什么?” 朱媒婆面露难色,咽了咽口水道:“本来姨娘说了那话以后,我就不好继续说起了,可到底是应承人家…” “行了别说了,我要休息了!来人,送朱媒婆出去!” 从未被人如此对待的朱媒婆顿时满心不爽,等出了林府的门,便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jinv就是jinv!林府怎会让如此粗鄙之人出头给自家小姐说婚事? 还一见钟情?那个小姑娘能跟个妻妾成群的一见钟情?明明就是你们家想往上攀,才将女儿卖了吧?怎么着,难不成指望个小jinv吹枕头风让你家升官发财?你当出身大家的监御史夫人是吃素的吗? 朱媒婆恨恨骂着,一边赶车去了沈家。 这沈夫人正悠哉悠哉的坐在花园中等着朱媒婆凯旋归来,却没想到这朱媒婆却一脸不满,愠怒道:“沈夫人,您分明说这婚事您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就等我正式牵线,可为何今日我去碰了一鼻子灰?” “怎么会呢?”沈夫人一听,登时震惊道。 待朱媒婆添油加醋的将今日在林府之事交代了,沈夫人面色惨白道:“这人怎能如此行事呢?我已经送出来六千六百两银子当见面礼,她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你可有问过她银子的事情?” 朱媒婆不满道:“我是说亲的,也不是卖人的,你们两家的账就别找我了!” 说着,朱媒婆皱着眉转头便离开了,只留下面色惨白,浑身颤抖的沈夫人怯懦着不知如何是好。 愣了半晌,沈夫人才像是想起了这什么,慌忙去了沈瑞天的书房,含着泪将这事情讲了。 沈瑞天气得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咬牙道:“岂有此理!收了咱家六千多两白银,她还敢赖账?咱们这就去林府说个清楚!” 可等他二人怒气冲冲到了林府后,却被家丁拦在了外面。 那家丁冷笑道:“咱们姨娘说了,你若要管她要银子,就要拿出凭证!如若不然,就告你个污蔑堂堂转运使的罪名,将你二人扔进牢里去!” 第五十九章 争执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什么?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同她说个清楚!”沈瑞天纵横商场多年,何时被人如此欺骗过?登时就要拼了老命闯进去理论。 沈夫人此时也开始哭天抢地道:“四姨娘!四姨娘你怎能如此背信弃义呢!咱们不是定好了婚约吗四姨娘!” 见二人如此哭闹,那家丁脸色一变就要喊人将这两人打出去,可这是却忽然见一白衣少年匆匆赶来将二人往外拉:“银子没了便没了吧,你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是多少银子都换不回来的啊!” 望着满面忧色的沈离,沈夫人哭道:“离儿啊!娘愧对于你啊!” 为了能攀上同林小姐的亲事,他二人花出了大把银子不说,还硬生生将沈离原来的婚事给毁了,这可让他们如何交代啊! 沈离无奈道:“罢了,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也是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回家吧!” 沈离说着搀着自己的父母走远了。 门后,一紫衣女子静悄悄望着一切,咬咬牙扭头跑进了林四姨娘的院中:“娘!我一定要同沈离成亲!我才不喜欢那个老头子呢!” 四姨娘皱眉道:“又闹什么?娘早就告诉过你,只有钱财和权势才能让你仰仗一世!那沈离不过长得俊俏些,可那又不能当饭吃!他们家来咱家求亲不就是为了攀附你爹吗?娘才不想让你下嫁呢!” “那您就像让我高攀吗?像您讨好我爹一般?” “放肆!”四姨娘被自家女儿狠狠戳了痛处,一个嘴巴甩在了林小姐脸上。 林小姐自小养尊处优,何时被这般对待过?登时便哭着出了门去。 “傻不傻!还敢为那家人说话!”四姨娘翻了个白眼,怒道:“居然敢找我讨钱?这沈家若是不治一治,还以为我好惹呢!” 广陵郡 晌午刚过,正殿前响起了钟声。 “时间到!”齐山侯身边的太监尖声高喊,一边又敲了三下,满场秀才纷纷撂笔,不论是否写完,都老老实实的将试卷交了上去。 晌午的太阳正是刺眼的时候,方才考试时已经有不少秀才被太阳晒的浑身是汗,再也受不了,便直接交卷去了阴凉的树下等着考完离场。 待将所有试卷都按顺序排好,封入木箱中时,齐山侯才挥挥手,命令宫门口的侍卫放行。 这时,朱红大门前早就已经人声鼎沸,除了来开眼界的百姓们,剩下的便都是领着丫鬟家丁前来接人的秀才家属。 秦氏早早便跟在方少君身后赶来,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方才方景林也想来迎接,可一听说晌午过后才结束,便烦躁的摇摇头,回去歇息了。 可秦氏听说得晌午过后,便赶忙命人将洛青禾哄了过来,又令丫鬟带了些清粥点心和解暑的酸梅汤,在外头一心一意候着方少君。 是以,洛青禾十分幸运的见识了这千古头一遭的纳贤应试。 虽说洛青禾已经听说了科举,见识过了高考考研和公考的盛况,可这时代这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却也令她很是感慨。 “这边!咱们在这边呢二少爷!”洛青禾怔怔出神,却忽然听着家丁呼唤方少君的声音。 秦氏眼睛一亮,催促道:“光喊有什么用!快迎上去!” 家丁一听赶忙上去将方少君搀回马车。上了车的方少君还没来得及同秦氏请安,便赶忙端起桌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缓了一会儿才道:“可累死我了!” 看着方少君这面容疲惫的样子,秦氏很是心疼,连连抚着方少君的后背轻身道:“累坏了吧!快,这清粥和糕饼都是洛姑娘给你准备的,你快吃两口解解乏吧!你们在里头怎的连口茶都没有呢!” 方少君端起清粥喝了几大口才勉强道:“没有啊,咱们连树荫都没有,我都要晒死了!” 方少君像是打开了话头,刚要将里头的事情细细说来,却忽然望见了一旁的洛青禾,便赶忙放下碗客气道:“洛姑娘你也来了!我还得好好谢谢你,若不是你煮的覆盆子水,我也不能坚持这么久!你不知道,方才又许多要去茅房的都被堵回来了!” “没事没事!”洛青禾摇摇头,好奇道:“不过你们的题目大概都有什么啊!” 方少君一听也来了兴趣,兴冲冲道:“别的但也就是些圣贤书上有的,不过有一题但是新奇的很!他说若是女子被歹人凌辱时,为自保而使对方重赏甚至丧命,该如何判决!这道题我从未听说过,所以便想了很久才勉强写了些。” 嘶…这剧情这么熟悉呢?洛青禾心中疑惑道。 可秦氏对这应试内容却毫不关心,只是赶忙铺了锦被让自家儿子好生休息。洛青禾见状倒也不好继续待下去,便自觉的掀起帘子坐在了车夫旁边。 这时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洛青禾静静坐在马车上,望着前方拥挤的道路上,好几家人为了抢个先来后到而堵在中间争的面红耳赤。 “让开!出去的都给我靠左边走,进来的靠右!谁若是扰乱宫中秩序,便莫怪我无情了!”宫门中忽然出现一威风凛凛的将军,领着身后的锦衣卫打马而来,甩着马鞭驱赶堵在路中争执的人群。 在此等威严之下,方才还面红耳赤的百姓们都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牵着自家马车让到了一旁。 可这尉迟孤这瘟神在维护完秩序后却并未离开,而是冷着脸坐在马上静静等着。 一时间,满街百姓都静了下来,谁也不敢当出头之人。 在旁边看热闹的洛青禾却忽然看见尉迟孤向她使了个眼色,洛青禾立刻会意,让赶车的家丁率先驾马回头往外走去。 一见有人走了,方才那些不敢动弹的百姓很是配合的赶紧跟上,没过半刻钟,宫门前便逐渐安静下来。 路过尉迟孤身旁时,洛青禾冲着他招了招手算是问候,而这边向来吊儿郎当的尉迟孤却满脸严肃,冲着洛青禾颔首后,便继续打马疏散人群了。 这人正经起来,也是很迷人的嘛!洛青禾心中暗道。 待一行人匆匆赶回方府,这满院的丫鬟下人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祝福方少君应试顺利,平步青云。方少君听闻,笑着分完赏钱便径直去了方景林那里。 洛青禾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也没往前凑,而是转身去了后厨房不一会儿,便又拎着个竹盒到了方少泽屋里。 “你怎么来了?”方少泽正端着本古籍陶冶情操,见洛青禾笑盈盈来了,便下意识防备道。 将竹盒往桌上一放,洛青禾笑道:“你怕什么!我这不是看您这位大少爷读书辛苦,像给你做些好吃的吗!” 方少泽听了有些不自然道:“怎么着,接完方少君想起我来了?我不用可怜!” “谁可怜你了!”洛青禾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掀开盖子将里头的东西端出来道:“哎呀,其实是我有些想吃鱼了,便借着你的名声在厨房拿了条鳜鱼来蒸了吃。要不是借了你的名号,我还不愿意跟你一起吃呢!” 方少泽听闻,顺手将书放回架子上,掩了眼中那抹感动:“哼,我说你怎么忽然大方起来了!不过这里不比别处,咱们若是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只怕还得关起门来偷偷吃。” 还没等洛青禾起身,一旁服侍的琪儿已经很是自觉的躬身退下,出去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琪儿心中暗笑道:这洛姑娘也是口是心非,这鳜鱼分明是滋补元气的上品,她还做的这么清淡,不就是特意给大少爷做的吗! 可这道清蒸鳜鱼但是精致的很,洛青禾特意将野山菌同着牛里脊剁碎后填在了鱼肚子里,蒸熟出锅后还切了青红椒丝仔细码在一旁,很是好看。 待二人说笑着吃完后,洛青禾唤来琪儿,笑道:“咱们也没吃多少,剩这半条鱼你若是不介意,便拿去吃吧!” 琪儿知道是特意赏给自己的,便赶忙道谢,帮着洛青禾一起整理用过的餐具。 可这时却听见外头家丁的请安声,方少君回自己的院子了。 虽说方景林在前院里热热闹闹的邀请宾朋为方少君办了庆祝应试完毕的酒席,可方少君到底是大病初愈,便也没敢多吃,匆匆应付几句便提前告辞了。 见方少泽这屋刚好开着门,方少君想了想还是主动凑过来,笑道:“大哥好啊!正好你在这儿,方才我还有些考题没把握,还想同您讨论讨论呢!” 看方少君有过来主动示好拉拢感情的意思,洛青禾心中也有些开心,便将碗筷捡起来准备离开,却又听方少泽淡然道:“不了,我一个偏远之地的穷书生,哪敢同您讨论?” 此话一出,登时说的方少君很是尴尬,呆立在一旁。 气氛一时间有些冷清,洛青禾没办法便只能出头做个和事佬道:“二少爷辛苦一上午了,正好大少爷也起得早有些困倦,我看二位有什么事情还是休息好了再说吧!” 方少君被撅了这么一下之后,再是满腔歉意便也都不敢开口,道了声别后扭头便出门。望着他那一身上好蜀锦的袍子,方少泽目光微闪,使劲捏紧了拳头。 待人都走了,洛青禾才回头问道:“你怎么如此说话呢?” “我哪句说错了?我现在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方少泽也冷了脸,毫不示弱。 见他这态度,洛青禾也再没了耐心:“行,您有资格我没有,我不该嘴欠!”说着便扔下方少泽一人,转身走了。 十日后,筛选整理妥当的答卷被快马加鞭的送到了距离广陵两百多里的皇家避暑山庄,北岭离宫内。 第六十章 准备回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北岭离宫 书房内,打下文渊江山的第一代皇帝,曾经的梁穆侯慕容炜正坐在沉香木案上埋头批着奏折。 正一品总管公公晋鹏擎着拂尘,弓着腰传话道:“圣上,齐山侯方才派来的人说,现在这些答卷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们盲选出来的,剩下没过审或是作弊被罚下的都装在了另一只木箱里,也一并送了过来!” 慕容炜听闻,微微点头道:“朕知道了。” 其实这慕容炜也刚到不惑的年纪,或许是金戈铁马打下的天下,这慕容炜并不似其他帝王那般白皙精致,而是皮肤黝黑身材匀称,眉眼间不怒自威。 “朕的舅舅朕自然是百分百信任的!你传我的话,将没过审的那只木箱送还给齐山侯,再命他将那些人的姓名家世都誊在一张绿纸上,待发榜时,将那些企图浑水摸鱼之人的姓名也一并张贴出去!” 晋鹏听了有些犹豫。 他已然年过五十,自小便在慕容家伺候,虽说他已经有了家世后代,可后来慕容炜称帝时,他因着一片忠心,便主动净了身要求继续服侍在慕容炜左右,慕容炜感念他的一片赤诚,便直接将他提拔为正一品的总管太监。 碍着这番情义,晋鹏倒也比一般人敢说话一些:“奴才知道圣上也是为了警醒后世脚踏实地,莫要动些歪脑筋。可奴才想着,那些秀才到底不过十几岁,再大的也就二十一二,他们的日子都还长着呢!还请圣上网开一面在给他们个机会!” 慕容伟听闻轻笑道:“罢了罢了,朕原本想趁此机会好生整顿一番,可既然你开口求情,那这次便放过他们!可若再有下回,那朕可是绝不轻饶!” “谢圣上宽宏!”晋鹏赶忙躬身道谢,又继续道:“方才齐山侯派来的人还说了,这回呈上来的答卷除了淘汰的那些,还有三千两百六十一份,圣上您若是一一查阅,只怕是要费尽心力。是以,齐山侯说他斗胆建议您将这答卷分成若干份,再将姓名家世一并封起来,交由前朝重臣和已经着手处理政事的皇子们批改,到时结果回禀过来,再由您定夺!” 慕容炜一听笑着应了,不禁赞叹道:“舅舅就这办法果真可以大大减轻朕的负担!那就按他说的办吧,待会儿朕拟个旨宰,你去宰相相府宣了,让他把这事儿办好!” “奴才遵命。”晋鹏将这事记下后,又道:“齐山侯派来的那人还说,所有入选之人自然是任由圣上安排。可剩下那些,他想问陛下是否可以姑且留下,万一日后那已经入选的人有什么差错,便让他们顶上吧!毕竟他们许多人为准备这场应试也花了极大心血,从几千里外跋涉而来,所以还望圣上开恩!” 慕容炜又点了点头,有些惋惜道:“我这舅舅行事向来如此周到,若是他身子骨再健朗些,定然能为我出谋划策,守着这江山社稷!奈何…” 晋鹏宽慰道:“圣上,太医说齐山侯的身子静静养着便好,而且既然这回齐山侯夫人也同着咱们一起来了北岭离宫,而不是留在京城照顾,那想来齐山侯此刻的身子应该还不错!” “既然舅舅的家眷都这儿,那你便再去传个旨,将中秋时进贡的山珍海味拨给齐山侯家一些!还有那位近日里才寻回来的闺女,叫…” “云安郡主。”晋鹏赶忙提醒道。 “嗯。再赏云安郡主六百亩良田,好让齐山侯开心开心!” “奴才遵旨。”晋鹏领了命令,跪安后便匆匆出门筹备,宣旨去了。 方府 洛青禾在府中待的百无聊赖,只能拎着一捆胡萝卜同尘影玩耍。 可当尘影将洛青禾手中的胡萝卜都骗走时,吃饱喝足的它便也再懒得理会洛青禾,被自己的马冷落的洛青禾见撩拨不成,便只能无奈的回了院里找别人祸害了。 自打那日发生了争执后,那方少泽同房少君,还有她同方少泽之间便也没在说过话。 这两日养下来,那兄弟二人的身子骨早就好利索了,可三人的心情却异常阴郁,甚至就算见了面也都一句话都不说,像是陌生人一般。 不过洛青禾此刻担忧的不是这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而是另一人命关天的大事。 他们到了广陵这么久,却依然没有等到弄墨和温婆婆跟上来,洛青禾愈发担心他们是不是在七仙岭中出了意外。而且若弄墨和温婆婆不过来,那洛青禾自己也没法回罗泉镇。 本想着让方少泽亲自派人去问问,可这几日相处下来,这方景林竟然从未同方少泽说过话,也不曾听他问过大儿子好不好,看样子似乎是铁了心要将方少泽抛弃,如今让他住在府上不过是碍着自己的名声罢了!所以就凭方少泽目前这点权力,洛青禾觉得开了口也是白搭。 思衬半晌,洛青禾决定还是找那个有些力度的方少君二少爷。 可她刚溜达到方少君的房间门前,却忽然看见方少泽冷着脸,一语不发的无视自己走了出去。 洛青禾这没皮没脸的撩闲劲儿又上来了,赶忙笑盈盈凑上前去道:“你二人怎么又说话了?果然这亲哥俩就是不一样!” 方少泽冷声道:“谁给他亲哥俩?我不过是想让他找人出去看看弄墨和温婆婆的下落。” 说着,方少泽又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沉声道:“等将他二人寻回来,咱们便收拾东西回罗泉吧!” 他终于同意回罗泉了!洛青禾一听刚想高兴,可一想到方少泽如今的处境,却又忽然有些心酸。 当时他踌躇满志的来了广陵,一心想在此处一展宏图,那日自己劝解时,还听他说回去了没法同祖母交代。可如今又松口说要回罗泉……只怕这心已经彻底被方景林伤透了吧! 那日洛青禾其实知道方少泽心中的不快,此刻便也没同他计较那日的事情,而是兴致勃勃道:“咱们既然决定回罗泉,那临走之前,倒不如在这广陵郡之中好生游玩一番,也算没白来一趟!” “我不想出门。”方少泽冷声道。 看着他那微红的耳根和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洛青禾却忽然想了起来。 对呀!方少泽的银子都在马车上,也就是弄墨和温婆婆那里!此刻他已经身无分文,拿什么出去游玩?可自己怀中揣着那日从方景林那勒索来的银子啊! 洛青禾想想,瞬间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拽着方少泽的袖口,眨巴着眼睛哀求道:“方大少爷,您就同我一起去吧!我在这广陵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呢?咱们马上就要回去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而且这赶了几千里的路才到了广陵,若没逛上一圈就回去该有多憋屈呀!再说了,我总不能让方少君陪我一起去吧!” 听她这连珠炮似的一段话,方少泽心中再是无奈也没法拒绝,只能摇摇头道:“行了行了,我同你去便是了!” 见自己的初步尝试果然大获成功,洛青禾心中暗暗道:我就说这方大少爷是个顺毛捋的驴! 洛青禾满脸开心的回屋梳洗打扮了一番,便拽着方少泽出了府。 盛宇典当行 一中年男子夹着腋下的小布包悄悄摸摸走进了典当行,却看里头一白衣公子同着一姑娘,跟典当行里的店员争吵起来。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货?我这两匹可是上好的绸缎,若是放在市面上卖最少也得八两银子,可你这怎么能只出二两呢?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看看那两匹布,再看看店员那坚定不移的两根手指头,中年男子登时有些迟疑,夹紧了自己腋下的布包,没往前凑合。 可一听这话,那店员却登时翻了脸,尖声道:“你说谁不讲道理呢?有能耐你放外头卖去呀,来我这当铺做什么?再说了,看你们俩这穿着,谁知道你的绸缎不是不是偷来的?我告诉你们,就是说破了天去最多也就给二两银子!” “哼,那我不当了!”洛青禾听着话,冷哼一声拽着方少泽便走。 店员顺着二人的背影望去,却看见了踟蹰不前的中年男子,立刻毫不客气道:“你也是来卖东西的吗?” 中年男子看这阵仗,便连声否认,抱着他的小布包转身离开了。 见他这畏畏缩缩这样子,那店员很是轻蔑的骂道:“我呸!瞅你那一身寒酸相吧,能当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他这话还没骂完,后脑勺却重重挨了一巴掌。 典当行的掌柜怒道:“不长眼的玩意儿,你究竟是跟谁学的本事?虽说是咱们要压价,可哪有你那么压的?那两匹布一看就是极其名贵的布料,你怎的能那么说话?再说了,方才那中年男子,你居然看都没看就将人赶出去?按你这折腾法,我这典当行迟早要毁到你手里!滚!给我滚到后院打杂去!” 那店员一听讪讪的离开了。可此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洛青禾,却依旧气哼哼的骂着。 方少泽温声劝道:“罢了,他不识货,总有识货的!实在卖不出去,咱们便带回罗泉,这广陵的布料在罗泉镇出手,只怕更是稀罕的很!” 洛青禾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当时泄了火气,却依旧有些不甘心道:“那人也真是有眼无珠!他将价格压的那么低,莫不成是想自己赚差价?” “索性我们都不当了,管他想干什么呢!不过你这话倒提醒我了,咱们这趟回去是不是也可以在广陵倒腾一些物件,带回罗泉去卖?想来也能赚回不少呢!” “你怎的忽然想起做这等俗世之事了?”洛青禾疑惑道。 可方少泽却满不在乎,淡淡道:“事已至此,咱们总要想些谋生的办法吧!我都打算好了,待我们到了罗泉之后便让他们分家,让祖母同着我一起生活。到时我做些生意再种些地,生活总会渐渐好起来的!” 见他已经找回了内心的平静,洛青禾欣慰道:“你能看开便好!不过…咱们回罗泉之前,你打算同方少君和好吗?” “若没那个打算,我今日又怎会去找他呢?” 方少泽长叹一口气,怅然道:“其实这事不能怪他,我也是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了!不过,那日的事我也要向你道个歉。” 第六十一章 路遇大娘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既然方少泽主动承认了错误,那洛青禾心中最后一丝埋怨也散去了。 “我倒是没怎么想同你计较,可有些事我还是想同你说上一说。这人与人的交往都是相互的,就像你父亲,自从来了广陵之后你一定觉得他欠了你的,这虽然是事实,可在你父亲心中,八成也觉得你突然而来败了他的名声也丧了他的良心。可你们都给对方造成了困扰。”洛青禾望着方少泽,真挚道:“所以,你也要给他们一个弥补的机会,若别人主动向你伸出手,你还是不要再任性的给别人脸色看了!” “就是再大度一些,别蹬鼻子上脸!”方少泽倒是理解的很快,摇摇头感叹道:“原来赵先生教育我说日后与人交往要成熟一些,那时我还不明白,可如今却终于理解了。” 洛青禾却轻笑道:“你也别太自责,赵先生怎么了?他不也是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吗?” 回忆起上次他看见赵先生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逼婚的时候,方少泽忍俊不禁,却也正色道:“日后我若再冲动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用冷战的法子好吗?” 最后那句话,方少泽说着有些小心翼翼,看来这几日他也没少因为这事糟心。 见他这般放下身段了,洛青禾故作成熟道:“没问题!以后啊,咱们在罗泉镇一同研究挣钱之道吧,这人情世故上,我护着你!” 听见洛青禾与自己畅想未来,方少泽不由得心中一喜,顺手将那两匹洛青禾抱了半天的绸缎接过来,有些别扭的转移话题道:“你还有当耳坠一的打算吗?” “没有了。”洛青禾摇摇头,失落道:“还不知道又要被压多少价呢!我索性拿回家送给我娘吧!” 方少泽正想点头赞同,却又见方才那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神秘兮兮道:“姑娘,既然你我都不想要手上的东西,不如咱俩换换?” 这不是典当行里那个人吗?洛青禾反应倒快,可心中到底有些防备:“不必了吧!” 可方少泽却有些好奇那东西,便挡洛青禾面前道:“不如先瞧瞧吧!”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又四处望了望将二人拽到一小巷子里,才小心翼翼的从布包中将自己那东西掏了出来。 只见一白瓷制成的小麒麟龇牙咧嘴的坐在石头上,麒麟头上的角是一个进水孔,举起的爪子是一个出水孔。 洛青禾疑惑道:“这物件分明是个神兽,可看起来却憨态可掬…它究竟是用来干什么的?” 可那中年男子却也摇摇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有何用处。不过我听我娘说这是个传了许多代的古董,我之所以拿出来卖也是因为同家中有了些矛盾,想气气他们!” 方少泽自小没少碰那文房四宝,倒也对这东西有些熟悉:“这物件见书滴,经常写字作画的文人才爱用这物件。” 洛青禾点点头,觉得这东西日后也能用来送礼,再加上这小麒麟的样子的确可爱的紧,便不禁有些心动:“一只耳坠子换吗?” 中年男子一见,有些舍不得。 可方少泽反应也快,赶忙装作着急阻拦道:“不行!你那耳坠子精巧的很,咱们去别的典当行再问问,肯定比这值钱!” 中年男子果然相信了方少泽的话,赶忙道:“成交成交!我换!” 就这样,三人便将自己手中的物件交换了。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若方才那典当行的掌柜看见这一幕,只怕是要气得背过气去。 待中年男子揣着耳坠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方少泽才神秘兮兮道:“就凭我这么多年的见识,这东西九成是古董!咱们这生意稳赚不赔啊!” 洛青禾听了心中一喜,赶忙将这小麒麟用帕子裹好:“那你刚才还拦着我?” 方少泽嘚瑟道:“我若不说耳坠子值钱,他怎么会换得那么痛快?如何,我也有经商的头脑吧!” “有有有!多年以后你定然是名扬天下的一大奸商!”洛青禾笑着打趣。 可她正准备同方少泽离开时,却又有一大娘直奔他俩过来道:“二位抱着的绸缎是想当了换银子吗?” “您如何知道?”洛青禾疑惑道。 大娘笑道:“方才我在典当行那边看见你们了!那典当行我知道,他们向来给的少,可我却知道一处可以将这锦锻高价卖出去!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便可以领你们去,不过…我还得收一成五的赏钱!” 可方少泽却有些不太放心,拽着洛青禾防备道:“不劳您费心了,这绸缎我们留着自己用!” 知道方少泽不相信她,这大娘却毫不着急,笑道:“方少爷,您不必如此防备!我不会骗你的!” “您认识我?”这回轮到方少泽疑惑了。 三人又去了方才洛青禾去探问过的绸缎庄!可这回这掌柜的却很是痛快,没说几句话便将秦氏赏的这两匹绸缎卖了十两银子。 洛青禾不解道:“方才我来问过了,可他们都说不要的啊!” 接过洛青禾递过来的一两五钱银子,大娘笑着道了谢,才解释道:“你们都是生人,他们自然不敢随便收这东西!可我却知道其中的门道,平日里没少做这种生意同他们都混了个脸熟,再加上你们的绸缎确实是上品,这才顺利卖出去了!” 啊~原来是内部之间的猫腻啊!洛青禾这才想明白。 可方少泽这时却想起了方才的疑惑:“您为何会知道我呢?” 大娘叹了口气道:“我的事情广陵许多人都听过,上次那个去周大人府上寻亲的继母!” 听她这么解释,二人恍然大悟。 那大娘继续惆怅道:“虽说不是亲娘,可我也是他爹明媒正娶的续弦,他也应该喊我一声娘!” 这话…也没错。 方少泽向来守礼,听着大娘自我介绍后便恭敬道:“见过周老夫人!” 见方少泽以礼相待,周大娘心中有些感激,笑道:“嗐,喊我一声周大娘就行,我哪里当的起老夫人一称呢!不过我看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以后若是再想卖些物件,可以直接来知礼居南边倒数第三户作我,我自然会给你俩介绍最高的价钱!眼下我要要去倒腾些物件去摆摊,便先走了啊!” 匆忙告别后,郑大娘快步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洛青禾心道:这大娘果然是个厉害人物,这把年纪了被继子拒之门外后,还能孤身一人在广陵站位脚跟!真是令人震惊。 可当那两匹绸缎卖出去后,二人轻装简行,揣着卖绸缎的钱先去吃了顿生煎,接着便去了皇家祭祀的神庙。 这神庙之所以得天子家侍奉香火,主要是因为这庙中供奉着一尊恒古罕见的全身舍利。 这全身舍利,就是指高僧示寂后他的身体经久不烂,不论过了多少年都栩栩如生。而这位全身舍利的主人宁远法师圆寂前便已经是名扬天下人人尊敬的得道高僧,是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名声也随着肉身一同流传了下来。 因这全身舍利的名号,许多骚客雅仕都不远千里赶来赏景瞻仰,有些文坛大家甚至一时兴起,在石塔上留下了挥毫泼墨的痕迹。 文坛大家之作原本就是无价之宝,所以多年来有无数心怀不轨之人都试图将石塔上有字迹碑挖走,可令人震惊的是,无论是谁只要对这石碑动了歹心,便一定会横死。 多年来,有许多不信邪的顶风而上,有的被蝎子蛰死,有的被莫名出现的花盆砸得脑浆四溢,更有甚者甚至在盗挖时被自己的铲子削掉了脑袋!总之,想动石碑就要用命来换! 所以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宁远大师在西方极乐修成正果,荫庇神庙的传言便这样流传下来,使神庙成为了全天下香火最旺的地方。 不过传说就是用来挑战的!十几年前也有一些打仗路过此地的将军就是不信这鬼神之说,立志要用这机会立威,便命手下的人在神庙四周堆满了柴火。可就在他们准备放火时,瞬间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将这将军劈了个外焦里嫩。 其实这人也是傻,立威的机会那么多,为何偏偏要招惹一位几百年来都无人敢动的肉身佛? 眉飞色舞的将这故事讲完,神庙中的小和尚摇摇头,郑重向这尊肉身舍利拜了拜。 洛青禾听的正入神,可一旁的方少泽却毫不关心,自顾自的拿起从石碑上拓下来的字帖欣赏片刻,才毫不客气的对着洛青禾道:“结账吧!” 洛青禾猛然回神,一看这字帖到底也算了神庙周边,留个纪念也是好的,便爽快点头道:“这得好几钱银子吧!”说着边要从怀中掏银子。 “八两八钱。” “什么?你这字帖镶金子了吗?”洛青禾震惊道。 方少泽满不在乎道:“这算什么,我还没买那成本成套的字帖呢!那个一本就要八十多两白银,这个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洛青禾下意识就想骂,可听了方才的故事后到底也是不好在这全身舍利面前造次,便只能咬咬牙掏出银子道:“那行吧!” 可当方少泽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时,洛青禾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登时面色一喜。 “怎么了?”望着她那仿佛狼看见羊的表情,方少泽下意识后背一凉。 第六十二章 跋扈郡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神秘兮兮凑到方少泽耳边低声道:“咱们莫不如批发些这个字帖回去,卖给广陵外那些听说过宁远大师传说的人!” 洛青禾想着,自己就是对这传说感兴趣才允许方少泽买这字帖的,而方少泽便是对这字帖本身感兴趣,并且还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意思。可这种人到处都是,若是她们能将这东西带回罗泉,只怕能狠狠赚上一笔。 可方少泽在听完她的宏伟计划后却毫不留情的一盆冷水浇了下去:“他们大多数都没见过这石碑上的真实墨迹,又怎会知道你买的字帖究竟是真的假的?见过真迹的人在神庙就买了,还用得着你卖?” 洛青禾一听,登时被这无懈可击的逻辑劝退。 将这神庙逛得差不多了,该花的钱也都花出去了,二人才心满意足的去了下一个景点。 广陵郡周围青山绿水气候宜人,再加上有神庙全身舍利的镇守,自古以来便接连做了三朝国都,掐指一算也有九百多年了。 广陵邵阳湖的晚霞天下闻名,对骚客的吸引程度与神庙的全身舍利不相上下。仲夏黄昏,漫天霞光映在碧绿的湖泊上,金黄的夕阳在地平线上沉为半圆,此番绝色一向为天下文人称颂。 洛青禾正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形容晚霞的诗句,却忽然听得一旁的百姓指着一雕梁画栋的画舫惊呼道:“呦!那不是讨饭的郡主吗!” 这百姓约摸是头一次看见如此新奇之事,说话声音不慎大了些,连画舫上的侍卫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可就在侍卫望向的这边时,画舫中忽然冲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紫衣少女,顺手从那侍卫手中抢下银弓搭上羽剑便射向了这边。 可这羽箭却并未冲着方才那言语粗鄙之人射去,而是直直冲着洛青禾破空而来。 洛青禾瞬间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呆呆望着着这羽箭向自己射来。原以为自己会命丧当场,可这时洛青禾却忽然被人推了一下,那人搂着她便向一旁扑去。 猝不及防的摔在了画舫凸起的棱上,洛青禾觉得右胳膊的骨头疼的都要裂了,泪水登时顺着眼眶涌了出来,疼的半晌没缓上来气。 虽说她现在伤的也不轻,可到底是没被那羽箭射中心口。 不过,洛青禾后头一大约四岁的男童便遭了殃。这孩子的父母正抱着他在画舫另一侧欣赏远山的风景,并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那羽箭剑破空而来,瞬间钉在了孩子的肩胛骨上,只听那孩子凄厉的哭了一声,便眼睛一翻,失去了意识。 满画舫的人一见这场景,吓得惨白着脸惊呼起来,其他的孩子也被这此起彼伏的慌乱和惊呼声吓得哭出了出来。 眼见着鲜血从男童的背上沁了出来,洛青禾只觉得心神俱裂,耳边嗡嗡的声音瞬间将她淹没,方才若不是方少泽及时护住了自己,那这羽箭只怕早就钉上了自己心口…可此时,她却宁愿这羽箭钉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残忍的钉在这孩子稚嫩的背上。 洛青禾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咬着牙恨恨道:“无论是孩子还是自己,都与这郡主无缘无仇,可她为何这般害人性命!” 洛青禾气红了眼,顿时想不顾一切的去质问那云安郡主究竟为何要这般狠心!可方少泽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赶忙紧紧将她拉住,温柔的大手瞬间捂上了洛青禾的嘴,却掩不住的她喉咙中不甘的低吼。 向来守礼的方少泽此刻也无暇顾及男女之别,心中除了将洛青禾护住便再没了别的想法。 ”你们这些贱民!本郡主可是堂堂齐山侯亲女,当朝太后的外甥女,更是当朝圣上的表妹!此等高贵的血统也是你们这种平民百姓敢议论的?我告诉你们,从今往后若再让我听见谁敢放肆,我定然要拔了你们的舌头,剁了你们的手脚再将你们扔到猪圈里!”那紫衣君主一把将银弓扔在地上,昂着头尖声喊道。 此话一出,方才就已经惊慌不已的百姓更是不敢吱声,甚至连着湖面上那些原本往这边来的画舫都不敢再靠近,赶忙扭头向别处去了。 一时间,这方圆几里的湖面上便只剩下了洛青禾所在的这一艘画舫。 “儿子!我的儿子啊!”在画舫中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时,那男童的母亲却再也忍不住哭喊出声:“孩儿他爹,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男童的爹不过也就二十出头,见这场景登时吓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少泽赶忙轻声道:“别愣着了,快让他们将画舫驶回去,上岸找郎中啊!” “对对对!这得看郎中啊!”男童的爹一听这话便登时找回了神智,着急忙慌的走向画舫后头的船夫道:“老先生,劳烦您将画舫靠岸吧!” 船夫听闻,却小心翼翼抬头瞅了云安郡主一眼,只见郡主冷冷望着这边不发一语,那船夫便即刻会意,无论这男童的父亲如何哀求都是无动于衷。 男童的爹没有办法,便又只能仓皇回头冲着云安郡主跪下,连连磕头道:“郡主!请郡主救救我的孩子吧!方才我一家三口没说过您半句不好,却不知为何被无辜牵连!还请郡主网开一面,容我去救救我的儿子吧!” 可即使这男子这般卑微哀求,那云安郡主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而是好整以暇的望着这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洛青禾原本就对她这行为极是不满,见她此刻依旧无动于衷,便咬咬牙望着那面色苍白昏死过去的男童,用尽全身几日将方少泽紧紧箍着自己的手挣开,不顾一切的跑去了男童的身边。 大略看了这箭伤两眼,洛青禾慌忙道:“有匕首吗?” “这…我们出来的匆忙,没想着带匕首出来呀!”那男童的母亲说着,又赶忙回头道:劳烦各位帮帮我,借我一把匕首吧!” 可画舫上其他的游客却都低着头,装作没有听见。 方少泽一听,赶忙抽出自己藏在靴筒中的匕首,又洛青禾的指导下小心翼翼的试图将箭头只外的部分割下来。可奈何方少泽这小匕首只为了防身用的,再加上他要万分小心的莫要对男童造成二次伤害,所以绕是急的满头是汗,也自然是削不下这硬木的白羽箭。 男童的爹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又只能回头冲着郡主声嘶力竭的哀求,额头在画舫坚硬的木板上磕出了血。 洛青禾思衬片刻,顿时心生一计,顺手将方少泽手中的匕首接过来握在手心中。顷刻间,那匕首烧的通红,仿佛火盆中烧透了的烙铁。见时机差不多了,洛青禾将这烧红的匕首轻轻贴在羽箭上,一下便削下了箭身。 一切发生的太快,再加上方少泽有意挡着洛青禾的动作,是以周围无人看清这箭身究竟是如何断裂的。 男童的娘此时反应也快,立马将自己裙子的内衬撕下来试图为自家儿子包扎伤口,可这夏天这布料都薄得很,一连这撕了许多条也未见有什么效果。 “诶!你放才不是买字帖了吗?我摸着那个布料挺厚的!”洛青禾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冲着方少泽道。 “对啊!”方少泽也毫不心疼,赶忙将自己那价值八两八钱白银的字帖掏出来撕成了若干条,再男童的背上绕了好几圈才勉强将血止住。 血虽是止住了,可男童却依然昏迷不醒。所有人都清楚,若他们一直在这画舫中困着,那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这孩子了。 “郡主啊!求您开恩吧!您若想撒气便将我的命拿去吧!只要能救我孩子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了!”那男童的父亲不断冲着那云安郡主磕头哀求。 可云安郡主却依旧无动于衷,轻蔑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只见一叶小舟以惊人的速度瞬间划到了画舫旁边。小舟前头的男子丰神俊朗,气度清朗,朗声对那云安郡主道:“竟没想到能在此处有幸得见郡主!在下今日刚好得了几件珠宝,不知郡主可有兴趣?” 循着那声音望去,洛青禾惊讶的发现:这人不是当日将自己和方少泽捎进广陵郡的人吗?他还说自己是什么清音阁的!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洛青禾在看他,便回头迎着洛青禾的目光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 只见郡主身旁的丫鬟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那紫衣军主一听,居然换上了一副有些谄媚的笑容赶忙迎道:“快将先生迎上来!” 这男子一来,云安郡主的注意力登时放在了他说的那珠宝上。这时,有胆子大的侍卫也悄悄冲着四周使了个眼色,让那些人赶快离开。 不过在这一通搅和之下,即便是再好的山水风光也无人有心情观赏了。 是以,邵阳湖上的画舫顷刻间匆匆散去。方才那不敢吱声的船夫此刻也赶紧将画舫驶回了岸边。 见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了希望,那男童的父母一到码头便火急火燎的搂着自家儿子冲向医馆,洛青禾也不放心的一路跟着去了。 直到看见那郎中将男童背上的箭头剜了出来,又表示这孩子性命无忧时,洛青禾这才松了口气,悄悄地同着方少泽离开了。 出了门,方少泽忽然装作遗憾道:“真是心疼我那八两八钱白银的字帖呀!我都还没焐热乎呢!” 洛青禾这时这才有心情道:“方才还好你护住了我,不然我现在早就见阎王了!说吧,你想让我如何谢你?” 方少泽却大方一笑,摆摆手道:“谢我就不必了,还是谢谢宁远大师的保佑吧!说真的,方才其实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感觉冥冥之中就是有股力量让我伸手将你推了出去。” 洛青禾心中一惊:莫非自己差点被射死,是方才她在心中嫌弃字帖贵的报应吗?还好自己方才这话并未说出口,不然若真得罪大师,那自己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报应呢! 可如此一来,洛青禾不禁对那神庙中供奉的全身舍利有了些信服,赶忙道:“咱们现在赶快回神庙去给大师认认真真上一炷香,再买些字帖回来吧!” “可你刚才不是还很不屑吗?”方少泽疑惑道。 “嗐!刚才是刚才!既然咱们经历了那一遭,那该注意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洛青禾像是着了魔一般,拽着方少泽便回了神庙。 第六十三章 猎户吴老大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府 那云安郡主满面喜色,蹦蹦跳跳的回了院里。刚望见自家总管便满不在乎道:“我刚才出去游玩时看上了几件珠宝,统共加起来也就九百多两银子,你待会儿同侯爷夫人打个招呼,让账房将银子支出来吧!” 那管事赶忙点头哈腰的应了。 这时一旁的小厮见云安郡主进屋去了,便凑到管事耳边轻声道:“您是不知道啊,方才郡主在外头差点儿杀了人了!” 可这管事一听却抬脚踹了那小厮一脚,怒道:“又不是真的杀人,你怕什么?夫人早就交代了,眼下咱们侯爷还在病中,这等小事莫要去烦扰他!你还不知道夫人的脾气吗?若谁让侯爷出了一点差池,那夫人就是上天入地也要那人扒下一层皮去!” “小的知错!”那小厮被踹的心口生疼,赶忙哆哆嗦嗦的低头认错。 这时藏在门后的云安郡主见状,登时满脸骄傲。 她自小在外头讨饭时没少被人议论,看人眼色受人欺辱。可眼下自己既然已经飞上枝头,那她这一生就不想再向任何人低头,谁要是敢对她不敬,那她便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医馆 那郎中忙了两个多时辰,才将男童的伤处理完毕,又将煎好的伤药给那男童喂一下之后,男童的父母才总算是放下心去。 可他二人刚想回头去找找那救下自家儿子的恩人,可却发现人家早就悄悄地离去了。 那男童的爹望着地上沾着自家孩子鲜血的字帖,悔恨道:“方才我们也是急昏了头,怎的就想不起来问恩人要了身份地址,到时也好上门酬谢呀!” 男童的娘亲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柔声道:“这有何妨?官人,回家后你将那两位恩人的样子画下来挂在家中,时时提醒着我们不要忘记便是!不过,既然咱们要记着恩人,那仇人咱也断不能忘了!” “是啊!”那男童的爹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屈辱的愤恨道:“云安郡主!今日之仇,我们家与你势不两立!” 待洛青禾和方少泽回头去拜了全身舍利后,心满意足的回了方府时,被眼前这发生的一切吓了一跳。 多日不见的温婆婆老泪纵横,一见着方少泽便一把握住了他的袖子,哭嚎道:“少爷呀!这么久了,我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你了啊!” 可温婆婆身后却还站着一个陌生人,这人在仲夏时分裹着一身动物皮毛,热得满头是汗的对着温婆婆道:“既然咱们满足了你的心愿,你也该回去同我爹洞房了吧!我都已经替我爹将聘礼带来了。” 这人又是哪来的?洛青禾和方少泽被眼前这扑朔迷离的剧情,吓得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七贤岭救了洛青禾二人的农户也一道来了,见他二人这般摸不着头脑,便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将二人扯到一旁解释道:“上回我将你二人救下时不是说那山中有一群日日就知道想着女子的歹人吗?这人呐,就是其中之一!” 农户说着,将那日的来龙去脉细细交代了清楚。 那天弄墨和温婆婆被落在了山中时,却点子很背的被他说的那群歹人遇见了。 那群歹人一见温婆婆衣着算讲究,同那些乡下的老太太不很是同,便顿时起了坏心。带头的那人,也就是方才穿着一身动物皮的吴老大想着自家父亲丧妻多年,便向将她抓回去给自己的爹做媳妇。 可这温婆婆一把年纪了,哪有再改嫁的道理?是以吴老大此话一出,温婆婆便誓死不从。 可他们却仗势欺人,见温婆婆不同意便二话没说,径直将弄墨抓起来送去后头饲养活物的院子中,同山里打来的猎物养在了一起。那院子里最老实的也就是两条一人高的猎狗,再加上弄墨一向来是个老实的人,一见这场景当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的任由自己被关着,毫不反抗。 不过虽说这吴老大抢人抢的利索,可却莫名对那繁琐礼节有些执念,他说既然已将温婆婆抢了回来,就一定要给他爹风风光光的办一场成亲宴。 于是当他们正与温婆婆扯皮时,那日答应了洛青禾二人的农户却一路寻了过来。 见这情形,农户心善自然先是试图劝着那吴老大将温婆婆放了,可能没成想那吴老大却倔的很,一心想着自家父亲寻摸了多年也没个老来伴儿,所以此刻抓着了温婆婆,便再也不想放手了。 可农户还想挣扎一番,便将温婆婆的身份说了。没想到吴老大便当时来了灵感:“那既然如此咱们就给她赎出来,正好你还认识那二人,快带我一同去吧!” 见这人如此执着,那农户也实在没办法,便只能无可奈何地领着温婆婆和吴老大一同找来了方家。 听他们絮絮叨叨将这话说完了,方少泽倒也没担心别的,而是赶忙问道:“弄墨眼下如何了?” 那农户有些犹豫,小声道:“弄墨那孩子还被关在七贤岭中呢!” 方少泽登时面色一青,拍着桌子怒道:“好哇,那吴老大今日便是来用弄墨威胁我的了?” 洛青禾虽说也很是无奈,可事已至此便只能尽力想着法子:“这七贤岭地势复杂,咱们就算是告上了官府,那官府也未见得会派人去寻…” “不行啊!这可如何是好啊!”温婆婆一听登时急了,老泪纵横道:“我这一大把年纪快要入土的人,若是让我改嫁,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啊!” 可洛青禾却没有接茬,而是自顾自问道:“那咱们的行李都还在吗?” 都这节骨眼上了,她还在乎什么行李啊!温婆婆一听心中很是不满,却依旧点点头道:“除了弄墨以外,其他东西都是齐全的。” 洛青禾似乎是放下了心,又想了想,转头对方少泽道:“既然咱们不愿给人,便只能放血花些银子了!” 听了洛青禾这话,温婆婆才知道她为何先问银子,便瞬间为自己方才那心中的怨念很是愧疚。 方少泽见洛青禾似乎有办法解决,便赶忙点点头道:“他们二人跟了我多年,只要能将他们救回来,花些银子算得了什么?” “如此便好。”洛青禾也放了心,扭头对那吴老大道:“你是只想给你爹娶个老伴,还是你们兄弟们几个都想娶媳妇?” “咱们兄弟几个都想!”吴老大以为自己有了希望,面色一喜道:“姑娘如果有办法。那自然是好的。我吴老大敢保证,只要跟了咱们,那日后在山中定然是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行!”洛青禾当时拍了板,又细细的吴老大嘱咐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出手帮你一帮,不过待会儿你一定要听我的命令。” 见吴老大诚恳的点了点头,洛青禾这才放心,继续道:“这些聘礼待会儿我帮你将他们都卖了换成银子,在添上咱们家少爷的银子一起给你们买上……除了你爹,你还有几个兄弟要媳妇?” “四个兄弟,加上我四个!” “嗯,那咱们一会儿便你买四个姑娘,和一个婶子回去,如何?” 农户也眼力极快的帮腔道:“对呀!那买来的姑娘可比抢来的稳妥多了。” 那吴老大一听,连连答应,可却依旧对那温婆婆有些执念,指她问道:“那这人要多少银子,我先给我爹买回去!” 望着他这愚钝的脑子,洛青禾很是无语!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个不行!咱们家的人可贵了,你若是给你爹买了,那你们兄弟便讨不着媳妇了!” 吴老大一赶忙缩回了手,却有些犹豫道:“那…比这老太太便宜那么多的姑娘,能要吗?” 这人倒没有自己想象的愚笨!见他如此一问,洛青禾轻笑道:“没事啊!到时候你可以先去挑,挑中了再买下来,若是挑不中也可以换个地方挑!” 一听自己还有挑选的余地,吴老大当时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温婆婆,便赶忙催着洛青禾和方少泽二人领着他们去了。 洛青禾道也不废话,领着他们七拐八拐边到了知礼居。此处是广陵中少有的贫民区,不同于大户人家的安静,此时的知礼居内杂七杂八的坐着许多人这屋檐下乘凉。 找着了那日的周大娘,洛青禾赶忙笑盈盈的凑上前去问道:“周大娘!您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这不是洛姑娘吗?怎的又有东西要卖啦?”周大娘一看自己的生意来了,顿时面色一喜。 洛青禾点点头道:“对啊,不过今日卖东西的却不是我!”洛青禾说着,侧身将的吴老大让出来。 吴老大此刻满心只有娶媳妇,见了周大娘,便赶忙将自己手中的野兔山鸡等身上还沾着血的动物举到了她的面前,粗声粗气道:“上午刚打回来的!还新鲜着呢!” 洛青禾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呀!吴大哥向来是个老实人,不会骗你的!这东西一看便是新鲜的,还请周大娘想想法子帮吴大哥将这东西卖出去。” 可周大娘却面露难色道:“这是可我却从未同广陵郡中的酒楼饭馆谈过生意呀!” 洛青禾听了脸色一僵,心道:那可不成!若是买媳妇的银子都让方少泽自己出,也着实是吃力啊! 第六十四章 卖笑之地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却忽然见一磕着瓜子的中年妇女凑过来,对吴老大道:“老弟,我看你手上这些野味的品相不错,不如同我走吧,我帮你卖出去!” 其实周大娘不过想推脱一下,拿拿架子可一见这妇人也凑了过来,便不满道:“李婶,你分明看见我这生意上门了,又怎能在这时候横插一脚呢!” 可李婶却不高兴了,毫不客气道:“方才我还分明听你说了没法子呢!你不做这生意,还不让别人做了吗?别以为你有个当官的儿子就了不起,你那儿子要你吗!装什么官家老太太呢?” 今日周大娘为了晚上叫卖时能有些体面便化了个淡妆,却没成想此时被李婶拿住了把柄,骂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谁知道你你晚上是去卖的是物件还是自己?” “诶!你个浪催的怎么说话呢?你去卖自己呢!”周大娘原本就是泼辣的性子,一听这话更是毫不客气骂了回去:“你那满脸麻子面黄肌瘦的样子,就是化了装也跟鬼一样!怎么着,有本事你也打扮呐!嫉妒别人做什么?就你丑样子去乱葬岗里溜达两圈,鬼都能被你吓跑了!” 看周大娘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一旁的吴老大忽然笑出了声:“大姐,您这性子可真是泼辣!不过我喜欢,这东西我就托你帮我卖吧!” 见二人争抢的买主向着自己,周大娘顿时抬头挺胸,像战胜了的公鸡般冷哼一声,白了李婶一眼。那李婶原本不甘心,可一见满脸横肉的吴老大,便不也不敢再多嘴,悻悻的离开了。 等那人走了以后,周大娘才扭头对方才替她说话的吴老大道:“既然老弟你方才那么帮我,我定然也是要回报的!不过说实话,这事我没什么底气,所以只能尽力一试。一会儿你们俩拎着这些东西同我去那些大酒楼里问问吧,我尽力同他们说上一说!可若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请二位另请高明了!” 周大娘看起来很是诚心,洛青禾才笑道:“成!那咱们现在回去先将所有野味都过来,这事若成了我照常给你一成五的赏钱!” 既然谈拢,洛青禾便又领着吴老大回了方府,将剩下的“聘礼”都装上了马车后,便牵着银骏准备去接周大娘。 可方少泽见状,却说心里没底,硬是颠儿颠儿的跟了上来。 洛青禾思衬片刻,临出门时也将农户刘五也领了出来,道:“虽说此举实在有些怠慢,可您二位也看见了,这院子实在是腾不出房间住着,就只能委屈你们去客栈中将就几宿,不过这几日是所有的费用咱们方少爷全包下了!” 吴老大是个没心眼的,并未听出洛青禾那话中的委婉,挠挠头道:“你们也不容易,帮咱们娶媳妇就已经够仗义了,不必再多花银子!咱们在院子里铺张草席也是能睡一宿的!” 刘五却到底是比吴老大聪明上许多,赶紧拦住他:“这广陵中人有他们的习惯,既然这么安排了,那咱们就按人家的意思做吧!” 吴老大听了这话仍是不明白,刚想细问,却又被刘五一把拉住。 见二人这样,方少泽心中惆怅起来。 上门就是客,哪有让他们去外头吃住的道理,况且这二位还都是他的恩人!可眼下自己在府中的境地,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招待朋友呢?而且就算是自己咬咬牙将人留下,可府中下人的态度,也定然会怠慢他俩。 方少泽心中再是无奈,便也只能由着洛青禾安排,又几次三番的向二人道歉。 洛青禾原本就是因着他的处境才如此安排,所以见方少泽有些失落,便尽力安慰道:“既然吴老大替我们救了弄墨和温婆婆,那我们便替他们讨上老婆,权当酬谢了!” “刘五大哥,我看你也孤身一人,要不要也替你娶个媳妇?” “不不不,我可不用!”一听这话,刘武却赶忙摇着手否认:“也不怕你笑话,其实原来我是有家室的,可我那婆娘实在是太会唠叨了,连我穿什么颜色的裤子都要说两句,而我这人偏偏是个粗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同她商量了一番,将全部家当都留给了她和闺女,我孤身一人住了山里…不过这也是十多年的前的事情了!” 其实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值得长叹一声,可见刘五这至今还有些后怕的样,洛青禾却只觉得好笑:这世上人费尽心思都讨不到老婆,可这人有老婆却过不了日子?真是个奇人!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到了知礼居接周大娘。马车刚刚停下时,洛青禾便看见周大娘挑着扁担,竹筐中放着把玩的物件和点心,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干瘦干瘦的男孩,那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望着眼前的车马,目光有些畏惧。 到底是是粗人,吴老大毫不客气道:“周大娘,这孩子难不成是你儿子?你这班跋扈的性子,怎会养出这么胆小的孩子?” “别废话!”虽说这吴老大是周大娘的客户,可在自己儿子面前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侧身将自己儿子挡住,周大娘笑着骂道:“运哥儿是我同我那没福气的相公生下的,可在他没出生时我那夫君便走了,家里只靠我一人也撑不出什么好日子,便委屈了运哥儿。不过你且看着!将来发了家,我也要将他养成那腰杆儿倍儿直的富家公子!” 果然是个有志向的大娘!洛青禾正在心中感叹,却突然感觉方少泽在拽了拽她,悄声道:“这周大娘的性子同月娘婶倒是有点有些像!” “可不是吗!”洛青禾笑着点点头,也悄声道:“我之所以非要找她替我介绍,不过是因为这周大娘同我娘一样,自己领着孩子艰难求生,所以我能帮便帮一把而已!不然就凭我这口才,还愁卖不出这点野味?” 周大娘不放心的嘱咐了运哥儿几句便挑着担子跟方少泽他们走了。 可因着马车中堆满了吴老大带来的野味还有周大娘挑的担子,所以此时除了赶着马车的吴老大以外,两位男士在车旁走着,两位女士坐在吴老大身边的车驾子上。 此时天色渐暗,这广陵的百姓都是歇了工或是吃完了饭出来溜达的时候,长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身,所以马车也不能像来时那般走得那么快,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人群慢慢挪动。 刘五在七贤岭中生活了许多年,对广陵郊外的风景清楚得很,所以方少泽便宇就着这话题同他聊的热火朝天。 方府。 秦氏听丫鬟传话说方少泽领着那两个乡野之人离开了,才安下心来,一脸不满的埋怨着方景林道:“你看看他!先是将那泼辣的丫头领进家门惹得家里着了一场火,现在居然又把那山里的野汉子都招了进来,还带着一堆臭气熏天的死东西!真是脏了咱们的地方!” “够了!”方景林听着有些不耐烦,皱眉道:“左右他们都离开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那日我让你找红豆姑娘,你找了没有?今日那张大人明里暗里的又提了这事,我可不能没什么表示呀!” 秦氏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给你找了!不过那窑姐儿可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仗着自己是是春云阁的头牌,说什么比咱们家有权势的人的人多了,她要可自己心仪的挑,还说根本就看不咱们家!” 方景林原本就因为自己出生于偏远的罗泉而有些自卑,又发现连着勾栏中的ji女都看不起自己,便顿时怒道:“她也不过就是个让人骑的,狂什么狂!不就是嫌钱少吗,你再多加些银子,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找过来!” 秦氏却嗤笑道:“怎么着,银子是你家地里长出来的吗?眼下府中花钱的地方多了,你居然要加钱去请那窑儿姐?别的不说,就光是你那乡下找来的儿子成日里的吃穿用度,就白白添了不少钱!” 方景林有些不满道:“这么大家业怎的还供不起他那一张嘴了?” “那是仅仅一张嘴的事吗?”秦氏毫不示弱的反驳道:“你那儿子都多大年纪了,眼下既然住在咱们家,那过两年不得给他张罗婚事吗?这一场婚事张罗出去,又少不了花个几千两银子!你老娘在这时候让他来投靠你,打的不就是这个算盘吗?而且按规矩来说,凡事都得由着长子,可就咱们这点儿家财,如今他一来,你那其他几个儿子也别想办什么大事了!都这么穷酸了,你竟还想将银子扔进窑子?呵,我劝你还是取舍一样,向张大人好生谢个罪,安安心心做你这六品官吧!” 看方景林面色铁青,秦氏趁热打铁道:“还有,我听说圣上也要从北岭离宫回来了,待祭祖大典后,朝中所有的酒席宴会可都得带着你的大儿子好生出去介绍介绍!不然外人就又要说闲话了!” 可自打十几年前方景林进京后,就从未向外人透露过这儿子的存在,如今若是再带出去可像什么话啊? 方景林想了想,才咽了咽口水道:“我那老娘也一把年纪了,我们兄弟几个平时忙于生计也没什么时间侍奉,我作为老二自然要做出表率。他从小被我老娘养大,这份养育之恩自然是要报的!不如就让他回去替我向他祖母尽孝吧!” 秦氏一听,顿时心中很是欢喜,暗道:自己总算是找着机会把这要账鬼给赶回去了, 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却又听方景林道:“既然红豆姑娘不愿来,那咱们总是装傻也不是办法,你再拿三百两银子给我好生哄哄张大人! 秦氏顿时又垮了脸:出去吃顿饭就要三百两银子?那些钱除了花在勾栏里,也没别处能花的完了! 可秦氏转念一想,却又心道:罢了罢了!用这银子将自家儿子最大的威胁换走,也是值得的! 不过虽说秦氏一心只想把方少泽弄走,可见方景林这用自家儿子换前程自私样子,却又在心中感慨道:这自私自利的人多半靠不住的,日后自己还是别指望他了! 这长街上,洛青禾正坐在马车外,听周大娘兴致勃勃的当着导游:“这广陵郡有九百多年的历史,全郡的城墙划成了北南东西边,并且在这四边一共开了九个城门。其他的城门都是常年开着,可唯独东边的城墙上只开了一道门,那门也只有当朝圣上才可以过!” 指着街头的举牌,周大娘道:“在这广陵城中一共有八个商铺街,其中‘梅兰竹菊’四条为大长街,专供那些高档的商铺营业,去消费的也都是些世家大族。那四条街上的东西动辄便是几十两,上百辆银子,不是普通人家能消费起的!而剩下‘福禄寿喜’四条小一些的长街便是专供广陵郡的平民消费的地方。” 待洛青禾点点头回应,周大娘才心满意足的继续道:“现在咱们要去的酒楼就在梅林街上,那里消费的客人大多都是家中有些钱财的。方才我已经同你介绍清楚这广陵郡内的情况,所以若这地方不行,你就自己再去其他几条街上寻一寻吧!” 洛青禾轻声应了,却又疑惑道:“不过,那八条长街应该各有特色吧?” 周大娘点点头,笑道:“兰桂街多卖些珠宝绸缎,竹溪街多卖些古玩物件,菊英街的东西最丰富,你想买的一切杂物都能在那买着,还有剩下的梅林街……那梅林街你去了便明白!” 周大娘说着,又冲着方少泽使了个眼色打趣道:“洛姑娘,我看这少爷对你倒是关心的很,宁愿跟着马车走也不愿意让你自己出来冒险!” 知道她想歪了,洛青禾赶忙正经的否认道:“你误会了,我二人起不过是朋友。只是他应承了我家长辈说要帮衬我,才一直守着罢了。” 周大娘见她如此正经,便也没继续玩笑下去。 几人晃着晃着,终于晃到了梅林街。 这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各家商铺前都将五颜六色的灯笼挂了起来,满街的景色很是绚丽怡人。 几人先随意寻了家饭馆,一番商谈之后那掌柜的却只挑了几只山鸡和几只野兔,报价三辆银子。 吴老大一听很是满意,可周大娘却觉得不太合适,便悄悄在洛青禾耳边说道:“这地方的报价着实太低了,不如你们同我去别处问问吧,我估摸那地方最少也能多挣一半的银子!” 可洛青禾方才来时已经观察过了,整条街上所有酒楼的门面看起来都没什么差别,那进食材的价格怎会差的这么大? 正想着,洛青禾却突然瞟到了斜对面一群抹着厚厚脂粉的女子,穿着花红柳绿半露酥胸,摇着帕子在在门口招揽生意。 周大娘见状也往那边望去,点头道:“这梅林街上最多的便是青楼ji院,里头的客人也大多是富家子弟,出手极是阔绰!你若不嫌弃将这东西在青楼中卖出去,想必也能多赚些银子!” 洛青禾自然是不会嫌弃!从前自家那些点心也是被赵先生在这风月场所中卖了出去,还招来不少出手大方的客人。而且其实洛青禾心中对这职业从来没有过鄙夷,毕竟她们也没偷没抢,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况且勾栏里头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 不过虽说洛青禾自己毫不在意,可跟在一旁的方少泽却是个知书达理的秀才,自己还是不要玷污人家了吧? 洛青禾想想,便赶忙将周大娘拉到一旁低声道:“大娘,您说这三位男子进去了,岂不会让人缠住?要么就咱们俩进去吧!” 周大娘一听也觉得很是有理,她们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花钱的,那销魂蚀骨的地方若是男的进去了,还不得被掏空了腰包? 不过方少泽向来是个反应快的,一见洛青禾盯着那地方若有所思便赶忙道:“不行!你一个女子哪有去那等地方的道理?可莫要为了几个银子污了清白啊!” 这话一出,周大娘却不高兴了,登时不满道:“怎么就污了清白?大家都是为了生计,况且若没有你们男人,又怎会有这等卖笑的地方?” 方少泽却懒得跟周大娘争辩,只是紧紧地拽着洛青禾。 “诶呀!”见他如此操心,洛青禾一把将胳膊甩开:“咱们又不是进去坐那等生意的,不过就是向将吴大哥那些猎物出手而已!再说了,若能咱们尽快解决了吴老大的烦恼,那弄墨也能快些回来不是?” 方少泽依旧面露不满。 洛青禾也有些愠怒,皱着眉道:“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拦着我做什么?我这般操心还不是为了你!” 见洛青禾生气了,方少泽便下意识退让,小声道:“那…那不然我替你进去吧!” 洛青禾知道就凭方少泽这口才,哪能在ji院里做这等倒买倒卖的生意?赶紧摇摇头道:“哎呀你就老实呆着吧!我同周大娘进去商量商量,马上就出来啦!” 可方少泽却依旧不放心,硬生生跟着二人进去了。因着怕被里头的人勾了魂,吴老大和刘五很自觉的在外头等着。 头一回进这古代的ji院,洛青禾很是好奇,东张西望看的正起劲时,却忽然发现周围那些原本同客人调笑着的姑娘一时间竟都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顺着她们的视线,洛青禾望见了正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修炼圣贤之道的方少泽。 那些以貌侍人的姑娘并未因方少泽的容貌而羞愧,更有几个胆子大的,目露精光的迎着方少泽走来,雪白的胸脯有意无意的蹭了蹭方少泽。 见这位大少爷又青了脸色,洛青禾心中一惊,生怕他一时冲动耽误自己的生意,便赶忙挺身而出拦在他和那窑姐儿之间。 那窑姐儿见自己勾引不成,登时很是不满白了洛青禾一眼,冷哼着走了。 虽说这窑姐儿满脸怒气,可方才还青着脸色的方少泽却忽然抿了抿唇,掩住了那情不自禁的笑意,拽着洛青禾快步跟上了周大娘。 几人绕到后院,才找着这禧翠阁的老鸨,芳姨。 将来意说了,芳姨想了想倒也觉得可行,便把后厨掌勺的喊了过来,让他挑拣挑拣。 可那掌勺的翻找一番,却回来摇摇头道:“这堆野味中许多都已经死了,咱们今夜若卖不出去那明日就坏了。所以您还是只买那几只活着的吧!” 洛青禾登时变皱了眉,摇头道:“可你若将新鲜的都挑走了,剩下的东西咱们更没法卖了!” 芳姨却也配合这厨子道:“姑娘,总不能说你想赚银子就让我们亏吧?况且这东西你也留不到明天,倒不如将那好的都挑出来卖给我,我多给你些银子便是!” 洛青禾却还是不愿就这样卖出去,刚想摇头,却见那周大娘也加入了芳姨的队伍,劝道:“人家那话说的也对,咱们能卖多少卖多少,剩下的再拎出去问问吧!” 可这回还没等洛青禾反对,方少泽就已经沉了脸色:跑一家ji院已经够膈应人的了,还想再跑多少家?方少泽宁愿自己将这银子都出了,抬手便拽着洛青禾要走。 可那芳姨却以为自己眼前这出戏是他们为了抬价而编排的。 怕他们将这珍稀的野味卖去别的ji院里误了自己的生意,芳姨赶忙陪着笑,故作为难道:“罢了罢了,那这东西我全包下了!不过咱们后厨就这么几人,你们若有法子做,还得请你们留下来帮个忙!” 可那掌厨却有些不明所以,劝道:“芳姨 ,他们就算全做成了菜,咱们若卖不出去怎么办呢?” “你闭嘴!忙你的去!”给了那掌厨的一个白脸,芳姨直接将他赶走了。 可洛青禾反应倒快,当时明白了芳姨心思,笑道:“您果然是个聪明的人!虽说您一家店没那么多客人,可这街上却不只你一家青楼!到时你将这东西做好,若是成功吸引了客人,那其他ji院看见必定会找您进货,到时您将东西再倒卖出去,定然能狠狠赚一笔!” 芳姨一听,也点点头道:“你这小姑娘也不比我差呀!可若不这样做,你那一堆东西我又怎的卖能出去呢?你去看看就知道,这满条街就属我家的后厨地方最大,不然周大娘也不会带着你直奔咱们家吧!” 周大娘赶忙附和道:“是啊!芳姨向来是个爽快的人,跟她做生意可省心了呢!” 可芳姨这主意,却给了洛青禾灵感。 洛青禾思衬一番,又开口道:“不过野味虽然新奇,可能不能做好却还是有些风险!小女不才却也略懂些厨艺,不如咱们折个中吧!你后厨匀些地方给我,我将这些野味做成菜品,由你负责卖出去。最后不论卖了多少银子我都只拿七成,如何?” 芳姨听完有些犹豫。 可洛青禾却自信道:“这样吧,今日这东西若一样都卖不出去,那厨房的租金和做饭的成本我便都付给您。而且你若同意了我的提议,就只用出个地方再出几个人叫卖一番,就能不废吹灰之力的赚三成的银子!况且客人来了后也能听个曲喝些花酒什么的,你也能额外赚一些啊!” 终于听明白洛青禾的意思,方少泽却第一个不同意了,直接将她拽到一旁低声道:“不是说谈一谈便出来吗?你还要在ji院里留多久?” 看着这位别扭的大少爷,洛青禾耐着性子道:“你还想不想就弄墨了?咱们不是被逼到这份上的吗?不如咱俩也折个中,我答应你寅时之前便能结束,可好?” 打发完了方少泽,洛青禾又回头同芳姨商量了一番,那芳姨觉得这生意自己确实是稳赚不赔,便点点头应了。 万事俱备,洛青禾将在外头等着的刘五和吴老大都喊进来了给自己打下手。 洛青禾原想着也将周大娘留下一起赚些钱,可这周大娘却对洛青禾很是不信任,摇摇头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呢,你们先忙活吧!” 明白了周大娘的意思,洛青禾也没强迫,便点点头,又塞给了周大娘三钱银子让她走了。 第六十五章 豪横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十六文钱。”洛青禾摇摇头道。 方才听着要银子,芳姨心中就有些不情愿,此时一听洛青禾这话更是赶忙道:“我定的明明是8八文钱,你怎能能管我要十六文呢?” 虽说洛青禾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可这银子的事情却也不能让步。 望着芳姨似笑非笑,洛青禾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涨到了二十五文一串!咱们要十六文已经够意思了!再说了,除肉串以外,您的姑娘、酒水和其他的吃食也赚多了不少银子,不至于同我们这等赚辛苦钱的计较吧?” 芳姨一听,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 方少泽见状也赶紧开口道:“那肉串一共赚了一百三十四两五钱九分,加上山鸡汤的二百零一两银子,我们拿共七成也就是三百七十五两六钱一分银子,芳姨你若不放心,可让账房核算一遍。” 一旁的刘五和吴老大一听,吓得瞪大了眼睛。 方才他们俩一直在后厨将那些野味放血扒皮切成肉丁再穿成肉串,干的不过是日常的农活的五分之一,可以听方少泽算的这笔账,刘五却不敢置信道:“真的假的?你这账算对了吗?”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累的眼睛都睁不开,沿着街叫卖一整日也就只能赚个几两银子,甚至连山中最值钱的虎皮让他们拿出去卖也不过只能赚几十两,但这虎皮极难打,猎户们这一辈子也卖不了几张。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不过跟着洛青禾忙活了几个时辰,便赚了将近四百两银子! 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猎户,这一生都未见得能赚上四百两,而且方才他们问第一家酒楼时人家加起来也就给了三两银子,同样的野味怎会差别这么大? “是啊!”芳姨一听,便也借着那刘五的话扯皮道:“我们今晚卖了这么多,你怎能保证自己算对了?” 可方少泽却丝毫不慌的拎起一鼓鼓囊囊的布袋道:“方才每烤一个肉串时,我就将它 竹签的底部削了个斜角,你若不信大可叫人来数数这一共有多少个!” 此话一出,芳姨顿时不敢再扯皮了。 这刘五听闻很是高兴的对吴老大道:“哥们儿,这回这事已经稳了!别说你们兄弟四人一人娶一个了,就是一人娶五个媳妇都成啊!” 他们七贤岭中的银子本来就少,若谁家肯出八两银子当的彩礼,就已经有不少人家争着抢着要把女儿嫁过来了。 吴老大倒是实诚,一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不行,我们兄弟一家娶一个媳妇能打理打理家中便好,不用那么多的!” 吴老大说着,还回头对方少泽道谢道:“既然这东西卖了这么多钱,你要是也想讨媳妇,我给你买!” 这吴老大倒是可爱的紧!见它如此说话,洛青禾忍俊不禁,不过正事可不能忘了! 见这有些犹豫的芳姨,洛青禾赶忙给吴老大使了个眼色。 方才他们就怕芳姨赖账,所以已经提前说好了,若是文的不行便直接来武的! 此时那吴老大得了洛青禾支使,便瞬间瞪了眼睛粗声粗气的对芳姨道:“赶紧把账给老子结了!老子等着娶媳妇呢!” 这话若是由方少泽说,只怕那芳姨还要再扯皮一会儿,可吴老大自小便在山中打猎,这满脸横肉一看着就吓人的很。 望着他的砂锅大的拳头,芳姨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自己雇来的伙计虽说也能打,可平常也不过是用来对付那些养尊处优的有钱人,若真正对上这干力气活的,自己只怕是要吃亏! 看清了眼前的形势,芳姨只能点头哈腰的赶忙命人将银子数出来,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 吴老大倒也大气得很,银子到手后直接分了小半给洛青禾,又扔给刘五一大把:“虽说我吴老大是个粗人,可该明白的道理却也都明白!今日各位都辛苦了,这银子算我谢谢各位的!” 不过洛青禾却笑盈盈的随手捡了两个大银锭子留给自己和方少泽,又将剩下的那些都还给了吴老大,笑道:“咱们今日这通忙活也是因着想看大哥成全好事,这银子便当咱们的礼金了!不过这一番折腾下来,咱们也算交个朋友,日后我若有事求上七贤岭去,还望大哥想小妹个面子!” “一定一定!”吴老大也是个性情中人,赶忙朗声道:“你这姑娘真是机灵得很!既然今日你这般尽力帮我,那大哥就认你做咱们吴家最小的妹子!咱们吴家在那七贤岭中也算无人敢惹,日后有事你尽管开口!” “太好了!”见自己交了个朋友,洛青禾很是开心:“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走吧,还得给两位大哥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下呢!” 芳姨这一晚赚得盆满钵满遍,此时见他们要走,也有些恋恋不舍道:“洛姑娘,以后若还有呢赚钱的主意可得想着我呀!” “没问题!” 几人正揣着银子心满意足地向外走去,却忽然听一人冷冷道:“就那几个臭钱,有什么好得意的?” “臭钱?”洛青禾登时不满道:“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阴阳怪气的?” 见洛青禾这臭脾气,方少泽刚想出言劝阻,却又忽然听得有人喊到:“这位小哥,请等一下!” 花灯斑斓,淡雅如雾般朦胧映着他清朗俊秀的面容,这少年琉璃般的眼眸中流转着灵动凄清,一袭白衣未染尘灰,长身玉立,素净得如同山野中的水仙,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动容。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望着禧翠阁门前的少年,张大人怔怔的咽了口水,绞尽脑汁半晌才勉强附庸风雅吟了首前人作的诗来。 看这张大人的眼珠子都快黏在那少年身上了,方景林顿时会意。 虽说他从未有那断袖龙阳之癖,可这广陵的许多达官显贵兴许是因着尘世中花柳玩腻了,便有了这般别致的癖好。在官场中厮混久了,方景林却也愈来愈习惯了利用这秘密向上巴结。 不过虽说方景林并无这癖好,可他毕竟耳儒目染了这么久,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标准:他总觉得这男倌儿还得是那十岁出头的雏儿特有的怯怯之态最是讨人喜欢。眼下这人看起来已经年近双十,男子的阳刚之气逐渐显现,虽说平白少了许多以色侍人的娇媚柔软,可这眼眸中的灵动愁绪,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嗔怪却足以令人沉迷。 因着自己这回没能将到红豆姑娘请过来侍奉,张大人方才在那酒桌上已经是几次三番表露了心中的不满。这方景林眼下正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让他撞见这少年让张大人动了心,他便自然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点点头冲着张大人会心一笑,方景林清清嗓子。又拿出他那平日里当官的派头走到那少年面前,笑道:“怎么着?听见张大人夸你了,还不知道来道声谢?你这生意怎能做的这般死性?” 见这少年自禧翠阁中走出来,方景林自然而然的将他当成了这勾栏中的男倌儿。再加上看这少年一袭白衣,除了挽头发的玉簪外便没了其他的首饰,方景林就着这人想来手中还没几个客人,在禧翠阁中也没什么地位,是以在这少年面前,他也搬出了十成的轻蔑,只等着这人点头哈腰的来奉承自己。 却没成想,这少年听完方景林这带着侮辱的话后顿时满脸通红,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可方景林瞧他这样子,却又误以为他是害羞了。这么多年喝花酒的经验让他下意识不正经的调笑道:“呦!看不出来你这这么大年岁了,还挺清纯的?张大人,看来这人定能合你胃口了!” 那张大人更是开怀,眼神露骨的将这少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猥琐的笑开了。 少年见状却是极厌恶的皱了眉头,冷哼一声扭头便想离开。毕竟这人听起来好歹也是个官,少年并不想平白给家中招来麻烦,所以也不想争执,躲开便好。 “你这男倌儿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见他如此冷漠,方景林登时不满,挥挥手便让几个家丁将这少年堵住。 可那走在后头的家丁一看这少年的脸,却吓了一跳,可想了想似乎又不确定,便低下了头没敢吱声。 见自己被人堵了,少年忍无可忍的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方景林冷哼一声:“方才本大人恭敬你的时候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咱们张大人看上你已经极是赏脸,居然敢如此无礼?还不过去给张大人磕头谢罪!” 那少年很是无语:“二位前辈看来也是读过书的朝廷命官,却为何这般无赖?我不过是经过此处,究竟是何事惹得您喊人堵我,还要我给你道歉?” “经过?你分明是站在这禧翠阁的门口,这般打扮还不是做生意?既然开门迎客,就断然没有让客人看你脸色的道理!” “请您注意言辞!”这少年登时气得脸色一青,冷声道:“怎的我站在这门口就是里头的人吗?你这话究竟是哪里的道理?” “道理?”方景林一听这话,笑的更是不正经,回头冲着虎视眈眈的张大人道:“这孩子想学学道理,我看还是张大人出手教导吧!” 到底是对这少年有些动心,张大人不想将他逼得太狠,便嘿嘿一笑的和稀泥道:“孩子就得有点年少轻狂的劲头才有意思!不过虽说我欣赏你这狂劲儿,可若是怠慢了了方大人却着实是欠妥,咱们相遇即是有缘,大人我也极少如此欣赏哪个男倌儿,所以咱们还是化干戈为玉帛,你跟着老爷我再陪当方大人游玩一会儿,你也懂点事,好生给方大人道个歉如何?” 听张大人一连念了好几句“方大人”,少年身子瞬间一僵,甚至连张大人色眯眯的咸猪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都没注意。 这时,少年身后忽然冲过来一面容姣好的姑娘,急匆匆道:“你们干什么呢!” 被她这么一喊,少年才陡然回了神,慌忙地将肩头的手甩在一边,连连后退。 “放肆!”女孩儿扰了自己的好事,方景林很是不快,刚欲上前将她拽开,却忽然闻到这姑娘身上一股抹不去的烟熏味。 方景林忍不住掩着鼻子,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却忽然觉得这姑娘似曾相识。 不过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由不得他犹豫,方景林赶忙对着少年道:“好了!故作姿态也得有个限度,别仗着我们大人看上了你,你就在那拿架子!痛痛快快报个数,老爷我有的是银子!” “有银子什么了不起…”那姑娘一听瞪着眼睛就想骂回去,却忽然被少年一把拉住。 少年目光复杂,勉强敛了敛心神,双手有些颤抖的冲着方景林拱手,艰难道:“实在抱歉,方才那事可能有些误会,下不过一介书生,确实不是那勾栏里的人!” “你废什么话?”见他这般美貌,再加上是从禧翠阁出来的,方景林已经笃定啊他的身份,此刻就将这少年的反应当成了欲擒故纵,也毫不客气开口道:“给你五两银子!先跟我们走一趟!” 听这人说五两银子,这姑娘忽然也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低下头认真的想了想,猛然惊呼出声:“你…” “抱歉!”这少年不露痕迹的挡在姑娘面前,大声道:“大人!在下只是一介书生,而已!” 这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虽是坚定,可尾音却有些微颤,似乎还带些委屈和乞求。 可见他这有些软化的态度,方景林却来劲了,毫不客气道:“老爷我再跟你说一遍,你少在这儿拿腔调!不就是嫌钱少吗?爷给你十两银子行吗?不过你也少在这装相,就凭你这岁数,十两银子已经便宜你了!若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在这禧翠阁里让十个人骑过,未见得得能将挣回来!如今老爷我这般赏你面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一听这话,方才才冲出来的姑娘更是满脸惊讶,望向这少年的眼中又多了些心酸和可怜。 这姑娘眼中的情绪并不该出现在这等场合啊?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方景林顿时有些疑惑,顺着这姑娘的视线仔细打量了少年一番,却越看越觉得心里怪怪的,总有些莫名的歉疚和自责。 “发生什么事了?”两个看起来常年劳作的粗壮汉子驾着马车来了。只见前头那披着兽皮的男汉子跳下马车两步赶了过来道:“怎的,他们找你麻烦了?” 方景林还没从自己那奇怪的心情中缓过来,却忽然听得张大人惊呼道:“哟!你们这两个乡下人怎会架着方大人府上的马车?这车帘上分明绣着方府的名号,你是怎么弄到的?” 听了张大人的话方景林下意识往的车帘上望去,果然看见了无比熟悉的花纹!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方才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歉意究竟来源于何处了!此时的方景林满心惊惶,下意识的想逃避这若隐若无的真相。 可这穿着兽皮的猎户却丝毫不给他机会,理所当然道:“这可不是我弄到的,这是方府大少爷的马车,我不过是帮他赶着,对吧方少爷?” 张大人瞪大了眼睛:“方府?广陵还有别的方府吗?” “就是桂壬街上的方府啊!”吴老大老实道。 可此话一出,方景林瞬间面色惨白。 张大人却依旧不解道:“桂壬街?桂壬街上莫不成又新般来个姓方的?不过那人为何人也管他叫方大人?分明除了你之外,我便没再听过别的方大人呐!” 方景林死死的攥住了拳头,咬着牙缓了半天才勉强到:“张大人,原谅下官失礼了!这事出突然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所以还得快些赶回家去查一查,过几日等有了眉目,下官必定登门谢罪!” 既然他将话说到这份上,张大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可余光瞟着这少年,张大人却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和蔼的将两张银票往少年手中塞去,笑道:“别紧张,别紧张!今日这气氛不好,不如美人你给本大人写下名号和地址,待老爷我有时间,亲自去找你聚上一聚如何?” 见此时这张大人还这般轻薄自己,少年望了一眼方景林,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 少年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只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冷声道:“我姓方,名少泽,来自罗泉,家住桂壬街方府。” “嗯?”一听这话,张大人立刻回头对那脚底抹油想要溜走的方景林道:“哟!那你俩真是有缘,他跟你一样都来自罗泉,还都姓方呢!” 方景林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不敢不回张大人的话,便只能咬咬牙,勉强挤出个笑:“张大人,事发突然下官确实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还请大人匀我些时间,将这事情查明白!” “查个明白?”张大人终于变了脸色,冷哼道:“方大人难不成当老爷我是傻的?他叫方少泽,来自罗泉还住在桂壬街方府,不是你家人还能是谁家的?你在这跟我装什么傻!耍我啊!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若不给我个交代,那这乌纱帽你也别戴了!” 第六十六章 木桶,木桶在墙角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听着方景林结结巴巴的解释,张大人仔细打量了方少泽一番,疑惑道:”你们方家的大少爷不一直都是方少军吗?为何你却从未提起过这孩子?” 方景林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勉强笑道:”这…这孩子在乡下多年,我也一直没回去过,所以眼下还不知个中细节,还请大人原谅!待我写信去是问问我那老娘吧!” 张大人朗声笑道:“你这是人是怎么回事?这儿子都快二十岁了,你还跟我说不清楚细节?唉,罢了罢了,反正这是你的家事,我也管不了!” 说着,张大人凑到了方少泽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哎呀,贤侄!今日这事完全是个意外啊,意外!方才我和你爹喝酒喝糊涂了,你可莫要记在心上!” 又将那两银票揣回怀中,张大人将手上的玉扳指拿了下来:“贤侄,咱们这头一回见面就闹了这么大的误会,我这做大伯的也没什么表示,这枚玉扳指就当是见面礼了吧!下回得了机会,我再好生招待你!” 可方少泽却面色冷淡并无反应,也全然没有将玉扳指接过来的打算。 张大人倒也没计较,扭头对方景林道:“咱俩这长辈也真是不像样!怎的将孩子吓成这样?” 方景林也尴尬得很,一心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便瞪着方少泽道:“还愣着做什么!” 可方少泽却毫不退让,定定望着方景林,目光冷漠的很。一旁的洛青禾看不下去了,顺手将玉扳指接过来,却面带鄙夷的一语不发。 方才还一身官威的张大人此时却大度的很,招来自己的下人,打了个招呼就要回府。 临走时,张大人却又意味深长的对着方景林道:“方大人,你这儿子日后必成大器呀!” 望着张大人优哉游哉的背影,方景林老脸一红,咬着牙斥道:“逆子!赶紧回去!”说着又狠狠瞪了方少泽一眼,佛袖而去。 刚才还喧闹的禧翠阁门口便只剩下了洛青禾和方少泽二人,望着他那眼中的失落与悲切,洛青禾长叹了口气。 ”老爷哪个姨娘屋里都没去吗?” 听丫鬟过来传话,秦氏很是不解,多年来她对方景林的秉性很是了解,若床上没个温香软玉他是断断睡不着的!可今日…却为何如此奇怪? 那丫鬟点点头,小声解释道:“方才姥爷还嘱咐门口的家丁让他们先别关门,等着迎大少爷呢!” “大少爷?他怎知道大少爷何时回来?”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方才奴婢想打探来着,可出去的人却没一个敢开口的。” 秦氏思衬一番,心中猜测道:莫不是方才在外头方景林趁机将方少泽赶回去的时候,那话说的不体面,怕传出来给方府丢脸? 如此一想秦氏倒也有些安心,心满意足的让丫鬟去将仓库里用不上的旧东西和便宜物件都收拾起来一同给方少泽带回罗泉去,秦氏觉得他们那乡下地方,怕也只能配得上这等东西了! 第二日清晨 洛青禾张罗半晌后,才满面红光的去了方少泽那儿敲门。 望着洛青禾这开朗活泼的样子,屋子里闷了一宿的沉郁也仿佛散了些去,在门口小心翼翼守了一夜的琪儿此刻也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洛姑娘,你是咱方府的客人却将咱们这些奴婢的活儿都做完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奴婢可怎么办呢!” “怕什么?姐姐护着你就是了!”洛青禾听了,豪气冲天的一拍胸脯。 见她这大大咧咧的行为,方少泽皱眉轻斥道:“你一个女子,莫要做些粗鄙的动作!” 一旁的琪儿见了偷偷笑道:这大少爷虽说面上总是嫌弃洛姑娘,可却也从未真的对她生过气,有过厌恶之情。 掀开盖子,着这食盒中花样精致的糕点,琪儿真心赞叹道:“这点心怎的这般好看!” 方少泽听闻低头往食盒中看去,一见着这熟悉的样子便轻笑道:“这叫六奉什锦盒,是咱们罗泉方家最拿手的传家手艺,你也吃两个吧!” “这可不成!我等二位吃完了再说吧!”虽是见方少泽如此抬举自己,可琪儿却依旧很是懂得分寸,轻笑着为二人摆好了碗筷。 “琪儿,这点心厨房中还有,你再给二少爷送一盒吧!”洛青禾笑着嘱咐道。 方少泽也面色不变附和道:“嗯,正好趁这机会,你再替我谢谢二少爷昨日关照了温婆婆。” “是。”琪儿乖巧应下,快步离开了。 “这方府上下也就琪儿对你最是尊敬了!”洛青禾开着玩笑,又顺手从荷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方少泽道:“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还是给你了吧!” 方少泽定睛一看,竟然发现这物件正是他俩在街上同那中年男子换来的古董,小麒麟书滴。 “正好昨日我还占你的便宜,得了个玉扳指,左右那东西你也不想要。可我想着白拿也不好,就将这书滴送你了,一会儿我把这玉扳指拿去典当行当了,换成银票留着咱们路上花!” 听见玉扳指,方少泽顿时冷了脸,可又听洛青禾说要将它当了,方少泽的脸色便又明朗回来,别扭道:“那行吧,我就勉强同意了。” 似乎不想再继续聊这玉扳指,方少泽又清了清嗓子!端出食盒下一层杂粮粥问道:“这粥的花样倒是多得很!” “那当然了!现在天气正热得很,我放了许多清热解暑的东西,还特意放了huangbing糖,熬了一个时辰呢!” “不就是个粥吗?哪来那么多说法?” ’哼!不识好人心!我都后悔将那小麒麟给你了!” ’到我手里还想要回去,你也是想瞎了心!”方少泽笑完了,却又忽然正色道:“一会儿出去置办些东西,待方老爷回府时知会他一声,咱们过两日回罗泉去吧!” 听完这话,洛青禾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却发现方少泽眼神淡漠。又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洛青禾开心道:“好!咱们回罗泉去!” “回罗泉做什么?’门外刚要进来的温婆婆只听见了这句话,当时疑惑道。 可方少泽却并未解释,只是点点头道:“一会儿你同我们一起出去吧,看看有什么想带回去的东西。” “为何要回去,咱们不才刚到吗?”温婆婆却有些不依不饶。 “嗯,那日困在七贤岭时,我大病了一场耽搁了许多天,也就错过了应试。这下一场应试还不知何时举行呢!我也实在放心不下祖母,便不想在京城待着了。” 听着方少泽的解释,温婆婆却毫不在乎别的,满脑子只有四个大字:错过应试! 完了完了,少爷就几个月白折腾了,这回要是回去了,只怕自家少爷这一生都要委屈在罗泉那偏远的地方。 不对呀!温婆婆灵光一闪,赶忙挣扎道:”少爷现在不正住在方老爷家中吗?为何不留下?” 一听这话,向来和善的方少泽却忽然冷了脸,淡淡道:’温婆婆,你这意思莫非是舍不得方府的好日子?你若不愿回去,就自己留在这儿吧!” 温婆婆见方少泽这等态度,当时又羞又急,羞的是自己的意思被误解,急的这是那罗泉方府中原本就有许多人等着看少爷笑话,如今他说回去了只怕在府中更是无立足之地了。 不过虽然温婆婆才到京城,可多年在大宅院里生活的经验让她发现,那方少君的风度和的心态太原要比方少泽好上许多,不愧是在这广陵中长大的人,到底是见过世面!可原本见过世面的,应该也有她的四少爷呀! 见她这样,方少泽却并不打算听她解释,匆匆吃了两口饭同着洛青禾上街去了。 温婆婆见二人走了,便又心有不甘的坐在院子中哭了起来。待路过的琪儿上前关心时,温婆婆悲悲切切地问道:“莫非是方老爷不待见大少爷,才将他给逼走的吗?” 此话一出琪儿也沉默了,心道:自打大少爷到了京城后,老爷看都没看过他一眼,这处境真不是一句“不待见”就能形容的! 可没成想,二人在院子中的对话早已被多嘴的人传去了方少君那儿。 方少君听完后一语不发,静静的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才下定了决心,将自己所有的银票碎银都敛在了一起,又找去秦氏屋里道:“娘,大哥总归是方将名正言顺的少爷,若是两手空空的回去只怕要落人话柄!况且,几十年后咱们都有落叶归根的那一天,哪怕是为了咱们在罗泉的处境,还请母亲对大哥照顾一二!” 秦氏听这话也有道理,再加上她一心所求不过是让方少泽莫要拦了自己亲儿子路的路,所以一听他要离开,秦氏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大方道:“娘这儿还有三千两银票,让你大哥带回去吧!他有了这银子,在罗泉也能富甲一方,吃穿不愁!” 方少君面色一喜赶忙恭敬道谢,揣着银票就要去等方少泽。 秦氏刚花出去三千钱两白银,缓过气来却觉得有些肉疼,可这时,府上的家丁却大包小裹的搬了许多东西进来。 望着那桌上大大小小的礼品盒子,秦氏疑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张大人怎么会想起来给咱们家送东西呢?” 并没用方府的马车,方少泽同洛青禾一路溜达着去租了辆车,还将刘五和吴老大一并接了过来。 “梅兰竹菊”四条长街的东西太贵,他们没舍得去,便驾着车在“福禄寿喜”四个长街里买了许多要带回去的东西。 正溜达着,洛青禾忽然看见一雕刻得极是精致的木弓,又想起罗泉方家那爱玩爱闹的安哥儿,便掏出银子要上去问价钱,却被吴老大一把拦住。 “小妹,这木弓虽是好看,可却一点儿用都没有!你若真是喜欢,大哥家有些咱们猎户专用的上好木弓,你去大哥那儿拿吧!”洛青禾一听赶忙将手中的木弓放下,笑着答应了吴老大。 几人接着逛了半日,都为各自家中置办了不少东西。 望着京城这琳琅满目的物件,刘五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在乡下的女儿,便将昨日吴老大赏给他的银子都拿出来,让洛青禾帮她挑了些女孩儿喜欢的饰品和胭脂。 置办的差不多了,昨日挣的盆满钵满的吴老大很是大方的请他们去酒楼中吃饭。 饭吃到一半吴老大似乎想起了什么,满面笑容的将一整只猪蹄放进了刘五的碗中:“刘五老哥,这回回去后你若知道什么厉害的媒婆,还劳烦给我介绍一番!眼下既然我有了这么多银子,就不买那些卖身的姑娘了,索性将这些银子分一分当做聘礼,让媒婆给我们哥儿几个说说正经人家的好女子!” 说着,吴老大又望了洛青禾一眼,从自己的包袱中挑出了盒首饰,递给洛青禾道:“妹子!方才这首饰也过了你的眼,想必你也是满意的!既然你认我做了大哥,那大哥总该有些表示,这首饰就是大哥给你的礼物!” 见这糙汉子居然破天荒地如此细心,洛青禾满脸惊讶,心中一暖,倒也没同吴老大客气,大大方方的抱着的木盒道:“我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你可别后悔呀,不然若想要回去可就得去罗泉镇找我了!” “你们也要回去了?” 方少泽听闻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咱们出发的日子还没定下来,还请吴大哥回去之后替我好好照顾弄墨几天,到时咱们绕去你那儿再将他接上。” “那是自然!”吴老大爽快应了,“有这份交情在,弄墨小弟在咱们吴家自然也是座上宾!到时你去接她时,可以让刘五老哥带着你们一同过去,我领你们在七贤岭中玩几天,保证不会迷路!不过说到这事,当时究竟是哪个黑了心的让你们从七贤岭中过去?” 一听这话,二人心中埋藏已久的小火苗噌的燃了起来,洛青禾愤然道:“就是七贤岭前那官道上的百长!” “行!大哥知道了!”吴老大坏笑着,似乎心中有了打算。 刘五一看,赶忙劝阻道:“可不能冲动啊!他好歹也是朝廷的人…” “无妨!”吴老大眯眼一笑,此时倒是机灵了起来:“咱们家院子里养着那么多禽兽,还用得着我出手?” 一想起温婆婆说的那后院里的豺狼虎豹,方少泽和洛青禾二人都替那百长是打了个寒颤。 酒过三巡,方少泽似乎也来了兴致,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站起来,袖子一挥开始吟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望着这方少泽少有的张扬,洛青禾登时傻了眼,只觉得眼前这人陌生的很,让她极不习惯。 “别念了别念了!”虽不知这朝代究竟是何时,可那些有的没有的诗作却都交织在了一起,洛青禾觉得这事古怪的很,便半点也不想再听下去。 方少泽此时却正在兴头上,见洛青禾凑了过来,便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怀中一拉,那黑玛瑙般璀璨的眸子深情的望着洛青禾,低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他那肉麻的眼神让洛青禾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再也忍不了,洛青禾使劲将方少泽推开,却又见方少泽踉跄了两步,忽然喉头一梗,面色难看。 “木桶,木桶在墙角!“似乎看出了他要干什么,洛青禾赶忙道。 果然,只见方少泽捂着嘴弯着腰冲了过去,呕的一声,屋里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那刘五和吴老大到底是粗人,见方少泽这样也毫不嫌弃,大手一挥朗声笑道:”没事!吐完就清醒了,还能多喝点儿呢!” ”别喝啦!“这几人撒起酒疯的样子让洛青禾有些崩溃,顿时霸道的瞪了眼睛,将酒坛都让小二拿走了,又让那人送了杯菊花茶过来。 捏着鼻子递到方少泽面前,嗔怪道:”人家常年喝酒早就练出来了,可你说你闲的没事陪人家喝什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吐的差不多,了方少泽接过菊花茶漱了半晌才找回了神智:“方才我没有失态吧?” “何止失态?你都快失身了!”洛青禾开始胡诌道:“方才你死死拽着我不放,说要同我成亲,还说你这辈子就爱我一个人!” “什么?!”方少泽一听这话,吓的手中的茶杯顿时摔碎在了地上,结结巴巴道:“我,我居然…” 望着他这慌乱的样子,洛青禾终于没忍住,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笑开了:“你还当真了?我骗你的,你刚才也就吟了两句诗。” 方少泽一听刚安下心来,却又听洛青禾道:“我记得是什么关关雎鸠,在河…反正就是那两句,我也记不清了!” 此话一出,方少泽刚缓过来的脸又腾的一下又红到了耳根,只见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我方才…可能是喝的太多了。” “你知道就好!”洛青禾翻了个白眼:“下回出门要是再这么喝,你让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方少泽听了嘿嘿一笑:“哎呀,这不是你在这儿吗!你若不在,我也不敢这么放肆。” 洛青禾听了又想再骂他两句,可心中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心里清楚方少泽是没将自己当外人才敢在自己面前任性一回,可向来自律的他竟然能喝到这种程度,心中定然是苦的很了! 原以为自己不知亲爹是谁就已经够可怜了,可见着此刻的方少泽!洛青禾甚至觉得自己那点忧愁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时,那店家已经很是贴心的将解酒药端了上来,洛青禾逼着那三人将汤药喝净了,才又重新坐下又点了些糕点,几人一边解酒一边又聊了好一会儿。 虽说这酒还没解完,可吴老大却坐不住了,起身将账结了后便要急着回去说亲,洛青禾见状倒也没拦着,一路将二人送出了城外,才又跟方少泽坐着马车,拉着置办的东西东西回了方府。 可刚一进门,却发现原本平日里冷眼相待的家丁们却忽然变了个态度,满脸奉承的迎了上来笑嘻嘻道:“大少爷呀!咱们可算将您盼回来了!诶呀!这么多东西你为何不喊咱们下人去办去拿呀!可别累着了!” 他这态度让方少泽吓了一跳,下意识忘了洛青禾一眼,疑惑道:“我怎么还没醒酒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洛青禾下意识防备着,侧身将自己的东西挡住道:“我可告诉你啊,咱们俩身上没几两银子,你可别打着讨赏钱的算盘!” “诶!姑娘说话可真是让人寒心呐!这可是咱们大少爷的东西,小的送进去也是应该的,怎能管您要赏钱呢?” 说着,这家丁这颠儿颠儿的地喊了几个人过来,七手八脚的马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怎么着,莫非是听说自己的儿子要走了,那方景林良心发现了? 洛青禾满心疑惑的跟着方少泽回了院子里,却又看见了那桌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堆礼品,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满脸讶然。 这时,温婆婆一间二人便赶忙笑吟吟过来道:“大少爷,方才老爷还说要见您呢!诶,不过您身上怎的这么大的酒味儿?” “无妨,我刚才同朋友吃了个饭而已。” 温婆婆却似乎还是有些不满,对着洛青禾责怪道:“洛姑娘您分明大少爷一起去了,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 有什么好拦的?洛青禾心道:方少泽心中那憋闷了这么长时间呢,难道还不要发泄一番吗? 虽说洛青禾自己本没想解释,可方少泽却又出口维护道:“是我自己想喝的,她拦了我也没听。你快去!给我将新衣服找来,我去老爷那儿看看。” 少爷何时这般维护洛青禾了?温婆婆很是疑惑,却也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去给方少泽找衣服了。 望着方少泽若有所思的脸,洛青禾终究开口劝了一句:“毕竟也不是仇人,凡事还是莫要做绝了好。” 方少泽笑这点了点头,又将一个布包往洛青禾手中一塞道:“给你买的。” 看着洛青禾有些疑惑,方少泽又别扭的清了清嗓子,眼神并未看向洛青禾:“方才吴大哥给你的首饰还是你娘或者你姥姥戴着好看,并不适合你…改日我好生给你挑一件!” 他怎的也这般好心啊!洛青禾本就没从方才家丁那莫名其妙的热情中缓过来,此刻一见方少泽这态度,更是觉得毛骨悚然,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不过方少泽却又换上了一副满不在乎神色道:“反正昨日吴大哥给的见面礼还剩下不少。” 这是什么别扭的借口?望着方少泽的样子洛青禾终于明白了,不过这事儿还没影呢,洛青禾便也没多说,自顾自回屋里将手中的布包打开了。 只见这布包中整整齐齐叠着一块淡粉色的蜀锦,正是上回洛青禾那成衣铺子里面怔怔盯着这蜀锦看了许久也舍不得买的那块!却没成想这事居然被方少泽看见了,而且今日还能记得买下来送给自己? 洛青禾心中一暖:虽说这方少泽成日里别扭的很,可是心思确实周到细致的很!不过那方景林也真是傻,有这般宽厚周到的儿子竟然不知珍惜! 不过洛青禾到底还是不够了解方景林这人,他对自己这亲儿子,何止是不知道珍惜啊! 昨天的事情发生后,方景林自己在卧房中左思右想了一晚上,再加上昨天听见秦氏说张大人送来那些厚礼,方景林心中明白他这儿子只怕要派上用场了。 只要有方少泽,自己日后还用的着费尽心思左右巴结讨好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官吗? 觉得自己飞升在望,方景林便特意将府中下人都召集到秦氏房中,口水横飞的斥骂道:“怎么回事!大少爷千里迢迢前来投奔我,你们怎么能那般怠慢?不安排些丫鬟家丁的跟着伺候便罢了,居然连让大少爷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赶紧,在府中腾个别院给大少爷住着!” 其实方府并没有多大,眼下也再没有多余的地方了。管事一听,小心翼翼道:“老爷…不是咱们不想给大少爷腾地方,只是这府中确实已经住满了。” “别蒙我!”方景林往秦氏那边瞟去:“咱们府中南面的院子不是空着吗?就让少爷搬进那里去吧!” 可秦氏却登时急了:“不行!那个是君儿以后娶媳妇用的!” “君儿现在不是有院子住吗?他一个人占那么多院子做什么!方少泽是我的嫡长子,怎的不能住了?还有,你赶紧将库房那些上好的衣料拿出来给我大儿子做些新衣服去!” 见他临时变卦,秦氏有些生气:“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让他回罗泉去奉养老太太吗?你怎的变卦了呢?” “放屁!”方景林似乎全然忘了前两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他这时装的像个慈父般道:“方少泽是我的亲儿子,怎的能让他回那乡下地方去蹉跎一生?再说了,老家还有我二哥呢,也不愁老娘没人养活。你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回去伺候吧!正好你嫁给我这么多年来,还没给我娘请过一次安呢!” 秦氏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方景林居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登时气得眼前一黑,咬着牙不知该从何骂起。 可方景林却压根儿没管她,自顾自的替方少泽张罗起来。 方府的下人向来势利得很,一见方景林着态度便瞬间知道了方少泽的地位,是以,刚才在方少泽回府时才会那般奉承讨好。 方景林的庶子方若元听了这消息,便借着讨论学业的理由去了方少君的院子里。扯了两句闲话后,方若元才看了看方少君的脸色,有些不满道:“大哥,爹真是太过分了!怎能将你成亲用的院子腾给那个人呢?” 可方少君却似乎毫不在意,淡淡斥责道:“你应该唤我一声二哥,再说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大哥可是名正言顺嫡出长子,住最好的院子是应该的!你莫要再抱怨了!” 方若元本想过来挑拨一番,却没成想被方少君斥责了,碍着自己这二哥是最受宠的嫡子,方若元也不敢顶嘴,便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过歉后,离开了。 可待他走后,方少君却忽然变了脸色,重重一拳捶在了桌上:不对!这事绝不简单!自己父亲是个为了追名逐利可以不顾一切的人,他绝不会平白无故对方少泽这么好! 在温婆婆的服侍下,方少泽梳洗完毕便恭恭敬敬的去拜见方景林了。 自己怎会没发现,我这大儿子居然出落得如此倾城之貌?甚至比当年的翟氏还要美上许多,算是放眼整个广陵郡,方少泽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望着方少泽静静站在院中的身影,方景林在心中暗自打算着。 多年来他在这官场上摸爬滚打左右逢迎,费劲了心机的好讨一切有可能让他升职的人,所以对这些人背后的秘密也大多是一清二楚。这些达官显贵,明里看着人模狗样,可暗里却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许多都是ji院勾栏中那些男倌儿座上宾! 不过…广陵的这些男倌儿都是一个风格,要么就是娇媚做作,要么就是楚楚可怜,看多了也想必觉得累的很。所以,如今自己家中这位那清朗疏浚的倾城之貌,定然会让那些有着这种癖好的人心驰神往! 想着想着,方景林却忽然觉得有些失落。当时听着是个儿子时他还高兴不得了,可此时却心中埋怨这方少泽为何不是个闺女! 若他是个闺女,方景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送给圣上。就凭他这等倾城之貌绝对能够冠宠六宫,那自己也可以凭着这国舅爷的身份在朝中随心所欲了!毕竟,这男女间的婚事可比送去个龙阳男宠要靠谱多了。 “方大人。” 方景林正想的入神,却忽然听见了方少泽清冷的声音:“今日之所以来探望方大人,也是因为我这广陵逗留了许多时,想跟方大人道个别,过两日我便启程回罗泉了。” “回罗泉?”方景林此刻自然是不能同意,赶忙道:“你怎的忽然想起来回罗泉了?莫非是府中有人欺负你?莫怕,跟爹说!爹给你主持公道!” 自己来了这么久,却偏偏在临走时听见方景林自称一声爹,方少泽觉得很是荒谬,还有些压不住的心酸,低下头敛了敛神色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放不下那年迈的祖母…” “什么放不下的?”方景林却毫不在乎道:“方家不是还有你二伯照顾吗?你这么早回去做什么!爹劝你啊,还是在京城拼上一拼,有爹为你助力呢!” 见方景林这忽然热络起来的态度,再加上自己近日的凄凉境遇,方少泽不由对他这亲爹充满了防备,道也不绕弯子了,冷声道:“方大人,你多年未回罗泉想必也不知近况。二伯和二伯娘对祖母并不好,祖母又如何能安享晚年?所以,还请大人写个字据,好让我回去同他们分家。多年来祖母苦苦撑着家业早已将积蓄用的差不多了,所以这回分家也没什么矛盾!既然方大人满心赤诚为国效力,那这孝敬长辈的活计便由我来做吧!” 方景林原以为方少泽想回罗泉是因为在气头上正闹着别扭,可一听他将这事交代的如此明白,方景林却猛然意识到:看来方少泽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主,这犟脾气只怕不是个能长久伺候人的材料!不过…说不定也有人就好这一口呢? “你从前都学了些什么?会下棋吗?吟诗呢?想来你也不会学琴,那丹青画的如何?” 正跟方景林聊着正经话的方少泽见他忽然转移话题,心中很是疑惑。 见他没回答,方景林以为是他长在乡下疏于教导,便点点头很是大度道:“无妨,过两日爹给你找些老师教导一番!嘶…不过我还是想考考你!”说着,方景林想了想道:“文人出对子时常用数字为题,不如你就用‘一二’为眼,做个对子吧!” 好端端的又对什么对子?方少泽虽是不解,却依旧老实答道:“新月一勾云柳下,两瓣残花马蹄前。” “嗯…”没想到他能对出这般好听的对子,方景林有些意料之外,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你这意境凄清,还是不够喜庆,下回我找个先生好生教你一教,你还得学些热闹俗气写的对子才拿得出手!正好我给你腾了出院子,你搬进去后便研究诗词歌赋吧!’ 方景林第一次找自己来却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方少泽总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拱手坚定道:“方大人,我过两日就要回…” “回什么回!你奶奶让你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将来考虑吗?你来时祖母可让你给我带信了?你怎么没给我呢?” 方少泽一听当时皱了眉:临出门前方老太太确实揣给他一封信让他转交,可他在方府中住了这么久,那方景林一回都没提过,可为何现在忽然将这事提起来了?不过虽说方少泽从未将的信打开,可却不难猜到那信中的内容不过就是嘱咐方景林好生照顾自己。 可若刚来时见了方景林,他定然是满心欢喜的将信递上去,可事到如今,他却是一点都不想转交了。 可碍着自家祖母的嘱托,方少泽到底没敢任性老老实实将那封信给方景林取了来。 拆开扫了两眼,方景林一脸满足道:“这不!你祖母也说了让我给你安排个前程再说门亲事,你还是听你奶奶的吧!” “可我奶奶自己…” 方景林微微皱了眉,多少不耐烦道:“你祖母独自在乡下身边没个人也不行。既然你这般不放心,那我便让你小妹妹和你三弟去罗泉伺候吧!左右他们离立事还有些年头,不如先替咱们去尽尽孝!来了这么多天想必也没见过你那些弟弟妹妹吧,正好今夜为你办个接风宴,你去看看吧!” 都这时候了,他怎的又想起办接风宴了?望着方景林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操作,方少泽心中有些崩溃。 可没等方少泽想明白,方景林便自顾自嘱咐了两句匆匆走了。 虽说别的都不懂,可方少泽却看清了一件事:方景林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回罗泉了! 如何是好? 刚想把这消息告诉洛青禾和温婆婆,可方少泽一回屋里却发现自己的东西都没了。 见他进来,方少君也迎出来道:“方才爹给大哥将院子收拾好,还把你的行李都挪过去了,我带大哥过去吧!” 方少泽自打来了方府后也确实没去过别的地方,自然也不认识路,便只能点点头跟着方少君走了。 去往新院子的路上,方少君一路细细的给他讲解府中各处的情况。这方府中最大的院子是方景林同秦氏的那一间,第二等的便是方少泽现在要住进去的这间。 这院子在附中的西南角,花园尽头便是一处独立的院门。院墙被竹林掩着,推门进去后,只见这院子很是精巧雅致,门窗都是上好的楠木,屋顶上的琉璃瓦在太阳下流光溢彩,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 可就凭自己的地位,这么好的院子却为何不可着方少君先住,而是给了自己呢? 因着前些天自己在方府的境遇,方少泽此刻绝不相信这会是方景林良心发现。 可跟着来的温婆婆却并不细想,而是对这院子啧啧称奇,又指着这小院中最僻静处的小屋子道:“洛姑娘方才说这是她的卧房。” 见洛青禾主动挑了个离方少泽最远的屋子,温婆婆很是满意。可没成想方少泽却随手一指道:“不行!让她住这个屋子吧。” “少爷!这屋子这可是您的书房啊!”温婆婆一听便不高兴了。 第六十七章那就得同夫人报备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方少泽对洛青禾这般好,温婆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不情不愿道:”方才一个姓周的大娘将洛姑娘叫走了。” 周大娘?她平白无故的找洛青禾做什么,难不成又要去ji院里做生意吗?想着那天的闹剧,方少泽脸色一沉便要出门找人。 可他刚走到方府门口时,却见几个家丁满脸陪笑的凑上来道:“大少爷你要出门儿吗?让奴才跟着吧!快!去给大少爷套马车。” 方少泽望着他们,却只觉得心生厌恶:“不必,我自己去就行。” “那可不成!您是少爷,怎能屈尊自己走呢?”为首的家丁点头哈腰,又回头对其他下人呵斥道:“快!快去给少爷套马车!你们几个将出门的茶水点心酸梅汤都备齐了……诶,大少爷您等会儿小的呀!” 方少泽实在心烦,随便指了个家丁道:“跟一个来就成,就你了!” 那家丁一听赶忙上前请安:“奴才叫秦合,是…” 没等家丁介绍完,方少泽听了名字却身形一僵,随口道:“名字不好听!以后叫…阿天吧!” 这家丁却并不知自己的名字何处让大少爷看的不顺眼,哭丧着脸道:“阿天是后院打杂的…” “阿娣。” “少爷,阿娣是浆洗丫鬟…” 方少泽听闻叹了口气:“那你就叫阿水吧。” 左右等自己走了这人也会改回去,不如随便起个名字罢了。 阿水?这名字听着怎的那么像是ji院里给人端茶送水的伙计呢?刚改了名字的“阿水”心中很是不情愿。 可见方少泽面色不好,那家丁便也再不敢抱怨,只能苦着脸陪笑:“诶!奴才谢大少爷给改名字!” 可待方少泽匆匆赶了周大娘家里,却发现她并不在家,只有那日见到面黄肌瘦的儿子独自在家守着。 见方少泽面熟,那孩子到也没多防备,怯懦着道:“公…公子,我娘出门赚钱去了,可能天黑了才会回来。” 方少泽一听心情更是不好,可他一个未婚的年轻公子总在妇人家待着也不好,便只能憋着气回了方府。 跟着的阿水心中却疑惑的很,莫非自家大少爷看上了这连儿子都有了的妇人?不然为何巴巴的找到他们家去呢?不过阿水心中却不知道,方少泽此刻的心情不是失落,而是愤怒。 不过,洛青禾却并未去禧翠阁,而是同周大娘坐在这知礼居前头的茶棚中,只是方少泽走的匆忙,来回两趟都没发现罢了。 周大娘笑着为洛青禾斟了碗茶,又将那小茶饼推给洛青禾,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的:“洛姑娘,我之所以劳烦你也是想同你说一些正事。” 这周大娘说着,倒也没再拐弯抹角。望着洛青禾直直道:“我知道你那日你在禧翠阁赚了不少银子,所以便想着既然有那门手艺,那你可否有留在广陵多赚些银子的打算?” 洛青禾听闻倒也没客气。笑着否认道:“说实话我家人都在罗泉,我心里记挂得很,所以还是得赶紧回去的。” 周大娘一听却很是理解,了然的笑了笑道:“是啊,这世上哪里都不比家里好!若不是逼到那份上,谁又能往这销金窝里钻?不过,洛姑娘你可知我为何非要拼着来广陵?” 洛青禾自然是不清楚,便老实的摇摇头。 “其实我第一个夫君姓杨,咱们两家对门儿住着,我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后来情窦初开时便定了终身。咱们两家父母也都相熟,所以便挑了个好日子扯了红盖头便送我过了门。” 周大娘怔怔望着窗外的阳光,目光中有些哀伤,缓缓道:“不过咱们年轻时那脾气可真是冲的很!我们俩成日里辛苦劳作,都坚信着有一天日子会好起来。可天不开眼呐!咱俩在那些年的战乱中都平安无事,可后来这日子安稳下来了,他却出了事。其实这事本不严重,不过是两人打闹的时候,他那哥们儿喜子哥来了脾气,随手捡起木棒打了他一下,却没成想我那夫君倒地时磕在了石头上,一命呜呼了。” “其实如果年纪大了便也不会那般计较,毕竟喜子哥也不是故意的!可那时我年纪小性子烈的很,出了时候不顾一切的非得告上公堂,闹了许久,最终是让的喜子哥被斩了首…喜子哥的媳妇眼见自己守了寡,当晚便悬梁自尽,只留下四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我本也想随我的夫君而去,可望着他家那孩子凄苦的样子,我又着实放不下运儿,便只能舔着脸活了下去。后来为了养家,我便抛了脸面又找了一口子过日子。” 周大娘说着抹起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洛姑娘,还请你谅解一二!那时候家里没个男的可真是过不了日子!我若非得硬撑着,只怕一家老小都要饿死在乡下!我之所以再嫁,也是为了家里有个帮手,能替我照顾运儿的祖父祖母。” 洛青禾听闻却理解的点了点头。其实从前月娘也告诉过她这年轻女子带着孩子在乡下独自生存有多不容易。月娘她若不是靠着自家父母曾经有些家业,也断然是不可能领着自己在王家生活十来年的。 不过幸亏这周大娘的父母和公公婆婆都明理,许了她再嫁,如若不然!这周大娘只要动了再嫁的心思,就是个浸猪笼的下场。 周大娘长叹一声,摇摇头有些悲切道:“正是如此想着我才同周大人的爹成了亲。虽说那老头子比我大上许多还又懒又馋,可他儿子到底是个当官的,我想着好歹也有些保障。可却没想到,周大人虽说是那老头子亲生的,可自小却被老头子送了人!人家可是在正直人家里被教育出来的,哪里会管他这好吃懒做的爹呢?所以,我再嫁后的生活又之前要难了许多!不过这回许是老天开眼,那老头子不到九个月便喝醉酒从山崖上掉下去摔死了。可我的名声在故乡也一塌糊涂了,被逼无奈我便直只能领着运儿来了广陵。” 提起广陵,周大娘眼中却有了一丝光芒:“来了广陵后我才发现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多彩的生活!其实我知道周大人绝不会管我,可我也没办法,硬是在他门前哭闹撒泼了好几日,才逼着他让人给我安排住处,又送了些封口费让我闭嘴。我在广陵苦苦挣扎了许久,这才有了那倒买倒卖的门道。” 周大娘说着,挺直了腰杆儿道:“虽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可从那以后却在没生过要靠别人吃饭的心思!我只想着自己踏踏实实挣几年银子,供我家运哥读书成亲,再剩着给我养老就行!” 周大娘想了想,又对洛青禾道:“洛姑娘,我知道你放不下亲人,可那罗泉的银子哪里有广陵的好挣啊?那日在禧翠阁挣的钱放到罗泉那等偏远地方,只怕是几年都挣不来!所以你难道没想过趁此机会多挣些银子带回去吗?” 周大娘此话一出,洛青禾却有些动摇。 曾经她在罗泉的地方累死累活,也就能挣个几两银子,可在广陵那几个时辰便转了近四百两!再加上罗泉的物价不敌广陵,她若真能在广陵挣够了银子再回罗泉,到时候也不用因着贫穷而处处受人欺辱了。” 方府的一路上,洛青禾都如此怔怔想着却猝不及防同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撞我做什么?”揉了揉额头,洛青禾下意识不满道。 “不看路的是你自己,怎的又怪起别人来了!”方少泽冷着脸道:“出去一趟也不知你都想些什么,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你都看不见吗?” 刚一回家就被莫名其妙的说了一通,洛青禾心情也有些不好:“我同温婆婆说过了,周大娘找我办事。” 可她心情不好,那方少爷心情却更是不好:“你随口同温婆婆说一声就那么走了?你可知道我方才去周大娘家寻不满你时我有多担心吗!她若带你去禧翠阁,这回让人调戏的是你,或者又遇见那日画舫中的事情,该如何是好?” 听天絮絮叨叨地数落自己,洛青禾本来已经冷了脸,马上就要发脾气,可以一方少泽最后两句话中那由衷的担心,却终归没法跟他计较,柔声解释道:“我没去旁的地方,就同她家门口的茶馆里聊了一会儿。” 听她说没走远,那方少泽便也没了火气,反正洛青禾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他再生气也没什么意义,便也放柔了声音道:“你下回具体去了何处可一定要说清楚啊!若有急事,找不着你可如何是好?” 洛青禾着便转身就走,洛青禾却疑惑道:“这都快要用晚膳的时辰了,你出去做什么?” 提起这事,方少泽有些无奈道:“他们说给我办起了什么接风宴,我只得去一回。晚上你在院中吃吧,有时间再跟温婆婆学学女红!” 一听女红二字,洛青禾头都大了,皱着眉的道:“我可没那缝缝补补的天赋,有这个精力,倒都愿意想想发财的办法!” “什么办法?” 听方少泽如此一问,洛青禾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赶忙打了个哈哈道:“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了! 可方少泽却不吃这一套,冷声道:”你一天到晚可别想些有的没的!”留下这话,方少泽便自顾自走了。 “唉!这祖宗可算是走了。”望着方少泽的背影,洛青禾松了口气,可刚推一开屋门,便见一陌生的丫鬟道:“洛姑娘,您来错地方了。” “大少爷说,让您住这个屋子里。”那丫鬟说着便将洛青禾领到了方少泽给她安排的屋子,又福了福身道:“大少爷还命我们一定要好生服侍您!洛姑娘,奴婢现在去将晚膳给您端过来吧。” 哟!自己竟然能理直气壮的让别人伺候了?见这方少泽这番好意,洛青禾倒也没矜持,大大方方道:“去吧!” 当洛青禾正在这儿享受着小姐的待遇时,方少泽却在前院心不在焉的应酬着。 经过方景林的介绍,方少泽知道方府现在除了秦氏这个正房和方少君这个嫡子以外,还有三门妾室,一个嫡女和两个庶出的子女。 眼前这小姑娘便是庶出小姐方若雨。方若雨的亲娘乃是吏部侍郎赏给方景林的美人儿,柳姨娘。这到底是上头赏下来的人,在他这这些妻妾中,柳姨娘最为标志,甚至还是个读过书! 有了柳姨娘这美人母亲,方若雨自然也不差。她不过五岁多一点,却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坯子了。而且在柳姨娘的教导下,方若雨行事也极为得体,一见方少泽便脆生生的行了个礼,道:“见过大哥。” 见这一派天真的小姑娘,方少泽心中暗道:同样是庶出的,这姑娘可比那方若元要开朗多了。方若元那孩子看起来油腔滑调,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在算计谁,就连那淘的没边儿的安哥儿比他可爱的多。 还有方若元的娘亲,陆姨娘。这陆姨娘看着都三十好几了,脸上已经生了皱纹,可却还非要装嫩,那一身橘黄衣裙衬的她那脸色更加黑黄,再加上她还站在岁数最小的绿萝姨娘身边,更是相形见绌了。 方少泽正静静打量着府中各人,却忽然又见一女子,一身缎绣百蝶裙外衬云纱对襟衫,步履悠悠,满面是笑的走了过来。 “呦!大少爷这容貌可是俊俏得很,看得我好心动极了!老爷呀,你可得帮帮我,让我也能生出个如此俊俏的儿子来!” 这女子看起来容貌尚可,可说话来却是嗲得很。方少泽觉得有些反胃,可这方景林看着却极是喜欢,抬手摸了摸女子的脸蛋儿,笑道:“老爷我是没问题,就看你那肚子行不行了!” 见他这般下流的话都能说出口,秦氏皱眉道:“府里的孩子们都在,你也不知道注意点儿!” 这带着训斥的态度顿时让方景林觉得有些没面子,刚冷了脸准备吵架,这秦氏却反应极快的瞬间换了副笑脸对着方少泽道:“这家宴上就差我那女儿了。因着三小姐这两日去她姥姥家探亲,再过几日待她回来了,我便让她来给你请安。” “无妨,最近天热,让妹妹在外头多玩些日子吧!”方少泽恭敬道。 见秦氏和方少泽二人都没给自己机会说话,方景林也没再计较,招招手宣布开席。 这方府内的人各有各的计较,明着虽是礼貌,可暗中却都不对付,所以家宴便在这奇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刚一散席方景林便被小妾拽去帮她生儿子了,其他人见老爷都不在了,便也没多逗留,偌大的礼厅就只剩下秦氏和方少君二人。 见人都走光了,秦氏才可以放心的说起了自己的话:“你这好心都当成驴肝肺了!你替他从我这儿要走了这么多银子,可人家却又不走了,你说你日后的前程可怎么办?” 不过方少君却并不似秦氏这般着急,方才的家宴上他观察了许久,发现将方少泽留在方府这事只有方景林一厢情愿,自己那大哥看上去确实很不情愿,全程都冷着脸对方府之人疏离的很。 不愿再听秦氏同自己抱怨方少泽,方少君只是意味深长留下一句话:“母亲莫怕,您稳稳当当等着便好。” 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又有了打算,秦氏这回却再也不能放心了。她至今都没将方少泽的城府摸清,是以他若留在府中,秦氏的心中总是不得安宁。 见自家主子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礼厅转来转去,秦氏的心腹嬷嬷想了想,便支了个招:“夫人,要么还是让三小姐回家吧。” “麻烦她做什么?这事情老爷有未见得会被她说服!”秦氏不耐烦道。 可那嬷嬷却胸有成竹道:“夫人,这重点不在于将她接回来,而是在于您可以借着接小姐的名号去娘家坐坐,在自己的娘家人面前…也好倾诉一番苦恼不是?” 对呀!秦氏恍然大悟。 这头,洛青禾插着腰,瞪着眼睛不满道:“我凭什么不能出去?” 方少泽毫不退让道:“天都黑了,你出去干什么?” 见自己都要发火了,那方少泽也不畏惧,洛青禾没有办法便只能换个态度商量道:“这广陵夜里的景色最好了,左右咱们都快走了,我去溜达溜达不行吗?” “你去溜达溜达?”方少泽冷笑一声,眯着眼睛逼进了洛青禾,道:“那日是谁说不敢独自出门的?是谁说自己在广陵中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怕被人欺负的?怎么着,现在不怕啦!” 见方少泽居然用自己的借口反驳自己,洛青禾顿时气结。 望着她这有气说不出的表情,方少泽心中终于满意:“那时候还是青天白日,你都不敢出去,眼下外头黑灯瞎火的,我劝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而且你以后就算想出门,也一定要同我说过之后再走。” 还得经过他的同意?洛青禾向来自由自在,却没成想此刻连出个门都要听他命令,顿时生气了:“那我不在你这儿住了!” 可方少泽却丝毫不慌,冷冷道:“怎么着,你把我方府当成驿馆了?” 只见他一挥手,便有几个丫鬟婆子拦住了要转身出门的洛青禾。 见这,洛青禾愈发愤怒:“我可是良民,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看自己计划得逞,方少泽很是骄傲,一脸得意道:“生气吗?那你大可以将月娘婶儿和王婆婆、王老爷找来,给你主持公道啊!” 这方少泽到底是跟谁学的坏了,现在怎会变得这般难缠! 洛青禾见自己挣扎不成,又握着拳头,气哼哼的站在原地半天,却似乎猛然想起了些什么,闭着眼睛深呼吸了许久,待她再回头时,方少泽发现洛青禾的脸上浮现了这两日他在方家见惯了的假笑。 “哎呦我说大少爷呀!您可别同我这人在院中傻站着呀,若是累着了怎么办?快快快,快回去坐着!小的给你沏杯茶喝!” 做好了同她杠到底的方少泽,却被她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吓得后背一凉,警惕道:“你怎的什么手段都用上了?看来是非出去不可啊!你说!那日周大娘究竟同你谈论了什么?是不是又要去禧翠阁挣银子?禧翠阁可是青楼,你若常去,那就是在玩火自焚!” “不是不是!这回大少爷您就放宽了心吧!”见方少泽的态度却动摇,洛青禾立即狗腿的将他手中的折扇接过来,顺手展开,一见奉承的为方少泽扇风。 方少泽很是受用,便招了招手让那些丫鬟婆子都离开了。这时候洛青禾才神秘兮兮道:“其实周大娘找我也是为了…” 看见方少泽赴完了宴回到院中时,温婆婆便赶忙去张罗洗漱的东西了。可待她都准备妥当又回来寻人时,却见那些丫鬟婆子都傻傻站在院外不知如何是好。 温婆婆疑惑的问了一嘴,才知道是她的大少爷只将洛青禾一人留在了院中,不知在谈些什么。 温婆婆心中又是不满起来:这孤男寡女的怎能共处一室?洛青禾这丫头也就罢了,那大少爷不要名声的吗! 刚想进去维护正义,温婆婆却又听得方少泽怒道:“我不同意!那日你已经答应我了要回罗泉,眼下怎能反悔呢?再说了,咱们若是再拖几个月,等到了冬天那冰天雪地的时候你根本没法走!如此一耽误又是大半年,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且你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贪图那些钱财做什么?” “诶呀,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你就老老实实同我回罗泉吧!别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没的!”方少泽说着,便拽着洛青禾推出了屋子。 一见温婆婆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方少泽随口道:“都张罗好了吗?那正好,伺候洛姑娘洗漱完,就直接让她回屋歇息。” 洛青禾见自己挣扎不成,又望着门口那些丫鬟婆子,当时气的咬牙跺脚,扭头就去了浴房。 望着她的背影,方少泽又嘱咐道:“温婆婆,你让那些丫鬟婆子好生看着洛姑娘,莫要让她出门!还有,你再亲自教教她女红秀工之类的,让她静静心。” 嘱咐完,方少泽便自顾自地走了。 满肚子话没来得及说的温婆婆被独自留在原地,心中忽然有些惆怅。 方少泽现在已经长大了,接触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凡事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眼下他孤身一人还好,可日后若有了家室,只怕是更没空搭理自己了!从前自己还能同方少爷说上几句话,可如今这样子… 被冷落的了的温婆婆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凄凉的很,不自觉的又想起了七贤岭中那对自己很是殷勤的吴老大他爹,吴老头。 其实她在七贤岭中关着的那些天,吴老头起早贪黑的奉承着,巴不得将心都掏给自己。可那时的她却是又惊又怕,满心只想去广陵找方少泽,可如今真到了广陵,却为何觉得凄凉的很呢? 次日清晨 方少泽因着怕洛青禾又作妖,便早早想去同方景林告别好出发回罗泉镇。 可这回,方景林却大病一场。 方少泽还没同方景林将请辞的话说清楚,就见方景林忽然踉跄两步,晕了过去。 火急火燎的找了郎中生生治了一宿,方景林才终于恢复了神智。可他向来是个胆小自私之辈,如今这一病便登时宣布闭门不见客,甚至让方少君去官府给自己批下了假条。所以,方少泽便也没能再有机会同他商量回罗泉的事情。 不过虽说方景林不理家事,可这打扮方少泽的事情他却牢牢记着,在病榻上也要让人找裁缝为方少泽设计了几套衣衫。 待管事同方少泽回禀时,方少泽倒也没拒绝,还顺手指了指温婆婆和洛青禾道:“这二人是我的心腹,做衣服也带上她们,还有一书童,虽说人不在这可我这还有他的旧衫,你拿着去量尺寸吧!不过他们那份的钱我出。” 那管事也是机灵的,为了巴结方少泽才赶忙道:“您是方家的大少爷,给您的下人做衣裳也是应该的,怎能让您出银子呢?府里有专门给下人准备的布料,我直接拿了便是。” 可方少泽却有些别扭,皱眉道:“洛姑娘是客人,不是下人。” 管事犹豫道:“那…若不从下人的衣料中去, 。” “不用。”方少泽说着,又从自己屋里掏出个布包道:“这些是我原本要带回罗泉给祖母的,你先用着吧!” 听说不用报备,管事松了口气。可当他回去将这布包打开时,心中却很是惊讶:这哪里是给老太太用的!看这颜色花纹,分明就是给年轻小姑娘准备的! 如此想来,洛青禾对于大少爷来说,可不是普通朋友而已吧!管事撇了撇嘴,利索的去了成衣铺子。 方景林这一场大病,也拦住了秦氏想回娘家的脚步。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两天后这方三小姐却主动回了府。 明知道自己的爹病了,可这三小姐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给爹娘请安,而是直奔这方少君的屋里去了。 可她却扑了个空,屋里的丫鬟说方少君去参加朋友的生辰宴了。 方三小姐一听登时满面焦急:“哎呀都这时候了他怎的还有心思吃酒!赶紧给他喊回家来!” 旁边的家丁一听,哪里敢违抗三小姐的命令,便赶紧应了一声扭头出了门。 知道自己女儿回来了却没看自己,秦氏只能亲自去寻了,一见三小姐便嗔怪道:“你怎么不去看娘呢,来这儿做什么!” “哎呀我没法跟你说!”方三小姐挥挥手,爱答不理道。 秦氏见她这般对待自己,不满道:“我是你亲娘,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方三小姐听闻却是满脸无辜,耸耸肩道:“您看吧,我才刚说一句话您就生气了!还怪我不跟你好好说吗?” 难不成我前世欠这丫头的?怎的一回来就这么气我!秦氏见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肝火旺得有些头晕,顿时扶着额头便要倒下。 可见自己的亲娘要晕倒,这方三小姐非但不着急,竟然还赶忙往后躲了两步,咋咋呼呼道:“诶诶诶这跟我可没关系啊!来人呐!赶紧将夫人扶回去!” 洛青禾正在屋里抓耳挠腮的想辙出门时,成衣铺子的伙计将坐好的衣衫送来了。 只见一浅粉绣茉莉的内袍配上淡紫长纱裙,还有一橘色爬纹上衫配了绿色绣银云纹锦锻曳地裙。虽说这两套衣衫没有华丽富贵的花样,可却大气的很,衬得洛青禾也有了些大家小姐的高贵清雅之态。 那伙计也是个会说话的,一见洛青禾上了身便赶忙奉承道:“姑娘真是个天生的衣架子啊!这衣裙穿在您身上才真是有了灵气,咱们铺子的绣娘看见了定然会骄傲的很呢!” 这话让洛青禾也很是受用,来到这时代后整日里就是粗布麻衣,乍一换上这上好的衣裙,心中也是高兴的紧。 算了!暂时原谅他不让我出去溜达吧!洛青禾倒也容易满足,两套衣裙便换来了她对方少泽久违的笑脸:“怎么样,适合我吗?” 方少泽状若无意的点了点头,可心中却得意的很,暗道:本少爷我亲自挑的布料,怎么会不适合? “我倒听说这布料是你挑的,没想到啊!你自己成日里就知道穿白的,可给我挑的眼色竟然如此合宜!”洛青禾毫不掩饰的夸道。 见她知道了真相,方少泽倒也没再掩饰,大大方方道:“我们擅长丹青的人自然对色彩很是敏锐,其实还有更好看的颜色,可你成日里上窜下跳的,也穿不住那些浅颜色的。” “哪有用上蹿下跳形容女孩子的!”洛青禾一听这话,气哼哼的瞪了方少泽一眼。 可正当二人又要拌嘴时,却忽然听得门外穿出了一人不解的声音:“什么情况?他们不是说回来的是少爷吗?怎的又多了位小姐?” 屋里的人循生望去,只见一女子毫不客气的推门进来了。 可当她刚一踏进屋里,却忽然指着方少泽惊呼出声:“呀!你…你怎么…” 方景林唯一的嫡女,三小姐方少槿便这样大嗓门的出现了。 虽说洛青禾从未见过秦氏,也没仔细看过方景林,所以对这方三小姐的相貌也没什么疑惑的,可将方府的人都见了一遍的方少泽此时却满心惊讶。 额…倒也不是貌若天仙那个方向的。 其实方景林这人虽说气质有些油腻,可模样到底是周正的;那秦氏虽说也不算美人,可容貌也算拿得出手;还有方少君和方若元,虽说不如自己,可到底也算是清秀公子;至于方若雨,因着像了柳姨娘,看起来倒也是个粉雕玉砌的瓷娃娃。 可这方三小姐,却为何是这般模样?方少泽匆匆看了两眼,却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没好意思细细打量,只是在低头时悄悄告诉自己:人生在世容貌其实并不重要,只有内在美才是最美的! 虽说方少泽是矜持的很,可这方三小姐确实毫不掩饰的惊叹道:“凭什么!都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你就这般俊俏!你让我以后可怎么见人!” “嗐,理直气壮的见呗,怂什么!”洛青禾满不在乎道。 “你这丫头有意思!”一听洛青禾这话,方三小姐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大大咧咧的拍了洛青禾一下,很是自来熟的笑开了。 方才她站的远,方少泽并没有看清,可当这方三小姐往洛青禾旁边一杵时,方少泽却又悄悄的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这妹妹怎的这般魁梧? “你是伺候我哥的吗?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小嫂子?也行,反正你天天让他比着都不怂,我怂什么!” 这孩子长得丑就算了,怎的还这么没心没肺呢!方少泽一听她这话顿时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别瞎说!她是我的同乡,也是好朋友,叫洛青禾。” 方少槿见他如此正经,倒也没再胡闹,老老实实问了句:“那咱俩谁岁数大?我唤她姐姐还是妹妹?” 嗯…其实洛青禾心里有答案,可是望着方少槿那曲线分明的身材,再看看自己这飞机场,只觉得很是心虚。 可方少泽这位直男却没注意,自顾自道:“洛姑娘是七月底的,也差不多满十六岁了。” 咦?方少泽怎会对自己的生辰如此清楚?洛青禾有些惊讶。 可方三小姐一听,却点点头道:“那我比你小,我是九月底生的。但是你却为何比我矮这么多?” 洛青禾再一次被她的大大咧咧折服。 还没等洛青禾说话,方少泽却忽然维护道:“其实洛姑娘这个个子已经很是标准了!”说着,方少泽又换了个话题道:“你今儿怎的想起来回家了?”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虽说几人都是第一次见面,可这位方三小姐却也不见外,很是自来熟的坐在桌前,对丫鬟道:“天儿真热,你去给我端些酸梅汤来!大哥,洛姐姐,你们坐吧!听说你们是罗泉来的,那边怎么样,有意思吗?” 见她这话匣子要打开了,方少泽并不太想参与,便给洛青禾使了个眼色。 洛青禾很是配合的接过话来道:“罗泉偏远,不如广陵有意思!不过我们来了这么几天都没见过你,你干什么去了?” 见她二人聊了起来,方少泽这才放心的想找个机会离开,可刚一起身却忽然被方少槿喊住了:“你去哪儿啊大哥?我还有件大事没说呢!” “大事?”洛青禾不解道。 看有人好奇了,方少槿这才像献宝一般神秘兮兮道:“这事儿可大着呢!若非因为这事,我也不会这么早就从姥姥家回来。” 还没等她步入正题,方少泽却莫名其妙的有些憋闷。 果然,方少槿接下来的话便像一道惊雷劈在了方少泽心头:“我跟你们说,我二哥这回可不得了了!我看见应试合格的名单了,他再前二百名里,能去殿前被皇上亲自问话呢!” 此话一出,方少泽顿时如鲠在喉。 第六十八章 叩头谢罪的是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看了看方少泽的脸色,洛青禾试探道:“那你可知二少爷他究竟是第几名?” 方少槿却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人家便没再让我细看了。” 方少泽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憋着一口浊气无处发泄,一语不发的回了自己的卧房,思绪万千。 倘若自己早些走了,如今又怎会受这被自家弟弟压上一头的委屈?倘若当初去应试的是自己,那有幸能被圣上问话的是不是也会是自己? 可事到如今,他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方少槿回来没多久,这天大的好消息就传到了方府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虽说还没有敲锣打鼓的阵仗,可方府上下却是眼见着的高兴。 “老爷,咱们要不要将广陵最好的酒楼包下来,大办一场?” 秦氏正满脸喜色,兴冲冲的想同方景林张罗庆功宴的事情,却见方景林淡定道:“莫急,待正式张榜时再张罗也来得及。你现在去同酒楼掌柜的打声招呼让他将地方留下来就成,然后还得再同戏院的班主说一声,到时候将这事办得热闹些。” “好嘞!”秦氏已经很久没同方景林这般开怀的说过话了,又同他夸了方少君几句,秦氏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低泣道:“老爷啊,咱们君儿这么些年来寒窗苦读的苦,可是没白吃啊!” “不付出努力,哪里会有收获呢!”方景林这语气听起来虽然像是谦虚,可却又透着浓浓的得意。 秦氏眼里极快,赶忙奉承道:“多亏老爷您多年来尽心尽力的教育啊!” 方景林这才点点头,心满意足的笑了。 自己这儿子能在几千人参加的应试中考进两百多名,也的确是非常优秀了。他自己年轻时虽说也没少念书,可平心而论,自己付出的辛苦可远远不及方少君。 方景林的官场之路之所以能走的平坦,首先是因为他的亲爹,方老爷子本身就是南越的高官,到晚年请辞归乡时才顺手将方景林推荐了上去,而且在当时方景林的妻子翟氏家中也在广陵有些关系,所以他便揣着介绍信来广陵当上了官。 之后两朝更替导致翟家没落时,翟氏又很是“贴心”的病亡,方景林便赶忙又将秦氏骗到了手,仗着她俩在广陵不大却也不小的势力,保了自己不受动荡牵连,又顺利的转移到了新帝的麾下。 再后来,当方景林以为自己的晋升之路即将到头时,秦氏的表姐却忽然飞黄腾达,方景林便又借了秦氏娘家的光,自从七品一跃成为从五品的礼部精膳吏司。 这一升官,却也连带着激出了方景林的野心。 虽说方景林对张大人一直是阿谀奉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可他却打心眼里觉得这肥头大耳整日里就知道喝酒享乐的贪官远远不如自己!若是他有朝一日能将张大人取而代之,那方景林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朝廷命官,才能在朝中有说话的底气和资本。 方景林正畅想着未来,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可一见这不够气派院落时,方景林很是厌弃的撇了撇嘴,暗暗骂道:这破院子真是小得让人憋屈!见给自家儿子个庆功宴都要去外头包酒楼,真是跌份儿! 可一想起庆功宴,方景林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说实话,方少君这等成绩对于方府来说不过就是嘚瑟一番有点面子,可方景林之所以要将庆功宴的场面做得这么大,多数是因为想借着朝中同僚都在的时候,将方少泽送出去,而他自己也好踩在儿子的肩膀上实现愿望。 思及此处,方景林忽然觉得来了精神,赶忙将管事的召进屋来问道:“大少爷的新衣服送过去了吗?” “回老爷,大少爷的就快好了,方才送去的是洛姑娘…”管家恭敬道。 方景林听说还没做好,有些着急道:“别的不重要,你现在就去催一催让他们趁早将大少爷的给送过去!过几日我得带他出去应酬!” 一听这话,方才还满心欢喜的秦氏顿时变了脸:“老爷你莫不是病糊涂了?这回应该风光的可是君儿啊!” 无知妇人!方景林不屑于同秦氏解释,“再给君儿也做两身新的吧!不过你还得去给大少爷张罗一套上好的配饰,可别给老爷我丢脸呐!” 见方景林虽然带了方少君的份,却依旧不忘提方少泽,秦氏更是气得心慌,可这时却还有丫鬟过来传话道:“夫人,三小姐说她同二少爷请洛姑娘和大少爷去醉霄楼吃饭了。” 这个挨千刀的!秦氏只觉得眼前一黑。 “其实醉霄楼的拿手好菜是河鲜,他们家的酒蒸河蟹和鲜蔬蟹黄都是广陵一绝,不过现在的河蟹不够肥不说,这两道菜的价格还高得吓人,不值当的很!所以咱们今日就吃他们家的焗河虾吧,这道菜也是相当叫座的!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那日县官送去姥姥的大河蟹我没收,让他送回家了,你们吃了吗?” 洛青禾同方少泽悄悄换了个眼色,只觉得这方三小姐着实是个奇人。 虽说这方少槿的容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是标准以下,可她这脾气秉性却实在是有意思的很。方少槿眼中没有深宅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却又丝毫不是那种心无城府的天真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其实洛青禾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江湖儿女的豪气,不然也不会刚认识就满腔热情的领着他们三人出来吃饭。 不过眼下方少泽怀疑他这妹妹是想趁此机会溜出来玩玩,毕竟方才她一直兴致勃勃的同洛青禾谈论广陵夜晚有哪些好的去处,还愉快的约定一会儿要去长街上好好逛逛。 虽说方少泽心里不爽,可洛青禾却对这方少槿愈发喜欢起来。 也就半柱香的时间,八只焗得嫩红饱满,香气扑鼻的河虾便盛在湖蓝方盘中端了上来。 方少槿眼睛一亮,赶忙在金桔水中将手涮净,趁热拿过一直来边剥边道:“我来给你们打个样儿吧!本身这剥虾的活儿是下人做的,可我不爱等,觉得还是自己来剥才有意思,你们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了! 洛青禾轻笑一声便也学着方少槿的样子抓起一只,不过她却习惯性的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虾在焗之前应该是用姜丝黄酒和特质香料煨过了,焗的时候火候也正好并未将虾中的水分都焗出去,看来这家手艺的确不错啊! 不过这虾背上却为何是完好无损的?洛青禾心下疑惑,刚看清这虾背上隐隐约约的黑线时,就听一旁的方少泽忽然掏出帕子将口中的虾吐了出来。 “坏了!大哥你没事吧?我方才忘记提了,这个大虾后头有虾线,得挑下去再吃,不然会硌牙的!”方少槿有些不好意思。 可方少泽却有些不解的冲洛青禾道:“不对啊,你从前做虾的时候为何从来不硌牙?” 洛青禾无奈道:“那自然是因为细心的我都将那东西挑出来了啊!” 又将自己手中的虾背划开,将黑线露出来,洛青禾才道:“喏,就是这个硌了牙的!” “哇!你好厉害呀,我吃了这么久的虾从来都是自己挑虾线,有时候挑不干净还弄得虾肉上都是黑的,恶心得很,就只能浪费了这上好的河虾!”方少槿凑过来惊叹道。 洛青禾将手中的虾放下,道:“这虾线得在下锅之前挑干净,不然等虾熟了再挑自然会将虾肉弄脏。”说着,洛青禾又回头将外头候着的小二喊来道:“你们酒楼怎的这般疏忽?虾线都不挑就敢端上来?赶快给我换了!” 可小二一听这话却疑惑道:“姑娘,咱们醉霄楼开张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还得挑虾线这回事啊!” 望着小二一副你怕不是来碰瓷的防备之态,洛青禾心中很是不爽:“你少蒙我!哪里有不挑虾线的道理?怎么着,看我是生客就要糊弄吗?” “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话啊!咱们可没糊弄你啊!” “你还不承认?”洛青禾撸起袖子就要同这小二理论,可却忽然被人拉到身后。 方少泽冷声道:“罢了,你也不是管事的咱们不难为你,让掌柜的过来吧!” 这小二一看是个颇有气度的年轻公子,便不敢再争辩,皱着眉满脸不解的去叫掌柜的了。 方少槿这才想起来,面带急色道:“哎呀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记得自己不论在那儿吃虾,都得自己挑虾线,从来没有酒楼给挑好的时候!” 从来都不挑?莫非这是广陵的习惯?洛青禾一听忽然有些心虚。 可这方大少爷却理直气壮道:“怎么,都不挑虾线就证明醉霄楼是对的吗?咱们花了这么多银子来吃饭,是为了硌牙来的?” 可不是吗!一听这话洛青禾又来了精神:“咱们花这么多银子,凭什么还要被沙子硌了牙!” 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方少君悄悄拽了拽亲妹的袖子,二人对视一眼,识趣的闭了嘴。 一盏茶的功夫,掌柜的便跟着小二急匆匆过来了:“几位客官,小店若有怠慢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过我方才听小二说是您生气因为咱们没挑虾线吗?可恕我直言,咱们这从来就没有挑虾线的规矩,不只是您这份没挑啊!” 掌柜的说着,又让小二端上一盘来,将八只虾都剥了开来,道:“您看,咱们确实都没挑这虾线,可这事您的确是冤枉咱们了!您可以满广陵的扫听一遍,除了宫里的规矩我不清楚以外,其他地方所有的虾绝不可能有一只是挑过虾线的! ” 掌柜这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洛青禾很是不爽,他们明知道这虾线硌牙,为何还要如此找借口呢? 方少泽冷笑道:“掌柜的,别处的情况我可不清楚,可小爷自小便从未听说过这河虾不用挑虾线,也从未被咯过呀,怎的到你这儿就得吃这个闷亏吗?” 望着方少泽这淡定自若中隐隐透着威严的气度,掌柜的忽然觉得心里没底:莫非自己今日惹着了狠角色? 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方少泽好整以暇的抻了抻衣袖,道:“莫慌,小爷并不是宫里的人,而是从一个偏远的乡下地方来的。” 听着方少泽这意味深长的话,方少君顿时有些臊得慌,可方少泽却点到为止,又冷笑着对掌柜的道:“既然你们醉霄楼能在广陵红火这么久,想来也是不简单。不过今日小爷我来了后让你们这般怠慢,那日后出门时定然是要传上两句你们醉霄楼的闲话了。” 方少泽说着,将一开始上来的那盘虾随手扔在了小二捧着的漆盘上:“这东西你们自己留着吃吧!” 洛青禾没想到方少泽今日还能拿出这等纨绔公子的无赖劲儿,当他一脸嫌弃的将那盘虾扔回去时,洛青禾感动的都要哭出来了:太帅了!太解气了! 看着方才还牛哄哄的掌柜此时满脸尴尬,洛青禾只觉得身心畅爽,恨不得为方少泽摇旗呐喊。 笑的一脸娇媚,洛青禾故意装成那骄矜柔媚的祸水,扭着腰依在方少泽身旁细声细气道:“就是!这酒楼的菜品可真是拿不上台面,我可不想在这儿吃了!少爷,咱们走吧!” 洛青禾说着又捂了捂自己的脸,道:“人家的牙都硌疼了,以后我可得告诉我那群小姐妹,千万别来这醉霄楼了,免得受伤了还要被人污蔑讹人!” 虽说明知道洛青禾是装的,可方少泽却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勉强配合道:“走吧,换个酒楼大哥来请你们再吃一顿!” 一看方少泽并不打算给掌柜的结账,方少槿心里没底,悄悄地对方少君道:“二哥,大哥什么的打算?” 到底是一家人,方少君维护道:“他们都这么对咱们了,还给他送银子?听大哥的,你别出声。” 可这掌柜的却不同意了:“公子!您怎能因为这理由不给咱们结账呢?说实话,放眼整个广陵郡的酒楼,咱们家焗河虾的手艺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就不信还有谁能超过咱们!公子若不将事情说清楚,这笔账咱们酒楼也是不会认的!” 方少泽见这人死缠烂打,也有些不耐烦道:“掌柜的,这你就不讲道理了!你这虾端上来我们尝了一口便硌了牙,压根就没再吃下去,你自己不是也看见了吗?” 掌柜的却依旧不甘心:“您各位没动是真的,可咱们也确实给您上菜了!您说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吗?这样吧,您若是真吃过比咱们酒楼更好的,不让您觉得硌牙的河虾,您尽管说出来,咱们定然认赔!” 一听这掌柜的把话递了出来,洛青禾机智的抓住了机会:“嘿,还真有!我虽说并不是什么名厨,可这做虾得挑虾线的道理,却比你们这酒楼要明白多了!” “成!”掌柜的打从一开始就没将洛青禾放在眼里,此时只以为自己的激将法成功了,得意道:“既然姑娘你如此自信,那就请你好生证明一番,否则我便以聚众闹事的名头将你告上官府!” 这事闹的这么大了吗?洛青禾一听这话有些惊讶。 可还没等她开口,方少泽却一脸轻蔑的抢先道:“你说证明就得证明吗,凭什么?难不成是意识到这事不对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决,想借此机会套出洛姑娘做虾的法子?” 见方少泽句句不让,掌柜的登时满脸尴尬,憋了半晌才勉强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事是你挑起来的,怎的问起我来了?”方少泽却似乎是有意气他,目光含笑道:“你若想学东西好生请教便是,还弄什么弯弯绕绕?请洛姑娘出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掌柜的果然被方少泽这态度激的来了脾气,顿时一拍桌子咬牙道:“行!那咱们便将这事改为正式的切磋!若是姑娘的手艺果真比咱们得好,那我这醉霄楼便烧了牌匾,从此不再做这焗河虾!可要是你们输了…” “那咱们也烧了牌匾,从此不做这虾了呗!”方少泽理所当然道。 可见他这无赖的样子,洛青禾却很是无语:这条件虽说看起来公平,可第一,他们不是酒楼又哪来的牌匾?第二,她做这虾原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就算从此不做也没有醉霄楼损失的多啊! 不只有洛青禾这么香,一旁的方府兄妹也对自家大哥的厚脸皮很是佩服,见方少泽居然端出了这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之态,方少君心中只剩下三个字:护犊子。 掌柜的在听完方少泽的话后,更是气得头昏脑涨,咬着牙狠狠道:“公子也别这般调理人了!我看不如这样,若是你们赢了,那我便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亲自给各位叩头谢罪,从此离开广陵!可若是醉霄楼赢了,那你们也照做,如何?” 看在这掌柜的是真急了!听着他这恶狠狠的话,洛青禾在心中感叹道。 不过方少君觉得,虽说这离开广陵其实合了方少泽的意,可好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若方少泽真给这掌柜的叩头,只怕是折了整个方家的尊严!所以方少君满心以为自家大哥会讨价还价一番。 可万万没想到,方少泽却连想都没想,爽快点头道:“没问题!” 说着,方少泽又回头对洛青禾道:“正常发挥,我相信你!” 我还不相信我自己呢!洛青禾猝不及防的扛上了整个方家的颜面,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可方少泽已经为了维护自己,那般笃定的同掌柜的下了赌约,那自己此时也是断然不能低头,给方少泽脸上抹黑的! 郑重的点点头,洛青禾上前两步接着方少泽的话道:“不过掌柜的,既然咱们要赌,那各种规则便应该定得细一些,赌局中最重要的就是得有评判的人,可你们酒楼的伙计向着你们,咱们府中下人自然也是向着咱们,所以这投票者还需的商量商量。” “楼下的食客们如何?”掌柜的反应也快,登时给出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眼下大厅中的客人是在咱们下赌约之前开的,定然不会有人做手脚,所以咱们就让他们来投票如何?” “好!”洛青禾同方少泽换了眼色,朗声应了。 方少泽想了想,却有着不放心,回头对方府兄妹嘱咐道:“你们先回家去!” 方少君心中清楚,自家大哥是想护着他俩,怕待会儿万一输了会连累着他俩也给人叩头,刚想答应,却听见自家亲妹兴冲冲道:“不行!我得观战呐!” 望着方少君犹豫的神色,方少槿又毫不客气的加了一句:“二哥若不敢留下,就自己先回家吧!没关系的!” 虽说平时这方三小姐都事大大咧咧的,可此刻却一针见血,生生将方少君堵的不敢走了。 小爷我也豁出去了!方少君仅剩的羞耻心也被自家妹妹给碾碎了,登时咬咬牙站在了方少泽身后,心中暗道:是兄弟就得共进退,我怕什么! 看着二哥一脸坚定的守在了大哥身后,方少槿很是欣慰的一掌拍在方少君背上:“好!当真是我亲哥!” 只可怜方小爷刚豪情万丈的挺直背脊,便被方少槿这重重的一掌拍得拼了老命才忍住咳嗽,没在“敌人”面前丢脸。 见方少槿还要抬手来拍自己,方少泽赶忙躲开,找了个借口道:“我想起个事情,你们等我片刻!” 这掌柜的手脚也利索,一见赌局要开始了便命人将做虾用的所有器具调教都倒腾到了醉霄楼的正厅。 方少泽再回来时便看见洛青禾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酒楼的伙计们忙里忙外的准备,便凑上前去悄悄道:“如何,你有把握吗?” 你跟人赌的时候怎么不先问问我有没有把握?!见方少泽现在才想起来问,洛青禾没好气的答道:“事已至此,我有没有把握这事还重要吗?” 可方少泽却压根不理会她的怨念,厚着脸皮自顾自道:“有就好,你自己在这儿好生谋划吧!” 白了他一眼,洛青禾起身去将牙签盒拿了过来。 “你拿着东西做什么?”方少槿见状很是不解。 可洛青禾却并没有解释,而是神秘兮兮道:“我自有用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那行!”这方三小姐也好对付,见洛青禾不说也没再多问,兴冲冲道:“洛姐姐,一会儿我帮你吧!” 你就是想凑热闹!方少泽对自家妹妹这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些不放心:“你回包厢去躲着,免得连累了你!” 可方三小姐却毫不让步:“我不!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给你们打气加油的!” 此话一出,方三小姐的两位兄长都是无奈的很。 虽说在之前那些年的兵荒马乱中,广陵的民风已经远不似曾经一般恪守礼仪,可到底也是一国之都,世家大族中还有的分寸还是要有。可他们这妹妹却不知为何,自小便同一般的世家小姐不同,全然没有女子还有的矜持文静,而是成日里大大咧咧,自来熟的就喜欢凑热闹。 秦氏之所以成日里看见方少槿便头晕脑胀,也是因着这姑娘的野性。 这时,醉霄楼中的小二们已经开始张罗来了:“走过的路过的客官们,来看一看啊!咱们醉霄楼有活动啦!方才一位姑娘嫌咱们醉霄楼的焗河虾不好吃,便想同咱们掌厨的师傅一较高下,是以咱们想请各位来替这比赛投个票!今日比赛的虾均是免费品尝,而且掌柜的还嘱咐,每一位来捧场的客人都再送焗河虾两只!还请各位公平投票!” 这醉霄楼的人做事着实周全呐!听着小二这话,路过的百姓和厅中的食客都来了兴致:“醉霄楼可是广陵数一数二的酒楼,是谁这么大胆敢同醉霄楼较劲?” 小二一听更是得意了,愈发装模作样道:“哎呀客官,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外乡的姑娘想同咱们切磋切磋也是抬举咱们呢,您各位来了就看个乐呵,在咱们酒楼开心开心!” 呦!装一回姑奶奶就忍了,你还含沙射影的说上瘾了?真当姑奶奶我好欺负呢!见这小二愈发狂妄,洛青禾终于忍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声道:“这位小哥,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今日这场切磋你们可是堵上了名声的,怎能说成是看热闹呢?” 洛青禾说着,向围观的食客福了福身,解释道:“各位,方才我听这位小哥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所以小女还想同各位解释一二。今天我之所以要同醉霄楼切磋,起因就是我方才在此点了一份焗河虾,可刚吃一口却被虾中的沙子硌了牙,剥开一看才发现是他们并未将虾线清理出去,然而等我同掌柜的提意见时,却被诬陷说是来讹银子的,那掌柜的还说若我不服气就要证明自己能比他们做的好吃!方才咱们打这个赌是便已经约定,无论哪一方输了,都得发誓再也不做这道菜,还要给对方叩头谢罪并且此生不再踏入广陵郡一步!” 围观的食客们听了洛青禾这话极是震惊,不过就是一道菜而已,怎的会闹得如此严重? 掌柜的见洛青禾将方才的赌约都说出去了,顿时青了脸。方才他之所以没让小二将这事说出去,其实是想给自己留个后路,万一他们醉霄楼输了也有个回还的余地。可既然洛青禾已经把话说开了,那这掌柜索性也不再回避,就着洛青禾这话道:“正是如此,若这位姑娘输了,她便要向咱们叩头谢罪!” “她若输了,叩头谢罪的是我!”方少泽却在这时忽然挺身而出:“掌柜的,方才同你如此约定的分明是我,你可莫要牵连他人呐!” 望着为自己说话的方少泽,洛青禾心中一暖,可还没等她想好日后要如何报答时,却又听方少泽在她耳边咬着牙道:“你要是没赢,我就把你锁在柴房里关一辈子!” 那他这赌的不是我的命吗!洛青禾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醉霄楼的掌厨领着一帮徒弟来了大厅,这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颇有名厨风范。 可围观的食客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方少泽身上:“我为何从未听说过广陵还有这般俊俏的公子哥?” 俊俏?洛青禾在心中冷哼道:那你们是不知道这人有多腹黑! 两边还没正式比试,醉霄楼内外便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方才有话多的已经出门将这事宣扬了出去,许久没有这般热闹看的百姓们便都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这醉霄楼可是广陵郡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了,如今却要同一小姑娘赌上自己的名声,此等热闹此时不看,更待何时啊! 方才那放狠话的掌柜陶余,见这阵仗后便有些后悔了:自己方才怎能这般冲动呢?若是醉霄楼一不小心真的输了,那酒楼积攒了几十年的名声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陶余正急的满头是汗,却忽然听见背后有人沉声道:“莫慌。” “许老板?许老板居然也来了!”酒楼中的老客户见了这人,讶然道:“莫非许老板今日要亲自下场比试吗?” 许贤良,是醉霄楼真正的主人。这醉霄楼是由许贤良的爹在年轻时一手打下的家业,方才方少槿提起的酒蒸河蟹等名菜,便是许家父子二人多年来苦心钻研的成果。 见大老板莅临,陶余才松了口气:“见过许老板!” “嗯。”许贤良点点头,便看向了洛青禾。 这女子面容姣好,素手纤纤,一身衣裙虽是素净,可面料和做工却皆是上品,此等女子一看便不是常年再灶台前劳作之人,可却为何有此等底气敢同酒楼的厨子比试? 到底是见过世面,许贤良心中断定这女子绝不简单! 优哉游哉走到两个新搭的灶台中间,方才出场的厨子,也就是许贤良的得意门生见状赶忙两位围裙递过去,老老实实将主厨的位置让了出来。 冲着洛青禾问了声好,许贤良礼貌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是…” 还没等洛青禾将话说完,方少泽却抢先道:“名号不重要,咱们并不是来踢馆换名声的!想必许老板方才也听见了,咱们不过是以食客的身份前来用饭,却没想到被这掌柜的污蔑是来讹你们的!是以,咱们才有了这场赌约,也正好在大家面前证明咱们的确有将虾线挑了的本事。”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啊!方少君听罢心中很是服气,虽说他这大哥常常因为出身偏远之地而招人轻视,可方才他的这一番话却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个清楚,让许老板知道今日挑事的并不是他们。 果不其然,许贤良听他如此一说,便和善道:“如此便是我这掌柜的反应过激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赌的那么大,不然今日就当咱们玩一玩交流一番,让大伙看个热闹吧!” 可有人却不乐意了:“你们不是早就约定好了吗,那许老板此时变卦是因为怂了吗?” 听着这人话中毫不掩饰的针对,许贤良轻笑一声道:“不过是由误会而生的一场主角,我也是想着莫要让客人给咱们叩头谢罪,可若是各位不满意,那便按你们约定的来吧!” 虽说这许老板并未过多解释,可他这一句“按约定的来”,却打消了所有人心中那关于醉霄楼会不会赖账的疑虑。 说着,许贤良又同洛青禾商量道:“姑娘,咱们一人做三十只河虾给百姓品尝,待他们尝过后再投票,咱们以最后的票数定胜负怎么样?” 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气度,洛青禾心中也有些没底了。 “放轻松,别太在意输赢!”方少泽在洛青禾耳边轻声安慰道。 方才还说输了就我关进柴房,可现在怎么又说别在乎输赢呢?这赌局重要的不就是输赢吗!再说了,要不是你方才威胁我,我至于这么紧张吗!听着这话,洛青禾在心里恨恨吐槽着方少泽。 “那个……许老板,我还需要把剪子。”此时场上的气氛已经有些凝重了,可洛青禾此话一出却让底下围观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 站在前排的食客略带嘲讽的调笑道:“姑娘,这是做饭又不是做女红,你好端端的要什么剪子啊?” “对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炒菜用剪子的呢!这不是胡闹吗?” 洛青禾原本就紧张,此时一看围观的人都在议论自己,便登时心跳加快,怯场了。 可这时却见方少槿横眉竖目的冲上来挡在洛青禾身前道:“看热闹就好好看!哪来那么多废话!咱们就是拿镰刀做饭都轮不到你们管!洛姐姐,别听他们多嘴,你按你的计划来!” 果然,方三小姐这跋扈刁蛮的架势让那些方才还满脸嘲讽的人瞬间都闭了嘴。 许贤良也有些不解,可却也没说什么,大大方方的让小二找了把新剪子出来,交给了洛青禾。 将黄铜剪子用火消完毒之后,洛青禾才深深吸了几口气,正色道:“许老板,我准备好了。” “请。”一听这话,许贤良点点头便将围裙带子系紧了。 他那得意门生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打打下手,却见许贤良轻轻摇了摇头,这得意门生便顿时会意,低着头退到了一旁。 许贤良回手从一堆食材中捡出一颗葱,将葱白和葱叶交界的部分取了一段下来,只见他手起刀落,电光火石只见便将这葱切成了根根均匀越两毫米宽的葱丝。 这般利索的刀功,不愧是醉霄楼的大老板!一旁的围观的食客虽说就看了个切葱,可有懂行的却在心中感叹道:名厨就是名厨,这刀功最少得有十几年的苦练才能如此精湛! 围观食客看完了许贤良大厨那精湛的刀功后,再看向洛青禾时却又是面带嘲讽。 只见洛青禾握着剪子呆呆的望着木盆里那些活蹦乱跳的河虾,不知如何动手。半晌后洛青禾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一只,可那河虾一挣扎便又吓得她惊呼一声松开了手。 底下又是那一阵嘲笑,方少泽看的心中一惊,登时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却被洛青禾拦住:“他都没用帮手,我也不能用!你给我找些烈酒来就成。” 烈酒?一旁的许贤良听着心中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姑娘还要喝些酒来壮胆吗? 见洛青禾如此生疏的手艺,陶余也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方才的心虚有些好笑,便大方的让小二去取,可那小二见自家掌柜帮着对手,有些犹豫了。 陶余有些不耐烦道:“榆木脑袋!就她这个手法能赢了咱们老板吗?你还不如大方些赚个好名声!”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小二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颠儿颠儿的就将醉霄楼最烈的酒送给了洛青禾。 围观食客都以为洛青禾会将这酒喝下去,却没想到这姑娘直接举着酒坛便将酒倒进了装着河虾的木盆里。 只见盆中的河虾剧烈的挣扎起来,酒水飞溅得到处都是,最前头的食客不由得用衣袖掩了脸连连后退。可待众人回过神来时,便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河虾早已经失去了活力,任由洛青禾宰割了。 方三小姐一见这情形,不解道:“这虾为何这么快就半死不活的了?” 洛青禾轻笑道:“谁呛了这烈酒都得半死不活!” 方才趁着洛青禾醉虾的功夫,许贤良已经将焗河虾的佐料都准备完毕了。看着洛青禾这悠哉悠哉的样子,许贤良心中叹道:这姑娘到底哪来的自信同我比试? 可洛青禾却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自顾自将那些醉的微红的河虾清洗干净,又用剪子将河虾的两排小脚,须子和河虾头中的脏东西都清理出去以后,又回头从方少槿手中将竹签抽了过来。 接着,洛青禾用那竹签在虾尾尖处轻轻戳了一下,将虾线戳断后,又用竹签在虾头和虾尾交界处将那条黑色的线挑出了个线头。洛青禾又眯着眼睛,用指尖将那节黑线头捏住,一个巧劲儿便成功将它抽了出来。 “大家快看啊!她真的将虾线抽出来了!”一见这情形,方少槿极是配合的替洛青禾嚷嚷了起来。 可许贤良却又在一旁毫不示弱道:“不过是抽个虾线,何必弄得这么大动静?抽虾线又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不能意味着她做的虾好吃啊!” “那听您这意思,是说你们醉霄楼其实会抽虾线了?可从前又为何眼看着食客硌了牙,却都不抽出去呢?”方少泽瞬间抓住了许贤良话中的漏洞,冷笑道。 围观人中有不少醉霄楼的老客户,此时便下意识维护道:“又不是每一只都会硌牙,这虾线哪里有非要挑出去的道理?” 洛青禾听闻,轻笑道:“若鸡鸭鱼都不将内脏去了,你也能吃下去吗?” 听了这话的人忍不住脑补的一下那个场面,登时干呕起来。 方三小姐也帮着洛青禾添油加醋道:“就是!河虾不抽虾线,就同不清理内脏的鸡鸭鱼没什么区别,你们就是在吃它的屎!” 话粗理不粗啊!从前那些吃过醉霄楼这番焗河虾的食客们被方少槿这一句话弄得悠着点反胃,再看一眼许贤良案上那几只虾,顿时有些嫌弃的别过了头去。 见食客们如此形容,许贤良手下的徒弟便有些待不住了,上前想学着洛青禾的样子将虾线抽了,可却又忽然顿住了手脚:不成啊,虽说那姑娘说完后食客们再吃这没抽虾线的虾可能会恶心,可若自己动手抽了,那不是也打了醉霄楼的脸吗? 望着自家师弟踌躇不前的样子,许贤良的得意门生,醉霄楼总厨轻斥道:“河虾同那些东西能相提并论吗?咱们从前不抽虾线也没影响这菜的味道吧!” “是师哥,我明白了。” 可听着自己身后这番对话,许贤良却也在心中打鼓:自己在当了这么多年的厨子,自然也清楚不抽虾线会硌牙,可他们却多年都没想到,要如何在不破坏整虾的前提下将虾线完整快速的抽出来,便只能放弃。可这姑娘又是如何做到的? 洛青禾依旧不在乎这边发生了什么,只是低着头将所有的虾线都抽出来后,才抬头冲着许贤良道:“许先生,咱们今日是比焗河虾吗?” 都这时候了这姑娘为何会有如此一问?许贤良有些不解,若依旧道:“正是。” 见他点头了,洛青禾这才安下心来,用菜刀将河虾的背部划开,又用牙签将弓着的虾串直,摆在瓷盘上备用。 不理解的食客却又嘲笑道:好端端的往河虾上插什么牙签啊,想扎死咱们吗? 许贤良也在收拾食材的空当中往这边看来,却见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洛青禾忽然挺直了腰板,看起来胸有成竹。 洛青禾利索的将蒜剁成沫,又回手在锅中热油,待油微微冒泡时,将蒜末扔进去炒至金黄,又放入朝天椒,蚝油,酱油和一小勺白醋翻炒几下,便盛了出来。 取出一直平底砂锅,洛青禾在砂锅底部铺上了炒至半熟的胡萝卜块和土豆块,又将串好的河虾在砂锅中摆成花型,最后将炒制成功的酱汁淋在了切开的虾背上。 其实她方才在炒制酱汁时,已经都很多人都闻到了一股有些陌生但是却非常诱人的鲜香气息,此时见洛青禾如此操作,顿时一改心中轻蔑,有些好奇起来。 摸了摸胳膊上的火符咒,洛青禾聚精会神的盯着灶台中的碳火,直到里头的火炭烧至微红,刚刚好不会将砂锅底部的食材烫糊时,洛青禾才将砂锅盖上盖子,轻轻放在了碳上。 再看这头的许贤良,只见他将河虾放入油锅中炸至香脆后,又另起一锅,热油后放入芹菜,葱姜蒜,豆瓣,黄酒能佐料炒出红油后,又将炸好的虾放入锅中,再加入放好没过河虾的热水,炖煮至收汁后便用竹筷仔细的将河虾挑出来,端正的码在湖蓝长方瓷盘中。 醉霄楼的老客户一见这菜色便点头赞叹道:“不错,这边是醉霄楼名扬广陵的焗河虾,我吃了这么多年,就是这般风味!” 虽说这菜许贤良已经做的无人能敌了,可听见顾客这般赞赏,心中却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骄傲,有些挑衅的往洛青禾那边望去。 只见洛青禾此时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蹲在灶台便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盯着碳火,白皙的小脸被火映得微红,娇小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盯着灶台中的碳火。 虽说砂锅的盖子正严丝合缝的盖着,可一股奇异的,沁人心脾的香气却还是透过锅盖上的排气孔传遍了醉霄楼的每一个角落。 方才还眼巴巴望着许贤良手中那焗河虾的食客此时却都被这香气吸引,不自觉的咽着口水,看向灶台前那仿佛正静静思索的少女。 但洛青禾眼下的心境,哪里是“静静思索”呢!她为了控制好焗虾的火候,一秒都不敢疏忽的用心神控制着木炭的温度,最后在所有人都擦着口水往砂锅中望去时,洛青禾才松了口气,从骤然升起火苗的木炭上将砂锅端走了。 可就在她松手的下一秒,洛青禾只觉得一阵心悸,堪堪扶住了桌案才没有摔倒,心中慌道:完了,我方才肯定是将体力耗尽了! 勉强定了定心神,洛青禾才有力气将翠绿的葱叶切碎后,掀开砂锅的盖子一把撒了进去。 只见锅中的食材已经完全熟透,原本加热是会蜷缩起来的河虾此刻却依旧笔直的盛着洛青禾浇上去的酱汁,而且这焗河虾的香气更是在洛青禾掀开盖子时,在香葱的刺激下更是充满了每一个人的鼻腔。 就连一直都胸有成竹的许贤良都喉结微动,目光闪烁道:“既然都完成了,那现在还劳烦三十位顾客前来投票。” “许老板,不如改成二十九位吧!否则若是一人十五票,那赌约不就没意义了吗?还请想要参与的顾客自己举手报名!” 话音刚落,方才还静静观战的人群忽然炸开了锅,上百名食客眼含期待的往砂锅上看去,一心只想尝尝这香气扑鼻的焗河虾。 醉霄楼的小二见此情形顿时愣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没想到围观的食客会这般踊跃,自己选了这个人便会得罪那个人,这下可怎么办呐! 最后还是方少泽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个僵局:“诸位莫急!现在报名的人数太多,可菜品终究有限,不如还是让咱们两队随机叫一位前来品尝如何?左右咱们在广陵中也没什么熟人,各位也不用担心咱们做手脚不是?” 这人看着周正,却为何如此腹黑?陶余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咬了牙。方少泽在这众目睽睽下说自己没法挑认识的人前来,岂不是也逼得他们不能挑向着自己的人了吗? 可…自己方才还信心满满,怎的又开始操心不能作弊的事情了呢?思及此处,陶余吓了一跳,心中又开始打起了鼓。 而洛青禾此时也同陶余一样的心里没底,方才出锅之前自己怎么就没尝味道呢? “请您前来品尝一下吧!”方少泽没管台上人的心思,随手一指便挑中了醉霄楼的常客,也是广陵有名的美食家。 只见那人惊喜的上前,夹起砂锅中的河虾,就着酱汁尝了一口后,又眼睛一亮将剩下的半只虾都塞进来嘴里,口齿不清道:“不错!河虾的鲜味和熟蒜的香气简直就是绝配!太好吃了!” 说着,那人便在洛青禾身后站定了。 第六十九章 我也这么觉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望着自己的老顾客居然向着洛青禾,陶宇顿时急了,挣扎道:“客官,再尝尝咱们得焗河虾吧!” “不必了!” 见自己被拒绝,陶余顿时脸色一青,再顾不得脸面,赶忙点了一位一向同自己关系不错的客人。这人也是讲义气,上来各尝了一口便现在许贤良身后道:“许老板的手艺才是广陵一绝!” 这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偏向让围观食客面露不满,一旁的陶余也不禁有些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两边各选的十四人便都已经给选了自己的队伍投了票。 这时,洛青禾忽然指着门口道:“让这个孩子成为下一位投票的人吧!” 围观食客听闻,纷纷往门口看去。只见一看起来不到六岁的男童,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衣服,眼巴巴的望着桌案上的砂锅。 “这就是个讨饭的,能尝出什么味道来?”陶余嫌恶的看了一眼,不满道。 一张正直的方少槿却听不下去了:“你说话怎能这般难听?他不过是个孩子,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他若说好,那就一定是好吃的!” 见男童看着陶余的眼色不敢进来,方三小姐气得瞪了陶余一眼,便要过去将男童领过来。可这时,却来了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侧身将弟弟挡在身前,试探道:“大姐姐,若是我弟弟听了你的话,能赏我们一个包子吃吗?” “姐姐我给你们十个!”方少槿望着年幼便在外讨饭的孩子,心中有些怜惜。 男童的哥哥一听,立马拉着弟弟的手进了大堂:“我叫大何,我弟弟叫小何,他是最诚实的孩子了,绝不会骗你们的!” 见这人已经选定了,陶余便也没再计较身份,而是赶忙端着许贤良做的焗河虾,装作和善道:“小何,你先尝尝咱们醉霄楼做的!” 小何却没动手,而是望着瓷盘中的大虾咽了咽口水又摇了摇哥哥的手,见大何笑着将虾递给他时,小何才老老实实接过来尝了一口,可这孩子刚将许贤良做的虾咽下去,就见他苦了脸,将虾还给了自家哥哥。 大何会意,笑着解释道:“我弟弟是个哑子,他既然不想在吃,便说明这虾做的一般。” 陶余一听醉霄楼的拿手好菜被一个讨饭的这么贬低,登时瞪圆了眼睛斥骂道:“你懂个屁啊!你…” “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吧!”方少槿见状赶忙挡在大小何的身前伸张正义:“方才你陪着笑哄人家先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陶余冷哼,不屑的瞥了大何一眼道:“我就知道,这讨饭的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好吃?” “闭嘴!”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许贤良却忽然说话了:“孩子,那可否让你弟弟表达一下这虾究竟为何‘一般’吗?” 大何听闻老实的点点头,又用小孩子能懂的语言同小何解释清楚了许贤良的意思。小何听明白后,便立马捂着腮帮子装作很疼的样子,又从地下拈起一块小石头,末了还用手在地上画了一条鱼,又装作难闻的掩了鼻子。 大何了然,回头解释道:“他说这河虾吃起来硌牙,还腥。” 许贤良听闻登时一愣。 方三小姐低着头好不容易忍住了唇边的笑意,又将洛青禾做的虾盛在小盘子里递过去道:“小弟弟,你再尝尝这个!” 小何这回主动得很,伸手将方少槿手中的虾拈起来尝了一口,便同方才那位老顾客一般眼睛一亮,两口便将剩下的半只虾吃完了。 大何也咽了咽口水,解释道:“我弟弟既然都吃完了,说明他更喜欢这个有蒜的虾!” 此话一出,胜负已定,可所有围观的人却无一人反驳。其实方才他们心中都清楚,方少泽他们都是随意一指,可陶余却个个都挑同自己有交情的,是以他们也都认为这醉霄楼的票数中有水分。 许贤良见自己输了,登时脸色一白狠狠剜了陶余一眼,刚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却见洛青禾忽然上前,又是心里一惊:莫非这姑娘真要将醉霄楼逼上绝路吗? 没成想洛青禾却大方笑道:“各位,容我说两句!方才许先生分明说他做的是焗河虾,可我看他这烹饪手法却完全错了!” 陶余顿时反驳道:“咱们卖了这么多年,怎的会有错了!” “够了!”许贤良见自家掌柜如此失态,顿时沉声道:“输了就得认,从此之后我醉霄楼再不做焗河虾了!” 洛青禾听闻却轻笑道:“你们的确别做焗河虾了!” “这人赢了就赢了,怎的还落井下石呢?”围观食客到底对醉霄楼有些感情,一见洛青禾说话这般不客气,便下意识维护道。 可洛青禾却丝毫不慌:“听我把话说完!按您这烹饪技法,这菜应该改名为香辣虾!”说着,洛青禾随手解了围裙笑道:“既然胜负已分,那我就同朋友们继续溜达去了!啊对了许老板,不如给这两个孩子的包子便由你出吧,权当赌输了的代价!” 见洛青禾就这般放过了自己,方才还万念俱灰的陶余顿时面色一喜,忙不迭的连连点头。 洛青禾见状又冲着许贤良一福身,告了辞,一行四人心情大好的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醉霄楼。 剩下这些还在醉霄楼中看热闹的百姓们不禁在心中感叹道:这姑娘不单单手艺好,那做人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啊!这赌约分明是陶余先提出来的,而且字字不让一心就要将他们逼上绝路,可这姑娘不旦赢了比赛,还放过了陶余,果真是心中宽广的很呐! 殊不知,此刻坐在马车中的洛青禾也觉得自己优秀的很,这回若不是有火符咒,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将火候控制的如此之好。 待醉霄楼大堂中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大何才小心翼翼道:“掌柜的,咱们得包子…” “没问题,我给能多给你们些呢!小二,你去后厨取一百个包子来,让他俩带走!”陶余此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同尊严比起来,包子才值几个钱? 大何一听也是眼睛一亮,激动的握住了小何的手开心道:“太好了弟弟!这回那些人都不愁饿肚子了!” 这头,许贤良正心不在焉的收拾自己的厨具时,却见方才那第一个站在自己身后的老顾客过来语重心长道:“许老板,从今往后啊你们醉霄楼可得将虾线抽了啊!” 有些迷茫的望着他的背影,许贤良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洛青禾的砂锅中还有剩下的一只河虾。 一个箭步窜过去,许贤良赶忙将这虾抓起来尝了一口,却见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将这虾存在茶碗里,便出了门。 踏上伙计牵来的马车,许贤良亲自驾车七拐八拐的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师伯!师伯您在家吗,有道菜还得劳烦您尝尝!” “这不是吃剩下的吗?你真是愈发过分了!” “哎呀没事,您尝尝,您一定要尝尝!” “嗯…酱油放多了,这虾用酒腌过吧?那酒也不该挑这种啊!还有,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一股胡萝卜的味道?除了火候简直就没什么可取之处,这是哪个黄毛小子做出的东西?” 一听这话许贤良顿时急了:“不是小子,人家是个姑娘!但我怎么就忘了让她留下名字呢?” “居然是个女娃?你还什么都不知道?那你不是吊我胃口呢吗!赶紧去,翻遍广陵也要将人给我找回来!” 洛青禾忽然耳朵一热,总觉得有人在念叨自己。 “方大少爷,你说那孩子怎的那般神奇,一下就能吃出来醉霄楼的虾有腥味!” 方少泽却白了她一眼,不耐烦道:“那也不如你神奇!广陵郡那么多饭馆酒楼,你为何偏偏要在街上吃?真是太不雅了!” 洛青禾听闻。小声抱怨道:“嫌不雅你还跟着我!” 方少泽冷哼:“我不跟着,只怕你又要去禧翠阁了!” 这人上辈子是条蛔虫吗! 三天后 秦氏正在自己的小金库里挑挑捡捡,想给方少君找个最上品的配饰出门见客,却忽然听得丫鬟急匆匆跑进来,道:“夫人,殷司膳手下的总管嬷嬷到府上了!” “什么?”正愁眉苦脸的秦氏登时眼睛一亮,赶忙起身张罗道:“快快快,快出去迎接!” 没过一会儿,只见丫鬟领着那总管嬷嬷一脸笑意的进了屋,后头还有几个家丁抬着几箱礼品。 一见到秦氏,总管嬷嬷立即笑道:“夫人好福气啊!君少爷这回能在圣上面前出彩,那时候定然是要飞黄腾达了!” “看来这喜事是真的了?” 总管嬷嬷点点头:“自然,我们夫人听说这喜讯后第一时间便让老奴过来传消息,她还说这回君少爷也给她争脸了呢!” 听着这消息,秦氏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这殷家是在尚膳局专司圣上御膳的,上百年来出了许多为司膳娘娘,虽说只是个从六品,可光凭人家在朝代更替是都能屹立不倒,这番手段也着实值得佩服了! 秦氏之所以能同殷家有交情,还全靠她这位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在其中牵线。秦氏心中甚至还打着将方少槿许给殷家的心思。 笑盈盈的赏了这嬷嬷一张银票,秦氏又若有所指道:“唉,虽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奈何我们方家院子太小,想招待宾客都腾不出地方!” 总管嬷嬷见状,赶忙道:“这事情我出门时也得了夫人指示,她说您若提起庆功宴的事,便让我转告您,虽说旁的咱们无能为力,可丫鬟婆子,或者是后厨做饭的人手还是管够的!” 秦氏听了顿时感动道:“关键时刻,还得是我这姐姐呀!日后若这事定了下来,我一定要将姐姐请来好生聚上一聚!” “夫人放心,那是一定的!”总管嬷嬷恭敬道。 方景林翘着二郎腿很是自豪的对秦氏道:“我已经探听到了,此番应试中君儿的排名是第一百零五,这名次虽说看起来不上不下,可是也算是给方家争脸了,而且还下旨说在这回祭祖大典当日要宴请榜上的前二百名中第者。此等喜事,咱家的庆功宴自然也得大办一场!” 秦氏听罢积极道:“应该的!老爷,殷府知道这事以后还命人送来了厚礼呢,而且我听表姐的意思,还愿意给咱们出些张罗宴席的人手!我看不如就将邵阳湖畔的桃源楼整个租下一日,虽说贵了些,可那毕竟是广陵最好的酒楼,还能赏着落日之景呢!” 方景林也赞同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宴席上还是得找些唱戏的热闹!咱们请广陵最好的戏子来吧!” 秦氏听说要找唱曲儿的,面色一僵:“行是行,可是咱们租下桃源楼已经是有些吃力了,而且还得置办君儿进宫面圣的物件和上下疏通的礼品,所以这请戏子的钱…” 知道秦氏这意思是让自己出钱,可他那些银子都得用来给自己买前途,怎能花在戏台上?方景林想了想,才勉强道:“那你就随便找两个能唱的热热场子吧。” 秦氏这才满意,点点头道:“那我心中有数了!老爷,还劳烦您将宾客的名字列出来,咱们好给人送帖子啊!” 等方景林刚回到自己书房准备提笔时,方少泽却忽然来请安了。虽说是来请安的,可方少泽话里话外不过就是一个意思:我要回罗泉。 方景林听得没了耐心,皱眉道:“广陵怎么就装不下你了呢?你千里迢迢的来了不就是为了前程吗?虽说应试没轮到你,可我听说圣上还将没中的秀才留下来,说不定他有谋划呢?” 可事已至此,方少泽却已经对方景林彻底失望了,摇摇头道:“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我还是走吧,毕竟我心中也很是挂念奶奶…” 方景林更是烦躁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成天奶奶、奶奶的?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我问你,你会什么古筝竹笛之类的吗?” 这人说话怎的如此跳跃呢?见方景林上一句还在责备自己,下一句就忽然问起才艺了,方少泽心中很是无语,却也老老实实道:“从前弹过古筝。” 方景林一听很是欣慰道:“那正好,待会儿我让下人给你送一把古筝去,你好生准备一番,到时候在你弟弟的庆功宴上助助兴。” 助…助助兴?方少泽不敢置信的望着方景林,正经的世家公子哪里有给人弹琴助兴的?这不还是将他当成下九流了吗? 可方景林却不在乎他怎么想,交代完后边让下人将方少泽请出去了。 怒气冲冲的走了回去,只见洛青禾笑眯眯道:“方少泽…” 将古筝随手扔在地下,方少泽没好气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谈,我现在没心情。” 看着他面色阴沉的样子,洛青禾疑惑道:“怎么了?” 方少泽本不想丢这个人,可却总觉得自己胸口堵着一口气难以抒发,便皱着眉小声将方景林的命令说了。 洛青禾一听,却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捏着嗓子道:“各位父老乡亲走一走看一看了啊!小女子姓洛名青禾,来自罗泉镇,因着寻父才到了广陵,却没成想途中遭遇水灾导致身无分文!小女子走投无路才在此摆摊卖艺,想谋个生计!各位相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啊!” 看着她这装模作样的滑稽之态,方少泽忍了又忍却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鬼主意!” “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少爷您开心起来吗!其实我觉得弹古筝也没什么,这原本就是文雅上品之物,世间有多少文人大家爱摆弄乐器呢!只要你心态摆正,这就是阳春白雪的上品之物!”洛青禾闪着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理直气壮道。 听完这话,方少泽不解道:“你这歪理都是在何处学来的?” 洛青禾挠挠头,嘿嘿一笑:“你管呢!不过,我之所以来找是想同你商量件事。” “何事?” “我想找个地方搭个棚子卖米线!” 同许贤良那场比试结束后,洛青禾借着散心的名字拉着方家三兄妹开开心心的在广陵夜里的街头观察了许久,这结果让洛青禾很是惊讶。 那日她们只是在禧翠阁卖了几个时辰的肉串,可现在便已经有人学着她的样子也做了肉串出来烤着,虽说手艺远不如她,可却也骗了许多那日没再禧翠阁吃过的食客。 就连周大娘,也学着洛青禾的手艺做起了这个生意。 那日当洛青禾在街上同周大娘碰个正着时,周大娘还有些羞耻之态,可洛青禾自己却看的很开:人家肯学,那也说明自己的手艺值钱啊! 但是虽说洛青禾自己心中清楚这手艺能挣钱,可她却根本没有以此为生的想法。毕竟那日宰杀切丁穿再穿成串的力气活儿过刘五和吴老大干了,眼下他们不在,自己是绝不可能胜任的!再加上碳火前头呛的很,洛青禾才不想整日里熏得臭不可闻,是以便放弃了这个来钱的路子。 “夏天快结束了,秋天天气渐凉,外头行走的人约摸都爱喝些热汤,况且米线比面条要shuanghua顺口,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市场的!”洛青禾一脸期待道。 “我也这么觉得!”没等方少泽回答,屋外就想起了方三小姐的大嗓门。 望着这位小姐灰突突的衣裙,还有一身烟熏火燎的味道,屋内的二人震惊道:“你掉进灶坑里了吗!” “没有没有…”方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本想探究厨艺的奥秘,却没成想出了些意外,不过这都是小事情!方才你们说的米线生意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身灰头土脸的,哪里像是小事情! 华灯初上,梅林街依旧是热闹喧嚣的很。 禧翠阁中,只见一穿着华贵的富家少爷脸怒送的将竹签子往地下一扔,怒骂道:“芳姨呢!你个婆娘怎么还糊弄起人来了?我那日在你家吃的肉串根本就不是这个味道的!” 芳姨涂脂抹粉的脸上堆着心虚的笑意,赶忙解释道:“哎呀这位小爷!谁敢糊弄您呀!咱们禧翠阁做了这么久的肉串,怎么会错呢!” “你放屁!今日的肉串比那日的难吃了几百倍,不是糊弄是什么?莫非你将后厨的人换了?” 芳姨死不承认道:“没有没有!您想多了,可能是用料不一样吧…” “你少在这儿废话!”看着芳姨目光闪烁,这富家少爷不耐烦道:“你把这道菜给我退了!什么时候味儿对了,小爷我什么时候结账!” 来这青楼消遣的都是非富即贵,芳姨哪敢轻易招惹,只能赶忙给陪酒的姑娘递了个眼色。 那姑娘会意,刚想上前安慰,却忽然被这少爷一脚踹开:“别碰小爷!要不是冲着这口吃食,谁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起来,别挡着小爷的路!” 富家少爷说着便拂袖离开了,看这人分文没付,芳姨苦着脸却也不敢纠缠,正肉疼时却又听前头一陪酒的姑娘丧眉搭眼的过来道:“姨娘,这可怎么办呐!我那客人说肉串不好吃,气得摔了酒坛走了!” 前台算账的掌柜也过来添油加醋道:“是啊姨娘,这几日进的肉都没卖出去,咱们都亏了不少银子了!” 芳姨听了,无奈的咬咬牙道:“罢了,将肉都做成腊肉晒上吧!你,现在去请周大娘来!” 一见这情形,两位刚踏进禧翠阁的男子顿住了步子。 左边那人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事闹的,我听说这地方的肉串味道极好,本想带你来尝尝的,这下却只能败兴而归了!” 右边的人虽说看起来比左边这人矮了不少,可周身气场却是稳重凛然,让人不自觉的心怀敬重:“无妨,你能想着我就已经够了!想当年咱们在宛平打仗时被困在山里,饿了几天肚子后好不容易打着了几只野鸡,咱们就着最后一壶烈酒不也是吃的畅快至极吗!” 一听这话,左边的人了然一笑,主动道:“公子,不去咱们去找当年那打野鸡的人吧!左右这地方离他家不远,咱们不如借此机会蹭他一顿饭!” “…成吧。” 一看进门这两位风度翩翩的客官因着没有肉串就要离开,在一旁跃跃欲试想要上来陪酒的姑娘登时苦了脸:这禧翠阁是勾栏又不是酒楼,他们一来怎的都为了吃食呢!这满楼的姑娘难道还不如一块死肉吗! 不过虽说这姑娘这么想,可那日她借着客官的光尝过这烤肉,却也多少有些明白这些人发现肉串不对味的愤怒了。 方府 秦氏满面怒容的坐在桌前,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秦氏的陪嫁嬷嬷,朱嬷嬷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其实三小姐不过是想为您……” “为我做什么!”秦氏瞪圆了眼睛怒道:“她好悬没一把火燎了我的后厨,哪里有她这么胡闹的!你说她犯了错便罢了,怎的还能去那乡下讨债鬼的院子里避着?她可是我亲生的闺女,怎的能将胳膊肘向外拐呢!” 朱嬷嬷听着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秦氏口中这“乡下讨债鬼”按理来说,才应该是方家地位最高的少爷,是以她又怎么敢接着秦氏的话将过错推到这位大少爷身上呢! 想了想,朱嬷嬷扯了个无关紧要的人强行说着秦氏的话道:“夫人,这三小姐自小大大咧咧心思纯良,耳根子软的很!若不是有那事儿多的在那鼓动,三小姐怎么会进厨房里胡闹呢?” 对啊!秦氏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忘了自己儿子在应试前闹肚子时是谁尽心尽力的帮忙,只是恨恨咬牙怒道:“是了,都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丫头带坏了我的槿儿!若不是那个贱丫头那日在府中给咱们泼脏水,老爷也不会被逼无奈的将那讨债鬼留下,现在就连我给君儿准备的院子都被要被那讨债鬼抢走了!” 说着说着,秦氏将所有愤怒都归结到了洛青禾的身上,咬牙切齿的骂着。 朱嬷嬷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道:方大少爷到底是老爷的亲儿子,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可不能轻易招惹,不过可洛青禾不过是个外人,一无家世二无靠山,得罪便得罪了吧! 如此想着,朱嬷嬷奉承道:“夫人,那丫头让您忧心本就该死!不如,咱们找个由头将她撵出府去,省得惹您心烦呐!” “由头?什么由头?” 朱嬷嬷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顿时面色一喜道:“夫人放心,老奴自有办法!” 秦氏刚想让朱嬷嬷细细说来,却忽然听得门外有丫鬟传话道:“跟着大少爷的家丁过来禀报,说赤乌队的尉迟将军派人将洛青禾和大少爷请去尉迟府了!” 听了这话,秦氏疑惑道:“他们又为何要去尉迟府?” “回夫人,那家丁也没细说,直说了尉迟将军单单只请了那二人前去。” 他们什么时候又同那个瘟神勾搭上了?秦氏原本郁闷的心此时更加难受了:原本洛青禾那个贱丫头就难对付的很,眼下他们几人若是再勾搭到一起,万一做出不利于君儿的事情还如何是好? 秦氏越想越害怕,当即决定去方景林耳边吹吹邪风。 “老爷啊,我早就觉得那日的火起得蹊跷!那旧厢房里分明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烧着呢?而且这火刚一烧上赤乌队便到了,您说这事奇不奇怪?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又怎会有如此巧合呢?” 秦氏有意将这事情中的疑点往洛青禾和方少泽身上推,试图挑拨方景林父子,却没成想方景林思衬半晌,却出人意料道:“嗯…既然如此,那这庆功宴的帖子也得给镇边侯府上准备一张了!” 一听这话,秦氏顿时气结。要看这事情都要危害到君儿的前途了,可方景林此刻想到的却是攀镇边侯的高枝? 见自己劝方景林不成,秦氏又怒气冲冲的去找了方少君:“君儿,方少泽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呐!” 方少君虽是没同方景林一般,可说出口的话却也噎得秦氏半晌缓不过气来:“娘,您能不能别整日里只琢磨着挑拨离间之事?就算大哥留在府上,咱们也是各有各的前途,就算他真在京城谋了官职,那日后便也有可能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这分明就是能够两全其美的好事,您为何就是容不下呢!” 方才在方景林哪里吃了瘪,秦氏不敢说话也是正常,可此刻面对的是自家儿子,秦氏便不再忍着,顿时翻了脸:“你傻啊!咱们家一共就这么大家业这么一点能力,分给他的每一分都是从你那里扣下来的!我在方家苦心筹谋这么久,怎么能甘心将家财拱手相让呢!” 方少君终于不耐烦了:“这家财不光是您一人的,还有父亲的!凭什么父亲就没有分配的权力?若没有父亲,您自己也是断不可能有如今的好日子的!” 秦氏一听气得脑仁儿直疼:“朽木不可雕也!罢了,娘不跟你多说,只是有一事你必须要知道,方才尉迟恭请你大哥和洛青禾去尉迟府了!咱们家费心费力这么多年都没能攀上镇边侯,可方少泽他不过刚来广陵没出月余,便已经能让尉迟恭特意派人来请了!这各种细节,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秦氏说完便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只留下原本坚定的方少君,被这番话迷惑了心思。 可不是吗?方少泽若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亲人,却为何从未提过他同尉迟恭的交情?而且他若真没有同自己争抢的心思,却又为何刚一来广陵便急急攀上了那尊瘟神? 绕是方府各人躲在屋里绞尽脑汁的防备着,可方少泽、洛青禾同尉迟恭的关系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哪怕他们愿意去同方才亲眼见着赤乌队队员的方三小姐打听打听,都不会如此心焦气躁。 方才尉迟府来人请二人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尉迟恭请洛青禾去烤肉,方少泽则是因为担心她一介女流去那个满是雄性的府里出什么意外,非要死皮赖脸的跟过去罢了。 尉迟府 后厨 时隔多日故地重游的洛青禾此时正满头大汗的忙活着。 只见一身形同尉迟恭差不多,可看起来却比尉迟恭规矩多了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大晚上的真是劳烦二位了!咱们也实在是没地方去了,方少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同咱们一起喝点酒吧!” 谁要跟你喝酒?自从见了赤乌队的人方少泽心中就一直别扭着,他还以为尉迟恭大晚上的请洛青禾过来是有什么歪心思呢! 刚想拒绝,却没成想洛青禾开心的应道:“当然不介意了!不过咱们少爷可跟你们这些习武之人不一样,待会儿喝酒的时候你们可别给他使绊子啊,不然我就往这肉里吐口水!” 这男子一听,憨笑道:“不会不会,方兄,过来坐吧!” 方少泽此刻还想这挣扎,却被洛青禾一计眼刀瞪得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从了。 其实此刻方少泽也明白洛青禾的心思,她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广陵能结交些朋友,日后离了方府也不至于孤立无援罢了。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问公子贵姓啊?” 男子朗声笑了:“在下姓耿,因着在这堆兄弟中排第六,所以大家都喊我一声耿六!这位的身份还不便透露,你唤他公子便好,至于尉迟恭…想必你们都熟了,他在咱们这些兄弟中是年岁最小的。” 方少泽本就对这些人不太好奇,见耿六对身边人的身份不愿多说,便笑着点了点头,又寒暄了几句。 虽说方少泽此刻是为了交个朋友才硬生生坐在这儿,可洛青禾却是全心全意的为了赏银来的。眼下正好她需要本钱张罗自己的米线摊子,所以一听尉迟恭遣人来找自己是,便一口答应,充满干劲的努力打工来了。 月朗星稀,尉迟府内的人向来粗枝大叶,此刻也没特意加些烛火,而是就着月光有说有笑的喝酒聊天。 因为尉迟恭的客人讨论的都是战场上的峥嵘岁月,所以方少泽几乎没插上话,可却在一旁听得很是开心。 这时,只见一修道之人缓缓而来,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有事耽误了,我甘愿受罚!” 见桌前都坐满了,方少泽很是懂礼的让到一旁,腾出个位置来给这人坐下。 因着天色有些暗,那人便也没仔细打量这白衣少年,而是匆忙道了声谢便端起酒坛仰头灌了下去。 耿六看了一眼这人带来的酒,疑惑道:“这就不是沉香馆的佳酿吗?可沉香馆日落时便关门休息了,你这又是哪儿来的?” “呦,你这酒可是没少喝呀!我就非得现在买吗?” 方少泽因着就坐在这修道之人身边,一眼就看见了这酒坛上似有若无的贺字,可见那人没说,便也默默地移开了眼睛。可没想到的是,方才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却出声调笑道:“既然不是买的,那莫不成是你从你老子那儿顺来的?” 修道之人朗声道:“就你眼睛好用!我可告诉你们,今日你们喝了就喝了,若是说出去害得我被关小黑屋了,我就同你们没完!” 可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却狡黠道:“眼睛好用,其实是这位小少爷!” 见自己忽然被人提起,方少泽也玩笑道:“是这小红字先看我的啊!” 酒桌上的人听了,登时哄堂大笑:“卫小五啊卫小五,你说你丢不丢人!这么大了还偷你老子的酒喝!” 卫小五连自己被嘲笑,也有些尴尬:“看来我这是晚节不保啊!看来咱俩有缘,小少爷,我敬你一杯!” 方少泽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碰过杯后便很是豪爽的仰头干了,可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异常苦辣的味道直冲鼻腔,方少泽本想吐了,可这酒到底是人家敬的,是以方少泽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只能咬着牙生生咽了。 卫小五见了不禁感叹道:“可以啊兄弟!这酒是出了名的冲,你第一次喝居然能咽下去,可真是条汉子!你姓什么?” 这时,方少泽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群习武之人认可了。 第七十章禧翠阁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还没等方少泽开始自我介绍,亲自去方府将洛青禾请来的尉迟恭便已经替他说完了。 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听了,疑惑道:“我依稀记得这次应试的前二百名中也有个方少…什么的,莫非你二人是兄弟?” 方少泽听闻眼神一黯,却语气平静道:“他是我弟弟。这回我来广陵的路上病了,便耽误了应试,现在正准备回家乡在祖母身旁尽孝呢!” 可这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却摇摇头道:“走这么早做什么?眼下圣上已经有了建立太学的打算,多半还是会再招一次人才,你不如留下来再试上一试,想来你祖母让你来广陵,也是为了谋个前途吧! ” 建立太学?方少泽听了这话登时心中一喜,刚想细问却发现这男子已经笑着去讨论旁的事情了。方少泽心下了然,这事多半还没有正式的消息,这位公子能这般给自己递话已经是够意思了,便很是识趣的没有再问。 不一会儿,尉迟恭府上的小卒已经将洛青禾烤得油亮诱人的各种牛肉鸡腿羊排等吃食送了上来,酒桌上几人吃着皆是赞不绝口,身旁堆起得酒坛也越来越多。 酒过三巡,这些人居然越喝越起劲,握着酒坛便高声唱起战歌。 这些人都是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杀出来的,是以,他们此刻的歌声中皆是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磅礴之气,引得府上其他赤乌队的队员皆是满脸憧憬。 方少泽在一旁听着也是心潮澎湃,竟然有些向往那样肆意快活的日子。 洛青禾正好将所有食材都烤完了出来歇歇,一见方少泽脸上的向往,笑道:“你也莫急,他们皆是比你早生了好几年的人,阅历自然也要比你多上许多!不过只要你好生经营,总有一日你也会总有这等同你把酒言欢的好哥们!” 这话是真的吗?方少泽却觉得心里没底。 自己从小在罗泉的大宅院里生活,所见之人除了祖母之外,便是方家的一众下人和不待见自己的叔伯婶娘们,还真没有个能与自己谈心的至交好友。方少泽甚至发现自己居然并不知道还如何才能拥有这样的朋友。 见他面带怅然,洛青禾安慰道:“其实大家若求不过是一腔赤诚,只要你与别人真心相待,自然会有许多人愿意同你做交往的!” 方少泽听着这话,心中不禁开始向往,向往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尉迟恭和他的朋友一般在这月夜里把酒言欢,高歌舞剑。 哪怕是唱着唱着,会同耿五一般泪流满面,会同尉迟恭一般怅然若失…… 卯时将至,酒桌上的人都已经筋疲力竭,便也准备各自告别了。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临走前笑着对洛青禾道:“洛姑娘,方才辛苦你了,这烤肉美味至极啊!” 洛青禾听了这夸赞洋洋自得半晌,却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赏钱还没到手呢,便登时苦了脸色。 虽说其他人都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可这闹了半宿的尉迟恭虽说是微醺,可精神头却好的很:“你们要回方府了吗?我送送你们吧!左右我也是要溜达溜达醒醒酒的!” 若是放在平常,方少泽便拒绝了。可是现在他却看得出来,尉迟恭此时定然是有什么放不下却又不敢提起的事情堵在心中,不然方才他也不会那般肆意放纵的或是大笑,或是痛哭。 方少泽觉得,这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不如就当陪他散散心吧! 其实洛青禾也觉得此刻的尉迟恭有些心思,不过她现在满心都只有自己撑得鼓鼓囊囊的胃,便也没太在意尉迟恭的心事。 冷白色的月光静静映着寂寥无人的青石板,映得三人看起来都有些迷茫虚妄。 眼看着就要到方府的门口了,尉迟恭这才开口道:“今夜发生在我府中的所有事情,还请二位莫要传出去,无论是同谁,都别说。” 方少泽郑重道:“你放心!” 可洛青禾却又不正经起来,笑道:“今夜这故事我要带回罗泉去好生宣扬一番,让他们都看看文渊将士的豪情壮志!” 尉迟恭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满不在乎的摇摇头,正色道:“青禾,谢谢你今夜来给了我这个面子!” 洛青禾大大方方的承了,调笑道:“那是,我可不是一般的善良!” 兴许是月光朦胧迷了人心,尉迟恭忽然柔声问道:“你有婚约没有?” 此话一出,方少泽顿时身形一僵。 洛青禾却直白道:“以前有,后来被夫家毁约了。” 尉迟恭朗声大笑,认真道:“那你同我成亲吧!” 可能是被礼教限制了想象力,方少泽万万没想到这尉迟恭会如此直白的求婚,登时愣在当场。 可洛青禾却丝毫没有女子的矜持,粗着嗓子道:“给我个理由!” 尉迟恭毫不犹豫道:“我给你三个!因为你长得好看,做饭好吃,心地善良!” “那倒是。”洛青禾自恋道。 见她没像一般女子被求婚时的那般无措,尉迟恭开怀道:“怎么着,你也看上小爷了?成!明日我便让人去你家乡下聘!” “慢着!” 眼见着这婚事要成,方少泽终于忍无可忍,很是扫兴的望着尉迟恭道:“将军!你醉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可尉迟恭却瞪着那灿若星辰的眼睛,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 方少泽心中更不舒服了,刚要说话,却忽然听见洛青禾轻笑道:“我自然也知道你没开玩笑,可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同意。” 尉迟恭的眼睛忽然暗淡了,低低道:“为何?” 洛青禾叹了口气,理直气壮道:“勾栏中的姑娘长得漂亮,酒楼中的厨子做饭好吃,庙里的和尚心地善良!你说的这些优点,这世上有大把的人可以成全你!可我的夫君,却绝不能仅仅因为这几点而看上我。” 一听这话,尉迟恭方才还略带戏谑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很是正经。 方少泽见状以为洛青禾得罪了尉迟恭,便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尉迟将军莫要误会,她这人贯爱胡诌的!” 虽然方少泽的话是这么说,可他此刻已经是心花怒放。 尉迟恭听闻却摇摇头:“无妨,怪我失礼了!” 三人正说这话,却忽然看见方府的大门中冒出一人,只见方景林满脸陪笑:“尉迟将军!这么晚了您来府上有何贵干呐?快进来喝杯茶吧!” 尉迟恭又恢复了从前的冷漠,沉声道:“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便走。 方景林麻烦到了嘴边的奉承话却没来得及说完,只能咽了咽口水,却又不死心的往方少泽手中塞了张请帖道:“赶紧追过去,交给尉迟将军!” 方少泽觉得现在做这事情并不合时宜,刚想拒绝,却连尉迟恭自己回头道:“为何要送请帖?” 方景林见状又赶忙陪笑道:“回尉迟将军,不过是因为犬子方少君在应试拿了名次,下官想办个庆功宴请各位乐呵乐呵罢了!” 回手将方少泽手中的请帖拿走,尉迟恭点头道:“成。” 见这瘟神点头了,方景林一阵狂喜,点头哈腰道:“谢尉迟将军赏脸!” 漠然看了方景林一眼,尉迟恭点点头,径直走了。 望着尉迟恭的背影,方景林忽然感觉洛青禾很是碍眼,便有些不耐烦道:“你先退下吧,少泽,你同我来。” 可方少泽却皱了眉,一步不离洛青禾,淡淡道:“请方大人见谅,我今日喝得有些醉了不适合议事,还请大人改日再谈吧。” 其实就算不去,方少泽也知道方景林找自己做什么。 洛青禾听了也配合道:“方老爷,大少爷方才确实没少喝酒,眼下也不太清醒,还请老爷改日再谈吧。” 说着,洛青禾很是细心的一把将方少泽扶住,方少泽也心有灵犀的顺势往洛青禾身旁一靠。 望着自家长子那面色微红的微醺之态,方景林忽然别有深意的定定看了方少泽一眼,摆摆手很好说话的让二人进去了。 可望着他那狼外婆似的笑容,洛青禾只觉得后背一凉。 待洛青禾很负责任的将“喝醉了”的方少泽送回卧房时,方少泽才别扭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给洛青禾,道:“这是你领我交朋友的谢礼!” 见方少泽此时的心情似乎好的很,洛青禾反应极快的趁热打铁道:“哇!大少爷您可真是菩萨转世,天仙下凡呐!不过…”洛青禾说着,又装作悲切的将银钱塞了回去,怯生生道:“我想通过自己的本事脚踏实地的挣银子,所以,你与其给我赏赐,还不如放手让我出去闯荡一番,日后待咱们回了罗泉也免得我落下遗憾不是?” 经过方才那顿酒局的刺激,方少泽的心境其实已经变了:方才当他听见有了壮志得酬的机会时,自己的心里的那股无法抑制的彭湃之情,只怕是同摩拳擦掌想出去拼搏一番的洛青禾是一样的。 思及此处,方少泽终于点点头,正色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也有条件,出去摆摊时一定要让温婆婆同你一起去,而且在不许去青楼之类的风月场所,日后若是再有什么计划也一定要同我商量!这三点,你能做到吗?” “能能能!”洛青禾原本就是试探一下,却没想到方少泽竟然真的同意了!洛青禾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哪里还顾得多那么多条条框框,赶忙连连点头,心道:管他那么多呢,先把生意做起来再说! 见她如此开心,方少泽也不禁笑道:“这银钱你拿着吧,就当我对你的支持。你也别太为难自己,若是有困难便从外头雇个能干的帮你,省的用府上的人还要看人眼色!” “果然是方大少爷最关心我!”洛青禾此刻的心中只有由衷的感谢。 可这话在方少泽听来却变了味,只见他耳朵微红,别扭道:“你瞎说什么!赶紧回去睡觉吧!” 刚才随着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离开了尉迟府的耿五想了想,又回头去找尉迟恭了。 才走到弄堂口,耿五便看见了正怅然若失,独自一人走着的尉迟恭。 快步迎了上去,耿五有些犹豫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大哥他……” 谁料尉迟恭一听便皱了眉,登时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往前走去。 耿五原本的犹豫也散尽了,冲着尉迟恭的背影忿忿道:“尉迟恭,难道你就甘心一直堕落下去吗!” 尉迟恭听闻并未停下脚步,悲伤道:“其实,我一直希望时间可以倒流。” “而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大哥他……” “我不想听!”尉迟恭忽然大吼一声,似乎不敢再停留,面带痛苦的快步离去。 就这样迎着夜风一路走着,一直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尉迟恭才痛苦的锤了锤胸口,任由热泪大颗大颗的滚下。 泪眼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个神似洛青禾的窈窕身影,那女子咯咯的笑着,有那么一瞬间让尉迟恭觉得春光明媚。 可是,幻觉终究是幻觉,尉迟恭悲切的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有动弹。 第二日清晨 周大娘一大早便去了方府找洛青禾。正巧方少泽也在,不过这回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温婆婆注意一下这边的动静,便同着方少君离开了方府。 二人之所以破天荒的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一同出门,不过是因着一大早方景林便亲自将他们召在一起,将参加方少君庆功宴的请帖交给二人,让他们一同出去发了。 方少君心中清楚,自家父亲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方少泽在各个家族面前露个脸。虽说自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方少君却也没有反对,老老实实领着方少泽走了。 二人刚踏出方府大门,方少君便想起了秦氏昨日同自己说的那番话。看了看自家兄长的脸色,方少君还是忍不住问了问昨日的情况。 方少泽只说了昨日同着洛青禾去尉迟恭烤肉的事情,虽说方少君依旧有些半信半疑,可若是再深究只怕是有些失礼,是以方少君也没好意思细问了。 而当方少君领着方少泽见到给自己上课的先生时,又意外得知自己这位长在偏远之地的兄长竟然是文坛大家赵容隐赵先生的亲传弟子,再加上亲眼看着自家老师对方少泽那客客气气的态度,无名的嫉妒使方少君的心中终于对方少泽有了隔阂。 自己曾经试图将方少泽当成自家兄弟,可方少泽却又为何要对自己隐瞒这么多事情呢? 周大娘之所以一大早来找洛青禾,其实是因为芳姨的托付。 一听这“禧翠阁”三个字,洛青禾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周大娘,不是我不想帮你,可大少爷早就明令禁止我出去青楼了。” 虽然洛青禾给出的理由是方少泽不许,可其实她自己也压根就没有再回去的意思,毕竟青楼那地方到底不适合自己这种未出阁的姑娘经常出入。 见洛青禾拒绝的如此痛快,周大娘也安下了心来:“洛姑娘,我来找你说这事也不过是碍着芳姨的面子,其实大娘我打心眼里也不想让你去那地方。不过既然你有自己的盘算,那…你能否带我一个?” 洛青禾思衬一番,认真道:“周大娘,我知道你性子直爽,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所以我也有话直说了。咱俩都是性格强势的人,若都做主只怕是会有不少争执,所以,你若下定决心跟我做生意,那就得听我的安排了。” “怎么说?” “日后生意上的大事小情皆由我做决定,你只要出二十两白银当做投资,然后专门负责叫卖的活计。但是我不会按月给你薪钱,而是给你每日利润的两成,若是有朝一日你想退出了,这二十两银子我便全额退还于你。” 可周大娘仔细想了想,却犹豫道:“可…两成是不是有些少了?你给芳姨那两成在算的时候还没刨去成本呢!” 洛青禾耐心道:“我之所以给芳姨的比给你的多,主要是因为那日卖肉串时我用了芳姨的后厨、调料和食材,而且芳姨手中有客源,还有小二伙计帮着叫卖张罗。周大娘若是也能做到这些,我自然也愿意多给你开些银子。” 一听这话,周大娘顿时有些羞愧: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洛青禾给她的待遇已经够好了,毕竟自己出的二十两银子,洛青禾最终也会还给自己。而且无论是跟洛青禾一起做生意还是自己叫卖,自己的工作量都是一样的,况且跟着洛青禾做生意她还不用承担货物压在手中卖不出去的风险,不管怎么想,自己其实赚了的。 只不过人就是这般贪得无厌,见洛青禾答应的这么爽快,周大娘也忍不住想多要一些罢了。 洛青禾也知道她的心思,可大家都是白手起家,自己这条件已经相当对得起周大娘了,若此时由着她同自己讨价还价,那时候做生意的时候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占自己便宜呢! 二人又商讨了一番,将一切条件都约定完毕后,便雷厉风行的撸起袖子开始筹备了。 这筹备米粉摊的首要大事,便是准备食材。 温婆婆其实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后厨的活计,她一直都认为后厨的人做的都是些力气活,地位比自己这等在前头亲力亲为伺候主子的下人低多了。可无奈这是方少泽亲自吩咐的,不论温婆婆心里有多不爽,便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洛青禾张罗了。 没成想,三人问便了菊英街的大小铺子,也没找着谁家都卖米线的。 走到粮食铺前,洛青禾依旧不死心的仔细同着掌柜的形容米线的样子:“就是白色的圆圆的条状米线,吃起来滑滑的,夹起来看着还挺有弹性的那种!” 掌柜的想了半晌,无奈道:“姑娘啊,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的,若是咱们真有的话还能不卖给你吗!” 听了这话,温婆婆却有些庆幸:“罢了罢了,这可能是天不让你做生意啊!” 一直尽力帮着洛青禾寻找的周大娘此时也有些失落,可这时粮食铺的掌柜却忽然灵光一闪,赶忙道:“姑娘!你说那东西是不是下锅之前有些透明,熟了后才会变白的?” “对对对!您见过吗!”原本已经绝望洛青禾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 掌柜的点点头,耐心道:“姑娘啊,你说的东西是南边空桑国的吃食,不过名字不是什么米线,而是叫‘粲’,也可以叫‘乱积’。从前我遇见过空桑国来的商队,便听他们提起过。不过这东西好像存不住…我记得我还认识一人是从空桑国来的,应该就在竹溪街,不然你去问问?” 洛青禾方才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便登时又被一盆凉水浇灭了。这东西也处买去,就算自己问了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自己光摆着摊子煮米线的工作量就已经够大了,若是连这米线都得自己做,那这工作量定然是不划算的。 可若没法卖米线了,那自己刚筹划好的生意又要怎么办呢? 见方才还充满斗志的洛青禾此刻已经满脸失望,周大娘赶忙安慰道:“没事的洛姑娘,米线卖不成你还可以卖肉串啊!左右都是挣钱,差别也不大嘛!” 可若是到了天凉的时候,谁能坐在寒风里喝酒撸串呢?洛青禾摇了摇头,刚想回家重新筹划,却忽然看见一男童捏着几个两面焦黄的葫芦头胀江米,开开心心的跑了过去。 洛青禾忽然觉得看见了希望。 方府。 第七十一章少多管闲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独自一人在府里待的百无聊赖,方少槿只能拽过自己的小妹妹,叼着簪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她的头发。 方若雨年纪还小,好骗的很,一听说姐姐要给自己戴花,便老老实实的任由方三小姐摆弄了。 秦氏眼看着方若雨的头发被扎的乱七八糟,却也懒得管,毕竟对于自己这惯爱上蹿下跳的女儿来说,她此时的状态已经算的上相当老实了。 “夫人,洛姑娘拖着好几袋粮食去了后厨,后厨的下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便让我来给您传个话。” 听了丫鬟的传话,朱嬷嬷忽然给秦氏使了个颜色。秦氏会意,便摆摆手由着她去了。 不过一旁正玩得兴起的方少槿一听洛青禾回家了,便顿时眼睛一亮,起身就要跑出去。 “姐姐!我的花儿还没戴上呢!”方若雨见状,脆生生喊道。 随手将梳妆台上的所有簪花插在自家妹妹的头上,方少槿随口道:“行了,雨儿你真好看!” “真的吗?”望着自己的头上正百花齐放,年仅五岁的方若雨疑惑道。 “自然是真的!你这发型啊可是北岭离宫的公主最喜欢的呢!这些簪花姐姐便都送给你吧!”方少槿随意糊弄了自家妹妹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柳姨娘笑得很是慈爱,走过来轻轻将闺女头上乱七八糟的簪花都拆了下来,温声哄道:“雨儿现在的簪花是长大了才能用的,娘给你重新梳成原来的样式,好吗?” “好!”方若雨此刻心中只有这些好看的簪花,便也没注意自家娘亲同自己说了什么,而是自顾自道:“娘,姐姐说这些簪花都是我的了!姐姐真好!” 柳姨娘温柔道:“那你下回要给姐姐好生道谢哦!” “嗯!”方若雨甜甜应了,又悄悄道:“娘,我觉得姐姐比三哥好多了!” 柳姨娘一听,登时捂住了方若雨得罪,急道:“娘告诉你多少遍了,可不能乱说话啊!” 方若雨有些委屈,却还是听话的贴在柳姨娘耳边小声道:“娘,三哥哥说要我领着小狗狗去大哥哥的屋子里看寻宝藏,可我就觉得他想诓我,所以我就没听他的话。” 柳姨娘一听登时蹙紧了眉头,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顶,轻声道:“雨儿真机灵!你这回做的很好,日后也要躲你三哥远些,记住了吗?” “记住了!”方若雨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姨娘这才放心的叹了口气,其实这家里各方间的猫腻她早就看透了,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待自家娘亲将头发梳好后,方若雨本想去花园里玩一会儿,却因着丫鬟的回禀,被自家娘亲硬生生拽住了。 “姨娘,那边的人说在洛姑娘屋子里发现了三小姐的珍珠项链,而且还有下人撞上洛姑娘偷了府里的粮食。” “那她是贼吗?” 方若雨刚天真的问了一句,便被自家娘亲一计眼刀吓了一跳:“别乱说话!有些事情连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咱们不能随便判断人家!你同娘一起呆在屋里,莫要出门!” 虽说柳姨娘想高高挂起,可有些人却就是要将别人一同扯进是非里。 方若元雄赳赳气昂昂的领着秦氏手下的嬷嬷推门而入,举着个哈巴狗模样的玉佩笑道:“妹妹,这是你的玉佩吗?” 方若雨看了看自家娘亲的眼色,没敢吭声。柳姨娘知道事情不好,便只能故意道:“呦,你这妹妹就是粗心大意,这玉佩都让她弄丢好几回了,每次我都得翻遍整个院子给她寻回来!这回正好小少爷你捡着了,快,还不谢谢三哥哥?” 听柳姨娘这般解释,方若元有些意料之外的不知如何接话:“这…这回可不是小妹弄丢的!是咱们在大少爷屋里翻出来的,约摸是让人看上才被顺了去吧!不过这玉佩毕竟是妹妹的,还请姨娘同我一起去前院露个脸。”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柳姨娘终究是没法推拒,便只能咬着牙领着方若雨去了那是非之地。 前院,洛青禾气得满脸通红,死死捏着拳头,胸口上下起伏着,正咬着牙忍着泪水。 一见她这番形容,柳姨娘便更是了然了:她果然是被人下套了。可奈何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柳姨娘便也没多嘴,将方才同方若元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便福身退至一旁。 秦氏却压根把柳姨娘的解释当回事,只是!自顾自道:“洛青禾,你还不死心吗?” 见秦氏这态度,洛青禾已经明白自己被陷害了,方才被冤枉的羞愤骤然散去,怒道:“我不死心?这其中真相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若容不下我,直说便是!” 秦氏自然不会承认,睥睨着洛青禾冷笑道:“怎么着,你自己鬼迷心窍,还要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吗?” “行,你说我偷了你们方府的东西,那你有证据吗?” 朱嬷嬷一听,赶忙道:“人证物证俱在!你问的还有脸抵赖?” 洛青禾死死盯着她,冷声道:“你那算什么证据?方才我自己出去买的粮食皆是陈年旧粮,拖回府中时也已经吩咐温婆婆替我管顾一二。可奇怪的时,没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多出了许多成色极好的新粮,怎么着,你们方府的仓库就是这般眼瞎吗?我一个弱女子来来回回扛了这么多袋粮食回来,都没人看见吗!” 方才同朱嬷嬷串通好的守库婶子一听这话,赶忙道:“姑娘难道你忘了吗?方才分明是你让温婆婆来同我讨这些新粮,还说是给大少爷准备的!” 见她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洛青禾恨得牙痒痒,指着温婆婆厉声道:“我何时让你去传过这样的话?” 温婆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声道:“不是你让我看着这些粮食吗?可我一看这都是陈年旧粮了,大少爷可是万万吃不得啊!” 洛青禾一听,登时想将这老糊涂掐死:这温婆婆平日里正事不干,祸害自己却是一个顶俩! 狠狠瞪着温婆婆,洛青禾怒道:“方才去置办这些粮食时,我也分明告诉过你,我做那东西必须得用存了许久的失了水分的就粮食才行,你怎的能将这话当耳旁风呢?” 一见洛青禾要解释,秦氏立马打断,轻蔑道:“呦,偷东西之前没对好供词吗?你骗鬼呢?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什么东西必须得用旧粮食做呢!怎么着,非得逼的我将大少爷也一同叫来吗?” 温婆婆听了这话顿时慌了神:这种肮脏之事怎能将自家的少爷牵扯进来? 为了不让方少泽掺和这事,温婆婆赶忙跪到秦氏面前哀求道:“夫人!还请夫人开恩莫要迁怒于少爷啊!咱们给您认错了!” “你认错?认错有什么用?”秦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洛青禾,冷笑道。 见秦氏这番神态,温婆婆再也顾不得别的,赶忙回头冲着骆青禾喊道:“洛姑娘,你就别挣扎了!给夫人请罪,这事就算完了啊!” 温婆婆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着同秦氏串通好了,而是因为她打心眼里觉得秦氏眼下不过就是想那洛青禾出出气。左右这洛青禾也不是什么身世尊贵的主子,她一个平民百姓,低头就低头吧!只要能换得方少泽平静,温婆婆才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呢!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的方少槿,此时也有些疑惑道:“娘,方才洛姑娘一进府我便去找她了,也没见她让温婆婆去向库房讨粮食啊!” “少多管闲事!”见自家女儿在这时拆自己的台,秦氏不满道:“她连你那最爱的耳坠坠子都偷走了,你还为她说话?” 其实耳坠子这事,方少槿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她从前便是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自己房中也有不少下人趁自己不注意,将那些珠钗首饰偷去换银子,那时候方少槿都以为是自己粗心弄丢了。直到后来有一次被秦氏发现了,将那个丫头抽的全身没一块好地方,这才吓住了那些动歪心思的人。 所以,再遇见这事时,方少槿也不知究竟该相信谁了。 朱嬷嬷这时又拎着方若雨的小狗玉佩,一脸得意的质问洛青禾道:“咱们就算退一万步讲,小小姐的坠子若真是你捡着了,可你为何不立马还回去,而是自己昧下了呢?” 见着他们还在这没完没了地陷害自己,洛青禾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可这是温婆婆还是不死心的拽着洛青禾要她给秦氏磕头认错。 终于无法忍受,洛青禾红着眼睛狠狠一脚将温婆婆踹开。 “温婆婆,我不知你这奴才是怎么当的!你若是为了息事宁人硬要认下这罪过,那咱们大少爷的人,这手脚不干净的罪名定然也是要落到少爷头上的!”洛青禾说着,又扭头对着秦冷笑道:“我告诉你,我没做过这事,也绝不可能任由你这般污蔑!” 忽然从腰间将来一直不离身的小荷包拽下来,洛青禾冷笑着打开,只见里头装着几个金锭子和一堆碎银两。洛青禾冷笑道:“我这些银子是当时离开罗泉时,罗泉方家的五少爷赏给我的盘缠,统共有四百多两银子,敢问你的耳坠子和玉佩又值几个钱?我若想要,还至于偷?” 朱嬷嬷却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哼!谁知道你那银两是不是也是从方家偷来的?” 洛青禾轻笑一声,举起左手将大拇指和小拇指扣在一起,正色道:“人在做天在看!我洛青禾对天发誓,哪怕我偷过方家一粒米,都让我此生孤独终老!就算是同人成亲也让我日日被婆家嫌弃,连着子女都不得善终!” 在这个时代对誓言二字向来看得非常重,所以眼下洛青禾这种毒誓便已经将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住了。 冷冷的望向秦氏,洛青禾毫不客气道:“秦夫人,既然你认定了是我偷的,那你是否也敢发誓,若今日冤屈是有人蓄意陷害,那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定然日日不得安宁,子女不得善终?” 秦氏心虚,自然是不敢跟着洛青禾一般赌咒发誓,便只能强词夺理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跟长辈这么说话!” ”哼,你怕什么?”洛青禾冷笑道:“既然你自己也知道心虚,便莫要在这里用些拙劣的手段给人泼脏水!姑奶奶我还不愿意在你这狗窝里住下去了呢!我告诉你,日后我若是再听见有人污蔑我,那我便日日去庙里上香祈愿,让那些人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够了!”到底是秦氏的亲女儿,方少槿也不忍心看别人这般同自己娘亲说话:“娘,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尽管发誓!” 发誓?秦氏也得敢呐! 见自家娘亲这苍白的脸色,方少槿忽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可本能却使她不愿面对这等现实,咬着牙学着洛青禾的话道:“我方少槿在此替我娘亲发誓,若今日是我娘蓄意陷害洛姑娘,那我方少槿将来出嫁后定然日日不得安宁,子女不得善终!” “你疯了!”秦氏听自己女儿这般诅咒自己,登时急红了眼。 冷笑着望着这出闹剧,洛青禾摇摇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便也不在这碍你们的眼!在我走出方府之前,若还有人对这事有异议,尽管来找我!不过一旦我出了方家,谁若再来找我,我便跟她没完!” 说着,洛青禾扭头便走。 此时秦氏身边众人无一人敢上前拦着,只有想明白了事实真相的方少槿气得狠狠冲着秦氏发了几句脾气,也气哼哼的离开了。 带方少泽同方少君完了请帖回府时,却到处都没看见洛青禾的身影,随手扯过一下人问了一句,直接那下人怯懦着不敢说话,哆嗦着磕了个头后便离开了。 心中有了些不详的预感,方少泽赶忙回去寻着温婆婆,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洛青禾呢?” 温婆婆支支吾吾道:“洛姑娘…同夫人起了些冲突,气得离开方府了。” “什么?”方少泽吃了一惊,赶忙道:“你给我将这事说清楚!” 见方少泽这般着急,温婆婆便再也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将方才的事都交代了,说到最后自己还加了两句:“洛青禾那丫头也是,不论发生什么,怎的能跟夫人那样说话呢?不论东西是不是她偷的,她磕头认个错便完了,又何必让夫人看她不顺眼?不过少爷您别担心,这事我已经将你撇出去了……” 温婆婆正说着,却忽然见方少泽狠狠瞪着自己,面色铁青。 见方少泽忽然这般愤怒的盯着自己,温婆婆不由得害怕起来。 “你给我跪下!”方少泽忍了又忍,却终于忍不住心头那股磅礴的怒火。 温婆婆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少泽小时候可少不了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这些年来对自己也是格外敬重,可如今却又为何这般对待自己呢? “你没把我放在眼里吗?”方少泽沉声怒道。 温婆婆这才有些实感,声音颤抖道:“大少爷,我可是…” 见她还要倚老卖老,方少泽皱着眉头拿出了家主的气势,正色道:“温红梅,你在方家也当了二十多年的差了!这些年来我想着你是我母亲的陪嫁,又是一心为我们着想,这才无数次容忍了你的僭越和失误,可今日这事,你的确是太过分了!” 字字句句像尖刀一般扎在温婆婆心上,只见温婆婆眼含热泪,不甘心道:“四少爷你怎能说我僭越呢?从小,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 “这就是你一次次对主子不敬的理由吗!每次你多管闲事时,我都想着你这等苦劳才忍了!可笑你还一次次责怪别人不懂分寸,不识好歹?可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年来仗着在我幼时照顾过我,便总是要求我对你同对别人下人不一样,要求你比人家高上一等?” “少爷!您怎能这般忘恩负义呀!”温婆婆受不了自己被方少泽这般指责,顿时哭喊道。 “我忘恩负义?我若是忘恩负义又怎会容忍你多年来没完没了的对我说教,又怎会在吃穿用度上都捡好的给你?但是你!你若真的这般为我着想,又为何管不住舞文一家?为何不在二伯娘欺辱我时挺身而出?” 我…我一个下人,怎么敢呐!温婆婆在心中为自己找了借口。 见她这神色,方少泽心中了然:“我知道你定然又要说自己不过是个下人,对吧?可当你对我说叫对我指手画脚时却为何想不起来是自己是下人?你说你多年来伺候我,让我记着你的恩情,可我们方家又何尝不是月月给你工钱,供你吃住?你所谓的恩情不过是你作为一个下人应该做的事情,是你的本分!” 本分?自己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只能说是本分吗?温婆婆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却莫名其妙的不知从何说起。 可方少泽却不管她,而是自顾自道:“可洛青禾她并不是我们方家的下人,也没拿我们方家一文钱工钱,可却依旧一路上这般认认真真的照顾我,处处替我着想!若不是她,我不会成为赵先生的弟子;若不是她,我也不能毫发无损的来到广陵,并且留在方家!你何尝像她那般处处维护我了?” 其实温婆婆也知道洛青禾对方少泽的照顾,可却仍旧挣扎道:“少爷,我又何尝不是处处为您着想?” “处处为我着想?你我真为我着想,又怎会任由他们将洛青禾挤兑走?”方少泽从前只当温婆婆为人实在罢了,可却没想到她居然愚钝至此:“你也不想想,为什么秦夫人一定要针对洛青禾?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有什么事能让秦夫人看上的?” 见温婆婆依旧很是不解,方少泽恨铁不成钢道:“秦夫人之所以这般费尽心机地要将洛青禾攆走,明面上看起来是容不下她,可实际上却是容不下我!你又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洛青禾给她认错呢?洛青禾是我带来的人,她若承认了自己手脚不干净,那这事我也脱不了干系!” “不会的!温婆婆赶忙摇头道:“夫人说只要洛青禾认错,那这事便不计较了!” “她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因着自己准备好的理由都被洛青禾堵了回去,她被逼无奈,却还找不到别的理由深究下去罢了!不然以秦氏的个性,她又怎会轻易放过洛青禾?”方少泽冷冷的解释完后,扭头便也要出门去。 温婆婆一见,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借着忠心为由上去拦道:“不行啊少爷!洛青禾再怎么说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可不是家人呐!你别为了她同老爷夫人置气啊!” 挥手将她推到一旁,方少泽冷笑道:“那你以为方大人和秦夫人就是我的家人了?”说完,方少泽没再看温婆婆一眼,便径直出了方家,去了知礼居。 果不其然,洛青禾此刻果然在周大娘家中待着。 见方少泽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的来了,周大娘很是自觉的领着运哥儿躲出去了。 “你来找我也没用,方府的门我绝不会再踏进去一步!”洛青禾同方少泽置着气,却没成想手中忽然被塞了一个还有些余温的荷包。 “这荷包你留好了,明日去寻个好些的屋子租下来住着吧!” 将这荷包打开一看,洛青禾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足足五千两银票啊!看不出来方少泽这小子居然还会藏钱? “这些银子可不是让你挥霍的啊!这时我临行前,祖母当了嫁妆换来的,你…莫要辜负了她老人家!” 见方少泽把最后的家底都交给自己了,洛青禾心中一暖,却终究是不忍心收下。 “你留着!”方少泽坚定道:“这回我知道了圣上准备筹办太学后,定然是要留在广陵为自己的前途拼上一拼的!所以你自己花钱也别太省了,住的地方还是要找个僻静安全鞋的才好!” 洛青禾点点头,缓缓道:“吃住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等下我之所以躲到周大娘家来,不过也是怕那驿馆里不安全罢了!而且我已经同周大娘说了,让她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将房子租出去。” 方少泽这才安了心,却有些别扭的嘱咐道:“你最好租个独立的院子,要安静舒适些,贵一点也无妨!还有,我这就让人与七贤岭,将弄墨找回来帮衬你,有他在你便不用担心…” “不了,我还是不用你手底下的人了!”洛青禾面色一变,闷声道。 方少泽话音一顿,轻叹道:“我方才狠狠责备温婆婆了,她也就是愚钝了些,却也没有害人之心。” “她没有害人之心都能帮着歹人将我逼到这地步,若等到她真有心害人,那我还不知自己是什么下场呢!”瘪着嘴摇摇头,洛青禾依旧很是抗拒。 见自己劝她不成,方少泽便只好将能嘱咐的都嘱咐到了,才满心无奈的回了方府。 秦氏原以为方少泽知道这事后会找自己算账,可等了又等,却只听说他将温婆婆责备一番便再也没了动静。 不过虽说方少泽并未追究这事的真相,却忽然莫名其妙的问方府要人去七贤岭带话,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景林便也欣然答应了。 其实方景林觉得,只要方少泽能老老实实留在方家,其他的事便也都不值得他操心。 趁着方少泽同自己道谢的时候,方景林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生练古筝的话,便放心的筹备方少君的庆功宴了。 八月十八,一个很是吉利的日子里,当朝天子慕容炜的圣驾声势赫赫的自北岭离宫回到广陵了。许多百姓都想趁着这一年一度的机会好生开开眼界,就只有洛青禾一心一意只想给自己寻个住处。 她从前没关心过房子的事情,可这么一问才知道:这个时代的皇城脚下,这些房子的金贵程度简直和现代有的一拼!若想租个合心意的房子就要做好割肉的准备,若是想买套像模像样的…那可就不是你有银子就能办到的事情了! 为了租房子,周大娘还特意为洛青禾寻了一位牙保,曹先生。 听完了洛青禾的要求,曹先生认真的建议道:“姑娘,按你的要求来说,我还是建议你买一套院子为好。毕竟眼下租金贵的很,你若是住上个两三年的,那租金也就同买院子差不多了。而且你若是买了院子,那待你离开广陵时将这院子出手,还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呢!咱们广陵的院子向来只会升值,不会降价的!” 见曹先生这般实心实意的为自己想辙,洛青禾很是感激,可毕竟买院子不是小事,她还是要找同方少泽说上一说的。 “那请问先生手上可有什么适合我的房子呢?不过我身上的银子不多,负担不起太贵的。” “姑娘准备花多少银子?” 洛青禾在心中算了算账:“嗯…五百两银子左右吧,您看行吗?” 第七十二章 你…你说什么?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既然已经撂下了狠话,那洛青禾便绝不可能再踏进方府一步。 遣下人去将方少泽找来后,洛青禾将方才那曹牙保的意见细细复述了一遍,方少泽思衬半晌,道:“这事倒也不难办,小时候我便听奶奶说过要来广陵置办房产的事情,后来不知为何便搁置了,咱们若能盘个房子,那祖母日后有心便也能在此定居了。不过毕竟要花这么多银子,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既然方少泽也同意了买房之事,那洛青禾便放心了。二人玩闹几句,洛青禾刚准备告别离开时,却见温婆婆陪着笑过来了。 洛青禾登时冷了脸,看都没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温婆婆也觉得自己这处境有些没脸,刚想同方少泽倾诉一番,却发现方少泽也是一语不发的将自己当成空气,扭头进了府。 其实两日方少泽对温婆婆一直都很是冷漠,弄得温婆婆也很是忧愁,刚准备进屋给洛青禾纳个鞋底什么的道个歉,却碰见了来送糕饼的琪儿。 自打方少泽搬出来了方少君的院子开始,琪儿便回去继续伺候方少君了。可到底是相处了那么多天,还是有些主仆情义在的。 方才琪儿出门时遇见了卖桃酥的,就给方少君和方少泽各买了一包,眼下她表示开给方少泽送这桃酥的。 温婆婆这两日在方少泽院中一直被冷落着,眼下终于见着一个能说话的人,便登时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琪儿!婆婆帮你端着吧!” 温婆婆说着刚要将琪儿手中的盘子接过来,却不想被琪儿侧身躲开,冷冷道:“我可不敢沾你的边儿,不然日后你若是再说我同你串通了可怎么办?” 本以为自己终于能招人待见了,却没成想连二少爷院中的丫鬟都这般对待自己,温婆婆的满面笑容瞬间僵住了,半晌没吭声。 看她这可怜样,琪儿心中多少有些同情,可一想到那日洛青禾因为她而硬生生被逼走了,便也咬咬牙径直绕过了温婆婆。 怔怔望着琪儿的背影,温婆婆满脸失落的刚准备躲回屋里,却又忽然被方景林新拨过来的总管嬷嬷叫住了。 “我说温婆婆,既然我来这院中当差了,那有些事情我便不得不说了!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日后行事还是懂些分寸为好,毕竟…咱们都是奴才啊!” 这向来都只有温婆婆嫌弃别人没规矩的时候,此时一听自己被指责,温婆婆登时急道:“我怎么就不懂分寸了?” 可那总管嬷嬷却不怕她,只是冷笑着阴阳怪气道:“你何时懂过分寸?一个当奴才的人还叫什么红梅,你可知咱们夫人的乳名叫什么?你若真懂分寸早就将你那名字给改了,又怎会一直这么装傻?怎么着,难不成以为自己用了夫人的字,便可以沾光当方府的主子了?” 温婆婆一听顿时委屈的很,哭哭啼啼道:“我哪里知道夫人的名字啊!再说了,这名字是翟夫人亲自赏的…” 一听她提起方景林前妻,总管嬷嬷登时厉声道:“住嘴!眼下方府当家的是秦夫人!你这么说话,莫非是没把夫人放在眼里?这么大岁数了这点事都不懂,还好意思教育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 温婆婆此时也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所以即使被这爱自己年纪小上许多的嬷嬷训斥,便也没敢辩驳,只是缩着脖子默默流泪。 见她这可怜样子,总管嬷嬷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留下一句:“你长记性了便好!名字赶紧改去吧!” 待总管嬷嬷离开了,温婆婆才敢将自己的满腔委屈发泄出来,一边抽噎着一边躲回了自己屋里。 可虽说人是躲回去了,可窗外的风言风语确是一字不差的往温婆婆耳朵里钻去。 “她就是活该!分明自己就是个奴才,还成日里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还妄想教育大少爷,我呸!” “对啊,她个黄土埋了一半的老婆子,成天同小姑娘置气,真是为老不尊!这人呐真是一点肚量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还诬陷是洛姑娘给她传话,我看呐她就是想利用少爷的身份,贪下咱们方府的东西!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穷鬼转世的,怎么那般贪心呢?” “可怜洛姑娘同她朝夕相处那么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她卖了!她可真没良心!” 这些话虽说看起来是方府的丫鬟嬷嬷偷偷议论的,可听着这个字字清晰的音量,八成就是故意说给温婆婆听的。 可温婆婆心中却依旧没有明白,那日自己分明是为了保全方少泽,却为何落下了这么难听的名声呢? 第二天上午,方少泽同着洛青禾一起去租院子了。 这回曹牙保还特意将自己的同僚,葛牙保一同喊了来。这葛牙保看起来有些老实,来了以后也并没有那么多废话,而是径直将二人带去了一套有五间屋子院子,可二人一听这价格,再看了看附近那喧闹嘈杂的氛围,便登时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葛牙保会意,又领着二人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叫做芩苔街的胡同,这胡同尽头的还真有一个僻静清幽的别致私宅。 更让人满意的是,这私宅正中的荷塘里还修了一精巧的凉亭,虽说快到秋天了,可坐在凉亭中还能望见一池荷花开的正好,千姿百态的在风中摇曳。 方少泽当时便看中了这套私宅,兴冲冲道:“盘下这套宅子需要多少银两?” 葛牙保有些犹豫:“不瞒你说,最近有不少人都看上了些宅子,却都因着太贵而放弃了。可这宅子一直在手上压着也不是办法,少爷若诚心想买,那我便去同这家主人商量商量,也许…五千两就行呢!” 五千两?!一听这价位,洛青禾却有些舍不得了。 可方少泽却接着道:“我看着地段也不错,周围都是些什么人家?” 葛牙保老实道:“这旁边还有两户,分别是吏部尚书府和大理寺左卿府。” “什么?这正二品和正三品的高官,怎会住在这等地方?”方少泽疑惑道。 不过洛青禾这两日也对这院子地段之事没少打听,便小声解释道:“这仿佛是广陵的习惯,那日我在庙里的时候也看见了高官府邸。” 葛牙保听闻,也耐心解释道:“我估计那两位大人要么是当官前便家底丰厚,要么就是妻子娘家有钱,否则是断不可能住得起这院子的!而其他那些没钱的官员,便只能租房或者是在偏远一些的地方,比如在庙里,买间院子安顿家眷,他们自己则住在官府中,逢节假日才能回家看一看。” 听他这意思说是,广陵城外的房子便宜?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动心。 不过方少泽想了想,却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城外不比城内这般守卫森严,洛青禾一个姑娘家,还是安全比较重要。 二人正犹豫时,那个葛牙保又道:“其这房子之所以才卖五千两,也是因为前些年打仗导致这房价跌了不少,否则就凭这点钱是绝对盘不下这么好的院子的!不过这到底也是一笔巨款,公子还是多花些时间盘算一番,若是实在困难,那我建议二位倒不如先租着房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他若是一心逼着他俩将这院子买下来,那方少泽二人还不一定会心动,可看葛牙保这话也算是推心置腹,所以二人不由得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洛青禾想着这广陵满街的繁华,便轻声对方少泽道:“按广陵的物价来说,咱们若是把这院子买下来,过几年再转手,大概也能卖个八九千两,不如就当是投资…” 方少泽也觉得这话有理,便点点头对葛牙保道:“那你便回去商量商量吧,这家主人肯以五两银子卖了,那咱们便接手。” 见他有这话,葛牙保便也郑重点头:“那我便尽力试上一试吧!” 洛青禾想着这牙保领他们看房也不容易,便掏出几粒碎银刚想答谢,却见葛牙保连连推辞道:“不急不急,若真能将这房子买下,那等二位能安定下来再赏小的也不迟!” 见他这般实在,洛青禾便对他也再没了防备,点点头将银子收回去又郑重道了谢。 葛牙保摆摆手道:“我若去谈,那这两日便也能出结果,所以最近还请您就在这广陵城中等我!” “无妨,你随时来寻我们便是。”方少泽点头应道。 可一连等了两日,二人都没等来葛牙保的信儿。 今日是方少君举办庆功宴的日子,虽说方少泽有些担心,可这庆功宴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得的,便只能无奈的去了。 到了晌午时分,葛牙保却忽然急匆匆的去了周大娘家寻了洛青禾。 “姑娘,你家公子呢?” “他今日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先跟我说吧!”洛青禾这边正同周大娘做着饭,一见葛牙保来了,便擦干了手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是这样的姑娘,我这两日同主人家商量了好几回,他这才同意以五千两将这院子卖给你们!可他又说这两日要出远门,而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买房卖房必须有府衙大人见证,所以他现在已经在公堂上等着了!要不姑娘同着我去将协议签了?” “这就去吗?” 洛青禾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可咱们家公子眼下有事外出,你可否同主人家商量商量,改个日子让他去跟你签这协议?” “这可不成啊姑娘!那主人家急着有事出远门,再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您若实在不方便……不如日后我领你们换别的院子看看吧!” 可他二人定下这件院子便已经是奔波了许多日才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所以洛青禾也不想再换,便只能咬咬牙:“罢了,左右也不过签个协议,我便同你过去吧!” 说着,洛青禾随手将围裙解下便揣着方少泽给他的银票急匆匆的同着葛牙保走了。 可一到府衙却发现只剩了个了管家。那管家说自家老爷等的不耐烦了,便嘱咐自己将事情办了。 洛青禾倒也没在意,将细节都确认过后便一手交了银子,一手拿了房契。 尘埃落定,葛牙保拿了赏钱便同着管家一道离开了,只留下洛青禾举着这房契,喜滋滋的看来看去。 “这天下怎会有买了凶宅还乐成这样的人?”一旁的衙役望着洛青禾这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些不解道。 “凶宅?”洛青禾吓了一跳,正在细问,却见那衙役似乎是不愿生事,摇摇手赶紧离开了。 洛青禾心中瞬间有种不详的预感,赶忙跑出门去,随便拉了个路人道:“劳烦您能帮我看看这契约上的字吗?” 那路人倒也宽厚,耐心的那些契约给洛青禾念了一遍,末了还笑道:“姑娘您这势力不小啊,连芩苔街那么金贵的院子都能买得着!” 洛青禾一听这话便更是满心恐慌,不管不顾的匆匆赶到了芩苔街。 可刚到的别院门口,却发现有一群下人这忙里忙外的打扫着院子。 “诶!你们收拾我的院子做什么?”洛青禾赶忙上去拦倒。 “你想瞎了心了?这分明是我家老爷的府邸,怎么咱们出了趟院门便成了你的院子吗?”那下人一听这话,像是看见了疯子一般甩开了洛青禾的手。 洛青禾此时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中跳出来了,抖着手将契约举起来道:“我分明已经将它买下来了…” 那下人瞟了一眼房契,却轻蔑道:“你瞎了吧?这上分明写的是芩苔街!咱们这儿是可琴台街,是朝廷命官专门住的地方,你来咱们这儿碰什么瓷儿?” 这话一出,洛青禾瞬间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好不容易依着下人的指点赶到了这契约写的地址,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荒废了不知多久的破败的屋子。 洛青禾倒吸一口凉气,登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被人坑了! 这五千两白银是方老太太当了嫁妆交到方少泽手上的啊!怎么就这般打了水漂呢! 此时,挑着担子经过此处的商贩一见洛青禾呆呆地坐在大门口,便疑惑的嘟囔道:“这姑娘疯了吧?怎么还敢坐在凶宅门前?也不怕让女鬼拖走了!” “你…你说什么?”洛青禾茫然道。 见她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那商贩别勉强停下了脚步,劝道:“你快离开吧!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宅子后头就是品幽居,那可是人间地狱呀!那些枉死在品幽居的人无处可去,便都化成厉鬼附在了这宅子里,不然此处也不会这么荒凉啊!” 可还没等着商贩将话说完,就连洛青禾脸色一白,昏死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商贩见状赶忙撂下扁担,却到底碍着男女有别,不敢伸手碰洛青禾,只能高声呼救。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商贩却忽然看见一奢华气派的马车经过。 “发生什么了?”听见外头有人喊着什么,车内的人疑惑道。 可那赶车的管事却似乎并不想理会,恭敬道:“回侯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姑娘晕倒了,其他百姓会处理的!” “那咱们也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听马车中的齐山侯沉声叫停了马车,又命人将洛青禾抬进了马车中。 “侯爷,我现在命人回府再赶一辆马车过来!”那管事见齐山侯直接命人将马车赶去医馆,便极有眼力见儿的建议道。 可这位挺拔俊秀,一身书生气却面带病容的齐山侯却摆摆手道:“罢了,不过就几步路了,咱们走着去吧!” 说着,便见他扶着管事的胳膊,缓缓往品幽居去了。门口巡逻的锦衣卫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躬身行了个礼便任由齐山侯踏进了这“人间地狱”。 待洛青禾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药房中。 “小姑娘,可觉得好些了?”还没等洛青禾反应过来,便只见一慈眉善目的老郎中关切道。 洛青禾此刻只觉得头昏脑涨,勉强开口道:“我为何会在此处?” 老郎中见状赶忙又替她把了把脉,才放心道:“你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便昏厥了。” 这时,一旁静静等着的家仆忽然将一张纸举到洛青禾面前,道:“方才你掉的东西,眼下也该物归原主了。” 可一见这天杀的契约,洛青禾登时泪如雨下。这可是方少泽仅剩的财产呐!眼下他在方府已经是举步维艰,自己却又在这时候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那老郎中毕竟是见惯世事,一见洛青禾这番形容便知道她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可奈何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开着这药方便已经是勉强,压根没有余力帮她一帮。 可…这几个家仆看起来也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办法?思及此处,老郎中下意识往那几个家仆脸上看去。 可这几人却那人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只是冷漠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咱们便回去复命了。药钱已经结了,姑娘你好自为之吧!” 洛青禾知道自己承了人家的帮助,便哑着嗓子道:“劳烦各位了!还请您告诉我您的家门,改日我定会登门致谢的!” 哼!堂堂齐山侯府又怎么看得上你这句轻飘飘的谢谢?那家仆从一开始便没看得起洛青禾,此时一听这话便摇摇头道:“罢了,咱家老爷也不是什么贪慕虚荣,道谢就不必了。” 说着,几人便径直离开了。 是啊,自己眼下着状况又有什么能力去酬谢别人呢?洛青禾一想到自己捅的篓子,便又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 看郎中见洛青禾实在是伤心,虽说自己帮不上忙,可安慰一二也是好的,便开口道:“小丫头,虽说老朽没什么大本事,可你若需要开导,咱们也是可以聊上一聊的!” 洛青禾此时心中正堵的难受,便也没客气,抽抽搭搭的将方才发生的事交代了。 那老郎中听完长叹一声道:“小丫头,看来你也被那群人骗了!其实广陵早就有这样的先例,如今你若是再回去找,八成也是毫无结果了…” “那这事便只能作罢了吗?”洛青禾满心绝望,自己方才为何那般冲动?为何就不能等着方少泽回来好生商量一番再决定呢?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敢擅自签了协议呢! 见她这般悔恨,那老郎中也只能尽力安慰道:“唉,别害怕了,我想你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疏于防备也是可以原谅的!你可知道从前有一家富商花九千多两银子喜滋滋的买了个院子,可后来当他按着房契上的地址找去时候,却发现根本没那个地方!眼下你好歹也有个院子呢!” 可洛青禾却并不能听进去安慰,只是急急道:”那结果如何呢?那富商后来追查了吗?” 老郎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事情追不追查也没什么意义,毕竟等你找着人的时候,那银子只怕也被花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你也别太过绝望,方才你说那地址我似乎知道,据说院子其实大的很,从前也是个极其显赫的人家住的地方,你要是好好收拾收拾想来也是不错的!其实我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你若实在害怕,也可以请人过来做做法事,请尊菩萨什么的镇宅也行!你还年轻,不过是丢些钱财,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不像我……” 那老郎中似乎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有些哽咽道:“我以前有极是贤惠的妻子,她给我生了六个子女,可后来这广陵打起仗来,他们接连在战火中丧生,便只剩我这老不死的独自一人生活至今。” 洛青禾一听,当时想起了自己在罗泉的家人,“您一生行医救人,定然会有好报的!若是不嫌弃,您便唤我一声孙女吧!日后我照顾您!” 一听这话,那老郎中更是泪眼朦胧的感慨道:“从前我望着自己那些子女,就期待着当爷爷的那日,如今…却终于有人圆了我这心愿!” 这二人说着,便忍不住越哭越伤心。 品幽居内的一个凉亭中,方才那挺拔俊秀的齐山侯此时正坐在当中怔怔发呆,却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被悲切。 自家老爷不知为何红了眼眶,那管事赶忙上前劝道:“侯爷,天凉了,咱们回府吧!” 齐山侯恍若未闻,又怔怔发了许久的呆,才缓缓道:“刚才那晕倒的丫头,如何了?” 方才家丁过来回话说,她就是疲倦过度,眼下已经清醒过来了。” 齐山侯听罢点点头也没细问,便领着管家打道回府了。 阴暗的凉亭中忽然飘进几片残败的落叶,正正落在那书卷上,盖住了那行小字。 第七十三章 其实你很生气对不对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昭华湖旁的桃源楼,正热热闹闹的办着喜事。 秦氏此刻满头珠钗,锦衣华服的领着一众丫鬟下人忙里忙外的张罗着,一会儿将各桌上为客人准备的铭牌反复核对着,一会儿又命人去后厨问问菜品准备的如何了。 那是同秦氏闹了别扭的方三小姐,此时也不得不为了大事暂且忍下心中不快,脚不沾地的帮秦氏招待着各家的女眷。 虽说方府里也有不少的小妾比方三小姐年长,可她们多是徒有其表的愚钝之人,也就只有一个柳姨娘能懂些人情世故,所以为了不给方府丢脸,这次庆功宴秦氏便只将她一人带了过来。 其实剩下的小妾们也知道自己拿不上台面,可方若元的那位亲娘,陆姨娘却在府中满心怨气道:“那秦氏排挤咱们也就罢了!你虽说是庶出,可分明也是老爷的儿子,他们怎能独独将你就在府中呢!” 那方若元早就因为秦氏没带自己去很是不满,此刻更是将怨气全都撒在了自家亲娘身上:”若不是你只能当个妾室,我又怎会顶个庶出的名头不被人重视?再说了,你若真不满,方才他们出门时你怎么不为我向夫人求情呢?” 竟然自己被儿子责怪,陆姨娘此时也不高兴了:“你还在这儿怪我?不是一直说自己得秦氏喜欢吗?还说自己是她心腹,还颠儿颠儿的替她将方若雨的玉佩偷走,可最后还不是被责罚了!娘告诉你,这日子你若不露脸,那日后便更没人承认你是方府的少爷了。” “我该如何露脸?”方若元觉得自己娘亲这话也有些道理,便也没关心旁的,直直问道。 陆姨娘一见自家儿子动摇了,便赶忙撺掇道:“这事还要问娘吗!你也是方家名正言顺的少爷,去了就直接说为你哥哥贺喜呗!怎么着,众目睽睽之下,秦氏还能硬生生把你赶出去吗?” 方若元一听也有些动心,可他到底还是有些畏惧秦氏。 陆姨娘继续添油加醋道:“他们说齐山侯夫人也是要去桃源楼的!你想想那方三小姐惹怒了秦氏多少回,她不也是仗着齐山侯夫人喜欢,才次次躲过了秦氏的责罚吗?” 是啊!自己这回若是也能趁机得那齐山侯夫人的喜爱,那日后他在秦氏面前不也能趾高气扬的说上里几句话了吗?终于被自家娘亲说动,方若元一拍脑袋便起身换了衣服,直直往桃源楼赶去。 要说方府人嫌弃这陆姨娘愚钝,也不是没有理由。 虽说是秦氏一次次原谅了方三小姐,但人家可是亲母女啊,女儿犯了再大的错,当妈的还能跟自家闺女过不去?所以方少槿她没被责罚,同齐山侯夫人根本就没有关系! 可这对利欲熏心的母子却丝毫没意识到这个中缘由,一心只想着高攀那齐山侯的夫人。 从前方少泽以为罗泉方家邀请宾朋的规模已经够大了,可如今来了广陵才发现,不过是一个庆功宴,方府居然也能将这事张罗的如此奢华铺张。 相比之下,自己也真是穷酸了些。 更过分的是,打从自己记事起,他这位亲爹便没少写信回去向老太太要钱,方少泽如今才知道这些银子究竟被他花去了何处。 虽说心底有些为祖母不平,可望着自家弟弟在前头意气风发的样子,方少泽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些羡慕。 刚才他跟着方少君进来时,也没少来往宾客打招呼,可他们夸方少君的话都是什么小小年纪文韬武略,日后定有大成就,而夸自己的话却是容貌俊秀,气质迷人。 他一个堂堂男儿,在方府的宾客面前居然是因为面容姣好而被夸赞?方少泽满心怅然的呆坐在桌前,心里极不是滋味。 而且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刚才方景林一见着自己便不知为何,急匆匆的令家丁回去将新做的衣服取了来,又将自己扯进了偏房中,眼看着自己将的新衣服换上,才心满意足的嘱咐他一会儿得了命令才能出去见客。 方少泽正满头雾水的在屋中等着,却听见外头忽然传来了家丁中气十足的高声传唤道:“齐山侯夫人到!” 齐山侯夫人?方才方少槿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同方少泽说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齐山侯夫人但是秦氏的表姐。可秦氏的娘家从前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家,她那表姐怎能高攀上齐山侯呢? 方少泽心下有些疑惑,便也不免好奇的透过窗缝向外头望去。只见刚才还各自坐着谈天说地的宾客忽然一窝蜂地向门口迎去,紧紧簇拥在齐山侯夫人的身边,而这被围在中间的妇人浑身穿金戴银,很是贵气,正昂着头,很是高傲的牵着她那不到十岁的儿子踏进了桃源楼。 望着这人那般尊贵的被人簇拥着,再想想自己只能独自躲在这厢房中,方少泽登时又是一阵羞怯,满心惆怅的坐回了桌前。 从这以后,外头来来往往的人便再也没能激起方少泽的好奇,他只是怔怔地坐在桌前,思考着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 正出神想着,偏方中却忽然进了一个丫鬟,躬身道:“大少爷,老爷命您去抚琴了。” 方少泽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点头便跟着丫鬟出去了。 只见这戏台搭在宴席的正中间,周围都用淡紫色的纱帐围住,从外头看去,只觉得有一种朦胧的神秘感。 方少泽在戏台中坐定,轻抚琴弦,深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才动手演奏起来。 弦音铮然响起,可这音调却全然不似办喜事的那般喜庆热闹,也不似勾栏中的那般柔情似水的靡靡之音,而是让人听着觉得有些哀切和不甘,随着弦音渐响,众人甚至还听出了一丝坚韧不拔的雄心壮志。 方少泽入神的不停地拨弄着琴弦,心中隐隐有些希望,能遇见个懂他心忧的志同道合之人。 心无旁骛的弹了许久,可就在即将曲终时,纱帐之外却又忽然响起一缕悠悠的洞箫声。这洞箫之声瞬间同琴音融为一体,仿佛两个一见如故的人,互诉衷肠。 方少泽心中一喜,莫非今天他当真能遇着动他心事的人?如此想着,方少泽登时冷了脸色,将心中的一切不甘和希冀都融入了琴音之中。 可还没到半柱香的功夫,方少泽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妥。这洞箫声并没有和着他的情感扶摇直上,而是不断的在古琴声中穿插着平和柔调,似乎想安抚自己,告诉这抚琴之人,认命吧! 方少泽原有些不确定,可待他将琴声放缓时,果然发现琴音和洞箫声这才和谐起来。既然这人并不是自己的钟子期,那方少泽便再没了抚琴的兴致,果断抬手结束了自己的演奏。 可这时,那四周的纱帐却骤然落下,将独自坐在戏台中央正怅然若失的方少泽展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一见这戏台上恍若谪仙的男子,满堂宾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艳的直直望着这台上的人,有些人的目光甚至带了些贪婪。 四下打量了客人们的反应,方景林此时心中满意的很,方才方少泽演奏时他还以为那不合时宜的乐曲会惹得众人不快,可如今一看他们的反应,方景林心中便有了底。 大大方方起身,方景林端着酒杯向四周示意一番,便朗声道:“这演奏之人乃是我养在故乡的长子,方少泽。因着我年轻时便离家打拼,我那年迈的母亲舍不得,便将我儿留在身边做了念想,眼下他也该立事了,便上了广陵来投奔我。” 望着那颇有勾栏风范的戏台,再看了看方景林那顺口胡诌的态度,方少君登时明白了自家父亲心里的算盘,瞬间觉得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天中那般凄凉绝望,他心中那些对方少泽的不满也骤然散去了。 再怎么不待见方少泽,你也终究是他的父亲,是他在广陵唯一的依靠!可眼下你怎能这般对待他?方少君死死盯着方景林,在心中嘶吼质问着。 可因这戏台离宴席有些距离,方少泽也没看清那些宾客的脸,只是见一少年手持青竹洞箫,缓缓向自己走来。 这少年看起来似乎同洛青禾差不多岁数,一双杏眼中满是灵动,看起来很是撩人:“小生姓周名格然,因着方才听公子琴音清越,便忍不住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海涵!” “无妨!”方少泽倒也大方的很,可望着这少年的眼中却很是不解:他这小小年纪,又是如何明白自己心中的壮志不得酬的? 可此时方景林的话却忽然打断了这二人的思绪:“少泽,还不给各位大人敬酒!” 一听这话,方少泽登时变了脸色:这分明是方少君的庆功宴,哪里有他上前敬酒的道理? 可他身旁的周格然却仿佛驾轻就熟,端起酒杯便陪着笑同各位大人寒暄了起来。 直到看见了其中一人搭在周格然腰间的手,方少泽才恍然大悟。 愤然的望向自家父亲,方少泽此时几乎将牙龈咬出了血,可正当他正满腔悲愤时,却又听见了张大人油腻的声音。 “呦,少泽!这么久没看见你,大伯我准时想念的很呐!快来,让我看看你最近过得好吗!” 听着他那流里流气的声音,方少泽更是满心厌恶,长吁一口气便要翻脸。 可望着周围正喜气洋洋的祝贺着方少君的客人们,方少泽最终还是咬着牙忍下了火气,一侧身想要躲开张大人色眯眯的目光,却冷不防撞上了后头的人。 “呀!”那人似乎吓了一跳。 下意识扭过头,方少泽却见一小丫鬟端着盆红烧排骨,红褐色的酱汁洒满了她的前襟和手臂。正想道歉,方少泽却又觉得自己的背后烫得难受。 一见这情形,方景林顿时面色一青:那可是他花了大价钱给方少泽定制的斜纹云锦长衫,可此刻却被那菜汤染得整个背部一片狼藉。 狠狠瞪着那小丫鬟,方景林刚要出声斥骂,却听那丫鬟满面歉意的福身道:“请大人赎罪!奴婢也是一时疏忽,待庆功宴后定然会同殷夫人请罪的!” 一听这人是殷家的,方景林那到了嘴边的斥骂只能憋了回去,毕竟自己还要巴结人家,这回若骂了人家的丫鬟,岂不就意味着殷家人手脚不利索吗? 可满腔怒火却用完有个发泄的地方,无奈之下方景林便只能对着方少泽斥骂道:“不中用的东西,赶紧去给我把衣服换了!” 方少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便也没方景林多说,扭头便走了。 可还没有几步,便听着后头有几个男声意犹未尽道:“方大人,一会儿可要将你家这俊俏儿郎好生给我介绍一番呐!” 介绍你大爷!方少泽心中斥骂着,一抬眼却见方才那自称是殷家丫鬟的小姑娘冲着自己挤挤眼睛,轻笑道:“方才这事你还得同我家主子道个谢呢!” 道谢?方少泽有些不解。 那小丫头却笑盈盈的冲着墙边槐树下的女子努努嘴,小声道:“你以为我方才为什么要撞你?若不是我家主子让我去帮你一把,你现在还不一定干什么呢!” “碧痕!少在那儿胡说!”见自家丫鬟这般调笑,槐树下的黄衣女子轻斥一声,又冲着方少泽福了福身:“公子莫怪,我这小丫鬟向来调皮的很,可心却是善的。” 方少泽微微打量了这黄衣女子一番,只见这女子靡颜腻理,眉目之间隐隐一股英气,她这周身气场让方少泽不禁想起了洛青禾。 心中登时有了些亲切,方少泽礼貌道:“方才多亏小姐相助,小生在此谢过小姐!” 黄衣小姐咯咯一笑,嗓音清越道:“无妨,方才我听公子所奏的乐曲兰心蕙性,志逸九霄傲然高洁,便知道公子定非池中物。可这官场之事向来复杂世俗,还盼公子日后怎能坚守本心!” 说着,黄衣女子便领着小丫鬟告辞了。 方少泽细细琢磨着她的话,正满心感慨,刚回头往那名利场中瞅了一眼,便见那周格然,也就是周大人家的少爷,正站在父亲身边同那些“叔伯”大人们调笑着,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 心中同情,方少泽无奈的摇摇头便出了门,却又与匆匆赶来的方若元擦肩而过。 方才还满心失望的方景林一见自家这庶出的儿子,登时心头一喜,赶忙扯着自己这世故圆滑的儿子顶上了方少泽的空缺。 站在门口,望着被自家父亲舍出去左右讨好的方若元,方少泽心中又是一阵悲切:为人父者,当真不过如此吗? 邵阳湖畔的清幽小径上,方才那撞了方少泽的小丫鬟疑惑道:“小姐,您向来不爱理那世俗之事,可方才却为何破天荒的管了那方家公子的事情?” 黄衣女子轻叹一声,道:“方才我从他那古筝声中听出了这人心性正直,再加上他也是从那偏远之地来的…我想着…” 见自家主子忽然有些惆怅,那小丫鬟赶忙道:“主子,事到如今,您也该放下了。” 一听小丫鬟这话,黄衣女子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怔怔出神的望着湖边的风景。 这厢,方少泽也是心不在焉的溜达回了方府。眼看着这个是家,却又不是家的地方,方少泽苦笑一声,刚想踏进门去,却又不小心瞟见了蜷缩在门边的洛青禾。 见她这番形容,方少泽不禁想起他们刚入广陵的那两天,洛青禾也是这般万念俱灰的缩在品幽居门口。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再顾不得自己的满腔悲愤,方少泽赶忙快步过去,蹲在洛青禾面前小心翼翼道:“青禾,你…怎么了?” 洛青禾一听方少泽的声音,瘦削的肩膀又瑟缩了一下,才一脸歉意的红着眼睛道:“方少泽…我…我对不起你…” 洛青禾哽咽着将方才自己被骗的经过交代了。 本以为方少泽会像之前拦着自己出门时那般愤怒,可却没成想自己面前这脸色苍白的少年却长叹一声,柔声道:“无妨,你别太难过了,其实我也有错,明知道咱们要办这大事,却还是傻了吧唧的去了那庆功宴。罢了,银子……没了就没了吧!” 见方少泽并未发火,洛青禾心中更是愧疚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哑着嗓子道:“你别这样…你对我发脾气吧!其实你很生气对不对,你…” 方少泽见状,勉强扯了个微笑,颤抖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生你的气做什么?要怪也得怪那诓你的人呐!你在这儿坐了多长时间了,吃午饭了吗?” 一听这话,洛青禾憋的半天的泪水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方才她已经做好了被方少泽责怪,甚至是绝交的准备,可此刻他自己分明面色苍白,可却依旧安慰着自己。 第七十四章 青禾姐姐炖的肉可香了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同上次在品幽居门前安慰她一般,方少泽此刻也没有顾及男女之别,伸手将她拉起来便一领进了一家面馆。 点了两碗洛青禾最爱吃的牛肉面,方少泽自顾自的拾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见方少泽这般反应,洛青禾再是茶饭不思,也只能跟着他拾起筷子,一根根的吸溜起来。 待二人默默无语的吃完了面,方少泽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望着洛青禾嘴边的汤汁,方少泽轻笑着将自己那价值不菲的云锦衣袖递了过去。 见他这副模样,方才还满面愁容的洛青禾也噗嗤一下轻笑出声。 眼前的女子终于有了笑颜,方少泽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你说,那凶宅能用吗?” 洛青禾听闻赶忙点点头道:“我去看了,虽说是破败了些,可在里头生活也是没问题的!药房的常爷爷说了,若是我不敢住,他就搬过来陪我!” 常爷爷?不知洛青禾又从哪儿认了个爷爷,方少泽虽是心中疑惑,却也没问出口,思衬半晌才道:“成,那我们就着手整理行李吧!” “啊,我自己收拾就行!”洛青禾下意识的不想麻烦方少泽。 可方少泽却笑道:“那还有我的东西呢?你以为那五千银子,我会便宜你一个人吗!” 说着,方少泽便起身结账去了。 洛青禾愣在原地想了半晌,才明白方少泽这话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一起住?! 满脸震惊的刚想抬头问清楚,却忽然看见了方少泽后背的那一大块红褐色的脏污,洛青禾心中的疑惑便更多了。 待二人吃饱喝足,溜达回方府时,却又正好遇见了从七贤岭回来的弄墨。 一见自家主子,弄墨登时热泪盈眶,刚想一诉衷肠,却背方少泽抬手打断:“等会再哭!你快去将马车备好,我们要换个地方住了!” 弄墨到底是个手脚利索的,方少泽这命令一出,他便二话不说的擦干眼泪,里外张罗了起来。 可洛青禾却依旧没有踏进方府的意思,在方府大门口站定,洛青禾一把拽住刚要进门的方少泽道:“既然弄墨回来了,那我便不进去帮你了整理东西了!我这就回周大娘那儿,把我自己的行李好生归拢一番。” 虽说洛青禾并不明白方少泽为何也要搬出方府,可他既然已经做了这个选择,那洛青禾便要鼎力支持。 其实要她一人在那破败的院子里住着,也是怪吓人的,眼下既然方少泽肯来陪伴,洛青禾心中自然也是轻快了许多。 又交代了几句,洛青禾便准备扭头离开,可刚一迈步,却冷不防又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裙角。 垂眼瞧去,一灰棕色的“小狗崽”正龇牙咧嘴的叼着她的裙摆使劲晃着小脑袋。洛青禾只觉得可爱的紧,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小耳朵。 只见这“小狗崽”哼哼这抖了抖耳朵,又伸出抓子挠了挠洛青禾的手心。洛青禾愈发觉得这“小狗崽”可爱的紧,便轻笑着将它抱了起来捧在手中,笑盈盈的逗弄着。 一旁的方少泽正看着这一人一“狗”友好和谐交流这,可却忽然发现这“小狗崽”的尾巴是垂下来的。方少泽顿时吓了一跳,惊呼道:“快放下!这不是狗!” 洛青禾被方少泽这一嗓子吓得一惊,一抖便不小心将这“小狗崽”摔在了地上。 不过还好,这“小狗崽”倒也是敏捷的很,一翻身便站住了。不过虽说它被洛青禾摔了一下,可却也没记仇,依旧哼哼着伸出小爪子龇牙咧嘴的挠着洛青禾的裙角。 洛青禾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灰粽色的蠢萌蠢萌小东西原来是只小奶狼。 其实洛青禾并不害怕,正想伸出手继续逗弄,却冷不防的被方少泽一把拽到身后,慌乱道:“你先跑!” 望着方少泽这莫名其妙的保护欲,洛青禾只觉得心中很是无语:这方大少爷自己都快抖成筛子了,还有闲心替我挡灾? 洛青禾回到周大娘家整理行李时,同周大娘将自己被骗的事情说了。 周大娘登时气得指天骂地,还赌咒发誓自己同那个牙保绝对没有勾结。 “周大娘,我相信你!”其实洛青禾心中也不是没有隔阂,只是方才方少泽那宽厚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也应该给别人一个机会,便也没将质问的话说出口。 可有些话,她还是要讲明白的:“那人这般欺瞒与我,那这事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周大娘义愤填膺的应和道:“对!咱们先去衙门告他一状!就算翻遍了整个广陵,大娘也要帮你找到那个挨千刀的畜生!哼,居然骗人五千两,他要拿去给一家老小修坟吗!” 见周大娘这反应,洛青禾终于确定她与那些骗子并无勾结了。 “嗯,此事容后再议!不过既然我要搬去那般偏远的地方,那咱俩一同做生意的事可能也要搁置了,周大娘,您若是不放心便先做着您的生意,待我准备好了再来找您。” 周大娘很是理解的拍了拍洛青禾的手,又骂了那骗子几句,却没敢问几乎‘身无分文’的洛青禾以后要拿什么做生意。 前几日洛青禾在长街上买了许多锅碗瓢盆等摆摊的器具,她临走时便嘱咐周大娘,让送货的直接送去芩苔街上便好。 “青禾姐姐,我还能见到你吗?”运儿怯生生的拽着洛青禾的小拇指,有些不舍。虽说洛青禾才在周大娘家中住了几天,可她做的一手好菜却踏踏实实的拴住了运儿的小胃。 洛青禾笑着摸摸运儿的头,道:“就算姐姐不回来,你也可以去我家寻我啊!” 正当洛青禾同周大娘母子告别时,手脚麻利的弄墨已经将洛青禾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方少泽也骑着尘影来了,一行四人默默无语的往芩苔街走去。 同洛青禾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温婆婆看着多日不见的洛青禾,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几次三番想找个由头同她搭话,却都被洛青禾那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怼了回去。温婆婆很是尴尬,只能讪笑着看洛青禾同那小狼崽玩闹。 将它带回来的弄墨告诉洛青禾,这小崽子是他在吴老大后院里捡着的,当时弄墨发现它时,这小崽子看起来很是虚弱,右前爪也似乎有些毛病,寻摸是母狼将它养不活,便遗弃了吧。 弄墨心善,见它可怜便用衣服包起来捡了回去,一旁的吴老大拦了几次都说这小狼崽救不活了。可弄墨却依旧不忍心,仔仔细细的照顾了好几日,才终于见着了这小东西活蹦乱跳的样子。 因着是自己亲手救活的,弄墨临走时有些舍不得,那吴老大便大手一挥很是大方的让他带走了,还说这小东西自小同人长大,以后多半也没法在山里生活了。 待方景林从庆功宴上醉醺醺的回来时,便听府中的家丁们传话,说大少爷知道这新院子是给二少爷准备的,所以再不愿打扰,便搬出府去了。 这大户人家的酒席向来是男客同女眷分开吃的,所以方少槿也不知道一楼的情况,便疑惑道:“大少爷在广陵除了方府便再没有亲朋,他还能搬去何处?” 那家丁恭敬道:“回小姐,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啊!因着府中人都去庆功宴上当差了,小的便没敢跟着大少爷同去!” 听着这话方少君默默无语,心中却替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大哥感到悲切。 一旁的秦氏却心中一轻,虽说她这个为人母者也有些看不过去方景林的行径,可同自家儿子的前途想必,这点正义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景林心中也隐隐清楚了这各种缘由,便也没在多说,只是问道:“走就走吧!不过,他可带走了方府的什么物件?” “回大人,除了大少爷来广陵时的拿着行李之外,一样都没少。” 那就好!方景林这才放了心,刚想去他那养在府中的牡丹花下风流一会儿,却又听陆姨娘冒冒失失道:“咦?若元呢?” 方景林刚要出声斥责,却连秦氏先一步怒道:“我分明告诉过你看好了府里人,别让他们去庆功宴上添乱!可你倒好,居然还撺掇你那儿子去凑热闹,小小年纪喝得酩酊大醉,仪态尽失,这不是让外人笑话咱们方府教育不周吗!” 陆姨娘一听自己儿子闯了祸,便讪讪的缩到一旁不敢再吱声。望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方景林更是不耐烦:“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管不好!” 还是柳姨娘心善,一回来就让家丁将不省人事的方若元送回了他自己的屋里,可后来无论陆姨娘怎么打听,柳姨娘都不置一语,只是在心中叹道:方才若不是方少君眼色快,一杯接一杯的灌倒了方若元,还让他呕了一身,那方若元这孩子,也多半是要让方景林送到那些高官的榻上去了。 今日总算亲眼见识到了方景林的绝情,望着自己那粉雕玉砌,天真烂漫的女儿,柳姨娘暗暗咬牙道:不行!我一定不能让方景林将我的雨儿也当做礼物送去巴结上司! 可,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 又过了两日,周大娘总算攒下了些银子,一早便领着运儿先去集市上买了一只鸡和一条五花肉,兴冲冲的去给洛青禾送去了。 望着这些肉,运儿有些馋了,眼巴巴道:“娘,这些肉能让青禾姐姐今儿就做了吗?青禾姐姐炖的肉可香了呢!” 周大娘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家儿子,道:“运儿乖!这是咱们送给你青禾姐姐的礼物,哪有再吃回来的道理呢?这样吧,等娘将那些货卖完,也给你买一只鸡吃!” 运儿乖巧的应了,却还是悄悄的咽了咽口水。 周大娘正领着运儿往芩苔街溜达,却忽然在方府附近撞上一熟悉的面孔:“少爷,您又来送银子了吗?” 周格然听着这大嗓门,登时有些羞怯,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才凑过来小声道:“同你没关系,我来寻的是方少泽!” 周大娘有些不解:“可他几天前就从方府搬出来了啊!” “你也认识方少爷?”周格然有些惊讶。 周大娘到底是个市井妇人,见周格然这般惊讶于自己认识那富家公子,便忍不住卖弄起来:“那是自然,我现在正要去找他呢!不过…我这拖家带口的也不知道要溜达多久,还请小少爷谅解…” 周格然心下了然,顺着她的意思去寻了辆马车。 周大娘这才心满意足,领着运儿很是痛快的坐了上去,才道:“去芩苔街!” 齐山侯府 这外人看起来很是气派奢华的齐山侯府的花园角落,却坐落这一个同周围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有些格格不入的农家小屋,看起来有些朴素简陋。 若不是要缠着自家父亲求情,这云安郡主压根就不屑于踏入这里半步。 “哎呀父亲~祭祖大典的时候,就让我进宫去玩玩吧!这可是文渊建国来的第一次大典,定然是热闹非凡的!再说了,长信公主和临华公主都邀请我了,我不去岂不是要得罪人了吗?” 一身书生秀气的中年男子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皱了皱眉,却依旧轻声劝道:“你消停一些吧!这次大典圣上还准备物色帝婿呢,你就别去给公主们添乱了!还是好生在家陪着我,我还准备……” 似乎再没耐心听下去,云安急躁道:“我不管!我就想去嘛!” “囡囡…” “父亲!我早就同你说过了,别管我叫囡囡!我现在都是有封号的了,你以后若是不唤我一声“云安”,我就不理您了啊!”云安郡主娇哼一声,不满道。 “行行行!”齐山侯终于碍不住女儿的小脾气,只能连连答应,才继续道:“不过囡…云安,你可知道祭祖大典那日,对为父来说有何意义?你当真不能同我一起…” “不能不能不能!”云安依旧没等着齐山侯讲话说完:“父亲,我就算去了,傍晚时也会回来的!您有什么话等那个时候再说吧,我要去置办些新首饰了!” 云安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连安都没请,径自离开了。 齐山侯怅然长叹,只觉得周围寂寥的很,可当他低下头时,却有些不解的陷入深思。 躲在外头的齐山侯夫人听见屋里的人那一声长叹时,才面色一喜,赶忙将手边的男童送进了屋里。 “父亲!祭祖大典那天您还要出门儿吗,要是姐姐不陪您,那我就陪着您去吧!”那同齐山侯全然没有一丝相像的男童乖巧的依在他身旁,撒娇道。 轻笑着拍了拍男童的背,齐山侯虽是同样柔声,可语调中却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漠然:“去找你娘亲吧!为父有些累了…” 那男童听闻只能沮丧的应了,哭丧着脸回到齐山侯夫人身边,失落道:“父亲不想领着我,他只想领着姐姐去!” 齐山侯夫人听完,眸中登时沁出了怨毒。 芩苔街 这破落了许多年的凶宅里终于有人敢搬进去了,这在芩苔街可是个大新闻呐!是以当周大娘过来问路时,芩苔街的居民便极是热心的将她领了过去。 刚一到门口,周大娘却发现这大门压根就没关,可到底是有那凶宅的传说,周大娘也不敢贸然进去。 还是周格然胆大,一听找对地方了,便赶忙跳下车,立在门口礼貌道:“主人在家吗?” 等了半晌,才见一灰衣小厮急匆匆的迎了出来,身后还跟这个还没有枕头大的“小灰狗”。 第七十五章 让周公子见笑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周格然刚同弄墨报了家门,便被后院中飘出的食物香味深深吸引了。 周大娘一见这熟悉的面容,便也赶紧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知礼居的周大娘,同洛姑娘相熟,我今日是特意来看望她的!” 弄墨这才点头应道:“原来是周大娘!洛姑娘提起过您,各位快随我来吧!” “劳烦小哥了!”周格然礼貌道谢,便跟着弄墨进了院子。 默默跟在弄墨身后,二人悄悄地观察着这个传说中的“凶宅”。 虽说这院子里头早已因为年久失修而一片狼藉,可仔细看去,还是能想象到它从前的富丽堂皇。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进门时的影壁已经坍塌,可上头丛生的杂草似乎被修整过,此时看起来也别有一番苍凉独特的意境。因着里头的屋子倒了不少,是以此时的园子看起来很是开阔宽敞,正中间一处三层的阁楼依旧屹立不倒。 方才周格然闻见的诱人香味便是从阁楼旁那个由厢房改造成的厨房里飘出来的。 透过厨房的大门,周格然只见一女子用两只小铲子在一块大铁板上摆弄着,过了一会儿便有端起一碗奇怪的酱汁抹了上去。 看家里来客人了,洛青禾这才空出时间来笑着招呼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正做饭呢,还请各位先喝着茶稍等片刻!” 几人正准备找地方坐下,却又正好见打方少泽有些狼狈的从阁楼中快步出来,看起来是正收拾东西呢。 “让周兄见笑了!因着咱们刚搬进来,许多地方还没来得及收拾,还请周兄谅解!” “无妨!”周格然礼貌回礼,虽说心早已经被洛青禾正摆弄的吃食吸引,可却依旧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方公子,你我可否私下里聊一聊?” 见他这很是郑重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嘎,方少泽也赶紧配合道:“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屈尊进阁楼一叙!” 看二人去谈正事了,周大娘也很是懂眼色的没有跟着过去,而是任由运儿拽着去了厨房。 将买的猪肉和活鸡放好,周大娘又同洛青禾寒暄了几句。 只听洛青禾一边忙活着,一边道:“周大娘,其实前几日我在你家住着的时候便觉得运儿有些不对劲。我原以为这孩子干瘦是因为饿的,可后来却发现你从未亏了孩子的嘴,所以我便特意去问了问那日救我的郎中常爷爷,他说运儿可能是得了蛕虫病。” “什么?!”周大娘有些半信半疑。 洛青禾耐心道:“不然您仔细看看运儿的指甲上有没有白色小点。” 周大娘听闻赶忙开过运儿干瘦的手仔仔细细的瞅了半晌,果然发现这孩子的每个指甲上都零星长着几个白点,这才急道:“哎呀!我说运儿怎么老是恶心干呕,还隔三差五的拉肚子呢!我原以为是这孩子贪嘴吃多了,没成想是得了病吗!” 一听这话,运儿登时有些恐慌:“那…那我还有救吗?” “哎呀这也不是什么大病,许多孩子的肠子里都会长蛕虫的!”周大娘赶忙哄着自家儿子,又扭头对洛青禾道:“我以前仿佛听人说过,这毛病要用花椒来治对吗?可这具体的法子…” 洛青禾点点头,解释道:“那日我也挺常爷爷提过这法子,你还得先熬上一锅大米粥,再加一勺捣碎的花椒粉,然后再次煮沸后,盛出来给运儿服上一碗,一天吃两回便可,之后待运儿排便时,你还得观察一下有没有虫子被排出来…虽说这活儿有些恶心,可若是再不给运儿医治,就怕那虫子将营养全都抢了去,耽误运儿长个子啊!” 周大娘一听赶忙应道:“你放心,运儿可是我的心头肉啊!只要他能好,我做什么都行,一会儿回家时我便将粥给他准备好!” 说着,周大娘又很是感激的对洛青禾道谢道:“真是谢谢你了洛姑娘!我这当娘的天天同运儿待在一起,都没意识到这孩子病了!这回若不是你,运儿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没事没事,运儿是个招人稀罕的孩子,我当然也是要照顾一番的!” 阁楼中,周格然跟在方少泽身后一路上到了二楼的露台上。可当他扶着栏杆向下望去时,若发现这宅子之前比他之前估计的要大上四倍!只不过这北面的院子中还有大片大片的荒芜处没来得及修整。 刚才去给周格然沏茶的方少泽回到露台上时,发现他正怔怔望着这破败的院子,当时便有些不好意思:“咱们人手少,实在是修整不过来,让周公子见笑了。” “无妨!”见方少泽过来,周格然赶忙收回了目光,同他一起坐在了木桌前:“方公子,那日我听你那琴音中有些壮志凌云的味道,所以想斗胆问问,您为何甘愿来这破败荒芜的院子里安居呢?” 可方少泽却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周公子,并非是我不愿同你说实话,可这事毕竟牵连了父兄的名声,还请公子莫要在提了!不过,周公子方才要同我说的话,想必不是这个吧?” 周格然听闻便也没再深究,只是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我今日之所以来找你,其实是因为听我那再太学中当职的父亲说,圣上批给太学九百个名额,说给剩下没有参加应试,或者没有得到名次的应试者们再考一次的机会,若是有幸入选便能直接参与明年的应试。” 原以为自己这重磅消息会让方少泽狠狠地吃上一惊,可一见眼前人这淡定的样子,周格然不禁有些疑惑道:“难道你之前便听说了?那你又为何不就在方府好生温习,而是要来这鬼地方浪费精力呢?” 方少泽却依旧没有解释的意思,敷衍道:“我不过想出来体验生活罢了。” 可听了这话,周格然却嗤笑一声:“方公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我一直想把你当朋友,可你却总是不愿同我交心!其实我知道,你那日之所以愤然离去,是因为不愿让你父亲那般侮辱,如今离家,想来也是这个原因吧?” 方少泽一听,登时青了脸。 周格然却没在意,自顾自的怅然叹道:“我猜你之所以不愿意同我交心,定然是因着那日庆功宴上见我同那些色鬼调笑,觉得心中轻蔑吧?可你知不知道,我在自家的境地有多难?我父亲唯一的嫡子为人老实蠢笨一看就难成大器,可就因为他是嫡子,便硬生生的被送上了应试场上。说来可笑,我父亲为了让他争个名头,还命我将书都抄在了他的披风上。可奈何我那大哥没用,还没开始考试便被吓的晕了过去,白白浪费了这别人求都求不来名额。家父见兄长无用,这才想了个旁门左道的法子,想利用我去巴结高官。” 听着他这同自己差不多的境遇,方少泽不禁有些怜悯:“你…还可以抓住这去太学的机会,一展宏图啊!” “呵呵!”周格然一听,却摇摇头道:“你以为这太学的考试,同应试场上的规矩是一样的吗?那应试场上之所以那般严格,多半是因着有齐山侯坐镇。可这次的考试是由太学院内的人独自操办,若无官员推荐是断不可能有名次的!可奈何我父亲表示他本是太学官员,为了避免被外人议论徇私,便…让我自己想办法!” 说着,周格然意味深长的望了方少泽一眼。 方少泽心中咯噔一下,皱眉道:“也就是说…我若想通过太学的考试,还得回去求我父亲?” 周格然有些不忍,可为了方少泽的前途,却还是直白道:“正是如此。不然你便只能找太学博士了,可这门路却也不是你我能求着的,所以…” 方少泽听闻,沉默半晌。 此时,院中厨房中的食物却已经香喷喷的出锅了。 两面焦黄,外酥里嫩的面饼上裹着黄白相间的鸡蛋和诱人的酱料,洛青禾又在面饼中夹上了煎好的肉饼和粉肠,趁热卷成饼卷后,又用油纸裹住了下端。 方少泽站在二楼的露台上闻着阵阵诱人的香气,再看着弄墨和周大娘的满脸惊艳之色,还有运儿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便知道这东西定然是好吃极了。 “方少泽,来啊!来尝尝,可好吃啦!”洛青禾又卷好了一张饼,冲着楼上的方少泽喊着。 看着女孩明朗灿烂的笑容,方少泽只觉得自己心头那股令人窒息的愁绪登时散了,方才还满是凄清的眼中瞬间盈满了温柔,回头道:“正好,周公子同我下去尝尝咱们家的新鲜玩意儿吧!” 见方少泽这一时雨一时晴的情绪,周格然很是震惊:他刚才不是正因着那太学举荐之事难心吗?此时怎的又换上了这般如沐春风的模样? “方公子,难不成…你心里已经有底了?” 方少泽这回倒也没遮掩,大大方方道:“实不相瞒,在我离家前家师曾经交给我一个锦囊,说日后所有难处,便去太学找一位博士,杨大人。” “杨大人?”一听这名号,周格然登时变了脸色:“可…可他是个…” 方少泽抬手打断了周格然的话,淡然道:“家师当时同我说,这位杨大人满腹经纶,想来人品也不会太差!现在之所以这般形容,约摸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吧!” 听了这话,周格然也觉得自己不太有资格评论,便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见他沉默,方少泽便也很是配合的转移话题道:“走,咱们吃好吃的去!” 可周格然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劝道:“可那杨大人到底是有些危险,不去方兄你也随我去应酬一番…” “多谢周兄心意!”方少泽一听这话却断然拒绝道:“人各有志,我也自有我的打算。不过既然你真心相待,我便也想劝你一句:切莫要为眼前的利益赔上一生的清誉啊!日后你若想回头,我定然也会鼎力相助!” 周格然坐在家中的饭桌前,味同嚼蜡。 看自家儿子打从回来起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甚至连最喜欢的冬瓜虾仁羹都一口没动,周校岷疑惑道:“发生何事了?” 猛然回神,周格然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道:“没事,就是方才我在朋友家吃到一新奇的吃食,便一直回味着罢了。” 周夫人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五少爷天人之姿,自然是看不起家中这些粗茶淡饭了!” “吃饭还堵不住你那张嘴!”周校岷轻斥一声,继续道:“老大,你这回可要将太学考试的机会把握住了啊!” 周校岷的大儿子,周格录有些不耐烦道:“爹,上次那应试就已经够难为我了!左右这回是你们监考,要么这回你还是让五弟替我抄一份答案下来,带进考场吧!” 一听这话,周校岷恨铁不成钢的斥骂道:“愚蠢!你若是将这话传了出去,那我这乌纱帽还能戴的住吗!再说了,这次的题目是太学所有博士一同出了三百六十道,再由圣上亲自抽选十题出卷,就算我把所有答案都告诉你,你在考场上又要翻到什么时候!有这经历,还不如踏实看书呢!” 可周夫人却为自家儿子争取道:“既然您能将题目都弄出来,那边让录儿背下便是!左右也是得读书,倒不如读些有用的!能背多少被多少,剩下的碰碰运气呗!” 周校岷一听也有些动心,扭头望着周格然笑道:“格然,你不是同魏尚书喝过酒吗?凭着这个交情,你这两日再去拉拢拉拢,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吧!” 就当是为自己?周格然心中冷笑,这不是威胁我呢吗? 周夫人一听也赶忙殷勤道:“对啊五少爷,许久不见,魏尚书一定是想你了!我这就去给你置办一套配饰,到时候你戴着去!” 虽是面上应了,可周格然却在心里暗自作呕:那魏尚书满口黄牙,脑满肠肥的样子恶心至极!就算是要去巴结他,也绝不是为了这个傻了吧唧的周格录! 不过,既然家中人已经没有帮衬自己的想法了,那自己还是要快些找个可仰仗的人才好啊! 见他沉默,周格录以为自家弟弟有些为难,便赶忙奉承道:“五弟!既然那吃食你那么爱吃,那大哥便给你多买回来些囤在家里,让你天天都能吃!” 可周格然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不劳烦大哥了,我那吃食是朋友家新研究出来的,外头买不着。” 周格录见自己示好不成,也觉得没脸,便清了清嗓子没再吱声。 芩苔街 “周大娘!我这叫手抓饼,不叫烙饼!你别再叫错啦!”洛青禾有些无奈道。 周大娘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总觉得这饼是烙出来的,便忘了它的名字!不过我起这名字也行啊,你为何一定要叫手抓饼呢?” 可这事洛青禾也觉得自己无辜的很,她总不能同周大娘说,她从现代学来时这东西便已经叫手抓饼了吧! “哎呀叫什么名字重要吗?味道好就行呗!” 还没等周大娘应和,吃饱喝足的运儿就在一旁附和道:“青禾姐姐,你这饼的味道好极啦!你看,来福都吃了不少呢!” 洛青禾闻言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这小狼崽的肚子吃得圆溜溜的,正餮足的仰着肚皮在地下蹭后背呢! 亏得弄墨还说这来福自小抢不上奶喝,可看它这抢饼吃的架势,谁愿意信他的鬼话! 轻笑着摇摇头,洛青禾没在看这肉足饭饱的小东西,转头同周大娘聊起了正事:“周大娘,我昨日就是突发奇想想试上一试,可既然大家都爱吃,那我便先做这手抓饼的生意吧!您帮我想想,看我去哪里摆摊比较合适?” 周大娘听闻,认真分析道:“洛姑娘,你若想在白天出摊做生意,那就得给官府交税,大娘总觉得不划算,所以我还是建议你等到夜市再开始做生意,那时候是不用交税钱的!” 可洛青禾想了想,却有些为难道:“可是咱们现在的住处实在是有些偏僻了,就怕夜市做不了几个时辰就得回来了!而咱们若是白天出去摆摊,可以卖上一整天呢!到时候若是可人多了,怎么着也能把税钱赚来的!” 周大娘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去菊英街摆摊,那里来往的百姓最多,你去了只要交摊位费便能占上一个位置!到时候你若是人手不够,大娘就去帮你!你现在如此困难,大娘也就不要分红了,你给大娘些辛苦钱便好。” 洛青禾心下感动,点了点头。 待周大娘领着运儿回家后,洛青禾又赶忙进了阁楼同方少泽谈谈这事。 可方少泽此时正忧心的很:“青禾,生意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相信你!眼下,我还有另一件事想同你聊聊。” 说着,方少泽将方才同周格然聊的话又一五一十的同洛青禾说了,又将赵先生交给他的锦囊掏出来,道:“赵先生说,这杨博士极有学识,可…却有些特别的嗜好。” 洛青禾不解。 方少泽揉揉额头,惆怅道:“这位杨博士有…龙阳只好!” 洛青禾登时一哽,满心都是一花白胡子的老头色眯眯的望着幼小无助的方少泽,愣了半晌才勉强道:“你…还有别的门道吗?” 方少泽摇摇头:“若是不能找杨博士,那咱们就只能回方府了。” 回方府?那方景林那个老畜生不也一样会将方少泽送出去巴结其他人? “其实当时赵先生也说了,杨博士虽说有断袖的癖好,可人却正直大方,所以我觉得若是我手中有赵先生的书信,向来杨博士也不会太为难于我吧!” 虽然方少泽是这般安慰洛青禾的,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就连他那亲生父亲都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那这同自己素不相识的杨博士…… 洛青禾又如何不知这其中的猫腻,苦恼的思衬半晌,洛青禾猛然道:“尉迟恭!既然他是镇边侯的嫡孙,那这举荐之事想来也不过易如反掌,不如咱们去问问他!” 方少泽一听,也觉得这法子但是比将自己送去那断袖手中要稳妥一些,可到底有些脸小,犹豫道:“不好吧,咱们毕竟没认识多长时间。” 洛青禾却小手一挥,大气道:“哎呀,我替你说啊!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去吧!” “现在?”方少泽有些猝不及防,可见洛青禾去意已决,便只能道:“那咱们骑马去吧!总比马车要快些!不过你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策马只怕是不好,不如你打扮成男子再出门吧!以后做生意也要方便一些。” 可洛青禾却赶忙摇摇头,否认道:“才不是呢!周大娘说了,美貌的女子更容易招揽客人!我还打算等挣了银子去置办些胭脂珠钗,给我那小吃摊添添彩呢!” “胡说!”方少泽却登时青了脸。 因着他第一次见周大娘时,便看见了她那浓墨重彩,同扎的纸人没什么两样的脸,所以便对她的审美很是怀疑。 眼下一听洛青禾这话,便更是满脑子都是洛青禾一脸的鬼画符现在街边叫卖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寒战,方少泽赶忙道:“你若是成日里晒着太阳,只怕过两个月便要满脸皱纹,不如将脸蒙起来为好!” 洛青禾一听也觉得很是歪理,便利索的点了点头,采纳了方少泽的意见。 方少泽很是满意,情不自禁的嘚瑟起来:“不过你也不需要一直如此辛苦,毕竟若我能在太学留下,那边是有俸禄的了,到时候养活你我还是轻轻松松的!” 第七十六章 你赶紧给我走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哈哈,你这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欠你五千两银子呢,虽说你不计较,可我心里却总是过意不去,所以还是想出去挣些银子!”洛青禾摇摇头,继续道:“况且离你去考试还有些时候,这段时间你便不用担心家用的事情,一心一意读书吧!” 望着二人友好和谐的背影,温婆婆只觉得很是憋屈。 这几日洛青禾对她都是能不搭理就不搭理的态度,绕是温婆婆如何主动示好,洛青禾都没有回应的打算。是以温婆婆心中也渐渐有了不满:她莫不是非得逼我给她道歉不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肯主动同她说话就已经够给她面子了,这小丫头怎能这般小气呢? 可洛青禾偏偏就是这般“小气”,温婆婆那日联同外人挤兑自己本就极不厚道,可她至今都没将这事好生同洛青禾解释过,也更是不曾正式道歉,这让洛青禾的心里如何能够过的去?况且她这回若是轻易原谅了温婆婆,那下回还不知道她会怎样祸害自己呢! 再一次来到尉迟府,洛青禾只觉得满心亲切。 笑盈盈的敲开门,洛青禾问道:“你家尉迟大人在吗?” 那脸熟的小兵一看是洛青禾,便礼貌道:“洛姑娘,尉迟大人已经被调任至广陵郡外的支北镇了,眼下此处也不再是尉迟府了。” “支北镇?远吗?”洛青禾急道。 那小卒点点头:“快马加鞭的赶去也得明日傍晚才能到。” 洛青禾登时满心失望。 还是方少泽反应快,笑着给了那小卒一颗碎银子,嘱咐道:“既然如此,那还劳烦小哥若是看见尉迟将军回来了,便告诉他咱们已经住在芩苔街了吧!” 垂头丧气的跟着方少泽离开了尉迟府,洛青禾又猛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人也可以试上一试的!” 以方少泽对她的了解,立刻便猜到了洛青禾想去找清音阁那位。 “罢了,左右也得求人,我还是听赵先生的安排去问问看吧!实在不行的话,我便回来同你一起做生意,发家致富!” 见方少泽笑中带苦,洛青禾轻叹一声,也没再说话。 方府。 这日傍晚,方景林刚进书房便被方三小姐堵住了去路:“爹,你帮我写一封推荐信吧!” 方景林登时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一个女子要那推荐信做什么。 后头跟来的秦氏却欲言又止,表情里极不自然,半晌才道:“槿儿,别胡闹了!你爹正忙着呢,哪有时间理你!” 一把挥开秦氏拽着自己的手,方少槿登时急道:“谁胡闹了!大家都是爹的孩子,上次既然将原本属于大哥的应试名额给了二哥,那这回太学的考试就应该给大哥一次机会!” 望着方景林铁青的脸,秦氏心知事情不好,便赶忙扯着自家女儿就要往外走:“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哪里能轮到你一个姑娘家多嘴!快走!” “你们不说的话,还不让我说吗!”方少槿一听这话更是满心愤怒。 原本她刚打听到这事时,便兴冲冲的去寻方少君想让他替方少泽求求方景林,可方少君听了却立刻将她拦住,后来秦氏听说了,便更是训斥一通让她不要管闲事。 可这究竟那里是闲事?既然方少君已经得了名次,那这次太学的考试便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可为何全家上下竟没一人愿意给千里迢迢来谋前程的大哥一个机会? 越想做觉得憋屈,方少槿质问道:“爹,你为何偏偏对大哥那般冷漠?就以为他从小没长在您身边吗?” “放肆!”方景林拾起茶杯就砸了过去。 可方少槿自小因为顽劣也没少让秦氏追着打,所以此刻反应也快,一侧身便避开了,有些不可置信道:“您居然忍心拿茶杯砸我?” 方才方景林因着扔偏了便已经够没脸的了,眼下见自家女儿还这般质问自己,更是火冒三丈:“你吃我的喝我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可方少槿却很是不服,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你既然生我了就该养活我!哪有凭着这个就下狠手的道理!” 方府已经许久没有敢同自己这般斗嘴的人了,方景林一时之间气得头昏眼花,又转头拿秦氏撒气道:“你生的这是个什么东西!狂的不可一世,眼里还有父母吗!” 其实秦氏方才还觉得自家女儿有些过分,可一见方景林这么骂她,秦氏登时也火了:我辛辛苦苦生养的闺女,哪里容得着你这么骂? “哪有当爹的骂女儿不是东西的?老爷,您若是生气便同她说明了,何必出言侮辱?而且她一个姑娘家,若是被茶杯划破了脸可怎么办?别人家的闺女都当千金小姐养着,您怎能如此粗鲁呢?” 原本以为自己能从秦氏那边找到一丝安慰,可却没想到连她也这般顶撞自己,方景林破口大骂道:“贱妇!连你也要造反了吗!” 秦氏毫不示弱:“老爷嘴巴放干净点,这事分明是你做的不对,我为何不能反驳?” 一听这话,方景林登时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到:“反驳?这么多年来我是给你们好日子过了!你们真当我拿你们没办法吗?” 见他这阴恻恻的样子,秦氏下意识防备道:“你…你打算如何?” 方景林冷笑道:“让她滚去乡下,同她奶奶好生学学规矩!” 这可使不得!秦氏心中咯噔一下,这方少槿就快到成亲的年纪了,这两年自己也没少四处说媒,想挑个最好的人家将女儿嫁过去,眼下就要攀上殷家的亲事,若这时候让方少槿回乡下,那自己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秦氏一想,刚要服软,却没成想方少槿满不在乎道:“学就学!我还不爱在这儿待着了呢!不过让我走行,若你不大哥写推荐信,我也是不会让你安心将我送走的!” 事到如今还敢谈条件?秦氏慌了,赶忙将方少槿往后拉。 可这话一出口,便为时已晚了。方景林又指着方少槿唾沫横飞的骂道:“放肆!明日一早你便给我滚回罗泉!再也不准回来!” “你以为我还想回来吗!”方少槿一步不让,骂骂咧咧的摔门离去,回屋就开始收拾东西。 可秦氏却并不甘心,刚想再同方景林求情,却发现这方景林已然气得双眼血红,咬着牙道:“今日谁若帮她求情,便同她一起滚回罗泉去,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秦氏知道若方景林气到这个地步,就一定会言出必行,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挣扎,步伐沉重的回了屋里。 可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柳姨娘却闻讯而来,宽慰道:“夫人,你也莫急!其实让三小姐回罗泉一趟也是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秦氏以为柳姨娘是来落井下石的,顿时火冒三丈的讽刺道:“若真有这么好,你为何不让你那女儿回去?” 可柳姨娘听罢却丝毫不慌,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夫人,我来找您便正是这个目的!雨儿自出生以来便从未见过奶奶,所以这回我便想让她借着他三姐的光回去看看。我猜那老夫人定然也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给老爷找过麻烦!是以若雨儿能得老太太教导,想来也是好事儿!不瞒您说,其实我都想跟雨儿一同回去呢!” 这好端端的,都往乡下跑什么?一听柳姨娘主动要求回去,秦氏下意识觉得不对:自己是方景林的正妻,可她嫁入方家这么多年都从未回去过一趟,如今若是让这柳姨娘先一步回了罗泉给老太太请安,那自己的名声可如何是好? 可柳姨娘这话细细品来也是有道理的:若老太太当真是那般愚钝,也不会一直等到方少泽这么大了才将他送入广陵来谋前途!所以这回方少槿回罗泉,那老太太多半也会以女大当嫁为理由,让她住两个月便送回广陵来,所以,这成婚之事八成也是不用担心的。 况且方少槿一贯顽劣,这回若真能让她出去磨练磨练性子,或是让老太太好生教导一番,能将脾气磨去一些,那自己日后便也能省心多了。 算来算去,秦氏都觉得这买卖划算得很,便又扯出了一丝笑意,客气道:“柳姨娘,既然你有心,让雨儿同她姐姐一起回去尽孝吧!可府中事务繁忙,老爷对你也向来喜爱的紧,所以若是你将咱们这一大家人都扔下,咱们心里也没底呀!” 一听秦氏这意思,柳姨娘了然,满不在乎的福身道:“既然府中需要,那我便留在家照顾各位吧!不过此番路途遥远,还请夫人嘱咐她们替我好生照顾雨儿。” 说完,柳姨娘便痛快告辞,回了自己院中。 一见到方若雨,柳姨娘便赶忙将她扯到里屋,正色道:“雨儿,这回你同三姐一起去罗泉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吃穿住行要紧紧跟着你三姐,切莫相信陌生人,知道吗?” 到底是孩子,方若雨并不知自家娘亲为何如此紧张,却还是下意识的乖巧点头:“娘,您放心吧!三姐姐一向对我很好,我一定会紧紧跟着她的。只是…其实我想让您陪我一起回去!” 柳姨娘目光有些悲切的摇了摇头,紧紧将方若雨搂住,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娘是不可能回的去的!不过娘有些话想让你带给祖母,一定要记住了,到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同你祖母说了……” 这祭祖大典不光是文渊国皇室的大日子,也是天下百姓的大日子。按风俗来讲,这日大家应该吃上一口八宝饭,寓意来吃穿不愁,吉祥如意。 可洛青禾觉得那八宝饭堆在一起像个坟包,实在是难看的很,便想着买一些大的模具好生将那八宝饭捏个形状。 可她同着方少泽一连逛了许多家杂货铺,却发现这广陵居然没有一家店铺卖那做糕点的模具。 满头雾水的去那糕饼铺子看了,洛青禾这才恍然大悟:广陵地势偏北,吃食上不如罗泉镇细致,是以这些糕点不是圆的就是方的,最多就是撒些芝麻或是用红笔染些字,从未有人在糕点上雕花,所以自己若想用那模具,便只能找人现做了。 可方少泽却有些疑惑:那八宝饭重要的不过就是味道,至于形状花样,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洛青禾却懒得解释,只告诉方少泽说她自有计较。 方少槿这人向来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所以当她刚一得到回罗泉的命令,便当即回屋打包了行李,第二日清晨便要离开。 真正到了临走的时候,秦氏满心不舍,含着泪死死拽着自家女儿的手,道:“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急脾气,若是肯服软,又怎会落到如今这场下场?” 秦氏说着,又掏出几袋碎银子和一叠银票:“你一个姑娘家,娘担心你漏了财招歹人惦记,所以娘给你换了许多碎银子,这银票也大部分是十两一张,你出门在外花这些碎银子就行!还有,这路上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性子别太张扬了…” 听不下去秦氏絮絮叨叨的嘱咐,方少槿不耐烦地打断,理直气壮的将手在秦氏面摊开:“娘,你竟然这么舍不得,就再多给我几张银票吧!” 一听这话,秦氏方才还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轻斥道:“这大的小的银票加起来有两千两银子,你怎么还要呢?” “娘,其实我觉得您多给三妹带一些银子也行,毕竟三妹回去后还得顶您闺女的名号,若是出手小气,那将来败的不也是您的名声吗?”方少君在一旁劝道。 秦氏一想也觉得对,便赶紧命自己的心腹嬷嬷回房取了几张二百两的银票交到自家女儿手上,嘱咐道:“花这银票的时候一定要当着方家人的面,最好是大庭广众的时候直接给你祖母,就说是娘亲给你祖母的一些心意!” 方少槿喜滋滋的地将银票揣了起来,又毫不客气道:”我上次还在娘的房中见到了两只极品的和田玉镯,我看着那东西应该是能增福增寿,娘,不然你也拿出来送给奶奶吧!” ”送什么送!”秦氏一听,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那可是我给你准备的陪嫁!行了别废话了,你赶紧给我走!” 见自家母亲当真生气了,方少槿方瘪了瘪嘴也没敢再闹,老老实实的往门外走去。 刚踏出方府大门,便见柳娘母女早就候在了门口。 见方少槿出来,柳姨娘娘知道分别之时已经来了,红着眼睛有些不舍的将方若雨的小手放在了方少槿的手中,哽咽道:“三小姐,雨儿…就托付给你了,还望你多多费心!” “嗯,我一定会让小妹毫发无损去见祖母的!”方少槿郑重点头道。 众人正感伤道别时,却总有些不开眼的凑过来煞风景。 陆姨娘望着眼前这离别之景,故作遗憾道:“其实按理来说咱们三少爷也该回去拜会祖母,可不巧的是前几日天凉,三少爷不慎染了风寒,真是可惜的很呐!” 柳姨娘听闻并没说话,可方少槿却是个直脾气,当即冷哼一声道:“这秋天还没到呢,外头哪有那么冷?他早不病晚不病,又怎的偏偏在这时病了?” 见自己被当场拆穿,陆姨娘有些尴尬,可心中却很是不服的暗骂道:哼!要不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惹怒了老爷,我家方若元又怎会平白无故的要装作染了风寒? 虽说这方若元上回因着擅自去了庆功宴而被秦氏责罚了,可他这一趟却到底有些收获,成功的让几位大人看上了他。凭着这层交情,方若元还想试着去搏一搏那太学的考试名额,所以自然不会在此时离开广陵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母子二人打的算盘,却也都懒得同她计较。 见气氛尴尬,方少君只能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便出发吧,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城镇的驿馆!” 不愿再看见陆姨娘虚伪的嘴脸,方少槿翻了个白眼,领着方若雨便钻进了马车。 因着有些不放心,方少君也自告奋勇的坐上了车辕说要亲自将妹妹们送到城门口。 见自家女儿这回真的走了,方才还有些生气的秦氏登时又落下泪来,凄凄想着,这一别还不知何时再能见面呢! 可殊不知,这方三小姐出了桂壬街,一拐弯儿便直奔芩苔街去了,说要去问问大哥有没有什么话带给祖母。 方少君一听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毕竟大哥自小在祖母身边长大,此番知道她们回去,八成也有许多话想要带回罗泉去,便很是痛快的领着方少槿去了。 这次回罗泉,秦氏因着不放心,到底还是将自己最信任的朱嬷嬷指给了方少槿,还嘱咐她好生盯着方少槿,莫要让她闯了祸。 不过方少槿方才那一番话也让朱嬷嬷很是理解,是以对他们先拐去芩苔街的打算,朱嬷嬷也没反对。 可等这一行人巴巴的去了,却发现那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了温婆婆自己,方少泽和洛青禾此刻并不在家。 因着听说了那日温婆婆做出的事情,所以方少槿对这人也不是很喜欢,没好气的问道:“他们俩去哪了?” 温婆婆一见是这霸道的三小姐,便瑟缩着老实道:“大…大少爷他同着洛姑娘去菊英街摆摊了。” 温婆婆话音刚落,便不由得有些无地自容:都是方家的小主子,可眼前这二少爷和三小姐却依旧在家让人前呼后拥的伺候着,而大少爷却只能同洛青禾去做那不入流的商贾之事,这事说出去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可方少槿却不知温婆婆心里那些门道,只是一听他们在菊英街,便转身上了马车。 菊英街 虽说现在不过是清晨,可菊英街是专门卖杂货的,所以天刚亮便已经聚了不少人七杂八的人。 守在自己这小饼摊的后头,洛青禾满心焦急。 “手抓饼啦!香香脆脆的手抓饼啦!内加的粉肠,鸡蛋,鸡腿,猪排,各位客官可以随便搭配!只要三十文钱,可以让您饱餐一顿!”弄墨满头大在街边张罗了半天,可绕是眼前来往的百姓再多,也无一人关心洛青禾摊子。 这到底是个新奇的吃食,兴许是百姓们不敢轻易尝试吧!如此想着,方少泽在一旁静静等了半天却一直都没人进来。渐渐有些待不住了,方少泽也顾不得那么多,端着烙好的手抓饼便开始叫卖。 “客官,您赏脸品尝一口吧!这酱汁是咱们秘制的,别的地方吃不到呢!” “这位大娘,给您孙子买一张尝尝吧,咱们给您打八折,只收二十四文如何?” 可不管方少泽怎么说,来往的百姓就是无一人愿意动口。甚至后来有人一见他在此揽客,便硬生生绕去了别处。 方少泽见这情形也是满心失落:他们摆摊做生意之前分明已经尝过了,这东西的确好吃的,可为何这广陵的百姓就是不买账呢? 几人正是心急如焚,却忽然听到一姑娘大着嗓门毫不客气道:“咱们要两张!” 洛青禾猛地一惊赶忙看过去,却见一身材高挑,容貌却不是很出众的姑娘大大咧咧的领着一粉雕玉砌的瓷娃娃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这草棚底下的桌前坐定。 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洛青禾吸吸鼻子,赶忙将手洗净,迅速在炉火上将饼烙的两面焦黄,又将最大的炸猪排夹在饼中,淋好酱汁端了过去。 “二位快尝尝,不合口味尽管告诉我!” 状若无意地点点头,方少槿握住那油纸便毫无世家小姐风范的大快朵颐起来。 “三妹因着昨日替你向父亲要推荐信,同父亲起了冲突,便被撵回了罗泉。她说临走前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回去,所以才找过来了。”方少君后一步跳下马车,悠悠走到方少泽身边解释道。 一听这话,方少泽忽然觉得眼眶一热。其实他认识方少槿不过几日,可这大大咧咧的妹妹居然能为了自己同方景林争吵起来! 望着自家大哥那欲哭的样子,方少君也有些不忍,再望着他手中那已经被风吹凉了的饼,方少君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沉声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毕竟…是方家对不起你!” 绕是方景林这父亲当的再不称职,可他和三妹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有下人伺候,又何时吃过这等在街上叫卖,受人冷眼的苦?可自己这大哥从小被父亲遗弃在乡下不说,此刻更是被迫撂下一身才学,像那些伙计一般在街上叫卖,可真是让人心疼的很! 不过方少泽本人却毫不在意,摇摇头轻笑道:“罢了,一家人的事哪能算的那么清楚?快,来尝尝洛姑娘新开发的吃食吧!唉,我也是不明白了,咱们分明吃着相当美味,可叫卖了半晌却也不见有人过来!” “我看哪,这就不是味道的事情!”将一整张饼吃的连渣都不剩,方少槿扯出帕子擦擦那油光锃亮嘴,又大大咧咧道:“你起这么个名字出来叫卖,谁听见了能喜欢?还叫什么手抓饼,听着就脏得很!” 方少泽一听,下意识的又要维护洛青禾道:“那这饼你觉得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你们之所以没卖出去呀,就是因为这名字起错了!”方少槿说着,又指着自家小妹那吃到一半的饼,继续道:“既然你将那蔬菜酱料都包在了饼里卷起来,那不如就叫卷饼吧!” 见两个妹妹都吃的那么香,方少君也有些馋了,便随手捡起自家大哥盘子里那有些放凉的饼尝了一口,顿时很是惊艳的点点头道:“此等美味,若是只叫卷饼也有些平凡了,咱们还是得想些有点噱头的名字!” “卷饼,卷饼…”方少泽也觉得自家弟弟这话很有道理,怔怔望着手中的饼想了半晌,方少泽忽然眼睛一亮:“那就叫‘秘制鲜蔬肉蛋卷’吧!这名字听起来热闹丰富,应该有人喜欢!弄墨,你快换这个名字叫卖一会儿,看看效果如何!” 弄墨点点头,赶忙喝了一大口水又继续高声道:“秘制鲜蔬肉蛋卷!三十文一份,营养丰富,保管好吃啦!” 果然,还没等弄墨还吆喝几句,便见一位大叔好奇地往这边看来:“你这菜名我倒是从未听过,反正也不贵,不如给我来一份尝尝吧!” ’好好好,客官您快请坐!“几人叫卖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有了第一单生意,摊子前的几人都很是兴奋,方少槿见状赶忙拉着方若雨起身,将自己这阴凉底下还能吹着些风的位置让给了这位客人。 洛青禾此时也手脚极快的将饼烙好,卷得很是周正,满面笑容的端到了这男子面前。 这男子点点头,抱着尝鲜的心思随意咬了一口。可当他品出这其中味道时,却登时眼睛一亮,道:“我竟没想到这街边的东西还能如此美味!” 说着,便囫囵几口将这饼吃的干干净净,就差把油纸也舔上一遍了。好不容易将口中的饼咽下去,那中年男子意犹未尽道:“实在是太好吃了,小姑娘,我还要再来一卷!” 成功了!此话一出,洛青禾顿时兴高采烈同方少泽击了个掌。 望着这草棚下的一派喜气,其他过路的百姓也有些好奇的凑过来道:“既然这大哥吃的这么香,那我也来一张尝尝吧!” “小兄弟快来,你绝不会后悔的!”方才那中年男子见状,也实心实意的帮着洛青禾招揽起生意来:“方才,我那一张饼都没吃够呢!” 做生意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人满意了,便再不愁卖。 来来往往的百姓见草棚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再听着弄墨口中那新奇的名字,便纷纷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这草棚前便排起了长队。 见洛青禾和方少泽二人都无暇顾及自己,方少槿也很是懂眼色地起身便要告辞。 方少泽这边实在是忙的脚不沾地,便只能匆忙嘱咐道:“回去了见了祖母,一定只能报喜不能报忧!就说我在广陵过的很好!” 望着满头大汗的方少泽,一旁的方少君欲言又止,可想了想,却终究没有开口。 第七十七章 逆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上马车之前,方少槿拽过了忙碌的方少泽,将一叠银票塞到他手中道:“别担心,我知道回去该怎么说!这些银子你收好,我特地多要的,左右都是爹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方少泽本不欲收下,可方少君见状却劝道:“没事的大哥,这银子也不只是给为了你的!日后你若能在太学谋个前途,那咱们这些弟弟妹妹们还需要你的帮助呢!而且方才我们还吃了你的饼,这也算是结账了,洛姑娘做生意也不容易!这银子你若不收,咱们下回可不好意思来了!” 顺着方少君的视线望见了正忙的脚不沾地的洛青禾,方少泽犹豫半晌,终究没将银子还回去:“那…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这银票就当借我渡渡难关,大哥总有一日会还给你们的!” “嗨呀!你在方家也没少受委屈,这银子本就是你该得的!你若有钱还咱们,还不如拿回去孝敬奶奶呢!”方少槿笑着打了个哈哈,转身跳上马车便告辞了。 望着自家弟妹远去的身影,方少泽无奈的摇摇头,可眼前这状况也没给他细想的机会,方少泽一回头便又开始招待客人了。 一路送着自家妹妹到了广陵外十五里的地方,方少君又不放心的叮咛了几句才挥挥手送走了方少槿。 待他雇了一匹马赶回方府时,方景林也已经到了家。 听着方少君的回话,方景林却依旧没有消气的意思,将手中的书往案上一扔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可方少君却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自顾自道:“咱们出发后想着大哥兴许还有话带回罗泉,便先去了他那儿一趟。” 听见方少泽的名字,方景林骤然睁开了眼睛:“去他那儿了?那不孝子眼下是何境况啊!” “大哥眼下住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同着洛青禾一起在菊英街做生意,卖的是小吃,三十文钱一份。” 方景林有些幸灾乐祸的冷笑道:“哼!自己的翅膀没长硬就敢忤逆老子,现在知道世事艰难了吧!你告诉他,除非他在门口磕满九十九个响头,否则就别想再回来!” “他并无回家的打算。” 一听这话,方景林气得顿时拍着桌子怒道:“那他今日里让你带话回来是什么意思?试探一番看我有没有消气吗!” 方少君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迎着自家父亲的怒火道:“父亲您想多了,大哥根本就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咱们去了之后没说几句话便告别了,大哥也只说让咱们回罗泉时,只报喜不报忧!” “逆子!”方景林其实早早便等着方少泽自己在外过不下去,回来服软求自己。 可见他依旧如此硬气,方景林极是不满道:“哼!这小畜生往后别想仰仗我了!他不是想去太学考试吗?行,你去传个话,他若不回来给我磕头,那这推荐信我也定然不会给他写!” 可方少君却无动于衷,淡淡道:“父亲还是派个家丁去传吧,这种话我又如何有脸说出来呢?” “你也反天了吗!”自打昨日被方少槿气个半死后,方景林便一直耿耿于怀,而如今见方少君居然也对自己的这般强硬,方景林登时气得掀了桌子。 可一向乖巧的方少君此时却微微退后一步,一言不发的出了门去。 见自己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方景林只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可自己若做追上去打骂,只怕也有些为老不尊的意思。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方景林捏着拳头扭头便去了秦氏的屋里找茬。 可今日方少槿的离去已经让秦氏满心悲愤,此时自然也是没有应付方景林的心情,只是冷冷道:“你若谁都容不下,便将咱们都赶回罗泉去吧!君儿他说错了什么?他出去一趟给你报告个行踪,可你都这般生气,那究竟是咱们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实在不行,也将君儿送回去让老太太教导吧!” 方景林听罢喉间一哽:这马上就是殿试的时候了,现在的方少君可是他唯一的能拿出去吹嘘的本钱,又怎能让他在这时候回罗泉呢? 受制于人的方景此时再是满腔怒火却也不能发泄了,只能恨恨的走到门外,冲着满院下人丫鬟们口水横飞的斥骂了半天,这才揣着银子去喝花酒散心了。 虽说秦氏懒得理他,可她到底有些担心方少君,便亲自去了他的院子里苦心劝导:“你的妹妹自小顽劣惯了,你一个做哥哥的怎能学着她那般做派呢?平白无故的,你去那里做什么?你当真要为那乡下来的人同你爹翻脸吗?” “我去大哥那儿哪里是为了自己呢?”方少君反驳道:“娘你想想,广陵已经有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咱们方家的大少爷了,而若是他们看见大哥独自菊英街做那小生意,可方家却无一人理会,那这闲话又要传成什么样?” 这原本来劝诫方少君的秦氏,却登时被自家儿子劝住了。 是啊!无论他们父子怎么闹,那到底是有亲生的名头在,传出去也最多不过是父子怄气罢了!可自己到底是后娘,这亲生子女都养在身边,却独独放那方少泽一人在外艰苦求生……若让外人讲究起来,那自己这脊梁骨只怕是要被戳断了!” 望着秦氏那有些犹豫的神色,方少君赶忙趁热打铁道:“娘,这可是咱们博名声的好机会呀!既然大哥已经定了在外常住的心思,而之前他屋里的那些下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送去大哥那儿做个人情吧!还有我每月领的银子,你也划出同等数额来给大哥一份!按大哥那脾性他也不一定回收下,所以你若送了,不论是否收下,那你这照拂养子的大名声可就到手了啊!这样的机会又岂能错过呢?” 秦氏这才恍然大悟,立刻招来府上的管家将这事吩咐了,还特意嘱咐他们在去方少泽那里时,将动静闹得大一些。 那管家也是个动作快的,领着丫鬟下人便大张旗鼓的去了芩苔街,还抬着不少秦氏从库房挑拣出来的无用礼品,美其名曰是秦夫人担心大少爷在外体验生活时吃不好住不好,便特地送来的帮手。 按照秦氏对方少泽的了解,她本以为那方少泽会不屑的斥骂几句再将那些人都赶回来,可万万没想到他这回居然爽快的派人回来道了谢,又将送上门的下人和物件通通留下了。 方少泽之所以要留下,不过是觉得这下人定然是方少君为他求来的,况且自己眼下也不是什么拿架子的处境,便也没同方府的人客气。 傍晚 洛青禾已经收摊回来了,可方少泽却依旧捧着账本细细算着今日的账目。 望着如此忙碌的方少泽,温婆婆又急又恼:“秦夫人既然已经说了会按月给您拨银子了,那这些杂活您便交给洛青禾干吧!您可是堂堂大少爷,怎能同下人一般干活呢?” 温婆婆本想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对方少泽的关心,却没生想方少泽根本就不领情,皱着眉冷声道:“我堂堂男儿,还能仰仗着那个家养活吗?这靠自己挣来的银子,我来花起问心无愧!你若看不下去,以后可以躲远些。” 可温婆婆却是个不懂眼色的,此刻还依旧不甘心道:“您是少爷,怎能自己挣银子花呢?再说了,这经商本来就是不入流的事情,您说出去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方少泽耐着性子道:“温婆婆,我要养家还要挣银子修整宅院,哪里还有闲心在乎别人是否笑话我?” 此话一出,温婆婆登时又不满起来:“都是那个该死的洛青禾!她若不是让人骗了,那银子又怎么会……” 见她这般辱骂洛青禾,方少泽终究是忍不住了,板着脸沉声道:“温婆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买这房子也是我的意思,你为何要如此咒骂洛姑娘?上次我说的话你还没听懂吗?若是再这样搞不清分寸,那不如我让人追上三妹,送你回罗泉去吧!” 方少泽说着,又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心中的怒火:“或者你不想回罗泉,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你,再给你一笔遣散费,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够了!温婆婆你莫要再唠叨我了,这家中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有时间操心我,倒不如想想自己要何去何从!” 见方少泽已经将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再傻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了。 刚要请安退出去,可温婆婆心中到底有些不平,回头哀切道:“少爷,我在您身边服侍了这么久,您对我向来都很是倚重,可为何来了广陵后,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见温婆婆这可怜巴巴的模样,方少泽就算是再不耐烦却也没法训斥下去,只是摇摇头轻叹道:“不是我变了,是境况不同了。当初在罗泉的时候,我只是个在祖母膝下无忧无虑,读书写字小少爷,可来了广陵后却只能被迫自谋生计。所以你劝我的那些话也已经不再适用于眼下的状况,所以我自然也不会采纳。” “比如,你成日里劝我回方府去继续当我的大少爷,可你为何就想不明白,那二少爷和三小姐之所以能安安心心的在家中享福,全然是因为他们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而且眼下方府当家做主的又是他们的亲娘!可我算什么?我若是想要那几两银子便只能成日里看人眼色,低头讨好。可我根本就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望着方少泽那清澈坚定的眼神,温婆婆终于放弃了挣扎,心不在焉的转头出了门。 刚才同温婆婆说了重话的方少泽此刻也有些心乱,烦躁的叹了口气,手上那密密麻麻账本是再也看不进去了。 正尤自叹气时,洛青禾却满面笑意地从门口探出头来,道:“你们聊完了吗?” 看她这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方少泽便知道方才他同温婆婆的对话,早已让洛卿和听了个明明白白。 可方少泽却丝毫要没有同她计较的意思,只是关切道:“都这个时辰了,你用晚饭吗?可别把自己饿着了!” 洛青禾听闻,却神秘兮兮地将食盒举到方少泽面前!道:“我这不是想同你一起吃吗!” 二人正吃着饭,洛青禾忽然道:“既然方府已经送了人来了,那咱们也该好生筹划一下这收拾宅院的事情了。方才我去那些下人那边发现有几个手艺不错又能说会道的小丫头,便想出去摆摊的时候带着让她们替我打下手,家里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了!不过我觉着,既然这地方要住人最重要的还是得将院墙修好。” “我正有此意!”方少泽撂下筷子点点头,继续道:“待会儿吃完晚饭我便要同他们说一说,将这各人的分工都安排好,他们若是有不愿意在这待着的,那今晚便让他们自己回方府去。不过…既然秦氏已经将人派了来了,那就算他们回去只怕也是要被拒之门外的。 洛青禾点点头,觉得这话也很是在理。毕竟这是秦氏大张旗鼓拨来的人,他们若是被方少泽赶了回去,便错在办事不利;若是自己跑回去,便错在不忠不义!而最终的结果便是丢了秦氏的脸面,是以这帮人也只能认命的留在芩苔街。 “好,既然有了打算,家中的事我并不再问了。那些同我出去做生意的丫鬟,你就每天给她们发一些工钱吧!不过…你能否将弄墨借给我?他话少忠心,干活踏实,除了你之外我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方少泽爽快的点点头:“成,那便让弄墨跟着你吧!不过那些出去的丫鬟若是敢找麻烦,你就直接告诉我!” 洛青禾却嗤笑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是自己手边的人都没管好,还能管得了她们吗?” 知道洛青禾指的是温婆婆,方少泽有些无奈道:“自小温婆婆便一直照顾我,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好说重了。” 洛青禾撇了撇嘴,不可置否:“其实我觉得她之所以这般放不下你,就是因着自小替你操心操惯了!你看方府那些有家室的嬷嬷们,谁都功夫管你的闲事?” 方少泽沉吟片刻,才道:“可温婆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太可能有家室啊!” 洛青禾一听这话却一脸八卦的凑过来道:“我看也不是没可能!前两日我还听弄墨说,温婆婆私下里向他打听了那吴老大父亲最近过得如何呢!她若不是动心了,平白无故的问别人做什么? “什么!”方少泽顿时来了神儿:“既然如此,那用不用我寻个媒婆…” “来不及啦!”洛青禾笑道:“那吴老大现在有那么多家财,大可以给他爹找一个年轻貌美姑子,又如何能看得上温婆婆呢?” 其实洛青禾这话也对。打从吴老大揣着几百两银子回到七贤岭后,附近得了消息的村民们便就争先恐后的上门说亲来了。毕竟从前吴家兄弟娶不到媳妇儿也就是因为穷,所以眼下以发了家,这婚事便也在不用愁了。 就连吴老大他爹也抢手了起来!这村中无论是守寡的还是和离的单身妇人们,此时都将吴老大他爹方成了香饽饽,所以温婆婆这把年纪自然也是争不过他们了。 方少泽有些失落:“按温婆婆这矜持保守的性格来说,既然能问出口那定然是想成亲了!她独自一人在住了这么多年,咱们也该给他寻个好去处。” “去处自然是要寻的,不过就她那脾气,若让她自己挑那事儿只怕就没头了!不如你一朝给她挑个老实憨厚能长久过日子的人,直接她嫁过去。时日一多,她发现了那人的好便也会安心过日子了!有人陪着她,她也不会整日里这般唉声叹气的了。” 方少泽听闻,有些感激的望了洛青禾一眼:“到时等温婆婆能听进去话时,我定然会将你这好意她知道的!” “不不不!不用了!”洛青禾赶忙摇头拒绝。自打出了那事以后她便再没了同温婆婆亲近的心思,此番若让她知道自己的好心后,又缠上自己可就麻烦了! 见她这反应,方少泽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便也没在强迫,而是换了话题同洛青禾聊起了别的事情。 其实这修整院子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做完的,所以也不用着急。不过眼下太学考试在即,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同杨博士聊上一聊。 “按理来说这拜会老师应该带着礼物,可我想了许久都不知该挑些什么!” 方少泽有些苦恼道:“三妹临走前给了我一叠银票,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两了。不过将来若真进了太学,那上下疏通也要花上不少银子,而且过几个月到了冬天咱们还得置办些棉衣棉裤,这也是一大笔开销,所以…这回送礼我还不想花太多银子。” 洛青禾点点头道:“那这银子你别先留好了,至于礼物,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可洛青禾却神秘一笑,并未解释。 二人一边讨论着未来的计划,一边吃完了晚饭。 方少泽依言去同那些方府来的丫鬟下人们谈话了,而洛青禾也是又一头钻进了厨房,开始张罗送给杨博士的礼物。 其实昨日她木工铺子说明来意后,那伙计也很是配合,一个下午便给她做出了一个新月纹和一个祥云纹的模具。 既然器具到手,那洛青禾心中便有了底:这回,找那些骗子报仇的时机终于到了, 刚才晚饭时来福一口气吃了四个鸡蛋,眼下正撑的走不动路,懒洋洋的趴在地下瞅着洛青禾忙活,还时不时的呜咽几声求关注。 望着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洛青禾失笑,俯身轻轻将它搂在怀中,轻抚着来福那油光水滑的毛:“小东西,你还有没有当狼的高冷孤傲了?怎能这般粘人呢?” 仿佛听明白了洛青禾的话,来福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蹬了洛青禾一脚,纵身一跃便跑出了门去。 “傲娇!”洛青禾望着那圆溜溜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将手洗净后又重新回到灶前忙活起来。 这饼摊子还没摆两天,几乎整个菊英街便都知道了街东头有一家极是美味的卷饼摊子。 这人呢,就是爱跟风!自打这名声传出去后,:洛青禾子早起来出摊,便发现这摊子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 原先计划的两桶面粉已经远远不够了,洛青禾想了想,一早起来便大胆的发了三桶面,却没成想还不到晌午便又卖了个底儿朝天。 同她一起来的小丫头阿娣喜滋滋道:“洛姑娘,咱们明日再加一桶面吧,肯定能卖完的!” 阿弟原本一开始被洛青禾叫出来摆摊时还有些不情愿,怕府中下人嘲笑她做这下九流的活计。可这两天忙活下来,阿娣发现自己日日回去都能领着几粒碎银子,而且之前那些嘲笑她的人如今个个都很是眼红。 其实按理说这工钱本应该月结,而洛青禾所以选择日结,就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白花花的银子能明确的让这群下人知道同自己出去干活的好处。 这不!这两日便又有几个下人想方设法的接近洛青禾。可洛青禾却毫无反应,只说这人员调度要让方少泽决定。毕竟眼下主事的是方少泽,洛青禾也自然不会在他需要立威时出手干预。 不过方少泽这人虽是平日里看起来宽厚大度的很,可他到底是当惯了主子,在调教下人的方面还是有些超乎常人的天赋。 从那舒适气派的方府被调到这萧瑟破落的宅院里定然会让许多人不满,可方少泽却也没挨个收拾,只是淡淡的定了一条家规:若有一人没将早晨分配的任务做完,那府中所有下人第二日便都没有饭吃。 毕竟他已经笃定了这群人不敢回方府告状,所以无论那些人一开始如何抱怨,方少泽都只当没听见,只道:“你们若能将任务完成,我自然不会短你们的饭吃!若有既不想干活也不愿饿肚子的,大可以卷铺盖走人!” 就连弄墨和温婆婆也被一并算在了家规里头。不过弄墨向来是个手脚勤快的,绝不可能出现干不完活的情况,而当规定下来后,温婆婆也不在成日里闲得无稽六受来唠叨方少泽了。 由于这些人都怕自己饿肚子却又不敢擅自离开,所以他们在抱怨了两日之后便开始互相监督,谁若是手脚不麻利连累周围人都没有晚饭吃,那等着这人的便是一顿拳脚。 而自打院子里有了被揍得头破血流的先例后,这宅院中的下人便都开始老老实实的为了全府同僚的饭开始努力了。 如此一来,方少泽也没费多大心血便将这一群人治得服服帖帖。 这天收摊之后,洛青禾径直回了厨房,在自己那蒸笼前摆弄了半天才端着两个很是精致的深紫色糕饼,去阁楼上寻方少泽了。 第七十八章 怎的偏偏拜了那人为师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此时正为了这字迹七扭八歪的账本儿头疼,一见这账本的正主主动送上门来,便登时皱眉道:“你这账记得真是零散得过分了,除了你个还有谁能看得懂?” “哎呀!让我干什么都行,可算数却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你就当帮帮我吧!”洛青禾笑得满脸奉承,正要将手中的东西端出来讨好方少泽,却忽然感觉有东西在拽自己的裙角。 低头一看,只见那胖了不少的来福正龇牙咧嘴的冲着自己呜咽,一看便是讨吃的呢! “你就不能有一点当狼的尊严吗?”洛青禾见状很是郁闷,她原以为日后自己牵着来福,能像战斗民族牵熊那般威风凛凛,却不成想这小野狼硬生生被养成了狗! 望着洛青禾那郁闷的样子,方少泽觉得有些好笑,很是大方的从盘子中捏了一块切好的糕饼,将来福打发走了。 这才倒出空来,捏着小叉子将洛青禾切好的糕饼放进口中。方少泽刚一品出味道来便惊讶道:“这又是什么?” “八宝糕!” 方少泽这反应让洛青禾很是满意:“你吃的这个是肉松咸蛋黄馅的,另外一是豆沙馅儿。我还准备研制牛乳花生和酒酿鲜花馅的,不过还没成功。” “莫非是你将祭祖时吃的八宝饭改良了?”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名字,方少泽疑惑道。 “正是!我觉得那八宝饭单调的很,便将里头的食材都磨成米浆,又和着糯米粉和木薯粉……”洛青禾正兴致勃勃的讲解着,可一抬头发现方少泽根本没听,只是一心一意的往自己口中塞着八宝糕。 方少泽从小到大吃过的八宝饭都只是放了糖的杂粮,味道很是普通。可如今洛青禾如此一改,这肉松的酥脆加上咸蛋黄软沙咸香,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是从前的八宝饭远远比不上的! 默默无语的将仅有的两块八宝糕吃得精光,方少泽看了看洛青禾的脸色,却终究还是败给了内心的欲望:“还有吗?” “就剩了两个。”洛青禾有些不自然的斜眼往窗外望去,接着道:“嗯…剩下的我都已经包好装在了食盒中,你拿着在拜会杨博士的时候送给他吧!” “真没了吗?”方少泽想了想,似乎有些不甘心:“不然,咱们少送杨博士两个?” “哪有你这样的人!”洛青禾嗔怪道:“我一共就做了十六个,方才一口气给杨博士装了十个,再加上你吃掉的,哪还有剩的了!” “照你这么说,不是还剩四个吗?”方少泽争取道:“我也不多要,你自己留三个,再给我一个就成!” “不对不对!那我就没做十六个,应该是…十二个,对,我只做了十二个!” 见她这苦苦挣扎的样子,方少泽随时有些疑心,却也没追究,只是淡淡道:“行吧!这不下厨的人若想吃点儿好吃的,便也只能等厨师心情好了!” “你这话说的,若真有我还能不给你吗?”洛青禾撇了撇嘴,又转移话题道:“正好明天就是祭祖大典,你去送这八宝糕也正合时宜。” 方少泽点点头,道:“既然过节了,要么你也收摊,给自己放两天假吧!” 可洛青禾却赶忙拒绝道:“这可不行,咱们刚招来了客人,我得趁着这热度好生赚上一笔!” 方少泽想想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便退了一步道:“那不如你明日早些回来,忙了这么多天,咱们也该聚一聚了!” 洛青禾这才会意:“你这意思,是想吃我做的菜了吧!” 可方少泽却冷哼一声:“真是狗咬吕洞宾,难不成你不下厨我就没好吃的了吗?” 洛青禾一听登时疑惑道:“难不成你找着给你做饭的了?” 这回,却轮到方少泽神秘一笑了。 第二日 祭祖大典 祭祖都在半在傍晚做,所以白天这广陵的百姓还是像往常一样,逛街的逛街做生意的做生意。 洛青禾听了方少泽的嘱咐,一早起来就只发了两大桶面,刚过了午饭的时候便卖了个精光。 可几人收摊后,洛青禾却没回家的意思,而是吩咐弄墨领着一同来的丫鬟们出去逛逛街就当是放假,还说而自己要去竹溪街物色两件礼物。 弄墨向来是个老实的,洛青禾如此一说他便毫不怀疑地应了。 将几人支走后,洛青禾却径直去马行租了一辆马车,让车夫一路将自己带到了清音阁。 而这头,清早便去送礼的方少泽硬生生在偏房吃完了午饭,才见下人过来通传:杨潼杨博士起床了。 方少泽本以为杨博士会同张大人那般油腻肥胖,猥琐恶心,却没成想这杨潼虽是年逾四十,可皮肤却细嫩光滑的很。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纱衣,满头墨发慵懒随意的披散着,饶是这等妖娆的装扮,却依旧难掩他身上这股文人的清高和优雅。 见他这等气度,方少泽不由得愣在当场。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杨潼便信步闲庭的到了方少泽面前,纤长的指尖从方少泽面上划过:“你这容貌堪比春晓之花,真真是让人迷醉啊!” 方才还有些惊艳的方少泽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登时便冷了脸。 可毕竟自己是有求于人,方少泽咬牙压下心中的不快,退后两步将赵先生交给自己的锦囊捧出来,恭敬道:“在下是赵先生的学生,依先生指点,前来拜会。” 一听这话,杨潼兴意阑珊的扭头踱回榻边,倒在锦被上心不在焉道:“你说的又是哪个赵先生?” “赵先生来自西江赵家,姓赵,名容隐。”见他那般随性的样子,方少泽着实看不下去了,低下头闭着眼睛勉强道。 “啊!原来是赵小胖的啊!”杨潼恍然大悟道:“不过你这般一表人才,怎的偏偏拜了那人为师呢?” 见家师受辱,方少泽登是冷了脸道:“还望博士自重,男儿行于世间应以学识修养论高低!韶华易逝,无论多美的容貌终究不过要归于尘埃泥土。” 一听这话,杨潼顿时开怀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公子!静儿,你进来!” 这节骨眼上忽然唤丫鬟做什么?方少泽心中疑惑。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身形佝偻满脸麻子,头发花白的老妪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杨潼扬起下巴点了点那老妪,道:“静婆婆虽说容貌尽毁,可这却是赤胆忠心为自家主子试药留下的,你若这般不在乎容貌,不不如将她纳回府中吧!” 见自己被这般侮辱,方少泽终于忍无可忍:“先生若不予理会在下,直说便是,又何苦如此折辱于我和静婆婆呢?您此等态度,在下也明白了!” 方少泽说着,一拱手转身便走。 “等会儿!”杨潼却丝毫不恼,话中带笑的将他拦住:“孩子,你就算去喝花酒也是要结账的!如今我这如花似玉的美貌让你看见了,你又怎能就这么走了?” 说着,杨潼又指指桌子道:“将锦囊和你带来的礼物给我留下!” 方少泽去意已决,此刻也不想同他多说,随手将这两样东西甩在桌上便离开了。 可当他刚走到杨府的门口,便有一小厮端着着笔墨追了过来:“这位公子,还请名姓家世写下!” “怎么着?还想追去家里羞辱于我吗?” 那小厮听闻却摇头,恭敬道:“公子,咱们家博士的心思向来难以捉摸。从前他前脚将访客赶了出去,后脚便让我们去问人家的姓名家世…” “罢了,问不问的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我也绝不会再来找他了!”方少泽冷哼道。 可这小厮即使这般看人冷眼,却也丝毫不气,依旧轻声道:“公子,咱们当下人的也实在为难,公子您就当帮咱们个忙吧!” 他既已开口求了,方少泽便也没法再拒绝,提笔将自家的姓名和地址都留了下来,可临走前,却对那小厮道:“日后若他让你来寻,你也别再折腾自己,就告诉他找不着这地方吧!” 那小厮笑着应了,道过谢后便匆匆回了府中,径直将这纸条给了杨潼。 不过此时,杨潼的屋子里却多了一人。 这人看起来比杨潼矮上半头,容貌也有些平凡,岁数也比杨桐大了一些,不过这人气质温润优雅,唇边含笑,静静地倚在软榻旁,满脸宠溺的由着杨潼搂着自己。 随手将方才看完的锦囊扔回桌上,这男子捏了捏杨潼的脸,笑道:“你一个长辈,这般戏耍那孩子做什么?” 杨潼却理直气壮道:“这几个月来我是头一次放假,还没同你腻够呢就被那小屁孩儿打断了!我还就是看他不顺眼了!” “哎!若真看他不顺眼,你骂他两句便是,将人撵走做什么?这锦囊中的书信一看就在怀中揣了许久,他此刻才来找你,定然是走投无路了。” “他一个读书人,这时来找我不过就是想要让我介绍他进太学参加考试吗?可前段时间太学招博士时,我已经将赵容隐举荐了上去,过几日他便要来上任了,我又何必白费那个力气?” 杨潼说着,自顾自起身将方少泽带来的食盒打开,见着食盒中整整齐齐的码着十个叠成方形的纸盒,纸盒上还用彩墨画了许多精致的花色。 “这个呆头呆脑的书生,怎能做出这般精巧的东西?”杨潼撇撇嘴,一边拆着盒子一边吐槽着。 又见这纸盒中还用油纸包着一深紫色雕着祥云纹的糕饼,杨潼有些好奇的尝了一口,却骤然起身道:“赶紧,赶紧把他找回来!” 可门外的小厮却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淡然的点点头便出门寻人去了。 他身旁的男子一见这形容,便也顺手拆开另一只尝了尝,点点头赞赏道:“味道着实是不错,比宫里的都好吃!” 说着,便抬手将杨潼手中那咬了一口的糕饼抢过来,扔进食盒中道:“尝一口得了,剩下的夜里喝酒时再吃!” 无视了杨潼幽怨的眼神,那男子端起食盒便出了门去,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待会儿你去将乐谱诗词都理出来,不然等素林看见之后,又要说你了!” “哦。”杨潼不行不愿的应了一声,起身光着脚便去了书房。 可门外的男子此时却没再动弹,而是抱着食盒愣了半晌,才缓缓道:“卿文,这点心……一定会合你的心意吧!” 清音阁 洛青禾这初次拜访清音阁所受的礼遇,可比方少泽那边要客气多了。 清音阁的管家恭恭敬敬地将洛青禾引入偏房沏上了新炒的花茶后,又送了好几盘看起来极是讲究的点心:“洛姑娘,阁主这两日事务繁忙,眼下还不知何时回来,你若不介意的话我这就遣人去问问!或者你若没有时间等待,也可以留个姓名地址,到时候等阁主若回来了,我再去给您送个信儿!” 这等尊重令洛青禾也很是受用,礼貌道:“无妨,我在这儿等等便好,您先去忙吧!” 那管事一听这话倒也没多留,只让洛青禾莫要着急,便去忙自己的了。 待洛青禾一连喝了两壶花茶后,这管家总算是过来通传道:“洛姑娘,阁主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听说你来拜访的消息后,特意吩咐小的先领您去正厅等着。” 说着,那管家便弓着腰一路引着洛青禾去了正厅。 可当二人踏入正厅的那一刻,洛青禾只觉得自己就要着满屋的贵气闪瞎了眼睛。 虽说这厅中的装潢看起来并不是那般披金戴银的高调,可若细看就会发现,连那椅子下垫脚的小方几上都镶着深蓝的宝石,更遑论别处了。 不过,虽说这正厅从房顶到地面都透着一股奢靡富丽的气息,可在洛青禾眼中看来却着实是土得很。 而一旁的管事在此时也悄悄打量着自己身旁这位姑娘,平日里他领着客人进到正厅时,那客人中惊艳羡慕的,有贪婪嫉妒的,也有不少故作清高的。 可这女子脸上的表情却是他头一次看见的:这女子眼中并无贪婪,可也没有那种你若送她两个贵重物件,她也要碍着面子死活不收的虚伪做作。 洛青禾这般坦坦荡荡让这管家不由得对对她心有赞叹,甚至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等环境才能造就出这般坦荡自信的女子呢? 正当二人各怀心思时,清音阁的阁主徐诉时回来了。 因着今日是祭祖大典,徐诉时也不好穿的过于喜庆,便将平日里那身深紫缎面的衣衫换成了一套蓝海松茶暗金纹长袍,乍一看竟然还同这正厅的奢靡气质很是相称。 一见他进来,洛青禾赶忙微微一福身道:“见过阁主。” 徐诉时看着洛青禾这番形容便知道,她定然是有了难处,并也没再调笑:“有什么事我能帮你的?” 可洛青禾却并未直接开口,而是先将手中那文竹食盒捧到徐诉时面前:“不知阁主可能看上我这东西?” 这食盒中便是她昨晚藏着掖着没给方少泽的八宝糕,也是新月纹和祥云纹的样式各两个。 管家一见这吃食便赶忙回身将汉白玉雕成的筷子和方盘端来,又将八宝糕端端正正的摆在了中间,切成小块。 徐诉时这才正眼瞧了瞧那八宝糕,提起筷子吃过一口后,便同那些尝过洛青禾手艺的食客一样惊艳道:“不错!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第七十九章 看起来也是个正义之辈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他认可了自己的东西,洛青禾便也没客气,咬着牙愤然上前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请阁主帮我将那借着买卖宅子的名头诈骗的人找出来!” 一听这话,徐诉时讶然轻笑:“莫非那个花五千两银子高价买下芩苔街那凶宅的人,是你?“” 见他这略带嘲笑的态度,洛青禾有些脸红:本以为自己被骗走银子就已经够惨了,却没成想这等丢脸事情,居然都传到他耳朵里了! 本想开口辩解一二,可一见徐诉时唇边那压都压不去的笑意,洛青禾顿时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道:“罢了罢了,左右我也认命了,你尽管嘲笑我吧!” 那徐诉时倒也没客气,一听这话便毫不客气的拍着桌子,捂着肚子开怀大笑了半晌,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你这姑娘就是太聪明了,才会自信到敢孤身一人将那五千两银子的协议签下!这文渊国买卖房屋时有那便问亲邻的规矩,你若是亲自去打听了,便会知道这琴台街的宅子是绝不能能拿来交易的!” “此话怎讲?”洛青禾有些不解。 徐诉时轻笑一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着她,有些同情道:“因为琴台街的这座宅子是当朝圣上特地赏给恪靖长公主的,眼下已被公主转赠给了自己的驸马。” “什么?我看那宅子周围住的都是朝中重臣,这等地界的宅子怎会赏给一位公主呢?” 徐诉时有些赞赏的望了她一眼道:“你这眼光倒是敏锐的很!你可知道,这文渊自开国以来一共有十五位公主,不过同这恪靖长公主相比,余下的十四位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这又是为何?”洛青禾果然上了徐诉时的道,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因着那恪靖长公主是唯一一位有封地和军权的人。当年当朝圣上四处征战的时候,这恪靖长公主也是他麾下的一员猛将,几番出生入死之间为这新皇登基做出了不少贡献。” 洛青禾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这可是荣宠无双的长公主啊!那敢去她那宅子中诈骗的定然不是普通人,这难不成…… 再一次看穿了洛青禾的想法,徐诉时却摇了摇头,缓缓道:“不过这恪靖长公主多年来一直驻守在边疆,偶尔回京两次也都是住在宫中,所以虽说这宅子是圣上赏赐的,可长公主和驸马却一次都没去过。” 一听这话,洛青禾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那你的意思是说,将我的银子骗走这事极有可能只是长公主手下那些看家护院的家仆瞒着他们二位下的套?” “不错!”徐诉时挑眉笑道:“同你这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其实我觉得你这回上当倒也没有那么惨!虽说你那宅子萧条破旧,名声不好,可只要你花些银子将内部修整好了,再加上它那靠近皇宫的地势,到时候只怕是五万两也买不下来这宅子了!” 这话洛青禾倒没有反驳,毕竟那院子属于站在门口望去,一眼都望不到边的大。不过徐诉时的话说的倒是简单,这宅子单单是将里头收拾利落了也最少要花个五千两,更别说那细细装修了。 想着自己成日里累死累活也不过就赚个几十辆银子,洛青禾摇了摇头决定还是踏实的想想眼前的利益:“既然这事有这般牵扯,那我也不细究了,不过我心中着实咽不下那口恶气!今日之所以找你,就是为了求你将那几个骗我的人抓住,让我将心里那口恶气撒出去便好!” “成!你若只有这些需求,那这事就好办了!”徐诉时很是痛快的点头道:“待我将那几个人找着,便绑娶你院子里让你亲自发落!” “那不用,你先替我处理了,到时命人给我个结果就行!”洛青禾心中知道,自己这番请求远比预想的要难些,所以便很是大方道:“你既喜欢吃这八宝糕,那我就将这步骤和秘方都写给你吧!” 可徐诉时想了一想,却又意味深长道:“其实…这菜谱你可以不用给我的!” 见这徐诉时如此大方,洛青禾刚想点头,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方少泽那一脸不满的样子,登时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你还是将这秘方留下吧!”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这徐诉时便已经明说了,找自己办事需要代价的。此番若是欠了他这人情,那来日还不知道要还多少呢!如此想着,洛青禾便赶忙拒绝了徐诉时的提议。 本以为这徐诉时会有些不爽,可洛青禾悄悄抬眼一看时,却发现这徐诉时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丝欣赏。 顺着洛青禾的话点了点头,徐诉时便吩咐管家领着洛青禾去见后厨的白案厨子了。 二人走后,徐诉时信手扯过一张暗花宣纸,提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封信,才将外头的家仆招进来嘱咐道:“去将这书信送给宰相府上的耿公子。” 后厨 洛青禾刚将这秘方同白案厨子说了一遍后, 这厨子便很是利落的在她的指点下将这八宝糕做成了。 临走前,洛青禾好心道:“出锅前你千万莫要让锅盖上的水气滴在了八宝糕上,不然若是不慎留下了白色的水印,便会难看极了。” 可这洛青禾虽是好心提醒,可白案厨子却觉得受到了侮辱,有些不满道:“我这手艺又怎会犯这么低等的错误?” 见他这态度,洛青禾撇撇嘴,也懒得再劝了。 待洛青禾离开后,这白案厨子便兴冲冲的命后院的杂役照着自己新设计的图样雕了好几个模具,又磨了一大桶米浆,蒸了一锅八宝糕。 将这东西端出去后,府中上下所有的家仆都直夸好吃,只有方才那偷吃了洛青禾做的样品的家仆在尝过了这白案厨子的手艺后,暗自啐了一口:“呸!亏着他还说自己是三十多年的手艺,怎的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 八月三十 祭祖大典 祭祖大典的头几日,慕容炜便下旨命这次应试中前二百名的秀才进宫赴宴庆祝,还特意命礼部给这些秀才一人备了一套烟青锦服,还在应试前三名的锦服上,绣上了青云仙鹤、松柏雄鹰和狂野苍狼的花样。 这日,天刚蒙蒙亮时一众秀才便早早起来沐浴更衣,盛装打扮后便出发去了宫里。 祭祖大典的规矩是,皇室众人清早起来去神庙为祖先诵经祈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社稷稳定,中午便赶回皇宫大宴群臣。 这一年一度的宴会上,所有正四品以上的朝廷命官都需得携家眷前往,而且那些蒙古西域的部落中也均要派使臣前来赴宴,以表尊敬。 如此一来,这平日里无比清闲的礼部在祭祖大典前两个月便开始变忙的脚不沾地了。 方景林刚好是这礼部的精膳侍郎,再加上他这上司张大人是个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所以,这等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方景林的头上。 虽说这张大人并不爱干活,可这国宴当日到底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当差,是以他也不敢怠慢,一大早便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匆匆忙忙赶到了宫里装作事务繁忙,表现自己。 不过这次文渊国的国宴同其他地方相比其实已经够轻巧的了。 无论是按前朝还是按别国的规矩来说,都是硬生生要将这大宴群臣的风俗做满一日三餐,可慕容炜到底是来自北方的粗人,所以他对这繁文缛节不是很看重,只命礼部里只准备了中午这顿国宴。 而且这国宴上的饮食也没有一定之规,只说要分出品级,再按各人胃口稍作调试变可。 既然慕容炜已经将这规矩放的如此宽松,那只要有脑子的人便不会出差错。可奈何世事无常,麻烦这东西,你不找它,它便来找你。 御雄殿 在这一年一度的盛会中,当着皇帝的面,这些平日里勾心斗角的官员们此时也是异常和谐,大家有说有笑,看上去很是开怀。 可这时却有一个穿着蓝灰丝绸,图案繁多充满异域风格的西域使臣忽然起身,操着一口有些怪异的文渊话道:“皇上,文渊国这宴会之盛大,让我这等来自边陲的牧民很是佩服!不过,有一事我却不得不说。” 在这等其乐融融的时候起身提意见,定然便是来找茬的!慕容炜心中暗道不满,可面上却带着笑:“你说。” 只见这来自西域纡弥部的夏哈甫朗声道:“我知道你们汉人向来热情好客,讲究礼节,对吗?” 来参加这国宴的官员们一听这话便登时有些防备:这时忽然提及热情好客的事情,莫非是国宴上有何事让这人不满了? 这满座官员正暗自揣测时,就见一烟青衣衫的秀才丝毫不乱的起身,笑道:“咱们文渊国向来看中礼义,所以这国宴上无论是对外来的使臣还是对本朝的官员皆是尽心招待,阁下若有觉得有何怠慢的地方,直说便好,何必拐弯抹角?咱们堂堂男子行走于天地间,还是莫要失了那豁达直爽的风范!” 慕容炜一听此言,顿时赞赏的望着了这才子一眼:能在这几千人的应试中崭露头角的才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晋鹏见状,赶忙躬身在慕容炜耳边小声道:“这位秀才便是曾经主持联名上折子,替那个为自保而打伤富商的女子申冤之人。此人名叫柏凉,在应试中排名二十一。” 慕容炜闻言微微点头:“这人口齿灵敏,反应极快,看起来也是个正义之辈,朕觉得可将其安排去大理寺,或是拨给礼部去接待外来使臣。” “奴才明白。”晋鹏应了,回身便吩咐小太监将这事记了下来。 那西域使臣夏哈甫毕竟在这文渊官场混了多年,自然不会被这初出茅庐的后生唬住:“方才我之所以并未直说,不过是想依着你们汉人的矜持委婉的习俗,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也不客气了。” 夏哈甫说着,便将自己面前的白煮牛肉举起来道:“虽说我来自西域,平日里吃食并不如你们文渊人仔细,可这等国宴场合,你们给我上这等粗糙的吃食便罢了,为何这肉还没熟?莫非是想嘲讽咱们西域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吗?不瞒您说,前朝时我也参加过这样的国宴,那时的白煮牛肉细嫩鲜香,全然不似这等粗制滥造之流!这等待遇,莫非你们文渊国有意羞辱咱们纡弥部!“” 见过找茬的,却没见过可揪着吃食这等芝麻绿豆大小的事,上纲上线找茬的!虽说这事不大,可被他这么一牵扯,这罪过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 慕容炜一见这牛肉,登时目光凌厉的望向底下有些心虚的礼部侍郎,张大人。 可张大人向来老奸巨猾,定然不会独自担下着罪名,便赶忙扭头指着方景林,斥责道:“方大人,我不止一次交代你定然要将各国使臣的吃食安排妥当,可如今怎会出这等差错呢!” 方景林一听这话,却也郁闷的很:他只是按照上头的安排给御膳房发了菜单,这东西没做熟却分明厨子的失误,骂我做什么? “这白煮牛肉是方才御膳房的厨师经手烹饪的,咱们就算检查也只能尝味道看外观,总不能切开品尝吧?所以臣以为,此事还要问问御膳房的总管邓公公。” 张大人听罢登时脸色一青,在御膳房的总管太监邓良便是他宫中认下的义父,可奈何方景林这话说的句句在理,张大人在是无奈,此刻却也只能认命的拖着方景林去找人了。 此时的国宴上,那夏哈甫正掷地有声的质问着满堂官员。这朝中重臣都怕惹火上身,一时之间也无一人敢说话。 这时,却又见一秀才起身道:“这位大人其实这个问题原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您若觉得这肉不好吃,招来太监让他给你换上一分便是!可您却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单将这事拎出来,还特意提及前朝……莫非是你对当朝圣上心有不满,才如此拥护前朝吗?” 拥护前朝?这可是谋反的罪名啊!原是想在这国宴上找找茬让大大家觉得当朝不如前朝,可西域使臣此刻听自己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便登时愣在当场。 慕容炜坐在殿上望着这西域使臣的脸色,心中很是开怀,刚要开口,却又见这秀才礼貌的微笑着,亲自上前为夏哈甫斟了杯酒道:“大人,恕晚辈冒犯!晚辈方才只是想说出心中疑惑。既然大人盛装出席这文渊的国宴,想来您对咱们圣上也是充满敬畏之心的!若是仅因这没熟的牛肉而起了战火,那咱们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不错!这话说的进退得宜,既堵住了这夏哈甫的嘴,还顺势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没有理由再挑事。慕容炜轻轻敲着手中酒盅,满眼欣赏的望着这秀才。 这回不用晋鹏特意提点,望着这秀才前襟上那直冲云霄的仙鹤,慕容炜便知道这人定然是这回应试的状元,席辰。 这明是和解却暗带威胁的话堵的夏哈甫再也没了继续找茬的勇气,可他到底心有不甘,将席辰递上的酒饮尽后,又拎起身边的酒壶将面前的海碗斟满:“既然这小兄弟亲自为我敬酒,那我若不回礼也不合适,还请公子也遵着咱们纡弥部的礼节,饮了这碗吧!” 见他这一身书生打扮,夏哈甫以为他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本已经做好了看他出丑的准备,却没成想这席辰却淡定的端起来海碗几口便喝了个底儿净,末了还拱手道:“多谢大人抬举,请以这碗敬咱们文渊国和纡弥部世代交好!” 见他这般大气,夏哈甫只觉得相形见绌,悻悻的陪笑应和了两句,便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这险些毁了两国交好的矛盾,这般被夏哈甫高高举起后,又让席辰轻轻放下了。 一时间,宴席上又恢复了方才的和谐美好。 因着这秀才们的排座是按名次来的,所以排在九十多名的方少君便只能坐在人群中央,为那二人临场发挥的本事暗自惊叹。 正想着,却听身后的才子交头接耳道:“方才那豪饮一碗的状元出身于书香门第,是颍川席家的嫡长子,有这等家世,那学识自然也不差!只可惜那人早早有了妻房,不然这回定然能入了圣上的眼,娶个公主回家去。 “娶公主做什么?”一旁的秀才却轻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文渊的律法明令规定,驸马不得入朝为官。若是真正的有识之士,又怎会将娶公主的事情放在眼里呢?” “不过我猜咱们这回参加宴会,定然也都在驸马候选人里的!不然为何那些有家室的都是素袖,而咱们这着单身之人的袖口却有两套有条柳叶银纹呢?” 一听这话,方少君怔怔望着自己袖口那两道银纹,当时觉得很是碍眼,恨不得当场将这节袖子撕了干净。 不过,方才那等对前排的羡慕却也登时散了,方少君觉得自己此番被淹没于人群,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如此想着,方少君还不禁为方少泽感到庆幸,毕竟以自家大哥那般俊俏的面容,无论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到时若被公主一眼看上,那可如何是好? 虽说自家儿子正悠哉悠哉的坐在人群中央大开脑洞,可这方景林却在外头满心焦虑,一口老血眼看着就要堵在在嗓子眼了。 “这怎么还怪起我来了?我不过是按照上头拟下来的菜单给各部派了任务,按照西域纡弥部的饮食习惯来说,这白煮牛肉又有何不妥?” “怪你怎么了?”此时找着了自己义父的张大人迅速同邓良统一了战线,横眉竖目的斥责着方景林道:“我为了给你升官的机会,硬是将这美差全权交给你办,本想等着这国宴结束后替你请个功,却没成想你这般不小心!你若有心早问清那使臣喜好,又怎会出这种叉子?” 方景林一听这话更是无比憋闷。 他早就知道这张大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此刻他虽是这么说,可到时候有了功劳他定然全会揽在自己身上,而如今出了事便一心要抓自己出去顶包。 可奈何再怎么占理,方景林眼下不过是孤身一人,而且这张大人更是铁了心的要伙同邓公公将这办事不力的罪名推到自己身上,所以无论如何辩驳,吃亏的也只能是自己了。 正当方景林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这礼部的顶头上司钟尚书亲自赶来了。可没成想这钟尚书来了以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要将这事查清楚,而是赶忙拱手给邓良道了个歉。 也不是钟尚书觉得理亏,只是这古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当太监的原本就阴险小气,而且邓公公还是在御前服侍的人,绕是你品阶再高也抵不起人家在圣上耳边吹的的邪风啊! 原本他还想将这事往钟尚书身上推一推,可见钟尚书如此抬举自己,邓良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轻轻将拂尘甩到臂上,只听那邓良尖酸道:“竟然这方大人的意思是咱们御膳房办事不利,那这得罪使臣事情咱们是万万不敢再做了!所以,此事还请方大人自行解决吧。” 方景林见这太监这般不要脸,登时满心怨气。可见一旁的尚书大人并没有为自己下属说话的打算,再加上自己不过是个六品的官职,再是不满又有什么本事能翻出天去呢?况且眼下重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要赶紧将正殿上的麻烦解决了,以免被皇上责罚啊! 如此想着,方景林只能死死咬着牙将这事认了下来:“下官方才也是一时迷了心窍,并未认清现状。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谁担责,而是要赶紧将正殿那位安抚好了,是以还行各位费心替我想想辙吧!” 这几位终日在官场厮混的人又怎会不明白这等道理呢?他们之所以如此相逼,想要的也不过是个台阶罢了!是以,一见方景林主动服软,那邓良便也再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让人将御膳房掌厨的许老先生唤了过来。 可这老先生一来,却很是直白道:“方才使臣既然特意提及那位前辈手艺,想来也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不过那位厨子几十年前便已经离世……我虽是知道这菜怎么做,可也确实掌握不好其中的火候!放眼天下,也只有一人能再现当时的口味了。” “还请先生明言!”方景林这事有了希望,便赶忙上前急急问道。 “明言也没用!那人多年前便已经下落不明,你们也断没有寻到的可能。” 那你废什么话?一见自己希望落空,方少泽顿时在心中暗骂道。 可这老先生却又捋捋胡子,缓缓道:“不过你们也不是毫无希望。前段时间我听说醉霄楼有位姑娘做了一道焗河虾,我也尝过一口,你们若能将她找着让我同那姑娘合力烹饪,那你们这困境便能迎刃而解了!” “在醉霄楼焗河虾的姑娘?那先生可知那人姓名地址?” 许老先生却耸耸肩,无奈道:“我那徒弟愚得很,忘了问!不过我听说同那姑娘一起的还有一位容貌极是俊美的男子,那男子似乎还领着自家弟妹…据说他的妹妹容貌一般,而且那男子听口音并不像广陵中人。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不如你们派人出去问问?” 这等粗略的消息,说了跟没说又有什么区别?方景林心中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正当几人苦恼时,却又见一家丁颠儿颠儿跑过来道:“敢问几位是否正因这料理之事苦恼?” 见这家丁是平野王爷府上的家仆,这几人也不敢怠慢,方景林更是点头哈腰道:“正是,敢问平野王有何高见?” 那家仆听闻点点头:“平王殿下让我来传话,说他刚好认识一位姑娘,手艺极好,兴许能解几位大人困境!” “是哪家的姑娘?” 那家仆指了指方景林道:“那姑娘便是来自方家,姓洛名青禾!上次咱们王爷吃过她烤的肉串和鲜蔬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看的起自家府中的菜品。” “方家的人?”方才还联手挤兑方景林的三人一听,登时满脸讶异:看不出这方景林府中还藏着这等高人! 可此时,方景林本人的心中却乱的很:这洛青禾不是被赶出去了吗?可她又如何能给平野王做上饭呢?既然她同平野王相识,那方少泽是否也同这位王爷有交情呢? 那张大人反应也快,一听这话赶忙道:“难不成许老先生说的那姑娘也是洛青禾?方大人,你家的大少爷不就是从罗泉来吗?那弟妹想来一个是方少君,另一个便是你的大闺女吧?” 许老先生一听那姑娘的身份终于明晰了,便登时望着方景林,满面期盼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方大人,你家可有那姑娘的卖身契?你开个价吧,多少银子都行!” 见周围人这般反应,方景林登时满心悔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任由秦氏将她赶出去了! 可方景林此时却没明说,只道:“虽说她眼下并不住在方家,可洛姑娘同咱们家的关系却是极好的!” 先撒了个谎将这几人围拢住,方景林又在心中暗自惊喜道:原以为那乡下来的儿子是个累赘,却不曾想这人竟如此有用!方少泽自己那摄人魂魄的容貌已经惹得许多大人动心不说,他身旁的丫头居然还同尉迟恭和平野王都有交情?! 若是别人也便罢了,那平野王又岂是一般人?那可是跟着慕容炜浴血奋战,在刀山火海里打下江山的人!如此战功,也是坐上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选呐! 方景林如此想着,只觉得心潮澎湃。登时一拱手同几位大人告了个别,便匆匆出了宫去寻人。 不过他此时的兴奋并不是因为眼下的困境得解,而是方景林觉得自己平步青云,位极人臣的那一天不远了。 现在已经到了和平年代,朝中那些达官贵人成日里要做的不过就是吃喝玩乐。眼下自己手中有了方少泽这颗棋子,便已经满足了那些贵族玩乐的需求,若是再握着洛青禾,那只怕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用绞尽脑汁的想辙巴结了! 这二人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不如自己变撮合了这场婚事,将洛青禾嫁给方少泽,让他们齐心协力为自己卖命? 不成不成!方少泽现在可不能成亲!他还得伺候大人们呢!思及此处,方景林赶忙摇摇头,可另一个念头却不由得在心中升起。 洛青禾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虽说还未发育,却到底是个美人坯子!况且为人聪慧性格鲜明,若是自己能将这小野猫纳入府中…只怕那几房姨娘都要失了颜色! 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方景林只觉得满心悔恨:自己从前就知道一心防着那丫头帮方少泽给自己找麻烦,怎的就能这般愚钝,想不起来将那丫头也纳入府中伺候自己呢! 想象着自己功成名就美人在怀的那一天,方景林就觉得热血沸腾,一把掀开车帘道:“将车赶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说着,方景林便又缩头回去畅想未来了。 半晌后马车终于停下,方景林急不可耐地一把掀开帘子刚要跳下车去,却发现自己到了方府的门口。 第八十章 他脑子有泡吧?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你聋了吗!”方景林登时怒不可遏道:“谁让你回方府了!我让你去芩苔街,去找大少爷!” 方才方景林并未明说去哪里,车夫心中委屈,却也只能无奈的一甩缰绳驾车离去。 府中的秦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却也懒得理会:“罢了罢了,理他做什么!咱们一定要将晚上的家宴准备好,二少爷从宫中回来后,咱们定然是要好生庆祝一番!” 可是,火急火燎要去找洛青禾的并不只有方景林。 许老先生一打听到洛青禾的下落,便赶忙起身要出去找人。 邓将一把将他拉住,急道:“你可不能走啊,这国宴还没结束呢!再说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呢?方大人已经去了,他们左右是要回宫来的,你就别折腾这一趟了!” “不成!我等那丫头已经等了许久,这回这回好不容易知道了她的下落,我定然是要亲自去解了心中的疑惑的!” “要不然这样吧!”在这个节骨眼上,邓良自然是不能将这根定海神针放走,便赶忙道:“您将您要问的问题记下来,我快马加鞭命人去送过去如何?” 许老先生一听,这才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理智,想着这眼下的国宴到底也是耽误不起,便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 这厢,洛青禾刚从清音阁出来雇了马车回到芩苔街,还没等她将这事告诉方少泽,便见方景林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一见是自家老爷,那些下人自然是不敢拦着,有些好拍马屁的甚至是一路迎着方景林去了方少泽的阁楼中。 见方景林这不管不顾闷头往里冲的形容,方少泽以为他是因着自己用了方家的人,心有不满前来算账的,便登时满心防备地迎了上去,心想着:今日他若再来找麻烦,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将祖母接到广陵来给我主持公道!” 可万万没想到,这方景林却一改之前的态度,尽最大努力放低了身段,极尽温柔道:“我的儿子,你最近过的好吗?” 看着他这满脸如沐春风的笑容,方少泽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防备道:“您今日来所为何事?” 可方景林却恍若未闻,而是自顾自将洛青禾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洛青禾一阵反胃,下意识躲在了方少泽身后。 可以一她这番形容,方景林却自恋以为是这小姑娘禁不住自己的英明神武的气度,有些害羞了。 虽说他很是满足,可方景林却也没忘了自己今日找来要办的正事。 又换上了一副亲切的笑容,方景林柔声道:“咱们到底是亲父子,又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泽儿,你同爹回去吧!还有洛姑娘,这破败的院子如何住得,你也同我一起回方府住吧!” 都说男人最了解男人,望着自家父亲那殷勤奉承的嘴脸和他望向洛青禾那色眯眯的眼神,方少泽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反酸。 论年纪,他已经够给洛青禾当爹了,而论伦理,洛青禾是自家儿子的朋友也算是晚辈了,可这方景林怎能对这样的女子心存歹念呢!方少泽原来以为自家父亲只是自私凉薄,可今日才知道这人还能这般令人恶心! 侧身将洛青禾挡了个严严实实,方少泽多少还是有些顾及父子颜面,便尽力压下心头不快,生硬道:“不麻烦方大人了,咱们有地方住。” 见自家儿子居然这般拂自己的面子,方景林登时想翻脸,可因着他并未摸清方少泽和平野王的关系,所以碍着王爷的面子,方景林也没敢同方少泽发火:“罢了,这么大年纪了,你们想怎如何生活也该由着你们去了!不过洛姑娘今日还得同我去个地方!” 他脑子有泡吧? 洛青禾像看精神病一般望着方景林,这人怎么想的,怎的莫名其妙就要将一小姑娘带走?还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凭什么?我也不是方府的下人,凭什么听你的!” 这贱丫头,怎的如此不识抬举?方景林本以为凭自己的身份,他勾勾手指头这洛青禾便会颠儿颠儿的过来投怀送抱,可如今一见这态度,方景林登时满心不满,可到底是有求于人,方景林只能继续忍着火气:“莫怕,这事肯定对你有好处!” 洛青禾却压根没有信他的意思:“这好处您还是赏给想要的人吧,我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说着,洛青禾给方少泽使了个颜色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自己已经打算得这么好了,又怎会放这小肥羊离开?见洛青禾要走,方景林登时急了:“洛姑娘,你听我解释!” 这人怎的这般纠缠不休?洛青禾满心厌恶,不耐烦道:“大人就是给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心动的。” 几番拒绝之下,方景林终究是没了耐性:“你这贱丫头,别给脸不要脸!” 见方景林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洛青禾反而觉得安心了,面不改色的回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有资格给我脸面?我用得着你抬举吗?” 方景林一听登时怒道:“你这下贱坯子!在咱们方家的地界上还敢这般狂妄?待老子将你屋里,看你还有什么胆量叫嚣!” 洛青禾听他这般污言秽语,只觉得一股火涌上心头,刚要指着方景林的鼻子骂,便见方少泽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后,沉声道:“还请方大人莫要失了气度!这地界是洛青禾的,同方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以在别人家地界上狂妄的并不是洛姑娘!而且洛姑娘是堂堂正正的良民,去留自然由父母家人做主,又何时轮到大人指手画脚了?” 方少泽一番话说出来,心中只觉得当时将这宅院放在洛青禾名下的决定当真是明智的很!不然今日洛青禾还不知要被羞辱成什么样呢! “畜生!你怎能胳膊肘往外拐呢?她分明就是个穷丫头,哪来的银子买这院子?” “你有何证据证明人家买不起?” “反了你了!居然敢这般同你爹说话!”打从方少槿那日同自己翻脸后,方家接二连三的反抗早就令方景林极其敏感,容不得一丝忤逆,而眼下方少泽对自己的态度居然也这般强硬!方景林终于不再伪装,面目狰狞的狠狠扇了方少泽一巴掌。 可这方少泽从小便没挨过打,也就不像方少槿那般能灵活躲开,是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方少泽白皙的面上登时红肿起来。 “方景林!” 洛青禾吓了一跳,抬头便见方少泽脸上那道红肿的巴掌印,心中登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疼。目光凌厉的瞪着方景林道:“方才他已然同你明白了,这是我的家!你若是再在此处放肆我便不客气了!” 可方景林却嗤笑道:“我教训自家儿子,就是闹到天边去也没人敢说句不对!方少泽我告诉你,你若想参加那太学的考试还得求我给你写推荐信呢!而且我这个当爹的若是不同意,任你有三头六臂也别想在这广陵有出息!” 方少泽垂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可心中确实寒凉一片。 曾经他在罗泉无论有多无助,可心中都是有希望的,他无数次想着等爹回来就好了,爹会给自己撑腰的!可等他到了广陵受到那般冷遇后,方少泽也只是尽力告诉自己这父子之间到底是血亲,就算方景林此时没能习惯自己的存在,有朝一日他也总会接受自己的。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方景林一开始就将自己看做是累赘,后来发现自己有用了便一心想将自己送到那些贵人的塌上……是以当自己挨了这一巴掌后,他竟然发现自己并没想象中的那般痛哭,满心剩下的也只有绝望和反感。 漠然抬头,方少泽冷冷的望着方景林,平静道:“方大人,既然您这般视我为累赘,那咱们就分家吧,从此一刀两断!” 此话一出,方景林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想不想要前途了?” “前途?”一听这话方少泽却忽然面带讥讽,冷笑道:“你说的前途是让我宽衣解带去伺候那些能给你升官的人?那我可真是要谢谢您了!从我到广陵的第一天起,你压根就没有容我挣个前途的意思!现在再想用这虚无之事威胁,只怕是为时已晚了。” “方少泽!”洛青禾见他将话说绝了,便也有些害怕了。若他真同方景林撕破脸皮,那只怕方少泽的官场之路,也断然是走不了了。 不然…我给方景林认个错吧,最起码别让方少泽陷入绝境吧? 可望着洛青禾的神色,方少泽却明白了她心中所想,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别担心,世上那么多没当官的人,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又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望着方少泽眼中的淡然,洛青禾只觉得满心酸涩:方少泽自小宽厚纯良,与人为善,可老天却为何要将他入这般境地? 见方少泽宁愿舍了前途也要同自己斗下去,方景林瞋目切齿,可再大的怒火也失了任意发泄的底气,只得色厉胆薄的不甘道:“你可别后悔!” 方少泽此时望向他的目光却毫无波澜,淡淡道:“大人放心。” 方景林听了这话登时喉间一哽: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同方少泽恩断义绝,吃亏的最终还是自己啊!眼下宫里的御厨眼巴巴的等着洛青禾去救场不说,这方少泽还同尉迟恭和平野王都有交情,若真同他翻脸了,那日后他若是真借着平野王之风飞黄腾达,那这朝中哪里还能又自己的位置? 再说了,若是这分家的消息传回罗泉,那老太太和方家族人只怕要将他生生挤兑死! 思来想去,方景林都找不出一个能放弃方少泽的理由,便只能咬咬牙再一次放低姿态道:“将洛青禾借我一天,我给你写推荐信!”说着,方景林似乎还会觉得有些心思不平:“你不将我当父亲,可我毕竟还要想着你那早逝的娘亲呢!” 方景林此刻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这方少泽作为儿子是断然不能拒绝的。 可没成想,这方少泽却依旧漠然道:“我母亲?那您可还知道她姓甚名谁,祭日又是何时呢?” 这…方景林听闻顿时觉得有些没脸:自己这般理直气壮的将原配拉出来做借口,可方少泽这么一问,他却发现自己除了记得她姓翟,旁的确是一个也记不得了。 望着方景林眼中的茫然,方少泽心下了然,冷笑道:“推荐信,我不稀罕了。” “你就不怕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吗!”见他这般坚定,方景林终是有些惧怕了。 “方大人,我不在乎。” 方少泽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日若再向方景林低头,那自己便是对不起那九泉之下的母亲! “有志气!”这三人正僵持着,却忽然听见一男子鼓掌叫好。 讶然看去,只见一长身玉立,儒雅风流的俊俏书生轻笑着进了院门,信步闲庭的溜达到了三人跟前,将一纯白信封从袖中抽出,啧啧道:“只可惜我这一早起来便百帮之中抽空给你写了推荐信,没成想你却不在乎了!唉,我杨潼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文坛大家,这好不容易正经看上个学生想传道受业,结果人家还不稀罕走仕途了?天呐,这若是让人听见了,我杨潼也只能臊得一头扎进邵阳湖了!” “博士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能得您青睐可是咱们少爷几世修来的福分呐!这推荐信,小女子先斗胆替少爷收了吧!”瞟见了方少泽眼中的震惊和喜色,洛青禾赶忙很是狗腿的将这推荐信揣了起来。 见这机灵的姑娘很是识趣的给自己搭好了台阶,杨潼笑盈盈的冲洛青禾点点头道:“呦,看来今日小姑娘你是救了我一命啊!成,既然你能做主,就请你替我转告我那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以只要我这为师之人点了头,那对于进这太学之事,你家少爷他爹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我杨潼好歹在太学混了多年,若说想推荐个学生进去,还是易如反掌的!” “此话当真?”洛青禾有些惊喜。 旁边的方景林听闻也有些惊讶:这可是圣上亲自下旨命令太学督办的考试,这杨潼怎能将走后门说得这般坦荡? 杨潼很是傲娇的摇着手中的湘妃竹扇,冷哼道:“我堂堂杨潼杨博士,说话怎会有假?不过…我也不能白白收你为徒。” 洛青禾听罢,登时满心防备:这龙阳之子莫不是看上了方少泽吧? 望着洛青禾这毫不掩饰的警惕,杨潼戏谑道:“你想多了!虽说他这容貌的确很是俊俏,可我却也不是什么随便之人!这广陵有多少人借着拜师学艺的名头别有用心的接近我,可我却是一个也看不上!是以只要这小子没有杂念,那你便大可以放心他的安全!” 他这意思是…不会对方少泽下手?洛青禾有些被他绕晕了。 见这姑娘一脸痴呆,杨潼更是开怀的戏弄起来:“没听懂吗?还是好奇这各种原由?” 洛青禾老实道:“都好奇。” “好奇也不告诉你!”杨潼坏笑,心满意足的轻摇折扇。 被他这么一噎,洛青禾登时意识到,这人是赵先生那个老奸巨猾之辈的朋友,又怎会是死板老实之人呢? 被戏弄的洛青禾有些沮丧,可杨潼这人却是越来越得意,故意当着方少泽的面对洛青禾道:“这推荐信便劳你转交给你家少爷了!告诉他,若真想在我这儿谋个前途,便带着那日的八宝糕来找我吧!” “八宝糕?在哪儿呢!”院门外有传来一满是兴奋的声音。 后头跟着的中年男子见着洛青禾的瞬间,眼睛一亮赶忙指着她道:“师伯,那日做焗河虾的就是这位姑娘!” 醉霄楼的大老板许贤良?!一看清这人的面容,洛青禾很是惊讶:他来做什么?后头那老人家又是谁? 二人赶来,没两句便说清了原委。这许老先生见方景林半晌未归,便终于等不住了,扔下国宴叫上许贤良便赶了过来。 可当洛青禾明白自己是要进宫做饭时,却无一丝喜色,断然拒绝道:“不想去!” “这世间有那么多造诣极高的厨师,为何偏偏要让一豆蔻年华的女子顶上?”方少泽也不是很赞同。 毕竟,去宫里当差的风险可比在宅院里大多了,这稍有不慎便是要掉脑袋的啊!再加上洛青禾又是这般不羁的性子,此番一去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呢! 许老先生原以为这姑娘一听要进宫便会欣然答应,却没成想这二人居然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只能好生劝道:“丫头,这皇宫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啊,你不想去开开眼界吗?况且这御膳房内汇集天下食材,你若想要我都可以给你呀!” 这跟用糖拐骗小孩子有什么区别?洛青禾撇撇嘴,对这提议很不感兴趣:“哼,就算是用燕窝鱼翅来换都没用!” 燕窝鱼翅?这可是除了御膳房没几个人知道的极品呐,这姑娘又如何知道的?这许老先生一听更是对洛青禾充满好奇:“你连这都知道?” “好奇吗?我不告诉你!”洛青禾学着方才杨潼那贱兮兮的样子,轻笑道。 杨潼见她这机灵样子也笑开了,却也帮着那许老先生劝道:“洛姑娘,你这一去可不只是做个菜啊,这菜品的好坏可是关系到咱们文渊的颜面和两国邦交啊!” 洛青禾却没被唬住:“有你们那么多手握重权的朝廷命官在,怎的好意思将什么颜面和邦交的重担推给我一个小姑娘?不去!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自己想辙吧!” 哼!吃喝玩乐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上心,怎的到了这要为国卖命的关头,却都往后躲呢?洛青禾心中不屑道。 许老先生一听这话,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可这杨潼又岂是一般人?既然他决定出口相劝,便绝不会空手而归的! 抬手指了指旁边正目瞪口呆的方景林,杨潼毫不客气道:“行,既然如此,那咱们回去领罪的时候便说是方景林办事不力惹得姑娘不快,进而让咱们文渊国丢了颜面吧!到时候要杀要剐,听皇上的指示便是。” “我?为何又怪到我头上了!”方景林一听说这人也要将自己送上去顶包,登时急了。 这杨潼是出了名的赤口毒舌,上的折子更是如针尖麦芒般,句句扎心,整个广陵郡除了圣上都找不出一个敢得罪他的!本来圣上想命他去监察院坐镇以威慑满朝文武,可这人就说自己散漫惯了,求了个太学的闲职一心一意教书育人去了。 方景林对这杨潼是唯恐避之不及,若是今日真让他告了自己一状,这莫说是乌纱了,方家满门的脑袋能不能留住还未可知呢! 阴险!瞪着正好整以暇等结果的杨潼,洛青禾终于气哼哼的低头了:“要去也行,不过你们得保证无论出了什么差错,都能保我不受责罚!” 这洛青禾之所以答应,并不是担心方景林的死活,而是怕方少泽被扣上一个罪臣之后的名声,后半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罢了。 杨潼一听这话,便也没再讨价还价,极是爽快的将自己手中那笔走龙蛇般题了字的折扇合上,递给洛青禾道:“此乃我亲笔题字,到时候你若见形势不好便将这折扇呈给皇上,我保你毫发无损!” “真的假的?”洛青禾有些怀疑的望着手中的折扇,心道:杨潼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狂的话也敢说? 一旁的许贤良却笑道:“杨博士的字可是天下闻名啊!单单你手中这折扇最少也得值八百两白银,况且已他在朝中的地位,圣上绝不会拂了杨博士面子的!” “丫头别怕,我这老头子到时候也会保你平安的!”许老先生赶忙趁热打铁道。 八百两银子?那些人若一天写个十几副字,不出半月岂不是就能富甲一方了?经商本能使洛青禾再也没听进去别的话,极是震惊的算着杨潼能挣多少银子。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杨潼傲然道:“谁要为那点世俗之物失了文人气度!你也别高兴太早,带你毫发无损的回来后,这折扇我还得要回来呢!” 你想得美!洛青禾一听这话赶忙将折扇揣进怀中,便要收拾东西准备进宫。 许老先生见状却又赶忙道:“丫头,那八宝糕还有吗!我想尝尝呢!” 洛青禾并不想给他,可方少泽却大方得很,赶忙点头,回身便进了厨房。 第八十一章 是御厨许老先生领我来做菜的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才他趁洛青禾不在已经偷偷的吃了好几个,此时便也极是大方的将剩下的八宝糕小心翼翼的装在洛青禾折好的纸盒中,分成三份分别给了许老先生,杨潼和许贤良。 “寒窑破旧,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收下这些糕饼,权当我二人给各位赔罪了!” 方少泽虽是如此说,可心中却想着这许家人在厨艺方面都能对洛青禾有所助力,是以眼下定然是不能怠慢了。 而杨潼……其实方才杨博士亲自将推荐信送来,又同洛青禾说了那番话后,方少泽便已经知道了,那日自己在杨博士府中所受的挤兑,不过是杨潼为了确定他不是打着求学的名号接近自己罢了!所以自己既然又要拜这位杨博士为师了,那这点程度的表示还是必要的! 颇为赞赏的望了方少泽一眼,杨潼大大方方接过这八宝糕后便告了别,信步闲庭的离开了。 洛青禾也被这许家二人拽着进了宫,而这方少泽前脚将洛青禾送走,后脚便径直进了阁楼中,岔上了门。 只留下两手空空,无人理会的方景林站在院中独自尴尬,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当着方府下人的面,方景林到底觉得有失颜面,刚要冲着阁楼破口大骂,却忽然感觉自己的鞋尖涌上一股暖流。 低头一看,只见一棕灰色的“小狗崽”刚蹲在方景林新做的鞋上尿完,后爪还很是不屑的刨了几下土,扬在了湿漉漉的鞋尖上,一片狼藉。 好啊,现在叫这“死狗”都敢踩到老子头上了!原本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方景林见状,恶狠狠的抬起脚来便要踹过去,却没想到这小东西反应快得很,一个闪身便躲进了矮树丛里。 “去!给我将这条死狗找出来,老爷我要扒了它的皮!”方景林气急败坏的冲着院中的家丁们喊道。 可经过方少泽这几日的修理,这些从方家来的下人压根不敢造次,此时一听方景林命令,再想想来福在院里的地位,更是一个个愣在当场,不敢动弹。 “好啊,你们这些白眼狼!可别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见自家都这样忤逆自己,方景林登时将气都撒在了他们身上:“你们现在就卷铺盖,都给我滚回方府!” 尴尬的是,满院下人没有一人敢听话去收拾东西。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况且他们是秦氏勒令来芩苔街当差的,是以若没有秦氏的亲令,他们是万万不敢回方府去受这夹板气的。 方景林见自己几番挣扎不成,又想起这礼部的大人们还等着自己去复命呢,便只能冷哼一声拂袖出门,回方府换鞋了。 秦氏听见车夫同她禀报了芩苔街的情况时,轻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也不用理会老爷的想法,照常给大少爷按月送例银吧!” 哼,如今方景林这般无情的同方少泽翻脸,自己若在这时给方少泽送上关心再将慈爱后母的形象立住,那日后东窗事发,遭人唾骂的便只有他方景林一人了! 这厢,方景林重新梳洗后便又急忙赶回了宫里,可刚一进宫门便被一人拦住了。 早早就等在此处兴师问罪的张大人一见方景林来了,便登时横眉竖目的吃斥责道:“废物!你是怎么办事的?方才先去寻人的分明是你,可最后将人请回来的又为何是许家的人!你可知钟大人发了多大的脾气?” 张大人骂完了,又恨铁不成好道:“罢了,你下午回府中歇着吧,不然又要让钟大人逮着责骂了!” 咦?张大人向来不是这般大度的人呐?方景林一听这话心中很是疑惑,可当他转身问过方才在宫里的人时,却登时气得头昏眼花。 听了那同僚的转述后,方景林这才知道方才洛青禾一到宫中便同着许老先生一起将那白煮牛肉换成了香煎牛排。 虽说这菜式做了如此大的变动,可不知洛青禾真有本事还是这夏哈甫方才已经让那些秀才治的服服帖帖,这香煎牛排端上去后夏哈甫居然赞不绝口,一连吃了三大块。 慕容炜一见这阵仗只觉得脸上很是有光,便立即重赏了这些准备国宴的厨子们。现在这御膳房中人正排着队领赏赐,眼下又有谁愿意让方景林去多分一杯羹呢? 方景林心中恨恨想着:可第一个去找洛青禾的人分明是自己啊!这份后赏本应该落到我的头上,却为何又让他们抢了去呢! 可还没等方景林为自己讨个公道,那钟尚书便连同张大人和邓公公一同上了折子,将方景林当作替罪羊送出去顶包了。所幸圣上因着香煎牛排的风光而龙心大悦,所以也只罚了方景林六个月的俸禄。 眼下已经八月底了,四个月后便是年关,正是开销大的时候,如今这一罚俸,那方家又将如何过年呐? 哼!不给银子谁给你干活儿?方景林满心愤恨,正想告病回家歇着,却不曾想被张大人冷冷的打发了回来:“少找借口!这马上又要过年了,礼部眼看着又要忙起来,你堂堂一个精膳侍郎又怎能在这时候请假呢?再说我若真能找着人填了你的空缺,那等你病愈回来后,这礼部还能有你的位置吗?” 这一番连敲带打的威胁气得方景林一口老血堵在了喉间,气得硬生生从礼部走回了方府。 可眼下已经入了秋,天气渐凉,再加上景林又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是以这条夜里他便发起了高烧,直烧得口干舌燥一病不起。 因着他上次已经告了回病假,这回再告一次自然也不会有人相信了。是以方景林便只能苦呵呵的强撑着去礼部忙里忙外,几日下来这就憔悴的不成人形。 不过,这也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待洛青禾在御膳房做完了饭,又将自己的赏赐领了回来之后,便准备回家了。 可见过洛青禾那一手厨艺的许老先生更是不想将人放走了,方才他试菜时尝了一口这香煎牛排,绕是他在御膳房做了这么多年的菜,却也不敢打保票说自己能做的比洛青禾更好。 许老先生原想着能开开眼界,可这洛青禾一到宫中便立刻要求御膳房给她批了一处清净的厨房,还将门窗都关了起来。许老先生除了参与腌制之外,其他的步骤一概没看见,是以此刻他已经是抓紧弄挠肝的好奇了起来。 “这皇上赏的云雾绡是番邦进贡而来的,我看着正适合你们小姑娘用,便特意给你挑出来了!”许老先生向献宝似的捧着几块丁香色的丝绸塞进洛青禾怀中,继续道:“丫头, 你就留在御膳房吧!” 洛青禾却丝毫没有留下来的意思,理直气壮的接过自己的赏赐,摇摇头道:“老先生,我对这厨房的事情本就不喜欢,你就算将我留下了,有朝一日也会满心失望的!” 许老先生登时急了:“不喜欢?你那手艺若没有日复一日的练习和研究,又怎会掌握这般纯属的技术呢?而且你在搭配食材方面更是极其精巧适宜,必然是仔细研究过他们的特性啊!怎能说是不喜欢呢?” 这哪里是我自己发明的,分明是一代又一代的百姓在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结晶吗?我这手艺在现代根本就是三脚猫而已好吗!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夸赞,洛青禾满心无语却没法解释,便只好叹气道:“老先生,我方才的话可是句句属实!我这手艺偶尔做做饭给各位尝鲜还行,可若是在这等国宴之流的大场合上,势必是要露怯的,您还是别将功夫浪费在我身上了!” “怎能是浪费呢?丫头,我对你有信心!只要你跟着我潜心学个三头五载,我保证那尚膳部会你的一席之地!” 若不是受人胁迫,她今日都不想进宫,更别说是在尚膳部当官了!洛青禾依旧摇摇头,拒绝道:“许老爷子,您还是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啦!我这人素来自由,是断不可能在宫里闷着的。不过我家就在芩苔街,您若是还看得起,随时可以来寻我,我定然尽力配合!” 洛青禾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这火候之事我当真是不知如何解释了!” 这话也不是藏私,毕竟这火符咒也不是谁想要就能有的啊! “火候这事重要的是天赋,没有天赋的人无论多努力也是学不来的!”许老先生却没深究那火候之事,只是再一次挣扎道:“不然你……” “给我倒杯水!” 二人正边走边聊时,许老先生却忽然被一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下意识垂眸,只见一男子穿着胸前绣着祥云仙鹤的烟青衣衫,东倒西歪,醉眼蒙眬的靠在宫墙边伸手冲着二人讨水喝。 虽说许老先生对这前朝之事不甚了结,却也听说了今日应试而来的秀才们皆是烟青色衣衫,便对这读书人很是礼貌:“公子,眼下四处无人,我身旁的姑娘也不认识路,是以我先将她送出宫去,路上若遇见了宫女太监,便让他们来给你找水喝吧!” 可这醉醺醺的秀才却抬手拽住许老先生的袖子,不依不饶道:“不成!你俩都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若在等别人我只怕就要渴死了!” 这人醉到这个地步,只怕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同他讲道理的本事啊!洛青禾心下知道自己和许老先生同这人说不通,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忽然灵光一现:我为何不借这个机会摆脱非要将我留在宫里的许老头呢! “老先生,不然您先在这儿看着他,我去找宫人送水过来,再同等在门口的许老板一起走吧!您放心,不会出事的!” 说着,洛青禾抱着云雾绡拔腿便走。 其实洛青禾之所以不同意留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许老头骂许贤良那等有头有脸的资深厨子时,就像骂孙子一般毫不客气,若是轮到自己…… 思及此处,洛青禾不禁打了个寒战,可一抬头却正好前头看见一端着茶具的太监匆匆走着。 “姐姐,那头有个秀才急着喝水呢,您先去看看吧!”洛青禾赶忙将那人拦住。 望着她这一身寻常百姓的打扮,这太监疑惑道:“你一个寻常百姓,怎会进宫呢?” 洛青禾笑道:“是御厨许老先生领我来做菜的!” 一听这人是御厨之首许老先生亲自领来的,那太监立马换上一副恭敬的笑意:“那姑娘定然是殷府的人了!可这水前头的贵人也等着呢,不然姑娘先将这水拿着,小的赶紧回去再取一壶给贵人送去可好?若是一会儿许先生问起,还请您替小贺子美言两句!” 小贺子说着便将茶盘放在洛青禾手上,匆匆忙忙的回头去取水了。 这人说的什么阴家阳家的?洛青禾被他这一连串话说的云里雾里,可见这人已经走远了,洛青禾便只能摇摇头,端着茶盘回去送水了。 可她端着这茶盘溜达了半天,却发现眼前的花草愈来愈密,景色也陌生了起来。 糟了,迷路了!洛青禾正迷茫的在原地转悠,想等等看有没有路过的宫人能将自己领回去,可没过多久便隔着树丛望见两位锦衣华服的女眷领着一众丫鬟缓缓而来。 “临华公主,既然那席辰公子入了你的眼,那便直接求你父皇替你二人指婚呗!” “这可何使得?席辰公子早就走了家世,我又怎能让他做驸马呢?” “有家室又何妨?就算皇上不肯下旨让他们和离,你大可以找个由头将他的妻儿杀了干净!你堂堂公主想要什么没有?” 她怎的这般蛇蝎心肠?洛青禾一听这话,心道:这种人可不能惹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洛青禾端着茶壶躲到了树丛后头。 “不过……那镇边侯的嫡孙当真是英明神武,迷人得很呐!”方才那要杀了人家妻儿的女子忽然道。 镇边侯嫡孙?尉迟恭?!一听见自家朋友的名字,洛青禾登时竖起了耳朵细细听着。 “怎的,云安你也让人迷住了?”临华揶揄道。 “我才没有!”这云安郡主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听长信说起了他,有些好奇罢了。” 临华公主见状也没拆穿,只是笑道:“听说那尉迟恭已经去支远镇当差了,你只怕得亲自去寻了!” “今日祭祖大典,他也没回来吗?”云安疑惑道。 临华公主刚要解释,却忽然看见前头的树丛中隐约有个人影:“什么人!” 老天不开眼呐!洛青禾心中无奈,可事已至此她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 可还没等洛青禾自报家门,那云安郡主便尖声骂道:“你个短命鬼,本郡主的墙角你都敢听吗!” 云安说着抬手便要打,可事发突然,洛青禾下意识挡了一下,却没成想这云安一巴掌拍在了水壶上,装满了热水的瓷壶瞬间向临华公主飞去,打湿了她胸前的衣服。 “啊!”毫无防备的临华公主被烫的痛呼出声,登时满脸泪水。 完了,出事了! 今日即是祭祖大典,也是慕容炜为自家女儿们选驸马的日子,是以这临华便特意命尚衣局为自己定制了一身烟影轻纱罗裙。 这罗裙行走之间很是灵动飘逸,不过美中不足便是薄了些。临华公主原想着自己今日就是拼着染了风寒也要惊艳全场,可却万万没想到还会兜身洒下一股热水。 第八十二章 没成想今日居然有缘一见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水似乎是刚烧出来,临华公主一声惊呼,低头便见自己胸前一片红肿。洛青禾依见状也急了,赶忙道:“快,快将太医找来!你们快带公主回去,将烫伤的地方用凉水好生冲一冲!” 可还没等她说完,这事地始作俑者,云安郡主却忽然指着一旁的宫人们厉声道:“你们给我将这野丫头拖出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洛青禾登时一脸震惊:将水泼到公主身上的又不是我,这人怎的一上来就要自己的命呢! 不过主子到底是主子,云安郡主一发话,一旁的宫人们也顾不得这犯错的究竟是谁,顿时一拥而上,只想着将下人抓出去顶罪后便能保自己无事。 死死扭住洛青禾的胳膊,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押着洛青禾就往花园外走。 ”不行,不行!冤枉啊!”见这人不由分说便要将自己往僻静处拽,洛青禾的求生欲使她再顾不得别的,慌乱的大喊道:“这不是我的错!救命啊!许先生!!啊折扇,我有杨博士的折扇呢!” 洛青禾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在这时代,平民是最没有地位的,皇宫里的人捏死自己就像捏死蚂蚁一般!可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又让她如何甘心呐! 正当她满心绝望时,便听一沉稳威严的男声喝道:“放开她!” “见过平野王,王爷万安!” 既然这王爷都发话了,这两个太监也定然是不敢怠慢,一把将洛青禾扔在地上便忙不迭的跪了下来。 可这是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洛青禾猝不及防的重重摔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登时疼得眼前一黑,在没心思听一旁的人说话。求生欲却使她再顾不得别的,仓皇起身艰难的爬到这人脚边,哭喊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伤了公主的不是我啊!是她…” 方才正幸灾乐祸的在原地看热闹的云安郡主一见这男子有救下洛青禾的意思,又见洛青禾此刻还要指认自己,顿时满面怒容的过来厉声喝道“放肆!分明是你这个身份不明的野丫头端不住茶盘才让公主受了伤,现在还有脸求情?难不成是有人蓄意指使你谋害公主?” “没有,真没有啊!”洛青禾死死抓着自己的一线生机,赶忙否认。 这时,又听一口音奇怪的男子笑道:“我还以为这等泼辣剽悍的女子只有咱们纡弥部的沙漠上有呢,没成想你们文渊也有这等脾性的女子,真是有趣!” “放肆!你怎么说话的!”云安听这人说自己剽悍,登时不满起来:“我可是堂堂郡主,也是你敢非议的?信不信我砍了你的头?” 只见平野王爷面色微变。 可夏哈甫却丝毫不恼,笑道:“虽说我来自西域不懂你们文渊的律法,可因为一句说笑就要掉脑袋,可真是笑话啊!” 还没等平野王开口,云安却轻蔑的望着夏哈甫冷笑道:“说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与我说笑?我告诉你,只要本郡主不开心了,杀你就如同杀鸡一般简单!” 此话一出,这事可就远远不止一句玩笑话这么简单了! 夏哈甫好歹也是西域来的使臣,这纡弥部虽说不如文渊国实力强劲,可纡弥部族人终日同野兽黄沙为伍,也称得上是骁勇善战。此时文渊刚建国不久,边疆还未稳定,可就算纡弥部打不到广陵而是在边境挑起战争,这代价也是文渊国承担不起的! 夏哈甫虽说在朝堂上找茬时让人奚落得有些狼狈,但那时到底是他先挑衅,而后被秀才们有理有据的反驳。可此时云安郡主这无理取闹,极端蔑视的态度,却是让夏哈甫有些恼了。 方才他在国宴上一时兴起接连吃了好几大块牛排,又喝了不少酒,慕容炜见他撑得难受,这才让四皇子平野王亲自领他出来散步消食,却万万没成想遇见了这么个麻烦。 方才平野王之所以要终止这场闹剧,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当着外人的面闹得这般鸡飞狗跳有些不雅罢了,可没成想云安郡主却这般不懂眼色,依旧不依不饶的胡闹着。 见夏哈甫目光微冷,平野王轻笑着一拱手道:“夏哈甫大人,这个小丫头的性子是乖张了些,可她到底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替她向您赔个不是,还请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不是平野王要维护云安郡主,而是眼下以文渊国库的实力来说,着实是再经不住战争了!这事是云安挑起来的,是以平野王也只能将这文渊郡主和番邦使臣间的不快说成是小女儿家胡闹,再以她的名义低个头,安抚这纡弥部使臣了。 原以为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一般人也都应该识趣了,可这云安却偏偏不是个老实的,一听这平野王以说自己不懂事便登时一叉腰,拿出了盛气凌人的姿态训斥道:“平野王,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按辈分来说我可是你的表姑母,你怎敢如此不敬!” 在云安看来,这平野王当真算不上什么人物:这人不过是个四皇子,就算立太子也得前头三人死干净了才能轮到他,况且这人自小体弱,身量看起来不算强壮,行事为人也不似其他几位皇子那般张扬跋扈,而今日他居然还主动向一个外邦使臣低头? 如此想着,云安郡主便更是对这平野王鄙视起来,仗着自己是齐山侯亲女的身份,在平野王面前端起了架子。 平野王一听这话,却也没同她计较,只是淡淡道:“既然您要同‘侄儿’论一论家事,那还劳烦您私下里再聊,可莫要让外邦看了热闹啊!” 云安却依旧不甘心,冷笑一声还想逼迫平野王给自己道歉,可这时却忽然有一宫女躬身而来,小声道:“郡主,咱们公主说她有些支撑不住了想回寝殿上药,请您去帮忙呢!” 虽说云安郡主不知这平野王的厉害,可临华心中确实清楚的很。虽说这平野王看起来低调柔和,可以他的狠绝和城府,皇族中几乎无一人敢得罪他。 念着自己同云安郡主相识一场,这人又是齐山侯最宠爱的女儿,临华公主左思右想,还是命宫女前来想将她带走。 一贯嚣张的云安见临华公主都有避开的意思,心中多少有些虚,可若让她就此作罢,她也是绝不甘心的:“罢了,你,将这野丫头给我拖走!” “公子救命!” 脚下又传来一声哭喊,平野王垂眸望去,只见这女子死死拽着自己的锦袍挣扎道:“您还记得我吗!上次您吃过我给您做的烤肉,他们说我这回入宫还是您的建议呢!” 好不容易透着朦胧的泪眼看清了这人的脸,洛青禾忽然觉得看见了希望。可绕是这般关乎姓名的时候,洛青禾还不忘了将他们在尉迟恭府上相聚的事情隐去。 平野王一听这话,讶然道:“洛姑娘?” “是!公子,方才我煎完牛排便同着许老先生一起往宫门外走,没成想在宫墙边被一位喝醉酒的大人截住说讨水喝,许老先生被骂人拽住了便只能留下照顾,我便先出来寻水,后来正好遇见一太监名叫小贺子,我便请他先将这壶水给我。” 洛青禾连珠炮似得急忙解释道:“可当我准备回去送水时便迷路了,正等着宫人指路时便听见公主同郡主说笑着过来,当时我不知二人的身份又怕失了礼节便躲了起来,后来却不慎被发现了,可还没等我说话,云安郡主抬手就要打我,却不小心带翻了水壶使临华公主受伤!公子,这事当真怪不得我啊!” 说着,洛青禾赶忙将藏在袖中的折扇抽出来,道:“这折扇是杨潼博士给我的,说若是出了意外便将扇子呈给皇上,皇上会绕我一命的!公子,求您带我去见皇上吧!” “死丫头,你还敢狡辩?!方才本郡主动手的时候,你若老老实实受着又怎会连累临华公主受伤!还好意思在这儿求情,本郡主方才烫了手的事情还没同你计较呢!来人!立刻将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拖出去投井!看她还怎么犯贱!”听着洛青禾的解释,云安登时怒火中烧,虽说洛青禾的话是对的,可她若真承认了那不就成自己的错了吗? “王爷,如此看来这事还需请圣上定夺了!”一旁静静看着的夏哈甫此刻才明白自己方才吃了好几块香煎牛排是出自这位姑娘之手,便赶忙上前搀起洛青禾道:“丫头放心,咱们沙漠上都说,做饭好吃的人都是萨满派到人世散播幸福的仙子,今日我有幸尝到你的手艺感受到了美食带来的幸福,所以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的!” 见所有人都向着这贱丫头,云安郡主气急败坏道:“好啊!这可是我表哥的天下,你们居然敢不向着我说话,还拿出什么萨满来压我?你们还想找圣上?那可是我的表哥!哼,咱们现在就将他找来让他治你们个大不敬之罪!” 原先以为这云安郡主不过是任性了些,却没想到这人是如此跋扈粗鄙,不识大体!望着云安这刻薄的嘴脸,平野王心中涌上一股嫌恶,皱着眉冷声道:“你既然如此不平,倒不如也将齐山侯请来一同给你主持公道吧!” 说着,平野王一挥手便要让身后小厮去请人。 可这时,慕容炜却同着太后等一众后宫女眷悠悠往这边来了。 方才太后同着皇后正在御花园讨论方才她们为各位公主相中的才子,聊的差不多了,太后才遣人去将慕容炜请了过来做个决定。 一行人正游园聊天时,却正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慕容炜一听这云安郡主居然那自己的名号威胁自家儿子,还在番邦使臣面前丢脸,登时冷了脸,虽是一语未发,可一旁的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快,老老实实的噤了声。 可云安郡主这等看不懂眼色的人见慕容炜面色不善,还以为是他见自己被挤兑而心有不满,便一脸得意的上前告状:“表哥!您看快来给我主持公道啊,他们太过分了!” 慕容炜却并未接话,只是淡淡对着平野王道:“平野王,你舅爷原就因着体弱不理世事,你又何必折腾他老人家呢!” “孩儿愚蠢,请父皇赎罪!”平野王听闻,恭敬道。 慕容炜点了点头,却依旧没看云安一眼,径直吩咐道:“请齐山侯夫人过来,去太后宫里等着云安郡主。” 见无人理会自己,云安有些不解的愣在了原地。 可方才挨了训斥的慕容炜却心如明镜,低下头掩住了唇边的冷笑。自家父皇可是一手建立文渊的人,又怎会同云安一般失了大体,为了一小小的郡主得罪番邦使臣? 况且以齐山侯这等名扬四海的身份,慕容炜对他这舅舅虽是敬重,可多少还是心存忌惮,所以他眼下就更不会助长云安的气焰了! 既然慕容炜要将云安交给太后,那便说明云安这回,只怕是不会好过了! 只见慕容炜转头便对夏哈甫轻笑道:“这云安郡主不久前才与她父亲齐山侯相认,想来这规矩礼仪还没来得及学全,今日所有冒犯,还望使臣海涵!” 夏哈甫听罢,摆摆手朗声大笑道:“无妨!我前些日子便听说了你们文渊的齐山侯寻回了那流落在外,乞讨多年的闺女,我还好奇呢,没成想今日居然有缘一见!” 在外乞讨的那段经历是云安郡主最不愿提起的,是以夏哈甫此话一出,她便面带羞赦的怒道:“放肆!本郡主也是你敢编排的!” “编排?”夏哈甫奇道:“我哪里说错了,你以前没讨过饭吗?” “以前是以前,眼下我已经是堂堂齐山侯的亲女,云安郡主了!” “那你讨饭的时候是郡主吗?不是吧?” 见这人句句一针见血,毫不掩饰的提起自己曾经讨过饭,云安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可眼下这满园的人都不是自己能拿来撒气的。 眼波一转,望见了一旁静静立着的洛青禾。云安郡主觉得自己终于找着了软柿子,便蹿上前一掌扇了出去:“贱人,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让人奚落至此!” 大家都没想到这云安当着皇上的面还敢如此嚣张,所以还都没来得及反应。 这时,却见一烟青色的人影瞬间挡在洛青禾跟前,正正替她挡下了这一个耳光。只听一声脆响,这人白净的脸上印上了五个红彤彤的指印。 望着这人前襟上绣着的青云仙鹤,方才在所有参加了国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出声。 可这人却并未在意,而是直直跪下给慕容炜行了一礼,恭敬道:“请圣上开恩,微臣愿替这位姑娘领罚!” “这是何意?”变故来的太快,就连慕容炜都没反应过来,怔怔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讶然道。 可这人却并未解释,而是径直回身给洛青禾磕了个头:“姑娘大恩,在下终于有机会得以报还了!” 这是何人?他又在说什么呢?莫不是又耍上酒疯了?见这人给自己磕头,洛青禾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去。 虽说洛青禾不知这人的身份,可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 席辰。 在文渊建国以来第一次广纳贤才的应试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的第一才子,书香世家颍川席氏的嫡长子,也是方才在国宴上三言两语,进退得宜的摆平了夏哈甫,可以说方才在群臣面前风头无两! 可这等不俗之人,却为何甘愿放下尊严,替这穿着普通的寻常百姓挡下一耳光呢? 既然席辰这人能让满朝文武赞不绝口,那自然也不是只因着一时冲动才英雄救美了。 其实他方才便已经同着许老先生一起想要来御花园醒醒酒,可待他们刚一到此处便见云安同平野王争执起来。 席辰心中清楚,这皇家之事并不是他一个秀才能管的,便静悄悄躲在一旁看热闹。绕是许老先生再是满心焦急的想上前将洛青禾救出来,都被席辰死死拽住,说不到最后关头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惹祸上身。 可就当他看清了洛青禾的容貌,再加上听那夏哈甫嘲讽云安郡主是讨饭之人的时候,席辰才猛然记起,这许老先生几度想要出头救下的姑娘,不就是那日在画舫上救了自家儿子的大恩人吗! 而那个嚣张跋扈,一心想置人于死地的云安郡主,便是那日一支羽箭射中自己儿子的仇人吧! 不过这状元的反应就是快,这席辰意识到这事后,心中登时有了个既能报恩,又能报仇的两全其美之计。 是以,当他看见云安郡主又要动手时,便纵身上前替洛青禾挡下了这个恶狠狠的耳光。 给洛青禾磕了头之后,席辰又转过身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姑娘,你可还记得那日邵阳湖画舫上,被羽箭射中险些丢了性命的孩子!我便是那孩子的父亲呐!若不是您不顾危险将我那孩子救下,只怕我那年仅四岁的儿子便要一命呜呼了!恩人,那日我和内人因着孩子受伤之事早就心神俱裂,便也忘了问您的姓名,幸亏我记性好,在内人的提醒下将您和那位恩人的模样画了下来!” 说着,席辰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自打那日起我便一直随身带着,就想着有朝一日能遇见您!” 洛青禾定睛一看,果然见这帕子上画自己和方少泽的像,这才将那日的事情完完全全的想起来了:“那…你的儿子现在还好吗?” 席辰正等着这句话呢! 一听洛青禾给自己递话,席辰便赶忙抹了把眼泪道:“幸亏恩人那日出手相助,不然我儿当场便要亡在这狠绝的一箭了!眼下孩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府上郎中也正用汤药为我儿调养着。” 虽说席辰对行凶之人只字未提,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事定然有人蓄意谋害那年幼的孩子! 这羽箭的主人云安郡主此时已经满身冷汗了。 果然,慕容炜一听便怒道:“是何人竟然敢在广陵郡中出手行凶伤害稚童!简直目无王法!席状元你尽管说明,朕给你主持公道!” “皇上……”方才在国宴上还巧舌如簧的席辰,此刻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望着他这番形容,慕容炜知道席辰定然是觉得自己惹不起这行凶之人了。 可能让席家得罪不起的人,定然是在朝中手握重权,可这样的人若连个年仅四岁的孩子下那般死手,那私下里还不知能做出多少丧尽天良之事! 思及此处,慕容炜的眼中登时沁出了凌厉狠绝,冷声道:“席辰你放心大胆的说,朕今日既然提了,便绝不会姑息!” 可席辰却依旧并未直言,只是冲着慕容炜拜了一拜道:“说之前,皇上可否容微臣遣人去取一物件?还有,今日既然见了恩人,那席辰愿以自己姓名换得恩人请安,还望皇上开恩!” 见话题又扯会了洛青禾身上,慕容炜目光凌厉的望着洛青禾道:“方才你又为何惹恼了郡主?” 洛青禾见机会来了,便赶忙跪下将方才的事又解释了一回。 许老先生听罢,也躬身上前道:“启禀皇上,方才的确是因着酒醉的席大人拽着小人不放,这才只能让洛姑娘前去找水。可咱们在宫墙边等了半晌都没等着人,这才搀着席大人想来找找…” 见这在宫中兢兢业业当了三十多年差的许老先生都替洛青禾说话了,慕容炜这才点点头,信了。 更巧的是,方才还说自己回去疗伤的临华公主却在这时也派了个太监过来传话道:“临华公主让奴才过来说一句,方才打翻茶壶使公主受伤的是云安郡主,还请皇上开恩莫要责罚这无辜之人!” 如此一来,真相大白。 可这被自己朋友卖了的云安郡主却还不甘心:“刚才她要是不挡…” 话还没说完,却听夏哈甫嗤笑道:“她又不是你家的下人,凭什么白白挨你的打?莫非你当年讨饭的时候,挨了打也从来不挡吗?” 望着云安那面红耳赤的样子,夏哈甫心满意足的回头对慕容炜道:“圣上,方才国宴上那香煎牛排总算是让我见识到了你们文渊的美食是多么惊人!如今刚好见到这烹饪之人,还请圣上赏脸让这姑娘教我一教,待我回了纡弥部,也好让他们尝尝这来自文渊的美味!” 其实这夏哈甫并不是真心想学,只是觉得这皇家内部的事情,他一个番邦之人不好在此碍眼罢了。 慕容炜闻言笑道:“教你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这姑娘今日经历这番风波只怕已经身心俱疲,不如让她先回去歇着,改日你们自行约个时间吧!” 夏哈甫听罢又行一礼,爽快谢恩。 “都散了吧!席辰,你同朕来!”慕容炜冷冷的望了云安一眼,拂袖走了。 既然皇上都发话了,待恭送其他人离开后,许老先生也赶忙领着洛青禾走了,只留下方才被慕容炜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云安呆愣在原地。 没过多久,便见一面容刻薄的老嬷嬷过来,冷声道:“郡主,太后娘娘召您过去!” 第八十三章  卿文,你现在也在思念我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云安郡主硬生生在太后寝殿之站了两个时辰,才见齐山侯夫人低着头由着丫鬟搀扶出来。 望着她似乎哭肿了的眸子,云安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娘,太后姑母不会还要罚我吧?” 齐山侯夫人听闻,轻轻拍了拍云安的手柔声道:“别怕,太后念着你爹的情面不会重罚的!你…老老实实在府中待几个月,莫要出门了!” 闭门思过?云安一听这不痛不痒的责罚,这才松了口气。 可齐山侯夫人没告诉她的是,方才慕容炜看见那支曾经嵌在席辰儿子身上的箭头上刻着齐山侯家印时,气得几乎要掀了桌子,当即便要下旨将云安褫夺封号,罚入品幽居。 若非太后顾念这自家亲弟齐山侯的颜面苦苦阻拦,只怕这时候的云安已经被发送到品幽居里做苦役了!可绕是太后这般求情,慕容炜也依旧将云安名下的所有良田和每月的份例全数收回,如今她除了一个干巴巴的名号外,一无所有。 虽说这云安毫不知情的同着齐山侯夫人出宫去了,可慕容炜却还在御书房大发雷霆:“愚蠢!齐山侯这般智慧通透之人,怎会有这样蛮不讲理,跋扈嚣张的闺女!还好意思自称是朕的表妹?真是令人反感!” 一听自己这皇帝儿子这般愤怒,太后也只能无奈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你那舅舅,毕竟云安她自小流落在外同那些讨饭的野孩子一起长大,学坏了也是正常的!方才哀家那弟妹也是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云安在家说不得骂不得,稍不顺心就在府中哭天喊地的闹,而且她成日里话银子也是大手大脚,八百两的首饰她一次买三套都不眨眼!” 太后说着,摇头长叹道:“这般刁蛮,哀家听着都生气,若不是哀家那弟妹宽厚能容忍了云安,那齐山侯被夹在中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依哀家的意思啊,皇上就趁早随意给她指个婚事,将云安支出去罢了!” 听着自家母亲的抱怨,慕容炜这才觉得舒心了些:“哼,临华长信她们也是,怎的就非要同那样的野丫头玩在一起?也不怕被带歪了!” “皇上别担心,方才皇后已经狠狠训斥了临华一顿,其他的公主也都被自家母妃召回去教育了,说时候同云安只需做到明面上不失礼仪便好。”说着,太后亲自给慕容炜端了杯茶,继续道:“不过眼下要紧的是,元荷马上就要回宫了,皇上还需好生谋划着给她那夫君安排个有本事的太医啊!” 提起自己宠爱的多年的义女,慕容炜顿时放柔了目光,有些惆怅道:“母后,这几年来我没少让人出去求医问药,可他们都说元荷夫君的身子吃药没用,得靠食补,所以儿子还是让人去寻有本事的厨子吧!” 一听这话,太后也赶忙趁机道:“你若寻厨子,也给齐山侯寻一个吧,他那身子想来也需要好生补上一补!” 可慕容炜却登时笑了:“唉,有些人想尽办法的要吃着好的,可有些人当着山珍海味不吃还偏偏要挨饿!方才我见着德阳时,看那丫头饿得望着朕桌上的糕点目露凶光,可无论朕如何相劝,这丫头却都一口没动!” 太后听闻也笑了起来:“女子不吃饭除了想瘦着还能有什么目的?可这德阳不过七岁,同她那些姐姐乱学什么!皇儿莫急,母后一会儿召何贵妃过来说上一说!不过,你可别因着可怜你那而怪罪哀家啊!” 慕容炜摇头轻笑道:“母后,你才是后宫之主,您想做什么还用顾及儿子的脸色吗!再说这事原本就是何贵妃做得不妥,您说她也是应该的!” 听慕容炜松口,太后才放下心来。这何贵妃眼下正是冠宠六宫,人也借着这荣宠狂了起来。若不是她那女儿德阳公主娇俏讨喜,依太后这脾气早就给她使绊子去了! 不过既然这回慕容炜亲自发话,那太后也自然不会错过这泄火的机会。 心满意足的想着自己待会儿要如何治理那何贵妃,太后却也依旧没忘了正事:“既然云安的事了了,那哀家还有一事要同皇帝商量。方才国宴结束哀家同皇后和几位诰命夫人一同替公主小姐们商量了婚事,她们这些眼睛尖的,都说看中了那镇边侯的嫡孙,尉迟小将军。不过虽说那浑小子的风情都已经不堪入耳了,可哀家却觉得那孩子本性不坏!皇上,您看如何?” 想起那在战场上奋勇无双的尉迟小将军,慕容炜的目光登时有些深不可测,笑着同自家母后讨论起来:“朕觉得……” 待洛青禾做着许老先生派的马车回到芩苔街时,方少泽已经从方才自家父亲的那场闹剧中缓过来了。 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可当方少泽看清洛青禾那红肿的眼睛时,却忽然心头一紧,以为洛青禾在宫中做菜时出了差错:“发生什么事了?皇上责罚你了?” 洛青禾早已经被方才的风波折腾的精疲力竭,所以此时便也没力气多聊,只是命下人将自己拉回来的赏赐卸下马车后,便有气无力道:“明日再说吧,我实在没力气了。” 可望着她那歪歪扭扭的裙带和身上的泥土,方少泽只觉得心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颤抖着扶住洛青禾,小心翼翼道:“难…难不成是方景林……” 这人瞎想什么呢?洛青禾心中无语,可却实在力气解释,只是勉强说上一句:“我差点让云安郡主乱棍打死。” 说罢,洛青禾心中又涌起一阵委屈,强忍着泪水不愿让方少泽看见,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房门将方少泽关在了外头。 无力的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洛青禾捂住了嘴,泪流满面。 云安郡主那般狂妄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的爹是有权有势的齐山侯罢了!可…自己却为何这般羡慕呢?羡慕她有父亲给她撑腰吗? 嘁,可她洛青禾自小没有父亲,不也长到了这么大吗?有爹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是这么想,可洛青禾的泪水还是没完没了的往下掉。 可正当她愤愤不平时,背后却感觉有谁想要推门:“我分明说过了,府中人莫要来烦我!” 推门的感觉忽然停下来,可没过多久,洛青禾却又听得身后有小爪子小心翼翼挠着门的声音。 本不想开门,可门外这小东西挠了半晌却又开始呜咽起来,洛青禾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气哼哼起身一把将门拉开,就看见了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来福,和它背上系着的一封信。 洛青禾一脸疑惑的打开,只见上头静静印着方少泽工整的字迹:“洛姐姐,府中人不能烦你,可我是府中狼啊!你别生气了,少爷说我要是不能哄你开心,就院子里所有的狼都没有肉吃!我已经有一刻钟没有肉吃了,洛姐姐,你领我去吃肉吧!” 哑然失笑,洛青禾无奈抬头,却正正望进了方少泽那温润沉静,灿若繁星的眸子。 洛青禾那满心的委屈,登时散了大半。 俯身抱起无辜被罚的府中狼,洛青禾哑着嗓子道:“我也饿了,我也想吃肉!” “没问题,哪怕是把来福烤了,我也要保证洛大老板填饱肚子!”方少泽朗声笑道。 罗泉镇 是夜,月白风清,弯弯的新月静静的拢在薄云里,万籁俱寂。 王大娘笑盈盈的端着一碗乳白晶莹的长寿面轻轻放在月娘面前,道:“闺女,来,吃面!” 王掌柜也端着碗面跟在王大娘后头,将陶碗放在洛青禾常坐的位置上,笑道:“闺女,这回的生辰你同囡囡分开过了,可爹也要给你俩都备上一碗长寿面,给,这是你们俩的礼物!” 王掌柜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王大娘亲手绣的大红荷包。 月娘却只接过了一个,笑道:“爹,我都是当娘的人了,怎的好意思收您的银子?今日也是囡囡生辰,我替囡囡收一个就成!” 可王掌柜却依旧将那大红的荷包塞进了月娘手中,望着窗外惆怅道:“也不知道囡囡在广陵有没有给自己过和生辰,这孩子独身在外,真是让人担心的很呐!” “是啊,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真是让人想的紧呐!”王大娘听闻也抹起了眼泪。 月娘见二老伤怀,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惆怅,赶忙安慰道:“爹,娘!囡囡那么机灵的姑娘定然会保护好自己的!咱们就等着她的好消息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待二老吃完晚饭,洗漱完毕后上床休息时,月娘却满脸寂寥的倚在床边,含泪望着夜空中的新月。 卿文,你分明说以后每个生辰都要陪我吃长寿面,陪我看着新月一天天圆起来…可以如今又在何处呢?囡囡去广陵寻着你了吗?你会同她一起回来吗?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我想告诉你咱们的女儿从小到大的趣事,想告诉你我这么多年苦苦等你的委屈,还想听你讲讲你这些年来的故事… 可是我多怕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啊! 卿文,你一定要让咱们得女儿寻着你,让她见一见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哪怕你不想同她一起回来我也愿意理解,可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咱们的女儿啊! 卿文,你现在也在思念我吗? 第八十四章 郡主打席家的人作甚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广陵郡 在那个外人成为人间地狱的品幽居里,一身姿俊秀满身贵气的儒雅男子坐在古朴的木桌前,望着自己面前早已经没了热气的长寿面怔怔出神。 木门之外,几个家仆仿佛是等得无聊了,探头探脑的确认了四处无人后便交头接耳了起来。 “侯爷怎的还没有回府的打算?莫非真的是伤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唉,方才阿祥来传话说郡主将圣上和太后都惹恼了!说是什么因着同一个御膳房请来的姑娘置气而不慎烫伤了临华公主,还瞧不起平野王爷和番邦使者,更过分的是郡主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颍川席家的嫡长子一个耳光呢!那可是这回应试的第一名啊!” “什么!郡主打席家的人作甚?” “好像是席公子想保护那姑娘吧…哎呀不过这可不是重点!重点是,郡主在邵阳湖上一箭射中稚童的事情被皇上知道啦!你可知那稚童是谁的?那可是席家的嫡孙,席辰少爷的亲子啊!那日席少爷为了救下儿子那般哀求与郡主,可郡主都无动于衷,今日事情败露……” “怎么了?你快说啊!” “听说皇上和太后发了好大的火,将夫人都骂哭了,还让郡主闭门思过,并且将赏给郡主的良田都收回去了!” 院子里的家仆们的议论声虽说已经接近耳语,可却依旧让屋里的齐山侯听了个一字不漏。 方才的失落又浓了几许,齐山侯苦笑着喃喃道:“咱俩都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人,可为何咱俩的闺女却出落成这副模样呢?那日我想领她来给你过生辰,可她却执意进宫。” “唉,也都怪我,当初我为了保你们母女平安才被迫孤身逃走,可若是我能再努力一些早些将你们寻回来,那咱们的闺女也不会在外乞讨多年,养成这么个粗鄙虚荣的性子。” “我曾经一度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我找错了,她既不似你那般善良爽朗,也不像我这般安静老实…可她若真的不是咱们的闺女,又怎会对家事知道的那般清楚明白呢?” “你说,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眼下满府上下没人能管得了她,她若是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是命都要丢了!不如我早些找个好人家将她许出去,让她一心一意过日子吧!” “我好想你啊…等将闺女安顿好了,我去那边找你好不好?” 沙哑低沉的呜咽悄悄的融入风中散了,只留下齐山侯微微颤抖的影子静静映在墙上,默然无语。 离品幽居不远的芩苔街别院,洛青禾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素净的汤面,疑惑道:“方大少爷,你不是说要给我吃肉吗?这算怎么回事儿!” 望着洛青禾那有些不敢面对现实的样子,方少泽笑道:“你别管了,先吃就是!我特意买回来给你过生辰的!” 生辰?洛青禾讶然道:“我自己都没打算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方少泽听闻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没多解释,只是催促道:“还能如何知道!哎呀你赶紧吃吧,一会儿该泡涨了!” 见他懒得多说,洛青禾只能无奈放弃,老老实实的低头吹凉面条。 刚入口,洛青禾却有些意外的瞪大了眼睛:虽说这看起来是碗普通的面条,可这上头裹着的汤汁竟然无比鲜香,而且面条本身也擀得十分有韧劲!待洛青禾翻到底下时,却又发现这碗底还帮着鲜虾鸡块鲜蘑油菜等各种提鲜的配菜,一看便不是一般酒楼能做得出来的手艺! “这面条当真精致的很,是哪家的?”虽是陌生,可洛青禾却压根没想过是不是方少泽亲手做的。 当然不是了! 见她如此惊艳的模样,方少泽很是满意:“你这碗长寿面可是我探问了许久才在这广陵最有名的面馆漱玉馆买的,光这一碗面就花了三钱六分呢!” 眼下他们都这般境况了,方少泽居然还舍得花这么多银子给自己买一碗长寿面?洛青禾心中一暖,玩笑道:“可这些也不够我吃啊!” 你是猪啊!方少泽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可洛青禾今日到底是个寿星,方少泽便也没像往常一般毒舌,只是淡淡道:“夜里吃太多面食既不好消化还容易长肉,我还为你准备了一桌酒菜,待会儿你再吃点菜吧!” “这还差不多!”洛青禾虽是这么说,可心中却很是感动道:这大少爷居然能为了自己想得这般周全! 可待她刚低下头准备继续吃面时,方才那满心暖意却瞬间散尽了:只见来福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子,正吭哧吭哧的偷吃洛青禾的面条。 望着这小东西被面汤打湿的脸上和胸前,洛青禾无奈的笑骂道:“你这碗小东西怎的还同我这寿星抢东西吃!再说了,有哪只狼是吃面条的!你可真是给家门丢尽了脸!” “罢了,咱们吃饭去吧!”摇摇头将这面条让给了来福,洛青禾起身刚想同着方少泽出门,却见自己这位大少爷的目光有些闪烁。 “怎么了?”洛青禾疑惑道:“你不会是要送我礼物吧!” 方少泽原想留个惊喜,却没成想让她猜出来了,只能撇撇嘴从身后递出一布包:“你不是日日在灶台前头忙活吗,我就让温婆婆给你做了这个。” 洛青禾接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一绛紫宫锦的围裙上还系着一同款方巾。 洛青禾登时有些崩溃:“人家生辰你送围裙就罢了,还用我带回来的赏赐?!再说了哪有用绸缎做围裙的!” 可还没等洛青禾骂几句,却见方少泽一把将她手上的围裙抢下来扔在桌上,又笑盈盈的捧出一细长的红木盒子。 当方少泽将盖子揭开时,只见一成色温润,雕成木棉花模样的白玉簪子静静躺在光滑的黑绸上。 洛青禾登时眼睛一亮,将满腹吐槽咽了下去。 方少泽将这木盒递给她,笑道:“你今日已满十六,日后也别用红绳绑头发了!” 洛青禾匆忙点头,眼睛放光的接过这玉簪道:“这东西看起来得不少银子呢,你哪儿来的!” 方少泽却高深莫测的摇摇头:“眼光还不错!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方少泽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是自己将方景林花大价钱给自己做的新衣当了换来的银子。原先方少泽还觉得这身衣服上寸寸都是侮辱,可如今看洛青禾这般欢喜的模样,方少泽却觉得这衣服收得很是值当! 这厢方少泽正唠唠叨叨的同洛青禾说着人生感悟,可洛青禾却一概听不进去,只是兴冲冲的对着铜镜将木棉玉簪插在发髻中,不停打量着这玉簪在烛火下温润的色泽。 眸中闪着璀璨的欣喜,洛青禾回头笑盈盈道:“怎么样,适合我吗?” 方少泽此刻也是满心惊叹,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自恋道:“我亲自选的,又怎么会错呢!” 就不能夸夸我!望着别扭的方少泽,洛青禾忿忿在心中吐槽道。 这时,芩苔街别院里忽然来了客人。 只见常老郎中拎着食盒满面笑意的跟在下人身houjin来了,一见到洛青禾便道:“诶呦干孙女儿,你这生辰赶的可真巧,偏偏在祭祖大典这般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也不知送些什么,听人说那漱玉馆的长寿面好吃,爷爷便买了两份带来!” 太好了!因着方才被来福抢了一大半,洛青禾本就意犹未尽,此刻一听这面条又送上门来,便登时满面喜色的让丫鬟拿去热了。 招待常老郎中坐下,洛青禾这才疑惑道:“您又如何得知今日是我生辰的呢?” 常老郎中听闻指了指方少泽,笑道:“这孩子晌午便打发人送了寿饼和八宝糕来,我才知道的!可那是医馆中正忙,爷爷走不开,所以时候这才赶来!” 一提起这事,洛青禾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按规矩,生辰当日这寿星就该给亲朋好友送些寿饼分分喜气,可她竟然忙的将这事给忘了,幸亏方少泽心细! 新月同罗泉镇夜空中一般模样,朦胧的映在花池中,偶尔又小鱼略过,便碎成一片清辉。 今日是洛青禾在这个时代醒来后过的第一次生辰,虽说这一天过得几番波折,可眼下却到底是平安的回到了家,守着自己的朋友们说笑着庆祝。 洛青禾只觉得心中暖暖的,见来福循着面香颠儿颠儿的进来,便兴冲冲道:“快来,谢谢这位给你治病的老爷爷!” 可来福一见常老郎中,便呲着牙哼唧一声躲在了洛青禾的裙摆下。 常老郎中见状,登时开怀大笑道:“小来福的记性不差嘛!” 因着上回洛青禾见来福的右前爪一直佝偻这没法着地,便特意领着去让常老郎中看了看。这常老郎中说来福这腿是在娘胎里压着了,只要医治及时,好生针灸推拿也是可以痊愈的。 是以当日洛青禾便将来福扔在医馆,任由常爷爷将这小东西绑起来扎了好几针,又揉了半晌,约摸是扎针时有些疼了,这来福便记恨上了给他医爪子的常爷爷。 不过这几日治疗下来,来福的前爪已经伸直了不少,偶尔还能挠挠门呢! 望着这小东西记仇的模样,洛青禾笑着嗔道:“小没良心的,你给我出来!姐姐把面条分给你两口如何?” 果然,小来福到底没经受住美食的诱惑,颠儿颠儿的钻进了洛青禾的圈套。一把将来福捞起来,洛青禾直接将它塞到常爷爷的怀中,坏笑这看着来福又挨了几针。 看着来福的前爪又有了些力气,常老郎中这才笑眯眯的将来福放开。 只见又让人蹂躏了半晌的来福气哼哼的跳了下来,冲着常老郎中奶声奶气的吼了一嗓子,才‘趾高气昂’的钻回了洛青禾的裙子底下。 望着它这怂萌怂萌的样子,三人有些无奈的笑开了。 第八十五章 你还会给我做点心吃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 洛青禾依旧风雨无阻的去菊英街卖她的“鲜蔬肉蛋卷”,而方少泽也是日日在院子里张罗着装修清理的事务。 虽说这生活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二人却每日都觉得充满干劲。 洛青禾的生意从一天只需要一袋面粉,发展到了一日四大袋还不够卖,而芩苔街这个破败的院子也在方少泽的张罗下日渐整洁,甚至都有了家的模样。 实在是累的忙不动了,洛青禾便将自己的秘方毫无保留的教给了踏实的弄墨。果不其然,当弄墨有模有样的顶上来了洛青禾的位置时,洛青禾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巧,也能匀出时间来好生谋划将生意做大的事情了。 见洛青禾这小摊前头成日里围满了人,周大娘也有些心动,便又拿着二十银子说想要同洛青禾合伙。 可洛青禾却有些犹豫,同方少泽讨论半天后才最终决定,将洛青禾特有的手艺,例如发好的面和秘制的酱汁卖给周大娘,让她自行寻个地方另摆个摊子。 如此一张罗,这周大娘果然比平时要努力多了,借着洛青禾的秘方没过多久便忙得不得不雇人来打杂了。 而外头不少酒楼饭馆见洛青禾的生意如此火爆,便纷纷上门想同洛青禾合伙,却被方少泽一一拒绝。 倒也不是高冷,只是方少泽那日得知杨博士一副折扇价值八百两纹银时,便学到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还得是越少越金贵,若是让洛青禾的秘方满大街都是,那他们这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不过说道杨潼,方少泽却是要情不自禁的要举着大拇指赞叹几番自己这新拜的老师。 虽说这人不过是个太学博士的闲职,可文渊建国伊始,他便没少帮着慕容炜出主意。这广陵城内明确划分的八条长街,便是杨潼的建议,还有那马车进城靠右出城靠左,每天白日按时辰整点敲钟夜里整点打更的规矩,甚至是面对天下广纳贤才的应试,都是杨潼提出来的。 这些在来自现代的洛青禾看来不过是最基本最简单的习惯,可杨潼可是从无到有,全靠自己那敏锐的洞察力发现的!虽说这些并不是什么开天辟地继往开来的大事,可当广陵内有了这规矩后,满城秩序也在潜移默化中好了不少。 虽然洛青禾有些觉得杨潼留在太学着实有些屈才,可当她知道方少泽能借光去太学听课时,便又开始大赞这杨博士开明通透! 上次应试的名次出来后,慕容炜便下旨将这前二百名秀才分派去了各部旁听游学…说白了就是实习。而排在九十多名的方少君,便被送去了专司修城筑楼的工部。 在这新朝初立的时候,工部可是个人人敬而远之的苦差事啊!眼下光是广陵城没就有许多前朝遗迹,被战火毁于一旦的房屋宫殿和收容难民的棚户需要修整搭建,是以被送去打杂的方少君成日里累得面无人色,绕是秦氏如何悉心照顾,他都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不过虽说这方少君平日里忙得无暇理会自家父母,可一到轮休是他便一头扎进芩苔街别院,同方少泽喝茶聊天。 这方少泽成日里也是忙的跟。自打他被杨潼收为弟子后,便得到了一张太学的排课单。从那以后只要太学有杨博士的课,方少泽就得颠儿颠儿的去旁听。 这一来二去,方少泽便也在洛青禾的指导下在太学课堂上开始了社交活动。 虽说这场应试是面对天下的,可太学的授课却是只接受世家大族家的嫡出公子,方少泽这一群细细算来不过也就二百多人。 其实那些真正经历过风雨,上过战场的大家公子早就在朝中谋得了一官半职,现在在太学里剩下的都是长在和平年代,同着自家大人学了一身纨绔习性的黄毛小子。 这些人张口闭口便是哪家的赌场豪华,谁家的姑娘好看。虽说听起来都是吃喝嫖赌,可以只要你肯细听,总会品出些朝堂上猫腻。 不过方少泽自小由自己祖母带大,早就被老太太教导得知书达理一身正气,再加上方家本就不如广陵的这些世家显贵,所以当那些人谈天说地时,方少泽都只是默默听着。 其实这些纨绔公子不过就是想显摆显摆,是以当他们看见方少泽这个面如秋华,默不作声的听众时,倒也很是珍惜。 这其中最是来劲的就是忠勇公唯一的嫡子,hanguang宗。这位小少爷在方少泽刚来没几日时,便豪气冲天的拍着胸脯道:“本少爷我就是欣赏方公子这沉静和气的样子,往后谁若是敢找他的茬,小爷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方公子垫脚用!” 要是换成以前的方少泽,他定然是要觉得这韩家小少爷轻视了自己,可如今他在这名利场上也没少被磨炼,是以听了hanguang宗这话以后,倒也平静的由着他去了。 果然,当hanguang宗自告奋勇的成了方少泽的baohusan后,就连太学中那些和杨潼过不去的博士们都不敢再给方少泽脸色看了。 因着这份特别关照,方少泽便决定在hanguang宗过生辰是给他好生准备一份礼物以表谢意。 一听这消息洛青禾也很是支持:“你将今日攒的银票都拿出来吧,送礼物也不好寒酸了,然后我再给他做个小寿桃,一并送去吧!” 可方少泽却不是很赞同:“咱们这家境韩公子也知道,再说了他家里那么大家业哪里能缺什么贵重东西!我还是画幅画略表心意吧!” 二人正商量着,却见一四岁多的小男孩颠儿颠儿的跑到身边,奶声奶气道:“您要画画吗?方叔叔,丞儿这两日也画了不少呢!” “丞儿!快来让姨娘好生捏一捏!”洛青禾一见这孩子,赶忙笑眯眯的就要揽过来。 可丞儿一见到洛青禾,便赶忙抱着脑袋缩在方少泽怀中:“叔叔救我!姐姐!别捏我的脸呐!” “不行,姐姐我就要捏,丞儿要是不给捏,我就不给你做甜甜的点心了!” 听着她一口一个姐姐,方少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洛青禾管席辰叫大哥,却让人家的儿子管自己叫姐姐!真是胡闹! 可当他刚想将幼小无助的小宝贝救下来时,却见嘴馋的丞儿果然被洛青禾威胁着,老老实实的伸出脑袋道:“算了,就当是为了甜甜的点心!不过姐姐只准捏一下啊!” “哈哈哈快来!”洛青禾一听,满面笑意的伸出手,捧着席安丞那肉乎乎的小脸,毫不客气的揉来揉去。 方少泽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丞儿抢过来轻轻替他揉揉被搓红的小脸,笑骂道:“差不多得了!人家娘亲该舍不得了!是不是待你也做了娘亲后才知道心疼孩子啊!” 席辰牵着自家夫人的手正悠悠的跟在后头,席夫人一听这话便轻笑道:“无妨!小孩子哪有碰不得的,丞儿若不是喜欢洛姑娘,也不会这般亲近!” “姐姐,你还会给我做点心吃吗!” “就知道吃!”席夫人嗔怪着,又扭头对洛青禾解释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丞儿这孩子一早就嚷嚷着要来找姐姐,咱们怎的都劝不住,这才不得不上门拜访,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才不麻烦!咱们自己在这荒凉空旷的院子里,正无聊呢!你们来的正好!”一把将丞儿抱起,洛青禾笑道:“丞儿,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 “好啊好啊!姐姐,我还想看看大马和来福呢!” 洛青禾之所以要抱着丞儿出去,就是想给三人腾出聊正事的地方,是以此刻见丞儿兴冲冲的要出去玩耍,便宠溺道:“成!姐姐这就去领你骑大马!” 席辰念着洛青禾的恩情,那日刚同皇上将这事说清,便同着许老先生打听到了洛青禾的住址,次日一大清早便领着妻儿拉着厚礼前来拜访了。 这一来二去的,便同洛青禾和方少泽二人熟了起来。要说这就是好人又好报,洛青禾也不知道自己那日好心救下的男童,竟然是堂堂席家的嫡孙,文渊第一状元的儿子!现在放眼广陵,有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要结交的人,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因着那日救下丞儿时,洛青禾和方少泽并不知席辰的身份,况且那时的席辰也尚未中第。席家夫妇心中清楚,洛青禾二人那般挺身而出扶危解困,定然是因着心中良善,满腔正义,所以此刻同洛青禾二人自然也是真心结交。 而丞儿更是对洛青禾的点心念念不忘,是以席家人隔三差五便带着厚礼来芩苔街走动一番,几人的关系也在这一次次的相聚中愈来愈亲密,甚至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 那日在国宴上的仗义执言使慕容炜对席辰极是赞赏,是以当所有应试中脱颖而出的才子都被派去各部苦哈哈的做着苦力时,唯有席辰一人被留在了当朝圣上慕容炜的身边。 第八十六章 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可以另画一副的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待几人日渐熟稔后,洛青禾才品出了席辰的为人。 这人虽是那日在画舫上放下尊严苦苦哀求,却也全然是因着救子心切罢了。眼下席辰虽然已经在应试上拔得头筹,成为了名扬文渊的第一代状元郎,可他却依旧不矜不骄,虽出身贵族却依旧谦和温润,行事做派之间很是守礼谦逊。 而且这席夫人也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谈吐举止大方优雅,聊的也都是些诗词歌赋的风雅之事。 洛青禾倒也想得开,知道自己不是颂风吟月的性子,便在席家夫妇同方少泽交谈时很是贴心的领着丞儿出去或是玩耍,或是操持家务。 可她这一番行为却并未让席家夫妇瞧不起,而是大赞这姑娘心思通透,大方坦然。 此时,屋内的三人正聊得开怀,望着有些空旷的阁楼,席辰也破天荒的关心起了家事:“眼下刚入秋,我就觉得你这楼里有些凉了,若是入了冬只怕是要冷得刺骨了!而且这么大的地方若是烧炭盆只怕是远远不够,不然你请个工匠修成‘温调房’吧!” 所谓温调房,便是用黄泥和花椒和在一起涂抹与房屋外头用于冬天保暖御寒。 见席辰为自己担忧,方少泽赶忙道:“劳烦席辰兄挂念,其实我们也计划过修温调房,可此事耗时耗力而且花销巨大,而且这阁楼咱们不过是暂时住着日后还需重新修整,是以眼下并不适合修温调房。不过洛姑娘那日画了个草图,说准备修一种铜制的暖炉,取暖的同时还能透过特质的铜管将烟气拍到屋外,现在已经让铜匠做上了,如果咱们用着确实有用,我便也给你们打一个,省的炭盆烟气大呛着丞儿了。” 席夫人听闻,面露感动的笑道:“难为你们如此心细,还想着咱们丞儿会不被呛着!那到时候这铜炉做好后咱们便领着丞儿来试试,若是有用那我就你银子,劳烦你帮我打一套了。” 方少泽却连连推辞:“兄嫂莫要见外,您二位来了这么多回次次都带了不少礼物,咱们也该回赠一番了!” 席辰却笑着帮腔道:“那如何一样?咱们的东西都是直接从家族库房中取的,哪像你们那般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我原想替你们修那温调房,可既然你们已经有了打算,那我便换成火炭吧!左右府中入冬时也要按例给咱们院中分发碳火,到时候我便命人全数拉到你这儿来!” “使不得使不得,若全给我们了,你家如何过冬啊!” 席夫人对自家夫君的打算也很是赞赏,点点头道:“我家还有不少前些年剩下的火炭,就是烧两个冬天都绰绰有余!那火炭在咱们家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拉过来,省的你们再花银子买了不是!而且咱们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多来你家蹭蹭饭呢!” 见二人如此盛情,方少泽再推拒倒也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便赶忙拱手道了个谢。 在所有参加应试的秀才中,最有出息的便是席辰了。他被皇上留在身边没几日,便得了个“通事”的从七品官职,专业给人打下手。 可虽说这官职不大,可席辰这下手,可是扎扎实实替当朝圣上大的!这平日里当差的地方就是在御书房,替圣上起草诏令,参政议事,可以说这全天下除了御膳总管太监晋鹏之外,便只有席辰离圣上最近,最容易查探圣心了。 而且自古以来,能让皇上亲自提拔到这个位置的人,也都是皇上要着重教导培养的人才,是以虽说席辰不过拿着从七品官的待遇,可满朝文武见了他却也无一不是恭恭敬敬。 不过席辰却很是识时务,毕竟自己是个新人,若是说多做多了也难免有疏漏,是以为了自保他便选择了跟太学中的方少泽一样的战略,少说多听,认真学习。 “你近日在太学中过得如何?” 方少泽一听却登时正经起来,细细同席辰转述着自己在太学之中的所见所闻。 当然,方少泽聊的不是拿着贵族子弟成日里关心的吃喝嫖赌等玩乐之事,而是自己平日里提炼分析出来的家族争斗,前朝大事。 不过一开始方少泽并不知道看着那些人谈天说地打打闹闹也能分析出其中猫腻,只是后来同席辰倾诉苦恼时得了他的提点。 太学中那些纨绔子弟虽说成日里没个正形,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便能推断出这人的家世地位,从他们对其他子弟的态度便能推断出背后家族只间的关系…是以方少泽虽是从未同他们一起玩闹,可连日观察下来,却也知道了不少“重要信息”。 两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就这般相互扶持,一同进步着。 席夫人虽然也极是聪颖,可到底是男人之间的话题,是以在两人交谈时也只是认真听着,偶尔帮着分析一二。 虽说这个时代对“男主外女主内”有些近乎变态的严格,可席夫人却不似寻常夫人那般只知道家长里短,锅台炕梢,而是帮着席辰不断同着各府的后院家眷结交。 而正当屋里聊的开怀时,洛青禾在院中也忙的正是欢实。她向来对那国事家事不甚关心,也并不想百无聊赖的坐在屋里听那几个人说天书,便大大方方出来先给丞儿做了盒花生薄饼,又领着一孩一狼去后院看大马了。 虽说大家都觉得这五千两价值院子极不值当,可尘影却全然不是这么想的。从前整日在方府的小院子关着,尘影憋的气都喘不过来,如今好不容易搬来了这一眼望不到院墙的地方,尘影就像被放回水中的鱼,没完没了的撒欢。 相比于活泼好动的尘影,方少泽的银骏就显得听话温和多了。 洛青禾其实也想过让尘影替替银骏的活计,为他们拉马车拉石磨,可还没等那缰绳套在尘影身上,就只见它气得不停得尥蹶子,极是烦躁的打着响鼻,更过分的是在洛青禾试图强迫它拉车时,尘影气得一连三天滴水未进,吓得洛青禾只能放弃,由着这祖宗追寻自由去了。 不过所幸有了尘影,当他整日里没完没了的在院子里四处撒欢捣乱后,竟然给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里带来了不少生机,原本对这凶宅有些惧怕的方府下人也让尘影搅和得渐渐平和了下来。 领着玩累了的丞儿回屋时,屋里的人已经结束了一下午的家国大事,席辰正同方少泽挤在桌案前为hanguang宗准备生辰礼物。 细细看着自己眼前的五圣菩萨图,洛青禾竟然觉得最左侧那白衣菩萨竟然有些像自己的脸。 望着洛青禾那不解的神色,席辰笑道:“方才我画这菩萨时便想起了那日你救下我儿的样子,便照着当日我亲手画的白帕临摹了下来,你若是觉得不合适咱们可以另画一副的!” “合适!”洛青禾却很是大方道:“按理来说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当了一回菩萨呢!” 说着,洛青禾又指着正中央的观音道:“我看这观音的面容也不似平日里在庙里所见的那般,难不成这个也是别人的脸?” 席辰有些惊讶于洛青禾的眼力,还是方少泽习以为常的解释道:“中央的观音是忠勇公夫人,观音坐下的童子便是光宗了!不过席辰兄当真是厉害的跟,仅凭着我和兄嫂几句描述,便能将这母子二人画得如此逼真!” 可席辰却谦虚的玩笑道:“我只是尽力罢了,若是到时候画的不像惹忠勇公夫人生气,少泽兄可得替我挨打啊!” 洛青禾听闻,却笑道:“哎呀,左右是给光宗少爷的一番心意,你们光是记得将忠勇公夫人也画进去,就已经够诚挚了!毕竟孩儿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这贺礼也算是给忠勇公夫人的一份心意了!” “受难?什么意思?” 见他们不知道这事洛青禾有些讶异:“你们不知道吗?这天下哪个母亲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受尽辛苦才能将孩子带来人间,就凭这个那生辰宴上也应该给忠勇公夫人庆祝一番!” 席夫人到底是过来人,一听这话便点头认同道:“这话是没错,当年我分娩时也是硬生生疼了三天才将丞儿生下来,可没少受苦啊!” 席辰可是当朝状元郎啊!如此聪明通透的人瞬间便听出了自家夫人话中的意思,赶忙殷勤道:“夫人,日后丞儿生辰的时候咱们也给你庆祝一番!” 席夫人听闻,嗔笑道:“那你可别同糊弄丞儿似得,买个竹蜻蜓回来糊弄我啊!” hanguang宗的生辰是九月十八。 到底是忠勇公唯一的嫡子,忠勇公府从九月初就大张旗鼓的为这位独苗少爷筹备生日宴,可却没成想这位韩独苗清早起来刚给各位长辈请了安,便借口有事跑出府去,还承诺说傍晚生辰宴开始之前一定会回家。 可忠勇公府上下老少眼巴巴的从清早等到天黑,一直到关城门时辰过了都等到这独苗心肝儿,正满心焦急时,却见一家丁急匆匆赶回来回禀道:“老爷,少爷说他在广陵在的镇上有应酬,眼下已经回不来了,让您各位别等他先开席吧!” “开什么席!”忠勇公原是慕容炜麾下一等一的大将军,在战场上腥风血雨锤炼多年,如今一听这话便登时怒得捏随了手中的茶杯:“这个臭小子他能有什么应酬!还装的挺懂事派人回来传话?真是偷奸耍滑!居然敢将满院的长辈宾客撂下,自己出去喝酒!去,将我的马牵来,我要亲自去将这个逆子揪回来,再好生教训教训他那些不懂事的混球小朋友!” 芩苔街别院里,某人忽然觉得耳根子发热,似乎是有人背后在骂着自己! 第八十七章快给小爷挡着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韩庭霖说着,便抄起马鞭去寻溜出去玩耍的hanguang宗。 见他咬牙切齿,满面怒容的样子,一旁的家丁担心自家少爷,便有些踯躅这不敢去牵马。后头赶来的忠勇公夫人,韩夫人急匆匆的拽住韩庭霖,道:“宗儿也不小了,总得有几个朋友吧!那男子之间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兴致上来了谁能拦住?今日是他的生辰你便由他去吧,孩子不要面子的吗!” 可韩庭霖一听这话却冷哼一声:“都是你惯出来的毛病!不过是喝酒吃肉,哪有将长辈们晾在一旁的道理!” 此话一出,韩夫人被堵得一噎。 其实hanguang宗是她连生了六个女儿,才有的儿子,自小便被她捧在心尖尖上疼爱,是以眼下才会养成这么个跋扈的性子。也正因为这样,韩夫人才同韩老太太的关系一直有些矛盾。 当年她生第二个女儿时,韩老太太便闹着要给韩庭霖纳妾,可韩夫人心眼小容不下自家夫君有别的夫人,是以便生生的拦了许多回。 不过还好韩庭霖是个疼媳妇的,见自家母亲同韩夫人过不去,便将自己的媳妇带在身边陪着他在战场上颠沛流离,大概也是托了这个福气,韩夫人最后才有了hanguang宗这个独苗嫡子。 因着战乱时夫妻二人一直在四处征战,hanguang宗便也就跟着在自家父母面前长大,自然同就在府中享福的韩老太太不亲。是以这位韩老太太便又对韩夫人有了莫名其妙的不满:你分明是个外人,凭什么我们韩家的亲孙子同自家奶奶不亲,而是一心同你好呢?一定是你在中间挑拨! 如此一来,韩老太太同韩夫人的矛盾便日渐不可调和起来。 不过韩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她知道自己作为儿媳不应该顶撞婆婆,所以便曲线救国,成日里凄凄切切的在自家相公面前抹泪。 如今为了救下这宝贝儿子,聪明的韩夫人便又想起了这招。 韩庭霖是个糙人,自然是看不得自家夫人流泪,便只能一把扔了马鞭放弃了出门的想法。可韩庭霖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便命人搬了个躺椅横在大门口守着hanguang宗。 “你不是说出去打会给孩子丢面子吗?行!那我就再门口守着,待那小混球回来后拖到屋里打!” 后院里听见消息的韩老太太,为了防止韩夫人去给独苗通风报信,也命人将忠勇公府的大门角门都栓死了,说这回一定要好生管教一下这自家娘亲惯坏的孩子! 方才被派回来的下人一见这阵仗,也只能默默地替自家少爷双腿打颤。 芩苔街 望着方少泽不知如何拖回家的,一帮醉得歪歪斜斜身份不明的哥们儿时,洛青禾目瞪口呆:“这…都是哪儿来的人?” 方少泽勉强扶着洛青禾,浑身酒气口齿不清道:“他们…喝多了!方才闹得要上天,现在却没一个敢回府的…我就…就领来这里了!” 勉强说完,方少泽便一头扎在地下打起了鼾。 本就忙了一天的洛青禾一见这堆“麻烦”,登时满心无语,可奈何方少泽都将人领来了,便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张罗起来。 阁楼边的大厢房里是方家下人的住所,此刻洛青禾本着地主之谊也只能命他们将屋子让出来,自己去阁楼中打地铺了。 可绕是这般“厚待”,却也惹得不知是哪家少爷的小厮不满道:“姑娘没别的地方了吗?咱们家少爷向来都是自己住的。” 洛青禾本就心里带火,一听这话更是毫不客气道:“你瞎啊,这一共几幢房子?要么就让你家少爷睡灶台上去!” 见洛青禾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那小厮登时缩了脑袋没敢再说话。 将住宿安排好了,洛青禾又去厨房熬了一大桶绿豆汤让那些小厮给自家主子喂下去后,又往每人嘴里塞了个乌梅止吐。 方才见识过洛青禾那凶恶模样的小厮们此刻也只能眼巴巴的任由洛青禾折腾自家少爷,不敢说话。可没成想这小姑娘一番操作后,发现原本醉了酒要折腾半宿的主子们居然沉沉的睡着了! 阁楼里,同样是醉醺醺的方少泽却比外头那些人要舒适的多。 待洛青禾安顿好一切回了阁楼时,温婆婆早就替方少泽洗漱完毕,服侍他休息了。 一看洛青禾面色疲惫的进来了,温婆婆急道:“洛姑娘,少爷喝过了绿豆汤会不会拉肚子啊,你再给他煮些粥吧!” “不必!”洛青禾摇摇头,道:“你若不放心就在这儿服侍吧,夜里他若饿了就将绿豆汤热热。” 说着洛青禾便要进屋休息,可温婆婆却赶忙凑过来,有些不情愿道:“从前我一直不知少爷在方府受的是那般冷遇,少泽之所以不愿继续住在方府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吧?可咱们都是少爷的人,你们何不同我说呢?” 这些疑虑已经在温婆婆心头笼罩许久了。 那日当她看见方景林一巴掌扇在方少泽脸上,再同他说了那些话时,温婆婆几度想要挡在少爷跟前,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勇气。而正当她纠结时,洛青禾却毫不犹豫的上前护住了方少泽。 温婆婆这才看出来,这方府对自家少爷究竟是何态度,而这方四老爷对方少泽又是多么绝情! 可这些事情就算她没看出来,那洛青禾他们就不能提点她一句吗?但凡洛青禾对自己坦诚了,那她同少爷又怎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望着温婆婆怨毒的目光,洛青禾轻笑道:“你既说自己同方少泽亲近,却为何要指着我给你提醒?” 温婆婆听罢多少有些尴尬,勉强找借口道:“这…这是主子之间的事情,我如何好同他们打听?” “可我是个外人,就应该打听完了再四处传话吗?” 温婆婆脸色一白,洛青禾却毫不留情面道:“温婆婆,当初咱们再来广陵的路上时你曾关心过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并且一直都在试图回报您!可并不意味着我要替方少泽多嘴,您可明白?” 洛青禾摇摇头,继续道:“您这么大岁数了,也该明白孩子总会长大的道理。方少泽来广陵后经历了这么多,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小少爷了!您说将自己当成他的母亲,可当他真正需要帮助需要关心需要倾诉的时候您总是往后躲,而当他心烦意乱时您却总是凑上前去唠叨埋怨!不是我要说教,您自己想想这是不是事实?” “真正的关心应该是理解、支持和适时的提醒,您现在应该将方少泽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应该放手让他自己去探索尝试,而不是一味的拖住他的脚步!眼下方少泽还念着儿时您照顾他的旧情,我真心劝你,莫要将这最后的情谊都消磨殆尽了!” 洛青禾一次将话说尽了,便再没言语,径自去休息了,只留下温婆婆在原地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麻雀在初秋的阳光里欢快的叫着。 阁楼边的厢房里,不知是哪家的少爷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却被一阵阵扑鼻的香气引得直咽口水。 我…又睡在什么地方了?这少爷正努力回想着昨夜的情形,却冷不防让人一脚踹在了后心上,登时痛呼出声:“哪个天杀的偷袭你爷爷!” 说着,这少爷愤然回头一拳锤在身后那条腿上。 “哎呦!砸死我了!天上掉石头啦!快,快给小爷挡着!”那挨了锤的人口齿不清的喊着。 如此一闹腾,旁边又有几个人被吵醒,愤然骂道:“闭嘴闭嘴!谁一大早在这儿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爷睡觉啦!” 一时间,满厢房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口齿不清的叫骂声。 这时却忽然见一面容姣好的少女一脚踹开木门,将手中的锅盖狠狠往门上一拍,怒道:“你们这帮醉鬼,一大早的吵什么吵!赶紧给老娘滚起来梳洗吃饭,吃完了趁早回家,少在这儿给老娘添堵!” 许久没看见这般凶神恶煞的姑娘,这满屋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们登时吓得目瞪口呆,老老实实爬起来洗漱了。 可当他们缓过神来准备追究时,满腔不满却又被眼前那丰盛的早餐堵了回去。 堆成小山的溏心荷包蛋,软香甜糯的紫薯小馒头,两面焦黄香气扑鼻的芝麻薄饼,翠绿晶莹的香油小芹菜还有一大锅热腾腾的绿豆百合杂粮粥…这配置相比于他们那些贵族后厨的早餐配置而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行了!我一大早就准备了这么多,你们填填肚子就得了,别如狼似虎的守在这儿等着!后头没起来的公子一会儿吃什么去!”洛青禾就像乡下喂鸡的农妇一般凶巴巴的守在厨房门口,监视着被自家主子撺掇过来偷饭吃的小厮们。 见她这理所当然,毫不客气的态度,一众少爷公子们也不敢惹洛青禾,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将眼里的粥喝了个干净,捂着半饱的肚子唉声叹气的告别回府了。 只剩下一人躲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听着那清晨冒着被打折腿的风险,溜出来通风报信的小厮道:“小少爷,你快想想辙吧!老爷就为了揍您,昨夜硬是在门口的躺椅上等了一宿,就连今日的早朝都没去!您要挨揍的消息都传到皇上耳朵里啦!” 完…完了!昨日还豪情万丈的hanguang宗登时吓得一身冷汗,愣在原地想了半晌才猛然看见自家马车上那红绸绑着的画卷和文竹食盒。 心一横,hanguang宗一把抽出画卷,又将食盒抱在怀中,视死如归的出了芩苔街。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门口,这位韩独苗哭丧着脸,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将画轴背在身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大门。 第八十八章你脚边扔着的竹盒里又是何物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朱红的木门刚推开一条缝,韩独苗便被里头那酝酿了一夜的吼声吓得浑身发抖。 “混账!你还记得这是你家吗!” 韩庭霖说着,便要起身动手。这自小挨揍的韩独苗反应也快,霎时间便抽出画轴一下抖开,举在怒气冲天的忠勇公面前道:“爹爹爹!这画可珍贵啊!你别打坏了!” 虽说韩庭霖是个带兵打仗的粗人,可却向来对着文雅之事很是尊重,一见这画卷在面前展开便顿时收了腿:“这是是何物?” 见自己躲过了一脚,hanguang宗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哆哆嗦嗦道:“回…回父亲的话,这幅画是我想这送给娘亲,才特地问哥们要的!那…那个个…我本想着,孩儿的生辰便时便是母亲受苦的日子…娘生我养我不容易,我便向哥们开口相求,想在自己生辰这日送娘亲个礼物,这才…” hanguang宗说着说着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本想报上这幅画的家门,可到底是余醉未醒,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方少泽将这画送给他的时候,说是自己同别人一起画的,可眼下他一着急却记不大清了。 可韩夫人一听这话却当时感动得泪流满面,赶忙抓住机会上前挡在自己儿子面前,哀切道:“宗儿啊!娘竟没想到你如此孝心,自己生辰时还想着给娘带礼物!” 就在韩夫人想要将这幅画接过来时,韩庭霖却忽然眼睛一亮,冷不防的一把抢了过来。 端在手中细细看了两眼,韩庭霖这才相信自己所见为真,指着右上角的署名有些也不敢相信的问道:“这不是席辰席状元的印章吗?” 自己这儿子向来玩世不恭,怎的会认识那般不得了的人物?! “是是是,我想起来了!”一听这名字,hanguang宗才想起昨日方少泽的话,赶忙躲在母亲身后道:“我平日听人说席大人最擅长工笔画,所以才托特意关系向他讨了这幅五佛图!您看,正中央那尊菩萨是不是娘的脸?” 韩庭霖听闻又低头仔细瞅了瞅,却发现中间的菩萨果真同自己的夫人有九分相像:“不过那状元郎从未见过你母亲,又怎能画的这么逼真呢?” “这……”此话一出,韩独苗有些语塞。 可韩夫人却适当出声,挡在儿子身前解释道:“还能为什么!定然是宗儿细细描述过了!” “对对对,没错!”hanguang宗赶忙附和道。 可到底还是当爹的最了解自家儿子,好听困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相信自己儿子能认识当朝状元,便又低头试图从画中找出纰漏。 果然,当他看见方少泽的署名时,又疑惑道:“那这方少泽又是谁?” 终于聊起了自己熟悉的人,hanguang宗忽然来了精神,赶忙探出脑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父亲,这方少泽就是礼部精膳侍郎方大人的嫡长子!哎,不过这方兄的身世也是艰难的很,他自幼被丧母,又方大人放在乡下养着,好不容易颠沛流离了几个月才赶到广陵,却错过了应试。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云安郡主手中将席状元的儿子救了下来。方兄他为人宽厚善良,我想着大概是因为这个才能同席状元一家交好!这画也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通过他向席大人求来的呢!” 听着自家儿子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那言之凿凿的模样,韩庭霖心中的怀疑小了许多,毕竟上次国宴之后,那席状元被云安郡主打了一个耳光的事情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不过韩庭霖对这事却依然有一些疑惑:“你又是如何认识那精膳侍郎之子的?” hanguang宗赶忙解释道:“方兄他现在也在太学同我们一起上课啊!而且他还是杨潼博士的门生呢!不仅如此,我还听闻方兄以前在罗泉的老师也是个极有名气的文坛大家,若不是看着他的面子,杨潼博士那等人物又怎会将乡下来的方兄收做门生呢!” 韩庭霖听着这话,倒也觉得很是有理。虽然杨潼因着龙阳之好在广陵中饱受非议,可他那一身学识再加上当朝圣上的倚重,韩庭霖便真心觉得,这人定然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泛泛之辈。 见自家父亲并没有方才那般愤怒了,hanguang宗又赶忙趁热打铁开始抒情:“哎,父亲你是不知道啊,方兄他真的很不容易!那方府中人怕他分着家产便轻视欺辱于他,可方兄那人骄傲的很,不愿赖在方家受人眼色,便领着同他一起从罗泉来的人搬到了芩苔街上那座凶宅里!原本男子这等命运已经够艰难的了,可偏偏那方兄还长着一副如花似玉的面容,所以就有许多人因着他容貌俊俏又无依无靠,便起了邪心。我虽然不爱读书,可却万万见不得他们这般欺辱别人,是以就替他出了几回头,这才同方兄成了朋友。这五佛图也是他替我从席状元那儿讨的!” 一听这话,韩庭霖的怒火便又消了几分。韩夫人见状也赶忙趁机维护着自己心尖上的宝贝:“夫君,你总说要先做人后做事,咱们儿子虽说书读的不好,可这人品却同你一般正直宽厚乐于助人。其实那方府的传闻我也听过不少,前段时间我各府夫人喝茶时还听说方夫人巴巴的往芩苔街送了许多物件和下人。若不是为了维护自家名声,那后母又怎会大张旗鼓的送东西过去!所以我觉得宗儿也并未撒谎。” 话说到这个地步,韩庭霖才终于完全相信了自家儿子。 想着这韩独苗为了哥们仗义执言,出手相助的义举,再加上特地从圣上面前正当红的席辰那儿为自家母亲求了画作,便登时对着儿子有了些欣赏。 可碍着自己严父的形象,韩庭霖心中就是再觉得这小独苗可爱,却也依旧板着脸道:“哼,算你个小混球懂事!不过经历过那般风雨却依旧没长歪的后生以后定然会有所作为!你个混球也要见贤思齐,知道吗!” 见自家父亲终于有了放过自己的意思,hanguang宗终于安下心来。可还没等他溜回自己的院子,却又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慢悠悠的问道:“宗儿,你脚边扔着的竹盒里又是何物?” 一听这声音hanguang宗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安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赶忙换上方才哄韩庭霖的讪笑,hanguang宗回头老老实实道:“既然送了母亲礼物,那我自然也是要想着祖母的!所以便有求人做了些精致的点心给您带回来。” 说着,hanguang宗赶忙捧起地下的食盒,像献宝一般端到韩老太太面前,道:“这糕点精致极了,您一定会喜欢的!” 虽说韩独苗的心中很是不舍,可到底是小命重要,所以他也只能忍痛将这点心送了出去。 韩老太太听罢,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这文竹食盒打开,只见里头摆着六个祥云纹的深紫色糕团,一股糯米的清香扑面而来。 见自家祖母面露惊艳,hanguang宗又赶忙胡扯道:“我想着祖母您上了年纪,吃硬的东西会脾胃不适便求人为您做了这几个软糯的八宝糕!不过这糕团虽说看着简单,可内有乾坤做起来极其复杂!我盼天盼地的等到了天黑,这才拿到了手中。唉,若不是为了这糕团,我也不会被关在城外让爹生了这么大的气!” 韩老太太听罢,有些好奇的尝了尝。果然发现这八宝糕口感绵软,里头的肉松和咸蛋黄也是咸香鲜美,便登时满意的点点头道:“虽说你不该外宿,可这份心意却着实令祖母感动!” 见这婆媳二人都有礼物,韩庭霖心里却有些不爽了:“行了,你直接拿出来吧!” “拿…拿什么?”一听这话,hanguang宗愣住了。可望着自家父亲那从满眼期盼忽然变成了面色铁青,hanguang宗这才恍然大悟:完了!自家父亲的礼物还没编排出来呢! 求生欲让可怜的韩独苗灵光乍现,毫不亏心道:“呀!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将您的礼物落在方兄家里了!爹你先回去歇着,我这就去给您取!” 说着,韩独苗连头都不敢回,拖着疲惫的身子满心哀怨地又出了府去。 芩苔街 昨日醉得不省人事的方少泽忽然被人急匆匆的摇醒,刚一睁开眼睛便看见hanguang宗那写满焦急的大脸杵在自己面前,急道:“方兄,江湖救急!快起来!” 说着便一把将方少泽拖到床下,hanguang宗又火烧屁股的命温婆婆替他更衣梳洗。 见那边正手忙脚乱地准备着,hanguang宗这才安心的找回了自己那玩世不恭的状态:方兄,你一年轻公子怎的成日里让个老婆子的伺候着?不然明儿我送个美人给你吧?” 这话来的突然,方少泽也毫无防备。当他瞟到温婆婆那受了打击的面容时,便登时冲着hanguang宗使了个眼色,又赶忙找借口将温婆婆支出去:”行了我这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去沏壶茶来!” 备受打击的温婆婆并未听出方少泽的维护,只以为自己也被自家少爷嫌弃了,登时红着眼圈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可刚一出门便又听见屋里的hanguang宗小声道:“真是好笑,头发都白成那样了却非要簪粉色的花装小姑娘…” “韩兄!”方少泽轻声喝止道。 可这话却也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温婆婆耳朵里,她怔怔摸着自己鬓边的粉花,只觉得方才那字字句句似尖刀一般剜着自己的心。 是啊!自己如今这般容貌像往常一样守在少爷面前,岂不是要给他丢脸了? 第八十九章这草棚里什么生意?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待hanguang宗急匆匆的同方少泽说明了事由后,方少泽有些苦恼道:“可我能想到的也只有画作和糕团。你父亲说他欣赏席兄,可眼下这点时间也不够将席兄请过来筹备啊!” hanguang宗一听这话却又苦了脸,拽着方少泽的袖子连连哀求道:“方兄,方兄再在多费些心思!方才我已经答应我爹来取了就送回去,我这好不容易才将他哄好了,若空手回去只怕就少不了这顿揍啦!方兄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方少泽眼下正站在露台上心满意足的望着楼下的家丁丫鬟们正依着他的指示老老实实地整理着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方少泽便回头领着hanguang宗往后厨走去。 二人正下着楼梯时,方少泽道:“韩兄,这事你也不一定要求我,你去那集市上挑些你爹喜欢的物件买回来就行了吧!” “我又不傻!”hanguang宗听罢,气哼哼地瞪了方少泽一眼道:“若买东西能解决,我还来你家折腾什么!我那父亲唯一的爱好便是练兵打仗,我总不能折腾个出兵的理由送给他吧!” 正聊着,二人悠悠的到了阁楼旁的厨房中。 门口等着的丫鬟一见方少泽进来,便立马生了火,将洛青禾给方少泽存在蒸笼中的粥饭点心热上了。 可待丫鬟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时,hanguang宗一见这熟悉的样式便赶忙命丫鬟又给自己拿了筷子和餐盘,道:“看你这饭菜,我倒想起来了,要么你问问那位洛姑娘,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研究些新奇的吃食给我爹送去?我那老爹素爱喝酒,若是有下酒菜也是好的!” 方少泽听闻也没理他,慢悠悠的用着绿豆杂粮粥暖暖减了饿得难受的肚子,可当他刚把筷子伸到这紫薯小馒头前面时,却见hanguang宗忽然横插一筷,将这圆润饱满的小馒头抢过去一口包了。 方才抢食的太多了,hanguang宗虽说觉着好吃,可到底也是眼巴眼望的没敢去拿,此时抓住机会便登时没再客气。 看着大大咧咧的韩独苗毫不客气得抢走了自己的吃食,方少泽叹了口气,顺手抄起一块芝麻饼,道:“既然你爹爱喝酒,那你便去沉香馆给他买上两坛,总比在我这儿一筹莫展的强吧!” 虽说自己同着hanguang宗关系不错,可方少泽却也不想因着等小事去麻烦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的洛青禾。 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紫薯小馒头,hanguang宗含糊不清道:“不行,咱们家还有不少沉香馆的酒,就这么拎着去给我爹也不像话吧!我觉得呀,还是让洛姑娘给我张罗些小菜,我拎回去给他下酒吃!嘿嘿,这回我可知道他爱吃什么了,我爹以前吃过一个大厨亲手做的糯猪蹄,自那以后就念念不忘,家里的厨子做了许多回都没人能让他满意……啊对,他还爱吃鸭爪呢!” 见最后一个小馒头被hanguang宗抢走,方少泽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敷衍道:“行,待会儿我去找她!” “待会儿可来不及了,咱们现下就出发吧!” “现下?可这正是忙的时候,洛姑娘哪有闲心管你?你可知道她生起气起来有多吓人!” 洛青禾男凶神恶煞的样子,hanguang宗登时打了个寒颤,道:“不如…不如这样吧!你陪我去她做生意的地方,我直接将所有东西都包下来!保证不让她亏本!” 这哪里是亏不亏本的事情?方少泽摇摇头无力的在心中吐槽,可面上却依旧耐着性子同hanguang宗解释:“她做那生意不只是为了银子…” 其实hanguang宗也知道方少泽可能是并不敢去打扰洛青禾,可奈何自家那父亲实在是太吓人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哀求道:“方兄,同洛姑娘相比我那老爹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的!你就看在咱俩兄弟情谊的份上救我一回吧!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望着他这死皮赖脸的样子,方少泽就算无奈也不忍心再拒绝,便准备快吃两口将肚子填饱了就领他出门去寻洛青禾。 可刚等他将筷子伸到那芝麻饼盘上时,却又见那hanguang宗眼疾手快的的一把将盘子端起来,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最后一块脆饼,又仰着头把盘子里的饼渣都倒进了口中。 怔怔望着这饿狼扑食般的场面,方少泽的筷子僵在了空中,愣了半晌才勉强对丫鬟道:“将这小馒头和芝麻饼再捡一些上来!” 可那丫鬟听闻,却摇摇头道:“除了粥以外,其他的都没有了!少爷,就这些还是洛青禾将临走前费了好大力气给您留下来的!” 那丫鬟说着,还有些哀怨的瞟了hanguang宗一眼。 可这韩小爷却毫不愧疚,赶忙将口中的芝麻饼咽下去道:“粥还有吗?那你再给我盛些过来,嗯…再上些小咸菜吧!” 他怎的这般自来熟,真把芩苔街当自己家了吗!被抢走了吃食的方小朋友愤愤的瞪了hanguang宗两眼,可这hanguang宗却毫不在乎的一心低头喝着粥,只留给方少泽一连串呼噜呼噜的声音。 辰时刚过,这个时辰广陵百姓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可菊英街东头一个不剩起眼的草棚前却依旧挤满了人。 只见一大眼睛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上前问道:“这草棚里什么生意?怎的这时候还挤满了人呢?” 那人听闻很是大方的望着这丫头笑道:“姑娘这几天都没出门吧!哈哈,那你今日可是来巧了!这家卖的可是菊英街有名的‘秘制鲜蔬肉蛋卷’,现在刚过饭点人还不算多,你若再晚些来,只怕要等到天黑才能买上!” “这名字听着到新鲜!碧痕,不如咱们也等上一等,买一份回来尝鲜吧!”大眼睛丫头身后那蓝裙女子笑道。 那路人有些疑惑的望了过去,却见这蓝裙姑娘手里拎着的油纸包上写着草果,桂皮等佐料的名字,便笑道:“呦!你俩是大宅院里出来的小厨娘吧!买的材料这么齐全,看来厨艺不错呀!” 可大眼睛丫头一听这话却有些不满,刚要出声反驳,却见这蓝裙姑娘轻轻将她拦住,轻笑的点点头道:“您这心思真是敏锐!咱们平日里都在厨房中忙活,今日是特意出来买菜的!” 虽说前头挤满了人,可这草棚中掌厨的伙计却手脚极快,三人没聊多久,便已经随着队伍挪到了灶台前头。 那蓝衣的姑娘探头往前瞧去,只见一两尺见方的铁盘正正架在炭火上,那掌厨的灰衣伙计从一旁蒙着白布的竹篮中掏出一团白面,匆匆擀成薄饼状便铺在那个刷油的铁板上。 这蓝衣姑娘看得正是起劲,却冷不防被一面容姣好的桃花眼女子挡住:”请问二位要点哪一种?” “你们都有什么?” 充满灵气的桃花眼女子熟练道:“秘制鲜蔬肉蛋卷三十文,红油炸鸡生菜卷和咸酱瘦肉香葱卷都是二十五文…” “前三个卖的好吧?每种来一个!”蓝裙姑娘点点头,利索的点菜。 “弄墨,听见了吗!”洛青禾回头嘱咐了一声,又继续道:“八十文,姑娘结账吧!” 可碧痕却疑惑道:“你家怎的没吃就要钱呢?” “因为咱家的吃食到手了就能拿走,不一定用得上桌子,若是你吃完再付钱,我去哪找你呢?那不就亏了吗?”洛青禾解释道。 “刚出锅的饼正烫着,如何能拿走呢?”蓝裙女子好奇道。 洛青禾听闻也没多说,只是抬手指了指弄墨身旁的丫鬟。只见这丫鬟在弄墨烙饼时已经将裁得四四方方的芭蕉叶折好,待那饼一出锅便很是利索的包上了。 望着这一番操作,蓝裙女子点点头不禁赞道:“这想法果真是周全的很!如此一来既节省了洗餐具的成本,还显得更加方便卫生了!” 可大眼睛丫头却有些不屑道:“花样再多,食物不好吃也是白费!” 蓝裙姑娘听闻却摇摇头,道:“碧痕,若食物不好吃又怎会有这么多人排队呢!” 大眼睛丫头听闻却依旧有些不忿,可当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肉蛋卷尝了一口,却忽然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看饼皮上的纹路,登时尖声不满道:“掌柜的,你们…你们如何能偷学我家小姐的手艺!”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的客人登时愣在当场。 洛青禾也有些意料之外,疑惑道:“你平白无故的怎能这么说话?满广陵只有我和竹溪街两家卖这样的饼皮,而竹溪街那家还是从我这儿拿的方子,而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大眼睛丫头一听这话却不依不饶道:“你这个骗子!这饼皮分明是小姐去年就发明出来的,你一定是偷学的!” 见这小丫头满口的“偷”“骗”,洛青禾也生气了:“姑娘,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你家小姐去年发明的,那她可有将这饼皮拿出来卖吗?再说了做这饼皮也不是什么难事,哪条王法规定了只有她一人能发明?” 大眼睛丫头听罢,气急败坏的就要用手中的饼打向洛青禾,却被蓝裙女子一把拽住:“碧痕,莫要胡闹!” 说着,蓝裙女子又对着洛青禾笑道:“实在抱歉,这丫头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姑娘莫要挂心!” “莫要挂心?”洛青禾见这主仆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登时一股火涌上心头,毫不客气道:“年纪小就能平白无故冤枉别人是小偷,是骗子?” 蓝裙女子听闻,也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事的确是我管教不力,给姑娘道歉了!可这饼皮也的确是我去年发明的…不过姑娘的话也有道理,天下会发明这东西的不止我一人!不过,姑娘,敢问你这饼皮师从何人?” 师从满大街骑着小黄车卖手抓饼的商贩,你能听懂吗!洛青禾在心中吐槽着,又冷笑道:“你既然同我说实话,那我也该给你交个底:这饼皮是我几个月前为了做生意才研制出来的。” “你骗人!”大眼睛丫头却愤愤不平道:“咱们家小姐这般聪颖之人也是你能比得上的!” 见这小丫头蛮横无理的样子,洛青禾终于没了耐性,极是轻蔑的扫了蓝裙姑娘一眼。 第九十章 还请姑娘在此等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本着开门做生意的心态,洛青禾自摆摊以来便一直对客人很是客气,可如今这二人不依不饶的在这儿找麻烦,洛青禾也不由得心怀厌恶。 收回目光,洛青禾冷冷望着愤愤不平的碧痕,轻蔑道:“我哪里比不上?她比我多长了个脑袋还是多了只手?” 碧痕何时让人这般奚落过?洛青禾话音一落,便见碧痕半晌不知该如何反驳,硬生生憋红了眼眶。 见自家丫鬟这般委屈,蓝裙姑娘也有些不高兴了:“这位姐姐,你这般说话就有些无礼了吧?” 洛青禾却嗤笑道:“你那丫鬟那我是骗子小偷的时候,你怎的不嫌无礼呢?装什么无辜,你管谁叫姐姐呢…”洛青禾刚准备放大招,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男子熟悉的声音:“就是!难不成只许你的丫鬟骂人,不许多人还嘴了?再说了,这姑娘的话说的也对啊,你的确没有两个脑袋三只手啊!” 这男子的语调低沉平缓,虽是与人吵架,可却不急不躁还隐隐带着一些极有底气的一心,听得洛青禾瞬间安下了心来。 面带喜色的回头,洛青禾笑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的尉迟恭一身黑衣劲装很是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悠哉悠哉道:“方才赤乌队的孩子说,你前段时间去那儿寻我了?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洛青禾轻笑着摇摇头,道:“那事早就办妥了!” 既然自打自己将这事交给清音阁主徐诉时后,他便一直没给自己消息,不过按清音阁的实力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是以洛青禾很是放心的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可尉迟恭却似乎依旧不放心,定定望着洛青禾的眼睛追问道:“当真用不起上我吗?你不用怕没面子的!” ”我怕什么!”洛青禾听闻翻了个白眼,道:“原本就没什么大事,也不是非得劳烦您大驾!不过我那日听他们说你被派去支远镇了,哪里如何?你过得好吗?有时间去我的新家玩一玩吧!” 听着这一连串的提问,尉迟恭忽然觉得心中一暖,柔声道:“挺好的!可我今日回广陵是有急事,所以就没时间同你回去了。其实或不是赤乌队的孩子同我说了你这生意正好在菊英街上,我还没工夫来看你呢!” “呦,那些小兄弟如何得知我这小摊子的?”洛青禾听闻眼睛一亮,笑道:“看来我是红了啊!正好,趁机机会你让他们多来给我旺旺人气!我可以考虑给他们打九折哦!” 望着洛青禾这精打细算的“大方”样子,尉迟恭眼中的那抹忧郁这才散了,轻笑着摇摇头终于开怀起来。 望着这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方才那被晾在一旁的碧痕登时有些不满道:“你们俩怎的这般目中无人?快说啊,你这手艺是何时从小姐那儿偷学的?” 洛青禾刚来的好心情登时又被浇了盆凉水,刚要撸起袖子继续干架,却忽然听得尉迟恭的声音多了些许冷漠和威严:“你这人空口白牙的说这位姑娘偷了你的东西,有证据吗?就算满上公堂也是要讲究个证据确凿的,你若再这般血口喷人我就拔了你那嚼是非的舌头!” 说着,尉迟恭冷笑着将马鞭狠狠甩在碧痕的脸侧,将木桩嵌出一番深深的长痕,木屑四起。 这一下要是抽在脸上,只怕是牙花子都要漏出来了!碧痕怔怔的望着边上的木桩,面色惨白得不停颤抖着。 这蓝裙姑娘虽说面色也有些发白,可到底比自家丫鬟淡定得多,皱着眉上前一步道:“公子,就算我的丫鬟言语之间有些怠慢了,可你一堂堂男儿如此吓唬一弱女子就合适吗?况且这是咱们女儿家厨房里的事情,你跟着掺和什么?” 其实以尉迟恭的个性来说,其他的话都没什么关系,可若被扣上这“跟女孩儿一起家长里短”的帽子,却着实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见尉迟恭似乎不知如何反驳,洛青禾立马出声维护道:“你还要不要脸?我朋友这鞭子碰着你了吗?就许你那丫头口出恶语同着你在这儿血口喷人,不许我朋友替我出头了?难不成我让你按在地上打,才叫知礼懂分寸?这位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姑娘我开门做生意无愧于心,这全天下不是你一人会做这饼皮!你若是不服大可以同我较量一番,可你若再在此处红口白牙的栽赃污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人一看就是个千金小姐,如何能吵得过洛青禾?是以洛青禾这话音未落,便只见蓝裙姑娘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半晌才勉强道:“较量就较量!不过为了不引起误会伤了同门,我也还是要问姑娘一句,你这手艺是同谁学的?” “就凭你也能伤我?”洛青禾将方才那丫鬟对她的蔑视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冷笑道:“我也告诉你,饼皮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无师承!也绝无与你同门的可能!” 蓝裙姑娘听闻,眼中却依旧满是不甘,瞪着洛青禾沉声道:“你既然如此坚持,那我便也不客气了!五天后,咱们便在此处较量!” “一言为定!”洛青禾丝毫不慌,爽快应了。 蓝裙姑娘见洛青禾这般淡定,多少有些棋逢对手的心气不爽,可此刻若再多言只怕是要理亏。是以,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勉强笑道:“还请姑娘在此等我!” 洛青禾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轻笑道:“不仅我会在此等你,各位食客若是有兴趣,我洛青禾也欢迎各位前来赏光观看!” 观看什么?hanguang宗跟在那在自己的软磨硬泡之下有些丧的方少泽身后,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来。 可还没等他看出什么门道,便被洛青禾身边那身长九尺,气宇轩昂的尉迟恭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尉迟小瘟神的名号在广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hanguang宗这等纯正的纨绔子弟见了他,都要敬上三分。 “尉…尉迟大哥上午好!”hanguang宗有些瑟缩的躲在方少泽身后,小声道。 望着这二人关系似乎不错,尉迟恭粗着嗓子嘱咐道:“日后若再有人来洛姑娘这儿找茬,你就给给我处理了,知道吗!” 尉迟恭这一身气势可是从战场上练出来的,同韩庭霖如出一辙,所以,hanguang宗这养在温室里的小树苗听罢登时吓得腿一软,死死扶住方少泽才勉强留住了自己的面子,狗腿连连点头,应了。 尉迟恭这才点了点头,告辞了。 望着尉迟瘟神这渐渐远去的背影,hanguang宗这才站直了身子,对洛青禾的态度也是尊敬了许多:“洛姑娘,尉迟大哥对你居然能这般温柔?你究竟是哪路神仙?” 一旁的方少泽却在心中冷哼道:他都想把人家娶进家门了,这等温柔算什么? 如此想着,方少泽淡淡道:“神仙谈不上,就是尉迟将军做过两回菜而已!” “而已?”hanguang宗听闻瞪大了眼睛:“能给他做上饭,还不是神仙吗!” 这尉迟恭是普通人吗?那可是广陵所有世家贵族公子自小的榜样,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自从他们这群人懂事起就能听见自家父母成日里念叨着,尉迟小少爷又背了几本兵法,学了几套刀法;后来长大了,父母念叨的内容就变成了尉迟小少爷横刀立马奋勇杀敌,在圣上麾下战无不胜的英勇故事;再后来文渊建国,他们还在寂寂无名的念书玩乐时,尉迟小少爷已经成了名扬天下的正四品骠骑将军。 好不容易看见尉迟恭开始沉溺堕落,整日里喝酒打架,可还没等他们这些饱受压榨的孩子幸灾乐祸时,自家父母的话就又变成了:小兔崽子,你还好意思跟人家比?你若是有那等赫赫战功,在广陵横着走老子都不管你! 罢了罢了,说多了都是泪啊!hanguang宗摇摇头,怅然长叹。 在韩独苗的心中,尉迟将军是一个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现任混世魔王,可他对洛青禾的态度竟能这般温柔谦和的话……那洛姑娘做的菜岂不是人间一绝的美味? 真不愧是成日里没有正事的小混球,hanguang宗看世界的角度就是如此清奇:我说这洛姑娘对咱们这些贵族子弟怎能如此不客气呢,原来这是个连尉迟瘟神都能收服的侠女啊! 望着hanguang宗那怔怔出神的模样,方少泽无奈只能先道:“发生什么了?” 洛青禾摇摇头,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讲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hanguang宗想着方才尉迟大哥的命令,登时气得一拍桌子怒道:“哪来的野丫头连洛姑娘都敢惹!小爷我若是在场,定然要扒了她的皮!” “得了得了,你这心意我领了!”洛青禾失笑,继续道:“不过你二人这时候来所为何事?” 一听正主递话过来了,方才还苦恼着如何开口的hanguang宗立马换上了副很是狗腿的笑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望着韩独苗这般殷勤讨好的样子,洛青禾撇撇嘴装作为难道:“嘶……也不是不行,可这菜最少得用三十只鸭掌,我一时之间也不知去哪里准备啊!” “包在我身上!”见洛青禾答应了,hanguang宗登时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去买鸭掌,可还没等他出了棚子,便又回头小心翼翼道:“洛…洛姑娘,我觉得你那紫薯馒头也可好吃了…” 见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洛青禾失笑:“别卖乖了!先把你爹的礼物准备再说吧!” “得嘞!”韩独苗这才兴高采烈的走了。 第九十一章 理直气壮的扣下了剩下的三十只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既然承了hanguang宗的嘱托,那洛青禾自然得回芩苔街准备,方少泽见状也很是配合,自告奋勇的留在了这小摊上替洛青禾照看生意。 不过洛青禾离开后却并未先回芩苔街,而是慢悠悠的去菊英街的调料铺子中买了许多食材。 待她骑着尘影溜达回家时,却正好看见hanguang宗正领着家仆,抬着装满了清理干净的鸭子的竹篮满头是汗的赶来了。 洛青禾有些无语道:“我只要鸭掌,你送这么多鸭子来做什么!” 可韩小爷却随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很是大方道:“哪有只卖鸭掌的地方?哎呀左右我也用不上,鸭掌做好了给我剩下的你都留着便是!” 行,不愧是贵族少爷,为了两只鸭掌扔了一整只鸭子!洛青禾心中佩服,让府中家丁将鸭掌完整的剁下来后,便回身开始准备佐料。 见洛青禾正细细的用小杆秤称着重量,hanguang宗又急出了汗来:“洛姑娘,您能不能给我个薄面,动作快一些?我爹最迟下午也得醒,到那时我若还没回去,只怕就要葬在芩苔街啦!” “你放心吧!”洛青禾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从家丁手中接过收拾干净的鸭掌,冷水锅,加入葱姜蒜等佐料后,又盖上了锅盖。 待鸭掌焯去血水后洗净沥干,洛青禾又另起一油锅,将煮熟的鸭掌下锅炸制。 hanguang宗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可厨房之事他向来不感兴趣,是以便只能左顾右盼的溜达到院中,却发现满院里并无方少泽的身影。 随手唤了个丫鬟,hanguang宗疑惑道:“你家少爷呢?” 丫鬟老实道:“因着洛姑娘要回家做饭,少爷便替她在菊英街照看生意,眼下院子里下人不够,有些事情大少爷也只能亲自动手了!” 亲自动手?自小养尊处优的hanguang宗有些不太理解,可转念一想,又从怀中掏出几粒碎银子塞进着丫鬟手中,道:“眼下你们院中有何麻烦?是何近况?你同我好生说一说!” 两日下来:那丫鬟也清楚hanguang宗的为人。知道他想出手帮一帮自家少爷,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个大概。 hanguang宗听罢摇了摇头,有些怅然,又回身跟自己的书童交代了几句,便派他出去办事了。 此时正午的太阳已经高高悬在了天上,亮得有些刺眼。hanguang宗在外头待不住了,再加上心中焦急,便想去洛青禾那儿看看情况。 可hanguang宗刚走到厨房门口,便觉得后脚跟忽然有些疼,吓得他赶忙缩回了腿低头看去,却只见一棕灰色,胖得圆溜溜的“小狗崽”正满面凶相的冲着他龇牙咧嘴。 怎么着,这意思是不让自己进去了?hanguang宗看着小东西可爱,便很是好奇的蹲了下来,轻轻拽着来福的小爪子道:“个头不大,还挺凶的!我来这儿可是你主人允许的,你可得对我好点儿!” 说着,hanguang宗便起身想走,可来福又怎能是那般好糊弄的角色? 见hanguang宗又要进去,来福登时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摆就要往外拖,可以它这还没枕头大的小身板儿来说,自然是不能如愿的。 被拽了衣摆的hanguang宗见这小东西脾气不小,便登时有了兴趣,蹲下身来便伸手戳着来福的小肚子,调笑道:“你这小狗崽脾气不小啊!来,让少爷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可还没等hanguang宗动手,便听见背后有人阴恻恻道:“韩公子,你若回去晚了,就要挨揍了吧!” 一见洛青禾护短,hanguang宗吓得赶忙缩回收手,猛然起身接过了洛青禾手中的文竹食盒,讪讪笑道:“嘿嘿,这就走这就走!谢啦!” 说着,hanguang宗拱了拱手抱着食盒便一溜小跑出了门,登上了自家马车。 虽说这hanguang宗心急如焚,可当他坐在马车中往家里赶时,却总觉得那食盒中一阵阵诱人的香气疯狂往他鼻子里钻。 口水咽了又咽,韩独苗使出了吃奶的精神试图将自己心头那股馋虫强压下去,可几番挣扎后,却到底低了头,忍不住将罪恶的手伸向了食盒内的瓷盅里。 这厢,刚冷着脸将韩独苗送走的洛青禾这才一脸得意,将方才自己私藏下的三十只只鸭掌盛了出来,心道:这hanguang宗也是有趣,她只不过是要了三十只鸭掌,可这少爷大概是不知道鸭子有几条腿,居然硬生生送了三十只整鸭过来! 洛青禾这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便理直气壮的扣下了剩下的三十只。 这扑鼻的香气同样也传到了来福的鼻子里,只见他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下蹿到了洛青禾脚边哼哼唧唧的叫着。 哼!洛青禾冷哼一声,挑了几只大的鸭掌扔进来福的小碗里。 蹲下身来望着来福那大快朵颐的样子,洛青禾无奈道:“来福同志,你能不能有些狼的尊严?怎能让那小子给欺负了呢!我告诉你,以后谁若敢欺负你,你就给我狠狠地咬他!” 可此时的来福却全然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将满脸无奈的洛青禾晾在一边,自己一心一意的埋头吃着。 马车中,并不了解洛青禾的hanguang宗想着,左右这回自己送了六十只鸭掌去,那自己多吃几个也是无妨的! 是以,当马车停在忠勇公府门前时,韩独苗便打着嗝心满意足的捧着食盒进了家门,完全注意到自己手中的食盒已经轻得不合常理了。 此时已到午饭的时候,忠勇公一家老小正和和气气的围坐在圆桌前吃得正香。 hanguang宗满心想着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便得意洋洋的阔步进门,甚至顾不上同自家长辈请安,便将文竹食盒往饭桌上一放,豪气冲天的刚将盖子掀开时,韩独苗却忽然傻了眼。 这…这食盅里方才不是还满满当当的吗?眼下怎么才剩了这么几个呢!有些尴尬的抬起头,hanguang宗却正正迎上了自家长辈诧异的目光。 不行,这是可不能让他们发现,若是爹知道我又给他丢了脸…思及此处,hanguang宗悄悄打了个寒战,满腔的求生欲使他决定装傻到底:“在啊,那个瓷盘来将这鸭掌盛出给大家尝尝!” 这鸭掌同广陵其他那些筋道的口感不同,虽说肉少可却入口即化,轻轻一嘬便能将小骨头全数吐出来,而且味道香辣可口,很是开胃。 韩庭霖一连吃了两个,很是满意的朗声道:“这东西是个下酒啊!宗儿,再给爹装十个过来!” 就连一向挑剔的韩老太太也不住点头赞道:“不错,这口感正适合我这老太太吃!自打牙掉了以后我便在没吃过鸭掌了,如今这么一尝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见圆桌上的韩家人皆是一脸享受,韩夫人心满意足道:“宗儿,今日你不是带了三十只鸭子走吗?快别卖关子了,都拿出来吧!” 可韩独苗听闻却只能苦笑着挠挠头发,生无可恋: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梅林街尽头一不起眼的酒肆厢房中,喝了两大坛春风醉的尉迟恭终于将仙风道骨的卫小五给等来了:“呦,这太阳打南边出来啦?尉迟大将军怎会主动约我前来呢?” 尉迟恭却懒得同他调笑,面沉似水的从怀中掏出一鼓鼓囊囊的荷包,淡淡道:“将这东西给他送去吧!这是支远镇有名的小鹿茸,极是适合他那般虚弱的体质,你悄悄送去吧,别说是我给的!” 方才还一脸调笑的卫小五却面色一僵,半晌后才怅然道:“你…何苦呢?” 尉迟恭见事情交代完了,便将手中的酒碗往桌上一扔准备离去:“对得起良心,就够了。” “慢着!”卫小五抬头,神色不明道:“他们回广陵的日子,你就不好奇吗?” 尉迟恭听闻顿住了脚步,却未置一语。 见他这拒绝交流的样子,卫小五长叹一声道:“成,你若不在乎别的也行,可自己的婚事你也不想问问吗?” 话音刚落,便听尉迟恭嗤笑道:“莫不是又有哪家同我爷爷商量婚事了?你放心,只要我不点头,谁敢同意?” 卫小五却忽然正色道:“圣上。” “绝无可能!”尉迟恭听罢猛得转身,眼中有了一丝薄怒:“圣上绝不可能如此待我!” “今时不同往日了!”卫小五无奈的摇摇头,沉声道:“从前之所以没给你指婚,不过是因着我朝律法规定驸马不得从政,圣上舍不得让你平庸一生罢了!可眼下你看看自己的德行,就算圣上再觉得的有愧与你,他又能容忍多久呢?” 卫小五说着,有些心疼的望着自己这昔日里意气风发,风光无限的义弟,怅然道:“小十二,曾经咱们兄弟在战场上出生去死,那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磨出来的换命交情!可除了牺牲的三个兄弟,如今剩下的人你还敢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吗?虽说咱们打下了太平,可曾经的朋友却一个不剩了!” 再看一旁的尉迟恭,早已红了眼眶。 卫小五也有些哽咽:“近日来我父亲的话越来越少,成日里望着那些叔伯的牌位一坐就是一整天。我估计他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可眼下这番境况又岂能由得了他的心思?” “小十二,五哥本不想如此多嘴,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一直这般堕落也不是办法啊!咱们出生于世家自小便背负着满族的兴盛,可眼下天下太平,咱们并没有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机会,你若当真不想同朝中大臣虚与委蛇,那便不去听了圣上的话娶位公主回家,也能保尉迟满门一世太平!” 望着尉迟恭蹙紧了眉头,卫小五轻叹一声只能继续道:“你若实在不愿娶,那我便替你回去同我父亲商量,将我庶妹嫁于你吧!那孩子为人善良温和不会对你有害,而且她不过一个庶出也没法被我父亲利用。眼下朝中暗波汹涌,我怕…圣上会用公主要挟于你,到时候跟着你受苦的,可还有尉迟家满门啊!” 尉迟恭静静地听完了卫小五这一番掏心掏肺的劝解,面上一贯抹倔强终于有些动摇了。 看着他这神色,卫小五便知道自己这番劝解起了作用,便没再多说,只是轻轻将尉迟恭交给他的荷包揣进怀中出了门去。 可这卫小五并去往别处,而是径直到了清音阁:“徐先生,上次那事只要不打扰恪靖长公主,卫某定然尽力相助!” 第九十二章 您怎的还没消气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知道进了自家大门,碧痕还愤愤不平的骂着,她身旁的蓝裙姑娘也是同样的板着脸沉默着。 二人刚穿过前院花池,便见一不到四十的丰腴夫人领着一众丫鬟悠悠又来,笑道:“二小姐,采买结束了?” 碧痕面上的愤怒一滞,躬身道:“见过三夫人!” 蓝裙小姐见状也福了福身,问候道:“见过三伯娘。” 满身贵气的三夫人殷傅氏点点头,慈祥的面容中讨好,笑道:“菱儿,上回你怎的悄悄去了方大人家的庆功宴上忙活呢?累坏了吧!那些下人做的事情哪里有劳烦小姐的道理,你这番形容让三伯娘心里过意不去啊!” 可蓝裙小姐却毫不在意道:“三伯娘不必挂心,我也是听说那边准备的酒菜多,想趁那机会精进厨艺才去的,不觉得累!” “那也不能自降身份啊!菱儿,方才方夫人还派人过来送请帖,说摆了一桌还礼宴谢谢咱们那日的帮忙,还说要请咱们去吃酒赏花。方才我同老夫人和你娘都打过招呼了,眼下是特意来等你的!你就给三伯娘个面子吧!” 蓝裙小姐听闻,却并未马上答应。 三夫人见状赶忙劝道:“这回说是赏花,可方夫人说她那园子里有不少丹桂,那可都是熬糖酿酒的上等食材!你若去了,三伯娘就同方夫人说一说,满院丹桂任你挑选,如何?” 听了这话,蓝裙小姐才勉强点了点头。 三夫人见她终于点头,登时松了一口气,玩笑道:“三伯娘就知道!寻常宴会就是天王老子都请不动咱们菱儿,可只要一听同做菜啊食材之类的有关,你便一定会亲自赏光的!”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蓝裙小姐却似乎没了耐心,借口逛街疲累便告辞了。 望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背影,三夫人疑惑道:“这二小姐莫非是在外头无人遇上麻烦了?怎的一回来就没个好脸色?真是奇怪的很!” 可三夫人身边的丫鬟一听却笑道:“夫人,那二小姐还能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她生气的理由除了菜做失败了,就是食材断货或者成色不好,而既然她是从外头回来的,那必然是没买着称心的食材吧!” 三夫人闻言,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便也没再因着蓝裙姑娘心情不好的事情操心,转头嘱咐道:“你去给方府一趟,告诉方夫人说咱们一定赴约!” 交代完毕,三夫人便轻叹一声,一脸为难的顺势在花园的树下坐定,心道:那方夫人说这回除了还礼以外,还要我替方景林那乡下来的嫡长子说个门第一般却也不显得怠慢的亲事……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边,蓝裙姑娘也有些疲惫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刚一进门便见一和善慈祥的妇人笑盈盈道:“菱儿回家啦!如何,方才遇见你三伯娘了吗?” “娘!您怎的还等着我呢?方才…三伯娘都同我说了。”殷菱点点头,轻笑着腻在了自家母亲身边。 殷家大老爷的正妻,殷年氏轻轻抚着自家女儿的发梢,宠溺道:“你答应了吗?正好,方才你祖母命人传话说她请了裁缝给你们几个姑娘做两身最时兴的衣裙,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散散心吧!哪有豆蔻年华的年轻姑娘成日里在灶台前杵着的!” “哎呀娘!”殷菱娇嗔道:“我也就这点爱好了,您就不能惯着我点儿吗!出去玩有什么意思,我还想用方才买回来的新鲜佐料研究几道新菜式呢!” 殷年氏听闻,笑骂道:“成日里乱折腾什么!你以后难不成要嫁给灶台吗?” 见自家母亲又催婚的意思,殷菱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娘,我早就告诉过您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的!” 一听这话,方才还笑盈盈的殷年氏登时沉了脸:“说什么胡话呢!哪有女子不成亲的……”可还没等她训斥两句,却又忽然红了眼眶:“菱儿啊,是娘亲对不起你啊!” “哎呀娘,你怎的又怪起自己来了!” 殷年氏哀切摇头,咬着牙有些愤恨道:“都是你爹那个挨千刀的,好端端的非得出去寻花问柳,还将那贱皮子领回来搅得一家老小不得安宁!若不是他,你又怎会对天下男子这般绝望?可是菱儿,天下又这么多年男子,当真并不是每一人都同你那挨千刀的爹是一样的!” 殷菱听闻却摇摇头,道:“我爹都过世了那么久,您怎的还没消气呢?再说了,若我当真嫁出去了,你这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的如何能在殷府活下去呢!” “你不必担心娘亲,我……” 殷年氏还想劝,可殷菱却不爱听了,起身拎起自己那一堆油纸包便快步向外走去:“娘,这你就别操心啦!我先去厨房准备新菜了啊!” 这厢,方少泽刚从菊英街收摊回来,便见院里所有的下人丫鬟都没同往日一般修整院子,而是忙忙碌碌的挤在厨房中,似乎是在做菜。 “忙活什么呢?” “鸭子。” 方少泽有些好奇的凑近了,却发现那些下人们正用白帕系在脸上防止口水喷溅,手上还利索的将红褐色的鸭子切块分类;而洛青禾却抱着一装满蒜末香菜酱油陈醋之类的调料碗一边搅动,一边尝味道;还有的下人正将明日准备出摊用的芭蕉叶折成比肉蛋卷的包装更大的袋子,一看就是要拿出去做生意的。 这不刚收摊吗,怎的又要出去做生意吗?方少泽看了半晌,又有些疑惑的刚想问问洛青禾,便见她正将一整只生鸭都裹上她方才调的酱汁,又整整齐齐码在白瓷坛子里。 “这又是做什么呢?” 洛青禾听闻却神秘自小,一脸得意道:“煨上!” “煨这鸭子作甚?” ”烤肉!” “那剩下那些熟的呢?” “挣钱!”望着洛青禾这毫不避讳,一心一意不搭理他的形容,方少泽纵是有再多疑问也没能问出口。 果不其然,方少泽回房没多久便见洛青禾端着慢慢一盘子酱色的鸭爪,一脸讨好道:“大少爷,吃了我的东西可就要付出代价啊!” 机会来了!方少泽心中一喜,面上却毫无波澜,轻轻拈起个鸭掌放进嘴里:“说吧。” “嘿嘿…”洛青禾搓了搓手,兴冲冲道:“那hanguang宗也真是的!我不过是要鸭爪,可他所将洗干净看了整鸭都送来了!我一看,这也留不住啊!便只能命下人们一起同我将它们做熟了,眼下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允许我领着他们去夜市上叫卖。” 方少泽将瞬间空了的盘子推到洛青禾面前,使了个眼色,洛青禾立刻会意,颠儿颠儿的又给方少泽夹了几只鸭掌送来。 方少泽这才满意:“去吧。” 哼!小气鬼!洛青禾知道方少泽是在报复她刚才的冷落,便只能撇撇嘴由他去了。 可还没等她踏出阁楼,便又听方少泽道:“青禾,那个紫薯馒头和芝麻饼…我没吃着。” “让hanguang宗抢去了?”洛青禾摇摇头,无奈道:“你怎的同来福一样没出息,连口吃的都护不住呢!下回再抢,你就捶他啊!” 可方少泽却耸了耸肩,两手一摊道:“我一个东道主,哪有同客人抢吃的的道理?再说了,你怎么能把我同来福比呢!你太过分了!” 洛青禾听闻却不屑道:“有能耐你别让人抢完了吃的后,来求我给你做啊!” 此话一出,方少泽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见形势不好,方少泽立马转移话题道:“对了,白天那事我还没听懂呢!你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又约了一场比试呢?” 提起这事洛青禾也觉得很是无奈:“你以为我闲的吗,是她俩上来就说我是偷艺了,我就只能让她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了。” 方少泽听有人找麻烦,便有些担忧道:“那你行吗?不然…我同席辰兄说说,让衙门的人来解决吧?” “不用,我还能怕了她!”洛青禾却小手一挥,很是自信的拒绝了。 也是,这人就连广陵最好醉霄楼都敢挑衅,最后还光明正大的赢了,眼下又怎会怕那区区一个小姑娘?方少泽想了想,这才放心的让洛青禾走了。 一直到宵禁之前,洛青禾才领着一众下人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望着洛青禾得意洋洋摔在桌上的一布袋铜板碎银,方少泽讶然赞叹:“你这卤鸭子生意不错啊!” “那是!”洛青禾抻了抻疲惫的胳膊,却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上午尉迟恭还替我说话了,你说,明天我要不要把剩下的卤鸭子和烤鸭都给赤乌队送去尝尝?” 一提到尉迟恭,方少泽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面色有些不自然道:“那个…没必要吧!眼下尉迟恭都不在赤乌队了,你一个小姑娘去送吃食只怕不太合适!不如等他回来了再说。” 也对!洛青禾也绝对这话有些道理,便爽快的放弃了。 次日 太学 方少泽刚一踏进太学的课堂里,便忽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方兄!我有事找你!” “我先说!方兄你过来…” 见这些人眼冒绿光,如狼似虎的往自己身上扑,方少泽有些慌乱的连连后退。 还是正直善良的韩独苗挺身而出护住了懵住的方少泽,骂骂咧咧道:“起来起来,都给我让开!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那是一般的吃食吗!”方才扑了个空的户部侍郎公子理直气壮道:“方兄,你那个手艺极好,脾气不小的丫鬟值多少钱?我买了!” “我还想买呢!方兄,我再多出五十两!” “我多出一百两,卖给我吧!” 想得美!方少泽心中冷哼:我家青禾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有资格拥有的吗! 第九十三章 又怎会怕这点儿风言风语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自打进了太学课堂后便一直低调温和,就算是一开始让人奚落了都未曾翻过脸,可眼下当这些纨绔子弟们争着抢着要将洛青禾买下时,方少泽的脸色便渐渐有些阴沉了。 “想的美!洛姑娘也是你们敢买的?” 还是韩独苗反应快,一看方少泽这脸色便赶忙上前轰着这些眼冒绿光的公子哥们:“咱们是不是兄弟,兄弟之间是不是得讲义气?那洛姑娘早就是方兄的人了,也是你们能染指的?” 此话一出,方才还听着hanguang宗的话默默点头的方少泽却忽然愣了,赶忙解释道:“你瞎说!洛姑娘不是我的女人,更不是我的丫鬟,咱们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她来广陵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你们莫要误会了!” “误会?朋友?”方才那户部侍郎家的少爷一脸猥琐的用折扇点了点方少泽微红的脸,调笑道:“若真有这么简单,你又为何要觉得不好意思呢?” 方少泽下意识将他的扇子拨开,有些慌乱的回避着他的眼神,解释道:“我才没有!” 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一听这话却笑的更开怀了:“你这脸现在都红到耳根了!还想狡辩?行行行,你没有,你同她就是正经的朋友关系……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正经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户部侍郎家的公子说着,朗声大笑着躲过了hanguang宗踹来的脚,跑开了。 不论男女,这情爱之事总是能引起大家的兴趣。方才这一番打趣之下,周围的公子哥们也来了劲,围着方少泽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调笑…当然,是善意的! 可怜这自小正经规矩的方少泽坐在这一班混世魔王面前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让他们笑的更凶了。 还有那日早晨在芩苔街别院见过洛青禾的公子哥更是眉飞色舞道:“哎呀方兄,你还挣扎什么啊!我就说嘛,你好端端的不在自己府上住着,却非得搬去那个广陵里出了名的凶宅,原来是为了美人啊!怎么着,是家里不同意啊,还是美人性子太野,不愿意在你那古板家里住着啊?方兄,你就说说嘛!” “对啊对啊,我也好奇的很呢!”另一个公子哥也添油加醋的附和着:“方兄,你要是不说咱们可就得对你不客气了啊!来啊兄弟们,方兄若是再不老实交代,咱们就给他按在地上画乌龟!” 这些原本就爱笑爱闹的混世魔王们一听有捉弄人的好事儿,便登时来了兴趣,又一窝蜂的涌上来将方少泽围住,七嘴八舌道:“方兄,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你怎的就这般有福能找着会烙芝麻饼的朋友呢?” “那啥…那个紫薯小馒头也好吃!” “对对对,还有那个香油小芹菜,虽说不过是个凉菜可我在广陵却没吃过这等新奇美味!方兄,洛姑娘还有同她一样擅长厨艺的朋友吗,我也想拥有!” 虽说这些人一会儿逼问一会儿威胁的,可却没一人真正动手,是以一旁看着的hanguang宗这才放下了心,忍不住嘚瑟起来:“哼,你们那些东西算什么!之后我还吃过洛姑娘做的鸭掌呢,那味道简直绝世无双!就连我爹都没吃够!” “鸭掌?你何时吃到的?” “凭什么只给你啊!方兄,你这就不地道了,我可伤心了啊!”户部侍郎公子一听这话登时嫉妒得红了眼睛:“那个鸭掌我也想吃!你若是不给我,我就去忠勇公府说你和方少泽有奸情,到时候你爹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你尽管试试!”没成想一贯惧爹的hanguang宗此刻却忽然硬气得很:“你现在就是去我家说我光天化日之下喝醉了睡在马路中间,我爹都不会揍我的!” 毕竟韩独苗最近做出的牺牲也不是白费力气:自打那日将自己的生辰礼物安排出去后,韩夫人便将这画挂在了花厅中,只要家里一来客人,那韩夫人便一定会喜滋滋的显摆这是自家儿子送的,而一向严厉的韩老太太都见人就夸,他们韩家的独苗是如何如何懂事孝心。 这其中,只有那日鸭掌没吃够的韩庭霖有些微词,可却依旧挡不住他想朋友们显摆自家儿子懂事的热情:“哎呀你说那个混小子,自己过生日还想着他老子,硬是舍了脸面求朋友做了秘制的鸭掌!我竟没想到那个整日里吃喝玩乐的混小子能如此细心,莫非是真长大了?” 是以,按照韩独苗眼下在家中的风评和人气,又怎会怕这点儿风言风语呢? 而且那日送礼物的时候,韩独苗便很是机智的将方少泽的身份家世都交代了,韩庭霖除了夸赞自家儿子仗义热情,还特意嘱咐了要他好生同方少泽学习呢!所以即使他们去传这谣言,韩家人也是断然不会理会的。 虽说这二人很是自信,可太学里这一帮混世魔王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是以,那些人见威逼利诱皆是没用,便没皮没脸的放了大招:“我不管!方兄你若是不答应,咱们就组团去芩苔街住下,成日里搅得你们不得安宁!咱们吃不到鸭掌就绝对不走!” 见他们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方少泽登时有些慌了,满脑子都是洛青禾气得跳脚,芩苔街满院鸡飞狗跳的样子。 可没成想那hanguang宗竟然冷哼一声,毫不畏惧道:“有能耐你们就住下,小爷我看你们能不能待的住!” 哼,你们前脚去,我后脚就命人去将尉迟小将军找来,看你们谁敢惹那尊瘟神!这hanguang宗理直气壮的挑衅完了,便开始幸灾乐祸得想象着这些混小子让尉迟恭踹得痛哭流涕的样子。 可方少泽却没有请尉迟恭平事儿的打算,只是绞尽脑汁的坐在人群中央想着两全之策。 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却忽然听门外传开了熟悉的声音:“芝麻饼?小馒头?鸭掌?你们挺会吃的啊!” 众人哑然回头,只见杨潼信步闲庭,慵懒惬意的踱步而来,笑道:“当真那般好吃?” 一见鼎鼎大名的杨博士亲自来了,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公子哥们登时噤了声,双手恭恭敬敬的交叠放在小腹前头。 方少泽见这情形,登时满心感动: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家老师啊!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道谢,却听杨博士意味深长道:“少泽,你同学生们的关系挺好的哈!” 嘶…这话的语气怎的有些奇怪呢? 杨博士继续道:“怎么着,他们都是在你家里吃的饭吗?” 不知杨潼为何如此问,方少泽只能老老实实道:“回先生,是的。那日因着给光宗过生辰便多喝了些酒,因着时候太晚了他们便暂且借宿了一宿,第二日吃完早饭离开的。” 将自己的话又品了品,方少泽自觉没做什么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的糊涂事,便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可杨潼在听过这话后,却很是怅然的摇摇头,沮丧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杨潼居然还有被人冷落的一天!少泽,你那价值五千两白银的大宅院能容得下这帮醉鬼,可为师我去了怎的只能用站在门口吹风呢?” 大意了!方少泽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他怎的就没想到,自家老师是这等思维清奇之人呢! 赶忙拱手上前,方少泽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先生误会了,那时寒舍实在脏乱便不忍心怠慢委屈于您,是以学生便想待家中收拾齐整后正式请您过去!” 果不其然,方才还一脸沮丧的杨潼一听这话便登时有了笑脸,毫不客气道:“如此甚好!不过你们也不用准备太多,方才那些东西就够了!将这些混小子也带上,酒肉我命人给你送去!” 都带上?那洛青禾得做多少菜啊!方少泽听闻登时苦了脸,可却不敢在杨大魔头面前失礼,便只能乖巧的点点头,答应了。 可自己这回既然要放血,那这些始作俑者定然也是不能放过!如此想着,方少泽便气哼哼的找他们要账去了。 头一个便是抢了自己吃食的hanguang宗! “这自然的,方兄,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去置办食材!”hanguang宗很是大方的掏出一张银票,方少泽也很是大方揣了起来。 本以为一向矜持的方少泽是在开玩笑,可见他当真收下时hanguang宗却愣了:“你没开玩笑啊?” “不然呢?”方少泽很是坦然:“我挣银子难着呢,你们来吃饭不得结账吗!” “好!”一听这话hanguang宗却忽然开怀道:“既然你如此直爽,那我也直说了!方兄,过两日我家下人会给你送些品幽居里出来的苦役,他们之前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家眷,比那些集市上的乡野之人好管理多了!到时候你看上哪个挑哪个,权当兄弟我一片心意!” 方少泽讶然道:“你怎的忽然想起来送我下人了?” 望着他有些防备的样子,hanguang宗赶忙凑过去殷勤道:“嗨呀,你可是我兄弟啊!关键时刻我还指着你帮忙呢!” “你有话直说啊,要不然那些人你就自己带回去吧!” 见方少泽如此坚决,hanguang宗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得将心里话说了。 听完后,方少泽失笑道:“就知道准没好事,你就不能消停点!” hanguang宗一听赶忙陪笑道:“哎呀方兄,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就帮帮我吧!” 方少泽无奈道:“罢了罢了,我帮你还不成吗!不过…我还想想你打听个事儿。” “方兄你说!” 四下看了看,方少泽这才神色复杂的犹豫道:“你说…我也听说那尉迟恭都二十好几了,镇边侯怎的还不给他安排亲事呢?” 尉迟恭?hanguang宗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方少泽会提起这人,可一想到尉迟恭对洛青禾那温柔似水的态度,再加上方少泽此刻很是别扭的神色,这眼力见儿极快的韩独苗终于明白了:“方兄,你不会将尉迟大哥当成请敌吧!” “你胡说!”方少泽赶忙面红耳赤的否认道:“我本来就是关心朋友,你若不愿说就罢了!” “我说我说!”到底是得指着方少泽办事,hanguang宗此刻也只能将无辜的尉迟小将军卖了。 第九十四章 心上人?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尉迟恭这人好歹也风光过,那能拿出来吹嘘的事情简直数不胜数,可自小饱受“榜样教育”摧残的韩独苗却直接挑了尉迟恭放弃人生以后的事情说。 “我也是听别人说了,尉迟将军之所以不成亲,就是因为同心上人恩断义绝之后,伤心了!” “心上人?谁?” “那倒没听说。” “为何恩断义绝?” 望着再一次一脸无辜耸耸肩的hanguang宗,方少泽只觉得怒火中烧:这人怎的不问清楚了再说,弄得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觉得浪费了时间的方少泽冷哼一声,刚要骂人,就连hanguang宗赶忙找补道:“你先别急!其实尉迟恭当年为何那般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广陵高官中早有传闻说圣上准备将他召为驸马了!” 方少泽闻言,松了一口气:若真成了驸马,便不能再纠缠洛青禾了吧?可转念一想,方少泽却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尉迟恭那人一看就非池中物,若当真成了驸马,那这辈子岂不就毁了吗? 可韩独苗放出这消息的本意就是讨好方少泽,是以此时便赶忙道:“你放心,他若真成了驸马,那你家洛姑娘不就安全了吗!” “我何时说不放心了!”方少泽下意识否认道:“不过是因为我承了洛姑娘家人的托付,要替她想着些罢了!” 有求于人的韩独苗听罢却很是不屑,心道:不担心你还特意将尉迟恭拎出来问问!可面上却不敢逆着方少泽,只能殷勤道:“成成成!你说的有理!你答应我的事可得办好了啊!” 方少泽敷衍的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道:“那你说…若是尉迟恭在想不开来纠缠洛姑娘,怎么办?” hanguang宗却很是笃定道:“你放心,他俩的事绝对不可能成的了!尉迟恭可是镇边侯府的嫡子,成亲这等大事一定是要握在父母手中,而他父母也明确说了要门当户对!我爹从前甚至想将五姐嫁过去,也都被镇边侯府回绝了。” 的确,对于广陵这些世家大族而言,子女的婚事最重要的意义便是以政治联姻为手段扩张势力。是以方少泽并未对hanguang宗的话有所怀疑:镇边侯家连堂堂忠勇公的闺女都不满意,又怎会允许尉迟恭将一个贫苦人家的乡下丫头娶进门呢?况且洛青禾也绝不是那种甘愿受气的人! 可就当方少泽安下心来使,hanguang宗却又咂咂嘴道:“不过尉迟小将军又岂是一般人?古往今来他还是第一个从骠骑大将军混成从九品的人,他若真想得到洛姑娘,你也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我凭什么!方少泽登时怒了,心道:那尉迟恭哪里比我好…不过仔细分析一番,自己无论是家世、地位还是能力皆是比尉迟恭差了一大截,唯一可以一较高下的便是容貌,可男子汉行走于天地之间,岂能以容貌论英雄呢! 就这样,方大少爷一路愤慨的下课回家,知道家门口时才回过神来。 这时候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洛青禾自然正在菊英街忙的脚打后脑勺。不过前些日子定制的铜火炉却已经送到了别院中,铜匠正在同温婆婆一起摆弄着。 一见温婆婆的身影,方少泽有些惊讶:温婆婆这段时间都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理世事,如今怎的忽然愿意出来了? 其实自打那日被hanguang宗无所顾忌的话伤了心后,温婆婆便满心委屈的躲在屋里等着方少泽前来安慰劝解,可一连等了几天都未能如愿。看着丝毫不受影响的别院,再加上洛青禾那日掏心掏肺的一番话,温婆婆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地位。 就算没了自己,别院里的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大少爷更不会活不下去!眼下自己在别院里还占着个老奴的地位,能做上些丫鬟家丁的主,若是中规中矩的做事,总是比让人挤兑成一个可有可无之人要强多了! 是以,温婆婆便打起了精神,换上一身老妪该穿的深色衣衫,将鬓边的粉花换成木簪后,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主事了。 强压下心头的羞耻,温婆婆殷勤道:“方才铜匠来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安装,我想着你们也不知何时回来,便想先试试。” 方少泽见温婆婆终于想开了,便有些赞赏的点了点头,接过了温婆婆手中的活计,三五下便和铜匠一起将铜火炉安装好了。 让下人将生好的炭盆端进来直接倒进了铜火炉中,方少泽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明显觉得屋里热了起来。 “当真是神奇的很呐!”那铜匠忍不住赞叹道:“这铜火炉不旦可以取暖,还可以架上锅烧饭炒菜,最重要的是它居然一丝烟气都没有,比炭盆暖和不说还不呛人!” 方少泽其实也对这铜火炉很是满意,是以便又将图纸还回去让铜匠再做几个:下人的房中要备上一个取暖,还需要两个放在洛青禾屋里和自己屋里,再给席辰和方少君一人做一个……杨潼!对还有自家师父,他那人一定会喜欢的! 交代完毕后,铜匠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可望着这等奇思妙想的图纸,铜匠犹豫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少爷,我看着您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你看…能否收留小的在你家门下做生意?眼下我那铜匠铺的生意只能勉强糊口,可若有了您这铜火炉的手艺做招牌,想来日后也是有些发展的!而且我来时见着你院中要修缮的地方不少,若是门下有个铜匠铺子日后收拾房子时也能轻巧不少…” 这是…在我院子开铜匠铺?方少泽一时没理解铜匠话中的意思。 一旁的温婆婆就更不明白了,满心以为铜匠想要将铜火炉的手艺抢去。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正当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时,忽见一约摸三十,一身粗布麻衣的男子轻车熟路道:“你姓甚名谁?铜匠铺可有房契地契?账本或是债务呢?你那铺子里有几个伙计,家里又有几口人呢?” 那铜匠见这男子是个不好糊弄,便赶忙老实道:“小的名叫金勇,我那铜匠铺子开 在向阳街,有房契。因着铺子不大所以只有我一人忙活是以也没有账本和债务,家中还有一双老父母,一个兄弟和我的妻儿,他们都是正正经经讨生活的人,还请公子放心!” 粗衣男子听罢,又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将房契和家中户口拿来,再挑几个你做的最好的家伙事儿过来一同给这位少爷看看,再等他做决定吧!” 铜匠听罢面色一喜,连连道谢后便赶忙回去准备了。 这是便见hanguang宗身边的小厮上前恭敬道:“方公子,这是我们小爷特地给您送的官奴,其他人都在外头等着您去挑拣呢!” 可还没等方少泽回答,方才那粗衣男子却道:“方公子能否匀空同小的借一步说话!” 方少泽有些不解,却还是在先问过那小厮具体情况后,才将这名叫孟修远的男子领上了阁楼。 孟修远见屋里只有他二人,便也有话直说了:“方才公子同那人了解过情况,那小的也就不废话了!小人还有小弟小妹也在外漂泊,若是公子肯出手相助将他二人寻回,那小的愿肝脑涂地为公子卖命!公子若是不愿意,小的虽说也会在府上为奴,可最多也只愿意做些本分,是断然不会同公子掏心掏肺的。” 可方少泽却淡淡道:“若一开始便提条件为要挟,这般忠诚之人我倒宁可错过!” 孟修远毫不示弱道:“可我若是有本事为公子出谋划策,助您在这广陵闯出名堂呢?” 方少泽听闻,却依旧是一副不甚关心的模样轻笑着望着孟修远,半晌没有说话。 等了又等,孟修远终于在这沉默的气氛里沉不住气了。 见他的眼中已经有了焦急,方少泽这才缓缓道:“我知道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抓住机会赌我是否愿意听了你的条件收了你,再替你救出家人。可你也知道方才我同那小厮了解过情况,你一个再品幽居卖了七年都无人看上的官奴,为何会觉得我愿意用你?说实话你的条件很诱人,可我就算没有你也照样有信心能拼出自己的事业啊!” 听了这话孟修远愣了半晌,才失笑道:“这七年来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毅了,可没成想这定力还是差得远了!也是啊,我一个发配了这么多年的罪臣之后,又有什么本钱同人讨价还价呢!” 说着,孟修远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缭袍跪下,抱拳道:“公子,小的求您将我就在府中,日后小的定然一心一意为公子出力谋划!” 听他如此一说,方少泽这才放下心来:自己这段时间在杨潼那老狐狸的身边也算没白学习!不得不说,他这御人之道当真是极有智慧,若不是方才自己拼着一身冷汗也要那般坚持,只怕眼下就已经被这孟修远拿捏了去! 第九十五章 那替他寻找弟妹之事是不是也得尽早打算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待洛青禾忙了一天从菊英街收摊回家时,便看见家中送添了自己梦寐已久的铜火炉,和一堆陌生人。 方少泽介绍的第一人,便是这前朝赫赫有名的中丞大司空孟鼎翎嫡孙,孟修远。 这做主中丞的大司空可是踏踏实实的正二品,位同副相啊!而这大司空嫡孙自然也是出身名门,风头无两的广陵公子哥…可眼下这孟公子哥的身世甚至都比方少泽这‘爹不疼,还要卖’的人凄楚多了。 这悲剧的起源还要从孟修远的祖父,孟鼎翎谈起。 孟鼎林是前朝有名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大司空,原本主管的就是礼仪、德化、祭祀等与政事牵扯不多,但是极为重要的事宜。 可奈何这孟大司空却偏偏为人刚正不阿,管得极宽,眼中向来容不下奸佞与邪恶,是以他便多次在朝堂上直言进谏,甚至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可正因为他忠烈刚正的名声,前朝皇帝就算再容不下,也只能死死咬牙忍了,不将这百姓心中的青天老爷斩了干净。 直到梁穆侯慕容炜起兵造反,一路逼至广陵时,这孟大司空也是不忘初心,横眉竖目的立于城门之上细数慕容炜的罪状,还给他安上了个不忠不义的逆贼罪名。 其实老头子这话说的也没错,慕容炜原本就是南越王侯,甚至同南越皇族还有血缘关系,甚至当年孟鼎翎因博学多才之名闻达于广陵之时,这慕容炜还亲自上门拜师求教,再孟家住了两年多呢!是以这孟鼎翎骂起这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慕容炜来,简直就是坦坦荡荡,丝毫不慌。 可老头子是坦荡了,孟家上下却跟着遭了秧。 那日慕容炜碍着尊师重道的束缚,正丢盔卸甲老老实实跪着让孟鼎翎教训时,身后的将士中便有极是识趣的,一支穿云箭了断了忠肝义胆的孟大司空。 紧接着,慕容炜前脚登基,后脚便将孟鼎翎的妻妾儿女杀了个干净,又将孙辈尽数发配进了品幽居,生生世世罚作苦役。 此事一出便有不少正义之士怒骂慕容炜不念旧情,有违师道,还有人说像孟鼎翎那般不识时务的迂腐陈旧之人就该得此下场,慕容炜未将孟家的孙辈斩个干净,便已经够仁慈了。 可不论外头如何议论,孟家那些被罚入品幽居的孩子们,也只能认命了。 当年孟家也是及有名望的世家大族,全族上下接近千人,可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不少忠心不二,愤然自尽随主而的去和开始抄家时便弃暗投明被其他高官挑走的奴婢吓人们…这没过两年,偌大的家族便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几口人。 其中地位最高者便是这嫡孙,孟修远。 待孟修远长大些,便被品幽居的管事像捆奴隶一般拉去集市上公然叫卖,滴水未进的一直等到傍晚闭市,喝着井水咽下半块发霉的干粮,第二日再重复这样的生活。是以,这孟修远虽说不过二十出头,可眼下看起来却像个饱受风霜的三十出头之人。 洛青禾听罢,不住怅然叹息,要说这由俭入奢易,可由奢入俭确实难上加难!这孟修远沦为官奴是已然懂了事,最初那几年也不知如何熬下来的。 而且在这广陵,奴隶同奴隶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分的,寻常人家的奴才都是自愿卖身,只要赎身的银子攒够了或者主人家开恩,那他们便能过上平民的生活。 可品幽居内的官奴却不一样,他们都是被迫充为奴隶,若想脱离奴籍便只能等圣上亲自下旨,而想孟修远这等因辱骂圣上的罪名被牵连的,明显是绝无翻身可能了。 毕竟,慕容炜若原谅了孟家,那不就说明孟鼎翎当时的话都是事实了? 是以除非文渊国亡国,否则孟修远除了被好人家看上收做下人,便只能一生在那品幽居中吃尽苦头。 而现在他想要投奔的人也就是方少泽了。 刚才方少泽同洛青禾提起这事时,就像是发现了不可多得的宝物一般极为兴奋,字字句句对那孟修远都是夸赞。 这孟修远不过刚从品幽居出来,便能看出来这方少泽定然出身大家,而且因着是忠勇公府上的人出银子将他们买下来,而且还特意挑了些懂事的官家人,便说明这方少泽定然对前途有所打算,而且还忠勇公府上有关系不错。 此等无家族束缚,又有些势力的人自然是个适合孟修远这种人乘凉的大树,所以方才孟修远才试图同这年轻的家主谈条件,以忠心奉献为筹码让方少泽替他救出弟妹。 一提到自己学着杨潼老狐狸的派头逼得孟修远表露心事,忠心投靠时,方少泽便眉飞色舞,洋洋自得起来。 可洛青禾却很不是滋味道:“孟修远眼下正在绝境,你不雪中送炭就罢了,又何必如此逼迫于他?” 洛青禾质疑自己的人品,方少泽赶忙解释道:“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欺压于他!方才我发现他有投奔之心时,便想着咱们虽有梦想可眼下也是自身难保,所以便不想让他对咱们抱太大希望,以免他将来受到打击罢了。” 洛青禾细想觉得这话也对,可又有些不解道:“既然你有帮他的心思,那为何不直接将他送给hanguang宗?以他们忠勇公府的势力,要找两个人可比你轻巧多了啊!’” 方少泽到底是个没少被名家教导的人,一听这话便摇摇头道:“我就算将他送给hanguang宗,那韩家也是断不会收留的!毕竟当年那孟家是因为辱骂当朝圣上而获罪,这放到今日便是谋反的罪名!若忠勇公府上收留了孟家人,那不就说明韩家也认可当朝圣上是逆贼吗?” 洛青禾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担心道:“可孟修远他遭遇那般劫难,再加上在品幽居那人间地狱住了这么多年,他的心理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以至于害了咱们呐?” 可方少泽却轻笑着摇头道:“这你就不用的担心了!既然孟修远抱着寻找家人的心思来了,那他定然是希望咱们的势力越大越好。毕竟眼下那些世家大族因着怕被连累,也没有一家人肯收了他!所以他除了仰仗咱们这等有潜力的平凡人家之外,别无选择。” “嗯……”洛青禾听闻也点点头,道:“那既然咱们要将他留下,那替他寻找弟妹之事是不是也得尽早打算了?” “当时将孟修远留下时,我便问过了,他说他的弟妹分别让来自东边的和来自南边的客商买走了,凭着这等粗略的信息去寻个家奴,无异yudahai捞针!” 方少泽说着,却怕着话题又激起洛青禾对他父亲的那寻而不得的失落,便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今日还有个铜匠来投靠咱家呢,就是给你铸铜火炉的那个。” “他一个铜匠,为何来投奔咱们?”洛青禾只觉得满头雾水。 方少泽耐心的解释道:“原本就有许多小门小户的手艺人为了求个庇护,便会带着铺子手艺来在大户人家挂个名,如今这铜匠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投到咱们门下了。” 洛青禾一听,登时满面喜色:“那咱们日后不又多了个得力助手吗!不过…咱们还自身难保呢,拿什么庇护他?” 方少泽这回却神秘兮兮的卖了关子,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办法!对了,方才我还在那些人中挑了两个周正懂事的丫鬟给你,你给想个名字吧!” 刚才洛青禾收工回来时便已经看见那两个清秀端正的丫鬟了,她本以为是方少泽为他自己准备的,却没成想竟然要送进自己屋里,便登时疑惑道:“方少泽,这等年轻貌美的丫鬟不都是你们当少爷的标配吗?怎的想起来送我了?” 望着这般傻乎乎的洛青禾,方少泽有些气结,只能恨恨道:“你有那般聪慧的丫头还不好吗,她俩从前可都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洛青禾听罢更是觉得别扭了:“那我让她们服侍,岂不是有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意思吗!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要了!” 可方少泽原本就心思不纯,眼下又岂会让她如愿? “青禾,你已经别无选择了!这可是hanguang宗亲自挑选,特意嘱咐要送给你的,你若不收岂不是让他心寒?” 冷哼一声,洛青禾这才明白方少泽这拐弯抹角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得了,我就知道hanguang宗那小子平白无故献殷勤,肯定没好事!你说吧,他又有什么要求了!” 见她反应这般快方少泽满心感动,便赶忙将韩独苗血书求鸭掌的事情说了。 可那日一连做了六十只,又吃了一大堆的洛青禾一听鸭掌二字便已经开始反胃了,勉强忍住恶心,洛青禾摆摆手道:“哎呀我还是直接将菜谱写给他吧,省的日后吃不够又来求我给他做!” 望着她这满脸痛苦却依旧要为自己排忧解难的样子,方少泽只觉得可爱的紧,轻笑着替韩独苗向洛青禾道了谢。 要说这韩独苗,也的确是被逼得没法子了。自打那日他将偷吃剩下的鸭掌分给韩家人时,那韩家上下便开始意犹未尽的念念不忘,再加上那日太学的公子哥们也听说了这消息,便一个个缠着hanguang宗讨吃的。 hanguang宗被逼得没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再来求方少泽了。 其实就算洛青禾不说,方少泽也是要问问她能不能给方子的,毕竟按这鸭掌受欢迎的程度来讲,要让hanguang宗一次次的求自己也未免显得小气了。 再说了,他既然要同hanguang宗真心结交,那也是要拿出诚意的,眼下洛青禾的菜谱随便一个都极有商业价值,这个事实想来hanguang宗心中定然也是清楚的很。 是以方少泽这次的回礼,也算是极大的手笔了! 第九十六章 可如今却为何换成了青花瓷瓶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提起笔,方少泽在洛青禾的指导下将这赤酱卤鸭掌的方子工工整整的写了下来。 可一聊到做菜,洛青禾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就着这卤鸭掌的话题便开始了对鸭掌没完没了的科普。 “其实这鸭掌的卤汁越用越香醇的,韩家若是不介意也可以每日煮沸,将这卤汁留下多用两个月。”洛青禾细细嘱咐道。 方少泽一边点头,一边又扯过张纸将洛青禾交代的注意事项写了,又疑惑道:“那方才你说的酸辣无骨鸭掌又是如何做的?这名字听起来倒是很适合下酒啊。” 见有人问自己这厨艺之事,洛青禾立马兴致勃勃道:“这酸辣无骨鸭掌可比卤鸭掌要容易多了!而且味道也同卤鸭掌的香软浓厚不同,这酸辣无骨鸭掌口感脆,而且鲜辣清爽,最适合秋天食用了!你只要将收拾干净的鸭掌焯熟去骨,再用二荆条黄灯笼朝天椒等泡好的辣椒和着蒜末芝麻酱油白醋调成汤汁,再将鸭掌扔下去泡个一下午……” 洛青禾说着说着,只觉得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方少泽在一旁听得也是馋得很,悄悄擦了擦口水道:“既然这么好吃,那你就做一回吧!” 可洛青禾却怅然摇头,无奈道:“可我那日逛遍了几大长街,也都没见到这两种辣椒,而且上一次我见到这辣椒还是在集庆镇的姜夫人府中……不过若是以后真能将这两种辣椒买着,我定然会坐上一大坛让咱俩抱着啃!” 可听着洛青禾这番形容,方少泽却已经不想等以后了! 又咽了咽口水,方少泽赶忙道:“可若广陵没有那个什么条的,你可以试试用其他的食材替代啊!” 洛青禾遗憾地摇摇头:“可你若想吃那最纯正的酸辣无骨鸭爪,就只能用那泡好的二荆条和黄灯笼,不然那同我说的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左右我也没尝过你说的那味道,好吃就行呗!”方少泽急道。 见他馋到了这个地步,洛青禾再不忍心推辞,便只能点点头道:“那行吧!明日我去菊英街好生逛一逛,看看有没有别的辣椒能用。” 方少泽这才点点头,满意了。 将那菜谱细细折起来揣进怀中,方少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洛青禾的眼色后有些犹豫道:“那个……今日上午那些公子哥们聊起那日你做的早饭时,被杨潼先生听见了,他便说也想让同僚和学生们过来尝尝你的手艺。我想着,左右咱们搬过来以后也没正式办过乔迁宴,不如这回便以这个名头招待他们吧!只是这菜品的还得麻烦你了,到时我也会全力相助的!不过咱们也不用准备多么精美的菜品,只要将那些卤鸭掌酸辣鸭掌之类的下酒菜一样做一些就好,反正他们也是要来喝酒的!” 这不是又找理由蹭饭来了吗?洛青禾心中暗暗吐槽着,又道:“哼,他们这些人精竟然还想借着乔迁礼的名头来蹭饭!既然要用这个借口,那你就告诉他们,那该随的礼一样都不能少!” “这是一定的!”方少泽心中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他早就嘱咐了hanguang宗,让他将随礼的事情跟那些混世魔王好生说一说,左右他们也都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哪有来自己家吃白食的道理! 可既然要准备办这乔迁宴了,那修整园子的事情便也要提上日程了,总不能让来客看见这园子里的残垣断壁,碎瓦破砖吧! 是以,方少泽便开始同洛青禾商量着要将这阁楼的一层重新修整一番,定制一个足够宽敞的屏风将木楼梯围住,直接把一层改成会客的正厅。 可听了这句话后,洛青禾却有些犹豫:“可这二层是你的住所和书房,三层便是我的卧室,若一楼用作正厅招待客人,只怕这菜肴油腻味道和他们浑身的酒气一时半会儿都散不出去!那咱们这寝具上岂不是都染了那些烟火气?在我看来,咱们不如将阁楼前那破败的花厅重新修整一番,那地方宽敞,若用来摆酒宴客,你们也活动的开!” 方少泽听闻,却有些苦恼的透过露台向着前头那处断壁残垣望去:“虽说你这办法可行,可花厅已经破败成那般样子,甚至连一堵完整的墙都没有,若咱们想将那地方重新修缮只怕是要费时费力,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可洛青禾似乎早就想好了,指着那处废墟道:“这砌墙难,拆墙还不容易吗!不如咱们就让下人将那些断墙都扒了,只留下几根柱子,到时咱们多买一些厚实的纱帐拢在周围,冬天若是怕凉还可以让的铜匠再打一个大的铜火炉安在中央,等日后咱们将这花厅周围都种上些花花草草,夏日乘凉冬日赏月,想来也是个极好的地方!” 方少泽脑补了一下洛青禾所形容景象,一时之间也有些向往,便很是赞同的将这事揽在了身上。 见家事商量差不多了,洛青禾也觉得有些疲倦,便准备回屋休息,可当她的余光瞟到方少泽的书案上时,洛青禾却有些疑惑道:“我就说你的书案上少了些东西,原先我送你的那麒麟书滴呢?” 自打那日她将这麒麟书滴赠给方少泽后,他一直很是爱惜的珍藏着,直到二人有了新家安定下来后,方少泽才将这麒麟书滴拿出来摆在了书案上,还放话说谁都不能轻易动了,可如今却为何换成了青花瓷瓶呢? 莫非…是让来福不小心给打碎了?思及此处,洛青禾不由得四下寻着那小东西的身影。 方少泽却摇摇头,有些别扭道:“我…我是怕自己不小心碰碎,便收起来了!”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方少泽将这书滴收起来真正原因却并非如此。 当时,他在书房中和孟修远谈妥后,那孟修远便有些疑惑的指着方少泽桌上的麒麟书滴,道:“方公子,敢问你这麒麟书滴底部可有林定贤士的署名?” 林定贤士?那龙飞凤舞的字,一直让方少泽以为是楚贤士呢! 望着方少泽这一脸纠结,孟修远似乎猜到了什么,好半晌才勉强道:“其实这林定贤士是南越极富盛名的陶瓷工匠,也是天下闻名的文坛雅士,因着他对书房的笔墨纸砚很感兴趣,是以便亲自设计烧制了不少精致的玩意儿。我见着麒麟书滴瓷色通透温润,栩栩如生,便猜测是那林定贤士亲手制作。” 似乎是怕方少泽不信,孟修远又加了一句:“当年我祖父对这些书斋摆件也很感兴趣,曾经他老人家还特意赏了我一只仙鹤书滴,成色质地同你这小麒麟如出一辙……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我书滴也不知去了何处。” 一听这话,方少泽顿时震惊了:原先他只以为这书滴值不少银子,却不曾想竟是如此贵重的大家之作!想着自己前段时间正大光明地将它摆在书案上“招摇”,方少泽不禁有些心虚,所以待孟修远前脚离开,后脚他便白绢将这书滴好生包起来,锁在了红木盒子中。 可方才他之所以不同洛青禾说实话,便是因着对孟修远的话多少有些怀疑,不想让洛青禾空欢喜一场。 听了方少泽这话,本就满身疲惫的洛青禾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径直回屋了。 一开门,却见刚才方少泽提起的那两个周正清秀的丫头正老老实实站在房中恭迎着她。 可洛青禾已经没力气再思考,匆匆嘱咐她们两句便要去休息。 见她这“冷漠”的态度,那两个丫鬟登时便跪伏在了洛青禾脚下,凄切道:“奴婢二人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品幽居,还请姑娘怜惜莫要将我二人赶回那人间地狱!以后我们那定然会一心一意伺候姑娘,绝无二心!” 望着这二人有些“过激”的反应,洛青禾却是一头雾水,不知自己哪里看起来像是嫌弃她们。 可待她细细将这事问清后,洛青禾这才恍然大悟。其中一姑娘说,这广陵的规矩是收了下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名。只有得到了主子赐名的下人才能证明被主人家认可,可以安心留下,而那些没得到赐名的下人却都是主人家不满意,准备赶出去或者转手卖了的。 如此一来,洛青禾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行为不妥,赶忙将二人扶起:“你们误会了,方才我只是一时忙得忘记了这事,既然你二人坚持,那…” 洛青禾想了想,随口道:“那你们就叫习秋和迎冬吧!” 虽说这二人曾经是官家千金,可那一身高傲心性早就在品幽居里被磨得一丝不剩,眼下见自己终于能离开那鬼地方,便赶忙兴高采烈的下跪道谢:“谢姑娘赐名!往后我二人就是小姐的丫鬟了!” 洛青禾多少有些不习惯让人伺候,强笑着匆匆嘱咐两句便去休息了。 可躺在床上时,洛青禾竟然有些感谢当时孤身寻亲的洛卿文:若当年他将月娘带着了,那如今这般低声下气求人收留的,岂不就是自己了? 殷家 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可殷家的厨房中却还是灯火通明,殷菱正一心一意的守在灶台前揉着手中的面。 殷年氏见这么晚了自家女儿还在忙活,便有些担忧道:“菱儿,你可莫要因为置气,累坏了身子!” 殷菱闻言,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笑道:“娘,我一点也不累!况且女儿做这事不过是因为喜欢,并不是担心那丫头将我比下去!赢过她的信心,女儿还是有的!” 见自家闺女这般坚持,殷年氏也只能用无奈放弃,由着殷菱去了。 虽说有的人正在厨房里点灯熬油的备战,可有的人却早就将这事忘到了姥姥家,正骑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 第九十七章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五天的功夫转眼就过去了。 洛青禾依旧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生意上,而方少泽也是领着泊宁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为乔迁宴筹备食材,修缮别院。 泊宁,便是方少泽按照广陵的规矩,孟修远的新名字。 这两个字取自“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一句。虽说这孟修远行事看起来多少有些稚嫩,可方少泽却同情于他的身世和境遇,又衷心希望孟修远能凭着这股慧心,不急不躁不弃不舍的过上更好的生活,便特意将这句话送给了他。 洛青禾却不太赞同方少泽这等行为,毕竟按孟修远祖父这毫无回旋余地的罪名来说,孟修远这一生都不大可能又什么出息,方少泽又何必无端给人这么大的寄托呢?同其他下人一般叫个什么阿水阿娣的,平平安安过日子便好。 可方少泽却空前执着,无论洛青禾如何劝解都固执己见,气得洛青禾抓心挠肝,恨恨想着一定要将这酸辣鸭掌做得无比难吃,恶心恶心这油盐不进的方少泽。 虽说洛青禾前两日已经逛遍了广陵,却依旧寻不到那酸辣鸭掌必备的二荆条和黄灯笼,可她却发现了一个广陵人惯用的辣味佐料:芥菜籽。 这芥菜籽乃是芥子菜的果实,个头比花椒略小一些,分为白芥籽和黑芥籽,其中,白芥籽比黑芥籽大上一圈,辛辣为也比黑芥籽要强上许多。 当时洛青禾很是胆大的尝了一颗,登时被辣得满脸通红,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可心中却很是满意:这个辣度做出的酸辣鸭爪,虽说和原版不同,可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是洛青禾毫不犹豫的买了不少,准备今日回去便做上一坛试一试。 心满意足的拎着白芥籽出了调料铺,洛青禾赶忙找了家茶棚,点了一碗甜甜的油茶面儿解辣,还一边想着晚上要如何用这白芥籽好生作弄方少泽一番。 可正当洛青禾一边优哉游哉的小口喝着油茶面儿,一边想象着今日收摊回去后要如何给方少泽好看时,却忽然瞥见菊英街那头有一群穿着鹅黄制服的人,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着。 呦!这阵仗莫不是来铺子踢馆的?全然不知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洛青禾还慢慢喝着油茶面儿,探头探脑的跟着周围食客一起等着看好戏。 直到看见那一群人停在自己的摊子前面时,洛青禾才猛地一惊:他们堵在我那摊子前做什么? 再顾不得享受,洛青禾赶忙抹了抹嘴,起身往回赶去,边走还边打量着那群来意不善的人。 细数过去,这群人约摸有十八九个,都是些双十左右的年轻男女,皆是一身鹅黄色的棉布衣,腰上还系着白色的围裙,那头发也被一丝不落的拢在鹅黄色的圆帽中,一看就是专业的厨子。 再细细往前看去,洛青禾这才看着了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那日在自己摊前挑衅的蓝裙姑娘吗?完了!自己怎的就将这比试之事忘了个干净呢! 望着洛青禾有些意外的神色,殷菱轻笑着朗声道:“这位姑娘,你我约定的切磋之时便是今日,所以我特地前来同姑娘赴约!” 这人都打上门来了,也断无认输的道理!是以,洛青禾赶忙正色道:“请!” 洛青禾刚一说完,便见殷菱身后的那些厨子手脚极快的从马车上将家伙事儿卸了下来,一面张罗着平常,一面在洛青禾的摊子支好了几张长桌,又将带来的锅碗瓢盆和灶台等整齐有序地摆在了桌上,还有一堆寻常人家难以见到鱼肉海鲜和看起来成色极好的新鲜蔬菜。 待殷菱的人将这阵仗张罗到这种地步时,菊英街几乎所有的伙计和客人都已经围了过来,等着看戏。 那日亲眼见过二人争执的百姓们也七嘴八舌地向周围人解释起来 都说输人不输阵,可同殷菱的阵仗相比,洛青禾那简陋的摊子从气势上便已经差了一大截。 见他们准备的差不多了,殷菱极是自信的站在自备的长桌前,挑衅的冲洛青禾扬了杨眉毛:“我已经准备好了,不知姑娘可需时间筹备一番?” 筹备个屁呀!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洛青禾在心中吐槽道,自己这生意向来是一早就和好了面,那些酱料食材也都是些半成品,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做出一份招牌肉蛋卷, 虽说阵仗上不如人家,可气势却绝不能输!思及此处,洛青禾昂头道:“不必!本姑娘日日筹备着,就是为了让这广陵食客能吃上一口最好的肉蛋卷!你若要比,眼下从任何一食客手中拿出一份成品来,都能同你比试!” “好!”见洛青禾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很是大方,草棚里外的食客们登时拍手叫好。 可殷菱却毫不畏惧,冷笑一声道:“若是如此,那这场比赛我便赢定了!” 不再多言,殷菱将衣袖轻轻挽起,在碧痕端来的水盆中净了手之后,便开始一丝不乱的将自己需要的食材洗净切好。 刚才那些穿着整齐的厨艺们也在长桌周围围成一圈站定,很是轻蔑地望着洛青禾。 可洛青禾却没空搭理他们,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殷菱的动作。 只见殷菱先是用黄泥将乳鸽过好,放入炭火中间烤着,又另外你拿出一口小铁锅,倒入菜籽油后又将一指粗的蟹腿放入锅上,小火煎着。 周围食客此时已经闻到了那蟹腿鲜香的味道,正不自觉咽着口水时,却又见殷菱已经另了一口陶瓷制的汤锅,将一块深红色夹杂着雪白纹路的嫩牛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扔进汤锅中和着了各种时令鲜蘑和大补草药熬着汤汁。 不一会儿,那精致的白瓷汤锅中便传来了阵阵香气。 这时,洛青禾身后却出外突然传来了哐啷一声:在弄墨身边打下手的阿娣因着将身子探得太前,不慎将洛青禾烙饼的铁铲子撞到了地上。 这没出息的样子!见自家吓人居然被对手吸引,洛青禾登时狠狠瞪了回去。阿娣胆子小,一时之间竟被洛青禾吓得缩回了脑袋不敢再看,可心中却不住想这:原先以为洛姑娘的手艺已经够好了,却不曾想这殷菱小姐炖的汤,居然也是如此鲜香诱人! 望着这一桌山珍海味,阿娣不住在心中暗道:完了,洛姑娘今日只怕是要一败涂地了! 可转念一想,阿娣却忽然臊红了耳朵:呸!自己分明是洛姑娘手下的人,又怎能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呢!如此想着,阿娣赶忙晃了晃脑袋,强压下心中的馋虫,一脸坚定地站在了洛青禾身后。 殷菱那头已经将那汤牛肉汤熬好了,将煎蟹腿的锅端下去保温,殷菱又换上一只小铁锅,将炖好的牛肉汤倒入锅中,回手将来熬汤的牛肉块鲜蘑等扔进了垃圾篓。 “天呐!这种好东西居然直接扔了,太浪费了吧!”一旁的食客见这场景,顿是有些惊讶。 可碧痕一听,却登时低声训斥道:“闭嘴!别打扰到咱们家小姐的发挥!” 这时,只见殷菱将所有熬制酱料的调料都放入牛肉汤中后,又将锅盖盖上,任由那汤汁慢慢熬着。 抽出火钳将炭火中的乳鸽捡了出来,殷菱轻轻将外头烧黑的黄泥瞌碎,只见里头露出了灰褐色的荷叶,一股烤肉的鲜香透过荷叶飘入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抄起筷子极快的将来荷叶拨开,殷菱又将烤得鲜嫩duozhi的乳鸽轻轻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几下便将乳鸽中那细细的骨头都剔了干净,盛在瓷碗中保温备用。紧接着,又将方才煎好的蟹腿完整的从壳中剥离,撕成同乳鸽肉差不多大的肉丝,摆在了乳鸽旁边一同保温。 见酱汁熬的差不多了,殷菱这才从楠木食盒中掏出两个同洛青禾的手艺极是相似的面团,三两下擀成张薄饼,在方才煎蟹腿的铁锅中煎至两面焦黄,又移到了案板上。 那些见过二人争执,却有些不懂这二人为何要因为一张饼皮置气的的食客们此时也疑惑的细细望去,果然看见这饼皮同一般的烧饼全然不同! 这饼皮中间那一圈一圈的螺旋纹和看起来轻薄但是酥脆的样子,的确同洛青禾的肉蛋卷几乎一模一样! 顾不得周围食客的惊呼,殷菱极是自信地将熬好的酱汁勾过芡后,细细抹在了两张饼皮上。回手将方才炒好的蔬菜丁铺在了冰皮的正中间,又在那蔬菜丁上一半铺上乳鸽肉,另一半铺上蟹腿肉,再淋了一遍酱汁后,便将方才的另一张饼皮端端正正的盖在了上头。 将铺好配菜的饼皮移到白瓷平盘上之后,殷菱又极是均匀的在饼上插好了十六支牙签,再用一把长刀将这夹好的饼按照一根牙签一块饼的标准,方方正正的切分成了十六块。 待将这菜品完成之后,迎着众人惊叹的目光,殷菱已然换上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很是得意地将这白瓷平盘捧到洛青禾面前,傲然道:“洛姑娘,尝尝吧!” 第九十八章 这事你莫要出头,我自有办法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才洛青禾正毫无波澜的望着殷菱疯kuangcao作时,弄墨就已经拖着扫帚凑过来,低声问道:“洛姑娘,用不用我动手将这些闹事的人哄走?” 自打上次方少泽听闻这殷菱二人在洛青禾摊前挑衅时,便满心愤怒的嘱咐了弄墨,说日后如果再有人去找洛青禾的麻烦,就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洛青和周全。 就算弄墨觉得洛青禾这般强势的样子并不需要保护,可毕竟他自小便极听方少泽的话,是以方少泽此话一出,弄墨便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可洛青禾一听这话却轻笑着摇了摇头:“放心,这事你莫要出头,我自有办法!” 所以,当殷菱端着的做好的饼向洛青禾发出邀请时,洛青禾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先是装作疑惑的样子往口中塞了两块,狼吞虎咽的咽了下去之后,便点点半自顾自将一整盘饼都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殷菱原本以为洛青禾会因着顾及自尊心,高傲的拒绝自己,可眼下见她这般毫不客气的样子,殷菱却愣了半晌。 刚想起来阻止,可还没等殷菱开口,便见洛青禾已经将最后一块塞进了口中,一脸享受的点了点头咽了下去,才赞叹道:“不错不错,你做这肉卷手艺倒是比我强多了!” 殷菱并没想到洛青禾会如此干脆利落的认可自己,是以她又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便瞬间挺直脊背,又换回了那幅胜利者的洋洋得意之态。 “哼!”见自家小姐赢了,一旁的碧痕登时嘚瑟起来,很是轻蔑的忘了洛青禾一眼,尖酸道:“少废话,谁都知道今日这场比试你绝无获胜的可能!如今既然你也认输,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的手艺是从哪儿偷来的吧!” 碧痕由衷觉得,这全天下同龄的姑娘中绝对找不出一个手艺能超过自家小姐的,而像洛青禾这等乡野贫苦之人也自然不可能研制出这独特的饼皮。退一万步讲,就算全天下真能有同自家小姐一样的蕙质兰心,也定然是从业多年,见识极光经验极其丰富的老厨师。 可一听这话,洛青禾却又像看傻子一般上下扫了碧痕一眼,理直气壮道:“你这人是聋了还是还是听不懂人话?方才我只说了这位小姐做这饼的手艺比我好些,可这并不代表我做不出那饼皮,更不能代表全天下只有你家小姐一人能琢磨出这饼皮的做法!” “你自己都认输了,怎的还能这般强词夺理?” 洛青禾此言一出,不光是碧痕,就连她身后的那些鹅黄衣衫的厨子和周围的围观群众,都对洛青禾这话颇有微词。 殷菱听见了周围的窃窃私语,也不自觉带了几分高傲,望着洛青禾有些鄙夷道:“分明是你自己承认手艺不如我,这时又何必苦苦挣扎?莫非方才你一口气将我做的饼吃完,是怕让人发现你自己的手艺多么拙劣吗?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又为何会做出这等愚钝之事呢?你吃完一份有什么用,待会儿只要大家想吃,我大可以给他们每人再做一份!” “是吗?”洛青禾一听这话却指指一旁食客手中那没吃完的肉蛋卷,笑道:“那你做出的饼,三十文能买着吗?” 殷菱听闻登时一噎,可碧痕却毫不示弱道:“你管咱们值多少钱呢,反正咱们小姐的手艺你比不了!” 洛青禾摇头轻笑道:“你又何必那般生气?我的意思不过是想说,就算我那肉蛋卷的味道比不上你家小姐的,可我那肉蛋卷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便能让食客吃进嘴里,每个三十文的价钱大家也都买得起,而我又能挣钱养活自己!可你做的这份饼,又用了多大的阵仗?花了多少银子?你这一张饼要卖多少钱才能挣回成本?若是同我一般摆摊做生意,你可有信心让这广陵的百姓花几两银子买一张饼吃?若是大家都不能吃到嘴里,你这手艺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才殷菱对洛青禾的那一番挑衅,就像是一个扛着火箭炮的对着一个拿匕首的宣战,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又如何能比呢? 洛青禾说着,又定定望着殷菱的眼睛,上前几步道:“方才虽说我坦坦荡荡的认可了你的手艺,可敢问殷小姐一句,若你我同时在这菊英街上摆摊,你可能做到让自己的每张饼也卖三十文钱,并且还能同我一般同时招待这么多客人吗?” 被她这么一问,方才还很是自信的殷菱却忽然有些心虚,咬唇半晌都不知如何反驳。 听洛青禾这话,方才那些刚要向着殷菱的百姓们却也纷纷回身投入了洛青禾的阵营。 这洛姑娘说的有道理啊!她这三十文一个的肉蛋卷在这菊英街上可算得上是良心物价了!而且这洛小掌柜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给各位百姓奉上这等物美价廉的美味,让每一个百姓都能填饱肚子!而这殷小姐虽说手艺不错,可这菜品到底是带了些大户人家的高傲,同那些平民百姓一比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可殷菱身后的年轻厨子中却有人不服道:“可烹饪时,不就是应该越精致越好吗!” 洛青禾听罢,也很是痛快冲着他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固然是对的,可在我看来所谓的精致并不是用最贵最稀有的食材和最大的阵仗,而是平等的对待每一种食材,用自己的真心和技术将平凡的食材烹饪出最适合它的菜肴,衬托出这食材最纯正真实的味道!方才你用的那些食材都是你们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山珍海味,而我用的却都是任何一位百姓都能品尝到的普通食材!咱们得东西既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你这也不过是胜之不武罢了!” 定定听着洛青禾这一番话,殷菱竟然觉得无言以对,甚至为自己方才的骄傲自满有些羞怯。 她同洛青禾的手艺的确是各有千秋:自己的胜在精致讲究,受众却小,而洛青禾的肉蛋卷虽说不去自己的上品,可却胜在方便快速,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平凡美味。 莫非,她今日就非得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这饼皮就连乡下来的贫苦姑娘也能发明出来吗? 虽说内心已经有了这个认知,可殷菱却依旧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她家上百年来就专门为皇族烹饪菜品,多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和见识,就是放眼天下也无人能比!况且自己自小便是家中天赋最高也最努力的孩子,可如今这个不知哪里来的乡下丫头居然也能发明出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这让从小就在名师手下长大的殷菱如何能甘心接受呢! 皱着眉将樱唇咬出了几个深深地牙印,殷菱心有不甘的上前道:“这位姑娘,我真心的请教一句,你究竟师承何人?” 洛青禾诚恳道:“这位小姐,从一开始我便向你坦诚过了,我并无师门,这手艺不过是自小为家人做饭,练出来的。” 望着洛青禾那摊上那简陋的铁铲和盖着白纱布的面盆,殷菱终于信了:若洛青禾当真师从与经验极其丰富的大厨,那她的手艺和行为定然是同自己一般规矩严谨的,而今看来,她果然没骗自己。 可当殷菱知道了这个事实后,心中却更觉得不是滋味了。 不过千金小姐的高傲和自尊心却不容许殷菱继续纠缠,是以洛青禾诚心诚意的说完后,殷菱只能苦笑着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上前道:“姑娘的话另小女受益匪浅,方才影响您做生意了,这一点银子就算是赔罪吧!” 可一向“爱财”的洛青禾却轻轻推了回去,笑道:“你我都是热爱厨艺之人,方才不过是正常切磋,你也不必挂心!” 洛青禾这般坦然大方,殷菱也不好再同她拉扯,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相识便是有缘,敢问姑娘贵姓?” “洛,入淮清洛渐漫漫的洛。” 殷菱听罢点点头,道:“我姓殷,姑娘,天高地远咱们有缘再见吧!” 殷菱说着,便领着一众厨艺手脚利索的收拾东西,装上马车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菊英街。 见这比试结束了,方才还围着看戏的百姓们也都纷纷离开,各行其是去了。 不论方才殷菱的厨艺有多精致,可真正吃到的也只有洛青禾一人,是以就算是洛青禾承认了自己的手艺不及殷菱,却也丝毫没有对这摊子上的生意造成影响。 可此刻,看似淡定的洛青禾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虽说方才自己那般理直气壮,言之凿凿的说服了殷菱,可洛青禾自己心中却清楚:这饼皮不过是自己在现代那满街的地摊上看来的,所以在这场比试中真正亏心的人其实是洛青禾自己。 那我就这般认怂,承认那殷菱的手艺比自己好吗? 绝不可能!向来自负的洛青禾自然不会容许自己认输!是以,此刻她心中的胜负欲已经开始熊熊燃烧,满心都是如何精进自己做这肉蛋卷的手艺,如何超越殷菱。 方府 秦氏将同殷府的还礼宴定在了今天,并且还命方少君亲自上门去给方少泽送了拜贴。 纵使心中再是不愿,可方少泽却还是不忍心拂了自家弟弟的面子,是以正当洛青禾绞尽脑汁想法子改良肉蛋卷时,方少泽却只能望着桌上的粽子糖怔怔出神。 “怎么了,这糖有什么不对吗?”望着自家大哥心不在焉的样子,方少君有些不解道。 可还没等方少泽回答,这兄弟二人便听得那边传来一女孩开朗清脆的声音:“你们光在那儿坐着就不觉得无聊吗!少君哥,过来一起玩玩吧!” 这声音的主人是殷傅氏的女儿,十二岁的殷杏,因着自小同方少君关系不错,便被大人们派过来招呼了。 远远望着池塘边那高挑清秀的女子,方少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拽起自家大哥道:“是啊!光坐着多无聊啊,不如大哥也同着我一起去热闹热闹吧!” 第九十九章 小女姓殷,排行第二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细细看去,这池塘边静静站着的女子眉目间带着柔弱凄楚,仿佛阴风天里开在旷谷的野花,任谁看了都会起些怜悯之心。 可偏偏就有人对这佳人丝毫不感兴趣。 刘月婵看似实在看风景,实则正悄悄的打量着方少君身后那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方少泽:这位公子当真是天人之姿,可他这等家世当真能瞧得起她吗?虽说自己这名声说出去也是个正经的千金小姐,可奈何小年纪便没了父亲… 刘月婵的父亲原来是慕容炜麾下的一名将士,也算个有勇有谋之人,可奈何这人命不好,就在慕容炜登基称帝的前几日让一南越旧臣一刀割了喉。可慕容炜也算义气,立刻追封刘月婵之父为正六品的振威副尉。 可到底是命丧黄泉的人,再好的官职不过也就是个虚名,是以刘月婵那日子过得也同孤儿没什么区别。 即使刘月婵大伯是靠着她父亲的名声才谋了个从八品归德司戈的位置,可大伯一家却依旧视前来投靠的刘月婵姐妹二人为累赘,成日里没少冷言冷语的讥讽欺负,是以这刘大小姐虽说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未嫁出去。 这次来不过是因着刘月婵的娘亲同殷家三夫人殷傅氏有些关系,而秦氏又刚好托付殷傅氏为方少泽去寻个门第不高的亲事。 方才远远望了一眼,刘月婵当时便对这方家大少爷很是认可。 可刚才方少君在介绍时,那方少泽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对自己不甚关心,刘月婵不由得有些心里没底:其实她也算个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人,而且还对那容貌家世皆不在意,唯一的念想就是早日嫁出去,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再看大伯家的冷眼罢了。 刘月婵正怔怔在池塘边苦恼着,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亲妹刘月怡哭咧咧的声音:“姐姐你快帮帮我啊!刚才咱们在池塘边摘花时,我看见了一朵极好看的芍药,可刚摘到手便被堂姐抢走了,她还诬赖我…说是我抢了她的东西!” 这刘月怡的堂姐便是大伯家的女儿。 可她们姐妹二人到底是寄人篱下,刘月婵也不敢得罪,便只能安慰这自家妹妹:“别哭了,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你再换一朵不就完了!” 可这不过六岁的刘月怡却不能理解姐姐的为难,委屈道:“姐姐!我生气并不是因为这朵花,是堂姐刚才骂我撒谎,骂我抢他东西了!姐姐你快替我解释解释!” 如何解释?若这番又惹恼了堂妹,那她们回家还不知要受多少责骂!是以刘月蝉只能苦笑一声道:“罢了月怡,咱们大度些,别计较了!” “姐姐…” “够了,你别再闹了!”刘月婵被自家妹妹的不懂事弄得心烦意乱,终是忍不住出声斥责。 可她刚一说完,余光便瞟见方少泽漠然离去的背影。 这方少泽之所以离开,也是因着实在看不下去了:哪有见自家亲妹让人这般欺辱,当姐姐的不但不主持公道,还责怪受害者的道理?虽说这人看起来的确贤惠,可性子却实是软弱得让人着急!若真将这样的人娶回府中,那往后一家人不得让外人欺负死?哼,这要是换成洛青禾,只怕她早就拎着砖头领着自家妹妹伸张正义去了! 到底是兄弟,一看方少泽神色,方少君便他二人的这场婚事,绝对不可能成得了。 当然这事也不让人意外,毕竟方少泽自小在方家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也没少受人冷眼。是以虽说方少泽对翟婷那般嚣张跋扈的性子很是厌恶,可那过于柔弱任人欺凌,一点儿骨气都没有的女子,方少泽也同样看不上。 百无聊赖的顺着小径往花园深处走去,方少泽见眼前的树丛越来越密,可那丹桂的香味却越来越发浓了起来。 果然这齐山侯府的丹桂就是同别处不一样!眼下满广陵的丹桂树甚至连花苞都还没打呢,可这齐山侯府的竟然已经开得这般茂盛。 望着眼前这美景,方少泽满心只后悔着为何今日没将洛青禾一起带过来开开眼。又看见那丹桂树下落了满地的新鲜丹桂,方少泽似乎可以看见它们那零落成泥碾做尘命运,便又觉得心中有些惆怅。 前几日洛青禾还念叨着,要等这广陵的丹桂盛开后,去郊外好生摘上几筐,熬些丹桂酱酿些丹桂酒,再做些丹桂糕…思及此处,方少泽却忽然有了些大胆的想法。 不然我将这齐山侯府的丹桂多捡一些带回家去?可这想法刚一冒出来,方少泽却忽然觉得有些羞耻,赶忙慌张的四下望了望发现并无人烟,是以方少君便大胆的蹲了下来。 可刚要顺手捡起,他却又有些犹豫了:自己这捡完了之后放在哪儿呢?总不能用袍子兜着吧?再说了,他好歹也是方府的大少爷,在人家府上捡花算是怎么回事儿?这事要传出去不是给方家丢脸吗?可若是不捡吧,这广陵只怕再没有第二处的丹桂能像齐山侯府的这般好了…… 正当方少泽蹲在原地万分纠结时,却听得那树林深处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只见一身量高挑的女子捧着个竹筐,那筐中装满了丹桂。 都未曾想过这人迹罕至的花园深处会有人,是以这二人便皆是有些惊讶的打了个照面。 一见这熟悉的脸,方少泽登时眸中带笑,拱手客气道:“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姑娘!那日在桃源楼解围之时,方某还未好生同姑娘道个谢,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这是身量高挑的女子,不就是上回在桃源楼支使手下婢女将红烧排骨的汤汁泼在他身上,将他困境中救出去还提醒自己莫要忘了初心的聪颖女子吗? 殷菱这时也认出了方少泽,轻笑着福了福身道:“小女姓殷,排行第二。” 见她是殷家人,方少泽了然的点点头道:“见过殷小姐!当日我弟弟在桃源楼的庆功宴上还多亏你们殷家人前来帮手!” 从前他没少听人说起,那殷家有位天资聪颖天赋极高的二小姐,早就内定成了日后送入宫内伺候皇上的尚膳娘娘。 “方少爷不必多礼,那时我之所以会过去,不过是想试试我研发的新菜式。”同方少泽聊了这么几句,殷菱方才那郁闷的心情却忽然轻松了一些。 原本上午同洛青禾那一场切磋之后,殷菱心中便极不是滋味,甚至连这赴宴的心情都没有。可到底耐不住自家娘亲的执念,殷菱产业只能买满心无奈勉强跟着来了。 一进这齐山侯府,疲于应付的殷菱便赶忙找了个竹筐,一头扎进了丹桂林中。 可饶是方才她一边摘着花,心中却还有些愤愤不平道:其实输给别人也就罢了,可自己为何偏偏输给了那偏远之地来的贫苦丫头?这不是说明我多年来的努力白费了吗? 殷菱越想越气,见这丹桂捡得差不多了才兴趣缺缺的往回走,直到遇见方少泽这个能让她愿意说两句话的人。 “殷小姐也是来摘丹桂的吗?方才我尝了尝齐山侯家的丹桂脆饼,着实是好吃得很呢!” 没成想这方大少爷居然主动跟自己聊起了吃食,这殷菱也瞬间来了兴趣,笑道:“是啊,我听说齐山侯府着丹桂酱可是用来上等丹桂蜜腌制了五年之久,这等醇香的确不是外头能比的。” “难怪!从前我在罗泉那边吃的丹桂饼,都是直接用晾干的丹桂制成的。” “不同的做法有不同的风味,那晾干的丹桂贵在口感清爽。我之所以捡了这么多,便是想着用一半酿酒,而另一半就晒干了磨成粉末,为糕点增香。” “这主意不错呀!”方少泽不由得赞叹着,心中暗想:我待会儿定要让方府下人为自己捡两筐带回去!这丹桂若是由洛青禾做,还不知会有多少新奇美味呢! 可殷菱小姐却会错了意,很是大方道:“方公子若不嫌弃,待我这丹桂酒酿成后,就让下人去给您送上两罐儿!” 方少泽一听却礼貌推辞道:“丹桂珍贵,在下又岂能夺人所爱呢!” 可正当二人聊的起劲时,远处的池塘边却又听得一声尖厉的哭喊,满面疑惑的往那边望去,只见这喧闹的源头又是刘家的那三姊妹。 今日将刘家人领来的殷傅氏只觉得焦头烂额。 本来她承了秦氏的托付,只想让刘月婵一人来同方少泽相亲。可没成想她大伯和伯娘为了能巴结贵人,却非要死皮赖脸的将他们的女儿也一并送了来。 其实这么大的宴席上多一人少一人也没什么区别,可坏就坏在刘二小姐向来跋扈,刚才在前头摘花时便因着一朵芍药同刘月怡生了气,此时更是存心找茬,竟然一把将堂妹推进了池塘里。 到底是年纪小,那刘月怡呛了几口水后便吓得小脸煞白哭闹不止,就连殷傅氏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可还没等她出声斥责那刘二小姐,便听刘月婵赶忙上前道:“实在对不起殷夫人,我这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刘月婵这莫名其妙的低头认错却又看得方少泽气结,可他一男子终归不好插手管那姑娘的事,是以方少泽只能摇摇头,打算眼不见为净。 可他身旁的殷菱却毫不客气道:“刘大小姐当真是个极称职的好姐姐,回回都能见你主动替妹妹道歉,也不知怡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刘月婵就连自家堂妹都不敢惹,也自然更不敢招惹这般“强势”殷菱了!所以她只能苦笑一声,匆匆领着自家亲妹去换衣服了 望着她这窝囊样子,殷傅氏这才明白为何就连这乡下来的方少泽都看不上刘月婵了:这世间男子有谁希望自己家的女主人是个这般软弱无能的人呢! 是以,当刘月婵再次回到正厅时,便发现这殷傅氏对她们刘家姐妹的态度有些冷漠,而且也再没有想方设法的将她往方少泽身边领了。 第一百章 怎的,她还看不起六品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府 后院一独栋阁楼中,三楼的窗前坐着一满头珠钗一身红衣的女子。 远远望着前厅那边热闹的声音,这女子疑惑道:“这又是招待哪家宾客呢?” 身后正为她插着发簪的丫环一听,赶忙停了手,福身恭敬道:“回县主,今日是夫人的表妹借府上的地方办还礼宴呢!” 还礼宴?细细品着这三个字。云安郡主定定望着前头那热闹的风景,唇边勾起一抹阴凉的笑意。 身后那正为她梳妆的丫鬟一看,登时吓得手一抖,那尖锐的金簪一不小心便戳在了云安郡主的头皮上,疼得她轻哼一声。 “郡主!是奴婢疏忽了,请郡主饶奴婢一命吧!”那丫鬟吓了一跳赶忙松了手跪在云安脚边,连连磕头哀求道。 望着她这份形容,云安却冷笑着将插歪了的金簪从发丝上抽出来轻轻往桌上一放,意味深长道:“怕什么?你这般勤快的手脚,本郡主又怎么会杀你呢?不过…若想活命你还得替我做一件事。” 见她这阴阳怪气的样子,那丫鬟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道:“请…请郡主明言。” 透过窗棂望了一眼那些在自己院门口守着的侍卫,云安轻笑道:“带我去见父亲。” “郡主……”丫环一听,哭丧着脸小心翼翼道:“侯…侯爷近来身子不爽,正闭门养着呢,而且夫人也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云安听罢冷哼一声,却没再说话。 自打她来到齐山侯府上后,便特意挑了这一处花园湖畔的小阁楼,原先只觉得这地方极是精致奢华,景致也好的很。直到她被禁了足,成日里关在这少有人至的院子时,才觉得这阁楼孤独寂寥的很,就仿佛同齐山侯府格格不入的自己。 临华公主那一事终于让云安明白了人心的不可靠:眼前人光是平日里同你热络殷勤,嘘寒问暖的有什么用?那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还不是为了自保硬生生弃你而去! 可来日方长,这仇还怕报不了? 思及此处,云安眼中沁出了渗人的怨毒,手中的金簪硬生生将红木妆台划出了一到痕。 自己花了多少力气,费了多少心思才摆脱了那低声下气求人施舍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拥有这富贵荣华,又怎会老老实实的任人欺负呢! 就算别人都不向着她,可云安知道自己手中还握着这侯府家主,自家父亲齐山侯这张底牌!但这齐山侯向来体弱,平日里多数时候都闭门不见客,而且……还随时有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的风险,自己单单靠他只怕是不够,是以还得趁齐山侯活着的时候,利用他的势力依靠上更稳妥的大树! 望着主子定定出神的样子,一旁齐山侯夫人亲自派来伺候的老嬷嬷赶忙上前道:“郡主,这两日夫人又给您送来了许多衣裙首饰,您要不要去试一试?” 此时心烦意乱的云安却似乎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趣,有些不耐烦道:“不必,你先给我留下就成。” 说罢,云安便扭头继续望着前厅的热闹,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看着看着,云安却发现湖畔的丹桂林中忽然出现个一身白衣容貌极是俊秀的年轻公子,那公子白皙的面容在晌午的阳光下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芒。 方才还满是怨毒的眼睛忽然一亮,云安急道:“嬷嬷!丹桂林间的白衣公子是哪家的!” 那嬷嬷仔细看了看,才道:“方才老奴听前院的嬷嬷说了,今日那方府的大少爷一袭白衣堪称人间绝色,想来…就是这位公子吧!” “方府?他们家老爷是几品官?” “郡主,今日借咱们府上办还礼宴的那位夫人,便是方大人的正妻!这方大人是礼部精膳侍郎,官拜正六品。” 六品?云安听闻,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没再继续问下去。 因着齐山侯夫人早就命人悄悄盯着云安,是以没过多久云安郡主方才的举动言语便尽数传到了齐山侯夫人耳朵里。 齐山侯夫人嗤笑道:“怎的,她还看不起六品吗?现在才挑夫婿,晚了!你们给我好好盯着她,在她出阁之前绝不能让她踏出这个院子!还有,你去宫里替我传个话…” 而此时,对这事毫不知情的云安缓了好一会儿,却最终让方少泽那堪比春晓之花的面容勾了魂,开始一心一意的计划要如何得到这俊俏公子。 殷家 一见殷菱进了房门,殷年氏便登时急不可耐的迎上来道:“菱儿,方才我听见丫鬟回来传话了!如何,那方府大少爷当真入了你的眼吗?” 殷菱一听却无奈的摇摇头道:“娘,您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殷年氏却直接无视了自家女儿的反应,自顾自道:“哎呀菱儿,方才娘还特意让人去打听了,那方家大少爷虽说自小在偏远之长大,可若正经论来他可是踏踏实实的嫡出大少爷,比秦夫人的儿子的地位还要高上一些呢!而且就算那孩子家境一般,可左右咱们也不需要大富大贵,你们夫妻二人到时候合力经营,怎么着还攒不下一份家业呢!” 无奈的摇摇头,殷菱苦笑道:“娘!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您问的就说到夫妻二人了!我原先就跟您说了,这辈子绝不成亲!” “胡闹!”殷年氏登时沉了脸色,急道:“娘知道你一心想进尚膳局,可你也不想想,殷家那么多代在宫里当差一生的人最后都沦落到何等地步了!有因着后宫勾心斗角将命赔进去的,有跟着主子殉葬的,还有错过了最好的年纪最后只能跟太监对食的!你让娘如何放心你进宫啊!” 殷菱反驳道:“那我表姑奶奶不就平安无事的活了八十多岁吗!” “平安无事?”殷年氏冷哼一声,道:“虽说你表姑奶奶活了八十多岁,可她那后半辈子哪日不是唉声叹气的,就像求个子嗣?当初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同你一般豪情壮志,后来好不容易就要谈亲事了,可她那父母却因着怕你表姑奶奶一心相夫教子没法在宫中帮衬家里,便硬生生棒打鸳鸯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娘至今还记得当年你表姑奶奶望着你哥时,那羡慕和悲哀的神色!女子一生最重要的不就是相夫教子吗,可就这么平凡的幸福,你表姑奶奶却为了给殷家助力而终其一生都未曾得到,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菱儿,你就不能听娘一句劝吗?” 说着,殷年氏有些无力的坐在桌前,红着眼睛道:“菱儿,想知道你的心思。你之所以要入宫不就是想拼出些名堂,让娘和你哥在这殷家能抬起头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吗?你若是个男儿,娘也就不拦着了,可你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啊,过了这几年的青春你可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娘眼下对这生活已经很是满意了,你哥哥他一个男人更加不会愿意仰仗着自己妹妹,所以菱儿你就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了,娘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过得幸福啊!” 殷菱听着自家娘亲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语,心中也有些酸涩:“可是娘……” “菱儿,你是我拼了命带到这个世上的心肝儿,娘只想让你这一辈子都幸福快乐,你明白吗?若是到时候等你也老了,晚年时也同你表姑奶奶一般看似风光实则凄惶,满屋小辈一心只盼着她早些咽气好分得财产,那你娘在天上又该有多痛心呐!” 静静听着,殷菱早就心疼得落下泪来。殷年氏这一番话说得她有些动摇,可心中最后的那一点执念却不是轻易能散去的。 殷菱自小便看着她那薄情寡义的父亲因着四处沾花惹草而给殷家,给娘亲带来的麻烦,看着父亲为了别的女人一巴掌扇在母亲的脸上,甚至直到他病入膏肓都要命小厮去给他找娼妓回家伺候!虽说天下男子并非皆是如此,可殷菱从小到大已然被自家父亲伤透了心,也对这世间的男子皆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过不去自己心中那关,却也不忍心叫母亲继续伤心,所以殷菱只能昧着良心暂且答应,这才哄得殷年氏放心去歇息了。 可正当殷菱准备去散散心时,却又见自家师父亲自上门了。 许老先生唉声叹气的进了门,愁苦道:“前两日齐山侯食欲不佳,同太后娘娘念叨了好几回想吃玫瑰饼,是以太后便命咱们做好了给送过去。可我同着御膳房里的白案厨子一连改良了几次都没能入得了齐山侯的眼,太后那边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若是在不让齐山侯满意就要扣御膳房一年的俸禄!我这老东西倒是无所谓,可御膳房中还有不少要养家糊口的年轻孩子,是以我只能来看看你表姑奶奶从前的那些菜谱里有没有做玫瑰饼的。” 可被殷家寄予厚望的殷菱自小便将表姑奶奶那些菜谱秘方翻了个遍,甚至大多数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可偏偏那些菜谱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就是没有玫瑰饼这等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的点心。 殷菱摇了摇头,又疑惑道:“师父,可以您和御膳房那些前辈们的手艺来说,做这玫瑰饼绝无难吃的可能!是以,徒儿猜想那齐山侯会不会对着玫瑰饼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许老先生听罢,又怅然道:“太后说,云安郡主的母亲家里从前就是开点心铺子的,所以为师猜想齐山侯应该是想念那个味道了!可我听说云安郡主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为师甚至都没尝过一口那玫瑰饼,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呢?” 第一百零一章 剩下的花草还请少爷安排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殷菱撇下满心惆怅,尽心尽力替的自家师父排忧解难:“可云安郡主儿时就没尝过她母亲的手艺吗?不如徒儿替您去那齐山侯府上问问,看云安郡主有没有法子?” 许老先生却又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为师已经请齐山侯夫人问过了,可她说云安郡主在外流浪多年,早就忘了自家母亲的手艺,也没法子了!” 没法子?一听这话,殷菱却有些不解:她一个当闺女的,居然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在病榻上那般求而不得,还只冷冷撂下一句‘没法子’? 不过那些富贵人家宅院里的事情也不是她这个外人能管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替自己的师父解了这困惑。 师徒二人将能想的主意都想了,却没有一个能用的。 是以,二人一时间皆是相顾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可沉默了一会儿,许老先生却忽然道:“不如你直接去打听打听城中的点心铺,将所有玫瑰饼都买来让齐山侯尝尝吧!” 点心铺?这三个字乍一听来怎的些熟悉?殷菱又定神想了想,这才猛地记起那日她同洛青禾切磋时,洛青禾也提过她家从前是开点心铺的,可既然她也能有这般灵巧的心思,那这玫瑰饼的事也许她会有办法呢? 不行!想到一半,殷菱却赶忙摇摇头压下了这个念想,既然自己对洛青禾那般不服,眼下又怎有低头求她的道理? “您说…有没有可能是齐山侯吃腻了这些宫中大厨只用最好的食材和手艺精益求精做出的吃食,而是有些想念当年他在普通人家尝过的那平凡味道呢?不如您试试用最简单的食材和手艺,做些这广陵郡内外任何一个百姓都能吃起的那种平凡的玫瑰饼如何?” 许老先生颇为赞赏的看了殷菱一眼,笑道:“这也是个好办法啊!不过从前你不是一直信奉着要用最精湛的手艺烹饪最好的食材吗?怎的如今也能这般灵活了?” 殷玲听罢一愣,忽然猛然发现方才还信誓旦旦不愿低头的自己,此时却不经意间将那日洛青禾说服自己的理论拿出来用了?可细细想来,洛青禾这话也确实极有道理!这天下并不只有珍馐盛宴才算美味,那些平凡人都能享受的美食,也是他们这些厨子应该关注的! 望着自己这进步非浅的徒弟,许老先生很是欣慰的点点头道:“既然这主意是你出的,那给齐山侯的玫瑰饼便由你亲自完成吧!” 方方少泽在宴席散了后,乘着马车回到芩苔街时,便远远望见阁楼旁的厨房里亮着暖黄色的烛光,油光水滑的来福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门口晾着肚子。 一见方少泽来了,懒洋洋的来福勉强哼哼了两句,也算打了招呼。 方少泽一看这情形便知洛青禾肯定又在厨房中折腾,便轻笑着过去朗声问道:“青禾,你又琢磨什么新奇玩意儿呢?” 可洛青禾此时却没时间搭理方少泽,只是一心一意守在炉前用砂锅熬着高汤。 那日切磋时她也闻见了殷菱的砂锅中那鲜美异常的味道,是以今日洛青禾便也很是不服的买了食材,试图熬出比殷菱那手艺更好喝的汤。 望着她这废寝忘食的样子,方少泽轻叹着从怀中掏出一方方正正的油纸包:“听说那齐山侯府中的丹桂是广陵中最好的,是以我便拿了些他们家的丹桂脆饼回来给你尝尝!” 虽说方少泽很是动心,可到底碍着同齐山侯府上不熟,是以便也没好意思让下人去将那些丹桂给洛青禾捡回来。不过虽说花没带回来,可这丹桂做的脆饼也是值得一尝的。 方才还没心思搭理方少泽的洛青禾忽然闻见了鼻端那甜美的丹桂清香,便登时咽了咽口水,换上一副笑脸很是狗腿的凑了过来。 同她一起凑过来的还有刚才那躺在厨房门口晾着肚子的来福,这小家伙也学着主子一改方才那懒道不愿抬头的样子,正撑着小短腿使劲扒着方少泽的衣摆。 “哼!唯利是图的家伙!”方少泽有些嫌弃的收回了腿,可当他再次抬头面对刚才同样对他爱答不理的洛青禾时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给你快尝尝吧!我听说齐山侯家的丹桂可是密封在瓷罐里丹桂蜜一起腌了五年才拿出来用的呢!” 接过方少泽手中的糕点,洛青禾听了这话又忽然道:“嘶,这个法子也能为我所用啊!” 可天大地大,美食最大!此刻洛青禾再顾不得别的,赶忙将那丹桂脆饼掰下一块放在口中,仔细品着味道:“以前我也吃过这丹桂味儿的东西,可那味道却总是比这丹桂脆饼差了一层,你觉得齐山侯府上的厨子还往这饼里加了什么配料?” “那是人家厨子的秘方,我又如何会知道的?”方少泽失笑,望着洛青禾那一心一意吃饼的样子也不愿再打扰她:“你先吃着吧,我累了一天先回屋洗漱去!” 打从收了泊宁后,方少泽就已经很长时间没再被那些琐碎的账目和没完没了的家务绊住脚步。 这泊宁办事能力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好!自打那日同方少泽商量完各人分工后,泊宁便每日傍晚将对好的账本放在方少泽的桌案上,并且还极有条理的将今日院中所有的家务都交代一遍,而方少泽只需做个决策便好。 顾不得洗漱,方少泽坐在桌前将今日的账簿细细看过了,刚想再喊泊宁过来问问,却见这得力干将已然得了消息,来找自己报告情况了。 “方少爷,今日那前院的花厅已经修整的差不多了,您是否要去验收一番?” “好!”方少泽很是开心的欣然答应。 跟在泊宁身后到了花厅,方少泽便已经看见前两天还有些脏乱的花厅已然按照那日的设想好生修缮过了,四周的黑檀木圆柱上都拢着烟青色的纱帐,而且在那纱帐之外还装了细竹软帘。 泊宁一一为方少泽解释着情况:“少爷,那日装了纱帘后咱们发现并不能防风,是以便又去采购了一批细竹条编成的软帘安在外头,若是将这软帘放下那花厅中也就和室内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到时候少爷还可以再细竹软帘上绘些丹青,或者提些对子,远远一看这地方也是个喝酒吟诗的文雅之所!” 说着,泊宁又指着花厅周围清理出来的土地道:“到时候咱们准备在内侧种一圈香叶天竺葵,这样夏天便不会有蚊虫靠近花厅,剩下的花草还请少爷安排!” 方少泽拍了拍泊宁的肩膀,似乎对他的安排很是赞赏,可泊宁却又有些为难道:“不过既然这花厅是用来喝酒聚会的,那咱们院子里还应该准备几间客房。可我这几日都在同伙计们商量,就算别的东西不用,可那些竹席寝具枕头被子都是必备的,按咱们府中的现银来说,可能有些困难…” 方少泽却很是大方道:“我这儿还有一些。”那日方少槿临走时塞给他的一千五百两银票一直被方少泽压在箱底以备不时之需。 可泊宁却摇摇头道:“我说这话并不是让少爷出银子,而是想说按您眼下的境况来说,院中简陋一些也未必不好!毕竟大家都知道您独自离家谋生,自然也不会因着府中条件不好而不满,而且您若是过得太舒适了反而会惹人议论!所以,这厢房之事您稍微准备一下便可。” 好心机!方少泽不住在心中赞叹:“行,那便如此吧!” “少爷,还有一事……”泊宁犹豫半晌,才面露难色的从怀中抽出方才洛青禾拟出菜谱,低声同方少泽说了几句。 方少泽听罢却并未动神色,而是点点头让泊宁下去忙别的了。 回身去了厨房,正巧洛青禾也端出了一份同殷菱那日所做的菜式一模一样的饼,一见方少泽进来便赶忙往他口中塞了一块,道:“好吃吗?” “好吃。” 洛青禾神色一僵:“有肉蛋卷好吃吗?” “没有。” 澎湃的求生欲使方少泽极快的做出来反应,知道看见洛青禾眼中的光芒重新亮起来是,方少泽才松了口气。 洛青禾虽说看起来高兴,可心中却并没相信方少泽的鬼话,谁都知道那下功夫的东西好吃! 可方少泽那明目张胆的偏向却还是让洛青禾有些感动:“你来找我有事吗?” 想了又想,方少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却最终没忍心将方才泊宁交给自己的菜谱拿出来,而是轻声道:“我觉得…乔迁宴那日你我二人可能会忙不过来,所以我还想请一个好一些的厨子来帮忙。” 方才泊宁觉得为难的,便是洛青禾定的菜式都是些小吃,寻常朋友聚会时端出来下酒没问题,可这毕竟是正经的乔迁宴,要招待的也都是些见过大世面的世家公子和口味挑剔的杨潼和他的同僚。虽说杨潼已经说了简单便好,可泊宁却觉得方少泽作为主人却不能在宾客面前失礼怠慢。 可一见方少泽这结结巴巴又不敢看向自己的样子,洛青禾心下了然,却也很是理解的大度道:“这事我也正要同你商量呢,那宴席太大我一个人的确顶不下来!不如一会儿你便命人去一趟醉霄楼,问许老板借个人吧!” 不过一提起许老板,洛青禾却又想起了那个味觉敏感口味刁钻的乞讨男童:若是有他帮着自己尝味道,那还有愁这手艺不得发展? 面色一喜,洛青禾猛的跳起来拦住了方少泽,道:“等会儿,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许老板的事就交给我吧!” 一百零二章:无可奈何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洛青禾要出去,来福一个劲儿的缠在主人脚下滴溜溜转圈。别看来福在家养得这么大,其实还没出过门! 直缠人到大门外,洛青禾翻身上了尘影马背,来福才消停下来,上下颌张合喘气儿,同时失落的发出呜咽表示遗憾不满。 洛青禾这一套上马行云流水,看起来颇有些英姿撩人,这还是方少泽第一次见她吹哨,心下顾自嘀咕一番,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吹哨了?紧随其后的方少泽一把将可怜见儿的小崽子抱进怀里:“行了行了,正经的事,你跟去干什么?” 一直以来方少泽都不愿意让来福出门。 “弄墨,你跟着青禾一起去。” 一旁的弄墨立时答应了一声,便跟着洛青禾一道去了,回去的路上方少泽一边摸着狼崽子软踏踏的毛发,心里有了比较,自己苦练多日都不成,这丫头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不行,他也得抓紧学习了,怎么能让青禾一个姑娘家都比他学得快? 这边正巧从桂壬街回来的温婆婆入了院门,径直朝里走去,还没到后花园就听见‘呼呼’漏风的吹哨声。 那声音听不出是谁,温婆婆秉着好奇心绕过环山簇绿的假山石水,就正巧看见抱着来福坐在凉亭下吹哨的方少泽,只见他一张俊脸端庄正经,浓密修长的双眉微蹙,似乎对一直吹不出响儿而十分苦恼。 温婆婆这厢对着嘟着嘴的少爷说不出话来,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这个嘟着嘴抱着狼崽子接连嘘声的,真的是她家少爷吗? “嘘嘘、、、”这边认真练习的方少泽还毫无察觉自己的不妥。 让方少泽怀中的来福都显出几分无奈来,这跟小儿把尿有什么区别?! 温婆婆只觉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正经人家少爷该做的事情?可她再想上前说几句,洛青禾跟她说的好一番话又回响在耳边,心思百转下,还是强压下心里想上去说两句的想法。 就在温婆婆内心挣扎的时候,突然来人拍了她的肩膀:“温婆婆,找你好半天了。” 温婆婆回头一瞧,正是府上最小那两个丫头良辰美景,看那眼神躲躲闪闪的,温婆婆心想定是有什么事情:“你们这两丫头鬼鬼祟祟在我身后做什么,难道又闯什么祸了不成?” 说着温婆婆拉着两个丫头往后花园外走去,少爷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试着让少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不过也不能让这些小丫头看了去,没个正形儿的。 只见两个丫头被温婆婆牵引开来后,便开始你推我让,最后两人谁也不让谁,还是温婆婆强言‘逼供’下才如实交待出来,原来这两个丫头前些天新得了青禾给的料子,其中一件儿丝绸算是上品,在丫鬟小子们手上很是难得,便想央求温婆婆给做两件儿内里穿的兜胸。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走走走,你们且把料子给我,想要什么花样你说,我给你们做几件儿就是了。” 都是女人,温婆婆对这些事自然是心照不宣,便跟着两丫头去了。 不想一去之后,两丫头便将房门紧闭,良辰从橱柜里拿出了布料和一张临摹下来的图纸,上面画着一个苗条又丰盈的少女,实在美不胜收,但又确不端庄。 “这、这成何体统!”刚才好不容易接受了少爷催人尿下的口哨声,现在良辰美景这两丫头又给她这样的冲击。 “现下广陵的世家小姐都这么穿,还说若是那些舞姬献舞时,都是直接外面套一层薄纱绸缎就可长袖作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呢!” 就这两片布料能遮住什么?直接穿出来,那岂不是全部都被人看光了?! “还有这种东西,不都是穿肚兜么,现下广陵竟是这般开化?”温婆婆听了两丫头的描述,实在忍不住讶异,连声音都低沉了下去,像是在说难以启齿的悄悄话一般。 “那是自然,温婆婆你就帮我们做吧,就我们这针线脚做出来指不定成什么样子了呢,真怕白白浪费了这好料子,我们姐妹两定不让你老人家白做,就算是我们请您帮个忙,外面什么价钱,咱们姐妹两个就出什么价钱!”女子穿的内衣自然不会去外面买,那都是自己做,可良辰美景两姐妹在广陵都也没什么人,以往还能自己将就,现在有一个长辈在府中,正好就把此事托给温婆婆了。 良辰美景满怀期待,温婆婆虽然不能接受,但也不好让两个小姑娘失望,再说了自己在这广陵都也是初来乍到,说不定这种款式人家就是司空见惯了的呢? 接连冲击,温婆婆想起自己家少爷学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现在也不算什么了。 温婆婆不断安慰自己。 两个丫头见温婆婆犹豫,就知道此事有戏,乘胜追击开始撒起娇来,“婆婆,你就当疼疼我两姐妹,您的针线活那时无可挑剔,这料子到我们手里平白糟蹋了,岂不是辜负了咱们家小姐的一片苦心,婆婆你就帮帮我们吧。” 两姐妹适时候的把洛青禾搬了出来,良辰美景想起了青禾的话,这温婆婆向来是个爱忧心忧民的,除了对少爷,那对待旁人也十分慈爱,倒不如给温婆婆找点轻巧的手艺活做做,也免得她老人家时常忧心她们这些小的。 “哎呀,拗不过你们,拿来吧,过几日就给你们做出来!”温婆婆立刻就心软了。 这吹马哨可是要技巧的,一般人无人教导要想摸到门道,少说好几天下来才能小成,方少泽算是聪明的了,又肯坚持不懈,自己苦练了几个时辰还真小有所成,能吹上几声略微响亮的马哨。 方少泽心下一喜,成了!等下次牵着尘影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试一试。 方少泽一放下怀里的来福,小狼崽可憋坏了,短腿跟蹬的跟车轮似的跑到花丛跟下,抬起一条腿痛痛快快的尿了一地。 “来——”方少泽一声来福没叫出来,就明白了过来,手指抚摸着鼻尖,神色尴尬。 此时洛青禾回来了。 一到家就跟只受了委屈的来福一样,聋拉着耳朵,一脸焉焉的样子。 “怎么了?没事儿,许老板或许也是有原因才不答应...”方少泽以为洛青禾吃了闭门羹,莫名于心不忍,他见不得洛青禾受委屈。 “没有,许老板答应来了。”洛青禾嘟囔着,很是遗憾的又说:“只是那天那个乞讨的男童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方少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试菜的男童才如此失落阿,“其实没什么,他既是在广陵讨饭的乞儿,左右都在城里,只要派人一打听,总会找到的。” 洛青禾无奈的点了点头,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说起许老板:“我跟许老板都商量妥当了,你有什么想法先规整明白,早些安排,别到了时候却误了事,泊宁我也吩咐了,明天早上让他过去一趟。” 不用洛青禾提醒,这些事情方少泽也会安排妥当,但看洛青禾还是无精打采,方少泽心疼了,便想出个法子想要逗她开心,“今天出门时见你马哨吹得响亮,今日我也练习了许久,吹给你听听?” 方少泽苦练许久,现在已然取得相当成就,但想着是为了丫头开心,心想豁出去面子不要又如何,于是又蹩脚的吹起了他刚开始尴尬的嘘嘘声,果不其然洛青禾听到这不成调子的嘘嘘声,压不住笑意,噗嗤笑出来,又立马强忍了回去。 “打住!你这吹得是什么马哨?尘影听不懂就算了,听懂了怕也是往茅房跑吧。”洛青禾接话打趣,她并不知道方少泽是豁出了面子不要,故意逗她开心的,在她眼里,方少泽生来大家公子,怎么会故意在她面前做这种丢面儿的事情? “你这话说的,我吹得有这么差么?”方少泽听她取笑,也不指出,反而故作正经同她议论起来。 这下子洛青禾的注意力可就完全在方少泽身上了,刚才的无精打采一扫而尽。 洛青禾自告奋勇:“没事,你既然不会,那就由我来教你好了。” 方少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两个便一同在这后花园里练起马哨来了,方少泽本就是装蒜,洛青禾一教,他毫不吝啬的展现了自己的‘天赋异禀’,没几下就学会了,其实他早就会嘛。 不过在听到洛青禾的赞美时,方少泽还是忍不住自豪了一下,这个蒜装得值了! 围在她们脚边百无聊赖的来福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一直要发出怪声,心想莫不是要它做出什么反应不成? 来福歪了歪脑袋,不自觉的就跟着主人的一举一动开始琢磨,在方少泽挥手相迎时,像是一声令下的模样,来福小狼崽随着方少泽指令扑进草堆里一阵翻腾撕咬。 洛青禾见状反应过来,她和方少泽在这里好一通练习,竟然无意中插柳成荫,教会了来福听从指令! “来福,停!”洛青禾见势大叫一声,来福突然开了窍,听到指令又叼着满嘴草欢天喜地的跑回洛青禾身边。 洛青禾方少泽相视一笑。 方少泽顺手从怀里掏出一直给来福准备的肉丝馅饼,给了两个以示奖励,说道:“没想到来福这么聪明,这是无师自通啊。” “看来已经可以带来福练练了,到时候再把郑爷爷请来,给来福好好看看,咱们就可以正经的训练来福了。” 看来来福果然是有灵性的,来福瞪着黑玛瑙似的眼珠子,连最喜欢的肉丝馅饼儿它都不香了,一听到那个每次说起后自己就要被扎上几下的下场,来福就开始不依不饶的用嘴巴卷洛青禾裙摆。 摇头摆尾道:不行,不要见老头,不要包药药,不要扎针针! “哟,你还知道先生来了你得被扎上几针呢?那你可要记住了,以后不听话,我就让老先生拿针治你。”洛青禾故意逗它。 落日余晖,一片红光下,洛青禾蹲着身子逗得来福十分不满,开始拽她的裙子玩儿,洛青禾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如花美眷。 方少泽忽然就生出今后自己一定要保护这一人一狗的责任感来,觉得他们还能这样在一起,走许久许久,看来今后得日子还长着呢。 入夜,又是良宵好景,度过一个美好下午的洛青禾都快要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失落。只记得方少泽那俊脸上因苦于不会吹马哨的憨厚可掬,看起来这人还挺纯真的嘛,除了有时候霸道点儿,跟他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远出大宅,齐山侯府。 摇曳的灯影洒在苍白的面容上,斑驳下的光亮让干瘦的男人显得疲惫,但他脸上却有着不同于现状的笑容,安详平和,即将归去的宁静。 “我知道你在哪儿,那里是不是很黑?别怕...你等等,我就来。”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院门石阶恰时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进来的是个丫鬟,将浓黑发苦的汤药放在了他桌案上便离去。 等丫鬟走后,他撑着削弱的身躯双脚缓缓落地,端起药碗假意吹凉,最后尽数浇给了窗外的海棠。 深夜将至,而方大人的府邸却不得安临。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方少君有个糟心的爹,秦氏有个糟心的丈夫,这一家上下肯定少不了幺蛾子。 秦氏有自己的打算,这边听说方少泽跟殷菱相谈甚欢,就想着撮合,女方家室是不错的,方少泽要是能同她们结成良缘,今后对她们也是有一定帮衬的呀。 “以大哥现在的处境,倒是段好姻缘。”方少君说道。 “殷家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亲事是好,但秦氏对此抱有的反而是消极态度,那殷家世代都是在御膳房里得宠的,只要掌握的皇上的胃,那手中呀自然就拿的起荣华富贵,不过新文渊宫内还没有殷家的人,殷家现在又只有她们家二小姐手艺可以仰仗,肯定得送进宫去巩固殷家皇恩,哪里肯将她就此嫁人? 此话一出,在外面花天酒地之后回来的方景林刚好就听到这么一段对话,被冷风吹散的酒疯又开始发作了,人未到声先到:“你们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方景林冲进来后已经是脸红脖子粗,只见他双目瞠圆,看起来就像失了智的酒鬼,怪吓人的,秦氏见情形不对,急忙安抚,“我和君儿随便聊聊,老爷你坐下,我这就命人伺候你梳洗安歇。” “滚!少岔开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背着我干得好事情,你就是一心想把少泽安排了是不是,然后就没人跟你和你儿子作对了,方家就是你们的看,是吧?”方景林袖子一甩,将秦氏挥了个踉跄,看她跟看仇人似的。 秦氏腰上撞了一下,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跟方景林理论起来,“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一心一意为了这个家好,也都是因为老爷你呀,多年来我从不求半点功劳,到头来竟是被老爷你如此羞辱,你这是要让我心寒呐...” “你既然是为我好,那就不要提起方少泽的婚事,我儿子不需要娶媳妇,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好儿子插手才坏了我的好事情,那叫什么周格然的,吹箫那小子,现在已经成了平野王跟前的人,今后平步青云只是时机问题,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说起这件事方景林就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心里一直堵着口气。 方少君惊得下巴都僵了,现在自己这糟心爹是掩饰都懒得掩饰了,直接表示自己要卖儿子了,老脸都不在乎了! “好了老爷,我知道齐山侯最近没把你的事情办下来,可他不是忙么?”秦氏急忙打断,生怕方景林还要说出什么恬不知耻的话来。 “忙就可以不管我的事了?!什么东西!” 方少君对醉鬼老爹实在忍无可忍,也看不下去他口不择言,若是让人知道他爹辱骂病中侯爷,以后他就不用了混了,“爹,你这是醉的糊涂了,您还是歇着,明日清醒了再议此事吧。” “对呀老爷,来人呐,还不扶老爷去休息!”秦氏也道,方景林当真是疯了,竟然敢辱骂齐山侯。 “胡说,我怎么会醉?”方少君才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方景林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些在意的,不敢朝他发火,只能针对秦氏:“我知道你近日种种就是故意的,你见儿子出息了,现在就挺直了腰板是么?我告诉你,没这回事,我要是不高兴,那就全家都别想高兴!” “还...还不快点!我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带老爷下去休息!”秦氏脑仁突突直跳着疼,几乎被气晕过去,等方景林终于被人搀扶着出去,母子两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说完秦氏又补了一句,“今晚就伺候老爷在徐姨娘那儿歇着吧。” 真么就摊上这么个无理取闹的人,哪里有一点为人父,为人夫的德行! 第一百零三章:方少酒席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忠勇公府邸。 大功告成,韩夫人亲自舀起一只来尝了。 弾牙软糯,那鸭掌酸辣爽口,外表软糯得入口即化,内里无骨却十分弾牙,一股子香浓的味道化在嘴里,真真使味蕾的享受程度瞬间达到了巅峰。 韩夫人亲自动手,在这厨房忙了一上午,做出来的味道与那青禾不相上下,心里自豪,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装盘分享。 谁知急的不只是她,一家人都眼巴巴儿的望着鸭掌快点好,好大快朵颐呢! 韩夫人将鸭掌盛上大盆,然后由丫头小子们上菜自膳厅,然后亲自动手长幼有序的依次布菜分好,那香味直往鼻孔里钻,让人刚才等待的焦躁心情立刻烟消云散了,只剩眼前美食。 韩家主母在一行迫不及待的人中依然保持着名家气度,慢条斯理的开始品尝。 韩庭霖早已急不可待的连往嘴里塞了好几个,才满足的长吁一口气。 “嗯嗯,不错不错,夫人精心准备的比原味鸭掌更上一层呐!” 韩夫人听完,喜上眉梢,脸上笑开了花,“那妾身以后便时时做给夫君吃可好?” “哎,不仅如此,以后夫人做的这道菜呀,那就是我忠勇侯府的头菜了!不止我们,谁今后尝了也必定对此赞不绝口啊!” “这主意倒是不错,自家人也可多做些来吃。”主母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对韩夫人这手艺也十分认同,韩夫人更是喜不自胜,得到主母夸奖可不容易,以后她定要经常为主母准备这道菜,让大家一饱口福。 韩庭霖吃着吃着,吃出别的意思来了,突发奇想道:“夫人,母亲,你们说要是把这鸭掌上供到皇上跟前儿——” 老夫人是个有主意的,一听这话就知怎样安排合适:“上供当然是行的,不过也得寻个好时候,平白上去,显得咱们巴结皇权。” 韩夫人当即有了主意,“那最近正有个时候,最近齐山侯卧病在家,茶不进,饭不吃,皇上正急的团团转,听那青禾姑娘说呀,这鸭掌正是有那开胃的功效,正好这些天又是长公主的生辰,到时候一起献上去不就行了?” 韩庭霖却吃着鸭掌摆头,韩夫人疑惑:“我说得不对么?还是鸭掌味道有什么不达之处?” “这件事我们来操办怎么说都有点刻意而为之,不如就让光宗去得了,他年纪小,鬼主意多,一番操办下来,不管是齐山侯还是皇上也只会觉得这孩子至真至诚,可比我们做出来漂亮多了。” 韩夫人道:“可是光宗这几天不是没有时间么?教他鸭掌秘法的方公子也要办酒席,他也要在其中帮衬,还说要送好东西,侯爷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韩庭霖听完也赞同的点头,“方家大少爷这秘制鸭掌,值得我儿这般重谢。” 说起方家大少爷,就不得不说起他那爹了,知道点儿风声的,都对方景林有芥蒂,主母冷笑道:“小辈们来往来往人之常情,我也听闻那孩子品行不错,可是他那个爹么,呵,能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听这话,主母对这个方景林是敬而远之十分讨厌了。 韩夫人想来,也很赞同,心里也讨厌起了方家,又对方少泽很是同情:“那这样吧,我去库房寻一件儿之前的摆件儿送给这方少爷,到时候置办家长里短的时候,不也好有件体面的东西摆出来?” 闻言大家皆是赞同。 对方少泽的同情又多了几分,想着这孩子现在又进了国子监,将来肯定比他那个无情老爹更有出息。 广陵殷家。 用过晚膳之后,殷菱就回了屋,片刻不歇的开始钻研苦读各地特色名食谱。 殷家素有厨神之家的称号,家里历来搜集的各地食谱数不胜数,有些甚至已经失传多年,要不是殷家嫡传,这些书旁人是没有资格瞧上一眼的。 “菱儿呀,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呀。”殷年氏对殷菱很心疼,这孩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无碍,母亲先歇着吧,菱儿片刻便歇。”说完又嘱咐道:“不过记得叫人等等碧痕那丫头,我让她到齐山侯府上跑腿,现在恐怕还在路上呢。” “行,娘知道了,但你真得歇下了,你要是不熄灯,娘也在屋里陪你熬上一宿。”殷年氏哪里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母亲既然都使出这招了,那女儿还有什么办法?”殷菱知道自己娘的脾气,只好把书念念不舍的先合上。 殷菱乖乖的关上了书,殷年氏才满意了,又忍不住想起来唠两句,“我跟你说的方公子那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呀?我怎么不记得了。” 殷年氏见她装糊涂也不肯放过她,“就是方家大公子,方少泽!” 殷菱脑海中下意识浮现方少泽俊美非凡的面容,一时恍神,“母亲,我和方公子虽然能聊上几句,但也是初次见面,你能别瞎想么?” 一个母亲的心开始躁动,殷年氏开始滔滔不绝了:“哎呀,谁不是初次见面啊?大部分公子小姐还一面都不用见呢,不也是天赐良缘?那方家大少爷我可是给你打听清楚了,他母亲原本也是贵族世家,只是红颜薄命生下独子就一命呜呼,没享过福,也是可怜见儿的,他呢便是方家奶奶一手带大的,他那奶奶也是个你厉害人物,早年独自一人拉扯几个孩子长大,这么大的家业硬是一个人撑了起来,是个相当有傲气的人,你看这方公子,独自一人来到广陵就敢跟他亲爹分家,一个人自立门户,现在还进了国子监,娘是个过来人,看人可准了,这孩子有出息!而且傲骨铮铮,是个有担当的,这样的孩子我在这大广陵还没见着一个,你可别错过了良人。” “是不是良人,也要了解才知道,我们一面之缘......”殷菱迟疑道。 见殷菱松口,做母亲的自然要乘胜追击,殷年氏忙说:“了解了解也可以呀,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托人约方公子出来,你们再聊聊。” 一说再约,殷菱不知怎么的竟心中露怯,急道:“娘,我还没考虑好呢!你得让我再琢磨琢磨,再说了我爹也不能答应我结亲呀!” 提起爹,殷年氏凉凉一笑,态度却强硬起来:“不用管他!你只管说你喜不喜欢,倘若你跟方公子真的看对了,你一句话,娘赴汤蹈火也要成全你,等成了亲,谁还敢拿你进宫博得圣宠,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母亲为自己毅然决然,殷菱不由感动,可等她感动下来,反悔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殷年氏自顾自走了,看那样子好像还对这门亲事胸有成竹的样子。 殷菱无奈,娘这次怎么这么热心,该不会也是被这方少泽容貌所倾吧! 等到深夜,碧痕总算是回来了,可带回的消息却不尽人意,鉴于齐山侯这次病了,殷菱这次做的开水白菜清淡养胃,独有的清甜口感和清爽香味,竟只得一句食之无味。 殷菱还是受了打击,但又很快忧心起来,这茶饭不思必然是因病导致,但要是一直不吃东西,最后身体有个好歹,她们御膳房这边也是脱不了责任的。 该如何是好?! 十一月二十六日,是个好日子。 禧翠阁。 负责摆盘的一看就是新来的,手忙脚乱的,又有掌事的在一旁施加压力,简直如芒背在刺。 掌事的实在看不下去了,轻斥道:“磨蹭什么,你都来了多久了?人家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你磨磨唧唧的倒腾半天,还能不能做了?光人家青禾姑娘教你都不知教一回了吧,当时不好好学,现在来摆给谁看呢?你要是摆得跟青禾姑娘说的不一样,看到时候青禾姑娘那边儿你怎么交代!” 那人诚惶诚恐道:“是是是,知道了,我这就再去问问青禾姑娘,我一定好好学。” “麻利点儿!不管你怎么完成,反正你得给我做好咯!” 闻言他只能急急忙忙的再去求洛青禾。 就在门外,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家将他们的话全听了去,双眼深不可测,似乎有了计较,嘴里念念有词的念着洛青禾的名字。 他看起来其貌不扬,与这里面干活的老仆役别无两样,但那双饱经风霜后依旧锐利的双眼又让人深觉此人不简单。 片刻后,老人再次佝偻转身,掩去眼中锐利的光芒,开始踽踽前行。 醉霄楼。 过几天是方少泽办酒席的好日子。 关于宴席,方少泽和洛青禾早已准备完善,其中不止是许老板,更少不了洛青禾掌勺。 方府,方少君作为方少泽亲弟弟,早就在他大哥决定办宴席的时候就受到邀请,这个日子,方少君自然没有忘了。 秦氏倒是今天才知道,有点不信道:“他还真办起酒席来了,刚自立门户不久,哪里来的精力钱财设宴?” 方少君最近官职上事情也多,尚有些自顾不暇,现在面对方少泽的邀约,心里有些烦了,“我最近也忙,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去肯定是要去的,就是这礼我还得想想,对了,他人手也不知道够不够,赶紧安排几个人过去。” 方景林不管方少泽,但他这个弟弟可得把面子做足了。 秦夫人连连点头,“也对,我这就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过去,也好帮着打杂,对了,他这次都宴请些什么人呀?广陵他还能有多少朋友?” “他好歹也进了国子监,那里面的人肯定是少不了的,还有些什么人,我倒是不知道了,这次说不定还有些人物在里面。” 秦氏闻言,轻蔑道:“就他那点家财,也不知道这席面撑不撑得起来。” 两人商量完,又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人。 “对了,这件事...用不用支会老爷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方大少的排面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一说起方景林,方少君就开始头疼,“可别,到时候好好地宴席添堵是小,再丢人现眼可就不得了。” 现在方少泽怎么说也是入了仕途的人,方景林若丝毫不知悔改,到时候跟着他老爹丢面儿的可是自己。 提起这茬,秦氏也想起来那诸多闹剧,又气又无奈,这当爹的当到这份上,也就只有方景林了。 更何况最近方景林的近况也不怎么好,因着方少泽的事情,方景林在朝堂上没少遭受冷眼,这下子连喝花酒都没心情了。 方少君同母亲商量完就准备着要去办公务,剩下的东西秦氏体贴儿子辛苦,忙自己帮着张罗起来,准备些茶点礼品,又安排了四五个大小子帮衬,几个模样机灵一看就是能做事儿的,带着东西就麻利儿的过去了。 没过一会方少泽就派人来谢了,“夫人,咱们少爷让小的来谢过夫人,这些东西正好是用得上,劳夫人体恤,他日少爷定然好好谢过夫人,三日后醉霄楼,请夫人一定到场。” “什么?你说他宴席办在醉霄楼?” “是呀,还是由许老板亲自下厨。” 秦氏不敢相信,醉霄楼的名声就已经够大的了,再说这许老板,就算是自己方家办酒席,也不一定能得他厨艺,竟然肯在方少泽宴席上动手下厨。 到底是方少泽的本事,还是这方少泽的客人里,有何贵人不成? 多日不见,现在还真要对这个方少泽刮目相看了。 待那人走后,秦氏对方少泽到底结交了什么人越发有兴趣,这方少泽既然能混进国子监,里面认识的少不了是些达官显贵,能摆出这样的排面儿情有可原,秦氏忽然想通了,于是决定再安排安排,这次务必尽心尽力的帮这个忙,有时候与人作对,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加以利用,方景林已经是没出息的了,还不如自己忍忍,让儿子同方少泽交好,两兄弟一起平步青云,说起来多好听! 方少泽把时间定在三日后,完全是为了杨潼,他只有那天才能脱得开身。 杨潼也承了方少泽的心意,自己这学生一心一意为老师着想,自己为人师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这不,就将自己府上的桃花酒和五谷酿装了叫人送过去,杨潼酒库的酒都是精品,这样一来,那排面又是上了一个档次。 收到酒的时候,方少泽满心感激,洛青禾却想起那五谷酿来,这酒后劲儿可大了,自己在赤乌队的时候被尉迟恭邀请喝了一杯,差点儿一醉到天明。 这可是好酒,洛青禾动了心,觉得一下子就喝完太可惜,当面就向方少泽讨了两坛,一坛桃花酿,一坛五谷酿。 这以后要是招待贵客,不就有现成的拿得出手的好酒了吗? 方少泽却还有些犹豫,这一坛酒少说二十斤,杨潼可能是算准自己酒席送的,到时少了只能以其它的酒代替,便说:“那岂不是不够喝?要不还是别给自家留了。” 洛青禾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这么实在?这可是好酒,好酒都是用来品的,不是用来胡吃海喝的,三日后酒席上大家都不醉不归,喝得伶仃大醉,哪里还能尝出好酒的味儿来?到时候不是白白糟蹋了杨潼先生的好酒?” 方少泽听完,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也是自己太过死板了,到时候等大家都喝高兴了,谁还分得清喝得什么酒?到时再上那上品白酒让他们一醉天明,岂不更痛快? 三日后。 虽是晚宴,但方少泽和洛青禾也是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米线店的生意还得坐,只是今天洛青禾是不能去了,便把铺子交给了弄墨和良辰美景,她们时常跟在自己身边打下手,这些东西也是早就会的,有他们,自然没问题。 秦氏安排过来的几个小子果然是会办事情的,只需要一吩咐,那事儿就给做得漂漂亮亮的,洛青禾很是满意。 其中一个小伙计刚忙完,就瞅着空儿过来替秦氏回话:“姑娘,咱们家夫人还给府上张罗的下人们都派了点心和小礼品,现在已经送到苓苔街府上去了,等大家都忙完的时候,姑娘和公子只消打赏便是。” 洛青禾也想过这件事,正愁赏些什么,秦氏好歹是成了家的,掌管方家多年,这些事倒是想得周到,给青禾卸下了一份担子,洛青禾和方少泽便收下道了谢,又开始忙起来。 虽说是晚宴,但忙活的人才刚吃完午餐,就有宾客将至。 这最先来的还是杨潼,同他一道前来的还有那不仙楼的酒老板,杨潼相好元泓。 那桃花酒和五谷酿就是出自不仙楼,而不仙楼老板元泓洛青禾一见就十分喜欢,这老板生得清秀俊丽,气质温文儒雅,一看就知道是个酒中仙,那不仙楼不禁让青禾联想到,那怕是个仙人住的地方。 “少泽,今日不朝,客人恐会来得更早,你得让人早些备下茶点,免得到时候客人来了觉得冷落,另外我又着人选了一车好酒,现在就在醉霄楼门外,你且叫人去搬进来,我去帮着煮酒分坛,咱们后厨也该忙活起来了。”元泓不止是看着让人觉得温柔和煦,这安排的井井有条但又不反客为主的态度,让洛青禾更觉好感倍增。 元老板多好的谦谦君子呀,怎么就被杨潼给断了袖子? 杨潼似乎看出来她想什么,丝毫没有不耻之心,反而更加自豪,手上不知不觉的搭上元泓的腰,“哎,你们听见了,我家阿泓都给帮你们出主意了,还不赶紧动起来?” 见杨潼沾沾自喜的炫耀之色,洛青禾无语。 又想起刚才元泓说要帮忙分酒的事情,洛青禾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元泓,谁知方少泽横插一脚,让泊宁前去帮忙,洛青禾也只能暂时放弃了。 元泓微微一笑,见到泊宁却是一愣,似乎对他似曾相识,方少泽不察,只是道:“这位是元老板,这是我府中泊宁,今日就由他协助元老板吧。” “好、好,就是他了,是他,就由泊先生带我去吧。”元泓神情自若,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奇怪,瞳孔深处情感复杂。 几个人就这么分开后各司其职,方少泽和杨潼一道,洛青禾则去帮了后厨。 这边洛青禾在忙活,那边醉霄楼许老板的侄儿便来了,还随了份礼,“叔父这边进了王宫,没一两个时辰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特意先让我们把能够现成做的,都带了来。” 洛青禾笑脸相迎:“许老板能帮忙已经是我们运气好,现在怎么还能连你们也麻烦起来。” 许念却说:“都是一家人,我与叔父不分你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不还有事想请教请教你,上次吃你家冰糖肘子,比我自己做的确实要软糯,入口即化,我后来也试着做了几次,都不能达到你的境界,可否请姑娘指点一二?” “这没问...”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外又传来通报声,说是禧翠阁有位洪师傅上门了,洛青禾觉得奇怪,“谁?你让他先进来吧。” 洛青禾纳闷,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还请过什么洪师傅这号人物? 人倒是让进来了,可这一进来就不得了,人家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洛青禾一脸懵逼,姓洪的自己知道,但实在不知道他今天来干嘛来了:“洪师傅,我今天没请您吧,青禾不喜欠人人情,你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我们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我先前不知道,一来发现你们正忙,都是朋友,我就先帮你们做点儿活计,你们也轻松些不是?”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帮忙,等事儿做完了自己有了功劳苦恼,到时候再想请教,这洛青禾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说话间正想讨好的洪师傅这才看见了许念,“这不是许老板么?闻名不如一见,幸会!” 许念礼貌的点头:“哪里,禧翠阁的映雪丸子、冰糖桃酥、蛋黄糕也是远近闻名,久仰。” 两人还欲客套,洛青禾打断了洪师傅的话,“洪师傅,咱们暂不缺人手,又怎么敢麻烦你打杂呢?今日你已经来了,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顿酒席吧。” “我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那天的冰糖肘子...”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听这话,洛青禾的态度就冷淡了起来,“洪师傅,你知道的,做法我已经写下交给你们酒楼了,而且我也手把手的交给你做法火候,至于后来做得怎么样这个我就爱莫能助了,洪师傅若是为了这件事在今日纠缠,那我可就要送客了。”那日这洪师傅的架子可大,洛青禾虽然不计较,但又怎会忘记? 洛青禾欲送客,洪师傅急了,“青禾姑娘且慢,我也不是故意在今天来找茬的,那日我心高气傲,你倾囊相授,我却没放手去请教,现在想来真是无地自容,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就让我帮您打个下手,就算是赔礼道歉了,等今天忙下来,我再向姑娘赔罪请教一二可好?” 洛青禾无奈,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个二个都赶上今天这个日子来请教一二? 许念本不知道怎么让洛青禾指教,一听洪师傅也是来请教的,心下便多了几分志在必得,不由嘴上帮衬了姓洪的几句:“原来洪师傅也是为此事而来,既然你是得青禾姑娘亲自教导,那到时候许念也要向洪师傅讨教了。” 洪筌一听,赶忙答道:“不敢不敢,青禾姑娘在这儿能,我岂敢谈指教,自然是请姑娘指教了!” 话到此处,洛青禾几乎懒得反驳了。 见洛青禾默认,洪师傅赶忙开始忙活起来,这样她也不好赶人了吧,一旁的许念在得到默许后,也欣然开始冻手帮忙了。 现在好了,原本还忙的后厨来了两位大师傅,现在也不忙了,洛青禾撇撇嘴,有人帮忙也好,到时候自己就再教上两招便是,这两位自是有经验的,后厨的事情看一眼就能上手,洛青禾也就放心的教给她们打理了。 时辰不早,也将开席。 在礼部忙完的方少君回了一趟家,换好衣服就再次出门了,秦氏本来也是打算去的,但想着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告诉方景林,自己要是跟着儿子跑过去吃酒席,让老爷知道了肯定又是大闹一场,自己可吃不消。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没去,方少泽还是让人准备了酒席,以食盒包装,将一桌酒席直接送到了方家,一件件儿菜品端上桌,秦氏惊了,这里面许多菜那时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但看菜色和香味,必然美味无比。 “我怎么不知道醉霄楼还有这些新菜?” 收拾食盒的一众下人道:“这些不仅仅是醉霄楼的菜品呢,还有禧翠阁的大师傅做的,待会还有宫中御膳房的人来露两手,夫人您今天就等着一波口福吧。” 秦氏怎么也没想到,方少泽一个毛头小子,在诺大的广陵立足后就算了,一顿酒席请动了广陵名仕不说,这宴席竟然惊动了禧翠阁和醉霄楼两大酒楼,还有御膳房,这样的排场,有钱都请不来,也不知道要混到什么时候,君儿也能像这样风光一次就好了。 这一桌子摆出来,自然瞒不住方景林,这不方景林看见有人进方家大门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了起来,一进门就看见一大桌子菜,和送菜的伙计。 “怎么回事?今天是方少泽摆酒,我怎么不知道?” 糟糕,秦氏是真的怕了,连忙打赏了些碎银子,急忙说“伙计,辛苦了,你先回吧,阿。” 伙计领了钱喜滋滋的出去了,秦氏说:“我也不知道呀,不过这个正是少泽送过来的,说是孝敬我们的。” “这个逆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通知自家老子,岂有此理。” “哎!老爷,老爷!” 方景林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秦氏要拦也拦不住了,及得直跳脚,只盼一会可别出什么乱子就好。 刚到方少泽新府上的方少君还没进门,就听见后面一声:“少君!” 方少君心脏骤然一缩,这不是他家糟心老爹的声音么!? 在他回头看到方景林的时候,方少君真恨不得自己是听错了,爹怎么跟来了? 恰好从里面迎出来的方少泽正好看见这一幕,两兄弟对视下,皆是无奈又无言,两父子现在的关系如何都是一家人心知肚明的,这可怎么办? 见着旧寨上面方家两个大字的牌匾,方景林这是完全把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另外一个家,一点不见客气的。 在他眼里,儿子的东西,不也是他方景林的东西么? “大哥——” “没事儿,进来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方景林比他们两还要先一步进门,左看右看,四下打量这间旧宅子,嘴里啧啧有声:“宅子还算大,就是破了些,这看院看门,等你修缮完的时候,这个大门得弄得气派,才有面子。” 方景林单手背在身后,跟视察的地方官员一样,摆着大老爷的架子,把方少泽家里里外外挑刺,不好滴地方硬是找出一大堆,像个主人一样指手画脚,这里要换,那里要修的。 方少君略带歉意的低声道:“我还没告诉爹呢,谁知还是来了。” 方少泽摇了摇头,表示无碍,自己这爹什么徳行他知道。 两兄弟跟在方景林身后越想越艰涩,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 可百善孝为先,再不好也是老子,也得认命摊着。 第一百零五章:糟心爹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眼看就要到了置办宴席的院子,方少泽正头疼要怎么跟大家介绍自己这老父亲,忽然一声洪亮的嗓子在他们身后高喝:“久仰大名!这位就是方家叔伯吧?” 就有这么巧当的事儿,一直没到的hanguang宗正巧带着一群世家公子来了,原本气氛不高总差点儿热气儿的晚宴顿时热情高涨,被一群年轻人的欢笑声带动着气氛。 方少泽心中呐喊:来得真是时候! hanguang宗一来就瞧见方少泽两兄弟跟在这老大叔后边儿愁眉苦脸,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才冲上来先替方少泽把他这爹招呼上了,这群公子哥儿都是广陵城的老油条,什么场面应酬没见过? 见hanguang宗起头,立刻一拥而上,你一言我一语把这老头给捧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叔伯呀!” “叔伯好。”说着还正正经经的作揖。 “这真是叔伯呀?看着倒像是才而立之年,真不像少泽他爹。”这人说话有意思,明着夸方景林年轻,细细推敲不就是骂方景林不是方少泽他爹么,不过这一群人恭维得太厉害,方景林可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方景林虽然不认识人,但这一个个公子哥光鲜亮丽、锦衣华服,想也知道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只是他这种身份肯定是一个都不认识的,不觉有些尴尬,但又不敢怠慢,只能抬礼迎着。 又斥责一旁的方少泽道:“少泽,你怎么做事的?不知道给各位公子引荐一番?” 方景林这态度,更是坐实了两父子的关系,hanguang宗暗自嗤笑,对方景林很是不屑。 闻言hanguang宗便自报家门,这些公子们也都一一自我介绍。 方景林听得眼睛都直了,这些公子果然来头不小,不是将军府的公子就是吏部家嫡子,好像全广陵的贵门世家一下子全都搬到了自己眼前,这可都是以前想攀都攀不上的关系啊,今天竟然全在自己这大儿子的晚宴上,这得多大的面子。 这些关系随便一家都能对自己仕途有所助力,方景林责怪的看了樊少泽一眼,有这样的朋友,也不知道牵引给方家好好利用,简直是蠢材! 得亏自己赶来晚宴,否则就要错过这些人脉了,那是多大的损失呀! 其中一同方少泽一样身着白衣的公子说,“叔伯,咱们还不容易能有幸见您一面,呗在这儿站着说话了,您坐,咱们有事儿同你说呢。” 这今天穿了白衣的正是hanguang宗。 “哎,好好好。”方景林欢欢喜喜的坐了下来,又说:“我记得你好像是忠勇公独子,韩公子是吧?” “嘿嘿,叔伯这就记住了,就是我。” 这里面对方景林最恭敬有礼的就是hanguang宗了,可见对自己很是尊敬,所以方景林对他也瞬间亲近起来,“你们都是少泽的朋友,少泽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你们与他同辈,我自然也是把你们当侄儿一样看待,当然记得了。” 方景林也是口不择言,忠勇公独子,口口声声就敢说是自己侄儿,也真是瞧得起自己,一群公子你看我我看你,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不曾表露出来。 方少君简直没眼看,自己这老爹脸皮还挺厚。 方景林又说:“少泽有时候也招呼不周,但你们都是年轻人,多理解的还请包涵着,有什么差了意思的,只管跟我说就是,我这当父亲的也多指导他。” 要得就是你这句场面话,hanguang宗笑呵呵道:“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同堂学子,一起学习的兄弟,不讲究这些,但是叔伯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盼着尽兴而归了!” hanguang宗换音刚落,一群世家公子也附和,一个劲儿奉承方景林,方景林心头大快,反正晚宴是方少泽的,做儿子的准备好一切,做老子的只管挣面子就是,便放出豪言:“没问题,在我家你们只管吃好喝好,有什么想喝想玩的只管告诉叔伯,今晚不醉不归。” 见方景林答应了,hanguang泽露出狡黠的笑容,一瞬即逝。 hanguang宗的意思显而易见,那些狐盆狗友最熟悉这些套路,立刻明白hanguang宗的意思,开始煽风点火,“叔伯真够意思!哎,我听说小桃红的新舞编出来了,正想去看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乘着今天这热闹的日子,叔伯把她给请过来,舞上两段岂不美哉?” 方景林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方景林意识到自己话说太快,已经来不及,又有人开始起哄:“光看那些莺歌燕舞有什么意思,要看就要先看曹家戏班子和弘庆班子的杂耍武戏,这才是喝酒助兴的乐子嘛,等到那醉酒农时,再叫上依云阁小桃红唱跳一段才有意思。” 方景林整个人汗流浃背。 弘庆和曹家戏班子,那时广陵出了名的戏班,就算是班子里看也是人满为患,更何谈请出来,他想都不敢想,再说依云阁的小桃红,他连见上一面都难,更何谈请到内宅献舞? 这是要他老命倾家荡产啊! 自己这点家当方景林是知道的,先不说请不请得起,就算有钱,人家这也是要看面子的,自己再怎么充胖子,也充不出那样的面子。 方景林打着哆嗦,横着脸目光四下去找站在一旁的方少泽,一见他便想把这大事件儿给丢出去:“少泽,你怎么回事?没听见韩公子说的话么?戏班子的事情你还不赶紧去办,这里有我呢。” 方少泽一听,差点儿没气得吐血,方少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坐享其成还真是一点不害臊。 然而hanguang宗可不会轻易放过方景林,他是来帮少泽的,可不是来给少泽添乱的,又开始假意奉承道:“哎,方少泽什么样儿我还不清楚么?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他哪里办得好?你不知道,他才来广陵,上下学的时候还是我送了他几回呢,否则他连着自己家都找不着,这会儿出去,怕是回都回不来,再说了,就他这穷家当,哪里比得上叔伯,还是叔伯亲自上门吧,我们这些后辈就在这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这...少泽办不好也情有可原,不过你看叔伯,这家里这么多人,我作为家主,怎么脱得开身,还有那么多朋友等着我招呼呢?要不下次吧,我让少泽把三大班子都请过来,韩公子你好好好尽兴。” 方景林红着脖子找借口,只想把这口锅坐实在方少泽身上,今日他要是真的把班子请了过来,日后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hanguang宗心里骂了一句,老东西还真敢说,这是厚着脸皮死活都不出血了,还想要面子? 就在hanguang宗都没办法的时候,那边又传来淡定从容的声音,“方大人,这晚宴呐,就交给我好了,拜师为父,我既然把少泽收为内门弟子,我也算是长辈,这边有我看着,你只管放心去就是!” 来人正是杨潼,这话说得大义凌然,又说:“这帮顽童,我一来还不得服服帖帖。” “老师说得有理!”众学生纷纷附和。 这学校老师都说帮着管教了,方景林是真没借口再推脱了,值得败兴而归,假意告别。 戏班子肯定是来不了了,方景林想要请动三大班台,那根本是做梦。 灰溜溜回府的方景林心里一直犯嘀咕,他对这个儿子又有了新的认知,方少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方少泽了,不仅有杨潼为老师,还有hanguang宗那样一群朋友,晚宴上又有不少权贵愿意赏脸,看来方少泽已经完全在广陵郡站稳脚根了。 自己多年努力才能混得一官半职,方少泽初来乍到怎么可能会比他当初混得还要好? 方景林联想到方少泽那张如玉的脸庞,心里唾弃,之前还装清高,现在不知道爬上哪位权贵的后院,才能得此成就,呸! hanguang宗的目的就是为了赶走方景林,现在方景林落荒而逃,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大家也都心情畅快的陆续入座。 洛青禾在后厨忙到现在,听到方少泽来找他说完方景林的事后,也不过一笑了之,自己倒无所谓,但难免方少泽会对这件事多想,今天是个好日子,洛青禾可不想方少泽闷闷不乐,便随手舀起一块糖醋排骨,喂到方少泽口中。 “唔!怎么有点甜?” 但是肉质鲜嫩,入口滑腻,简直回味无穷,让人精神抖擞眼前一亮,连刚才一点郁闷都烟消云散了。 “这是什么呀?”方少泽好奇。 “怎么样?”洛青禾只问。 “好吃...”方少泽忍不住往锅里瞟,那滋味太让人欲罢不能了,“再给我来一块。” “嘿,方少爷你还挺馋嘴呀,晚宴上还不够你吃么?跟我这锅里抢。”青禾才不给他,开始把人往后厨外面推。 方少泽长个子了,现在愣是比洛青禾高出大半个头,身材也壮实,要是动点力气,洛青禾是推不动他的。 这不,半推半就的被洛青禾刚推到厨台前,方少泽就看见一件儿稀奇的东西,脚下一站,洛青禾推不动了。 “这又是什么?”方少泽只见那一锅黑乎乎的东西里面泡着一些东西,洛青禾也注意到了,又起了个主意,不再赶人,反而从那卤料里边随便翻出一种食材,然后递交给了方少泽,方少泽张嘴就是一口。 “你也不问问是什么东西?”洛青禾觉得好笑,不管自己做得是什么,只要给方少泽试菜,他都乖乖张嘴。 “不能吃么?”方少泽含糊到。 “能吃。”洛青禾无奈笑道。 嘴里的食物韧性十足,应该是肉类,只是这形状又不像是自己见过的肉类。 里面卤的都是一些主菜的边角料,鸭掌鸡脚心肝儿什么的,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扔了的,洛青禾大觉可惜,这些可都是宝贝呀,怎么能扔了呢?索性就一锅做了出来。 现在这方少泽可是啥都敢吃了,吃了好几样,脖子、腿根儿、鸡心、吃完都还不满足,对着大锅垂涎欲滴。 看来这人不吃饱是不会走了,前些日子做的泡菜朝天椒已经能用了,今天洛青禾大展身手,做了几道辣菜,方少泽生在罗泉,向来少吃辣菜,今天就拿他试试手好了。 洛青禾坏笑着想。 等hanguang宗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方少泽泡在水缸旁,一双凤眼辣得通红,又瞧一旁的洛青禾笑得不怀好意,满眼畅快,瞬间对自己这兄弟可怜起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这小丫头片子了,被整成这样。 但他不敢为方少泽说话,今天他来,对洛青禾还有事相求呢。 “干嘛对着我笑,该不会又有什么事儿吧?”洛青禾一看hanguang宗就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嘿嘿嘿,其实是关于上次你给我们的鸭掌,我想你帮我做。” 洛青禾头疼了,这边后厨已经有许念和洪师傅在等,这又来一个hanguang宗,真是让人头疼。 第一百零六章:鸿运掌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种事还需要我来给你们做主吗?按理说你们忠勇公府上人才辈出,想个名字不难吧?” 一边咕噜几碗水下肚的方少泽也开腔道:“吃个鸭掌,吃饱喝足了,怎么还要嫌弃人名字不好听了?”人鸭子听了可要闻者伤心了,今天事情本来就多,洛青禾忙了一下午,这下子hanguang宗又来找青禾分心,方少泽就不高兴了。 hanguang宗见方少泽眼睛底下落下的两行清泪,言辞凿凿道:“少泽,我这不是也没有好主意了吗,你且帮我,让青禾给我想想办法呀。” 刚才hanguang宗替他解围的事情方少泽还记得呢,向来知恩图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想为hanguang宗说上两句,不过刚才方少泽受了hanguang宗一个人情的事情,洛青禾也是知道的,两个人互相为对方着想下,洛青禾忽然灵机一动,对hanguang宗琢磨着说道:“不如,反正是水里游的,不如就叫鸿运掌吧。” 鸿运掌? 这名字好!正好是长公主的生辰,齐山侯又久病未愈,这名字简直太好了。 hanguang宗得了名儿,喜不自胜,对洛青禾那是感激的不行,乐道:“好名字,青禾姑娘,你可真是个妙人啊!等着,我派人传个话,以后青禾姑娘有什么用得找光宗的地方,我一定好好回报!” 说完火急火燎的就走了,能不急么?这生辰都快到了,一家人都等着他回话儿呢! 等人急匆匆走了,方少泽才反应过来问她,“你这名字不错呀,但是不太像你能想出来的菜名儿。” “我知道的名儿多了去了,你要见识的还多着呢!” 这摆明了说方少泽见识少,方少泽嘴角一撇,终是无言以对,沉默的转身离去。 好不容易把方少泽打发走了,来福那个圆滚滚不知怎么跑来了,在洛青禾脚下讨好的打转儿,看样子是想讨点好吃的,“哎哎哎,口水都流我鞋子上了,你可是狼,矜持一点可以吗?” 说是这么说,洛青禾其实最惯着来福,随手舀起几块方少泽垂涎若渴都想吃的糖醋排骨就丢给来福,来福流着哈喇子开心的直摇头。 看着来福这幅欢快的样子,洛青禾担心起它的腿来,一直说要给那常老郎中看看,这三天又实在脱不开身,老是这样拖着,她怕来福这年轻的小骨架子给长歪了怎么办? 这厢还在担心呢,谁承想洛青禾一直念着的老医生本尊现身了! 还主动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常老郎中喜笑颜开道:“你看,我这老医生也没什么好东西,我有的你们这儿应有尽有,干脆就自己配了几副清火解腻的凉茶来,等他们大鱼大肉酒足饭饱,你就照我这方子熬出凉茶,给每个桌客人送上一壶。” “谢谢郎中,你来就来,还这么有心,让青禾多不好意思呀。”洛青禾急忙接过,对老人家谦逊有礼。 来福这家伙可机灵了,才见过几回就认得这个老医生,现在看见老爷子就躲,嘴上还不忘吃的,接连叼起地上三块排骨含在嘴里躲在灶台后面,戒备的盯着大夫。 老大夫灰白的胡须笑得一抖一抖的,跟来福对起话来,“你个毛崽子,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儿了,我要真给你来上两针你躲都躲不掉。” 似乎听懂了银针威胁,来福前腿都忍不住发抖,可怜巴巴的望着洛青禾,想让青禾把老医生赶跑。 青禾越看越觉得好笑,要说来福是一只狼崽子,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有时候聪明得不得了,几乎要你错以为能够与它沟通,就像现在青禾大概知道来福在想什么,不过自己是不能如它的愿了,不仅没有赶走大夫,还拿出炸的酥油滚过,然后起锅猛火竹笼蒸过的洛阳席,“常老先生,正好您来了,这是我祖传的菜谱,今日还是第一次做,您看看味道如何?” 这显然是十足的硬菜,看起来又并不油腻,做法也新奇,看来又将成为一道名菜,郎中看得胃口大开,也不客气了,便拿起筷子先尝了起来,只见一筷子下去,里面鲜香可口的汁水便流出来,看得人心动不已。 老郎中饶有兴趣的端详里面的秘制酱料,取下一块后慢慢沾上酱料喂入口中,外表香酥,内里顺滑,嚼过后的口感肥而不腻,酥而不烂,方才不觉,现下入口只觉得香气四溢,直往口腔每一个角落钻,真真做到了满口留香! “好,这道菜简直妙,我这老头子快一辈子走到头,不成想还能吃到这么惊艳的美食,果然是祖传的手艺,若是发扬光大,此菜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洛青禾见老郎中赞不绝口,不由为这道菜自豪,自己可是花了许多心思在里面呢,这道菜食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肉类,但要做得这样酥软不腻,实在是考验火候和手艺,要不是为了方少泽,一般人,她未必会尽这份心。 “常先生既然喜欢,那就多尝尝?” 对视下,老郎中没经受住诱惑,又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就有人从门口探进身子,“哟,这是什么菜品,我怎么还没见过?我也来点...” 这人正是广陵有名的大厨,姓莫,名誉,之前洛青禾还想这人名声四海皆知,还想着拜他为师,不过今天一见,竟然在莫师傅身后看见一个熟悉的熟人。 洛青禾和那位姑娘目光相接,都很不自在,青禾面色如常上去道:“莫师傅终于到了,不知道你身后......” “这是殷姑娘,我的学生。”莫师傅是个不拘小节的,拿起筷子就动手,只一来一回的空档解释着殷菱的身份,“殷菱是殷家的二姑娘,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在宫里的御膳房做事儿的,做的就是宫中珍馐美食,她家祖母原是我的老师,如今菱儿也要入宫,所以我也算是她的新老师了,我说洛姑娘,你要不要也考虑一下拜我为师,你们两个都挺有天分的,到时候在一起学习也可以互相指点,还多个姐妹,你觉得怎么样呀?” 莫誉笑呵呵道,手上的筷子已经夹起一块洛yangshui席。 青禾心里翻了个白眼,做什么姐妹?她们两天生合不来,还做姐妹,不止是洛青禾这么想,听到这话的殷菱脸色也难看起来。 殷菱要是知道师傅带她来这个地方,她恐怕一开始就不会来,还得怪莫誉,一开始神神秘秘的,说要带她见一个人天赋极佳的人,满怀期待的殷菱没想到这个人,就是那日同她比试的洛青禾? 莫誉还不知道已经把两个姑娘家都给得罪了。 要说拜莫誉为师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人家已经有了一个徒弟不说,还正好就是殷家殷菱,洛青禾只能敬而远之了,她才不要拜师,“莫师傅过誉了,这后厨才经过一番大战,实在脏乱,你们都是客人,还是去前厅稍坐吧。” “都是跟厨房打交道的,这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这有什么?”一直不说话也不打招呼的殷菱忽然开口,那意思是不打算走了,还在后厨四下转起来。 “洛小姐这地方其实收拾得挺好,也并不是很乱呐。”殷菱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要做出那么几大桌宴席来,厨房肯定人满为患,忙得不可开交,锅碗瓢盆有时候都会来不及规整。 这厨房设计是青禾亲自跟进的,不仅是因为这次宴会,还为了更加先进,所以洛青禾劝动方少泽,用自己的主意建造的现古融合的多功能厨房,与古代的传统建造大不一样,规整起来自然也更方便快捷。 整个厨房分工明确,有专门的洗菜水槽,切菜平台,摆盘石基等等,这是在设宴时才启用的一整套厨房流程,比如现在。而其中最让洛青禾满意的就是单独设计的火灶台,是整个厨房唯一一个独立的操作平台,它与洗菜水槽旁的蓄水引流池不同,是由青竹桶做的半自动循环水工程,无论是烧菜清锅还是汤菜,有屋外引流的循环水,都会很方便。 要说现下时代,要做出这几个领先于时下的工程,那真是要费不少功夫,好在泊宁办事得利,洛青禾虽然熟知这些东西的设计,但具体如何在古代以最古老的方式方法进行并成功完成,这可超出了洛青禾的能力范畴。 再说泊宁,那是真有能力,在得到洛青禾几张画了几天仍然不得其解的图纸,立刻行动起来,聚集齐了需要动工的木工铁匠,还有塑泥匠。 人多即是胜利的第一步,在大家的术业有专攻的合理推敲下,先制定了初步方案,慢慢的给后厨打了个形,然后最难的工程还要多亏了那位谭木匠,蓄水池修筑在离厨房外注水点最近的地方,方便取水,再说这循环水,谭木匠可是花了大心思,连墙都给凿开了几个小窗口,然后利用烧制弯曲的铁竹固定外面的水井,利用引水古法,也就是咱们的‘虹吸效应’把那井水直接给引到厨房,然后再加固一个小的蓄水池接在下方,引至水井旁的水泵,便有这取之不尽的循环之水。 殷菱也是在厨房多年,厨房艰辛之处她是知道的,谁知这方府厨房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原来厨房也不止艰辛刻苦二字,还能有这样的妙趣。 就连收纳装盘饭碗的地方也是她从未见过的,那柜子显然花了不少功夫才能固定在墙上,锅碗瓢盆依次分类放置一点也不杂乱,根本不像放置碗筷的地方,难怪一进来她没发现。 尤其是那做饭的地儿,一点油烟也无,竟是白瓷打造,好大的手笔! 洛青禾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已然知道殷菱在想什么,便娓娓道来,“其实这灶台也不是先前就这样打造,还是方少泽修缮旧屋是残留的废陶,我看这颜色好看,不忍浪费,就让他留了下来,最后竟用在了这上面,不过这样的效果是起初意想不到。” 殷菱从一开始的上下打量,到了现在的连连惊叹,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洛青禾心里的奇思妙想,眼底便有几丝钦佩之意。 一旁的莫誉接连吃了好几大口洛阳席才从美食中回过神来,双眸的神情郑重。 他急忙叫还在欣赏新奇玩意儿的殷菱过来,“殷菱,你过来看看。” 殷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另外拿起一双筷子吃了一口,神情同样认真起来。 洛青禾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觉得我这做得有什么问题不成?洛青禾虽然对自己的手艺有把握,可师徒二人这副表情,饶是洛青禾也忍不住心里打鼓好嘛! “不是吧,我这洛阳席可是下了大功夫的,难道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莫非又要说她偷师殷家不成? 殷菱和莫誉同时摇头道:“不,恰恰相反,你这菜做得极好,是你的手艺?” “当然了。” 听到两人否认自己猜疑,洛青禾松了一口气,自豪感油然而生,“这菜是我家祖传的手艺,我虽然比起自家祖宗要差那么一点点,但这洛阳席我敢保证,没人能做出更正宗的了。” 洛青禾此等手艺,再次得到莫誉认同,就是殷菱都开始赞赏起来,莫誉想起了最近棘手的事情,忍不住问了,“青禾,你可知道开水白菜?” “知道呀!” “那你可会做?” “这,我会做呀,怎么了?”青禾疑惑道。 师徒二人又开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殷菱别扭的开口:“洛姑娘,那等你得空,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做上一份开水白菜?” “什么?”洛青禾不敢置信,倒不是别的,完全是因为意外,这殷菱什么水平,她是知道的,开水白菜虽然做法讲究得很,但也难不倒这位未来的尚宫娘娘吧,怎么叫起自己来做了? 听她疑问,殷菱只觉得更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零七章:方府宏宴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殷菱脸色通红,实在说不出软话来了,换个人她还能多游说几句,但青禾恰好还因为菜谱的事情跟殷菱生了芥蒂,现在也抹不开面儿来求青禾帮这个忙。 洛青禾等着下文,殷菱又闭口不言下文,两人大眼瞪小眼。 还是莫誉替自家学生出来说这个话,“其实是这样的,有位大人最近就想这道开水白菜,但是咱们御膳房已经多次送菜,还是让这位大人不满意,所以就想让你帮帮忙,替我们做一道你的开水白菜。” 这病中人就喜欢清淡又鲜甜的口味,莫誉本想说出实话来,但又想到洛姑娘因为临华公主的事情和齐山侯家云安郡主结了梁子,怕她因旧仇不愿意为齐山侯做菜,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其实开水白菜并不难,人家既然都开口了,这点小忙洛青禾向来愿意援手的,“这有何难,莫师傅都跟我开口了,这个忙青禾帮定了,等晚宴告一段落,明日我就给您做一个开水白菜。” 莫誉一听,自是一喜,心中一块石头也算放下,带着殷菱一同感谢后,便要帮着洛青禾张罗后厨,洛青禾先是拦了一下,但也拦不住二人执意动手,只得由他们去。这莫誉、殷菱、许念和洪师傅几位都是大家,厨艺又不比其他手艺,不是见着一招一式就能做出一样的菜品,不存在偷师一说,洛青禾也算见识了一番,这小小后厨里还真是其乐融融。 而咱们的莫师傅今天一来就准备大显身手,做他最拿手的百鲜烩。 这道菜很有意思,有两样各不相同的食材交汇成一道菜,那就是浓郁高汤,和酥香鸡块。高汤极其讲究里面有鱼唇、鱼骨、杏鲍菇、白豆腐熬制而成,汤色纯白浓香,口感浓厚;然而这鸡块又是另一种做法,也非常值得考究,将整只鸡放入油炸炭烤,两大火候把控皆要严谨,重要的不是调味,这鸡最最看中的是它的肉质,这样做出来的鸡外酥里嫩,就连鸡皮都让人食之难忘,然后再与那醇厚高汤激情相撞融为一体,其味道鲜美独一无二! 做好之后,莫誉满怀期待的先让青禾试菜,青禾本以为自己见过的菜品已经是最多的了,谁知道今天莫誉做这道菜,她可能还真是第一次吃。 “怎么样?” “唔...”青禾沉吟。 “如何呀?”莫誉笑着又问。 都说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思,殷菱瞧着洛青禾滴溜转了两下的眼睛,心想是不是又有什么突发奇想的好点子了?“青禾姑娘,你莫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青禾丫头,你有什么话只管跟我直说,别估计什么长幼之分,都在一个后厨里,只论菜品不论高低,觉得哪处做得不好,你只管说!” 大家一听这话,心头皆为莫大厨拍手叫好,莫誉那时自进后厨以来就待在御膳房的高手,现在更是直接掌握整个皇宫的膳食,就算不论这资历,就莫誉的本事,能这么虚心求教,那都是了不得度量,让人敬佩。 洛青禾见状,对莫誉的好感度倒是高了几个度,也知道莫誉不拘小节,于是便说了,“莫师傅的手艺无可挑剔,汤汁浓厚留香,鸡块肉质鲜甜,酥皮吸收了汤汁也更加美味,只是我见莫师傅做完这道菜之后,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不知道莫师傅可愿意一听?” 殷菱心道,果然。 就知道这丫头鬼主意多,有几分做厨神的料子,莫誉忙道:“那你说呀,我还以为是我这百鲜烩做得有什么不好的,来,把你的好点子说来听听。” 这么一开头,大家都有了兴趣。 “我曾有幸阅览过一本菜谱,里面对烤制很有研究,吃法也特别有意思,他们那个时代有一种专门的烤炉,呈长筒形状,里面竖起支架,下面加入烧红的炭火,支架的另一头长长的伸出烤炉外边儿,由最有经验的师父掌控火候,把这支出来的把手适当转动,让受热均匀,另一种则是直接把圆筒两端的入口封死,里面加入少量炭火,炭火下留有通风口,慢慢烤制,等大功告成后,这样烤出来的鸡肉才丰满duozhi。” 青禾说完,几位大师傅都若有所思,心想这种办法虽没听说过,但细细推敲竟真的可行。 “那你说的吃法又是怎么个吃法?”许念拿着手上的活计,好奇的问。 洛青禾嘿嘿一笑,“这吃法可不简单,烤好的鸡鸭还要切片处理,对刀工要求也高,还要准备清爽的面皮子和可口小菜,再配上独家熬制的调味汁,把肉片和这些东西活在一起,然后品尝,太美味了。”说着,洛青禾比旁人还先陷入幻想,她已经太久没有吃了,心中很是 想念,奈何自家没有修烤炉啊,哎呀! “你说的的确很诱人,只是这种做法我们是听都没听过,这东西既然进了炉子,咱们又该怎么把控火候呢?”洪师傅说道。 “东西的做法我已经说给各位听了,火候这个东西,我就爱莫能助了。”不是洛青禾不说,只是这东西目前不在她的得意菜谱之内,莫师傅这些都是厨艺大家,只要肯琢磨,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自己说的这个菜品做出来。 莫誉听完后心里又有了计较,这丫头说的吃法和做法确实有意思,等他琢磨出来,又是一道新菜,为此莫誉大方的决定,再给洛青禾做一道菜。 这道菜,就是广陵莫誉的招牌菜了! 洛青禾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响了,她就知道,莫誉肯定不会白拿别人东西,有了这招牌菜,方少泽这晚宴,那时又添了一道光彩呀。 秦氏和方景林在家正吃着一桌宴席,外面又上来一道菜,食盒一打开,两人都被这道菜惊得说不出话,秦氏算是信了,这方少泽还真请了御膳房的人来,况且不是别人,正是那莫誉,莫大师傅。 方景林后悔的要死,他是真没想到方少泽还能又是这么大的面子,这一请就请到御膳房掌勺师傅莫大人。 坐在另一桌的徐姨娘眼巴巴的瞧着,心里羡慕不已,心里不服气,只能拿自己儿子仿若元出气,“你看你,跟个木头一样,方少君可比你聪明多了,知道跟方少泽搞好关系,你看这排面儿,以后指不定混个步步高升,你要是当初对他好点儿,现在说不定也在他府上沾光呢!” 方若元懊恼,心里悔不当初,可现在已经晚了,只能流着口水望着正方大夫人跟老爹在主桌上品着皇宫御厨的手艺。心里小小期盼一会是不是还能吃点剩下的主菜,一品宫廷美味佳肴,秦氏早就看穿了下堂的主意,最后吃完急急忙忙就叫人收了菜,然后打包。 再看方少泽的方家,里面的宴席已经摆得差不多了,七道凉菜,三道下酒菜,六道硬菜,丰盛自然不必说,只是那几道硬菜嘛,就算见惯场面的人物,也为之一叹。 除了几道洛青禾做出来,许多人还未曾见过的菜品,另外几样,什么百鲜烩、水晶蟹、mizhi骨哪样不是名菜,有些人是吃过的,即便没吃过的,也能从特征立马认出这些菜来,这些名菜都是各大家的拿手招牌,怎么今儿都在一张桌子上打照面了? 眼看满汉全席摆在眼前,一众宾客这筷子在手,还真不知道往哪里伸出去了! 只留垂涎的双眼下,口水泛滥,长河万里。 方少泽被大家投来羡艳的目光看得耳朵发热,想起这些辛苦里面少不了洛青禾的忙碌的身影,心口胀鼓鼓的。 杨潼见菜上齐了,自己作为方少泽的师父,也是时候该说两句了,于是他自豪的挺起胸膛,杨潼以为,自己最大的幸运就是收了方少泽这个徒弟,否则自己也不能经常吃到洛青禾那丫头的手艺呀! 再看这整个派头十足的晚宴,所有人都等着自己发话,好动筷子,杨潼作为方少泽老师,更骄傲了,这一桌子千金难求,想就这么轻易就动筷子?那可没这好事。 杨潼想着,便以为人师表的端庄起身,悠然举杯,扬声道:“身为教人之师,这里有我的学生不在少数,但今天是我这学生初来乍到,在京都安家设宴,有些话,就由我这为师的长辈来说吧。” 杨潼何许人也他们还能不清楚?说什么话,分明又想一本正经的扯皮! 杨潼不以为然,摆着得高望重的气度接着吹,“你们也知道,要在广陵站稳脚根是多不容易的事情,少泽又那么年轻,初来广陵吃了不少苦,我都于心不忍,可这孩子倔呀,我多次想出手相助,这傻小子就是不承情!” 哦!还有这回事呢?方少泽腹诽,我自己都不信! 杨潼却信了,还声情并茂,继续吹牛,“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在这诺大的广陵城还要撑起自己一份家业,实属不易,再说今天这顿晚宴,那几乎是倒腾出家底儿——” 杨潼越说越可怜,说得方少泽这个大小伙脸红脖子粗,杨潼的意思方少泽大概明白了,这语气这话中机锋,摆明像是为什么做铺垫似的,但是晚宴宾客都以礼相待,每一件儿虽不是稀罕物品,但也没有空手来的呀,hanguang宗送的礼也是不俗之物,现在要是还想讨得什么东西,未免小家子气哦。 谁知杨潼不按套路出牌,话里有话终于开始露出机锋,“在座各位贵客,都是少泽的同学好友,当得起少泽费尽心思,挖空心血,少泽和青禾这两小年轻熟知他们的朋友都知道,待人那是一片赤诚,交朋友定然是不图回报的,都说有情饮水饱,情谊价更高,少泽,你过来——” 方少泽一脸不明所以的过去了,脸上似乎有很多问号,不知道自己这老师到底想干些什么,只见咱们宽仁敦厚的杨潼老师搭上自己徒儿的肩膀,忽然语重心长,“少泽,我知道你这孩子的心意,你既然不好回绝各位好意,那就由为师替你说,今天所有人随礼全部退还。” 洛青禾肉疼,一大桌子好菜,一屋子客人,好不容易收点儿礼,聊以慰藉,现在还回去,血亏呀! 杨潼见渲染的差不多,狐狸尾巴立刻就露出来了,话锋一转:“不过,朋友们真要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倒也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帮衬我这徒儿几分,大年将至,这地方宅不像方宅,实在破旧,各位大多都是有经验有人脉的人,朋友们齐心协力,把这宅子好好休整一番,让我这徒儿也好在广陵有个看得过眼的家不是?对了,咱们今晚七座,宅子前院后院共七进七出,又一桌负责一个院子把!” 杨潼说完就正经的安排起任务来,方少泽恍然明白,洛青禾则在心里乐开了花,刚一亏,现在就赚回来了! 但这波人也不是好糊弄得,少不得跟这老狐狸驳上几句,过过招:“哎哟,杨老师打得好算盘,我可没什么人脉帮手,今儿高兴的来了,我还真以为今天不醉不归,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灌醉杀牛呢?你这也太狠了,我可不依!” 方少泽脸皮薄,这是头都不敢抬,俊逸的脸庞红通一片,直教人双眼发热,洛青禾有在一旁装傻,假装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杨潼被点破,脸不红心不跳,怼他的其实就是跟杨潼交好的一路狐狸,向来是面上互相呛声,背地兄弟一窝亲的好友,杨潼笑道:“我这也是第一回收徒弟,你也知道我和咱们家元泓一生一世的情谊,将来就指着这么一个徒弟孝敬养老,我不向着他,难道向着你?你要给我养老送终啊?” “嘿,你这话说的哦,还有理了?”那人佯装还要找茬,杨潼又说,“行了,你们这好酒好菜吃着,还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的话,那可不行,除非你们能把我和我们元泓给喝软了,我就当没说过这句话!” 这下其他人不依了,“你这就是耍赖了,你这酒品算什么,可不仙楼元泓,那是酒仙下世,谁能喝得过酒仙?你这是吃定我们了。” “那就没办法了,你们酒足饭饱,我家徒儿喜得新宅,礼尚往来。” 杨潼三言两语就让那群抢话的狐朋狗友自掏了腰包,现在面对韩广宗一行毛小子,作为长辈,那是一点没留情:“你看大家都是咱们国子监的学生,少泽又诚心诚意的招待你们,那是真心结交,以后都是哥们儿,兄弟嘛,这修缮旧宅又不是要你们赴汤蹈火,这修缮的事情你们可不能推脱了。” “没想推脱呀,这不是也不会么...”这是实话,都是小年轻,不会也情有可原。 杨潼满不在乎的豪手一挥,“哎,不会有什么关系,不是有老师在么,等该你们出力的时候,我自会发话,光宗啊——。” 一听杨老师召唤,韩广宗一骨碌站起来,端端正正道:“但凭老师安排!” 韩广宗态度端正,杨潼颇为受用:“我也不好一一安排,他们就支给你安排吧,该出钱的出点钱,该出了出力。” “行,学生领命!” 韩广宗在一堆世家公子里边向来吃得开,要出钱出力这种事儿,韩广宗只消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这些个贵公子,谁兜里不是胀鼓鼓的,整天吃喝玩乐也是花,还不如压着一群小财主出点钱财,压榨这些小公子的钱,杨潼是一点不手软,反正自己那帮朋友都被压榨了,这些小崽子出点血何足挂齿呀? 方少泽见大家答应的痛痛快快,心里还是欣慰,就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场热热闹闹的晚宴下来,到头来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还是后来杨潼安慰道,反正自己起的头又不关他的事情,有什么难为情的?何况这是大家都看得起他这个人,有心结交,才愿意出一份力,方少泽听闻,便不再纠结,暗自记下了大家伙儿盛情。 这边杨潼老狐狸目的达成,手里热好的酒都冰凉,才举杯邀友,“杨潼就替我和徒儿敬各位好友,咱们今晚一醉方休!” 所有人举杯,一杯桃花酿下肚,终于开席了! 早馋得肚子咕咕叫了,今天被当羊撸毛,当众宰了,面对美食,大家异口同声:“反正都被你这老狐狸坑了,不吃回本来,如何痛快?” “哈哈,那各位就敞开了肚皮吃,酒肉管够。”杨潼哈哈大笑。 杨潼这话说得太早,还不等敞开了肚皮吃,一桌子七道凉菜加下酒菜和硬菜,足十六道菜,因为太过美味,很快亮了盘底。 宾客吃得开怀,做主人的自然高兴,可方少泽又不禁心疼,想洛青禾刚忙完这么会儿,还没好好吃上口饭,又要开始忙碌。 洛青禾见此情形,自然是连忙把人往座位上招呼,叫大家稍等片刻喝上小酒,这小菜大菜现做,也要让大家吃好喝好,转而又很不好意思的拜托起莫誉几位前辈,莫誉洪师傅和许念欣然答应,殷菱却主动站了起来,说道:“师傅已经操劳了,这剩下的事情让我来吧。” 说完殷菱有组织的带着一群小学徒入了厨房。 洪师傅顾忌他们青涩稚嫩,还不放心,莫誉倒是对自己徒儿很有信心,给洪师傅满上酒杯:“菱儿这丫头能干,交给她没问题的。” 只见一进后厨,殷菱井井有条的安排起来,小学徒一个个都喊她一声殷小姐,语气恭敬,洛青禾不禁想,御膳房将来的殷尚宫是有称职的实力的,洛青禾同殷菱比较,虽厨艺不落下风,但气势上不免弱上一层。 第一百零八章 飞来横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在这一点上,殷菱的能力青禾不得不承认她的优秀,优秀的厨师可以有很多个,但真正能主持大局的后厨,就需要具备这样的领导统筹能力,将整个后厨繁琐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以保证整个宴席的尽兴而归。 殷菱带着的小学徒们倒不是殷家的,也不是莫誉的,全是跟着许老板过来的醉霄楼的学徒,同殷小姐乃是第一次合作,青禾之所以佩服,正是因这些个学徒一进来,目光所到之处和拿起自己擅长的活计之后,殷菱就对每个人能力精准判断,比混迹厨房二十年的老师傅还要眼毒,迅速将人手利用了起来。 殷菱年纪不大,甚至有些学徒看起来大多比殷菱还要年长,但在殷菱手底下做起事来,一点没有违和感,并在殷菱的带领下事半功倍,烧汤的,蒸菜的,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出菜了。 “哟,手脚挺麻利,这殷姑娘不愧是莫师傅弟子。”临场发挥还能有此等效率,洪师傅对此由衷的赞赏有加。 莫誉别提多自豪了,面上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今天这也还将就。” 殷菱露这一手,是十足争光了,莫誉的面子也有了,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心思又打在了洛青禾身上,两人天赋极佳,殷菱虽然现在是他徒弟,实际上只是跟着自己学习,算是学生,没正经拜过师,要是能让洛青禾拜在他门下,那就好了。 谁都知道,洛青禾做得一手好菜,但是后厨许多东西还没接受过正规培训,不像殷菱自小就耳濡目染,他要是把洛青禾这弟子一收,从头教起,那才是正经弟子,以后洛青禾声名远扬的时候自己岂不是更有面子?! 到时候这两个极有天赋的孩子,无论是谁辉煌扬名,他这做师傅名头岂不是如日中天,当世封神。 想到此处,莫誉又失落摇头。 他是这么想,但洛青禾显然没有这个念头。 跟他比邻而坐的洪师傅也有过这个想法,想收青禾为徒,只是之前两人有了小小疙瘩,自己现在还得向人家讨教厨艺,哪里有这个面子来收人家当徒弟?对此洪师傅只感万分遗憾,只想着今后要是能跟洛青禾多打交道,能混个脸熟就满足了。 再说同样有求于洛青禾的许念,也有小心思,他亲眼见着了洛青禾的手艺,混迹后厨多年,这小丫头还有多少潜能,简直无法估量,要是能拜在自己父亲门下,以后跟他成为同门,他们醉霄楼也能多一道光彩不是? 三人心思各异,小算盘却是差不多的,都看上洛青禾想把人拐走。 宴席手艺出自后厨,为避免话有不到之处,所以厨师们向来是单独一席的,再说了今天这后厨还有位宫里出来的敏感人物,莫誉是皇上身边儿的人,晚宴又多权贵,是该避一避结党营私的嫌话。 刚才身为长辈的杨潼已经敬酒一杯,现在轮到方少泽了。 作为小辈,方少泽可没有杨潼那样一杯敬四海的面子,自是一桌一桌的上去,说了些客气感谢话,又恭恭敬敬的给各位前辈敬酒,礼数周到。 不过方少泽是个不常喝酒的,酒量这一块儿也‘年轻’着呢,别说这群老狐狸,就是韩广宗那帮跟他年纪相仿的学生他都远远不及。 一桌桌轮转下来,眼前一花,开始摇摇欲坠。 他下意识去找青禾的影子,可现下青禾还在后厨忙活呢,便借故溜去了后厨,问问看有没有醒神的热茶。 一到厨房,没找着青禾,倒撞上殷菱。 “殷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方少泽反应慢了半拍。 “方大少爷,你不是该在前厅么,为什么绕到后厨来了?”殷菱亦是出乎意料。 脑海中因着这偶然相撞,倒与他们初见的场面似曾相识,两人心里更觉缘分深厚。 殷菱来时便忙,她同青禾一样的辈分,自然是要在后厨多看照着,所以师傅们出去吃酒时,自己同青禾小姐不过露个脸,后来又辗转到了厨房,说起来自己忙活许久,还没成给人家方少爷打声招呼。 方少泽见她挽起袖子,又穿着围裙,很快想明白原来后厨里,一直是殷菱在帮忙,顿时感激不已,又因他醉意朦胧,这一眼倒是看出些别的意思来,有句话怎么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显然,方少泽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的殷菱也不会自恋的以为,方家少爷会对自己真有那什么意思。 可看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郎才女貌自古有之,何况是方少泽这样的美男子,对面又是一个极其贤淑貌美的姑娘,是谁也会想歪呀! 青禾带着人刚从外面领了新鲜的食材进到后厨,这一幕措不及防落在她眼里,原本平静的小心脏就像被人揪住一样,一缩一缩的发紧。 方少泽还一个劲儿感谢殷菱,说什么辛苦殷小姐,多谢殷小姐。 两人客客气气的模样,看得洛青禾忽然难受极了。 自己忙活半天你看不着,殷菱一来就瞧见人家劳苦功高了?青禾将篮子里的鲜肉一放,斜睨着方少泽,异样平静道:“原来你跟殷小姐认识呀?” 方少泽没察觉平静的语气中蕴含着怎样的波澜,还傻笑着对两人的相遇侃侃而谈,然而话说一半,还是打住话头,这后厨毕竟人多嘴杂,他和殷小姐的事情虽然简单,但也不宜大肆宣扬,怕造成人家殷小姐负担。 “大概就是这样认识的,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见到殷小姐,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多谢了。” 方少泽这话说得没毛病,殷菱也承了情,不以为然道,“都是我拿手的事儿,方公子言重了。” 这话听在洛青禾耳朵里可就让人不舒服了,筹备几天,从早忙到晚,把什么都准备好洛青禾没少费心,自己还没等到他一句体己话儿呢,方少泽的感谢就跑殷菱身上去了,你说气人不? 青禾脸色已然变了,方少泽喝得晕乎乎的,愣是没一点察觉。 “呵呵,原来是这样,行吧,你们继续,我先忙了。”洛青禾凉凉的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心里却憋得难受。 都说旁观者清,殷菱一眼就瞧出不对来,知道青禾姑娘可能被方家少爷给得罪了,但具体怎么得罪的,殷菱也不知道呀! 方少泽还傻呵呵的一脸无所谓,毕竟他对殷小姐那就是简简单单的朋友看待,并无半点旖旎的心思想法,何况女人心海底针,他现在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哪里能看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殷菱瞧方少泽那样子,心下想提点几句,思前想后还是没敢开口,别人的事情,还是不好多嘴,她只能当没看见了。 方少泽倒是说明来意:“殷小姐,方某不胜酒力,来后厨就是为了讨碗醒神的茶水,不知可有?” 听明来意,殷菱立即亲自动手,现给他冲了一碗,“早就备下了,方公子请用。” 方少泽又是感谢。 这倒好,又让忙个不停的洛青禾给撞见了。 方少泽喝了一碗茶,神清气爽,后面的洛青禾却是生生灌下一碗陈醋,酸倒了牙,内里翻江倒海。 谢什么谢,这么感激不如去谢殷菱全家,生出这么一好女儿,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洛青禾快要被气死了,狠狠一跺脚,转身去了独立灶台上帮许师傅,只求眼不见为净才好。 方少泽,我算是把你看明白了,以后别想我再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后厨飘起浓香飞醋,前厅依旧其乐融融,一众宾客皆是醉酒正酣,方少泽的晚宴上,气氛高涨到顶峰,杨潼又一时兴起了,吩咐府上下人“来,纸来——墨来,今儿在这儿的都是大文豪,好不容易喝得这么畅快,不吟诗作画岂不辜负?” 方少泽一回来,就听见自家老师又在兴头上开始打小九九了。 不过在座的都是杨潼好友,一个个大有来头,又是能得他们一字半句,可真是收获不小哇,今后在家就可以瞻仰各位文豪的风采了! 如此想来,方少泽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家正喝在兴头上,说话也不客气起来,摇头晃脑的控诉,“好啊杨潼,你拿我们当暴发户痛宰了不是?吃你一顿,接个大修宅院的苦差事,现在还要我们亲笔真迹?” “你喝高了吧杨潼?大爷我才不让你宰呢!” “不干,坚决不干!” 大家一起起哄,就等着看杨潼好戏,谁知杨潼这个老狐狸是脸也不要了,“那可不行,酒席吃了一轮又一轮,我不仙楼的酒喝了几大车,有本事给我吐出来,我就不让你们写!” “不要脸,简直不要脸!” 都是老友,本来还想玩笑几句,谁知一旁的席辰自告奋勇道:“在下倒是有个想法,此情此景实在难得,晚辈素来作画还能入人眼,前辈们要是不嫌弃,晚辈就献上一画,给大家助兴如何?” 咱们文渊第一状元起了头,众人纷纷赞同。 元泓道:“正是席公子这理儿,难得一聚,全图尽兴。”他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不如就画一幅酒宴集会图如何?” “行,今天咱们就一瞻状元爷风采!” 第一百零九章:明镜高悬,山高水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反应过来,急忙命人摆出桌案,又搬出文房四宝,方少君也帮衬着摆好画台。 席辰神笔如飞,今夜在座之人一个个跃然纸上,其画技令人叹为观止。 一人手指画中一华服男子,“你看看你看看,这个杨潼,白瞎了一张俊脸,偏做只狡猾的糟狐狸。”话中带损,其实又把杨潼夸了一把,他身边元泓在一众醉态宾客中温润静雅,脱颖而出,如画中酒仙,成了点睛之笔。 纸上晚宴还原十分,如情景再现,可见席辰高度,加之在场的不在场的,都入了画,里面方少泽和洛青禾单独点笔在一处,似在为这场晚宴忙碌,身边小小团子,也就是来福在主人脚下来回蹭动,让整个画面温馨满满。 杨潼为此眼前一亮,“席状元有心,连这小狼崽也没忘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来福刚从后厨窜出来,嗷嗷就是几声,逗得大家开怀大笑。 杨潼瞧着席辰画上一些人物上的留白之处,看向席辰,两人目光相接,杨潼顿时懂了状元郎的意思,率先提笔,为这小狼崽提了句小词,来福配上那句调侃小词,妙趣横生。 在座大家文豪加之杨潼,八位名家,看着画都有些手痒,心里的诗词歌赋一涌而出,从刚开始的抗议,又倒现在的争先抢话,都要在画上留下自己的诗词。 眼见还有最后一个位置,正是咱们酒仙画像上的留白,杨潼忽然炸了,“停!元泓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能为他作词哈!” 闻言,大家哄笑一团,待杨潼最后为酒仙作词,几幅画也就算完成了,不用多说,此画上人物字词,那都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这幅画恐怕价值连城。 席辰煞费苦心为方少泽某得丹青绝迹,不仅帮了方少泽,能同这么多位文豪共同创作,状元郎在这文坛地位,自然更上一层楼。 画是做好了,提名可是重中之重。 杨潼难得一本正经,最后在一种期待下想出个名儿:“方大人老宅叫方府,你这宅子也没个名儿就不太像话,我今天给画提名,正好就当给你这破宅一起取名了。” “不如,就叫镜园吧。” 众人心下思忖,镜园又是何意? “镜花水月,此情此景自有缘分妙处,今宵难忘。镜则照见万物,照见人心,你千里而来,自立门户,为师便送你一个镜字,望你在广陵能辨别是非,明镜在胸,走个山高水长。”杨潼一番话,语重心长,一群好友难得见他这么用心,纷纷赞叹。 方少泽了解其深意,点头如捣蒜,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和老师的嘱咐。 他初来乍到,幸得良师益友,不走个山高水长,那不是辜负大家一片心意? 于是杨潼提笔落下,墨迹未干,但是这个方宅已然有了新名儿。 原来一切都在这个时候注定,镜园诞生便是不凡。 酒足饭饱,后厨收拾完毕,宾客满足归去,镜园从热闹到宁静。 镜园家主方少泽此时情况并不轻松,后续又喝了不少酒,最后直接倒地不起,泊宁善后后才把方少泽扶回房间,直接就撂在床上。 不怪泊宁不管,他是实在爱莫能助,一个喝得死醉的大男人,泊宁扶起他已经够吃力了。 不过方少泽一夜好梦,愣是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梳洗更衣。 他饥肠辘辘,洗漱完然后直奔他家小厨房,脑海里自然而然勾勒出了青禾丫头在小厨房忙绿的身影,结果扑了个空。 待出去时,正好撞见良辰美景,两个小丫头道:“少爷,您还没用膳吧,早饭在前厅呢。” 方少泽又直奔前厅,当他远远瞧见餐桌上的早饭时,喜出望外,等看清时,又大失所望,眉毛拧成一条线:“怎么吃这些?” 馒头稀饭小青菜,就算是没有青禾照顾时,也没吃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早饭。 “额...”两人自然晓得这顿饭的粗糙,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是洛小姐的意思呀,“今天早上就是吃这些,袁姨做的。” 袁姨是跟良辰美景一同的第一批仆人,以前也是在主人家做饭的,方少泽也试过袁姨的手艺,虽比不上外头的大厨,不过手艺是不错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早饭? 何况方少泽的口味早被洛青禾给养刁了,怎么还吃得惯这些,即使再饿,也没了胃口,他现在只想找回自己的小厨娘,这不在厨房旁边的小厨房里,方少泽找到正坐在木桌上,吃着精致早点的洛青禾,一脸疑惑:“原来你已经做好了,我还在外面去找你了。” “就在这儿吃不行么?要你管?”少女冷冷一哼,给了他一个白眼。 方少泽一点不会看脸色,一屁股作了下来,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对着那精致的包子就下手了,谁知洛青禾手也快,直接拿起筷子截住了方少泽的动作,筷子打架,方少泽一脸懵逼。 “谁让你吃了?你的早饭元姨不是给你做了么?你去前厅喝稀饭去呀!”洛青禾反常道。 方少泽瞪大了眼睛,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还以为洛青禾逗他的呢,“啊???” 一桌子精致早点,水晶包、夹心肉饼、现磨豆浆,方少泽肚皮咕噜咕噜的直打响儿,洛青禾却告诉他这不能吃? 他以为听错了。 谁知洛青禾又重复,“这是我的早饭,你的是袁姨做的,前面吃去。” 方少泽又不是傻子,洛青禾忽然就跟他不对付了,很明显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呀,难道府上谁惹她生气了?但看洛青禾不屑的眼神,他才明白,恐怕这回是自己得罪了这姑奶奶了。 可方少泽实在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生气了?” 一提起这个,洛青禾当场发作,“我没生气!” 她生气?她为什么要生气呀,方少泽有什么值得她为他生气的?等方少泽被丫头连推带踹的赶出去了,也没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他隐约感觉,不止今天,恐怕明天早上的早饭也没着落了。 新的一天在晚宴后并没有什么变化,弄墨和良辰美景吃完早饭就去米线店开生意,方少泽还想着昨天的画儿,去书房把收起来的画儿拿一个木盒仔细装起来,又拿出布袋把其余的画卷好,背在身后,然后骑上尘影,去找最好的师傅把画给弄一个木框装上,好挂在寨子里,来人就可观赏。 方少泽边走边想,到底是哪里把他的小厨娘惹生气了,昨天还好好的,心想昨天那么忙,两人都很少打照面,这要是知道哪里惹到青禾,,自己也好赔礼道歉去呀,否则以后那早中晚不都是只能看不能吃了? 那岂不是要生生的把他折磨死了。 心里全是洛青禾的影子上蹿下跳,方少泽抱着画儿,低着头就跟一人迎面撞上,那人一停,后面的轿子也被迫停了下来, 方少泽吓了一跳,便听那人喝道,“你走路都不长眼睛的?” 语气相当不友好,方少泽心疼画儿,对此很看中,忍不住抱着画儿后退了几步,那人还以为他这样是怕了,脸上的嚣张跋扈更明显,“知道轿子里面坐的是什么人么?” 谁知轿子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却发现熟人似的叹了一声,“方公子,原来是你呀。” 方少泽与他目光对上,立即认出来,这不是周格然么! “好久不见。” 两人确实许久未见,方少泽打完招呼欲走,周格然极力盛情相邀,在附近茶楼一聚。 第一百一十章:璞玉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周格然的手指纤细修长,茶艺精湛,一翻动作行云流水,小小茶桌上莫名喝出一番贵气,再看周公子无论打扮还是气质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君子之风下多了几分柔美,锦绣长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反观对面方少泽,一身白衣,显得素净得很。 周格然想起了方少泽的境遇,又看他穿着简单朴素,心下一位他过得恐怕连从前都不如,起了恻隐之心,但也实在看不起方少泽这种寒门子弟,不求上进。 周格然明目张胆的上下审视,令方少泽坐立难安,为了打破尴尬,方少泽开始嘘寒问暖;“周公子,许久没你的消息,最近可好?” “最近还不错,跟着秦王手底下办事,方公子你呢?”说着,那审视的目光又开始了,目光中多是炫耀之意,让方少泽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也不知道周格然到底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花儿来。 秦王是皇帝的第二个儿子,慕容子潇,今年而立之年,但十分喜好男风,就连军营里他自己提拔起来的将领一个个都英俊清秀,跟他有着不能明说但心知肚明的关系,若不是他自己争气,又骁勇善战,战功赫赫,慕容炜也不能容他这么多年一直胡来。 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这位秦王以前对年少意气的尉迟恭那是十分倾慕,苦苦追求无果,还想设计把人收入帐中,好一亲芳泽,可那尉迟恭何许人也?岂是一般人能欺压得了的,就在当夜,尉迟恭将计就计入了秦王暖帐,当时就把人给揍得鼻青脸肿,人都变形了,秦王自己不是善茬儿,尉迟恭也被打成重伤。 两人两败俱伤,打得不可开交,皇上也就那一次大发雷霆,把那秦王好好整治了一番,慕容子潇吃了苦头,再也没打尉迟恭的主意,两人明面儿上进水不犯河水。 周格然说起秦王,得意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慕容炜几个儿子当中,就只有慕容子潇战功卓越,要不是因为不是嫡出,这太子之位——,恐怕就是秦王囊中之物了。 方少泽了然于心,邹格然说是在秦王手下办事,不如说是在秦王身下办事,周格然的庆幸和自豪他根本看不上,堂堂男儿以身侍主,出卖色相,与那些馆子里的风尘人物有何区别? 他根本不屑于同周格然作比较。 方少泽客套道:“周公子既然在秦王手下办事,将来定会平步青云,我嘛还是老样子,跟着师傅学习。” 方少泽的近况和周周格然的经历比起来简直了无生趣,“秦王喜爱茶艺,正巧手下将领自海南回来时,带回一副上好茶具,价值千金。”顿了一下,似乎吊人胃口般,可他不知方少泽对他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只能又问:“我这里便正是要往秦王府上去,方公子这又是准备去哪里?” “昨日老师给我那宅子新取了个名儿,还做了一幅画,我正要去裱装起来。” “哦,你那宅子我知道,不知得了个什么名儿?” “镜园。” 呵——周格然不以为然,什么破名字? 轻蔑之意明显,方少泽自然看出来了,也不做解释,周格然不配理解其意。 “大家文豪的境界果然是高,镜园虽然普通,但一定寓意深远。”周格然不解其意,私以为方少泽无权无势,杨潼赐名只是假意敷衍,否则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方少泽低眉颔首,客气的应了一声,并不点破。 今时不同往日,自己能得幸遇到秦王赏识,秦王手握军权,皇上对他也宠幸有加,在几位皇子中即便不是嫡出也是皇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自己傍上秦王鸡犬升天,瞧着方少泽不得志的寒酸样,难免升起班门弄斧的心思,炫耀资本。 “方公子文采卓越,却不遇伯乐,秦王向来爱才,不如我替方公子向秦王引荐一番如何?”周格然口是心非道。 周格然当然只是说说而已,方少泽的丰神俊朗,哪怕是往人海里一扔,也是一眼便见的亮眼夺目,要是落入秦王眼中,怕是独宠一身,到时候秦王眼里岂还能装得下旁人? “周公子有心,少泽却不敢承情,秦王文韬武略,乃我文渊之天纵奇才,我等才疏学浅,望尘莫及,岂敢高攀?不像周公子,长袖善舞,能博得秦王赏识,以我这愚钝之姿,能得杨先生指教都是三生有幸了,少泽能有今天,已经知足了。”方少泽此时的回绝正和他心意。 方少泽一席恭维的话听得周格然神清气爽,眼中骄傲自满的奕奕神采藏都藏不住,在他看来,方少泽比起现在的自己确实是差远了。 殊不知山鸡装凤凰,方少泽并不稀罕。 “方公子太自谦了。”周格然又反过来恭维道。 方少泽依旧诚恳道:“不不不,少泽有几斗文书自己知道,有时候就连杨老师都恨铁不成钢,骂道那国子监中的戒尺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不过,我却还能拜在老师门下,得其亲自教导,已经是少泽的运气。” 周格然听到量身定做,没忍住,笑意堆满了眼角眉梢,分明是取笑之意,后又多觉不妥,毕竟本尊还在这里,自己明目张胆的嘲笑未免显得自己太没气度,便很快压下笑意。 周格然虽未曾接触,但也知道杨潼此人老奸巨猾,说活从不客气,秦王有心招揽,也是在知道此人嘴上不饶人的脾气后,不由退避三舍,像秦王那样高傲的人,怎么能忍杨潼那性子,只能不了了之。 也正是因为知道杨潼的脾气,周格然更加奇怪了,如果真像方少泽所说,他身无所长,又怎么能得此偏爱,莫非——“既然如此,杨先生为何收你为徒?” 周格然目光定格在方少泽无可挑剔的面容,杨潼也是喜好男色,莫非他与方少泽背地里有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又是审视的目光上下一扫,方少泽这回知道周格然在看什么了,无非以为自己同他一丘之貉,是那出卖色相之徒,方大少爷一下子就火了,自己的容貌引起诸多误会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他也算习以为常,大不了一笑置之,但此事触及杨潼可就不行了,元泓前辈同家师情根深种,男女之情都远远不及,岂能容周格然出言诋毁? 方少泽内心冷笑连连,面上又不动声色,“老师是个情深义重的人,高官俸禄从不看在眼里,只有我们这些俗人才喜拿来当做炫耀的资本,若不是得到曾经的老师向他引荐,杨老师是万不肯收我的。” 周格然虽极力掩饰,但炫耀之意十足,方少泽此话说的直白,分明就指出他炫耀资本,自得意满,奈何方少泽又一本正经,未提周格然一个不好,反而像在骂自己,让周格然无言以对。 但看方少泽这样的说法,显然跟杨潼真的没什么,那是不是证明他真的对龙阳毫无想法?这下周格然算是放心了,方少泽既然没这个想法,那就最好,自己不就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么。 又心怀感慨,明明姿色绝佳,俊逸非凡,可人太愚昧迂腐,这号不懂世故人情的人物,也是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周格然乐得撒手让其自生自灭去。 除开上次一面之缘,方少泽同周格然没什么交集,几句客套之后再无他话,说来这一聚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全是为了满足周格然想要耀武扬威,在他面前炫耀资本的私心,现下回味这一聚,只觉说不出的可笑,方少泽叹息摇头,索然无味道:“周少爷,我看你和我也聚得差不多了,若是无事,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意思是大家都挺忙的,甭特么再废话了。 “方公子有事?” “正是,昨日刚得一画,正待工匠装裱。” 周格然了然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叨扰方公子多时了,误了你的正事。”可周格然眼里哪有半点抱歉的意思?在他眼里。方少泽也只能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在广陵混日子了,能有什么正事? “呵呵,哪里哪里。”方少泽倒不客气,闻言抱着檀木盒起身,又道了别,施然而去。 周格然走出茶楼,有仆人牵引上轿,等落座软垫,周格然对着下人出神,现在自己身边用的人大多都是慕容子潇的人,来接自己的头领更是秦王府上出来的,方少泽之俊秀,教人见之不忘,要是他们为了向秦王邀功而透露方少泽此人,自己在秦王心中的地位定然会被其撼动,一时间忧心忡忡。 周格然几乎后悔跟方少泽面前显摆这一遭,越接近秦王府,周格然越耐不住心里计较,不放心的探起下人口风来,“刚才的方公子,你们可都见着了,觉得他如何?” 其中带头的人最会看人眼色,这些主子们的心思他可是门儿清,一听周格然提起,便使那阿谀奉承道;“旁的人,老奴不知道,老奴只知道周公子才是王爷此时心尖儿上的人,才是正经主子,哪里有什么方公子?老奴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话恭维到了点子上,周格然顿时放了心,对此人越发看重。 广陵最大的画坊就是永岸居,里面各大家名士的诗词作画在里面皆有藏品,更有首席画师,和最好的裱画巧匠,方少泽耽搁一盏茶的功夫,好不容易到永岸居,那人一听他是杨潼的弟子,方少泽才知道这裱画的功夫,还要属杨潼第一。 等方少泽几经波折,终于到了杨潼所在的安乐坊。 别看杨潼在外人五人六,装得高深莫测,在家里一夜起来,胡子拉渣,老狐狸,瞬间变成了老大哥。 杨潼刚刚从被窝爬起来,这下不耐烦的接过画,方少泽晓得自己扰了师傅清梦,顺势便讨好一番,从几幅画轴中取出一画展开。 昨日席辰开了个好头,后续名士耐不住技痒,也做了几幅画,其中一幅画出自文渊第一画师之手,画中人正是酒中仙,元泓。 青年手执玉杯,体态修长,风姿神采顾盼生辉,令之惊为天人。 其实画中人同元泓先生是有七八分像的,但到底是那画师醉酒后将其神话,给元老板添了几分仙气,看起来真真有了遗世独立的风采。 杨潼看得入神,连身后本尊出现都未察觉,杨潼对画中仙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最后一股脑收了起来:“我不管,要裱画可以,但这幅画可不能给你们,元泓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是在画里,也只能我一个人瞧见。” 杨潼一把年纪的人了,这些肉麻的话却是说惯了,元泓这位温柔大叔反听得耳根发热,“你又在胡说什么?” “元老板也起来了?没事没事,我和师傅商量裱画的事情呢,师傅说是要把这些画儿都裱起来,您的画像他更要好好收藏呢。”方少泽借着元老板抖了个机灵,把杨潼的狐狸本性现学现卖了一把。 “嘿,你小子突然就会来事儿了你,不过我今天还真不帮你,要做可以,既然是我徒弟,那就自己学了去,想裱几幅画就裱几张!” 元泓倚着门框笑话他,“全天下怕也是找不出你这么懒的老师了,巴不得学生什么都会,好来伺候着你。” “教徒弟自然是为了传道受业享清福了,不然还能干什么?”杨潼理直气壮道。 “就你的道理多,没个正经的。”元泓莞尔一笑,又对方少泽说道,“像他这般倾囊相授的老师不多,这裱装木艺是门技术活儿,你师父在这方面也是远近闻名,要学就好好学,学个十成十也不枉他一片苦心。” “学生一定好好学,不会辜负师傅期望的!”方少泽连忙躬身一拜,杨潼知遇之恩,他感之不尽,抬头又问:“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裱画?” 杨潼回身拿起一件外套随便披在身上,在元老板身边系紧腰带,抄起衣袖,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怎么裱?你不知道画要裱之前该做什么?” 画上裱之前要做什么,方少泽虽然不知道操作,然而阅书千万卷,自然知道第一道工序就是脂浆。 “行了,别想了,跟我们一起去后厨。” “去哪儿?”方少泽蹙眉,不是说要裱画么,去厨房干什么?“师傅你要下厨啊?” 元泓看他一头雾水,被方少泽这个想法逗得呵呵一笑:“想什么呢,就算他肯下厨,也要看有没有人愿意以身试毒,要想名画长久保存,历来要以树脂为胶,糊为表才能令宣纸做的画在潮湿多变的气候和条件变换下常年保存,不变色不腐烂不长书虫,这些你应该知道,想要裱画,脂浆就是重中之重了。” “那这脂浆又该如何制作?”方少泽顿时来了兴趣。 谁知杨潼开始起哄了,“所以说你要日求上进呐,你别说,元泓其实就见我做过几次,都快出师了,唉?对了,不如我今天去不仙楼给你打个报道,你就在家教教我这徒儿如何?” 杨潼没意识到有何不妥,还越说越起劲儿,今天非要跟元泓换个差事才罢休。 元泓无奈了,“得了吧,说得好听,也不过是为了偷懒儿,你把自家亲传徒弟甩给我就算了,还想名正言顺的去我不仙楼逍遥玩耍吃酒,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便宜,都让你给占尽了。”说完干脆的进了屋子几下收拾出来,把两人抛下,独自去了不仙楼。 走时,杨潼顶着一嘴青胡渣,半大孩子似的想要撒娇,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方少泽被两人温情的氛围感染,他虽无断袖之癖,但也对两人之间的感情向之往之,想起早上气鼓鼓的青禾丫头,由衷的想要是他们两人也能这么恩爱就好了。 等等,恩爱?! 谁和谁恩爱?杨潼元泓,还是他和丫头? 方少泽被自己冒出的想法震惊到了,直到被杨潼一掌扇醒,肩膀上传来痛麻的感觉才让方少泽从一片混乱回神,脸上一瞬间的错愕定格,又很快随着杨潼的调侃消失,“看什么看?都说了我媳妇儿只有我能看,你闷头琢磨些什么呢?不务正业。” 方少泽捂着肩膀,却没说话,心里又羞恼又震惊。 “不对啊,你小子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来,要不要跟为师敞开心扉聊聊?” 敞开心扉?方少泽才不会信杨老狐狸的鬼话,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会被杨潼给当成找乐子的对象,以后怕是甩都甩不掉了,还不如靠自己呢,以他和青禾的交情,这点小小摩擦,没几天肯定就过去了。 方少泽有如茅塞顿开,似乎解开一个极大的心结,心无旁骛的开始学习。 洛青禾这边收拾好后就开始计划起来,要知道那日晚宴,她汇聚了几大厨师给方少泽镇住了面子,但也没少答应别人事儿,禧翠阁和醉霄楼的冰糖肘子,还有殷小姐的开水白菜,搞得洛青禾都不知道该忙哪一样了,最后纠结之下,直接跑到了常郎中那边去了。 前脚进门,洛青禾迎面撞上一个小伙子提着担子,挑着刚打的水回来,洛青禾认得他,是方少泽进入国子监同韩广宗交好后,韩广宗送来的伙计,说是府上都是老方家带过来的人,方少泽和老方家又不对付,怕每个自己的人用着,便遣了两个不到二十岁的伙计,给方少泽培养在自己身边。 眼下这个小厮便是其中长青,“长青,我说怎么几天没见你了,原来在常老郎中府上。” 长青素来嘴上羞怯,说话总比别人慢上几拍,青禾身边带着的小水替他答:“大少爷叫他过来的,说是常老郎中上了年纪,于是叫泊宁公子给府上人轮流着一人过来一天,给郎中做些活计。” 青禾疑惑下,忽然看清方少泽的心思,府上能重用的小厮便是长青长红,又年轻力壮,方少泽对他们信任有加所以才派到常先生家帮工,等着先生习惯了,再长期派人照顾,老先生肯定不会再拒绝了。 青禾欣慰于方少泽的体贴入微,他待人真诚细致的一面让人动容,这样温柔又英俊的男子,换做殷菱,未必不会动心,若是两人有意,那岂不是... “青禾姑娘?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站在大门口发呆。”老郎中从屋内迎出来。 青禾这才回神上前携着老郎中一同进去:“常先生,本是我来拜访,岂能长辈出来接的道理?” 第一百一十一章:开水白菜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见青禾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老爷子笑呵呵道,“我虽然大把年纪,老骨头还算硬朗,走几步算什么?” 青禾把人扶上太师椅,就着桌子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现在秋高气爽,天气见凉,您老人家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说老爷子我,你看你才穿多少衣裳?还站在穿堂吹风,你刚才那么入神,想什么呢丫头。” 常老郎中心里把青禾当孙女一样看待,这份关心情真意切,洛青禾感知欲落泪,心里别提多暖心了。“我身体好着呢,这点风不算设么。” 常先生伸手拿捏住女子脉象,状似沉思,后才满脸乐容笑说:“丫头身子骨是好,只是心浮气躁,像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给老爷子听听?” 常老先生不愧一辈子行医,望闻问切用在看人身上,也一用一个准儿,恰好戳中洛青禾心里头的疙瘩。 见洛青禾难受,老爷子慈爱道:“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说出来,看我老医生能不能给你治一治。” 洛青禾心头郁结,除了因为方少泽生闷气难以启齿,便把从殷菱跟自己的小疙瘩,和经过全部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心里委屈着说道:“也不是非要比个谁高谁低,只是一想她如此优秀,自己就像块璞玉,在她面前黯然失色,我也不知怎么的,就特别想追上她,但我...”青禾说不下去了。 常老先生当即明白青禾欲言又止的心情,语重心长道:“殷家小姐自有天赋,又从小经过精雕细琢,现在正是该她绽放光彩的时候,相比之下你能欣然承认她的过人之处,又能认识自己不足,已是极好,可我这老大夫还得提点你几句,青禾,你身在后厨,可是喜爱下厨?” “当然,我一直喜欢制作各色佳肴。” 老爷子又道:“你甘于现状么?” 青禾几乎立即就明白了老爷爷的意思,甘于现状么?是想继续小打小闹做自己的私房菜,还是像殷菱一样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亮? 自己是喜欢下厨的,那么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被他人承认和喜欢呢? 老先生的声音沉稳平和,让青禾内心无比平静,便听他道:“你说你是一块璞玉,这话一点没错,你的天分不比殷家小姐差,她现在胜过你那时经过长年累月的刻苦练习和辛勤钻研才得到的努力成果,即便天才也需要汗水的付出,但是学习这种事情从来不怕晚,我这个老医生向来是活到老学到老,房里的医书古籍时不时也拿出来温习,更何况你小小年纪,正是待打磨的时候,老爷子相信,只要你肯刻苦前行,这块璞玉也将会绽放自己的光彩。” 有如醍醐灌顶,一直以来的心烦意乱在这一刻清净了,前路迷途忽然就被挑起一盏明灯,照亮条条大路,原来自己可以有这么多选择。 殷菱如何优秀根本不是自己该重视的点,而是她洛青禾在这个世界到底想走哪条路,成为哪种人,和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洛青禾想着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随遇而安好了,靠着新奇花样拼命赚钱好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本以为那就是她的温馨美满的人生,可见到广陵的大厨和各种精致菜品,洛青禾的想法变了。 醉霄楼的尽善尽美,禧翠阁风情独特,清音阁精致玲珑,还有莫誉的宫中传奇,就连殷菱都带给她震撼。 这些人都和她在同一个领域发光发亮,精益求精,和他们相比自己的后厨忽然显得渺小,好像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即便得到了他们的认同,但论成就,自己恐怕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自己将来的路就是逐鹿各位前辈么? 只是因为如此么? 洛青禾其实不太能确定自己的内心,她也不是争强斗狠之人,洛青禾犹豫不决,心里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要是方少泽在就好了,有他帮忙斟酌,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能有答案了? 等等! 这种关键时候怎么会想起他来? 不对不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这么重要的事情,跟他有设么关系? 方少泽是她什么人?朋友还是合伙人?无论是哪一样自己未来的事情也不应该想着让他来一起决定呀! 洛青禾心虚纷乱,急忙告别了常老爷爷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所以在她进入禧翠阁的后厨时那张脸,简直跟谁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洪师傅见青禾姑娘来了,原本是欢欢喜喜迎上去,结果一上来就对上洛青禾不太好看的脸色,心下直打鼓,这青禾姑娘昨天都好好的,这又是谁惹她不高兴了?但是为了学艺,这点困难不算什么,上! 另一边洛青禾早上就做好的开水白菜现在已经在齐山侯府。 齐山侯夫人对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吩咐下人道:“直接给齐山侯送去就是。” 小厮应了一声,然后提着盒子里的开水白菜就往侯府后院走去。 刚刚穿过侯府小院,就到了齐山侯静养的屋子,离院子还有好几丈远呢,一旁的假山石后面猛地钻出来一个人,险些没把小厮半条命吓出来。 那人厉声一喝,“干什么的?!” “云——云安郡主?”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云安蹙眉,一脸不满。 小厮见此情形不敢怠慢,忙说了自己的来意,然后还把食盒打开给郡主瞧了瞧,云安看完之后心下有了主意。 “把东西给我,你回去复命去吧。” 小厮想起来之前云安郡主不是因为状元郎的事情被关起来了么,现在出现在此处,肯定是从闭门思过的院子里逃出来的呀,这下小厮哪里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万一出了差错,自己不就人头落地了么。 “大胆奴才,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云安郡主瞪着眼,嚣张跋扈的直接把食盒抢了过来,小厮吓得魂飞魄散,素来男女授受不亲,这郡主怎么敢对自己动手?要是被追究起来,自己肯定得人头落地呀! 一来一回,小厮自觉经历两次人头落地,不敢造次,云安心满意足的拿着开水白菜献宝去了。 小厮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急忙去回禀齐山侯夫人。 她提着开水白菜刚到门口,见看守护卫竟然敢拦住自己,云安气得发抖:“混账东西,不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敢拦我。” “夫人吩咐过了,除了她安排过来的人,其余人一律不能扰齐山侯清净。” 这些人不同意,自然有人同意,云安故意扯着嗓子喊:“父亲,云安来看你了,你在里面吗?女儿做了你最喜欢的开水白菜...父亲,让女儿看看你吧——” 齐山侯夫人一听到下人通报,几乎立刻到了后院,看到的就是父慈女孝的场面。 “母亲传下来的手艺,最适合在养病时用了,父亲多吃点儿。” 少女动作亲柔,满眼都是恭敬孝顺,齐山侯甚是欣慰,“云安有心了,但初见你时,你不是什么都忘了么?” 云安急忙解释道:“云安不是忘了,云安只是太久没做这道菜了,回来后其实私下练习了好久,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父亲吃到这道菜,这里要不是因为状元郎的事情——女儿早就来看你了,这里听闻夫人说起你身体不适,大夫人才派人给我打下手,做出了这道开水白菜,父亲要是喜欢,可要多吃一点,快点好起来,毕竟女儿只有爹一个亲人了。” 说着委屈的掉下几滴眼泪,看得齐山侯一阵心痛,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神变幻莫测,清秀的脸满是倦容,他叹道:“没事儿的,就算爹要走,也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再走。” “云安不依,我不要别人,就要父亲陪着我一辈子,父亲一定会好起来的!”云安枕在齐山侯膝头撒娇,一脸娇气,看起来淘气又可爱。 齐山侯大掌覆盖云安纤细的手背,内心复杂,“好,父亲答应你。” 齐山侯说完开始出神,一道开水白菜再次勾起了他的回忆,自己多久没吃到这道菜了的味道了,独属于她的味道,齐山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本一点疑惑也被打散,能做出这道菜回忆中的鲜味,眼前人一定就是他的孩子了,不会有错,自己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一定要好好给她寻个人家,对她一辈子真心真意,如此,他也能放手了。 齐山侯吃了点饭菜,终于能咽下药水,便说身子乏力,要歇息了,一行人纷纷退出去,云安看着齐山侯夫人得意道:“今后也不用旁的人了,我每天都来照顾父亲,大夫人你觉得怎么样?” 齐山侯夫人皮笑肉不笑道:“这样当然最好,郡主可要辛苦了。” 云安轻笑,“这有什么,都是女儿应该尽的孝心,不过今后被在做这个开水白菜了,卧病在床的人怎么能一直吃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以后该做什么吃什么都听我的。” 齐山侯夫人想起这丫头的借花献佛,心下更加讨厌了。 今日就先让这野丫头得意着,不过咱们来日方长,狐狸尾巴迟早有一天给她揪出来。 等云安喜笑颜开的回了自己房间休息,齐山侯夫人先留了个心眼,让人大张旗鼓的送了好些东西去宫中打赏御膳房,无比弄得人尽皆知。 禧翠阁。 “洪师傅,既然大功告成,我就先走了。” “姑娘,等等!”洪师傅怎么好让洛青禾空手回去,便命人捉了几只肥鸭山鸡以示感谢,青禾接连推辞,最后架不住洪师傅坚持,还是收了下来。 “咦,这山鸡的品种倒是少见,这鸭子我倒认得,是南漠旱鸭吧。” 这鸭子全身黑毛,眼珠呈灰白色,还是方少泽说与他听的,洛青禾先是不信,没想到今天竟然见着了,“洛小姐原来知道,这鸭子其实不多见,但青禾姑娘都肯倾囊相授,我洪某作为前辈当然不会占你们小辈的便宜,这鸡鸭你就拿回去,好生养着能吃一段时间呢。” 其实这鸡是洪师傅送的,那旱鸭却是清音阁送来的,专门给青禾小姐的,洛青禾却不知道,直到出了门撞见了前面刚刚离去的徐诉时身边的小厮,才开始琢磨。 徐诉时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禧翠阁? 她又想起来,旱鸭本是难得,禧翠阁应该不会用这样的菜品,清音阁倒是以珍稀菜品闻名,这旱鸭难道是清音阁送过来的? 不过徐诉时也没留话,想来就是恰好送到禧翠阁,然后洪师傅为了感谢自己,就把旱鸭转送给了自己。 上回洛青禾刚做了可以烤鸭子的壁炉,还有烤架,这种传统烤鸭的烤炉在这个时代也是绝无仅有,若不是洛青禾出主意,还真不知道要多少年心才会有此等工艺,这里正好得了两只鸭子,洛青禾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跃跃欲试,北京烤鸭的味道,让她想念许久了。 洪师傅向来贴心,这么多鸡鸭本来想派个人跟着洛小姐送回去,可洛青禾向来不喜欢麻烦人,这里又拿了洪师傅这么多东西,更不好意思用人家人手了,何况自己还有小水陪着,便借了禧翠阁一辆小推车,挽起袖子把两个笼子的鸡鸭同小水二人轮流推回镜园,一路上洛青禾想着外酥里嫩皮香肉厚的烤鸭,心里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 谁知刚出禧翠阁没一里路的正阳大街上,拐角处露出一个衣角,那人背对着洛青禾,似在念念有词,洛青禾驻足一听,那人说的是:“哎,这么肥美难得的旱鸭,却被一个小姑娘得了去,简直暴殄天物。” 洛青禾见那人背对自己,寻思着他说的应该不是自己,可是看看鸭,再看看四处并没几个人。 他不是说自己,还能是在说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酒中仙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人真是奇怪,自己刚从禧翠阁出来,他又从何处知道自己得了两只旱鸭? 小水一听就想上去理论,洛青禾急忙制止,又不由动身亲自去查看。 小水接过青禾手里的推车,眼睛不住的往洛青禾走过的墙角撇,谁知那里站着的竟是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老大伯,洛青禾便问“老伯,你刚刚口中说的那人是我么?” 大爷不客气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推着推车的小水远远喊话,“老头子真会说,就你这样的,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么,就知道在一旁吹牛,小姐,我们理他作甚,由他一边儿眼馋去!” 洛青禾端详着老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若有所思,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广陵城。 卧虎藏龙不在少数,何况自己刚从禧翠阁出来,偏这老爷爷就知道自己一群鸡笼里装着两只旱鸭,要是没一点本事在手怎么敢大放厥词? 小水这隔空喊话,对老爷爷轻蔑十足,大爷一听立时吹胡子瞪眼的回怼,“好你个黄毛,未免太目中无人,那老夫且告诉你,就凭你们,根本做不出地地道道的旱鸭,你要是不信邪,那你敢不敢把你们的鸭子给我一只,让我露一手,到时候看是谁做的更正宗!” 洛青禾奇了,她目前还只听过方少泽口中的南漠旱鸭长什么样子,至于这个正宗的南漠旱鸭是什么做法什么味道自己其实一概不知,这样一想不由得更好奇了,只是这个相貌平平,看着一无所长的老爷爷,真的会做么? “老头子,你是看我们好骗是吧?”小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谁知洛青禾还当真一副好骗的样子答应了:“小水,不得无礼,把鸡笼里的鸭子提出来,我们送给这位爷爷一只。” 小水瞪大眼睛顿住了,一旁的老爷子也很惊讶,他不过随便一说,毕竟谁会真的把东西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爷奇道:“小姑娘,你可真不是一般人,你知道这鸭子有多贵么?要是拿到广陵最大的酒楼去换钱,恐怕得这个数儿——”老爷子说着那两个指头比了比,又调侃着说:“真的给我,你舍得么?” “二两银子?”洛青禾看着他的手指问。 “是二十两银子!”老爷子信誓旦旦道,那样子好像笃定了洛青禾听到这个价格后会反悔,谁知洛青禾却出人意料。 洛青禾啧啧称奇,“二十两银子呀,我还真没想到呢,不过今天遇见老爷爷你也算有缘,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或是会不会做正宗的旱鸭,这鸭子我都送给你了,算是与您结个善缘,你就当我孝敬你老人家的吧。” 洛青禾的大方,是老爷子万万没想到的,要知道二十两银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个小丫头竟然这样豁达。 在老爷子还在为她的行为惊叹时,洛青禾已经伸手把鸭子给捞了出来,就要提到老爷子面前,洛青禾身后的小水却像看江湖骗子似的一直瞪着大爷,把老人家看得怒从心气。 他突然直言正色对她大声道:“好!小姑娘你既然敢送这旱鸭,老头子也绝不会耍无赖,厚着脸皮骗了你一只鸭子去,明儿晌午,你到城门正街片雨栏巷后面的小院子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正宗旱鸭烤鸭,也让那有眼无珠的臭小子好好开开眼。” “你说谁有眼无珠?!”小水瞪大铜铃一样的眼睛质问。 洛青禾急忙打了圆场,对老人家婉拒道:“不用了,我送您这鸭子还真不是为了置一口气,就不麻烦老爷爷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也不信我?!”老人家问。 洛青禾想起自己家里一堆破事,又刚刚下定了决心以后努力向上,便歉意的笑笑,“我明天还有事呢老爷爷。”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借故推脱一样,老爷子想要扬眉吐气的心情被洛青禾拦了个措手不及,“小丫头,不管你有什么事情,但是我这旱鸭你要是不吃,我敢保证你会后悔!” 小水不屑的哼了一声。 洛青禾为难了,也不明白这个老爷爷为什么一定这么坚持,“爷爷,我真不是骗你,也不是不信你,是我真的有事。” 老爷子是有脾气的人,被一个小丫头三番五次的拒绝,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皱纹堆得更明显了,对着青禾二人怒目以对,“哼,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不稀罕就算了,老头子我还懒得做呢。” 这位老爷爷是真的上了年纪了,不仅是那满脸皱纹显老,他微微弯曲的脊梁,和缓慢的步伐,就他这年纪估计都快赶上自家姥爷了,一想到远在罗泉镇的姥爷,洛青禾心头酸涩不已,心下软乎起来,老爷爷本是一片心意,有心漏两手给自己这小辈尝尝鲜,自己却不领情,恐怕真的伤到老人家自尊心了。 洛青禾于心不忍,急忙叫住老人家道:“大爷你等等,要不,要不我明天下午过来吧,你先把鸭子做好,我到时候抽空就来,不知道老爷爷你那时候有时间么?” 洛青禾极力挽救,又想到自己这要求是不是太无礼了,自己一个黄毛丫头,还要人家老爷子在家做好了等她,实在不应该,正想改口,谁知老爷子竟然答应了。 他说,“那你明天下午过来,我中午在院子里做好等你,小丫头说话算了,一定要来哈!” “这多不好意思...”洛青禾没想到,老爷爷竟然真的要等她,“那,好吧,既然爷爷你都这么说了,青禾也不跟你再客气了,明天下午我准时来片雨栏巷找您,顺便也做几个拿手好菜,也给爷爷尝尝我的手艺!” 老人听洛青禾答应要来,笑逐颜开的应了声,后来听得这丫头也要给自己做菜,心里想起些事来,便说:“这个嘛,若是你也要下厨,那咱们不如约定一个时间,也好过你等我我等你来。” 洛青禾想来也是这个道理,今日匆匆约定确实太草率了些,点了点头说:“那行,您定个时间吧。” “就三日之后吧,三日之后我休沐,丫头你有急事也都处理好了再来,到时候我老爷子不会怠慢了你。” 洛青禾一一应下。 一老一少一番约定后,各奔东西。 老人家掂量了手中旱鸭的份量,又看了看毛色,这旱鸭还是不错的,不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提着鸭子一步一摇的回家,跟个老顽童似的,顿时年轻了好几岁。 回到片雨栏巷的时候,他先把旱鸭喂养了起来,想着这些天喂些纯净水米,等到三天后好吃个肥美的南漠烤鸭才好,打算好后,他又从厨房的灶台顶上翻出了积灰的支架,拿到了自家院子制作的简易烤炉,感叹道:“多少年了,终于要帮你们弹弹灰了。” 洛青禾把一车鸡鸭送回家的时候,方少泽正苦心钻研装画艺术。 以往还不觉得,现在真到自己动手做了,才知道这门技艺要费多大的功夫,杨潼看他吃力,问他要不要休息,方少泽急忙回绝了,既然下定决心学习,那就要好好学。 想想洛青禾不仅从小就扛起一家重担,还身有一技之长,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并赚钱家用。 自己堂堂七尺男儿,除了腹有诗书,也该有个能让自己果腹的技术吧,否则就真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这样想着,方少泽小心的加着柴火,盯着自己这边的木脂膏,等待着白色的胶浆逐渐变成透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今往后自己要和青禾一起在广陵打拼出一片新天地,这一锅木脂才是第一步。 终于小半个时辰后,白色木脂在温火熬煮下渐渐变成乳白色,方少泽见其变化,先撂下手中柴火,拿起一旁掉在木桩前端,墨尖未干的毛笔在空白纸张上写下变化时间。 杨潼也过来瞧了瞧,点头赞道:“可以,熬得不错。” 杨潼检查过之后,又讲了后续工作和注意事项,方少泽也一一拿笔记下来了,两人这一忙活,时间像是旋转木马,就那么一眨眼,从正午到了傍晚,再从傍晚到深夜,前前后后几十道工序,方少泽越做越奇,原来一个简简单单的画框也得之不易。 师徒连夜将锅中的脂浆取出放凉,当晚,方少泽没能回镜园,将就着元老板为他准备的客房倒头就睡,睁眼已是天亮。 第一百一十三章:撞门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他们做了一个下午的脂浆今日算是大功告成了,两人站在杨潼左右两侧,看着他揭开昨天成果,那胶浆透明浓稠,但又有着木脂的独特香味,其成色及光泽透亮,一看就是上品,方少泽喜出望外,杨潼却拦住了他,方少泽疑惑的望着他,却听他说:“等等,你这个还不能用在咱们的画上。” “为何?”方少泽更不解了。 “差了点意思,不过已经算是好的了,制作脂浆最重要的就是火候,若是室外熬制,风向直接影响制作难度,室内则更加稳定,若是你能在这方面完全把控,那么问题不大,主要还是熟能生巧。”第一步说完,紧接着就是第二步了,杨潼又开始安排,“脂浆上画也是要一定技术的,这一小锅拿给你练习,现下裱画先用我之前做好的现成的,你也看看,好好学着点。” 方少泽慎重的点头,然后跟着杨潼一起去他那里取出专门裁剪上画的工具,看着零零总总不下十种的各式器具,方少泽发问了:“这些分别都是什么?” “现在跟你说了你也记不住,你先跟着我做,过程中我再一一给你讲解每一种器具的名称和使用方法,首先你要用到的是脂浆上画的狼毫毛刷,这个你可要注意了,要小心的不止是画,还有我这狼毫毛刷,你知道脂浆虽然是液体物质,但过于粘稠密度过大,你上画时得顺着狼毫上画,否者画面不匀不说,还得毁了我这狼毫。”杨潼说着将笔挑拣出来,甩给了方少泽。 方少泽双手高举,连忙接住杨潼抛过来的狼毫毛刷,心中腹诽,不才说让自己小心么,隔空抛物这是在考验自己么? 然后杨潼又自己拿出了图纸,在一旁的桌面摊开,拿起一把锥形杵:“我先画几个图形,待会儿用作画框塑形,等你学会上画,我就教你如何用锥形杵,一副好画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画框就能撑起来的,制作裱画的木质卷轴也十分讲究,还愣着干啥呢,赶紧动手呀。” 方少泽愣了愣,总算是摸清了杨潼的习惯,自己不把上画做好,杨潼是不会一股脑把知识强塞在自己脑子里的,也难怪元泓老板说他看似大条,但在教学上却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对自己的所见所学倾囊相授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杨潼做到了,他有那个自信,从不会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上画其实不难,只要有那识书作画的功底,其实很快就能掌握功底。 方少泽终于接过了自己杨潼手上的锥形杵,这器具有些份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前端又锐利,一般人第一次使用很难把握力度,这不一刀下去画毁了不算,方少泽被割伤的手瞬间血糊滋啦的。 方少泽器具脱手,捂着伤口不断嘶着寒气儿。 元泓下意识叮嘱他别乱动,急忙去取药,杨潼见他那着急的样子,对方少泽不甚在意道:“没事,小伤,小伤啊。” 方少泽尽量高举着手指,可那血珠子依旧顺着往地下滚落,方少泽一脸委屈。 元泓不消片刻就回来了,气得笑骂两个大傻子,也不知道简单包扎一下,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血流不止,方少泽闻言转头去看自家师傅,杨潼尴尬的转过身去,咳了一声,这可不能怪他呀,他也没想到这茬儿呀! 元泓来不及说什么,先用清水清洗了方少泽的伤口,这才上了药,然后又赶紧的用棉纱布包扎好。 “算了吧,你这手都这样了,今天就别做了,先回去好好养着。”元泓亲自替方少泽包扎好才说道,方少泽瞧着自己手指上有条不紊的纱布纹路,对自己这师母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要是没了酒中仙,杨潼那老狐狸怕是生活都不能自理,方少泽想着又忍不住幽怨的去瞧自家师傅。 杨潼被看得心虚,立刻装腔作势道:“怎么了,你一个牛高马大的小子,手上划拉个小口子,,做什么跟个大姑娘似的,难道还要为师哄你不成?” 方少泽收回了目光,心想,哪里还稀罕你哄,咱们师娘可比你温柔多了。 “你行了,连止血都不会还在一边怪徒弟。” 杨潼被元泓说了几句,这才不情不愿的靠过来,方少泽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杨潼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受伤么?这锥形杵本是重器,首先要具备的就是臂力,再者是巧劲儿,你的力量是够的,就是差一个巧字,现下你反正都受伤了,这样吧,你回去多拿精巧的东西先练练巧劲儿,然后再养几只小喜鹊儿,要做雕花,还得需要眼睛的专注,回去之后乘着养伤,一样都不能落下,记住了吗?” 有什么是比在受完伤之后,还要面对老师一堆家庭作业更糟糕的事情? “是,师傅。”方少泽一声叹息,终究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等到元泓把方少泽送出小门时,才想起一事来,“少泽,你给我带个话儿,过几天就是加元日,让青禾多准备些祭祀的东西,到时我有用处。” 杨潼手搭在元泓肩膀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是我徒弟,跟我杨家自己人还见外么?你只管吩咐他去做就行了,再说了前日晚宴上,那几顿酒席我可是帮他解决了天大的问题。” 杨潼提起酒席,元泓倒是想起一事来:“不过那酒——” 方少泽听元泓提起酒宴上的几大坛子酒来,顿时羞愧,弄了个大红脸,酒本就是不仙楼里的,有没有问题,酒仙一尝便知,“学生的错,今后再也不敢了。” 元泓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那日的酒席人本就多,你有此举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以后可不能如此了,以酒会友,重要的就是酒,酒既是诚意。” 方少泽被元老板这一番话教导的无地自容,连连称是,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回去可得好好跟青禾说说,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行了,回去吧。”元泓见他脸红得滴血,怕他尴尬,便急忙叫人回去。 方少泽道完谢,便走了。 方少泽一回家就被泊宁给叫住,原来是方家老爷子要见他,方少泽一听简直头皮发麻脑壳痛,他也奇了怪,自己这糟心爹又要做什么? 自己昨天就没回家,叫泊宁给青禾带了话,说了元泓的事情和自己的去处就走了。 青禾听到消息时有些不高兴,自己头一回生气,方少泽竟然一走就是两天,这大少爷,脾气可不得了。 自己这禧翠阁拿回来的鸡恐怕是没人吃了,洛青禾撇撇嘴,索性将泊宁留下一起吃饭,家都不回的人,这烧鸡就别想吃了。 泊宁见洛青禾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话,毕竟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思你永远别猜,越猜越能坏菜,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得罪洛姑娘了。 可男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最喜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泊宁吃了一会终于说道:“方家老爷不是个善茬儿,洛姑娘是不是担心方少爷独自一人前去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一个人不能脱身?” “他自己要一个人去,我做什么还要担心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洛青禾一直压着的脾气上来了。 方景林是什么样的人,方少泽自己最清楚,可他要去却连一句商量的话儿都没有,既然这样,自己还眼巴巴的凑上去做什么?就算是出了事,那也是自找的,自己才不管他! 泊宁这才看出来两人是真的闹别扭了,青禾姑娘虽然口是心非,但心里还是担心的,于是泊宁放下碗筷便对青禾说:“我是镜园的管家,今天我理应跟方少爷同去的,洛小姐你先用着,我这就去寻方少爷。” “哎——你不吃了——!”洛青禾眼看着泊宁扬长而去,片刻后却觉得,这样也好,泊宁是个可靠的人,有泊宁陪着,想必有事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外面寒风瑟瑟,洛青禾早就睡下了,在被窝里暖烘烘的睡得正香。 也不知道一场好梦刚进行到哪里,就被寂静的黑夜中一个凄凄切切的哭声扰乱,洛青禾在睡梦中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可那哭声非但没有停止,还有大哭特哭的架势,可其声音嘶哑,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只能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一会在远处,一会又飘到院内,更有时就像是在自己耳边,吓得洛青禾一下子惊醒了。 “......”洛青禾瞪着眼睛,卷着被子坐起来,身上已经起了一身冷汗,心如擂鼓,惊恐的四处张望,但又不敢发出声音,恨不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屏住了。 门外忽然狂风席卷,砰的一声,大门被风撞得门栓哐当作响! “啊!!!”洛青禾吓得魂飞魄散,鬼来敲她的门了!“救命啊,来人!救命!” 洛青禾的声音随着撞门声截然止,门外咻的冲进来一个人,洛青禾被那人一抱,差点儿没吓晕过去,此时她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脑海中想起来这个地方原来就是一个凶宅,这该不会是那枉死的鬼回来向他们索命来了吧! 天地良心,不关自己的事呀! 谁知那‘鬼’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小水阿姐小云,两个女孩抱在一起,抖若筛糠,越抖越怕,“洛姑娘,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吓——吓死我了!” 自己才被吓死了好吗! 洛青禾一惊一乍,手心手背都被汗水打湿,此时浑身无力,现下只想到一个人,她无助的喊道:“方少泽!方少泽呢,死哪儿去了,还没回来么?” 许是刚才洛青禾的尖叫声太大,等她现在喊方少泽时,方少泽早就在屋外,听到自己的名字,忙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青禾?” 洛青禾一听见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平静下来,此时就算真有牛鬼蛇神又如何?方少泽在,她就不怕,少女几天的委屈涌上来,也不顾自己一身睡觉时穿着的一件儿薄薄襦衣,纵身就扑进方少泽怀里,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和方少泽身上淡淡的熏香,令她前所未有的平静,“方少泽你这个大坏蛋,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一走就是两天一夜啊。 方少泽其实刚从外面回来,又在方家喝了几杯,现下被洛青禾这一扑,也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因为此时洛青禾正紧紧贴着他,少女胸前两团挺翘的小红果就压在自己胸口,柔软的发梢蹭在下巴,勾得人心神恍惚,那双柔弱无骨的双手和手臂圈着自己的腰收紧再收紧,让两人密不可分。 方少泽方寸大乱,心像是被那调皮的小鹿,撞开了窍门,他差点也伸手搂住了洛青禾。 可他不能,即使他很想这么做,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小姑娘小男孩了。 青禾已经成长为纤纤少女,而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现在这种情况,该如何是好? “方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左边院子里的良辰美景也冲了过来。 还好这里还有个第三者,打破了尴尬,不过心里那一点小遗憾是怎么回事? “方...方少爷,这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此时洛青禾床上的小云也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方少泽无语,好嘛,人还不少。 一说起不干净的东西,洛青禾就想起刚才凄厉的哭声,还有撞向自己房门的影子,虽然没有被撞开,但足以令洛青禾神魂俱裂,她不由在方少泽怀里瑟缩的更厉害了,见洛青禾被吓成这样,方少泽心疼的紧。 他假意斥责道:“云丫头别乱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我回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方少泽的话让洛青禾再次安静下来,搂着身前这个baohusan更舍不得松开了,而他的话也成了一粒定心丸,让几个被吓得不轻的女孩子都定了心,现在大少爷都回来了,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邪祟,想来也不敢出来捣乱。 “青禾,别怕,我在这儿呢。”方少泽见少女惊魂未定,便伸手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肩膀以示安慰,少女果然放松下来,看来很有用嘛,方少泽得了鼓励,直接半搂住了青禾,低声哄她,叫她莫怕。 “可是,刚才好像真的听到有人在哭,会不会是——鬼阿?”良辰缩着脖子,只感觉说出那个字的时候,后劲都是一凉。 “胡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方少泽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东西改变了,对青禾也是对自己,原来青禾也不是那么坚强,青禾也会有需要人保护的时候,而他就可以成为保护青禾的巍巍高山,让她一辈子依靠。 有些念头一旦升起,就很难忽视,方少泽低头瞧着少女熟悉的面容,那种怜爱怎么都无法抑制,只想把人紧紧抱住,告诉她自己在,不要害怕了,“你别想了,就算有什么,只要我在,也伤不了你。” 洛青禾这才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方少泽借着微弱的灯光,才发现这几个丫头全部披头散发没个形状,这场面着实混乱,方少泽不得不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来,对他们厉声指教道:“怎么这么多人瞎起哄,大惊小怪的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要是我今天不回来,这镜园是不是得闹个鸡飞狗跳了,还不赶紧回去,穿成这样就瞎跑出来,成何体统?” 几个丫头被一一数落了,刚才的恐惧都被委屈代替,方少泽其实不想这般严厉,可他要是不严厉管教,这些丫头回头一定得一个劲儿 的胡思乱想,连同洛青禾也睡不了一个好觉,方少泽把一群丫头轰出去,四处院子的灯也亮了起来。 方少泽心想,这些丫头也真是奇怪,既然害怕怎么还不点灯,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跑,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么? 丫头们都回去了,回过神来的洛青禾才后知后觉的害臊起来,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可是这不都得怪方少泽么?要是他在的话,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害怕了,“你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 洛青禾是真被吓得不轻,眼圈儿红彤彤的,方少泽心疼的不行,“在老方家耽搁了,都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一定早点回家好不好?” 两人好不容易说上几句话,只听外面寒风中又是一阵呼啸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刚回去的三个丫头齐齐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直奔洛青禾屋里。 一群人咋咋呼呼,恐怖的氛围也变得不再那么下人,而且有方少泽在,这回洛青禾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吓得张皇失措,反而察觉出其中不对来,“确实有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奇怪。” 方少泽收回自己跑马似的小心思,也凝神去听那声音,才发现确实有点不对,神色也开始慎重起来,这一屋子大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现在可全靠自己了。 方少泽细细一听,除了刚才比较大的响声之后,似乎还伴随着绵绵不绝的长鸣,虽然越来越小,但确实是有声音的,只是那声音被风声席卷,多了沉闷,像是什么人发出的呜呜声似的,听着是有一点吓人。 方少泽也想起来,自己买了个凶宅这是事实,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不少朋友给他出过一个主意,不管是什么样的凶宅,只要找个道士来问话超度,总能有成效,住着也心安,但他琐事缠身,当时没来得及,便把这事儿给耽搁了。 方少泽强自镇定道:“别怕,有时候风大,说不定是把什么东西吹倒了才发出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同刚才一样,这响声似乎越来越频繁了,丫头们在方少泽身后瑟瑟发抖,更加恐惧了。 “这样吧,我亲自去看看,是人是鬼总要揪出来。” 他这一说,一群丫头慌了,洛青禾更是连忙拉住方少泽,不让他走,方少泽要是走了,不就又只剩下她们了么?自己可怎么办呀? 方少泽见自家青禾丫头被吓成这样,心里顿时来了火气,一股无畏之气油然而生,挡在小丫头面前道;“没事的,你们在房间里很安全。” 洛青禾怎么肯听,不论哪里,只有方少泽在的地方他才不会害怕,“我不要待在房间里,我要跟你在一起。” 虽然温婆婆和小云,还有良辰美景都在,可要说能够交付生命互相倚靠的人,除了方少泽,还能有谁,原来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唯一一个能够想到,并且信任的人,只有他了。 听方少泽说要去一探究竟的良辰美景立刻惊恐起来,现在去看,不是自投罗网么?她们不要去!“大少爷,我们害怕,我们不去,你也不要去了吧,万一真的是鬼怎么办呀?” “别胡说,我说了,有我在不用怕。” 方少泽在此时把一个大男子的责任感体现的淋漓尽致,自己身为镜园的主人,一家子女眷全指望着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岂有退缩的道理? 方少泽打定主意,立刻叫起了离青禾院子较近的长红,命他前去把家中下人聚集到一处,又命府中唯一几个护院在这里看着一家子小姑娘,否者方少泽怕她们一听到动静又要四处逃窜,到时候更是乱作一团了。 然后方少泽就带着紧紧拉住自己小臂的洛青禾,和身旁跟着的泊宁,亲自去了发出异声的角落。 第一百一十四章:夜不能寐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秋风瑟瑟,夜里的风已有刺骨寒凉之意,一轮圆月半遮半掩隐于黑云之下,让整个夜莫名多了一丝丝诡异的气氛。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前方尘影开路,泊宁在后,身后是方少泽一手提着夜灯,一手被洛青禾紧紧挽着,身后留一个小团子来福断后。 手提笼里的灯芯已经越拉越长,灯影逐渐开始摇曳,拉长了人影,和一个圆溜溜的小团子,或许是受三人影响,身后跟着的来福也静悄悄的,不仅听不到平时的喘气声,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泊宁面对这黑云下风声萧萧的暗夜,也忍不住开始打哆嗦,他自己哆嗦不要紧,关键是这一抖倒是把身后的一男一女吓得不轻,最后面亦步亦趋的小团子也因此紧张起来,后背的汗毛直立,龇牙咧嘴的警惕着前方。 泊宁身后的方少泽猛的惊,又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他很快冷静下来,急忙安抚在身旁发抖的洛青禾,小声的向泊宁问道:“泊宁,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泊宁疑惑的看过来,才知道原来是自己刚才打的寒颤把他们两个给吓着了,连忙一脸歉意的笑道:“呵呵,不好意思啊,实在太冷了。” 方少泽无语,身旁的洛青禾也没好气的舍给他一个白眼,方少泽无奈的拍了拍少女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那颗上下起落的心才好不容易平复,但又紧紧的缩着,不敢放松。 泊宁见他们这么害怕,为了让洛青禾稍微安心,便闲话说:“老人家不常说狗是能够看见鬼的么,今天咱们带着来福,来福是狼,可镇住邪物,只要来福不叫,那就证明没有什么邪祟之物,青禾姑娘也就不用那么害怕了呀。” 有些东西不说还好,一说就容易应验,这不泊宁话音刚落,原本还很安静的来福就开始叫唤起来。 三人心里几乎同时叫了起来,惊恐的望着四周。 泊宁亦是吓了一跳,暗骂自己乌鸦嘴。 那处果真有人的呜咽声,像是垂死之际的苟延残喘,看来他们离那东西也越来越近了,这风也毫不留情的刮着,扰人视听。 冷风直往脖子里面钻进去,洛青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不安道:“该不会是这府上的恶鬼吧,听说这里面也有上吊而死的人,会不会——” 洛青禾想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买了这桌宅子,所以才勾出了沉睡的冤魂。现在那冤魂醒来了,所以才来找自己报仇,这种事换做以前青禾是不会相信的,但是现在连自己都能出现在这里,这已经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相信。 方少泽见她愈发心神不宁,缩着小脑袋就像来福小时候一样无助可爱,简直忍不住想把人摁在怀里好好揉揉才好。 他用低沉的嗓音在青禾耳边沉沉道:“不会的,要是真的有恶鬼,也有我帮你挡着,要吃也是吃我,你趁此机会只管躲起来。” 洛青禾想了想那番场景,如果是方少泽的话,在她面临危险之际定然会挡在自己身前,洛青禾心头震动,那份对方少泽的信任感顿时倍增,已然坚不可摧,本来还有所顾忌的双手直接将方少泽整只手臂紧紧抱住,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方少泽没想到丫头会说这番话,那认真的小模样,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一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到底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听得方少泽心里暖烘烘的。 出了自家院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所有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那种探索未知的忐忑,还有疑神疑鬼的恐惧,闹的人七上八下,每走一步心里好像都没个着落,可目的地总会到达,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被他们带来打头阵的尘影在前面充当大哥,临危不乱的步伐带动众人前进的脚步,果然能有尘影和来福前后护佑,好像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能立即察觉,到时候再跑也不迟,这么想着,三人心里也踏实不少。 等到达目的地,前方尘影已然淡定,方少泽才看清地上被摔碎了的泥塔防,这后院是真的破败,刚才破碎摊倒的声音竟然是自家的墙给风刮倒了,但又不是全部倒下,泥墙上方的桉檐还连接在一起,但中间中空的地方,却剥落好大一块空洞,呼啸的风从中穿过,然后回响在院子里发出声音。 那被堵住的呜呜声时大时小,不过,正是因此原因才产生的怪声。 真相大白,洛青禾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原来是因为穿堂风过,经过几经周转才导致风声变化,等传到人耳朵里,又被人的心理作用导致疑神疑鬼,才觉得这就是人在哭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竟然是这面破墙!” 自己可差点儿被这声音吓死了,还好方少泽及时赶了回来。 方少泽大失所望,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这下倒好,虚惊一场,看着洛青禾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方少泽竟然开始小小失落起来,他说道:“只是墙的问题?可是好端端的墙怎么会塌了?” 泊宁也觉得有些奇怪,“对呀,这墙确实不算稳固,但以今日的风还不至于被吹倒,难不成是什么山间野物?” 如果是泊宁说的那样的话,那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洛青禾却十分笃定:“肯定是被风吹倒的呀,你看这墙面这么破旧,恐怕没有风也迟早会倒,风过之时便会带出回声,并通过洞口放大,这才有了哭泣的鬼音。” 泊宁还在怀疑,但青禾都这样肯定了,泊宁也不好再跟一个小女子争来争去,想来想去,也认同了这个说法,点头称是:“青禾姑娘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我小时候也曾听人说起过,若是风起回声,就十分像是人的哭声,许多鬼神之说,怨鬼哭嚎,也是因此而被人口相传,久而久之,大家都对此信以为真,其实不过就是夜风作祟罢了,世间哪里有什么鬼呢?” 洛青禾想,那可不一定,就听方少泽发话了。 “看来还真是风声,那只能等到明日再来修补了,此时只能先回去跟他们说明缘由,大家也好安心。”方大少爷安排着,可感觉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臂,总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有些失望。 就在方少泽的英雄救美匆匆落下帷幕时,来福再次有了反应,这一次就连尘影都开始躁动起来,踏着马蹄连连后退。 “嗷呜!”来福低吼着,发出呼呼警惕声。 “在那里!”泊宁朝着发出响声的草丛喝道。 “什...有什么过去了?”洛青禾也看见了,那草丛抖了几下,现在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泊宁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方少泽想起来那日教会来福的口令,旋即便用起来,吹了声口哨,来福听令,纵身就往草丛里面扑去。 只听嗷呜几声狼崽子的叫声,隐约听见来福的声音越来越远,方少泽蹙眉,发现事情不对,往那边又吹了口哨,“来福!回来!” 这一声出去后来福并没有立即回来,好像还在远处,可是二更天正是漆黑不见五指的时候,来福的位置已经超出了他们视野的能见度之外。 洛青禾脸色变了:“来——来福怎么不回来?来福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方少泽知道不对劲,双目沉下来,决定道:“我去看看。” 一听这话,洛青禾就急忙摇头,要是方少泽也一去不回,她又要怎么办呢? 就在大家都以为来福一去不回时,小短腿来福又跑回来了,却是玩儿心大起,嘴里不知道从哪里找着了一丝黑色方形抹布一样的东西,趴在地上,放嘴里撕咬,原来竟是来福贪玩儿才没听见方少泽口令,方少泽被气的没了脾气,但也着实松了口气,既然来福冲过去都没发现什么异样,那就证明真的没什么了。 “看来又是虚惊一场。”说着,他向来福走去,决定改改来福这不务正业的毛病,他蹲下身子,一把扯过来福嘴里被咬烂的破布,道:“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想着玩儿,以后可不给你肉饼吃了!” 来福好像听懂了方少泽的话,委屈的呜呜几声,立马站了起来,从刚才它追过去的方向叫了几声,好像在说什么;方少泽却不懂,还以为这家伙是被自己批评了,所以在认错示好。 “现在已经没事了,泊宁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回去歇着,今晚上也折腾的费劲儿,大家明天都可以多睡会儿再起来做事。” “是,少爷。” “至于这墙,也不必修了,明天你带几个人来直接推倒,拿车运走,等后面修缮宅子的时候再砌新墙,就这墙,肯定是不能用了的。”方少泽想,还好今日墙塌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这墙已经被腐蚀的这样严重,所幸大家也要帮忙,正好一起修了。 泊宁全都记下了,其实不必方少泽特意吩咐,这些事泊宁也能处理,但现在的方少泽比以前更周到了,这些事他下意识就能面面俱到,便想口头安排下去,泊宁也好做事儿些。 “来福,别叫了。”方少泽说完,才对来福叹道。 这样的方少泽,把洛青禾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才发现方少泽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男人,让人心上酥酥麻麻的,回过神,一抹飞霞很快染上少女面颊,洛青禾急忙低头,抱起地上的小团子打掩护:“好了好了,来福,咱们回去睡觉。”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能看着方少泽胡思乱想? 这段探索之路,就在三人的各怀心思下,踏上了归程。 来福毕竟太小,其实它在听到方少泽的声音时,就已经开始往回跑了,也还好方少泽在那时叫回了来福,否则等到来福追到远处,那人腰间的短刃,恐怕会落在来福的脖子上。 到头来,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漏网之鱼。 等回去后,方少泽才觉得事有不妥,家里墙都塌了,万一进了贼可怎么办,家里现在虽然值钱的东西没有,但是一家子黄花大闺女呢,这可开不得玩笑,尤其是青禾丫头。 思来想去,方少泽还是不放心,看来今晚是注定睡不了好觉了,他放下手中灯笼,瞧着自己已有一家之势的小方府,对大家说道:“家里今晚不太平,可总不能大家都不睡觉,不如这样,从今天开始家中男丁都把被子竹席一卷,在后院守夜,直到后墙重修为止,以防家中有窃贼潜入,这段时间,还要辛苦大家了。” 而后方少泽就将家里每一位男丁安排的明明白白,小水自告奋勇要守在小云那处,其它人则全部听从少爷安排,而方少泽自己却掺杂了私心,守在洛青禾旁边的小屋,两人一墙之隔,洛青禾只需要轻轻一叫,方少泽立刻就能赶到她身边。 一切安排妥当。 方少泽和衣睡下,却有些睡不着,心里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青禾,和她的一娉一笑,闹得一会儿脸红心跳,一会儿又升起淡淡忧愁,那是又甜蜜又煎熬得牵肠挂肚,一直挣扎到天明,都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起来,方少泽顶着个黑眼圈,浑身乏力,但在看到洛青禾后又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血复活,刚想像昨天晚上那样好好慰问一下,怎么样了,睡得如何,可有做什么噩梦之类的。 谁知一夜过后洛青禾还是那个洛青禾,那样柔弱温顺的样子,好像只在他梦里出现过,但又是那么真实。 “方少泽,昨天晚上都什么时候了,要不是打着灯,你是不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洛青禾连连质问。 方少泽一听,才想起正事儿来! 旖旎的心思散去,他忽然正色道:“昨天确实有事,父亲看眼下年关,已经准备了年货,到时派人亲自送到罗泉方府,昨个儿让我过去就是说这件事,问我可有东西带给祖母,咱们也赶紧准备着,你有什么想要带给月姨和王掌柜的都准备好,到时候让那人一并捎上。” 洛青禾听闻大喜,但又疑惑,这个方老爷怎么会这么好心? 不过也不难猜,现在方少泽出息了,在广陵又结识了不少权贵,方景林自然想巴结一番,否则就凭他,恐怕在这京城再混上个几年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就该告老还乡了。 不过既然方景林都这么说了,这回乡可是头等大事,他们现下事多走不开,能有个人带回点东西回老家,再有个口信儿,总归是好的。 “我昨天回来的路上都想妥了,我们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也不必太贵重,毕竟路途遥远,又不是自己人,怎么放心?最重要的还是得有封家书,让家里人安心。” 洛青禾点头称是,上一次方家小姐走得孤单,洛青禾也没好意思麻烦人家,现在正好好好写一封家书,好让月娘和姥爷们一家安心,过个好年。 洛青禾兴奋的连兴师问罪都忘了,连忙想着要给他们带点什么礼物才好,她有太多东西要准备了,现在哪里有空管方少泽,于是匆对他道了别:“早点我已经做好了,你自取出来吃,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你可别忘了带银子,到时候误了事儿!”方少泽远远朝那风风火火的姑娘喊道,然后又转回小厨房,心满意足的吃上了想了几天的早点,后又请了道士来府上走一遭,才去准备礼品和家书。 洛青禾去了桂壬街,这边府上的云丫头自然就闲下来了,小云略识得几个字,所以青禾的大小事宜向来是由她来记录,以免事多繁杂误了正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一个‘记事本’小丫头,那全得归功于洛青禾这个健忘的毛病,别看她年纪轻轻,其实挺大大咧咧的,不像一般小姑娘似的,那么会规整琐事,常常会因为烹饪一道美味佳肴而忽略生活上的细节,更何况这个时代别说智能,现在他们这新建的府上,就连个完整的日历都没有,洛青禾平日里也就记个大概的月份时辰,真要追究起今天几月几号,时辰节气,洛青禾只能摇头晃脑。 小云咬着笔头,想起昨天小姐带着自己弟弟从禧翠阁返回时,的确交代了她一些事情,叫她好好记住,抄写下来,以免忘了,结果不出所料,受过昨晚惊吓后,小云还真把事情忘了。 可是现在小姐又不在,自己该找谁确认呢? 小云起身望门,朝外面忙活的小水喊话道:“小水,昨天小姐带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交代了我什么事儿呀?” 小水也是个粗神经,一听昨天的事情,丈二和尚似的摸不着头脑,“事情?什么事情?” 小云悠悠叹了口气,放弃了小水,继续埋头苦想。 良辰从她这房里打着趟儿的来回多次,见她都是一个姿势坐在那儿,不禁也想起一事,于是走到她身前,先是往纸上看了看,零星有几个墨点儿,可见所记之事不多,然后她弯下腰,神秘的说道:“我刚收拾屋子,发现洛小姐那檀木箱子里的棉纱才只有半箱了,我也记得她的日子跟我好像差不多,也该是这两天身上就来了,你得记上,一会儿咱们一起出去买点儿。” 小云一听,果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把快干的笔墨又用舌头沾湿了,急忙在纸上写了下来。 良辰还想约个时间呢,只见那边正在搬东西的美景就在叫她了,良辰回头应了一声,才对小云道:“你等我忙完,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一会儿我可叫你阿。” 第一百一十五章:人穷志不短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好,我知道了。”小云答应道。 经过昨晚的鬼哭狼嚎之后,方少泽安排下来的事情,泊宁已经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了,首先是把塌陷的泥墙拆解,然后把泥土用木轮车搬走。 这不是个轻松活儿,那围墙又高又长,可不是件儿容易事,动用了家里所有的男壮丁去下苦力,就连身强力壮的几个妇人也都去帮忙了,剩下的小丫头们除了小云在忙琐事,其它人都帮着把乱七八糟的小物件儿拾掇起来,到时候大修宅院时才方便。 后来人手实在不够,连记事的小云儿都被安排去给大家端茶送水,后来又被支到柴房去,把小厨房里用完的柴火搬去厨房里添上,等到了中午,一大家子人都要吃饭呢,这下子小云自顾不暇,早就把除了纸上的其它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直到最后青禾回来后,她都忘记了要跟小姐再确认一遍那天交代的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件。 方少泽把事情交给了泊宁,又去把家里之前买好的东西拿出来,找了一个实木大箱子,把东西放在低层,至于上面的空间,都全部留给洛青禾,看她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好好包起来一道儿送回家。 直到他出门去杨潼家商量修缮一事时,才发觉外面吹起了寒风。 难怪昨晚的风那样大,原来不知不觉,已是立冬,时间过得可真快,看这黑沉沉的天气,像是要天黑似的,看来不久广陵城第一场雪,就将落下。 想起昨天晚上,除了方景林办的那件让人称心的事情,还有一件儿事,那就是方少君说的烤火炉,那日修筑小厨房,铁匠给铸了个蓄水池,洛青禾便想起了以前很小的时候用过的小铁炉,又知广陵严冬凌冽,便做了许多个备用。 广陵入冬,通常是鹅毛大雪,很是寒冷,到了冬天,没有一户人家能离得开炭火,可冬日里烧炭是个很大的消耗,除了自己家准备充足的,市面上那炭火的价格也不便宜,因此,上回洛青禾让铁匠打造的烤火炉很是好用,能节约不少炭火。 那天方少君看上的,正是那个小巧的烤火炉,火炉内里成一个网状圆柱形,外铸铁皮,顶端有一个排烟口,里面要是加上炭火,长久不灭,若是在这广陵郡,一定能得到广泛使用。 方少君说了,东西是他们设计的,到时候就算能够得到发扬,作为发明者的方少泽他们,不仅能得到嘉奖,今后要是能和皇家做上买卖,自然是财源滚滚。 对了,等青禾回来,自己一定也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要是知道她画的小火炉还能赚钱,不知道她该多高兴了。 等赚了钱,他肯定要给她再配上两个专门买菜的丫头,然后给家里新置办一辆马车,洛青禾以往买菜带着良辰美景,或是小云和弄墨出去,老是大箩筐小背篓的,看着怪辛苦,要是有了马车,到时候也就不用那么劳累了。 方少泽想着青禾的事出了神,刚走下台阶时,差点狠狠给绊摔一跤。 正阳大街尽头,品幽居东南方向,正是方少君任职的地方,兵设部礼书阁。 这里是文渊兵器制造总部,公用建设或是兵器制造前后,都有兵设礼书阁参与。 尤其是兵器或铁器,凡无战事,各地将士们的兵器利刃皆统一由礼书阁上报皇上,报明所需数量及用途,再获得批准文书,待文书下达后,礼书阁再颁布文书给广陵的皇家兵器库打造。 而最近礼书阁正在城外设立赈灾避难所,收容城外一些无家可归的避难百姓。 这个冬天要是没有这收容所,这些人恐怕熬不到第二年春天。 城外。 现在还空荡荡的收容所内,方少君和礼书阁陈大人正围在大敞的铁火盆前一起烤火,趁此机会方少君向闭目养神的陈大人提起了洛青禾的小火炉。 陈大人听他说了几句,这才大发慈悲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而且我大哥这火炉易搬动,也比火盆安全,烟尘不大易清理,就算是在室内也不怕走水。” 方少君见陈大人不为所动,他又联合收容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收容所虽然能给无家可归的百姓提供三餐,也解决了暂时避难的问题,但每年在这里就是冻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因为炭火稀缺,难民虽然一开始有足够的炭火,但往后炭火用尽,才是最难熬的时候呀,所以——” “所以,这礼书阁七品侍书的位置,你来做好了,这样整个礼书阁都听你的,你方家大哥也能发财,这下两全其美,岂不是更好?”陈大人咧开嘴角,凉飕飕的挤兑道。 方少君一听,脸色乍变,“陈大人,你说笑了,少君绝对没有想要冒犯你的心思。” 自方少君进入礼书阁以来,陈大人没少对他刁难,方少君以为这人天生如此刻薄,所以自己尽量不得罪他就行了。 现才得知,他一直刁难自己的原因,恐怕是防着自己往上爬,今天他这番进言,一是成全方少泽,二是自己也可以从中立功表名,这不就直接犯了姓陈的忌讳? 陈大人用他那刻薄的脸,从鼻孔哼楚一声冷气儿来,“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提醒你,初生牛犊,就给我脚踏实地的好好做事,别想着投机取巧,走些什么邪歪门邪道。” 方少君词穷:“陈大人,我没想投机取巧,我只是说出自己的建议而已,我这也是想...” “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到了我手底下,就得好好做事,本大人不屑你那些弯路子,以后别再提起了!” 方少君脸色难看到极点,最后憋着股气告退了,心里不住腹诽,这陈大人尖酸刻薄也就算了,简直鼠目寸光,这件事情不管是因为谁出的主意,只要办好了,办得漂亮了,皇上第一个要赏的不还是他这个侍书么? 愚蠢,简直愚蠢! 菊央街。 广陵郡本来就大,要是靠步行的话,洛青禾通常就会在这边买些东西,这里离家最近,到时候东西太重的话,也不用太累。 罗泉镇的冬季肯定是没有广陵郡这样冷,但湿冷的风即便是厚厚的棉袄也挡不住,月娘的手也是因此才常常生出冻疮裂口,青禾此时又不能陪在月娘身边,心里很是难受,当得知能有人给他们带信儿回老家时,她计划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家里人一人置办上一件羊毛大衣。 广陵的东西是真的贵,洛青禾精挑细选了许久,才挑出几件价格成色都合适的皮衣,正准备回去,可一条雪白的狐裘帽子强势的吸引了青禾的眼球。 那帽子一看就知道也是真皮,而且毛色一看就是上品,两边设计像软软的耳朵似的搭下来,到时候用耳朵上面的绸带系上,这不就连围脖都有了么?月娘大冬天也要出去做活计养活一家人,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帽子,风里来风里去时,也不必吹伤了一张脸。 青禾心疼起来,她知道,月娘是很漂亮的,只是辛苦了这些年,才显得憔悴了些,但也还是罗泉镇一等一的美人。 一问价格,洛青禾差点儿死心,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认命,开始了跟老板只见你追我赶,你退我进的杀价环节。 洛青禾除了做菜,自问在杀价上也有一定天赋,谁知道这一次皮衣店怎么都不肯便宜,那皮衣店大娘跟她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洛姑娘,大家都是熟人了,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这狐裘帽子也是上等货色,只是在仓库的时候磨损了一处,所以才肯半价卖给你,但你要再讲价,我是真的少不了了,你看我这店里,现在真的挺忙,要不咱们先把价钱的事情放一放,你要觉得合适,就带走,要是不合适,你就再看看别的便宜一点儿的,你看行么?” 大娘说完,就赶忙去招呼生意去了,别说,现如今这店里,是挺忙的,可是就这个帽子,竟然要三十两,实在太贵了,自己这三件大衣总共才十六两银子呢! 其实方少泽身上还有三小姐方少槿的一千多两银子,但现下正是修宅子的时候,过年也有一大笔开销,再者,方少泽早就拜在国子监,明年又要开始新的教学了,到时候还得做好几件新衣裳吧。 哪里都是钱,动不动就得掏银子,在广陵城,区区一千多两,哪里经得住花呀。 就在洛青禾纠结住的时候,身后又来一个熟人,那人一见她便叫:“洛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殷姑娘,原来是你呀。” 洛青禾看着殷菱一身白色夹袄,外面穿着狐狸皮的小背心,瞧着很是精致,再看看自己一身素净的青灰色棉袄,顿觉自惭形秽。 殷菱瞧见她手上拿着的羊毛大衣,笑着找话题道:“洛姑娘有心了,年关将近,就在给家里下人添置新衣了?” 洛青禾脸跟被雷劈了似的,当场发麻,这还不够,那边伙计见着殷菱便迎出来,手上也拿着一件小背心,那货色,就算是跟她现在手上拿着的狐裘帽子也能立见高下,“殷小姐,这是您定的狐狸背心,一百三十两银子。” 殷菱爽快的付了钱,伙计热情的叫道,“您的衣服,拿好了。” 洛青禾恨不得现在立刻从这家店面消失,谁知殷菱又跟她聊起来,说起这狐狸毛的成色,说完还有一丝挑剔的说起做工不怎么好,洛青禾只能僵着脸勉强的露出一个笑来。 殷菱看她有些奇怪,便没再说下去了。 又说起上次的开水白菜,她由衷的感谢道:“上次的事情还要谢谢你,那家主人家还送了不少东西和一些银钱,零零总总大概四十两的样子,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府上去吧?” “这——”洛青禾双目闪了闪,四十两,那这狐裘帽子...“难就麻烦殷小姐了。” “不麻烦,应该的,那我这就回去让人打包好送到你府上。”说完,道了别就走了。 洛青禾狠了狠心,终于还是买下了帽子,心里却酸涩的厉害,人家殷小姐自小成材,能在御膳房做事,自然有钱,自己跟她比起来,到底是一事无成了。 可等到她如愿以偿的得到这狐裘帽子时,双眼却湿润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莫欺少年穷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按照传话人说的,找到了醉霄楼靠窗的位置,正想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可等他坐在洛青禾对面看见她一张呆滞的笑脸,和眼睛发红的血丝时,呼吸一滞。 “青禾,你这是——”话说一半,就见洛青禾望着窗外,秀眉紧蹙,仿佛极力隐忍着什么,方少泽胸口一疼,急忙打住,转移了话题:“这个天儿的风多冷啊,里面人多暖和,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坐坐吧?” 洛青禾听完,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那双眼明显透着晶莹的水光。 她不敢回头。 好像一回头,有什么东西就会掉下来,心里强撑着的某种支架就会坍塌。 方少泽呆愣在原地,只觉得喉头发紧,胸口某个地方都被忽然而来的一击重锤撞乱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心疼道:“丫头,刚刚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现在又是谁招惹你了?” “没有谁,是我自己。”洛青禾憋了半天,才憋回去。 方少泽从来没有这么手足无措过,他招呼来小二,然后要了两碗热茶,又让煮了一盅驱寒羊汤,也不提发生了什么事儿,哄着丫头喝下,才算放了心,可别着凉了就好。 一碗热汤下去,果然让憋屈的心缓过来不少,洛青禾的脸色也润了不少。 方少泽问:“是不是好多了?” 洛青禾点头。 方少泽满意道:“那你现在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而且看着还可怜兮兮的,让人怪心疼的。 “...”这要如何说起? 其实也就是自尊心作祟。 她曾以为自己是个正经的厨艺师傅,但到了诺大的广陵才知道,赫赫有名的大厨名师个个榜上有名,就连殷菱也是后起之秀,备受瞩目,而她洛青禾在其中可有一席之位? 一事无成的挫败感如排山倒海压过,让她心头不安,自己真的甘于现状么? 此时她又想起了常老郎中的好心劝告。 洛青禾心里想着事情,一张脸皱着,看着就像闷闷不乐。 方少泽看她不打算说,于是开始胡乱找起话茬儿来:“其实我刚从师傅那儿过来呢,有许多事向他请教,后来又跟元老板聊起我们要办年货回罗泉老家的事情,元老板这一听,又开始帮我们打算起来,说我们这些小辈儿第一次办年货,也不懂,就帮着准备了,这一拿出来不得了,竟然大多都是皇宫里赏下来的东西,什么人参,鹿茸,还有上好的茶具和茶饼,我想阿,这些东西就算自己出去置办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么好的,所以我打算全部捎回老家去,这下也不用愁年货的事儿——” 洛青禾不由想起殷菱说的,吃了她做的开水白菜那家贵人也送了东西,更是勾起心底不快来,对自己叹气道:“东西是好,可不是自己的钱买的,不管多好,都不是那个意思。” 方少泽被青禾一声长叹打断,又听了她这句话,想着刚才自己因为受了老师一片心意而沾沾自喜,还妄想拿出来跟青禾炫耀,瞬间羞愧不已,耳根子又血红一片。 “是我失言了。”方少泽恨铁不成钢道。“我来到广陵这么久,其实很多时候还要靠你照顾,我除了读书,现在连赚钱也不会,不像你,还能自食其力。” 洛青禾看方少泽自责的样子,心里后悔极了,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自己不痛快就算了,还非要去戳别人的痛楚,她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我自己。” 方少泽悠悠道:“你比我好。” 见方少泽没有怪她的意思,洛青禾才作罢,但也自嘲了一番:“我哪里好?在广陵郡也就平头百姓一个,买羊毛大衣要买最实惠的,想买个好的帽子,都要讨价还价半天,忙活半天,人家还以为是给家里老仆穿的新衣服,亏我还当个宝贝似的,我现在才感觉自己就像个乡下丫头片子一样,哎。”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少泽想通了,青禾一定是出去办年货时,在大街上受什么打击了。 方少泽也知道他们现在的近况,两人带着单薄的行礼跋山涉水而来已是不容易,后来又遇到方家这么个爹,最后竟是无亲无故的境地,能在这个严冬之前寻得一个安身之所已是不容易,一切都还要一步步来不是么? 他忽然郑重的对洛青禾说道:“你听过一句话么,莫欺少年穷。” 方少泽看着洛青禾的眼睛,郑重其事的对她说:“虽然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样能在这广陵郡白手起家。” “你说得对!”洛青禾没想到,自己忧愁了一下午的心结,被方少泽三言两语就解开了。 莫欺少年穷。 方少泽正是青年才俊,自己正当年华,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不是么?无论方家老爷对方少泽如何,只要他不认输,谁能保证将来他不会拜相封侯,自己现在虽然人穷,但像常老郎中说的,一切重头再来,她也能在满汉全席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将来有一天也能赚很多很多钱,给月娘和姥姥姥爷买最好的大衣,过上最好的生活! 她不会轻易认输的。 洛青禾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脚踏实地,好好学习,还要努力赚钱,并为此坚持不懈。 谁知今天刚回家,一直在忙米线摊子的弄墨就来回话了,现在米线这摊小生意洛青禾都是交给弄墨打理着,弄墨长此以往下来,其实什么都会了,要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来找洛青禾的。 青禾一问,果然有事。 今天准备的米线,卖了才一半不到,以前向来都是不够卖,像这种情况还是前所未有的。 洛青禾盯着那半袋子米线,觉着不应该呀,“这是什么情况?” 弄墨很是自责,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洛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今天不知怎么的,那些客人本来是来了的,可是稍作停留之后,不知道怎么的都叹气摇头后缩着脖子走了,我也拿他们没办法了。” 方少泽很快明白过来:“咱们的生意没有门店,广陵的冬天,哪怕是街道上通常不是有事外出,几乎都没什么人,更别提在道路边风吹雨打的吃东西了;像这个时候的人,往往会去不仙楼烫上几壶好酒,把酒言欢,又或是到那清音阁、醉霄楼和禧翠阁叫上几个热菜羊汤,那才叫过瘾,要让他们在这天寒地冻等着一碗米线,也是痴人说梦。”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 不过他又说:“此时要是去盘下一个铺面,或许还有救。” “对呀!”弄墨拍手道,要是有个商铺,那以后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好办了,不过这广陵郡的铺面,可不是说租就租的。 洛青禾想了想,就算有了铺面,在冬天,米线一样卖不出去,再说租金这么贵,一碗米线始终是小本生意,到时候赚不回本又有什么意思? 洛青禾思前想后,决定道:“米线这种东西,都是小本生意,能赚钱的时候自然要做好,不能赚的时候收起家伙事儿的时候也容易,明儿弄墨你叫上小水和良辰美景帮忙,去吧摊子和一些桌椅板凳都收回来吧,咱们冬天不做生意。” “——就这样收摊了?”弄墨有些搞不明白,做生意哪有说半途而废就直接废了的?这样真的好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寒门同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就像少泽说的,广陵鹅毛大雪,一碗米线一个来回吃完不过几刻钟的事情,不像不仙楼和清音阁,一进去可以慢慢品饮,好好暖身子,咱们这法子行不通的,回来吧,咱们都在家过个好年,等年后过了我再寻个营生大家一起好好干。”洛青禾都把话说道这份上看,大家也没有异议。 第二日一早,弄墨带着小云去搬东西,良辰美景也一同去了,东西搬回来后,几个人不免聊起今后的日子来,这有生意可做的时候,心里总是踏实的,现在没了赚钱的活计,一大家人都要吃饭,这下可怎么办? 同样为此忧心的不止是他们,方少泽洛青禾心里更愁啊! 等要送往罗泉的年货都准备好之后,远行的车队终于开始出发,老方家可能出了点本钱,毕竟年关请人,不容易,工钱方面肯定不是个小数目。 眼看车队踏上路途,洛青禾不淡定了,在这交通闭塞的时代,一离家,跟家人几乎就完全断了联系,想要说上几句话,都成了梦里的奢求,思念如潮水涌来,洛青禾此时真的太想回家了。 想月娘,也想念王掌柜两老人家。 要是没有那日的激励,自己说不定会回去看她们,但此时的洛青禾已经回不去了,她对方少泽还有亏欠,她也想让月娘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她不能回去。 如果一辈子在罗泉,做点小生意,一家人当然也能过上小康生活,可经历过那日老郎中的激励,洛青禾知道,广陵才是她的起点。 她要在广陵实现心中抱负。 可现下这个季节,手头上没有足够的资金,又能卖什么为生呢? 像米线这样投资小,技术含量不高的小本买卖倒是容易,但也只够维持一家人,还要受天气影响,其实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一品锅。 这道菜做法不难,且材料经得起推敲,里面搭配的食材可按照传统,也能自己创新搭配,正是冬季里的应季美食。 这个一旦做起来,在广陵一定大受欢迎,可问题还是出在铺面上,没有铺面,一切空谈! 在自主投资做生意后,洛青禾渐渐摸出门道来,先不说经济问题,就算有了钱,也得有可靠的合伙人,一个人经营想要发扬光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像弄墨这样的,要从头教起,也是耗时耗力的事情。 太难了。 方少泽见洛青禾为生计发愁,又想到自己对做菜和经营餐饮方面一点经验也没有,想帮忙又帮不上,真是有心无力。 两人从老方府返回镜园的时候,泊宁立即前来回禀一件事,“三天后,广陵祭祖,公子是回老方家,还是就在镜园?若是在镜园祭祖,泊宁就好着人安排下去,到时候大家也忙得明白。” 此话一出,方少泽才想起来确实将近元和节祭祖的日子了,方少泽对自家丫头道:“青禾,我还有一件事儿告诉你。” 那日元泓特意拜托了,洛青禾经方少泽一提醒就想起来,元老板想拜托自己为他准备祭祀用的一些东西,元老板也帮了他们不少忙,现下就这点事儿,自然是要替他办妥的,洛青禾应下,“我知道了,反正都是要准备的,我多做些就是了。” 一说完,洛青禾心里就开始盘算着祭祀一事,忽然就突发奇想,就算现在不能立即开店,但是可以先做出来打打样,给大家伙儿尝尝不是么? 又想起这里正是大修宅院的时候,到时候方少泽的朋友们准备的饭菜肯定是要有的,到时候自己就把这一品锅端出来,不仅好好招待了朋友,还能先把名声打下来,为今后慢慢起步做基础不是么? 打定主意,洛青禾又来了干劲,刚才的忧愁瞬间抛诸脑后了,于是急忙跟泊宁打听元和节都要做些什么,然后开始动工。 祭祀前一天,洛青禾就准备好了祭祀用的小糕点,一个个精巧漂亮,很是精致,一做就做了许多,因心里想着,方少泽在广陵打拼不易,得亏朋友帮衬着,现下贵重的东西是没有,但一些节日里的点心茶饼还是能送点儿,算是小小心意,聊表感谢。 这边席家夫人也正待准备些节日里的吃食,洛青禾准备的点心已经送上门了。 一听是方家人送来的,席家夫人立刻知道是谁做的,一旁的丞儿一听,蹬蹬蹬的跑出去,开心的没了形状,嚷嚷道:“青禾姐姐又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快让我瞧瞧!” 洛青禾做的点心那是真的好吃,才至于小家伙对此念念不忘。 席家夫人笑开了花:“你这孩子,还怕有人跟你争么?” 打开一看,各式各样的点心好几盒,正是当下元和节的应时点心,果饼、麻圆儿、芝麻馅饼,正是洛姑娘心意一片。 席丞身后的嬷嬷说道:“丞哥儿可不是眼馋,想来是极喜欢那洛家姑娘的,不然广陵这么多有名的点心铺子,丞哥儿吃了也没见这么想?这两人就是有缘,说不定洛姑娘就是咱们席少爷的有缘人呢。” 席家夫人想起当日惊吓,那天多亏了洛姑娘急中生智,才救了丞儿,若不是他们,自己现在恐怕也不在席家了。 现在席辰高中状元,这还无话可说,以前还在江南家中时,席辰执意领着母子两一同前往广陵,家里上下都是一致反对的,席家父母都说妇道人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丈夫考取功名那是正事儿,一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最后夫妻两力排众难,母子二人还是双双跟随夫君到了广陵。 自己跟来,旁人也不过说几句闲话,说她不是个称职的媳妇,这些席家夫人从不放在眼里,可那天的事情真的是吓得她魂儿都丢了,那天丞儿要是真的有个好歹,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对席家那老两口?又怎么对得起席辰和丞儿? 到时席辰丧子悲痛,若是对她心生怨怼,自己在席家恐怕再无一席之地。 这下想来,何止有缘人? 方少泽和洛青禾,就是她的大恩人。 也是席家的恩人。 这些东西也不稀奇,可是对小小年纪的丞儿来说,也没见过几回,何况还是洛青禾送来的自然就宝贝了些,正当席丞要伸手抓那块茶饼时,送东西的老伯却后退开,然后笑嘻嘻道:“洛姑娘晓得席家小少爷喜欢吃零嘴,这些东西有什么稀奇的,席小公子的在这儿呢。” 洛青禾已经很久没有做花信玄饼了,知道席家还有一个小少爷,所以这次特意做了些花样出来。 席丞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玄饼,别说他,其实就连席家夫人也没见过这么新奇的小点心,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又用模具倒出许多个样子,有小狗、五瓣莲花、和其它可爱小动物模样,席丞眼睛都看直了。 席家夫人更是感激洛姑娘这份心思,忙叫下人收了点心,想着她和洛家姑娘跟方少爷都是初到广陵,一见如故先不说,就他们一开始救了丞儿这件事,就让席家林夫人感激不尽,甚是感慨道:“洛姑娘真是好心,她最近应该挺忙吧,还特意给丞儿做了那么多好吃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她了,等会儿可能要麻烦你了,替我给方府上带些橡木炭回去。” 那人替主人家谢了林夫人一片好意,才说:“最近倒是不怎么忙了,洛小姐的米线棚子都收了,说是广陵的天太冷,做不起来,以后都不做了。” 林夫人虽然不问外面俗事儿,但也知道洛青禾他们主要经济来源就是那家米线,现在连这门生意都做不成了,那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才好?”林夫人一听,反而替他们担心了,想着现在炭火该是不急,所以干脆以后得空另外叫人送了炭火去,这才把家里刚买回来的肉食送了十几斤去。 心里替那两个年轻人着急,都说成家立业,现在这两个小年轻在这广陵,却是连糊口的生意都没得做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在老伯携着炭火肉食刚走的档口,状元郎回家了。 今天席辰回来的早,但却是急急忙忙的,林夫人见状心里急了起来,当即就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急急忙忙的?” 席辰来不及多话,直接唤来下人吩咐道:“你们赶紧的,把那烧着的小火炉倒腾出来,我要急用,快点儿。” 只见大堂里端着个半人大的火炉,里面正烧着炭火,还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烧着的,直到现在都还燃的正旺,连一次炭火火都没添过,林夫人奇怪的问,“你要这火炉干什么?” 那边丞儿见着自家父亲后,立即欢天喜地的跳过来,手里拿着点心盒子,献宝似的:“爹,你看看,里面还有小兔子呢!是洛姐姐专门给我做的,可甜了,你也尝尝。” 席辰爱怜的蹲下来,揉了揉儿子的脸,笑得一脸慈爱:“丞儿吃吧,以后见了洛姐姐,可要好生说谢谢知道么?” 见席丞乖乖的点了点头,席辰才站起来对自家夫人解释道:“天气渐冷了,宫里的娘娘和宫人们都用木炭取暖,可偏生昨天一冷宫里的娘娘因着木炭烧过了,便用了院子里的生木取暖,这下倒好,自己中了烟尘雾毒不说,就冷宫打杂的几个宫女太监都在睡梦中被毒死了,皇上大发雷霆,可这件事也不能追究了谁去,只是意外而已,于是当夜就叫来人夜观星象,却说今年冬天将是文渊最难熬的一年,皇上这哪里还睡得着,今天刚进宫就跟我们说这事儿,我一下子就想起来方少泽上回不是就送了我们这个炉子么,我就跟皇上引荐了,皇上立刻就说要亲眼看看——” 席辰行路匆匆,一番解释后,这下更说得口干舌燥,倒了杯热茶咕噜就下去了,说道:“我已经去方少泽那儿跑了一趟了,可惜扑了个空,这不才到家里来拿么。” 林夫人可算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方公子他们应该是送点心去了,方才还打发了人给我们送来呢,这些元和节的点心果子都是洛小姐亲手做的,如果皇上真的能看上这炉子,咱们不就正好能帮到方公子了么?这样他们不做米线生意,也可以另起灶炉呀。” “怎么回事?之前我还去看过,生意不错,怎么把它停了?” 两人互相说清楚来龙去脉,席辰最后答明白了,然后就唤上马车,带着炉子进了宫里。 忠勇公府上。 方少泽觉得其实这些小东西,像是朋友间送送,也没什么,但韩广宗这家世——,到底是显赫了点儿,送这些东西未免小家子气。 不过洛青禾很坚持:“你可别忘了,你修房子的事情韩广宗出了不少力,你这些东西虽然薄了点儿,但又不是要巴结什么忠勇侯和诰命夫人,你难道还担心韩广宗会多想?” 后来方少泽终于同意了,他还特意把这件事交给了泊宁,让一向稳重的泊宁跑了一趟,很快礼就到了忠勇公那儿。 这一来刚好撞见韩广宗在跟诰命夫人磨嘴皮子,韩夫人不服气道:“上次得了他们一张方子,咱们谢礼送的摆件儿,价值百金,买她一个鸭掌秘方怎么也够用了吧,现在倒好,还嫌不够,还有给他修宅子?这个方少泽怎么这么会编排?再瞧瞧你自己,你自从认识了那个方少泽之后,一个劲儿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跑,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儿?” 先是在国子监宣布要罩着方少泽,后面又起着哄要给人家修缮老宅,这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要不是韩夫人了解自家儿子,还真会以为自己儿子有断袖之癖了! 韩广宗不乐意了,他把方少泽当了朋友,那就算是自己娘,也不能这么编排人家吧? 他解释道:“这个主意又不是少泽出的,都是杨老师一时兴起,大家都同意了,我总不好推脱吧。” 韩夫人冷哼道:“不推就不推,但你不许倒贴上去,那酒席上不少文豪前辈吧,人家都没说话,你到时急着往上面冲,钱多没地方花了是么?” “我可是国子监代表,我要是不带头,那少泽那宅子就这么晾着?”本就是答应了的事情,眼看都要过年了,放着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泊宁虽然落难,但好歹前半生也是前朝贵族出身,对官家后院那些事儿明白得很,看一眼就知道韩夫人心里什么打算,但他可不会明说,只装做没看见,只身过去对诰命夫人恭敬的作了揖,才回话道:“夫人,小公爷安。” 韩广宗是认识他的,随意的打起招呼:“这不是泊宁么,少泽遣你过来可是有事?” 韩广宗问得随意,泊宁却不敢僭越,弯身拜了拜,才回话:“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独有一件事,我家公子叫我一定办妥了,公子不是本地人,远走他乡来到广陵,多亏了能遇到一众同窗和老师前辈的帮助,才能在此立足,所以让泊宁送来这些祭祖点心,聊表心中对韩公子多次帮衬的情谊,公子知道此物在广陵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入乡随俗,只望夫人能收下,我家公子不胜感激。” 礼轻情意重,韩广宗听完,心中不住感叹方少泽有心了。 泊宁瞧着诰命夫人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又接着说:“公子派我亲自前来各家送礼,也是想说清楚一件事情;关于上次镜园酒席上杨先生提出让各家少爷帮忙大修宅院的事儿,事后公子其实也认为不太妥帖,所以——”说道此处,泊宁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吊了韩广宗和诰命夫人的胃口,“所以公子以为,这件事还是叫小公爷转告各位,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看似解释,实际却是激将法,这件事要是真的作罢,那就必须韩广宗去向各位世家公子说清楚,韩广宗会去么,当然不会。 果然,韩广宗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能算了?你没见那破院子都成什么样子了,过年能住人么!” 泊宁嘴角一抽,合着现在咱们镜园住得都不是人,是猴子不成? 不说韩广宗反驳,韩夫人还没来得说话,另一个反对的声音加入进来,国公府主母竟然来了:“这件事乃是当着众人的面儿应承下来的,光宗已经是七尺男儿,又是我国公府小公爷,咱们韩家唯一嫡子,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奶奶说的是!”韩广宗附和着连连点头,就是嘛,答应过朋友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呢? 主母对泊宁说:“你前去回话吧,就跟你家公子说清楚,不止是同窗好友,我家子孙,向来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是。” 泊宁在老夫人的威严下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诰命夫人一改方才的桀骜,在主母身前端正的行礼,主母大人含糊着应了下来,便对自家儿媳妇说起来:“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做事怎么还这样毛躁,光宗当着国子监和各大文豪答应过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韩夫人不敢顶嘴,只能一一应下了,韩广宗难得见主母这么通情达理,连忙一拜,谢过了主母。 年轻人的感情韩夫人是不懂的,但她是真不想多管闲事,但现在连老夫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不但要答应,还要帮忙去办妥了。 但话说回来,现在韩广宗虽然还没正式走上仕途,但韩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到时候整个家业都是他的,这帮人修房子,也的确算好事一件儿,就当是博个美名儿也好。 韩家正为方家房子的事情忧心,这边出主意的杨潼已经在吃着茶点了,也是青禾另做的小点心,正巧杨潼和元泓还没吃早饭呢。 方少泽这边正跟杨潼两位老师拜个早年,说着话儿,忽的一个声音从外面裹着寒风闯进来,“哟,我今天这是赶了早儿,还在优哉游哉的吃早点呢?” 那人的声音清亮,如山涧水滴,打在平静无波的深潭一般,空灵又动听。 洛青禾只听见声音都觉着耳朵发热,这得是个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样的声音? 方少泽瞧见青禾丫头一脸含羞的模样,不满的去看那人到底何方神圣,一回头,双眼立马看直了。 今天比立冬那日更冷,这人便穿上了披风,带着狐裘帽子,和狐皮手套,挺拔的身材被藏在披风下,却露出里面锦绣云纹的暗红色蜀锦长袍,一条精致的玉腰带扣在腰封,让这人看起来俊秀异常,恍惚一看见,其容貌,甚至能比肩方少泽这样的‘美人’。 洛青禾看呆了,这又是哪位? 第一百一十八章:卿文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若说这位公子是真生得昳丽无双,那再加上这一身行头,看着就更像是修道千年的狐妖了,与这儿自带仙气的酒仙元泓撞上,几乎让人错以为自己走入了另一个世界。 只待他进屋,一眼先看见青禾,匆匆掠过,最后目光落在方少泽身上是停住了,双眼忍不住亮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便弯起那双无辜又勾人的笑眼,冷嘲道:“这就是大家都在传的,你那倾国倾城的小徒弟吧?怎么像个二愣子,跟个木雕美人似的,没什么看头嘛。”说完还大失所望的摇了摇头。 这位狐狸先生,想必是杨老狐狸的亲戚来的,只不过杨潼是老奸巨猾,这位却是只有些刻薄的漂亮狐狸。 方少泽先是盯着人家目不转睛的瞧,还给抓个现行后,尴尬的不敢说话,杨潼也不知怎么的,更不敢说话了。 洛青禾瞧着这两师徒,心下觉得奇怪的很。 还是元泓,一脸老相识的模样迎上去:“你今天倒是闲,知道过来看看,少泽,这位是鄢公子,鄢素林,跟你们差不多的年纪,大家都是同辈,你们就叫声哥吧。” 这人生得太过艳丽,方少泽一时还不能适应,听了元泓的话,愣是没松口。 鄢素林讥讽的笑了声,一记刻薄的眼刀剜过,没好气道:“叫什么哥呀,没看人家不愿意么?”他解开身上的披肩,声音都带着寒气,“也是,我不过是个戏班子里的角儿,还是出了名的风流‘小桃红’,人正经大家公子,看不上我们这一流也是应该的。” 方少泽大喊冤枉,就您这通身不俗的气质,这豪气外露的霸气,怎么着也是我怕你瞧不上我不是? 方少泽听了话儿,急急忙忙的就过去赔罪:“素林哥,是我不懂规矩,你别见怪。” 素林看他这态度,本还想说什么,但好像又挑不出刺儿来了,便又是元泓出来打圆场:“我好几次叫人送去你班子里的吃食,那鸭掌和花信玄饼你不是都爱吃么?一直问是谁做的。”元泓说着,朝方少泽和青禾使了个眼色,“喏,就是他们这家,要是还想吃那些个美食,你可别把人惹急了。” 元泓开玩笑的说着。 “哦。”鄢素林淡淡的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瞥了方少泽一眼后,径直去找了躲在一边不敢开腔的杨潼老狐狸。 鄢素林目露凶光,盯着杨潼老狐狸道:“怎么见了我跟见着鬼似的,还是我欠你钱了?” 杨潼心里叫苦,“大爷,不敢,要欠也是我欠了你的。” “知道就好,那你还不自觉点儿。”鄢素林伸出细长的五指,勾了勾手指头。 杨潼顿时如临大敌,“你再宽限几日呗,等我全部弄好了就给你。” 方少泽对两人的暗中交易纳闷,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杨老师竟然身负巨债?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会一直不知道? 鄢素林一听,火气又上来了,“你到底行不行啊,还是你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真要是这样可别耽误了咱们元泓大好年华,等着咱们元泓的可有不少人呢!” “别,你饶了我吧,我这就去还不行么?”一扯到元泓,杨潼一准儿积极,鄢素林这才算满意了,哼了一声,没有继续逼问。 杨潼转身就往外走,方少泽下意识的就跟在杨潼身后,似乎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鄢素林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就方过他,轻咳一声后,叫住了方少泽:“你等等,元泓跟我都说了,你家要修院子,这样吧,以后你叫你们家那小厨房每月都给我送几次小点心来,我先把一年份的钱都出了,价钱你只管开就是。” 随便喊价,还有这等好事? 但他一看这鄢公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自己要真是接下这尊大佛,以后不得天天上香朝拜? 一看那边的洛青禾,似乎跟他是同样的想法,方少泽便踌躇着没答应。 元泓扯过这人狐裘帽子的带子,细心的解下系带,没好气道:“你又来了,早就告诉你叫你改改这挥霍成性的性格,你总要为自己日后着想不是?真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哪样没你的份儿?你还愣着干什么?” 方少泽被元泓点醒,这才反应过来,溜之大吉。 “切,什么意思?我难道还会吃人不成?”方少泽走后,鄢素林就忍不住吐槽了。 见两人应该还有什么话说,于是洛青禾也匆匆告别,离开了杨潼府上。 方少泽还以为杨潼欠了鄢素林什么宝贝,谁知杨潼离开后就径直来了书房里,怎么又绕到书房来了?不是应该拿钱还债么? “你身后——他没跟来吧?” 方少泽立即道:“没来没来,正跟元老板聊天呢。” 杨潼总算松了口气,但又愁眉苦脸起来,跟自家徒弟抱怨道:“他跟zhuizhai似的,这东西又不是什么苦力活儿,专费脑子,岂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方少泽凑过去问他:“鄢...,素林哥到底追你什么了?” 只见杨潼手上拿着一本新册子,而另一边是一本残缺不全,被高温烤的中间泛黄边缘发黑的诗集?方少泽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可他却看见几个熟悉的字眼儿。 杨潼见他问起,干脆的把这烫手山芋赌气似的摔在墨岸中央,指着那些褪去的墨迹说:“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我能补全就算不错了,好老是追到家里来,真是难缠。” 这下方少泽可看清楚了,那本‘诗集’下的落款,洛卿文!! 方少泽见此,倒吸一口冷气,不敢说话。 他终于帮青禾找到了! 可洛卿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青禾回去后,简单吩咐了几句,又拿着礼物点心出去了,只不过这次多带了一个小跟屁虫,来福。 可等来福见到常老郎中的时候,后悔的直呜呜发声,对洛青禾表示自己的各种不满,不过洛青禾早有准备,拿出了怀里油纸包着的肉饼,今天务必要让常老郎中看看来福的伤。 “哈哈哈,你这小团子,看来也不是很有志气嘛。”见一个肉饼就把来福给哄住了,常老郎中笑意不止。 来福似乎看出他在取笑自己,舔了舔嘴边的肉饼残渣,对他龇牙咧嘴,不过有洛青禾抱着,来福也只能虚张声势了,不敢真的张口伤了老先生。 郎中给来福看了前腿,以手摸骨,这一次来福没有叫,可见疼痛感已经消失,“这骨头长的倒是没什么问题,他也不疼了,没什么大问题。” 以前来福老是害怕,也正是因为腿疼,老郎中又偏偏要去碰他痛处,还要拿针扎它,来福自然对他抵触,现在不疼不痒,倒是乖巧起来。 医生多少有点职业病,看完了腿,又给来福瞧了其它地方,看看这毛小子的生长发育情况如何,在看到狼崽子的牙齿的时候,见来福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老先生便大胆的掀开狼嘴,碰了碰来福牙齿。 又对青禾说:“这崽子要开始换牙了,没事儿丢几根骨头给他,不然压根痒痒,一准儿得叫唤。” 洛青禾点头答应,然后把来福放下来,为了奖励他的乖巧听话,洛青禾又随手扔了个小肉饼。 来福眼睛一亮,前腿摆出冲刺的姿势,猛地一下向那动也不会动的肉饼扑过去,还跟地上滚了几圈儿,自从那天宅子里闹鬼事件之后,来福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这副攻击的姿态,没事便要装装样子,耍宝似的。 “哟,这小崽子有潜力呀,看着也聪明,其实它这个年纪正是训练的好时候,若想它成气候,你就多花些心思陪它练练,再多吃点肉补补,将来定是一员猛将啊。”老郎中开玩笑道。 洛青禾一想也是:“正好家里还有一笼鸡呢,到时候——” 洛青禾说着说着,脑子一卡壳,想起了这鸡的来路,和当时禧翠阁外面时,跟人家老爷爷的约定! 自己竟然忘了! 这都什么日子了?她和老爷爷约定的那天又是什么日子来着?洛青禾急了,只恨小云现在不在身边,这可怎么办才好? 现下也顾不上日子了,她告别常老郎中,然后急忙往正阳大街的片雨栏去,心里已经在想,要是自己错过了约定,该怎么给老人家赔罪才好。 这一着急,洛青禾连来福富都忘记了,可来福从来都不是要主人叫的小狗狗,瞧着洛青禾动静就紧紧跟了上去。 洛青禾走在前头,来福一冲上来就往她脚跟前蹭,她差点给绊一跤,心里急道:“我现在是要去办事儿,你别跟着了,小水,把来福带回去。” 这火急火燎的,洛青禾一路上磕磕碰碰,可算是到了正阳大街,不过那片雨栏自己还真是找不着,只能寻人问路。 片雨栏后的小院子里,老人家守在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壁炉,眼见天色不早,心里已经急了起来,这个丫头,是不是早就把这件事儿忘了?或许,她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是个骗子?老人家心里越想越难过,瞧着他一身破衣服,心道自己真的不是骗子。 老人家先是难过,然后又觉得羞愤,他好不容易才决定的事情,结果现在人家不信就算了,还被认成了骗子。 最后老爷子终于绝望了,看来自己这手艺,小丫头是没机会见到了,不过也是情有可原不是么?自己这么个又老又不灵活的老头儿,张口就是大话,换了谁都不会信,现在再看那只鸭子,老人家心中戚然,原来这只是被人家同情了。 可他即使现在破败,也不需要别人同情。 再怎么辉煌过,那也是曾经的事情,就现在这模样,怎么能令人信服? 老爷子愣愣的坐在院子里,最后连眼珠子都不转了,像是想起什么往事一般,盯着一个地方出神,等他深远的目光恢复实质,老人心头大恸,竟是潸然泪下,老泪纵横面颊,心头像是密密麻麻的绣花针插满了似的,让他喘不过气,一动就丝丝儿的直喘不上气来。 他心里悲哀的想,不中用了,自己真的不中用了,他才刚过不惑之年而已,可一声病骨,还落下残疾,他的眼睛已经不那么看得清了,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让他看起来就像年过九旬的老人一般,佝偻又虚弱。 老人家抬起洗得发毛但却干净清爽的粗布衣裳,擦了擦脸上布满的泪痕,发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岁。 他怎么就混到了这个份上?孤苦无依,无人问津。 他这一生难道只能这样被人遗忘,然后孤独的了此残生?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可到最后,为什么得落得如此下场?天道不公啊!这对他不公平! 老人捶胸顿足,情绪大乱,许久不曾想起往事,今天受了这样的刺激,身上立即又不好了,单薄的上身一晃,就这么倒在了壁炉旁。 洛青禾好不容易找到片雨栏后面这个巷子来,就见老人倒在地上,她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去查看,先听心跳,后又看老人呼吸,开始手忙脚乱。 老人家缓了一会后,意识有几分清晰,隐约就看见一个人影,像是那丫头来了,还急切的喊着他。 老人家笑了笑,是不是那丫头终于来了?还是一切都是自己异想天开?他这一身本事,活该带进棺材里,就像现在的他一样,该被这世道淹没,然后无声无息的消失。 方少泽一看见那本诗集,就跟杨潼告辞。 杨潼本想说两句,但他看方少泽神情有些不对,想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于是也没问,直接放人了。 一出来,他就忙不迭的找青禾丫头,可是院里院外都找不见影子,方少泽又跑了一趟老郎中家,谁知半路撞上领着来福回来的小水,才知道这丫头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好像是正阳大街的方向? 方少泽等不及,直接带着人到正阳大街海底捞针。 洛青禾还在安安心心的照顾老爷子,等老爷爷情况稳定后,洛青禾已经在想着怎么赔礼道歉了。 又想,老爷子偏偏倒在壁炉旁,该不会就是自己失约,才把人老爷子气成这样的吧? 这么一想,洛青禾更加内疚了,这才勤勤恳恳的照顾老人家直到醒来,然后又帮老人家收拾了屋子,这次作罢。 看外面天色已晚,自己又没给家里人留个信儿,怕方少泽担心,于是跟老爷爷道别,对躺在床上的老人家说:“爷爷,你既然身体不适,我就先告辞了?” “...”老人家见丫头要走,便要出口挽留,奈何有气无力,根本说不出话来,心下更是难受。 洛青禾许是看出来了,于是又于心不忍的折返回来,“爷爷你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不管是去是留,他都无权替这丫头决定。 老人家看起来过得并不是很好,都这么冷的天了,就穿一件单衣在外面忙活,洛青禾扶他进来睡下的时候,见还是一张单被,就想找一件厚一点的棉被来给老人家盖上,谁知洛青禾找上找下,才发现老爷爷家里并没有这种东西。 发现这个问题的她,心里很是心疼,就连无家可归的人,都有避难所,能大家一起取暖,老人家在城里,却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 想着等自己回了家,怎么也要让人替老人家送上厚厚的棉被过冬才是。 老人家张着嘴,可声音低弱,洛青禾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这情形,洛青禾是不忍心走了。 老人家晕了一下午,自己现在都饿得受不了,更何况这么瘦弱的老人家?现在老人家卧病在床,身边又没个人照顾,自己怎么也得做一顿饱饭再走吧。 她想起自己本来要送人的点心,现下元和节快到了,这些点心不正是可以送给老爷爷么?然后她再做点清淡的饭菜,今天晚上就妥了! 说干就干。 老人的厨房就在这间小屋旁,那或许不能算是厨房,连个隔断都没有,直接就在睡觉的屋子里架起了一个灶台,柴火也堆在房屋的角落,这样煮了饭,灶火还燃着,正好可以暖暖屋子,看来老人家这么多年就是这样省吃俭用过来的。 见洛青禾四处打量,睡在床上的老人有些窘迫,自己本来就寒酸了,现在还让丫头把自己家看了个遍,原本老人是想的收洛青禾当徒弟,可他眼下狼狈困苦,这姑娘会愿意拜自己为师么? “老爷爷,你家的青菜不错呀。”洛青禾从外面土里现扒拉出几颗小菜,也没觉着这样简单的灶台有何不妥,就要开始做饭,她想了想,然后决定给老人家煮点稀饭,可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米在哪里,洛青禾心想自己真是没用,连找个东西都找不着,还要去问老爷爷。 老人家给丫头指了路,洛青禾走过去正好瞧见了那陶土罐子里面即将见底的小米。 洛青禾心中感慨,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去熬粥了,老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洛青禾忙得差不多的时候对她说,“你去,你去给我外面的炉子加点火。” 她记得,外面的炉子早在自己来的时候就熄灭了许久了,但洛青禾还是照办了,把灶台里的火匀了些出来,加到外面的壁炉底下去。 正当青菜小粥起锅的时候,洛青禾才去收拾老人家家里唯一的一张桌子,那桌上盖着一张竹席编制的盖子,就这么端端正正的放在正中央,洛青禾上前去打开了它,然后就看见了老人家准备的旱鸭材料。 葱丝干笋爽口小菜,一碗喷香的蘸酱,还有一个个圆形大小一致,轻薄如白玉兰花瓣似的面皮,这个看着怎么像是吃烤鸭的装备? 洛青禾有些惊讶的看向老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御火之术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无需老人解释,外面的壁炉中就传来阵阵浓郁的烤肉香味,洛青禾本来就饿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顶多拿自己早就做好的点心填填肚子,现在一闻肉香,简直勾得人食指大动。 老人一闻这味道好像也来了精神,自己终于要在这丫头面前扬眉吐气了! 老爷爷从床榻上支起上半身,然后对洛青禾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取出来,壁炉旁边有取支架的铁钩,用那个把旱鸭取出就行。” “哦。”洛青禾呆呆的应了一声,然后才去打开壁炉外面用来挡住高温的木板。 在这寒风呼啸中,盖子掀开的一瞬间,热气蒸腾,带着烤鸭浓郁的香气,在这立冬后的寒意中,暖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加之美食就在眼前,还有什么会比现在这一刻更美妙的体验和值得期待的东西么?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洛青禾早在厨房做惯了,手脚麻利的很,又对这壁炉结构熟悉,轻车熟路的把那只被称为南漠‘旱鸭’的烤鸭取了出来。 “好香啊!”洛青禾把烤鸭拿出来,还忍不住贪婪的闻了闻味道,先不说她对此想念许久,就看这鸭子的成色,要不是自己这算是二次加工,那这烤鸭一定更完美。 “香什么香?赶紧拿进来,被风给吹凉冻住了,你看它还香不香?”老人家着急的再次催她取了鸭子就赶快回来。 洛青禾乖巧的应下;“好嘞!” 老爷子说得是,烤鸭现在正热乎,身上油光水亮的,要是这油被自己在外面耽搁放凉冻着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洛青禾急忙转战屋内,从老爷子房里拿出一个大盘子,把烤鸭往桌子上一放。 “旱鸭既烤鸭,妙,果真是妙。” 洛青禾大赞。 洛青禾知道下一步必定是片鸭片儿,不然这一桌子的面饼配菜又能是做什么的?可人家老爷爷主人在这儿,具体怎么做还得听老爷子的,万一这古人的做法同她们那儿的烤鸭又不一样呢? “爷爷,这旱鸭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呀?” 老爷子瞟了那鸭子的成色,然后又摇了摇头,这第二次加热的鸭子,跟之前比可差远了,鸭皮色泽醇厚,成浓重的酱油色,跟第一次他满心欢喜取出来的金黄天差地别,香味也不像之前那么鲜香了,变得油厚且重。 算了算了,老人失望道:“不知你刀法如何,现在该是把那鸭子片薄,你做,我且给你细细说来——” 洛青禾心想自己想得果然没错,但还是听老爷子的,按照他说的步骤开始操作,老爷子见她刀法娴熟,但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刀工,倒像是知道怎么做似的,老人家暗自想,难道已经有人教过这个丫头了? 心里冒出一点失望来。 他才想起来,初见这个丫头时,她会做的花样儿就不少,什么各式各样的点心,和一些平常人都没见过的菜品,该不会,这丫头已经有了师傅,学艺已成? 看来自己的希望是要落空了,但又不甘心的,想知道这丫头的师傅到底是谁,“你这些手艺,都是你师傅交给你的么?” 洛青禾心里现在想的全是烤鸭,完全没看出老人家忽暗忽明的神色,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脸上有一丝错愕,“老爷爷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从来就没有师傅呀。” 老爷爷心中大喜,但又十分不解,“你的手艺虽然不专业,但做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能自学成才的,总有人教过你,或者是你家里人传下来的手艺?” “这个...”洛青禾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起来这些东西其实大部分人都会做,只是自己可能做得更好一些,然后偏偏这个时代又没有人见过这些新奇玩意儿,要说自己天赋异禀,还真有点说不过去,洛青禾想了想,只能含糊的说道:“我会的还不只是这些呢,但我真的没有师傅,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以前因为大火受伤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之后就会这些了!隐约好像记得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因为我孝顺,所以才传授些本领给我,我想,大概是我的孝心感动了哪路神仙吧。” 这话洛青禾可没说谎,自己虽身怀火符咒,但却不知道火符咒因何而来。 洛青禾怕老爷爷不信,谁知老爷子一听,神色异常激动,压低了声音道:“你说遇见神仙,那神仙除了教你做菜之外,还有没有传授些什么不一样的本领给你?比如可以煽风点火的东西?” 这话换一般人可能听不懂,洛青禾却是一下就明白过来,又联想到这烤鸭,不正是现世的名特产么?她愕然道:“老爷爷,你也知道这件事?莫非跟我一样?” 这是遇见穿越的老乡了? 不过看老爷爷这年纪,恐怕穿越过来得有几十年了吧? 这话听在那老爷爷耳朵里,形同默认,“没错!” 然后老爷爷为了证明自己跟她一样,也是被神仙传授了控火之术,于是他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手上似画了个符,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瞬息间,只见那刚熄灭的灶火,轰的一声,又被点燃了起来。 那火在燃尽的火灰里凭空而起,片刻后瞬间熄灭。 老人也在收回火力时状似精疲力尽,显然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老人家遗憾道:“我苦练许久,现在也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 可洛青禾实实在在的确定了,这老爷子跟自己有着一样的能力,看来真的是跟她有着同样的遭遇,“老人家,原来咱们是同类啊!” 这话说的,没毛病,老爷子一点没发现他跟洛青禾根本没在一条线上,也跟洛青禾一样把她当成收神仙眷顾,继承了火之力量的人。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竟然没聊出一点破绽。 老人家看她的眼神更多了期盼,“世间竟然还有跟我们一样的人,老夫真是没想到啊。” “我们?老爷爷,还有其他跟我们一样的人么?”看来这穿越还成了家常便饭了。 “当然,除了你我,另一个怀有这种力量的人,正是家师阿,目前我知道的,就只有我们三人,你已经见着我是怎么施法生火,丫头,也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控火的。” 洛青禾和老爷爷的方法有所不同,他需要靠符咒为媒介,洛青禾虽然也有咒语,但靠的是念力,可以无形中施法,让人没办法察觉。 洛青禾也没想怎么展现自己,于是就照着老人家的样子,如法炮制的把灶火点燃了,老人却是大吃一惊,“你竟然能以念力控火?!” 洛青禾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惊小怪,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我有时候看火没少用这火符咒,所以早就习惯了,不过我也不是经常用,除了一些火候要求很高的菜,一般不怎么用,毕竟挺耗费体力的。” “那只能证明你身子弱,我像你这年纪的时候,控火可比现在容易多了,说来就来,只是还从未达到念力控火的境界。” “这么说来,我还挺厉害的?” 老爷子哼道,“也不一定,有长就有短,谁也不能保证这能力在你这里就一定是完美的。” “那这火除了能做菜之外,还有什么妙用么?” “用处可多了,家师一辈子苦心钻研神人传下的御火之术,倒是留下一些修炼秘法,能改变人的体质和增强御火术。” 洛青禾有些心动,但看了看老人家这体质,“那您这是?” 老人家干咳了一声,对自己这身体闭口不谈,反而徐徐善诱道:“每个人能力不一样,我是天生就只能以符咒生火,家师亦然,你若是拜我为师,我这一身厨艺,和这些秘法倒是都可以传授给你,就当是便宜你这个丫头了。” 洛青禾听老爷子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愿意?” 洛青禾猛的点头,怎么会不愿意?她十万个愿意好么?不仅能学御火之术,再看这鸭子,即使二次加工,也依然无可挑剔,这下连厨艺都能跟老人家一起学了,这等好事,她怎么会不愿意? “好,如果你诚心拜师,那我就收了你这个徒弟,只是,我收徒有一个条件。”老人家一本正经道。 洛青禾止住了自己不住点头的脑袋,反问:“什么样的条件?” “我要你跟我改姓段。” 洛青禾这一次几乎没有犹豫的摇头,“不行,我不能接受这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这手艺和秘法你难道就不想学?” “老爷爷。不是不学,我也不是不动心,可就算学艺,我也不能贸然改姓,连祖宗都不要了吧,我娘怎么可能答应。” 不行,坚决不行,月娘要是知道了,那还不得气死。 老人解释道:“我也前也不信段啊,可这是我们这一门祖传的规矩,要拜师学艺,就得改姓。” “那我不学了。” “小丫头,你说真的?” “真的,老爷爷,这姓我真不能改,你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有事也以后再说吧,我要先回去了。” 洛青禾此时道别,老人也没有拦下的理由,一个姑娘家,要真是等到天黑才回去,也不安全。 洛青禾一走,老爷子开始犯愁,好好地徒弟就这么没了,老爷子吃着青菜小粥,心里越想越来气,不能这么着就放手。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有天赋的人,还跟自己有一样的能力,这要是错过可真是遗憾了。 但改姓这个难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丫头接受呢? 第一百二十章:争吵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走时,天还泛着鱼肚白,到家时,镜园门口的两盏灯笼已经点亮。 然今夜的镜园未免太安静了些,青禾心里犯嘀咕,一大家子人呢?就这破院子,乍一进来看不着人影,还怪吓人的。 让她不禁又想起那天的鬼哭狼嚎,心里又忍不住疑神疑鬼,就在她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的一人从那边窜出来,吓得洛青禾尖叫出声,可那人抓着她便一脸急切的说:“洛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跑出去也每个信儿,让一家人好找!” “温婆婆...”青禾看清来人的脸,这才松了口气,语气满满的无奈。 “方少泽呢?”洛青禾又问。 温婆婆道:“公子找你去了啊!” “找我?我不过出去一趟,怎么突然就兴师动众的开始找我?那他去哪里找我了?”洛青禾更加疑惑了。 温婆婆哪里知道自家公子去什么地方找人,只听少爷吩咐,不管如何,都要尽快把人给找回来,可这一找,就直接从中午找到晚上。 “这样阿,那我们是找不着他了,现下不是饭点了么,我都快饿死了。”说着,洛青禾蹬蹬蹬的直奔厨房,看见今天的晚饭已经都热在大蒸笼里了,胃里泛起一阵酸水,咕噜咕噜的难受极了。 温婆婆目瞪口呆的看着洛青禾打开蒸笼,给自己盛饭舀菜,不可思议道:“姑娘,大少爷还没回来呢,他找了你一下午,你都不等他一起回来吃饭?” 洛青禾也想呀,可温婆婆也说了,方少泽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中午徒步到片雨栏,又忙着照顾昏倒的老爷爷,还把老爷爷家里的活儿全都干完了,累得不行就算了,现在饿起来,实在受不了。 可看在毫不知情的温婆婆眼里,简直是不可理喻了,大公子这么着急的满世界找她,她倒好,说不见就不见,这想回来了就回来了,还跟美食让你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人,真是辜负公子对她这份心了! 洛青禾心思没那么复杂,也不知道方少泽怎么就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都一定要找到她,所以也没怎么在意,还不知道方少泽心里急的火烧蚂蚁似的。 等吃饱喝足,洛青禾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的,于是在温婆婆愤然的注视下一起等着方少泽,又是约莫一个时辰,方少泽才裹着一身寒风回来,额角却是虚汗连连,脸上满是焦急。 温婆婆见了,更是心疼,心里越发埋怨起青禾没心没肺来。 方少泽一进来,就瞧见了桌子上吃剩下的饭菜,洛青禾方才被温婆婆看得尴尬,连碗都忘记了收起来,现在正摆在桌子上呢,方少泽深深的皱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少泽很少这样含着怒意隐忍不发的样子,洛青禾也笑不出来了,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方少泽皮笑肉不笑的哼笑出声,他急了一下午,到头来怎么像皇帝不急太监急似的,拿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不过也真是赶巧了,偏碰上这么大的事儿,洛青禾这个主人家却不在,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莫名其妙的玩儿消失,方少泽真是越想越气。 也不是气自己忙活这一下午,他是为这丫头着急,可越急,还偏就找不着本尊,你说气不气人? “是,我着急,我活该为你着急,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急匆匆把来福丢给小水走人,也不带句话给家里,你要是提一句,我用得着满城找你么?”方少泽没好气道。 洛青禾自知理亏,正要赔不是,一边早就对她不满的温婆婆插话了,“呵,洛姑娘可不是,我方才还听小水哥儿提起,姑娘是去赴宴去了呢。” 洛青禾一听,变了颜色,温婆婆怎么说也是跟着他们同弄墨一起从罗泉镇出来的,那是真真的自己人,她没想到温婆婆怎么就忽然针对起她来,刚才小水确实问起她是不是去片雨栏赴旱鸭之约,现下竟然被温婆婆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听着,就像自己一点不讲理一样。 她也是有原因的,可温婆婆这么一说,她还怎么解释? 方少泽没想到竟是这个缘由,心下更是不满,“不管是不是赴宴还是别的事,既然要耽搁这么久,你也该让人传话回来才是,就算没有事儿,家里人就不会担心么?以前也不见你这样,今日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今天——”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晚回来呀,谁还不能有点突发情况了。”方少泽一段数落,洛青禾听得越发不是滋味,委屈的打断他。 谁知温婆婆今天还非要跟洛青禾杠上了:“小水不是跟着你出门了,一句话的事情,洛姑娘怎么也能这么轻谩行事,就因为这么小小一件事,公子只差把正阳街翻个面儿了,午饭就没来得及吃,现下连晚饭也吃不下了吧。” 方少泽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反而深以为然,于是又说了青禾几句。 洛青禾眼见被这一主一仆说的回不上话,自己解释方少泽也听不进去,心里憋屈,一下子就爆发了一通,也顾不上长幼之分,冲温婆婆火道:“温婆婆,你今天是怎么了?我见你是长辈,才让你三分,可事不过三,你别插嘴了行么?” 温婆婆这才闭嘴,却仍是不满的噘着嘴,好像还有倒不完的话似的,又因顾忌青禾,只能不说话了。 方少泽一听更来气,“我说你几句,你做什么冲温婆婆发火?你做对什么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发脾气?” 后面跟着方少泽一起回来的人都聚集在大堂里,弄墨、泊宁、良辰美景...都不敢说话,他这一句话一出,洛青禾在众人眼里又是没了理,反而显得无理取闹,又被方少泽接二连三的教训,洛青禾委屈的不行,“我怎么发脾气了?难道不是你小题大做么?方少泽,你有必要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洛氏嫡女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是,我没必要,我方少泽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翻了天的找你,又不是我爹,我犯得着这么着急么!!我就是个白痴,才会为了你的事情小题大做,弄得一家子不得安宁。”方少泽被她怼得差点吐血,胃里一阵干呕硬是被他压了回去,脸色更难看了。 方少泽一句话说的不甚明白,却如闪电雷鸣,轰响在洛青禾耳蜗里,打得她头皮发麻,很快,她反应过来,但仍然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谁的爹?” 方少泽冷冷一哼,“现在知道关心了?可不就是你爹的消息?我今天一得到消息就赶回来找你,你倒好,跟我玩人间蒸发。” “方少泽!”少女说不出多余的话来,也没工夫再争论谁对谁错,一声低吼尽是撕心裂肺,“都是我不好还不行么?你到底知道什么?我求你了,快告诉我。” 方少泽一下子懵了,“就是你爹的消息,我今天在他书房瞧见了你爹的诗集,我想先生和元老板肯定是知道你爹的。” 洛青禾听完什么都没说,煞白着一张小脸,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经历过一次失望,她以为再也找不到洛卿文了,甚至还以为他死了,可是没有。 希望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洛青禾迫不及待的想要紧紧抓住,她会找到他,她和月娘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对么? 杨潼、元泓,这个时候,一定在不仙楼! 她要找他们问个清楚。 从罗泉到广陵,这段艰辛的路程过来,和在广陵苦苦坚持的这些日子,好像都是为了今天,眼泪珠子像是终于找到发泄点,在这一刻自少女眼眶疯狂夺出,滚落在风里。 方少泽瞧着她这副模样,这才追悔莫及,他怎么能拿青禾父亲的事情跟她置气呢? 方少泽痛骂自己一句。 他怎么能? “青禾!”方少泽不放心这样的青禾一个人跑出去,转身就追了出去。 来福先是呆呆的跟在自家主人脚下,洛青禾跑出去的时候,这小团子瞪着一双大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方少泽也追出去的时候,来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就跑了出去,没一个人拦住了。 “公子!你还没吃饭呢!”温婆婆在两个小年轻身后喊道,洛青禾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自是不管,可自家少爷早上一出门,又遇着洛姑娘的事情,在外面兜兜转转一天都没吃上一口热饭,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她在原地越想越焦心,今儿个是怎么了? 夜里往不仙楼去的道路两旁灯火通明,这条街在晚上人最多,吃喝玩乐都聚集在这一处了,京城新贵世家都在这里寻乐聚友,听着这等喧扰,倒有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今日的风似乎带着格外的冰凉,洛青禾在人群中疯跑,有人被她不甚撞过肩膀,洛青禾听见那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骂了句什么,然后又听见有人说:下雪了。 广陵城下雪了。 这雪说下就下,洛青禾行色匆匆,来不及关注这是不是今年第一场雪,但她记得那天的风,刮在她小脸脆弱的皮肤上,很疼。 直到不仙楼,洛青禾一进去,就备受瞩目,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姑娘,竟然晚上跑到这酒楼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狼崽。 洛青禾对这些打量的目光完全不放在眼里,在小二正准备拦路招待问个清楚时,洛青禾已经冲上顶楼,她曾来过一次,元泓不待客时,就在不仙顶楼。 洛青禾撞开房门时,就见里面正摆着小小酒宴,坐着的三个人正温着酒,吃着下酒菜,对洛青禾的狼狈明显一脸错愕,只见她疯跑过来,束发的簪子松松垮垮的垂下几缕青丝,发红的眼圈跟冻僵的小脸,看着哪里像个小姑娘?倒像个逃难的野丫头,很是狼狈,那追上来的小二一来见着里面的老板和杨潼,心道坏事了。 为弥补自己过失,小二大喝一声,就要将洛青禾当成疯丫头撵走,“哪里来的疯子?还不赶紧滚!” 洛青禾看到三人时,脑子竟然一片空白,她明明是来问正事儿的,为什么一见元泓和杨潼,反而说不出话来?! 直到小二一喝,她才回过神来,发红的凤眼茫然无措。 元泓见小二就要赶人,霍然起身,身边的酒杯都被他绊倒,“别,这姑娘是我的朋友,你下去吧!” 元泓大声制止,小二先是惊讶,最后看了看这位姑娘,有些诚惶诚恐的退下了。 这姑娘这副模样,竟然会是老板的朋友?太不可思议了。 “青禾,你怎么了?快进来。”元泓来不及详细问,她这样子就足够让人担心了,他忙引着青禾进门,满脸关切。 谁知洛青禾一句客气话也没有,打元泓身边径直越过,走到了鄢素林和杨潼酒桌面前,哽着酸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道:“你——你是不是知道洛卿文这个人?” 洛卿文?! 里面三人惧是一惊,神情都有些复杂,或隐忍或凝重,气氛顿时肃然。 三人面面相觑,最终杨潼欲言又止的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知道洛卿文?你又为什么因他寻我?” 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让洛青禾退缩了,为什么杨潼和元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 到底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洛青禾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了,为什么会说不出口呢?她在怕什么? 洛青禾问不出口,更没办法坦然的道出,洛卿文,就是她爹啊! 这时有人接了杨潼的话,“她寻的是她的生身父亲,洛卿文。”方少泽追过来时,发现楼下小小骚动,就知道洛青禾肯定冲这儿来了,又很快追上来。 “你说什么?”元泓闻之色变。 方少泽却还说,“正是今日书房中,老师您手里诗集上的洛卿文。” 鄢素林愣了愣,然后从怀中取出已经从杨潼那儿收回来的诗集,亮出封面,上面正映着洛卿文三个大字,比方少泽看到的诗集中那三个小字还要清晰。 洛青禾双眼发红,被风吹得干涩的眼眶再次溢出温热的液体,伸手便夺,桌子上的瓷器酒壶被撞得叮铃作响:“我看看!” 鄢素林哪知道这个女孩儿这么大胆,一愣之下竟然真的被抢了去,只见少女双眼专注的盯着那三个字,颤抖着五指抚摸着,似要将它深深刻在心里:“终于找到了。” 三人纷纷望向唯一冷静的方少泽,他才说道:“我和青禾此行广陵,其实都有一样的目的,她也是来找失散多年的父亲,曾经战火四起,在动荡不安之年,青禾娘与洛先生一见钟情许下终身,并在罗泉镇生下青禾,之后却留了口信儿,一走了之,说是若要寻他,就到广陵城品幽居,可是我们到品幽居问起洛卿文此人,却没一个人认识他。” 这么说来,洛青禾就是洛卿文的女儿? 鄢素林心中有疑:“你说你是卿文女儿,可是无凭无据,我们怎么证明你就是他的骨肉?” “无凭无据?罗泉镇的街坊都知道我爹叫洛卿文,我就好好的站在这儿,还要什么证明?”洛青禾怒不可遏,紧紧捏着发黑的诗集,“你叫他来见我,我亲口问他,你就知道是真是假!” 被人质疑,洛青禾顿生埋怨,这么看来洛卿文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他还有个女儿,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月娘竟然傻傻痴等十几年! 鄢素林闻言,神色凝重,元泓亦然,并快速转身,谨慎的锁上了房门。 方少泽的好奇心,一瞬间被不安盖过。 若连杨潼和元泓都认识洛卿文,那么此人不该在广陵无人问津才对,为何洛卿文留下的寻人地址会是京城的奴役坊? 又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洛卿文这个人? 每一件儿都疑云重重,让方少泽不得不往坏处开始联想,心底对青禾生出几分担心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元泓突然关门落锁,让洛青禾也满腹疑惑。 他们既然不肯信自己,那不应该带她去跟洛卿文当面致词一辩真假么?怎么都不说话了? 鄢素林却是想起什么,解释道:“你们当然找不到洛卿文,自从被抓回品幽居,被打入官家奴籍后,就没有什么洛卿文,有的只有才华横溢的‘玉玲珑’,若是拿着他的本名去寻,整个品幽居,哪怕你翻个底朝天,也找不着你们想找的人。” 方少泽一听,脸色变得青紫,这玉玲珑哪里是男人的名字?不就是个供官家取乐的奴家戏子的别称么?青禾的父亲在这广陵城中,究竟受着怎样的屈辱? 他一脸担忧的去看洛青禾,发现她的脸色也相当难看。 她和娘在罗泉镇辛苦谋生,都不愿入一个奴字,不想洛卿文竟是被充当官奴,一辈子无法翻身。 鄢素林自己别称‘小桃红’,比那玉玲珑还要艳丽三分,所以说出来时并没有什么顾忌,在他眼中,这在正常不过了,不过还是好心的为洛卿文辩白几句:“你们别想歪了,玉先生虽然在品幽居为奴,但因着满腹经纶,会做诗词歌赋,又会谱曲奏琴,所以也没受多少难。” 元泓也点头宽慰道:“没错,广陵又多有附庸风雅之人,卿文又极受前朝皇帝喜爱,不少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可是玉先生一直独身,从没说过自己有一个女儿,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女儿呢?”鄢素林为此费解。 杨潼和卿文乃是知己,竟然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就难说起来了,但知道方少泽和洛青禾不会是信口胡说的人,心想卿文不说,恐怕也是对那件事有所顾忌的。 元泓思索道:“当初卿文是在逃钦犯,后来因着通缉令一直没有撤销,所以才被人抓了回来,那两年是日子算起来,若是有女儿,也正该是青禾这个年纪,当初不说,恐怕是为了不连累她们母女——” “那他人呢?”洛青禾听他们零星说起洛卿文的只言片语,越发急了起来。 此话一放,把三人的嘴都堵住了,洛青禾满脸着急,但这三个人跟串通好似的,就是不说话。 “怎么都不说话了?到底有什么事情,非要隐瞒不可吗?”那种不安像是天晴下雨,猛的铺天盖地的砸下来,三人表现的如此明显,洛青禾还会猜不到事情有所隐情? 洛卿文,到底发生了什么? 空气冷凝成冰,最后还是杨潼做了主,他起身走到洛青禾面前,对着她满眼的期盼低声说道:“好,我这就让你们见上一面。” 杨潼的表情说不出来的奇怪,元泓不安的叫着他的名字,但他没有半点犹豫,洛青禾既然这么相见,那让他们见上一面又如何? 夜里,几人行色匆匆来到杨潼祖宅。 横穿整个杨家大宅,这才到了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上面写着杨家祠堂,这里就是杨家后辈子孙供奉先人的地方。 杨潼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重锁,沉重的两扇木门推开,尘封的小院被打开,紧接着几人踏足祠堂,洛青禾定睛一扫,猛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方少泽被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将人扶住,却不知道说什么。 那一众先祖排位的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分明摆着一个与众不同的排位:“友洛卿文之位。” 洛青禾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人,竟只剩一张排位? “我们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卿文的女儿,你前来广陵寻得卿文,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杨潼一声长叹,听得方少泽心里直打怵。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 “素林,关上门,此时万不可外传,只怕引火上身。”杨潼忽然正色起来。 方少泽抱着怀里傻掉的洛青禾,听得已是一身冷汗,“师傅,到底怎么回事?洛卿文又是何许人也?” 这件事三人本不愿提起,但事关卿文后人,如今不得不旧事重提。 洛卿文的故事,还要从前朝南越开始说起。 南越开元年前,那时本是四国鼎力,南越并不是当时实力最强的国家,当四国挑起战争时,南越先祖使用美人计逃过一劫,最终屈服于西南王麾下,可南越先祖看似趋炎附势,实际是最有野心的一个,他当时拱手相让的美人,正是同他定了终身的心上人。 可为了权利,他竟然轻易割爱,将她拱手让人。 西南王力战群雄,眼看就将天下一统,最后却在美人和佞臣的里应外合下,被坐收渔翁之利,惨死于鸠毒床榻,临死前他呕心沥血,诅咒背叛自己的爱人和最信任的臣子。 那句话至今还录入史册,他说的是:“慕容天下,必亡洛女。” 这句话,完全就是在骂南越先祖氏和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既是南越荀家置他于死地,又关洛家什么事?”方少泽仍旧没听明白。 洛青禾却明白过来,惨淡的笑道:“呵...那位女子,可正是洛家女儿?” 元泓沉重的应道:“正是,可洛家当时乃是南越开国功臣,重兵在握,又以为一介女流不能成事,便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可事情远没有元泓说的那么简单,杨潼又解释道:“本不是什么值得拿来说嘴的事,可偏偏南越覆灭,又跟洛家女子扯上了关系。” 元泓道:“南越末代皇帝曾为得到一女子,闹得满城风雨,这还不算,那位女子竟然还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可南越帝昏庸无道,便强要了那位女子,并封妃,谁知此女竟是那边陲诸侯即将过门的夫人,于是有了这个头,南越末年才掀起战乱不断。” 之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长达十多年的逐鹿战争,慕容家最终一统天下,迎来文渊王朝的开元盛世。 “这又如何?只因为两朝都有洛氏宠妃,所以洛家就要被世人诟病么?”方少泽愤愤不平道。 “问题不是出自洛家,而是两朝君王,你可知南越皇帝被俘之时曾说了一样的话,预言亡慕容氏,必为洛家,西南王的诅咒,和南越末代帝王的预言,直接将洛家送上了断头台。” 文渊建国后,至此洛家锒铛入狱,只不过当时的文渊帝母上也是姓洛,所以洛家虽然逃过死结,却改变不了家族将世代为奴的命运。 历经百年的世家贵门,竟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断了后世子孙的福,世代卑贱,何其可笑? “成王败寇,他们这分明是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这样无德无才之人,也配为九五之尊?!”方少泽听完洛氏家族的崎岖命运,忽然就为此怒发冲冠,自己不敢面对失败,就把它推给不想干的人承受,洛家凭什么为此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鄢素林也不由感慨:“若不是如此,玉先生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被充做奴役。” 洛氏世代贵族,祖上亦是王侯将相走下来的,一朝陨落,不得不叫人扼腕叹息! 杨潼忽然叹息连连,眼中露出悲痛之意:“本来就算为奴,但日子总不算难过,好歹能好好活着,也能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文渊大定天下后,也就是八年前,慕容皇室终于有人提出来洛家儿女的预言,于是下令将洛家满门绞死在了刑场上。”那日,天狗食日,日月同哀。 洛青禾掩面呜咽不止,她咬着虎口强忍,却早已声不成调,涕泪横流。 方少泽犹豫了片刻,终于大胆了一回,一把将洛青禾揽过,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现在朝中唯一能算得上洛家亲故的,也只有齐山侯了,要不是齐山侯只是洛家外族子弟,又没有子嗣,恐怕也是不能逃过此劫的,现下他又重病不起,皇上索性也就不管他,由他自生自灭了。” 方少泽对杨潼的话深感不解:“齐山侯不是还有小世子,和云安郡主这个女儿么?” 杨潼解释了方少泽的疑惑:“齐山侯如今不过三十几岁,七年前年封侯之时无妻无子,这才几年,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女儿?” 这么说来,现在的小世子竟然是抱养来的? 那云安郡主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杨潼又解释道:“云安身份扑朔迷离,但知道些内情的谁都知道她曾经不过就是个小乞丐,不足介怀,所以皇上对齐山侯也算宠爱有加,宫中那位洛氏太后也年事已高,只待这两人过去了,慕容炜就再无后顾之忧。” 元泓深深的望着痛哭不止的洛青禾,意义不明道:“是啊,本来以为一切都将过去了。” 洛青禾闻声而来,就对上了元泓深不可测的双眸,杨潼这才道出三人心里担心的事情:“可卿文同齐山侯就不一样了,他乃洛氏正统血脉,要是让人知道他还有一个女儿,一个洛氏嫡女,到那时,慕容家,又当如何?” 洛氏嫡女,在当今的慕容家的天下,无非一个字,死。 犹如晴天霹雳,在刚失去亲爹的打击中,又好像被全世界抛弃。 在她决定要努力出人头地,在广陵夺得一席之地的时候,杨潼告诉她,这整个文渊,竟然都容不下她。 洛青禾下意识的就去看方少泽,这个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方少泽,就在整个世界都将她遗落的时候,方少泽依旧没有放手,看着她的眼里满是疼惜,没有半点芥蒂。 洛青禾一颗玄乎着的心,忽然就有了着落。 “别怕,有我。”似乎看出她的不安,方少泽轻轻道。 洛青禾暗自紧紧的握住了方少泽的手,就算是罪臣之女,就算自己身怀诅咒和预言,可还是有一个人能待她如初,这就足够了。 方少泽安抚完青禾,又对杨潼道:“要是这样,以后青禾该如何自处?” 杨潼却没怎么表示,他其实想得很明白,于是说道:“能如何自处?自然是以前是怎么生活的,现在就如何生活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偏今天就不知道后半辈子该怎么过了?”又说,“至于素林元泓和我,也会当做今天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此事,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今后,你还是洛青禾,只是跟洛卿文,绝对不会有任何关系。” 洛青禾对此也十分感激,但即使杨潼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是要问一句:“杨先生,我还有最后一问,我想知道,我父亲,身葬何处?” 即使自己的身份不能示人,可她的亲生父亲,她却不得不去上一炷香,完成自己和月娘十几年的心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种事儿怎么问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府上。 祭祖大事,自然要早做准备,齐山侯府也不例外,即使他们的祖辈并不是现在要祭拜的慕容家。 这些事情齐山侯夫人早就安排完毕,只等元和祭祖。 可齐山侯府的另一位却急得热锅烧蚂蚁,元和那天,齐山侯竟然还想吃开水白菜,于是这道难题就压在了云安郡主身上,毕竟当日是她亲口承认下那开水白菜是出自她的手艺。 等她打听到这道菜是宫里出来时,费了不少心思去讨要,打点了不少东西,最后得到的答案竟是那道菜根本不是御膳房里的厨子做的,具体是谁,就连他们也不知道。 现在那丫头正在厨房摔盘子发脾气呢。 当齐山侯夫人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笑得心里直抽抽,让你在我面前嘚瑟,区区一个乞丐出身的野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不过这云安实在愚蠢,齐山侯夫人根本不屑与跟她正面交锋,只等着看她怎么在这广陵自取灭亡。 齐山侯夫人正等着这野丫头露出马脚,看她不能自圆其说的丑态,谁知却等来云安受伤的消息。 “夫人、夫人,云安郡主在厨房做菜时不慎切伤手指,侯爷叫了郎中去看,好像挺严重的,夫人你也去看看吧。”齐山侯夫人身边的亲信急忙禀报来。 齐山侯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机冷哼道:“这小乞丐为了不露馅儿,还真下得去手,我怎么说也是继母,当然要去看看。” 不管她怎么作妖,齐山侯夫人都只当看好戏了,一个谎言注定要十个谎言来圆场,可圆到最后的能有几人? 一个不可挽回的谎言,会在无数个谎言中把一个人慢慢毁掉,云安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齐山侯夫人临门一脚,又想起一事:“郡主既然伤得不轻,一般的郎中怎么能行,你打发人去宫里求太医院来看,再叫人去御膳房打听,那日做开水白菜的到底是谁。” 齐山侯夫人要的就是捧着云安,饿了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看上的东西就强取豪夺的送来,手指头伤了,那也必定要太医才看得,这样的娇惯,无疑捧杀。 齐山侯府人的手段也不见得好看,她就是无形中让云安一辈子不好过。 办事儿的人依言进了宫,齐山侯夫人便优哉游哉的走近云安郡主的小院子,去看这小蹄子伤得怎么样了,这府中无聊,能欣赏这丫头的花拳绣腿,挺有意思。 傍晚,齐山侯夫人派去的人终于回来了,但不是空手而归,眼下正是年关,皇上听闻齐山侯病情好转,眼下见云安郡主也伤了,很是担忧,便亲自派下两御医前来探望,又赏赐了些上品人参燕窝,还有太后发的年礼。 齐山侯夫人心想:伤是伤了,划了条小口子,也大呼小叫的。 带着赏赐来的宫中嬷嬷道:“齐山侯身子见好,太后很是宽慰,她老人家说了,皇上送的这些人参燕窝就先不必用,太补亦亏,这里面有太后特意命太医院配出的静养补药,每日给齐山侯服上一次。” 齐山侯连忙谢恩。 嬷嬷又道:“还是往年的规矩,夫人准备好祭祀,皇上怜侯爷家世单薄,早已把侯爷当慕容家自己人,到时候可能还会亲自来一趟,祭拜慕容先祖。” 这话一出可就不对味儿了,沐家虽然是被前朝皇帝发配为奴,但后来衰落的沐家子孙死于谁手,大家心知肚明,皇上提起此事,无非是照例敲打,让齐山侯一家都安分点儿。 “是,承蒙圣上皇恩浩荡。”齐山侯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跪恩。 家世单薄?这不还是说她的孩子都不是齐山侯血脉么?可齐山侯夫人到底没说什么,毕竟是皇上太后跟前的人,得罪不得,又跟嬷嬷单独说了几句好话,送了些‘年礼’给嬷嬷,然后满面笑容的把她送出了齐山侯府。 临走时闲话起云安的伤来,齐山侯夫人说:“云安也是一片孝心,侯爷想吃那道开水白菜,丫头就下厨房去了,结果手上不小心划了条小口子,疼得受不了,说要太医给她看看才好,多谢嬷嬷关心了。” 那老嬷嬷一听,脸上表情可谓精彩,切伤了手,竟然打发两个太医来看,眼下正是年关,这云安郡主也真是不懂事了。 这件事不出意外,一定会传进太后和皇上耳朵里,齐山侯夫人这小鞋穿得可是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 很快,这边齐山侯夫人身边的人也把云安的小伤劳动御医一事又给事宣扬了出去,坐实她嚣张跋扈、骄纵成性的品行。 宫里这年礼,也不单单是齐山侯府的,一出门,嬷嬷又赶儿趟去了忠勇公府上。 齐山侯夫人目的达成,心里已经忍不住看好戏,又给云安身上放了一把火,说道:“多亏太后皇上恩赐,几日后元和上礼,云安郡主也不必准备什么谢礼了,就准备上两份开水白菜孝敬太后娘娘和皇上吧。” 这不是要了云安的命么? 不过现在的云安并不知道这件事,她还躺在房里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翌日。 皇上是没来,不过来的却是那位秦王,慕容子潇。 齐山侯夫人盛情迎接,原本一直在屋里的云安郡主一听这消息,也急忙从屋里赶来大堂,要说起辈分,云安还得叫这秦王一声侄儿。 齐山侯夫人见着借着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云安郡主,连忙迎上去,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顺便损了云安一句道:“云安,你怎么起来了?你的手昨日才伤,不是动都动不了了吗?” 慕容子潇下意识去看云安的手,只见她食指上却是包扎着一圈儿白纱布,他是见惯战场厮杀的,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就跟擦破皮,实在无关痛痒,不禁有些疑惑。 云安对上齐山侯夫人,自然不能示弱,她往大腿上狠狠一拧,一双眼立刻热泪盈盈,看起来好不较弱:“疼又如何?这样的日子,秦王还亲自跑一趟,再难也要撑着见上一面才不算失礼,再说了,我还要陪着爹呢。” 慕容子潇见她这副羸弱但坚韧的样子,心立刻软了,他虽然不喜欢女人,但也知道女儿较男子更为较弱,想来她的手是真的伤得很重吧:“近来却是繁忙,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不多打扰了。” 云安迎出来也不单是为了露个脸,还殷勤的把秦王送出了侯府。 “我其实有一事想向秦王打听,平野王近来如何?” 这种事儿怎么问我?“姑姑若想知道,可自去问大哥。” 见秦王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云安急忙道:“那日因公主的事情开罪平王,我心里实在惶恐,所以——” 眼下父皇底下太子之位未定,云安却向他伸出橄榄枝,难道齐山侯府想要拉拢,奉他为主?秦王不确定,口中藏话道:“原来如此,其实也没什么,齐山侯乃是父皇亲舅,咱们一家人,怎会在意这点小碰撞,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回头我跟大哥说上几句,这件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秦王这话暗示明显,云安想不听懂都难,喜道:“那就多谢秦王了,事成必有重谢!” “哦?”秦王有了兴趣。 云安却只透露其意:“定然是秦王心头所好,秦王且等着便是。” 心头所好?看来云安很会投其所好么,不知道是怎样的绝美男子。 秦王竟期待了一下,然后同云安道了别。 云安同他相视一笑,屈膝略行一礼,目送了秦王离去。 秦王乃是二皇子,又手握兵权,平野王虽然早年与皇帝立下开国之功,但因皇帝正当壮年,所以便逐渐收回了兵权,让他在朝中理事,这样微妙的平衡下来,现在秦王也是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不过云安倒是把皇权之争想得简单,当下看慕容子潇受宠,就以为太子之位乃是囊中之物,忙着巴结人家,这要是能和秦王搞好关系,以后在广陵,谁还敢对她无礼? 秦王习惯了大步流星,不短的街道,很快就走得没了人影,云安这才准备回府上,谁知她身后正立着一位清秀的中年男子,虽已是三十几岁,又十分虚弱,但还是能看出来此人之前的样貌,定然不凡。 云安不妨齐山侯竟然无声出现,惊了一下,心想他不是应该在病床上么?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爹,外面这样冷,你怎么起来了?” 齐山侯似乎恍恍惚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双眼飘忽不定没有亮点,让他看起来浑浑噩噩的,实在不像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云安以为,自己这爹不仅仅身体不好、眼睛不好,该不会是脑子也有问题? 云安有些恶意的想,要真是脑子有些问题,倒还好了,她也懒得应付。 “爹,你是要去哪里么?” 这一回男子才恍然听见了她的声音,眼底竟闪起微弱的光芒来,连答了几个是字,又不说话了。 云安无奈的堆起笑脸,然后吩咐人拿了件儿大衣出来,给齐山侯披上了:“那好,出去走走人也敞亮,爹要去哪里,云安都陪着你好不好?” 男子点了点头,便由女子搀扶着,向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去。 昨天夜里,广陵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谁知齐山侯要去的地方还挺远,兜兜转转的走出了城门,在城外设立的驿站雇了一辆马车,然后踏上郊外,云安忽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多叫几个人了,也好伺候齐山侯,现在就自己一个人,有什么事儿都得自己兜着,坐在马车上后,云安脸上有些不悦。 齐山侯呆呆坐在她对面,但早已云游神外,根本没注意到云安郡主的沉默有什么不对劲,反正他的眼睛早已经视物模糊,看不太明白。 约莫快两个时辰,一下马车,马夫便在一旁等候,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是郊外,而且四周覆盖的雪颇有厚度,看起来应该是比城里还要下得大一些。 云安打了个寒颤,齐山侯单薄的身子倒像没什么感觉,连脖子都懒得缩一下,待看清大雪覆盖的一个个小山包时,云安脸色雪白。 这里,是一片荒坟! 或者说是京中罪犯抛尸的地方,俗称乱葬岗,大多数人都是被官兵扔到这里,然后被家里人胡乱刨了个坑就埋了的,除了尸骨,连个排位都没有。 “爹,这——这是什么地方呀?”云安被吓得直打颤儿,齐山侯又是刚才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他埋着头,直管往一片荒坟最深处走去。 “爹!”云安不敢往里面走,可是不跟着,自己难道要跟一个不认识的马夫呆在这儿?这样想起来,还是齐山侯比较信得过,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齐山侯往里面走去。 等她追着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齐山侯停在一尊墓碑前,这墓碑做得讲究,与那些孤坟完全不一样,只见齐山侯停在那里,看着墓碑前的贡品出神。 云安觉得奇怪,这人到底是谁,不仅有齐山侯来祭拜,甚至还有其他人也来拜过? 可若是什么大人物,又怎么会葬在这里? “咦,有好几束香烛,看来是有人来过。” 齐山侯并不觉得奇怪,每年,并不是只有他一人来祭拜他,不过等云安看清墓碑上的字的时候,却浑身一震。 “爹,这...这是?!”云安才被齐山侯带回来时,大字不识,现在请了先生,才略识得几个大字。 “这是你洛叔叔,云安,跪下。” 那墓碑上所刻之人,正是洛卿文。 云安知道齐山侯家也姓洛,并且齐山侯也叫洛清文,这只是巧合?还是两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云安本对这里就抵触,所以齐山侯叫她跪下时,她心里万分不愿,但又不得不讨好齐山侯,立即乖顺的跪下叩首:“侄女儿云安,前来祭拜叔叔。” 洛清文这才满意,他也走近,抚摸着云安的头发,对着白雪覆头的墓碑道:“我本想随你而去,可我现下还有云安这一件心头大石,等我完成此等心愿,再来向你赔罪。” 云安还来不及反应齐山侯这句话的意思,就见齐山侯忽然咚的一声,双膝mengzhuang在跪拜的石阶上,云安听着都感觉疼,连忙问道怎么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几样供奉点心里还有一盅菜品,端放在贡品正前方,看似不起眼,但一靠近,就能闻到其中诱人的鲜味。 洛清文看不太真切,在双手摸索下,他当即打开了那一道菜品,里面霍然展开一朵剔透白莲,正是那一道开水白菜! 这熟悉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齐山侯也顾不上形象,竟直接用手拈起一片花瓣直接放入口中,清爽甘甜的味道从舌尖弥漫开来。 洛清文涣散的双目微瞠,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他看了看身旁的云安的影子,神色复杂难平,可片刻后,又变得欣喜若狂。 他好像终于触及到了追寻已久的真相,但真相又太虚无缥缈。 就是这个了! 风雪寂静。 洛清文又问,这里除了开水白菜,是不是还有几味点心。 云安答不上来,这些点心她是认得的,但她莫名其妙的不敢告诉齐山侯,齐山侯的狂喜她曾记得,就在他找到自己后,也是那样欣喜若狂。 她以为这份欣喜,永远只属于自己,然而现在,就在自己面前,齐山侯对着这几份点心和菜品,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在意。 云安的直觉告诉她,好像一旦说出来,自己就会失去唯一的依靠。 “爹,你在说什么呀?你看到的就只有开水白菜呀,没有其他的了。”云安挪动身子,挡住了那几道不起眼却精致的点心。 “我好像看到的确有几样点心,云安,你快拿给我。”洛青文依旧不松口,换做以前,他眼睛不方便,只要是云安说的话,他都深信不疑,可今天他异常执拗,眼底也有了以往不一样的神采。 “爹,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啊,你不相信云安么?” “快拿给我!”罗文清突然大喝,一向如他名字一把清雅文弱的男子,此刻宛如洪水猛兽,云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齐山侯,这一刻齐山侯的威严无可睥睨,云安跪在他脚下,从未有过的卑微和恐惧。 身子一软,歪倒在墓碑前,诡异的落空感告诉她,如果不阻止齐山侯,那么自己可能真的会失去什么。 云安忽然哎呀一声,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整个人撞在了墓碑上,额角很快出了血,她也瘫倒在地,不过那些小盘子里的点心,也被她撞翻了个干净。 齐山侯皱眉,忙唤了一声:“云安?你怎么了?” 云安痛苦的声音传来:“唔——,我没事,我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云安故技重施,这一次总该万无一失的隐瞒过去了吧? 谁知齐山侯这一问,并不是真的关心,他自己凭借着双眼仅能见的余光摸索到洛卿文的墓碑前,然后伸出枯瘦的五指去找他隐约看见的点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关东煮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云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点心虽然被她撞飞出去,但也滚出不远,要是齐山侯执意去找,正在她提心吊胆的时候,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洛清文的手只差一点,就要压在那块点心上。 云安吓得花容失色,纵身扑过抓住齐山侯腿弯,大声叫了声:“爹!” 齐山侯猛的回头,那双早已看不清世事的双眼,乍现阴鸷的光芒就那么与云安对上,里面没有一点儿感情,只有压抑到崩溃边缘的疯狂,“给我!肯定有的,一定不是我看错了,一定有,你把它还给我!” 齐山侯枯瘦的五指掐着云安的肩膀,他语无伦次,双眼不能聚焦,看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爹,真的没有你说的点心,云安是你的女儿啊,我怎么会骗你?!” 你不是!! 齐山侯在心里呐喊出来时,顿时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自己疯了么? 他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云安明明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女儿啊。 这怎么会有错? “爹,你弄疼我了。”云安委屈的哭了起来,额头上碰破的口子鲜血直流,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齐山侯的衣服上、手上,像是烧红的烙铁,滚烫的,像要把他烫伤了。 迟来的疼痛感和恐惧让云安哭泣不止,“爹,我好疼啊。” 洛清文这才被云安唤回理智,双手去探云安的脸,摸到一片粘稠的湿润,让他愧疚不已:“云安,你伤到哪里了?” 云安抽泣道:“我没事,爹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胡言乱语起来,这里哪有什么点心呢?” 齐山侯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记忆中的点心铺子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刚才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么,还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真的没有么?云安——你可别骗我。”洛清文双目无神,却一瞬不移的盯着眼前一团模糊的影子。 云安被盯得心虚,自己撒过得慌已经够多了,还在乎这一个么?她坚定道:“真的没有,就是爹你看错了,爹,你一定是路途奔波,太累了。” 得到云安肯定的回答,洛清文还是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他找遍了墓碑前,却是没有什么点心,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幻觉? 又想起云安的伤势,洛清文不得不暂时抛下杂念,发现自己满手都是云安的血,齐山侯急忙扶起云安:“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云安似要晕倒,她虚弱道:“我不行了,爹,我们赶紧回府吧。” 齐山侯只得点了点头,跟着云安打道回府。 马夫见着云安时也吓了一跳,忙招呼二位贵客上车,快马加鞭的回了城里,一路上云安双手反复冒着冷汗,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惊吓过度,她跟在齐山侯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知道他是个温雅克制的君子,可他今天那副模样,将洛清文以往的形象完全颠覆。 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天大的内情,想起方才齐山侯的冷漠,云安忍不住对齐山侯更加畏惧,她怕了,这样的齐山侯,不是她能控制的,到底是什么才能让齐山侯失控至此? 可不管是什么,云安都不允许它浮出水面,她有预感,到那个时候她可能会失去所有!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许! “云安,还撑得住么?” 这次齐山侯主动握住了女儿的手,他又变成个那个对她百般宠爱的父亲,云安怯生生的摇头,但也同样握紧了齐山侯的手,她现在一切荣华,都来自这个男人,不管是什么,只要妄图威胁到她,她绝不会手软。 洛青禾随杨潼祭拜过父亲后,便同方少泽返回桂壬街镜园。 洛青禾关门闭户,坚持布衣戴孝,一回来就一个人坐在那带着也不说话;方少泽在外面担心得很,来来去去恐怕经过了不下十几回,但又一直找不到借口进去。 倒是里面的洛青禾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也知道方少泽是在担心她,心里柔软一片,对外面苦守的男子说道:“算了,你别再转来转去了。” 方少泽闻言一喜:“那我进来?” 洛青禾对他的拘谨十分不自在,轻轻点了点头。 方少泽早就在外面想好了多种说辞,现在正是信手拈来的时候,于是便说:“其实我是有正经事跟你说的,不是故意要转来转去,前天咱们的米线摊子不是收了么,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好,我刚想到一个点子,你家不是做点心铺子的么,你不如干回老本行,每天做好了,让家里丫头小子提出去酒楼人多的地方叫卖,也是个不错的路子,你以为如何?” 谁知洛青禾不咸不淡的撇了他一眼,很明显对他这个法子不看好。 方少泽悻悻然的笑了声,“这个,不行啊?” 青禾也知道方少泽是好意,不过这件事现在年关,正是忙的时候,也急不起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我才没话找话,我知道分寸,不会难过太久的,你别担心了。”就如杨潼先生所说,以前怎么过来的,今后也一样怎么过,她还是会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不过此行,月娘终究是要失望了,她没能找回爹,也不能告诉月娘,她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一定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方少泽见她叹气,也不知道到该说些什么,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结亲文书上时,方少泽随意问起:“这个就是洛叔——他,和月姨的文书吧?” 青禾点头,伸手拿了起来,颇为感慨的翻了翻,“娘这一辈子,恐怕只能拥有这一张文书了。” 方少泽好奇的探过头来看,瞧着里面的字时,又惊艳了一把,不过又有些疑惑,婚书向来是用规范隶书,洛青禾先不说不会写毛笔,并且她能全部看懂的也只有行体,所有这文书她并没看出什么不妥。 可方少泽却一眼看出来了,这里面写着的,怎么不是洛卿文,反而是洛清文? 方少泽正想说,却被洛青禾给岔了开去,她说:“其实我真没想到,我爹原来这么有才华,能做诗吟赋,可我呢,就会做菜,你说我是亲生的么?” 想着他爹手持毫毛,泼墨三千的样子,又想想洛青禾拿着勺子,煮遍四海山珍,你说这人与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方少泽想着那场景,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洛青禾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这不挺好的么,各有所长,不过你要是想学习的话,可以拜我为师呀,虽然教你有一定难度,但只要你肯下功夫,我相信一定没问题的。” 方少泽来了兴致,洛青禾果断拒绝,算了吧,吟诗作赋什么的,可不太适合她。 “你最近不是在学裱画么?过段时间又要入学了,哪有时间?” “我现在就有时间啊,你跟我来。” “别别别,不麻烦你了!” “都是自己染,不麻烦。” 洛青禾翻了个白眼,这人榆木脑袋么?听不出她这是在婉拒他吗? 方少泽二话不说,就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兴致勃勃的就要教她写字,洛青禾架不住他的热情,有些一言难尽的拿起方少泽递给自己的笔。 方少泽铺平宣纸,俨然正经好老师的模样,在旁提点。 “注意笔法,握笔要轻,手肘别用劲儿。” 洛青禾起先无意,不过练着练着也渐入佳境,从一开始的手生慢慢写出了点名堂。 一炷香的时间,洛青禾抬起的手臂一下就软了:“好累啊。” “这有什么,你这才开始都是这样的,坚持个几天就会大有成效,来,我教你。”方少泽上前,一把握住洛青禾的手臂,然后握住了她纤细的指节。 方少泽握住之后才发现不对劲,他们这个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些? 可现在退也不是,一退反而显得十分刻意,到时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弄得两人都很尴尬?相对方少泽复杂纠结的心思,洛青禾就要单纯多了,方少泽帮他抬着手臂,让她顿觉轻松不少,于是催促道:“你怎么不动了?不是叫我写字么?” 方少泽来不及多想,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就这个姿势教少女写字,然而好好先生此时已经心不在焉,心猿意马起来,鼻尖是少女淡淡的体香,方少泽一低头,正对上少女如玉骨般白皙的耳廓,近在咫尺。 可这姿势实在别扭,方少泽侧着身子根本就没办法好好教洛青禾练臂力,于是只能再往少女身后贴近,少女便被笼罩在青年怀里,那暗香浮动再也无法忽视,直教人心驰神往,一些不可言说的想法跳入青年脑海中,青年虎躯一震,脸色爆红。 少女的手被他避之不及的松开。 洛青禾被这动静惊动,心下觉得奇怪,当即回头,心想你不是练么?还练不练了? 这一回头,才发现方少泽脸色不太对。 面对洛青禾的疑惑,方少泽只能尴尬表示:“没事——没事。” 可他这脸色看起来就不是没事人的样子,满脸通红不说,额角也满是虚汗,洛青禾看他憋得快成酱紫色的大红脸,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本一脸茫然的少女脸上飞快闪过红霞,美不胜收,方少泽竟然敢对着她想入非非! 就在两人面红耳赤,谁都不先开口的境地,有人打破了这微妙的,让人燥热不安的气氛。 原是到了饭点,良辰美景叫他们去吃饭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去吃饭吧,以后...以后有机会我再教你。”方少泽说完,一溜烟儿跑没影。 洛青禾站在书案前,后知后觉的捧上通红小脸,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说不清为什么,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一点窃喜,眼中闪烁着她都没发现的欢喜。 方少泽这是对自己有意思不成?以前怎么没发现,大抵是自己的欣喜表现得太明显,她想不发现都难,反应过来才懊恼的骂自己没出息,她竟然因方少泽对她动情而高兴。 少女也是情窦初开,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当自己是因得到关注,所以才暗喜,看来自己其实在别人眼中,长得还不错?不然怎么会连方少泽都能动心思? 经历这一下午的平复和刚才的小插曲,洛青禾才把今天上午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便心情大好的也出了书房。 洛青禾来到大堂,看到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张罗晚饭,很快把饭菜满上圆桌,温馨的场面让洛青禾醒悟。 虽然自己来广陵的初衷没能实现,但万事怎么可能顺心如意,现如今洛卿文的事木已成舟,自己前去祭拜,也终于尽了一份孝心,现在是时候朝前看了。 只要知道父亲没有辜负月娘,甚至在品幽居受尽磨难,依然没有忘记想要保护自己远在边陲小镇的妻子女儿,这份无奈却用心良苦的心意,洛青禾觉得就够了。 今后,这件事就彻底揭过,永不再提,她必须为自己,为罗泉镇整个家着想。 齐山侯府。 云安这回真是重伤不起,请了好几个大夫来换药上药,又吃了药,这才睡下去。 消瘦清俊的男子在寂静中独自沉默,他的眼睛因当日中毒导致视物不清,不过房间却还是夜灯长明,显得男子更加寂寥。 男子手上握着一支银白步摇,看起来甚是普通,却是新婚当日,自己的妻子发间唯一值钱的首饰,男子愁绪不解,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放下,即使二姐一度对自己说她已经死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无比痛恨自己,要是没有受此劫难,他怎会连她身在何处都忘了?以至于连祭拜也不能。 可今天的开水白菜,那味道他吃过一次,绝对不会错的,今天再次确认,齐山侯确信,一定是她的手艺,虽然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有八分记忆中的味道。 那是不是就证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他妻子最亲近的人,想到此处,齐山侯忍不住激动起来。 可是自己女儿明明就在身边,云安就是自己的女儿啊,她也会这道菜式,并且还能把自己的经历和遭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怎么会有错呢? 难道真的是他吃了那一道开水白菜后情绪激动,才有出现了幻觉? 这不可能,就算没有记忆中的那几道点心,那开水白菜总不会错。 关于妻子,和那点心铺子,他说得句句是真,可一觉醒来,所有人都说他病糊涂了,说他妻子早就死了,孩子也失踪了,就在他重伤未愈尚不能自理时,二姐竟然为他匆忙娶妻,待他能下地走路,老婆孩子都有了现成的,已经在侯府等着给他请安。 齐山侯一时更乱了。 不过好在自己没有放弃,终于还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是那道开水白菜,真的是云安之手么?如果不是,为什么云安又能清楚的知道他的往事? “另有其人...另有其人,找到她,说一定就能解开自己的迷惑。”齐山侯下定决心,一定要寻出那日在卿文坟前供奉的人问个清楚。 齐山侯夫人的小院里,今日暗中跟随云安的小厮前来回话,将当时场景再现,齐山侯夫人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下不由想云安这乞丐丫头终于聪明了一回,舍得下血本拦住齐山侯。 一旁的老妈妈担忧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齐山侯洪氏道听完,也是面露忧色,微微点了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务必要留意起来,嬷嬷你即刻派人去探探,到底是什么人去祭拜过洛卿文。” 嬷嬷本想一口应下,但这个差事不好办,于是说了一嘴:“这乱葬岗本就没什么人会去,眼下又是年关,谁会去讨这个晦气,恐怕不好查出来。” 嬷嬷说的不无道理,洪氏也认同,她放宽了条件说:“查一查总是好的,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自然最好。” “是,老奴这就去办。” 这脚下刚踏出房门半步,老嬷嬷又回过神来,然后欲言又止的模样,齐山侯夫人察觉她有话说,便问:“嬷嬷,你我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今日之事发生的蹊跷,侯爷恐怕心里又生了什么疑心。” 齐山侯夫人冷笑道:“他不是一直疑神疑鬼的么?” “可夫人总要有个提防才行,毕竟侯爷的事情——,老奴就怕他旧事重提,到时候又要海底捞针的去折腾,要是对夫人不利,岂不是早做准备较好?”当初就是侯爷非要旧事重提,还不依不饶的要找人,这才弄出个云安郡主来,这次要是再弄出个什么云安生母什么的新夫人出来,可就不好办了。 齐山侯夫人也想到了这茬儿,心下起了计较,眼中露出几分狠戾:“我还怕个半瞎不成?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想折腾就折腾好了,等我明儿就去禀告太后娘娘,让她派上几个御医,好好治一治他这疯病!” 那老嬷嬷见夫人似成竹在胸,想来是有对策的,于是也就放了心,告退道:“夫人既然知道,那老奴就放心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针锋相对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洪氏瞧着老嬷嬷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总算痛快了点儿,对她说,“陆嬷嬷,你对我的忠心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把事情办好了,今后不会亏待了你。” 老嬷嬷忙谦卑的将身子弯得更低了,谢恩道:“老奴是个明白人,不敢向夫人邀功,给夫人办事,是老奴的荣幸,我知道,只有夫人在府中站稳脚根,老奴才能有今天。既然承了夫人恩情,今后哪怕是刀山火海,老奴也绝对不会让人伤害您一星半点,夫人尽管放心就是。” 此话甚是入耳,齐山侯夫人听得满意,脸上紧绷的线条这才有了几分松动,等老嬷嬷出去办事了,自己便和衣睡下。 暖帐罗衾,确实夜不能寐。 这么多年,她和齐山侯空有夫妻之名,却没有夫妻之实,除去心头遗憾,她怎能不恨?可这又能如何,好在荣华富贵齐山侯一样不少她,现在自己的地位接二连三的被人触碰,她如何能忍? 她本是小门小户出身,因着为齐山侯冲喜才有机会嫁进来,早已习惯了身在高位的日子,洪氏发誓,再也不要低人一等,无论是什么,只要威胁到她的地位,她都要通通毁掉! 只有她,才是她唯一的妻子。 镜园。 天边才刚泛起朦胧的白光,洛青禾就领着自己的帮手开始忙起来。 昨日解开心结,洛青禾当晚心情大好,梦里还梦到自己穿着羽绒服,在外面吃着热乎的关东煮,好不惬意。 第二天就想出了以后的出路,大冬天的,可不就喜欢来口热乎的,图个暖和么;不过一品锅这等大菜是做不起的,那总可以做些成本低又速成的玩意儿吧,之前正发愁该做什么好,没想到一晚上美美的睡下来,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这地摊儿关东煮简直是冬日必备,只是古人没有过这个想法,除了那些酒楼里的消费者,大街上多的是节俭勤劳的商贩和平头百姓,不说嘴馋吧,这到了饭点儿总想吃口热乎的饭菜吧? 这不,洛青禾觉得法子可行,当下就在研究怎么出摊了,她的关东煮可不能这么简简单单的摆出去,针对人群不同,所需要的做法也不同,还需要搭配热腾腾的饭团子,才能管饱嘛 ! 不过虽然自己这简易的热煮摊做起来容易,可要是真的像方少泽说的那样拿到醉霄楼清音阁外面去就不好了,点心也就算了,自己这些东西摆到人家店门口抢客源,不是可以讨人嫌么? 这边计划着出摊地点的洛青禾正想着,那边弄墨练习的饭团又出了问题,火候太大,饭团用的米饭烧糊了。 弄墨心虚的转过头来,正对上洛青禾盯着他后背的双眼,他哭丧着脸:“小姐,我真的不行,你这大砂锅煮饭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我做不出来呀。” “我们这儿除了我,就属你最会做饭了,你要是都不会,我还能去找谁?”洛青禾幽幽道。 弄墨听得是又忐忑又欣喜,忽然就有一种任重道远的感觉,于是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出师,这一练,就是一个上午。 宫中莫誉来寻青禾的时候,她正在教弄墨关东煮的各种底料,和搭配,莫誉一进来就瞧见一个少女,同一个大男孩儿滔滔不绝,男孩儿对她的每一句话都能很快的理解到位,然后飞速上手。 莫誉走近一看,她们准备的食材丰富,有荤有素,有的是准备在碗盘里,有的用了竹签串起来,他又开始好奇,这些食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青禾,你又在做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了?” “咦?莫师傅怎么会来?”洛青禾意外道,又想起莫誉的问题,便说:“确实是新鲜玩意儿,正好你来,不如就由前辈给咱们这些后生指点指点。” “就是这些吗?”莫誉指着案板上那些生食蔬菜,炸得两面金黄的老豆腐、鹌鹑蛋、鱼丸、肉丸、还有冬季必备的羊头片儿——太多食材了,莫誉看完竟然对洛青禾要做些什么毫无头绪。 “就是这些呀,我打算把它们煮在一起,到时候拿到外面去出摊。”洛青禾很快点了头,却不知道这话给莫誉带来多大冲击。 “全部煮在一起?!这怎么可以?”这些东西的烹饪火候和所需要的烹饪方法大相径庭,洛青禾竟然要把它们全部一锅煮了? 他不禁质疑,若是全部融合在一起,它们的味道,真的能够完美相容么? “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煮一起了,我们的米线不是收摊了么,可一家人要吃饭,总不能没有生意不是?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让木匠给我制几只推车箱子,到时候装上我的小火炉,上面再制一口大锅,锅里面用青竹隔断,做到汤锅底料,把不容易煮坏的食材全部放里面煮,其它像是羊肉和嫩豆腐小青菜什么的,拿里面涮一涮就能吃了。” 一个上午,洛青禾终于想出来法子,就是使用方便移动的推车摊,自己先前做的火炉除了起到保温的作用,稍微改良加大火候,还能用来加热,到时候推出去,无论什么时候,她们的饭菜都是热乎的,又方便快捷,其实倒是个比米线更好发财的路子。 “你这方法倒是可行,不过这味道......”莫誉有些担心,就算方便,但人家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吧,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能好想吃么? 不过下一刻,莫誉就开始动摇了,“什么东西这么香??”弄墨熬的汤底香味越来越浓郁的香味飘散在整个厨房,这味道如果配上相应食材一定是美味的。 洛青禾笑了笑,“这就是我大锅的汤底呀,我调配了许多种味道,因人而异,大家的选择也就更多。” 莫誉的好奇心疯长,这丫头本来就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只要做出来,就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见自己的汤底得到莫大厨的认可,洛青禾得意的笑了两声,“莫师傅,还不错吧?” “不错不错。”莫誉连连道,只盯着弄墨下一步动作,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洛青禾又过来查看了汤底,确定味道后,便对弄墨说下菜。 莫誉先尝的涮羊肉,羊肉切成薄薄的一片儿,在浓郁的汤锅一涮,羊肉的膻味淡去,入喉只要鲜香,浓厚的口感让人吃完一口,又迫不及待的想念下一口。 莫誉竖起了大拇指。 洛青禾嘿嘿一笑,不过很快又开始犯愁,这涮锅和关东煮是没什么问题,操作起来也相对简单,只要食材准备充足,到时候再给家里丫头们好好培训一下基本操作,到时候就能多出几个摊子,可是这饭团子么—— 要煮那么多饭,还要保证不能太软太硬,更不能夹生,还要米饭颗颗饱满,晶莹剔透具备一定的粘性才好成型,这个太难了! 这又不是自己那个时代,古人节俭实在,吃饭吃饭,那没有饭,还叫什么吃饭? 只做涮锅和关东煮,肯定也是不好做的。 洛青禾向莫誉提了出来,,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莫誉听后,也考虑到了,到时候若是饭不成功,生意肯定会大打折扣。 但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洛青禾还是发愁。 洛青禾独自发愁,弄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旁无所事事的莫誉想起来意,便开口了:“其实你也知道广陵的情况,这生意是真不好做,你又一直做得小本生意,一家人劳累不说,还挣不了多少钱,不如你就跟我进宫吧?到时候我手把手的教你,绝对不留手,到时候可比你自己做生意挣的多多了。” 他见洛青禾愣愣的,一点不为所动,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不然你就拜在我们门下,让我师哥教你,这样你不用进宫,也能有时间照看照看你家的生意,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要是觉得可行,我现在就去醉霄楼找我师哥!” 两全其美?这倒真的是两全其美,要说洛青禾完全不动心,这是假话。 古人向来看中传承二字,文渊对此更是看重,就像那位老人家要自己改姓一个道理,一旦拜师,师傅就如家父一般的长辈,终身都要听从师命,所以说改姓这规矩,老人家还不是在给她开先例,乃是自古有之。 就拿方少泽说事儿,要不是有赵先生引荐,再让他拜在杨潼门下,否则就凭他私自拜师,那可是大忌讳,名声也跟着毁了。 现在,方少泽的师父,就只能有杨潼一个人。 别说杨潼老是拿要方少泽防老一事,那可不是乱说,以后杨潼若是无子嗣,方少泽便要供奉其晚年,否则就是那不忠不孝。 再看莫誉,不仅要收她为徒,还要让醉霄楼老板收她为徒,这还不算,还允许她能发展自己的事业,真不知道莫誉这般到底是为何。 洛青禾在心里犹豫着,不过等不到她再想,又一人在她身后道:“莫誉,多年不见,你真是越发没脸没皮了,你贸然为许贤良收徒,他知道么?” 来人正是步履蹒跚的段成融,莫誉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老人,可曾经那么多年同门,就算他的样子变了,但声音决计不会听错,他端详老人许久,最后才小心的问出口:“你,你该不会是三弟吧?” 老人哈哈一笑,笑声却听不出喜乐,但他的话说得生份:“别再叫三弟了,我跟你早不是同门,跟信许的也不是。至于这个丫头,她只能是我的徒弟,你们别想来横插一脚。” 洛青禾被他这话说蒙了,她还没拜师吧,怎么搞得自己好像已经是他的徒弟了? 不过真正让她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两人的复杂关系,什么同门,什么三弟,一听就是江湖情缘,反目成仇的故事,最后三弟黯然隐退,生活萧条,而师哥飞黄腾达,做了宫里御膳大厨,这里面的仇恨可大了,越想越心惊,洛青禾忍不住连连后退,跟弄墨站到了一个安全距离。 段成融还会御火之术,保不齐这两人还深藏不漏,有些什么其它功夫在身,到时候打起来,可别伤及无辜才是。 段成融对这师门明显有着敌意,相反莫誉却不是,反而看着他这模样很是惋惜,也很不可思议:“三弟,你明明比我年幼,如今怎么会落得这般下场?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以前,自己这三弟生得那是十分俊朗啊,哪里是今天这幅样子? 段成融却没打算和和气气说话,他呛声道:“你管我为何这副模样?看到我这样你们不应该高兴才是?作何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怎么,是不是还想赶紧去告诉他,我离开师门后,混得有多惨?” 那个他,自然就是段成融的另一个师傅,也就是莫誉和许贤良的师父,莫誉一听,脸上顿时一副难言的表情,他道:“三弟,你别这样说师傅,他早在十几年前就仙去了。” 十几年前? 段成融不信:“你放屁,十几年前老头子才多大年纪?就他那身子骨,活到现在也还能再活个十几年,你——” “是真的!那年兵荒马乱,他乃是死于横祸,被敌军屠杀而死!”不得已说出死因,莫誉脸色悲痛。 段成融塑起满身的刺,一下子就断了。 “怎么会这样?师...他老人家怎么会这么就走了?” “我们也没想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四处逃难,躲避敌军,直到师傅坟头春生,我们才见着他老人家旧坟,后来又从跟师傅走散,逃过一劫的老仆那儿听说,等他找到师傅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不行了,可口中却如执念般,一直念着你回来,三弟呀,你真以为师傅当初舍得?” 舍得舍不得,又能如何? 段成融后退一步,在即将老泪纵横之时,忙抬起袖子狠狠擦去眼中酸涩,他嘴硬道:“已尽十几年了,我和他师徒情分已尽,就算他死于非命,你又何故跟我提起?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咱们今天来说道说道,你这不要脸的泼皮,为了哄骗我徒弟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她主意,我便撕了你这张老脸。” 这话说得不客气,倒是显得老人家更像泼皮一些,莫誉却不生气,不过他这师弟的话莫誉是不相信的,“哦?你既然是青禾姑娘的师傅,那怎么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你?” “丫头才拜的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是什么时候?” “就散五天前!”老爷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洛青禾才想起那天自己说了要拜他为师的话,不过听到要改姓的时候,自己不是拒绝了么?“老爷爷,我已经说了,我不改——” 自己已经是有爹不能认了,要是还把姓改了,那怎么能行? “我没问你,师傅说话,你别插嘴!”段成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朝莫誉说,“这就是我徒弟,你现在来抢人,小心我翻脸不认人啊。” 没想到莫誉不怒反喜:“那敢情好,原来青禾跟我们已经是自家人了,那还分什么你我,青禾是你徒弟,自然也就是我们的徒弟了,你说是不是嘛!” “你胡说什么?谁跟你是自家人?我们早就不是同门师兄弟了,别乱攀亲戚!” “这怎么能是乱攀亲?当初师傅本就不是真心想逐你出师门,临死都还叫你回来,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便再去给师傅磕几个头,拜上一拜,师傅一准儿原谅你,咱们就还是同门师兄弟嘛!” “原谅我?”一提起这事儿,段成融就跟点着的火把一样,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我做错什么事了?做什么要求他原谅?我没有错!” “三弟呀,你怎么还是冥顽不灵?”想起当日之事,莫誉也没想怎么说段成融,于是只能换了个说法,让两人的矛盾在最小范围内解决,“当初要不是你老是不务正业,试图投机取巧,师傅又怎么会对你失望透顶?明明的的天赋无人能比,可是你呢?你就是不知道珍惜,哎...” 莫誉惋惜的一声长叹。 段成融却冷笑道:“投机取巧?我不过是在师傅的菜品上多加了点成色和新花样,却被骂得狗血淋头,这就算了,你们是怎么说的?说我不尊师重道,不把师父放眼里,你们就是诚心编排我!” 莫誉被段成融说成编排他人的小人,心里也来了火气:“三弟,你这话可就不能乱说了,我和大师兄何时编排过你?如果像你所说你没有投机取巧,那为什么在厨神大会上败下阵来,还被人在半路上乱棍偷袭,打得去了半条命,最后落下一身病痛?” 说起此事,段成融心底依旧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暗影,佝偻着的背脊不住颤抖,他死死咬着牙关,低声呐喊:“够了!莫誉你别再说了。” 见他这幅样子,莫誉也是于心不忍,可他这个三弟太倔强了,也太执着了,他忍不住劝导:“三弟,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性子么?这样活着,岂不是太累了?如果像你说的,仅仅靠着烘烤就能将食物的鲜美发挥到极致,为何你会在一开始就输得那么彻底,厨艺不是儿戏,一道菜要经过多少道工艺和步骤,这些都是从老祖宗时就流传下来的。” “这些东西一代传一代,从未间断,也就证明经过历代传统的东西,才能长远,三弟你可明白?” “不是这样的,当年我本不会输,要不是我没控制好火——”段成融眼中满是遗憾,不过在看到洛青禾时,又充满了希望:“不过没关系,我失败了,但是她可以,只要我好好教她,用不了一年,她就能完成我当初没能完成的菜品,得到所有人的承认!” 他眼里充满了希望,“到时候师傅在天之灵就会知道,我没有错,错的是他。” “段成融!你太不像话了,师傅已经走了,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欺师灭祖的话来?你是要让师傅死不瞑目吗?”莫誉被他这话气得双眼发红。 “怎么,你怕了?还是说你怕我到时候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所以才恼羞成怒?” 莫誉被气糊涂了,指着段成融鼻子怒道:“不简直不可理喻,我跟你讲,我是看在你是我师弟的份儿上才让着你,你可别逼我!” “逼你?哟呵,你难道还想跟我过上两招?嘿,你来呀!” 眼看两人吹胡子瞪眼就要打起来的阵势,洛青禾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敢掺进去,急忙招呼弄墨去拦住两位前辈。 “别拦我!我今天还怕你不成?”段成融梗着脖子对上莫誉一张涨红的脸。 “行了,你们两都老大不小的老前辈了,就别斗气了。”洛青禾开腔劝道。 三两下两个老师傅就被各自拉开到厅堂,洛青禾急忙赔不是,莫誉才消气。 “莫师傅,今天本来还让你帮忙试菜,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我的不好,他日我再给您赔罪,今天就算了吧。” 莫誉道:“别了,这本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何必赔礼道歉?其实本来年关我是不好登门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上次你做的开水白菜,齐山侯夫人一直想亲自登门谢你——” 一提起这个洛青禾就急忙推拒:“莫师傅,别!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些贵人扯上关系了,你放过我吧,可别招出我家来。” “可是这——”莫誉为难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谁说没有人脉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也知道他的难处,可是现在自己身世敏感,实在不易跟这些皇家贵戚扯上关系。 “不是还有殷姑娘么,你只管说是她做的,日后若是用得上这道菜,我再做给你们送去就是。” 莫誉无法,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莫誉之前最后还为段成融说话道:“其实,我这三弟确实是个天才,你要是能跟着他学习也好,只不过他后来这个师傅奇奇怪怪,我也听说了不少他们的奇怪举止,你可得好好考虑。” 最后,他满心失落,忍不住叹息:“青禾姑娘,你是个奇才,别辜负了一身好本事。” 送走莫誉后,青禾在之前的深思熟虑下也想过,自己想要闯出个名堂,还真得有个师傅领进门。 不过莫誉已经收了殷菱为徒,她是真的不能想象自己和她成为同门师姐妹,这简直想想就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要是选段成融做她师傅,自己就得改名换姓,忘记洛家老祖宗,岂不是大逆不道。 洛青禾返回大堂后,跟段成融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肯认这声师傅,老头子知道了,这丫头最在意的就是要改姓这件事,老爷子虽不情愿,但是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丫头你还犹豫什么?是,我们的规矩就是要改姓,但也没让你不认祖宗吧?” 洛青禾不懂他的意思。 “你这丫头怎么这些个事情上就这么笨呢?你认我做师傅,只需改个名儿,在外人面前就说你是我的徒弟,等回了家,见着自己人,我难道还会管着你,叫你不认自己爹娘?” 洛青禾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只有在外人面前,她才跟段师傅姓? 等一回了家,自己该是谁就是谁,她没有想错吧? 段成融见这样委曲求全都换不来这丫头一个点头,心里急的火烧眉毛,想着青禾说不定心软,否则那天怎么会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便使出苦肉计:“罢了罢了,看不上就看不上吧,我这老头子注定收不成徒弟了...说了不让她真的改姓,都还是不肯,说到底还是看不上我这个糟老头子——”说着到最后,竟是挤出几滴眼泪来。 洛青禾见他越说越可怜,神情越来越悲怆,还稳定的心一下子就认输了,当即跪地,拜人为师。 段成融被这一跪,跪得毫无预兆,不过很快又转变为欣喜若狂:“徒儿请起!”他激动的将青禾搀扶起来。 洛青禾也不客气,就顺着段成融的力度起来,便见她古灵精怪道,“师傅,其实我一开始就想拜您为师,可谁知学个手艺竟然要改姓,这才打起退堂鼓,可现在依然拜在你这段氏门下,我也只能认了,不过这入门后,师傅要不要意思意思?” 段成融被她的话说得一头雾水:“意思?” 洛青禾笑嘻嘻道:“你现在都是我师傅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这拜师礼师傅都没给徒儿准备么?” 一看洛青禾机灵鬼的模样,段成融被她看得脑瓜疼,“你...那你想要什么拜师礼呀?” “嗨,其实也没什么,你瞧我也不是什么看中钱财之物的人,而且师傅现在是自己人,您送我还不好意思要呢,不过最近徒弟遇到点困难,就是我这生意吧,老是做不起来,您帮徒儿看看,想个法子吧。”洛青禾卖乖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如果是段成融的话就一定会有办法。 这个徒弟,还真是不客气,段成融心梗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来虽然收了个徒弟,这徒弟就急着动师傅的脑筋了,现在还非得露一手不可,不然怎么保持自己任重道远的老师形象? 段成融端起一副为人师长的架子,双手背在身后:“行吧,到底是什么生意,为师帮你看看。” “其实也没什么,大部分工作我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咱们主食,饭团的事儿,现在都还没想出法子解决。” 洛青禾给老爷子一一说起,段成融很快熟悉了她的生意步骤做法,对此连连摇头,也不说为什么,就让洛青禾准备了几个比这个蒸锅还要小一点的锅。 洛青禾准备的推车体积不小,足以装下一口大锅,另一边还能再起一口小锅,小锅在火候上更容易把控,段成融打算,到时候就用小锅来蒸外出做团子的米饭。 “这正到饭点,到时候煮这么一点米饭够吃么?” 段成融沉吟着摇头,后煞有其事的对洛青禾道:“你知道为什么火候怎么都不对么?你这饭团其实很有意思,黑米在下,上有新米糯米和一起蒸开、上气出锅后在色泽上很是讨喜,加上配菜黄瓜萝卜、却是新颖,但火候上未免太难为厨子了。” 洛青禾讪然缩了缩脖子,她也知道有点难,不过还真不是为难弄墨。 他又说:“你这分开出摊其实并不理想,一个摊位你只想到利润却没想到用人成本,一人一摊,一旦忙起来人手根本不够,四人分为两人一行,两个食车一并推出去到指定地点,两口汤锅食材更丰富,饭也够吃,就是不够,两口锅也可以现煮。” 听到老师傅评价,洛青禾有些不好意思,在生存压力下,自己好像是有点急于求成了,想要物尽其用,但没考虑到出摊人的压力。 很快弄墨就招来几口小一点的蒸笼锅,洛青禾道:“那我们现在就用小锅再试试?” 段成融摇头,然后让弄墨出去了,洛青禾疑惑的瞧他。 “还愣着干什么?就这四口小锅,你现在就一个人做给我看。” 洛青禾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人?” “对,你一个人,你又不是一般人,四口锅算什么?这只是初学,让你练练手而已。” 洛青禾听他如是说,立即明白过来了,他这是要教自己御火之术! 可自己的火符咒跟那御火之术的练习秘法真的一样么?不过想了也没用,还是要试过才知。 洛青禾动作也是快,挽起袖子就开干,把几种食材分别加水洗过,黑米在下,新米糯米在上,依次加满,然后生火。 她发现这四口锅跟原先大锅加起来其实份量差不多,原先想在家煮好之后再保温带出去的想法跟段师傅的法子相比,却是有欠妥当。 小厨房其实加上做酒席用的灶炉,刚好也是四口大锅,洛青禾麻利生火,在火势基础上用上了自己的火符咒。 她凝神注目,全部精力都在四个火点上,虽然一直以来运用火符咒都得心应手,但这次她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以前她也从来没有驾驭过四口锅呀。 洛青禾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四口锅并用火符咒,分身乏术,火势上从一开始的大小相同,逐渐有参差不齐的趋势,她有心想把弱的补上,可很快另一边也因忽视,摇曳的火苗迅速低矮下去,洛青禾便又很快把这边补上,如此节奏被完全打乱,她也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弄墨被关在门外,就听见段师傅一直在指挥:“快快快,这边也慢了,这边这边,这儿再不加上可就要灭了。” 弄墨想起自己先前一口锅就焦头烂额的样子,对青禾同情起来,这四口锅火势掌控上要大火,但又不能太大,可加的柴火太多的话,就很容易过了大火那个界限,变成猛火,火势一猛,这饭就坏了,蒸烂了。 可是火候达不到,饭又成不了,不够饱满,变得没有较劲儿。 技巧归根结底就一个字,细。 奔忙于这四口锅之间,想也是大汗淋漓,弄墨不禁佩服洛青禾的做事儿能力,要是他,这四锅饭早就坏了,可等不到现在。 虽然分身乏术,一直处于高警惕状态,但是吧,小锅比大锅成品快,半个时辰,四锅饭就端出来了,老爷子才叫了声儿在外面坐着的弄墨:“小子,你进来把。” 弄墨原本还坐在外面无聊到开始打盹儿,一听这话立刻清醒了就往小厨房去,一开门,饭香钻进鼻孔,弄墨惊的说不出话来:“洛小姐,你竟然真的做好了?” 四口锅,那么高难度的火候,洛青禾竟然办到了。 洛青禾对上弄墨崇拜的眼神,一言难尽的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同时连续动用火符咒看四口锅,还要保证火势不变,她几乎虚脱。 在节奏打乱后,她几乎花了更大的经历才把火势重新把控好,然后在后面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高强度转换火势的节奏,要是这饭哪怕晚一炷香的时间,洛青禾恐怕就顶不住,直接废了这四锅米饭。 不过洛青禾也确实发现了小锅的好处,这样说不定弄墨也能做出来了,便问:“师傅,小锅的确易成,那你刚才怎么不让弄墨练练?最后出摊还得靠他呢。” 自己肯定不会每日都跟着出摊呀,她还有其它要紧事,若是被关东煮绊住脚,可不太划算。 谁知老人家哼了一声:“我不止是让你练四口锅,更是练你的应变能力,如果是在必要时刻,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咦?”必要时刻? “你难道就没感觉到,你一开始虽慌乱,后面也开始得心应手了么?” “好像是这样的。”洛青禾又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乱过一次后,后面的确没那么难了,原来那种要抓狂的感觉,是因为长时间加大以往四倍的强度使用火符咒才导致的意念不足,开始疲惫。 段成融又感叹:“你的天分不可限量啊,丫头。” 洛青禾被他的话激励的信心满满。 “不过就是体力还跟不上,你先教一教这小子,等我回去研究一下我师父传给我的秘法,之后就慢慢让你加强体质。” 洛青禾听完很是感激,心想这个师傅果然没有拜错,一来就尽心尽力为自己着想,洛青禾又是作揖一拜:“多谢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哼,那这入门师礼,你可还满意?” “满意想相当满意,多谢师父。”洛青禾又说道。 现在师傅履行完自己的职责,便也要开始收回师傅应有的权益,段成融十分满意的点头,然后说起:“很好,那咱们以后就要开始各种训练了,不止是厨艺,你的体质也要快速加强,不过以后每日早晨你都要过来片雨栏一趟,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学习一步,就更进一步,之后你又可以去照看你的生意,怎么样都行。” 这么轻松的么?洛青禾没想到拜师学艺之后,每天还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段成融似乎看出了洛青禾的想法,心道才没那么简单:“你可别以为学习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要不是看你生意脱不开身,为师才不会将你放养到别出去,早上可不是叫了来过就走,早饭得做得好好地,等到了晚上,你再过来给我准备饭菜,我会监督早晨布置的功课完成的如何。” 洛青禾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那今后自己身上的压力还不不小,可想要学习,就还得刻苦用功才行。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想尽快成长起来:“是,都听师傅的,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不过这师傅都拜了,有件事青禾不得不提,那就是段成融在薛家为奴的事情,既然段成融已经是自己的师傅,洛青禾怎么也想帮着他赎身才好没也算尽了一份孝心不是? 谁知段成融一听就拒绝了:“不行,其实我也不算是卖身为奴,薛家其实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我快在路边病死的时候,薛家重金寻医救我,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我便许诺今生不会离开薛家,给他打一辈子工。” 洛青禾对此不赞同道:“回报恩情有很多种的方式,不一定就要卖自己呀?” “不行了,薛家的规矩,在薛家为奴,无论多少钱,只要主人家不同意,都无法赎身,这个,就算是官家都管不了的,不过我也并不后悔,我这条命反正都是他的。” 这薛家是有钱,不过这规矩怎么跟黑涩会似的,瞧着不太正经,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怎么好胡乱猜测,不过段成融说的做早饭晚饭的事情,洛青禾还得考虑,毕竟片雨栏离他们桂壬街可不近,她要是两头跑累不说,小姑娘家晨起晚归总不太好。 “那行,不过以后我请个伙计来照顾你把,顺便给能帮你做些杂活儿,你看怎么样?” 段成融对这个没计较,只要徒弟孝心到了,就行了:“可以,我喜欢壮一点儿的,我也老了,有时候劈柴什么的,都不中用了。” 商量完,段成融收徒后满意的回了片雨栏,煮饭的问题结局,洛青禾便叫来小云小水和良辰美景,几人在一起商量菜品价钱,她们材料太多,价钱还是得一一列出来,才不会乱套, 方少泽晨起便外出了,回来时兴高采烈。 原来在席辰的帮助下,皇上亲测了她们的烤火炉,很是满意,想要多做些广泛使用,这样可以大力解决广陵炭火高价出售和难民过冬的问题。 “但是京城的兵器库不好制造这火炉,所以皇上决定让我们请人制作,然后返售给宫里,喏,定金都给我了。”也就是说,皇上没有直接给一笔钱买断他们的小火炉,而是给出了要货数量,跟他们正经做起了买家卖家的生意。 洛青禾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竟然跟皇帝做起了生意。 方少泽神神秘秘的说:“你要不要猜一下,咱们这次接了皇上多少单火炉?” 皇上是什么人?这样不得了的客户,宫里不要个三四百都不正常。 洛青禾如是说了,方少泽却摇了摇头:“七百!” 洛青禾听完,愣了。 方少泽以为她高兴的说不出话,没想到洛青禾却是当头一瓢冷水:“这也太多了,你说的定金是多少?” 方少泽有些不明白,便如实说了,洛青禾也说出自己的担忧,虽然负了一半的钱,可对方是皇帝啊,大金主下边坐着一大群不好说话的经理人,皇上或许不在意,但这尾款其实是经过财务部发放不是?这些人可是人精,方少泽没有人脉没关系,尾款数目又巨大,那群老狐狸要是动了歪心思克扣尾款,岂不是让方少泽白忙活一趟? 方少泽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毕竟是皇上的差事,要是办得好还好说,要是办不好——” 原本是好事,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正想着对策,国子监代表韩0光宗带着一修缮旧宅的工人来了。 方少泽收起心思,忙热情相迎。 原来是韩0光宗带着个经验老到的师父过来看宅子,顺便叫方少泽定个日子,这宅子就可以开始修缮了。 洛青禾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韩0光宗,忽然眼前一亮,谁说没有人脉? 这不就是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这懦夫他敢么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清了清嗓子,方少泽不用回头,就知道她的主意,看韩0光宗的眼神立时变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两人早就称兄道弟,说起话来也没那么拘礼,方少泽便把韩0光宗拉了过来,说起自己跟皇上接的这笔官家生意。 韩0光宗笑说:“你小子行啊,才几天就跟皇上做起买卖,不过你说的事儿我也清楚,知道你担心什么,别的不管,我能让你被人占便宜么?别说,我表哥还就在里面当差,什么时候打声招呼,没人会动那笔钱。” 一块大石总算落下,这回这个生意就能好好做了。 青禾怕人闲话,便对韩大世子说道:“那谢谢世子爷了,不过略提一下就好,该走得程序我们都走得,不比为此坏了官家礼部程序。” 这两人一唱一和,韩0光宗听出些门道,不怀好意的朝方少泽笑道:“你们可以呀,一唱一和,”又低声对方少泽说:“夫唱妇随阿?” 方少泽脸上绽开止不住的笑意,没有否认,只叫他别乱说。 韩0光宗懂了,心领神会的看了洛青禾一眼,便也没起哄,又想起一事来:“那日席状元的画儿可裱装好了?等修缮之日,也好拿出来大家看看呀。” 洛青禾知道那画还要些日子,便说:“画儿的事儿另说,等装好之日,我一定再准备好酒好菜,到时候还要劳世子爷,把你的朋友都叫上,粗茶淡饭,不成谢意。” “好!还是洛姑娘豪爽!” 韩0光宗来还有一事,上次的鸿运掌皇上和长公主颇为喜爱,这是专门来谢青禾呢,便说眼下年关,没什么好送的,便给青禾置办几身衣裳。 “走吧,反正今天无事,跟韩大哥街上逛逛?” 韩0光宗是个爽快人,洛青禾也不见外,都是熟人了,推来推去岂不是故意生分? 方少泽听说两人这就要单独出门,心下不爽利,便也要跟着去,韩0光宗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哈哈大笑,说起一起就一起,三人便上了街。 决定的太突然,等来福去草丛方便的时候,一回来主人全都不见了,来福嗷呜叫了两声无果后,便又转回去,到了小厨房讨吃的去了。 奉元。 细雨朦胧,天色笼罩在阴云之下,舟车劳顿,车里的人被这天气压得心绪沉沉,马车蹬蹬的声音将里面少女心思踩的七上八下,明日就要到了。 二日晚,方若雨和方少槿坐在一起,她们也是第一次回乡下,不知道这边天气竟然是这样的,现下冷得受不了,只能在半路停下休息,若不是这雨,她们今天就该到方家了,这样想着,两姐妹难免会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方少槿若有所思的看着屋檐外还在下着的绵绵细雨,脖子好像更冷了。 “大姐,你要是冷,我回屋给你拿件儿围脖吧?” 方少槿忙拉住她的手,笑着让她坐下:“不冷不冷,你看你,手腕都细了这么多,这一路累着了吧,等回家了就好了。” “大小姐还说二小姐呢,你看看你自己,脸上都清瘦了。”来人手里拿着两件儿围脖,正是秦氏的陪嫁丫鬟,不过也是过了四十的老妈妈了,秦氏对她极为信任,便叫她陪同少槿回乡才肯放心。 “哎呀,嬷嬷有心,给若雨披上吧,我就不用了,热得很。”方少槿大手一挥,豪气道。 方若雨可不答应,接过了洪妈妈手上的围脖,先给少槿围上:“大姐,这边太潮湿了,还是围上好些,听话。”方若雨蹲在少槿面前,仰着一张如玉般的面庞执意给少槿带上围脖。 方少槿也由她去了,舟车劳顿,两姐妹互相倚靠,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加真挚。 正发闷儿的时候,就见外面雨中引起一阵喧闹,正愁没热闹,方少槿一听动静,立马探出头去听这热闹。 这里是客栈二楼,楼下情况倒是一览无遗。 只见这女子应该是在这雨天行马车缓缓而至,现在么,正站在一家人大门前敲门,口中喊道:“沈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就不信这一连好几天雨,你天天在外面办事儿?” 方若雨年纪尚小,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少槿一看,就立刻脑补出来一段陈世美的苦情大戏。 听那女子见不着人还不打算走,方少槿道:“有好戏看了。” 方若雨还是一连懵懂。 方少槿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真是什么都不懂,跟我走,我今天就带你见见这世间薄情郎,好叫你以后找夫婿时可得擦亮了眼睛。” “大姐,你说什么呢?”方若雨最不禁逗,被方少槿几句话就说得小脸通红。 两人倒也没出去,就在楼下图个近,人多,听也能听个热闹不是? 一下楼,就有小二上来招呼,方少槿是认真的想给方若雨好好上一课,便喊住了小二,给了几个赏钱便问话了:“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是个人精,少槿也不必说的太清楚,小二就知道她想听什么。 “哦,一看您就是外来人,这事儿在我们奉元都闹了两个月了,那沈家是奉元第一富商,那位小姐是咱们奉元河流转运使的独生女儿,林小姐,这林小姐锲而不舍,追沈家公子追得闭门不见,也就她才那样大胆了。” “做什么追他?难道是有什么情仇恩怨?” 这边人面对这场戏从来是笑笑不说话,偏她大张旗鼓的打听,还听得入神,丝毫没发现在人潮的不起眼的墙角的位置,坐着一个俊秀少年,对她的打听表现出极度不满。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其实呀,这沈家公子还颇有故事,身上有过不少桃花——” 方少槿听了半截就开始教育方若雨了:“你听听,这就叫风流成性。” 方若雨心思单纯,立即点了点头,一旁角落了的少年一口茶哽在喉咙,差点儿没换过气来。 “小姐,你可误会了,等我一一说来呀。”伙计听她这么说,急忙打住,说故事归说故事,坏了人家名声可就不好了,“这位公子只是恰好遇上桃花,不过一个都没沾上罢了,不止这冯小姐,他以前还定过一次亲呢,只不过沈家夫妇嫌弃女孩家贫,就给设计退婚了。” “这也太不讲信用了吧。” “事情还就得从第一门亲事上说起,沈家两老退婚的原因呐,就是因为想要攀上林家这关系,以后好做生意,不过呢,谁知这林家在沈家退了亲事后,反悔了。” “既然林家反悔,那现在这林小姐干嘛还来找这沈公子?”方少槿不明白。 小二嘿嘿一笑,“天算不如人算,这林家小姐还就喜欢沈公子了,知道家里人退了婚后,大发脾气,然后天天来找沈公子,最近我们都很少见到沈公子的影子了,可见是怕了林家小姐。” “噗,这沈公子怎么听着就窝囊的样子?什么事儿都让父母安排完了,后面还被一个小姐堵得出不了门,林家小姐也是眼拙,要换了我,还真看不上这种男人。” 刚才那人坐在角落里,越发不自在了,那不悦,被烦躁代替,似也是恨自己不成器。 “哎,父母之命那是那么容易违抗的,其实也不算沈家公子无用,实在是二老无礼,当初这样作践他前未婚妻,殊不知人家是天上派下来的仙人,得罪天女,今后他们可不得倒霉半辈子。” “哦?为何说他未婚妻是天女?” “那姑娘是罗泉镇出了名的孝女,当初又因为救母开罪官府,要陪许多银子,不过大家都感动她的孝心给捐了银子,后来这姑娘还完官府的债之后,还把剩余的钱全部用来给寺庙得道法师修桥,你们要是往那边过了河,就可以看见那一座桥。” “额,确实是做了件善事,不过好事人人做,这跟她被叫天女又有什么关系?”方少槿一听,也知道这个女子恐怕却是有过人之处,不过就这些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缘故在里面。 果然,一说起这个,小二就来劲儿了,后面才是主题。 “正是因为那日,大桥刚刚修筑好,在修筑的时候,乡亲们为了感谢那姑娘,便刻下姑娘的雕像,把姑娘的雕像也铸在桥边,一切都修整的妥妥当当,弘忍法师也是在那天于寺庙佛像下坐化归西,天光乍现,投射整个寺庙,这就是不简简单单的坐化了,法师一定是成佛了,这不,寺庙现在就有了弘忍法师的雕像。” 方少槿连连点头,原来还有这等事,奉元竟供奉除了一位活佛来。 小二接着说:“后来就在桥那边,许多人家都看到了,同一天,那姑娘的雕像也受到天边宏光照射,熠熠生辉,像是仙女似的,人们便感慨原是天女下凡,造福百姓来了,等到共得圆满那一天,也是要升天,再度位列仙班的。” 两位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很难说了。 尤其是方若雨,几乎对此信以为真,便想起来:“咱们不也正要回罗泉镇么,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见到这位天女,看看仙女到底长什么样子?对了,洛姐姐自小在罗泉长大,她会不会跟这个天女认识呀?” 方少槿也有了些兴趣,想回家的心情也高涨起来,不过那一直不动声色的少年在听到洛姐姐的时候,忽然有些激动,也不管此时自己想要隐藏的目的,便向方少槿这桌来了,开口便问:“你认识的洛姐姐,是不是叫洛青禾?” 方若雨面对陌生人很是露怯,当下就住嘴了,青年又问:“你们是广陵郡下来的,是也不是?” 方少槿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怕,然后才看向少年,好整以暇的问:“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你又是谁?” 此人正是他们口中提及的沈家公子,沈离。 方少槿只当此人长得还算不错,但并咩多想,倒是把那个小二吓得魂飞魄散,自己刚才收了赏钱,把沈家公子那点儿事儿全都落了个干净,现在被人家沈公子抓个现行,小二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二讪讪的后退两步,神魂不定的跑了,留下沈离在原处跟两位姑娘搭话。 听得方少槿自报家门,沈离立刻道:“原来是方家两位千金,倒是在下唐突了,刚听你们提起青禾,我知道她上京许久,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可寻着生父?” 沈离目的性很强,一看就对洛青禾的事情关心得不得了,方少槿一声轻哼,并不打算急着告诉他,“我们都不认识你,怎么可能会把青禾姑娘的事情告诉一个陌生人呢?若雨,你说是吧?” 沈离一听,就知道自己不曾自报家门,失礼了二位,不过他好不容易在外面躲一遭,自是不好说自己姓名,“我是她的朋友,当日她去京城寻亲生父亲,我家路途遥远,所以把尘影赠她,送她一程,这个你们总知道吧。” 提起尘影,方少槿才对这人多信了几分,不过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尘影是匹千里马,若不是过硬的交情,怎么会送那匹马? 但他显然有意隐瞒自己身份,这方少槿就不干了,不说实话还想要我如实告知? 方少槿先是勾唇一笑,又忽然垮下脸来,长长的叹气:“这位公子,你不知道广陵的情况,青禾姑娘无亲无故,可不太好过,做点小买卖也挣不了钱,而且她的亲生父亲一直没有下落,她可伤心了。” 又说:“广陵的冬天是最冷的了,鹅毛大雪,冻地三尺,也不知道这年关,洛姑娘有没有件儿保暖的衣裳。” 方若雨一脸天真的望着方少槿,她怎么不知道洛姐姐过得这样惨淡? 可沈离联想到青禾无依无靠,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他心急如焚:“她爹不就是在京城么?怎么会找不到?对了——方少泽呢?他不是答应了我好好照顾她的么?” 这话听着就不对了,搞得好像他是洛青禾的什么似的,方少槿直觉这人身份不简单,便说:“大哥其实也想帮她呀,可是她不愿意依靠我们家,凡事都靠自己,要知道一个女孩子想要在广陵自力更生,是件多么艰苦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日子既然都过不下去了,怎么不回家呢?”沈离心疼得无以复加,要是自己在她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本来是要回来的,可是我们走得急,她又正好染上风寒,卧病在床,实在走不了呀。”方少槿越说越起劲儿,听得沈离连脑子都乱了,她又病了? 如今又如何了? 沈离本就清秀异常,方少槿见他那着急的模样儿,简直就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心下逗弄的心思越发强烈了,便说:“是呀,病的很严重,我让她好好休息养病,可她不干呀,说什么不做生意就没有饭吃,就算没病死也要被饿死。” 沈离心下如万马奔腾,乱成一片,一想到青禾病了,自己又无能为力就十分难受。 “不行,我得先回家了,多谢姑娘告知。”沈离心绪纷乱,转身就走,没想到青禾在广陵会病倒,沈离忽然后悔莫及,要是当初自己也执意跟她去广陵就好了。 不,现在也不晚,他要去找她,然后照顾她。 沈离走得急,方少槿也没解释的打算,只是方若雨却有点愧疚,她不禁问:“大姐,这人定是洛姐姐的朋友,你干嘛要骗他让他这么着急呀?” 沈离走时,方少槿哼了一声,显然是故意这样说与他听,见若雨问起,方少槿才说起原因:“这人还在我面前装蒜,就他问这话我就知道他就是对面姓沈的,辜负青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该他着急!” “咦?他就是沈公子?大姐你是如何知道的?”方若雨疑惑道。 方少槿轻飘飘的说猜的,然而并不是,就是那沈离说出尘影时,就已经在方少槿面前路出马脚,那马本是沈离之物,曾经她曾无意间看到马鞍上还刻着沈字,这公子说马是他送的,又偏在这奉元沈家门外酒楼里,不是沈离,还有谁会这般打听洛青禾的消息? 唬了这姓沈的又如何?莫非他还真去找青禾不成? 这懦夫他敢么? 不过方少槿对沈离的误解真是太大了,沈离虽然听话,但经过洛青禾一事之后,便不再被父母哄骗,行事多是自己的主见,这回沈家父母几乎没反对,便答应他去广陵,甚至还让他可以多在广陵见识见识。 其实也带了自己的私心,那林家姑娘天天在外面,影响市容不说,还严重影响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你说好好的日子,这突然多了一个天天叫门的,你觉得能太平么? 那边沈家爷爷一想,也觉得好,要是青禾那丫头真的在广陵有什么,自己这干爷爷怎么也得去看看才行,少说不得帮衬帮衬么,总不能眼见着丫头受苦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怎么感觉像是越描越黑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爹,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去广陵我们怎么放心?再说也要过年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在家团年,让离儿一个人去折腾就行了。”沈瑞天说道。 谁知侯老爷冷冷一哼,对两人的话嗤之以鼻:“过年?你们自己招惹的林家,现在解决不了不说,还天天让自己儿子东躲西藏,有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这个年不过也罢,再说这生意,我才交道你手里多少年?现在是远不如以前了,我若不趁着宝刀未老,为沈家另寻财路,难道真由你们把家败完了才好?” 老爷子越说越气,自己这儿子媳妇是没什么出息了,可他孙子还年轻,他得替这不争气的儿子负责。 儿子不行,孙子总能行,老爷子看得出来,沈离是个可造之材。 自知办事不利,沈瑞天只能低着头不再说话。 沈离这事儿他确实办岔了,经过洛青禾这么一出,他的计划被识破,许多人都对他们家有了偏见,做生意都各种推诿。 其中还有林家一事,本来林家悔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反而还给沈家惹出了多的麻烦,那林家小姐这么一闹后,转运使反而把这件事情怪罪到沈离头上来,在货源运输上也没少给他穿小鞋,导致货物滞留河运,等好不容易审核过拿回来之后,被受潮损坏的一部分货物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更有天女下凡一说之后,就连那些经常合作的各位大老板,都直接跟他断绝来往,原本还能维持的沈家生意,现在是真的有点走投无路了。 沈瑞天不止一次后悔过,早知今日,他也就将就将就,接受洛青禾这个儿媳妇儿了。 事情决定后,两老独自在一起商量,“夫君,要不跟公公说一声,就说既然看了洛青禾,不如咱们再念两家情分,把婚约恢复怎么样?” 沈瑞天立即打消她这个想法,“胡说,先不说已经悔婚,现在洛青禾拜了父亲为干爷爷,这事儿提出来,不还是被爹一顿骂,以后别再提了。” 沈夫人叹了一声。 沈瑞天见她如此,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毕竟家里亏空这么多,这能不信疼么?他心里也不好受阿,又何尝不想把婚事重提,可他要提那是万万不可的。 现下就看老爷子跟沈离去了广陵之后又会不会有这个想法,如果有,那他就只管静待佳音就好了。 沈夫人却不这么认为:“话不能这么说,你也知道其实离儿还一直喜欢洛青禾,这次让他上广陵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躲避林小姐,一方面不是好可以再度培养培养感情?公公是最疼离儿的了,到时候离儿不忘旧情,他肯定会帮上一把的。” 沈瑞天仔细琢磨了一下,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只要离儿喜欢,洛青禾要是也有意,到时候管他天王老子,这感情的事情,拦得住么? 沈瑞天心生一计,“那就让沈均也跟去,到时候如果两人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就让他从中推波助澜撮合一番,两个小年轻,没人在身边指点,肯定不会这些主意。” 沈夫人觉得也是,有沈均在,那当然也好多了,至少可以多个人,在沈老爷和沈离身边帮衬着。 方少泽还在书房研究裱画艺术,忽然就把手又给挫了一下,不过这次还好,只有小小的擦伤,他含住流血的手指尖,自己都这么熟练了,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分心了呢? 殊不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就在这时候,洛青禾的责骂声就从小厨房后面传来,小厨房离这里可不近,洛青禾的声音都能穿过来,可见其河东狮吼的威力。 “来福,你上辈子是没吃过饱饭么?你怎么能偷吃准备的羊肉!”过了一会又听青禾长啸,“来福——你看你的肚子,都不怕撑破了!” 方少泽听见咆哮就往小厨房去了,然后就看见来福趴在打烂的盘子面前,委屈的听洛青禾训他。 方少泽看它可怜兮兮的模样,出来打圆场道:“来福还在长身体,多吃点也没什么。” “就你还纵容他,你这是教坏了他。”洛青禾哼道。 方少泽却不以为意,还开玩笑的说:“你这么骂人家可就不对了,人家还是小崽子,做错了事,你就要讲道理呀。” 然后他就招了招手,让来福过来,准备跟它讲道理,洛青禾看着一人一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奉元这边的雨总算是停了,黑云散开,露出了一望无际的白色,这是冬天的天空。 第二那天,方少槿和方若元终于回到了罗泉方家。 这就是一个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却又很安静的小山镇,虽然不够繁华,但让人觉得很安静闲适,这么看来不失为一个归隐田园的好地方。 并且一来到这里,大街小巷其乐融融的乡亲们,也很是让人觉得亲近,看来都是些十分老实亲厚的人们。 原来,她们的家乡就是这样的。 方少槿和方若雨看完后,竟然默契的对上了目光,都从对方眼眶里读出了满意的意思。 马车径直驶向方府,方家是早得了信儿的,知道两位小姐要在这几天到,于是老夫人日日都叫人在门口望风,这不马车刚停下,方少槿才探出个头来,就听见方府大门口那人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回府了!” 方少槿被他一叫,还觉得有些别扭,谁知外面话应该刚落,好像是她们的马车外面不远处就想响起了火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方少槿吓得心跳不止。 洪妈妈急忙扶住大小姐,道:“别慌,这是老家的规矩,正是欢迎你们回家呢。” 方少槿这才放下心来。 心想一定是奶奶的主意,不由心上触动,自己终于要见到奶奶了。 两姐妹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理了好一番仪容。 第一次见奶奶,怎么着也得周正端庄的去吧。 方少槿这才放了心,然后先下马车,又牵着方若雨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的被方家的人拥簇着踏进方家大宅。 或许是过年的缘故,整个家就已经张灯结彩,大红灯笼红对联,很是喜庆,让人有一种游子归家的感觉。 才进大门,方家奶奶已经在一群人跟随下,被一个丫头扶着走出来迎她们两姊妹,方少槿想这怎么能行,该是她们去给奶奶请安才是,于是方少槿急忙拉着方若雨进去,在即将碰着老祖宗时,屈膝跪下。 “奶奶,做孙辈的今日才来看望,是少槿不孝了。” 老太太心头一热,自己这两个孙女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得亏自己这老不死的能活到今天,不然可能见到自己这乖孙女?想到此处已是潸然泪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老太婆能看一件眼就已经知足了。” 方若雨毕竟年纪小,很容易就被老夫人和方少槿之间的感情感染,又不会说话,只能独自哽咽着哭出了声音。 老夫人瞧着小孙女儿这可怜见儿的,心里可心疼,连忙佝偻着身子亲自去扶,“一家人,快起来,外面冷,里面暖和,咱们好好说话,啊。” 二夫人脸上挂着笑,心里已经对着两位小姐评头论足,这大小姐虽是嫡出,可实在长得一般,还身材高大,哪里有女儿家的柔美,倒是这个小的,有些颜色,,很不一般。 想来那老四现在娶那个正室恐怕也生得不怎么样,顾氏想起来就不住得意,之前老四的先夫人那叫一个秀美无双,顾氏没少被人暗地里嘲过长相,现在那秦氏明显不如自己,顾氏自然得意,连带着对大小姐都喜欢起来。 老太太带着两个姑娘进屋说话,一大家子跟着进了大屋子,方少槿才发现老太太身边跟着的人,属实不少,其中还有几个人在人群中显得并不合群,方少槿不由多看了几眼。 看穿着,也跟方家人不太一样,因着过年,虽然是下人,但也都穿上了过年的新衣服,看着很喜庆,但那三人却不是,一声布衣,看着不像方家下人。 两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倒是那老人身边的小妇人看着亮眼的很,不施粉黛,一身麻布衣裳,再套上木簪,也依旧掩不住妇人风华,可见其颜色夺人。 方少槿细看都下认不出惊讶于她的面容,这样的姿色,该是锦绣华服,那该是怎样绝色?不过很快,方少槿就从少妇的面容上看出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来,这怎么像是—— 那少妇也正满眼期盼的看着她,好像欲言又止,但又不敢在这时候贸然打搅老夫人和孙女儿初次相逢,倒是方少槿先问了出来:“你们莫非是洛青禾的家人?” 见大小姐都说话了,月娘也就不拘着了,急忙走上前来:“问方小姐安,我们真是青禾家人,此来就想问问青禾她现在可好?有没有托您给我们带封信什么的?” 方老夫人看月娘急切,索性先介绍起他们来:“正是呢,这是王掌柜和王夫人,这就是青禾她母亲,月娘,听说你要回来,可来来回回跑了好多天了,这不正巧,他们今天刚来,你就回来了,你要是又洛家丫头的手信,就快快给她们,否则他们都要急死了。” 月娘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夫人说笑了。” 这手信—— 方少槿心思一转,立即想出法子来,便对洪妈妈说道:“洛姑娘却是给二老和月姨带了东西,洪妈妈,你去拿出来,交给人家。” 老妇人明白了小姐的意思,便去方才还没来得及卸下的马车上去取。 闲聊几句,洪妈妈就已经返回,手里拿了些广陵特产,方少槿笑着说:“当日大家都走得急,也没来得急准备,洛姑娘好一顿跑,才置办了这些东西。” 带的什么东西这都不重要,月娘根本不在乎,只向方家小姐急切的问:“那,那我家姑娘的信儿呢?” “对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也想看看少泽的家书,也一并拿出来吧,大家都看看,也好安心。”方家老夫人也说道。 这可就难为了方少槿了。 洪妈妈脸色也变了变。 哎,方少槿心里叹了口气也是没办法,便说:“这个信儿啊,书信是没有,那日大家都有些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没写信,不过还是让我带了口信儿,一切都好,哈哈。” 笑道最后,方少槿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月娘也很失望,便失落的问:“他们都忙啥去了?怎么一封信都来不及写,多难得的机会呀。” 方少槿思前想后,愣是回答不出来。 空气中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让人紧张起来,方若雨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儿,倒是小小年纪的方若元开始问起洛青禾:“洛姐姐还说要给我带弹弓,今日可也带了?” 方少槿双眼一亮,顺着话头就岔开话题:“是啊是啊,青禾还跟我说过这件事儿,而且还专门去了菊央街给你买弹弓,只不过那天米线摊子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给你带回来,咱么下次...” 方少槿还要说,就见方若雨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一脸难言的给她使眼色,等看到洪妈妈直叹气的神色,方少槿才知道,自己这嘴,真是没个把门儿的不行。 这下露馅儿了,该如何是好? 广陵郡。 齐山侯对那件事一直放心不下,所以这些日子不断拜访卿文旧友,杨潼自然也受到了邀约。 洛卿文和齐山侯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可他们只与卿文交好,和这位洛清文实在不熟,不过齐山侯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他既然亲自来请,杨潼当然不好拒绝。 见到齐山侯后,他的模样果然是久病缠身之相。 “先生请坐,我今天特意请你来,除了诗集的事,还有一事想要向先生请教。”齐山侯不卖关子,直奔主题。 杨潼回道:“诗集倒是差不多了,完成之时,我再通知齐山侯可好,至于请教之事,不知道齐山侯是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先生最近可是去过大哥坟前供奉?” “的确去了。” 齐山侯一听急道:“那,那天你们都供奉了什么点心呢?” 这话问得奇怪,杨潼这老狐狸心眼儿多得很,微微一停,便开始玩儿太极:“也没什点心啊,不就是元和特色么,反正都要做,就给卿文送了些过去。” 杨潼说话向来滴水不漏,齐山侯心下知道他刻意隐瞒,但就凭三言两语,是撬不开杨潼这张嘴的。 “元和特色确实不错,不知你们是用得哪家厨子,可否引荐,我们也好多做些元和点心,好在节日那天用上。” 这一来就要厨子,也不知道打什么算盘,杨潼心下奇怪,但说:“厨子外地人,过年就回家了,恐怕今年是不行了。” 齐山侯见杨潼这边实在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放他走人。 杨潼一脸懵,今天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问什么诗集,分明就是想问厨子,难道齐山侯真的就是想借一个厨子么? 说出来,有人信么? 或许有,但杨潼是不信的,不过不管齐山侯抱着什么目的向他打探厨子的事情,洛青禾的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齐山侯是太后亲弟弟,他现在地位稳固,不怕什么,青禾可不一样,到时候出了事,谁能保她? 桂壬街,镜园。 母鸡尚未打鸣,清晨还尚未降临。 就有人开始敲门,洛青禾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谁呀?” 外面敲门的,正是良辰美景。 洛青禾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被灯光无限拉长的影子在门外闪烁。 洛青禾早先就被镜园鬼哭狼嚎吓得半死,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一声惊叫之后,洛青禾睡意全无。 “方少泽!” 洛青禾受不了了,这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多天了,他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方少泽怎么就能这么上心呢? 方少泽是不会说话的,但外面的良辰美景可说话了:“姑娘,少爷说你不出来,他又要进来了。” 你让他滚,洛青禾心想。 “不起就是不起,男女授受不亲,他倒是有本事,那就进来!”洛青禾赌气的朝外面喊话,自己就想好好睡个觉,怎么就这么难?大冬天的,谁起得来呀? “你还说好好学习,既然拜了师傅,就该听师傅的话,每日早上去听他传授你厨艺才是,现在不起来,什么时候才起来?”方少泽在外面讲道理说。 洛青禾也是年轻,其实一开始她也勤快,不过每天去,段师傅实在没教些什么,她就提不起兴趣了。 方少泽无法,又只能哄道:“知道你辛苦,你看我这不是陪着你么,既然都清醒了,就起来吧,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跑一趟。” 洛青禾房里还是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这下子叫来的两个丫头就起了作用,进去将洛姑娘给强行拽了起来。 其实这么早起来并不是为了去片雨栏,而是段师傅早先安排了任务,原来改变体质的秘法其中一项说的就是锻炼。 无技巧,就是锻炼。 看到这两字的时候,洛青禾差点儿怀疑人生。 不知道跑了多久,母鸡终于开始打鸣,洛青禾欲哭无泪,自己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在床上么,为什么会在外面疯狂奔跑? 方少泽则跟在洛青禾身边陪着她一起锻炼,方少泽道:“你看就你这身体,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要你废话!”洛青禾急促的喘气儿,心里没好气的回答,方少泽看她累得气喘如牛,便没再说话,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一直到了片雨栏,洛青禾靠在一边儿墙上,好像去了半条命,方少泽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说:“你看,也不是很远,你既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先生说最近可多做些点心,鄢大哥挺喜欢,所以每次都来不仙楼喝假酒,烦得他不行。”方少泽讨好的说道:“无非又是馋你的手艺了,你帮我做些吧。” “你又给我揽活儿做了不是?”洛青禾这边累得不行,方少泽又给她安排,小丫头顿时不满了。 方少泽伸手擦了擦她的嘴角,“你看你,匆忙吃东西也要注意形象不是,嘴巴上的点心渣子现在还黏在嘴上。” 洛青禾一愣:“真的假的?” 方少泽索性把手伸给她看,上面果然有食物残渣。 方少泽假装不在意刚才自己触摸到的柔软,把身上带的洛青禾需要的东西留下了,然后说:“别想那么多了,要学就好好学,到时候学成归来不就轻松了么?” 方少泽走了。 洛青禾在他身后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是做什么了?少泽他干什么了来着? 虽然和方少泽认识许久,两人熟的不能再熟了,可是这样子的亲密举动还是第一次有吧,洛青禾后知后觉的脸红了。 可又想到方少泽满不在乎的样子,洛青禾负气的哼了一声,她才不在意,摸了就摸了吧,反正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过,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一想起这个,洛青禾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人竟然是方少泽,洛青禾狠狠将他的模样挥去,这才进了小院子。 一进门就撞上了老爷子,段成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这阴影里,吓了洛青禾一大跳,“段师傅,你站在这里干嘛呀?” “我干嘛?我看有些人做什么到了还站在门外一直不进来呢,原来是在想这些事情。”老爷子说得隐晦,洛青禾反而觉得别扭。 “我哪有想什么事情?”洛青禾反问。 “你在想什么事情,你自己知道,非要老头子说出来么?”段成融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但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 洛青禾还想说什么,就听段师傅说:“还站着干什么,这就望眼欲穿啦?进来。” 自己才没有望眼欲穿好不啦,而且对象还是方少泽?怎么可能,就他那张比自己还好看的脸,不知道这一辈子有多少花花朵朵盯着,跟他成亲过一辈子,那不是一辈子都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越想心里越不平衡,洛青禾急忙进门,追进去解释,“我才没有看他,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就他那样的,天天都在我面前晃荡,还有什么好看的?” “哦,你不是在看他,你是在想他?” 洛青禾顿时点头:“对呀对呀。” 话已出口,洛青禾想反悔都来不及,自己是在解释么?怎么感觉像是越描越黑了? “不是——我不是在想...”洛青禾欲哭无泪。 段成融眼瞧着洛青禾纠结的要死,于是转过身来,做好了准备,允许她再解释一次。 可这回洛青禾反而解释不出来了,洛青禾放弃抵抗。 好吧,就是在想,她承认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他这个年纪也该婚配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现在想来,方少泽虽然有时候令她腹诽,但贴心也是真的。 在洛青禾决定要每日亲自过来做饭后,方少泽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想着老人家炭火不够,便送了新炭,还给送了两个小火炉,一个用来取暖,一个用来加热做饭所需要的热水。 这样在这个冬天的早晨和晚上做饭,也就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过有一件事洛青禾也给段师傅兑现了,比如她刚一到,那边去取了新棉被和衣物的弄墨就已经来了,在方少泽提醒下,他们置办了过冬的新衣,又给定制了几张新的盖被,以免老人家在这个冬天过得太过寒寂。 方少泽的包袱里装着食盒,里面放的正是洛青禾在家的时候就准备醒好的面团,在到片雨栏后,正好能用上,上锅蒸个现成的,这不,一会儿的功夫酱肉包子八宝粥就端上桌了,早上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饭,新的一天继续努力。 学完今日早课,洛青禾把锅上热着的涮锅底料端出来,“这生意我琢磨了几天,又去酒楼看了两天,发现有些人就喜欢吃辣,既然咱们有四辆车,那口味还可以加重一点,所以改进了一番,师傅,你帮我看看。” 洛青禾献宝似的端了出来,她的手艺自是没话说,就是想让师傅给把把关,在听到段师傅肯定后,洛青禾心里才能安心,也好拍案落定,开始开张做生意呀。 再说这冬日里,广陵不比别的地方,老是下着雪花儿,虽是美景,但到底做露天影响生意客源,还得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才好做生意。 这不,正巧韩0光宗那天来了,先是确定了火炉的尾款,后又定下修缮院子的时间,现在那些工匠都上门了,洛青禾立即便想了点子,租不起店面,那她不是可以自己建一个么?选好地点,然后请那些工匠帮忙一天,把她做生意的棚子也搭建起来,这样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但在看到段成融摇头后,洛青禾意识到,不对。 她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东煮和涮锅的问题,洛青禾一直是很有信心的,可段老不这么想,在尝过她做的汤底后,段老并不满意,香辣的调味太过单一普通,又全是见怪不怪的材料,第一次吃可能还惊艳不已,但久而久之,迟早会败了胃口,回头客始终不会长久。 洛青禾听完也觉得有理,“但是要怎么样才能让食客念念不忘,长时光顾呢?” “哼,今天的课差不多了,你和这小子回吧。”段老指着还在劈柴的弄墨道。 洛青禾哪能在放过机会?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张了,多耽误一天,都让她有种错失良机的感觉。 “师傅,徒儿实在被办法了,你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解决对不对?你就教教我吧。”洛青禾双手合十,一脸委屈的求告。 谁知段老眯着眼睛,根本不为所动,“我之前第一天就给你说过了,咱们段氏门下的规矩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讲究念,既是美食,那就可以有很多种食法,我一一交给你,你也只是把我的东西照搬原样的拿去,这有什么意思?你需要的不是借用别人的东西,你要的是突破自我,创造出自己的东西。” 段老虽是无意,但这段话却恰好戳到女孩儿痛处,一直以来她手中做出来的一些稀奇美食,大家都认为是她的不断创新,所以才惊叹于她的天资卓越,她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不自傲,但今天被段老这么一说出来,青禾还是觉得难为情。 段老虽然迟钝,不过青禾一不说话,他也立马察觉她不对劲,以为自己说的太过,便自圆其说:“我知道要想做出自己的风格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你有天赋阿,再说了,你又何必急着开张,就是不这么辛苦,不也还有方家大少爷养着你么?” “我什么时候需要他养着我了?我不用他也一样自食其力!不稀罕他的东西。” 段老煞有其事的点头:“哦,看来你们是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的,是不是?” “肯定没有啊。”洛青禾拼命否认。 “真的没有?” “真的!”洛青禾发四。 段老点头,状似明白了,于是跟洛青禾说:“那他这个年纪也该婚配了。” 洛青禾警惕起来:“干嘛?他这年纪才多大?急什么。” 段成融不怀好意的瞧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逗她:“你不是说你不稀罕他么?你不是说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么?那他婚不婚配,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洛青禾目瞪口呆,被段成融三连反问逼得哑口无言,自己斗不过段老。 洛青禾败下阵来,决定不再跟他争,她怕自己再一次越描越黑,到时候恐怕锅底都没那么黑。 她大喊一声,然后弄墨就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跟着洛青禾走了。 最后软磨硬泡,还被老爷子一顿调侃,结果还是没能得到段老指点,她心里急得不得了,但家又在给她做棚子,也是一件重要事儿,没办法,反正段老又不会跑,自己还是先回家吧。 洛青禾从片雨栏出来,便匆匆赶回家,看自己要的棚子做的怎么样了,回去之后方少泽简直给了她意外的惊喜。 这个棚子是她依照以前世界的模样画的,她本来也画的不好,好在韩0光宗请来的工匠都是老手,看一眼形,这结构该怎么构建,几乎立马就能得出结论,不过在建造之前,这副潦草的设计图又落在了方少泽手中,方少泽接着图画看了半响,最后在画的另一面做了补充改进,这才做出了这个方便收捡的棚子。 构架是单独的,分为三个部分,支架、托槽、还有搭棚,这样想要移动起来很是方便。 “方少泽,有你的。”洛青禾没想到方少泽竟然连方方面满都考虑到了,最后还让人做出了这样一个方便实用的大棚,不对,洛青禾看着那边露天墙边放着的另外三个支架,惊喜不已,竟然做了四个! 这样看起来,一个棚应该能安上四张小方桌,四个棚就能放十六张桌子,那就是六十四个客人! 这个容客量,那是一个铺面绝对达不到的。 一开始见这个爱招蜂引蝶的讨厌鬼时,洛青禾没少翻白眼珠子,谁叫她刚才因为方少泽被段老好一顿戏弄呢? 不过所有的不满,都在洛青禾看到棚子成品的时候网得一干二净,心想方少泽怎么这么聪明呢?这么能干呢?这么帅呢? 最后,方少泽在被她都盯得快要后背发麻的时候走过来,说:“你看什么呢?怎么,不满意啊?” “满意满意,做的这么好,怎么还不满意?”洛青禾傻笑着。 方少泽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真不知道这傻丫头又在想什么,不过这样看自己的样子,还行还挺可爱的,便说:“好了,你满意就好,去休息一会儿吧。” 她本想点头,但又好像想起什么事儿来,眼中微闪,很快摇头:“不用休息,我去做点咱们王家点心铺子的招牌点心吧,到时候还可以给杨先生送去,他不是一直想着么。” 方大公子听她如是说,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铺天盖地的甜蜜从心中荡漾开来,只因早上提了一句,青禾竟然就把他的话一直记在心里,回家第一件事连休息都没有,就要替他做点心,去孝顺先生,方少泽忽然就很想抱抱她。 “你怎么了?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洛青禾感觉方少泽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好奇怪。 方少泽在她的提醒下,强制按捺住那股悸动,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然后对青禾丫头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 他觉得什么呢? 方少泽在心中将那般滋味回味了许久,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才好。 “觉得什么?”洛青禾却忽然凑近了问,将方少泽逼得乱了方寸,目光闪烁不已,就是不敢看她。 “没什么,没什么,点心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我还有事,先出门一趟了。” 看着他莫名其妙的走了,洛青禾还在纳闷儿,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洛青禾思索着回了小厨房,脑子里的方少泽也渐渐地全部变成了点心的模样,她到底是做点什么点心好呢?就做王氏招牌,还是花点时间,做点儿新花样出来? 忽然箭,她想起来之前从罗泉镇老家,用铁罐带到广陵来的玫瑰干花,这个时候,罗泉的日子、月娘还有姥姥姥爷都在记忆力浮现,这一刻青禾才懂得,什么叫做乡愁。 她决定了,今天就做玫瑰花饼。 她将带来的几斤玫瑰花都从柜子里面翻了出来,不过这一次的花饼洛青禾有做一些改动,之前的玫瑰花饼胜在花馅儿的花香鲜甜,现下眼看年关,如果能够做得喜庆一点,岂不是更好? 于是这一次洛青禾别出心裁的在饼的外观上也点缀了泡发的玫瑰花瓣,印出花形,做好之后放在一处,倒成了百花盛开的景象。 几斤玫瑰花,洛青禾一点儿没留,全部在今天做出了成品,数了数,竟有一百二十个;眼看天色不早,洛青禾便拿出一沓油纸,带着良辰美景把这些鲜花饼全部包了起来,又想起小云字写得还行,又会画一些花样,于是把人叫了来,一起帮忙,给油纸上点上几个墨点儿,画了些花样,看着卖相着实精致的很。 杨潼老师那儿人也不多,想着也就鄢大哥和元老板,索性就包了九十个,给人送去了。 等事情办妥当,洛青禾发现不对,来福都没来找她讨骨头吃了。 以来福最近无肉不欢的态度,这不科学。 她试着吹响哨子,结果狗子依旧没有出现,洛青禾动身去花园里寻,这才找着这老狼崽子。 洛青禾扶额,最近来福长大了一倍不止,从身高到毛色好像蜕变的不像是曾经的来福了,隐隐透出一种狼族贵气,其实也是理所当然,来福本就是雪狼,以前是憨了点,不过帅也是真的帅! “你又在这儿扒拉杂草,花园里的草坪都要给你啃秃噜皮。”没好气的把狼崽拉出来,就是一顿数落。 来福倒是乖,还知道来蹭脚,知道撒娇准没错。 洛青禾可不吃这一套,摸着狼崽子刚长出来的毛毛,准备给它晚上洗一洗打结的毛发,谁知来福一听不干了,立刻再次打起滚儿来,几个翻转,躲洛青禾远远地。 哟,还敢躲我? “来,你自己看这是什么?”她顺势从怀里拿出自己刚才忙里偷闲给来福做的肉饼,来福一看见,黑亮的眼睛直闪闪发亮,满脸期待的流着哈喇子。 洛青禾蹲下,然后把大肉饼拿在手里,挑衅的看着来福:“还不快过来认错?” 肉饼面前无节操,来福舌头上的口水已经滴答下来,不用犹豫,它已经厚颜无耻的再度蹭到洛青禾脚边,少女对小狼崽的亲近满意的不行,便把肉饼塞进来福嘴里,然后一把把小狼崽抱起来:“我还抓不到你?哟嚯,已经给你烧好热水和烤火炉了,今天洗澡!” 来福在她怀里囫囵吞下肉饼,发出嗷呜一声不甘心的长啸声。 女人,算你狠。 先带着来福去了小厨房,这洗澡的事儿就她一个人还不行,要是来福感冒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又要麻烦常老郎中。 结果一进去,刚落地的来福又开始找起麻烦来了,良辰美景还在打包剩下的三十个鲜花饼,来福脚下一蹬,踩上洛青禾方才坐过的凳子,然后轻而易举的跳上鲜花饼包装的桌子,一口就是三个饼,咬完就跑! “来福!”洛青禾气得要死,当下就扑出去把即将跳出小厨房的来福给按住了:“你怎么回事?上次偷吃厨房的羊肉我才教训了你,一点不长记性是不是?看我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洛青禾打定了主意今天要好好教教来福规矩,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来福生得这样贵气,可不能老是干些抢夺豪取的事儿,多影响形象啊。 方少泽回来,就听人说来福被罚‘面壁思过’了。 他一听,急忙去瞧来福是怎么面壁思过的,一去才发现来福真的被关在笼子里,放在了墙角,看起来倒真的是在面壁思过。 此时青禾正好过来给来福送晚饭,一见方少泽,青禾先发制人:“唉,今天我说了算,谁都不许帮着来福。” 方少泽被识破还不甘心,真当来福是他儿子似的,一个劲儿说软话,就想放来福出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过就是关他一晚上,还饿不着他,这老师在饭桌上抢东西的习惯我怎么着也得把他改了!” 不知道为什么,方少泽觉得今天的青禾格外暴躁,自己走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一回来怎么都变了? 他不会知道,在洛青禾做玫瑰花饼的时候,又被生意的事情糊住了脑袋,心下正不爽利呢,方少泽还要再说,这下洛青禾连他也迁怒了。 泊宁在一旁笑出声:“你们俩,这看着怎么就跟慈父严母一样,这来福好在还不是个孩子,不然还以为你们一家三口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却把那两个争论不休的人闹了个大红脸,泊宁心想不妙,立刻遁走,反正他要跟方少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这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韩0光宗这个时候带着人来,就是想在年关前完工,好让方少泽这新家里,一家子过个好年。 不过他这次寻的师傅,确实是个能人巧匠,这才没几天,手下团队办事非常迅速,一会儿工夫,一整天忙下来,后院就基本差不多了。 紧接着是花园,也打算在这两天完工,方少泽正在跟工匠师傅看图纸呢,只见上面亭台假山,水池花草,样样都有。 这边且不说,就这速度,到过年时,就能成了,但主院子还差得多,显然要把这边弄好,住宅的主院就会被耽搁,这样过年时大家难道要住老房子的房间? 这样当然不行,方少泽也一时没有好的法子,只能请教一下老师,“今天就想忙起来,我跟匠人师傅再斟酌一番,明日再请师傅给我出出主意。” 就在大家伙儿都忙活着的时候,有人登门拜访了。 “是谁?” “是个古玩儿老板。” 方少泽疑惑,但还是起身外出相迎了。 那老板此时被家中人安排在前厅喝着茶,方少泽去时,正想找个话头搭话,没想到对方直入主题:“方公子,久仰,在下受人所托,前来帮公子修缮旧宅,不过我进来时看到那么多人——,呵呵,想来修宅子恐怕用不着在下了,不过要是有什么家具,您需要的只管跟我说,一定会送出方公子满意的家具。” 方少泽听得双眼发直,家具?还是全部家具?什么人,竟然让这古玩老板出这么大的价钱给自己置办家中用度。 方少泽不明白情况,尚且不敢答应,这么大的便宜会降落在他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己竟然主动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反倒是泊宁帮方少泽谢了这位舒老板:“多谢舒老板,要你多费心了。” 那古玩老板一看泊宁,甚是眼熟,没一会儿便想起来他是谁:“原来是你,孟公...,这位既然都这么说了,往后修缮完毕,在下可有机会来讨杯酒喝?” 方少泽对两人对话有了计较,原来竟然是认识的。 泊宁以前也是贵门子弟,好像对古玩也颇有研究,认识这位大手笔的古玩老板其实也很正常,现下这么豪气,想来不一定就是白送自己的,后面可能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这古玩向来是一句千金。 会鉴赏古玩也是一门本事,说不定他之前还是少估量了泊宁的才学,说不定在古玩方面,有着极其深厚的造诣,怕是他不能企及的。 泊宁向来机智,何况还是他很了解的方少爷,少年人的心思一点儿都不难猜,泊宁说道:“公子不是正在跟杨先生学习裱画艺术么?等你学成归来,日后求裱画之人,定是踏破门栏。” 方少泽忙摆手道,谬赞了。 “哪里的话,看来公子还没想通其中门窍,杨先生裱画之艺千金难求,你要是学成归来,到时候大把的人等着你帮他们裱画,好一睹杨先生技艺之风采,更有古玩修补,书画诗集,其实也正要杨先生那样的奇才,才能完整的修补如初,你说这门技艺,是否该是无价之财?” 方少泽这才醒悟过来昨天杨潼对他说的尚且只是皮毛那话是什么意思,原来不止是裱画,其中更深的造诣,师傅还没有来得及传授给自,这裱画仅仅只是第一步,正如洛卿文的诗集,若非师傅那样的人,又有谁还能将它完完整整的修复? 不过后来杨潼又对他敲了个警钟,自己若是学成皮毛,就想着往歪门邪道发展,他决不轻饶。 说的恐怕就是泊宁这个意思,师傅怕自己被钱财迷惑了眼睛,不务正业! 方少泽此刻幡然醒悟,师傅果真是用心良苦了。 想通了的方少泽,便不再纠结此事,关于古玩老板的事情,他也全权交给了泊宁处理,反正两个人也是老相识了,沟通起来也更方便不是?、 很快便入夜,方少泽始终放心不下被关起来的来福。 院子里修缮的大家都还在忙,方少泽心想,洛青禾这个时候应该也要开始忙起来了,于是他将昨天来福还没来得及吃的肉饼从自己房间拿了出来,想去安慰失落到极点的崽子。 谁知还有一个人跟方大公子是一样的心思,早就蹲在了笼子旁边,看起来倒不像来福在面壁思过,反而是那个人在面壁思归,来福只是个陪客。 夜里太黑,方少泽看不太真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会是谁,他于是隐了脚步声,悄悄的往一旁的草丛靠近,想一探究竟。 谁知,还没看清楚,听声音倒是一下子就把那人认出来了:“你看看你都多大了,以前不听话就算了,为娘还能宠着你,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这样横冲直撞糟蹋东西是小,要是出去冲撞了别人,伤及无辜可就是罪过了,我们是有礼貌的孩子,知道吗?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贸然把人惹到了,到时候他要是打你,我们都不在,你可怎么办?” “来福,我都跟你说一下午了,你到底听没听明白?”蹲在那里的人,不正是洛青禾么? 方少泽心底一软,青禾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者严惩,自己又忍不住来陪着来福。 他正想过去,谁知草丛的后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方少泽警惕起来,三两步冲出去到了洛青禾身后,捂着她的嘴,将她拖进了小树林后面的草丛。 洛青禾吓得半死,双腿不断蹬踹着 ,好一会儿方少泽才捂着她的嘴,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洛青禾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打了过去,方少泽没来得及多开,严严实实被打了一想。 方少泽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拇指印儿,洛青禾正要发作,谁知他一把指向跑到笼子面前的小影子,原来,那是一个小孩儿。 洛青禾才反应过来,原来方少泽是这个意思,也不知道那小少年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来不及说话,就看见小少年已经把来福从笼子里解放出来了,来福好像认识他,在他脚边蹭了蹭后,又再次跑到了小厨房,两人觉得奇怪,来福从来只会这样对他们两人这样撒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静观其变,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小厨房又是一阵吼声,很快来福嘴里喊着半只烧鸡出来了,洛青禾跟见着鬼一样,看着来福,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 果然,来福下一秒就印证了她的猜想,原来来福这段日子除了长身体吃得多之外,另外从厨房抢来的东西,全部都给了这个小少年,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这来福真是让他们另眼相看,自己都还是个小狼崽,什么时候竟然背着他们在外面养起了娃娃? 只见小少年接过了来福叼着的烧鸡,然后撤下一大只鸡腿递给来福,想着两人一起吃,可是来福刚才被青禾喂得饱饱的根本吃不下,在男孩身边转圈儿,就是不吃鸡腿,男孩无奈,便把鸡腿收了起来,吃了上半身烧鸡。 吃完后,男孩好像要走了,来福又蹭了蹭他的腿,看起来很是舍不得,青禾莫名其妙的醋了。 在看到来福偷鸡成功后,又坐回笼子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洛青禾终于怒了,冲出去就准备好好再教育教育来福,方少泽紧紧抱住她。 这一抱,两人都奇妙的静了。 洛青禾最先反应过来,便要转身挣脱开这个怀抱。 方少泽当然不许,现在要是冲出去,那男孩子肯定会觉得无地自容,于是在洛青禾刚要挣脱之时,方少泽又把人抱了回来,却不知洛青禾此时跟他正是面对面的距离,这一抱,两人的脸措不及防的就撞上了。 紧接着,方少泽感觉到一个触感柔软的东西,温热又酥软,一时整个人都像触电一样,直接当机了。 洛青禾更是大脑存档直接清零,处于格式化状态。 这样近距离看方少泽,有一种说不出的眩晕感,好像是因为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将她迷得晕头转向了,明明只是很不经意的触碰,却让她不受控制的沉沦。 她好像陷进去了,不止如此,她甚至不受控制的越陷越深,所以她踮起了脚尖,朝眼前这个让她晕头转向的少年,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压过,方少泽根本没反应过来,怀里软软的身子就在他手中,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他浑身滚烫,被自己这幅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向后推开青禾,自己也脚下不稳,撞在身后的树干上。 这里太昏暗,两人都看不太真切,发生的事情仿佛天旋地转的一瞬间,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可仍然感觉空气都快要烧起来了一般。 洛青禾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主动了?! 再看方少泽狼狈的靠在树干上的模样,洛青禾觉得自己就是个欺负了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可恶,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种挥之不去的罪恶感是怎么回事? 洛青禾实在憋不下去了,于是找借口道:“那小男孩从那边走了,你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我...我” 洛青禾半天我不出个什么来,方少泽应下:“好,我去,我这就去。” 便逃也似的走了。 两个主人的出现让来福很是高兴,兴奋的摇着尾巴朝他们叫唤,可这次没人顾得上他了,方少泽去追人,洛青禾一来就冲崽子喷火道:“都是怪你,要不是你,哪有这些事儿?!” 对,洛青禾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是来福的错! 狗子呜呜叫了两声儿,委屈的趴在了笼子里,以为主人还在怪他。 洛青禾哼了一声,又去寻方少泽的身影,发现他去的地方,正是之前发出鬼音的那个方向,洛青禾心里咯噔一下,脸白了一下,心想不会有什么事儿吧,看来自己得去叫人了。 等青禾叫来帮手,跟上了方少泽时,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就在那边不远处,有一个斜山塌方,中间形成一个空洞,倒是可以避雨,但这也太危险了。 并且让人更为胆战心惊的是,里面黑漆漆的人头耸动,大家点火一看,才发现里面竟然住着许多小娃娃,几岁到十岁不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分明是一群乞讨的孤儿。 洛青禾见之色变,为什么在离他们院子不远的这么个地方,会住着一群乞儿?并且他们还一直没有发现! 洛青禾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火光映出一张张稚嫩无神的双眼,又让她五味陈杂。 这些孩子到底都是哪里来的?他们为什么在这个年纪就没有了父母,以至于孤苦无依? 里面最大的不过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最小甚至只有四五岁,还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在这样一个团队里,大一点的孩子就充当起了家长的角色,总共两个较大的男孩,在看到忽然闯过来的人们,立即将身后的小乞儿挡在身后。 洛青禾就要摆手,表示自己不是什么坏人,可这些孩子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本能的排斥着外来人的入侵,但又因为自己无依无靠不敢跟他们争辩什么:“快,我们快离开。” 被发现的小乞丐很听话,大男孩儿一声令下,全部乖乖的跟在身后,就要转移阵地,洛青禾面露难色,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人似的,大冬天晚上本来就冷,他们还突然闯到一群孩子面前,打扰了人家一夜安宁? 等他们都让出来,这被一群孩子围着的中间,还躺着一个半大的小孩儿,身材瘦小,瘦骨嶙峋,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像是生着病,所以这些孩子为了让他取暖才把人围在中间,一群大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可谁都没有说话,大少爷在这里,该怎么处理他自会说话,不想泊宁似乎因着触动曾经不好的一些记忆,以至于心底酸涩难当,便先开口了:“公子——” 后面的话哽在喉间,终是没能说出口,这么多孩子,就算心有余也力不足,更何况方少泽还是在广陵除了一座宅子以外,还什么都没有的外乡人? 就是那财大气粗的韩0光宗也不敢一句话就拿下这几个孩子。 小孩子们小心翼翼,但又倔强着不说一句话,在青禾面前经过,乌压压一片,低着头,那么弱小,然后稍大的孩子也用自己的肩膀扛起那个病弱的孩子,准备离开这个不属于他们,但又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洛青禾鼻子一酸,大喝一声:“等等!” 这一喝,把所有人都喝停了,方少泽懂青禾的意思,就算现在没有能力留下十几个孩子,但也不忍心就这样在冬夜里把人给撵走,而且还有一个小病号,现在奔波,肯定会病情加重:“今晚就别让他们走了,领回家去过一晚吧。” 洛青禾听完很是赞同:“对呀,今晚是不能走的,你们——你们今晚别走了,姐姐请你们吃晚饭怎么样?” 两人就这么决定下来,泊宁明显松了口气,公子果然是心善之人,那些跟来的家仆也道这样最好,于是不用主人家说,就去招呼那群小孩子了,这本来就是镜园旁边,要回家那是快得很。 洛青禾连忙跑到小厨房,这么多孩子就这些剩菜肯定是不够吃的,洛青禾便取出蒸锅里面的米饭,做了十几份炒饭,除了那些年纪小的,大孩子们无一例外都吃了两大碗才算饱腹。 小厨房的桌椅其实不够小孩子们上桌吃饭的,方少泽本来还想要是让人家全站着吃饭是不是不太好?谁知小乞儿的反应令他们心酸,人家根本没想过要上桌,一进厨房全部蹲在一旁的角落里,甚是拘谨,连吃饭也是主动排成一排,就像极了外面领取免费粥菜的样子。 这些小孩子应该也是把他们家当成了布施粥饭的人家了。 洛青禾一张脸就跟吃了黄连一样,从刚才一直皱巴到现在,今天这些孩子每个人还能吃上一顿饱饭,那要是明天呢?他们该去哪里,还是方才危险的塌方,还是某一个黑暗的街角? 洛青禾忽然就不敢去想,方少泽见她难受的样子,于是走上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暂且只能如此了。” 见他们像是要回去了,原本欲说还羞的大男孩跳出来,他虽然瘦,但在一群孩子里已经是最高的了,看起来就是老大的样子,他盯着给他们做饭吃的青禾道:“你们是好人,多谢你的饭菜,比上一次还要好吃。” 上一次? 洛青禾似乎想起来了,她记得那一次却是也是有很多孩子,但她只记得那个味觉极其灵敏的小孩了,“原来是你们!那,他呢?” 第一百三十章 决定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她问的正是那日她苦苦寻找的男孩,瘦高男孩有些疑惑的问她:“他又是是谁?” 洛青禾不知道怎么表达,好像直接叫人家哑巴不太好,便说:“就是你们中间不大,不太会说话的那个,我怎么没看见他?” 一说不会讲话,瘦高男孩就明白过来,往后面一望,发现那个男孩已经不在了,他奇怪道:“刚刚都还在,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问,大家都不知道,还猜疑会不会是刚才走散了,但是没道理呀,这个镜园才多大? 方少泽忽然想起来:“是他!跟来福在一起那个小孩好像没有来!”那孩子的身高在里面不算拔尖儿,但也不矮,身形很容易区分,方少泽想起那个身影,确定他肯定没在这一群孩子当中。 洛青禾大喜,连忙往关着来福的后院走去。 方少泽见洛青禾先去了,他便留下来跟瘦高男孩解释了几句,今夜暂时只能留他们在这个暖和的小厨房将就将就,不过他们不知道,就是这个小厨房对这些孩子来说都已经是很好的归处了。 洛青禾急急忙忙的往后院儿去,果然看见来福面壁思过的笼子面前多了一个人,正是一个小男孩的身影,此刻来福又被放了出来,滚在男孩脚边,翻着肚皮去蹭小男孩的脚背,小男孩则一下下去摸来福的肚皮。 只有绝对的信任,来福才会把独子露出来交给对方,这样的画面,看在眼里很是温馨动人。 洛青禾越走越近,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孩一狗被脚步声打破,来福听着脚步节奏就知道来人是谁,吓得翻身而起,小男孩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来福的眼神分明就跟它做贼心虚的时候一模一样,好像偷跑出去跟小伙伴玩耍后被家长抓包现场,来福没像之前那样一看她就欢喜的扑过来撒娇,它低垂着尾巴,轻轻摇晃着,发出嘤嘤嘤的讨好声走过来。 好像在说,我做错了,要从轻发落的样子。 男孩也发现了洛青禾,但他却不像来福一样,面对自己家长似的撒个娇就完了,男孩更多的是胆怯,来福就是因为他被关起来的,那被发现后,来福和自己该不会一起被关起来吧? 谁知,洛青禾根本不理狗子,径直走到男孩面前,语气柔和的说:“你还记得我么?” 男孩点了点头,记忆中,洛青禾是个好人。 青禾笑了笑:“记得就好,那你以后想不想让我来照顾你?” 男孩的目光清澈如许,没有明白洛青禾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的瘦高男孩也不放心小哑巴一个人,于是跟着方少泽出来寻找,刚到后院就听得洛青禾说:“就是以后跟我住在一起,我会照顾你,给你买衣服,给你做饭,像对自己弟弟一样对你,你愿意么?” 方少泽听完,没什么表示,倒是瘦高男孩开始激动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了小哑巴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没听见小姐说话么?”瘦高男孩的眼睛有些湿润,好像收留小哑巴,比他自己能有一个归处来得还要开心。 “他还小,什么都不太懂,但是个乖孩子,别看他讨饭,其它他味觉可好了,以前还曾有人为了试菜寻过他呢,我看了小姐你家里那些东西,应该也是开酒楼的吧,那你留下他吧,他不是白痴,只是不会说话,我敢保证的!”瘦高男孩俨然一副托孤的样子,一心为小男孩着想,看得方少泽很是动容。 这个瘦高少年,这么早,就成长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让他既佩服又叹息。 男孩的手被紧紧攥在少年手里,少年蹲下身子对他讲:“我刚才瞧了,小姐和这位公子是个好人,你跟着他们能好的,以后就不用了跟我们睡大街了,还有新衣服穿,乖乖点头,以后跟着小姐,知道吗?” 男孩被惊住了,洛青禾这话的意思,原来是想留下他,可是他真的可以留下吗? 他忽然看着眼前的少年哽咽了,大哥哥是在说要他离开么?可是他舍不得一直保护他们的大哥哥呀,他不想离开大家。 少年顿了顿,也才反应过来,这一次他要是放开了小哑巴的手,可能这一辈子都要陌路殊途了。 可是不放,又能怎么办呢? 小哑巴不跟着他,能过得更好,他必须要推开他,少年已经习惯了在这个年纪思考和掩藏不合时宜的感情,他毫不留恋的撤下小哑巴的手:“干什么呢?这么一户好人家要留下你,是你的运气,你看你又不会说话,不是个讨饭的料儿,以后我也少个拖油瓶,听我的,你以后就跟着他们了,知道吗?” 好像生怕洛青禾反悔,瘦高男孩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小哑巴跟着他们,于是疾步往小厨房去了,小哑巴也跟着追上去,洛青禾也很是为难,便只能跟着两个小孩子又返回了小厨房。 只见少年并不是想回小厨房休息,而是去叫那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说道:“我们也吃饱喝足了,那就别打扰人家,咱们以前又不是没在外面睡过,今日怎么就不行了?” 小哑巴一听少年立即就要走,眼泪哗得就流下来了,无声的叫着少年不要抛下自己走,少年见他不争气的模样,火气一下子就上来,“哭什么哭?你说你个哭包有什么用?整个队伍里面就你最没用,要不是我留给你口吃的,你早就被饿死了,以后别再拖累我了!我不要你,你滚吧。” 我不要你了。 少年身前的小男孩听到这句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小孩尚且不懂,可他们这些大人又怎么会不懂其中苦衷,洛青禾等人看在眼里,已经忍不住泪湿眼眶,原本走了的泊宁也被这动静给吸引回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这群小孩子比他们想的要更懂事得多,其中一个比小男孩要稍微高一点的男孩过来说:“你别怪大哥,他其实是为了你的将来以后你就在这儿安家,挺好,我们——我们也会好好地。” 如此一来,事已成定局,他们的大哥已经决定遗弃队伍里面最小的尾巴,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总跟在队伍后面,大家从来不真的叫他哑巴,都亲密的称呼他为小尾巴,可现在他们的小尾巴,就要离开他们了。 一群孩子开始伤心难过起来,呜呜哭着,滚烫的热泪晕开脸上漆黑的脏污,露出了原本稚嫩青涩的面庞,他们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却在为生死奔波,经受着风雨磨砺,洛青禾忽然就落下泪来。 怎么能这样? 这个世道怎么能这样?这么小,这么多的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来福见自家主人也哭起来,原本呜呜着的小狼崽急忙靠过来,叼着洛青禾裙角,像是在安慰她。 方少泽于心不忍,这群孩子这样的场景,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可是这些孩子——,方少泽似乎下了一定决心,想要先留着这些孩子几天,可是具体怎么个留法,这可要说清楚了。 “行了,都听我说!” 洛青禾一听他的声音,抽泣着抬头,眼泪汪汪的望着方少泽,看得方公子一阵叹气,这丫头真是太心软了,自己怎么忍心让她伤心? 方少泽踏出一步,先指着那个少年说道:“你,这些孩子是不是都听你的话?你能管好他们让他们不偷不抢么?” 方少泽这话,明显就是有要留人的打算,少年心智成熟的早,怎么会听不出这话的含义,他急忙信誓坦坦的保证:“当然,他们都听我的,凡是不听话的,我都一律赶走,我的队伍从来不要拖累大家的拖油瓶!” 方少泽没说话,少年又明白过来,“从今往后,谁要是手脚不干净,我立马就给扔大街上去,再也不管你们!” “我们都听大哥的!” 大哥的话,就是活下去的希望和旗帜,小孩们想来视他为王,对此几乎没有任何质疑。 方少泽惊叹于这群小孩子的团结一致,看来这个少年还真有些本事,不过自己留下他们,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可现在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且留一天是一天吧,方少泽道:“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们人数众多,镜园说小也不小,现在乘着我家正在修缮,现成修一个小木屋收留你们也可以,但是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你们也不能抱太大期望——” 其中一个小孩嘴快,一听便接话道:“我们在这儿住了很久了,比你还早呢,直到你们买了这宅子才搬到后面去住了,我们还知道这宅子让你上当受骗了,而且你们还是外地人!” 哟嚯,这不仅就住在他们后院儿外面的塌方,还对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洛青禾便说:“你们说的一早,是什么时候呀?” 年纪最大的大哥见话都说开了,也就不再隐瞒,于是说道:“去年我们就在这儿落脚了,因为这里许久没有人住了,之前你们说有鬼,其实是小家伙病了,实在忍不住才哭起来,后来你们虽然来找了找,但并没有找到我们,所以我们就没有搬走,毕竟冬天太冷了,不过我们从来都没有偷你们东西。” 他又看到了青禾脚边的来福,于是说:“就那来福偷得东西也只给小尾巴吃了,我们都没吃。” 洛青禾想起上次有些尴尬,那次真的是被吓个半死,原来是这群小子。 方少泽一听他们这么了解镜园,拿到好办了,便说:“既然这样就好办多了,正好这些天我们家也在修院子,你们能帮上忙的就去帮忙,我会叫人给你们能上手的活计,到时候可不许偷懒,我呢,就依约收留你们所有人,不管将来如何,反正这个冬天,管你们温饱。” 那个特喜欢插话的男孩又接话道:“好的老板!以后我们一定好好做事!” 这话小孩儿说的一板一眼,像是在模仿说书先生的腔调,说得跟唱戏似的,洛青禾被逗得笑了出来,刚才的心酸一扫而过,心想自己也要更加努力了,才能好好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这样,我的生意也要出摊了,到时候给我几个人,我教一教,再带出去当帮手。” 那爱插话的孩子又开口了:“我要去!我去帮你!” 洛青禾笑道:“好吧,算你一份儿!” 事情决定了,方少泽也开始安排起来,好为未来打算:“好了各位,都听我说。” 这一屋子加上小孩儿,约莫都快二十人了,整个镜园人口,又壮大了一倍,实在是热闹的很,他说:“这位是我宅子里的管事,泊宁,你们虽然不是我家的人,但今后也要遵守我家的风气,称呼上该怎么叫还怎么叫,还有一些注意事项,明日一早就到泊宁管事那儿去,让他好好给你们讲一讲,然后就去干活。”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答应的欢快,即使要干活,但也比没地方住要好得多了,他们知道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以都很开心的应下来,只有大哥多考虑了一分,开口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跟公子提一提,我知道公子是在国子监读书的,以后...以后得了空,可不可以也教我们认些字?” 方少泽再次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别说他年纪不大,各方面想得可真周到,要不是现在,将来可能就没机会学认字了,方少泽想了想,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孩子,要是趁现在学点东西,将来说不定也能自食其力,自己为什么不教呢? 便点头答应了。 少年喜出望外,连忙道谢,方少泽却打住了,道:“客气了,你们不是我的仆人,帮我干了活儿我管你们吃管你们住,再教几个字,当然也没什么,不过这水墨钱嘛,我先帮你们垫着也没什么,可长此以往下去,你们可得自己想办法。” 方少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少年如何不知,招呼着自己的少年团,说道:“还不谢谢方公子。” 小孩儿们齐齐道了谢,方少泽不仅收留,甚至愿意教他们写字,在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了,少年的感谢是由衷的,小尾巴见大家都能留下来了,也很高心,眨巴着委屈的双眼,去拉大哥的手臂,刚刚少年竟然说不要他了,他现在都还伤心呢。 “额,小尾巴,我刚刚说的话你别忘心里去,以后你就懂了。”少年脸上没有了凶巴巴的表情,相反的,还有些尴尬,刚才他心里也是很舍不得小尾巴的。 不过今晚,这些孩子注定还是要在没床铺不够的房间休息一晚了,明天还得去麻烦一下老郎中,让他来看看这里面那个生病的小孩儿。 洛青禾经历了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之后回到房间,注定是睡不着了。 要说最让人心悸的事情,还得是小树林事件,她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要去亲方少泽。 亲了就算了,重要的是,自己根本就没怎么亲到好么?只是嘴碰嘴而已,更让她抓狂的是,最后方少泽竟然躲开了! 这个地方还是封建思想,她一个女子贸然主动,方少泽会不会觉他她其实是一个很轻浮的女子?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呀!都是方少泽的错好么?干嘛要抱着自己?直接说不能出去不就好了么? 想她洛青禾闯荡江湖多年,什么人没见过?还一直坚守初心到现在,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这一次竟然直接跨越第一步,把人给亲了?! 洛青禾辗转反侧,心里纠结得要死,想起方少泽良家妇男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洛青禾后悔于主动,另一边方少泽后悔自己的退缩。 方少泽坐在床头,夜灯长明。 想起今天自己的蠢样子,后悔得不行,他是白痴么?一个大男人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乱了方寸,这像话么? 太荒谬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蠢男人?温香软玉,心上人在怀,自己竟然伸手推开了,这下可怎么办,青禾会不会多想,会不会不想再和他亲近了? 嗷嗷,要真是这样,那可怎么办呀,天知道刚才他也想亲亲抱抱阿,可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方少泽连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都没接住,今晚注定要后悔死了。 少女嘴唇的触感一直挥之不去,依稀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勾勒出了少女的唇纹,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那么柔软,带着少女独有的幽香,让人念念不忘。 方少泽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魇住了,不然怎么少女的一娉一笑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要是再来一次,方少泽一定紧紧抱住她,热烈的回应她,不让她那么惊慌,也不让自己那么失措,那本该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很美好的一次回忆。 想着想着,少年人的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看见夜灯下,少年人红透了的耳根,和望眼欲穿的眼神,如痴如醉。 可怜了今晚的来福,先是在洛青禾房间,洛青禾睡不着觉,点着灯翻来覆去,来福虽然耐心好,但也接不住这么磨,干脆跑来找方少泽;方少泽先把来福方进屋,谁知这个主人也开始犯病了,点着灯,在床上闹出不小的动静,一直扰人清梦。 来福放弃了挣扎,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它也懒得出去,干脆就睁着眼睛,看好戏,看谁能熬过谁? 罗泉镇。 王掌柜家的点心铺子也是深夜未眠。 王大娘瞧着油灯下叹气的老头子,叫道:“你还不灭灯?” 王掌柜对着油灯叹了口气,灯火闪了闪,人影在屋里也跟着动了动,他一手支着头,跟王夫人说出了心事:“我心里挂牵这青禾,咱们的外孙女才那样的年纪,就一个人远走他乡,我这心里呀,老是放不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说起这件事,王大娘心里也开始烦恼,“这丫头,怎么在外面做起生意来了,那广陵城的生意可不好做,又听说是小本买卖,这怎么养活自己阿。” 后来方少槿露馅儿,只得被逼问得说出了实话,比如方少泽和自己跟方家老爹闹得不愉快,她到还能回来看看奶奶,但是方少泽就惨了,钱财全搭进了凶宅,那宅子还破旧得很,这话一说,两边老人可担心坏了。 这两个小年轻在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又说广陵的冬天鹅毛大雪,冰冻三尺,两个小的可有过冬的衣裳? 不想还好,一想简直愁都愁死了。 就在发愁的时候,王家老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异动,像重物落地,声音不小,老两口吓了一跳,待在房间不敢动,没过一会儿,月娘就过来了。 然后喊了声儿:“是谁在外面?!” 漆黑如墨的夜晚,可刚才的巨响后,再也没了声音。 月娘皱眉,难道是风?可今夜这风,不足以吹落重物,她心想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月娘显然很有经验,顺手就拿起了自己房门背后习惯性放在原地的木棍,为母则刚,月娘一个人的时候,身边总少不了这些防身的东西。 王掌柜的也出来了,不过他胆子大些,直接往外走去,果然,不远处放着一只荷包,里面装着碎银子,“嘿,又是他,你说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老是送钱到我们这边来,难道是认识的人?” 这人不请自来,又不见人影,他送来的钱,王家一只没敢用,全部收起来。今日好像给得特别多,打开一看,竟然有三五十两的样子,之前那人也没少拿,这下子加起来怕是有一百多了。 这钱不能动,月娘之前也是认同的,可她犹豫一番,还是说:“别管了,就当是好心人吧,我刚也在想这笔钱,我打算带着钱去找青禾,这个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把钱还上。” “找青禾?!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广陵?” “不是我,是我们一起去。” 两老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他们都这把年纪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会出这么远的门呐! “要去广陵,得有几个月的路程,不是件小事情,咱们要不再等等?而且那方家小姐们不是也在罗泉么?等过完年,到时候就问问她们是否回广陵,咱们也就可以跟着一起去呀?” 月娘却摇头,人家姑娘是人家姑娘,几时走,那是她们的事情,许多事,还得靠自己才行。 两老听了,深以为然,也对,原本青禾就是跟着方少泽去广陵的,现在一家子又去麻烦人家姑娘,是不太好意思了。 王大娘还有一点顾忌:“这样吧,你要真想去,就跟你父亲去,我一个人看家也好阿,万一要是青禾丫头回来了,我们又都走了,到时候又该如何?” “不会的,青禾那丫头我最了解,她能回来,早就自己回来了,连信儿都没给家里带一个,肯定是给什么事情绊住脚了,我一定得去看看才能放心。” 王掌柜也是这么想的,便大力赞同月娘的主意,道:“爹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走,我就跟你走!” 月娘很是触动,一家人也就这样定下了主意,打算即刻前往广陵。 “那好,既然爹和娘都同意了,那我就用这一百多两银子来安排,明儿我先跟左邻右舍打声招呼,万一要是青禾真的跟咱们错开了,也好有个音讯才好,还有之前跟大嫂确定的生意,我突然不做了,也要跟人说清楚,如今先去广陵才是头等大事。” 王家三口就这么商量到了半夜,第二日月娘就早早出门,开始准备去广陵的东西。 就在月娘一家还在合计去广陵的时候,扔钱袋的那人已经完成任务去回话了:“公子,东西已经送到。” 原来那每月给他们送钱的人,竟是奉元沈离。 沈离听完才放下心,他就要往广陵去,除了自己家,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洛青禾的家人,想着要是这一走就是几月半载,青禾不在,他也不在,到时候谁来帮衬这一家子?但他又怕钱财太多,月娘他们不敢收下,便只带了几十两送过去,另一边又把钱给了月嫂的生意伙伴,待他们远赴广陵,必要时再把那几百两的银票给月娘一家人开支用度。 那办事的小伙子很会来事儿,一听沈公子的说法便道:“这是个好主意,少爷您给的钱那洛家大婶儿不敢要,要是托她朋友的手转交,她总不会也不要吧?” 沈离想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同意他的说法让他去办了。 等这件事一办妥,沈离才翻身上马,虽然还是放不下,但他依然要上京城,王家三口有了足够的银子,一家人尚且可以互相扶持,可是青禾就不一定了,她一个弱女子没有人在身边帮衬,终归不好。 广陵郡,镜园。 一夜无眠,方少泽强撑着起身,整个耳朵里嗡嗡的鸣响,眼睛好像进了什么东西一样一直刺疼,这一起来就打算去找造成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谁承想今天那丫头起得比谁都早。 方少泽有些惊讶,青禾那丫头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洛青禾一样失眠到天亮,只不过她没有躺在床上煎熬,反而化其为动力,在夜深人静万物沉睡之时,来创造自己的独家秘方。 洛青禾终于明白了师傅为什么一定要她早起,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大脑得到绝对的安静思考状态,她前所未有的清醒,于是在这清醒中,终于找到了突破以往传统的烹饪方法,做出独一无二的汤底。 其实做菜的材料还有香料都是大同小异,做出来的味道就肯定会有相似,一般人还可以,但要是换了内行人,一旦尝了这菜,你里面用了些什么样的香料和材料调味,人家一尝便知,更有甚者,一闻就知道其中滋味,然后做个相差无几的出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做出让人流连忘返,又没有办法模仿的味道呢? 要无法模仿,那么除了配料,就连用量和加水,都应该有一个独特的标准,就像多少的水,加多少的盐一个道理,你多加一点则咸了,少加一点则淡了,要怎么样才能把控到一个合适的,且让人觉得最舒服,又最能激发出食材鲜味一样。 她的汤底,也应该有一个严格且标准的,属于自己的一个划线,味道可模仿,但属于她的味道,却没有人能够模仿,洛青禾已经忙活了于晚上,每次都用一杆小药秤精准的控制香料的用量,只为了调配处最美味的涮锅汤底。 但到底什么程度才叫美味,洛青禾自己都不敢断定,但有一个人可以帮到她,那就是小尾巴! 方少泽找到洛青禾时,她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最后一个汤底,等一大功告成就去问问师傅,这个主意是否可行,如果师傅都说没问题,那就可以叫小尾巴来试汤了,所以她现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面站着的花美男。 方少泽假装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力,但少女并不为之所动,现在就快要大功告成,没有人可以打扰到她,方少泽失望了一下,这才扭扭捏捏的向少女走过去,然后对她说道:“你不是应该去片雨栏学习去了么?怎么现在还在家里忙活这些?” “不急,等我做完就去。”少女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了让,现在的方少泽,特别容易影响她,她得离他远一点,洛青禾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已经完全红了。 “你怎么会有一杆药秤?”方少泽没话找话道。 其实本来是没有的,但是之前老郎中又给了来福几服药,说是不用扎银针,但这个药要吃上两日,而且用量绝对不可以多,但药量太少的话又会不起作用,于是干脆借了这个药秤给洛青禾。 没想到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方少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今天不去学习了?” “怎么能不去?当然要去了,一会儿带上来福,咱们一起去。” 方少泽觉得奇怪,怎么好好地,忽然就要带着来福一起去了?殊不知洛青禾只是不想太尴尬,所以才叫上来福,有个狼崽子跟着,好歹也不是独处,这样的话,她心里也不用那么别扭不是? 谁知道刚去叫醒来福,来福就不乐意了,他也是熬了一夜,虽然也有精神,但到底不如昨天那般活泼灵动。 洛青禾并不知道方少泽昨晚也熬了一夜,所以没有看出来福的疲态,倒是方少泽很是心虚,要不是昨晚逼着狗子跟自己一起熬夜,狗子不至于现在都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方少泽无奈道:“算了,小小年纪,这么冷的天,就让他休息一下吧,今天太晚了,咱们走过去费时间,到时候段师傅该说你不守时了,咱们骑着尘影过去吧?” 咱们? 怎么听着像是要同骑一匹马的意思? 洛青禾原本就想拒绝,但是他们之前又不是没有一起骑过马,现在忽然就拒绝,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洛青禾硬气的想,她一定要挺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心虚,洛青禾打死也不做那个先露怯的人,然而她想得太简单,等方少泽真的跟她同乘一匹马的时候,洛青禾怂了。 一想起昨天晚上那件不可说的事情,只觉整个人都变成了煮熟的虾子,脸滚烫的好像连头都开始晕乎乎的了。 但是少女也看明白了一个问题,她对方少泽不是没有感觉得,相反这样的感觉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萌芽,现在才破土而出。 忽然,心就跳得快了,洛青禾都不敢去感觉身后那个人的存在,不知不觉就想了很多事情,想到这个时空,想到现在的自己和方少泽。 这里没有恋爱,只有谈婚论嫁,即便情投意合那也是门当户对,她和方少泽可是门当户对? 她是平头百姓,家里勉强有个点心铺子谋生,而方少泽呢?他虽然在罗泉,自称是乡下小子,可也是正经的官家大少爷,是不可能和她登对的,没有人会看好他们,至于方景林,更不可能,他把不得方少泽娶个千金小姐,要是能当个驸马爷那就更好了! 就算方少泽跟他爹关系不好,没有方景林的阻挠,但看眼下方少泽已经拜杨潼为老师,又结识了许多官宦世家的朋友,将来不说做多大的官儿,但也是仕途路上的人,自成官家,她呢?就算将来一学成才,也转了钱,到底也只是做生意的小厨娘,那时,她和方少泽真的般配么? 洛青禾不自信的想,真到那时,方少泽会喜欢她么? 胡思乱想一通,方少泽已经把青禾送到片雨栏,先行下马后,才叫青禾扶着自己的手下来:“你在想什么呢?快下来,我要走了。” 这一次未免太快了,难道是因为骑着尘影的关系么?洛青禾竟然觉得舍不得。 她看着一脸平淡的方少泽,突然而来的失落让她有点伤心起来,她和方少泽这样结伴而行的日子还有多久? 方少泽见她发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小心的扶着青禾,一抬手就将青禾扶了下来,洛青禾没有因为这样的体贴而雀跃,反而心情越发沉闷,她想不会有多久了。 方少泽终有一天会走,说不定就像昨天那样,忽然就推开了自己,然后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他这样的温柔体贴会完完全全属于另一个人,也会有一个人取代这个位置,给他做饭,做点心,相互扶持,终生到老。 青禾的眼神骤然变得颓丧,无力感明显让她很难再开口。 “你怎么了?”若是不说话那还没什么,可青禾的眼神分明不是那么简单,就像是要同自己告别的样子,但又很难过很失落,连他都能感觉到。 方少泽看不下去了,青禾就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青禾?”方少泽隐约感觉他应该知道青禾在想什么,但又不太确定,可要是因为自己青禾才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他是不是应该直接解释呢?比如解释昨天的事情? 少女低落的转过身:“没事儿,你先走吧。” 这个时候方少泽还怎么走得了?青禾明明有心事,但又偏不和他说,这是急死人么? 不行,自己今天一定要问清楚,连同昨天的事情也一起解释了。 就在两难之下,先洛青禾一步到了片雨栏段老家的弄墨在里面迎出来:“青禾姑娘,你可算来了,段师傅等你多时了。” 方少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就被钻出来的弄墨打断了,就像鼓起的皮球忽然泄了气,方少泽难受的要死,这弄墨出来的也太是时候了,这是故意踩点儿来打断他么? “公子,原来你也在啊。”弄墨完全没发现自己少爷对他的不满,还主动打招呼来,方少泽敷衍的笑了笑,然后说:“既然段老师傅都等了那么久了,青禾你就快进去吧,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那帮孩子的住处我今天就把它落实下来。” 一听方少泽一回去,又见尘影今天也在,弄墨忽的想起来当时挑东西用的木箱,说着等等,然后把大箱子搬了出来,好好的绑上马背,跟他说:“公子带尘影来得正巧,当初拿马车运过来的,正愁什么时候搬回去,今天就让尘影带回去正好。” 方少泽无语,他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劲儿的人,“你自己带回去吧!我走路回去!” 方少泽被打断一次就算了,这第二次搭话也被弄墨打断,真不知道这些日子跟在自己身边弄墨怎么一点都没学聪明呢? 弄墨愣愣牵着手里的马绳,心想公子这是怎么了?自己没惹他不高兴吧? 弄墨这次机灵了一回,看到一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洛青禾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怕是因为什么事情,两人闹得不愉快了。 “公子,要不我把箱子放下来,你还是骑着尘影回去吧?” 方少泽在意的是这个么? 他瞪了弄墨一眼,说不用了,早干嘛去了,然后就很傲娇的走了。 弄墨简直哭笑不得,早也不知道你们两在置气呀? 他只能去看青禾,道:“姑娘,要不你先进去吧,少爷他生气也是一时,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青禾这次什么也没说,一个人默默的走近小院子,留下弄墨一个人风中凌乱。 第一百三十二章 慕容子潇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府。 自从乱葬岗一事后,云安和齐山侯只见的父女感情到底是出现了裂痕,这日起来,照例是看不见云安的,他也不奇怪了,不过下人说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在意起来,“郡主又去秦王那里了?” 真不知道这丫头打得什么鬼主意,做什么要跟秦王走得这样近? 齐山侯眼睛本来就不好,他的院子向来都是整个侯府中最沉静的,齐山侯也习惯了这里的地形,无需人引路,他也能闭目独自行走,若是外来人,还看不出他是个睁眼瞎子呢。 只听寒风萧瑟,齐山侯闻风思故人,心里也不知道是因为被这样的天气影响还是受了凉,总觉得被人挤压着胸口似的,紧绷的厉害。 “算了,也没什么得趣儿的,我一直养着的那两位琴师现下可在府中?” 下人答道:“在呢,虽然回家省亲,但昨天就回来了。” “那你去请来,就是那日杨先生送过来的曲子,让他们奏那个,——不比带到前厅来,就让他们在珠帘外边儿,我在内屋听着就行。”齐山侯想了想,还是没忘记吩咐琴师的去处。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说完便想牵引齐山侯回房间,洛清文扶开他的手,然后说:“我就在这儿,你去吧。” “哎,是。” 齐山侯听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便开始一个人在院子里逛起来,忽听前方动静,他说:“你是谁?” 那仆人放下手中打捞池中树叶的鱼网,“回侯爷,老奴阿宽,侯爷不可上前,此处乃是池塘。” 洛清文愣了一下,哦了声,道:“我知道,前方有一个水池,里面以前养了许多我喜欢的锦鲤,可还在?” 阿宽顺从的回道:“都在呢。”说完,又因身体不适,呛了几声。 “时下有些冷了,听你声音也不年轻,但有些熟悉,你是不是那日在外为我们赶过马车?你家是哪里的?” 老奴没想到齐山侯竟然会关心他们这等下人,他弯下身,受宠若惊道:“老奴早已年过半百了,之前那马车是我帮一个朋友看着的,一个月有几个钱但也不稳定,后来好在侯府还肯留我做些杂活儿,家里三个儿子,要不是我还有些活儿计,一家人恐怕要捉襟见肘了。” “你的儿子应该挺大了才对,你家夫人呢?”洛清文索性无事,便跟他闲聊起来。 听完,洛清文才知道,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能收入些银钱,只管家里人吃饭,实在不宽裕。 洛清文听完,叹道:“难为你,还要管一家人的生活,一定很辛苦。” 老人落下泪来,可不是么,媳妇只能做点缝补的细活儿,自己吃尚且不够,几个儿子扛大包也没几个钱,就只有自己在贵族混个打杂,拿些碎银子支持生活,可是他都这把年纪了,有一天要是走了,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家子的命脉现在都快烧完了。 提起一家人的事情,老人就开始心里直泛苦水。 齐山侯听觉灵敏,一听老人的叹息声就知道他一定是在为一家子的命运伤神,也忍不住有感而发:“我也曾有过食不果腹的日子。” 老人一愣,但又很快清醒,这怎么可能呢?“你可是侯爷...” 洛清文一笑,他知道老人不会信,可他还是要说:“当初因为一些事情,我被迫流落在外,深山老林尚有虫蛇可食,你可知在那荒漠,我连那黄沙都吃过几日,还差点就没能活着出来。” “后来渐渐在流浪中摸出一点门道来,那腐木生虫,洞中鼠蚁做好了,竟也是一顿美味。” 老人见侯爷越说越起劲儿,在听到那地鼠蚂蚁的时候忽而笑了:“不怕人看笑,我们虽然身在广陵,但要真说这日子,有时候过得还不如那些城郊难民,通常一个月都见不着一点荤腥,这洞中地鼠我没少打回去吃,不管是什么,总是肉不是?” 洛清文听得动容不知道想起什么,而后他又说:“可这样也不是办法,现在尚且只够吃饭,可那三个孩子总是要成家立业的,在这广陵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事情哪里敢想?现在就怕是捡个乞丐人家都不愿意跟他们。 “正是愁着这事儿呢,我那三个孩子笨拙,又生得不好看,手上有不会一门技术,现在尚且能在外面做点活计,但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齐山侯手指微动,静静的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在老人面前开口:“你家里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那么我想问你,你想不想让家里然过上更好的生活?” 阿宽原本灰败的双眼,因洛清文的话,在灰暗中隐隐点起一盏光亮,他说:“侯爷,你的意思是?” “那日你为我们赶马车,我听到了你跟着我们的脚步声了。” 阿宽顿时惶恐:“侯爷,那日我也只是无趣,一个人在那乱葬岗也瘆得慌,所以才跟着你们一道儿进去的呀,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洛清文道果然如此,但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非常惊喜,然后他说:“那你是不是很清楚当日的事发经过?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阿宽忐忑着不敢说话,等着侯爷发落。 “那天我和郡主曾发生争执,我想问你,那座坟前当真除了一道菜,再没有别的点心了么?” 阿宽私自跟着雇主被抓包,现在是真不敢说谎,几乎想也没想便说:“不是的,那日却是有四样点心,只是被郡主给扔了,她是骗你的。” 洛清文被一席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老人家说话太过直白,那句骗你的,差点让齐山侯支撑不住,他脚下徐晃了几步,复又站稳,心里有疑惑,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有心酸和兴奋,说不清怎样的感情,总而言之,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那日做出坟前那道开水白菜的人。 “阿宽,我今日问你这些话其实并不是要开罪于你,相反的,我希望你以后在这齐山侯府中,只把你给我做事,当下我便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只要你办得好,将来你一家人的困难,我自会帮衬。” 阿宽明白了齐山侯的意思,那就是要自己在侯爷底下做事,这样的机会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谁知年过半百,后也竟然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阿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谢侯爷赏识,阿宽一定竭尽所能,万死不辞!” 洛清文满意的点头,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秦王府上跟齐山侯府还是有区别的,虽然都是王侯之家,齐山侯的辈分也高出一截,但到底不是慕容自己人。 云安以为她齐山侯府就已经是大富大贵的气派侯府了,可等她到了秦王府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皇家贵胄。 秦王手握兵权,又颇受皇上喜爱,他的王府自不必说,定然奢华至极,大气从容,那与生俱来的帝王之家的风范,看得云安心中惊叹不已,看来秦王比自己想象的恐怕还要有权利和势力,不然怎么会这么有钱? 云安本就是贫寒出身,眼里除了钱,也不过就是钱这等俗物了,一看这装潢,就断定了秦王的受宠,心想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那平野王有什么了不起的? 秦王心想第一次请自己这小姑上门,他也大方:“看来我家这些玩意儿还能入小姑法眼,你且看有什么能看得上的,只管跟我说,必要拘礼。” 云安可不客气,一听秦王开口,她便下手了,对着那大厅中间摆着的玉石花瓶道:“这个还挺好看的,你能把这个送给我么?” 纯玉打造的花瓶,一看就很值钱吧,到时候自己再把它卖了,岂不是就有更多的钱了? 她那财迷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秦王想不看出来都难,但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此也只是笑笑:“你要是想要,当然可以,不过那花瓶可不是玉石打造,而是玛瑙,虽然好看做工也精细,但材料并不值钱,只要找到手巧的师父,都能打造出来。” 秦王当初把它摆在这里,也是因为它好看而已,值不值钱倒是其次。 云安根本认不出玉石,只当绿色的,就都是翡翠,现下被秦王戳穿心思,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妆模作样道:“我只是看它好看,原来是玛瑙啊,那就算了吧,我又不喜欢玛瑙。” 云安干笑了几声儿,慕容子潇也没戳破。 并且还说:“好看的东西多得是,小姑喜欢,我一会直接叫人挑几件儿给你送到府上去。” 云安原本还觉得窘迫,现在一听秦王要送她好几样值钱的玩意儿,又高兴起来,说:“那就多谢秦王了!” 云安以为秦王向自己示好,心里得意的不行,正想着以后她可是有靠山的人,心里痛快,还想跟秦王说起平野王,却被秦王打断:“几天小姑既然过来,看来一定是要兑现那日美人之事了?” 云安醒悟过来,对了,她却是说过这件事,这要是把那方公子再推给秦王,那她不就是又立了一功?得美人在怀,慕容子潇以后还不得更带着礼物来谢她:“当然了,我怎么会忘记?那位美人正是方大人家的大公子方少泽,他的容貌让人见之难忘,王爷把他唤到府上一见,一定会满意的。” 慕容子潇剑眉一挑:“听小姑的意思,这是没打算把人送到府上来?” 慕容子潇话中带着些许嘲弄之意,可是云安并没有听出来,所以也没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说得不对,于是说:“何须我送到府上?王爷想要,只需要派人去那方府召唤即可,他还不是乖乖的送上来?” 慕容子潇被气笑了,这云安还真是不知所谓,说要送自己美人,还要他在大哥面前为她说好话,自己想下礼送出去了,事儿也办了,结果这云安竟然告诉他要他派人去那府上把人给召唤过来,这也叫送么? 这叫空手套白狼,这云安倒也好意思! “云安郡主,你今天不是来跟我开玩笑的吧?” “我怎么会跟秦王开玩笑?那方少泽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慕容子潇也装不下去了,连客套也省了,转身对云安下起逐客令:“我还当郡主是个人物,没想到只是个空口说白话的人,说好将美人送到府上,现下却成了我自己去请?岂不是笑话,云安郡主还要说笑的话,子潇就不奉陪了,送客!!” “王爷!这是何意?你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云安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办得不妥了? 谁知慕容子潇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放肆!你的意思是说本王是那强取豪夺之人么?呵呵,云安郡主敢当街玩弄人命当儿戏,本王可不会,送人出去!” 秦王再次下了逐客令,下人们不再客气,直接将云安郡主赶了出去。 云安被一群下人架着双臂提出来,气急败坏的指着一通下人大骂,但人家根本不管她,云安见人走了,也只能作罢,又不知道哪里惹到秦王了,难道是她今天没把人带来么? 殊不知这只是原因之一,曾经因为尉迟恭一事,秦王再也不敢强人所难,可如今云安竟然要他靠强权去欺压他人,现下正是几位王爷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时候,旧事重提无非落人话柄。 慕容子潇被旧事重提就算了,云安竟然敢出主意让他去抢人,他当然恼火。 云安急得无头苍蝇一样,好不容易攀上秦王,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这道关系,不行,她一定要把方少泽送给秦王,秦王不请,那她就把人给绑过来! 慕容子潇被云安那丫头气得不行,身后的周格然过来时,毫无预兆的成了出气筒。 周格然没想到会让自己撞上这个火药筒,心里抱怨了一下,但还是忍了下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还不是云安那丫头,说什么方家大公子,竟然让我去招惹那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坑我!” 一听方家大公子,周格然就知道那是谁,心头一紧,决不能,绝对不能让王爷见到他,周格然心思一转,顺着王爷的话往下说:“还好王爷明智,先不说他是哪个方大人的儿子,就说他我都好想听过几句传闻,据说他还是国子监杨潼先生的关门弟子。” 一说杨潼,秦王脸色又是一变:“好个云安,竟然给我挖了个大坑,我又不是色欲薰心,什么人都一定要去招惹,杨潼那老狐狸,我第一个就不想待见,他的弟子,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杨先生确实很是巧舌如簧。”周格然附和道。 慕容子潇越想越气,真后悔当时没直接把云安给扔到大街上去!他恨恨道:“传令下去,以后这贱人不许踏进我王府半步!” 事后周格然又趁此机会大献殷勤,秦王这才慢慢消了气。 谁知云安走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又回来了,不过她这次是肯定进不去,就算硬闯也只会被打出来。 云安无奈了:“好吧,既然如此,你们且把他放进去,王爷见了他,自然就会见我。” 第133章 跋山涉水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若元被推出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打鼓,这算怎么回事儿? 原本方少泽就不在老方家住,这云安找上门去不也是扑个空?可秦王发那么大的火儿,她心里也火急火燎的,只能随便点个人上了,再说了方若元虽然比不上他大哥,但由于长得随娘亲,年纪又小,看着倒是很可人。 方若元又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当云安郡主亲自登门,他若能攀上关系,说不定日后能得不少好处,于是自己站了出来,要跟云安去见秦王,这下正好随了云安的心意,反正找不到方少泽,这一个且先送过去给王爷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可现在云安竟然连门都进不去,还要把自己独自丢进秦王府,饶是方若元这个猪脑子也知道事情反常,他后退了几步:“云安郡主,我忽然不想去了,要不——要不你找别人吧。” 云安本就看不上他,勉强拿来充个数。现在看他想要跑路,本就嫌弃的心理更觉得不耐烦了,谁知秦王府的人还来给她找不痛快,瞧了方若元一眼,忽然笑道:“郡主,你怕是想岔了,就这种姿色,平常人看看还可以,但咱们王爷肯定是瞧不上的。” 这一说,云安脸上开始挂不住,她本来想送来的就不是这个人好么?她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差? 只见云安脸色变了变,最后还瞪了方若元一眼,才命令下人打道回府,管秦王看不看得上,这个人她是不会管了。 “郡主!你别走啊!”方若元没想到云安竟然把他扔在门口就走了,脸脖子耳根红成一片,又羞又尴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要是被秦王知道,再传出去,他可就要丢大脸了。 不过他完全不用担心秦王是不是会知道,因为秦王已经知道了,他就站在自己王府最高处的高楼亭台下往下,用望远镜,将王府大门的一切尽收眼底。 从云安来时,直到现在,秦王越看越是不屑说起云安时,眼中也多了鄙夷之色:“就这样烂大街的货色,也敢送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 周格然听完倒是解释了一下:“那人不是方少泽,他只是方少泽三弟。” “亲弟弟?” “自然是亲弟弟,他们家总共三个儿子,那日在宴会上,秦王应该见过方少君才是。” 这么一说秦王倒是想起来了,当下笑道:“呵呵,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就他们一家那点儿才貌,当大哥的又能有多少姿色?就看他这弟弟,虽然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样子,可在我看来,跟你都是远远比不上的,区区一个方少泽,又能如何?” 周格然听这句话倒是乐到了心坎儿里,还好,王爷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这里,但他从不会把窃喜写在脸上,周格然状似无所谓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就是想着好好服侍王爷罢了,不像人家大公子,现在已经成了杨先生的关门弟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杨潼只是个先生,他有什么?你有我还不够么?你在我身边但凡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杨潼也是个喜好男色的,秦王一听周格然说他,心里不由起了比较的心思。 周格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激将法眼见奏效,他当然要趁热打铁,“你以为我就是那贪图钱财之辈么?我不过是喜欢一些琴棋书画罢了,可一个人在外面总学不到什么好东西,听说国子监又来了几位有名的文豪,若是我也能拜其中一位为师,也不至于常常被人诟病了。” 周格然跟了秦王,虽然飞黄腾达了,但总逃不过背后几张嘴,戳他脊梁骨,反正他已经走了这一步,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利用赚个够本呢? “原来如此,就这点小事,我一句话就能给你定下来,不过现下倒要看看你这张嘴——又能为本王做些什么了。”秦王意有所指道。 周格然轻咬两张薄唇,扑进慕容子潇结实的大腿,昂头妩媚一笑,两人迅速滚成一团。 余韵之后,周格然躺在秦王床榻之上,慕容子潇的眉眼就安静的舒展,整个人满足的睡去,周格然盯着他,怎么也闭不上眼睛,他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秦王给他的,这还不算,只要秦王愿意,还可以给他更多。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方少泽实在是个太大的威胁,秦王喜好美色,从不长情,一旦让他看见那倾城姿色的方少泽,到时就算得不到,恐怕也会对自己失去一定的兴趣,周格然怎能不怕? 他现在能讨要的无非一些不轻不重的东西,他想要往上爬,就绝对不能失去慕容子潇,可方少泽就在这广陵,在国子监! 秦王总有一天会看见他。 要是他不在就好了。 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不见呢?自己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胆子,那么又该如何? 就在周格然想破脑袋的时候,一个绝妙的想法从天而降。 要是他,没有那张脸就好了,到时候无论是哪里,他想去就去,也在不会成为他的威胁了。 周格然知道他现在的法子就是在玩儿火,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可是不这样,他又怎么能甘心止步于此?! 再说了,方少泽一个大男人,何苦长这么一张脸呢? 与其害人害己,还不如自己给他个痛快,让他后生无忧。 齐山侯府。 齐山侯夫人作为朝廷诰命,又是侯府主母,洛清文身体不适,一些应酬或是走亲访友的事情,自然就是由齐山侯夫人代劳,眼下又是年关,各个大人家的酒席可谓吃完这家,又马上转战下一家,直到晚上才回府。 一回来,就有人候在齐山侯夫人院子外边儿等着回话,细看那人,竟然正是经常跟在齐山侯身边伺候的那小厮,原来他竟然是齐山侯夫人身边的人。 “说吧,今天侯爷又做什么了?” 往日只需要给老嬷嬷回话就行,看来今天是有什么不一样的行事举动,那人便把侯爷叫琴师的事情说了。 “那他跟那些琴师可有说什么?” 下人回道:“没有说什么,就是听了听以前的曲儿,还是在屋里听的,后来听完就去歇息了。” 齐山侯夫人很是失望,日复一日,齐山侯就从来没有改变过。 当然,她说的改变除了齐山侯的习惯,还有一件事就是,齐山侯从来不进女色,以至于自己进府以来直到现在,都还未同他行房,她曾经以为齐山侯有断袖之癖,可是他根本连男色也不曾接触过,到底是不喜欢女人男人,还是齐山侯被那重病弄得半身不遂? 陆嬷嬷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主子心里想什么,她都知道些,于是对洪氏道:“看来最近侯爷心情不错,您是不是也趁这个时候过去瞧瞧侯爷?” 这怎么个瞧法,自然不言而喻,洪氏被说中心事,竟羞起来:“我为什么要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第一天在这侯府,他爱来不来。” 不用说,这自然是欲拒还迎,夫人其实也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说出来,陆嬷嬷索性打个圆场道:“夫人这话就是没想明白了,你们是拜了堂的,现在又是老夫老妻了,那侯爷身体本就不适,又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亲弟,乃是皇亲国戚,自然要有些傲气,夫人你是侯爷的妻子,就算你过去也是天经地义,谁敢说三道四?说到底,你们俩呀,还得有一个人主动。” 这话其实没错,要齐山侯来主动示好,怎么想也不可能,她和侯爷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夫妻,自己大度一点,说不定侯爷还会觉得自己贤良淑得,到时候他们再—— 等那时,她若是还能生出个一男半女,谁还能动摇自己的地位呢? 可话虽这么说,洪氏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刚落下话题,宫里又是来人,洪氏习惯性以为又是为了侯爷的事情,不像竟是莫誉打发过来的人。 原来竟是那日的开水白菜,莫誉终于肯回话儿给她了。 洪氏得意的想,这人啊,果然还是要逼一把才能说出老实话来! 洪氏道:“这么说来,那开水白菜竟是莫誉的小徒弟做的?怪不得他不好意思说出口,这废了那么大的功夫,到头来连自己徒弟都比不上,也难为他藏着掖着。” 她又问:“莫誉的徒弟叫什么来着?” “叫殷菱,是殷家的二小姐。” 洪氏一听,眼中忽然透出几丝不悦来,“原来是殷家二小姐,呵,还真是久仰大名了。” 今天本来就四处走了一趟,五家有三家都在说起这个殷小姐,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是,竟然有人透露口风,说那殷家老娘想把殷二小姐许给方家大少爷。 要说方家,秦氏跟洪氏那是一起从小玩儿到大的表姐妹,要好得很,最近她这表妹因为那个方景林前妻的儿子焦头烂额,现在这殷小姐竟然要跟他谈亲事,洪氏听了自然不喜。 “那殷家姑娘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陆嬷嬷,你不知其中关系,方家大少爷虽然已经搬了出去,可他始终是方家嫡长子,对少君是有威胁的,可是表妹当然不敢摆到明面儿上来说,这不,这开水白菜若真是殷菱做的,到时候若是牵扯出其他什么事儿来,对我跟表妹影响都不好。” “那咱么现在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陆嬷嬷听了这么一大堆关系,虽没有完全理明白,但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能怎么办?只能先由着云安那野丫头放肆了,现在拆穿她实在不易,也很容易暴露云安那丫头的身份。” 这么看来,这回洪氏是打定主意要忍气吞声了。 陆嬷嬷瞧着夫人为难的样子,心头忽生一记:“云安郡主最近在夫人面前确实嚣张跋扈了些,若是不能以此事压一压郡主的气性儿,不如就用用老奴的法子?” 洪氏一听来了兴趣:“哦?原来你有办法?” 陆嬷嬷得了允,便开口道:“其实夫人何必这么顾忌侯爷?你是当家主母,云安郡主的继母,你要说道说道她,又何必让侯爷知道了去?再说了,就算不能把开水白菜的事情捅出去,可这也是云安郡主实实在在的软肋,夫人拿住这根软肋,还怕她不听话敢去告状么?” 这话有道理,云安知道自己做不出开水白菜,正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她要是实在气不过,时不时那这件事拿捏一下她,心里也爽快不是? 这么一想,洪氏心里顿时舒坦了。 反正这丫头也大了,她看着心烦,等有合适的时机,她只管把人草草嫁出去就完事儿了。 “那就先把开水白菜一事按下不提。”然后才回头对给莫誉传话的人说:“那就谢谢莫御厨总管了,最近正是年关,可否打扰一下他那小徒弟,亲自到我们府上来,我正打算学几道菜,去孝敬孝敬太后,正好家中小女也对厨艺颇感兴趣,到时候也跟着姑娘学两手,那就是好事儿了。” 那人当然应下,然后便回了宫里,给带了话儿去。 当下无事,陆嬷嬷见没人,便开始跟齐山侯夫人说起闲话来:“其实今日倒还有一件儿趣事儿,夫人肯定不知道。” “今天郡主前去秦王府做客去了,一看就是为了巴结秦王,谁知这刚进去不久呢,就被秦王使人给架着赶出来了,可见是摸了老虎屁股,这才被踢了出来。” 一听说云安竟然想勾搭上秦王,洪氏就知道这野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了:“还真是乞丐出来的,野鸡变凤凰,就该夹着尾巴做人,别让人瞧见一身鸡毛,到时候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也不想想自己这郡主怎么得来的,这样兴风作浪,是嫌好日子太多了是吧。” “云安郡主就是这样的脾气,得亏遇见夫人你,还能容忍。”陆嬷嬷顺势道。 洪氏对此不屑一顾:“且看她得意几时,要是自己把自己作死,到时候就等着看别人怎么把她当笑话吧。” 说起云安今天糗事,洪氏心情果然大好,瞬间又把云安的事情给忘了。 陆嬷嬷一番好话,洪氏俨然跟她倒了心里话,说着今晚确实可以去齐山侯的院子里去见一见,老嬷嬷一听,也来了精神,招呼起房里的丫头们给夫人准备换上罗裙步摇。 等洪氏梳妆完毕,她看着铜镜里明显比往日娇艳许多的夫人,耳尖发烫,很不自然的说道:“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刻意?”像是故意梳妆打扮,取悦洛清文似的。 “哎呀,这都算好的了,夫人你就是太素净了,侯爷才看不见你的贤良——”陆嬷嬷忽然想起,那侯爷现在可是个半瞎,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呀?! “他要是看得到就好了,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算是白忙活了。”洪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冷一笑。 陆嬷嬷心里叹了叹,洪氏最后也没说什么,就算那瞎子看不见,那总闻得到,摸得着吧? 洪氏顾自取出梳妆盒子里宫中得到的玫瑰香膏,这味道纯净是其次,其中有一项很重欧挨打功效,那就是催情效果极佳。 她没有那样的自信,和齐山侯真的能发生什么,但若是有这香膏呢?这么想着,她已经在身上细细涂抹起来,等一切准备好,洪氏郑重的站起来,在陆嬷嬷陪同下,前往齐山侯的院子。 她身上幽香一缕,在这夜色中到有几分夺人之处。 出门在外本就舟车劳顿,何况她们要去的,是跋山涉水才能抵达的广陵。 月娘其实也没有出过远门,但她是个坚强又果断的女人,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一往无前,在各方面都准备就绪后,月娘就带着王家二老踏上了去广陵郡的路。 夜里,王大娘老两口正坐在油灯下,穿针引线??? 第134章 惊喜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娘——”随着王大娘的绣花针落在月娘手上的时候,月娘似痛呼一般,长长吟了一声。 王掌柜听见女儿的叫声,那是满心不忍,本来在入夜的时候,客栈正好有饭菜的,不过月娘想着他们马车里面带得有简易的铁锅,三人自己做饭吃,要比外面便宜得多,谁知这客栈里不允许客人用他们的柴火,月娘只能大半夜去外面捡起来一些杂草树枝。 这捡倒是捡到了,只是不知道那柴火里竟然还有带刺的藤蔓,烧火的时候一把握上去,扎了月娘手指头满是倒刺,这不王大娘才准备给她挑出来。 “嘶...”月娘瞧见自家两老的表情,不敢再叫出声儿来,但抽其声却不断。 王掌柜终于忍不住了:“你看你这样子,为了一顿饭,在这冬天里把手伤了,到时候恐怕又得生满手冻疮。” “哎呦!”月娘突然叫了一声儿,引得老两口心里一跳一跳的急。 “你看你,不是走时才又拿了几百两银子么?你这样又是何苦来?”王大娘心疼的不行,原先她们身上本来就百十两银子,谁知走时,跟月娘交好的钱婶儿又给了几百两银子,说是好心人给她们的,想必是知道了她们要去广陵才给的,月娘无法,只得收了。 提起银子,月娘才说出了心里话:“我知道,可是那银子说到底还是别人的,要不是我们要上京,我怕到时候咱们遇到麻烦,不得不需要钱财来解决,才收下银子;不过等咱们再回了罗泉,这银子我一定会还给那个好心人。” 王掌柜也颇为认同的点头:“月娘说的是这个道理。” “可是你看咱们女儿这手!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着呢!” “谁说我不心疼了?我的心疼难道还会比你少不成?” 见两人又因为自己开始斗嘴,月娘急忙劝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一定小心,不让爹娘操心好不好?这几天我手手上,那咱么就暂时在外面吃怎么样?” “怎么?你这意思是等你的伤好了,你还是要在外面去捡柴生火是吗?”王大娘不高兴道。 王掌柜也道:“你是不能去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本来就伤了手,难道还想变得更严重嘛?真要去也是我去,我身子骨还硬朗,用不着你这丫头去受罪。” “好了,你们两位的意思我都知道了,不过我有我的办法,今天也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月娘说完就去吹灭了油灯,屋子瞬间黑暗,月娘摸着房间的木墙,然后摸到自己的位置,便躺下了。 她们住的,正是客栈里面的大房间,有两张床对着,一家人住刚刚好,这样的房间,整个客栈一般都只有两间儿,稍大方一点的,是不会住这种房间的。 夜里,月娘睁着眼睛,一双美目在黑夜中静静望着前方,一个什么都还没有的前方,但是她不怕,一家人在一起,互相扶持,月娘相信,她很快就会见到青禾的。 这一刻她激动的无以复加,心里难平,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明天早晨赶紧到来。 广陵郡齐山侯府。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太厚,洪氏从外院走到洛清文内院时,额头上竟然起了薄薄一层汗水。 刚才在屋外尚且如此,现在进了齐山侯里屋,这种感觉尤为明显,连她的脸都开始变得潮红,一种不太正常的红晕,此刻就挂在洪氏的脸上。 到现在洪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就太不可思议了,想着身上的催情香已经起了作用,洪氏急忙让那些下人退下了,自己可不能让那群下人知道,否则她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这样夜晚的独处还是第一次,洪氏有些意动,她主动走到齐山侯帐子前,齐山侯今夜似乎睡得格外沉,以至于洪氏就站在他面前,甚至拉开了床帐都不知道。 洪氏不是第一天知道她丈夫的英俊秀雅,修长浓密的眉毛,消瘦却风姿犹存的面庞,看起来独具成熟男人的魅力,要说洪氏对这个丈夫没有半点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早在第一次见洛清文时,她就十分动心。 正当她想要爬上床帐内时,原本一直睡着的齐山侯却忽然醒了过来,还抓住了她的手臂,像是捉贼似的。 洪氏虽然尴尬,但想着这里只有她和齐山侯两个人,就是自己被质问几句,又如何呢? “你为什么在这里?” 洛清文闻着香立即皱了眉头,这香味未免太浓郁了些。 洪氏见他反正都醒了,自己也不用再小心翼翼了,于是娇嗔道:“侯爷,您轻点儿,弄疼我了。” 洛清文被她这语气搞得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毕竟眼睛看不见,就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冷静道:“对不住,不过深夜造访,也不知道是为何,就算有事也且明天再说吧,你早点回去休息。”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洪氏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回去呢,浑身的燥热让她此时不想离开半步,眼里也只有洛清文一个人,里面带着强烈的渴望。 “妾身今晚过来就是专门来伺候侯爷的,就不回去了。”洪氏一反常态,眉宇间竟透露出几分女子的柔媚,与她在外一板一眼的模样反差实在太大,洛清文要是能看得见,肯定会觉得极其不习惯,不过此刻还好他看不见。 “我身体无碍,现在也用不着你亲自来照顾,不过你要是执意如此的话,我就让下人立即把我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你就在那儿睡吧。”洛清文不咸不淡的说道,却不知道这一句话完全如同一壶隔夜汤,给她泼了个透心凉,还散发着浓浓的嫌弃的味道。 是的,就是嫌弃的味道,洛清文在闻过她身上的味道之后,皱了皱眉,不经意的捂住了鼻子,但又很快放下了,洪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感觉收到了奇耻大辱,而且这侮辱还是来自她的结拜丈夫! 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嫌弃自己?! “侯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咱们可是夫妻啊,这么多年,你难道就一直把我当外人?还让我去住厢房?!”这不明摆着只是把她当摆设一样么?他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我夜里觉浅,身边有人就睡不着,你若是为了照顾我而来,难道还要在我房间睡么?”洛清文装傻道,他知道洪氏的意思,可是他却没有那个意思,他永远不会背叛心里的那个人,即使她已经不在了。 “侯爷?” “我明日还要去见姐姐,你还要打扰我休息么?”听她似乎有不依不饶的架势,洛清文有些不悦了,语气也变得不太好。 齐山侯的姐姐,当朝太后,洪氏一听便不敢说话了,她是齐山侯夫人没错,不过太后的身份又一直在提醒着她,当初能嫁进来,只是太后娘娘为了给她最宠爱的胞弟冲喜,其它的,虽然有所欠缺,但是荣华富贵和地位,齐山侯府都给了她,而她也不想失去这些,那么她就不能惹急了齐山侯。 洪氏有自知之明,知道计划已经胎死腹中,也不敢造次,便跟齐山侯告了别,准备离开。 今天这一切,就当是自己再一次犯傻吧。 等洪氏即将走出房门,洛清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洪氏欣喜的回头,还以为洛清文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将自己留下。 谁知那个半瞎,竟然准确无误的指着那边屏风上挂着的,洪氏方才过来时搭着的披风,说:“你的东西,全部拿走,否则等会儿你又要派什么人来拿么?” 洪氏恨得牙痒痒,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齐山侯,这人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简直太令人讨厌了。 洛清文却并不在乎她怎么想,既然当初肖尖了脑袋都要嫁进来,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形,那就应该承担这个结果。 洪氏要的权利,地位和荣华富贵,洛清文都可以给她,但唯独他不能再给另一个女人扮演一个丈夫的角色。 青禾目不转睛,一旁的良辰美景一头雾水。 忽然青禾大叫起来:“徐风!你过来!” 可她口中的徐风正在忙着呢,于是只能青禾主动去找那帮孩子,没错,徐风就是之前那个最大的瘦高少年,他原本没有名字,又只知道自己姓徐,想着为了以后称呼方便,便请方少泽给赐个小名儿,方少泽略一思忖,便给少年取了徐徐清风之意。 “洛姐姐,你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现下十个小孩子都换了一套统一的衣服,其实全部是选用了棉被的布料,和一些旧棉花,才勉强赶制出来的棉衣,好让孩子们过冬。 更让人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几个孩子在被窝里商量了一夜,然后瞧瞧把头发都给剪了,现在每个人都顶着一个鸡窝头,洛青禾琢磨着,怎么一个个像是扛大包的似的? 那个生病的孩子经过治疗,现在也在良好的恢复期,很快就能好起来。 方少泽也没打算真的动用童工,只让他们做些举足轻重甚至没什么必要的东西。 不过徐风可能是在镜园住的最久的人,院子里那些冬日枯萎的植物,他都一一认得,原来里面竟有不少高级品种的花木,这下子连花园买花苗的钱都省了。 方少泽啧啧叹道,这些品种的花,其实就能折个几百两银子,现在想起当初搭进来的几千了银子,也不是那么心痛了。 别看徐风年纪小,原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家里什么地方可以腾出来钟这些花草,又把名贵的种在什么地方,最后再打理出一片草坪,说什么可以自己种菜。 方大少爷可接受不了,青禾在小厨房后面养鸡方少泽就很是为难,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接受,刚得那些花儿,正想着来年花前月下,美酒佳人,可别给搞出一片菜地来,那多煞风景啊 ! 不行,坚决不行。 可洛青禾觉得这个主意就很好,就在大家长们商量不下的时候,来福和那小尾巴玩着玩着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就是刚才让青禾十分惊喜的东西,正是一朵香菇。 要知道,这个天气是不可能有菌类植物的,可是现在这里就出现一朵,洛青禾能不惊喜么?冬日里的菌类那是稀有的食材啊,要是能够造一个简易大棚种起来,那可就发大财了! 第135章 梅园之约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广陵的地面零星堆积着白雪,是软得像棉花一样的块状,镜园里却不这样,里面因为修缮人来人往,为了方便,一大早这些孩子就自告奋勇的在院子里面把厚厚的积雪扫干净。 镜园四角的高墙已经砌好了,黑云压城,让天空显得沉郁,然而洛青禾却心情明亮的好像曙光来临,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这个广陵,一到冬天很多食材都开始稀缺,因为这里没有大棚养殖这种东西。 如果她能造出来,并在冬天培育出新鲜的蔬菜,岂不又是一笔财路? 方少泽盯着女孩灿若星辰的双眼,里面闪烁着欣喜的闪光,他知道青禾恐怕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徐风跟几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洛姐姐忽然是怎么了?做什么一个人在这了傻笑起来? 但人家好歹是姑娘家,他们心里这么想,但是绝对不会说出来,可看着看着徐风觉得自己不对劲儿了,洛姐姐长得可真漂亮,连傻笑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徐风自然而然的就被青禾的笑容感染,洛姐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人也善良,做饭也好吃,笑起来还这么好看,要是一直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就好了,这么想着,徐风不由也跟着青禾傻笑起来。 徐风大哥的一举一动都在孩子们的眼中,哪怕是一点反常,孩子们也能立刻察觉出来,那个惯会接话的陈汉道:“大哥,你在想啥,一个人在这儿偷乐呢?” 陈汉是个机灵鬼,这句话还是 他悄悄的只对徐风一个人说的,结果徐风一听反应还挺大,连忙往四处一望,看是不是其他人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 见无人注意,徐风才放心,然后欲盖弥彰的把陈汉领到一旁:“我能想什么?你可别瞎起哄啊,小心我罚你。” 陈汉知道大哥就是个刀子嘴,一般没事儿不会罚他们,更不会把这个当做威胁,今天也太反常了吧,明明就看着人家在那儿偷偷笑,还说没有,简直口是心非哦,大哥的男子气概直线下降啊! 不过这些话陈汉是不敢说出来的,也只能心里腹诽几句,可徐风还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 似乎是为了掩人耳目,徐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急于掩饰刚才心底异样的感觉,好像那样才能让自己在小弟面前找回场子,于是徐风便开始发话了:“洛姐姐,你到底在傻笑什么?不是说要做生意么?你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徐风这话倒是提醒了洛青禾,对呀,汤底做好了,她还要做生意呢! “好吧好吧,那这件事就先暂且不提,小尾巴在哪里?我想让他帮我试几道菜呢。”这种菌类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现下眼前的生意还得做好了。 这帮小男孩有一部分是因为失去父母所以流落在外,但有一部分却是连自己的姓氏都忘了,方少泽那时说,名字到可以,但是这个姓吧,他还真不敢给人家乱来,最后还是徐风说话了,既然这些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姓名,那么就跟他姓徐。 徐风好歹养过他们一段时间,可以说衣食父母也不为过了,方少泽也觉得可行,便照着徐字,取了许多名字。 小尾巴也有了新的名字,叫做徐律。 后面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孩子,也都依次随了徐姓。 徐律不像一般孩子,可能因为是哑巴,跟人交流少了,所以人也比较安静,看着内敛沉着,方少泽便取了律字给他,跟这小小年纪却安静的男孩倒是相称。 洛青禾是个做菜的,对徐律这孩子不由多偏爱了一些,也不叫他干活,只需要在她需要的时候试一试她做的菜就好了,可是徐律不这么想,他不会说话,可他能用行动来表示他不想被区别对待,他也能帮朋友干活,试菜也是真的试菜,洛青禾让他多吃点,徐律也会摇着头拒绝。 这个孩子懂事得不止如此,在行为举止上也很讲究,他的斯文秀气,跟那些孩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太一样。 “怎么样?”洛青禾瞧着徐律将每一个味道的汤锅都尝了,就眨眼期盼的等着这巧舌给她回馈呢。 一直等到徐律也认同后,洛青禾终于确定下只属于自己的配方,决定开始出摊。 一时也忘了跟方少泽的不愉快,拉着人手臂就往外托:“走走走,做生意了!” 方少泽见她欣喜得不得了的样子,也跟着忘了那天的事情,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生意上:“终于要开始做生意了,就让你这么开心么?这街上的行情到底如何还是要做了才知道,你也别想得太美好,免得到时候受打击。” 方少泽只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谁知道他现在就是洛青禾的头号大敌,一听他声音,洛青禾脸色又变了,她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的拉人家袖子呢? 以后她和方少泽就应该离得远一点,这样就不会有这些亲密的举动了,也不能说她矫情,而是在她明白了自己心意之后,现在只要跟方少泽独处一室都觉得是件让人在意的不得了的事情。 洛青禾飞快的收回手,方少泽懵了一下:“你...” 以前也不是没拉过他的袖子,现在是连碰他一下都不愿意了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那我先走了。”洛青禾匆匆让开方少泽,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方少泽心中警铃大响,洛青禾太不对劲儿了,一见自己就跑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躲着他一样,可她有必要这样躲着自己么? 他能感觉到青禾不是讨厌他的,那她这样躲着他,会是因为喜欢么? 方少泽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就去问清楚,可他从来不是那等莽撞的人,虽然知道回避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但他习惯了有计划的去做一件事情,比如青禾跟他,他就想一定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两个人当面说清楚才好。 要说他为什么不急,他有什么好急的?青禾就在那里,每天都可以看到,总有一天他能跟青禾说清楚的。 后宫。 初雪之后,宫中红梅就开始陆续绽放,齐山侯很是喜爱这些红梅,所以齐山侯府中也有不少梅花,只是不知道为何,要比宫中开得晚一些,大概是多亏了宫中的花匠打理得当的功劳吧。 昨日洪氏那一番作态之后,洛清文一夜未睡,心里想着许多心事,这不,一早就来到宫里给太后娘娘请个早安,在看到这些红梅后心情才略好些。 一路上,齐山侯的脚步都不由得放慢了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听到那微乎其微似有若无的哭声。 “你可听到了什么声音?”洛清文问身边的宫人道。 那人年纪已过半百,看着就不是那等耳聪目明之人,听侯爷此问,他倒还反问起来:“有声音?侯爷听见什么声音了?” 洛清文见他没听见,也不再问话,顾自去寻找那声音的源头,老宫人心想自己本来职责就是把侯爷好好带到太后娘娘跟前,这侯爷是想什么呢?怎的到处乱跑? 然而洛清文眼睛看不见,耳朵可异常灵敏,随着声音来源,果然寻找到那哭声的主人,洛清文刚想问是谁在此处哭泣,不想那太监一见着啼哭的女童,吓得胆战心惊,哎哟一声差点儿跪下来。 就在这红梅园里,冰雪覆盖的冰墙下,坐着一个年仅六岁的女童,这女童不是别人,正是慕容炜最喜爱的宠妃生下的小公主,也是慕容炜最疼爱的小公主,本就是千金之躯,还颇得皇上喜爱,那可是比各位王爷还要要紧的人物,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这冰天雪地又潮湿寒冷的地上哭呢? “敏繁公主,怎么会是您呢?身边怎么会没有下人跟着?这些人怎么当差的?”老宫人急忙把公主扶了起来,心里想那些不要命的到底去哪里了?敢把五六岁的小公主一个人给跟丢了,这要是出了差错,可不是要命了么? 敏繁倒是没反抗,但站起来后,却不肯说话,更不去看两人,只低着头摸眼泪花儿。 洛清文此生唯有一女,还从小就没养在身边,对小女孩向来是格外疼惜,这眼看敏繁公主在自己面前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忍心,“公主,你过来。” 洛清文靠着感觉,搭上小孩儿双肩:“可别哭了,小脸哭花可就不好看了,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舅爷在这里,你跟舅爷说,我帮你一起解决好不好?” 洛清文本就秀气,现下一脸真诚慈爱,很容易让小孩子产生信赖的感觉,可这小公主虽然哭声渐渐消停了,但就是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自己的话也不算完全没有效果,洛清文明白过来,敏繁恐怕是不方便说,他道:“你先下去吧,在园外候着,我跟小公主聊几句,稍后唤你。” 宫人低眉顺眼道了声是,便老老实实的退出去了。 洛清文蹲下,叫敏繁和自己去那红梅亭子下坐坐,敏繁很小声的应了一句,两人便在凉亭下并排而坐,只是敏繁却拉着洛清文的手。 “这下整个院子就只有我和公主了,公主有什么话想说,或是有难题,可以告诉舅爷么?舅爷帮你答疑解难好不好?” 小公主似乎在认真考虑的样子,然后对想了想,张口欲说,但又低下了头。 洛清文对小女孩一举一动的细微响动都能感觉得到,他似乎都看见了女孩儿为难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真不知道小小年纪,又是有了什么样的烦恼,怎么会躲在这么冷的地方哭呢? “舅爷在这儿呢,又不是外人,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洛清文哄道,又拿出怀里揣着的小方巾,然后替小公主擦了擦脸。 敏繁似乎对这样的细心呵护很是受用,对洛清文的信任感又增强了几分,这才愿意开口,她支支吾吾的说道:“也没什么——” 说完又委屈上了,撇着嘴不说话。 “好了,小姑娘生得那么好看,可不能委屈了一张漂亮脸蛋儿阿,实话告诉你,舅爷在这宫里除了你奶奶,没人敢拿得住我,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只管跟我说,舅爷一定不让你吃亏好不好?谁要是敢欺负我侄女儿,我就狠狠罚他们一顿。” 小姑娘心上这才敞亮了,小孩子么,就是要有人哄着宠着,自然就开心了,洛清文在这方面很是有一套。 果然,小姑娘终于肯开金口了,她对洛清文说道:“都没人跟我玩儿,皇姐和兄长们好像都不喜欢我,连话都不同我说,今天几位皇姐又结伴而行,本来答应带我,结果——结果半路...” 一说起来,小公主又开始抽抽噎噎,洛清文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竟然是被排挤在外了,这样小的孩子当然承受不住,难怪会躲到这个地方偷偷哭起来,连身后坠地的小裙子都打湿了,小手儿也开始冰凉。 “几位公主为什么不喜欢敏繁呢?明明那么可爱。”洛清文捏了捏眼前肉嘟嘟的小胖脸,这娃娃生得可真有福气,想必一定很可爱吧,可惜自己是看不清了。 “他们都说我是猪,长得那么丑,父皇还那么喜欢我,都说我跟母妃一样是个狐媚子。”终于说起来,敏繁又忍不住掉泪。 洛清文也知道后宫复杂,这些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说出狐媚子这种话,想也知道定然是出自自己宫中那位的嘴,小敏繁这回着实冤枉了。 “我倒是不记得咱们敏繁现下还有几位姐姐?” 敏繁不说则以,一说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宫中还未出嫁的姐姐只有两位了,就是临华姐姐和孝安姐姐,她们什么都会,琴棋书画样样都有涉猎,就只有我不会。” 洛清文又问起年纪,原来临安已经到了将要出嫁的年纪,孝安也快十三岁了,才五六岁的敏繁单纯天真,跟她们自然处不到一块儿去的。 “我记得你才五六岁吧,临华和孝安都已经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有大孩子的玩儿法,你现在跟她们玩不到一块,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对不对,所以敏繁要坚强一点,好好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有很多很多玩伴了,你说是不是?” 敏繁将信将疑:“真的是这样吗?舅爷不要哄我。” 见敏繁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好像生怕自己把她当孩子一般哄了去,洛清文不由笑开了:“当然不会骗你了,敏繁那么可爱,你看皇上和太后娘娘不是都很喜欢你么?” 敏繁想了想,那倒也是哎。 洛清文决定再接再厉,他摸着小姑娘柔顺的头发,鼓励道:“你看,敏繁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对不对?琴棋书画两位皇姐会,敏繁肯定也会,只要好好学习,将来肯定比皇姐还要厉害,这样你还要哭么?” 对呀,要是自己也会唱歌跳舞,这样不就和皇姐们一样了么?那时候皇姐她们应该就不会嫌弃自己了吧?“可是皇姐都不愿意带我去老师那里学习,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再过去。”她怕两位皇姐看到她后又会露出那种不高兴的眼神。 “这有什么,谁说就一定要跟着那个老师学习呢?等我一会儿把这件事告诉太后娘娘,让她给你挑一个更厉害的师父好不好?” 小姑娘一听,立刻高兴了:“真的吗?舅爷要给我请一个更厉害的老师,那太好了,到时候舅爷也会陪着我跟老师学习么?” 这丫头,还挺会撒娇,这下子还想把自己给留下来陪她玩耍了,洛清文故作为难道:“我也跟着学习,到时候你可就有对手了哦。” “敏繁不怕,敏繁喜欢跟舅爷一起玩儿,舅爷就来陪我好不好嘛。” “真是拗不过你,学习是不可能了,不过到时候米若是学习跳舞,我倒是可以给你弹琴奏乐,你意下如何呀,我的小公主?”洛清文揉了揉小公主的脑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舅爷一定要来!” 两人的约定就在这梅园定了下来,敏繁被宫女领走后,洛清文想着少女的天真无邪,不禁想起自己的女儿,曾经也是这样可爱吧? 不过他却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也难怪云安跟他总有隔阂。 一想起这件事,洛清文心中有有了计较,这才跟着刚才的老太监一起去了太后娘娘的宫殿。 第136章 线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还没到太后娘娘那儿,洛清文就撞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方才撞见敏繁那丫头红着眼睛回去,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还要谢舅舅陪着敏繁了。”来人正是慕容炜。 洛清文措不及防的停住了,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皇上言重了,再说了,敏繁还那样小,我岂能忍心见她啼哭不管。” 又说:“眼下也要年关,怎么还没有恪靖公主回京的消息呢?” 慕容炜叹气道:“正是这件事让朕心烦,原本她也该到京城了,谁知道又遇上当地剿匪,她本就英勇,这一听还不得带兵协助?都是为了百姓能过个好年,这才耽搁在外面了,希望母后寿宴时她能赶回来吧。” 剿匪虽然是小事,但洛清文还是谨慎的不去触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体己话,便一同到了太后宫中。 太后很是高兴,儿子本就政务繁忙,她这亲姐弟也甚少见面,如今一起来了,怎能不让人欢喜? 连忙叫宫女端了点心上来伺候,洛清文难得享受这片刻温情,不住笑道:“太后还是老样子,全当我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一样收拾,一盘子点心换着花样的来。” 慕容炜在一旁故意说起闲话来:“奥哟,有人宠着还不好咯,瞧瞧我,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也不见有人这么心疼我。” 这样子瞧着,倒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可太后却仍旧叹息起清文的双眼,曾经清文也是文渊开国功臣,一员猛将,谁知竟成了个半瞎,说是半瞎,其实也跟瞎子差不多了。 “姐姐,都这么多年了,还提这档子事而做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慕容炜在一边笑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家人人总算又恢复了刚才的和乐,陪着太后说了些家常里短的话,又一起用过午饭,这才分离。 饭后,皇上向来公务在身,不便闲话太久,就回了御书房。 太后见天气这般寒冷,洛清文现下身体又不是很好,便把人留下来让人可在中午小憩,然后让人在马车上备好暖炉,等暖和了,再送齐山侯出宫。 洛清文今日来,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怎么可能真的去小憩,便找了个借口,只说自己在此处略坐坐就好,不过又请了太后身边的静德嬷嬷替自己拿了刚才那盘点心来。 “也好,你不愿意休息,那就在此处跟这些人闲话几句便是,静德是我身边得意的人,你有什么只管吩咐她去做就是,我年纪大了,这会子不睡会可不行。”太后说完,又跟洛清文唠了几句,就由下人扶着去了自己寝宫。 等太后娘娘一走,那取点心的静德嬷嬷便回来了,洛清文便跟她提起那时在外流浪是,自己岳父家的点心铺子,静德嬷嬷是个眼尖儿,很会看事儿,一听就看出齐山侯的用意,知道他想打听曾经的往事。 “嬷嬷曾经去那罗泉为我寻找遗孤时,可曾尝过我岳父做的点心?”洛清文笑问。 她没等齐山侯直说其目的,便主动说起推口话来:“老奴年纪大了,以前的事儿也不怎么记得很清楚,只是侯爷,那些事都了好多年,再追究又能如何?不如多看看眼下,看看您膝下的云安郡主罢。” “倒是嬷嬷说的这个理儿,当年乱世,是我没保护好岳父一家人,辜负了她们一片真心,现下能找回云安,已经是万幸了,不过还有一事,之前有位公子于我有恩,我想着感谢一下这位公子,但除了知道他也是罗泉镇的人,是一户大户人家,再多的我也不记得了,嬷嬷可有印象?” 静德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最后却答:“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当时也只是匆匆去打探,得到一家人已经出了意外的消息后,我们又急急忙忙的走了,至今不填清楚罗泉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原来如此,看来也只能作罢了,若是有缘再见,我再回报他一二,也行。” 说完,洛清文便不再开口,对静德刚端上来的点心,更是一口都没动过。 嬷嬷见他无话她当然也不好一直守着,便告退下去,在外面候着。 洛清文听了嬷嬷回话,心中疑点重重,那日静德嬷嬷来去匆忙,根本没有打探出什么消息,可是后来跟着静德后面去的陆嬷嬷反而打探到不少下次,甚至还带回了自己的女儿云安,要是静德嬷嬷先去,都没能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怎么陆嬷嬷就偏偏查到了呢? 到底是谁在撒谎? 洛清文摩擦这手中敏繁的小手镯,幡然醒悟,现在想也想不出什么端倪,既然如此,那他何不就此大胆一点,直接挖掘出真相来看看,连同大家也一起看看,这些一层层掩盖着的真相,到底是何模样。 齐山侯府中今天可热闹了。 洪氏依言请来了殷菱,正好洛清文去了宫里,云安这下没了靠山,还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所以到最后,就有了云安不情不愿的来到了后厨。 她慢吞吞的性子让洪氏再次发难:“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这样的德行,你可比得上人家殷小姐一半的好?这可都是为了你。” 云安这几天从手划伤以后,运气一直不太好,先有乱葬岗撞头,后有洪氏威胁,现在还要在这个破厨房烧菜,想想都让人难以接受,她可是郡主! “你没看见我正在养伤么?” 洪氏也不恼怒,反而笑眯眯的弯着双眼说道:“你额头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上次不还是去秦王府上做客了么?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再说了今天只是让你跟殷小姐先学一下,又没让你真的要做,你说是不是?” 云安吃了个哑巴亏,还被洪氏拿秦王的事嘲讽了一番,心里越发不高兴起来,但也不能说什么。 “你且好好学着吧,虽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用自己动手,可身为女子,这些东西要是都不会,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看轻,你是我们侯府千金,今后丢脸也是丢咱们侯府的脸面,你以为我只是为了敲打你不成?”洪氏见她脸上难看,心里反而痛快。 云安还是放弃了跟洪氏斗嘴,一想起自己确实什么都不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对殷菱说道:“那就别教其他的,你什么最拿手最容易做的,只管教我就是。” 齐山侯夫人闻言,轻飘飘道:“这可不行,过几天就是太后寿辰,你以为做些简单的就能糊弄过去么?好好学,要学就要学最精致的,限你在这几天内必须学会。” 她苦着脸说不要,一边的殷菱同样在心里说了句不要,她才不想教这云安郡主好吗?太难伺候了。 云安看向另一边,翻了个白眼冷笑道:“那就看夫人建议吧,你觉得我学什么合适我就学什么?” 洪氏听她这么说,心里才满意,然后叫殷菱务必手把手教他。 殷菱不动声色的插进话来,说现在这几天时间不容易学习复杂的菜式,又是要送给太后娘娘的,还是以保险美观为主,于是就让她们开始学习寿宴蟠桃的做法。 蟠桃王母,寿星高照。 正是顶好的寓意,洪氏当即就定下来,当天就做这蟠桃恭贺太后娘娘千秋。 这边洪氏是满意了,苦的可就是殷菱了,云安本来就是乞讨出身,一朝野鸡变凤凰,她哪里又是做菜了料? 就一个简单的蟠桃塑形就把云安搞糊涂了,好好一个白面团,怎么可能捏成一个桃子的形状?云安觉得殷菱根本就是在耍她:“你怎么回事?有你这么教人的么?” 殷菱不明所以,学生太蠢,她也很无辜好么? 见殷菱一个下等厨子,教人也教不好,还不会说话,云安那脾气又犯了,本就憋屈的云安直接把殷菱当成了出气筒,直接掀翻了殷菱身边的小麦粉,殷菱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情,那白色粉末铺天盖地的兜头洒下,将殷菱呆滞的表情和双眼中的愕然掩盖。 云安早就放肆惯了,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自己就是打了她,她也不能如何。 可殷菱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被家里宠着的小姐,云安此举对她无非奇耻大辱,这样的羞辱,饶是殷菱也不能承受,张着嘴,委屈得无以复加。 洪氏看了一出闹剧,只等云安作死完才肯说话:“云安,你怎么能这么任性,殷姑娘可是我废了好大心思才从宫里请出来的,你要是不想学这个桃子,不如——让殷姑娘教你那道侯爷最喜欢吃的开水白菜如何?” 洪氏一番话,让云安立即明白了过来,脸色刷的苍白,眼中慌乱不已,可她还是故作镇定道:“你...都怪你教不好,你今天先回去吧,算是我冲动了,回头我就打发人陪你些银钱,你快走吧。” 殷菱莫名其妙的受辱,现在又莫名其妙的被送出齐山侯府,走到大门外时,殷家的丫头急忙赶上前来:“小姐!你这是怎么搞得?” 殷菱已经气得嘴唇发紫,不住打着寒颤,一直忍着的泪花登时涌出来。 可她又能怎么样?那是郡主,太后的亲侄女儿。 想到日后她就要在宫中当差,身边皆是这样的人物,那点头哈腰的日子,自己真的受得了么? 殷菱对进宫的这件事,忽然就不确定了,她真的能忍受宫里的尊卑分明么?还是干脆就在外面平凡自由的过一生? 晚上的时候,洛清文才回来,听闻这件事后,一反常态的说了云安几句,云安没想到齐山侯竟然也会对她说教起来,心里失落的走了,但心里对殷菱也更敌视。 洛清文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在夜深人静时,在那个池塘,见了一直候着的阿宽。 第137章 表白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院子里寂寂无声,洛清文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可他却还能寻着某人低低的呼吸声寻到阿宽的具体位置,敏锐程度让人惊叹。 “那件事儿,可有回信?”他让阿宽替他办事,为的就是查清楚那日做开水白菜的人到底是谁。 “确实如杨潼先生所说,为他做开水白菜和点心的那位师傅已经回老家了,而且他家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连那厨子是男是女小的也未曾探听出半点消息。”阿宽很是羞愧,侯爷第一次交代他办事,结果就办成这个样子,实在愧对侯爷的信任。 洛清文也知道杨潼是个老狐狸,他想瞒着的事情,一般人是打听不出来的,看来只能另寻他法了。 家里的银钱自然是不能用的,洪氏必定会起疑心,然后从中阻挠,想着刚才在宫里得的手镯子,洛清文有了主意:“这个你拿着。” 阿宽接过那做工精细,且镶嵌一颗蓝色宝石的手镯,这样精巧的首饰,阿宽一辈子都没见过,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意思。 “这手镯乃是宫中之物,你先拿去广陵最大的古玩店中换些银子,别不识货,老板但凡少于八百两,你都不能交给他,知道么?” 阿宽眼睛都直了,这么个小玩意儿竟然能值八百两银子?! 洛清文不用想也知道阿宽现在的模样,于是敲打道:“只要你好好办事,我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其中五百两给你家人,买一些良田好好过活,至于剩下的,我要你帮我办成一件事。” 五百两?这是自己做一辈子下人都得不来的财富,侯爷果真是他此生贵人呐!“不管什么事情,侯爷你说,阿宽一定竭尽所能给你办成!” 洛清文满意的点头:“我要你去奉元郡和罗泉,给我打听几个人。” 交代几句后,阿宽便连夜回家收拾了东西,洛清文让他把一家人安排妥当,便马不停蹄,一刻不能耽搁,前往边陲郡县。 短短几天的功夫,阿宽一家人仿佛遭了祸似的,老婆病了,家里儿子在扛大包的时候又出了意外,一家人入不敷出,阿宽也在这个时候染上了麻风疹,一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顿时像招了瘟神一样。 洪氏听得下人回报,想着又是大过年的,留这么个人在家里很不吉利,便着人打发了几十两银子,然后把阿宽遣送回家,等以后情况好些再考虑让他回来。 阿宽假意惋惜的接下,心里却乐开了花,又多了几十两开支,这可得好好存下来,给孩子们当老婆本。 等洪氏把阿宽扫地出门后,阿宽当夜便携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广陵,他打算在这个年底让家人在外地好好安家,有了这些银子,他们一家的日子不会再难过。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依照侯爷的话,马不停蹄的给侯爷办成此事,才能报得大恩。 镜园。 这个季节本就萧条,再加上大雪覆盖,灯影无法穿透屋檐厚厚的冰层,本来灯火通明的繁华广陵,自然多添了几分萧条,镜园又刚在修缮当中,屋外还没有可照明的路灯,整个镜园在晚饭之后,只有一间屋子,明亮得炫目,在这冬夜里散发着阵阵暖意。 透过油纸的木窗,里面人头涌动,带着郎朗读书声,背诵着那门弟子规。 而他们的夫子,却是一个翩翩少年郎,一头青丝,面若冠玉,她忽然就为此入神,看得着了迷。 万家灯火,好像就是这里,才有那片岁月静好。 半大的孩子,教书的先生和仰慕先生的少女,一段浪漫而平凡的爱恋,可是这个地方,不允许有这样的爱恋,授受不亲,媒妁之约,样样不可逾越。 “你也看看,发什么呆?” 那先生的声音忽然在少女耳边响起,洛青禾恍然回神,正对上方先生那张绝色的面庞。 每看一次,就会心动一次,真是奇怪。 又让人心跳加速。 洛青禾急忙转过了身,抱着眼前一堆涮锅和关东煮的菜品价目表死盯:“谁发呆了,你以为我真的是来看弟子规的?我只是陪律律才过来的,不然你以为我闲的?” 方少泽哦了一声,眼下大家又在练字,方少泽干脆就坐下来聊聊,谁知他刚一坐下,青禾反应极大的后退半步,身子往后面让了让,一脸惊恐的状态望着他,方少泽也不由愣了。 洛青禾当即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脑子飞速旋转,妄想打破这场尴尬,便说:“国子监要开学了吧,你是不是也挺期待的?” 这样就算不用靠方景林,之后也能踏上仕途,一展宏图伟略,这不就是方少泽一开始就想要实现的理想吗? “确实要开学了,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方少泽心里想着什么,但又不打算跟青禾提起。 “对了,咱们的小火炉生意,是这两天完成吧,到时候我们还要雇上一批人帮我们送进宫去?” “这个先没定论,但是席状元跟我说了,皇上想要先见我一面,我想应该不止是为了这单生意的事情。” 洛青禾一听,心想这是件好事呀,可方少泽怎么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证明皇上想要看看你的真才实学,说不定还会提拔你,你怎么不早做准备,还能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不在乎,只是我有件事不得不跟你说清楚。”说完方少泽忽然拉低了声音,直白的说起:“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要推开你。” 众目睽睽之下,洛青禾的头深深的埋进双臂。 方少泽还欲再说,少女不想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抬起头,一双眼水雾朦胧,别样的动人心魄,方少泽心脏也不由鼓动起来,又是那样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不断发酵。 洛青禾才和他对视一眼,腾得一下站起来,快步往外走去。 方少泽望了望一屋子小学生,也管不了这么多,跟着跑了出去。 见他紧追不舍,洛青禾羞急,连忙转身打住他:“你别跟着我——我当时真的不是有意这样的,我都打算忘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洛青禾说的结结巴巴,越说越像是情景再现一般,方少泽身上悠悠暗香,和深邃的瞳色以及纤长分明的眼睫,还有那薄唇上点点凉意,以及温软的触感,少女面红耳赤,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果再来一次,她恐怕还是会这样做。 她弥足深陷了。 然而谁又能保证,陷进去的只有她一个人? 方少泽被少女异样纯情的反应感染,也是含羞青涩不已,但这件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也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俊脸微红,有些扭捏道:“其实——我也是想吻你的,只是当时太紧张,我可是第一次...” 谁不是第一次?! 但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洛青禾呆呆的望着方少泽,不敢相信这良家妇男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能这么纯情的说出这么羞人的话呢? “你——”洛青禾真是词穷。 然而已经好不容易说出心中所想的方少泽一下子就放松了,但脸上仍旧滚烫,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其实对那天,我一直耿耿于怀,怕你误会我的意思,我喜欢那样的你,真的喜欢,你不要多想,以后你再对我...那样,我绝对不会推开你了。” 方少泽费劲巴拉的好不容易才说完,他觉得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样他和青禾就能够心意相通了吧? 青禾也不必再躲着自己了,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然而方少泽这次想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青禾在他面前呆滞了几秒,好像木桩一样,被定在原地。 方少泽为了这次表白还特意去找了韩/光宗给出主意,韩/光宗的主意就是二话不说,直接表白,但凡女孩子只要你说喜欢她,她一定会对你心悦诚服,这是韩/光宗打了包票的,所以方少泽深信不疑。 殊不知在韩/光宗眼里,给方少泽加了太多光环,什么俊秀绝色、前途无量,方少泽都有,但凡不是个瞎子,都不会拒绝方少泽。 可方少泽笨啊,对上自家青禾,那就更加语无伦次智商直线下降了。 一通话说下来,他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可听在青禾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好听了,女孩子主动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女子又多心思敏感,可方少泽这样说话,就好像她洛青禾就是个随便又风流的女子一样。 洛青禾本就想拼命忘了那天的羞耻感,方少泽这一席话,无疑又给她打回原形:“方少泽,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方少泽被洛青禾直接质问得懵在了那里。 少女见他不言不语,心里越发委屈,想着自己一腔真情,竟然被看作了那样的女子,受到这样轻浮对待,忍不住伤心,眼泪止不住的滚落。 方少泽没成想告个白会把少女弄得这般伤心,心想他是不是有说错什么话了? 可是又从何说起呢? 他是真心喜欢青禾的,绝对没有二心! “我何曾怎样看你?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绝对没有一点虚情假意,我是喜欢你的。” 方少泽再次肯定的说道,这一次没了方才的羞涩,只有给予解释的心情,洛青禾越发觉得是方少泽在花言巧语。 “你别再说了,你以为你说的多么好听我就会信你么?你我认识那么久,如今竟然把我比作那轻浮女子,你觉得我好欺负是么?你是不是还暗地里打我的歪心思了?”说的正是那男女之事,方少泽正是血气方刚,又有刚才那番话,洛青禾完全就以为方少泽只是想占她便宜才这样花言巧语的想要哄骗她。 方少泽大喊冤枉,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洛青禾见他还不知错的样子,心里更火了:“还敢说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说我还会那样?!我是这么随便的人么?再说了,那晚明明是你搂着我的腰不放才有这回事,到头来还偏只说我的不是,方少泽你混蛋。” 少女越说越委屈,方少泽听她控诉才知道原来少女是想岔了,以为自己只是想轻薄于她,说来刚才那话也确实是冒犯佳人了,方少泽急忙赔罪:“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青禾自认为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后她跟方少泽算是友尽了,这样想着,转身就要走。 方少泽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忙叫住青禾:“你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青禾,我喜欢你!” 洛青禾顿住脚,她刚才听到方少泽说什么了? 谁成想方少泽还没让少女反应过来,又在身后下了一剂猛药:“我绝对没有看轻你,我想和你成亲!” 这句话别说洛青禾不敢相信,就连方少泽都惊讶于自己就这么轻易的说出了口,可是他没有一点后悔,反而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洛青禾这才回头看他,见确实是方少泽说了这些话后,洛青禾才信了,但反应过来后,她才反驳道:“呸,我才不给你做妾呢!” 方少泽愕然:“我怎么会让你做妾?!” 他怎么会舍得让青禾就做他的妾侍?与其如此,那他还不如不娶,青禾不该身在后院屈居身下,她理应和自己并肩而行! 少女还是忿忿不平,鼓着腮帮子生闷气。 方少泽连忙上前两步,对青禾说道:“我看过太多的家宅后院了,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永远不会做我父亲那样的男人。” 当初方少泽娘亲生下他便走了,而现今看看方少君,竟然与他一般年纪,最多只小上几个月,那么方景林怕是在他娘亲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外另娶他人了,只是方母一死,正好成全了方景林扶正了现在这位方夫人。 方少泽每每想起这件事,皆是心寒,为方母不值。 “你知道方少君跟我是同一年生的么?我也是在后来那次回方家才知道,不过一直没告诉你,我到现在也不忍去问方少君到底是几月出生,我怕问出来,我会当场掀翻方家的桌子。” 那一天方家桌面上有几秒的沉默,方少泽到底是放过了方景林,离开的人永远离开,而他相信,娘也不愿意再追究这件事了。 免得脏了她半生清誉。 洛青禾听完方少泽竟瞒着她这样的遭遇,心下于心不忍,也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面对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方少泽话已出口,定不会让这件事没个结果就被时间搪塞过去,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青禾,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心上人保证:“起以后自会钟情一人,绝对不会再纳妾,再说了——就算纳妾也是需要正房同意才能操办。” 方少泽声音渐渐低沉,但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以后都听你的。” “我才不会给自己老公操办什么小妾!你想都别想。”话一出口,洛青禾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胡话,她这不就是以方少泽夫人自居了么?这怎么好意思呢?洛青禾反应过来,当即捂着自己的脸,崩溃的不敢看方少泽,真是丢死人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我才不要嫁给你!” “为什么?咱们明明都已经亲过了,你不嫁给我,到时候还有谁愿意嫁给我?”方少泽悄悄拉了她的衣袖,这样一个大男人撒起娇来,这让人毫无抵抗力,洛青禾正要甩开他,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插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正是那个惯会接话来事儿的孩子,陈汉。 两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做贼心虚的分开来,陈汉还兀自说道:“我只是出来方便一下,你们在商量什么事么?怎么还拉着手?” 洛青禾慌张不已,竟然被看到了!方少泽反应倒快,顺着陈汉的话说道:“我们在商量家里的生意,泊宁的课也讲完了?你还不回去听着?” 陈汉似懂非懂的应了声,还是疑惑的看他,洛青禾早就憋不住了,脚下抹油,踏着小碎步逃走,方少泽也摆摆手,恨不得马上拜托这小子,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些什么。 当然,陈汉表示什么都没听到,就看见两人拉着手而已。 第138章 前尘往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就算陈汉真的听到些什么,方少泽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好歹来,只能先发制人道:“我刚才跟洛姐姐因为生意的事情争执了几句,你可别乱拿出去说,到时候别人还以为我们两个东家有了二心,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你明白么?” 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为什么方公子的笑意那么阴险呢?就好像在威胁他一样,他没有看错吧?陈汉不太确定道:“也就是你们闹得不愉快了?难道是生意上...” 这小子没明说,方少泽也懒得解释,巴不得他就这么误会下去,然后自己溜之大吉,便故作深沉的嗯了一声。 陈汉却认真起来,小小年纪还对方少泽说起教来:“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也听那些说书人讲的,一起做生意,一定要和气生财,洛姐姐那么好的人,方公子也大度,今后就不要为了生意上的小事吵架了。” “行了行了,我晓得,你赶紧去听泊宁的课去。”方少泽敷衍道。 “就是泊宁老师刚才教我们的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恰恰相反,有时候遇到事情,动手才是最快最有效的解决方法。”陈汉学以致用,说得头头是道,“这话泊宁老师说的极有道理,有时候咱们中间也有不听话的,大哥直接打一顿就好了,一顿不行就三顿,保管能好!” 方少泽听着他洋洋得意的说着自己的经验,差点儿没当场晕死过去,合着他现在吵架其实是不行的,必须去打一架才行? 方少泽听不下去了,急忙把陈汉推进了即将结束的课堂后,逃之夭夭。 陈汉落了座,一旁的徐风就问了:“你这方便得挺久呀,外面寒风大雪不冷么,当心冻一腚子冻疮。” 陈汉正为难着呢,一见徐风问起,就忘记了方少泽说的不可宣扬,对他说起那青禾和方少泽吵架的事情,徐风听了,那还得了,就要去看,被拿着书本刚过来的泊宁敲了脑袋:“不是要读书么?怎么,第一天就想逃课?” 徐风道:“不是,是洛姐姐和方公子他们...” “我都听见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该管就管,不该管的,最好是当做不知道,就算是人家打起来,也顶多拉拉架,真有事,你以为是你就能插进去的?”泊宁说的不无道理,先不说他现在的立场,是方公子有恩于他,就算插进去了,他又真的能说得上话么? 可他说不上话,泊宁官家总能说得上话了吧?徐风不放弃道:“那您上去看看呀,到时候以泊宁先生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一定能让他们和好的。” 泊宁没说可否,反而夸起徐风来:“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学以致用,很不错,看来你悟性不错。”这些他今日并没有教他们,只是略提了一提,没想到徐风竟然领悟了,还能现学现卖的应用起来,不错。 陈汉也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就洛姐姐和方公子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啊,就叫化干戈为玉帛!” 这下子不止泊宁,连徐风都被他逗笑了:“你小子,不会用词儿就别用行么?” 陈汉不知所谓,问泊宁夫子他说的不对么? 泊宁笑着摇头,说了句以后教你,然后布置了几行诗句,让孩子们回去了,有空就多加练习。 这件事儿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夜晚,洛青禾久违的在梦中回到了曾经的世界。 整洁的校园人行道,两旁绿树成荫干净的课桌和整洁的校服,以及一致的郎朗读书声,青葱岁月,一如云烟。 记忆中那个赶紧的少年,似乎就在眼前,她在里面寻找他的身影,不负所望,那个男孩还在这里,他向她走过来,如繁花似锦,点缀了她青春唯一的色彩。 以前她身上总是那件洗得泛白的蓝色校服,她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坐在最后面一排,没有人会发现她,就连老师,都很难注意到她的存在,在喊到她名字时,才会如偶然发现一般,察觉她的存在。 那个时候,她的青春一片灰败,父亲和母亲另外组织的家庭,没有一个是她的归处,她就这样被抛弃了,不被人提起,也不被人关爱。 这样的,就是全部的她。 明明那么平凡。 他却愿意做她平凡时光里唯一的光,照亮了她整个前半生。 他意气风发,是所有人眼中的天子骄子,可他的目光,却那样惊喜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若说她之前种种都是报应给她的不幸,那么遇见他,就是她这辈子所有的幸运。 事实证明,她所有的幸运,全部都是他给予的,所以后来,他才会那么不幸。 少年很高大,他的肩膀好像能扛起一切,他说我等着你,等你考上我们那个大学,以后咱们一起面对未来,你会越来越好。 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很失落道:“我怎么考得上你在的大学,只有一年而已,我不行的。” 他很优秀,所以在还没参加考试的时候,就已经被名牌大学录取,这样的实力,足以令人羡慕,可也只是羡慕,没有人会嫉妒这样完美又善良的他。 可他依然一遍遍鼓励他:“你可以的,你可是我的女朋友,我相信你一定行,不信我们打个赌?” 少女已经习惯平凡,虽然她其实拥有着姣好面容,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笨,可她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因为她太久没有被爱,所以,她也不认为她有值得被爱的地方。 所以,她并不自信:“我真的不信,我偏科严重。” 男孩也不强求,虽然她知道女孩一定能行,但他绝对不会逼她:“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既然你都认为考不上,那就退而求其次,考到跟我同一个城市不就好了么?这样,你的第一志愿就填写我的学校,第二个也选在我的城市好不好?我可不想跟你分开。” 男孩撒起娇来,女孩束手无策,她对他从来没有抵抗力。 后来,男孩留下等待的承诺走了。 第二年全国考试,少女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她做到了,她真的考上了,今后又能跟少年一起携手。 思念如潮水,这一年的努力,都是为了重逢,女孩甚至做了一个很重䒒决定,她要跟少年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等到她到了和男孩约定见面的地点后,来的人,不是那个少年,而是少年的母亲,并且她还告诉她,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就在两个月前,男孩被医院确诊白血病,急性发作期,没通过化疗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从此她的光,就这样熄灭了。 少年的母亲带来他的遗愿,他其实早在离开女孩时,就准备了一堆男女对戒,他也想和女孩白头到老,然而,天不遂人愿,这样的少年,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 少年的母亲说:“他希望你不要为他伤感,他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候着你。” “他还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连同他的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他不能再陪着你吃到老活到老,但希望你能——你能,再遇到一个对你那样好的人,陪着你,爱护你,呵护你一生一世。” 男孩的母亲哭到失声,但嘴里还说着什么,她听不到,可又好像听到了,少年说的是:“好好爱自己。” 曾经,没人爱她。 只有那个耀眼的少年为他驻足停留,温暖了她的时光后,又悄然离去。 之后,无人爱她。 她只能爱自己,连同少年的那一份,好好的,对待自己。 奇迹般的,她没有哭,她懂了少年的意思,所以她在无名指戴上了那对戒指,另一只,带在脖子上。 她在学校名列前茅,因为男孩说过,想要跟她并肩而行,所以,她努力变得优秀。 她爱上了山川绿水,也爱上了各地美味,尝遍人间百态,如他所愿那般,爱着自己。 最后,她好像都快忘了,曾经消失的那束光。 直到多年后,身边的朋友都遇到了携手一生的人,落单的她,总是被问起,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孩? 她忽然心头大恸,那日聚会,她匆匆赶回家,她于慌乱中拉拽出脖子上的项链,颤抖的像是即将濒死的孤鹤。 十二年了,整整十二年。 回过神来,她原来什么都没抓住,也什么都没放下。 她在黑暗沉静的房间里失声痛哭,悲切的哭声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就在那一晚,她离开了那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她明明是个那样优秀的人,不少男人为她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可她也是骄傲的,每一次转身皆是干净利落,让人抓不住,也猜不透。 这样的一个爱自己的人,怎么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或许是梦醒了,又或者是睡不下去了,她无法再爱下去,她爱的人,也永远无法携手,所以才选择结束。 不过她从来没有后悔,如果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个少年。 夜色中,少女眼角滑下一丝泪痕,她握着手中的戒指,心底深深长叹,已经结束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他的踪迹,划时空的结束,让青禾终于放下。 可心底的失落,却怎么也没办法忽视。 但这一次,她是决心重新开始,所以才走到今天。 月娘的疼爱,王家二老的珍惜,让她感受到了上一世从未有过的温情,自己的父亲也是个深情多才的人,她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所以她也决定珍惜这一切。 可方少泽总是让她想起他,他们都那么优秀,却愿意全心全意的对自己。 她想要踏出这一步,好好再爱一次,可是一次惨败,足以让她瞻前顾后。 这一次拥有不一样的人生,是否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第139章 决心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昨夜的事在第二天清晨,大家都没有提起,方少泽依旧老样子,陪着青禾去片雨栏学艺。 一路无话,方少泽以为是女孩无声的拒绝,在即将分别之际,他鼓起勇气再次开口,谁知女孩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她用那样悲切但又不顾一切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对少年说:“方少泽,你会一直在的吧。” 不会再像他一样悄悄别离,与世长辞,空留她一个人孤寂的了此残生。 “我怎么会不在?你忽然这么问是做什么?” “我就是想听你一句话,你不会突然离开的对不对?无论是何种方式,都绝对不会离开,我要你保证,这一生,健康到老。” “这是当然,有你在身边,我又怎么会不健康?”方少泽说这句话时,心里想得竟然是青禾手下的各种美食,有这样的贤内助,他能不健康才怪了。 “那你这一生,是不是都只会爱我?疼惜我?”她是否真的可以对他托付终身呢? “当然——不会,我还会爱我们的孩子,很爱很爱,但最爱的人,一定是你。”方少泽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认真,他愿意给青禾的承诺,是一生一世,所以他会爱她的所有,若不是真的说出来,方少泽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对青禾已经这样情根深种。 洛青禾被这一席话感动,但她对这样的回答当然不会满意,该说清楚的,就一点都不能马虎:“我说的是其它的女人,我只会有你一个人,所以我要你的答案。” 方少泽到底这这个时代的人,他有着不可撼动的固有思想,他爱青禾是真,但从小到大的教育和所看所学,让他现目前根本达不到青禾的思想标准,也接受不了,不过他没有对青禾说谎,方少泽老老实实道:“你相信我,我心里只会有你一个人,依照妻德三年无子,就要为夫纳妾,但我方少泽发誓,绝对不勉强你,成亲十年若膝下依旧无子,方才纳妾,你意下如何?” 终究逃不过三妻四妾,可方少泽许下的十年之期,在这个时代,恐怕无人能及,他给的爱,在当今已经算是独一无二,洛青禾再没别的要求了,毕竟谁又能保证这样的自己,又能给方少泽最好的爱呢? 但她愿意去试一试,把最好的,给方少泽。 决定了这件事,少女豁然开朗,她相信,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一定是上天垂怜,又或许是他的祝福,让自己再来一次,再好好地爱一次,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青禾?你还没告诉我,你意下如何?”方少泽不好意思的又问了一次。 洛青禾这才抬头看他,但眼前已经不再是迷茫,那束明亮的色彩直照进方少泽心底,洛青禾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推了他一把,娇嗔道:“你行了阿,我...我不跟你说了,你快回去吧,不是要入宫么?你也不知道准备准备。” 少年喜出望外,但又正经道:“不是我不准备,进宫虽是今天,但国子监报道也是今天,我可能会忙一天。” “那你还在这里跟我磨时间,回去好好梳洗一番,给同学和皇上个好形象,日后好好读书,家里的事情由我来做就好了,你也不必每天往后厨跑,君子远庖厨你不知道么?别让人觉得你不务正业。” 这一派贤内助的模样,看得方少泽心里甜滋滋的跟抹了蜜似的,又香又醇,这滋味真叫人欲罢不能,看青禾的眼神不由更加怜爱,可是——他说的娶青禾的事情,青禾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为什么青禾就是不愿意明说? “可...可是我们。” 洛青禾见他还要再说,急急忙忙就打断了他,她双颊再次泛起粉色,后退了几步,似要撵人:“还可是什么?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少女就傲娇的回头,推开院子门就要进去,谁知道这两扇本来就不太好的大门,再次受创,一边撞上一个脑袋瓜。 看见偷听的一老一小两个大男人,青禾想起方才像是撒娇的一番话,脸迅速被热气蒸红,头顶都快冒烟了。 弄墨是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被少爷和洛姑娘当场抓包,当即囧的像是个歪瓜,立在那里不尴不尬,可段成融就不一样了,他什么没见过,眼下这对俊男靓女打情骂俏,正让他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对方好歹是自己徒弟,段成融可舍不得这样对待。 他迅速打量了方少泽一眼,随即歪脑筋一转,想自己徒弟也有意,怕这笨小子听不明白,走弯路,便推波助澜了一把:“你小子别以为我家徒儿是这么好骗的,要娶可以,那八抬大轿和正规聘礼一样都不能少,知道了么?” 方少泽一听,段师傅这是对两人的事情没有意见了?他又兀自去看青禾,谁知青禾只是咬了咬唇,面带羞色的瞧他一眼,便转过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方少泽立即知道,这事儿就成了! 连青禾自己都答应了! “段师傅,真的么?”惊喜来得太突然,方少泽脸上笑开了花,知道嘴都快合不拢,像个漂亮的大花瓶,又笨重又傻,但不妨碍他好看,让看着的人,心情也跟着一起愉悦起来,青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笑着,心里甜蜜蜜的。 “多谢段师傅成全,青禾,我们——”方少泽一高兴就开始忘乎所以,便要看看青禾,告诉她自己现在有多么的高兴。 段师傅很会拿捏分寸,心道今天这事儿到这结束就已经最好,于是先一步拦在方少泽身前开始赶人:“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我答应了,但一日未礼成,那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急什么?走走走,别打扰我教我徒儿真本事!” 方少泽万分欣喜的去了国子监,一路上就好像脚踩棉花似的,他都感觉自己是飘着去的国子监。 韩/光宗刚凑上来,想问他何事这么开心,方少泽不理,韩/光宗直接整个脑门儿都快贴上他的脸,眼底带着想要将人看穿的探究:“方兄?少泽——,你今天很是奇怪呀?” 方少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叫他离得远一些,道了句男男授受不亲,他早已名花有主,所以无论男女,方少泽都决定不沾染半分,就是韩/光宗也不行! 韩/光宗好奇的不得了,奈何方少泽脚底早就抹油了,一句授受不亲把他打发了:“你真不说?” 当然不说! 方少泽见他欲要不依,便挑着话来转移注意力,“今天那么多位大家名豪,你有没有看中的,里面许多都是老师的朋友,要不我替你问问?” 韩/光宗闻之叹气,他其实并不想要先生,而且这一次他们国子监的扛把子杨老狐狸又出新招,面对那么多的学子,杨潼超越古人智慧,想了一套分班制教学,把国子监的教学划为了几个大区域,这样没能拜得高师的学子也能学到十八般武艺。 不过老师课堂上学生的数量是有限制的,每一个老师的班课只能有四十名学生,而一天,又只能上两堂课,所以到底要听哪门课,跟着哪个老师学习,也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情。 毕竟学习这种事情,你总不可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当个半吊子吧? 杨潼这个教学方法很大程度的解决了投师的问题,每年国子监的学生都有成百上千,可是除了那些家世显赫的能脱颖而出,其它的学子到底是少了机会,相对的,那些怀才不遇,一直名声平平的的导师们,也能在这个时候得到更多的机会接触大量学子们,得到更多的机会展示自己。 杨潼这个老狐狸的话,一向都是不中听,但大家又不得不执行的教令,除了这一次,他几乎得到国子监全票认同,废话!谁都知道在国子监中,杨潼的才学和名气那是各大世家贵族中家喻户晓的,大家削尖了脑袋想要拜在杨潼门下,年年如此。 而杨潼新提出的这个教学方法,相当于把自己手中的一些资源都让了出来,一些贵门公子拜师不成,还不得转投他人名下么? 这些学生非富即贵,也都天资聪颖,从小就接受着诗书理教,朝廷中,哪个老师不愿意门下多几个这样省心的学生? 杨老狐狸经此一举,一下子从老狐狸变成了老狐仙,大家凡是见面,都对他多加有礼,心想以前一定是自己眼瞎了,这姓杨的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不止如此,最后方少泽也因杨潼这一壮举而多受照顾了。 老师对他连连夸赞,那些公子也殷勤的给他送殷勤,那热情程度可见一斑,简直要让方少泽都想歪了,怀疑他们是不是对自己有所企图?最后人家只是想跟他当同门师兄弟而已,方少泽这才松了口气,但也都推拒了,毕竟再收徒的事情,怎么也得杨潼自己决定。 至于他会不会在这个新学期多一两个小师弟,方少泽自认为无权过问。 韩/光宗笑他,你还真以为你家杨老师会收徒呀?那不可能。 方少泽笑眯眯道:“这也不一定哦,要不你去试试?” 韩/光宗听了,连忙摇头摆耳:“不不不,我才去跟他混呢,杨老师狐仙转世,我可招架不来。” 不过忠勇公早就跟韩/光宗找到了老师,一来就跟他说过,让他不要犹豫,定要投在那文武双全的监司大人,顾闻言名下。此人其实并不简单只是国子监的监司大人,曾经可是跟着慕容炜白手起家打天下的人物,只是太正直,不会官场上的虚与委蛇,皇上知道他的性子,最后也没委以重任,反而给了个高俸文职。 忠勇公正是知道这一点,又早年与此人打过交道,便想让儿子拜在他门下,可韩/光宗不愿意啊!他本就散漫惯了的性子,那顾闻言不用说,都知道是个极其严厉又刻板的老师,到时候他不是一脚栽进去出不来了么? 他生来不羁风流,怎么会容许区区顾闻言就把他困住? 方少泽听完他们家的打算,这下子反倒替忠勇公犯愁了,“你读个书怎么还这么多事儿,这个老师不喜欢,那个老师又嫌麻烦,你既然都不满意,那就随便选一个好了?” “不行,随便一个又没有什么名气,我堂堂世子,岂不是很没面儿?”韩/光宗摇了摇头。 方少泽叹气:“你这个样子,那就连我都没办法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少泽本来想走,毕竟青禾也说过,要自己早做准备,谁知韩/光宗又拉住了他:“今天有个公开授课,据说是范老师新得的课程,你不去看看?” 现在时候尚早,韩/光宗没怎么说,方少泽就心动了,于是跟着他一同去了。 范文宣也是一等名师,专教司法,文渊朝廷司法编录也有他在其中。 这一次范先生没有讲课,反而一来就说起了一见前不久发生的又一个报上京城的案件。 此事就出在城郊外不远的小镇上,那案件当事人是一贫苦小子和一个当地酒栈老板发生的金钱纠纷,最后差点牵扯出命案的一个事件。 那年轻人好不容易跟着家里人存了点娶老婆的钱,然后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就在迎娶新娘那天,迎亲队伍的马儿不下心冲撞了老板的酒店,桌子椅子和打翻的酒,加起来一共要小伙子配十两银子。 为了娶媳妇已经是是倾家荡产了,现在又飞来横祸,青年哪里负担得起?可那老板却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他说钱财好商量,要是能让他的新娘今晚宿在老板房中,明日过后再还给青年,那么这十两银子就能一笔勾销了,青年思前想后,最后竟然同意了,然后花轿自然就在当晚抬进了老板家中。 可新娘子是个有骨气的女子,下了花轿得知此事,当即就撞在一根木桩上,差点一命呜呼,好在郎中来得快保住一命,不过到现在都没能清醒。 这件事情况特殊,有人在当晚就上报了官府,老板和青年都被收押在当地官府受审,新娘子家人也在第二天早上赶到,并一定要向女儿讨回公道。 老板虽然因为逼迫妇女被关押,青年也因为纵容行凶被收监,但二人各有说辞。 “还能有什么说辞?这老板简直丧尽天良,这丈夫也是个窝囊废!”有人激愤道。 范先生并不制止,只等他说完,又接着讲后续:“老板说,他只是讨回自己应得的东西,丈夫说家里的钱都娶了媳妇,却还因为老婆而陪上十两银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要拿她去换。” “简直不要脸,若人人都这般无耻,那公道何在?”这说的自然就是酒老板了。 也有人说:“要是天下男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可还有女子愿意嫁人,托付终身?” 方少泽和韩/光宗坐在一处,方少泽低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范先生见他们为此路见不平,忽然笑了,他看着各位一字一句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还有一问,要问问各位公子,如果是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那位青年也不是乡野村夫,而是跟你们一样的身份,但因此欠了别人万两黄金,债主又向你们提出同样的要求,你们难道真的不会为此犹豫?” 万两黄金,除了文渊国库,谁敢轻易提这万两黄金? 这里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儿,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真的愿意舍弃家财,只为了护住妻子一夜清白么? 当有疑问的时候,答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众人的沉默,将这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有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拍案而起。 第140章 少年意气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那人,正是一直低头不语的方少泽。 “家国待兴,则百姓安居乐业,文渊建国多年,然律法完善,可百姓为何却还为生计而放弃尊严,任人践踏?到底是百姓错了,还是老板错了?或者说——是我们仕途之士毫无作为?”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那些终日埋头劳作的人,真的就比其他人低人一等么?司法到底是保护了那些为商从官的人,还是保护了文渊百姓?如果是后者,那当初青禾又怎么会因此被那当铺老板,甚至是官府欺压,差点毁了一生? “若说百姓,难道就只有富人商贾才是文渊百姓么?那么生来贫寒的人,就注定被人踩在脚下?他们也是人,可自古以来,他们这样的身份,为什么就是比人矮了一头,任人欺压?十两银子,或许富人一场听戏赏玩就打发了出去,穷人劳作一个月,恐怕只有一吊钱够家人吃饭,可为什么这样的差距,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将其踩在脚下?” “恨不得能让他们支离破碎才好,酒老板区区十两银子,却是在要青年一家人的命,一家人的命,在亲娘的清白面前,让姑娘变得那么不值一提,所以她才被轻易的交了出去,不止是她的命运,更是青年一家人的命运,加起来,只够十两。” 一家四口。只值十两银子。 这十两,或许不够这些富家公子们的一个衣角,众人更加沉默,但也为此深思,穷苦人的命运于他们而言,原来只是在谈笑间,就能被他们决定一辈子。 他们生来尊贵,一言一行,举足轻重。 直到那个少年站出来,指出了他们一直不曾想,也一直在回避的事情。 享有尊荣,却不作为,百姓无法安居乐业;甚至因国不法不治,而至今任人欺压蹂躏。 他们身怀殊荣,理应任重而道远,可是他们作为功臣之后,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么? 纨绔一词,第一次让人感受到沉重。 又听少年道:“司法固国根本,国之根本既天理人情,若文渊司法至今真的完全公正,又怎会接二连三出现这样的事情?罗泉洛氏孝女案,再加之今天的逼良为娼,除去这些,天下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类似事件发生?学生以为,此事该直接上报皇上,着重司法再一次变更。” 范先生深以为然,大赞方少泽远见,其它学生也因此附议,便商量好由方少泽着笔进言,既然有范先生发话,方少泽也不做犹豫,提笔就写,后引起诸位公子共鸣,纷纷要求联名上书,表达此意。 韩/光宗也不例外,在那进言书上留下来自己的姓名。 方少泽刚才一番话,一语点醒梦中人,虽然纨绔惯了,但到底是少年男儿,心里谁没有一颗英雄心气,便着笔跟着表达了报效文渊,为国分忧赴汤蹈火的心情。 方少泽泼墨成海,洋洋洒洒就是几百豪言壮语,这让他想起了当初方恒的进言书,那才叫真的以文成排山倒海之势,压倒千军万马,一语定成败。 自己虽不及方恒,但此进言书,也是句句肺腑。 范先生见书已成,连忙收了起来:“好好好,尔等果真我文渊栋梁之后,有你们,文渊王朝何愁不能成史百年,这文书我一定送达。” 墨迹未干,方少泽还没来得及从头到尾看一遍,就被范先生拿走,多少有些遗憾,心底也隐隐觉得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会这样,但看范先生那样子,方少泽就算有话,也只能生生忍了下去。 韩/光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想什么呢?没什么,咱们这么多学生都联名上奏了,你还怕什么?莫不是怕自己这大功被人觊觎?” 方少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韩/光宗才道:“得,我说错话了行么?你别想那么多,大哥我可是在那串儿姓名的排头,有事也是我先抗,高个子顶着,你们谁都不用怕!” “哦。”方少泽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韩/光宗心思转得快,立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然后对他说起青禾来:“对了,我可是听你说今天青禾可能会开张了不是?到底开没开,若是开了,我也去照顾你们生意呀。” 真不知道这一次青禾又会做什么好吃的? 一说青禾,方少泽就什么都忘了,心里只有他家青禾妹妹,整个人就跟新婚燕尔似的,心里泛着甜蜜,殊不知自己其实还什么都不是呢。 但他显然已经把他当了主人家,对韩/光宗说道:“都是些小吃罢了,你要是真想尝我家青禾的手艺,改日直接上镜园来,我让青禾好好做一桌子菜,咱们不醉不归。” “哟!”韩/光宗敏锐的发现方少泽这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一口一个青禾不算,还一副家主的口气招呼起他来,“你们有情况呀?” 方少泽没想韩/光宗忽然提这么一遭,心里一急就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什么情况?你别乱说!” “我真的乱说了?听你这口气,明明就很不一般呐,而且你那天还问我那种问题,你确定什么都没有?还是我感觉错了?”韩/光宗笑得越来越不怀好意,“你们该不会是——” 方少泽一听,急忙捂住了韩/光宗不把门儿的嘴:“你胡说什么呢?我跟青禾什么都没发生,你别乱想我们!” 韩/光宗得了便宜还卖乖,心想自己猜的一准儿没错,否者方少泽怎么会是这个反应,他索性随便一试:“哦,什么都没有,只是亲亲抱抱了,是么?” “你!”方少泽脸一下子就红了,跟那烧红的碳火一样,烫得要命。 韩/光宗哈哈大笑起来,方少泽更无地自容了,他气道:“你就笑吧,还说今天中午去照顾生意,我看是不用了。” 韩/光宗见人急了,这才急忙拉着人说好话,最后决定就今天这个日子了,大家一起去了洛青禾做生意的地方。 不得不说韩/光宗的面子是真的大,这一叫上人来,浩浩荡荡几十人就算了,还各带着家中小厮,一个个在正阳大街开路而行,一群少年狐裘裹身,玉冠披风御马,好一群少年郎,竟成了正阳大街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方少泽心里估量了一下,这么多人,一会儿青禾又该忙前忙后了,方少泽心疼了一下,又在百姓的目光中回神,这样的场景,在百姓眼中应该就是十足的富家子弟了吧,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少年,就拥有了平常人一生都不曾享受过的东西。 因为开国以来的文渊,遍地功臣,他们打下来的江山,造就了现今的天下太平,这些年轻子弟,幸运的在这个和平年代,享受着衣食无忧,谈笑风生的日子,父辈为他们创造的时代,他们当然有资格享受,但也应该创造,不知道将来,大家各奔东西后,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方少泽不知道,然而今天,自己也在这些子弟中,心情的复杂让他无暇再想其他的事情,倒是又开始想起那封进言书来。 等大家走过那段繁华街道,眼看就要到青禾做生意的地方,方少泽深深皱起了眉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就算不算小厮,这么几十个人吃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也是要开始攒老婆本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方少泽目光悠悠落在韩/光宗身上,不是说照顾生意么?韩大世子不成亲不拜师,可谓一身轻松,不然还是依照之前说了,一会儿让韩/光宗结账吧? 这么一想,方少泽肉痛的心情才得以缓解。 刚打定主意,就有一个东西砸到头顶,方少泽痛呼一声吧,心想谁这么缺德,竟然在外面随便扔东西。 停下来正想抬头看,这一看吓一跳,把方少泽吓得差点跌下马来,原来竟是一个个秀得极其精巧的香包,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竟然这么劈头盖脸的就砸下来了。 原来是他们一群骑马少年太惹人眼,这在楼上的一些姑娘们自然就要“表示”一番了。 而被香包砸得最多的,自然会是里面最好看的那一个,方少泽似误闯花丛的金丝雀,看着那么让人赏心悦目,可被砸的方少泽就不太乐观了,无数种香味袭来,方少泽实在受不住,竟然连连咳嗽起来。 方少泽骑着的尘影也开始慌慌张张的打着圈儿,脚下不稳,连同方少泽都转晕了,也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被尘影转的,引得四下一片欢笑声,这公子真是俊俏的很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韩/光宗见事情愈发闹起来,在这里也是耽误时间,便拉紧缰绳,拿起马鞭,看准时机就往尘影屁股后面一抽,方少泽听得响动,本能的拉住绳子,随着尘影的脚步淡出这片闹市,韩/光宗满意一笑,喝了一声驾,便带着众人跟上了尘影。 后面的小厮却各自看准了自家公子的香包,拾掇起来收好,这些东西不过是图个乐呵,总不能扫了姑娘们的兴致,所以但凡抛出来的,都会被好生收下。 一群人离了那处就开始七嘴八舌的开起玩笑来,甚至还数起各自香包的数量,又想起方才韩大世子被香包上的铃铛砸中门牙的事儿,笑做一团。 “你们行了啊,有什么好笑的?本世子向来就是京城最受欢迎的青年才俊,被砸哪儿都不奇怪。”韩/光宗不在意的笑笑,眼中还是不免有些尴尬,不是因为在意,而是那一砸,还真有点儿疼—— 方少泽还有些胆战心惊,对众人道:“这些女子为何会如此?难道是广陵特色,我曾经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习俗,这些女子倒是不拘小节。” “正常,一个香包而已,又不是人家姑娘自己扑上来,这么多香包,你说你能分清谁是谁的么?” 又有人说:“嘿,不过我看方兄你得的香包可不少吧?” 众人取笑道,往年都是韩/光宗拔得头筹,今年恐怕就是方少泽了,这样的阵势,就算是韩世子鼎盛时期,也不曾有过呢。 一群人一路起哄,要一一点算香包,最多的请客,你争我夺的就这么到了菊央街道中路。 然而眼前一切,却让方少泽愕然。 第141章 开门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恰好饭点儿,方少泽提笔的段氏餐饮却没有一个食客。 连同一起来帮忙的小毛孩儿和泊宁也不在这里。 这还不算,今天第一天开张,怕各自分开会忙不过来,洛青禾便将四个大棚安置在了一处,然而眼下明明还是那四个大棚,里面不但冷冷清清,连四个食车上的涮锅也空空如也,桌椅又是乱作一团,青禾可不是这样喜欢杂乱无章的人。 那么眼下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韩/光宗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对方少泽说:“你们...你们这是被人给掀摊子了?” “怎么可能呢?”都是敞开大门做生意,谁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掀摊子? 这群人里面不乏那日镜园酒席中来过的少爷们,洛青禾的厨艺,就算不是无可挑剔,那也是一等一的了,怎么会连一个客人都没有?显然不合常理。 当然,也有第一次才凑热闹的公子们,虽然不说好歹,但心里已然下了定论,就这大门开张门客冷清的样子,想必那菜做的很是不尽人意,怕是客人吃过后不仅不满意,还直接砸了场子吧? 韩/光宗一看可不乐意了,谁敢这么大胆子,欺负到他兄弟家妹子头上来?再说了青禾做饭那么好吃,这些人来找茬肯定也是嫉妒:“谁干的?岂有此理,光天化日还敢不让人做生意了?洛青禾呢?” 方少泽也不由担心起来,忽然他家的小崽子从旁钻出来,来福先是想扑向方少泽,但看着他身后那么多人和马匹,又停住了,紧紧盯着后方的异族动物,龇牙咧嘴满眼都是警惕。 既然来福都还在,那就证明青禾也该出来了呀?怎么会一直不见人影? 果然不远处青禾带着不少人,几乎镜园全员出动,背着的提着的,还有两个人抬着的,满是涮锅关东煮的食材,徐风更是一个人背了一个背篓,看似最清闲的一个,当然里面也没装什么,只是几十斤沉甸甸的大米和糯米罢了。 方少泽约莫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果然青禾一来几乎顾不上跟方少泽说上几句话,就先把家里新熬煮的汤底换上食车又点燃了火炉,又张罗着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布置食材,现做米饭好做五彩饭团。 弄墨手脚最快,把四口蒸锅刮底,竟然还能勉强做出一个饭团子,然后洗锅加水米开火,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些公子哥儿那里见过这样的米饭,顿时觉得稀奇,一位直接挤上前来,笑说着要‘以身试毒’,被人损了几句,先吃到了青禾家的五彩饭团,那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 怎么?这就中毒了? 洛青禾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没好气的笑了那几位公子,到底没说话,她现在忙得要死,早先就想过涮锅和关东煮的味道一定会在这个冷风呼啸的街道吸引不少人,但也没想过会这么火爆。 一上午准备的食材少说也有百斤以上,竟然没能坚持到一个时辰,就被哄抢扫光,不少人因为还没吃够,又遗憾于自己没有尝到其它食材的味道,败兴而归,只等着青禾下午再次出摊,好上门捧场,这不,洛青禾当即带着家里人跑去了菜市,连摊子都来不及收,就在家里准备下一波食材,新鲜料足,今天这一炮打响,日后必定门庭若市。 洛青禾不由心里窃喜,也不枉她费了一片苦心,而且还要谢谢段师傅,今日这样的成就在其他餐馆看来未必不会眼红后效仿,但青禾根本不怕他们学了去,因为这是她通过精确计算做出来,最合适的,并且独属于自己的秘方。 “哎,你别光顾着吃呀,倒是说说这个米饭是什么味道?” 最后剩饭做的饭团也算标准份量,那公子几口就下肚,大家看他吃得不亦乐乎,忍不住了,都很好奇这个颜色独特,但又让人从视觉上胃口大开米饭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那涮锅里的汤底也冒出滚滚热浪,浓郁的香味涌出,勾得人食指大动,尤其是在这冬日里,那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感到一阵温暖,试问谁能抗拒这样一份摆在眼前的诱惑? 大家的注意力暂时从饭团上收了回来,都凑到火炉上的涮锅面前去了,不止如此,等那些经煮的食材一放下去,两种味道碰撞,令韩/光宗两眼放光:“这是什么呀?我竟然从未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菜式。” 这样的做法,洛青禾是怎么想出来的? 而且这香味? 韩/光宗心里流着口水,又忍不住打起了小九九,上次的鸿运掌一事他家老爹可是对他另眼相待,这个菜,肯定比鸿运掌更好吃吧? 要是再向青禾妹子讨得这个菜式的做法配料,那他爹是不是就不会硬逼着自己拜顾闻言为师了? 韩大世子光看还不过瘾,便要大胆的拿着竹签一头出来,尝尝这味道,谁知刚一动手,徐风竟一支筷子突袭,拦在韩/光宗那双手面前:“不能动。” “这是什么意思?你谁呀你,敢拦本世子?”韩/光宗皱眉,本想偷吃一嘴,现在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人拦住,他很没面子知道么? 还没等徐风回答,方少泽先发话了:“徐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明明午时,却空无一人,难道早上的生意做完了?” 徐风刚卸下双肩重担,这里又忙个不停,方少泽一问让他都快答不出话来:“哎呀,不是这样的方公子,早上的食材早就卖完了,我们现在是正准备上午那些时刻写下的订单,就是就近这几家,这位公子想吃的正是那边谢老板订下的小菜之一,我们忙着呢。” 这么一说,韩/光宗倒是理亏了,可是他们的生意真的有这么忙么? 方少泽也是没想到,原来青禾的生意一来就是开门大吉。 现下一个团队在忙完一上午后,默契竟飞速成熟,现在每个人手头上都有该做的事情,良辰美景和温婆婆,以及厨房的婶子在切菜并依次分类,一群小年轻伙子则跟着徐风跑堂似的忙绿,比较小的几个孩子竟也会帮忙了,但凡做好的食物,他们都会根据订货的数量装进对应的食盒里,而会写字算数的小云则在每一个食盒写上名字和客人地址。 一切井井有条。 “到底什么情况?”方少泽无比想知道,他们上午又是忙成了什么样子? 正巧那边核对完价目表以及菜品数量的泊宁也回来了,等明天开张稳定,以后所需的最主要那几道食材,会有卖家老板派人给亲自送到青禾这边来。 方少泽一见他就知道这件事会有人解释了:“泊宁,到底怎么回事?” 泊宁道:“还能怎么回事?一早上来,生意就挺好,卖出几十个人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咱们的摊位人满为患,无论何种食材,很快被一扫而光,那五色饭团也很快就没有了,那客人哪里能满意呀?便要我们速速准备食材,下午还会又朋友光临,青禾姑娘便决定,马上现买现做!” 怪不得他们大包小包提着这么多东西前来,看来是这边刚一忙完就回去准备了,方少泽看着青禾的满头大汗,心里忍不住心疼起来,他家青禾,也太能干了。 眼看该安排的都安排下了,不出半个时辰,他们段氏又能第二次营业,少女也终于利用闲暇时间喘口气儿,青禾刚能抽个空来看被不得一晾在一边的方少泽,对他说:“各位,对不住,难为你们跟方少泽跑一趟,可小女子今天分身乏术,实在照顾不周,今日就去那醉霄楼走一遭吧,改天我一定好酒好菜给各位备着,请你们吃酒如何?” 然后把方少泽喊了过来,说今天第一天开学,大家既然愿意来她们这儿捧场,决不能冷落人家,只管去醉霄楼招待,多少钱都别计较。 她怕方少泽开学就在各位同学面前丢面儿,这才有此一说,方少泽听完很是欣慰,心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也有起哄的:“何必改天?姑娘要是忙,我们等等又何妨?” “是呀是呀,醉霄楼的东西虽好,可哪有姑娘这十里飘香来得新鲜?” 有一人实在不懂规矩,手中的筷子夹起锅中一块豆干,热腾腾的豆干下肚,脸上又惊又喜,显然被味道惊艳。 洛青禾脸色变了变,今天实在忙不过来,真要让人留下,最后不也是招待不周,而且食材上面恐怕还要再重新准备,大家伙已经够累的了。 方少泽一听,便要帮青禾说话,忽然又以为年过四十的老夫人匆匆赶来,瞧见这一批人马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怕也是慕名而来想要订餐的客人们,老妇人急忙上前,似乎生怕被这一群年轻人抢到了前头去。 “段姑娘,我这老太太又来了,我们家还想订上几分你那涮锅菜,只羊肉清汤香辣两种汤底的各来四十串儿,再要各色菜品一样两份,另外再加上饭团子,饭团子可以找要点儿...” 那妇人还没说完,洛青禾就一脸歉意的婉拒道:“大婶,实在对不起,我们今天确实是做不出来了,今天中午的订单我们都在一一补上,做到半下午收摊可能也没有羊肉和几样配菜了,要不是今天中午的客人们都愿意等咱们,我们也不会急得跳脚从菜市一路到家再辗转回菊央街。” 洛青禾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那老妇人自然没有强求,但遗憾中还是舍不得走,最后先压付了银子,对青禾道:“行吧,你也不容易,我就不难为姑娘,不过我想今天就把明日中午的菜定下可以吗?就我刚才说的这些。” 青禾想了想,才答道:“那——好吧,我就先答应你一句话,钱先别给,我们没这个规矩,等你来取菜时,我们再收银子,不过你可得早些,不然人客人就在门口,我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吧。” 老妇人明白她的意思,保证到:“行!那就交给姑娘了,你可真是解决了我们一家难题啊!” 洛青禾不以为意的笑笑,然后让小云将人名字和菜品记下,只等着明天照例按订单留菜。 老妇人这才放心的转身走了。 方少泽眼看青禾要忙起来,于是向众人婉拒道:“各位同学,你们也看到了,今天确实忙不过来,咱们就先去那醉霄楼吃上一顿酒如何?至于账单,我今日一人做庄。” 那位吃了涮锅的同学惊喜道:“方兄客气了,怎能让你请客?今日你请,他日我们又去你府上吃一顿,不成了专门占你便宜了?今天该是兄弟伙们请你和这位——这位姑娘才对呀!” 洛青禾见他叫不出名字,于是在他之后自报家门,缓解了那位同学的尴尬:“你们都客气了,我姓段,以后叫我段师傅就行了,姑娘姑娘的叫着,倒见外。” “行啊!以后咱们也别叫段师傅,直接叫你段老板好了阿。”韩/光宗开玩笑道,谁知赢得一片喝彩,对,就叫段老板! 那偷吃的公子看似有一无礼之举,其实也十分会说话,一听韩/光宗起头,便一口一个段老板的叫起来:“段老板,不如这样吧,明天我一个人过来叨扰,你看你这里面的特色菜,什么最好吃,我一样来十份!” 有人假意嗤笑道:“就你一样十份,还真好意思,人段老板忙得很,你还要去哦来胡吃海喝,好意思么您?” 其实大家都被青禾这汤底子勾得饥肠辘辘,口水早就流了一地了,大家都在打着涮锅的主意,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了,咱们哪好真白吃人家段老板的,合着做生意的反正不是你,你不心疼不操心呗?我就不一样了,我尝个味儿就可以了!” “你们一个个怎么会是,竟向人老板打歪主意想蹭吃蹭喝?嘿嘿,段老板你还缺人手么?我家的家丁个个都能抗能打又会做事,你看你开业这么忙,我明天就派几个人过来帮你打杂怎么样?我要的也不多,就是你空了的时候,咱们也安安静静的吃上一遭你那五色米饭...” “切!”众人不屑的嘲道。 一紫衣狐裘的少年也顶上来,“得了吧你们,段姐姐,在下也姓段,跟你倒是有缘,我父亲正是京城巡视的总领,京城内部各个司法部都在我爹管辖范围内,你要是生意上有人找茬惹上麻烦,尽管来找我,段家食铺,我段家管了!” 要是之前方少泽还能对这一群人稍作容忍,可这段家公子,方少泽可实在忍不了了,什么就成了你姐姐了?还你段家?青禾是遵从师命才用了段姓好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光宗瞧着这一帮小崽子要纠缠到底,方少泽作为当家人又不好说反话,于是只能替兄弟站出来说话:“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吧,人今天正忙得不可开交,你们少扯皮,弄得段老板不高兴了,以后可就没那顿酒吃了!走吧,咱们下馆子去!” 韩/光宗此话倒颇得大家赞同,人家段姑娘都答应了一顿酒,他们也该知足了,到时候一顿吃个够也不晚啊。 大家一乐,最后终于散了。 洛青禾看着一群公子哥渐行渐远,这才松口气。 徐律今天也跟着来帮忙了,然后洛青禾发现了她一个技能,就是鼻子也好使,并不一定要用舌头,有些汤底熬得久了,徐律用鼻子就能闻出来,然后青禾就会立马拿出备用的汤底,再次换去锅里已经煮过并被菜品影响了味道的汤底。 洛青禾惊喜的一把将徐律抱进怀里,徐律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小脸通红。 一旁的徐风忙里偷闲,往这边瞧过来,正好看见一脸灿烂的洛青禾,双颊也飞起不正常的红晕,他猛然发觉,立刻又低下了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看洛姐姐就会有这种感觉呢? 晚上忙完,洛青禾沉浸在成功中不知疲倦,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正被她人惦记上了。 第142章 明争暗斗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就在方少泽融入一群公子游街中,早已忘了那份进言书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杨潼却急的团团转,偏偏他派出去的人还老找不着方少泽。 那份进言书到底代表着什么,真不能怨方少泽不知道,他只是听闻案件后义愤填膺罢了,再说了,韩/光宗等人常年在京,不也没想到其中利害么? 原来那范先生身份其实特殊,除了是国子监名仕之外,他家的姐姐还是秦王侧妃,虽说那秦王喜欢男子,但是孩子还是没少造出来的,范氏虽不是正妃,可她的肚子争气呀,嫁给王爷没多久就生下一个男孩儿,秦王后继有人,膝下又有几个女儿,也算血脉兴旺,之后就专宠男子,不再造娃。 不过这个范家也不简单,范文宣一心驱逐富贵,他那外甥现如今是秦王长子,秦王又是断袖,若秦王登基,毫无疑问唯一长子会成为一国太子,范文宣就成了未来的国舅爷,水涨船高,范氏一族辉煌之日,指日可待。 所以范文宣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效忠秦王,秦王能有今天盛宠,也有一份范文宣的功劳。 这不,罗泉洛青禾一案尚未得出结论,最后还是人情使然,才助青禾渡过难关,现下又出现了类似案件,皇上其实早就对此事有所考究,不过一直拿不定主意,儿方少泽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由此可见范文宣城府颇深,第一堂课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义愤填膺打抱不平的学生出现,然后引起这些世家公子共鸣。最后联名上书,为秦王锦上添花。 也是为了对付秦王的死对头,也就是三皇子党羽,吏部行书大人。 他与吏部尚书持相反意见,在他眼里,百姓皆贱民,而尚书大人又以为,应该一视同仁,今时不同往日,没一个人都有权力享受文渊司法保护,为此两人争执不下,只待这件事爆发后,皇上会接纳谁的意见,而失败的那人恐怕会从此离开吏部。 范文宣当然不会让尚书大人离开吏部,因为他可是秦王心腹,成败在此一举,若是皇上看到这份进言书,势必会偏向尚书大人,而排斥吏部行书,到时候三皇子不就又损失一员大将么? 另外为什么行书大人会这样排斥秦王的人,一是厌恶龙阳之好,二是他一心想要一个自己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当上皇帝,比如老实又有点懦弱的三王爷,慕容子凡。 于是本来简单的案件司法问题,一下子变成了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里面玩弄权势之人,个个面善心狠,一句话便存诛心之意,恨不得一眼就将人置于死地。 很多事情,原本就是阴差阳错。 秦王慕容子潇从范文宣手里拿到这封进言书时,还不知道这人就是当初云安口中想要献给他的绝色美少年,方少泽,他啧啧感叹:“真没想到竟然能有这样的收获,也不知道那人是谁,这一举,竟能帮我除去心头大患,好,很好!” 范文宣自然不知道方少泽之前因云安和秦王有那么一点渊源,便老实道:“正是那位杨潼的关门弟子,由我们开口,此时必然会变了味儿,可要是由国子监的学生提出来,咱们一能解决心头大患,完全掌握吏部,还能撇清关系,到时候即便出了差错追究起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自有那杨潼和他的学生顶着。” 秦王也认为如此甚好,只是想起杨潼那老狐狸,心里不免多想了些:“杨潼也不好对付,到时候万一他反咬一口......” 这个范文宣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王爷不必担心,这书是他学生写的,他这师傅就算到时候不认账,也撇不清关系,到头来还不是得帮着我们说话,尚书大人此次与行书的较量,高低立见。” “再说了,我身为司法名师,在课堂上利用经典案件举例,可他的徒弟却忽然跳出来,要上书天听,我作为老师,为他传达宏图伟志有何不可?他要是非要追究个所以然,退一步,我给他徒弟道个歉便是,不过,他也得考虑考虑他徒弟受不受得起。” 秦王连连点头,又问:“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杨潼的徒弟是叫什么名儿来着呢?” “方少泽。” 秦王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云安答应送给他,却没能送来的美人吗? 慕容子潇心思飘忽起来,忍不住去想这方少泽是否真的如此绝色?想要向范文宣打听,但又觉得不妥,毕竟范家长姐还是自己侧妃,他却当着人家弟弟的面打其他男人的主意,总归不太厚道。 他压住心底好奇,与范先生告别,便回了自己房内,里面正躺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正是前两天来到王府的周格然。 他那日来到王府,秦王被云安那丫头气得狠了,于是拿他来泄火,这一闹竟留了两三天,夜夜笙箫。 此时周格然正是腰膝酸软,躺在床上起不来,眼看秦王大步流星的走来,他娇柔道:“王爷可真是生龙活虎,今夜再这样要,我可受不住了。” 秦王对上他身上的痕迹,得意的笑出声,眼中却并没有那样的兴致,只是说:“来人,为本王束发换衣,本王要去宫中一趟。” 周格然疑惑道:“王爷此时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事情你还是少过问的好,乖乖待在这里,等本王回来再要你。” 周格然听完,一皱眉,眼睁睁看着秦王穿衣服走了,他才问下人:“你们可见着王爷刚才见了什么人?” “是侧妃的弟弟,范先生,好像是说了些好消息,王爷便要进宫。” “你可知道他们说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约也是国子监的事情,因为听到他们说起什么杨先生,和杨先生的爱徒。” 要是其他消息还好,为什么偏偏又是国子监?还是跟方少泽有关的?难道范文宣也起了云安郡主那样的心思,想要献上方少泽,获得秦王的完全信任?不应该呀,范文宣和秦王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了,还用得着这种手段来拉拢么? 不对,范氏所生之子虽然是长子,但不是嫡出,若是今后秦王将方少泽收入帐中独宠之,今后秦王膝下,不就只有这一个儿子继承王位?难道范文宣在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绝对不可以! 除了他,他决不允许其它男子来分夺自己的宠爱! 周格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叫王府中人叫来了自己身边的人,他阴沉道:“我让你办的事情,可有眉目?” “我已经着人联系,不过对方回话,这件事非同一般,恐怕要六百两安家费。” “六百就六百!” “他说要先交四百定金。” 周格然懒得再问,只道都给他就是,只要能把事情办妥就好。 醉霄楼。 方少泽跟着一群少年人从里面推推嚷嚷的走出来,在门口时大家才依依不舍的道别,方少泽其实没醉,他本就不是很喜欢喝酒,今晚就没怎么喝,那些公子又是图爽快的,便三三两两的喝成一团,也没人劝他酒。 方少泽惦记着自己一会还要准备进宫里面见皇上,道完别就准备收拾一番往宫里去了。 谁知还没能离开,就有人那些公子的小厮上来搭话了,只说今日那些个香包他们都替方公子一同收起来了,不知道方公子是要带回家,还是如何处置? 方少泽听得有意思,这么一问又是何意呢? 那些人才道明自己来意,原来竟然是想着那香包寓意,说是由女子赠送的香包,很是会招桃花运,便说只要能够拿上一个带在身上,很快就会有桃花上门了。 “真有这么灵验?”方少泽不确定道。 那些人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方少泽被他们的神采奕奕逗笑儿,道:“行吧,那就都送给你们了!”他已经有了青禾了,他才不需要什么桃花运。 忽有人道:“你看,那不是段家姑娘么?” 方少泽正想着青禾,心里默念一生一世的忠心之言,就一回头,还真看见殷菱就在那前方不远处。 殷菱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方少泽,不过她脸上却是惨白,全是惊吓,方少泽纳闷儿,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就听见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方公子,可让人好找。” 他可以听出,这声音这语气,绝对不是善茬儿,殷菱焦急的上前来,抓住他一只袖子就道:“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回家,还愣着干什么?” 殷菱这话让方少泽更加奇怪了,殷姑娘今天很是反常,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殷菱悄声道:“是云安郡主,快走。” 方少泽虽是第一次见,但云安郡主的名号那是闻风丧胆,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于是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正要回家,那我就先告辞了。” 殷菱叫他走,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这一点方少泽还是相信的。 “给本郡主站住!” 云安在王府吃了亏,正想靠方少泽挽回面子,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可能让他跑掉? 洛清文虽然在开始追查自己的亲身女儿,但到底对云安还是真心,一心为她考虑,可云安虽然一直表面奉承,但根本没把他当成父亲,只当他是一个能给自己荣华富贵的工具罢了,现在这个父亲看起来是靠不住了,她就只能靠自己。 她要搭上秦王,一个未来的一国之君,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再惧怕任何人,到时候什么齐山侯、齐山侯夫人,还不是被自己踩在脚下?哪里轮得到他们来管教自己? 可眼下要搭上秦王这条线,除了方少泽这个必要条件,她再没有别的法子了,愚蠢的她只想把人绑到秦王府上,以后就能完全搭上秦王这艘大船。 所以,她费尽心思,终于在今天,撞上了方少泽,又岂会放过他? 第143章 仇恨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今天能遇上殷菱还真不算凑巧,殷菱被云安泼面粉也过去了好几日,那天一回去,殷娘也气得不轻,更打定了要劝殷菱考虑终身大事,这次说起的,又是方少泽,看来她娘很喜欢方公子么,不过这回却是说得殷菱也动了心。 殷菱便亲自前来,势必今天要好好看看这个方公子除了一张皮囊,还藏了什么过人之处? 而且她也实在犹豫,那天一看方少泽和洛青禾两人有些暧昧,殷菱就不得不搞清楚才好,否则自己岂不是成了棒打鸳鸯之人? 又想跟青禾学做开水白菜,就这样,带着多种目的,殷菱几乎一大早就往镜园跑,谁知扑了个空不说,等她打道回府的时候,还正巧碰上了死对头,云安郡主! 知道云安竟然是专门来寻方少泽的,殷菱立刻就断定云安葫芦的没卖好药,她闭口不提自己为何也会出现在镜园,只想埋头就走,云安岂能放人? 镜园的人见势不妙,于是关门闭户,云安也没办法,只能缠着殷菱了。 “你站住!你是不是认识方少泽?” “我怎么会认识?郡主若是没什么事,民女就先告退了。” 云安冷冷一笑,一个眼神,手下的护院就将殷菱拦下来,殷菱今天想走是走不成了,云安这个嚣张跋扈的怎么可能让一个人这样敷衍她? “你要是不认识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镜园?这又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殷姑娘,你今天要是不帮本郡主找着方少泽,那还真就走不了了!” 殷菱再一次无语云安的无理取闹,最后在云安的威胁下,殷菱只能跟着云安走了一段儿,云安却不耐烦了:“兜兜转转的要走到哪里去?你会不会带路?再敢敷衍本郡主,你信不信我让你全家都没好日子过?” 殷菱气急,这云安羞辱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殷菱家虽然官阶不高,但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历来每代人都有在宫中当差,外人向来礼让三分,这云安竟然如此无礼跋扈,还拿家人威胁,殷菱忍无可忍。 “云安郡主怕是找错人了,我还真不知道方少泽在何处,更何况郡主要我作陪,民女也自无他话,但是威胁民女家人恐怕就过分了吧?殷家世代侍奉皇上,一家人的如何也该是皇上说了算,郡主口气未免太大了。” 话既然说开,殷菱自然不再忍让,云安郡主说到底也只是个姑娘家,手里能有什么实权?现在她话已经说绝,自己反而没必要委曲求全让着她。 “你是觉得我不能把你家怎么样么?” “哦?看来郡主是要越过皇上惩治我殷家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咱们今日且好好说道说道,我殷家到底是犯什么罪了?”殷菱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这下正踩了云安小尾巴,正待跳脚,方少泽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殷菱怎么能不着急? 云安一肚子火气也暂时憋了回去,毕竟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方少泽送到秦王跟前儿:“来人,把人给我抓住!” 方少泽虽然一头雾水,但他岂还是曾经的那个青涩少年,跟老狐狸混得久了,嘴上再怎么也能有几把刷子。 他猛然喝住即将上前来的护院:“谁敢碰我?” 他神色冷峻,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显然大庭广众之下,方少泽也没想给云安郡主面子:“我和郡主难道有何渊源?方某自认为没有冲撞郡主吧,大街上无故就要拿人,郡主是不是已经把席状元一家的教训给忘记了?” 换做以前的云安可不会管他屁话,要拿人,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敢拿下,但现在她已经不是以前那般无知了,她知道她头上还有很多人能压着她,比如齐山侯,比如皇上,又比如连秦王都能直接把她扔出王府。 云安被戳中痛脚,脸上羞恼至极,可眼下她还真不敢再下令强掳了。 “我带你走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走是不走?”云安硬着头皮道。 方少泽当然不会走,他淡然一笑:“郡主这话好奇怪,您也非是司法官员,不说没有拿人的权利,就算有,那也该有司法部逮捕令才是,如果没有,不管何种理由,我都能拒绝郡主的要求,难道郡主还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捆了去?” 云安名声在外,眼下她又出现了在这聚众的地方起势,四周的人几乎全部停下来看热闹,他们就不信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个郡主还敢无辜伤人不成? 这下云安还真不好拿人了,她在众目睽睽憋着一张铁青的脸,好不容易找到方少泽,到嘴的肥羊难道就让他这么跑了么?这怎么可以?那秦王那条路不就彻底走不通了? 云安眼前一亮急中生智,鄙视的看着方少泽:“你说我无权拿你?你和我的丫鬟苟且,现下丫头怀上了你的孩子,此罪你敢不认?” 方少泽只觉一股热气上涌,气得头昏脑涨。 这个云安郡主,怎么能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这种手段,简直下作至极他一辈子都没想过会遇上这种事,简直无法直视。 先不说方少泽长相如何,那丫鬟是否有几分姿色又另说,光是这样的羞辱都让方少泽反应不过来,然而百姓都是容易被人影响视听的围观群众,顿时炸开了锅,四下的窃窃私语,让方少泽脑子绞成一团乱麻。 这不是第一回被人污蔑自己清白,他一向洁身自好,没想到今天云安郡主又来这一套,方少泽感叹也亏得自己经历了自家表妹那一次,现在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任人拿捏,遇到这种事更应该强有力的回击,给对方脸上狠狠送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方少泽忽然笑了,有如春风拂面,这样的绝色的男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一时四周议论声渐渐收了下去,便听方少泽不慌不忙的负手身后,凤眼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屑来:“我听郡主的意思,是非要咬定你家丫鬟现有身孕,是因我们私通是么?而现在你要捉我回去,便是要我认罪?” “你难道不应该负责任么?!”云安疾言厉色道。 可方少泽周身气势与广陵初来乍到时已经完全不同,对陌生境地的懵懂已经褪去,少年人的面庞已有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坚毅和强势,若说曾经的方少泽有着连女子都无法匹敌的美貌,那现在的他,正是魅力四射的举世无双,连云安都不由看呆了一瞬。 方少泽哼笑出声,他冷笑道:“郡主这话说得可不对,你们齐山侯府乃是皇亲国戚,她又是郡主你跟前的丫鬟,敢问侯府和郡主,我区区一介平民,如何能与你身边的人苟且?以至于到大了肚子才找到我头上来?” 方少泽这话,无疑是揭露了云安这黑锅的漏洞,一时大家也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来,对啊,那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可是齐山侯府,国舅爷的府上,这云安更是千金之躯,要是一个诺大侯府连个下人都管束不了,那还好说,要是郡主身边的丫鬟都能跟人家私通,这郡主独守空闺,可耐得住寂寞? 这样一想通,不少人在后边儿掩唇轻笑,不过不敢说出来罢了,至于回去后左邻右舍会不会提起,那就是云安都管不住的事情了。 云安没想到她想给方少泽扣上一顶臭帽子,到头来竟然把自己给套了进去,看着那些人不怀好意,或笑话或轻嘲的目光投向自己,云安顿感被人扒光衣服欣赏的难堪,她恼羞成怒,对着方少泽骂道:“好你个浪荡子,你还有说辞?分明是那日你因着巴结侯府,送了礼来时趁此机会勾引少女,最后和我那不懂事的丫鬟苟且,怎么,现在敢做不敢当?” 殷菱再次见识到了云安的愚蠢无知。 说什么方少泽因巴结而上侯府,那么一个大男人又怎么能混进后院儿,连整个侯府都无所察觉?最后自己的丫鬟还在当天跟人私通了,那么郡主又在何处?难道也去私会其它男子了么?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殷菱差点就要哈哈大笑出来,这郡主果然是不知家门规矩,生得没教没养似的,真不知道齐山侯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女儿? 一大伙儿人开始取笑起来,这下云安连能冲其发火的目标都锁定不了,毕竟她在蛮横,又能对这些百姓做什么呢?难道全部都抓起来不成? 方少泽也没想到这云安这般胸无点墨,还不止,她恐怕连女子的名节礼仪一概都不懂得吧。 想到此,方少泽摇着头又是一笑,看起来既无奈,又因那张脸实在好看,而生出几许多情来,围观的男男女女对着这样一个美男子,心里忍不住同情起来,这公子一看就是个多情之人,定然不会是那种胡来之人,这下子云安这出闹剧活脱脱成了霸女欺男事件。 方少泽也无意跟云安这个女人纠缠,看她已经不能自圆其说,便补上最后一击:“再说了,如果是我和郡主的丫鬟私通,为何郡主今日才找上门来,又把当日的时间地点说得一清二楚,倒像是亲眼所见,既亲眼所见,为何还等到今日才找上门来?这是故意为之呢,还是另有所图?” 云安的小伎俩被捅破,这下无话可说了,百姓们也一心向着方少泽,云安正着急想对策,谁知方少泽根本不给她退路,势必要让她今天吃这个亏,以后不再来招惹自己。 “呵,我猜郡主一定会说我在诡辩,毕竟我前些日子却是去了您侯府一趟,不过——”方少泽看了看那位云安用来指认自己的少女,她虽然多有遮掩,但还是能看出腹部微微隆起,曾听常老郎中说起过,女子怀孕三月显怀,像这样可以遮掩都已经遮不住的,怕是四月有余。 “那女子是否怀孕,怀孕几时?郡主可都请郎中得清清楚楚了?据我目测,这位小姑娘这孕体怕是四月有足,先不说我上侯府那日至今,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若真是四月,那时草民刚从乡下上京不久,如何能与您你丫鬟有染,这不是笑话么?” “再说了,您的丫鬟莫名其妙怀了孕,也该从侯府找找原因,怎的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就想要人负责?原先郡主流浪在外时,难道也是这样随便拉个男子就要予取予求么?” 方少泽这话说的一点儿没留情面,云安坐在轿子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硬生生被人撕掉了脸皮一般,让她无所遁形,方少泽竟然捅破她的身世? 底下一片哗然,顿时响起了当日那齐山侯的大动静,便全都想起了这位乞丐郡主之前的一些传闻,有人道:“原来就是她,我说怎么能这么蛮横无理,原来是个泼辣户出身。” 当下反正这么多人,想着郡主一介女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于是都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哟,你看这位公子,丰神俊朗的不似凡人,怎么会是那种耍流氓的人?这郡主刚才还色眯眯的看着人家,这光天化日的拿人回去,还真不知道是抓回去问罪还是占人便宜。” “这还用想的?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这郡主无非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动了歪心思,瞧她那丫鬟都不干不净的,她又能是什么矜持的货——大小姐?”那平日骂人的话眼看就要说出来,那婶子硬是给压了回去,毕竟人家好歹是郡主,说两句道算了,这要是辱骂郡主,罪名可就不小了。 不过有些话不用挑明,大家都知道得清楚得很,一时间瞧云安的眼神,那是万分瞧不起,对方少泽的同情也更多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们全都给我闭嘴!” 云安这一怒,大家也都闭了嘴,不过她能让人闭嘴,但能连人家的眼睛也戳瞎么?那些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厌恶,曾经还是乞丐的时候,那些人厌恶她的脏污,现在自己贵为郡主,千金之躯,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人厌恶的眼神? 凭什么? 这都要怪他,要不是方少泽,她也不会这么难堪! 方少泽见此情形,知道已经没必要跟云安说下去,再说时候也不早了,于是道:“既然郡主不敢跟我对峙,那我也就对此事不再追究了,今日下午本就是要进宫觐见皇上,郡主若没事,就请放开前路如何?” “你这贱民,配进宫面见圣上?”云安气急,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方少泽掐死算了,她眼中怨毒深重:“呵,想也知道是想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去勾引——” “郡主请口下留德!你侮辱我可以,若是敢冒犯皇上,郡主真的就不怕招来祸事?齐山侯府难道能只手遮天大过皇上去不成!” 云安一句话被生生压进肚子里,她怎么忘了?可就算方少泽说的句句属实,但怨恨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可能发展成巨大的仇恨,此刻云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割了方少泽的舌头! 不!今天的事都要怪方少泽,她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第144章 杀意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云安气糊涂了,一直以来的不安也在这一刻爆发,好像方少泽就是那个即将把她从如今的神坛拉下去的罪人。 她要惩罚他,惩罚他刚才带给她的难堪和羞辱,云安忽的跳下来,然后从护院前方的侍卫腰间抢过佩刀,侍卫拦之不及,又不敢冒犯郡主,竟然就让郡主从中逃了出去,方少泽没想到云安竟然这般大胆,再次当街行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难道还真能无法无天不成? 方少泽虽然不会武功,但好在体格反应都不错,云安冲上来时又急又快,许多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连同离方少泽最近的殷菱都被吓得失声,做不出反应,方少泽已经闪到了一边,那闪着寒光的利刃看看扫过胸前,方少泽撞倒了一辆挂着荷包香囊的小摊子,堪堪站稳,便听到许多声惨叫。 方少泽定眼一看,原来那边的烧饼店摊子和馄饨小车都被云安引起的骚乱打翻,不少无辜的人被滚烫的锅灶烫伤,那馄饨摊子挺大,用来加热的炉子顺着车倒下,竟然爆裂开来,火花四溅,落在百姓的棉袄和脸上,被伤及的人皆是哀叫连连。 方少泽被眼前的情景激得双眼赤红,云安却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反而痛快的哈哈大笑,心里暗自叫好,一群无知贱民,让你们刚才嘲笑我,这就是贱民该有的下场! 围观场上,一片喧闹哀叫,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浑水摸鱼进来,那散落的煎饼是没有希望了,一个人在混乱中紧紧盯着方少泽,忽的,那煎饼用的热油锅不知道被谁掀翻了起来,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当然不会落在那人身上,大家看着的,都是那一锅热油腾空而起。 而泼去的方向,正是傻掉的殷菱和方少泽两人,那一瞬间,殷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她完全傻在原地,只听到方少泽在叫她快跑,可一双脚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被热油兜头浇下,之后是惊叫的自己,和一张被热油融化的脸,殷菱已经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将会在今天毁于一旦! 方少泽本欲躲开,可是殷菱就在自己眼前,他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谁知就在她走马灯似的愣神下,有一个人,舍弃自己,替她挡下了这一切,男子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声嘶力竭过,像是濒死的困兽,又被人生生拔下皮肉的凄惨,他连声音都是破碎的。 一切静在男子昏倒的那一刻,方少泽将殷菱紧紧护在怀里,而他却因此痛得失去意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惊吓程度无异于九死一生,殷菱恍惚觉得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而拉她回来的那个人现在却又一脚踏了进去。 她目眦欲裂,双眼惊恐万状,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一颗颗顺着面颊两旁砸落在地上:“云安!你竟然想杀他?!” 不,殷菱无声的摇着头。 “不,他死了!是你做的!你怎么能草菅人命?!”殷菱反应过来,无声无息的方少泽躺在她怀里,她被吓得放声大哭,一边备受牵连的老百姓也反应过来。 大家自喧哗中异口同声,控诉着云安方才的恶行。 “杀人了!齐山侯府草菅人命,天理何在啊?” 一众哀怨声响起,区区云安,竟生生在这朗朗乾坤下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大家都害怕极了,有人更惊恐道:“快逃吧!郡主又杀人了,赶紧逃吧!” 云安的名声实在不好,早先故意伤害孩童的事件还在民间流传,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受牵连的远不止一人,谁能不慌不怕?喊逃命的声音一出来,大家都当那云安是夜叉罗刹,专门杀人为乐,恐怕自今天起,云安就坐实了杀人如麻的称号,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夜叉郡主。 这个时辰,刚做完最后一单生意的青禾也满载而归了,载着满身疲劳和镜园一众伙计们满载而归,她心中正急于跟方少泽分享今天成功的喜悦,谁承想在这正阳大街西路,就看见这样一幕混乱不堪的场面。 泊宁见有情况,先让众人把拖着用具的马车拦了下来,毕竟他们东西太多,到时候碰着别人又碰坏东西,那可就划不来了。 泊宁先向人打听道:“先生,前面何事闹这么大的动静?” 那人也是惊慌不已,只叫着别问了,快逃才是正事,然后就撇下泊宁逃走了。 可来福却一鼓作气从人群中冲去,洛青禾大叫一声,也没能唤住来福,她急忙起身跟着冲过去,有她带头,徐风等人一众小伙子也在混乱的人群中朝着事发地点走去,泊宁在原地急得跺脚,这是怎么回事?没听人说前面有危险么? 泊宁不放心,于是叫良辰美景等一些小丫头就在原地看着东西,然后前去追青禾。 当洛青禾看清楚那个躺在地上的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垮掉了。 更有小水和殷菱在一旁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还不断有人在她耳边喊着云安郡主杀人啦! 很快四周的人就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一地狼藉,与手持长刀的云安,以及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方少泽,洛青禾觉着自己的心似被人生生撕成了两半,直至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一瞬间的晕厥,让她眼前一黑,双膝狠狠磕在地上,与坚硬的地面相撞,骨骼发出沉闷的响声,洛青禾没感觉痛,应该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好像整个人的魂儿都被抽干,现下跪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重活一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面对后,老天又要给她开这么大的玩笑?不是说好了要健康到老的么?刚刚不是还跟一群朋友去吃酒么?现在这样躺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洛青禾呆滞了片刻,然后才想起要往前去,要去到方少泽身边才行,可她怎么也站不起来,即使拼尽全力,她也无法控制双腿,身后赶来的徐风见着这样的场景,当机立断的和另一个孩子一起扶起青禾,带着她一同到了昏迷不醒的方少泽面前。 “方少泽?”洛青禾摸了摸他的脸,却摸到一手的汉,原来他浑身都湿透了,再一细闻,竟然有一股焦香的味道,然洛青禾吃遍天下美食,也没有闻过这样奇怪的焦香味儿,很快她发现了方少泽身后被热油浸透的衣裳。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洛青禾尖叫道,她身为厨子,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是不敢相信,方少泽身上会被人泼上这么多热油,就像被扔进油锅中泡过一样,更不敢想象遭遇这一切的方少泽会有多么痛苦,这是人所能承受的么? “方少泽!你醒一醒!”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们才许下终身,才说要娶她过门,为什么又是同样的结局?那个少年病魔缠身,让伤痛带往了天堂,方少泽如今又要以这样痛苦的模样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么 ?这一次她还能不能再坚持一个十年? 豆大的泪珠自洛青禾眼中滚落,不行的,她不能再失去了,明明这一次上天给了她最好的亲人,又给了她另一份爱,可在这爱到来不久,就又要收回么? 她难道注定不配被爱? 那就不要给她希望好了!她不要了,再也不要了,只求你让他活过来! 可是不会有人听到洛青禾的祈愿,方少泽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这个骗子!不是说好了的要长命百岁么?你怎么可能会死?你才不会死,你给我起来呀!!方少泽!”洛青禾声嘶力竭,几乎吼破了嗓子,可是他听不到,他就是听不到。 “你回来,你回来呀,你要是感走,这一次我一定会去追你,哪怕是地狱,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回来!你听到没有!” 徐风俨然对现在的情况束手无测,方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呢?同样跪坐在地了殷菱和小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抹着眼泪,哭成泪人儿。 刚还在的云安见此情形,默默的退开,转身便带着护院离开现场。 泊宁一来,先是瞧见泣不成声的洛青禾,下一刻才发现了人事不省的方少泽,先是吓了一跳,面对当下危机,只要他还算冷静的做出了应对,“姑娘,别哭了,公子还没断气,不过情况很危急,咱们赶紧请郎中救治才是啊!” 洛青禾被这一吼,才从前世今生的刻骨悲伤中醒悟过来,对,她怎么能犯这么大的错?她急忙二指并拢放在方少泽的颈动脉搏动处,然后发现生命迹象还存在,并且跳动活跃急促,证明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这样的剧痛和重创下,仍然面临休克的危险,必须要请郎中给瞧瞧! 洛青禾立即收拾好情绪,她不应该自乱阵脚,这一次,她一定要守住方少泽,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等方少泽被大家齐力抬上简易制作的担架时,青禾才看清楚那人后颈露出来的皮肤已经破溃血红,显然整个后背已经被生生烫掉了厚厚一层皮,否则不会直接被掀起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来。 青禾气得浑身发抖,殷菱也在方少泽还活着的消息中渐渐找回了神志,然后说起云安和方少泽争执的前因后果,洛青禾听完,第一次有了想要杀掉一个人的冲动,云安竟敢! 她后怕的回想,要是方少泽这一次挺不过去,她恐怕也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这个世界了,她恐怕又会懦弱的选择逃避,不,她恐怕再也不想重新醒过来了。 洛青禾无意听殷菱道歉,只说此事无需多言,她已经心中有数,让殷菱自行回府,殷菱当然不会这个时候去打扰人家,于是便跟着自家丫鬟回了家里。 她浑浑噩噩的在路上,要不是碧痕扶着,她恐怕连家在哪里都找不到,今天的事情太荒唐了,这可是文渊王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怎么会容许这种人在这里草菅人命呢? 秦王本满怀心思的走进皇上的政务殿门时,发现杨老狐狸竟然先一步到达皇上面前,顿时心里有些摸不着底儿,想要奏上来的折子也没敢拿出来。 秦王先请了安,发现杨潼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只能作罢,看来今天他来的不是时候。 说了几句话便拜别了皇上,前往后宫看望母亲,皇上也没说什么就准了,等他一走,慕容炜语重心长的叹道:“这孩子怕你,本来我最欣赏他的勇猛果敢,谁知他一见了你就畏首畏尾,实在不是英雄所为。” “看来倒是臣影响了秦王。” “他自己顾虑颇多,关你何事?不过相比起来,你的关门弟子倒是胆识过人,今天朕正传召了他来,等会儿好好见识你这关门弟子的少年风采。” “哪里哪里,年轻人向来没什么分寸,皇上过誉了。” 杨潼目的达成,几句话奉承完后,就告了安,往宫外回家找酒仙去了。 皇上便立即着人把杨潼带来的那份方少泽的进言书交给礼部,礼部正是席辰当差的地方,这不正巧就接上了这言书,一看就知道这恐怕不是出自方少泽之手,其用词看似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实际上字字机封,又抓不着把柄,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心里骂道,多亏得有杨先生在,这要是方少泽的进言书叫上去,那就真成了众矢之的了,敢公然与个世家贵族利益作对,这小年轻,怕是不想在广陵混了? 回头得好好说说他,官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第145章 无法抹去的伤痕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里离镜园其实不远,洛青禾干脆把人带回了家,然后让小水马不停蹄的去请常老郎中。 方少泽身上有伤,一行人只能小心翼翼的抬着他往镜园方向走,这边刚到镜园,常老郎中也下了马车。 虽然热油泼在了方少泽后背,但是飞溅的油珠却染在脸上,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泡,原本俊美无铸的脸,此刻竟有些吓人,这样俊秀的一张脸,原本洁白无暇的双颊此时布满粉红色水泡,一些姑娘婆子们见不得这样惨状,都呜呜哭了起来,他们家公子这样好的人,怎么会遭这种罪? 洛青禾将眼前场景看在眼里,心里揪成一团,狠狠的疼起来。 方少泽整个后背是受伤的要害,可是那油浸透衣物,冬日的衣服又裹得严实。 热油上身,无异于推人下油锅,这样的痛,方少泽到底是怎么承受的,洛青禾都不能去想象,洛青禾一阵头晕目眩,可她只能让自己稳住,她把方少泽身上每一处烫得体无完肤的地方刻在心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此作罢。 常老郎中看了之后直叹气,显然情况并不乐观,等常老郎中试图解开他的衣服的时候,险些撕下一层血肉来! 温婆婆就近站着,看到这个场面不住的连连后退,捂着口鼻呜呜不止,天哪,她家公子怎么会伤成这副模样?这要是让家里人看见,老太太可怎么挺得过去? 良辰美景更是看都不敢看,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对于寻常姑娘家来说,实在骇人,一个二个都别过眼去,又想起平日里方公子谈笑风生的模样,再一对比,都忍不住痛哭起来,洛青禾忽然就疾言厉色起来:“都给我住嘴!见不得这副场景就别在这里添乱,全滚出去!” 方少泽变成这副模样,最难受的还不是洛青禾,她恨不得那一锅热油是泼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可悲剧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没有用,她指着屋子里一群人,然后对年纪最大的温婆婆道:“现下才是开始,方少泽绝对不会有事,以后还要人照顾你们公子,你现在就哭哭啼啼有什么用,既然不忍心看下去,一群女眷全给我退下,之后你们谁愿意来照顾方少泽?” 方少泽这样重伤,那一群姑娘一看就是手软心不稳的,这场景怕是做不好事儿,好在她们都没在关键时刻逞强添乱,倒是徐风和小水两个人上前:“姑娘,我来吧。” 徐风道:“我也能照顾公子,我从小在外面流浪,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交给我没有问题。” 常老郎中这边手脚又稳又狠,方少泽的衣服是脱不下来了,常大夫便用一把小剪子从袖口直接剪去方少泽的衣裳,小心翼翼的去处黏在肉上的棉衣,一干丫头老妈子早让青禾赶了出去,现在倒是安静,却看得人心里直发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衣服褪下,露出整个破溃的后背,有些皮肉和衣服粘连的太紧,又没有完全与肉范分离,常大夫只能烧红了剪子,把那肉从完好和蜕皮的地方连根剪断。 一切准备就绪,常大夫立即拿出药箱里面经常备着的烫伤药,又加了一味止血镇痛的药粉在里面,让徐风为方少泽后背涂抹,然后才来处理方少泽脸上的伤。 “哎,这下子麻烦了。” “常爷爷,怎么了?”青禾急忙上前问。 “其实伤得虽然严重但也是可以保留性命,若但是后背倒也罢了,但牵扯到脸面,青禾姑娘,我还是要跟你说明,要是不能好好恢复,恐怕就会留下烫伤的伤痕了。” 洛青禾愣在原地,她呆呆的望着此刻狼狈的方少泽。 老郎中又说:“而且,若要好得快,伤痕小,恐怕还得宫中的御医才能有办法了。” 泊宁闻言,眼中闪烁,看老大夫这话的意思,要想确保安然无恙,还是得请出宫中御医才行了?可那御医又不是寻常官员,为了保证皇上龙体,御医是不能私自给宫外的人看病的,除非一些皇亲国戚,那也必须上书去请才行,他们算什么高官贵戚?哪里能请来御医? 或许韩家能有办法?可是韩/光宗才喝得不省人事,这上门也见不着人呀。 “若是不能,我倒也有办法,只是这脸上——” 洛青禾盯着方少泽那张被毁了的脸,记忆中让人安心的脸,此刻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眼神坚毅,在大家眼下说道:“不行,方少泽绝对不能留下疤痕,这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他为此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 “可是能让他完全恢复,就只能请御医了,那宫中许多珍贵的药材和修容膏药,都是外面求之不得的,若有这些,方公子的脸还有一丝希望完整无暇,但要是没有,我是真的不敢保证太多了。” 洛青禾陷入两难,可是方少泽要是真的留下伤痕,这一辈子不就是毁在今天了么?在这个时代,脸上有伤痕即为罪人,那天生胎记在脸上,都会被世人瞧不起,认为是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才会被刻上烙印。 方少泽将来是要踏上仕途的人,他的脸上怎么可以留疤?若是有疤痕,在文渊根本不可能为官,那方少泽千里迢迢来到广陵的一切不都毁了么?这一切努力就任其付诸东流么?这怎么可以! 方少泽的家庭,若是他将来前途尽毁,就方景林那个狗眼看人低的父亲,不知道会给方少泽多少冷眼,而且为官为尊,他是个男人,在这个时代,只有为官才能受到绝对的尊重,方少泽之所以为之奋斗,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的家人,让一家人都受到礼遇,过得更舒心罢了,在这里,这是一个男人最寻常不过的目标。 可现在呢? 洛青禾不敢想象在方少泽经历了这样的折磨之后,再得知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被无情斩断,那该有多么绝望,痛苦? 没有人真的在乎他是不是能拜相封侯,可那是他的理想,其半生为之奋斗,现在要是告诉他,他再也不能做官,无异于当头棒喝,就算一时挺过来了,那么他又能坚持多久?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报效国家,岂不是终其一生郁郁寡欢? 就像她一样,要是她再也不能做菜,那她又能做什么呢? 方少泽知道她的理想,所以一直尽可能的支持自己,帮助自己,陪伴她一路走来,现如今,却要她眼睁睁看着方少泽的前程断送? 她无论如何做不到! “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为他请来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洛青禾下定决心。 “那就要快,越早治疗,恢复期越短,伤痕留下的可能性也就最小。” 洛青禾点了点头,也没说要如何请得宫中御医就要往外面去,泊宁怎么能放心,当即追出去,说:“姑娘,我得跟你一起去。” “不行,方少泽这里必须要有一个人看着,到时候要是有人登门或是发生突发情况,有你在我才能放心。”青禾执意让他留下,要说这里办事最稳妥的只有泊宁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有一个人在屋里说得上话,否者到时候那些老妈子和不懂事的惊扰了方少泽就不好了。 泊宁一听,想起方才温婆婆失控的样子,现下是需要一个妥帖的人守着方少泽,便只能答应,让她务必小心,不要逞强。 “明天的生意,大家都先放下吧,那些订单,也只能失信于人了。”这样子,原本开门红的生意,声誉势必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就在洛青禾一脚踏出镜园时,一直减小自己存在感的徐律拉住她,他打了几个手势,洛青禾勉强看懂了,徐律乞儿出身,知道人受伤看病,一定要很多很多钱,洛姐姐家虽能生活,但并不富裕,要是不能做生意,那么一家人开销和看病的花销,又要从哪里出呢? “你想说那生意的事情?” 徐律见她听懂,于是急忙点头,然后模仿了段成融佝偻着走路的姿势,洛青禾又立即懂了:“你是说生意让我师傅来帮忙?” 此时还未有定论,门外又迎来一人,正是正阳大街另一位当事人,殷菱。 原本来送药的殷菱正好听见她们在为生意发愁,于是对上前说道:“我可以帮你,你的生意刚刚起步,就这么停下必定会对以后造成损失,现下家里本来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是生意也断了,岂不是雪上加霜么?青禾姑娘,这些日子就让我来帮你吧。” “殷小姐,你不是回去了么?” 殷菱红着眼睛道:“我放心不下,之所以回家也是为了去取出我家的膏药,对这些伤很是有效,从不外传,所以想拿给方公子试试。” 殷菱也是在宫中当差的人,这一来,一些姑娘婆子都涌上来,温婆婆病急乱投医,更是直接给人跪下了:“殷姑娘,你也是宫中人,你帮帮我家公子吧,他现在需要太医给诊治,你能想个法子,帮我们请来宫中太医么?” 说完又接连磕了三个响头,殷菱本就对这件事心怀愧疚,对于御医一事她其实也有心无力,想到方少泽是因为救自己受伤,她现在又能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愧疚万分,本就红肿的眼睛又淌下泪来,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 青禾瞧她这副模样,心里明白了些,看来此时与殷菱也有些关系,不过她也没想着怪殷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云安。 她没问起殷菱和方少泽的事情,拉着她说起了自己的生意,弄墨最能摸得请头绪,到时候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弄墨便是,殷菱急忙答应了。 洛青禾交代完便要出门,殷菱问她何处去,知道是请太医,又奇怪为何青禾是这副模样,宫中最讲究礼仪,怎么也得换一身儿体面的衣服吧。 青禾却道不用,看来是心中早有打算。 她吹响马哨,尘影不消片刻就出现在身边,洛青禾利落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背,骑着尘影绝尘而去。 殷菱只能如青禾所言去寻了弄墨,打理明天的生意。 洛青禾出门后,骑着马却不是去了宫中,而是直接去了齐山侯府门口。 少女抬眼看了那气派的红木大门,两边的护卫身着佩刀,让整个侯府显得那么不可侵犯,是她等平民都看一眼都似冒犯的贵气。 洛青禾阴沉的盯着那齐山侯府四个大字,心中的怨恨激荡得不能平息,她抿着唇,浑身紧绷,才能勉强控制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今天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就像那日席辰之子,如今青禾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最重要的人被人伤害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云安不可能就这么躲过去了,做出的事情不会有人永远替你承担后果,总有付出代价的一天。 方少泽因谁受伤,他就一定要谁亲自偿还。 云安既然感动他的人,就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第146章 天理公道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于马背上流连侯府,尘影不安的踱步转圈,似乎预感到此行定然不会风平浪静的归去。 齐山侯府大门外的护卫很是骇人,身上特许军装,身上配着刀,这样的殊荣非王府不能有,侯府今日恩宠可见一般,也难怪云安敢这么嚣张,这齐山侯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否则怎么会教出这么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泼妇? 可青禾并不知道此时何为恐惧,她一心只想为方少泽讨回公道,她心里装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丝毫没有犹豫,一转身将尘影停靠在一旁,然后自己上去那侯府门外,直接往大门口一众将士面前跪下了。 今天在正阳大街那一跤,洛青禾双膝早就已经肿了,膝盖处的菱角处早已经磨破皮,可她根本感觉不到,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比起方少泽所承受的,简直不值一提。 洛青禾一想起方少泽此时面目全非昏沉不醒的脸,忽的一弯身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再抬起头来,额头上很快就有了一个印子:“云安郡主,不知我家公子为何无故冲撞了郡主,民女此来特意为我家公子赔罪,请郡主饶我家公子一命吧!” 字洛青禾跪下来的时候,那些护卫就被惊动,但又做不出反应,你说要是什么人来硬闯侯府,他们还知道拔刀应对,可现下竟是一个弱女子跑到这大门口来,直接给跪下了,一群大男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直到洛青禾喊出云安郡主名字时,这些将士才知道赶人,“何人敢在侯府喧哗?!” 洛青禾又是一头磕下,对着侯府大声喊冤:“云安郡主,我们知道我们做错了,可是您既然把他打得半死不活,又弄花了我家少爷的脸,也该高抬贵手了,难道真的要逼死我们一家人才肯罢休么?该赔罪的我们一定赔罪,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到底是哪里冲撞了您民女实在不知,但民女愿意为我家公子代为受过,郡主要想要公子的命,全请拿我的去好了!” “你这疯女人胡说什么!再敢诋毁我家郡主,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那排头两个佩刀侍卫见她说的越来越凄惨,额头上也因狠狠磕头,流出淋漓鲜血,看起来凄凉无比,似六月飞雪,喊出怨声遍地。 见侍卫上前,洛青禾也不磕头了,侍卫还没碰着她衣角,洛青禾便顺势往地上一趟,那眼泪珠子滴滴落下,打湿了她凌乱的发丝,洛青禾原本俏丽的脸蛋儿,被发丝眼泪糊了一脸,看起来还真像个疯女人,可青禾会在乎么? 她只在乎能不能救方少泽,挽回他即将崩塌的前程。 齐山侯府外过路百姓不少,正是身处闹市的府邸,位置极好,这也方便了洛青禾,从她一发声开始,就有不少人呢注意到这里,现下那侍卫动了洛青禾,直接将人推倒在地,一下子那些老百姓就知道又有好戏看了,而且是一出大戏! 泊宁始终不放心洛青禾,所以在洛青禾走时,便派了家里十个半大的孩子跟了出去,这些小孩儿自幼在外面乞讨,什么样的糟心事没见过?等他们赶到时,洛青禾已在侯府门口闹了起来,这些小孩就反应过来,便一同造起势来,四处闲话拉扯。 “侯府又闹出人命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起事情经过。 这些小孩立刻纷纷散开来,带着以往的行为习惯成了活喇叭,跟那大街上的人七嘴八舌。 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云安郡主么?听说刚才正阳大街的事儿没,云安郡主在那里伤了不少百姓,现在各个医馆里人满为患,全是被云安郡主打伤的,据说又差点闹出人命,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传着传着,这些人里面也不乏从正阳大街那边过来的,虽然惊险躲过一劫,但是对方才那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听大家都议论起来也就不再顾忌,说起那件事儿来。 稍大的孩子又在里面添油加醋,有意无意的透露方家少爷底细,可现在性命垂危的伤情。 后面还未等洛青禾怎么闹,外面就已经迅速聚集起百十来号人,并飞速传播方少泽的情况,据说那方家少爷美貌如花,郡主看上了人家要强行带走,方公子不从,郡主便拔刀杀人,最后撞翻烧饼的油锅,把方家公子烫死了! 方家孩子一听,假意打了那人一下,骂道:“胡说什么?人家哪里就死了?只是性命垂危,又被毁了容,你说话给我小心着点儿!” 那人这才急忙改口,方家那群乞儿真是造势的一把好手,配合青禾三言两语就把事儿头给闹了起来,洛青禾只听声音就知道了身后是怎么回事,猜到肯定是泊宁让他们跟来的,心下更有了底气,眼泪也越发汹涌了。 她心里默念着:少泽,你别怕,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这份苦,我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承受,你等着,我来救你。 洛青禾匍匐在地,哭得肝肠寸断,说是做戏,可她没有一滴眼泪是假的。 “民女只是区区贱民,就算今天被各位官爷杀了,也死不足惜,可怜我家大公子,一身血肉模糊,痛不欲生,求求郡主,放过我家少爷吧!” 洛青禾本就是女子,现在又躺着地上撒泼打滚,一群人当然拿她没办法,总不可能真的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对她动手吧?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到时候齐山侯府可不就麻烦更大了? 那些侍卫一个个拿青禾没有办法,于是将让人把青禾围了起来,又派出一人急忙去报信,让齐山侯夫人出来处理这档子麻烦事儿。 方府。 方景林这边也收到了方少泽递上去的进言书,他斟酌字句,只觉里面提倡的观念简直是为他们这样没关系没背景的官员量身定做,想想那些富商高官,那一个不是狗眼看人低,当初自己才来广陵任职的时候,就因为来自远乡,又毫无背景,这才不得不卑躬屈膝。 这些年来,他步步谨慎,不也还是要看那些关系户的脸色行事?为了升个品级,到处求人不说,还被人瞧不起,多次敷衍了事,白费功夫,想想都气人,现下有这封进言书出来,正是以罗泉和城郊两起富家平民纠纷案件提出了官商相护的问题,正好整一整广陵这风气,不久自己就有那出头之日了! 他把杨潼改的这份进言书特意抄了一份带回家,他可得好好多看几遍,人家杨潼虽然是个兔儿爷,但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方景林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又想起自己家儿子不就是人家关门弟子么? 正好把方少泽喊回来吃顿饭,好好说说这件事,说不定还可以通过儿子跟杨潼搞好关系呢。 方老爷一回来,二房丫头就去告诉了秦氏,说起今天老爷心情尚可,那件事倒是可以跟老爷提一提。 秦氏正在和自己家里二姐谈事情,听到这个消息便道:“看来老爷今天心情不错,那这件事多半能成,到时候二姐你就自己跟我家老爷说吧,他一定答应。” 秦家二姐连忙答应下,脸上笑开了花儿。 秦家跟齐山侯夫人洪氏其实乃至亲姐妹,只是洪氏因着小时候过继出去,所以随了洪家的姓氏,现在洪氏又成了皇亲国戚,诰命夫人,所以这些年方景林能对秦氏多有谦让,全是因为她那个有出息的姐姐来的。 而今天她这个二姐,又有些事来求方景林,换做平时秦氏还不敢包票,但是今天老爷这样子高兴,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她家二姐来完全是因为方少泽那层关系,但她们家跟方少泽肯定是没有干系的,所以只能借着方景林搭上方家大少爷,好央那大少爷拜托席状元给画上一副百寿图,就算不成作画,那到时候他们取来现成的,请状元提上一行小诗也行啊! 方景林听完,颇为神气。 其实秦氏家境在广陵实属殷实,她父亲乃是那国库监管一职,当初自己能当上这个官儿着实沾了秦氏不少的光,所以一直以来自己在秦氏娘家面前偶读抬不起头,有时还会因为升官一事老是去求他家老丈人,现在没想到,也会有老丈人家求上自己家门的一天。 方景林不得不再次感叹,在、他家这个大儿子没白生! 秦家二姐有事求人,那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脸上笑得殷勤不说,一套套场面话把方景林捧得喜笑颜开,方景林立马就答应下来:“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去那镜园,把公子请回来一聚。” 方景林正要派人去呢,谁知道镜园那边先来人,看这情形来得还很急,因为方景林府上进来通报的人也是很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方景林见下人一点规矩都没有,立刻黑了脸。 “出大事儿了,方公子今天在市集上被热油烫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呢,说是现在都昏迷不醒!”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伤到何处,脸上可有被烫伤?” 那人急急答道:“就是被油水溅花了脸,身上也伤得不轻呢,今儿中午的事情!” 方景林霍然起身,身旁的茶具被他衣袖扫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响声,惊出一屋子人的抽气声。 他的第一反应是,方少泽毁了容,将来再也不能入仕了,而且那样一张脸,就这么被毁,他这儿子今后还能有什么用呢?毁了,一切都毁了! 秦氏因着方少君与方少泽还多有交好,心里对方少泽的成见也小了不少,现下听到这孩子受伤,心里也是一紧,生出许多同情,关切的追问:“请郎中瞧了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呀?” 方景林回过神来,眼底闪过一丝希望:“对对对,请郎中呀,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把他的脸给我治好了!” 那传话的人没抓住重点,还以为方景林担心儿子性命垂危,于是便说:“性命倒是能保住,就是那张脸恐怕要留下伤痕了。” 方景林才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他颓然坐下,这不还是被毁容了么?没用了,他这个儿子已经彻底成为了一颗废棋,今后还得靠自己往上爬了。 秦家二姐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一人来,他们广陵不是有一位邓先生么,医术极其诰高明,请他来说不定还有办法,方景林一听,也是如此认为,便要人去请,哪怕要价千金也给我请来,他家儿子反正是被别人伤的,到时候不管花多少钱,都要那伤人者索赔,否则就给告到官府去。 秦氏也道是如此,方景林心里又开始打起算盘:“竟然敢在广陵生事,也不看看我方家是什么人,敢动我儿子,看我不让她赔得倾家荡产!” 谁知道方景林这话刚出,那传话的人就带着满脸惋惜,眼中满是对那伤人者的深恶痛绝:“老爷,你是不知道,那伤人者,其实就是齐山侯府的云安郡主呀!” 此话一出,方景林傻眼了。 不止是他,连同秦氏和秦家二姐也同样愣住,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眼中愕然慌乱皆有。 那齐山侯夫人,正是秦家大姐呀,云安虽然是齐山侯的女儿,可秦家大姐怎么说也是继母,现在阴差阳错的,她们姐姐的继女把自家老爷的亲生儿子给毁了容,这事儿可怎么说得清楚? 秦家二姐顿时不说话了,待想明白其中利害,就急忙跟妹妹道别,一溜烟儿走了,眼下大事不妙,自然溜之大吉。 此时镜园的人说话了:“大人,你也是在朝为官的,现下咱们家公子的伤只有宫中太医才能治好,您去求求齐山侯吧,让他高抬贵手,救救咱们家大公子!” 方景林噤声不语,他这个品阶,怎么求得动齐山侯?那御医更不可能是自己能请来的,方景林瞬间舍弃了这个儿子,他双拳紧握,最后着人把镜园的人给请了出去。 “还敢在我面前说话?你们就是这么跟着大公子的?还不滚!” 那人被推出方府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那可是方府的亲生儿子呀,竟然没一个人肯管么? 还是秦氏于心不忍,连忙追了出去,又命人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给那个镜园报信儿的人,拿回去给大公子看病。 那人拿着银子,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个耳光一样,这里真的是大公子的家么?大公子可是差点儿就要死了,这些人竟然连看都不去看望? 再说了,这三十两银子,怕是一瓶好的药膏都买不起,还说什么大户人家?这种事情也真做得出来! 那人对着方府碎了一口,愤然离去。 他们家方大公子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还要遇上这么一家子亲人? 不,他们也配是公子的亲人? 只有青禾姑娘,才是真心为大公子好的人,现下只能把希望放在青禾姑娘身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实话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那传话的人对方家算是彻底失望,手上那银子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只捏在手里低着头往回走,好好地小伙子,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 不想刚出方府不远的大街上就撞上了方家二少爷方少君。 方少君一见此人就觉眼熟,不正是那方少泽镜园的仆从么? “你做什么这样慌张,连路也不看?” 那伙计见是他,看也不看,直接越过了人去,方少君觉得更奇怪了,连忙拦住那人:“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那伙计一听出事情,竟是冷冷哼了一声,便低头走了,方少君不成想他竟然如此无礼,想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情,看来只能回去问问爹娘了。 一回去家里的情形明显不对劲,下人们在大堂收拾打烂的茶碗,秦夫人一见他,眼神躲躲闪闪,方少君知道,出事了,于是他直截了当的问家里和方少泽是不是又闹得不愉快了? 秦氏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把事情简单的提了提,方少君一听,又联想到刚才那下人的态度,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家里人把事情办成这样,他身为方家人都感到羞愧:“你们怎么回事?那跟我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就算您跟他不对付,也要想想我不是?你这样打发点钱了事,你当是糊弄乞丐么?” 方少泽生死未卜,整个方家别无二话,只有那三十两银子,这叫人怎么看他们方家?怎么看自己?他爹冷血无情不要脸,作何还要牵连自己?这样做法,那还是人么? 秦氏被方少君痛斥,第一次她这儿子竟然敢跟她这么说话,秦氏也恼了,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你以为这次伤他的人是谁?是你姑姑的继女,云安郡主!这件事不管云安做得对不对,我们都不该过问太多,你以后的前程还要靠你姑姑和齐山侯府上多帮衬,你要是为了方少泽得罪齐山侯,可是得不偿失,你到底懂不懂?”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那是咱们家的人!” 秦氏听完,面上冷笑,双眸一撇方景林躺着的房间,对放少君怒道:“咱们家的人?你对我吼什么?也就你在这咋咋呼呼要翻天了,你自己去看你父亲,他说一句话了么?!” 方少君这才想起来他爹来,顺着秦氏的方向看去,便见方景林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方少君气得眼睛都红了,竟隐隐透出几点泪光,先不说方少泽是方景林的亲生儿子,要是换做今日是自己在大哥的立场受了这样重的伤,也被家人不闻不问,那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他看不下去了,更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待一刻,就在秦氏面前转身就走。 秦氏急忙叫住他:“君儿,你要去哪里?!” 方少君咬着牙根,回过头来,却是没看秦氏一眼,反而恨恨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冷笑:“我还能去哪里?我方家大哥现在是什么个情况,家里到现在也没人去看一眼,要是连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去,人家还以为我方家没人了呢!” 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他老爹听的,以前便有的种种不满全在今天爆发,出口几乎没给方景林留半点面子,方景林早就听得外面动静。 方少君又故意冷嘲热讽,方景林气得一下子又从床榻上支棱起来,骨碌着眼瞪着眼前两扇门。 “你这个逆子!你是咒我方家死绝了是么?”方景林在里面气的痛骂方少君。 不过外面早就没了声音,方少君已经奔出方家大门,直往镜园而去,房里的方景林仍然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在得不到回应后,连打开门的兴趣都没有,又倒在了床上。 秦氏在外面接连叹气,这么多年来,她早就看透了方景林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性子,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再怎么也要看在君儿的面子上,现下方景林这般做法,她是说都懒得再说他一句,反正又不是她的孩子,方景林都不管,哪有她去管的道理? 罗泉方家。 方家老夫人正跪坐在家里祠堂的佛像下闭目诵经,手中一串佛珠规律的转动着,脸上一片平静祥和。 四下焚起的盘香让整个祠堂多了几分寺庙里的宁静悠远,老人家在其中静静祈祷,有着别样禅意,然而平静的一幕很快被四下滚落的佛珠打破,老太太手上的珠子竟无故碎裂一颗,连同绳索也断了去,方家老夫人愕然的睁开双眼,对此凶兆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祈祷的正是远在广陵的孙子方少泽,为何佛珠会就此断裂?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想到他那孙子一人在外,也不知道有没有朋友帮衬,现下又是这么个情形,老太太忧心忡忡,双脚竟然就此发麻,站都站不起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还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比较有眼力见儿,立刻发现,然后也不顾大家顾忌,直接扶着老夫人的臂膀,小心的将人扶了起来。 谁知丫鬟心急竟然没注意到地上那一颗颗滚落的佛珠,一脚踩了上去,被扶着的老夫人因丫鬟的晃动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正巧赶来的管事嬷嬷吓破了胆,双脚跟装了风火轮似的,直接就扑了过来,把人往自己身上一抗,老太太才被受缓冲的缓缓倒地。 守在祠堂外面的一群人接连冲进来,都被这个场景吓了一跳,好在老夫人是倒在了老嬷嬷身上,眼看并不大碍,倒是嬷嬷龇牙咧嘴的被当了人肉垫,看起来不容乐观。 手忙脚乱的将丫鬟拉开,把老夫人拉了起来,老嬷嬷也不矫情,只是忙担心的问:“老夫人,可以碰着哪里?” “我——我没事,只是受了惊吓。”老夫人看嬷嬷那一脸愁容,就知道怕是碰着了哪里,便喊:“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嬷嬷扶起来,好生瞧瞧可伤到了哪里?” 那老嬷嬷喜逞强,只肯叫一个人搀扶,起来后才发现腰部疼得厉害,老夫人一急倒把方少泽的事情暂时给忘了,叫人扶着老嬷嬷回房,然后打发了人去自己那儿取了上好的药膏过来给嬷嬷揉一揉。 老嬷嬷觉着是有点儿疼,药倒是不必了,不过为了让老夫人宽心,便也接受了下来,然后叫人扶她回房间。 老太太走时神情很是不对,老嬷嬷心想,一定是刚才的事情,老太太耿耿于怀了,否则怎么会这样魂不守舍的? 她简简单单上了药,又把那丫头斥责一顿,心里总放心不下老夫人,于是拖着老腰又去了老夫人房里,果然看见老夫人愁眉莫展的坐在茶几旁,不知道再想什么事情。 嬷嬷想在门口站了一下,思忖着说辞,然后才上前对老夫人道:“夫人,刚才在祠堂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您老人家一回来就心事重重呢?” 老太太一见是她,心下一宽,连忙问她的腰怎么样,可有伤及筋骨,可有让人给她擦药,现下感觉如何? 不能怪老夫人担心,老嬷嬷是老夫人当初从娘家带来的小姑娘,现下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一摔都很难保证完好无损,更何况是为了救自己,被当了人肉垫子? “夫人,老奴没事,这点小伤于我是无碍的,我还担心夫人呢,有什么事儿可别憋在心里,让自己不痛快。” 现下只有她们两个人呢,老夫人叹口气,然后对嬷嬷道:“你可知我方才在祠堂所求之事为何?” 嬷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我所求之事是让少泽平安顺遂,可那念珠竟然就在关键时刻断掉了,这可是凶兆,我心里不安呐。” “这怎么可能,夫人多虑了,广陵有公子的父亲,还有那青禾姑娘以及温婆婆弄墨,他们都会好好照顾大公子,怎么可能会有凶兆?” 老夫人还是心头不安,她直觉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方家列祖列宗不会给她这样的提示。 老嬷嬷心想念珠断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老夫人担心也是理所当然,可这事儿总要有个确认消息吧? 否则怎么可能会跟人前这么着急。 老嬷嬷思前想后,最后准备一下曲线救国,“老太太要是真的放心不下,那不如就让大小姐来一趟,说说大少爷在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就好了么?” 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然后对她说:“可以,那你去请来少槿丫头,记住要她一个人来,咱们两个人单独说话,我就不信她还不对我说实话。” 上一次就让方少槿搪塞过去,这一回老夫人决定亲自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几刻,方少槿就被从火炉旁逮到了老夫人房中,方少槿一见老太天嘴巴可甜得很,一来就奶奶奶奶的叫个不停,听得老夫人刚才的郁闷也消散不少,不过该问的话还是得问,一句都假不得。 谁知方少槿竟然先一步对老夫人道:“我知道,奶奶今天叫我来,一定是想知道少泽的事情对吗?” 老夫人一听,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因为方少泽的事情,方少槿得到肯定回答,这才神神秘秘的往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便慢悠悠的靠过来,对老夫人说实话道:“我知道家里一些事情不好说话,我回来时,少泽和青禾都曾对我提起过,他们现在的情况,除了奶奶,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二夫人,所以那天孙女儿才不得已糊弄了过去。” “此话怎讲?少泽在广陵果然发生什么事情了么?”老夫人担忧道。 “这,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既然少泽都提出来了,我肯定是信他,不信二夫人的。” “好好好,那你赶紧给我说说,少泽在广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方少槿闻言,便把方少泽字离开家以后的经历,比如在外差点儿性命不保,后来好不容易跟青禾来到广陵,又发现方父另娶他人,并有了他们几个孩子,那方景林不愿意认方少泽,便把人关押在屋子里,最后险些被大火烧死,如此种种,事无巨细一一道来,老夫人就这么和方少槿聊到天色灰蒙蒙的时辰才作罢。 最后老太太在方少槿说完全部情况后,出奇的平静。 她冷静的吩咐下去,叫二夫人,三房个各房丫头小子都来到方家大院堂。 顾氏对老夫人闹出这么大动静,疑惑道:“娘,您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大家说么?” 老夫人淡然的一点头:“没错,我要跟大家宣布一件事情,就在年关,我要去广陵郡。” “娘,你这是闹哪出呢?好好地怎么在年关跑去广陵?”二爷诧异道。 二夫人也说:“可不是呢,娘要是真想去,也得等过完年再去也不迟,现在就去,大家不都得担心着,这个年还过得好么?” 顾氏这话说得,好像就是老夫人刻意不安分似的,老夫人却是不屑一顾:“我要想去,什么时候去不得?再说了,月娘一家人都敢自行上路,我就不能去了么?你们不担心少泽,没关系,少泽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惦记着,我的事不劳你们操心,今天叫大家来,只是告诉大家一声儿,这广陵我无论如何是去定了。” “娘!你这样去,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放心?要不我跟您一起去吧?”二爷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是极不愿意的,这大冷天的,不好好过个年,去那广陵折腾什么呢这是? “不必你费心,我说了只有我一个人去京城,你也不必管我,若是我因着受不得累,在那路上就去了,我也不怪你们,到时候只管来收一收我这老太婆的尸首便是。” 谁知二房家小少爷又上来起哄:“我也要跟着奶奶去广陵,我要去拿我的弹弓!” 顾氏干笑两声儿,把叽叽喳喳的儿子拉了回来,然后对老夫人说:“既然娘已经决定了,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也只能支持您的决定,到时候我再给娘多准备几个随从,一路上好好保护娘一路顺风。” 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说完便让众人退下了,然后命自己的人去准备路上的盘缠和行装。 当知道方景林不肯认方少泽时,老夫人立刻就做出了决定要去广陵一趟,这个不孝子太不像话,以为自己多年不管他,他就能无法无天了么? 随便他怎么在外面混,老夫人都可以坐视不理,可他竟然敢这么对自己的孙子,老夫人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此去,她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子能给她个什么说法! 齐山侯府上。 云安在得知洛青禾闹上门来后,先是慌乱,后又很快变成气愤,什么玩意儿,也敢在侯府上来找我的麻烦? “不就是一个贱民么?她既然敢来,就别想着回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人敢在侯府喧哗,还不给我杀了她!” 那些佩刀侍卫听闻这么个解决办法,一个个都没有动,他们是护卫侯府的,不是乱杀人的工具,这个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是失心疯了一般,不是打人就是杀人。 齐山侯夫人很快也得知了这么个消息,一来就撞见又在撒泼的云安,她直接走过去就是一巴掌。 云安愣住了:“你敢打我?!” “要不是你还是我齐山侯府的郡主,我今日岂止是打你?!你嚣张跋扈就算了,看看你给我惹得都是些什么祸事!” 当初那个闹事的丫头,就这么被云安乱棍打死,那也没什么,可云安简直无法无天,那席辰的儿子算是第一次,皇上给了惩罚也就罢了,现在又来个人,还说是什么国子监的人,眼下生死都不知。 洪氏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那国子监里的学生哪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真恨不得当时就捅破开水白菜的事情,让她滚蛋就行了,现下又出了事儿,她只能替人擦屁股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讨回公道(一百九十一章) 洪氏打完,又指着人说道:“这件事儿现在已经闹大了,我是管不了,只等侯爷回来,我便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到时候你看他如何处置你,要么我也可以不告诉侯爷,你去把门口躺着的那疯婆子给我赶走!” “我这就去把她抓走!” 洪氏瞪着眼,一把拉住云安:“你这个蠢货,现在抓走她又能做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到时候就算你不对她做什么,她要是出个好歹,我齐山侯府还做不做人?你是要害死我们么!” 云安跺了跺脚,那她应该怎么办? “我管你怎么办,不管是拿钱还是下跪道歉,你反正想办法把那丫头弄走,否则到时候就是我不告诉侯爷,侯爷也一定会知道你做的烂事儿!” 下跪道歉?! 云安鼓着双眼,这怎么可能? 不过洪氏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儿,齐山侯府这么大势力,又有钱有财,她大可威胁一把,再给方家塞点钱,不就了事了么? 就算那丫头不收,那老方家父亲据说可是个十足的势利眼,到时候方家拿了钱,还有什么立场来她家闹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你把钱给我,我要很多钱,方少泽要用多少钱,我都三倍赔给他好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听到钱,洪氏肉痛了一把,可事情已经发生,不出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云安还是想得简单,洪氏为了提醒她,先给泼了一桶冷水:“钱不是问题,但是你最好马上把事情给我办好了,否则到时候侯爷回来,我可不会管你。” “你不会告诉齐山侯吧?” 洪氏不耐烦:“你再废话,那丫头可要闹得满城皆知了!” 云安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了,得了洪氏答允,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她有钱,只要有钱,这件事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一定要敢在洛清文回来之前把这件事画上句号,本来上次乱葬岗之后洛清文对他就不像从前那般迁就,现在要是再让他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还闹得满城皆知,那他这爹,真的还会受她依靠么? 不会的,她不会允许这件事影响到她和洛清文的父女感情,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她岂肯轻易就放手,哪怕倾尽一切,她也要保住她的荣华富贵! 云安这么想着,便如临战场般,往大门外走去,她就不信,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 陆嬷嬷瞧着云安郡主还是一连无所畏惧的样子,开始担心起来:“郡主一个人出去,真的能行么?” “就她?不知所谓的东西,能行个屁!还不得靠我出马。” “那夫人如何打算?” “我已经让人去我那妹妹家了,先从老方家入手,让方景林稳住方少泽那头的人,至于这个黄毛丫头,我还不放在眼里,先把她弄进来,绝对不能再由着她在外面撒泼打滚了,围观百姓越多,情况越不好控制,到时候要是闹到官府,皇上又会知道了!” 陆嬷嬷听从吩咐,随洪氏的话,跟着前面那一拨人去了方景林那处说清事情原委,方秦氏务必稳住方景林,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方景林本来就不愿意管这件事,这个儿子早就没用了,他又怎么会为他花上一分钱? 那不就是赔钱货么? 洪氏交代完,又对府上的人发出了命令,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到齐山侯的耳朵里,不然少不了你们好果子吃。 府上的人当然不敢乱说话,不过这件事可不是不乱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云安大张旗鼓在正阳大街烫伤不少人,其中还有杨潼的关门弟子方少泽,这件事想也知道满不下去,洪氏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看来这件事情想要圆满解决,实在有些难度。 也恰好今天齐山侯不在府上,洪氏才想找个好法子瞒天过海,此刻品幽居中,洛清文静坐抚琴。 这把琴还是当年洛卿文留下的,一直以来他以为再也不会再碰这把古琴,谁知道与那敏繁公主做了这样一个约定,他睹物思人,在品幽居一练就是一个上午,下午正是他和敏繁约定的练舞时间,洛清文姗然起身,准备赴约。 谁知道刚一动,那古琴竟然将那花瓶碰碎,正落在脚边,衣摆下方,全部都湿透了。 这天寒地冻的,即便有约,他总不能穿着一双湿透的鞋子出门去,他失望的叹了叹气,今天怕是不能赴约了,敏繁那丫头恐怕要怪自己不讲信用了吧。 洛青禾这一闹,里面又迟迟不来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山人海,怕是好几百人不止,这阵仗,让围着青禾的壮汉们都打怵,在面对百姓的指指点点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云安姗姗来迟,看到的就是眼前人海,一出来,许多探究的目光全部落在云安的身上,那些壮汉一见云安就像是见着救星一般,纷纷拱手道:“参见郡主,郡主你终于来了!” 原来这就是云安郡主,一时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充满鄙夷,嚣张跋扈的乞丐郡主,原来就长这样啊。 云安先还有些害怕,但她比起害怕,更接受不了他们这样的目光,于是她心里愤愤不平了,这些人不过蝼蚁,只要她想,随便就可以踩死他们,这个乡下来的疯丫头也是一样,恐怕都是为了钱罢了。 既然想要钱,那有何难,自己给她们就是,云安底气十足,她有的是钱。 云安一出来,外面安静的氛围便成了什么讯号,洛青禾在大汉包围中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云安。 她双目如炬,直直盯着造成今天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为方少泽讨回公道的时候终于来了。 皇宫内。 杨潼本想提前告退,但在得知方少泽要来皇宫面见皇上时,杨潼瞬间又不想走了,他这徒弟耿直,说话也正直,到时候要是在皇上面前说错什么话可就不好了。 他还是看着点儿比较放心,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方少泽来。 皇上心中难免有了火气。 杨潼安抚了几句后,更多的是觉得奇怪,他这个弟子可不像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像这种场合以他的性格,只会早来,绝不会迟到。 就在杨潼要替方少泽赔罪时,一人急急来报,说是齐山侯府上的云安郡主又闯祸了,这次伤人数量还不小,正在统计当中,另外还引起了皇城恐慌,以及百姓对其皇亲国戚十分的不满,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 慕容炜本来就有点不高兴,现在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发起火来:“这云安简直不可理喻,我皇家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云安屡次作死,先不说欺压百姓,可她多次伤及自己朝中臣子,这不经让慕容炜想起前朝语言,洛氏之女的语言,他本以为这只是无稽之谈你,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能耐,现在看来,这云安实在是个祸害。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本还在整理进言书一事席辰竟然也出现在御书房,他神色慌张的和前来通报的的人一同跑进来,席辰不是不懂规矩的莽夫,这般闯进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皇上现在本就震怒,杨潼怕他受其迁怒,先一步厉声喝道:“放肆,皇上面前,状元郎有何事值得这般慌张!” 席辰如何能不慌张?他气喘如牛,先行跪下向皇上赔了罪,然后稳住气息禀告道:“回...回禀皇上,方才臣派了我手底下的人去寻一直迟迟未到的方少泽,谁知道人刚一到正阳大街就返回宫中,原来是京城都快传遍了,云安郡主在大街上拦下方少泽,并与其争执。” 说到此处,席辰喘了口气,继续说:“那云安郡主非要绑了方少泽去府上,方少泽不从,郡主便污蔑其清白,要将它治罪,方少泽不肯,最后不免发生争吵,郡主一气之下拿热油浇在了他身上,据说他但是浑身被热油烫伤,脸上也被伤得不轻,现在正在府上昏迷不醒。” 慕容炜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一直等不到的人,竟然被云安截了去,现在还重伤昏迷,慕容炜气得将桌上笔墨丹青一扫,跪在地上的席辰堪堪躲过,吓得一个机灵,他当然知道皇上这火气不是因为他,但也是第一次见圣上震怒,受惊不小。 杨潼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心头一震,又很快沉住气,他也在席辰身边跪了下来:“皇上,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到底谁是是而非,其中缘由还有待勘察,不过我那徒弟突遭变故,现下怕是要人的时候,臣能否先行告退?” 慕容炜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甚至连忙催人家回去。 皇上道:“杨爱卿说的极是,这件事他实在无辜,我这就派出太医前往你弟子府上,虽性命无忧但脸也是一等大事,叫太医竭尽所能,一定要把他的脸治好。” 杨潼磕头称是,席辰眼下也不便待着,便说也要去瞧一瞧方少泽,皇上立即准了。 二人结伴,急匆匆的往镜园方向去。 正阳大街。 酒仙元泓早就已经等在路口。 杨潼把人迎上他们的马车,三人对视下,皆是心照不宣。 原来席辰刚才贸然闯殿是有意为之,方少泽一出事,青禾就派人通知了元老板,本想直接找杨潼,可谁知杨潼早就入了宫,不过好在不仙天下第一酒楼在宫中颇有些门路,那带话的小厮,根本就不是席辰的下属,而是元泓在宫中认识的人。 这下子三人目的达到,太医也跟在后面一起出了宫,原来一开始青禾说的她去请太医一事,并不是有勇无谋,她早就想到了门路和法子。 况且方少泽性命又无大碍,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替方少泽讨回公道。 杨潼听完颇有微词:“让她一个人去齐山侯府,是不是太勉强了?” “对呀,该不会到时候也被云安郡主那母夜叉给祸害了。” 元泓却摇头,他知道青禾那丫头一定可以,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看到,洛青禾那时的眼神,有多么坚定。 第一百四十八章:暴乱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云安出来时,盛气凌人,因着洛青禾此时粗布灰衣,头发散乱,脸上又眼泪痕流,看起来怕是比以前云安做乞丐那会儿还要狼狈,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云安一下子心定声稳:“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齐山侯府外喧闹?!” 洛青禾再度见云安,方才云安持刀站在正阳大街的画面再度重现,以及方少泽性命垂危的一幕,她说不清的难受,以牙还牙的心情,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抢过侍卫的刀架在云安脖子上让她为此忏悔。 可云安怎么可能忏悔? 在她眼里青禾只是一个平民丫头,她贵为郡主,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是容许这个丫头欺压到头上的道理,若说刚才还有点担心,那么现在云安已经完全没有吧青禾放在眼里。 谁知青禾并没有给她能够得意的机会,对付云安这种人,就不能给她喘息示弱的机会,她这样不知悔改,倒合了青禾的意:“郡主,小的知错,可是我家方少爷被你一锅热油烫伤,现下昏迷不醒,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堪忧,还请郡主大发慈悲,放过我家少爷,请个太医来给他瞧一瞧,救救他吧,以后我们一定不会再出现在郡主面前!” 青禾不要命的磕头,看得一众百姓不忍直视,这个郡主道要把人逼到何种境地才肯罢休? 见这丫头在自己面前磕头认错,云安心头一点恐慌完全消散了,她就说这个野丫头没什么见识吧,看来钱都不用打发了,于是对她也更加不屑:“就你们还想请太医?太医乃是皇上御用,我们尚且要上书才能请得太医,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因为这事儿来我侯府撒泼,果然是无理取闹的贱民,还不快快滚出去!” “我只是想请太医罢了。”洛青禾似乎被她一连串质问唬住了,说话的声音也不由低了下去,看得那些看戏的百姓心中呐喊,姑娘你没有错,无需这样怕她! “本郡主问你是他什么人?他家里人尚且没来这里撒泼,你竟然敢在我侯府撒泼,不要命了么?!” “不是的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跟方公子是老乡,以前我们就是一起来的广陵郡,我们——” 云安听完,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瞧着洛青禾:“老乡?他爹娘尚在京城,都没来闹事,何况那方府我们自会赔上医药费,关你这个野丫头什么事?怕不是听到消息,才来招摇撞骗,想要借此事在我侯府谋得什么好处吧?” 说完,云安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洛青禾似乎也在她这番话上呆住了,一副无法辩白的辞穷模样。 于是洛青禾再次伤心欲绝的哭起来,她这次没在侯府门口,而是当着云安的面儿,冲到了老百姓里面,前面的百姓见状,都自觉地退开了一段距离,洛青禾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了大家面前,哽咽的声不成调:“各位好心人,我跟我家少爷虽然不曾沾亲带故,但当初临别老家时,方家老夫人曾一再嘱咐我要跟着大少爷,好好照顾大少爷,老人家一片苦心,我只是个乡里的平头百姓,现在说不上话了,求求你们帮小女子说上几句话吧。” 那些看戏的老百姓见一个姑娘势单力薄,一人求上侯府,又被云安冷眼讽刺,心里好不同情,可在这侯府之外,谁敢乱帮她说话? 见无人应答,青禾就知道火候还远远不够,于是她顶着满额头的伤痕,在百姓面前磕破了凝固的血痕,一丝猩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滑下,满脸悲壮道:“我家大少爷正当年华,孤身一人在广陵,可怜我只是一个粗俗的乡下丫头,可以不信我的话,但郎中说了,没有太医我家少爷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求求你们行行好,相信我吧,救救我家大少爷。” 这下真有人看不下去了,这不是要活活逼死人的节奏么,广陵乃文渊王城,怎么能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情?如此,天理何在? 果然有一人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微妙的,许多不敢说话的百姓都将期盼的目光投在了他身上,便听他说:“皇亲国戚就可以随意伤人,滥杀无辜么?欺负人家一个小丫头就算了,人方家那少爷被烫伤可是不少人亲眼所见,现下是死是活还不知晓呢,看来只要是皇族,就算是随便碾死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我们不过区区贱民,怎敢与其争辉?” 这话简直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这里哪一个不是平头百姓?又比如眼下,谁又不是在看齐山侯府的脸色?这要是换做外面的纠纷,大家早就为洛青禾打抱不平了,更如曾经青禾身上担着的案子,老百姓就为此筹钱解决了。 可眼下这不是一般纠纷,这是齐山侯府,大家再怎么想要帮青禾讨回公道,也不得不忌惮皇家权势。 “现在这个世道,没有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在外面混,可不就得这样被人糟践么?”有人道。 这一但帮起腔来,大家可都忍不住说两句了,一个大汉心气儿颇胜,第一个站出来直接指责齐山侯府:“都是老乡,别说不是老乡,就是我们看到了也忍不下去,现在人家公子是被你伤成这样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先请大夫才是,怎么你们就不一样,伤了人倒还有理起来了?” “是呀!你们有什么好说的,该赔钱赔钱,该救人救人,天经地义!” 云安没想到这些百姓竟然敢声讨她,心下慌了一瞬,眼神闪躲的指着洛青禾辩解:“这管你们什么事情?同乡又怎么了?到底不是一家人,那方公子的爹和继母就在广陵,他们都没来闹事,关这个野丫头什么事情?!” 那本来要去老方家办事的陆嬷嬷刚走出侯府不远,她本是偷偷跟着人涌出来,去按齐山侯夫人说的话去安抚老方家,这下刚出来就听见云安在那儿把老方家抖落出来,这傻子,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老方府怕是去不了了,只能先派一个下人前去,她信不过云安这个丫头,看来还是得齐山侯夫人亲自来处理这件事才能保住侯府清誉。 云安这话一说出来,其实只是为自己火上浇油罢了,有人直接在场下笑出来,更是愤慨:“哈哈,我就说这郡主怎么敢这么欺负人,原来是人爹娘都不管这件事,还得一个同乡的丫头来出头,这家人还真是够冷血无情,也难怪齐山侯府比把人当人。” 眼下百姓对方少泽更加同情,眼前的姑娘也实在胆识过人,够义气!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公子的家人都不肯站出来,肯定是收了什么好处,可大家伙能愿意看人家好好的一生就这么被毁掉不闻不问么?我广陵王成脚下的王法,就是这样为咱们百姓伸冤的么?”说话这人其实正是镜园的人,他在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说话却字字诛心。 老百姓果然深受鼓舞,纷纷开始动容,都想为这个小姑娘和他家可怜的大少爷做点什么,有人便在这个时候说了:“大家伙儿都是左邻右舍的,广陵城下发生这种事情怎么能袖手旁观,我们帮帮这个姑娘吧,咱们人多力量大,到时候不怕请不来太医,大不了到时候他侯府把我们都抓起来好了,我倒要看看,咱们几百人,他能全杀了不成?” 这话大家也赞同,但有人还是比较理智的:“固然要讨回公道,那也可以慢慢来,眼下救人要紧,得让齐山侯府请出御医搭救那位公子才是呀。” “没错!必须请太医!打了人哪有这样拍拍屁股走人的道理!” “这郡主果然还是老样子,当初大街上射杀男童就知道不是个好人,如今一看简直是禽兽不如!”这番骂人的话远远从那人群中央传来,大家都觉得心里痛快,下意识的把人给挡住了,所以连那些侍卫都分不清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众辱骂郡主。 这一起势,大家也都敢说话了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喊声如雷,威震八方,云安没有预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瞧着前面这乌压压的阵势,全是冲着自己来的,云安就止不住害怕。 而且这般声势浩荡的形势,很快又吸引了更多的百姓,零零总总怕是数千人有余,现下这就不仅仅是看热闹了,齐山侯府前局势动荡,看起竟有掀起dongluan之势。 云安腿开始软了,洛青禾却没有觉得心头大快,她仍是低着头,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神色冰冷。 而在齐山侯府不远处,正有一众巡视兵,他们途经此地,眼见这样的场景都吓了一跳,毕竟这样多的人,在京城中也是很少发生的情况,他们巡视时的人数也不多,最多时也只有百人,眼下这样的突发状况靠他们是摆平不了了,那领头人忙道:“赶紧去申报,其余人跟我过来,咱们去一探究竟!” 那传话的人是他们之间年纪最小的一个士兵,并且今天还是他第一次当差就遇到这种事情,领头人只是叫他传个话,他都紧张得不行,一路上跌跌撞撞。 此队伍正是那尉迟手下的兄弟,曾经跟在尉迟身边处理过不少紧急事务,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打鼓,但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坐以待毙,本就人多势众,为了避免发生更大的暴动,官府的人不可贸然出动,领头人便叫人先在外隐蔽,抓几个人来探探虚实,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那小年轻虽然年纪小,腿脚倒快,没等多久就把最近的瞭望台驻守兵请来了,可前来造势的百姓也更多,一个个气势如虹,竟把齐山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也只能拿着木棍分出一部分人专门用来开道。 “你们这些人只是反了天了,竟敢在这里闹事,等我抓到你们的领头人,有你们好看的。”那首领带着士兵却半天挤不进去,急得直骂人。 有人听到了,或许又装作没有听到,依旧吵吵嚷嚷的让人赔礼道歉还人一个公道。 再看前面风口浪尖上的云安,此刻完全没了主意,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躲进去,她可是郡主,这些人怎么敢这么跟她说话?就因为那个跪坐在地上的贱民么? 还是想要自己给钱?那她给就是了,她给还不行么?不要再闹了!! 她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可脸上却又将自己的情绪暴露的一干二净。 就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那继母的儿子竟然出来了。 一看里面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大家先停下了叫骂声,原来这位就是齐山侯过继的儿子,洛宏宣。 可他年纪太小,一出来就见着这么多人堵在家门口,早就吓得腿软,哪里还想得起刚才娘亲让他说的话?不过齐山侯夫人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出来时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有齐山侯府上的管家。 只听他说:“大家稍安勿躁,这确实是我府上的不是,我们也绝对没想过要逃避此事,我和我家公子正是为了那方公子才出来,正要进宫去请太医出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极尽全力让方公子恢复如初!” 众人一听,这倒还算是一句人话。 一时都没说话,管家便又给大家赔了不是,然后才要去召侯府马车,大家的怒火得以平息,一旁输不起的云安却妄想趁此机会再找回自己的面子,她恶狠狠的瞪着地上的青禾,取下腰间的钱袋,啪的一声仍给洛青禾。 里面装的大抵是一些碎银子,砸得洛青禾胸口一痛。 “不就是请太医赔钱么?哪一样我赔不起?今天权当被狗咬了,你既然要,那就都拿去好了,这下你们满意了?” 洛青禾呜咽一声,便弯着腰倒在地上,虽是夸张了些,但就凭刚才云安郡主的言辞侮辱,用来激起现在激动的人群,正是恰到好处。 直接有人骂道:“呸!人家方公子才是被狗咬了!要无辜受你们这么多罪,仗着有点家财就可以为所欲为么?有本事你也把那热油往身上一倒,咱们再无二话!” 齐山侯夫人在门内倚着门缝偷听外面动静,本来听见大家都打算就此了事,现在云安这么一闹,她打好的算盘全都被毁了,这个蠢货怎么不去si了算了? “去你的,像是看得起你的臭钱似的,好好的一个人伤成这样,赔钱是天经地义,没叫你磕头认错就是不错了!” 这下完全是云安自己激起了民愤,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人直接开始往云安身上甩烂菜叶,原本气派的齐山侯府,现在已经一片狼藉。 云安从被鸡蛋砸过之后就一直哇哇乱叫,跟杀猪似的。 这么一出后,又人站出来喊停了:“别跟这般人动手,咱们有理,不怕吃亏,但要是伤了皇家的人,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三六九等高低立见,不就是说他们这群百姓生来比他们低贱么? 一时大家都不再动手,却换上了同仇敌忾的眼神。 洛青禾找准时机煽风点火,她撑起身子,手似乎不小心碰到钱袋,露出里面小几两银子,看起来简直是个笑话,就这么几两银子也敢拿出来砸人?! “多谢好心人,有你们这几句话足够了,多谢各位大恩,它日定然回报。” 这样好的姑娘,竟然被人这么欺负,要是父母见了,可指不定怎么心疼。 洛青禾捧起那几两银子,苦哈哈又道:“郡主,我们少爷只需要太医就够了,不需要这些钱,只求太医能妙手回春救回少爷,为他减轻痛苦,只是,小女子有一疑问,我们家公子乃是国子监的学生,一身清白,郡主为什么会说他与你家丫鬟有染,非要绑了他来你们侯府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神仙显灵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云安没想到洛青禾会在这个时候把这个问题当众抛出来,本就心虚的她,此刻就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她为什么抓方少泽?当然是为了讨好秦王,可她敢这么说么?她要是敢说这话,那才是彻底完了。 到时候把秦王再牵扯进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再说了,当时她也只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只要能把人绑了就行,现在才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么站不住脚,说出来都怕会被人笑死,或是以为自己对那方少泽有什么龌龊心思,那得多么丢人? 那管家听青禾这话问得有蹊跷,为了不再引发事端,便开始说话了:“小姐,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其实那方公子跟我们侯夫人算是亲友,就算两家有什么误会那也很正常,现在救人要紧,旁的事,到时候说清楚就好了。” 管家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不否认云安错误,又不逃避责任,还把受害者方少泽搬出来压她话头,实在是妙。 旁人尚且听不出什么毛病来,甚至深以为然,可见这管家有几把刷子,不过再怎么有实力也比不过一个猪队友带来的损害大。 云安一听这话,就觉得十分有道理,她气哼哼道:“可不就是他之前得罪我了?否则我又怎么会找上他?” 这下连管家都想骂人了。 本来都要揭过去的话头,愣是被云安又拉回来,青禾便顺着云安的话说,她状似疑惑道:“真的只是误会吗?那要是以后我家公子好了,郡主是不是还会来找我家大少爷算账?” 方少泽已经都这么惨了,这郡主要是还敢纠缠人家,那就太不是人了,百姓都看着云安,且看她如何答话。 洛青禾服软,此时的话语权好像又到了云安那处,云安将被鸡蛋弄脏的前襟遮住,然后宽宏大量的说:“我就不像你们这般小气,以后就算他好了,我也不会再找他麻烦,这样可以了么?” 洛青禾攥紧衣角,有些不确定的问,“郡主说的是真的么?” “那么郡主可不可以对天起誓,以后再不会跟我家少爷扯上任何和关系?” 云安把不得早点跟方少泽撇清关系,“我本来就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管事眉毛一跳,青筋抽搐,里面的洪氏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陆嬷嬷推了出气,陆嬷嬷一出来,就知道侯夫人的意思,将云安郡主拉了过来:“我的郡主大人,你现在还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不过是不再找那方公子麻烦,这件事儿有什么不好发誓的?” “为什么要听她的?!”云安瞪了陆嬷嬷一眼。 “奥哟郡主,你瞧瞧外面这些人,一会侯爷要是回来了,这可怎么交代?” 一提起洛清文,云安立马停了声音,她说得对,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这些人赶走,反正她发这个誓言对她自己又没有什么妨碍,她怕什么? “好,我要是向你保证了,你是不是也能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在这些事儿上,云安一向不肯吃亏。 洛青禾嘴唇动了动,像是答应了,又像是没有答应,洛青禾身后这么多人在这儿,太过吵闹没听清楚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后面洛青禾又放大了声音说:“既然君主答应了,那么就请立下誓言。” 云安哼了一声,高傲的昂起自己的头颅:“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洛青禾眼中闪过一丝不明就里的光芒,她向前一步、两步、直站在云安的阶梯下,道:“郡主只需要跟着我照做就行了。” 云安很不耐烦的学着底下洛青禾的模样,举手立誓。 洛青禾双目如火,紧紧锁住眼前的少女,她嘴唇微动,就听见对面的少女骄矜的声音,不情不愿的说道:“我云安对天发誓。” 洛青禾满脸泪痕,双眼微肿,但她眉目的坚毅之色让云安有些在意,她细细的打量起她来,口中却跟着青禾重复着誓言,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个野丫头竟然跟齐山侯有几分相似?她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连带声音中都透露出了不耐烦。 正在誓言进行时,那巡卫队才满头大汗的到达齐山侯府大门口,便看见这么一幅场景,顿时也不敢上前,毕竟云安郡主和小侯爷就在那里,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那领队只能先看清四下环境,绕了一圈后,目光落在洛青禾身上,这——这不是青禾姑娘么?他可是最喜欢她家的米线了,早上的段家涮锅开张他还去光顾了呢,这怎么闹到齐山侯府来了? 洛青禾为人街坊邻居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平日里虽然跟青禾不是近交,但光看这姑娘为人处世就知道是个善良的姑娘,眼下又这般凄楚,看来是得罪了齐山侯府? 领队方才即将喷发的怒火忽然就熄灭了,要是对方是洛姑娘的话,那他还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否则,今日方少泽所受之苦,皆报应在我云安身上。” 云安一听,有些犹豫了,可是已经说出去的话,现在誓言又只在最后一句,她狠了狠心,还是跟着洛青禾说了下去:“今后不可再招惹方少泽其人,否者今日他所受之苦,皆报应在我身上。” 云安话音刚落,洛青禾忽的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让人不寒而栗,可这个角度,只有云安看见了,因为很快,洛青禾又变得面无表情,她盯着云安,眼中闪过许多情绪,或愤怒,或仇恨,最后都化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就像这寒冷刺骨的深冬,那眼神赤裸裸的,似要将云安扒光,然后把她冻成一尊冰雕。 云安忽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竟然动不了了。 她惊恐的盯着洛青禾,生怕她会对自己图谋不轨,她们的距离太近,近到洛青禾只要三两步,就能冲上来抓花她的脸,可是洛青禾又怎么会抓她的脸? 就只是脸,怎么够偿还方少泽所受到的万分之一。 “啊——啊!!” 好像上天显灵,云安发完誓后,竟站直身体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只见空气中凭空爆出一抹火星,然后她半张脸都被莫名生出的白色火焰点燃,就像她是易燃的灌木一样,火苗顺着脖子满眼进后背,从内里直烧穿了外面的皮衣夹袄。 云安痛苦的掼在地上,挣扎下从阶梯滚落在地,所有人都被吓坏了! 管事几乎立刻护着小侯爷往大门里靠,沐宏宣吓得浑身发抖,陆嬷嬷亲眼见到那火凭空燃起,直接落在云安的脸上,尖叫起来,大喊着:“救人!救人!” 可是谁敢上前?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没有人知道,鬼神之说自古有之,这样诡异的事情,大家都傻眼了,身后的百姓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恐之下都丝丝抽着凉气不敢说话,整条大街安静的只剩下云安的尖叫声。 唯有那隐隐流动的火光倒映在洛青禾眼中,她完全不为之所动,反而流光倒映眼中,透出她双眸森冷的寒意。 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发誓就能抵消方少泽的痛苦?这怎么可能,洛青禾绝对不会放过云安,她知道,如果不这样做,那么方少泽的事情又会像席丞一样,不了了之。 可是凭什么这些人伤害了人,却能不受到惩罚? 既然司法管不了,那就只能她自己讨回公道!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段成融,这不是普通的火焰,大家根本看不到火,能看见的只有涌动的热流,和迅速烧毁的衣物,以及焦腐的皮肤。 这火比普通的火更加让人难以解释,看起来就像是天神降下的惩罚一样,可对自身消耗极大,并且掌握不了,甚至会反噬,可她不怕反噬,若是不能让云安付出代价,她怎么容得下这口恶气? 那可是她爱的人。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洛青禾不是没有考虑过风险,若是因为被反噬,或是太过明显而被人发现是她动了手脚,很可能会被当成妖女,活活打死在这里,可是她不怕,她唯一怕的,就是方少泽所遭受这些,只能独自承受,而凶手却逍遥法外。 可她今天竟然做得滴水不漏,甚至那火势不大不小,刚好与方少泽身上的伤痕一模一样,这就够了。 洛青禾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变得这么冷血,可以自己去伤害一个人,而无动于衷,甚至想放声大笑,可她不后悔。 世人总说以德报怨,那又以何报德才不算辜负呢?她只想以牙还牙,云安越是痛苦,她就越是痛快。 洛青禾真的笑了,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你看看,你这样子有多痛苦?可是被你伤害的那些人就不会痛苦么? 可是云安不会懂这个道理,那日被乱棍打死的丫头没能让云安懂这个道理,被射杀差点丧命的席丞也没让她懂得这个道理,直到方少泽,她仍然不知悔改,把别人的命不当命。 那好,那就让她来教她这个道理,只有血的教训,才能让云安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这是——这是神仙显灵了!” “乞丐郡主真的遭报应了!” 这样的言论一出来,几乎就让老百姓全部认定,云安这样的惨状,完全是被老天爷惩罚了。 看来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云安的所作所为。 否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毕竟谁都没有碰过那位郡主呀! 等那看不见的火熄灭后,洛青禾颓然的坐倒在地,拼命的往后退去,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叫:“有——有鬼!郡主的伤痕竟然与我家公子一样,郡主方才根本就是在撒谎!她一定会再找上我家公子,一定会的!” 洛青禾反而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百姓此刻的想法又不一样了,这能说明什么? 这不就说明真的有神仙显灵了么?! 一些不信的百姓此刻也都相信了,有些信徒甚至直接跪拜在齐山侯府,朝着晕过去的云安磕头。 那头领眼下可没办法了,现在这些平民老百姓一个个都虔诚的跪在这大门前,他们是专管暴动的,现在一片祥和,他们能怎么办? 那个小年轻显然也被这些人影响,但他却是看着洛青禾:“那个女孩儿就是神仙么?” 领队一巴掌排在他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没事了还看什么,撤退!” “啊?这就撤退啦,我们不看看么?”里面有人提出来。 领队想,现在这事儿他们还真管不着,只能撤退了事。 不过反正现在也没有事儿,他们就是留下来继续观察观察,也没什么吧? 第一百五十章:相见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府门内,齐山侯夫人一直叫人注意着外面动向,她自然是不想首当其冲去说那些话,即便现在云安的惨叫声已经平息,她也一点都不在意云安的死活。 忽的,那瘦高灵活的小厮从侯府高墙上一跃而下:“夫人!我好像看到巡卫队带着救兵来了!” 齐山侯夫人先是一喜,但又疑惑,下意识想:“是谁请来的救兵?!” 不过都不重要了,既然有人来帮她们,她自然求之不得。 “那巡卫队此刻在何处?” “就在外面,应该过不久就会把人全部轰走了。” 洪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再怎么让云安闹,这齐山侯始终是皇上的舅舅,皇亲国戚,官府始终会站在她这一边。 她起先是不愿意出府上惹一身骚,但现在救兵都来了,她没理由再躲在里面不说话,现在正是她这侯夫人主持大局的时候,一定得把那些平民的怒意压住才行。 现在既有救兵,云安又好像遭了‘报应’,那她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也得去收拾残局,就说那云安,虽然现在估计奄奄一息了,那她这个当后妈的可不能袖手旁观,免得落人话柄。 再者就算云安做错了事情,她也得拿出齐山侯夫人的气势出来好好跟刚才闹事的丫头说道说道,否则任由她这么拿捏,他们侯府颜面何在?自己这侯夫人岂不是也太没用了? 她将手上拿来偷听的竹筒扔掉,此时的她正一头乌发简单束起,正是一副急匆匆赶来的模样,然后带着身后几名丫鬟,一身儿年关刚定做的狐裘小背心,将原本并不十分出挑的面容衬得有几分端庄华贵。 “给我开门,我且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仙下凡。” 齐山侯夫人一出去,家里的小厮和护卫全部都跟了过来,那气势跟方才云安带出去的几个小丫头片子比,可太有震慑力了,一出去,那些百姓果然都停下了祈祷的声音,先看这个侯夫人又有什么说法吧,若是处理不当,肯定跟那郡主也是一样的下场。 他们倒要好好看看,这一次神仙是如何降下天谴。 一出来,洪氏倒真没想到云安会是这副模样,身上明明没有火,可那伤痕与火烧后的痕迹一模一样,一大片肉都被烧红溃烂,看起来异常可怖,就跟方少泽撕掉一层皮的样子十分相似。 因报信被关在门外,又因云安受了惊吓的陆嬷嬷一见齐山侯夫人出来,心里顿时跟吃了定心丸一样:“侯夫人,您可算赶来了。” 齐山侯洪氏听得陆嬷嬷说话,略微看了看她,给了嬷嬷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对那些傻愣在一旁的侍卫斥责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给郡主看伤!一个个没用的东西,把郡主带进去!” 机灵的侍卫一听,就跑了出去,径直去请郎中,剩下几个站在云安面前,只能硬着头皮去扶郡主,谁知刚一碰到一个衣角罢了,云安就疯狂的叫起来,她觉得太痛了,为什么会这么痛? “别碰我!滚,滚开!” 她好不容易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滔天恨意,竟然敢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 都怪那个乡下丫头,要不是她让自己发誓,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定是她搞得鬼,一定是! “给我——打死那个贱人!是她害我!是她!” 洛青禾惊恐的瞪着地上指着自己的云安,无辜的双眼似乎又要涌出眼泪来:“不是我,是你对天发誓,却心意不诚,不关我的事。” “你这个贱人!”洛清青禾那副无辜的模样,她简直恨不能把她给撕碎了!可她现在好痛,痛到自己不能站立,痛到连刚刚动一个手指头,都差点晕过去,渐渐的,她似乎连自己半个身子都感觉不到了。 只能一口一个贱人泄愤。 洪氏似乎听不下去了,再次命令那侍卫把人给扶起来:“云安,够了!” 又对底下泪眼欲泣的洛青禾冷冷一笑:“场下何人,为何在我府上闹事,还设计云安郡主,让她受这么重的伤?你以为文渊当真是没有王法了么?这件事我也不必跟你多说,一切自有官府定夺,姑娘还请自行与其说明。” 洪氏一直在里面,根本就没有亲眼所见那天谴,所以她还是相信,云安受这样重的伤,一定是有人搞了什么鬼。 她自以为这样,就能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临危不乱的气度,谁知在场百姓已经对报应天谴一事深信不疑,谁都知道,那洛青禾当时离云安可隔了一整个台阶,而且他们什么火焰都没看到,云安就被伤成了那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和洛青禾正义化身的立场方向下,齐山侯夫人这一番话根本站不住脚。 “你知道什么?分明就是你那郡主自己发誓却心口不一被天谴报应了,现在倒是怪人家啦?” 原本在祈祷的百姓被人公然否认,而且那人还是齐山侯府的当家人,这不,又激起了民愤,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不把人当人了么? “就是就是,再说了,你们云安郡主当街伤人,多次欺压百姓就不算闹事,别人为家里少爷讨回公道就叫闹事了?好一个皇亲国戚,咱们都该被你们拿捏踩踏,这就是王法,咱们老百姓而已,哪里能有什么王法,不都是你们说了算?” 这话正说到点子上,那云安多次闹事,第一次闹出人命人命,第二次差点闹出人命,这第三次还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可那云安都没有事儿,要不是这一次遭了天谴,只怕会跟之前一样不了了之吧,这就是当朝王法,一众百姓如何能不灰心? “说什么自行说明情况,到时候这小丫头还能活着出来么?” “可不是,你们当人命是什么?小丫头,你还不快过来,到时候人家真把你抓到官府去,你可就惨了!” “对,今天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们把人抓走?神仙都说了你们不是好人,谁知道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洪氏瞪着眼,脸上的雍容有一丝破裂,一旦被人所否定,她努力维持的贵妇形象好像就会开始崩塌,就比如现在,她本该是那个主持大局的人啊,云安不可以的,她却能,可现在竟然连她都控制不了这个场面,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难道就不怕被关进大牢么? 然洪氏却不曾想,这些百姓除了在那儿不客气的呛声,并没有做任何逾越皇权以上的东西,官府又凭什么抓他们呢? 要真抓了,这千多人,又要怎么处置? 再者抓这么多人,闹这么大的动静,一旦传出去,很难不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岂不是民心不稳? 洪氏有一丝慌了,还是陆嬷嬷这个了解情况的目击者,小声出言提醒了:“错了错了,夫人,现下这个场景,可不能公平公正,你只能顺着他们,否则怕是不能善了。” 本来这些百姓就对他们诸多不满,现在又有不知道是何方神仙相助,底气十足,除了顺他们的想法来,那是万万不能摸其逆鳞的。 但洪氏也有自己的顾虑呀,眼下云安实在伤得太重,又是自己家的人,她这个继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而不作为,岂不是显得太无情?到时候旁人说起话来可就不好听了,但要真的硬把人扭送官府,这些百姓肯定不肯,说不定还会闹事,到时候怎么招架的来? 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巡卫队还在吧,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不行动,把这些人赶走,但要是自己开口的话,他们总要帮侯府解决这个麻烦吧? 于是侯夫人直接准备甩锅给巡卫队。 那领队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个烫手山芋落在自己手上,当时肯定不会有一丝犹豫,一定带着兄弟们赶紧撤退! 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等到他被齐山侯夫人拦住的时候,他真恨不得找个人多的地方钻进去才好。 “这位大人,你帮帮我们吧,齐山侯府人山人海,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我那女儿还要请大夫来瞧瞧呢,可不能再耽搁了,你快让他们散了吧!” “我这...”那领队当即就犯头疼,这让他怎么赶人?难道要他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赶人么? “还有那个小丫头,她一定搞鬼了,一定要把她留下,到时候问个清楚!” 领队骑虎难下,着百姓把,人数众多,他要是赶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伤到些什么人,到时候报上去不好交差不说,那洛青禾还真挺无辜,这要是被抓进去了,他也不敢保证齐山侯不会对这个丫头做些什么。 领队在侯夫人面前半天答不上话来,很是尴尬。 偏这个时候,那个小年轻说话了,他一脸正经的说:“队长,咱们不是管理京城治安的么?咱们和官衙各司其职,好像除了暴乱以外,我们不能随便拿人吧。” 小年轻这话真的不是为谁说话,而是他作为一个新兵danzi,对着制度规则背的溜溜熟,这下才能张口就来。 不过也有天谴的影响,他也觉得齐山侯府就是不对,他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帮了齐山侯府,不也有可能被神仙惩罚? 领队当即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关键时刻还真是有用:“对呀,我们是巡卫队,这些百姓都只站在你们几十步开外的大街,我们还真不能去动他们,而且关于那姑娘,我先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知道,我可能也不会插手,要抓她,还得官府定夺。” “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是来抓人的?” “也是,可是这里都是些聚集的老百姓,他们也没有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怎么能破坏规则抓了他们?” “你们是怎么当兵的?!这些人还不算闹事么?这你们都不管,那还能管什么?!” 齐山侯夫人也怒了,不过她这一怒,几乎激起外面一千多人的愤怒。 “我们哪里闹了?!讨回公道就是闹了?还是你们根本就没有公道,所以才想着逃避?!” “太过分了!简直目中无人!” 洪氏被气的不轻,眼下局势太难太难,这些巡卫队又并不打算帮忙,现在她既然出来了,那就不得不扳回场子,“大家稍安勿躁,先不说你们有没有闹事,单说这小姑娘,虽然是为了讨回公道,我们也给了公道,拼尽全力弥补过错,可当下连我家郡主都这么不明不白的伤了,我侯府也应该得一个公道。” 有人哼了一句:“瞧夫人你说的什么话?就算你家郡主伤了,也得人赃并获才是,人姑娘家站着好几步远,我们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能有错?” “不管有没有错,这件事为了公平起见,不都应该交给衙门断定?姑娘既然问心无愧,那作为离郡主遇害最近的目击者,怎么也得前去问个话,说明一下当时情况吧?”洪氏言辞不由锐利起来,这话一说,竟一时无人能找出错处来。 就连洛青禾都没办法辩驳侯夫人这番话,这女人倒是有两把刷子,句句咄咄逼人。 可真被抓了去,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形,恐怕洛青禾这边就不是那么好控制局势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为姑娘说句话,但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连问个话,都斤斤计较的不去一趟吧? 洛青禾心道此事不妙,谁知就在侯夫人要派人陪送她到官府时,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那人群中央。 一道温和却坚定的声音远远就传来,隐隐还带着嘶哑:“慢着。” 大家好像是认识他,都自动让开一条道来,原来那马车上的吊牌写着的正是齐山侯三个大字,不难猜到,这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这一次,大家都没出声,好像热身之后,主角终于出现,现下才是重头戏。 洛清文掩唇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才在下人搀扶下踩着板凳走下马车。 他身形消瘦却修长,因着常年病着,脸上的肤色略显苍白,一身蓝灰色的金丝绣袍,外罩着一件儿深蓝色的轻裘斗篷,又刚好掩去他自身消瘦的体型,看起来竟是风雪中玉树之姿,他不像少年那般气质清朗。 经过岁月沉淀,他变得沉稳内敛,秀雅的面容勾勒出他的贵气天成,好像他生来就是尊贵之躯,瞧着与那身着锦绣华服的齐山侯夫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儿夫妻, 他似乎能感应到青禾的位置,好像就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直到青禾面前,洛清文才问:“姑娘,你是?” 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只是那双眼睛再没有聚焦,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那样深沉。 当洛青禾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她竟然恍惚落泪,不是做戏,而是控制不住的心脏发紧,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为什么她看到这个男人,竟然会为他落泪? 男子眼睛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少女气息不稳,他疑惑道:“你是在哭么?” 本来看见一个男子落泪,这就足够让洛青禾尴尬了,偏这个人还要说出来,让她更是羞恼:“你这人好生无礼,看见了还非要说出来么?” 洛清文身子几不可查的僵了一瞬,他欲言又止,却觉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的声音,像是一声遗憾的长叹。 最后他轻轻道:“我的眼睛,看不清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血脉相连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懵了,不是明明就看见自己在流泪么?为什么又会说看不清东西? “可是你为什么好像能看见我一样?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怎么知道我在流泪?” 洛清文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一样。 云安一见洛清文回来,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可是洛清文一来根本就没有管他这个女儿,反而跑去洛青禾面前,没有质问,没有针锋相对的气场,反而两人之间升起一股奇异的默契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父亲,她伤了云安!你为什么还要跟她说话?你快把她抓起来!”她都成这样了,洛清文看不到么?自己就是被那丫头害成这样的,他竟然无动于衷?!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叛自己,不把她放在眼里?! 洛清文的态度确实奇怪,也难怪云安会为此着急,他对洛青禾的问候和温柔和煦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到的。 齐山侯夫人也对他这样的态度感到奇怪,洛清文虽然一直都很宽以待人,但那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教养所致,他不会看不起任何人,但骨子里的贵气天成让他的高傲无形中影响旁人,不敢对他太过亲近和逾越,他也不会这般低眉顺眼的跟一个姑娘家说话。 这都太反常了。 陆嬷嬷一瞬不瞬的盯着洛青禾和齐山侯,忽的,她似乎看出端倪,脸上血色瞬间褪去,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洪氏见她脸色乍变,皱眉道:“陆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陆嬷嬷呆愣的摇了摇头,后来才想起在主子面前应该好好回话,便说:“对不起夫人,我只是吓着了,没事。” 洪氏更觉奇怪,不过又能有什么奇怪的呢?陆嬷嬷就在自己身边,方才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可只有陆嬷嬷一个人知道,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难道就她自己一个人发现么?! 因着云安的吼叫声,两人之间疏离但逐渐密切的气氛被打乱,洛清文浑身一震,这才望向云安那边,他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云安估计伤得很严重。 洛清文眼底的怜惜和焦急让她回过神来,刚才云安叫他什么? 这个和颜悦色的男人,她莫名感觉亲切备至的男人,竟然会是云安的父亲?也就是那个纵容行凶的齐山侯! 聚众起势不是件小事,就算是齐山侯府不去请官衙出面,也很快会有官府的人赶来,这不继巡卫队之后,衙门的官兵也很快赶来齐山侯府。 带头来的还是杨大人,这位不是那普通官衙,他深受皇上信任,一直以来主管京城大大小小的案件,处理过的要务数不胜数,即使面对这样的情况也能很快摸清楚头绪。 不过片刻,两位大人就掌握了其中的重要信息,知道洛青禾跟云安的渊源,就知道这件事又是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不过眼下齐山侯本人就在这里,他们问完之后,首先来询问了齐山侯的意见。 “下官参见齐山侯,这件事不知道侯爷您有什么看法?” 齐山侯愣着没有说话,这个意思就是要将刚才的姑娘抓起来了,她与云安的伤恐怕脱不了干系,可是真要把她抓起来,洛清文心底是不愿意的,一个是自己女儿,一个是素未谋面的姑娘,为什么会让他原本平静的天秤一下子倾斜? 齐山侯迟迟不说话,洪氏就急了,侯爷这又是怎么了?她按捺不住,于是走过去先一步帮洛清文说道:“大人,你也看见了,这里聚众闹事可不是小动静,眼下我家郡主也被伤成这样,这姑娘可是主要嫌疑人,怎么能连个话都不问清楚就把人放走?” 这话还是意有所指,指明今天这一切的主导者,都是洛青禾一人而已。 云安听完洪氏的话,更直接,她凄厉的大喊:“就是她,一定是她用了什么妖术才把我烧成这样,一定要把她抓起来,烧死她!!” 云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一心只想至洛青禾于死地,要不是她现在动不了,可能会冲上来亲自动手,她的杀意显而易见,让一群百姓又不淡定了,这乞丐郡主怎么到现在都死不悔改? 原本安静的百姓又嚷嚷起来,“郡主好会说话,自己遭了报应不知悔改就算了,现在还要找个替死鬼么?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人小姑娘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污蔑人家?!” “这是神仙眷顾,你们做错了事被神仙惩罚,罪有应得,想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垫背,休想!” “对!不关小姑娘的事儿,你们官府无凭无据,没理由抓人!你们官官相护,没有王法,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今天还就要个公正严明的王法,否则你们官府就把我们这么多人都抓紧去好了!” 当说完这句话,无疑是将身后百姓都跟洛青禾拴在了同一根绳子上,大家也不在你推我让忍着不说话,纷纷为洛青禾正名,正是声势浩荡,势不可挡,洛青禾虽然示弱,可身后百姓此刻却成了她最有底气的后盾。 官府现在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可两位大人又岂会任由百姓压过官府,那是万万不能的,非常时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杨大人对着前面齐声声讨的百姓下令:“还不给我拦下这些人。” 他带来的官兵少说五百人,虽然不及一众百姓人数的一半,但他们身上的官服和佩刀,都是强有力的威慑。 不少百姓都被那白晃晃的刀给吓得闭嘴,可眼中都是不愿屈服的神色,更显得官府欺压民众了。 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来硬的,杨大人见大家消停了片刻,在这个时候适时站出来,“本官乃是京城巡抚,专管京城百姓的安危和安定,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惭愧,但官府有官府的处事方法,云安郡主既然在这姑娘带她发誓时受伤,我们官府理应秉公执法,但大家不要担心,本官绝对不会为难这位姑娘。” “文渊律法本就维护每一个人,今天哪怕不是齐山侯府的事情,而是你们,或者这位姑娘在这里受伤,本官也是要带回府衙,录取文书上报皇上的。” 百姓一听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那么他们现在倒是没话可说了? “今日本官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绝对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只请大家能够冷静对待此事,切勿相信鬼神之说,如果因为这些无稽之谈扰乱公堂公正,本官断不会轻饶。”杨大人软硬兼施,一颗糖吃完又给一棍子,把一众老百姓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家也都安静下来,且看这杨大人如何处置。 然后杨锦余又对洛清文说道:“侯爷,这件事你才是当事人,我要收押这位姑娘,还得看你们如何处置,如果要告她故意伤人,本官就带回问话,如果不告官府,那本官便带人回衙门,你们自行处理当下纠纷。” 洛清文犹豫了,他真的想抓这姑娘么?当然不想。 可是云安又怎么办呢? 云安迟迟不见齐山侯发话,她急得只差往侯府外面爬了,原本动不了的身子猛地匍匐在了地上,可她脸上狠毒的表情让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让人可怜的样子,反而觉得可怖:“爹,你难道眼盲心也盲了么?我都已经被毁容了,我彻底完了,你都无动于衷么?” 齐山侯内心开始挣扎,云安哇的一声哭出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母亲要是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那神情,说的就跟真的似的,连原本还在犹豫的洛清文当即动容,他再次望向洛青禾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变成了复杂的神色,像是眼前摆着的是他最难抉择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洛青禾原本对这男子莫名的亲切感被现实粉碎,不管他对自己多么亲切,总还是那个云安的爹不是么?那么刚才看到的的温柔的神情,都是假象罢了,洛青禾对着他那双空洞迷茫的双眼,忽然失落极了。 他可是云安的父亲,刚才的一切一定都是假象,这个人,本质和云安,说不定也是一样的。 洛清文总是很容易感受到对面这个小姑娘的情绪,在感知少女对他失望的那一刻,洛清文立即慌了,他绝对不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他没想到,只是这个丫头一点点情绪,都能那么影响自己,他没有一点犹豫,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你方才在正阳大街,真的烫伤了方家公子,是也不是?” “父亲?你不帮我?你还问我这个——”云安瞠目结舌,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站在自己身后呢?她可是他的女儿。 “看来问你也问不出实话,侯府众人,出来回话!”洛清文陡然一喝,家里下人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侯府门下,乌压压跪倒一大片,那今天跟着云安出去的小厮们一个个抖若筛糠,颤抖着回话:“回侯爷,郡主她...她确实伤了那方家大公子。” 洛清文点了头,然后又望着别处,向洛青禾伸出手掌,似是绅士的邀请,洛青禾竟真的将自己的一只手放了上去,然后又是另一只手,直到他看完,洛青禾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洛清文本来是想检查一下,谁知他碰到洛青禾手时,竟然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洛清文留恋于那种感觉,直到洛青禾开始微微挣扎,洛清文才回神,忙道了歉。 “姑娘,冒犯了。” 洛青禾知道,他肯定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那么刚才他又为何出神? 却见洛清文回首,他对着一众百姓,和身后侯府大声宣告:“这件事确实不是姑娘所为,她身上并无引火的器具,又怎么会用火伤了云安,我虽是云安父亲,可事实如何,我都不会徇私枉法,我决定不会上告这位姑娘。” 洛青禾没想到齐山侯竟然为了替她证明清白,而不顾云安,那是不是证明他其实是一个很好地人? 她并没有看错他。 云安已经哭成了泪人,“怎么可能不是她?一定被她藏起来了,来人!给我撕了她的衣服,一定可以找到的!这个贱人,你会遭报应的!” “云安!你怎么执迷不悟,还这般无理取闹!若真是她,为什么同样是火,只烧着你,却伤不了她?” 云安再次凄厉的叫起来,脸上皮肉绽开,流出里面的脓血,让她看起来像是索命厉鬼般可怕:“爹!我是你的亲骨肉,她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我今天被人烧死了,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这样对我,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来找你的!” “别再提她!她要是知道你今天变成这副德行,只怕后悔生你!”这是洛清文第一次说出真心话,他不止一次想过,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一直把这错误归咎自己,毕竟是他委屈了云安,可现在,就算是他都快忍无可忍了。 “像你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一直没说话的青禾,骤然变了脸色,她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不惯云安这样子,有齐山侯这样的爹,却不学好,凭她也配? 不知从何而来的嫉妒,让青禾再也压不住对云安的厌恶。 第一百五十二章:段姑娘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不知道怎么就来了火气,连带着身边刚才帮她说话的男子也遭了殃。 “既然你就是她的父亲,那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要说我家大少爷这事儿也只是其一,你身为一国之侯,既是自家女儿,怎么一开始就不教养?她要是能像你这般公正识理,还会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洛青禾整个人就换了个样子,之前还柔弱的像朵雨中娇花,现在却像是有什么说不完的委屈,一阵怒吼出来,对面的可是齐山侯,她竟然敢这么跟齐山侯说话? 洪氏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她家侯爷,竟然任由这么个丫头对他说三道四。 “再者,子不教父之过,你以为云安做出这样的事情,跟你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是不纵容她,在她第一次犯错的时候把她拉回来,她还会做出这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么?我家公子还用受这样的苦?!” 小年轻见洛青禾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对她的佩服更甚,这就是神仙吧?是神仙没错吧,不然怎么会有刚才的天谴,现在还敢这么说齐山侯?! 原本较弱的丫头,忽然炸毛,洛清文开始措手不及,想自己是哪里惹这个丫头不高兴了么?他也没说错话吧。 但是这样的语气,为什么会让他感觉到这么熟悉呢? 就好像是记忆中那个人,他应该没有记错的,这脾气和性格,让他觉得一定就是她,这太奇怪了。 “你——姑娘,你是哪里的人?” 洛清文急切的问,就像是被蒙上秘密的纱幔即将被掀开一样,这姑娘会不会就是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呢? 齐山侯的反常让洛青禾警觉起来,她没有忘记之前杨潼是如何告诫她要万分小心,不能出现在文渊皇家面前,今日在侯府为方少泽讨回公道已是冒险,现下齐山侯出现,并不追究自己的责任,她不是该乘此机会离开么? 对方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太后的亲兄弟,当朝国舅爷,她是洛家儿女,她爹尚且不能逃过一死,要是自己也暴露人前,到时被人知晓,不也是死路一条? 杨潼说的,洛家女儿亡天下,这么说来,她就是那个天谴,一个会威胁到文渊命运的天谴,就算不是这个缘故,她当街数落了齐山侯,齐山侯又会如何待她?还是像刚才那样和颜悦色么? 谁知洛青禾不回答,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本该怒发冲冠的齐山侯反而急得像个孩子:“姑娘?你到底是哪里人?你怎么不说话?你的母亲又叫什么名字?” 洛青禾想到之前种种,以及自己父亲的遭遇,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这个人忽然就要问自己是谁?他难道还能感应出什么?或者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我姓洛,所以才追究起来么? 那怎么行,她绝对不能被发现:“我家里远得很,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知道,而且小女姓段,齐山侯问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真的发现了什么嘛? 洛青禾胆战心惊,面上却从容不变,只盼这位侯爷不要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什么?你姓段?”洛清文喃喃自语。 他脸上兴奋的神情一下子淡去,那双早就看不清的眼睛里满是失落,为什么他要看不见?如果能看见,是不是就可以亲眼看看眼前的姑娘了? 可是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她姓段,是个远方来的他乡人,是他自己会错意了。 洛青禾瞧她的神情,觉着不明就里。 她好像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就像此刻齐山侯的心情一般。 事情本该告一段落,洛清文当然也不打算追究下去,可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算了,一支穿着御林军的军服官从远处踏马而来,总共十来个人的样子。 “圣上有令,传齐山侯觐见,齐山侯府封门自省,云安郡主暂且先收关府中,他日皇上再亲自定夺!” 皇上亲自来传唤,还要封了侯府,可见皇上此刻有多愤怒,齐山侯夫人接连遭受打击,现下已经腿软的站不住,好在陆嬷嬷和一众丫鬟在身边,见夫人受惊,都急忙上前,扶住了齐山侯夫人。 皇上传唤是一件事,杨大人秉公办理又是一回事,见侯爷即将被传唤进宫,杨大人让他赶紧拿主意,这小姑娘到底是抓还是就此两家私了? 齐山侯失望的收回心思,他没回答杨大人,反而对那些等着结果的百姓说道:“司法之下,没有王权富贵,她虽然是郡主,也是我的孩子,可一旦犯错,我也只能一视同仁,这件事跟眼前的姑娘没有关系,就算没有这位姑娘,该受的惩罚,我也绝对不会偏私。” 洛清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护着这位姑娘,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即将入宫之后,他必须要为段姑娘说清楚一些事情:“刚在大家都在,我要最后确认一次,这位姑娘刚才真的没有碰云安对吧?” 百姓一听,立即齐齐高声道:“不是她,郡主的伤是天谴!” “对,就是天谴,人家姑娘根本就没碰着她!” 这样就对了,他也相信,这位姑娘肯定没有故意伤人。 洛清文下了决定,他端正严明的整了整袖子,对大家示意:“既然这么多人都看打了,证明此言非虚,只要真的不是她伤了我的女儿,那么我就一定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没想到齐山侯能这般深明大义,百姓无疑不对此钦佩,虽然云安郡主所作所为失了民心,但有齐山侯这句话,和他公平公正的态度,大家对齐山侯府的敌意也都打消了,并也暗自计较,为什么齐山侯能这么明事理,这郡主却是这副德行,真的是亲身的么? 小年轻霍远第一天当差,没想到就能见着这样一个案子,和侯爷非同一般的气度,对他今后的仕途生涯,着实产生了不少的影响。 杨大人也对齐山侯这个决定赞赏不已,齐山侯这样的皇亲国戚若是真的想要对这个丫头做些什么,或是替云安报仇,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可齐山侯没有这样做,这不得不令人对他刮目相看。 尘埃落定,百姓的怨气被齐山侯一席话打消,洛青禾也算是能够全身而退,又为文渊皇室重新树立了威信,这一切都在牺牲云安后,做到了最小的影响收尾。 这也是杨大人希望看到的,现在无需他去说,齐山侯就直接帮他做了。 “既然齐山侯都这样的说了,各位还有什么异议么?”杨大人高声道。 他现在这一问,要的就是百姓给他肯定的答复,果然大家对这样的结果都是满意的。 “齐山侯深明大义,我等没有什么好说的。” 谁家没有过那么一个糟心的儿子女儿?大多数人都有这样的经历,齐山侯刚才的态度就证明,那云安其实就是个不孝女,看着亲爹眼盲,才在外面乱来,还敢光天化日之下想绑人家公子,真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只不过那云安郡主真是一肚子坏水,齐山侯的人品没话说,但是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女儿?看来怕是在外面不知道干些什么勾当,现在即便到了贵府上,也改不了在外面的德行,齐山侯以后可得辛苦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出个人样来。” 旁人听得深以为然,现在云安匍匐在地上,像一只恶犬似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人样? 齐山侯听在耳朵里不是没有羞愧的,不管云安到底是什么样子,好歹是他的女儿,可他的女儿本该是像那位姑娘一样勇敢无畏,聪慧善良才是,为何会是众百姓口中的没有人样了? 要真是百姓说的这般不堪,他真的能再教好她么? 不管能不能教好,现在要纠结的都不是这件事,他该想想一会儿怎么去面对皇上的质问,或是愤怒。 齐山侯欲走,杨大人复又过来向青禾询问她的住址和家里背景,毕竟这件事皇上都知道了,就算齐山侯不告这姑娘,但他总要把事情始末给拟出来,然后早早交给刑部过目才是。 洛青禾现在最怕人问起她的背景,今天这次确实莽撞了,但她也并不后悔,见大人问起,她只能搪塞过去:“我姓甚名谁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公子的名字就是了,他叫方少泽,而我,是他的小丫头。” 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丫头。 洛清文听见,也不想杨禹均多问青禾的事情,并把她备案在内,于是说:“她既然不想说,也就罢了。” “不过,姑娘你家公子的家现在是在何处?一会儿我亲自进宫,便可向皇上请了太医来替你家公子看病。” 洛青禾点了头,虽然知道元老板应该早就把事情办妥当,可她也不敢声张,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我们在桂壬街的镜园中,侯爷若是真请来太医,直接叫他到桂壬街就可以了。” 洛清文点头:“那好,姑娘等我,今日若是能早些回府,我一定亲自登门看望你家公子。” 她笑了笑。 心里默念着,你这侯爷可千万别屈尊大驾光临,到时候她可很难招架,再想方才她把齐山侯一顿数落,齐山侯还不生气,就很不好意思。 一时大家都散去,洛青禾也心满意足的回家,丝毫没注意现在自己到底有多么狼狈。 皇宫。 先不说御书房里的一片沉寂,似爆发之前的暗涌。 后宫也有人正烦躁的在梅园中等待着,半个时辰后小姑娘鼻尖儿都冻红了,要等的人还是没有来,这才委屈的哭了起来。 那些丫头自然是在那里陪着小公主等着,可正劝了一句公主别等了,公主竟然就哭了起来,这可吓坏了丫头婆子,不是好好地,怎么就哭了呢? “公主,你别哭了,我们再等等不就行了?是不是冷着了?我这就叫人把那火炉给拿到梅园来让你取暖好不好?” 老姑姑正正在劝着,一边另外两位公主也走过来,脸上带着明显敷衍的神情劝道:“是呀,敏繁,齐山侯总是有什么耽误了,再说了他也不是咱们小孩子似的,事儿可多着呢,不来也很正常。” 昌乐公主也在一边帮腔讽刺:“其实妹妹你年纪还小,就算什么也不会,在地上傻傻的转两圈,也能博得大家开怀一笑,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不是?” 老姑姑什么世面没见过,也知道两位公主的意思,可是她也不敢说什么话,都是十几岁不懂事的年纪,她要是去招惹这些个不懂事儿又没什么顾忌的小公主,到时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敏繁却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都给我闭嘴!我不要你们,你们来做什么!都给我滚开!” 临华和昌乐却并不为之所动,反而因为她大发脾气而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生什么气呀?姐姐们也是为了你好呀,我们今天正要去学击鼓舞呢,这个你倒是可以一起,不过——” 两人打量了她一下,突然噗嗤笑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击鼓,不过你跟那鼓倒是挺像的,都圆滚滚的。” 小姑娘一听,大受打击,哭闹着跑出了梅园,老姑姑只能步步紧跟,要她说这两位公主的确太过分,她是不是该跟娘娘早早说一声。 敏繁小腿儿转的像风火轮儿似的,直接去找了娘亲,她一把扑倒她怀里,哭着说:“娘,我不要吃好吃的了,我不要这这么多肉肉,你骗我,根本就不可爱不可爱不可爱!” 那美貌女子先是惊讶,后听了她的话也明白过来,然后说:“没事儿的,长大了自然就好了,谁家小姑娘不是从胖开始的?” 敏繁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是两位姐姐故意奚落她,谁知道现在这话可是自己母妃口中说出来的,也就是说,她现在真的就像那圆滚滚的手鼓了是吗? 敏繁觉得世界在这一刻都崩塌了,她原来真的就是个小胖子,原来她真的这么丑,她推开娘亲,赌气似的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心灰意冷,小小的世界根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这宫里确实没有比她更胖的人了,看来大家说的喜欢她,都是骗人的。 宫里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喜欢她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她走就好了! 敏繁知道西宫宫墙有一个塌掉的小破口,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她试过,能爬出去,外面也刚好是个僻静的地方,所以不会有人发现。 小公主打定了主意,于是这一次出去后,决定再也不要回来讨人嫌了。 陆嬷嬷心里焦躁难安。 当初她去到罗泉的时候,那丫头的街坊邻居明明说她们一家人都被大火烧没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要说她为什么现在急的跳脚,还不会是因为现在的云安郡主完全是个冒牌货。 陆嬷嬷其实做的滴水不漏,为了完成任务,她随便找了个丫头不说,还哄骗的云安自己都相信了她就是侯爷的亲生女儿, 可亲生的到底是有区别的,那个丫头跟侯爷一见如故,只怕她才真的是侯爷的女儿。 不行,这件事儿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新的开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担心方少泽伤势,所以很快就回到镜园,所幸太医已经为少泽诊治过了,这样一来,洛青禾也着实松了口气。 守在里面的人是方少君,方少泽还在沉沉睡着,方少君便跟她说起情况:“太医说没什么事了,而且这伤要是将养得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这些药是怎么回事?” “太医已经把这些药的用法用量跟常郎红说了,太医两头跑也不容易,而且这伤重要的还得是药,所以就让就近的郎中给他上药更方便一点,也好得更快。” 洛青禾点了点头,这个法子确实不错,眼下闹到现在天色也不早,她无意留方少君在镜园过夜,于是说:“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你也该回家了,你不是现在在朝廷当值吗?可别耽误了正事儿。” 方少君羞愧一笑,然后摇了摇头,他今天其实多次想要去齐山侯府,但又诸多顾虑,现在想来,自己这个做弟弟的,连青禾姑娘都比不上,他对方少泽是愧疚,对洛青禾又满是感激。 他站起来,然后双手抱拳,对面前的洛青禾深深一鞠躬,他低着头对洛青禾郑重道:“洛姑娘,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作为大哥的亲兄弟,却不及你万分之一,我很惭愧。” 洛青禾大概能想到老方家对方少泽是什么态度,即便方少君现在过来看护,洛青禾也并不想原谅方景林一家子,她冷淡的让开,然后说:“你客气了,这件事其实是元老板和杨先生在暗中帮助,否则就是我也请不来太医,你要谢就去谢他们。” “我自然知道大家都在为个个奔走,可青禾姑娘的奋不顾身这份情谊令少君佩服。” 洛青禾脸竟微妙的红了红,她能不尽心尽力么?那可是她刚谈的貌美如花的准男友,还没怎么看够呢,竟然有人敢欺负到她们头上来,甚至伤害他,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有什么,我们这么久的朋友,应该的,方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哥哥吧,我今天什么也没做成,只希望以后能多照顾照顾兄长,已尽兄弟之情。” 洛青禾皱眉。 “以后我就跟跟大哥睡一个屋,大哥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也好方便搭把手。” 洛青禾心里已经快骂开了。 你这不是成心横插一脚么?现在正是她可以名正言顺待在方少泽身边照顾他的时候, 好好的二人世界,现在是要泡汤了? 洛青禾叹了口气:“你要真是执意如此,那就留下来吧,我让人给你铺个床在此处。” 洛青禾一身脏兮兮的,可是谁也没有主动询问,因为她们都已经听到了齐山侯府的事情,所以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只是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自己房间看见温婆婆。 “青禾姑娘回来了?我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裳,你赶紧去梳洗一番吧,你今天也累着了。” 洛青禾有些别扭,之前她和温婆婆吵了一架其实一直没说话呢,现下这么一来,她还真有些不习惯,“温婆婆,不用这么麻烦,我还有良辰美景呢,这些事儿不该你做,你也早点去睡下吧。” 温婆婆其实也不是真的喜欢针对青禾,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温婆婆太墨守成规,自然看不惯洛青禾的行事作风,可她今天这事情,温婆婆当然是感激的,青禾姑娘能为公子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不错了。 看到洛青禾额头上擦不干净的血痕,心底叹了叹:“姑娘,你的伤——” “我没事,太医拿了这么多上好的伤药,我还怕这点小伤么?” 温婆婆一听,老毛病又犯了,这伤药不都是该给公子用的么?他伤得这么重,要是不够用怎么办? 洛青禾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不过她也不在意了,方少泽的伤会好,自己也是人,为什么不一起用,非得堆着用不完才好么? 这次换青禾叹了口气:“行了,我就算用也只是,抹一点点,明天放回去还不行么?要是他好了,我反而破相了怎么办?” 温婆婆顿时无地自容,她连忙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根本藏不住表情,换谁来看都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累了。”一回家,满身的疲惫压来,洛青禾已经没力气跟温婆婆置气了,管她怎么想的,做自己的就行。 最后洛青禾是在那宽大的浴桶里睡着了,良辰进来时,就见青禾有气无力的靠在里面,脸上被热气蒸得红红的,双眼却紧紧闭着,她心想,姑娘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殊不知洛青禾远比她看到的更累,早上刚架起棚子做生意,人满为患,脚不沾地,后来又遇到方少泽的事情,她又动用了从未用过的御火之术。 即便能凭借念力点火,她也终究只是肉体凡胎,这样的压力下,她能扛着这副躯体走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当她回来看到方少泽那一刻,才觉得松了口气。 美景也悄声走进来,两人对视下都有些于心不忍,今天小姐一个人真的做了太多,可她们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姑娘?你醒醒,这里面睡可不好,我们帮你洗洗然后去床上睡吧?” 洛青禾隐约听到了她们的话,可是她实在睁不开眼睛,于是只能半梦半醒的点头,然后勉强配合她们的动作洗好,被弄上床铺。 良辰美景关门出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来福竟然一直就在门外,这一次它出奇的安静,好像知道家里发生了些不好的事儿,所以一整天都乖乖的待在角落。 良辰蹲下逗了逗它,叫来福外面去睡觉,来福却不愿意,反而就卧在了青禾的门口,瞪着滴溜溜的眼珠子,好像在说:我就在这里,我能好好的看门。 良辰美景只能由它去了,两人也收拾完回屋里,还在感叹今天这件事来得太突然,要是方少泽真的出了事情,洛青禾又在齐山侯府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镜园可就真的毁了。 而他们这些小子丫头又该怎么办呢?是就这么流落街头,还是再一次被转卖给他人当下人? 无论哪一样,她们都不愿意,镜园才像个家,有大公子和青禾姑娘。 等她们穿过青禾房间的走廊,才发现外面还不少人,没睡呢。 泊宁忧心忡忡的,一帮小孩子也瞪着担忧又好奇的眼神看她们两,徐风更是直接来问现在青禾姑娘和大少爷都没事了吧? 良辰美景摇了摇头,说:“姑娘已经睡下了,眼下公子那边太医也说了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是,你们还不去睡?” 一家人的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明天开始,镜园就还要振作起来。 所以大家都依言回去休息了,镜园的灯陆续开始灭了,很快归于一片黑暗中,但又奇怪的宁静温馨。 因为大家都还在,方少泽会好起来,青禾姑娘也会振作起来带领大家重新开始,这点挫折,今天一过,明天就不复存在,又该是努力的一天。 洛青禾醒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今天难得的出了大太阳,照的外面的白雪都暖烘烘的,像是蓝天下的云彩,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洛青禾透过小轩窗瞧见外面的景色,心里也忍不住明亮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真好。 不过很快她就不淡定了,都什么时候了?! 她的生意呢?今天的学习呢?方少泽呢! 正在她慌乱不已一团乱的时候,小云这时候走了进来,瞧见青禾被压得上翘的发梢,她笑着说:“姑娘,你醒了?” “你们怎么不叫我?我不是要去学习么?怎么能让我睡到这个时候?” 小云先是一愣,又很快笑了,把要起来的青禾拦住:“姑娘别急,今天的学习不是取消了么?生意也是殷姑娘带着弄墨和良辰美景她们去做了呀。” 洛青禾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不过学习取消这个事情,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跟段师傅说吧? “是呀,泊宁管已经派人去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呀,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段师傅已经过来了,杨先生也在外面呢。” 杨潼出宫后跟元泓来到镜园,元泓就把他给丢下了,并且勒令说,你自己的弟子,你不心疼谁心疼?多照顾照顾人家,毕竟以后你还指望着他给你养老呢! “嗷嗷,继续睡!”洛青禾又翻身躺下,可是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又翻身起来,忙忙穿好衣服。 “姑娘,你现在起来?” “嗯,去看看方少泽。” 来福听到洛青禾的声音,立马睁开了眼,两只前爪撑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蹬蹬跑进来,冲着青禾欢快的摇尾巴。 “对了,来福老是想往大少爷屋里跑,我们都给拦住了。” 洛青禾点头,蹲下摸了摸来福的狗头:“嗯,最近还是不让来福进去,免得感染就不好了。 这个地方本来药物就稀缺,只能用些纯中草药,要是被狗子感染的话,可就难办了。 镜园有些地方还在修缮,生意由殷菱帮她做,洛青禾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殷菱想要回报这份恩情,她当然就替方少泽收下了,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 洛青禾还以为师傅和杨先生会讨论些什么国家大事呢,谁知两人就在外面一片雪地里当督工,杨潼更是一点儿都不客气,跟自己家里似的,这里要做些什么准备,那里要修成什么样,一点都不马虎。 洛青禾便也笑着上去:“师傅好,先生好。” 两人先前聊起当下冰湖的鲶鱼,杨潼早就动了心,看青禾一出来,就开始打主意了:“青禾,你起来了,那就去市场上买点鲶鱼,也好留段师傅吃饭。” 杨潼果然是个爱吃的,洛青禾呵呵一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他了! “行啊,正好大家都在,今天中午我做顿好的,那我就先去市场了,少泽这边就要先生多费心了。” 杨潼笑着连忙答应,招呼道:“没问题,家里的事情交给我保准放心,你忙你的,去吧去吧。” 洛青禾暗自哼了声,看你急的那样儿,嘴馋的厉害了吧,还说得挺清新脱俗。 洛青禾答应下来便想着要去,又被杨潼叫住:“等等!元泓今天不也没事么,你把家里的车架出去买菜,然后再叫人去传个话儿,让元泓今天也过来吃饭啊。” 洛青禾吐了吐舌头:“这是当然了,就是先生不说,我肯定也早早派人去接元老板去。” 今早老郎中刚走。洛青禾心道自己睡得太久,这不,又得派人去请常爷爷再过来一趟,一切都安排妥当,洛青禾终于出门了。 段师傅却在这个时候说:“我跟她一起去。” 他早在马车上等洛青禾,她一上来,就听段师傅说:“你倒是挺会办事,昨天的事情办得不错。” “哪里哪里,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儿罢了。” 谁知一抬头,才发现段成融脸色不好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妖术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还以为段成融说的是刚才的事情,说她安排的井井有条,直到她瞧见师傅那脸色才知道,他说的恐怕是昨天她私自动用高强度御火术的事情。 她知道这件事恐怕是违背了规矩,当即拜在段师傅脚下:“这件事,是徒儿鲁莽了。” “你还知道你行事鲁莽?你当时就没有考虑过你这样做的后果么?”他刚听到的时候,背脊发凉,冬日里贴身襦衣都被冷汗打湿。 他往外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一眼,才用气音低叱道:“那个无名之火因为一直没有你这样的人才实践,所以现目前都还一直存在于理论当中,那天我让你试了试,也只是勉强成功了,可是昨天你身后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你自己知道吗?!一旦你失败,那火明晃晃的燃起来,你就完了!” 段成融不敢大声,气音之下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洛青禾禁不住闭上了双眼,抿紧唇线,生生承受着,反正也不是经常挨骂,今天就忍着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 “师傅,我以后不敢了。” “不敢?你要是真的不敢,你昨天就不会那么做!”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洛青禾相当于拿命去赌,赌一个公道,为方少泽报这个仇,段成融会不知道么?“几千人做见证,成功了那就是神仙下凡,方少泽受天神庇佑,以后自然不会有人轻易找他麻烦,可是失败呢?你恐怕会被当成妖孽,拉到刑场被处以火刑!” 这件事,洛青禾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必须这样做啊,不然云安现在恐怕还好好的坐在侯府里,不多久说不定又出来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再次找方少泽的麻烦,可谓后患穷。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那云安要是不能感受跟方少泽一样的痛苦,又怎么能算是惩罚?今后说不定连口气都不给人留,她这样的人,不给点教训是不会认识到错误的。” 他摇着头,无奈道:“你就这么看重方少泽?你为了他这样的冒险,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你要你身边的人可怎么办?” 洛青禾嘿嘿一笑:“我哪里就是为了他,换做是我身边任何一个重要的人,我都会这么做,谁会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遭受这样的痛苦而无动于衷呢?” “哼,你还是有几分傲气,倒是像我的脾气,只是以后切勿再冲动行事,知道了么?” 洛青禾连忙点头,她现在只想师傅赶紧消气,脸上溅到的唾沫星子都快干了,您就大发慈悲让徒弟擦擦吧。 段成融这回好像听到了洛青禾的心声,真的大发慈悲让人起来了,洛青禾手都不用扶着,直挺挺的站起来,一屁股坐下就拿手帕擦了擦脸。 段成融见她反应,瞪了她一眼,才说:“得亏这一次你们方家少爷跟皇上还有点生意没做成,这件事又直接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那郡主这次怕是躲不过去的,应该没工夫来抓着你跟她发誓这件事不放。” “咦?皇宫里面的情况师傅倒是比我还清楚,那这回云安会被怎么处置?” 段成融明显知道些什么,说不定刚才那些事情还是莫誉跑出来告诉他的呢,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证明他们还有可能会和好呢? 但是段成融显然不想跟她说这件事,于是就装作没有听见,自己想自己的,洛青禾瞧他闭着眼,当然不敢招惹,不然一会儿又是唾沫横飞,接受第二次洗礼。 很快车子停了,洛青禾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为了叫马车往哪里走了,不过师父比她先上马车,那么也应该知道该往哪里走吧,不过这熟悉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可是等她一下车,眼前竟然是自己家的摊位,里面人满为患,几个大棚里面挤满了人,一个空位都没有,等一位食客吃完,桌子都还没来得及收,就有另外的食客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等着自己的菜上来。 他家总共两个摊子,不过还好,那个涮锅还是用的最大的,里面能容纳不少食材,就算是刚到的食客,还在排队,等记下菜单,菜品也会很快送上来。 只不过四个蒸锅还是有点吃力,按照烹饪时间算,如果没有现成的,那煮一份饭可能要比涮锅多一炷香的时间。 “饭团子、羊肉串三个、卤豆腐四个,好嘞,你一边稍等。” 记下单号,等着准备好,客人一会儿就可以取菜了。 “老板,这边加菜!” 洛青禾听见人吆喝,下意识就要上前去,不过又想起来自己也还有事情要做,于是就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弄墨上前招呼。 她看了师傅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心思先问,现在最让她在意的是眼前这番人声鼎沸的场景,昨天身在其中,并不觉得有多少人,只是忙,脚不沾地的忙,所以也没空在乎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来光顾了。 而此时身在局外,以旁人的眼光去看自家手底下的生意,这样的火爆程度让洛青禾很自豪,看来当初的决定是没有错的,她终于向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家里的人虽然平时看着不紧不慢,但真的忙起来,做起事来有模有样,反应极快,又能照顾到客人的情绪,服务周到,这些个伙计个个都是能干的,这让她也很欣慰。 其实镜园不像其它地方,过年的时候也没能给家里几个仆人买什么特别好的衣裳,徐风跟陈汉这些小少年更是没有为他们做些什么,无非就是提供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图一个温饱,可他们在自己的摊位上帮忙时,没有一个不尽心尽力的。 洛青禾动容,能遇见这些人真的是太好了,关键时候她不在,但他们却愿意扛起自己的重担,并为之努力。 “怎么?就顾着看生意了?你看看那汤底的各色卤肉装盘。”段成融支着下巴让洛青禾看看那些切得摆出花样儿来了的卤肉和硬菜,才发现这人刀上功夫非同一般。 “额——,师傅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我是让你看么?我是让你看完之后也好好学,日后不一定比这个差!” 洛青禾明白过来了,原来段师傅心里有计较了,觉得自己该努力了,不然快要赶不上人家了,“行!师傅你不必担心,今后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的,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洛青禾趁机会讨好,她得意的想,这下子昨天的事情该完全消气了吧? “可别话说得好听,说了就要做到。”段成融高傲的昂头,就这么在青禾讨好的目光下上了马车,洛青禾又跟着钻了进去,然后正襟危坐。 段成融瞧她这样子,深深看了她两眼,然后又合上双眼不理人。 这么看着她就算了,看完还不说话,真是让人七上八下,洛青禾不禁开始忐忑起来,她这师傅到底在想什么?不会又在想什么魔鬼训练什么的吧。 一想就觉得心里怕怕的,那寒风让她脖子一凉,洛青禾是不敢再看了,生怕再看出什么情况来,让心里揣测不安。 马车轮子咕噜滚过,有一个跟车轮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与青禾的车擦肩而过,她去的方向正是洛青禾的涮锅位置,她从宫里出来,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远处就隐隐闻到一阵飘香,食指大动,脚步不自觉的就往这边走了。 等她亲眼看到那一锅新奇的玩意儿的时候,她顿住了,流口水了,也走不动了,脚好像被封起来,冻住一般,最后她就那么站在洛青禾的摊子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汤锅里散发香味的羊肉串。 这小丫头还有心思对着摊位流口水,殊不知自家母妃早就在宫里哭成了泪人儿! 宋妃一想到对小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胖,心里就忍不住自责,刚刚她太大意了,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小公主呢?怪不得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独自把房间锁了。 慕容炜在御书房一听见这个消息,立马就往这边后宫来,一到宋贵妃宫里,就听见她哀怨的哭声,只差断气儿了。 慕容炜了解了情况之后,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关不关心自己的女儿?明知道她因为这件事老是不高兴,你这个当娘的人还在她面前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皇上,臣妾不知道呀。” “不知道?今天不知道,以前也没听人说过么?除了你,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可是她娘,她还这么小,根本就是不懂事的年纪,你还这么说她,你真当她不会难过么?!”小孩子的世界就这么大,旁人却老是拿这个说事儿,小丫头能不心灰意冷么? “嫔妾知错了,我不该没注意到这件事儿,可是现在怎么办呀?敏繁昨天就走了,我派人找遍了宫内,都不见她的踪影,她能去哪儿呀?皇上,臣妾害怕——” 慕容炜一听更火大,直接开骂了:“你说什么?!昨天就不见了?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敢不回禀朕?!” 宋贵妃吓得瑟瑟发抖,这下子连哭声都不敢露出来,只能抽泣着说:“昨天皇上跟齐山侯在议事,宫人告诉我是很大的事情,所以我就没敢——我也以为敏繁晚上就会回来的。” 慕容炜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正要发作,太后老人家也在这个时候赶来,“到底怎么回事,哀家的小孙女平白无故怎么会消失?” 宋贵妃这下子是真不敢说话了,太后和皇上都来了,自己却没看好小公主,要是她出了个什么事情,自己可难辞其咎,到时候皇上肯定就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这可怎么办呢? “既然找遍了都找不到人,那么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给我派人去每一个水池和高处查看打捞,反正要给我找到敏繁公主。” 一听水池,慕容炜明显神色凝重,宋妃更是一张小脸儿血色尽褪。 要是敏繁真的因为自己照顾不周而出了意外,那她可就完了! 这一刻,宋贵妃的害怕远远大过了担心,只盼着派出去的宫女太监千万不要在小池子里面找到敏繁。 “找到了,找到了!” 有位老宫人急忙把那个小太监拦下:“什么找到了?”既然找到了,那公主人呢? 却只见那个人手上拿着的只有一片布料,一看就是个不怎么懂规矩的,连回个话儿都不会,此刻那个老姑姑立马站出来,“这个布料不是公主昨天身上穿的那件裙子的么?” 宋妃一看:“对!就是敏繁的,你在哪里找到的?” 她又过去夺过来瞧,这条裙子上面有自己的亲手绣花,这块被带下来的布料上竟然正好有这么一朵花,宋妃激动异常:“就是敏繁!她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那太监这才找着舌头回话:“这——这是我在宫墙的一处狗洞找到的,可能是刮破了衣裳,那狗洞通向宫外,此时小公主,恐怕是跑到外面去了。” 那宫外是什么地方?一个小女孩无亲无故,这大冷天可该怎么过呀? 慕容炜脸色一沉,彻底犯了难。 宋妃却是找着了希望:“敏繁没事,敏繁只是去宫外了,皇上,你派出御林军去把敏繁找回来吧!” 慕容炜不做声,宋妃直接跪了下来:“皇上,求求你了,现在敏繁应该还在城里,我们要早做打算呀,天下那么大,要是敏繁阴差阳错的出了城,咱们可上哪里去找咱们的女儿呀?!” 一直不做声的皇后在此刻说话了:“宋妃,不是皇上不愿意,皇上也是为了小公主着想,你怎么关心则乱,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呢?” 宋妃泪眼婆娑,现在也没空跟皇后斗嘴,当然现在她也不敢顶嘴,满心焦急和委屈,只能化成眼泪,滴滴往下掉。 太后也点头称是:“大张旗鼓的寻找,说不定反而让敏繁的处境更加危险,要是一般的绑匪还好,最怕那不怀好意的人,利用敏繁对文渊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慕容炜现在看一眼宋妃都碍眼,便问起姑姑来:“你平日里负责照顾小公主,可发现她走后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姑姑很快便答:“有的有的!小公主出去的时候除了里面的裙子,外面穿的正是一件儿之前看戏时,里面一个平民丫头的戏服。” 这么一说,慕容炜倒记得那件衣服,还是一件破洞的棉服,看起来就跟平常老百姓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是再脏点,怕是跟乞丐差不多:“这样也好,免得有人发现她身上一些贵重之物,起了歹心。” 他又说:“那你认为小公主会去什么地方呢?” “这个——”姑姑想了想,却想不出来,着急的宋妃只能先说了:“一定是去学琴跳花鼓舞去了,也有可能是去找好吃的,她这几天因为怕胖都没好好吃东西,昨天出门时还跟我说饿了呢。” 慕容炜脸顿时黑了,“敏繁不吃饭你就真的不给她吃么?宋妃,你真是愚不可及!” “皇上!” “给我马上派人暗中去找!” 慕容炜走后,皇后见人实在可怜,这才上来开导几句,太后也不免起了怜悯之心,毕竟天底下有几个母亲不疼孩子呢? 听完齐山侯府暴动的事情,太后又感叹了几句,自己这弟弟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女儿来? 宋妃也不由恨恨道:“原来是因为云安,昨天皇上才大发雷霆!” 又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敢把这件事瞒下来,那么说不定云安今天就已经被找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青禾也在她家小厨房哭出声来,面对着一盆鲶鱼和河虾开始犯难。 怪不地师傅要带她去看人家刀工,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她本来就不喜欢亲自动手,更何况是这么鲜活的鲶鱼,她其实挺害怕的。 不过段师傅嘴硬,非说不是因为人家徒弟刀工比她好,而是想要锻炼自己,要做好一道主菜,那么从最根本的开始就是食材最初的样子,以及食材本身如何,和食材的基本特性,这都是要厨师自己掌握的,一旦掌握了这些东西,才能真正的做好一道菜。 洛青禾就是缺少这样的东西,因为她不喜欢杀这些东西,所以每次都是现成的端上来让她做,现在段老师傅让她从一开始就操刀,还真的是有些难为她了。 不过要是洛青禾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她的厨艺,无疑会再次得到提升。 先是解决鲶鱼,段师傅有模有样的教洛青禾怎么用棍子把一条鲶鱼敲晕,洛青禾一听只把鱼敲晕就开始开膛破肚,有些害怕:“师傅,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呀,不是该一刀毙命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以为一刀毙命就完全没有感觉么?我们虽然食肉,但绝不会滥杀,把他敲晕,其实就没有任何意识了,这样的话,我们既减轻痛苦,又得到最新鲜的食材,我就说你不懂,你还不信,来,你自己试试。” 洛青禾接过段师傅手上的木棍,心里开始打鼓,这一棍子下去,小鱼可就一命呜呼了。 谁知洛青禾是真的没有经验,那鱼就在桌子上的案台上,洛青禾一棍下去,那鱼身子太滑,虽然重力达到了,但鱼也滚落在地,洛青禾吓得没了声音,不过那鱼显然更严重,连尾巴都不动弹了。 “我,我这是把他打死了?”洛青禾不确定的问。 段成融走过去,拧着鱼尾巴把鱼提起来,然后跟她说,“倒也不是,只能说鱼之将死,你下手重了点儿,算了,您把棍子给我,我给你好好演示一下,你可得看清楚,我只教一遍。” 洛青禾乖乖的教出凶器,就见段成融一条鱼一棍子,敲完直接往另一只桶里面甩过去,她悄然走过去看,发现里面的鱼都一个个盘靓条顺的躺着,但又没有那种死气,洛青禾看完还是觉得有些意思的。 “看清楚了吧。” 洛青禾机械的双手鼓掌,不过眼里还是很认真的在赞同段成融的手法。 “哼,那现在这一步就该你了,你以前应该也没少做吧?” 不过段成融想错了,洛青禾身边一直是有帮手的,所以杀鱼这种事情一向是有人代劳,连着开膛破肚都省了,直接就是洗好的给送来,至于要剔骨还是成片儿,就由青禾亲自操刀。 “我尽量吧。” 反正都是要做的,既然是学艺,那么不可能徒弟不听师傅的道理,洛青禾颤巍巍的拿起菜刀。 段成融对她生疏的刀法无话可说,这丫头竟然不杀生? “你的刀!再往内侧走的话,铁定会伤了自己,你听到没?” 段成融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当了一回乌鸦嘴,刚说完,洛青禾就把手指割破了。 口子不大,洛青禾先是吓了一跳,后又神气道:“啊!我的手!” 段成融脸上的尴尬一言难尽,就这么个小伤,好像很痛的样子,而且你那眼神分明就是高兴吧?自认为逃过一劫? 呵,想得太天真。 “拿水冲一下就是,你再叫两声儿,伤口都快愈合了,赶紧的,给我片成鱼片儿!后面这么多鱼等着你呢。” 小云刚在屋里忙活,洗完青禾的脏衣服要拿去晾起来,谁知道听见青禾一声大叫,忙的手上的衣服否晾不起来,甩下就往厨房跑:“姑娘!” 半路正撞上杨潼,他不看就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儿,所以把小云给拦下了,然后说:“段师傅也在里面呢,你别担心,与其去打扰人家师徒传道受业,不如去给我弄点儿吃的,我这早上好像都没吃个什么,胃里空空的。” “真的没事么?可是姑娘她...” “没事没事。”杨老狐狸依旧把人给拦在外面,然后对她说:“你还要晾衣服?那就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厨房他们会看着办,你一会儿把东西送到前厅来哈。” 小云无法,只得犹犹豫豫的答应了:“是,那先生你稍等。” 齐山侯府。 今天的天气算是万里晴空,唯一的白云,便是广陵这遍地白雪了,本是极好的天气,可整个齐山侯府,却显得冷冷清清。 因着齐山侯府当日被公然封门,虽然后来齐山侯进宫后回来,门又开了,可大家总带着几分小心,所以宅子里难免少了些人气儿,听说太医已经去了云安那边,洪氏也不得不过去看看,一是看这丫头的伤怎么样了,二是这件事已经闹了出去,云安伤得这么重,她总要来走走过场,也免得有人说她闲话。 可她和云安注定不对付,刚进门,云安房里就砸出一个花瓶,四分五裂,正碎在洪氏脚跟前,这要是夏天一双小布鞋,没得划伤脚背,好在冬天穿着毛鞋,也没怎么碰着,可洪氏这就忍不了了,她带着怒意走进去。 正听到云安的吼叫声:“滚!都给我滚!为什么方少泽那个贱人就能治好,我的就不能了?你们是故意的对不对?是不是也被那个妖女蛊惑了,才来害我是不是?!” “郡主,你的情况特殊啊,本来烫伤和就会引起这样的情况,这个时候尽量不要去触碰伤口,最好是平躺静卧,可我们赶到齐山侯府时,您的伤口几乎都因为重力溃烂,想必是您动作太大导致的,这样难免会留下伤痕,我们也是无能——” “呸!一群庸医!”云安闻言,直接朝那太医脸上吐了口水,那太医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登时敢怒不敢言,心里对云安厌恶极了。 “分明是你们耽误了时间,我早就听说了,你们先去看了方少泽,最后才来看我,好大的胆子,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齐山侯府?没把我当回事!” 那太医这次倒是冷静了,只看着地面,根本不愿意抬头看云安一眼:“郡主你误会了,方公子那边是皇上让我们去的,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绝对没有郡主你说的那个意思。” “你放屁!我管你们是不是听命行事,现在我好不了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要是我真的留下伤痕,一定要你们好看!” 那太医心下一笑,好大的口气,面上却惭愧道:“既然如此,还请郡主赎罪,我恐怕治不了这伤。”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敢不给我看伤?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是想死么?!” 这话说的就太过了,那太医的态度也不自觉硬气起来:“郡主言重了,若是臣能,那您大可上报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又有什么资格定论臣的生死?” “你顶撞本郡主?!简直反了天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破郎中,行,我不能,我父亲齐山侯也不能么?他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 洪氏在外面门口扶额,这丫头,正是无知无畏。 还没等她进去,里面的几位太医估计是待不下去了,一众从里面出来,洪氏回过神来,就算云安把人得罪了,她们可不能得罪,于是急忙给赔礼道歉。 那太医自然也是和颜悦色的答应了,太医虽确实是官职,但也不是什么高官俸禄,全靠本事吃饭,当然不会给侯夫人脸色,客套几句后,还是走了。 云安生生把人逼走,洪氏反正是不会再为了她去请予以出来了,她要想看病,今后也只配在外面看诊了。 陆嬷嬷道:“刚才郡主说要见侯爷,那我们要不要让侯爷过来?” 洪氏本来就因为这件事颜面扫地,大家都说他们不会教养孩子,洪氏真是恨极了云安三翻四次拖累自己,她快意道:“哈哈,现在她还敢见侯爷?那就让她见一见好了,今后不管她想要什么,你们都给我顺着她,免得别人说我这继母不会做人,落井下石,只是那太医,她要是再要请,可就别找我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以前她还会担心云安会做出对她影响不好的事情来,毕竟天下继母没一个好当的,所以她对云安才诸多忍让,现在既然她都已经毁了容,以后怕是连房门都不敢走出去,那自己也就不用做戏了,全当白养一个废人好了! 可洪氏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在照顾云安的人手里安插了自己的人,一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要给自己回报,洪氏问道:“侯爷去看了云安之后都说什么了?” 那人答:“今天侯爷并没有去看郡主,现下郡主已经快气疯了。” “哦?侯爷竟然没有去?那他现在是在何处?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去看云安?” 那人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说侯爷大概是不愿意去,但又说还是要给郡主请大夫,变让人退下了,一个人锁在房间里。 其实这件事,洪氏并不是没有顾虑,她之所以会让人什么都顺着云安,确实害怕了,因为昨天事情她并没有处理妥当,现在回想起来,太多落人话柄的地方。 而且这次云安犯了众怒,皇上到底会不会迁怒他们也还是个未知数。 她想找陆嬷嬷来商量此事,谁知一传,才知道陆嬷嬷已经回老家省亲去了。 洪氏抱怨了一下,这个时候还走什么亲戚?但又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洛清文为什么把自己锁起来?因为他现在太乱了,要是不把自己锁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干些什么事情,比如去找昨天那个小姑娘? 不行,这样会让人说闲话的。 都多少年了?十八年了吧? 那也是一个冬天,他就是在那一年在外流浪,没几天就走破了脚上的一双鞋,而后他饥寒交迫,最后只能以一些能够捕食的野物充饥,不过没有工具,他也是能抓些蛇虫鼠蚁来填饱肚子,甚至还啃过树皮。 他混在一群人里,将自己的容貌也隐藏了起来,可他在野外的生活经验太少了,每次一有能充饥的果子,都会被先一步抢完,因为他很多野生的东西,根本就不认识,当时最好吃的东西,竟然是大山里的老鼠。 可即使这样,他也只能苟活下去,他一定要逃出这个地方,才会有希望。 直到有一天,在他已经记不得正常人该以什么为食的时候,他又久违的闻到了,真正的,食物的味道。 这一刻,难民们都被那香味勾去了魂儿一样。 第一百五十六章:初见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就在他们对面河畔,有一队将士在那里驻扎营地,现在或正是饭点,炊事兵正跟几个帮手在准备简单的午饭。 锅里的米饭看起来是快好了,阵阵飘香,旁边发着面粉,膀粗腰圆的一个大叔在捏着馒头,那面粉似乎并不太好,看着甚至粗糙,颜色也暗沉,这要蒸出来说不定还是灰馒头,不过这比起他们以蛇鼠度日的日子可好太多了。 这些,才是人吃的东西,才能勾起人真正的饱腹欲望,洛清文竟然隔着老远,就不住的咽着唾沫,不然,他怕他会跟眼前一群枯瘦蜡黄的小孩儿一样,流一嘴的口水。 许多人都跨越小溪往那军队走过去,像是被人控制施法一样,哪怕对方手握利器,他们也感受不到恐惧了,不过他们也早就感受到了比死亡更煎熬的恐惧,那就是饥饿。 “停!谁让你们过来的?!给劳资走开,一群饿狗,一会儿看见你们都吃不下饭!”似乎看懂了这些难民的意图,在几十步开外就有当兵的提刀阻拦。 这些难民不敢造次,毕竟那闪着寒光的长枪短刀上,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好像在告诉他们,要是敢再进一步,也为成为这刀下亡魂。 不过大家到底是没有离开,都退了好几步,挺着干瘪的肚皮坐在溪水的草地上,有人一边看着那大馒头,一边无意识抓着地上的杂草往嘴里送,好像他吃的不是草,而是士兵锅里的馒头,他双眼无神,恍的却留下浑浊的眼泪。 洛清文也同样盯着飘出香味的地方,这一刻,他眼中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甚至想让他为此做点什么,哪怕会暴露身份丢掉性命。 大家都远远看着,又不敢轻举妄动,可这个时候,在他们的人群中,一个小女孩儿鼓足了勇气走过去,手里拿着像是小白菜的青菜,她身后是她的爹娘,却只敢远远看着她过去。 不过小姑娘的头发早就剪成了头顶的短发,脸上黑黝黝的,衣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要不是洛清文跟她同行这么久,可能都看不出来这是姑娘家,完全就是个脏小子。 “官人,这小白菜虽然瘦了些,但应该是好吃的,我们也没有煮食的工具,拿着也是白白浪费了,所以就送给你们罢。” 那将士当然没认出来这是个小女孩,毕竟没有那个女孩儿会像这个样子,“嘿,臭小子你打什么主意呢?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给你干粮了?想得美,你自己留着吃吧。”说完开始赶人。 这小姑娘也会说话,被连推好几把也不生气,更不害怕,她说:“官人,你等等,你等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时下局势,一点灰面米糠堪比白银,我这些小菜算得了什么?我只是想问官人借一样东西。” 那人觉得有意思,这个小子看起来不大的年纪,竟然不怕他:“借东西?你想借什么东西?” 那小女孩儿说:“我想借一下您身上的佩刀,就在那边砍下几支树枝做个防身用具。” 那将士看他年纪的确很小,又在这难民堆里,有个防身用的工具确实更好,他看锅里即将煮熟的米饭,果断的把小白菜收了,然后将刀子给了小姑娘:“行,但我可告诉你,你别耍什么花样,要是被我发现,没你好果子吃,知道吗?” “绝对没什么花招!我就在你们河畔旁边的歪脖子树上砍两支就行。” 小姑娘拿着刀,立马就往那边跑,起先将士还监督者他,不过看他没什么动静之后,又放下了戒心,又从行礼里拿出一口锅开始煮白菜汤。 洛清文忍不住好奇起来,这个小姑娘到底想干嘛? 只见姑娘在看见那些人没再看她之后,她随手就断下几根又长又细的树枝,跑回来把刀子还给了将士,将士挥手便让他走开,小姑娘连忙应了一声,眼里带着窃喜,就要走。 洛清文被她眼底闪烁的皎洁吸引住了,这一定是个很灵动可爱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洛清文被那里面的光给惊艳,忽然就移不开眼睛。 不过这一点窃喜被将士看在眼里就成了别有用心,他立马把人拦住:“等等!你不对劲。” 小姑娘听到这话好像被吓着了,她惊疑不定的说:“官爷,你说什么呢?我树枝已经砍了,谢谢你们了。” “你用来防身的树枝连个尖口都没削出来,上面全是绿叶子,你防什么身?当爷是傻子么?” 像是谎言被戳破,小子明显连话都说不完整,这就更证明了那官爷心中所想,这小子一定在搞什么鬼! “还不快说?真当劳资的刀是摆设?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腿!” “官爷,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也没做坏事呀,我就砍了个树枝而已,你们放过我吧!”小子吓得瑟缩在一群将士人群中,洛清文看得心里一紧一紧的,真担心这小姑娘要真露馅儿,肯定会被这些人狠狠打一顿,可是她又到底想干什么呢?洛清文又担心又好奇起来。 一听说官爷要动真格的,小姑娘一下子就害怕得什么都招了出来:“官爷!我错了,我都交代行么?你们别杀我!” 心想这小子果然是没安好心,那将士当即爆喝:“那就快说!” “其实我们刚才是从西边儿过来,大家都在休息,我就穿过树林往溪边找水喝,那里比这上游可深多了,就在拿里面我看见浮着一个死人,她头上金钗银玉,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不用看就知道里面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可是我够不着,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洛清文一听,就识破了她的骗局,刚才大家的确是在休息,不过他那时是醒着的,这姑娘明明也在那儿坐着。 “你说的真的?”一听说金银财宝,几位官爷都动了心。 那姑娘连忙点头,眼中满是恐惧:“千真万确,小的真的没打算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官爷,你们放过我吧!” 那当兵的这个时候反正是没心思再管这个小屁孩儿了,真正让他心动的是那小溪下游淹死的人身上可能有不少财物,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 他用刀比着小女孩脖子,然后把她手上砍下来的棍子一把夺过:“兄弟们,跟着我去看看,这饭等一会儿回来再吃。” “可是这里这么多难民...” 留几个人,提着家伙,还怕他们来抢不成?那带头的官爷显然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小姑娘一听,立即灵机一动道:“我隐约瞧见那应该是个富家小姐,身上值钱的东西可多,手上玉镯子都是两个,官爷,你要去也成,能不能把我带上,毕竟是我发现的...” 这么一说剩下几个看着馒头的将士也动了心,你说要是真金白银也就算了,带回来大家平分也没什么,可是那金银首饰什么的也分成色和品相,这要是大哥带着人先去,把好的占了,这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见大家对此都颇有微词,要做一个团队首领,最重要的就是一碗水端平,不能为了一顿午饭就有失公允,“这样好了,都去,到时候看中什么拿什么,谁也不说谁行不行?” 这样当然好了,不过一顿饭而已,大家不伤和气,又有钱拿,谁不愿意? 小姑娘适时的拉住了官爷的大腿,哭诉道:“官爷,我要的不多,您看着给点儿就行,其它的全部孝敬给大爷你好不好?!” “去你的,你想得美。” 小姑娘被一群官爷强行丢下,那笔好不容易发现的不义之财被人霸占,她伤心的哭了起来,那十几个将士不屑的朝她笑着,然后结伴往小溪下边儿深处去了,留下小女孩一个人在原地委屈的哭着。 可小女孩年纪到底是太小,根本沉不住气,那官爷刚走不过几十丈远,小姑娘的哭声就弱了下来,明显在敷衍那些将士,直到她偷摸的脱下衣服,把那些大馒头一个个装进衣服里的时候,在食物的诱惑下,小姑娘已经完全忘记了假哭,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洛清文在她后面看得心惊胆战,想告诉她快停下来,告诉她够了,可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能望着远处的官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果然,听到后面声音渐渐没有了,有那么一两个人好奇的往回看,这臭小子怎么不闹了呢? “你!站住!” 瞧出不对劲的将士立马大喊出声,很快大家都反应过来,恐怕根本没什么尸体,完全是这个小子为了偷他们的干粮想出来计划,他们被耍了! “狗niang养的,看我不弄死你!”那个被欺骗的大哥火冒三丈,他怒发冲冠,一双眼睛因愤怒而赤红,一看就是经历过战场厮杀下来的士兵,小姑娘只看了一眼,吓得腿都软了。 可即便面对这个阵仗,小姑娘也依旧坚持着,把最后一个馒头装进破衣服里开始跑路,可是那官兵跑得太快了,小姑娘根本就跑不过他,该怎么办?洛清文眼前天人交战,他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被抓住,一旦被抓,那个下场是什么,洛清文简直不敢想! 不行,他必须要帮她,他腿长,一定能跑得比小姑娘更快,千钧一发之际洛清文一鼓作气的冲了出去,他抢过小姑娘手中的包袱,小姑娘先是不可思议的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惊慌失措,还有恐惧,她好不容易得到的粮食,难道就要这么被人半路抢走么? “别想,快跑!”洛清文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拉着她就往前面跑。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别停!千万别停! 洛清文没想到,那一天他其实已经五天没吃上一顿老鼠肉了,全是果子充饥,竟然能带着姑娘从中午跑到了日落。 当他们停下来的那一刻,洛清文对着漫天云霞,恍惚以为自己跑到了天涯海角。 小姑娘喘着气,脚都直不起来,只能跪坐在地上,说不出话。 半响,两人才相识哈哈大笑。 那之后不知道是怎么说的,洛清文最后竟然跟着小姑娘回了家,不是流浪,而是真正的回到了家。 小姑娘的家,后来又成为了他们的家。 她和他的家。 直到今天,洛清文也忘不了那个小姑娘带给他的感觉,那样温和又放肆,好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们,他们可以去任何想要到达的地方。 那个女孩儿和他的初见,他永远不会忘记,可当他在那日握住了段姑娘的手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那一天的感觉?他几乎错以为,她才是自己的亲人。 那日齐山侯府,一个小小丫头怎么聚集起那么多的围观者,将堂堂侯府围堵得水泄不通? 他跟段姑娘说过话之后,知道段姑娘是个聪明人,那么就不可能一开始在侯府闹事,她完全可以有另一种更简单的谈判方式,让侯府请来御医,以洪氏的决断能力,当然不会为难她,肯定会如愿请来太医。 而且在最开始,他虽然早就到了齐山侯府,一直迟迟不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那日的场景,和她遇到小女孩的那天一模一样,他知道段姑娘没有说实话,甚至在齐山侯府大闹,只是为了讨回公道,所以,他觉得她和小女孩儿是那么相似。 只能是她的女儿,洛清文才能相信,段姑娘会和她有着相似的感觉,可是为什么是姓段呢? 这样自导自演,瞒天过海的计划,真的像极了他,所以他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她,直到后来他握住那只手时,恍惚以为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一天! 可洪氏强求巡卫队抓段姑娘的时候,洛清文才紧张起来,那样的紧张就跟以前看见小女孩儿被官兵发现时的一模一样。 他开始怀疑,小姑娘不仅仅是她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他和小姑娘的孩子。 没错,那之后没多久,他就娶了那位小姑娘做了结发妻子。 洛清文在原地坐了快要一个时辰,终于坐不住了,一起身就往外走,要不是有人叫住了他,他恐怕就这么摸索着出门了。 “侯爷,郡主又在闹了,您真的不去看看么?” 洛清文顿住,对了,云安还病着,可是自己又不是大夫,而且因为这件事,那位段姑娘家的少爷更是无辜,他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聊表歉意呢? 下人的话并没有打消他的念头,反而给了他一个更加正当的理由去见洛青禾。 不过他要出府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洪氏耳朵里,原来是叫她把家里一些东西拾掇出来,一会侯爷要去镜园登门拜访。 “侯爷说要去镜园?” 那人再次给了洪氏肯定的答案,并说要多准备些绫罗绸缎,到时候好送礼,洪氏纳闷儿:“人家受伤,送什么绫罗绸缎?” “夫人你可快点儿吧,侯爷好像在等着,还挺急的。” 侯夫人先是觉得奇怪,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侯爷这怕是为了挽回侯府的名声罢,于是她也打起了主意,现在自己跟着侯爷一起去,是不是能让大家对她那天的行为有所改善呢? 这么一想,洪氏也觉这样很好,便叫人去把家里刚到的几匹绫罗搬出来,又装了些值钱的小玩意儿,如意铜铃什么的,这些东西要说以前,洪氏可舍不得,不过现在嘛,为了自己的脸面,她倒也豁得出去。 可等她把一切准备就绪,还连带衣服都换好了,洛清文直接当面给她打了回去:“你跟着我作甚,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可是,我是齐山侯夫人,这件事我不应给也跟你一起——” “你以为皇上让封府是只封云安一个人么?你也在家好好想想吧。” 那日洪氏想把洛青禾关进大牢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洪氏更不如从前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登门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洛清文说完,只留给洪氏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洪氏心里异样的感觉再次升起,就像那天看到洛青禾和侯爷两人之间特殊的氛围一样,她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今天侯爷出门一身光鲜亮丽,与平日里的低调淡雅截然不同,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青年人的蓬勃之气。 格外的俊逸非凡,洪氏那股不安更加明显了,侯爷这是准备去赔罪么? 看着倒像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这般隆重和兴奋,可是侯爷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过什么特别能让他在意的人,今天这样也只是突发奇想吧? 再说了,她要是担心外面的莺莺燕燕来招惹倒也情有可原,不过要是去看方少泽,那她就真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那天那个段家姑娘也只是个下人,又是可以当侯爷女儿的年纪,哪能有什么事情呢? 可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洪氏在府上胡思乱想,镜园已经其乐融融的上桌吃饭了。 今天这菜乃是由洛青禾和她师傅两人亲自操刀,大家都期待得很,杨潼本以为今天可以大快朵颐,可是当菜品端上来的时候,他实在有些不相信这些菜会是她们两个人做出来的。 油焖大虾,那虾的刀工明显不稳定,花纹切的歪七扭八,虽然看着味道应该是可以,不过总是让人少了些品尝的欲望。 再有鲶鱼清蒸,肉质鲜美,剔除主骨,色泽如玉,浇上mizhi酱料看起来美味又好看,可是那眼珠子怎么都没有了? 再有一道炸出来的小鱼干,这个看起来倒是最让人满意的一道菜了,毕竟这个不需要去杀鱼,直接将内脏轻轻挤出,然后把鱼往热油里面过成酥脆金黄捞出,正是一个香脆爽口。 元泓倒是没像杨潼表现得那样明显,只是也疑惑,青禾的手艺或是段师傅的手艺,都不该如此卖相,不过闻着味道,又香飘十里,应该是出自青禾之手,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段成融干笑两声,替自己这不争气的徒弟解释道:“其实吧,这全鱼宴还挺不错,只是这丫头不成器,刀工差了点儿。” 洛青禾抵着头,装了一回王八,这可不是她不行,只是卖相差了点儿,味道一定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啦,只是自己做出这样的菜确实是第一次,还挺不好意思,就像自己的缺点终于暴露不说,还在大家都在的情况下被当众扒出来,这就很尴尬了。 常爷爷年纪最大,想着青禾忙这么一大阵儿,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老人家先动了油焖大虾:“不错不错,青禾姑娘手艺见长。” 杨潼可不是个客气的人,不然怎么大家都叫他是老狐狸呢?他将筷子伸向翻着白眼的清蒸鲶鱼,叹道:“就你这手法,要换做不知情的人,恐怕看一眼都不下筷子了。” 咱们酒仙可就跟老狐狸不一样了,元泓倒是很给面子,也夹了杨潼刚才动的鱼,由衷道:“这个太好吃了,姑娘果然好手艺。” 杨潼点了点头,十分傲慢的表示还可以,元泓嘲笑道:“人说吃人嘴软,这样的美味都堵不上你的嘴,以后怕是要神仙的琼甘雨露才能养活你了。” 洛青禾心中大快,谁知道杨狐狸恬不知耻,当众秀起恩爱:“可不就是要酒仙的琼甘雨露养活么?” 就知道占不了这老狐狸的便宜,洛青禾闷闷的哼了一声。 正在这个时候,那位从齐山侯府兴冲冲就赶来的侯爷到了。 而且还不止齐山侯一个人,韩/光宗本来也是来看望方少泽,顺便赶这趟午饭,谁知道刚来就撞见了齐山侯,两人打了招呼后,只能一起进来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为齐山侯府引起,现在他来看望好友,还正好跟齐山侯撞见,韩/光宗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了。 谁知道齐山侯好像还是个话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世子,你们跟方公子是国子监结交的的吧?” “是呢,少泽来国子监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一直是好哥们儿。” 齐山侯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 后来又问了不少话,弄得韩/光宗应接不暇,只能赶紧跑路,一进门就托口说先去找人,也正巧这个时候听见齐山侯大驾光临的杨潼出来了。 就让这两个人互相吹去吧,他可应付不来齐山侯! 韩/光宗一见洛青禾,给她一顿数落:“好啊你们,少泽都被人伤成这样了,你们竟然没一个人来我府上通报一声,你不把我当少泽兄弟是不是?你也不认我这个韩大哥?还是我从我父亲那里得知的消息,你可真是好样的。” 洛青禾哪里敢吱声?由着他接连轰炸,谁叫她真的忘了呢? “你怎么不说话?!哎呀行了行了!方少泽呢?!” 洛青禾立马抓住重点,手一指,准备送走这尊大佛。 韩/光宗哦了一声,然后说一起去,洛青禾只能跟着,竖着耳朵假装继续听韩/光宗数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得叫人先告诉我一声,大家好一起想办法不是?你们这样不是把我当外人了么?你以为我就是那种朋友有难袖手旁观的人?” 韩/光宗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方少泽也不会把他当兄弟,洛青禾也不会叫那一声韩大哥,可是韩/光宗一个人的好,并不能代表忠勇公府所有人的好,她要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去找了韩/光宗,那忠勇公府上到时候又会怎么看方少泽呢? 既然是兄弟,那么能不麻烦的时候,就尽量不麻烦,她也不想忠勇公和诰命夫人看不起少泽。 韩/光宗一进来,看见方少泽那一刻,也是吓傻了一瞬:“我的天啊,怎么能把你伤成这样子?” “韩兄,是你来了。”方少泽已经醒过来,只是不能动弹,看见韩/光宗,还是很热情的唤着。 “别!你别说话!好好养着,都怪我,那天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家。” “哪里的话——” “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方少泽无语,到底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于是他只能去看韩/光宗身后的青禾,她也缓缓而至,在方少泽床前轻声说:“没事了,太医说过,你的伤一定能好。” “镜园大家都好,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只需要好好的好起来。” 方少泽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满眼心疼的看着青禾头上的一点伤疤。 “这个伤可比你的轻多了,那伤药连你都能治好,我就不能么?我没事,放心好吗?” 方少泽又点了点头,眼中难免失落,他现在这个样子,什么都做不了,韩/光宗看他闷闷不乐,于是也搭腔道:“没事,就算镜园有什么,不是也有我在么?我一定保护好你,保护好义妹!” 方少泽冷静的瞪着他,你保护归保护,先放开你的手行么? 其实方少泽知道他没什么意思,韩/光宗这人就那样,大大咧咧,但是讲义气。 可身后那人却不满意了:“世子爷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韩/光宗和洛青禾两个人皆是吓了一跳,原来竟然是杨潼领着齐山侯上来探望方少泽来了,没想到刚好撞见这么一幕。 这光天华日的,忠勇公这儿子也太不讲规矩了,那女儿家的手是能乱摸的么? 洛青禾不知怎么的,像是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儿一样,竟然心虚起来,惴惴的望着齐山侯,心想,他没有误会什么吧? 自己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儿家。 洛清文半天不说话,洛青禾心中不安,又有这么多人在,她只能回避一下才好,于是说:“各位请稍坐片刻,既然侯爷都先上来了,我这就下去再准备几个主菜出来,到时候侯爷不嫌弃,就用了饭再走吧。” “不必,你有什么我一会儿就吃点什么,免得你辛苦。” 洛青禾诧异,这齐山侯还真要吃午饭呀?她刚才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段姑娘,你过来,就坐我身边吧,大家一起聊聊,不过家里一直是你在操管厨房么?那也太累了,要是你们这院子里人手不够,我明天就再打发十几个人过来供你们差使如何?” 杨潼眼珠子转了转,先一步替青禾回绝了这份好意:“侯爷多虑了,这丫头是个有天赋的厨子,做这些也是跟着师傅学习了,就由她年轻人去练练手吧,我们这些人就勉为其难的当个试菜的,给她个建议就行了。” “那段姑娘岂不是太操劳?要学也该学些——” 洛青禾闻言,竟是主动打断了侯爷的话:“侯爷你恐怕误会了,这些东西都是我愿意做才去做的,再说了家里面帮手也多,我倒觉得不怎么辛苦。” 洛清文当即就不说话了,段姑娘一定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可这气氛看在别人眼里就有些不太妙了,方少君急忙上来解围:“侯爷,段姑娘心直口快,你别忘心里去,大哥此刻还需要静养,不如侯爷借一步说话?” 洛清文才想起来,他可是来看方少泽的,可是这一进来,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哪里像是专门来探望人家的? 洛清文言归正传,在走之前又跟床上的方少泽说了几句话,说他此次受苦了,并叫他不要往心里去,然后又把家里带出来补血人参和一些上好的补药都搬了进来,说是让方少泽好好养伤,方少泽最终谢了。 又把那些绫罗绸缎和一些首饰都送给了洛青禾。 出手之阔绰,连杨潼都惊了一把。 甚至最后齐山侯还想把人接到府上去,亲自派人照料。 洛青禾瞪大了眼睛腹诽,侯爷,你这是要搞包养啊!果然方少泽走哪儿都是人见人爱。 大家都对齐山侯盛情束手无责,这个时候当然是求助让人又爱又恨的老狐狸了。 在众人瞩目下,杨潼终于开口了,“多谢侯爷好意,不过眼下少泽有伤在身,实在不易搬动,而且镜园虽不大,看着萧条了些,但也在慢慢完善,还是不叨扰到侯爷府上去了。” 谁知齐山侯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几乎忽略了躺在床上的方少泽,看着青禾的方向再次确定:“真的不考虑一下么?侯府其实有不少空着的独门小院儿,其实很方便...” 他这话说的,连杨潼都不由开始戒备起来了。 不能动弹的方少泽更是警铃大作,这齐山侯到底想干嘛?明明看不见,可他还老是能找到青禾的位置跟她说话,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隐瞒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顿时就不乐意了呀,齐山侯到底什么意思啊?你这把年纪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合适么你? 洛青禾也察觉出齐山侯对自己的特殊,鉴于她现在和方少泽已经确定的男女朋友关系,她下意识就向他看去,果然看见方少泽在那儿给她递出信号,洛青禾便反应过来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侯爷跟我们一道下去吧,正好在正厅用餐。” 这么多人围在床前,方少泽其实还有点别扭,毕竟现在他这个样子也不是很美观,要说就杨潼他们这些熟人也就罢了,忽然来个不相干的,还是那罪魁祸首的父亲,他那是怎么想怎么不痛快,更何况他还一直跟青禾搭话,热情得跟不怀好意似的,他能不多留几个心眼儿么。 到得正厅,洛青禾面面俱到,说让杨潼和元老板以及少君陪同侯爷另起一桌,上面正端上刚做的几个热菜,不过齐山侯却不愿意摆这个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是主人家我是客人,哪有分开落座的道理。” 洛青禾点头称是,既然都这样了,那就不用麻烦啦,直接让人加了一张凳子,引着齐山侯入了座。 “段姑娘,你也知道我眼睛不行,这一桌子,还麻烦你帮我说上几句。” 洛青禾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说:“这位是齐山侯大人。”这个大家都认识,洛青禾也就顺便提一嘴,洛清文又从右边依次点名给齐山侯认识自己的家人朋友。 谁知侯爷并不是简单就让青禾介绍一下而已,在听青禾说完后,他才把给别人准备的礼物一一拿出来分了,别看他看不见,这些事情以及方才介绍的每一个人,洛清文竟然都记住了,然后叫下人把东西一会儿给送到他们府上去。 段成融的礼稍特别,洛清文还特别交代了一会儿让手下人亲自去雇一辆马车,送段师傅回去。 “侯爷太客气了。”段成融道是盛情难却了,不过最后还是没好意思拒绝。 “段姑娘能跟着师傅学艺,那还是要请师傅多多关照一下,要是什么对待不周的地方,望师傅海涵。” 段成融看了洛青禾一眼,这侯爷倒是挺把自己当自家人,这弄得跟青禾丫头是她闺女似的,不过段成融关照是不可能关照的,青禾这丫头就得严厉一点才行。 可这些话嘛,肯定是不必说出来的,齐山侯身份敏感,跟他们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跟他多说也是枉然。 等终于动了筷子,洛清文的嘴几乎就没停过,不仅是吃菜,吃完后对洛青禾那是赞不绝口,每一道菜都认真点评,洛青禾闹得脸都快红了,实在受宠若惊。 看吧,你们还说我做的不好,人家就不像你们这样,样样都喜欢。 洛青禾自然也更热情的招待起了洛清文:“侯爷过誉了,这些菜都是重新热锅端上来的,您试一试另外几道新菜吧,你应该也喜欢。” “是不是热过端上来的有什么关系,咱们不必这么拘礼,再说了,段姑娘手艺真的不错,你做的菜确实好吃,而且让人有一种怀念的味道。” 韩/光宗低着头闷声吃饭,心里已经吼叫开了,这侯爷怎么回事?这也偏爱的太明显了吧,他这是要做什么呀? 齐山侯本来就很少出现在朝野,跟朝廷官员也鲜少来往,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只能从旁人口中得到个只言片语,没成想今日一见,算是完全颠覆了韩大世子的初印象,这侯爷话还挺多的嘛。 殊不知,他只是在青禾面前话多,像是有对她说不完的话一样。 杨潼和元泓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其中关窍,青禾是卿文的女儿,跟这个洛清文当然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不过这挺好,反正青禾已经改名姓段了,也不怕齐山侯发现什么,要是他愿意一直这么帮衬青禾,那青禾以后的路自然更顺遂。 杨潼便由他们去了,之后他再跟青禾打声招呼便是。 可被抛在房间里的方少泽心里就不乐意了,当收到礼后,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身边此时徐风正在给他换药,一点点痛麻下,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楚,想起方才的事情就越发不对:“不对劲,刚才我的是些珍贵药材,那他送青禾她们的又是什么?” 徐风手上稳得很,嘴上还能跟方少泽聊上几句,便说起来:“东西可多了,您的虽然是些药材,但常郎中说大多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贵的很,姑娘么,就是些绫罗布匹,脂粉首饰什么的,除了这些府上每个人都得了礼儿,连我们也都有,这个侯爷安排的倒是妥当。” 方少泽抑郁了,那齐山侯虽然年纪大点儿,但是长得好看呀,而且他的身上正有着每一个男人都想要拥有的成熟魅力,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一身华贵气派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他还是太后娘娘的弟弟,一国之侯,方少泽不可否认,这样的齐山侯,竟然都让他生出几分危机感来。 “不行,你让青禾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她说。” 他还是得提醒提醒青禾,否则方少泽心里怎么都不放心。 一人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对了,刚才先生来过,让你们以后都别叫青禾本名,她现在已经改名儿了,就姓段,这个谁也不能叫错了知道么?” 徐风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照着二公子的话去传话去了。 方少君正在这个时候来,便接手了徐风的任务,他也不是个傻得,这么一听倒想里面肯定有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在里面,刚才不好说,现在便问起方少泽来。 “这有什么,她都已经归到段师傅门下,那段师傅的规矩自然是要守的,我的药是不是上好了?” “差不多了。”方少君把最后一块抹上去说道。 “那行,你就先回家吧,你才当职不久,请这么长的假也不合适,早点回去交差才是好的,至于青禾的事情,万一要有人来问起,你就照着杨先生说的那么回话就行。” 方少君本来要走,但又想起家里他娘的事情来:“当天我娘她不来,原是因为齐山侯府的洪夫人,所以才——” 方少泽轻轻出声,截断了方少君的话:“这些事情我怎么会跟夫人计较呢?你是我弟弟,我们之间,没必要在乎这些东西,你不解释也可以。” 这下方少君倒是真的不好再多说了,再说了他娘和方景林既然做得出来,到现在都不愿意来看一眼,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今后两不相干各自安好便是。 方少君应了一声,便自行回府上了。 徐风本来是听方少泽的下去叫青禾上去看看,可以下来,家里竟然迎来一个极其特殊的人。 洛青禾瞪着眼睛对现在这个状况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徐律这个小尾巴也就算了,谁知道有一天这个小尾巴会自己生出个尾巴来? 那个在他身后步步紧跟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行了小胖妞,你觉得徐律能藏得住你么?”小妞一听洛青禾这样叫她还有些不高兴,可是洛青禾是什么人?在小孩子面前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怪唬人,她用词严厉道:“还不快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家住何处,来我们家干嘛?!” 徐风眼下瞧着稀奇,也走过便问:“这小丫头哪里来的?” “跟着徐律回来的呀,我不是正问她家里的情况么。”洛青禾道。 徐风立马明白过来,徐律这个小尾巴以前跟他们流浪乞讨的时候啥也不会,就会‘拉帮结派’,到处招揽些没人要的孩子,他们这个队伍会一直越来越大多少有小尾巴的功劳。 “徐律!你这臭毛病怎么还不改?谁让你随便往外面领人回来了?真当是你自己养的?” 徐律双手交握,像是知道自己可能做错了一般,盯着脚背。 洛青禾急忙拦住就要发作的徐风,毕竟徐律也是一片好心,要是这个时候打击了他的自信心,岂不是断了人家小孩儿的善心? “可是家里本来人就多了,我们又只能帮帮忙做不了什么,还给你们又带回一个人,这小胖妞一看就能吃的很。” 徐风觉得很抱歉,一直被叫小胖妞的敏繁怎么肯依,都说事不过三,这些人已经不止一次说她长得胖了,就是在宫里,那两位姐姐也不敢这么接连嘲讽她。 “你胡说,我比你小这么多,要吃也是你吃得最多,而且他现在已经是我的小弟了,不许你欺负我家小弟!” 这话有意思,原来捡回来的不是小叫花子,还是个大姐大,还是泊宁站出来说清楚来龙去脉:“这小姑娘原本没人张罗她,当时看她可怜,孤零零一个人在我们涮锅面前蹲着,我想着天气那么冷,这丫头怕是跟家人走丢了,就给了她几分羊肉串暖暖身子,谁知道最后竟然跟着我们走回来了,直到进家门才注意到她。” 洛青禾点头,“原来是这样。” 人家一个小姑娘家,不知怎么的就跟到家里来了,总不可能让人家在外面一个人吧,万一是跟家人走散的,放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事,那可怎么好? “我看她也不像是外面的叫花子,所以只能先让她进来了。”泊宁道。 泊宁的意思洛青禾自然明白,要说叫花子,当初把徐风他们留下的时候,哪个不是骨瘦如柴?哪能像这个小胖妞似的圆滚滚像个球似的?不过还蛮可爱就是了,洛青禾都忍不住想去捏一捏她脸上饱满的肉肉。 “别说不像叫花子,只怕还是个不错的人家里的小闺女,不然能这么油光水滑的?小妞,来告诉姐姐你叫什?家住哪里?” 慕容敏繁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了,她昂起脖子,对青禾不客气道:“我才不跟你说呢,你知道我家想干嘛?” 干嘛?当然是送你回家了! “哟,挺有脾气,不过你还是乖乖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叫你爹娘来把你领回家去,不然你就不怕你家里人担心么?” “他们才不会担心我,连我母亲都说我是个胖子,大家都不喜欢我,姐姐也嫌弃我,嘲讽我,我再也不要跟他们在一起了!” 洛青禾对着小姑娘圆鼓鼓的脸忍俊不禁,这小丫头,原来是跟家里闹别扭了?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要真不喜欢她,还能把她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而且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就跟家里闹别扭,一看就是骄纵惯了的,看来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孩儿才是。 “胖一点怎么了?胖一点可爱呀,你看你多乖?”洛青禾由衷道。 “你才胖呢!要胖你自己胖,我不要变胖了,你根本就是在取笑我,呜...”这话直接戳到敏繁痛楚,所有人都告诉她,就连父皇母妃都说胖一点更好,更可爱,没有比敏繁更可爱的小公主了,可是为什么两位姐姐却说她丑呢? 而且也不愿意跟自己玩儿,还总是奚落她,敏繁想起来忍不住眼泪都快留下来。 洛青禾哪里知道这么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竟然都要把人小孩子惹哭了,她病急乱投医,道:“谁说的?我们怎么会取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你看你的家人把你养这么胖,肯定是喜欢你才这样的嘛,再说了,大家小时候都是小胖子呀,等你长成大姑娘,就不会觉得自己胖了。” “你这个骗子,我才不信你说的呢!” “我绝对不是骗子,来,快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才不要!你们大人都是坏人,我才不要跟你们一起了,我这就走!你们满意了吧。”敏繁说完果断丢下了自己刚认的小弟往外面走,徐律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又不会说话,见自己的朋友闹脾气,他也只能干着急。 洛青禾当然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到处乱跑,连忙让就近的泊宁拦住了她,洛青禾也一个箭步冲上去:“小丫头,你可别乱跑,这外面比我们坏的大人多了去了,到时候给你抓了去,卖去当苦力你信不信?” “放开我!”敏繁还要挣扎,洛青禾紧紧把小姑娘捉住:“你还别不信了,到时候那些人连饭都不给你吃,说不定还会吃小孩儿,就专门吃你这样的胖小孩儿!” 小姑娘这回是真的信了,她那么胖,一定很好吃吧,到时候真的被吃了怎么办? 见小姑娘委屈了,洛青禾也没怎么吓她了,反而和颜悦色道:“行吧,既然你不想回家我也不逼你,你就跟徐律一样留在家里住几天,等你那天想回去了,一定得告诉我们知道不?而且要在我家吃饭,那可是要多干活的知道吗?” 这有什么?“做就做!” 达成协议,洛青禾也算是暂时把人给安抚住了,这广陵说小不小,但也不那么大,小姑娘的家人总有找上门的一天,就算她的家人不来,等哪天小姑娘想通了,把家里地址一说,她再给送回去不就行了,也比她一个人在外面流浪的强。 小姑娘顿时兴高采烈,拉着徐律的手道:“那我们去后面看小狗狗吧,我刚才看见好大一只!” 洛青禾无语道:“不好意思,我家那只是狼,谢谢。” 洛青禾再到方少泽房间的时候,里面正好没人,洛青禾心里乐了一下,这不正好是二人世界么? 她整了整衣服,然后才走过去,这一屁股坐下,直接就对方少泽上手了,她含情脉脉的摸着方少泽的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方少泽同样默默看着洛青禾,感受着她一直摸个不停的手,暗暗道:我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不过现下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方少泽也不怕别人会看了去,干脆当了睁眼瞎子,道:“感觉还挺好的。” 洛青禾得意道:“那就好,别看你受这番苦,云安那里我已经帮你讨回公道了,我直接把她给现世报了!” 显摆完,洛青禾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干嘛给方少泽说这些?不明摆着露馅儿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重温旧梦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过她多虑了,方少泽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只知道青禾那天为他做的事情,足够他为此感动至深:“青禾,你对我的心意,我全都明白。” 那天他身受重伤,这个广陵城里,他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虽然亲生父亲就在不远的方宅,但人家根本没想过要来看一眼他,最后也只有方少君愿意在床头守上几天,方少君还担心他对秦氏有什么看法,连亲爹都如此淡漠,他难道还能奢望一个继母对他关怀备至么? 到头来,能一心一意为他奋不顾身的,也只有青禾而已。 洛青禾道:“你都不好奇当日情景么?”说起来方少泽醒来过后,确实一直没有问起她那天的事情,也没有跟其他人打听。 谁知方少泽竟然听懂了方才洛青禾的话外之音,他点明道:“那天谴不管是不是因为你才降下,我都不关心,只要我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洛青禾一顿,下一刻就喜笑颜开,原来方少泽什么都知道,可是知道却还是愿意接纳她,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方少泽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一样。 这种感觉真好。 洛青禾高兴的像个小姑娘,不时还跟他显摆:“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做事一定不会有破绽,而且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谁还会有疑问呢?这件事就算是上报到御前,说不定只会让皇上忌惮,而不会同情她。” 方少泽开始出神,比起青禾说起之前的事情,他现在更加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一直在青禾面前晃悠,大献殷勤的齐山侯大人。 “不过那天你跟齐山侯府不是闹得很僵么?为什么这个齐山侯还能和颜悦色的过来赔礼道歉?”而且云安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好像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件事洛青禾听杨潼跟她打过招呼了,所以心里有数,便说:“齐山侯不是也姓洛么?那他其实还应该是我的二伯父,只不过我现在身份特殊,便不能认这个亲戚,再说了,有云安那样的堂妹,我才不要呢,不过齐山侯人还是挺好的,还送我这么多的礼物,不看僧面看佛面,先生叫我以后好生担待着。” “这是什么意思?”方少泽问。 “人齐山侯的地位,要是能多帮衬一下,不管以后我在生意上还是其他地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也有个靠山不是?所以呀——” 洛青禾学着杨潼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说得头头是道,方少泽却越听越酸,“是呀,有人家侯爷照看着,你以后事事可也不用我保护了。” 洛青禾这下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也真是够醋的,要不要这么明显:“我可都闻着味儿啦,齐山侯要是愿意对我好一点,那将来于你仕途上不也能更顺遂一点?” “我的事情我知道,将来就算是不靠别人,我也能大有所成,哪里需要你去跟他打交道。” “哎呀,这有什么呀,其实他也算是我的亲人呀,只不过我现在不能认他罢了,不过这样也好,人家说不定也不想认我这个穷亲戚呢,但齐山侯还算仗义,我觉得算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吧。” 方少泽这下才心里想通了一点,想想也是如此,不过齐山侯也太热情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过那齐山侯年纪都这么大了,却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他也没再说什么。 “太医虽然说了不会留疤,但你最近也注意一些,千万不可吃着色重的食物,最好是吃点儿清菜小粥最好。” “那这日子还有什么趣味?”方少泽深深地收起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你还要趣味,留疤了就有趣味了,你也别太嫌弃,你一日三餐哪一顿不是我给你做的?你要是真吃不下,我给你每日一个花样儿变着做还不行么?”男朋友在床上病着,这个时候自己不宠着,还有谁能来惯着? “你说真的?” 洛青禾没好气的点上他粉红的唇瓣,“能不真么?谁让你是个贪吃鬼呢?” 那手指冰凉,接触温热的唇瓣,相交出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方少泽像是着了魔,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那么拉住了青禾的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洛青禾是愣住了,紧接着又害羞得不行,方少泽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动,这让他想起了那天浅尝截止的吻,他忽然使了一点力气,将人往怀里一拉,洛青禾知道他身上的伤,也不敢乱动。 就这样撑着上半身压在了方少泽身上,洛青禾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激烈交战,可最后也只剩下两个字:床咚! 还没等青禾从眼前的场景考虑下一步到底该做什么的时候,方少泽的唇已经压了上来,先是温软的触感,后来就是shiruan的舌头,洛青禾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方少泽自然也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洛青禾连忙站起身来,她捂着被方少泽tianyao过的嘴唇羞愤不已,这根自己主动完全是两码事,简直羞死人了,这可要她怎么办呀? “你!你流氓。”洛青禾不敢想刚才的感觉,她都要被方少泽羞死了,这还受着伤呢,想干什么呢? 方少泽还来不及解释,洛青禾就娇羞的跑开了,留方少泽一个人在病床上呵呵的笑开了,像个得了便宜小傻瓜。 事实证明,一下子多十多个孩子,那是很好养活的,但是忽然多那么一个小姑娘,就不是那么容易讲究的了。 那跟着徐律回来的小丫头,名叫莫凡,才一个时辰,就把几个小孩子全都得罪完了,这不,挺聪明的那个小女孩儿徐凤眠,是孩子堆里比较高挑白净的一个女孩儿了,跟莫凡是一样的年纪,两人就很不对付。 凤眠在青禾面前义正言辞:“都是因为她,晚上把大家的肉菜全部霸占不说,还非要跟徐律在一起睡,跟她怎么说男女有别她就是不信!” 青禾为难了,她刚才做的那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她还以为就算多一个莫凡,日子跟从前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才对,怎么会忽然就合不来了呢? 这样不行,可是又不能把小姑娘送走,莫凡年纪太小,她一个人在外面铁定出事儿,要洛青禾就这么把她送出去,她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 洛青禾一撇,发现了小莫凡碗里剩下的半碗饭,和挑出来的青菜,白饭青菜就这么被冷落在碗里,这小丫头果然挑食,“你过来。” “你,你要干嘛?” 洛青禾才不干嘛,她一把将小胖妞双手抱起举高高,这丫头圆滚滚的,还真有点儿沉甸甸的,这明显就体重超标呀。 洛青禾不得不替她留意了。 第二天洛青禾就给了小莫凡差别对待,让做饭的陈姨看着小莫凡,每次吃饭之前,都让人先喝汤,洛青禾专门为她准备的蔬菜白鱼汤,喝完再吃饭,这不就正好吃个七分饱,营养也跟上了。 这样长此以往下来,对这小妞也是件好事儿啊。 可敏繁怎么愿意?她可是无肉不欢:“我不喝这个了,我早上才喝过,不要了!” 她有预感,以后每天都会有人叫她喝汤,她才不要!她就要吃肉吃到饱! 陈姨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一点不心软的撤下她那份饭:“你要是不想喝汤,那就不能吃饭,这是段姑娘定下的规矩。” 敏繁哇哇大哭起来:“我不要!她就是个坏人,我要徐律!” 徐律一定会把肉肉让给自己吃的,这样就不用看那个坏女人了,可是这一回,就连徐律都帮不了她,她哭了一阵,肚子咕咕的叫个不行,这才认输,干下了一碗白鱼汤。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顿,敏繁丫头又受不了了,心里打起了回家的主意,还想把徐律给拐回家。 “我家里什么山珍海味都有,而且很大,你到时候跟我住绰绰有余,怎么样?” 可徐律虽然跟她要好,但一听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他一点都没动摇就拒绝了敏繁,她何时被这样拒绝过?这不正要闹起来,就听见外面在传那位依云阁的台柱子来了。 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小桃红,谁人不知是人不晓呀?尤其是这些经常在外风餐露宿,只能蹭在说书先生旁边听个乐的小孩子们,他们早就听过小桃红的名号,没想到今日竟然能见到本人? 鄢素林一进来发现这么多小孩子,倒是觉得新奇,便逗他们道:“怎么,都认识我?” 他生来媚骨天成,但一身铮铮傲气又让他看起来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实乃出世之姿,也难怪他能红遍广陵,甚至名声远扬。 一群小孩子都看呆了,这就是那位台柱子呀,长得是真的好看。 鄢素林早就习惯了旁人这般露骨的目光,现下是一群小孩子看着他,他倒觉得有些可爱,便开起玩笑来:“够了哈,看一眼就行,再盯着我看,我可要开始收钱了。” 小孩儿一个个还念念不舍,鄢素林玩儿心大起,他穿着一件青衣棉袄,动身一舞,厚重的衣服并不能抵挡其风姿一二,小孩子们拍手叫好:“好好看,小桃红真厉害!” 敏繁心里对舞蹈抱有怎样的执念,当她看到鄢素林时就有多么惊艳。 “你,你是谁?” 鄢素林这才注意到这小妞:“我?你不认识我,那为何还这样看我?” 这些小孩喜欢他,都是因为他的名气,所以才这般兴高采烈罢了。 “你跳舞真好看,我也能像你一样么,可是我太胖了,没有适合我的舞蹈,我就像花鼓舞里面的花一样...” 小女孩儿这是第一次展露她的自卑,因为在这样的人面前,她真的觉得自惭形秽。 鄢素林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笑道:“你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努力,愿意去学习,总会有成功的一天,你怕什么?” 女孩儿双眼一亮,激动了:“那我可以跟着你学你刚才跳的舞吗?” “跟着我学,那可是要交学费的哈。” 洛青禾吐了吐舌头:“我可请不动鄢大哥你。” 敏繁刚才燃起的希望又被熄灭了,学费的话,是不是回家就能拿到了?这样,这个小哥哥是不是就愿意教她了? 敏繁忽然拉住了青禾的衣袖,急忙打听要进宫门怎么进去,洛青禾开玩笑道:“宫门你是进不去了,那边品幽居有个莲池,你飞过去就行了。” 敏繁犯难了,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她又没有翅膀! 第一百六十章:糕点坊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鄢素林去看了一眼杨潼这美人徒弟的惨状后就下来了,跟洛青禾闲聊起刚才那可爱的圆滚滚。 “那丫头可不像个小叫花子,你们是哪里捡到的?” 洛青禾想起小莫凡就头疼,她说:“看来鄢大哥也挺喜欢她的,要是你不嫌弃,不如真收了她做你徒弟好了,莫凡那丫头肯定愿意!” 鄢素林今天这一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早先送过去的玫瑰花饼恐怕是吃完了,这才想起来要过来,说是看方少泽,结果还不是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话都没说上几句。 “她就算了吧,你要是愿意学,我倒是可以教教你,谁叫你做的东西都好吃呢?” 鄢素林一点不客气道。 “那还是算了吧,我这双手可挽不起兰花,只能掂一下勺子了,不过既然你根本不愿意,刚才又为什么要给小丫头希望呢?”她看得出来,莫凡那丫头是真的想学,可是鄢素林的脾气,肯定是不想收徒的。 鄢素林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道:“可能是以前深受玉先生影响吧,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温柔强大,对每一个人都宽仁礼待,那时候品幽居不少的小孩子,都是玉先生一手带大,他尊重每一个的理想,尤其是这些天真的孩子,无论时下如何,谁都没有资格去破灭他们的理想。” 洛青禾对自己爹又默默崇拜了一下,果然是文化人,可鄢大哥怎么就没那么温柔呢?而且还特别任性,“鄢大哥,你不单单是为了来看方少泽吧?” 鄢素林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就说:“其实是这样的,” 原来那日元泓让他多为自己打算,他是听进去的,所以今日来原是有笔生意要跟青禾谈,早先青禾送到杨潼府上那鲜花饼,他吃完之后回味无穷,不过也不是光吃,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没错,就是昨天。 鄢素林忽然想起元泓的话来,他是不能这样在依云阁混日子,他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为什么不可以开始做生意?就是换一个生活方式也是好的。 这不,就想起青禾来了,她做的点心新奇又好吃,要是能把她也拉入合伙,再一起开一个点心铺子,一定能赚钱。 说起开店,洛青禾瞅他一眼:“开店倒是可以,不过点心嘛,想要做大还是得有个店铺和招牌。” 这个鄢素林早就准备妥了:“我在广陵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铺子倒是有几间儿,只不过都是租借给他人,现下我新得了一间铺子,那位置就在菊央街正口上,你觉得怎么样?” 菊央街本就人多热闹,要是能在那里面做生意,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她早就梦想要是能在菊央街拥有一间自己的铺子,她一定要好好施展一番拳脚,鄢素林竟然能直接在菊央街买下那间铺子,洛青禾心里简直羡慕死了。 在古代做明星也是很吃香的嘛。 洛青禾继续打听那间铺子:“位置不错,大么?” “倒不是很大,不过跟你家这前厅倒是差不多大,要是做什么熟食大生意,就有点小了,广陵我熟悉,做得好吃的甜品除了清音阁,其它都勉强能吃,你的点心倒是能跟清音阁一较高下,要是也能开一间自己的铺子,不是正好能多一条财路么?” 鄢素林是真看中青禾手艺,他继续鼓舞道:“你看,这点心铺子要是挣了钱,我们手上有了足够的资金,到时候我还可以继续在这上面投资,要是在广陵多开几家,做出跟清音阁一样的点心招牌,你还怕没钱赚么?” 洛青禾动心了:“这——当然可以,不过鄢大哥你想怎么跟我合作呢?” 鄢素林有钱有地方,要合作的话,洛青禾其实除了手艺,真没太多实质上的助力,不过就这一项也已经是最重要的了,所以她想知道,鄢素林对她,又能给出什么样的条件。 一间铺子,不管位置如何,要是做得不好吃,那也是白搭,鄢素林深知这一点,在洛青禾这个位置上他首先就不会亏待了招牌主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以后不管生意做得多大,我都给你四六分,你只需要好好做点心,多出新品,不过你要保证跟我是长期合作,我会着人拟定一份文书,你和我们铺子至少十五年合作。” 鄢素林的算盘洛青禾算是知道了,要长期合作这么久,到时候点心铺子已经做出了老招牌,到时候又有她的技术在铺子,今后就算两人拍手散伙,鄢素林也早有成就,这铺子依然可以做下去,不过即使如此,鄢素林给出的条件也太诱人了,四六分,她不用耗费任何财力物力人力,只需要出主意,就可以在菊央获得一家店面做自己的点心生意。 洛青禾考虑了一下,然后开出了条件:“五五分。” “丫头,你口气还挺大,你要知道这生意要是做大了,那利润可是不可估算。” 不是她口气大,洛青禾已经想清楚了,长期合作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有些技术那是花钱都买不来的,鄢素林既然想做,自然知道她在其中能发挥的价值。 不过同样的,鄢素林的平台,完全是给她提供了能够施展厨艺的机会,在这广陵能有这样的机会实属不易,她想要抓住。 洛青禾认真的说道起来:“我当然知道,我提出五五分也不算占鄢大哥便宜,这第一间店面五五分其实利润不大,要撑起店面主要也是靠点心师傅的手艺,而且日后要是能不断发展分店,到时候的投资我自然也要加入,那时也不算你一个人在投资不是么,更何况这些点心的秘制配方,那可是拿钱都不一定买不到的,鄢大哥以为如何?” “玉先生竟能生出你这么个精明算计的丫头,行吧,就按你说的五五分,到时候这个十五年之约还是得签啊,之后的事情,那就之后再说。”亲兄弟明算账,该说清楚的还得说清楚。 “行!我就知道鄢大哥是个爽快人。”说真的,洛青禾这句话绝对不是恭维,能这么快让出五分利,鄢素林真的是个很大方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刻薄,不过既然能跟元老板他们打得来交道,那都是是很好地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想跟鄢大哥说说情。” 一看洛青禾那样挤眉弄眼的样子,鄢素林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怎么,你该不会真的想把人塞给我吧?我可忙得很,没工夫带小孩儿。” 洛青禾把人往方少泽那边拉过去了,里面徐风正在给他上药呢,既然要说事儿,那就当面大家一起说,正好跟徐风也有些关系。 洛青禾又当着男朋友的面把跟鄢素林合作的事情说了,鄢素林这才从他们房里走出来,谁知道那个小莫凡早就在外面蹲着他,一来就把人给拦住了:“你等等,别走好不好?其实我家里还存了很多钱,一定够请你的,就算不行,我娘有许许多多值钱的首饰,我总能养起你,你就先教我,等我回了家一并给你,绝不赖账。” 鄢素林不知怎么的竟然就动心了,这个小丫头胖得可爱,跳起舞来说不定还真是一件儿有趣的事情呢,他蹲下身来:“行啊小姑娘,你要是真想学,我就教你好了,只是我的课可不等人,清晨时分,我会在依云阁后院儿那片舞场空地练习舞蹈,你要是肯来,我倒是可以先教你一些基本功。” “真的吗?”敏繁冒着星星眼看着他,心想这可真是个好人,长得也好看。 殊不知鄢素林其实有把她当乐子的嫌疑,不过小姑娘是不知道了,她满心沉浸在能够跟着鄢素林学习的喜悦下,想着终有一天,她也要像这个神仙哥哥一样,跳出那么好看的舞蹈,到时就没有人会嘲笑她啦!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是想跟我学习,那规矩可多了,我会一一告诉你,那么我就先告诉你第一条,一定要守时知道么,不然,我可就带你练基本功了。” 敏繁拼命点头:“守时守时!我一定来找你!” 约定后,鄢素林给了小妞一件儿信物,以便出入依云阁, 洛青禾在后面暗中观察两人的互动,鄢素林这人就是这样,你看着焉儿坏又刻薄,有时候做的事情又十足温柔,就像是元泓的另一面,他们看起来相反,一个浑身刺一个温柔乡,其实前者反而温和,后者则强大到对许多人都无动于衷。 鄢素林和颜悦色的跟她道了别,小姑娘可因为这架势给高兴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吧,只要一想到能跟这么好看又厉害的舞蹈老师学跳舞,她就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等洛青禾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小丫头都根本没看见,一门心思去找徐律,明天她可要学习跳舞了,这么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她最好的朋友怎么能不知道呢? 等徐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等于被宣布了自由身被征用,小姑娘强烈要求小尾巴陪同上课。 洛青禾被这丫头的强势给惊着了,这架势不得了,呼来喝去跟宫里的娘娘似的,可小尾巴又不会说话,脾气又好,只能盯着青禾不说话,像是在征求青禾的同意。 洛青禾拍了拍小尾巴的肩膀:“去就去呗,最近家里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你就当是去玩儿几天,不过要是这小胖妞敢背着我欺负你的话,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小胖妞听了,向洛青禾吐了吐舌头,便拉着徐律的手往后院儿走去,因着徐律带着,来福也很快跟莫凡混熟了,这三在一起,别提多会玩儿了,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每天吃了晚饭,泊宁照旧跟各位小孩子讲课,这天课程结束,徐风就让大家都留了下来,在大家面前说起青禾在房间里跟他说的事情。 “段姐姐最近又有新生意开张了,就是跟依云阁大名鼎鼎的小桃红合作做鲜花饼,不过也不只是鲜花饼这一种甜点,以后还会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点心,我跟大家说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大家,段姑娘是这铺子的御用师傅,你们要是想要跟着段姑娘学习怎么做鲜花饼和各色小吃的,可以去那边后厨当伙计。” “你们有愿意去的么?” 洛青禾这不仅仅是给他们走后门谋了个正当又不累的差事,甚至还打算教他们一些本事,只要是对这个感兴趣的,她一定会认真教,以后学成才后,也能有一个谋生的一技之长不是么? 这可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以后他们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说不定还能在广陵安居乐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让大家都很兴奋,“我愿意!” “我也愿意!”有好几个小孩儿都举了手,表示要去鄢素林的铺子当伙计学做糕点。 镜园底下的仆从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在为这群小乞丐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有些羡慕。 她们已经从了奴籍,主人家不错的话,自然是比外面的小乞丐要强多了,可徐风他们这一帮小孩子也太幸运了,不仅得到了方公子的帮助,收留甚至供用吃住,现在青禾姑娘竟也愿意教他们一些本事,将来等这些小家伙学成出师,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可就比他们这些为奴为仆的要强上好几倍。 毕竟谁不想有个温饱,又是自由身呢? 泊宁紧接着徐风之后,又放出一个让人浑身一震的好出路,这一次就连家里的仆从也可以从中得到回报。 “其实学艺这种东西,大家都可以动动脑子,你们自己瞧一瞧,眼下镜园修缮,来做工的哪一个不是师傅?他们就算不主动来教,你们看也应该看会一些,再机灵点儿摸清楚一些关窍,等以后别院再新修,就由你们来动手,做得好了,一样给开工钱。” 镜园其实地方挺大,是个在广陵都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不然他们当初也不会因为几千两就动了心买下来,目前麻烦大家修缮的都是主园,那以后那些空出来还没来得及修整的,不也是要请人的,与其攘外面人做,还不如自己人做呢。 大家伙儿一听,都自告奋勇的上前,有几位镜园的仆人,原来人家家里之前就是做修缮院子工作的,只是碍于身份,所以也没拿出来说。 洛青禾是个开放思想者,就和泊宁商量好的一样,泊宁获得许可后宣布:“这样吧,我也是跟你们一样外面进来的,你们有些人先前家里是做什么的我也知道些,方才我跟少爷还有段姑娘都商量好了,以后你们能自己做点什么尽可能去做就是,只是有一点,要懂得分寸,不管你们接什么私活儿,镜园里面的事情不能耽搁,否则可就辜负了主人家一片好心了。” 一旦为奴,那就只能帮主人家做事,像镜园这样,只要忙完手头上的事情,还能接些私活,在别人家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连温婆婆都有些动心了,她的针线活儿可巧了,要是能去外面的刺绣坊接纳些私活,那样岂不是可以多攒一些钱养老了? 大家也都有了主意,四五个扎堆的开始商量。 洛青禾见状,才最后提点了几句:“既然都是一家人,大家合理利用资源一起赚钱才是道理,你们先想想以后想干什么吧,要有想跟着我去涮锅和糕点坊做事的,明天直接在我那儿报道就行。” 洛青禾有此举,只是想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她没想到初雪消融,春枝新发的第二年,她给的小小天窗,竟然让大家发现了不一样的世界,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果实。 在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该怎么像青禾姑娘一样赚钱的时候,洛青禾正在屋子里喂方少泽喝药,一碗烫手的汤药,愣是喂到汤冷都没能结束。 第一百六十一章:绝色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巡捕大人杨禹均头上的任务接二连三的砸下来。 原本云安郡主的案件随着一纸文书递交上去也算是了解了,人齐山侯这个当父亲的都不愿追究,那当然也没他们什么事,何况就云安那些所作所为,现如今能得这么个结果已经不错了。 可今天皇上把他传进宫,却是因为另一件事,一件十里加急让人接之烫手的山芋:敏繁公主失踪了。 杨禹均在御书房的时候就开始头疼,可是他疼他也不能说呀,还要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好好去给皇上把人给找回来过年! 杨禹均忧心忡忡的回府上了,一回去后又发现这件事的不妙之处,这敏繁失踪事关重要,为保证公主安全,以防歹人利用,还不能透露皇家身份,这样找起来,简直比登天还难,谁找人会连个名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是哪家丢了小孩都不能说,这要让人怎么找? 杨禹均只能遮遮掩掩的吩咐人下去,让巡捕的人全员出动,去寻找一个五六岁,胖嘟嘟的小姑娘。 “大人,这要怎么找?” “你们别管,反正加班加点,每日给我在广陵给我巡,为以防漏查,你们分成两拨人,一队在晚上出动,一队在清晨出发,交接班点由你们自己定,不过务必要给我找仔细了,一点马虎不得!” 杨禹均言辞激动,显然对小姑娘十分重视,属下们不淡定了,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呀?让大人这么紧张,该不会—— 巡捕府衙的各位捕快大汉们齐齐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杨禹均心虚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也只能由他们去胡思乱想了,管他的,反正只要找到人交了差,到时候什么误会都解开了不是? 杨禹均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巡捕办案一向是有效率的,刚得了令,一队官爷就出发了,其实就算广陵再大,这么小又胖嘟嘟的女孩儿应该也不难找吧,何况她跟杨大人肯定很像啊!照着杨大人的模样找不就对了嘛! 他们真是太机智了! 他们刚出去,这边就有捕快前来府上回报关于云安郡主一案,原来是那日现场取证,发现了一处疑点。 “按理说这用来炸酥油饼的油锅温度本来就高,是个人都会下意识的避之不及,再说这油锅里连油带锅加起来的重量,一般人是不可能把整口锅掀起来的,云安郡主也不是习武之人,大人,我想这其中可能还有什么其它缘由。” 确实,想要推倒油锅,那轻而易举,但要是把整口锅都掀翻出几丈远,云安一个女子,尚还不是习武之人,恐怕根本就做不到。 那巡捕又把锅的一角给杨大人看了:“大人,你看此处的凹槽,这个槽点受力,它压力较小,但又能很轻易的把锅底翘出来,再一用力,油锅很容易就能飞出去,这个手法,一定是一个有着经验和一定预判能力的人做的。” “你可有判断过这个槽点会不会是在砸向方少泽后,落地时被摔上去的?” 另一个人道:“这个属下清楚,那日正阳大街上虽然有些杂乱,但这口锅附近,还有方公子受伤的周围,都没有可以摔出这个槽点的东西,可见应该是之前就有的。” 杨禹均明白了,不过还有一点:“那你们去这老板那儿问过话没有?” “问过了,老板说他能保证,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的锅绝对没有这个槽点,也就是说这个痕迹只有可能是事发当时的一瞬间被人弄上去的,至于到底是方公子受伤前,还是方公子受伤之后,这个还有待考究。” 杨禹均冷静的听完属下的回报,这里面的事情确实蹊跷,他忍不住开始往更深处推敲,如果这件事要重新开始追究起来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么首先要查清楚的,就是云安当初到底因何找上方少泽其人。 又为什么一定要把人绑回去?是因为私仇?或是倾慕?又或是另有目的? 如果另有隐情,可这件事云安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原因又是为什么呢? 又或者,这件事根本就不止云安和方少泽两人的恩怨,还有第三方隐藏在暗处捣鬼? 既然这样的话,作为巡捕大人,当然不能让任何一个肇事者逍遥法外,可这件事牵扯太多,先是齐山侯府,又是国子监学子,现在甚至两位当事人都被迫躺在床上,云安更是牵扯上了天谴的污名被人诟病。 “这个案子最好是不要再声张,以免那些百姓再次出来暴动,而且这第三方隐藏的太深,敌暗我明,巡捕府绝对不能走漏风声,这件事只能暗中去查,也别直接去查那口油锅的槽点了,先从云安和方少泽为何争执,以及云安和方少泽那段时间的动向开始查。” “是,属下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等人走了,杨大人又把那证物命人好好收捡起来,他思前想后,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得这么大,那其中的隐秘还是要查清楚为好,否则云安和方少泽都被牵扯进来,深受其累,另一个人反而坐收渔翁之利,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子脚下,怎容得下有人这么闹,还能逍遥法外。 杨大人的折子很快就递交到了皇上那儿去。 他又想起来走丢的敏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还愿不愿意受理这些糟心事。 杨大人解决好巡捕府的事情,回家时正巧几个儿子跟夫人都在,要说老大老二都在也就算了,这顽皮的老三竟然也在家里,杨大人觉得稀奇了:“你这小子,三天两头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如今知道回来了?” 老三最是没正行的,他虽然浪,但是聪明呀,不像大哥二哥只要爹一发火儿,准变乌龟,他就不一样了,是只能屈能伸的乌龟。 “我哪里是去鬼混,明明天天回家,就这几天开学才去几位朋友家玩了几次,爹你何故这样说我。”老三这语气,听着还挺委屈。 而且他还说:“对了,得亏跟朋友家玩儿这一天,才知道方少泽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刚从他镜园里回来呢,方少泽倒是挺心善的,家里本来就破破烂烂还有待修整,竟然还在家里养了不下十个小孩子,这日子可见多拮据,现下他又变成了这幅德行,这一家人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杨夫人听了嘿嘿笑道:“你还就听见人家不好过,你以为我们家就好过了?” “娘你这是何意?” “哟,我还忘了你们都不知道呢,还不是你们爹么,不知道在外面哪里有了个小姑娘,忽然一下走丢了,现在正满世界的找呢。” 杨大人后背一凉,该来的终于来了。 眼下都是自己一家人,有些话当然是说开了更好呀,杨大人才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禀告家中夫人。 秦王府上。 周格然做那件事时毫不犹豫,做完之后却是战战兢兢,这连夜里睡不着觉,就连秦王来找他时,他都有些应接不暇。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外面那人带来了消息:“公子,我已经去找了,连那老板家里都去了一趟,才知道那被打出槽点的油锅真的被官府给查收了。” 这下可遭了! 这件事做的是不错,所以在听到方少泽脸被毁时,想想方少泽被抬回家的情形,都让人大快人心,可是后来这件事闹得太大了,连云安郡主都遭了殃,周格然才想起来害怕。 现在叫人去找那口油锅显然是不现实的。 偏这个时候秦王又找上门来了,这几天秦王心情也不好,所以老是找他麻烦,周格然心事重重,但又不得不好好侍奉着。 “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我方才听人说,你动用了好几百两银子?那些钱我既然让你花,就绝对不是心疼的人,可是一下子用出去,可见是买了什么很不错的宝贝,怎么,拿出来本王也瞧瞧?” “就是...随便花销了一点。” “废话!我问你用去哪儿了!”秦王那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每当这个时候就是周格然最难受的时候,慕容子潇本就是军里的大老爷们,用起力道来,简直像是要把他的手折断了。 “我错了王爷!我都说,我说!” 周格然坦白道,那些钱都让那江湖骗子给骗去了。 “我想留住王爷的心,想让王爷只属于我一个人,那天正好就遇上了那个江湖骗子,他说可以施法,让王爷只钟情我一人,我信了,才交了定金六百白银,第二天就没了人影,王爷赎罪,我是真的想一直留在王爷身边。” 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得了别人的倾慕,尤其是身边的人,秦王听完,倒是和颜悦色了些,只是对周格然的欣赏又降低了几分,当初倒是个会讨人欢心的,现在怎么变得跟个娘们儿一样,喜欢哼哼唧唧的? 秦王又说了他几句,这才放开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周格然咬唇含泪,事情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要是没有方少泽就好了,那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皇宫。 杨大人的折子很快就到了皇上的手上。 席辰最近一直随侍在御书房,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最近可是皇上心情最不好的时候,他每天如坐针毡,能好得了么? “席辰,你跟那方少泽也打了不少交道了,朕问你,这位方公子到底如何?” “方兄?他是个很善良敦厚的人,我跟他——” “不,我是说,这位方公子的样貌,是否出众?” 席辰愣了愣,随即还是老实的答道:“是个很好看,不,臣也算活了小半辈子,阅人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绝色的男子。” 慕容炜一听绝色二字,就什么都明白了,但凡绝色,本身就会遭来祸事,不过早晚而已,眼下方少泽既然已经没事了,就当是给他一个警醒,也让他能多加防范。 正是年关,要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脸把事情闹大,恐怕到时候后不管挖出幕后主使是谁,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这件事情,是该有个了结了,可是怎么结束,这还是个问题。 见皇上话说一半,又不问了,席辰哪敢说话?只能默默的陪侍一旁。 第一百六十二章:空穴来风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老方府上近来萧条得很。 本来方景林的升迁机会就错过了,又因着方少泽的事情,天天被人诟病,老爷连门都不敢出了,夫人也只得每天在家里守着,或许偶尔去娘家那边的亲戚走走都算不错了,可难免有些个喜欢说闲话的,秦氏被人在人群里挑出来奚落了几回,说他们家不顾长子死活的事情,她就不怎么出门了。 每天无聊的时候,想起大家现在应该都在其乐融融的走亲访友了,秦氏就在府上闷闷不乐,时而还得跟下人发脾气,府上这些人这么过了些天后,背地里开始有了哀声。 当初分家的时候,方景林碍着面子,也给了方大少爷几个粗使下人,那时候方大少爷什么都没有,好些人当然不愿意跟着他了,都推三阻四的不愿出府,只把那几个不讨喜又笨的柴房伙计推了出去跟着大公子离家。 现在你看看人家,以前在老方家有多不受人待见,现在可过得比他们这些人好多了,后院儿小管事原本就是要被派到大公子身边服侍的,不过他当时也拒绝了,生于方府,自然效忠于方府,就这么一句话,老爷又把他留下了,最后还把人提拔成了后院管事,可这月钱却没涨几个。 现在看看镜园的仆人们,哪个不是开始跟着主人家开始赚钱了? 并且这钱还不都是替主人家赚的,只要是个人接的私活儿,或是大家一起做的小生意,都能揣进自己的腰包,换别人家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这种待遇,任谁家听了都会眼红,他们老方家的下人,例如小管事,直接跟这样的机会擦身而过,他心里能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么? 而且那边讲究和规矩也少,只要把手头上的事情踏踏实实做好,其余的时间都可以安排自己的事情,再说吃住,家主每一样不少,过年照例一套全身新衣裳,吃的也不错,顿顿有荤腥,鸡鸭鱼肉换天儿的来。 小管事后悔莫及,那天他出门去办事儿走在大街上,无意间撞见了当初被他推出去的小伙子,那一身新衣服可比他这去年的看着亮眼多了,人小伙子还高高兴兴的上来打了招呼,殊不知小管事心里早就已经嫉妒得不行。 区区一个小奴才,这是跟着主人家鸡犬升天了不是?一个粗使下人比他都过得好,看那新衣,看那圆润的下巴,竟然还在镜园吃胖了?! 小管事回来后老是想起那劈柴的小伙子,想要是那时自己真的听老爷的去镜园当差就好了。 方府上云丫头的娘才是最得意的一个,小云在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学得几个字,会些算数,后来家道中落才入了方家为奴,小云也是在分家的时候跟的大公子,不过这丫头倒是中用,听说在镜园就写写画画都能拿月钱,很受青禾姑娘重用。 小管事想着想着,心里开始打起歪主意,要是他也能在这个时候去镜园,是不是也不晚? 可平白无故的,又能有什么法子?三心二意是他们的大忌,一旦被主人家知道,那可就再也得不到信任了,说不定还会被打发到哪个辛苦的角落去天天干些粗活,所以小管事虽然抓心挠肝的想,却一点儿都不敢说出来。 小管事刚要进府,一个穿着灰衣棉袄,带着棉布帽子的男人走了过来,躬身讨好道:“哎,小哥小哥,你是方府的人吧?” 小管事上下打量了他,这样的打扮,还一天在外面闲逛,一看就知道是个专门跑腿儿的,知道在方府外面拦人,看来还是个老手,“怎么?你又是何人?” 谁知这人还是有备而来,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忽的凑近了小管事,竟直接拿出一个银锭子塞进小管事手中, 伸手拿钱那是生来就会的本领,小管事当即往方府里面看了一眼,把手里的银子给收入囊中:“赶紧的说吧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随便问问,关于你府上大公子家...” 小管事还是有眼力见儿的,一听是少泽的事情,这银子不就烫手了么,小管事眉头一皱,当即把银子给人丢了回去:“我家大公子的事情关你什么事?赶紧的滚吧。” 昨个二少爷才回府就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人,要是打听公子和那洛姑娘的事情的,一律不准往外说,否则重罚。 才得吩咐,小管事今天便遇见打听的人,这钱他还敢要么?又不是不想吃饭了。 再说了,他还想着以后去镜园谋个差事呢,事关大少爷好歹,自然更不能说。 “哎,小哥你拿着呀,就当是一点心意,我也不是问你家大公子,就是问问那个做涮锅生意的小姑娘是什么人,家住哪里,年方几何?” 洛姑娘也不行啊!人洛姑娘现在生意做得多好,以后说不定能挣大钱,他要是去了镜园,还得指望她多带着自己跟镜园其它人一样一起赚钱呢,“你是不是不识好歹?我说了滚你没听见?再挖墙脚根儿,我可要叫人了。” 正巧这个时候方府真的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件儿白色蜀绣祥云棉服,袖口处封了细细的狐狸毛,外披一件青色斗篷,带着兜帽,看似要出门。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着急的走了,生怕跟这人撞上。 方少君觉得奇怪:“他是谁?怎么一见我倒是跑了?” 小管事回话道:“小的也没来得及问呢,他就是来问咱家大公子的情况,还问起了洛小姐的底细,我见他不怀好意,正想把他赶走,谁知二公子一来他就跑了。” 方少君暗道,难怪那天方少泽还特意跟他说起这件事,镜园的人嘴一向严实,那么有心人要是想要打听,当然会找到他们这边来,所以方少泽才叫他早做防范,不过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嗯,以后也是,有人要再来,一律赶走了事。” 小管事连连应下,心里却起了别的心思:“这件事真是怪,会不会还有什么人对大少爷不怀好意呢?眼下正巧我撞上了,您看这事儿是不是也该跟镜园那边说一声,好让姑娘和公子心里有个数儿,提早防一防比较好。” 方少君想了想,这样也行:“眼下你才会来,也免得多跑一趟,我明天正巧要去镜园看望大哥,到时候跟他说一声就行。” “不用不用,万一那人转眼就去了镜园岂不是不好?我亲自跑一趟也不防事,二公子您日理万机,有这些跑腿的,只管吩咐我们这些下人便是。” 小管事很会现殷勤,方少君认为此事可行,便点了头,叫他去跑一趟,小管事领了跑腿的差事,乐颠颠的往镜园去了。 等方少君也出完门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家家主夫人又闷闷不乐了。 方少泽出事的时候秦氏当着方少君的面用几十两白银打发给镜园这事儿,他一开始记恨在心,觉得秦氏不该这么做,所以冷落了好几天。 这不,秦氏出去走亲访友的时候,又被人指着脊梁骨说她们家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说你们那方家苗子都让人快祸害死了,你们也不去看看? 那时候一些远方亲戚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大姨这样拿话刺他,秦氏面上怎么过得去?不过好在她还能拿自己儿子方少君说事儿:“谁说我们家没人去了?我家君儿一听说这件事就上镜园去照顾他哥哥去了,你们可别乱说。” 就算方少君去了,那跟方景林也是不一样的,又不是行将就木四体不达,自己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的就不去看看? 也正是那天秦氏被人讽刺后,嘴硬的拉回一点面子就匆匆回府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心情郁郁寡欢,也明白了儿子当时的心情,虽然不想得罪齐山侯府,可是就拿几十两白银连看都不看一眼,还要一个外姓丫头去给方家大公子讨回公道,这件事确实说不过去。 可是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只能慢慢补救了。 “君儿,你忙完了?明天还去吗?” 秦氏知道自己错了,方少君又不太爱理她,秦氏只能每天坚持嘘寒问暖,虽然心里难受,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谁叫这件事确实是自己做的呢? 方少君已经晾了秦氏几天,不管秦氏如何始终是生他养他,待他没有半点不好,不过不该纵容的还是不能纵容,想这么多天,娘应该已经明白了这件事的错误,才放缓了步伐,跟她好好说了几句话。 “明天就不去当差了,我要去一趟镜园,看看大哥。” 秦氏一听儿子开口就知道自己有戏了:“那好呀,你要是明天去,我今天就命人准备些滋补的东西药材什么的给你大哥送过去,你回来时,他恢复的怎么样?” “无碍,就是——” “哼,这个逆子,没事儿还弄得满城皆知,生怕没人看我们方家的笑话吗?”一直在屋里为了躲避风头告假的方景林听见外面谈话声骂骂咧咧的走出来了,又对方少君道:“你跟你哥哥也没什么两样,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人的,能去得罪齐山侯大人。” “你——”方少君直接就想怼回去,但对面人的身份还是让他住了嘴,谁叫方景林是他爹呢? “我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两个儿子,不省心不说,还成天惹麻烦,现在好了,我连家门都不用出去,等方少泽好了,让他去齐山侯府上好好给云安郡主赔不是,那个把郡主烧伤的丫头也别再养在家里了,赶紧给我送回乡下去,简直给我方家丢人现眼。” 方少君原本还想说道几句,现在是看也不想看方景林一眼了。 人洛姑娘用得着你方家养么?再说了,方少泽早就个他们分家在外面置办了宅子,现在正是修缮的时候,青禾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镜园里一派欣欣向荣,先不说你无权去管人家,现下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看都不看一眼,还有什么资格去管人家一家人如何过活? “逆子!我在说话你听不见么?当真是要反了天了。”方景林气哼哼的叫天叫地,方少君脚下走得更快了,只想快点让方景林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秦氏也不怎么待见方景林,老爷子名声已经臭了,方景林对她本来也不体贴,秦氏就更没有理由将就着去顺他的脾气,一转身也走了。 君儿刚才跟她说了好些话,那是不是证明她们母子又和好如初了?那她可要好好准备,等明天君儿去看望方少泽的时候,也好把自己的心意带去,就当是为那天她处事不妥的赔礼了。 “站住!连你也敢不听我的?!” 身后的方景林脾气无处可撒,立时就向还为走远的秦氏发作起来,秦氏一听脑袋都大了,她回过头好言相告:“老爷,你还是别吵了,方少泽这件事儿不止齐山侯不追究,连太医院都亲自出动来为他救治,我们家也该过去走走,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在给少泽准备些吃的用的,要不明天老爷你带着东西跟君儿一起去看一眼?” “我才不去!哪有老子去拜访儿子的道理?大过年的,怎么也该是他先来给我拜年送礼,要我去送?轮得到他么?”方景林说完又回房去躺着了。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秦氏已经劝过了,既然你不愿意听,那刻就算了,又不是我儿子,看你以后怎么办吧。 秦氏回房后,还是准备了该用的补药,又命人去找那极有名的郎中对症开了几副,让下人立马就给送过去,方景林不怕丢脸,她可怕,要是再被人当着面奚落几次,她在这广陵也没脸再混下去了。 怎么着她也得找回点面子,毕竟儿子还要在朝为官呢,可不能因为她坏了名声。 秦氏打发的人刚把药送到镜园,没想到来带话儿的后院周管事还没走,甚至正到晚饭的时间了,就这么留下来一桌吃起来。 周管事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么,看他那不安分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小厮不屑的笑了,这种人最会投机取巧,简直就是根墙头草,现在瞧见镜园景气了,日子好起来了,就想弃主求荣了,呸! 送药的小厮在心里十分瞧不起,谁知泊宁竟然也招呼起他来,来不及多想,小厮盛情难却,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坐了下来了。 在方府上打听方少泽和洛青禾底细的壮年男子一回到家就发了一通脾气。 里面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齐山侯夫人身边的陆嬷嬷,她劝道:“儿子,这有什么,那人不肯收钱肯定是先得了话儿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对你大声嚷嚷,算了算了,这件事娘再也不让你去帮我问了,行么?” 这一听,儿子的脾气才渐渐收敛,不过他发脾气也是有原因的,却不是因为方少泽,而是因为回家的陆嬷嬷。 “娘,你就这么回来,今年咱们年关该使的钱该怎么办?你该叫齐山侯夫人先支给你再回来才是。” 陆嬷嬷气得不行:“你怎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来?老娘回家又怎么了?你自己这把年纪不学无术一心想老娘来帮衬你,我就是帮了一时,还能养你到老?我还盼着你养老呢!你个混小子。” “母亲,你别生气,你看看孩子,要奶奶抱呢。” 媳妇眼见嬷嬷也开始生气了,于是便哄起孩子来逗陆嬷嬷开心。 陆嬷嬷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罢了罢了,混蛋儿子靠不住,她好歹还有孙子呀,她可全靠着孙儿养老送终了。 木已成舟,云安这件事只要没人捅破,应该不会露馅儿,那她也是时候回到齐山侯夫人身边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受刑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因着要定齐山侯府暴乱一案,皇上又把齐山侯召进宫了,谁知道齐山侯的态度比自己还要坚定,认为此事该罚,否则不足以服众。 “朕以为——” “臣心意已决,这件事就这么宣布下去吧。” 翌日,皇上下达圣旨,在百姓期盼下处置了云安,终于安抚百姓心中不平。 甚至还派了御林军亲自带着人在宫门外的昭告处宣读圣旨。 “你听说了么?云安郡主终于被皇上处罚了。” 这一消息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广陵城今日最让人兴奋的消息就是这道圣旨,一直作恶多端的郡主被受处罚,到尼姑庵里面关禁闭两年,还要被剥夺郡主的称号,之后只能享有云安这个封名做为姓名。 不止如此,连齐山侯也被皇上重重罚了几十鞭子,就当着大家的面儿打呢!这还不算,当日被云安郡主伤了的百姓,齐山侯府都会上门一一赔罪,金钱伤药一样不能少的陪给百姓。 “不会吧,怎么连齐山侯都被打了?”那天齐山侯公平公正,在大家面前树立了不错的形象,所以大家对他还是很看好的。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没有对云安那种大快人心的痛快,反而令人扼腕,这个齐山侯真是太倒霉了,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现在还要代为受过,简直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捡到这么个女儿。 “要我说,齐山侯就不该再管她,你看见那天神仙降下的天罚没?云安根本就是个妖女,或是上辈子罪大恶极,这辈子还不消停才会被神仙惩罚。” 一说起这个,大家又来了兴致,还有些人是那天在场的人,一听大家议论,也开始进来添油加醋,说的绘声绘色,神乎其神,大家伙儿不疑有他,对此惊叹不已。 说那神仙是个仙女,当时在天上路过看见他们在底下为小姑娘平冤,而后又看出云安发誓时心不诚,所以才降下天火把那乞丐郡主烧成了丑八怪。 “对呀,要不是遭了天谴,那为什么人家方少爷的伤就能好,偏她的放出话来说是治不好了,哪有这样蹊跷的事情?这就是给她的教训,让她目中无人。” 这些话里有些固然是真的,但很多本是八卦,可八卦传着传着,最后不也能成为真的?所以说这些东西,不说则以,一说那就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真理。 洛青禾自那天齐山侯来过之后就忙得不可开交。 方少泽一天天躺在床上,烫伤好得差不多不说,一张小脸儿比以前看起来还要白嫩些,如今当真是人比花娇了。 洛青禾在忙些什么呢? 一天也就那些个时辰,大清早的,有时候天上还落着小雪,准备开张的伙计都得起床,让弄墨先带人去把棚子支起来,把火炉的火燃起来,她便独自一人往那片雨栏儿去了。 自从知道她刀法不好的段成融天天都让洛青禾拿着鱼来练手,练到最后直接成了细丝儿后,直接剁成鱼丸拿到涮锅去卖,正好不误事儿又能赚钱,可累的就是洛青禾了。 刚跟片雨栏折腾完就得抱着一大盆鱼丸去菊央街口的涮锅铺子,她们家生意已经做起来了,客人接连不断,一忙很可能就是一天。 这还不算,洛青禾已经把鄢素林要开糕点铺的事情答应了,眼下鄢素林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她这个御用点心师把东西做出来,所以洛青禾一回来又得开始制定糕点的品样,先是打了样,然后一一做出来让徐律尝了味道。 徐律先点头,洛青禾便让人包了起来,把东西送到了依云阁,让他们糕点铺子的鄢老板尝尝味道。 鄢素林自己的生意可看得比谁都紧,愣是给洛青禾全部打了回来,说是味道可以,但是品相和香味不行,洛青禾也没反驳,直接就全拿回来仔细推敲后改了,第二天又给送了过去。 确定没问题后,她把配方和用料全部准备齐全,开始教手下刚收的学徒做糕点。 今天又是为鱼丸奋斗的一天,不过段家食铺今天难得有了个歇息的空档,洛青禾忙坐下了,良辰瞧青禾肯定也累了,青禾跟她们不一样,除了要来看铺子,大清早还得往片雨栏算师傅那儿跑一趟,这一天天的,她看着都累。 “姑娘,眼下得空,你要不要也吃几个鱼丸垫垫肚子?” “算了算了,我才不吃。” 洛青禾心里直翻白眼,不提鱼丸咱们还是好朋友。 一开始的时候洛青禾的刀法顶多算是剁鱼块,在剁了好几天后,她终于能把鱼块变成鱼片。 在把鱼片儿片得晶莹剔透后,她以为大功告成,谁知道段师傅开始变态了,要她剔除鱼骨,把鱼片儿切成丝儿,还是那种不能软烂的透明的细丝儿。 洛青禾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刻苦练习,把东西做出来,只不过这根根分明的鱼丝儿太难了,直到今天洛青禾都没能练出来,最后将失败的半成品勉强剁成了鱼丸,把新鲜鱼丸往关东煮的汤锅里一煮,又是一道鲜嫩的美味。 再说说家里人,生意同样忙得热火朝天,温婆婆的刺绣,厨房陈姨的辣白菜和腌制萝卜干,拿出去卖竟也能卖出个好价钱,就连良辰美景和弄墨帮着做涮锅,最后也能从青禾的收益里面分着工钱,镜园在大家自食其力的发展下,好像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 再说莫凡,虽然要去练武,可她就是脾气倔,非要徐律陪着她一起去,徐律头两天倒是跟着去了,后面却不愿意,怎么也得到铺子帮完忙再陪她去。 莫凡郁郁寡欢的守在摊子前,只能看不能吃,鄢素林的话,她现在又跟当圣旨似的,不过小丫头到底不坚定,在偷吃第二口羊肉的时候,被洛青禾给抓住了。 “你行了啊,到时候要是让鄢大哥知道,你信不信人家就不教你跳舞了。”洛青禾在后面忽然出现,把小姑娘下了一大跳。 忽的后面去菜市买缺用食材的徐风回来了,并且带回一个消息。 洛青禾一听,脸色骤变,一眨眼跑了个没影儿。 原来是那齐山侯在皇宫外的昭告场上被公开仗责三十大板子,洛青禾当初在官府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见过人挨板子,不过十几下就已经红肿出血,要是三十打板子,屁股都被打开花了,齐山侯身子看起来本就虚弱,这样打,不是要打死人么? 齐山侯此刻正在场下,慕容炜竟然也在场。 这件事到底该不该齐山侯代为受过,慕容炜不知道,按道理好像脱不了干系,可是就看百姓的态度,大家都对云安的责罚拍手叫好,偏到了齐山侯这儿就连连叹息,慕容炜虚声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他这个舅舅在百姓面前反而树立了不错的形象。 不过再看洛清文那斯斯文文的样子,想到他还是自己长辈,慕容炜就各种下不去手。 然君无戏言,他忍了又忍,终是下令:“来人,行刑吧,” “住手!皇上手下留情,你今天要是真打算仗责你舅舅,那就连我一起打了吧,或者再由我代他受过不就好了,就他这身体,恐怕连我这个老太太都不如,怎么经得起三十大板子?” 这慕容炜能不知道么,可这是舅舅执意如此,他反而是那个听命行事的人呀! 连太后娘娘都赶出宫来求情,底下那些做外甥的不淡定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慕容子凡首当其冲,先行跪下:“皇祖母这如何使得,既然这样,儿臣便斗胆求父皇准许,国舅的仗责,由儿臣来代为受过!” 三皇子这一跪,其他人怎愿示弱,好几位皇子都跪下来求情,望皇上网开一面。 秦王却不这样,他生来带着军中男儿的骨气,不喜这般推诿代罪,遂站出来说道:“国舅这件事虽然值得同情,然文渊律法,一视同仁,既然有错,不论身份理应受罚,国舅既敢以一己之力承担,必然不是那胆小怕事之人。” 秦王一席话,说的满朝文武接连赞叹,虽然有少数人在其中抗议,但由于力量薄弱,也是聊胜于无。 慕容炜沉沉的望着秦王,一双幽黑的双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你直视,就会发现它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见过滔天巨浪,却依旧沉着。 这番言论,与方少泽进言书异曲同工,慕容炜听得不甚入耳,似生出许多想法来,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只下令:“够了,闲杂人等都给朕散开,开始行刑!” 在大庭广众之下拉下裤子,虽然只暴露出刑行的部分,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无疑也是一种奇耻大辱。 洛青禾匆匆赶到,洛清文已经被实实在在打了一下。 “且慢!” 随着洛清文沉痛的闷哼声,洛青禾似乎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痛楚。 怎么会这样?这么痛,齐山侯他怎么受得了? “慢着!你们住手,别动他!”皇上在行刑,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做什么?眼下她连这些御林军的防御都进不去。 洛清文也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叫道:“段姑娘,你快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 洛青禾心疼急了,她几乎不过御林军阻拦,就要强行闯入,好在泊宁最后赶来拦下了她,可这样就没有人再替洛清文拦下那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板子。 为什么最后受到处罚的会是齐山侯呢?为了云安真的值得么?云安有什么好?凭什么这么糟蹋齐山侯的一片苦心? 直打到洛清文皮开肉绽,板子才打完,洛青禾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齐山侯这样的惨状,她不忍再看,只恨不得那些刑罚都落在自己身上才好,可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这才挣开泊宁的束缚,连忙就去看齐山侯的伤势:“你怎么样了?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 洛青禾话没说完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一旁候着的太医在太后旨意下一拥而上。 “好了,别哭了,你看,脸都要哭花了吧。”洛清文有气无力道。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忙碌的太医,青禾顿时话都不敢说了。 洛清文却皱起眉毛:“姑娘你还在么?” “我在这里!” 洛清文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安心:“呵,我还以为...以为你走了,对了,老是叫你姑娘,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姑娘,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青禾,我叫青禾。” 青禾,清文,你我倒是有缘。 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洛清文再也支撑不下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64章 你大可把他送回生父那儿去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齐山侯被太医简单上药后送回了侯府,洛青禾却因此耿耿于怀,满腹心事的回到了镜园。 方少泽知道后,多少有些惭愧:“你为我讨回公道,最后却连累齐山侯受罚,这件事要说错也是我的错,你别再为此伤心了,要不你打我几下?” 方少泽哄人的方式还是笨拙了些,不过心意倒是传达到了,洛青禾被他讨好的样子逗得无奈一笑:“胡说什么,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意为你讨回公道,就算我为此自责了,打你又有什么用?” “这不就对了。”方少泽道:“你既然知道在这里哭哭啼啼没用,那不如咱们就去府上拜访齐山侯,你们叔侄两也好说说话。” “我们去了,合适么?”就算到时候云安已经不在了,可齐山侯夫人也未必待见她们呀。 “我和云安的事情已经结案,齐山侯又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们怎么就不能上门拜访了?之前齐山侯不也来我们镜园了么?我们不也同样好生招待了。” 按方少泽这么说的话,以后两家人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也是可以自由来往的了? “不过齐山侯人家来时,可是带了不少礼来送,咱们去,该不会就这些礼又给人送回去吧?”侯府上一般的东西人家肯定看不上,可是再好的,好像也只有侯府上回送来的上好补药和千年人参,其它的,好像都太过普通,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看你平时做事面面俱到挺会张罗,怎么偏偏现在想岔了?你忘记之前送年礼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了,你说礼轻情意重,就算是份薄礼,但心意在此,后来席状元是不是还专门派人登门谢礼了?你说齐山侯是缺那些东西的人么?我们要真送那些东西才是俗了,他既然看重你,自然更看重你的心意。” 洛青禾这才明白,或许方少泽说的对,与其送那些冷冰冰的东西,不如一顿热腾腾的饭菜来的实在。 洛青禾忽然就拉住了方少泽的手,两人静静的看着对方,洛青禾由衷的说:“方少泽,能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方少泽陪着她,在她现在最迷茫的时候,也是方少泽在指引他,两人一起面对困境,奋勇向前,这样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方少泽心念一动,可他动的却是其它心思:“那,今天给我加餐好不好?我也想吃涮锅,还想吃涮羊肉和鱼丸,几种口味都要!” 不怪他一来就想这个,实在是躺了太多天了,无聊也就算了吧,姑且能忍,毕竟等待一天后,还能等来青禾的陪伴和二人独处的时间,这么一想,就什么都值了。 只是吃了这么多天的清汤小菜,还有各类食补、药补,他现在都要不记得白米饭是什么味道了,最开始肉也没少吃,只是太清淡了,最后方少泽也不愿意吃,嘴里除了寡淡还是寡淡,要知道民以食为天,要他一天天就吃这些,怎么满足的了方大公子刁钻的舌头? 洛青禾在这件事情上一向态度坚决,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她受了方少泽开导,现在脑子里豁然开朗,什么愁绪都没有了,登时心情也好了,一听他在打涮锅的主意,毫不留情的就把他手给扒拉开:“求也没用,你知不知道吃那些东西最容易影响你的伤痕痊愈了?你要是不想要你这漂亮脸蛋儿,那我就连你也不要,谁让你就这一张脸可以看呢?” 方少泽悲愤:“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以色侍人?原来一直你都是这样看我,你太过分了。” 洛青禾哼哼一笑,单手一指挑起方少泽的下巴,调戏道:“我还就喜欢以色侍人的,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可你好歹也弄点儿像样的东西给人吃吧,一天天除了白饭就是补药汤,你看我整个人,我觉得自己都要化在这床上没个人样了。” 洛青禾仔细瞧了瞧方少泽的脸,最近方少泽经过这么一补,伤大好不说,伤痕褪得也快,甚至皮肤比之前还要好,这哪里是要化了,分明是嫩得能掐出水了,这么想着,洛青禾也就真这么做了,那手感别提多嫩滑了。 “你还说,要不是一心想让你把伤养好,我还懒得天天琢磨怎么把药材跟食材顿了给你吃,你要真的觉得没有味儿,那好呀,以后那些药材干脆直接熬好了端过来给你喝好了,先苦后甜,别提多美了。” 方少泽连忙摇头,要是这样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方少泽抗议无效,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不过洛青禾还是将这件事记在心上了。 换做谁这样吃下去都忍不了吧,自己的男朋友还得自己心疼,方少泽都这样了,这个时候不对他好,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有些野生菌菇不是可以起到疗养的作用么?上次那边的洞xueli面发出很多品种的菌类来,本起了做温室大棚的念头,谁知忙不完的事儿和接二连三的意外把这事儿耽搁了。 不过她虽然忘记了,但是当天吩咐下去的事儿一直有人在帮她筹备着,等她再提起这件事才发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洛青禾难得得空,连忙就钻进去捣鼓那些个菌菇,又叫上徐风几个少年打下手,一边忙一边还美滋滋的想,先把种类分好,多的呢就把它收起来,先给方少泽做些新鲜玩意,什么菌菇汤啊,菌菇饺子什么的,看他还敢抱怨。 洛青禾几个人先把棚子搭起来,因为没有现代人的工具,又不能花大成本搞个木质温室,便只能利用茅草搭起一个个小的矮棚,高度刚好一个人能够弯身进去,等到时候菌菇发出新的,就可从外往里采摘。 至于怎么发起来,这个就有些讲究了,温度是其一,所以大家都只能把能用的茅草和稻草全部用来码矮棚,码到最后也只搭出三个棚子,洛青禾把发现野生菌的朽木连同菌粘在上面的种子都打碎了混在一起,菌的生长速度极快,这样发菇,要不了几天一些生长速度快的就能采摘,她真的是太聪明了。 虽然她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说不定有些菌还会因为她这样的种植方法而不再发芽,但大方向没错,一样能有不少的收获。 “姑娘,这就算是种上了?” 大家都觉得新奇,要说上山采菇,可他们很多人都不知道菇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只知道春雨过后,山上到处都是,所以大家也都会在那个时候集体出动上山采菇。 “算是吧,这个时候就需要大家的耐心等待了,等时机成熟,咱们就把棚子打开,一起见证奇迹。” 洛青禾说的信心满满,一旁的莫凡几乎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最喜欢吃的就是香菇了,每次宫里的御膳房做了鲜菇汤,她都会喝上满满两大碗才行。 这眼神哪里逃得过洛青禾的眼睛:“莫凡,你可别给我打歪主意,要是敢瞒着我私自来打开咱们的大棚,我可是要打屁股的!” 莫凡听到自己被当众点名,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刚才竟然真的有这个想法,坏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我才不会呢,我...我要去依云阁了,小律律,咱们走。”小胖妞心虚的很,立即把徐律拉出来当挡箭牌,徐律眼下也没什么事儿,她既然要去练武,徐律自然是愿意陪她的,而且关于她要独自出门练舞这件事,洛青禾还专门把马车空了出来,在固定时间买菜,其于的时间,全用来接送这丫头了。 不过小丫头走时,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今天在涮锅店的时候,她也听到齐山侯被当众行刑的事情,本想跑过去看看,不过走到半路,又听人说皇上也在那处,她当然不想回家,但要是被父皇看到,自己铁定会被抓回家,这又把莫凡给半路吓了回来。 不过她也知道了,那天舅姥爷失约,其实是因为云安郡主伤人的事情才没能到宫里来给她伴奏,不仅如此,还因为这件事被打了三十板子。 舅姥爷那么好的人,被打这么多下,肯定疼死了吧,这个菌菇最好吃了,等长起来的时候,她一定要摘一些送去给舅姥爷尝尝! 齐山侯府。 当天刑场上,太医救治多有不便,太后娘娘当即就把人给送到了齐山侯府,自己也在齐山侯府赌气住了一天,晚上就一心守在洛清文身边。 皇上因此还专门登门谢罪,太后在齐山侯府上皆是拒不见人。 还是洛清文醒了之后,主动劝齐山侯夫人回宫,因此太后和皇上赌气这件事才算消停下来。 太后一回宫,洛清文反而自在了,倒不是因为太后娘娘,实在是现在君臣有别,太后要是一直不回宫,皇上又屡次往齐山侯府跑上跑下,天子乃一国之君,这样子闹出去,人岂不是说当朝天子不忠不孝,才致使太后拒不回宫。 洛清文在其中充当导火索,这样的后果他可承担不起,睁开眼了解情况后就在琢磨着怎么把太后给弄回宫去。 慕容炜明白齐山侯良苦用心,又体谅他为文渊律法以身作则,这次回宫,愣是打发下不少赏赐,不说一些珍贵的药材,里面还有不少珍宝明珠,洛清文收时,是想着盛情难却,皇上的赏赐,臣子哪有不要的道理? 可一接下来,又十分难为情,这也太多了,皇上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天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太后娘娘大驾光临,洪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平时都是她去宫里说些场面话而已,现在亲自到府上来就不一样了,洪氏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被太后苛责,那一晚过的可谓如坐针毡。 本以为太后走了,她终于松了口气,谁知道太后一走,后脚就有后宫的宫人出来宣读太后旨意。 先是身负齐山侯主母一责,但先未能管教好侯爷独女,又不能代夫受过,家中事务处理有失妥当,实在无才无德,命革去一品诰命夫人封号,今后于侯府禁闭,好好悔过。 洪氏听到这道旨意的时候,差点儿没晕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她昨天难道有什么地方冲撞了太后不成?不然怎么今天就来革自己的职? 她可是一品诰命,好端端的被去了封号,以后她在广陵的贵妇圈里可怎么混? 再说了,除去侯府的风光荣华,她一品诰命的封赏和俸禄全部是拿来贴补娘家家用了,她家家境微寒,一家人的支出和脸面全靠她的俸禄支撑,现在连这笔花销都被斩断,洪氏养父母恐怕又得被打回原形,当初为什么秦家就那么不开眼,非把她抱养给洪家呢? 同样大受打击的,还有刚回来的陆嬷嬷,眼下齐山侯夫人被革去诰命夫人,那就意味着她可能在洪氏这里捞不着好处了,那他们一家可怎么办?儿子不成器,孙子还这么小,以后孙子可靠谁呀! 太后娘娘这一记铁棍,将洪氏敲得一蹶不振,在侯府多年的威望也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原先府上侯爷体弱,精神也不正常,府中一切事务都是洪氏一口说了算,很多几乎不必过问洛清文就可一手安排,颇有些只手遮天的感觉,就连齐山侯似乎都是被人拿捏在手上,下人们对洪氏不得不言听计从。 多年以来,洪氏把持侯府,给所有人都造成她才是侯府真正主人的错觉,可眼下又如何?那皇亲国戚,必得是一家人才叫皇亲国戚,齐山侯夫人再怎么把持侯府,到头来不也是说禁闭就关禁闭? 洪氏才明白,就算洛清文再病得不成人样,那都是太后的手足,自己算什么? 她哭闹着求饶到齐山侯面前:“侯爷,妾身错了,你让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吧。” “你要知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我无权去置评,再说了,我往日在府中一直喜节俭度日,你也正好学学,就当咱们为云安做的那些事儿赎罪了。” “侯爷,这如何使得?你不想想咱们宏宣么?他自小就没受过委屈,忽然这样削减用度,他怎么过日子?” 洛清文原本还不打算多有追究,不过是少了俸禄和从前的待遇罢了,看洪氏这架势,是要找他没完没了? “那便是我侯府养不起这尊大佛,你大可把他送回生父那儿去,我没有异议。” 洪氏心里咯噔一下,时间过得太久,她在侯府也逍遥的太久,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宏宣根本就不是洛清文的孩子。 这样一来,洪氏哪里还敢说话,就连眼泪都不敢留下来,为避免这样尴尬的局面,洪氏只能乖乖的告退,再不敢有怨言。 洪氏刚走,又一个冤家来了。 云安是被人用椅子推到洛清文跟前儿来的,她泪眼婆娑:“父亲,皇上真的要把我送到尼姑庵里面去关禁闭么?我不要,两年啊,女儿会疯掉的,父亲,你再求求皇上开恩好不好?” 洛清文趴在床上,身体的痛,远比不上心里的伤痛,这个人真的是他女儿么? “父亲,你怎么不理我?你现在正是重伤,你要是再去求的话,他们一定会心软的!” 洛清文终于沉痛的闭上了眼睛:“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无法相信,你竟然真的是我的孩子!” 云安噎住了,她怎么了? “我在文武百姓面前被当众打得半死,你可曾有过一点恻隐之心?到头来还妄想我残破之躯为你做垫脚石,好免去责罚?够了,君命如山,我帮不了你,若是你知错了,我大可让皇上宽限你期限,现在,你给我出去!”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 “既然知道我是你父亲,那我更该好好教养你,方不辜负你娘九泉之下的重托!” 洛清文已然下定了决心,云安不改,他断不会再放松管教! 云安还要嘴硬说什么,洛清文不等她开口,就叫下人把她给推了出去,现在这个家谁才是真正的当家人还需要问么?那人不敢怠慢,忙推着哭嚎的云安出去了。 洛清文顺了顺气,才将跪立一旁的太医召过来:“太医久等了,请帮本侯上药吧。” “侯爷客气,这是我们职责所在,多等等也无妨。” 洛清文笑着调侃:“不好意思,小女献丑了。” “侯爷哪里的话,郡主只是还不懂道理,有侯爷这样的博学多识的父亲,总有一天,郡主也会变得明事理、懂是非的。” “但愿如此。” 听着太医劝诫的话,洛清文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云安这幅样子,他本来应该更加沉痛难过才是,可除了方才的愤怒,直到现在,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好像对于云安,他有的只是作为父亲的亏欠和责任,那种血浓于水的牵绊,他对云安从来没有过,为什么呢? 再说洪氏这件事,太后娘娘虽有不满,但也不至于夺去她诰命夫人的封号,这是洛清文考虑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洪氏不能再靠着他的身份作威作福下去,他不敢想象要是那天他真的进宫后,段青禾被扭送官府,会不会也被打成他这样? 洛清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为了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小姑娘设身处地的着想,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更进一步,对她再好一点。 第165章 不,你不能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但这个侯府,他让给洪氏太久,让那些下人已经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换做以前,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可人一旦有了想保护的东西,就会想要创造出无数的机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洛清文想要对段姑娘好,那种谁也不能干涉的,只对她一个人的好。 就像是,独一无二。 在太医换药的空隙,洛清文往外面看,白茫茫的,雪白的世界,却莫名让人心中柔软。 对了,这个天儿这么冷,他听人说段姑娘还要在外面做生意,而且做得还很不错,每天都忙到下午才能回家,这样的话,早晨出门时,会不会冷得瑟瑟发抖呢?就像只小白兔一样? 这么一想,洛清文心里又有了主意。 与此同时,在冰天雪地的山路上,一个妇人,拖着一个简易的四轮儿小车,上面坐着两位老人,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一身裹得严实的像个球,头上和脖子上里外两层方巾反复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老人双眼受不得寒风,只能闭着眼睛,前面的妇人一双好看的杏眼,长长的睫毛被冰雪染成了白色,结着一层霜花。 山路虽然陡峭,但在大雪的覆盖下,不算难走,就是那四轮小车拖起来就有些费事了,不过也算能让人暖和起来,山里静悄悄的,只有些小动物在里面跳来跳去,也不怕人,毕竟这个时候山里也没什么人了,就他们几个不堪重负的行路人,在山里畅通无阻的小动物们根本没把月娘三人放在眼里。 就在一个下坡路时,月娘脚后跟滑了一下,她怕连累车上爹娘,在摔下去那一刻急忙把手上的绳子松开来,这一滚,就顺着斜坡滚出好几丈远。 “月娘!” 王掌柜的第一个发现不对,月娘这个倔脾气,摔倒了也没个声响,两老要是一直不睁眼,怕是要在这里坐成冰雕。 谁知他们正好停在一个尴尬的位置,王掌柜一下来,也滑了一跤,好在车在这儿,他摔下去的时候就抓住了车的一边,所以没有倒下去。 远处的月娘见此情景,吓坏了,连忙爬起来往这边赶,她家老爹年纪已经大了,这要是嗑出个好歹来,她可是罪无可恕呀! “爹,你没事吧?摔着没?” 王掌柜惊魂未定,对月娘倒是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不小心——” 王大娘本来就是个慢性子,可见眼下这情景也紧张起来,她是个不中用的,要是老爷子爬不起来,月娘也摔出个好歹来,她可怎么办?“你们都摔着了?” 月娘也说:“没有,就是滚了几圈儿,娘你别担心。” “嘶...” 话才刚说完,月娘的脚腕就开始又麻又酸,她猜想应该是摔着了,不过因为天气太冷,脚早就是冻麻木的,所以感觉也不是特别强烈,至于后来这伤会怎么样,月娘也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你看你,还说没事,你这脚怎么了?”王掌柜同她挨得最近,自然就发现她不对劲,而且刚才跑过来的路姿一瘸一拐,看着都不平衡。 “这可怎么办呀?”王大娘只知道着急,遇事儿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可开交。 其实就上京时,月娘的钱是带够了的,只不过之前的路虽然是小路,但平坦好走,也有马车愿意走一程,几人就这么换了好几次马车,到这个山头的时候,愣是没人愿意往这边走了,没办法,月娘才买了这么个简易四轮车拉着两老往前走。 可眼下走到这里,路越来越陡峭,大雪把原来的路又覆盖了,他们根本找不到路下去,硬要走,说不定又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 “算了算了,咱们不走了,这边倒回去不远就是官道,我们走大路!” 可那大路也不是他们平头老百姓走的呀,要是被人发现,半路给赶下去,不是更找不着路了么? “还是听爹的,咱们走大路吧,天很快就黑了,咱们那时候上去连夜赶路,应该天一亮就能找到一个好去处。” 来之前就听那边镇上的人说,翻过这座山,那面又是一个大镇,那是上客栈好好歇歇脚,吃顿饱饭,暖和暖和,一身伤也该好了。 再雇上一个马车上路,不远就接近广陵啦! 走大路果然快,天亮不久,月娘一家三口就在客栈歇下了。 谁知道客栈火爆的很,月娘他们来根本就没有空房,真想住,就只能在厨房旁边的木材棚子将就着歇息一下,还暖和! 晚上月娘在人家厨房讨了些灶火里不要的炭火,拿回柴棚放在爹娘面前,只见一位小丫鬟正巧来厨房取她们家主人要用的吃食,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又进去了,出来才说起他们是哪里来的? 听说他们是罗泉镇的人时,那姑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罗泉镇的人都是好人。” 月娘一头雾水的看着姑娘走了,不一会儿,客栈里面的上间儿有小孩子的哭声响起,从一开始的断断续续,逐渐放大,一发不可收拾。 月娘听声音猜出这个小孩儿怕是只有几个来月大。 不一会儿又是那个姑娘跑的厨房来,这回她手里拎着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大半桶水,提得吃力的很,月娘连忙上前:“姑娘等等,你这样左摇右淌的提回去恐怕水都冷了,我帮你吧。” 那姑娘像是很急,没工夫拒绝,月娘一来就帮上了忙,把水提到了房间里,原来这姑娘要去的房间,正是那婴儿啼哭的房间。 进去后,里面以为年轻貌美的夫人正抱着自家孩子怎么都哄不好,那夫人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还是出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这个时候,哪有大夫?” 月娘也是一个人带大孩子,只有她娘经常帮衬,才能把青禾这样健健康康的养大,一看婴儿哭成这样,月娘于心不忍了:“那个,夫人,你要是不嫌弃,就让我帮你看看贵公子吧。” 月娘小时候带孩子没少总结过经验,那夫人疑惑道:“你也是大夫不成?” “我不是,可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应该比夫人更有经验,在叫大夫之前,不如我先给你看看?” 那夫人将信将疑,但又想只是看看而已,说不定真的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呢? “那好,嫂子你帮我看看我家小宝到底怎么了?” 月娘闻言接过孩子,先看了一眼,心里有数了,又探了探孩子肚子,年轻夫人身边还有位姑姑,见月娘这样检查,知道她应该是个有经验的,便没打岔,看她会怎么做。 月娘把婴儿换了个体位夹在一只手臂中,还是哭闹,月娘又把婴儿反过来成俯卧位,按住小婴儿肚皮,温暖干燥的大掌从后颈摸进去,两手配合轻轻拍了几下,婴儿一下子就呛出几口奶来。 年轻夫人一看小宝吐了,吓得花容失色:“小宝!嫂子你这是在——!” 旁边的姑姑急忙拉住了夫人,示意她再看,只见小宝呛了几下,虽然哆嗦着轻轻咳几声,可咳着咳着竟然笑了。 夫人喜不自胜,从月娘手里接过好好的孩子,惊喜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胀肚子了,你应该刚刚喂过,可还太早了,怎么也得过半个时辰再喂。” 夫人连连点头:“谢谢你了,谢谢。” “不知道嫂子叫什么名字?我今天还得答谢你。” 月娘却摇头,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夫人客气了,不过我姓王,我家相公姓洛,咱们打老远罗泉来的,能跟夫人撞上,算是缘分,谈什么谢?” 那夫人愣了一下,不确定的向月娘问道:“你们是罗泉来的,那你们是不是认识洛姑娘洛青禾?” 月娘双眼一亮:“你认识青禾?!那,那是我的女儿,你何时见得她?” 那夫人也是大喜,原来她正是那位受青禾开解的姜夫人。 后来解开心结后的蒋夫人顺利生下麟儿,现在又机缘巧合遇见洛青禾的娘,真道是命中贵人,姜夫人都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把之前洛青禾帮她做菜养胎的事情简单说了,姜夫人才说。 “真没想到我竟然受恩你们一家,我也没有什么能感激你们的,现下你们要赶路,我便把这个通关文书送给你们,反正我也要到娘家了,用不上这个东西,你们有这个,就能正大光明的走官家的露,保准没人赶你们。” “那就谢谢夫人了。”月娘客气道,但是文书她还是爽快的收下了,毕竟这一路要是没它,她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广陵呢。 现下有了这个,爹娘再也不用跟着自己受苦了! 广陵的镜园中,用来发菌的稻草小温室早被白雪覆盖了。 洛青禾带着人准备收获她种下的成果,大家都对此十分期待,几个人扎推围着一个稻草棚,等着洛青禾一声令下,开始揭晓最后的秘密。 扫开厚厚一层雪,大家学着青禾的方法打开稻草棚子,这一看不得了,里面大大小小的菌菇长满了棚子,边缘处挤成一堆,好像小棚限制了它们队伍的壮大一样,泊宁惊讶了,青禾姑娘这个法子竟然真的能种出菌菇,泊宁深觉自己又长见识了。 洛青禾得意的放声大笑,因为就连她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泊宁听着那放肆的笑声,连他自己都禁不住笑出声来了,这可是广陵的冬天,遍地不可能有新鲜的青菜香菇,这要是拿出去卖,指不定卖个高价,并且不止如此,他们还能量产,这是不是就证明,镜园这次要狠狠赚一笔了? 更开心的还有那些小朋友,大家少年心性,当初搭棚子,建小温室的时候每个人都参与了,现下成果诱人,怎么能不欢呼雀跃? 家里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还躺在房里的方少泽对这动静不小的喧哗声颇为好奇,转头就问徐风:“外面怎么回事?这几天家里难道又发生什么好事了?” 那天搭棚子的时候徐风并不在场,他要帮着忙一忙涮锅,回到家里大部分时间都陪在方少泽身边照料,这些天跟底下一群小孩子都很少玩耍了,现下听他们这么大的动静也忍不住好奇,怪道:“我还真不晓得,可能又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吧。” “什么东西能这么高兴,要不...你帮我把那件大衣拿来我披上,我跟你一起去瞧瞧?”方少泽试探的问道。 徐风犯了难,青禾可是千叮铃万嘱咐,让他每次下班回来盯紧方大公子,不许他出门,也不许沾一点酱醋。 “我就去瞧瞧,又不做什么。”方少泽嘀咕着,慢慢支起半个身子。 徐风见状,一把把他摁了回去:“不可!大公子你别为难我,我已经答应了姑娘一定盯紧你,不许出这个房门半步,我不能不守信用!” 方少泽无奈了,别看徐风年纪比他小,力气却不小,要真跟他拗起来,方少泽肯定掰不过他,他总算明白青禾的小心思了,不就是不想让他出去么?可这样也太严格了吧,他在这屋里闷着,都快长蘑菇了! 可是他家丫头就喜欢他白白嫩嫩的样子呀,要是他真的留了疤,丫头就不管他了,某人心里越想越委屈,太过分了,男子汉大丈夫,竟然真的要以色侍人,他还无力反驳。 正开始抱怨呢,那边的始作俑者就跑回来了,一来门前就跟方少泽献宝似的看兜里的各种野生菌,不对不对,现在不算野生的了,现在是家养的! “方少泽你看,我又可以给你做好吃的了,今天晚上我给你包饺子——哎哟!” 好好走着,结果太激动搁那儿门前绊了一跤,兜里的香菇一下子飞了出来,滚得屋里满地都是。 徐风急忙就要上前去扶,洛青禾自己扶着门框又站住了,徐风虚惊一场,便又去捡地上的东西,边捡边说:“姑娘你小心些!” “你慢着点儿,我知道了,摔着就不好了!”方少泽看得急。 洛青禾嘿嘿一笑,方少泽看着这样的青禾,心一下子就化成了一滩水一样软,虽然丫头有时候很严格,但也是实实在在的为了他好,就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跑向自己的模样,方少泽都得记一辈子。 他被子一掀,就往地上下去,真想抱一抱他家丫头啊。 可刚一下地,洛青禾就大喊:“你别动!” “我已经好了,脸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背上最严重的地方也开始结痂,不妨事。” 洛青禾可不干:“不行!你要是乱动,背后的干痂万一裂开了,或是提早脱落了,不还是得留疤痕?你快别动,给我坐着。” 方少泽不听,洛青禾气鼓鼓的便要过来,谁知道这一走,刚好踩到地上徐风还没捡完的菇子,吧嗒一下,洛青禾摔在了地上,方少泽不忍直视,心里又好笑又心疼,脸上又着急得很。 “不是叫你小心些么?” 她好不容易爬起来,这下子也忘记了要干什么,只重复道:“没事,小问题。” 看样子是不痛,但应该摔蒙了。 莫凡一心想吃肉,从开始打开大棚到现在一直跟在青禾身后打转,现在这一下子摔下去,莫凡早忘记了要讨好青禾的事情,站在徐律身边哈哈大笑:“叫你不给我肉吃,现在被摔坏了吧!略略略,坏女人。” 洛青禾被摔一下不说,现在还要被这个丫头嘲笑,洛青禾怒了,假装凶道:“好你个小胖子,看我不打你小屁股!” 莫凡见势不对,转身就往外跑,嘴里还嚷嚷着:“打人了!坏女人打人了!快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喊得太像那么回事,连徐律都跟着一起撒丫子开跑,方少泽眼看青禾追了出去,他哭笑不得,原本这个温馨时刻,不应该他们两个人好好说上几句话吗? 方少泽抬步就要往外走去,还低着头的徐风异常灵敏,一下子站起来给他拦住了,方少泽气得不行,这算怎么回事儿?他还真的不能出去一起玩儿了? “不,你不能。”徐风坚决道。 第166章 你们都聋了么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胖妞在雪地里,跑得还没有来福快,青禾呵呵一笑,想出了主意,很快一个捏的蓬松的雪球就打在小姑娘后背上。 咦? 小姑娘疑惑的回头,这一回头,另一个直接打到了敏繁胸口。 敏繁愣在原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长这么大从来没人跟她玩儿过这个,当然,也没人敢打她。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青禾另一个雪球又砸在了愤力往前跑的徐律身上,徐律应声而倒。 敏繁嘟着小嘴大怒:“好啊你,你敢打小律律!” 外面很快你追我赶的打起了雪仗,不少小朋友都加入了进俩,大家一致对外,全部攻击青禾一个人,方少泽在屋里笑得不行,看吧,谁叫你惹童子军,现在惹不起了吧? “好啊你,还敢叫帮手?!”洛青禾捂着头部,只能用后背抵御对面炮弹似的攻击。 洛青禾大喊一声:“方少泽!还不快来帮我!” 方少泽眼睛一亮,徐风也惊住了。 他一股脑从窗前走到床边的玉屏风上取下那件水貂毛做的大衣套在外面,收紧了腰带,又披上一件斗篷就出去应战了。 走时还得意的看了徐风一眼,你瞧,这可不是我硬要出去的,是青禾那丫头叫我我才勉为其难的出去帮忙的。 徐风愣了一下,也出去加入了雪战。 几人你追我打,很快将战争拉入一个高峰,方少泽太久没活动筋骨,竟然被几个小孩儿唬住了,嘭的一声,大家在你追我赶的道路上把方少泽打倒在地。 青禾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方少泽身前:“你快进屋里去,快!” 方少泽也顾不得什么男儿当自强,脸上的雪花砸的脸冰凉,冻得嘴唇都麻了,他只能往回跑,一回去门窗紧闭,洛青禾还在孤军奋战。 “敢打他,你们可打错人了,今天不把你们达成雪人儿才怪,看招!” 青禾那是多年雪地战士好吗?怎么会被这群小孩子欺负到头上来?刚才只是一时掉以轻心罢了,现在她要认真了! “哼,你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敏繁手里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大雪球得意道,那雪球跟她那身形,真是相称极了。 “行阿,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 方少泽在进屋后,连忙排掉脸上的雪,屋子里的暖炉倒是一下子就赶走寒冷,连方才的紧张都被热气赶跑了,他取下披风,又去那悬窗旁观外面的战况,只见洛青禾身轻如雪地白狐,穿着厚厚的棉衣都阻拦不住她轻盈的步伐,每次雪球飞过,她就迅速躲到掩体后面。 不再像刚才一样正面对战当孩子们的活靶子,等孩子们丢完手里的雪球,洛青禾在掩体后面已经搓好了一推雪球,就等着这个时机呢。 “我可要来了!”洛青禾大喝一声,忽的跳出来蹲在地上拿着雪球往对面大军抛去,战火连天下,对方溃不成军,被炮弹打的损失惨重,一半将士弃甲而逃。 场内欢笑声一片,即使输了,也输得这么开心。 然而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场和平战争,就在小孩儿们的身后,忽的出现一个人,洛青禾还在攻击,那雪球一下子就砸在了那人脸上。 洛青禾愣住了,孩子们却因此哈哈大笑,毕竟笑话这种事儿,孩子们最是童言无忌,想笑就笑,可是被笑的人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方少泽的脸色顿时变了,神色冰冷,因为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方景林。 “你们真是没大没小!”方景林粗糙的大掌抹去脸上的雪渣,露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原本笑着的孩子都被他这样子吓住了,不敢说话,直往后退去,退到了方才还在对立的军方主力,洛青禾身后。 这个人怎么这么凶?跟以前他们在外面乞讨时,那些坏脾气的还喜欢打人的官爷一个样子,有这样不好的记忆在前,孩子们一下子就怕了。 “你们是怎么学的规矩?!” 一来就大发脾气,洛青禾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不冷不热的扯开脸皮笑:“哟,这不是方大人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想当初方少泽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方景林都没来看一眼,现下出现,洛青禾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因为方景林根本就不配当爹,充其量就是个吸血虫。 方景林并不理她,反而冷眼道:“方才用雪球砸我的人,给我滚过来。” 砸他的人,当然是洛青禾了,可是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承认呢? “哎哟,这可不好办了,刚才我们打雪仗的人可多了呢,天上到处都是雪球,我们怎么分得清谁是谁的?”洛青禾故作为难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是分不清了,不过官府里面的捕快大爷肯定能查得清楚,方大人要是想找出打你的凶手,不如先去一趟官府吧?” 洛青禾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讽刺,一个雪球而已,他要人出来认错赔礼道歉,这死丫头竟然要他去请捕快,真当这是她自己的家了么? 方景林一脸铁青:“你个臭丫头怎么说话的?” 洛青禾不甘示弱的笑道:“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呀,句句实话,你要是想追究这件事,我可没办法,你大可去官府呗,我们等着你,慢走啊方大人。” 这是直接送人了,方景林被堵得说不出话,他今天来的目的可不是找这个丫头吵架的,方景林深深吸了口气,问道:“方少泽呢?叫他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原来大人大驾光临,是来找我们公子说话呀,那可不巧,今天怕是陪不了方大人了。”洛青禾冷笑。 “你什么意思?他难道连老子都不见?”方景林大怒,他生的儿子,一个个的怎么全是不孝子? “我家大公子还昏睡不醒呢,而且大冬天的,皇上派下来的太医说过了,公子伤的重,他那间屋子一点寒风都入不得,方大人要是想见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这么久还不醒,你蒙谁呢?” “呵呵,你要是不信,大可在这屋里随便找人问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说了,我家公子现在情况还不乐观呢,你要是想他伤上加伤,您是老子,你当然能说了算,可是咱们家公子现在全权由太医照料,要是太医问起来为何病情加重,小的可不好交差,万一再传到皇上耳朵里,我可担待不起了。” 现在方少泽是齐山侯重点关注对象,连皇上都对其青睐有加,病情也是重点观测对象,要是好不了,当然不好回话了。 方少泽听得发笑,青禾这丫头可真会狐假虎威,竟然搬出这么一尊大佛来压方景林,但听到方景林自称其父时,又不住的心寒,方景林从始至终都把他当工具而已,要是有一天自己没用了,怕死死了,他都不会来看一眼。 方景林被洛青禾说得面子上过不去,又开始针对洛青禾了:“我儿子的事情何须你来担待?还是谁你跟我家儿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不成?也难怪你不肯离开镜园,原来是有那么一层关系,身为女子,真是恬不知耻。” 方少泽听完方景林言辞侮辱,差点儿吐出一口血来,这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女子最贵重的就是贞洁,他竟然这样侮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算是个男人么? 洛青禾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都不知道怎么反驳,方少泽看得着急,抬脚就要出去理论,谁知道这个时候府上又来人了。 “你们为何都站在外面?” 那人的声音很轻,却四平八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方景林不耐的转头看是谁打搅他说话,一回头才发现那人身后跟着的仆从,和仆人手上堆满的礼盒。 此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您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他说话,方景林下意识就放低了身段儿。 对面那人施施然道:“在下姓洛,是青禾姑娘的朋友。” 方景林大惊失色,姓洛的不就只有那几位么? 那么眼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齐山侯?! “原来是齐山侯,下官眼拙有失远迎,还望齐山侯莫要怪罪。” 跟方景林一样惊讶的还有徐律身后的敏繁,舅爷爷怎么亲自来了?难道是知道她躲在这里了?她忽地往后一退,躲到人堆里面去了,偷偷的看着齐山侯,舅爷爷眼睛不是很好吧?只要她不说话,舅爷爷就找不出她对不对? 其实想想,这里也挺不错,饭也好吃,还可以学跳舞,她都不想回去了。 洛清文对他似乎不怎么待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他不冷不热的说:“方大人好好的怎么会眼拙呢?我还以为我的眼睛就够不中用了,难道方大人连我都不如?” 方景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让他怎么回?自己官阶不够,根本就见不到齐山侯,再说了齐山侯也不用上朝呀,今日一见齐山侯那模样哪里像半个睁眼瞎? 所以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本来也是随口一说,谁知道齐山侯竟单独挑出来说话,方景林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侯爷恕罪,我刚才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还望侯爷莫要怪罪。”方景林点头哈腰的赔罪,哪里还有刚才对洛青禾那样的盛气凌人,分明就是个狗腿子。 见洛清文不说话,方景林又讨好道:“侯爷您屋里请,这外面天寒地冻,可别冻坏了身子。” 洛清文恍然道:“哦?镜园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现在才知道,这宅院竟也是方大人名下的?” 方景林本来想儿子的就是自己的,正想答话,又想起人齐山侯也不是第一次来,自己贸然认领会不会坏事儿?他瞧见洛青禾脸色,最后还是打消了想充面子的念头,说:“这镜园,是我家儿子买的。” 听见没,我家儿子,我家。 儿子是我家的,儿子的东西可不就是我的东西么? 方景林的话外之音不难懂,洛青禾暗斥好不要脸。 他她才不要给方景林这个面子:“方大人可是记错了,这镜园当日方大公子就开了金口的,镜园是我的宅子,只是我们是同乡,院子的修缮也是方大公子负责的,外面当初挂着方府的牌子,那也是我同意的,现在这里是镜园,我的镜园,方公子还只是借助在这里呢。” 方景林被说的下不来台,又忍不住对青禾攻击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什么?这府上一半儿的下人都还是我老方家出来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院子全部都是我儿子出的钱,你瞎咧咧什么?” 方少泽对方景林真是半点言语都没有了,他都想把窗户给关上,眼不见为净! “哦?那贵公子买这院子的时候出了多少钱?”一直没说话的洛清文插了话,两人都安静下来。 洛青禾不解其意,方景林更不知道洛清文是什么意思,便听他又说:“不管多少钱,我都出双倍的价钱把这宅子转送给青禾姑娘就是,方大人可还有异议?” 方景林有什么意见?他直接被洛清文的大手笔给砸晕了好么?当初买这个宅子少说也得几千了吧?现在这样岂不是直接赚了一番?方景林心脏狂跳,眼睛都红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齐山侯为什么对青禾这个死丫头这么上心?那天她不是还去侯府上闹了么?这样就没事了?侯爷似乎还对她另眼相看了! 洛青禾有叔伯给撑面子,顿时有了底气:“你老人家耳朵要是没问题,这下子应该就清楚了吧?这宅子现在的主人或是以后的主人都是我,跟你反正是没有半点关系的,以后要来镜园也别当进自己家门似的随随便便好吗?” “再说了,就算我跟方少泽现在暂时住在一起,可从开始到现在,镜园哪天不里里外外都是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家都清清白白,要按你刚才的说法,但凡一个人多点的院子,男女都乱套了?” 方景林一张脸几乎成了土色,张着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只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才好,可遍地白雪,他连一个缝儿都看不见,只有白花花的世界在眼前转啊转的,转得脑袋都晕了。 洛清青禾得意的不行,她终于能帮方少泽好好出一口气了:“再说了,我虽然是个乡下丫头,可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我是念着曾经大少爷对我家有恩,所以才愿意帮衬他在京中有个安身落脚的地方,便于学习,肯喊你一声大人,那是念你年纪大,念你辈分老,我可不是你家呼来喝去的小丫鬟。” 方景林方才还能忍,现在直接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丫头得理不饶人,要无法无天了她! “行,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那这个镜园也没必要留我方家的下人了。”眼下不少家里人都因为吵闹声聚集在院子周围紧紧看好戏,就听见方家老爷子开始发话了:“你们都给我打包行装,该带上的东西全都带上,以后不许再给我出来伺候这个不孝子!” 下人们听到了么?不知道,反正也没人搭理他。 方景林一看这情形,更加气急败坏:“你们都聋了么?行,今天要是不肯回老方家,那也不必回了,我直接把你们给卖去当苦力去!” 洛青禾没有表示,家里下人依然不搭理他。 青禾看好戏的态度也给了下人们一剂定心丸,她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就算方景林真的做出那种缺德的事儿,姑娘到时候也不会眼看着他们被打发出去,肯定是正大光明的再接回府中来,那他们不就正好能脱离老方家了么?以后就正经的是镜园的人了。 洛青禾才不给方景林耍威风的机会,她站出来,跟方景林争论到:“方大人,你要带人走可以,不过该算的帐我还得给你算清楚了才是,你家儿子我就不说什么了,他跟我是朋友,对我有恩,我理应招待,可是你家下人这么多张嘴在我家可都是靠我养活着,又住我家的宅子,过年的新衣也是由我置办,这些钱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方大人是不是该一一清算再走人呢?” 第167章 侯爷,取上来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这话说得有理,方少泽在上面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洛青禾还要接着下猛药:“泊宁,你来算。” 泊宁很配合的上前来,手里还拿着不知道哪里带来的算盘,洛青禾看了一眼,像是段氏食谱的那把算盘,很快泊宁就算出来了:“吃的顿顿有肉,住的我们家的宅院在广陵也是一等一的条件,再加上衣服,刚好一千六百两白银。” 方景林指尖颤抖,指着洛青禾和泊宁官家大声吼道:“你们两人分明是串通起来的,这么些人吃饭能用这么多钱?你们这是敲诈我呢?” 洛青禾正想再奚落他几句,谁知洛清文竟然发怒了,他的声音不大,可气势却压得人抬不起头:“够了,方大人你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一言九鼎乃是为官第一条,公正严明是基本,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洛清文身份贵重,现下威怒下,镜园里直接乌压压跪倒在地,方景林诚惶诚恐,直接双腿就软了,跪在地上起不来。 “齐山侯赎罪,下官无能,下官无能。” 方少泽原本对洛清文颇有敌意,但今天见他多次维护青禾,心里早就没了敌视的态度,而今见齐山侯一身正气,竟是多生出几分敬重来。 但也开始拿不准齐山侯对青禾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跟青禾一样,长幼只见单纯的亲情吸引?还是齐山侯有别的意思? 要真是有别的意思,那在不断的糖衣炮弹下,他又该拿什么和齐山侯这样的人物竞争? 方少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碰上这么强有力的对手,顿时他的压力前所未有的沉重,唯独这个,他不能输。 “既然方大人要带走仆人,那就请依照青禾姑娘所言,一码归一码结算清楚再带人。” 方景林哪里还敢提这件事,齐山侯摆明了给洛青禾撑腰,他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现在直接就可以走人了呀! 谁知侯爷又把他叫住了:“方大人,既然方公子以后都在镜园养伤,那皇上给的那份赏赐,你也顺道一起送来好了。” 洛青禾听完不平衡了,原来皇上还赏了东西的,看来方景林还真是一点老脸都不要了,儿子昏迷不醒不来踩个门槛儿就算了,还敢私吞方少泽的东西? 洛青禾冷笑:“方大人真是好样的,重伤的儿子不来看一眼,合着送的东西却好意思昧着良心收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东西我正寻思着让人送过来呢。” 洛清禾可知道他这人不要脸的程度,上一次镜园吃酒方景林充完面子都敢跑人,更何况这回?“泊宁,那你就带几个人跟方大人一起去吧,也被麻烦方府的人了,咱们自己有人。” 方景林气得咬牙,那些赏赐的可都是好东西,本想口头上说说就行了,谁知道这丫头竟然真的要人去跟他回家拿东西,今年本来就入不敷出,现在好不容易得些赏赐,还要他吐出来,真让人难受得不行。 方景林今天来没捞着好处不说,就连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害怕洛青禾再找他要那些下人的饭钱,只能灰溜溜的跑了。 方景林一走,整个镜园才好像敞亮起来,气顺了,人也舒坦了。 洛清文才想起来问候一下他心里一直念着的丫头:“青禾姑娘,这几天不见,你还好吧?” 洛青禾收敛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在齐山侯面前,她总是忍不住乖巧起来。 她不好意思了,本来该她去看望齐山侯的,结果反而是人家齐山侯坐着轿子亲自来了镜园:“谢侯爷惦记,我很好啊,倒是侯爷的伤?” 齐山侯坐在下人抬着的轿子上,摸着坐垫上的软羊毛:“没事,就快好了,多谢姑娘关心,要不咱们进去坐坐?” 在外面聊这么久,外面竟然又飘起一点细雪,洛青禾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人引进屋里,又让人多加了一个暖炉上来。 “正好家里又种了些新鲜菜,本来打算去看望侯爷的时候给您送来的,您看看,这是什么?” 洛清文一摸,奇道:“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菌菇?” 方少泽心里得意道,当然有了,青禾特意为我种的呢,顺带给你送点儿。 里面的方少泽在心里暗自同齐山侯较劲儿,外面却依旧一副温馨和谐的场面。 炉子已经着人搬了过来,青禾热络的招待齐山侯入座,齐山侯心里欢喜的很,看来段姑娘对他的印象也是很不错的嘛。 “侯爷你先等等,这椅子不够软,我叫人再拿几个小软垫放在你那羊毛垫下面,这样坐着更舒服。” 齐山侯刚想说不用,青禾就吩咐下去。 “小云你去,我房间不是刚定做了几个软垫么?你去拿两个下来。” 齐山侯惊喜:“青禾姑娘太细心了,我这样其实也够了,不用加软垫。” 洛青禾反驳道:“那可不行,你的伤可严重着呢,如今可好些了?坐着要是疼的话,我让人搬个贵妃椅给你躺着吧,可比坐着舒服多了。” “无碍,我的伤只是皮外,看着吓人,但好的很快,不然我又怎么会来看你。”说话的空档,小云已经把青禾定做的软垫子拿来了,侯府两个懂事的小子轻轻将侯爷扶起,小云便把软垫放在了侯爷的羊毛垫子下面,另一个洛青禾叫人收着,一会儿让齐山侯带回府上去。 洛青禾这几个软垫她可宝贝着呢,平时方少泽想要两个她都不给的,“侯爷怎么样?这个坐着可还舒坦?” 齐山侯才坐上去,就陷进去了一团棉花里,像被托在云彩上一样,伤口处的轻微不适都消失了。 “这个坐垫倒是与众不同。”齐山侯伸手去摸,竟然摸到了一只耳朵,他问:“这是什么?难道这个坐垫的外形上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洛青禾心道齐山侯果然聪明:“外形是有些不一样,您用手摸它的鼻子瞧一瞧?” 齐山侯双手顺着耳朵往下,果然摸到了此物的鼻子,洛清文惊喜的笑道:“这...这是一只小猪嘛?” “嘿嘿,您猜对了!” 他又问:“那你手上的那只,又是什么?” 洛青禾将手上的软垫掂了掂,“我手上的呀,是一只小狼崽,是我让人照着我家的来福做的,您要不要再摸一摸?” 来福一听青禾叫它,立刻配合的上前来蹭了蹭青禾的裤腿,齐山侯听到动静才知道青禾姑娘原来还养着一只‘凶兽’,他来了兴趣,“那这软垫给我看看?” 青禾把手上的给他送了过去,齐山侯抱在手上,只摸到那小狼崽的后背平坦,也是很软,不过倒是可爱的很,耳朵微微竖起,嘴巴似乎是张开的,因为他摸到了嘴巴中间似乎有一条舌头。 “做的真别致,你家来福也是这般大小么?” 青禾笑道:“来福倒是比你手上要大一些了,再过不久就将是成年体型了。” 洛青禾上前来,又想到一个主意,她把侯爷手上的小狼崽竖起来,放在了洛清文坐着的太师椅后面,洛清文顺着往后靠了靠,背心软乎乎的,连他心里都跟吃了蜜似的,段姑娘对他真的太体贴了。 “您觉得这样如何?”青禾把洛清文安排的明明白白,对自己的主意满意极了。 洛清文感动道:“很好,谢谢你。” 其实他也不是今天专程就过来了,早上天还未亮,侯府就在为云安准备行囊和以后要用的东西,洛清文特意吩咐了不必带特别多贵重的东西,但是衣服一定要带够,还有一些本该学习的功课也全都带上。 云安是被抬着出府的,洛清文就在他后面的轿子里坐着,亲自送她去的尼姑庵,一路上云安不依不饶,哭喊着她诚心悔过以后再不敢招摇闹事,可是洛清文怎么能信她? 事不过三,他已经给了她三次机会,三次他都尽全力保全她,念她不懂事才犯下大错,可是哪一次她有真心改过? 就连这次,他们到地方后,云安趴在地上爬过来,扯着他的裤腿大哭她错了,洛清文也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诚心,她只是想通过同情来让他替她掩盖所有的罪行,一旦他心软,不久又会有第二个方少泽出现,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一切。 他痛心,也觉得心寒,但一切的不如意都在见到青禾姑娘这一刻烟消云散,她的体贴入微、温柔俏皮都让齐山侯放下了心里一切防线。 晚上洛青禾张罗着做了一品锅,虽然食材不正宗,缺了好几位主料,但是她不是还种了这么多蘑菇么,就今天晚上乘着新鲜,等锅上做好之后,把菜端出来后用的正是家里的火炉加热,一家人就这么吃起来。 外面茫茫白雪,里面却是温暖如春,大家的狐皮夹袄都脱下来放在一旁,只穿着里面的一件儿夹绒长袍。 屋子不够坐下几桌人,青禾她们主人家就在一边的中堂吃饭,徐风带着孩子们一桌,温婆婆个一些丫头婆子们坐在一桌,镜园里面又是热热闹闹的。 热气腾腾的一品菌锅更是吃上一口,连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从内到外都散发着洋洋暖意。 洛清文和杨潼他们算得上是老友了,一见面相谈甚欢,温馨的场面就像一家人一样,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大家都像回到自己的家,想说什么说什么,再喝上醉仙楼里的一杯小酒,真是快活似神仙。 洛青禾本是一人接一杯的倒酒,谁知她自己也情绪高涨,招呼着就给她拿了一只酒杯倒上了酒,元泓笑道:“哎,青禾你可别再倒了,今儿这酒喝了可真是要醉的。” 以往他也带些青禾能喝的温性酒来,今天知道齐山侯也在,便挑了一壶上好烈酒,用来助兴,青禾这样酒量,沾上一点还行,要是喝上满满一樽,怕是要醉了。 洛清文一喝就知道这酒好在哪里、烈在哪里,他怕青禾喝了难受,遂也劝道:“是啊,这酒是好酒,可不适合女子贪杯。” 洛青禾不依了:“我也不喝多了,就喝一杯哪里会醉?元老板,齐山侯,你们就准了我这一杯吧。” 元泓笑笑不说话,杨潼反而在齐山侯为难的眼色下豪爽道:“行,你要是真想喝,那就喝上一点,喝了,你就知道这酒的厉害了。” “这本来就是一点点啊。”洛青禾不以为意,得了几位长辈的同意,拿着酒樽一饮而尽。 “呼!”这酒闻着没什么味儿,不像外面那些酒一样闻着就是一股酒气,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香气,可等青禾一口下去,还真是入口生辣,直滚进喉咙都不能消停,舌尖儿都麻麻的。 洛清文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青禾现在样子,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他妻子的模样,当初她也是不怎么会喝酒,但是依然有一股子豪shuangjin儿,说喝就喝,喝完便是一声满足的叹气声。 看起来豪爽又俏皮。 “既然喝都喝了,就是醉了,也是畅快的。”洛清文忽的感慨道。 青禾得了齐山侯准许,心里开心,于是笑嘻嘻的靠过来挨着他坐下:“还是叔伯说的好。” 洛清文一愣:“你方才...是在叫我么?” 元泓手中的酒杯震动,心中警铃大响,抬头就向杨潼看去,眼里慌张的不行。 杨潼适时瞪了洛青禾一眼,谁知道洛青禾根本没看见,还老老实实道:“就是叫你呀,我就叫你伯伯,不是这样的么?” 他不是她爹的弟弟么。 洛清文心里顿时软乎的不行,不过也有些小失望,他想对青禾姑娘掏心掏肺的好,就像...就像是对女儿一样,可是说到底他跟段青禾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认识的,觉得还不错的朋友,可是他多么想段姑娘能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哪怕就是叔伯也好。 这样就可以更正大光明的对她偏爱了。 不过眼下就这样,他也满足了:“这样的也很好,段姑娘,你以后也别叫我侯爷了,就这么叫我洛伯伯吧。”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洛伯伯了!”洛青禾双颊绯红,耳朵都红得快要滴血一样,这丫头分明是酒上头了,她上半个身子扑向洛清文,竟然还当场开始撒娇卖萌:“最喜欢洛伯伯了,总是帮助我,今天还为我撑腰,谢谢伯伯!” 虽然虚惊一场,可是元泓看不下去了,这酒的酒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散的,他现在是生怕她再说不什么不该提的话,他说:“我就说不能喝吧,你看这都醉得胡言乱语了,齐山侯,让您见笑了。” “哪里。”齐山侯摇头,这样反而更真实可爱。 杨潼明白了元泓的意思,在一边摆手一边调侃道:“行了,既然醉了就赶紧回房间去歇着罢,姑娘家的,别不像话阿。” 洛清文想也是这个理儿,便把青禾给扶正,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稳,说:“也好,你要不先回房歇息吧。” “不要,我才喝一杯怎么可能会醉?我只是...有点儿眼花了,咦?你们怎么都会分身术了呢?” 一个叔伯,变成了两个叔伯,很快第三个叔伯也出来了。 洛青禾开始傻呵呵的笑了,真有趣。 齐山侯却看不见洛青禾正傻乎乎对着自己笑呢,道:“来人,我今天不是把定做的狐狸披风带来了吗?快取出来让青禾姑娘穿着回去休息。” 下人很快就下去拿东西去了,洛青禾懵懵懂懂的在原地等着,嘴里不断重复着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说的话:“我没有喝...醉,我都才喝一杯。” 当下人把那件湖蓝色披风拿上来的时候,洛青禾才停止逞强,整个目光都被披风吸引住了,那兜帽上的毛毛太好看了,雪白的像是一只狐狸的尾巴,真好奇它要是展开来又该多么好看。 “侯爷,取上来了。” 齐山侯示意给青禾穿上,那下人便把衣服交给了一旁候着的丫头,由她给青禾套上这间披风,这件儿披风外绣祥云纹,内衬全是黑色的狐狸皮毛,衣摆下金线勾边将黑色狐狸毛一点一点的接上去,兜帽上更是难得的一张完整的,上好的白狐尾。 青禾的酒意就这么憋住了,满心都在自己身上这斗篷上,那日去置办月娘的衣裳,她以为店里面最贵的那件狐裘小夹袄就是最好的上品了,今日一见,此披风乃真当极品。 第168章 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只是她,就连司空见惯的元泓和杨潼都很少见到这样的品质,这齐山侯对青禾果真舍得。 青禾喃喃道:“这件衣服太贵重了...” “这有什么,就是送给你的。”齐山侯笑道。 “真的是送我?这衣服是我的了?”青禾有点惊讶,或者说不敢相信。 “当然,青禾姑娘请我吃了这么多次饭,以后还要多靠你的手艺才能一饱口福,这样好的衣服算什么?以后只要你想要,给叔伯说一声儿,我就亲自给你做了送来。” 洛青禾说不清心情如何复杂,受宠若惊么?当然,齐山侯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或许就是她和齐山侯之间的血脉相连吧,那要是她爹还在,是不是也是像这样,对自己百般宠爱? 没等到青禾回答,反而等来青禾低低的抽泣声,齐山侯一惊,手忙脚乱道:“段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这件衣服做的不好看?” 洛青禾连忙摆手:“不,不是,太好看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伯伯...你对我真好。” 听到青禾由衷的感谢,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比之前又更亲近了,他忽然觉得,他为青禾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洛青禾被人搀扶着回了房,可是没过多久,又有人推开了一直闷闷不乐的方少泽的房间。 方少泽气哼哼的捏枕头,竟然去陪齐山侯都不陪我了,青禾这丫头太过分了,哼! 门一被推开,方少泽看到走进来的青禾,又心花怒放起来,她没有忘了自己,这不又来陪自己了么? 可青禾这回明显不是来看方少泽这么简单,反而是来炫耀来了,她踏着小碎步走到方少泽跟前儿转了一圈:“你看,好看么?我洛伯伯送我的。” 好看是好看,青禾穿上这件衣服,顿时将她原本娇俏的面容衬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可是洛伯伯?不就是齐山侯么?方少泽又气呼呼的坐回去了,他眼神幽怨道:“我还送了宅子给你呢。” 洛青禾完全没看出来方少泽心里想的什么,连他幽怨的小眼神都忽略了,傻呵呵的笑着,变本加厉道:“呵呵呵,这宅子方才洛伯伯还说花双倍价钱跟你买了送我呢,以后我就不欠你钱啦,哈哈。” “你这...你这是钻进钱眼儿里去了,我才不计较这些。” 洛青禾得意的放出豪言:“我就是喜欢钱怎么了?我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钱呢。”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打击,但更多的是醋意横生,这小丫头,完全是被那侯爷给收买了嘛,以后是不是就要对人家言听计从了? 一想到两人会亲近起来他就很不高兴,方少泽看向青禾,忽的就想要把这丫头狠狠抱进怀里,藏起来,让她只能被他一个人瞧见,旁的人谁也不许看! 这么想着,方少泽也这么做了。 不能怪他大胆,完全是现在的青禾太柔软可欺,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欺负一下,所以在那张红唇近在咫尺的时候,方少泽下意识的就闭上眼睛亲了上去。 软软的香香的,洛青禾忽然一下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嘴唇已经在方少泽霸道的蹂躏下发红发肿。 她猛地推开方少泽:“你这是做什么?!” 方少泽脸很红,但是眼神丝毫不闪躲,洛青禾没想到有人做错了事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她生气道:“好呀,我要去告状,告诉你老师!” 方少泽大惊,一把拉住她:“别!” 这要是让底下一群人知道了,可不得炸开了锅。 方才扶着青禾回房间的小云厨房打了洗脚水回来发现青禾不见了,便叫道:“姑娘?姑娘你去哪里了?” 洛青禾本就喝醉了,要是跑到外面再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洛青禾瞪了方少泽一眼:“哼,知道怕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强吻我!” 他心里几乎立刻回道:不好意思,下次还敢。 这方少泽看着挺斯文,原来还是个斯文禽兽,竟然敢强吻,等明天...明天一定找他算账。 洛青禾舔了舔嘴唇,转身走了。 回来之后,小云出去找了一趟也正好回来了,“姑娘,你方才去哪里了?我都找不见人。” 等真有人问起来洛青禾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方才那荒唐一幕,脸上更红了,支支吾吾道:“太热了,我出去透了透气,这不很快就回来了么。” 小云不疑有它,连忙帮青禾收起起来,擦洗了身子又让她洗了脚,就扶着上床休息了,一沾枕头,青禾才感觉整颗脑袋晕乎乎的,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刚才。 方少泽竟然主动吻了自己,她想着方少泽紧紧搂着她的手臂,身上更烫了,双眼却越来越重,很快青禾就进入了梦乡。 另一边的方少泽傻愣在屋里,脑海里都是青禾的模样,想得都不知道怎么站坐了,青禾裹在斗篷中纤细的腰肢和若有似无的暗香,以及湿润的眼眸,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把她一点一点的吃掉。 就像是熟透的果实一样,鲜嫩的果肉饱满的一掐就能掐出水来,红艳艳的待人采摘。 那一刻说不出的动心,方少泽只想让这颗果实只属于自己。 方少泽不淡定了,他猛的转身,仆进床单里面夹着被子面颊通红。 他刚才在想什么?采摘果实?他想要青禾么?他可是君子,君子不能有非分之想,不能思想龌蹉,所以他一直都对青禾存着敬爱之心,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方才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想要拥抱她得到她? 而且一想起,竟然又有触电般的热气上涌,奇异的酥麻直达下身,让他难耐的紧。 方少泽极力隐藏那处,可效果并不显著,反而还有往上抬头的迹象,他忍不住大骂自己,简直下流!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竟然控制不止自己的身体。 他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公子,很小的时候,方老夫人就曾让人教过他这些方面的东西,并且教导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未跟跟自己喜欢的人结亲时,万不可起是非之念自做下流。 这事儿他以前控制的很好,从来都是不敢妄自想象,可现在说起火就起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只能拼尽全力把青禾的样子赶得远远的,但他又怎么都赶不出去,反而事得其反。 其实这些事自他来了广陵城后,遇到了韩.光宗那个活祖宗,真是什么也听过了,那些寻花问柳风花雪月他从来都不屑于去参与,但也并不是看不起,只是认为自己志不在此,并且这种事情他也只会和以后的妻子才做。 韩.光宗说他假正经,只是没有经历过,不知晓其中乐趣才这么说而已。 方少泽也从来不解释,毕竟清者自清,他没必要欲盖弥彰。 谁知道今日就现世报了,他难道真的是个假正经?不然怎么会这么去肖想青禾? 他想抱着她,跟她挨在一起亲热,吻她抱她,甚至做更多的事情,但是他真的可以吗?像刚才那样贸然亲近,对青禾尊重么?明天一早青禾要是清醒了,会不会怪自己唐突呢? 他犹豫了。 他想跟青禾做更多的事情,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想要男女之间的亲热而已,他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青禾,想要跟她过一辈子,那他就更不应该这么做了,更何况他喜欢青禾之初本来就不是因为这些因素。 他喜欢的是青禾这个人,青禾的一切,就连青禾的小脾气他也喜欢,以前从来没有过任何旖旎的想法,他也坚信自己能就这样跟青禾相互扶持,互相爱护的走过一辈子。 可是这份感情在逐渐发酵中渐渐改变了,变得有些让人躁动不安,那种莫名的冲动好像把他变得都不想自己了,在方少泽的世界里,有什么莫名的东西让他开始渐渐转变,他要的不仅如此,青禾让他迷恋的地方也远不止那一样,反而是让他数不胜数。 就像刚才一样,他控制不住的抱住她,想要吻遍她每一个地方,他再也不是所谓的谦谦公子,反而是一匹不声不响的狼,青禾于他就是能勾起他原始、望的猎物,他会控制不住的捕获她,吃了她。 方少泽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私欲,他十分痛恨这样的自己,可又控制不住这样的自己,他将脸埋进被子里,发出长长的哀嚎声。 他完了,真的完了! 来福刚才本来就没有出去,因为现在整个镜园就数方少泽这里最暖和,自从青禾允许他进来后,来福已经在这里赖了好几个晚上了。 听到主人的哀嚎,来福睁开眼睛,还以为主人在跟他说话,于是也配合的昂起头,发出一声声狼嚎:“嗷~~~” 齐山侯府。 洛清文跟杨潼和元泓二人聊到深夜,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谁知洪氏竟然挑灯等待,直到他回府。 洛清文对此没有半点恻隐之心,他和洪氏本就是名存实亡的夫妻,他和洪氏一直以来更是交往甚少,同房一次也没有过,洪氏现在来讨好,着实没什么用,洛青禾冷淡道:“你我何须如此?以后不管我做什么你也不用管了,做好你的齐山侯夫人就是,快回去歇下吧。” 洪氏现在哪儿还有心情睡觉?她每天都提心吊胆,家里的饭菜都吃不下,一下子就清减了不少,齐山侯以前见着她还会说几句话,两人互相还算客气,现在是连话都不说了,她怎么能不担心? 再说了,最近家里用度开支直线下降,吃的穿的都大不如前,洪氏是实在不习惯。 见人还不走,齐山侯开始赶人:“那我先去睡了,你自便。” 洪氏心灰意冷的回去了,她的院子里比以前冷清了不少,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出去了,现在只有个陆嬷嬷和两个丫鬟跟着她,一进门,丫头就端着热茶出来伺候,洪氏郁闷接过来,狠狠喝了一口,眉头一皱,把茶碗都摔碎了:“呸!什么东西?这是人能喝的东西么?” 那丫头当即就跪了下来:“夫人赎罪,这是府上最后一点涪陵红茶了,剩下的绿茶也是去年的,都有霉味儿了,不敢拿出来泡给夫人喝呀。” 洪氏揉了揉眉心,咬牙切齿道:“去你的,喝这个还不如让我去喝井水,你还不给我滚出去!” 洪氏还不知道么?家里哪里会没有好茶叶?不过是好的都被留着侯爷享用了,那管事的管家以前可听她的话了,现在她被撤去诰命夫人的封号没了俸禄实权,那管事的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一个劲儿的糟蹋她。 “一群狗奴才!”洪氏骂道。 陆嬷嬷是洪氏身边的心腹,洪氏失势,她在府上也难过起来,因着院子里面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这么大的院子许多活计都是她在做,她现如今年纪也大了,再做这些事情难免力不从心,哪里像以前,伺候的人多,她又是夫人跟前的大红人,大家都拿她当主人家伺候着,别提多威风了。 更难过的还是家里边儿,自己拿不回去钱,她家不孝子天天闹,她都不敢回去了。 陆嬷嬷越想,越觉得这一切,都还是要怪在那天闹事的那个丫头身上,否者她和夫人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陆嬷嬷见夫人终于消停了,才敢说话,她说:“我打听到侯爷把那件价值千金的披风送哪里去了。” “哦?是不是送去尼姑庵了?你快说话。” 陆嬷嬷神神秘秘道:“你是给郡主的,是给那天那个闹事的臭丫鬟了。” 洪氏一下子站起来:“你说谁?送给她,侯爷是不是中邪了?!” 那件狐裘披风价值千金不说,就算是千金也难求,主要是贵重。 她倒是希望侯爷送给她,可侯爷当然不会送给她,那就一定是给云安那个丫头的,可现在他竟然连云安都忘了,转手就给了镜园那丫鬟?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那丫头我仔细瞧了,有几分姿色,你给我打发些人去给我探探这乡下丫头的底细。” 陆嬷嬷答应了,她现在跟夫人氏一样的,都不希望那野丫头有好日子过。 洛清文回到房里简单洗漱后就睡下了,他今天也喝了不少酒。 可越是喝酒,越是能让人产生错觉,他几乎以为青禾姑娘,其实就是自己的孩子,是他和月娘生下爱的闺女,否则她的一举一动,怎么老让他想起月娘来? 洛清文已经知道,云安很有可能不是他的亲身女儿,说不定只是他长姐随便找来哄他开心的罢了,但要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证明月娘和他们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只能相信云安就是他的女儿? 他此刻有一种冲动,他想亲自去寻找,找到月娘,找到他们的孩子,可是他现在这幅残破之躯,又怎么能去找人呢?就算找到了,也很有可能是擦肩而过,因为他是个睁眼瞎子。 而且有一个预言,那个预言就像是沉重的锁链,把他牢牢绑住,让他根本就逃不出广陵。 他是洛家的人,洛家的预言是慕容炜一直以来的心结,无论慕容炜此时能对他怎么宠信有加,都是建立在他现在一步都不踏出广陵的条件上,只有这样慕容炜才能安心。 可是都快二十年了,这十八年他都不敢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不能再等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全部都在阿宽一个人身上了,他多么希望这一次阿宽亲自到罗泉去,能够在那处老宅子看到那一家他记忆中的点心铺子,还有记忆戏中美丽的妻子,老天爷,求你念着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给我一丝希望吧。 老方府。 方景林从昨天开始郁郁寡欢。 也不单是因为宫里的打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竟然开罪了齐山侯,在朝为官最怕跟人有个计较,现在倒好,人齐山侯直接把他记恨上了,以后他在朝堂上可怎么混? 秦氏早就习惯了方景林时而抽风,所以在他不得志的时候,秦氏也没有任何负担了,有话就说,你爱听不听,于是走过来跟他讲起今天的行程:“你还在这里干嘛?今天可是要去尚书大人家,你要是不去吃这个饭,我可就跟娘家人一起去了,你在家随便对付?” 方景林确实没心情去,所以也没回话。 第169章 莫不是因为洛青禾的缘故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秦氏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正是尚书夫人跟我说起她家里的外甥女,今年二八年华,正适婚嫁,她那儿子不就在国子监读书么,跟你家大儿子关系不错,尚书夫人通过他儿子打听到我们家少君来了,反而很相中少君,于是说想要给牵个线,我觉着还行,毕竟也算是尚书府的亲事,你意下如何?” 这个时候他哪里有心情管方少君的亲事?正想对秦氏发作说她没眼色,但脑海中忽的提花灌顶,似乎是想明白了。 那齐山侯这么看重洛青禾,还肯送好几千两的宅子,这样大方难道就一点都别无他求么?洛青禾那丫头方景林是认得几分颜色的,假以时日必定越发姿色过人,虽然齐山侯眼睛看不见,但也抗拒不了美女不是? 俗话说男人么,闻着味儿都能闻出来是不是美人儿,齐山侯这不明摆着对那丫头有收入府中的意思么。 如果是这样,那方景林倒是明白为什么齐山侯会看他不顺眼了,他分明就是看方少泽不顺眼嘛,他那儿子长得多好,孤男寡女在一个宅子里,多少说不清楚,齐山侯能高兴么?方景林想明白,心里豁然开朗,连忙跟秦氏说起:“成婚长幼有序,长子尚未谈婚论嫁,次子哪有先婚娶的道理,你这样让我方家大儿子怎么做人?” 他也是时候开始为自己打算了,方少泽在国子监混得不错,那将来人脉肯定高于自己,等功成名就时,自己不也能沾光么?看来不用儿子出卖色相,他也能在广陵活得体面嘛,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现在这个大儿子不太听话。 秦氏无语:“我怎么就不叫他做人了?你要是同意,我这就给他说一门亲事就行了,只怕到时候你愿意了,人家还不愿意呢。” 方少泽伤势是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外人并不知道,还只当他毁了容不能见人,这样一来谁会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毁了容的男子? “那你就把尚书家的外甥女说给少泽不就好了?” “胡闹,人家尚书夫人看上的就是咱家君儿,你以为都是我们说了算的,你好大的脸面。” 方景林不说话了,秦氏这话在理,人家姑娘又不是愁嫁,一大堆好家庭等着愿意跟尚书府结亲,他们算什么,还要挑拣人家姑娘? 不过方景林并不放弃这个想法,反而开始出主意:“那你上次跟我提起的殷家姑娘呢?” 秦氏也想起来,不过她不太确定道:“那天也就略微提了提,他家也没说要跟我们定啊,再说现在...” 方景林一听有戏,立刻说:“可是什么可是,你只管去说,人家女儿家怎么好上赶着说这件事儿,当然是我们诚心诚意的去请媒婆上门了。” “什么?这种事情不该跟当事人说一下么?”就是她要给君儿说尚书家外甥女,那也是闻过君儿的意见才跟方景林提出来的,方少泽毕竟那么大了,也该知道一声儿吧。 “不必告诉他,直接把事儿办了,我是他爹,他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秦氏心里有些打鼓,方景林对方少泽之前做的那些事儿连她这个继母都看不下眼去,眼下还要决定人家的婚姻大事,这方少泽愿意么?秦氏摸不准,怕真帮方景林办了这件事后被人人说闲话,于是说:“哪能我去,他现在在镜园跟你要分家,我只是个继母,可做不了主,老爷执意如此,那就自己打发个人去说亲去吧。” 她可不敢管这些破事儿了。 方景林不信邪,秦氏不愿意就算了,说个亲而已,他能怎么着? “行,你不去我去,多大点事儿,瞧你那点出息。” 秦氏听完也不生气,着了几次教训,秦氏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好好看着自家儿子就行了,至于方家大儿子大老爷,她也就将就将就,凑合着过罢了。 这件事一定下,方景林就花钱请了个说亲的人亲自登门拜访殷家,殷家父亲早已不在人世,殷菱是母亲一个人带大,所以殷夫人一听是她往日中意的方家大少爷,当即就答应了,她说:“方公子既然愿意,那自然是好,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定个好日子把这亲事给定下来吧。” 说亲的老婆子得了佳音,立马回来回话,方景林一拍手,乐得忘了形,秦氏却是不可思议。 就方少泽现在这模样,殷家竟然也同意?再说了殷菱不是御膳房里面的人么,将来不打算在宫中当差了? 秦氏心里还是觉得不妥,虽然她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眼下这情况,要是由着方景林乱来,到时候没得还闹出更大的动静来,那时候她可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她一声没吭就走了,只等着方少君下朝时回来让他赶紧去镜园一趟,跟方少泽通个气儿,要是愿意就当她没说,不愿意就早早把事儿回绝了,别闹得太大。 殷家同样炸开了,不过炸的是殷菱:“母亲!你竟然也不跟我说一声就把事情轻率的决定了?” 殷夫人没好气道:“要是跟你说一声,怕是王爷太子来了你也不愿意嫁,那我跟你说了还有什么用?” “那也太随便了,您都不想想人家现在还卧病在床...” “是呀,正是因为他卧病在床我才答应的呀,你不是还跟我说他被热油烫伤,都是为了救你么?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好回报给他的,你又一直这么内疚,那就以身相许好啦。”殷夫人知道,方少泽的伤太医是能治好的,所以她也不怕把女儿嫁过去。 “再说了,这么大的广陵城,我殷家女儿是出了名的聪明能干,嫁给他还是他捡了个大宝贝,你担心什么?” 殷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人家方公子说不定还真不愿意呢?“母亲,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好吗?” 殷夫人瞪眼转身:“那可不行,这件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我可不会害你,你知道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人能舍身为你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就算心里对你没有其它意思,那不就更证明他是个心善纯良的人么?” “再说他孤身一人来到广陵,不靠父母白手起家,证明他是个上进且有能力的人,你听我的,跟着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会过苦日子的。” 好话都让殷夫人说尽了,殷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她又忽的想起洛青禾来,殷菱跟他们打交道不是一日两日,自然知道两个人互相都有些想法,自己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算是怎么回事呢? 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 “母亲,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方少泽他和...” 殷夫人立即摆手,表示老娘什么都不听。 “哎呀,什么都别说了,你以为像方少泽那样的好男儿能有多少?如果说他家世微寒,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我可是在这段时间里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他不仅进了国子监,现在还是杨潼的关门弟子,跟席大人和忠勇公的世子爷关系好得很,这些先不说,他家那爹跟他注定是要分家的,以后你们就两个人过,多好?” “你还年轻,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凭什么让你进宫去?他们就是没安好心,只是想利用你,我可不干,我的女儿一定要活得像个人样,而不是整天在宫里对着那些大人娘娘点头哈腰的。” 话到此处,饶是殷菱也动心了。 她想进宫么?不一定,一直以来她只是听爷爷的话,遵从家里的规矩,成年后一定要入宫当值,所以早早的就拜了莫誉为半个师傅,可是经历了种种事情,她已经不想再听爷爷的话,就这么进宫度过前半生,她就想在外面自由快乐的生活着。 殷夫人见她态度松动,心想这件事现在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她道:“好了,你就听我一次,做母亲的哪有害自己女儿的道理,你就听安排行么?” 殷夫人又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留下殷菱一个人在原地发呆,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殷夫人说的话,每一句好像都很有道理,方少泽身上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可是她还是不确定,她和方少泽,真的能走到一起么? 镜园。 青禾早早就收了摊子回来了,正好太医也在这个时候过来给方少泽复诊。 两人一齐到了方少泽的房间,太医轻车熟路的打开药箱,拿起检查用的工具,又把一些新做出来的草药膏拿了出来,此时方少泽脸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瘢痕更加淡了,要是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出来。 方少泽见青禾在场,脱衣服的时候难免扭捏了几下,青禾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太医都在这里,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在太医面前脱下外衣,太医才给他解开身后用纱布覆盖包裹的伤口,打开一看,情况还不错,太医笑了笑:“现在没什么大事了,伤疤是没有的。” 青禾这才放了心,还好方少泽不会留疤,还好他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谁知方少泽开始不识好歹了,他谗兮兮的问太医:“那我现在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吃了?” 用一句俗话来说,方少泽现在都不知道辣是什么味儿了,嘴里快淡出个鸟儿来。 谁知太医跟青禾的说法一样的,不能食荤腥,不能沾上酱油,慢慢再养上一两个月就好了,方少泽挫败道:“两个月?两个月都来年开春了,怎么要这么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这伤大概再半个月应该就能好,但是伤痕还需要好好保养上几个月,否则一准儿给你留上印子,那就不好看了。” 方少泽再次发出了小兽般的哀嚎,这可怎么行,当下正是年关哎,哪家哪户不是大鱼大肉的开始准备年货了?镜园应该也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比如昨天晚上方少泽窗外飘过来的香味,他都要馋死了好嘛,为什么会这么香,还没有他的份儿?! 不甘心呐! 太医心下笑道:“公子别急,你这么好看的相貌要是染上瑕疵,可不就不好了么,最多再坚持两个月,保准跟以前一模一样。”又想起来说:“对了,我看公子的伤口有些地方发红,公子可是用手动过伤口?” 洛青禾一听,秀眉一横,方少泽心虚的看了她一眼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房间里暖和,等我一上床躺着,就发觉身后奇痒难忍,一开始还能忍,后面睡着了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我的手他自己去挠的。” 洛青禾呵呵笑道:“哟呵,感情那手不是你自己的一样。” “我...”方少泽无言以为。 太医又在一旁说:“其实这个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我建议公子在就寝的时候把手用纱布包裹起来,这样就不会动手指去抓破伤痕了。” 洛青禾都应下,决定今晚就实施起来,方少泽面对青禾邪恶的笑容,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糟透了,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预感是来自他家糟心老爹的。 青禾白了他一眼,才不理他,转而去问太医:“那要是饮食上注重了,行动上有没有限制呢?再过不久他不是还要去学校么,这东西可耽搁不得。” 太医道:“这有什么,上学只管去就是了,只要自己当心些就行,那些武术课先别去了,还有一定要忌辛辣酒水,样样不能碰。” 洛青禾像极了家长,郑重的点头:“那我知道了。”她又回过头来对方少泽说:“太医说的你都听到没?绝对不能越界知道吗?” 方少泽悻悻然,心道,我哪敢说话? 洛青禾又向太医问了些话,然后便叫人下去拿了些新做的糕点,请太医带回去,太医盛情难却,笑着接受了青禾的好意。 送至门外,青禾又嘱咐道:“刚才跟太医聊起家中老太太,我又让人多取了一份点心出来,清淡可口,正适合老人家配茶吃,也易于消化。” 太医惊喜道:“没想到段姑娘这么细心,看来段姑娘也是养生之人?” “哪里哪里,不过是早年也遇到过一位太医,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养生的技巧,所以现学现卖用到了点心上面来,让您见笑了。” “段姑娘说的太医,长什么模样?” 青禾想起在罗泉那位老爷爷,道:“那位医生好像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不是很大,但也很明显。” 这太医明显一惊,原来是他! 洛青禾正想多问几句,谁知道外面方少君骑着一匹马就急忙往镜园来了,见她在门口才忙勒紧缰绳,一脸焦急,明显有话要说。 那太医见此情形,便识趣儿的告辞,青禾便把人送出去:“也好,我送送你吧。” 太医一走,方少君就下马,连忙冲到了方少泽房间里,把门一关,转过头便对方少泽说:“大哥,出事了。” 方少泽一惊,忙问:“又出什么事儿了?” “是父亲...” 一听是方景林,方少泽当即没了兴趣,谁知道方少君后面一句话,简直雷死人不偿命。 “父亲他去给你提亲了!” 方少泽手中的香菇炖鸡汤一下子打翻在地上,心猛地提起来,他还有些不确定的问:“你说他给谁去提亲了?” “给你呀!提的正是殷家姑娘,殷菱小姐,而且殷家都同意了,现下还准备定婚期呢!”方少君着急起来。 送来鸡汤的温婆婆叫了一声儿,连忙蹲下身子去收拾满地狼藉,但还纳闷儿的说:“方四爷给公子说的人家不好么?为什么这么慌张?” 方少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可是在他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他就是笃定笃定,方少泽绝对不会允许方景林自作主张的替他决定婚姻大事。 方少泽也没让他失望,一听完就连忙火烧屁股的爬起来,“他怎么能这样做?我马上就回去,看他想要搞什么名堂。” 温婆婆急了:“大少爷,太医刚刚才说你不能见风,外面这么冷,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温婆婆,这件事你可别拦我,要是耽搁了,我就跟你们没完!” 温婆婆第一次见方少泽这样疾言厉色,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殷家姑娘她可是亲眼见过的恶,长得好看,性格落落大方,家世还不错,这不正是一门顶好的婚事么? 公子连这都不愿意,莫不是因为洛青禾的缘故? 第170章 又不是为了养苍蝇的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温婆婆不想相信,可事实上她又不得不相信,不然在她眼里,方少泽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这门亲事了,只是青禾姑娘虽然也好,但到底是个没见识的野丫头,没读过书,还在方家当过下人,跟她家大少爷门不当户不对呀。 这边小方府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老方府的方景林笑开了花,扣门的要死的他今天破天荒的给说亲的老婆子打发了好几个银锭子,要她再跑上一回,事后必有重谢。 媒婆喜滋滋的把钱收了,又开始惦记起事成之后的大礼了,她客气道:“好,我既然答应了您的,那就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得漂漂亮亮的,一准儿给你娶回一个贤良淑得的儿媳妇。” “不过既然要结亲,那贵公子的生辰拜帖可否写给我一个,到时候让算命先生看了也好跟殷家商量日子。” 问起方少泽的出生年月方景林犯了难,他哪里记得方少泽的出身日?当初他先夫人还没生下方少泽时他就已经走了,而且那时候君儿也即将要生产,这么看来两人应该是差不多大?那么具体又是差了多少呢? 方景林实在记不起来了。 秦氏脸色就不太好了,别过脸去不看他,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初嫁给方景林时,他在老家竟然是有妻子的,现在旧事重提,她心里便总是不爽,像是窝着一股火,但又发不出来。 方景林倒是想起当初方少泽出生时,家里似有家书,不过早就不知道放哪里去了,可眼下他总不能去老家问他娘吧,一想到连儿子的生辰都不知道,方景林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于是跟那说亲的人讲:“这件事也不急,等明天我让人亲自把生辰八字给送过来,请人好好合个吉利的日子。” 那人怎么看不出端倪?这分明就是不知道么,也是奇了怪了,是亲身的儿子么,不然怎么连生日都不记得?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人家的家事儿,反正能拿到生辰八字就行,于是也笑一笑便告辞了。 方少泽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方府的,他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身上裹着一件儿厚厚的斗篷,带着兜帽,脖子上围着上好的皮毛围脖,灰色的容貌将他整张脸都衬得洁白如玉。 那人被方少泽的侧颜惊住了,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白雪茫茫,片叶不生,可他往哪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这么好看的公子爷,任谁家的姑娘家看了也要小心脏怦怦跳了。 方景林没想到他会主动回来,也没细想原因,当下就朝人豪气的一挥手:“你既然回来了,那就把你的出身时辰告诉人洪婆婆,两家都等着用呢。” 那洪婆婆眼前一亮,噢哟,原来这就是方家公子方少泽呀,果真惊为天人,怪不得殷夫人一口答应下呢。 方少泽无可奈何的笑了,他这个糟心爹连亲生儿子是哪天出来的都不知道,也对,他出身的时候,直到现在长大成人,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这个爹,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情?方少泽不急不缓的走下去,对站在院子的几个人说道:“我的生辰八字?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又没打算成亲,你们瞎折腾什么呢?” 秦氏闷着不说话,方景林正要骂上两句,可方少泽看都不看他,直接就自己跟那洪婆婆说:“不好意思,你今天是是要白跑一趟了。”他也塞了个银元给洪婆婆:“还要再麻烦你跑一趟殷家,告诉他们这间婚事,我不答应。” 洪婆婆双手哆嗦了一下,忽的觉得这银子烫人。 方景林听他拒绝,当下怒目而视:“方少泽,你别太过分了,你不知道父慈子孝孝敬你老子我也就算了,我在这里费心费力的帮你筹办亲事,你反而来打岔,有你这么当儿子的么?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子?” 方少泽就知道方景林一定会拿身份来压他,他要是不听,就会被扣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方景林不就是仗着这一点才老是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的么? 所以他来时就做好了应对之策,他拿出怀里的一把金锁项圈,直接问方景林:“爹认识这把金锁么?” 那金锁和项圈纯金打造,看这造物,就知道价值不菲,是件儿好东西,可是他怎么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东西? 方少泽就知道他不认得,他冷笑了一下,说:“这金锁是我娘的嫁妆,有了金锁,自然要钥匙来解,爹你走得早,恐怕已经不记得了,但奶奶便知道,这把金锁的钥匙早就给了未来的孙媳妇,我走时她就告诉我,有一个能够解开这把锁的姑娘,就会是我的妻子,所以少泽早就有了婚配,父亲在这个时候替我说亲,是不把奶奶放在眼里了么?” 这样的话,那就连方景林都没话说了,只能吃哑巴亏。 他想靠着长辈身份压方少泽低头,谁知道方少泽早有准备,搬出家里老太太来先发制人,他要是敢一意孤行,可不就是大逆不道了么? 他不甘心的问:“那好,你倒是说说娘给你安排的亲事是哪一家的?” 方少泽哼了一声,把金锁又收回怀里好好放着,然后才说:“婚姻大事当然是由长辈做主,奶奶既然定下来了,我当然不会过问,只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娶那位姑娘为妻,现下我都还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呢。” 方景林气得跺脚,这么看来方少泽要娶的人不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那对他们家有什么用呢? 还没等他为方少泽随便定了亲的事儿可惜,那位两头说亲的洪婆婆不干了:“好啊,我给人牵红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是头一次遇见你们家这样的,方大人,做人可不是你这么做的,你是故意来坏我名声,耍人家殷姑娘玩儿么?” “人家姑娘可是名声在外,早些年提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栏儿,用得着非你们家不可吗?现下你要我怎么跟殷家的人交代?” 方景林又急又燥,这事儿还得怪方少泽,不然他也不用那么丢人了,他对方少泽吼道:“这件事作废,你还得娶人家殷姑娘,不许反悔了。” 他现在倒是狠下了心,可人愿意跟他干这么丢脸的事儿吗?洪婆婆不屑道:“嘿哟,瞧瞧你这话说的,人殷姑娘凭什么呀?我是不去说了,方大人要还想定这门亲事,那就请你自己说去吧,我不奉陪了。” 洪婆婆就要走,方景林这个时候竟把人叫住了:“站住,你都收了我的钱了,怎么能拿钱不做事儿?” 洪婆婆此刻也深深感受到了此人的不要脸,她前前后后也跑了几趟了吧,就这么点儿?就这么点儿也拿出来说事儿呢?还想要回去不成? 行啊! “好啊,就这点儿臭钱是吧,来,一分不少,我给您勒!” 方景林被洪婆婆塞了一手的钱,脸骤然青黑。 目的达到,可这样一来殷家那边儿就没人去说话了,这个方少泽也有考虑,他无视掉一旁的方景林,径直走到秦氏身边,恭敬的施了一礼:“夫人,这件事儿恐怕还要劳你跑一趟去给殷家说清楚,不然我怕到时候两家平生什么误会,传出去后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会有人说我们放家不会做人。” 秦氏听完,点了点头,方少泽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他们先去提亲,现在又单方面毁约,不就跟逗人家玩儿似的,到时候得罪了殷家不说,要是还被殷家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那他们方家在广陵都不要做人了。 “好,我这就去。”秦氏答应了,便拿着家里唯一几样拿得出手的赔礼,连忙出了门,她一定要赶在洪媒婆把这件事儿宣扬出去的之前跟殷家把情况说清楚。 马车里秦氏对方景林越发不满,要不是他胡闹,现在也不用她去殷家赔礼道歉了。 方少泽可不愿意在这个家里多待一分钟,正想就这么离开,显然方景林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站住!娘到底给你说了哪户的姑娘,你说清楚!” 方少泽回过头,不咸不淡道:“你们大人的事情,我这个做儿子孙子的怎么好过问,想知道,大可去问我奶奶就是。” 说完,也不管方景林在身后怎么暴跳如雷,反正他是溜了。 青禾送别太医后也没回家了,直接去照顾生意。 墨云见她一来,便跟她说起一件事儿来,方才有个伙计来他们这儿订餐,也不说喜欢吃什么,反而每一样小菜都要一份,做好之后他让人来取,又把他们家食铺里里外外给逛了个遍,这一看就是哪家酒楼来的探子嘛! 洛青禾却不放在心上,根据她多日研究,她才做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味道,她一点都不担心别人学了去,不过这件事也该留意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果然,那伙计就是被人打发来的,他取走菜品后,便回到一家酒店里,见他回来,有几个厨师老板模样的人就走过来。 纷纷拿起段家食铺的涮火锅和关东煮品尝,片刻后,大家都相顾无言。 其中一位后厨说话了:“这菜的样品确实丰富,口味很不错,可是如果再让那个丫头在我们菊央街做生意,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就这样干看着她把咱们西街的顾客全部据为己有?” 这些天下来,西街生意惨淡,每家酒楼里几乎都没有人再进去,就算是新来的客源,在看到段家食铺里的盛况后,也出去凑热闹,这一去嘿,人家直接就不回来了,往复几次,西街的各位店家老板不如意了,把自家的厨师唤出来,又跟其他几间酒楼通了气,这才想着打发一个人去探探虚实。 “这怎么可能?那不是要我们直接关门不做了?”在广陵做生意多不容易呀,虽然大家都是广陵本土人士,家里也算优渥,可那也是在生意好的状况下才有的,要是青禾再这一样如日中天的做下去那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就是!西街这么大,难道就许她一个人做不成?她这做的也太过了,咱们家已经几天没开张了?”这位老板义愤填膺的说道,他便是在青禾食铺旁边那位店家,离青禾最近,最先受到影响的一家酒楼。 有人出主意道:“这丫头不像话,既然让我们做不下去揭不开锅,那我们只能联合起来想个法子让她不在咱们西街做这个生意。” 一个瘦子老板说:“可是那天我看到殷姑娘也来这边帮忙了,莫不是这里面也有殷家的投资?那野丫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想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殷家在广陵根基深厚,又是咱们这个道上的翘楚,恐怕不好办啊。” 他们只想把青禾赶走了事,但又没有人愿意去惹殷家的事儿。 忽的大家目光都投向了另一位老板,大家一致对他说:“对了,张老板跟殷家不是又些交情么?这件事儿其实也好说,就算做生意但也不能把生意做绝了,断了我们的财路不是?谁家没个拖家带口的,都不用吃饭了?” 那人讪讪道:“我那什么交情阿,当初是我在人家那儿学了几年手艺才出来开了这间酒店,说起来人家于我是大恩情,我怎么能跑去说这件事情,恐怕不太合适吧。” 大家一听他推脱,纷纷奉承到:“这还不算呀?正好赶上年关不是,你就上前去给人殷家送几份礼,再说了又不是要你去做些什么,咱们现在无头苍蝇一样,只求给条明路,你就上前去为我们探探虚实便是,问问两家是什么关系,我们也好办事呀。” 要是段家食铺真的是殷家罩着的那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到时候只管大家都上殷家去求个人情,人段家食铺给移动个位置,让他们能有口饭吃就是了。 “可不就是,等摸清了那丫头底细,咱们再想法子对付她,再不济咱们凑点钱,让她走开,不在这里做生意就是了,广陵这么大,她既然这么会做菜,在哪儿不是一样的?” “她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丫头,我们还要去求着她给一口饭吃?她敢这么压着咱们头上不让我们吃饭,就别指望我给她好脸色看,我可不干!”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激动,那位主事的老板站出来说:“行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眼下还是先寻求解决的办法才是,不然咱们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先让张老板去殷家拜会,把情况一探虚实再做定论,重要的是殷家什么态度。” “对,王老板说的是,这样吧,既然要麻烦张老板跑这一趟,那也不能再让人家破财,各位老板,咱们一人出个把十两的银子,给张老板去置办些体面的东西,好上殷家问话呀。” “行,就这么定了,我就出了,十五两银子。”那人说着,拿出十几个银锭子的钱袋,沉甸甸的。 张老板还犹豫着呢,接二连三的,大家伙儿就把钱给他凑齐了百十两银子,现下就是他想推辞都没有理由了,这么多老板都在这儿,都是同行,大家生死与共,他没道理再推脱,只能把大家的钱让自家小厮给收了起来,然后就跟王老板一起去街上买了拜会礼,前去给殷家拜年。 张老板今天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就难免有些心虚,不像往年拜访那样热情积极,踏进门的时候,都恨不自在的往四处看了看,就这么心思飘忽不定的被殷家的小厮引到殷家正厅,谁知道一进来就被里面的吵闹声吓着了,随着里面茶壶落地的声音,张老板的心也开始砰砰直跳。 这是怎么了?难道今天他来得不是时候? “太过分了,这世道,都遇到些什么人呀?!” 听着倒是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张老板暗想,这莫非是来闹事的?没等一会儿,里面就有个年纪稍大的人从正厅里面开门走出来,此人正是给方殷两家说亲的洪婆婆,看来这件事还是洪婆婆先来一步,秦氏到底是来晚了。 张老板站在已经打开的大门前进去也不是,不去也更不是,他一咬牙,最后还是进去了。 只见里面殷家两个女人都坐在里面,殷菱脸色很不好,但看着还不是很生气,真正暴怒的是殷夫人,看来那茶壶也是殷夫人甩出去的。 殷菱还算有几分理智,见到他后主动的跟人打起招呼来:“这不是张师弟么?快加把凳子过来,请张老板坐。” 别看殷菱叫人家一声儿师弟,其实张老板比殷菱大了几十岁,外表看起来,说是她父亲也不为过,可人家入门早呀,又是个天才,天赋异禀下所有菜一学就会,性子也极其要强骄傲,眼下既然能被气成这样,想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可自己身上压着这么多人的饭碗呢,张老板就是再忐忑妈耶不得不开口说起这件事儿:“好好,多谢师姐,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来拜访师傅家,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师姐。” 话到此处,张老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虽然那段家食铺让他们收到了沉重打击,可是人家也是做正经生意,靠实力吃饭的,他要怎么说才合适呢? 谁知道今天殷菱明显也不想跟人客气,直接就冷淡的对张老板接话道:“张老板,你既然来都来了,有话你就直接说,我们家里也有点事,还望你不要介意我们照顾不周。” 张老板忙摆手:“哪里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那天你去做生意那家段家食铺是做什么的,那姑娘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呢?” 谁知殷菱一听到青禾有关的事情,脸色更黑了,直接就冷漠的说道:“我不过是帮了把手罢了,跟她交情不深。” 也就是说没什么交情?段家食铺跟殷家也就没有关系咯? 这下张老板就好说话了,他拱了拱手才说道起来:“原来如此,其实我们西街各大酒楼都在为这一家段家食铺着急呢,他们一来就占据了路口处搭起棚子做生意,我们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可是这么多天一来,他们家的生意几乎把咱们好多老板都压得加不开锅,这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都是同行,大家和气生财,青禾一家独大,好几家酒楼没有生意,怎么能不让人眼红? 殷菱也不帮青禾说话,反而道:“在你们西街做生意,那她初来乍到,可跟你们这些前辈打过招呼?” 张老板一愣,“她哪里跟我们打过招呼?直接就把铺子开起来了,当天就让各大酒楼生意受到打击,这也还好,后来直接就让咱们的饭店没人了,咱们开店是为了生计,又不是为了养苍蝇的。” 殷菱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但也说:“看来她也不怎么懂得咱们同行里面的门路,她做生意不拜见你们这些同行,那你们要怎么跟她说道,我可管不着,你们且看这同行里的规矩办事儿吧。” 张老板忽的就明白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对,是那丫头本来就没有来拜访他们呀,所以他们之间还用讲什么情面么? “既然如此,那师弟这就告辞了。” 张老板探清楚情况后,心里欢喜的出了殷家,准备回去跟王老板他们回话。 殷菱神色却越发冰冷如霜,纤细的五指紧紧收拢成拳,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见他们话说完了,殷夫人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显然气急,又因为女儿受了委屈,心疼得不行:“菱儿,是母亲把这件事搞砸了,现在让你被人家白白戏耍,还有苦说不出,我真是——真的是对不起你。” 殷菱连忙劝道:“母亲,你没做错,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不好,你也别内疚了,我想清静一会儿。” 第171章 云泥之别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可她心里又怎么清净的下来? 她可是刚刚被人退婚了!说好的事情,突然反悔,殷菱都始料未及。 方少泽是不错,可是她也不差,自认为配方少泽绰绰有余,她想了许多天,才决定接受方少泽这个人,要是两人能够喜结连理,说不定也能很幸福的在一起,自己应该也会喜欢上他吧? 而方少泽那天舍命救她,是不是就证明,方少泽也觉得她不错? 又或者是她想错了,方少泽根本就跟洛青禾没有什么,只是自己瞎想的,不然方少泽怎么会到自己家里来提亲说想要娶自己? 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殷菱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脸过,就算是因为上次跟青禾比试输了那一次,她也不过是信心上大受打击,她还可以更加努力的去完善自己,可现在她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这件事了。 这么说来,方少泽悔婚,果然就是因为洛青禾么? 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自从她一出现,就老是让自己面临这样尴尬丢脸的境地? 这个时代里脸面极为重要,女儿家除了自己的本事以外,婚姻上的大事更是姑娘家的脸面,现在闹成了这个样子,她还要怎么做人?要是这件事再被别人说了出去,岂不是白白被人家笑话。 正在这个时候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来了,小厮在门口来报说:“二小姐,那方家夫人前来拜访,还带着不少礼物。” 殷夫人气得不行:“你说什么?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敢往我家门里来?要不要脸了?给我打出去!” 殷夫人气急败坏,殷菱还尚且思维清晰,她异常冷静道:“母亲,别冲动,到时候人家看见了反而说我们家野蛮,才会被人给退了婚。” 殷夫人一想也是,殷菱已经让人把秦氏给请了进来,且看他们方家还有什么话说。 秦氏自知理亏,一来就跟殷夫人和殷菱连连赔罪:“对不起了殷姑娘,这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知道,要是提早知道少泽那孩子的婚事早被我那婆婆定下,我们肯定不会来耽误你们家的。”她又望着一边跟她关系一向很好的殷夫人:“殷夫人,是我对不住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要打要骂,我悉听尊便。” 殷夫人显然不吃这一套:“休要推卸责任,我女儿的婚事又不是我上门来说了,方大人既然敢上来说,就不要反悔,现在又冒出个什么未婚妻来,你是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是是是,是我们办得不地道,殷夫人你可别怪罪,我亲自给你赔礼了。” 一旁眯着眼睛看她的殷菱忽的说话了:“赔礼道歉?要是真心实意的想要道歉,那就叫他本人来跟我说清楚。” 秦氏为难了:“这——可是他都已经回镜园了,姑娘,这件事儿就由我这个老妇人来给你赔不是行么?我给你跪下了可好?” 秦氏为方景林擦屁股也只是厌烦了,她发誓,只有这一次了。 才要下跪,殷菱淡然的将她扶起,也没怎么受不起的感觉,只说:“我就要他跟我说清楚便是,其它的,我皆不再追究。” 秦氏只能先答应下来,说回去跟老爷和大公子说一声。 方少泽暂时还不知道这边情况,但是府上的方景林一听这个消息,立马就答应下来了。 “他自己的事情想要反悔,是该亲自给个说法,你现在就去跟他说,让他回来跟殷小姐把事情说清楚,再赔罪。” 这件事要是没你从中捣鬼,怎么会扯出这么个糟心事? 现下弄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不说,还要把人拖出去赔礼道歉,方家的脸早就快要丢光了,可是秦氏又不得不苦苦维持着脸面,谁让她已经是方家的人呢? 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她的儿子好歹还是方家的人,她总要为儿子挣回些脸面。 晚上的时候,方少君才从外面回来,一来秦氏就把他留住了说话,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描述了一遍,说自己是个当后妈的,事情办成这样,她不好再去说,还是让方少君去比较好。 第二天,方少君又找上了方少泽。 “不是吧,我还得亲自去跟她说清楚?”秦氏都亲自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少君也没办法呀,只得把事情往严重了说,方少泽才不得不考虑去一趟。 方少泽当然不愿意去,他和殷菱不是素不相识,相反两人还打过不少交道,算是朋友了,可是这件事上,他想要拒绝都难,谁让他有个糟心爹呢? 但是他去,似乎也不合乎情理,这件事儿原也是两家先意思意思,看合不合适,那都是长辈们的事情,两人八字都还没一撇,方少泽及时止损,制止了事情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其实殷菱连未婚妻都算不上,他顶多算是反了个悔,秦氏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已经够了吧。 又不是毁了婚,怎么搞得自己罪大恶极的样子,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好吗? 方少泽觉得他太无辜了,自己为什么刚能出个门,就遇到这种破事儿。 他出门是为了玩儿,为了时常能看到青禾,而不是用来赔礼道歉的好吗? 不过就殷菱这件事,方少泽又的确不敢马虎,两人牵扯甚多,青禾的师父跟殷菱的师父就是认识的,若是话没说清楚,这件事闹了出去,大家以后见面岂不是很不自在?再说了,殷菱这次的婚约,也算是被自己爹给祸害了,不然殷小姐也不至于这么丢脸,方少泽看得出来,她是个很骄傲的人。 方少泽只能认命的开始安排怎么跟殷家人说清楚。 “好吧,看来这件事我不出马还不行了,但要说清楚也行,咱们大家都出来,约个时间地点好好把话说清楚,就在那个...那个醉霄楼吧,见面那天你一定要来。” 方少君指着自己鼻子,愕然:“我去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情。” “什么叫不关你的事?大哥的事儿不就是你的事儿吗?再说了,万一当天就殷菱一个人来赴约,咱们俩待一块儿让人瞧见,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方少君一想也是:“那好吧,那不如我帮你把人约了,酒楼也定下来如何?” “好兄弟!”方少泽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赏道。 决定好这件事,方少泽又开始发愁,无缘无故被拉郎配,该怎么跟青禾解释呢? 昨晚回来他以为事情结束,就没告诉青禾,徒增两人之间的烦恼,现在青禾正在外面做生意当然不知道这件事,但要是她以后知道了,肯定得发火,那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是不是应该坦白从宽? 可是这事儿要他怎么去说嘛,说了指不定还被一顿臭骂,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怕青禾对他不信任。 而且要是说了,那他跟青禾订婚的事情不就露馅儿了? 急得刚要上路前夜,方老太太就跟他语重心长的说过。 “少泽,洛家姑娘已经决定要跟你一起去广陵,那我就有几句话不得不嘱咐你了。” 方少泽认认真真的听着。 方老太太跟他说了许多话,其中便有那金锁之约,原是洛家同意让青禾跟他一起来广陵城寻亲,奶奶考虑到他们男女有别,又知道青禾是个好姑娘,所以跟洛家商量后定下了金锁之约。 在这段日子,如果两人之间有了什么,或是有人质疑青禾的清白之身,虽然方老太太也知道,以这两个孩子的脾气和秉性,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才好,但凡两人有了什么,哪怕是传言,方少泽就会娶青禾为妻。 那金锁的钥匙,便是作为了信物,给了青禾的家人,月娘手中,所以方少泽也并不是故意拿金锁之约做借口,而是确有其事的,只是这件事连青禾都不知道罢了,当然他也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青禾,否则要让人知道他们原是定亲男,却在成婚之前就同吃同住,定会别人说闲话。 他才不要有人说青禾的嫌话。 比如那天的方景林对青禾说的那番话,他当时就差点冲出去找他理论,甚至想过当场就跟他坦言,说他现在就要娶了青禾为妻,可这样一来,方景林说不定更直白的说他们之间不检点,好在那个时候有齐山侯帮青禾说话,才能让青禾出了口恶气。 不过自己这样住在这里,对于青禾的名声来说,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不然杨潼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要帮他把这镜园给好好修建起来,还不是为了让他有个体面的住处和合理的理由跟青禾住在一起。 再说自从知道方景林是这么个贪慕虚荣的人后,方少泽在他面前是生怕露出点破绽来,不然以方景林的性子,一定看不起青禾,然后天天让他退了这门婚事,所以他早早的就在为青禾打算,在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就在方景林面前当面说了,这个院子是洛青禾的。 他不说,也有一点是为青禾考虑了,现在青禾什么都不知道,才能不把方景林放在眼里,受了委屈也知道自己找回场子,说话也不必拘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眼下就是还不够强大,所以有时候方景林才敢旁若无人的拿捏着他你瞧他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三天两头被方景林找麻烦。 要是方景林知道自己是青禾未来公公,他还不得拿这个去压青禾?他现在的能力恐怕还不能好好保护青禾,他可不愿意看青禾受委屈。 等到他哪天在广陵真真正正的站稳脚根,再也不用看方景林眼色的时候,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保护青禾,然后再着八抬大轿把青禾娶过门,做他的夫人,方家唯一的少奶奶。 到时候不管谁说他不孝,那跟他都没有关系了不是? 方少泽又在房里拿着手中的金锁思考了半天,最后还是跑去外面找青禾去了,不过不是说金锁的事情,而是坦白从宽,把殷菱的事情给说了,但也只说了个大概。 所以青禾即便听完,也是一头雾水,随后才慢吞吞的反应过来:“你说你要和谁定亲来着?” 方少泽真为他着急:“谁说要定亲了?我是说我已经回绝了,不过殷菱还是要见我一面,说是把话说清楚。” 洛青禾哦了一声。 方少泽忽然不依了,就这?就这?就没了?我要定亲你都没有反应么?我这么如花似玉,你就不怕我被人抢走嘛?好歹给我紧张一下呀。 就在方少泽在心里腹诽青禾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时候,青禾一下子掐住了他的胳膊开始严刑拷打:“好啊你,我都不知道你天天躺在屋里还怎么能跟人家殷姑娘扯上关系,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跟你说亲?人家殷家又怎么会答应?说,这件事到底从多久之前就开始了?” 洛青禾够敏锐,一听这件事回味过来就知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肯定有些日子了,方少泽先还抱怨青禾不重视他,现在哪里还敢说话,嘴里哼哼唧唧的叫疼,青禾才不情愿的放开了魔爪。 方少泽揉着发疼的手臂,委屈道:“真的跟我没有关系,这事情都是我爹的主意,据说殷夫人会同意是因为当初见过我,对我印象还不错,不过我当天知道后立马就去跟人家说清楚了。” 青禾心砰砰直跳,就像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忽的被人从手里夺了去玩赏,虽然还是她的,可是被人那样赤裸裸的看着,她还是很不开心,甚至愤怒,她竟然为此愤怒。 “说清楚了?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过去呢?” “我也不知道你们女人家的心思呀,要不这样吧,我们大家也算挺熟的了,殷姑娘还多次来镜园帮过忙,你跟我一道去,顺便亲眼看看她想的是什么。” “我去干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洛青禾说完,又瞪着他:“你这次能拿老太太出来当借口,那要是下次老太太真的给你定了人家,你又待如何?” “不会的,奶奶一定会尊重我的选择。”傻丫头,咱们俩早就已经命中注定了,你就是打开我心房的那把钥匙呀! 有些事现在追究起来未免太遥远,青禾也不是那样死咬着不放的人,方少泽既然坦白了,她也没什么再可以追究的。 “行吧,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但你可要好好说清楚了,什么舍身报恩,难道非要她嫁给你才叫报恩?那你是不是早就该嫁给我了?我可是也救过你的命呢。” 青禾说的理直气壮,方少泽听得心里直笑:“这不已经是你的人了么,不然怎么还能让你又打又骂,你下手也太狠了,我既然都是你的人,你也对我温柔些,以后不准碰我知道没?” 洛青禾好整以暇的看着方少泽装可怜,等欣赏够了他楚楚可怜的模样,洛青禾莞尔一笑:“好啦好啦,是我的错,过来我给你瞅瞅,要真是疼,就给你回房按按。” 方少泽一听,双眼一亮:“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你好好给我揉一揉,正挺疼的,看来你醋劲儿不小。” 青禾一哼。 方少泽还在说,一会儿要多按按,不然一定会肿了。 “咦,方才大少爷不是说我不能碰你么?那我可怎么给你按摩呀,这样的话,就只能大少爷委屈一下,自己回房揉揉吧!”洛青禾说完,朝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溜烟儿俏皮的跑了。 方少泽对她古灵精怪的模样真是又爱又恨。 方大少想使唤丫头不成,只能回房间自己看书去了,杨潼早就跟他说了,名儿有几道试题要给他做,方少泽自然要看看书,否则怕应付不来杨潼刁钻的考卷儿。 直到第二天,方少泽对杨潼即将要出的考卷还有点心里打鼓。 杨潼那边还围着不少人,都是来送年礼的,想要借此机会拜在杨潼门下,谁知刚好看到方少泽,就把他拉过来当了挡箭牌。 只见他把还站在外面的方少泽拉过来,往大门口像门神一样一摆,对外接近几百人说:“看见没?我的大弟子,绝色美人,懂?你们要是勉强能排个第二我就收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去看眼前的少年,目光顿住,反观方少泽在几百双眼睛下,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说完这么一句,杨潼一声轻松的转身走了,留下一尊貌美如花的门神挡住了外面的妖魔鬼怪,他清净了,门神却体验感糟透了。 那些人一个个把方少泽认真的打量了,好像真的在作比较,不过只看了一眼,人家包的严严实实的,但也难掩风华,像初冬飞雪,与他们这些尘世俗人有着云泥之别。 第172章 包在我身上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别说在场的人有没有人敢排第二,就是整个广陵也没人敢贸然在这位公子面前认下第二吧。 算了算了,拜师不成,反而自取其辱了,大家都失望的走了。 杨潼听见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来开门,可他第一迎接的不是方少泽,而是方少泽手里的点心:“你瞧,为师对你好吧,这么多人里,就愿意收你为徒,你可偷着乐吧。” 方少泽无言以对,你这也太口是心非了吧,要不是你那么着急的拿走点心,我还真就信了! 这老狐狸还真是个老不羞。 就在杨潼转身就要进门的时候,似乎还有人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呢,一见他出来,便悬空抛来一圆滚滚的东西,直朝杨潼后脑勺去了。 方少泽先是吃了一惊,不过即使刚才还在抱怨,他也没忘记眼前人是他的老师,一转身就挡在杨潼身后,那一个球一样的玩意儿直朝方少泽脸上来了,他紧紧的闭上眼睛。 “添什么乱!”谁知杨潼大喝一声,把他给推了个踉跄,方少泽惊疑不定的站稳,那边杨潼已经把袭击自己的物体牢牢握在手心,忽的大叫一声哎哟,又把那东西给扔了出去,看了看手心,有些发红。 这分明是一个铜造的小暖手炭炉,外面本来是该有棉罩的,可在砸向杨潼的时候,早就被取下来了,杨潼被烫了个实心的。 “嘶~赵小胖!你想谋杀我!”随着杨潼的痛骂声,方少泽才看到了久违已久的故人。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怵,一想到那是烧红的小手炉,他就害怕,要是方才杨潼没推开他,他可能又要在房间里修养好几天了。 “你这胖子好不晓事,方少泽才被烫成重伤,你现在也要我毁容不成?你以为我杨家是软柿子么?是人就能捏。”杨潼指着火炉又指着赵容隐大斥。 等回过神来,方少泽眼里只有欢喜,那位被叫赵小胖的胖子,不正是他以前的老师么?刚才的惊吓早就忘了,他急忙欢喜的迎上去打招呼:“赵老师!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对,你什么时候来的广陵?” 见自己学生对赵小胖的到来欢喜的语无伦次,杨潼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你这小子是不是忘了他刚才是怎么对你老师的? 谁知道人赵先生根本没心事跟他叙旧,今天这架势,看起来倒像是要找他杨潼算账的,那小火炉便是其一。 “你个老狐狸还敢说,把我的徒弟抢去了还敢强词夺理。”赵容隐边说边冲上来,方少泽捂住眼睛,还以为赵先生就要跟自家先生打起来,谁知道人家撸起袖子,双手竟然直接朝那点心盒子去了,撕拉开就开始吃起来,一边还开始数落杨潼。 “你个老狐狸好不要脸,我信里面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帮我看着一眼,在他有难的时候给指点一下明路,你倒好,直接把我徒弟抢了,招呼都不带打的,你简直太不厚道了!我来就是找你算账...唔,好好吃,这又是青禾做的吧,怎么感觉比在罗泉那个时候更好吃了?哎呀,我倒是想念她做的那些糕点了。” 这吃着吃着,连算账的事情都忘记了。 方少泽哈哈笑答:“是,正是青禾做的,先生要是喜欢,我让青禾一样再做些,还有她最近新出的几样点心都做些给你送来便是。” 赵先生原本实在问杨潼,这边方少泽回话了,他自然就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就见他包裹的严严实实,脖子以下见不着光,脸上也还裹着丝巾,只能看到半张脸,剩下半张下面脖子处隐隐可见伤痕:“你说你在广陵混成什么样了,怎么受这样重的伤?我还听人家说,就一小姑娘就把你烫成这样了,连个姑娘都对付不了,你是怎么搞得?” 方少泽被说的没面子,只能当个哑巴,赵容隐下发觉自己这么说话怕是戳到了别人痛楚,杨潼见两人才见面,现在自己手上方少泽还被人欺负成这样,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说道:“也是我没想到你小子什么桃花都能惹上,看来你顶着这张脸还是个不小的麻烦,等你大好的时候我教你几招轻功剑术,你也好防防身,下次再遇烂桃花,也好跑快点。” 他冤枉,云安哪里是什么桃花,分明就是夜叉好嘛,他差点儿没死在她手上。 不过他也有些惊喜:“原来老师你还身怀武功,平日里怎么没看出来呢?” “呵,咱们从来不显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深藏功与名你知道吗?我这功夫你见了就知道我的厉害...当年江湖上那是闻风丧胆,他们都叫我——” “都叫你吹牛大侠是吧?”赵容隐不客气道。 “你可别坏我名声,我的武功也是能排上名号的好吧,只是这些年都不在江湖上露脸罢了,方少泽你还别不信我,你要是怀疑,大可去打听打听我的名号,就是——” “就是大名鼎鼎坑蒙拐骗的老狐狸是吧?” “嘿,赵小胖,你今天非要拆我的台是吧!我杨潼有一说一,从来不吹牛好吗?” 方少泽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这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 赵容隐损人损够了,这才把心思收回来,对方少泽认真道:“他要是愿意教你武功,你也就好好学着吧,虽然你年纪不小了,杨潼会的也只是些花拳绣腿,但只要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市井流氓什么的,你学几招,倒是还能打个十一二个的。” 方少泽一听,喜出望外,赵先生向来说话都喜欢带点儿损人的焉儿坏,但既然肯说出就像他这样毫无基础的都能一个打十个这句话,那不就说明,杨潼其实很厉害了? 不过他对杨潼江湖那些事也有了兴趣,甚至比学武功还有兴趣,说不定还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江湖事呢! 等有机会一定要拉上青禾一起来老师这里听故事,她一定也有兴趣。 等方少泽提来的点心盒子都被掏空,赵先生的嘴也开始闲下来,于是跟人开始算账了,“杨潼,你是不是该跟我好好说道一下,你把我的弟子抢了的事情,该如何是好呀?” 看他拿腔拿调的样子,杨潼把人领进了屋,好整以暇的把手上的糯米豆沙雪团放进嘴里,这才娓娓道来,说起自己跟方少泽的渊源,那日方少泽初来乍到,广陵城繁华至极,这个乡巴佬无依无靠,于是仗着美色想要拜在自己门下,他也是想,反正他门下还无人,于是本着乐于助人的高尚品德把人给收了。 方少泽都听得不好意思了,果然是吹牛皮的,你才是乡巴佬,还高尚品德,他现在开始有点怀疑杨潼的江湖史是不是真的靠坑蒙拐骗来的了。 他现在是杨潼的弟子了,可不敢回嘴,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心里简直有苦难言。 不过大概是太了解杨潼为人了,赵容隐凉凉一笑,很不屑道:“你少在这里给我吹了啊,方少泽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你又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肯定是你这老狐狸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小白兔哄得团团转,才拜到你门下了,现在你又把我也骗过来,那敢情好。” 他不怀好意的笑道:“我把我一家子都拉扯过来了,这事儿你就给我好好负责,我就靠你养着了。” 杨潼好笑:“就你,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还有什么一家子?!” 赵小胖掩唇干咳,杨潼一语点破,他这孤家寡人还真有点不好意思:“那什么,我是真带着人来的,你让我来广陵,可是那学堂里住所却是不怎么好,我们刚来就冷了一晚上,你倒好,有元泓罩着你,喝不完的酒,还能美人在怀,我可不干,你得对我负责。” 杨潼挑了挑眉:“你好生说话,怎么说得你跟我糟糠之妻似的,我是有家室的人,哪里看得上你这小胖子?” 杨潼说完,想了想,正要给人问都少人,想要什么样的院子,方少泽却先说了:“赵老师,你远道而来,我还没有登门拜访,说来是我的不是,不过你要是正在找住处,那倒是不必麻烦,我们家的镜园就还空着好些地方,都是才修好的那几处,正新着呢,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可准备出来让你们先住。” 杨潼拿着手里的树枝戳他:“我的傻徒弟,你怎么想的?你家那宅子是我设计的,里面从五进院儿改成了四分院儿,总共就四处地方,我和元泓正打算这个冬天就搬进去,你和青禾两人加上一群丫头婆子就得住两个院子,剩下一个是用来待客迎接的,只知道住人,这些东西你想过没有?” 方少泽倒是没想到杨潼计划的这么详细,还把待人接客都想好了。 不过他和青禾要分开住吗?他其实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要真是分了院子,以后肯定就不好串门了,一天下来要是青禾忙了,他又在这边院子,说不定以后连照面都打不上。 所以方少泽没说话,赵容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又或许还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决定说:“这样也好,不枉我以前教过你,你都盛情邀请了,我也不好拒绝,那就这样吧,我今天就跟你回家!” “哎,等等,方少泽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就你还愁住的地方吗?你们赵家可是有钱人,比我强多了,少在这里装可怜赖上我的弟子啊。” 那句我的,正好道出赵先生心事,他还就是要赖上了,你能把我怎么着?气死你个老狐狸! 不过他倒是没说出来,反而把这件事有意揭过,对方少泽说道:“你也别担心我白吃白住,外面什么价儿,我还是什么价钱给你们,来来来,咱们现在就回你家里去瞧瞧看能住多少人,那间房舒服,这样我晚上就好从那家酒店搬过来呀!” 杨潼大骂:“好你个胖子,还说我骗人,你才是个江湖骗子,不是说住在国子监都要冷死了么,这下子怎么又住到外面去了?你们家钱多是吧,钱多就自己住大宅子去,跟我们挤什么挤?” “哪里就挤得很?再说了就你挖我墙角这事儿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住个房子,你还跟我这儿说三道四的,走吧走吧,咱们回家去。”说完赵容隐就拉着人要走。 方少泽为难的看着两人,不上不下,不知道何去何从,他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等等!”杨潼也不跟他扯皮了,跟他说:“你还是别走了,你不是还要收徒么?你来京城的路上已经把题案拟好啦?” “哪有什么题,就跟这来的时候随便拿了几道以前的考题给他们做,到时候看谁比较好看,直接收了就是。”赵小胖学着杨潼的口气说话。 “你这是什么话?既然要收就好好收,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杨潼皱眉道。 谁知赵先生还是不正经,反而跟他面前说:“你还说我?刚才谁把自己貌美如花的弟子关在门外,跟大家伙儿说,只要能排第二,你就收人家为二弟子,杨潼,你还要不要脸?”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杨潼哼笑一声:“可不是?我这徒弟不仅长得美,还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怎么样?你有本事也找一个这样的?” 赵先生气的牙痒痒,两人开始专门斗嘴了,可奇怪的是,最开始的斗嘴目标被抛下了,斗嘴的人开始谈笑风生,最后还是杨潼叫了自己家马夫把人给亲自送到镜园去了。 方少泽无言以对,感情自己是成了这两人玩笑的靶子了。 而且最后什么都没捞到,房子还是杨潼带人去看的,赵先生的租金也是给了杨潼的,从头到尾,好像就没有他什么事儿?! 方少泽只能自己进屋拿了考题做了,然后独自行走在冷风中回府。 谁知就在离家不愿处,正好遇到了来镜园寻他的韩.光宗。 他本来还以为要到了镜园才能见到方少泽,谁知道在外面也能碰着他的好兄弟,他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就将方少泽搂进怀里,开始痛声哭诉:“好兄弟,你救救大哥!” 方少泽被搂得死紧,韩.光宗其它的不行,但身上有些功夫的,打马骑射样样都行,还都是优等。 这一抱,他差点喘不过气来,连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还不是我父亲,今天是拜师的最后一天了,我父亲非要扭送我到那位阎罗王手下去,这可怎么办呀?我可不想接受十八种酷刑,谁喜欢谁去吧。” 方少泽这就为难了,要是其它的事情他还能帮忙想办法,可这是人家忠勇侯府的私事,他可就管不了了。 “韩兄那么优秀,想必监司大人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所以你还是节哀顺变吧,方少泽挣开他的怀抱,撒腿就跑,韩.光宗绝望道:“就是再不济,你帮我打听一下,说几句好话,让杨先生收了我也行呀!” 方少泽刚跑,后面的韩庭霖就上来了,正要揪住自己这不听话的儿子的耳朵,谁知韩.光宗一回头就对自家爹俯首称臣,认命道:“父亲,我看我们还是去找顾先生把,请他收了我这个徒弟!” “怎么,现在想通了?” 乱棍底下出孝子,韩.光宗不得不从。 “想通了想通了!咱们这就走吧!”韩.光宗此时已经在心里哭成了泪人。 两父子欢欢喜喜的去拜师了,这边方少泽也没多久回到了镜园。 赵容隐一来镜园就觉得这宅子的位置不错,再到里面见了新修好的院子,更是连连赞叹:“不错不错,我看西边儿那院子就不错,我住那边吧。” 杨潼不乐意了,那院子是他跟元泓要住的,两个人又不可开交的吵起来,都在翻旧账,最后两人都过不去,于是决定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让赵先生也占了临近北边的几个房间才算数。 这样一来,新房子就不够住的了,方少泽和青禾今年都只能住那新院子后面的花园儿。 方少泽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还要故作遗憾的不被两位老师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宅子已经修好,接下来就是请古玩店的老板了,他可是说家里一应用度都可以找他帮助的。 那古玩店的老板一听他们的消息,当即就赶过来了。 不过他终于说出了那日没有提过的回报,原来是想要曾经镜园吃酒那天,席辰和各大名豪一起做的那一副镜园图画。 “其实也就是想借去我那店里面挂上个三五天,让人观瞻,不知道行不行?” 杨潼哟呵一声,倒是明白了这老板的意思,想要借他们的话来招揽人气,可这画不是一般凡品,这么多位名豪大家能聚在一起,那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好不容易遇到一回,还做了那一副镜园游画,岂是说拿出去就拿出去的? 那宫老板听他不愿意,顿时就急了,说道也不多借,借个三四天左右可有问题?可行?不然...再不然两天也行啊! 杨潼可是老狐狸,谁想占他的便宜那是行不通的,同理,方少泽的也不行,“宫老板,要不这样吧,这院子修好,咱们家肯定请你吃好喝好,那画也可以借你,但是三天就不行了,最多一天,当晚归还。” 好啊!宫老板退而求其次,一天也够了,他可以先做好宣传,到时候大家都一天来不就行了? 商量好后,宫老板还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于是自告奋勇的要把方少泽他们住的那一片儿花园给弄出来,宅子也好生再修一修,里面的装饰和墙面都修饰一番,也好过年,不过在吧两位师傅都哄高兴后,老板又开始讨好处了。 古玩店嘛,大过年那门上是不是该有几句吉祥话呀? 这件事两位师傅也没推脱,宫老板也没好意思再跟杨潼开口,目标转而投向了一旁刚来的赵先生身上,赵容隐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客气道:“行吧,你要什么字,我就帮你提一个,这样吧,你看我的那几间房,你是不是也帮我...” 宫老板满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这下镜园相当于就是被宫老板全权包办了,方少泽又省心一件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第173章 莫凡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镜园的修整后顾无忧,大家都不用再担心,这个年也就好过了。 赵容隐把这边的事情确定后,就回去搬东西去了,看来是有不少东西,听说镜园也有一辆马车,于是杨家的和镜园的两匹马都让赵先生给牵走了。 杨潼老狐狸在身后喃喃道,我真是欠了你的。 然后跟宫老板两人去设计镜园里面的布置境况去了,方少泽也就彻底没事儿了,他又难得出门,便得个清闲,想去接他家小青禾回家好了,正好告诉她今天赵先生来了。 哦对了,还有赵先生想吃的点心,不过赵先生现在已经在镜园住了,那以后要吃点心的话,不也正好方便了么,想吃的时候再让青禾做好了。 但今天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一直门庭若市的涮锅店,此时风波大起。 只见他们家敏繁被一群人逼到涮锅店的大木棚下,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那些围在涮锅店的人,看起来全是百姓,可是大家都不是来吃饭的,明显是来找事的。 方少泽一到,就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眼看有人都要抄家伙上去掀摊子,方少泽盯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热油,忍不住哆嗦着,那种刺骨的,似乎要将人融化的疼痛再次袭来。 只见一位老太太痛心疾首的在棚子下面说:“我从段姑娘这边的涮锅店开张第一天就光顾了,几乎日日都来,没想到今天才发现你们这家黑店,竟敢拿那耗子肉来当羊肉,这不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么?” “哪里是当傻子,只怕是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 方少泽惊了,耗子?那就是老鼠了?是谁竟然敢在这里胡言乱语造谣他们的食物?每一样都是他们从菜市亲自买的,货真价实的东西,哪里能作假?再说了哪里来这么多耗子肉给你们吃? 这不明摆着被人家碰瓷儿了么? 方少泽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有人故意的想要针对青禾,他把脸上的丝巾拉得更紧实,只露出一双凤眼,看着青禾那边的动静,想找出来是哪些人在搞鬼。 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么背后放暗箭的人,一定会在人群里面观望事态,时不时煽风点火,这样的手法跟那天青禾和泊宁跟他说起齐山侯府上用的那一招一样。 阿水是时常跟在方少泽身边的,今天也不例外,见青禾的生意出这么大的事情,阿水急得不行,就要往里面去帮忙,被方少泽给拉住了:“你做什么,现在他们都在里面,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阿水低声道:“公子,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那天你出事,青...唔——”话还没说出来,阿水就被方少泽捂住了嘴巴。 “我都说了,青禾她们现在被人给围住了出不来,我们只能在外满隐秘的观察情况,招出从中作梗的人,跟他们里应外合化解危机呀笨蛋!” 阿水这才醒悟过来,看来还是自己太着急了,没有公子思虑周全,现在出去不是又折兵损将嘛,到时候谁来帮青禾姑娘她们? 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段家食铺的东西向来货真价实份量又足,还实惠不贵,大家一起努力赚的都是辛苦钱,到底是是谁这么看不过眼要来陷害他们? 阿水听话的开始猫腰关注人群中的动静。 方少泽远远看着,将前面动静尽收眼底,然后就看见他们家青禾走到人前,把莫凡小胖子抱到身后去,独自面对前面浩浩荡荡几百人。 阿水本来想跟专心看人群里面的动静,可是青禾一出来,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阿水,但真的让阿水在意的,是青禾身边那个熟悉的面孔。 那分明是自家阿姐嘛,她怎么今天也在这里? 只见青禾一出来,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并不露胆怯,对大家不卑不亢的说道:“各位亲友朋友,既然大家都有质疑,那且让我为自己辩白一番再做定论如何?” “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这事儿既然敢做,就别不承认?那老鼠的肉是人能吃的嘛?” 这个瘦子在中间起哄,那边手里拿着食盒的大汉立马接话,还拿出了证据:“就是,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大家伙儿看!”他把手里用油纸做的简易食盒摆出来,这还不够,还拿出那几串儿跟青禾家相差无几的羊肉出来说:“你看这是人吃的吗?要不是这边耗子毛都没剃干净,我还真当是羊肉呢,那羊肉的毛是不是就这样的?” 那肉上果然有跟羊肉烫过后差不多的颜色,可是一看那几根毛,青禾都忍不住犯恶心,那些吃过青禾羊肉串和关东煮的人心里就更恶心了,因为他们现在显然相信了这个大汉的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姑娘,做事儿可不能这么缺德,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愿意来你这儿吃饭是你家东西确实好吃,可是你们这事儿做的也太不地道了。” 方少泽紧紧盯着这人,刚才这人还跟人一起开骂呢,现在又说这话,明显前言不搭后语的,不怀好意吧这是。 果然,又有人搭腔了,那人说:“好吃什么呀好吃,全是不知道什么肉做的,这都能觉得好吃,别是放了迷魂药在里面吧。” “怪不得!我说怎么天天吃了还想吃,以前也没见哪家酒楼这么招人,就你们家一出来,大家都跟吃了迷药一样,专门往你家跑。” “那迷魂药是慢毒,吃多了可是要人命的!” 这么一说大家都害怕了起来,毕竟可是都吃过这家的饭菜的,有些人还天天都来,那一天三顿都来订餐的,现在是吓都要吓死了。 说来说去,一唱一和的,始终是那几个人,方少泽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可是旁观者清,方少泽现在是看得明白了,但真要把那几个人揪出来,也证明不了什么,他们到时候要是倒打一耙,情况就更不容乐观了。 既然小喽啰都在这里了,那么那些幕后主使又在哪里暗中观察呢? 方少泽美目四处张望,这才看见那边的酒楼,与青禾的铺子是面对面的二楼,上面有好几个衣着不凡的中年人,那神色不像是看热闹的,倒像是在审视着什么,同时里面还有人在幸灾乐祸。 七七八八总共怕有十来个人,方少泽要是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傻子了。 他遮住脸,又走到人群中去,但不是去青禾那处,而是去了青禾旁边那家卖混沌的小摊子,跟那憨厚的小伙子说道:“老板,你这摊子不好移动吧,眼下生意也做不成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跑一趟府衙?” “来,这是我一点心意,最近广陵不太平,这里恐怕又要起骚乱,还是让官爷们过来瞧瞧比较好。” 说着,他出手挺大方,直接就那处一锭银子给小伙子,这可是他做好几日生意可能都不好赚的钱,这不,直接把摊子放下,就去帮人报官去了。 洛青禾道:“好,既然你们怎么都不相信,那就眼见为实好了。” 说完,青禾就让大家伙儿把生意场上的几个大棚子全都拆了下来,青禾倔强的一直不愿低头,梗着脖子为自己证明清白,直到做菜的那道帘子被泊宁掀开,完全暴露人前,她一字一句的指着自家准备的食材,说道:“大家都看看,这些菜都是我们准备的食材,如果我们真的用假的肉糊弄大家,那么请问假肉在哪里?难道我们会单单就做这么几串假的羊肉来糊弄人么?”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再说了,我们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在西边和北边大菜市买的,买了多少,各家老板心里有数,必然不会说假话,你们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人家请来对峙,要是还怀疑是我和老板串通,那我今天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们大可就现在去问。” 这话说的可够明白了,而且段家食铺里面的东西随着大棚一拆,一览无遗,无论是做菜的地方还是准备的新鲜食材,每一样都整齐划一的摆放在一处,厨房后面的大桶里面还有一只完整的羊腿,这又怎么说呢? 青禾见大家都不说话了,才指着那个手里拿着肉串的大汉说:“好汉不知道是哪家派来的,竟然做出坑骗小孩的事情,这几串冒充的羊肉,是你指使我们家小莫凡混进我们食材里面的把?” “臭丫头,你可别血口喷人!”那大汉凶起人来还怪吓人。 可青禾毫不畏惧:“难道不是么?你说那肉是我家掉的,所以好心还给了小莫凡,莫凡才把肉放回来我们的羊肉里,那羊肉串上一定有特殊的记号吧,不然你怎么会单单从里面挑出这两串儿来?” 那大汉心虚的把‘羊肉’往食盒里面一盖,这小动作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下子,大家的风声又有些转向了青禾。 人家姑娘生意这么好,难保会有人眼红,这会不会是被人给讹上了? 被青禾当众指出蓄意嫁祸,那位汉子心里不服气了,在众多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下,猛的把手中的老鼠肉砸向青禾她们,青禾抱着小敏繁耸了耸肩膀。 方少泽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些人想干什么,光天化日难道还能打人么?! 还好那食盒里面的东西没有打中她们,只是落在了青禾脚下,青禾也来了脾气,现在是嫁祸不成想来硬的了是吗? “嫁祸你?我用得着么?今天这假肉我反正是吃了,你们段家食铺怎么都得给个说法,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意思就是,他就是要来硬的了。 这位壮汉身高九尺有余,一身儿的腱子肉,生气起来厚脸青黑,看起来比那钟馗都怕要恐怖几分,身边即使是凑热闹的百姓,都心里打鼓,自觉的让开几步,给他让出一个空间来,生怕招惹道到这个活阎王。 这时有些人也认出来这人了,他不就是广陵专门干些打架斗殴的壮汉么,哪次遇到酒楼闹事,或赌场zhuizhai没有他当打手?今天忽然找上段家食铺来闹事,难道真的是故意来碰瓷儿的? 百姓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说不定这次青禾姑娘是被这人给讹上了。 青禾身后墨云和泊宁纷纷站了出来,守候在青禾身后,他们就算是打不过这位壮汉,但也没有让人姑娘家一个人跟人家对峙的道理,他们是男人,现在段家食铺唯一两个能够保护青禾的壮男,可是眼下这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 泊宁犯愁了,他其实也就一个读书人,那流氓说不定一拳就把他撂倒,倒是墨云生的高大壮实,指不定能跟他过上几招,可他想得太简单墨云块头虽大,可他老实呀!哪里会打架? 青禾满脸倔强,她认真道:“这肉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你又想要什么说法呢?真要说法,不如把官府叫来,咱们再做定论!” 那壮汉分明就不怕官府,一听青禾要叫官反而变本加厉起来:“行啊,你有本事就去叫呀。”说完,他一声令下,那百人堆里一下子就钻出来许多混混流氓,一个个五大三粗,满脸肥油,全部站在壮汉身后,把段家食铺给围上了,现在谁还出得去,更别提报官了,难怪他不怕事,到时候就算把人打了,他也可以逃之夭夭。 方少泽心惊,还好他刚才没有进去,还叫人报了官府,到时候只等捕快一来,正好抓个现行,现在只希望青禾能坚持久一点,实在不行,他再上去拖一拖。 只见那壮汉忽的原形毕露,对青禾凶恶道:“现在还叫官府么?哼,爷今天告诉你,你这假肉反正是被我碰上了,我可不管你到底为什么卖假肉,吃到我嘴里,我心里恶心,你就得赔偿我的损失,明人不说暗话,二百两银锭这件事儿就过去了,以后你们给我从这条街滚蛋,再也不许在我的地盘开你们的食铺,听明白了吗?” 这简直欺人太甚,光天化日打家劫舍,青禾不敢相信在这巍巍王城竟然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还不赶紧赔钱?否则俺们就要掀了你这摊子了!” “呜呜...你们住手!你们要是敢动她的东西,我就一定要我父皇把你们都抓起来!” 敏繁听得对方十几个大汉就要上前,又被吓哭了,她在青禾身边的桌子上坐着呜呜哭泣,这辈子还没有人这么对她,刚才她还被那个大汉给利用了,要不是因为壮汉骗她,她也不会把那假肉给放到食材中去,见人要掀摊子,敏繁竟然义气了一把,站起来不惜暴露身份,也想帮这个坏女人把他们赶跑。 “哈哈,你说谁?你父皇?难道你还是公主不成?”一群人哄笑起来,就连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都对小敏繁忍俊不禁。 她现在穿着一件破补丁衣服,又没好好梳头,外人看来,这丫头怕是吓傻了才在这里胡言乱语,殊不知闹了个大笑话。 “就你这样的都是公主?俺们文渊还真是开了先例就什么都有了,先有乞丐郡主,现在又来个乞丐公主了?失敬失敬!”那老大说完还摆样子似的给小胖妞弯腰作揖。 又引得大家发笑,上回云安郡主的事情闹得太大,几乎所有人都把乞丐郡主当个笑话来看,现在敏繁来这么一出,不就是个更大的笑话了吗? 敏繁哪里懂得这些嘲笑奚落,她掐着腰站起来,还继续实话实说:“既然知道,你们为何还不跪下?赶紧给我行了礼就走开,我不想看见你们!” “哟呵,还敢叫我跪下,你都是公主了,那我岂不是皇帝老子了?要跪也是你们跪我,还有你这个臭丫头,见到老子还不跪下?” 敏繁被他一喝,当即委屈起来,这个丑八怪,凭什么冒充她的父皇?“你是假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父皇,你敢这样说话,信不信我让父皇砍了你的头!” 这时候敏繁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在宫中,这外面的世界,其实没有一个人会听她的话,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欺负她! “呸!想当公主想疯了,那我就成全你!”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人,猛地把敏繁站着的桌子给踢翻了,青禾始料未及,刚想接住,可是那人力道不小,直接就把人给踹翻了。 “莫凡!”青禾吓得花容失色。 还是她身后的泊宁反应极快,把桌子给挡了一下,但莫凡还是摔了下来,还好这个时候一言不发的徐律竟然瞄准了敏繁落地的方向纵身一扑,当了小胖子的人肉垫子。 敏繁有惊无险,徐律却躺在地上没了声音。 泊宁被桌子腿撞了一下,最后是瘸着腿跑过来的,连忙查看徐律和敏繁的伤势,看有没有磕着碰着,这可都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呀,就算不是为人父母的泊宁看了,也心疼的很,这些人真是无情。 青禾也蹲下来扶起两人,谁知道刚把敏繁扶起来,寨看泊宁,竟见他脸色苍白的蹲在地上,手里还半抱着徐律。 青禾扶了扶他的肩膀:“你的腿没事吧。” 第174章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泊宁却不答话,他的腿虽然伤了,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伤,他感觉的出来,让他脸色苍白的,是怀里的徐律,只见他拿起托着徐律后脑的手,上面温热潮湿,竟是满手鲜血,徐律也早就晕死过去。 洛青禾也被吓着了:“徐律!” 围观的百姓也看到了泊宁手上的血,很快他有些泛白的外衣上也染了不少,这个角度他们自己看不到,外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多血,那孩子怕是伤得很重,于是便有人开始叫唤了:“天呐!打死人了!” “又要死人了!” 一时间惊呼声盖过了人群喧闹,那壮汉直接一脚将那人给踹出去了,老子话都没说谁让你动手的?动个小屁孩儿有什么用?尽给我添乱。 徐律受伤,段家食铺算是彻底乱了,青禾慌了神,泊宁瘸着腿就想突破一群混混的包围,小莫凡彻底失控,徐律受伤让她惊恐不已。 小律律会不会死?她不要他死! 她胡乱的哭叫起来,一边叫着徐律的名字,又呼喊着慕容炜,此时此刻,她急需要慕容炜出面解决她眼前的困境,可是慕容炜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市井街头呢? 就像大家都不相信她是公主一样,慕容炜就更不可能救她于水火了。 壮汉见讹钱是讹不上了,那么好歹得先把事儿办了,然后让那些老板给他打手的钱呀,他当机立断,又是一声令下:“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掀摊子呀!” “我看今天谁敢动手!” 说话那人,正是齐山侯。 洛青禾一惊,才觉心下安定,他来了,是不是就没事了?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小敏繁也从男人暴喝声中回过神来,她也不藏着了,一见洛清文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舅姥爷!” 洛清文也顿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像是敏繁?难道敏繁也在这里?他现在真是恨这双眼睛,为什么要让他看不到,他连青禾姑娘现在人怎么样了都还不知道,急死人了。 “舅姥爷,他们要打我们,还不信我是皇帝的女儿,他们——” 敏繁话还没说完,洛清文已经越过她去看那边的青禾去了:“青禾?你说句话,你没事吧?” “舅姥爷!”敏繁见齐山侯不理自己,直接把人袖子给拉住了,洛清文也确定了,身前的小姑娘真的就是敏繁,他还不知道敏繁离家出走的事情,见她在这里还被吓了一跳:“敏繁,真的是你?你怎么到宫外来了?”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眼前人是敏繁,那他就要好好把人给看住了,于是让敏繁带他去找青禾的方向。 青禾见洛清文满脸焦急的过来,又因为眼睛看不见,一路上磕磕碰碰,好几次险些被地上的锅碗瓢盆和簸箕绊倒,青禾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落下泪来。 她一个人在外打拼,为什么还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倒打一耙? 青禾嘤嘤哭泣,洛清文才被敏繁引到她身边,听到这哭声简直心如刀绞:“青禾?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呀。” 他想要伸手安慰青禾,可是就算伸手,他也看不见,而且人家到底是姑娘家,自己与人无亲无故,要是摸到什么不该摸的地方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对这个丫头好,而不想被人打上其它的名头,说他有目的接近青禾。 青禾看出他脸上焦急,主动的拉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手:“洛伯伯,你小心些,我还好,只是我们当中有人受伤了,他们这些混混还想砸我们的场子。” 洛清文一听,怒不可遏,他隐约感觉道身后的一群人影,想必这些人就是闹事之人,他站起来,把敏繁交给了青禾,怒喝道:“简直大胆!朗朗乾坤,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说话的空档,跟着齐山侯的小厮终于也挤了进来。 “你个睁眼瞎米,在这儿凑什么热闹?赶紧滚啊,不然我连你一起揍!” 那齐山侯府的小厮瞪大了眼:“你是什么东西?竟对齐山侯大放厥词?!” 壮汉一愣,可他手底下的手下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你们是不是一个戏班子出来的?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演一出皇上驾到呀?” 洛清文不欲多言,这些人油盐不进,他只能拿出皇上的御赐令牌,对着众人亮出来:“放肆,藐视皇室乃是死罪,见令牌如见圣上,还不跪下么?” 洛清文神情淡然,眉目间却是一片肃穆之色,不怒自威,让那壮汉竟然开始打退堂鼓,这人该不会真的跟皇室有些什么关系吧? 谁知那边方少泽报的官正好就来了,巧的是,这批人跟那日杨大人带出来的是同一拨人,他们每个人都是亲眼见过齐山侯其人的,又见其令牌,一批人连忙跪拜行礼:“属下不知道齐山侯竟然也在此处,是属下失职!” 见官兵已到,百姓一下子退散开来,青禾一等人和那些混混立刻显露人前,远处有位大婶在看清里面情况后,目光咻一落在洛清文身上,大惊:“这人不是死了么?怎么还...他是齐山侯?难道不是他——”夫人喃喃自语,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了,可是一模一样的脸,真的会是他认错了么? “母亲在看谁?” “没有谁,像是一个故人。”应该只是像罢了。 见这阵势,一群混混才不得不相信此人身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齐山侯,那些刚才还在叫嚣的小混混先吓破了胆:“老,老大,现在咱们可咋办?” 壮汉还能勉强稳住心神,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呀! 可他不知道他今天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跑都跑不掉,一回头,就见身后竟然还有一群军爷,那排头御马而行的青年男子好整以暇的看他,似乎就是在等他往回跑呢。 壮汉心里咯噔一下,这人不好对付,眼神里面全是杀意,他手上的蛇形鞭一看就是饮血毒蛇。 壮汉往后退了一步,连面子都顾不得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不过有人明显比壮汉还要急,他那小弟吓破了胆,也不看人就往一个方向乱窜,尉迟恭抬手就是一鞭子,那人竟然被抽飞出好几丈远。 壮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尉迟恭下令把混混包围,然后才下马亲迎齐山侯和敏繁。 见敏繁哭成了泪人,他又转身喝道:“何人冲撞了殿下?简直该死!” 百姓又是一阵轰动,这是什么意思?殿下?公主殿下?那个乞丐娃娃还真的成了公主? 那壮汉随着尉迟恭一声令下,立刻被人压在了地上,敏繁得意道:“就是他!尉迟哥哥你一定要狠狠治他的罪!” 尉迟恭对着下丫头拱手道:“是,公主殿下。” 洛清文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青禾分明是被人眼红生意火爆才被人坑害了,他大声道:“诸位,今天的事只是一场闹剧,我敢保证段家的食材绝对没有问题,希望大家能够不要被小人蒙蔽!” 齐山侯都公然保证了,连公主都吃她们家的肉,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开始赔礼道歉,对那群混混嗤之以鼻。 原本的危机,顿时化成了一场误会。 大家为表歉意,还纷纷劝道,并让青禾继续开张,把今天的食材做出来,大家照旧依订单付账。 这件事分明是蓄意谋害,也不能全怪百姓,于是青禾也立刻振作起来,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挫折就连生意都不做了,既然误会解开,那她更要把生意做好,让陷害她的人好好看着,背地里放暗箭也只能折兵损将自取其辱。 方少泽冷静的看着风波平息,带着阿水往那二楼上去堵住想要落荒而逃的老板们。 “各位,有些事还是说清楚再走为好。” 洛青禾不单很快振作,还鼓舞起大受打击的大家开始张罗生意。 “泊宁你的腿还好吗?” 徐律的伤势耽误不得,青禾只能让官爷帮忙,把两个人送到了郎中那里去,然后又打火烧热汤底开始把干净的食材下锅。 尉迟恭贺齐山侯单独在一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谁知齐山侯刚要坐下时,竟然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木桌上,手撑着桌子,面色雪白。 “侯爷?!”尉迟恭急忙把人扶住。 洛清文让他不要声张,尉迟恭立即明白了齐山侯的意思,然后把人扶好,又着人去青禾那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暖胃汤来给侯爷喝了。 敏繁还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老舅爷,她拉着洛清文的手,也不说话,渐渐地倒是人家感觉出来她那道小小的视线了,问她:“怎么了我的小公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使用了什么仙术才从皇宫飞出来的?” 敏繁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前因后果,大家才知道,这丫头竟然是用遁地术开溜,从皇宫挖了地洞才通到这宫墙外面来了。 这么说来,最近衙门一直在找的小女孩其实就是敏繁了,那皇上该有多担心呀,洛清文把人往怀里一搂,语重心长的跟她讲起道理,说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跟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敏繁乖巧的点头答应,齐山侯才对尉迟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又要麻烦尉迟将军跑一趟皇宫了。” “不行!我不要现在回去,我还不知道小律律怎么样了,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呀。” 洛清文见小姑娘不愿意回去,也不强求,但她身为公主,不回宫始终是说不通的,于是他道:“那这样吧,你先不跟尉迟将军回去,让他先给你父皇带个信,让他派人出来接你回宫,咱们呢就一起在这里等你那朋友的消息,确定他没事后,你到时就一定要跟人乖乖回宫知道吗?” 敏繁听齐山侯说的有道理,于是才点了点头,洛清文笑着摸她的头:“乖孩子,真听话。” “那末将就先行回宫,正好赤乌队还有事要向皇上禀告呢。” 慕容炜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他那小女儿终于找到了,不过又听到广陵城起骚乱,慕容炜开始忧心了,要是连王城都不得安宁,又怎么能妄想天下安宁? 这次的事情一定要重罚那些闹事打人的混混,再赏了那姑娘才是,现下广陵百姓对皇室多不信任,敏繁这次既然都找到了,那是不是可以借敏繁在外这件事做个宣告,皇家与百姓同乐,敏繁公主大驾段家食铺,这样其实是个给皇家塑造亲民形象的好时机呀。 这么决定后,慕容炜就派了不少宫里的人,还安排了两顶轿辇,专门接齐山侯和敏繁进宫。 慕容炜派出来的,正是身边最会办事的大总管,那宫人一来,就把宫里的赏赐当着老百姓的面儿给了青禾:“姑娘,公主在你们家叨扰多时了,想必你家的菜品着实丰富,这样吧,今年年关,宫里老祖宗要办寿宴,里面有些菜式,皇上还想亲自请你去办上一办。” 青禾不明白这办一办是什么意思,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明白,一听说是给太后娘娘准备的,那可是祖宗脸上争光的事情,大家都涌上来。 “青禾姑娘,咱们两家合作已久了,你要是想备菜,要什么菜你只管说一声,我都送来,而且不要钱!” “姑娘啊,这样吧,你这回就试试我家的羊肉,保管新鲜,太后肯定喜欢,我不仅不要你的钱,我还多给你几十两辛苦费行不行?。” 大家都太热情了,青禾即使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面对大家的热情,她也是不愿意拒绝的,可是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商家,都都吼着要给她钱,她这就不得不说几句了:“各位的好意我都领了,只是给太后娘娘办宴会这件事儿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也不能说定了谁家就是谁家,这钱我更是不能要,你们看我年纪轻轻,不一定就能有经验的把这件事给做好了。” “不如这样吧,既然大家都愿意赏这个脸帮我一把,那盛情难却,不如我们就一起来准备,各位老板稍安勿躁,等到了那天的前一天我把要用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提前通知各位老板如何?” 这样原本青禾一个人的委托,一下子分散给了各位老百姓,这样一来大家都开始兴奋起来,他们也可以帮太后娘娘准备宴会了,大家喜出望外,都开始讨论起来那天可以准备些什么食材,又有什么菜是很出名的,太后娘娘保准喜欢。 青禾这个做法不得不说十分拉拢人心了。 那宫人三言两语,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的太后身上,敏繁是怎么出的宫也被粉饰的冠冕堂皇,可敏繁还是没等到徐律的消息,最后只能在青禾的再三保证下,才离开,走时还说,答应了要照顾好徐律,以后她出来见着要是徐律律瘦了,还要找青禾算账呢! 眼下敏繁如愿被宫人接回了宫,齐山侯也在人群逐渐散去后跟着进了宫,这件事他也得跟太后长姐好好解释解释。 皇宫里面,除了稳如泰山的皇上,那宋贵妃已经急得在自己宫里直打转,把下人的脑袋都快给转晕了。 直到见到敏繁才消停下来:“天啊,我的孩子!” 紧接着迎接敏繁的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敏繁在母后如山海的热情下,差点就被埋没的没了声息,还好宋贵妃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放开敏繁,并跟敏繁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饿着她了。 “我没饿着呀,我以后还要吃更多好吃的,青禾那个坏女人说话还是靠谱的,她说多吃蔬菜水果就会变美的!” 两母女许久没见,在一起说了许多话,但更多的是敏繁在说,这段时间她所见所闻可比在宫里有趣多了,两人深刻交流了感情后,宋贵妃也知道了那个舍命相救,现在还重伤的孩子,她想着怎么也要感谢人家,于是又命令自己宫里的人出去了一趟,给那个小家伙带了些贵重的疗养补药去。 “对对,一定要些好的药材,这样小律律很快就好了,对了母后,我还有个老师呢,他跳舞可好看了,只是教了我好多天,我都没有给人家报酬呢。” 宋贵妃自然都应承下来。 洛清文才到宫里,就被太后娘娘的人请了去,才发现他身体不适,又传了御医来瞧。 洛清文直说没有大碍,谁知道等御医来了之后,摸了脉象,立刻色变:“不好,齐山侯以前余毒未清,现下竟然有反复之兆,这可不能掉以轻心,眼下还不能确定原先的病灶牵扯到何处,不过我可以先开上几服药,先压压毒性,等到天气暖和些,身体各项水平稳定下来,我再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清除余毒。” 自从云安的事情后,洛清文多有奔波,日积月累,这余毒才会又发作,之前就有此等迹象,不过都被洛清文给强压下不适,挺了过来,谁知道情况竟然每况愈下。 “那现下又该如何?”太后急切道。 “恐怕在广陵怕是不易于疗养了,除了城,有个栖霞山庄,那里倒是一个疗养的好地方,比广陵要暖和得多。”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太后娘娘说完就吩咐人张罗起来,还打发了人去齐山侯取洛清文的衣物,明显是今天就要把人送走,洛清文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但要是可以,他是一点都不想去那栖霞山庄的,他一走,不就是见不到青禾了么? 虽然认识不久,但洛清文竟然有一种强烈的不舍,他不想离开。 太后哼了一声:“不去?你为什么不去?难道京城还有什么你挂念着丢不开手的东西?那你告诉我,不管是人或事,我都一定给你办妥了!” 可他执意不去疗养,怕是太后又要钻牛角尖,给他安排什么人了,就像当初娶了洪氏一样。 最近他跟青禾来往太频繁了,太后要是真有心想查自己的事情,肯定会找到青禾头上,指不定到时候怎么连累人家。 洛青禾犹豫再三,还是听了长姐的话,去疗养一段日子再看。 此时,那位声称遇故人的大婶竟然找到了镜园来了。 来的还不止她和那个小孩儿,还有她的男人和女儿,一家四口都齐齐站在镜园外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宅子,竟然会是洛青禾住的地方。 那女儿今年也已二八,看起来娇嫩的如同一朵杜鹃花,只是这朵杜鹃花明显十分刻薄:“这宅子,倒还看得过去。” “她在广陵是做什么的?怎么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那大婶不敢相信。 那男人眼里的贪欲都快从眼眶里面溢出来了,这一家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除了那个七八岁的小儿子还单纯不谙世事,这三人真是让人看了都不禁反感的类型了。 “母亲,这就是青禾姐姐的住处嘛?刚刚咱们怎么不跟青禾姐姐直接打招呼然后一起到这里来?”做什么还要躲起来,最后跟着她们才到了这个宅子。 大婶眼底闪烁着一点狡猾的光芒:“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你看着,娘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镜园的大门此刻是没有关的,从门口经过的徐凤眠正好看见这一家人,事实是她不想看见都难,因为那一家子除了那个小男孩,这三人的眼神都跟看到钱似的,透着无法忽视的欲望。 再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一双布棉鞋,一身儿灰棉袄,这身打扮在广陵几乎是见不到的,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乡下人,可是他们这么盯着镜园又是什么意思呢? 徐凤眠曾经也在阴沟里面生活过,人性丑恶也不是没见过,这几个人分明就是带着目的而来,而且据她经验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好事。 第175章 你们快别这样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镜园修整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粉饰墙面和一些家里用具布置,这些东西宫老板早就已经包了,青禾她们也操不了什么心,只听人安排帮着搭把手,或是给些意见什么的。 至于家里面那些帮不上什么忙的半大孩子,青禾除了给他们一些跑腿的活儿,其余时间都让他们自己玩儿去,跟徐凤眠同时瞧见外面鬼鬼祟祟四人的,还有陈汉。 陈汉年纪不大,十来岁的样子,但本来就比旁的孩子机灵些,也闹腾些,看见外面的可不像凤眠一样观望,直接就出去问话了:“大叔大婶,你们打哪儿来的呀?做甚在我们家门口打望?” 谁知那四人里面的少女果真刻薄,一见陈汉就不客气道:“你是什么人?随便一个野孩子也敢在这里和我说话,还不滚开!” 饶是陈汉惯会说话的嘴都被这丫头噎住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这么无礼?陈汉以前虽然是讨饭的,但自从来到镜园知书识礼,不只是他,就连他们那群孩子,都没了以前的影子,一个个又懂礼貌,又会说话,遇到的人自然也都对他们和颜悦色。 陈汉真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能这么跟他说话了,心里也不跟他们客气了:“是我该问你是什么人吧?再在镜园外面鬼鬼祟祟,我可要叫人了!” 徐凤眠见陈汉都被这几个个人给欺负了,心下更觉得这一群人不会是什么好人,真希望不要惹上她们才好,简直太不讲理了。 少女在门外双手一掐腰,不屑道:“叫了又怎么样?你要是想喊,那就把你家主人喊出来呀,正好让我看看你这个小土狗是怎么叫的。” 徐凤眠惊了,饶是她当街行乞的时候也鲜少听过这等粗俗的话,即便听过几句,也是那些粗鲁的草莽汉子,她真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而被骂的陈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大婶听见自家儿女言语,看陈汉吃瘪的样子还颇为得意,正要上前让这小子现在就去叫人出来迎接她们,谁知道自家丈夫忽的把她拦住了,向她示意后方来的那些人:“你看后面那些人。” 几人一齐看向那几辆大车,排头两驾宽敞的大顶轿子,由两匹马拉着,后面还跟着两驾拉着不少家具的载货车,等车停下来,里面先下来一个人,正是宫老板手下的人,今天就是载着一些先订下的一批家具送来镜园布置的。 一来就见一家四口堵在镜园门外,那老板深觉奇怪,再看看脸都被气红的陈汉,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家人怕是来找事儿的,于是他主动上前,护在了两个孩子身前,帮镜园说话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四位来到府上不知有何贵干?” 这位老板一来,陈汉他们才有了主心骨,方才还嚣张的一家四口嚣张的气焰顿时被老板的气势压了一半下去,大婶心想,这一定是个大老板,看那四辆大车就知道了,于是她也开始客客气气的回话:“这位老板,咱们是来广陵寻亲的,我是这家主人的二姨娘阿,这位是青禾的二叔,这两个都是青禾的弟弟妹妹,你若不信,只管把人叫出来见一见就知道了。” 那老板顿了一下,去看两个孩子,难道这些人真的是他们亲戚? 陈汉一听就反驳道:“你们撒谎!青禾姐姐哪里有你们这门亲戚,从来没听她说过,你们别在我们这坑蒙拐骗!” 青禾姐姐怎么会有这种亲戚,还是二叔?既然是一家人,怎么会这么粗俗?! 就连徐凤眠都觉得不可能,这也太不像一家子了吧,青禾姐姐多好呀,这群人看着反而像是无赖。 那大婶本也是泼辣性子,一听陈汉这么说话,开始压不住脾气了,这老板她不敢得罪,但这小孩儿她是不怕的,顿时就开始骂起来:“小屁孩儿别瞎嚷嚷,我不屑跟你说话,你让开,等我找到了青禾那丫头你就知道我的厉害,到时候直接把你打出去,看你还嚣不嚣张。” 陈汉才不听她的,这些人这般无礼,怎么能让她进去?这不是给自家招贼么? 那男人一见陈汉瘦胳膊细腿的,拿出架势一吼,便是一推:“你小子竟然敢拦我?我打死你!” 陈汉抬手就挡,结果还是被那男人给踢了一脚,歪在地上,老板大喝:“你们做什么?!” 那汉子瑟缩了一下,但现在已经进了镜园,他们也不怕谁了,径直就往镜园里面去。 徐凤眠去扶起地上的陈汉,男孩子倒还好,也不是没挨过打,就是以前大哥也打过他好几回呢,只是这帮人就不一样了,简直欺人太甚! “这可怎么办呀!他们进去了,一定会闹事的,姑娘和公子都不在,该怎么办才好?”徐凤眠被吓得哭了出来,毕竟大人们都不在,又闯进一群陌生人,家里就一些小孩子,还有一些工人,可到底不是自家人,真要闹起来,他们也不一定会帮把手。 青禾留给他们的看家任务,这下子是彻底失败了,两孩子急的不行,那老板也有些着急,可是他也不是镜园的人,那人又说是青禾姑娘的亲戚,那自己一个外人怎么管得着?眼下即使看着两个孩子受委屈,他也爱莫能助。 青禾回到镜园,就发现镜园里的气氛很不一般,陈汉手受了伤,徐凤眠望着她欲言又止,而那温婆婆却满脸不悦的看着她,似乎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青禾无奈了,她都多次让着温婆婆了,怎么温婆婆对她还是这个态度? “到底怎么回事?家里发生什么了么?”青禾问道。 谁知大家都不说话,反倒是温婆婆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自己去你那间儿屋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跟我这儿打哑谜? 青禾点头,很好,那她就去亲眼一探究竟好了,看家里到底又整出个什么名堂,这一看,青禾都说不出话来,连思考都一瞬间空白了。 她的房间早就没了之前的干净整洁,一群人在他家里胡乱翻找,整个房间像是被人打劫后扫荡的模样。 原来方才被人闯进来后,这些人遍寻不得青禾,温婆婆出来询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那大婶直接道他们跟青禾的关系,甚至表示此次就是专门来投靠她的,以后也要在这院子里面住下了。 温婆婆脸色一变,立即不高兴起来,这一男一女一看就是个乡下破烂货儿,男的猥琐,女的粗俗,一点都没有乡下人那种质朴纯良,一看就不是善茬,既然是青禾姑娘招来的,那当然是放在青禾那边去了。 大婶进来就往隐蔽的地方四处翻找,她听说了,洛青禾一来广陵可就做起了生意,现在能住在这么大这么好的院子里面,一定是挣了不少的钱,指不定什么地方就放着百十两银子呢!他们是长辈,这洛青禾的东西,可不就是他们的东西吗? 王筱雨正是爱打扮臭美的年纪,一进来看见青禾那么多的簪子和脂粉,一双眼睛就移不开了,直接就坐到镜子前面,对眼前的首饰爱不释手,有几只成色不错的镯子,是青禾自己买的,而那些金步摇和簪花,却是侯府洛清文送的,极其贵重,值不少银子呢。 她毫无章法的就把收拾和簪子往自己身上带,因为没学过簪花,那些步摇带在王筱雨头上东倒西歪,看起来滑稽的很。 还有几盒上好的脂膏和腌制,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用,可是那香气扑鼻,她忍不住就想要往身上涂抹,即使小心翼翼,可也还是画了个大花脸。 但对于这些新鲜玩意儿她并不气馁,拿起一旁的手帕把脸上一堆东西擦了个干净,又开始鼓捣起来。 那男人倒是懒得很,一来就倒在了青禾的被窝里,鞋也不脱,当然即使不脱鞋,也能闻到那臭气熏天的味道。 大婶找遍了每个地方都没找到银子,心想这丫头也太会藏东西了,最后她把目光落在了洛清文送的那件狐裘斗篷上,这样价值千金的斗篷,大婶一辈子都没见过。 青禾推开门时,大婶正在披着她爱不释手,将洛伯伯的心意视为珍宝的披风在那儿显摆转悠,还有一面被王筱雨糟蹋完了的首饰和脂粉,落得到处都是,地上梳妆台上一片狼藉,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猥琐男人正躺在她闺房的床上。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和措手可得的好东西迷花了眼睛,以至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糟蹋的这些东西的正主已经回来了。 良辰美景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时不时还要被王筱雨训话:“你们怎么伺候人的?等我以后住进来,一定买几个比你们好几十倍的丫头伺候,要会梳头会打扮还会画妆容的,你们真是没用。” 良辰美景哪里是不会做这些,而是她们根本就不愿意帮她梳头好吗? “这位姑娘,这些都是我们青禾姑娘的东西,有些还是侯爷送的,您可千万别再糟蹋了,到时候我们可担待不起呀。”良辰都快哭出来了,她虽然是伺候人的,但也知道东西的好歹,这一桌子的首饰,就是拿出去贱卖都是几百两银子,现在被毁成这个样子,到时候她们可怎么交差呀! 王筱雨强词夺理道:“就是了,这是你们小姐的东西,关你们什么事儿?我就用了又能怎么样?不会梳头就赶紧给我滚,我用不着你们!” 那个男孩似乎被吓着了,对眼前家人的举动很是不安忐忑,他总觉得他们这样是不对的,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的东西,可他也不敢插嘴,要是插嘴让姐姐放下青禾姐姐的东西,姐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大婶终于穿好了那件斗篷,欢欣鼓舞的跑到丈夫面前转了几圈:“你看好看吧,这件衣服简直太暖和太舒服了,我一定要天天穿,一直能穿到开春去!” 丈夫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你想穿就穿吧,又没人拦着你。” 她又去抱着自己家小儿子说道:“儿子,你怎么也不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你之前不是还问我怎么直接找到青禾家里来?”她得意道:“这就是娘要教你的道理,这种时候往往就要先下手为强,你看看,要是我们不闯进来,那臭丫头还能让我们找到这么多值钱的玩意儿?” 妇人虽然没见识,不知道千金裘的价值,但她也知道,这件衣服一定值不少钱,她今天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王筱雨从一堆首饰下抬起头,她现在感觉头很重,不过这不妨碍她臭美,即使这样装扮一点儿不好看。 “看来她真的很有钱,不行,凭什么她就能有人伺候有那么多钱花?我决定了,我就要住她这个房间,等她回来,还得多安排些人伺候我!” 那大婶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她回来咱们再好好说道,这个家和她的生意,哪一样不得有我们的份儿?再说了,要不是王家把她养这么大,她能做生意?也不知道做的什么买卖,她年纪毕竟还小,怎么可能把买卖做大?我说相公,等她回来你就跟她说清楚,让她把宅子和买卖都转让到你手上来。” 那男人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我可是她二叔,她尚未出阁,哪一样东西不是咱们王家的?王家的可不就是我的么?女儿你想要什么只管想好,到时候我让她给你一一办妥,还有刚才被我揍了的那个小屁孩儿,一点不懂事,今天就让他滚出去!” 大婶喜出望外,谁知她目光一转,就发现那边的青禾早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久了。 气氛一时有些冷凝,不过那大婶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对青禾开始指挥道:“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既然知道我们来了,也别愣着了,赶紧给我们安排住的房子和下人呐。” 那二叔见她回来,顿时坐起身来开始摆谱:“可不是,从小把你带到大,见二舅如亲爹,你这样愣着是什么态度?” 只有王现雨正经的跟青禾招呼了声:“青禾姐姐。” 青禾冷冷的望着这一群把自己家弄得跟狗窝一样的人,寒声道:“是谁允许你们动我的东西的?” 那些可都是她的朋友、少泽、洛伯伯送给她的,每一样她都很舍不得,小心的珍惜着别人的心意,谁知道这群人竟然这么糟蹋她的东西。 王现雨不好意思了:“父亲母亲,你们...你们快别这样了,姐姐你快把青禾姐姐的东西放下吧。” 王筱雨一听怒了:“让我放下?她的东西哪一样我不可以用了?我为什么要放下?她可是我们王家养大的!” 青禾忽的冷笑出来,王筱雨气急,一下子摔了青禾梳妆台上的脂粉:“你什么态度?当初要不是我放你一马,早在你抢了奉元那桩婚事的时候,就该被烧死了!” 男人见自家女儿越说越过,怕说出些什么不好听的出来,这才站出来:“筱雨,你可别乱说话,那大火只是个意外,现在咱们也不追究了,青禾,咱们远道而来都累了,你还是先准备一桌饭菜,然后再收拾几间最大的屋子出来,我们好歇息呀。” 青禾梗着脖子,眼眶发红,气愤的不住的颤抖着,良辰美景在一旁都吓坏了。 她们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青禾姑娘,好像有天大的怨怼和愤怒,又不得不强压下胸腔,以至于满腹怒火。 正在这个时候,泊宁也跛着脚回来,他受了伤,徐律现在也在房间躺着,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所以一张脸显得比平时格外严肃。 谁知恰好进来,就发现了这里面有人闯进来,而且家里人都在窃窃私语,他寻着动静找到了青禾房间去,一看里面的境况,登时大怒,一直压着的火气一下子爆发出来:“良辰美景!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姑娘的房间岂能让男子随意闯入?这里面的东西又怎么这么乱?!” 良辰美景又是头一回见泊宁发这么大的脾气,两人这下子心里是真的开始打鼓了,看来今天真是祸不单行,她们在泊宁的威吓下,把事情始末都说了个明白,才知道原来是温婆婆说家里东西都是方少爷的,便指使人把这家人引到青禾这边来了。 泊宁气糊涂了,今天真是够倒霉的,他都快被这些人磨疯了,也不管青禾正主是不是在这里,就先教训起人来:“好一个温婆婆,温婆婆是不是明儿就要在镜园当家做主了?你们都那么听她的话,以后都去服侍她好了,还跟着姑娘做什么?!” 泊宁这话说的有理,良辰美景相识一眼,顿觉今天真是糊涂了,怎么就听了温婆婆的话了呢? “是我们糊涂,还请姑娘恕罪。” 第176章 俨然是那画中美人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青禾没说话,其实泊宁忽然出现,对着这些人一气大喝,她竟然轻松了不少,泊宁显然也看出她方才的为难与愤怒,才将计就计,发了一通火气,扬起镜园威风。 泊宁先当着四人的面斥责了下人,现在才对那男人和妇人道:“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这么没规矩?主人家的东西是你们说动就动的么?马上把房间里物品一应回归原处,不然让你们吃一顿好打!” 青禾看了泊宁一眼,两人在空中交换了互相心知肚明的眼神,泊宁又继续道:“再敢放肆,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报官,再把你们抓起来关大牢里面去!” 那大婶双目一横:“你要报官?!好呀,那你去报好了,到时候我看谁敢动我,没有王法了简直,亲外甥女竟然要报官抓亲舅娘,简直是丧尽天良。” 说完,那妇人直接往地上一坐,摆明了想要撒泼打滚,青禾心里一痛,那可是洛伯伯送的狐裘。 泊宁也是一惊,不过他看重的不是心意,而是那千金裘的贵重:“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见他向后面早就准备好了的徐风使了个眼色,徐风得令,纵身向前,快的就像一阵疾风飞过,随着他宽厚的手掌,刮起一阵耳风,那吵闹大婶杨氏一下就被徐风一耳光掌掴在地上。 她的哭声截然而止,不难想象,这一掌的力度有多让人震耳欲聋,因为杨氏被徐风打倒后,竟然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等杨氏从剧痛中回过神,她看着对面的青禾默了许久,猛的起身,五指成爪,像个疯婆子一样发出破碎的吼叫声向青禾扑过去。 “你个小jian人,竟然敢动我?” 青禾冷冷的看着她,并不做辩解,因为徐风做的事情,就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徐风身材本就高大,现在挡在青禾面前,杨氏就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办法伤到青禾分毫。 王家二舅也急了,站了出来:“青禾,你怎么能打人呢?” 泊宁见他们还想申辩,又是一声令下:“打人?先打人的不是你们吗?你可知道这些小伙子可不是我们家的仆人,你既然刚刚敢跟人家小弟动手,难道还不允许人家找你们算账么?” “打人的可不是我!”杨氏疯吼起来。 她又把矛头指向了泊宁:“我们有没有打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呵——难道你就是那奉元沈家的大公子,沈离?哟,还没成婚呢,这就住在一起了?” 泊宁哼笑道:“我跟那什么沈家可没有关系,更不是沈离,你要是还敢闹事,我身为镜园的主事,绝对不会放任你们肆意妄为。” 这回不等杨氏回话,王筱雨反而按捺不住了:“就你一个小小管家,凭什么对我们动手?以后你还要对我们言听计从,否则这个宅子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地?!” “哈哈,姑娘好大的口气,我是镜园的管家,向来只听少爷姑娘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就你们,又凭什么认为,镜园的主人该是你们?真是好大的脸面。”泊宁哈哈大笑。 泊宁一点不买账,王筱雨自尊心受挫,开始找男人撒气:“父亲,你怎么在后面连话都不敢说?你不是长辈吗?难道就让这个臭丫头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王二舅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有了怒意:“青禾!你怎么能这么无礼?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青禾听到一家人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嘲笑起来:“一家人?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青禾当场翻脸,一家四口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丫头竟然敢不认! 那个十岁大的男孩愕然道:“青禾姐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们?” 可他对青禾还是那么熟悉,他们分贝也不过才多久而已,青禾姐姐难道真的不认识他们了?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可另外三人想的就不一样了,面面相觑后,杨氏先发制人:“好你个忘恩负义的丫头,竟然敢不认自己家亲二舅,看来真是人穷被人欺,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怕我们这群亲戚占你便宜是不是?” “我们占你便宜?占了又怎么样?你当初不也抢了我跟沈家的亲事吗?”王筱雨不服气道。 她却煞有其事的看着一家四口,对杨氏不屑道:“我也知道自己是跟着娘一起长大的,可是后来我被一场火灾所伤,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再说了,我醒来之后不仅没看见过你们一家四口不说,我那乡里乡亲还告诉我,当初差点儿烧死我的那场火灾,就是我那舅娘烧起来的,为的就是烧死我。” 杨氏一听大火心里发虚,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气势却不自觉矮了三分,青禾笑道:“再说了,就单凭我一个人,根本就认不出你们,你们怎么证明就是我的亲戚?可有证据?” “证据?你身上还流着我们王家的血脉,这还需要什么证据?”王二舅喃喃。 “血脉?那你们现在还要跟我滴血验亲么?可就算验了也验不出来,要真想证明,那就把我娘叫来,我听她亲自说,否则我谁的话都不信,所以现在,你们全部给我滚!” 泊宁听青禾下了主意,正和他心意,一声令下,家里的壮丁全都涌上来,把她们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全部完璧归赵,给青禾放在了房间里,就要把人推出去,青禾看在眼里一言不发,心里直觉大快人心。 甚至还遗憾自己不能亲手打下那一耳光。 这些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所以做生意的时候,还是穿着旧棉袄出去干活,现在皱巴巴的揉成一团丢在床上,青禾的心都像是在滴血。 青禾的眼神太过骇人,分明是要跟他们撇清关系,王二舅是个没出息的,见青禾翻脸,立刻就坐在地上开始耍赖了。 青禾无语的看着王家二舅就这么坐倒在地,然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她面前装可怜:“青禾,你不能这么无情呀,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家人为什么到处奔波?还不是你当日昏迷不醒,我和你舅娘才会出去寻求名医想来给你看病来着,这不,还用光了所有的积蓄,眼下你好了,也可怜可怜我们一番苦心啊。” 青禾无语了,什么叫做为了帮她治病用光了所有积蓄?而且要不是亲眼所见,青禾真的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大男人,脸上皱纹肥肉一脸,还能哭得涕泪横流,像个小孩子一样,却比小孩子丑陋不堪的多。 难怪当初娘不肯告诉她关于这个二舅的只言片语。这样一个窝囊废,简直不提也罢。 至于这二舅为何会是这副性格,还是因为家里的祖奶奶,二舅自幼就被祖奶奶带在身边,宠溺有加,有什么好的都给二舅舅留着,月娘是半点好处都捞不着了。 据说又一年闹饥荒,家里一只老母鸡下蛋,王掌柜做主生的蛋给儿子女儿一人一个轮着来吃,可祖奶奶不愿意呀,为了这件事差点上吊,最后只能同意了,那只鸡便成了王二舅一个人的专享。 不过,也就是那年,月娘在想办法为家里多弄点吃的,有一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一群官爷身上,然后就遇到了她的父亲,洛卿文。 月娘说,正是因为祖奶奶太过溺爱,所以这弟弟就这么被带毁了,遇事就哭,又好吃懒做,只想坐享其成,最后祖奶奶走那天,他还在外面吃酒,送都没去送。 这可是她疼爱了一辈子的孙子,到临终,她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杨氏也是个奇人,王二舅一哭,她又来劲儿了:“你这不孝丫头,这可是你的亲人,你就这么对我们?真是忘恩负义!” 青禾现在还怕她说自己忘恩负义吗?她想骂就只管骂好了。 她照样把人给丢出去! “我就算再忘恩负义,也没你们丧尽天良,当初王家点心铺子着火,你敢说跟你们没有一点关系吗?如果你们真的是我的舅娘二舅,那罗泉点心铺子里面可是你们亲爹娘,你们竟然也下得去手?” “你可别血口喷人!”杨氏大叫道,不过又想起一事来:“咦?既然点心铺子都着火了,那公公婆婆肯定还重伤在床?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对呀!你身为王家外孙女,为什么不照看在二老身边还要这个时候跑出来做生意?” 像是终于抓住什么把柄一样,王筱雨和杨氏都怒视这青禾,好像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可青禾却淡漠道:“我们何时一走了之?我娘现在就在罗泉尽心尽力的照顾姥姥,我自然要出来做生意才有钱给二老看病,那么请问,我这二舅娘和二舅此时又在哪里呢?” 此话一出,杨氏和王筱雨脸色骤然一变,就连王二舅都停止了哭声。 如果真的像青禾所说,那青禾还有娘在二位老人身前侍奉,如果他们真的是王家二舅,那一家四口现在来投靠青禾,是不是太不合理了? 杨氏一句话,竟然把自己给坑了进去,现在她们家实在不好说话了。 杨氏见孝道上指责不了青禾,那就只能从其它地方来打击青禾了:“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带着我们的家当上京做生意,我们怎么就不能来投靠你了!怎么,不愿意?还是你要留着那些钱跟这样的野男人鬼混?!” 泊宁见她指着自己鼻子骂野男人,还出言侮辱人家姑娘,简直头都给气昏了:“你们简直不可理喻,来人,直接把人给我扔出去!” 王二舅被人拉起来,又哭上了,杨氏见状大呼:“救命啊,打人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有啊,广陵城里多的是官爷,要不要我现在就请两位出来,正好让人家好好再查查罗泉纵火一案。”洛青禾凉凉道。 青禾一点不顾及他们的身份,杨氏被丢出去的时候,还扒在镜园的大门口哭天抢地。 王筱雨一样被青禾给丢出大门,她头上插的,手上戴的没有一样带走了,全被良辰美景给取下来,一个头乱得跟鸡窝一样,看起来才真的像个疯婆子。 “你们...”猥琐大叔气得说不出话,也知道他哭惨这招没用了,青禾是打定主意把他们赶走,这要怎么办? 泊宁也是看人办事的,那一直不哭不闹的王现雨他也没有为难他,只叫人也把他给牵着送了出去。 王氏似乎还没面对现实,瞧着镜园关闭的大门,还以为自己刚刚才来呢,可紧接着里面又打开一条缝隙,从里面甩出来一只沾满泥土的草鞋,扔到了王二舅脚边,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那个臭丫头赶出来了。 杨氏哭喊着青禾的不是,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要砸门哭喊,可是这一次泊宁直接吩咐了两个壮丁看门,一人手里还拧着根棍子,来福更是没栓绳子的,人没动,它先动,杨氏刚迈上门口台阶,来福龇牙咧嘴对着他们就要咬人,妇人这才害怕了。 要说家丁打人,她们还能要个说法,这看门狗把她们咬了,孰是孰非到时还说不清楚了,青禾那丫头肯定说不是故意的,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王筱雨捂着自己蓬乱的鸡窝头,她脸上脂粉和香粉混在一起,像是刷墙一样,随着她的表情动作刷刷往下掉,可她开始并不觉得不好看,毕竟这些香料真的太好闻了。 “父亲,你就让她这么把我们赶出来了?那我们住哪里?不是说好了把院子和生意都收回来的嘛,你怎么一点都不成事儿?” 被自家女儿数落,王二舅更是怒火中烧,他知道装可怜没用,早知道在里面的时候就该给那丫头一个大耳刮子,看她还敢不敢放肆了? 这么想着,他也作势要往里面冲进去,谁知道来福不像刚才那样龇牙咧嘴,直接一口叼住了他的裤腿,来福其实聪明着呢,一般不咬人,先吓唬吓唬猎物,对方要实在不听话,他才动真口。 自从知道这一点的青禾对来福的智商连连赞叹,心道让你当我家狗子真是委屈你了,我该送你去上学堂才是! 于是镜园的小学堂最后一个角落,有了一个来福的位置,这来福好像听得懂人话一般,竟然真的每晚都去听课,一开始镜园都稀奇的不得了,不过现在都习以为常了。 王二舅惊叫不已,连滚带爬的往后躲,最后摔倒在阶梯下来福才作罢,两位男丁手里拿着木棍对此人不屑一顾,还以为冲上来要做什么呢,没想到最后一个来福都能让他屁滚尿流,两位顿觉手中木棍毫无用武之地。 王现雨无奈之极,一家人还在这里闹,他一个人抱着行礼,好不可怜,他弱弱道:“父亲、母亲,要不咱们还是先寻个地方暂时住下,等明天青禾姐姐消气了,咱们再来——你们看行么?” 杨氏不服气,在门口冲着里面嚷嚷:“还要她消气?她以为她是什么人呀?做人可别忘本,忘了以前是吃谁家的饭长大的!” 王现雨嘟囔道:“青禾姐姐也没说错呀,当初家里大火,他们重伤,我们却一走了之,本来就做的不好,再说了,青禾姐姐只是不记得我们了。” 杨氏恨铁不成钢:“你还真的相信她的鬼话?也就你还真信那丫头,她心上可歹毒着呢,不然怎么会叫人打我?” 杨氏捂着脸委屈的不行,心里也越发恨起了洛青禾。 “你这小子我可算看明白了,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你就想认她当姐姐是不是?我一直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还要反了你不成,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王筱雨咒骂几句就要打人,王现雨吓得缩成一团,他也没说错什么话呀,怎么又是他的错了? “什么人在我镜园外面喧哗?” 只听一清润的男音在王筱雨前方响起。 霞云漫天,世界又是一片雪白,男子披着一件儿灰色斗篷,带着兜帽,就连脖子上都带着厚厚的狐裘脖领,掩去好看的唇形,却挡不住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如幽泉的双眸,男子缓缓而至,像是水墨画中走出的一朵墨色白莲,那样好看。 空气中似乎都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白莲暗香,让人不自觉的心驰神往,王筱雨痴痴望着那人,看得心神摇曳。 男子见这群人不答话,觉得奇怪,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 他翻身落马,翩然落地,端的是潇洒如风,三千青丝做那汪汪湖水,眼前人俨然是那画中美人,倾国倾城。 王筱雨已经彻底被眼前人给迷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本也是少女心性,只这一眼,她竟然就要陷进去了,不,或许已经弥足深陷。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些人就是些坑蒙拐骗的,突然就出现在府上,然后说是青禾姑娘的家人,先把陈汉给打了,后来又在姑娘房里糟蹋了好些东西,这才被泊宁先生给丢出来。”那壮丁一见识方少泽回来,立马上前相迎,牵着尘影跟他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杨氏到底老练些,虽然也被方少泽惊艳住,但她一听那看门的守卫回话,立马想起来自家处境,连忙跑到方少泽跟前说:“对呀,我们真的是青禾的家人,她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呢,怎么会有错?可是她竟然不认识我们?我还听人叫她段姑娘,她怎么姓段了?难道月娘又改嫁,那段家的是咱们王家的新女婿?” 方少泽厌恶的看了一眼凑到自己面前来的妇人,他倒不是觉得高人一等,而是这人说话实在不好听,明明是在解释,但那语气,就像要把青禾和青禾的娘贬入尘埃一般。 “你别胡言乱语!她现在姓什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她哪门子亲戚?” “我们是王家的二叔二婶子呀,她亲舅娘,这还能有假?” 方少泽还是这样冷淡的看着他们,就像是根本不相信一样,杨氏见他不为所动,还以为她不相信,看此人穿着气度不俗,于是问道:“你可是青禾的未婚夫,沈家大公子沈离?” 方少泽一听她们说起沈离,就知道这几人可能确实就是那纵火逃跑的王家人,可平白无故提起沈离,方少泽多少有些不悦,现在他才是青禾的未婚夫:“我是方家的,不是沈家的大少爷,你们认错人了。” 方少泽的乡音尚在,杨氏很容易就能听出来,又听说他姓方,这才道:“你该不会是方家大少爷吧!你怎么会跟青禾住在一起?你们这像什么话?” 方少泽对她的质问视若无睹,杨氏本想借这个说道几句,可看人根本不买账,于是又立马变了脸,跟他赔笑道:“方公子,我们不知道原来你也住在这个宅子了,既然你也在,那你倒是跟我们评评理,这臭...青禾把我们赶出来,是不是太不合礼数了?我们好歹远道而来,她这个外甥女就算不好吃好喝的招待,住的地方总得安排一个吧。” 小男孩将手里的包袱兀的往下一方,有些生气了:“母亲,你够了,刚才青禾姐姐都这么生气了,你就别麻烦人家了,咱们包袱里不是还有些家里拿出来的钱么?” 第177章 他们根本就是杀人凶手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杨氏被自家儿子自爆家底,气得双眼瞪圆,走过去照着他脸上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怪不得你姐姐要打你,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诚心想跟自己家过不去是不是?” 方少泽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这分明是赶上京城来想要赖上青禾,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不过敢欺负他家青禾丫头,青禾能忍,他可不答应:“原来是这样,其实你们要住这院子,应该是不行了,因为里面已经住满了。”当然,这都是方少泽的托口话,又说:“不过既然是青禾的家人,那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这么多人,想要在广陵落脚恐怕要花不少银子,这个我来替你们解决吧,等日后你们安定下来再说。” 杨氏一喜:“那方公子你的意思是?” “今天你们跟我走,我在外面给你们安排一个住处,让你们先度过今晚才是。” 那壮丁牵着马,最后还是提醒道:“少爷,其实这群人——” 方少泽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我知道分寸,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一会青禾问起,就跟她如实说就是,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家四口不疑有它,就这么跟着方少泽一起去他们能歇脚的地方。 镜园刚刚修缮,里面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景致宜人,又是五合的大宅子,里面五处独门独户的院子,中间便是二层小楼,后花园又是几幢小阁楼,方眼整个罗泉到奉元,这样的宅子都几乎没有,王家四口刚到里面时,还以为自己怕是到了皇宫。 所以对青禾也就越发仇富起来,这方家公子可比青禾家世好太多了,这么想着,杨氏和王二舅都以为这位大少爷会带他们去一个什么独立的大院子,谁知道方少泽领着人走了半天,最后就找了一家酒栈给他们住,还只有一间房间! “这——”杨氏明显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太好说。 方少泽看出他们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现在我在广陵,一直都是靠青禾帮衬着,这不她也是念着同乡情谊才让我暂住在镜园,好能专心学习,来京城这么久,我身上也实在拮据,想着你们是青禾的家人才帮忙安排,你们要是嫌小,那我...也是爱莫能助。” 说完方少泽便要往门口走,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王筱雨急了,杨氏也觉得不妥,这要是连这间屋子都没有了,那她们又该住到哪里去?“哎,等等方公子,我们不是嫌弃,说来还要谢谢你肯为我们费心。” 不过王筱雨却开始疑惑:“青禾那丫头,来广陵城也不久,怎么会赚这么多钱,还买得起这么大的宅子?那管事的还说家里是她说了算,难道就没有其它的人管事了?” 方少泽诚恳道:“青禾她自己有好手艺在身,一来做生意就顺风顺水,自然赚了些钱,但也不多,至于那镜园是她的宅子,当然是她说了算的。” “她做生意哪里来的本钱?是不是那沈家帮她发的家?” “这——难道你们还不晓得那奉元沈家已经跟青禾解除婚约了?现在两家再无瓜葛,青禾完全是白手起家。”再说了,现在他跟青禾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王筱雨喜出望外:“你说什么?他们真的把那丫头的婚退了?哈哈,我早就说了,沈家是看不上她的。” 见不得人说青禾的不好,方少泽帮青禾说起好话来:“是呀,但是也好在青禾来到了广陵,才有这样的机遇结交许多朋友,尤其是她的手艺,连忠勇公和齐山侯都十分认可,这次修缮宅子,就是青禾的朋友在帮忙,还有那齐山侯本人,更是花了不少银子帮青禾添置衣物用具,送了很多值钱的物件儿。” 王筱雨听完,嫉妒得眼睛发红,这个jian人,就会靠装可怜博人同情,想必来到这广陵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狐媚子。”她低低咒骂了一句,却被方少泽听得真切,双眸又不禁冷了几分。 方少泽心想人家是狐媚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就凭你,也配评价我们青禾?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一家人,问道:“那你们这次来,就只是为了投奔青禾么?” 问起缘由,王筱雨顿时不说话了,她娇羞的瞧了方少泽一眼,似乎羞于提起,杨氏见自女儿不好意思说,便开口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呀,是因为想送小女入宫选秀。” 方少泽愕然,她说什么?选秀? “你就在广陵城中,难道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只要家世清白,不论门第,都可以参加这次选秀,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就算到时候当不上宫里的娘娘,能在广陵嫁个好人家也不错呀,咱们家女儿一直就是罗泉镇最漂亮的姑娘,人称罗泉第一美人,可比那些选秀的姑娘好太多了。” 方少泽呵呵一笑,他也是罗泉人士,还真不知道这位王小姐有多么漂亮,这第一美人怕是自封的吧? 王筱雨现在却没心思选秀,她一心都扑在了方少泽身上,要是能跟这位公子喜结连理,就是不做那皇宫里的娘娘也值了。 “其实我娘只是夸大其词罢了,哪有这么漂亮,不过小女又一问,公子是否婚配?” 王筱雨其实挺自信的,杨氏不过是夸夸她就算了,她还真觉得自己是绝世美人了,而且一直以来从未怀疑,比如现在顶着一个鸡窝头,也敢问方少泽是否婚配,那要是没婚配又当如何? 方少泽礼貌道:“在下已有婚约。” 王筱雨明显失落了一下,方少泽只当没看到,他现在关心的倒是几人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又是怎么上广陵来的。 皇宫里,有人跟他一样重视这个问题。 原来尉迟恭本来没有这么快就回来,也是因为民间忽然传出这样一个选秀的消息,并且整个文渊百姓都信以为真,带着自家闺女来到了广陵,偏皇城这边一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觉得奇怪,这才赶忙回来报信。 此时,在弘渊殿中,文渊诸位重臣竟在同一天被皇上召进宫来议事,这种情况已经许久没有过,所以在诸位大臣殿内相会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把这些老臣全叫来了,说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除了早朝,大家私底下没少聚在一起喝酒,现在一起出现在弘渊殿内,这还是多年来头一次,并且连尉迟将军都在,今天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文渊设有左右丞相和军部三省,总共五位掌权大臣,一旦聚集,事态想必不容忽视。 大家四目相对,空气中的目光都肃穆庄重,看来文渊风波再起了? 那位头发花白,但身高八尺,其貌不凡的右相大人先道:“这种流言蜚语简直可笑,真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散播这种谣言,下官以为这件事必须立即彻查始作俑者,若是拖下去,只怕有损皇威。” 慕容炜揉了揉眉心,他当然知道这会让自己名声受到影响,可是现下是已经影响了,他只想知道背后人到底什么目的,想给他安一个荒淫好色之名么?还是就喜好搬弄是非? 他向那位一直沉吟的左相大人道:“谢爱卿,你有何看法?” 谢知闻听皇上首先向自己问起,怕是看出了自己有话要说,于是他也直言道:“这种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最终能达到的目的只有两个。” “其一,对于那些家世清白,又不喜家中女儿入宫的家庭,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慌了神,连忙就寻个好人家把自家女儿给嫁出去,避免皇上的选秀。” “其二,无论家世高低,都可选秀,那么哪些人会渴望得到这个机会,妄想飞上枝头呢?臣大概能知道到底会有哪些人上京了,绝大部分恐怕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 慕容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谢知闻继续道:“可无论是哪一种,现在已经对文渊造成了一定影响,百姓嫁女,还有不可统计的一些百姓正向广陵而来,想要参加选秀,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文渊边缘地区已经因为这流言开始乱套,背后人是何居心,不难揣测。” “你的意思是?” “臣以为,这次流言是有预谋的,恐怕还有什么我们无法预料的事情正在暗中进行,只怕是前朝余孤作祟,这件事必须立即彻查,然后将事情始末文书昭告天下,解开这次误会。” 慕容炜深以为然:“没错,谢爱卿说的是。” 右相郁方行又发现一疑点:“没错,而且这件事早就在民间传开了,那么为什么又一直没有地方官员前来核实回禀呢?臣以为可以从这个地方入手调查。” 费将军也道:“若是要彻查,臣愿意亲自下访。” 见各位大臣踊跃分忧,慕容炜的心情才稍稍得到安慰,他勉强心里平衡道:“好吧,各位爱卿言之有理,那么这件事就立即安排下去,你们各部各司其职,如何交代下去查,朕心里有数,不过也要给你们安排个主事的人,这个案子就听谢卿安排吧。” 谢知闻领命,又道:“那臣以为这件事,最好就在此时定下,我心中已有初步应对之策,不止各位大人可愿一听?” 尉迟恭见话题终于进行到这里,他现在的官位还不足以听这些国家大事的机密,便要告退。 慕容炜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然后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对他说道:“尉迟恭,你此次随机应变,回禀的正是时候,朕现在又改变了主意,不仅需要你回京城,还要你放下赤乌队,来统领宫中的御林卫,你可愿意?” 谢知闻听皇上命令,心里生怕尉迟恭会错话,眼里多了焦急之意,好在尉迟恭这次并没有触皇上逆鳞,反而欣然领命:“臣领命!” “好,那你今天也不必急着回去,先带着朕的口谕去领职,明日我便下旨,如此,你便退下吧。” “是,臣尊皇上口谕。” 镜园。 方少泽回去之前大概就想过青禾听到他送那一家四口去客栈的消息时一定会生气,所以也做好了准备迎接青禾的怒火,是知道青禾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把他无视了,用像是看看陌生人一样的眼光看他。 他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冷遇,谁都可以这么对他,唯独青禾不可以,因为那眼神,直叫他心都快被扯碎了,这下子连温婆婆准备的晚饭都来不及吃,就去跟青禾赔罪。 “都是我的错,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青禾瞪着泛红的双眼:“你有什么原因呢?你又知道什么?你送他们去客栈的时候,可知道他们方才在镜园里是怎么对付我?要不是泊宁机灵,仗着跟他们无亲无故发了一通大火,陈汉的伤还有我受的委屈,可不就白白让人给欺负了?” 方少泽瞧着自家丫头委屈那样,真是心都要疼死了。 “我真是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要解释?那好,你现在正好看看我屋里被祸害成了什么模样再给我好好解释。” 说话间,两人刚好到了青禾的房间,即便已经简单收拾过,可是那梳妆台上一堆损毁的胭脂盒和簪花还乱成一团,显然是再也没办法恢复原样了,还有青禾衣橱里面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她向来不爱金银首饰,毕竟要下厨房带这些东西也不方便,可是那些东西即便不怎么带,她也异常珍惜,甚至每一样都记得那是谁送的,因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别人才给她买的小礼物,这里面的心意太多了。 她很珍惜这些心意,方少泽的,韩.光宗的以及元老板都曾送过她一些香料,她都好好收着不轻易用。 但论私心,她最舍不得的,就是洛伯伯送的东西了。 尤其是看见那件千金裘穿在杨氏身上的时候,她几乎抓狂! 最后那千金裘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杨氏蹭破了一个小口子,青禾直心痛的落下泪来,这可是洛伯伯画了很大心思才做好送给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被冻着,这份心意,多么难能可贵,却被人说践踏就践踏! 方少泽也知道青禾难过,可有些事情他不得不为青禾想:“是,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他们呀,这不是为了他们,反而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要是为了这么一帮子无赖而毁了你的名声,多不值当?” 青禾不想跟他说话,赌气道:“值不值当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不肯跟我站在一边,你根本就不懂我!” “我怎么会不懂?只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撵大街上去,那些不知道其中缘由的百姓不得说闲话吗?到时候不是还便宜了那一家四口,到时候还更要利用流言蜚语赖上你。” 要是王掌柜和王夫人在,那他们身为长辈,只要有他们一句话,青禾想怎么把人赶走都行,可现在二老不是不在么?她一个外甥女,这么对自家亲舅,外人见了,肯定说闲话呀! 他是个男人,考虑问题自然比青禾更周全,青禾已经够辛苦了,所他不想青禾在忙得不可开交的生意中奋斗时,还有人在她背后戳她脊梁骨。 在这个时代,名声真的太重要,尤其是他和青禾这样远道而来的外乡人,要想在广陵城长久的安身立命,必然要一个好名声,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和青禾能结交这么多朋友的原因,可现在青禾突然被这一家子缠上了,要是闹出个好歹来,人家毕竟是长辈,青禾这样对待,少不得被人说不忠不孝之人。 他们还年轻,要是真被扣上不忠不孝的名义,那以后谁还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他和青禾不必杨潼,杨潼是个老狐狸,在广陵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敢公开他和元泓的事情,不过他却从来只说自己倾慕元泓,但绝不许元老板表态。 这是为什么?不过也是为了元老板能更加自在罢了,所以他放荡不羁,敢于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喜欢元泓,只因为先承认,先暴露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才会被大家至于众矢之的。 为了元泓,杨潼不怕,所有的东西他都不害怕失去,因为以他的实力,他有资格随心所欲。 他想要保护青禾,就像杨潼保护元泓一样。 他对青禾说道:“这件事你就不方便处理了,不过你有我呀,这件事你就全权交给我,这样既能先稳住他们,你又不用跟他们打照面,这样不好?” 洛青禾心里却越发不满:“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要把她们赶出去怎么了?我既然敢做,就不怕别人说什么,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不像你!” 那家人根本就不像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光是放火烧伤王家二老,还还是洛青禾这件事,他们就绝对不可饶恕,没错,以前的青禾早就不在了,所以,他们根本就是杀人凶手! 第178章 你怎么着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不想跟青禾吵下去,反正眼下一家四口已经暂时安抚下来,于是他开始说起今天那场闹剧:“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段家食铺的事情是谁搞得鬼?” 青禾果然就别方少泽岔开了话头,青禾顿时忘了杨氏他们,忽的一脸严肃:“你知道是谁?” “没错,我已经查出来了,原来正是那西街的各位酒楼老板,因为你生意火爆,他们店里几日入不敷出,所以才出此下策。” 洛青禾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是他们搞的鬼!那你有没有上报衙门呢?” “上报衙门?可是他们好像也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我...”方少泽犹豫了。 洛青禾见他又是这般摇摆不定,心里忽然觉得方少泽太懦弱,又生气了:“方少泽!你怎么回事?王家二舅来我要赶出去,你去帮她们,现在我生意被人陷害要报官,你又于心不忍还为他们辩解,你真的有理解过我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有多惊险?徐律和泊宁都受了伤,最后要不是齐山侯和尉迟恭来,我说不定也被那群流氓打了,你是不是就愿意看我受委屈?那好,以后我的事情你都不要插手,我不需要你管!” 方少泽听得青禾话语决绝,难免受伤,他也来了火气:“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就觉得像他们一样用权利把人打跑就行?这样或许可行,可是以后呢?你又能确保齐山侯一直都这么护着你吗?!” 齐山侯,又是齐山侯,方少泽忽的对齐山侯嫉妒极了。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应该息事宁人对吗?”青禾对方少泽很不解,他到底知不知道今天她在西街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可是现在的方少泽跟青禾想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思想观念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严重的分歧,方少泽想让青禾退一步,以后继续后顾无忧的做生意,青禾却是以牙还牙的性子。 “我知道,可是那群混混已经受到惩罚了,他们现在不是还在大牢里么?再说了你是生意人,对面可是有十几个老板,你要是真的把他们全部牵扯出来,你可知广陵城内复杂的商贾关系?到时候你得罪的到底是这十个老板,还是整个广陵城的老板?” 就算青禾和醉霄楼或是禧翠阁这些大酒楼都大过交道,关系也不错,可当青禾真的把事情闹大,动摇到广陵商业根基,导致十几间酒楼倒闭关门,各大老板也被官司缠身,那青禾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不说传出去说青禾刻薄不饶人,就是生意能继续做,结了十几个仇家,他们能保证背后没有人再继续捣乱么? “你可知道有时候各自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大家都是为了吃口饭而已。” 说到底不过是找了几个人闹事,官府也没办法把人一口咬死,等这些老板出来, 不是一个个恨极了青禾?这样大的恶意,岂是他和青禾所能承受的? 青禾正在气头上,一天的怒火积攒到顶点,自然不依:“我凭什么呀!既然敢做,那就要承担后果,反正我今天受了委屈,他们就要付出代价,我才不管那么多!” 方少泽明白了,青禾现在正在气头上,心里就想出一口恶气,他长长呼了口气,有时候女孩子你还真不能跟她讲道理,因为根本说不通,尤其是失去理智的女孩子。 “行吧,我知道你现在正是冲动的时候,那我们今天就先把事情压下,明天再好好说道行么?你今天好好休息,晚上自己好好想想。” 青禾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说不定明天一起来根本不用他们劝,直接想通了。 “等等!你的话说完了,我还有话没说呢。”青禾也无意再争执,她已经很累了,可是有一件事儿她必须跟方少泽说清楚。 “你要对我说什么?” “温婆婆做事太过分了,我忍不了她,你要么让她直接回乡,要么我可要赶人了!”青禾第一次对方少泽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话。 “咦?你们之前不是还相安无事?今天又是怎么杠上了?” 青禾只要一想到温婆婆把那一家四口引到自己房间的嘴脸,又是眼前一黑,说到底要不是温婆婆,王家二舅根本就找不到她屋里来,家里又这么多人,只要喊一声徐风直接就能把人打出去,可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非要跟她作对? “你知不知道王家二舅就是温婆婆叫人带到我房间里的?” “你知道她怎么说的么?说这个宅子里面都是你的,她们方家不便管我的事,要是我的家人,那就全部待在我的闺房里就好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这个镜园是她家的?直接就让她划成了你们方家的东西?更何况她认识我的亲戚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几个不相干的人直接就往我房里带去,她安的什么心呢?还是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借这次机会收拾我?那她成功了,我现在都快气死了。”青禾冷笑道。 方少泽听完就连他都没办法为温婆婆说话了,他也知道温婆婆素日里对青禾有些意见,但有时候两人各退一步,或是青禾不跟她计较,也能将就着过下去,只是没想到温婆婆心里成见太深,怎么看青禾都不顺眼。 可不管平日里发生些口角和摩擦,大家说和说和也就没什么了,但今天这件事温婆婆做的就不对,再怎么说大家一道来广陵这么久,一个屋檐下的人,那也算是一家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分了家一样,哪些是方少泽的哪些又是青禾的? 而且还把人直接带到青禾房间里面去,就是一般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温婆婆真是欠缺妥当了。 再说了这个家里的一应用度都是方少泽和青禾一起建设起来的,无论缺了谁,镜园都不可能有今天这副盛景,温婆婆却只当青禾是个外人打发,青禾又作何感想? 这不是让人心冷么? 青禾对温婆婆这回是彻底失望了。 “以前的事我不说什么,哪一次我和你有些口角她不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诋毁我?但念在她一心为你好,年纪也大了,我才不说什么,可我每次有事儿的时候她总这样落井下石,她把我当什么了?这次更过分,竟然随便就把她都不知道底细的人放进我屋里,要对方真是图谋不轨谋财害命的,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去了,又当如何?” 温婆婆坏么?她可能不坏,你看她对方少泽多好?掏心掏肺,挖空心思,她只是不喜欢青禾罢了。 所以青禾如何,她一点都不关心,甚至无所谓,可即便无所谓,她的做法也让人寒心,人心都是肉长的,青禾有心,却被温婆婆伤透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她!” 方少泽见青禾痛心疾首的模样,也觉得温婆婆这次有些过分,可是温婆婆这把年纪,又能把她安排到哪里去才合适呢:“那,你说让她白天去片雨栏帮帮你家段师傅做些家里的杂活儿怎么样?又不费力,还能有个去处。” “让她去片雨栏照顾我师父?”青禾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可是这样合适么? 两人刚商量到温婆婆去处,本尊立马现形,大哭着扑倒在方少泽裤腿下,青禾惊了,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竟然都没人瞧见她是从哪个方向出来的,就她这把年纪还能有这么轻快矫健的步伐,不得不说温婆婆比同龄人真是稳健的多了。 “姑娘,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对老身?”她先是控诉青禾一番,然后又对方少泽哭诉:“公子啊,你可行行好,我自打你小时候就一直在方家服侍,后来还得老夫人信任,跟着你来广陵服侍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怎么能随便把我打发给一个男人家?还是个单身汉?这不是让我老脸都丢尽了么?” 方少泽被吓了一跳,听她这话觉得奇怪,怎么说的好像他们要把她给许出去一样?温婆婆好歹年纪那么大了,不说尊老爱幼,就是她服侍方少泽这么久,方少泽也不可能把她打发出去送人吧? 一看就是温婆婆误会了什么,而且还连青禾也一起误会了。 说完温婆婆还气哼哼的瞪了青禾一眼,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原是温婆婆听话只听了半截,一来就听见青禾说让她服侍那姓段的,以为她想把她赶出家门,甚至想让她这年过四十的老婆子去跟那老男人好,越发觉得这丫头没安好心。 方少泽想去把人扶起来,青禾却是一瞪:“我怎么你了?不是还没把你怎么着么?” “等你这的将我这老婆子送给那老头子糟践的时候,岂不是晚了?就算你看我不顺眼,大可说开了让人评理去,何必如此下作?” “你说我下作?”青禾都快气糊涂了。 方少泽急了:“温婆婆,你赶紧起来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让你去片雨栏帮忙是我的主意......” “什么?我不信,大少爷你一定是受了她的撺掇,你才不是这样人——” 青禾无语了,方少泽不是那样的人,那她就是了? 再说了,让她过去打杂而已,这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温婆婆你恐怕误会我们的意思了,让你去片雨栏也不是做别的,只是那段师傅平日里也挺忙,家里的家务就没个人照看,所以想请您跑一趟,去照看照看。”方少泽放缓了语气道。 当然,他心里也有其它的意思在。 段成融年纪不小,却一直独身,腿脚也不是很方便,这家里又没个贴心的人,总是少了些什么,温婆婆呢虽然也上了年纪,但一直未有婚配,也是清白人家,年龄跟段成融正好配得上,要是两人能够结合其实也不错。 要说温婆婆为什么不愿意,无非是见过段成融,看他又老了,又是半个瘸子,所以嫌弃的很,可是方少泽看到的就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段成融虽然看起来特立独行,但他对青禾是真心爱护,对朋友也从不计较,又是个有手艺在身的人,温婆婆看不上他,但在方少泽眼里,他还怕段成融瞧不上温婆婆呢。 所以他虽然有这个想法,但到底没说出来,只托口说让温婆婆去帮段成融处理一些家务事,这一来二去要是双方相处的可以,他再说撮合的话也不迟。 而且眼下青禾和温婆婆之间的成见太深,是时候拉开一些距离,让两人之间的矛盾逐渐淡化,本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谁知道温婆婆竟然听了半截话去,开始误会他和青禾居心不良了。 可温婆婆却怎么都不听劝,饶是方少泽再怎么解释她就是不依,非要青禾承认错误不可,不过温婆婆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确实是方少泽的主意,跟青禾又有什么关系?她这样闹反而适得其反,让方少泽也下定了决心。 温婆婆,怕是真的不适合留在镜园了。 青禾在温婆婆的数落下几乎发狂,可对面毕竟是老人家,她没办法动手。 “够了!温婆婆你这样闹下去有什么意思?既然你觉得她容不下你,我也待你不好,那这样好了。”方少泽忍无可忍,说道:“一会儿我就去房里拿你的奴籍文书,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就不是我们家的人,要去何处,你自己说了算,这样总行了吧?” 温婆婆一听,更哭得来势凶猛,这次连鼻涕的挂在了脸上:“公子啊,你怎么能听这丫头片面之词就真的让我走人?将来你怎么向老夫人交代?” 方少泽气在头上,又听她拿老夫人出来压人,也不解释,反而顶了一句:“我自有交代,你无需操心。” 温婆婆闻言,又是一顿哭嚎,只差背过气去了,方少泽看了于心不忍,真恨不能崔胸顿足:“你怎么回事?我不过说两句气话而已,再说了,是你自己不听解释,说我们要赶你走,又怕我们随便安排了你,这不,我才还你自由身,今后你要走要留谁也拦不住你不是?” “你们分明就是想把我安排给那段家的——” 方少泽崩溃了:“我们没有这么说!我说的是段师傅腿脚不便,青禾生意又忙,家里年轻人都要去帮忙做生意,就你偶尔还得空,所以让你去帮忙收拾一下,再浆洗些衣物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再说了,要不是你今天莫名其妙的带人进青禾屋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吗?” 听又是因为青禾的事情,她可不客气了:“那哪里是莫名其妙的人,分明就是她们家二舅和舅娘,这丫头不认就算了,还把人打出去,我只不过一开始帮人引个路而已,这又怎么了?” “温婆婆,这件事我们就别再争执了行么?” “公子既然都提出来了,那为什么又不跟老奴说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方少泽当真没法跟温婆婆说清楚了,他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 两个选择,一就是她去帮段师傅做做家务事,二就是拿着自己的卖身契想干嘛干嘛去,他不管了,以后自己的事也不用温婆婆管,更没资格去插手青禾的事情。 可她就是不愿意呀,那方少泽还有什么好说的? “算了,算了,我今天没工夫跟你说了,中午没吃着什么,晚上也没吃,我跟你们说不清楚。”方少泽实在是撑不了,他胃里早就开始泛酸水,再不去觅食,恐怕是要饿晕在这两个女人面前。 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到了第二天。 青禾照旧去段师傅家学早课,不管前一天经历了什么,第二天的日子也还要继续不是? 方少泽才起来,齐山侯府上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了。 当他知道齐山侯即将前去城外疗养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那种嫉妒之心,有的只是担心,他怕青禾这一次见不到齐山侯,肯定会很失望。 “管家,不知道你们侯府的人是往哪条路走?我这就去接青禾,一会好赶上来会和,同侯爷见上一面再走?” 管家先把洛清文送给青禾的东西放下,想了想说:“也好,我们就往城东走,要是快马加鞭,应该能见上一面,其实侯爷也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可是太后娘娘她——” “好,我们随后就到。”方少泽来不及听他解释,急忙就去了片雨栏接青禾。 等方少泽到片雨栏的时候,青禾正好从段师傅那儿出来,“方少泽?不是跟你说了不能剧烈运动吗?怎么弄出这满头大汗?” “别废话了,有急事,你先上来,一会儿细说。” 此时天色尚早,街道上人群熙攘,就算他们孤男寡女共乘一匹马也没人会说什么,更何况齐山侯此时说不定已经上路了。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城东岔路口,方少泽才向青禾解释齐山侯的事情,原来是齐山侯被太后娘娘要求去栖霞山庄疗养,齐山侯不愿意,太后便疑心有人绊住齐山侯,为了不让青禾无辜受到干扰,所以齐山侯第二日就决定去栖霞山庄,为此,他连道别都来不及跟青禾说。 “原来是这样,可洛伯伯也没说非要你来接我吧,你看你满头大汗,伤口是不是疼了?”青禾满眼心疼。 青禾的担心让方少泽很受用,但想到昨天青禾还不讲理的控诉自己,他又不服气道:“我就是喜欢管你的事情,不管好赖,都是我愿意的,你怎么着?” 青禾撅起嘴来:“你怎么说话的?还要跟我置气是吗?以后都不用我担心你了是吗?” “我哪里有跟你置气?我也就随口一说罢了。” 青禾心想分明就在赌气,还不承认,她昨天在气头上有些脾气不应该吗? 两人都没再说话,方少泽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不过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是抄近路过来的,所以行程在齐山侯府的前面,眼下官道上远远过来的不正是侯府的车队吗? 青禾向前两步,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你看,是不是他们来了?” 方少泽仔细看了看,排头那人是位军爷,他身边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人,正是方才来镜园报信的那位,他答道:“就是他们,齐山侯应该就在那顶轿子里面。” “那那位军爷是?” 第179章 以后再也不要有牵扯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有些顾忌那位军爷的底细,于是说:“我们先别轻举妄动,,等他们过来的时候再做打算。” 果然,那管事的远远就瞧见了方少泽他们,然后让军爷停下来休息,军爷还觉得奇怪,这才走出来就要休息了? 不过他还是照办了,他是来保护齐山侯的,再多余的事情他也不必管这么多。 官家等车队停了下来,就急忙上来招呼两位,齐山侯的马车宽大,就是他们两人进去位置也宽敞,齐山侯说:“最近旧疾复发,京城恐怕不便疗养,所以要去栖霞山庄住一阵子,你眼下正是生意忙的时候,镜园也还在修缮,可是我却帮不了你什么了,这些还要公子多帮衬着青禾。” 方少泽应下,但又感觉怪怪的,怎么跟托孤似的? 青禾万般不舍,可是齐山侯身体要紧,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留下齐山侯,还让他心有牵挂,所以为了让他宽心,青禾掩去眼中泪花,强颜欢笑道:“我虽然忙,但是帮手多呀,没什么值得担忧的,洛伯伯你去了栖霞山庄就好好疗养,等来年春天雪化了,我定然在广陵做好一顿初春应景菜等你回来。” 齐山侯动容不已。 她又说:“你看我,昨天太多事儿了,不然知道你要出远门,我一定给你做些暖胃的茶点让你带去山庄,每次吃了药来上一块儿,也好盖过那药的滋味,让日子少些苦味才是,我真是太粗心了。” 口气里满满的遗憾让洛清文不忍:“这说的哪里话,你的心意到了就好了,我和你不用计较这些,你知道吗?” 青禾忽的就哽咽了,洛清文似乎感觉到丫头情绪不好,他手足无措道:“好了,今天能见上一面我也算满足了,别担心我,我在栖霞山庄把病养好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可要尝尝你特意为我做的初春特色菜。” 洛清文即使眼睛看不见也能这样体贴到青禾的小心思,青禾对这样细致入微的感情颇为动容,为什么齐山侯能对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好?只是因为洛家的血浓于水吗?因为自己的父亲洛卿文,所以齐山侯对她才有一种这样亲如子女的感情? 她忽然好舍不得这样的感情,要是自己爹还在就好了,要是能一直跟洛伯伯住在一起就好了,大家和和乐乐一家人,多好? 青禾越想越发心里酸涩不已,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她执起齐山侯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在手心举上胸怀,像是对父亲撒娇的女儿,承欢膝下,柔柔道:“那我们一言为定好不好?等你病疗养好了就要赶紧回来,我哪儿也不去,你到镜园就能找到我,到时候想吃什么,我都给洛伯伯做。” 青禾的乖巧像是四月柔风,一点点荡漾进洛清文心里去,这样奇异的感觉从未有过,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是他不敢坑定,也不能去想,只像个长辈一样,慈爱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青禾更娇俏道:“那好,洛伯伯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许说话不算话,而且到时候我要是弄得不合你胃口,你可要多担待了。” 洛清文忽的就舍不得了,他真的要把这个丫头一个人留在京城吗? 他不做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令牌,对青禾说道:“我现下真的要上路了,这样,你把这块令牌收着,那日你应该见识过这块令牌的用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保管,我不能保护你,就让它代替我保护你吧。” 青禾怎么会不会知道,这块令牌上写着的四个大字:圣上亲临。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能要? “傻孩子,我给你,你就收着。” 青禾手上被洛清文硬塞了那块金牌,沉甸甸的,真叫她无法自持,豆大的眼泪滴滴落下,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这样她不就会抱有不该有的期望了吗? 她真想现在就告诉他,我也姓洛呀,我是洛青禾,是你的亲侄女,咱们血脉相连,所以才会互相牵绊。 你,是我真正的洛叔叔。 洛清文将手轻轻放在青禾发顶,爱怜的抚摸着:“好了,别伤心了,我不是说了很快回来吗?你今天的铺子还要开张的吧,那还不快赶回去帮忙?” 青禾摇了摇头,开始任性起来。 外面又飘起了雪,青禾穿的正是那件齐山侯送的狐裘,是方少泽出来时怕半路上青禾冻着,才拿出来的,这个时候正好穿上,他也带上兜帽,两人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齐山侯的队伍,缓缓远去。 方少泽轻声道:“会回来的,咱们回家吧。” “驾!”他一夹马背,马儿又往京城奔去。 把青禾送到了已经开始做生意的涮锅铺子,走时青禾还是闷闷不乐,方少泽想要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两人吵了一架后的第二天,依旧不欢而散。 回去的时候,家里自家二弟早就在等着方少泽,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好,那就是殷家的婚事。 方少泽扶额,真是头痛欲裂,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麻烦事一件接一件,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 方少泽问:在哪里见面? 谁知这殷家人也真是奇怪,一约直接约到了临近城边的颂扬山上,那里有一家小酒庄,虽然比不上不仙酒楼,但也是个景色宜人的地方,方少泽只能答应了,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跟方少君赴约。 一路上,方少泽又想起一件事,所幸跟方少君提起:“你现在已经在朝廷当值了,知道的事儿肯定比我多,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个主意出来,你可知道我家温婆婆?最近因为一些事,我想给她找个外面的差事,好让她出去一段时间。” 这是摆明了不想让她在镜园做事了嘛,他虽然不知道镜园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好歹知道方少泽的个性是不会随便打发人的。 “你要不直接让人送她回罗泉方家怎么样?” 方少泽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被送回去难保别人不背后说笑话。 方少君为难了,不过也还是想到一个去处:“这样吧,朝廷有个专门的秀坊,也不是做苦力活儿的,只是做些将士们衣服缝补的活儿,你看?” 以温婆婆的个性,肯定不愿意,她自认为自己有本事,就算干活也要在大户人家,不然就是个一般人家里坐坐活儿也好,她肯定愿意的。 这就为难人了,方少君只能说:“温婆婆要求这么高,恐怕还真不好找,这样吧,要是有合适的,我再通知你怎么样?” 方少泽点了点头,现下也只能这样了,只等寻着人家,再送人过去,这几天大家且先将就着过呗。 殷菱本以为这颂扬山已经是人稀少的地方,谁知道她刚到小酒庄就有人在她背后指点:“那个不是殷家姑娘么?前些日子听媒婆说,她好像被方家的人悔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媒婆可不就是洪婆婆? 她们当然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但洪婆婆的嘴,她们可就管不住了。 这些话殷菱是没听见,却让刚上山的方少泽听见了,可见殷菱应该在他们前面一点。 “难道是她自己身子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遭男家嫌弃了?” “说不定呢,那姑娘年纪也大了,现在还被人家悔婚,哎哟,真是太丢脸了。” 从方少泽身边经过,那群妇人都还在讨论殷菱的八卦,这下方少泽是真的有点过意不去,都怪自家那个不靠谱的爹,没事做什么去耽搁人家姑娘家? “大哥,我就不去了吧,你一个人进去吧。”方少君也觉得不好意思。 方少泽进去那间雅阁的时候,里面也只有殷菱和她家丫鬟碧痕。 方少泽施施然拱手,谦逊道:“殷小姐,许久不见。” 殷菱低垂发红的眼圈儿,轻声道:“方公子不必多礼,先入座吧。”她又以茶代酒,再给方少泽倒了杯酒。“外面冷吧,喝杯温酒好暖和一下。” 方少泽受宠若惊,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对殷菱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殷菱还这么客气的对待它,方少泽只觉亏欠更多,以至于坐下的时候都有些拘谨。 “殷小姐,你是个好人,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被发好人卡的殷菱哭笑不得,方少泽顿时方寸大乱,谁知殷菱很快又恢复过来:“这有什么,本来就需要两个人都互相有意才能定亲,说到底是大人们一意孤行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她虽是这么说,可眼眶却控住不住的红了,眼底有泪花闪烁。 “这件事我原先并不知道,要是知道他会给我说亲,我一定早早就阻止了,可你也知道,我是一只住在镜园的,所以才造成这次误会,但我定亲的事情,绝不是造假推脱,而是确有其事。” 殷菱听完,这才心里平衡了:“原来真的是这样,其实,我也并不是要个什么说法,只是忽然被告知...所以我一定想要知道,你反悔的真正原因,既然真的是个误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方少泽眨了眨眼,殷菱这也太大度了? 殷菱的明事理反而让方少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他还是致力于把事情说清楚,重复道:“殷小姐这样识大体,少泽实在羞愧,像殷小姐你这样的女子,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良配。” 殷菱莞尔一笑:“公子过奖了,至于良配,只能看缘分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尴尬,多说一句气氛就更让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自处,方少泽坐不住 了:“殷小姐,说到底还是我们方家的不是,可既然说清楚了,以后少泽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姑娘指出,今日也是匆忙赶来,家里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处理,那我——就先回去?” 方少泽在别的事情上还算果断,可眼前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面对的是人姑娘家的面子,方才他又听到外面人在恶意揣测殷菱,心里带着三分歉意,余下面对她竟变成了七分拘谨,要是以前方少泽还能在殷菱面前自然而然聊上几句,现在却是话都不敢说。 生怕说错话。 谁知道殷菱反而跟以前一样,一听他想走,连忙起身相送:“方公子客气了,这点误会说清楚我也就踏实了,再说方公子上回舍命救我被烫伤的事情,我还没能报答,不过日后方公子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连忙道:“言重了言重了,这没什么,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万幸大家都没事,这不皆大欢喜嘛?” 一听殷菱说全力以赴他就头疼,方少泽哪敢说话?他巴不得以后赶紧撇清关系,互不相欠,要真是扯出个什么,他家青禾丫头不又得生气? 说完,方少泽疏离的笑了笑,显然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殷菱只能把人送到了门口。 谁知碧痕在这个时候急忙赶过来,说道:“小姐,府上的车好像出了问题,那马像是有顽疾,现在瘫倒在地上,一会我们可下不了山了。” 方少泽和方少君相视一眼,互相呆在对方眼前,这是什么事? 颂扬山其实是有大路的,只是大路被大雪覆盖,送是路滑了些,让一个姑娘走下去实在为难,可是他们家也只有一驾马车,这可怎么办? 似乎看出方少泽的难处,殷家小姐无所谓道:“这点小事而已,你急什么?又不是没有路回不了家,两条腿在身上,可还怕什么不成?” 碧痕不说话了。 方少泽两人却不好意思了,他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真的把人丢下让人姑娘家走路吧,其实也不怪方少泽犹豫,实在是他们两人不尴不尬,要是同乘一辆车,真怕有人又生出什么闲话来。 想了想,方少泽决定:“不如这样吧,殷小姐你先用我家的车,等你到了集市,帮我们再招呼一架车上来接我们如何?” 殷菱十分客气:“这怎么行?方公子你伤未愈,我怎么能占用你们的马车?” 方少泽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一使眼色,二弟也懂了他的意思,便也连忙上来帮腔,最后终于说服了殷菱。 殷菱最后觉得不好意思,便说:“其实半山腰还好,我想要是咱们一起下山岂不是更快?等到了人多的地方,你我再分开走,其实也没什么。” 殷菱原是知道他再顾虑什么,被看穿心思的方少泽这下也不好拒绝了,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要是还执意这样推诿,不是又伤了殷菱的面子? 可殷菱的不好意思总是缺了那么点儿意思,真要感到抱歉,还不如让方少泽这个伤员先回去,然后到了集市再叫一个稳妥的师父上来接她们回殷家,反正在这小酒庄,吹不着风霜雨雪,还能看看美景。 虽然殷菱真的答应了,方少君还是看出了自家大哥的难处,可不是,两人本就有些误会,现在同行心里总是别扭的,尤其是这个想要撇清关系的大哥,于是说:“不如殷小姐你们先上车,我和兄长在外行走,这走着走着,说不定也到了市集呢。” 话也说开了,现在又不是两人独处,说气话来倒少了拘束,一路上也能聊上几句,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一说就说到了镜园里面发生的一些事儿,殷菱听了先是不置可否,对青禾的事无甚话说,直外面提起温婆婆的去处时,殷菱开口了。 “其实也简单,不就是想找个可靠的人家安置么,方公子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就把温婆婆送到我们殷家先做上一段时间缝补绣花的活儿,你看怎么样?” 方少泽讪笑道:“这岂能麻烦殷姑娘?还是算了吧。” 开玩笑,温婆婆什么个性她是知道的,到时候要是知道他跟殷菱有过这么个乌龙,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不是自己给自己招不痛快吗? 总而言之,他只想跟殷菱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再也不要有牵扯了。 谁知这殷菱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后,反而不把方少泽当外人,亲切不说,还大度的可以,嗔怪道:“你这是还对我们那件事心有芥蒂对吗?这是要把殷菱完全隔绝,今后再不来往的意思?” 说话间,已经走到方少泽停靠的马车前。 方少泽本想接着送殷菱上马车,然后把这件事蒙混过关,谁知道殷菱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还要走过来跟他说话,这里地形虽然平坦,但是被马儿踩踏过的地方并不平整,殷菱一脚便踩到凹陷处,整个人身子一倾,就要往方少泽身上压过来。 第180章 底线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方少泽愣了一下。 很快在方少君愕然的目光下,殷家小姐就这么在众人面前跌倒在雪地上。 殷菱离方少泽不过一步之遥,只需要抬手轻轻一扶手,就能稳住殷菱不让她摔倒,可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她即将扑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闪开了。 不远,就在原地,然后非常迅速的往旁边躲开,唯恐避之不及。 “殷小姐!”方少君连忙走过去,把人给拉住,殷菱才在他的助力下站起来,看她行动不便的样子,怕是摔伤了膝盖,他两手扶着殷菱的肩膀,把人紧紧扶着,才问:“殷小姐,你没事吧?” 殷菱也不说话,像是疼得狠了,她咬唇强忍,眼里全是泪花儿,看得方少君都不忍,不由责怪的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毕竟殷菱都没说话,倒是殷家人看不下去,方少泽方才闪躲的太刻意了,就像是他们家小姐是什么人形瘟疫一样。 尤其是碧痕那丫头,眼里带着怨怼的目光,对方少泽控诉:“方少爷,你刚才可是一步之遥,我家小姐就在眼前摔倒,躲开就算了,甚至不闻不问?” 这难免有失君子风度。 方少君都替自家大哥着急,怎么这般不懂的怜香惜玉呢? 殊不知方少泽有一番道理:“也并非是我不伸手帮一把,而是我和殷小姐男女有别,我这么扶着她,要是让人看见了,不是说我不懂得避嫌?到时候平白让人说你家小姐闲话。” 虽然于情方少泽是该伸手帮一把,但要是他觉得男女有别,就是不帮,也说的过去,人家还是为了殷小姐的清白着想呢。 “你这是强词夺理!”碧痕不服气道,谁知殷菱挥手道:“碧痕,不得无礼,这件事方公子做得对。” 这么一说,方少君反而尴尬了,扶着殷菱的手收回来也不是,放开更不是,好在殷菱很快就站稳了,他才被解脱出来。 看来还是大哥想得更周到,自己放到逾越了。 殊不知这也是推口话罢了,那镜园的小子见自家公子这番说辞心里暗笑,公子也就对外人这般拘礼了,对家里青禾姑娘可不是这样的,所以镜园里的人虽然不说,但心里总是明白那个道理,两人互相都没把对方当外人,不然镜园哪能有今天这副模样? 殷菱再想视若无睹,也看出了方少泽想要避嫌的意思,于是说:“再说了,我也没什么事,只是疼些罢了,一点皮外伤总归过几天就好了。” “小姐,这哪里是小事,要是摔伤了,这大冬天可有的受的,赶紧去车上奴婢给你瞧瞧。” 殷菱对镜园的人说道:“既如此,看看自然更好,那就多谢方公子,我们先上马车了。” 方少泽正好趁这个机会跟自家车夫说道:“好,你们先行一步。”又拿出几辆碎银子,交给车夫:“你赶紧把殷姑娘送回去,然后叫个师傅把姑娘们送回殷家看伤要紧,办妥了,再折回来接我回府上。” 方少君在后面开始自责,原是这件事本来就该避险的,可自己却欠缺思量,不仅越过殷家丫头去扶了殷家小姐,还觉得自己大哥做的不对,看来自己比起大哥,还有更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听到方少君道歉,方少泽无所谓一笑,反解释道:“我跟她本就定亲不成,现下又是单独会面,本没什么,就怕有心人,我说的直白,但也不是有意说你扶的不妥当,要是没有这么一件事在中间别扭着,我就是像你一样扶上一把又如何呢?你可别多想了。” 方少君连连点头,他怎么会多想,都是自家兄弟,这些小事都不能互相体谅的话,还怎么做兄弟? 于是两人也不打算走路了,干脆就进了小酒庄开始把酒言欢,就等着自家的车师傅来接他们。 镜园的马车已经带着殷菱走远,里面碧痕查看过殷菱的伤势后很是气愤,明明都蹭破皮了,小姐也真是的,都不说一句话:“小姐,你干嘛这么跟他客气,做错事情的人本来就是他呀,再说了,刚才的情况,也不需要怎么扶着,搭把手就是,这方公子也太不近人情了,亏得他长那么一张脸...” 殷菱一听,像是被戳中痛楚一样,当即就黑了脸:“够了,你什么时候喜欢在人背后嚼起舌根了?” 碧痕被小姐一说,自知羞愧。 殊不知殷菱此刻心中已经是大为不快,原本为了扳回脸面,所以她约方少泽酒庄相见,为的就是体现自己的的宽仁为怀,落落大方,可是方少泽呢?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想着逃跑。 方才自己即将倒下时,那避之不及的眼神,殷菱永远不会忘记,为此她竟然扭曲的更想让方少泽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她就不相信,自己真的就比不上洛青禾。 殷菱自小的好胜心让她不甘认输,要是方少泽对她趋之若鹜,她还不一定就为之所动,偏方少泽对她视若无睹,这让她的好胜心得不到满足。 原本无意,此刻也变得有意,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她想看看方少泽为自己心动的样子。 可是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这让她想起来方少泽他们说的温婆婆,那人好像是罗泉方家的人,想必一定是深得方少泽信任才是,可是现在竟然要被送走,其中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方少泽的事情这个温婆婆一定知道的很清楚,那么她无论如何也该先把温婆婆接到殷府来,好在方才她已经跟方少泽说好了。 而且如果温婆婆都在自己府上,那么想要接近方少泽不就更轻而易举了吗? 殷菱的打定了主意,于是在刚回殷家后就殷勤的派人来到镜园,说是来接温婆婆去府上帮衬。 殷菱好人面儿做到了十足,来的时候还打发自家的人说,把话说漂亮点儿,别让方少泽难做,于是那人说的场面话十足,说是让人过去帮衬几天,到时候必有重谢。 可温婆婆心里却老是不安,因着昨天跟少爷吵架,她一见人来寻她,立时就多了心。 所以等方少泽一回来,就遭到了温婆婆的质问:“公子,你是不是真的听了青禾姑娘的话,要把我送出去?” 方少泽便知道是殷家的人来了,为了配合殷家,他立即好言相劝的解释道:“婆婆,哪里的话,我可没和殷家说什么,是她们来找我,知道你针线功夫不错,所以才请你去帮忙。” “真的吗?” “自然是帮忙,绝不骗你,不过青禾那件事我也希望你能反思一下,毕竟你站在青禾的角度考虑一下,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了,何况那些人还不是讲理的人,一来就打人,这样的人怎么能随便往自家人屋里引呢?” 方少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温婆婆到底是不好意思了,她皱眉,似乎也是有难言之隐,过后才说:“公子,这件事我就是当时想得岔了,我确实想那人是青禾姑娘亲戚,本来就该让青禾姑娘招呼呀,所以就送去了,可没想到他们会把东西给糟蹋了。” 她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件事换做哪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做吧,再说了青禾的房间向来除了良辰美景几个丫头,都很少有人进去,温婆婆以此做借口未免太牵强,方少泽不认同道:“既然在一个屋檐下,就要互相着想才能一起生活不是吗?虽然是青禾的亲戚,你要是真的有年长者的自觉,那就该帮忙招呼,而不是一意孤行把人安排进屋。” 他又举了个例子:“比如,要是我那父亲过来,我也不在家,青禾也把人放进我房里,然后把房间翻个遍,重要的东西都撕吧了,你觉得我又作何感想呢?” 温婆婆不说话了,要真是那样,她肯定要找青禾这丫头好好讲道理,再数落一番。 见她不说话,方少泽知道她肯定是明白自己没道理,所以才不反驳,他想与其先瞒着,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和她说清楚,再明明白白的去殷家:“殷家也确实要你帮忙,你就趁此机会给你们两人之间一个缓冲的时间,等你们都想明白了,再回来不就好了。” “公子果然还是为了青禾姑娘,所以才想要我走吧。” “温婆婆,你还不明白吗?你就不该这么对青禾,她为我做过多少事,为这个镜园付出多少,我不相信你一点都看不到,再说这一次青禾为了给我请太医和讨回公道受了多大委屈,我是没亲眼看到,不还是你们告诉我的?你自己心里也有数不是,那么将心比心,你觉得你昨天那样做合适吗?” 这一次,温婆婆再也不敢回嘴了。 真要追究,昨天那件事却是是她理亏。 这件事也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方少泽还是想得周到,她怎么说也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不可能随便就打发了,在临走时,他又回房给温婆婆拿了几十两银子带上,说是让她在殷家缺什么少什么就自己去买,别不舍得。 要是钱使完了,或是少什么了,直接来跟自己说就是,镜园的门随时为她敞开。 等温婆婆被殷家的人接走,方少泽松了一口气,眼下又解决了一件事,他才想起把良辰美景叫过来,以后一些温婆婆正在做的伙计就让她们两个先做着。 良辰美景自然不敢二话,昨天泊宁先生那么生气,等那四个人走后,才又好好的把她们数落了一顿,她们才知道昨天错的有多离谱。 不管有什么事情,她们作为青禾姑娘的丫头,都该以姑娘为先,而不是别人随意撺掇两句就动摇了,还让那样的无赖进屋,糟蹋了不少好东西不说,那粗俗妇人竟然还要跟姑娘动手,要不是徐风也在场,恐怕姑娘就被那妇人抓花了脸。 方少泽为了让青禾以后安心,这里又叫来了两个身体好,双手结实的中年妇人来帮青禾做事,以后无论是谁,除非青禾亲自点头,那么青禾的房间,谁也不准进去。 良辰美景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凉了半截,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是她们没办好事,所以姑娘不要她们服侍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以后可能要干些粗活儿了,自然没有跟着青禾时那样轻松,还能学一些东西。 青禾回来听到良辰美景被调走的话时,一点没有惊讶,也没有一点舍不得,因为她问都没问一句,见良辰美景不再来伺候,反而换了两个大婶,她也只是欣然接受。 不管以前怎么样,良辰美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她也不会因为以前的关系念及半点情面,这两个人,青禾本来也是不打算用了,方少泽只是提前帮她安排了而已。 于是从今天后,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青禾平时多没架子,但真的生气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青禾这次发脾气完全是情有可原,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先不说那几个人有多粗俗,当时家里也没个主事的,糊里糊涂的就听了温婆婆的话,把人安排到了青禾房间里,可温婆婆凭什么呀? 她也只是个下人而已,就连良辰美景也一样,平时能跟青禾打成一片,青禾待她们也不薄,该给的一样不少,可谓仁至义尽。 可关键时候,竟然没一个派上用场,反而自己把 自家主人出卖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这么想来,也不怪青禾狠心。 也正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大家也都从闲适的生活状态中找回主力点,这个家能做主的,只有姑娘和公子,虽然他们宽以待人,但到底是主子,今天的教训,也是给了大家一个警示,事儿做好了,自然受到提拔,没做好,那他们也绝对不讲情面,对每个人都是公平公正。 过后的日子里,也并没有多少变化,温婆婆走后留下的活儿很快被接手,虽然她也并没有做什么重要的活儿。 只是方少泽还念着旧情,让人打探温婆婆适应了没有。 好像终于风平浪静,镜园最后的修缮工作飞速进行,就在这几天把事情给弄完。 风波之后,归还了一个焕然一新的镜园。 赵容隐听说完工,便上镜园来瞧了自己住的那几间屋子,本来也是按照他的喜好办的,所以他也喜欢。 杨潼见事情已经办完,镜园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那么现在又该请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匠’们来喝酒了,虽然目的是为了感谢他们这些公子出钱又出力。 不过也顺道把家里许多喜旧事给一起办了,比如青禾生意顺利,方少泽有惊无险大病初愈,这里面帮助的朋友不少,是该一一感谢。 青禾早就有这个想法了,现在院子终于修好,那就好好办一场吧! 就在青禾要计划这件事的时候,方少泽又提出一个难题来:“上次在敏繁公主回宫的时候那位主管是怎么说的?让你准备太后娘娘的宴会?” 方少泽和青禾在那天之后一直没单独相处过,有些东西在两人心里慢慢发酵,到最后都只能憋着,渐渐地,两人说话见面都开始别扭起来,好像总有一层隔阂在。 青禾不冷不热,连看他都是淡淡的:“我知道,当初我就跟大家说好了的,大家一起准备,所以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拿出更好的主意。” 这件事上,青禾碍于自己身份,所以有意避嫌,并不想在那位太后娘娘甚至是皇上面前露脸。 “至于我要准备的,本来想让师傅帮我出个主意,谁知道他好像明摆着有想法,但就是不愿意跟我说。” 方少泽双眼一亮,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一般,开始嘟囔着说段师傅这样太不应该了。 “这又有什么办法?他根本不在乎宫里的宴会,只说要是我想做好,就自己认真去做好了。” “他可是你师父,这个时候怎么也得帮着出出主意吧?” “我觉得我不是在跟他学厨艺,完全就跟修仙的套路似的,什么都要去想,什么都要时机,这难道不是勤学苦练才是基本吗?我都快搞不懂了。” 青禾早就想说他这师傅了,不过里面的抱怨听着其实并不像是抱怨,只是心里的烦躁,方少泽大概知道这几天青禾是真的忙得团团转,否则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这么吐草了。 方少泽很遗憾的看着青禾,眼里有些心疼:“这么说来,还得靠你自己,那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一说到想法,青禾点头,然后又摇头,她现在脑袋里一团乱麻,糟心事一大堆,根本就没法像以前一样静下心来想东西。 “那,干脆就做那道开水白菜吧,然后再配上你们的点心,看着既清淡,也不会让人乏味。” 青禾听闻,思量道:“可是毕竟是宫里的寿宴,就这个菜,会不会太随意了?” “随意吗?你不是说了这一次的宴会根本不是你一个人在准备,你要想突破新菜式,可在味道上,你能保证不逊色于那些老师傅么?” 青禾做的菜品虽然新颖又好吃,但比起基本功和多年积累的经验来说,还是那些老师傅更胜一筹。 “哼,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方少泽心下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的手艺我难道还会质疑吗?只是给你想了个法子为你分忧罢了。” 青禾陷入认真的思考中,开水白菜她倒是拿手,点心什么的,又早就研发出好几种样式,到时候摆出去,说不定能小小惊艳一下,还能预先打些顾客的基础。 “对了,我还有事跟你说,太后寿宴你放在心里就是,反正还有许多天,等过了今天再想也不迟是不是?” 青禾听出了他的意思:“那你来找我还有其它什么事情吗?” 方少泽犹犹豫豫的开口了:“是那谁,就是食铺闹事的大汉,刘壮实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青禾的的脸色,见她没什么好说的,他才道:“他已经被官府收押,可是就说幕后主使一事,除了那十几家,还有一些参与了钱财的,一共加起来怕是有二十家酒楼,这里面都是些寻常老百姓家,只是有些小钱,坐着生意罢了。” “里面各位老板的底细我大概都了解清楚了,大部分都是六十岁左右,还有近十个人刚过不惑之年,正是上下拖家带口的年纪,现在生意不景气不说,店面萧瑟的都快关门了,要是再经历这么一场官司,那他们家里,恐怕彻底完了。” 青禾听完,又想起昨天方少泽跟她争执的事情,她那时气昏了头,一心想要这些老板付出代价,从未想过后果,这么多人就算男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要是能够不连累家人,那还好说,可真要因为出气,把人一家老小都拖累了,青禾也会于心不安。 方少泽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执意要帮青禾守住这一底线。 第181章 讲究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在那天就跟他们说清楚了,其实这些老板也不能算是罪大恶极,他们最初的目的,就是想让你离开西街,这样他们的生意或许能好起来,一家也能糊口,不过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青禾欲言又止:“我哪里是想让他们付出代价,只是也想要个说法罢了。” “正是了,所以我才想要个折中的办法,想能不能互相各退一步,大家既能相安无事,又能和气生财。” 青禾不敢相信:“你确定?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西街就这么大,大家都是做餐饮的,互相真的能和气生财么? 在青禾眼里,竞争关系,是很难化干戈为玉帛的。 方少泽娓娓道来:“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你也知道你那食铺太忙了不是,有时候即使准备了全天的食材,铺子里的人累的脚不沾地都忙不过来,等到收拾回家的时候,似乎都有新的订单,不过都被你拒绝了,这难道不可惜么?” 在被青禾拒绝后的人,既吃不到心心念念的涮锅,又不肯去别的饭馆吃,这样的话,客源就白白流失了。 “与其这么辛苦,倒是找些人来帮着做,还能轻松些。” 青禾本来就是个机敏灵活的人,脑子转的最快了,当下就懂了:“你是想说——” 方少泽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去时,就跟那些酒楼的店家们打了招呼,他们已经承认错误,而我当时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跟他们接洽好了,与其跟我们作对,不如直接一起发财,我们可以把食材和配方做出来,按数量卖给他们,这样咱们家的涮锅相当于在广陵有了不少分店,这样的话,一举两得,你以为如何?” 青禾有些听愣了,这个想法在她们的世界几乎遍地都是,可是在这里,方少泽竟然当即就能冒出这个想法,并借着这次机会让各大老板接受,真要做起这种加盟来,那她的生意不是可以迅速壮大? 这是之前洛青禾想都不敢想的,方少泽他却做到了。 “可是,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们的,难道就靠这件事情?可是一般人是不会答应的,每家酒楼都有自己的特色菜,要是加盟我的涮锅出去,整家店岂不是主打我们的东西,他们怎么肯?这些酒楼老板不可能想不到,而且这样做,也太冒险了,你做了什么?” 方少泽得意一笑,却并不说明:“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就别操心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都是我跟师傅学的小心思,三言两语,还是能解决这些老板的。” “你这是老狐狸底下小狐狸出师,露了两手?不错呀。”青禾感叹,人家不说,她也不再细问。 反正方少泽已经做到了让老板们加盟,青禾沉浸在喜悦中开始紧张又兴奋,十几家店呀,到时候真要全部卖上自己的特色菜,先不说涮锅和关东煮能赚多少钱,首先她们段家食铺的名声就不得了。 这次虽受了极大冲击,坏事接二连三,可后面方少泽给她藏了这么大个惊喜,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不快都不翼而飞。 以后她们涮锅店的生意不仅越做越大,段家食铺的生意她还能有心思闲下来,只消做出底料,然后供应每家酒楼,对了对了,既然这样,那她还得多找几个帮手,到时候好做出底料才是。 青禾越想越欢欣雀跃,她只差对着满天落下的金元宝笑出声了,两只财迷眼都快变成了铜钱。 方少泽忍俊不禁,表面上却是对青禾假意责怪道:“现在你还说我不帮着你,不为你着想吗?” 她回过神来,想起之前的争吵,心想这家伙还想跟她闹别扭不成,真是小家子气。 殊不知他只在她面前小家子气。 “好了,我知道了,来,让我亲亲。”青禾甜滋滋的凑过去,想要亲亲方少泽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谁知刚刚凑近,方少泽就将她急速一推。 他低声喝道:“那边来人了。” 青禾动作僵硬在原地,这一推怎么搞得自己像是那登徒浪子似的,没得唐突了佳人,不过她没有生气,反而更心猿意马起来,所以不由更加失望。 哎,好好的男朋友,竟然只能看不能碰。 方少泽见她失望,怕她又像以前一样不肯主动,低低说了句:“咱们晚上用过晚饭后——再说。” 方少泽心里可不是没想过这些事情,老早就暗搓搓的关注了镜园里面每个人的动向,在晚饭之后,家里的孩子都被泊宁带到了小课堂学习,姑娘婆子们在一处闲聊,以往青禾和他要是不在外面大堂聊上几句,也不过回房休息了,这么说来,那时候正是两人独处的绝佳时机。 女孩儿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笑得意味不明。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好像在两个人的时候,他总是胆小怕事的那个,可他真的怕么?他只是为青禾着想罢了,青天白日要是被人看了去多不好,但也不能被人看扁了去。 旋即方少泽忽的把青禾往怀里一拉,青禾避之不及,直接撞在他胸口上,她见状便是使劲儿一推,谁知道方少泽不动如山,愣是不放手了,还开口问她:“你今后还跟我生气么?一点都不听我说话,可真是急死人。” 青禾被方少泽近距离看着,他微张的唇像是诱惑人的果实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择,她先红了脸:“你还说我?行吧,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儿上,这次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就把手松开,快点儿。” 他的手就落在少女腰上,带起奇异的酥麻,这样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青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又羞又囧,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方少泽倒好,跟青禾置起气来:“就不松手,要是还有这样的事情,你仍是不讲道理,我就把你抱得更紧,这样你就不会跟我赌气,也跑不开了。” 说着双手真的抱得更紧,青禾与他紧紧挨在一起,只觉浑身发烫:“你行了啊,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没错吗?明知道我在气头上还非要我对他们的恶行全盘接受,我要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还能有今天?” “可是遇到事情就一阵暴脾气听不进话,很可能一步踏错,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我们又不是那皇亲国戚,没有人骑马保驾护航,要真是一意孤行,恐怕连安身之所都困难,再说了就算有权势也不能光靠蛮力,还是要懂得权衡利弊,像那样子把一群流氓给打了,可真要解决起来,根本就没有斩草除根不是吗?” 要不是他发现那些老板是幕后主使,今日让他们逃脱,或是让官府查出来,再一网打尽,前者很可能迎来第二次暗箭,后者直接结仇,青禾一个小小姑娘家,真要得罪了人,那多不安全? 这些地方他是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利弊,才最后做出了那个决定。 她总算是点了头:“行吧,这件事确实多亏了你,可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就是那温婆婆真的是你让她去殷家干活儿的?” 原本她是想温婆婆走了之后,两人就能相安无事各自太平了,可是方少泽选的人家也太不是时候了吧,他跟殷菱本来就还有误会,现在还让温婆婆过去,她可信不过温婆婆。 “也不全是我的意思,就是正好说到了,再说你不是已经跟她处不下去了吗,我就只能把她先送走了,可是现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只能将就着送到殷家去了。” 原来是这样,青禾笑道:“那好吧,不过那天还好你提早把我的银子给收起来,要不然那天王二舅家杨氏恐怕全部得给我翻出来,这钱一旦进了他们的腰包,要再吐出来,怕是要他们的老命。” 又说:“不过你既然亲自安排了他们,到底是有什么好主意?” “原来你竟然还记得王家一家四口,那你是不是又要怪我管你了?” 这男人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这么小气,青禾嘟着嘴,从他怀里出来:“你还说这件事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爱翻旧账的习惯?你还要提,我可真的生气了哈!” 青禾说完还拧了方少泽一把,他可好,直接握住了青禾的手,捏在手里暗自戳着她手心儿,弄得青禾心尖儿痒痒的,她羞红着脸:“你又做什么?是不是玩儿上瘾了?” “好了,不逗你了。”方少泽占了便宜心里暗自满足,然后对青禾说起那一家子:“他们这几天都挤在一个屋子里,镜园他们进不来,我也只是偶尔让人去瞧上一眼,好安抚他们的情绪,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天还能闹起来,所以我还在想对策,不过他们现下能这么安分,也是因为 你家表妹。” “我表妹怎么了?” “你知道你王家表妹是来做什么的嘛?人家是来选秀的,想要到时候进宫做皇妃。” 青禾惊了:“皇妃?她能做什么皇妃?” 就是青禾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是像她那边历史上说的,进宫选妃之人大多是官家女子,或是背景丰厚之人,可就算不是,王筱雨的长相,实在不能入皇上的眼吧? “到底怎么回事?你既然知道就赶紧说给我听听。” 方少泽言归正传,才跟青禾说起王家人这一路的‘艰辛’历程。 王家跟方少泽说的还是为了给家里人看病才远走,不过方少泽是知道的,一定是因为有纵火嫌疑,两夫妻怕被官府追究,所以才背井离乡,那时候她们心里惦记着奉元沈家,所以先去了奉元,打算在那边做生意,然后好跟沈家再攀上亲,要问为什么最后青禾闹到的奉元去,还跟沈离解除婚约,这家人都没有动静? 其实正是老天爷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她们走时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可王二舅本就无能,杨氏又是没出过远门的,一路上只能靠问路,前往奉元,谁知道一步之差,在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一家人偏偏走了那条绝对不会到奉元的路。 在后来,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边陲城镇中,有人传出了这么一个选妃的消息,王家人好像看到了新的希望,至此没有再返回奉元,随着大家的选秀队伍,跟着来到了广陵,一路上可谓风餐露宿,所以一家人看起来,竟是比乡下村夫还不如。 主要还是因为没钱了,王家的家当几乎被他们拜了个光,这里先来到了广陵,本以为要熬到王筱雨进宫后才能有好日子过,谁知就那天的闹剧,让他们发现了青禾的所在地,又看人生意红火,这才起了这样的主意,先从青禾身上捞点儿好处才是。 等真的进了镜园,看到镜园的景象,两人又起了更大的歹心,想要让青禾把所有家当全盘交出。 方少泽对他们的异想天开很是唾弃,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百善孝为先,就算他们不是青禾再生父母,但也是亲人,这一点任何人都做不了假,要是他们闹起来被有心人听了去,肯定借此大做文章。 人的偏见是天生的,而偏见有时候可以把一个人逼入绝境。 广陵也有长期出租的大院子,不过不是独门独户的,而是真的几十人的宅子,里面不少人都不是本地人,有的只是来京办事,天天住客栈成本太高,所便租个小房,几个月也就几十两银子。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里面的人多复杂又天南地北,出来闯荡的,又都不是好欺负的,把他们送到那里去住,也让他们好好适应一下里面的环境,看看这广陵城到底是不是这么好混的,如果他们知道里面的情况,知道青禾现在不是他们随意拿捏的对象,应该就不会找青禾闹了。 至于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离开广陵,并且不去打扰远在罗泉的王家,这件事就还需要从长计议了。 而且要快。 否则等他们完全适应,又想起找青禾闹起来,只怕更不好收尾,在诸多顾虑下,方少泽也只想到现下的权宜之计,更好的办法嘛,目前还没有。 而且选秀的事情,一直在京城的方少泽自然知道,这就是一场无稽之谈,从来都没有他们期盼的选秀,到最后王筱雨的宏图大志,也只是一场梦罢了。 青禾知道方少泽为自己的事情已经做了太多,这王家二舅的事,还是应该自己来做,否则他老是顾忌着这些人是她的亲戚,手下留情,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家人给赖上:“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说的那个院子在哪里?” 这几天下来,方少泽能想到的事情早就办好了:“院子是准备好的,随时可以住人,借口我心里已经有数。” 青禾听完,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看来你都安排好了。”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而笑了一下,说:“接下来就让我来接手吧,对了,那地撇流氓刘壮实是不是还在官府?难道要我们说话才能放人?” “这件事跟你家二舅有什么关系?” “这个以后细说,你且说是不是这样?” 方少泽点头:“是这样没错,官府判不判,很大决定权在我们手里,所以我刚见那些酒楼店家的时候,老板们就是怕牵连到他们身上,想求我去撤诉,可是受害人其实是你,到底怎么办,我还是要问过你才行” “还有一个难题就是他们得罪的,是齐山侯和敏繁公主,官府那边碍着皇家脸面,所以敏繁倒是没算在内,就是冒犯齐山侯都够他们受的了,这件事恐怕还要齐山侯府点头才能相安无事。” 青禾了解了基本情况,然后说:“这没问题呀,我手里可是有洛伯伯的令牌呢,所以到底怎么做,还是我说了算嘛,你这就去跟那些老板说,人我可以放,可打人那几个,必须受到惩罚,而且——是他们做错了事,总要拿出点道歉的态度来是不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方少泽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心想你那点小九九,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会想不到吗? “好,你放心,利益方面我早就让泊宁写得清清楚楚,让他们加盟就必须签字画押,现在有你答应就好,我这就跟他们说一声。” 青禾赞赏的看了方少泽一眼,不错嘛,比她还会算,要是有这小狐狸帮衬,生意肯定蒸蒸日上呀! 两人现在的位置靠的极近,像是说着悄悄话一般,忽的有人在下面叫了他们一声儿,说是不仙楼的酒到了,让青禾下去瞧瞧。 原来是新来服侍青禾的李姑姑,青禾赶忙跟方少泽分开,两人神色各异,匆忙就下去了,殊不知李姑姑早就心知肚明,不过她是个通透人,从不喜欢背地嚼舌根,且脚踏实地又忠心,所以自然不会说什么。 镜园虽然以前是个老旧的宅子,不过占地面积大,除去四方别院,里面的亭台楼阁修得也很是漂亮,尤其是后花园那处最为宽敞,青禾这次就决定把酒席设在这后花园里,大家煮酒赏雪,岂不是一场良宵好景。 又着人把连着后花园前面的北院儿收拾出来,里面一应摆设都先撤出去,用来招待这些人带来的随从和丫头们,一摆就是五桌。 至于这次酒席要用的菜,青禾做了些讲究。 第182章 不然肯定又要对她啰嗦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要做酒席,青禾一个人是不够的,这次她依然请了醉霄楼宋思源和禧翠阁师傅来帮她一把。 青禾一说要办酒席,两位师傅都接连道喜,宋思源一口应下就要来帮忙,也想见识青禾姑娘这次又能做出什么好的菜品让他见识见识。 但禧翠阁的师父却因为有事不能来了,那边也有几位贵宾在场,只怕到时候还要他坐镇,不过他倒是又派了两个帮手代替他来帮忙,青禾先让人谢过,就在镜园开始准备酒席的事情了。 这时,却有人传来清音阁的消息,说是清音阁老板徐诉时回到广陵,青禾留意起来,段师傅毕竟是清音阁的仆人,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段成融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青禾却不能不管,为师者为父,她不能一直放任自己师傅做人家的家仆吧,那她这个徒弟不是太没用了吗? 想着这件事,她老是惦记着,连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下了,当下就去清音阁找徐诉时,谁知她专门过去找人,好巧不巧,人又不在了。 家里事情又忙,现在并不是找人的时候,她干脆也把人请了到镜园一叙,这样她又不用找人,又能见到徐诉时,到时候好跟他说一下师傅的事情。 “管家,还望你跟徐公子说一声,酒宴设好,还请她到时候赏个脸,到府上一聚。” 那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徐爷对这姑娘印象不错,所以青禾说时,他也没怠慢,反而热情的答应了,不过说得也清楚:“姑娘你和咱们徐爷是认识的,你亲自来请,他肯定愿意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罢了,若是有空,咱家公子肯定过来。” 青禾笑着道谢,然后回去忙着酒席的事去了,管家在大门口见青禾走远,这才进门,直往后院曲径通幽处去,那后花园处有一间僻静的小院儿,看起来无甚特别,甚至有些荒废的样子,管家打开门,里面果然没什么摆设。 却见他的确是有目的性的走到这里来的,他进了第二道院子,里面一处破旧但打扫的很干净的书案前,一排笔墨丹青,旁边放置一个不起眼的笔筒,管家将那笔筒里面的笔取出,拿着一只毛笔往里面暗格按下去。 只听书案后面的墙忽的就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破开一道暗门。 待管家走到里面,里面的机关倒是显眼,一个八卦石盘,轻轻转动,门就又关上了。 管家神神秘秘的往里面走,那里面积许是很大,管家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另一间暗室,他往里面唤了一声:“公子,是我。” 原本被官家推脱出门应酬的徐诉时竟然就在这暗室里面,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何事?” “是那镜园的洛青禾——” 还没等他说完,徐诉时便说:“你到里面来说话。” 接着又是一阵响动,石门应声而开,里面燃香点烛,暖帐细罗,修饰的颇有几分奢华,只是里面却有一股子新鲜的鲜血味道,徐诉时衣衫半解,正靠在床帐下的软塌上,闭着双眸,面色白得跟冰雪一样。 敞开的衣领处从胸膛到腹部,皆是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有暗红的血色透出来,让他显得有几分脆弱。 里面的侍女准备着一盆热水在徐诉时面前,似乎要给他擦拭身子,不过管家在这个时候进来,她只能低着头退下,看得出是个嘴巴严实又老实的丫头。 徐诉时听完管家回话,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段老头果然是有些手艺在身的,这件事难道你一直不知道,所以才让他在柴房干活的?” “公子你不知道,当初我们萍水相逢把这段成融救了,当他当时情绪很不好,整日不苟言笑,郁郁寡欢,在府上做活拿些月钱后,又全部拿来买酒吃,都快把身体糟蹋坏了,有一次他醉了又三天三夜,醒来后虽然不再沾酒,但身上又落下毛病。” 这些徐诉时倒是没注意过,便听管家又说:“这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他一双手是碰不得勺子了,一碰就抖,也不知道是真的犯毛病还是装的,不过这次他收了洛青禾为徒,那姑娘有心替他赎去自由身,可他并不愿意,说是救命之恩,当一生相报,这辈子就报在徐家了。” 徐诉时挑眉:“看来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这徒弟洛青禾也有意思,初来乍到竟然能在广陵迅速站稳脚根,还混得不错,弄出间大宅子,镜园酒席里面,应该请了好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徐诉时一使眼色,管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说得正是,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行动了?” “不,只是让你先留意着,此事只许成功不容失败,所以要早做打算,这丫头混得有头有脸,现下小有名气,迟早能引起一些轰动,利用她能省不少事,再说了宫中的宴会不也有她参与么?到时候就趁这个时机,让洛青禾和那个女人一起受到重创,目的不就达到了?” 管事想了想,抱着一丝妇人之仁道:“只是这样,那洛青禾怕是要被无辜牵连进来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 徐诉时目光深沉,似乎思量了管家的话,可是他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动摇,顿了一下,他说:“左右死不了,但在广陵应该是待不下去了,不过不妨事,一个黄毛丫头而已,顶多我给她准备些银两送她出京,随便找个城镇,她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只是这一次我棋差一招,不该往那陇盟山去,白白错过了那日广陵暴乱,要是我在京城,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下,也不必走这样的弯路,还受了伤。” 管家低眉俯首道:“公子不必介怀,有得必有失,此次陇盟山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不是么?救了公子的那一队骑军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也是好的。” 说道那队骑军,徐诉时心里才勉强好受了些:“那庄先生你且好生招待着,我想他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势力才是,只是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等日后关系近些,再套出消息来。” “是,属下明白,只是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就是喜好的吃食也跟我们不一样,偏爱肉类和一些带膻味的养牛肉,我想他们会不会不是咱们中原人?” “就算不是中原的又如何?只要是跟慕容炜作对的,都是咱们的朋友。” 管家点头道:“公子说得是,只是这次陇盟山的事情,似乎有问题,公子费尽心思帮他们下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被官府的人给打败了,真是太没用了。” 徐诉时沉吟,最后叹道:“这又有什么办法,虽是起势,可要是没个名正言顺的主子,怎么能鼓舞士气呢?所以才总是失败告终。” “那公子可以自立为王。” 他扶上胸前的伤口,喘了口气,说:“不行,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徐家早已落寞,今日这局势我除了能做幕后推手,实在不适合做那领头人。” 名不正言不顺,不足以服众。 管家遗憾:“公子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就此埋没。” “就算不能名正言顺,那你可听过随朝听政?就算不能做那第一人,也可以养一个傀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起这件事,徐诉时开始问了:“我让你找前朝遗孤可找到?要是能找到他的下落,那改朝换代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也能大显身手,让慕容炜一尝节节败退滋味。” “那位流落民间已经太久了,那位侍女出宫后就下落不明,咱们连一点行踪都查不到,怕是当时有人相助。” “我不管到底是谁出手相助,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找到,你给我去继续追查,只要有他,就一定能让前朝复兴。” “是。” 齐山侯府。 洪氏和颜悦色的对侯府后院管事道:“宫里太后寿宴马上到时候了,咱们侯府也没什么可以聊表心意的,我想在府上又没事做,不如就请管事把咱们侯府那几匹蜀锦拿出来,我好给做几件新衣服送给娘娘也好。” 谁知道那管事撇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原来夫人是为寿宴操心,还以为是您自己想要打发时间呢,竟然您都说的,小的自会去办,你回院子里面等着就是,不过蜀锦我似乎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只看有什么稍好一点儿的料子吧,我到时候送过来。” 洪氏被管事暗中嘲讽了一番,心里气急,但面上只能不做应对,答了好,便回自己院子了。 今日不同往日,除了她基本吃的用的侯府从未苛待,再多的东西,管事们都看得很严,不再像以前一样任由洪氏予取予求。 刚回院子,陆嬷嬷就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让洪氏的心情也亮了几分:“是不是有消息了?” “不是,是那个镜园的段青禾要跟广陵名角儿合作,开一家点心铺,就在菊央街。” “说重点!” “好——”陆嬷嬷急急喘了口气,说了一番悄悄话,洪氏越听越喜。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儿万不可先宣扬出去,侯爷不仅送她各种贵重物品,还在离开广陵前往栖霞山庄时都放不下这个jian人,可见她在侯爷心中地位不一般,恐怕会留下眼线来观察这丫头的动向,咱们要做这件事就不能在明面儿上做了。” 这个时候洪氏反而想起云安的好了,“要是有她倒是省事,反正她本来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就是把那臭丫头怎么样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陆嬷嬷想了想,又给洪氏出了个主意:“其实不怕事不成,就怕有心人,咱们平时没机会去接触她,但宫中宴会不是就有时机了么?除去宫里的寿宴,还有寺庙朝拜,到时候略一使计,把那段青禾从中丢下,不就有机会了?” 洪氏一想也是这样,不管做什么,只要没人看见,不就没事了?那丫头一旦脱离人群,还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这丫头现在不好动她,太后娘娘的宴会还靠她主持,这个时候出什么事太吸人眼球,要是露出一点马脚来,被那宫里人查去,受牵连的还是自己,你容我想想再着手。” 洪氏经过一连串贬低,更加小心敬慎起来,她已经受不起一点打击,真要再出事,她怕这侯府夫人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陆嬷嬷低眉顺眼道:“正是呢,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不过夫人——”她带着十足的讨好,满脸的献媚之意:“眼下年关,可是老奴家里因着这次变故实在没有钱财来置办年货了,今年恐怕还是要您支持打赏一些,您看...” 洪氏现在哪里有钱?要是以前陆嬷嬷这般讨好,她还能无所谓的挥挥手,直接打赏了事,现在再看这副嘴脸,只觉贪得无厌,谈什么忠心,说来也是利益使然,也难为她之前说的这么好听。 “呵,怎么,你家不是有个儿子吗?大过年的也不给家里人置办些年货?还是他老毛病没改,依旧喜欢去哪赌坊瞎逛?那我可无能为力了,我又不是什么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里养得起你们一家人?” 一番讽刺后,洪氏又想起自己身边除了陆嬷嬷,似乎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又缓了脸色:“不过你跟着我这么久,我拿你是当自己人的,今年的吃穿用度还是一样不少的给你,只是你那儿子我可无能为力。” 陆嬷嬷还不死心:“可是,今天打听的这些事儿还是靠他才得来的消息,所以他才想要些赏钱,若是没有,以后我恐就使唤不动他了,市井上的消息有时候还得男人打听。” 洪氏冷笑,这是跟她拿乔了?“陆嬷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儿子,他能成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插科打诨瞎搅合,还真能办出什么事儿来?我只求他别给我把事儿搅黄了就行。” 陆嬷嬷故作难色,洪氏气的眼睛都疼了,最后还是妥协道:“就他那样的,我根本放不了心,但这次的事情既然有他一笔功劳,我也不会亏待了谁,这十几两银子足够了,你拿去给他罢。” 陆嬷嬷犹豫了,不过她接过钱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个不孝子跟她说的可不是十几两的事情,说是过年,怎么也要个百十两才够用,她不敢不给,这儿子是个没良心的,要是她拿不出钱,恐怕连自己孙儿今年都过不好这个年了。 她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看自己手上还有几样当初洪氏赏的首饰,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很的东西,但也值些钱,所以她打算拿去典当。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怨恨起青禾,要不是因为她,洪氏不会被贬,自己也不会这么艰难度日了。 主仆二人互相埋怨下,竟然把怨怼全部指向青禾,连刚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只想着现在遭受的损失,今后该怎么从这丫头身上讨回来。 不管她们如何忧愁,青禾反正是生活生意风生水起。 除了即将扩展的涮锅店,还有历时几个月终于完工的镜园,以及她在广陵的点心铺子都在向好的方向蒸蒸日上,连她家的菌菇都在奋力的茁壮成长。 青禾觉得今年除了那些已经过去的糟心事,几乎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了,就算生活上怎么忙一点,青禾觉得,也值了。 此刻青禾和家里厨房的大婶正守在家里的几个简易暖棚这里,里面的菌菇自上次收了一次,这里长出的第二批比第一批更旺盛了,一朵朵的形态各异,像伞状,也有圆柱状,不过都一样的是,每一种各有各的鲜味。 想起那日一品锅,大婶做饭这么久,虽然也做过汤锅,但那么鲜的菌锅,她竟然也是头一回吃。 “青禾姑娘,这菌菇虽然长得好,可是咱们酒席怕是十来桌,到时候怎么够每桌上菜?要不咱们花园里面那几桌就做菌锅,外面的便用来煲汤吧。” 青禾却摇摇头:“既然来我镜园做客,那么不管主仆,菜品都该是一样的,只是外面的酒可以撤了,他们出来也是在当差,待后花园那些公子们一个个喝得伶仃大醉,还得靠这些伙计丫头送回家里去呢,至于这菌菇用量的问题我自有打算,你帮我准备好就行。” 有了这句话,大婶还需要担心什么,满口答应道:“好,既然姑娘交代了,我就照办,绝对没有任何差池。” 青禾满意一笑,她明显感觉自从上次王二舅大闹镜园后,家里的人们都对自己肩上的担子更尽心尽力了,这是好现象,等这次酒席办完,辛苦的人每一个都该发点儿过年的钱才是,所谓赏罚分明,便是如此了。 她在别院见到方少泽的时候,他也在张罗家里的布置,里面一应俱全都是新的,他还把家里几副名家所做的画儿拿出来摆着了。 青禾看见他的背影就低头往前走,谁知还是被方少泽给发现了。 “你等等,我可是听说了,你是不是把跟鄢大哥合开的点心铺子也定在那一天办酒了?你怎么想的,两边酒席办在一天,你是脚踩风火轮么?闲不下来?” 青禾向他吐了吐舌头:“你以为我想呀,我虽然是跟鄢大哥合作,但现在我还只是技术人员,后期投资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开业的黄道吉日是根据他的生庚算出来的,就恰好是那一天,再说了开业是白天,我到时候过去一趟露个脸就行。” 方少泽知道她就是在强词夺理,又想跟她理论,正巧这个时候泊宁也进来了,说是杨潼让他去看看地方,好定下来,师父的话不敢不听,而且杨潼亲自交代的事情往往都很重要,跟青禾说了声,他就跟泊宁走了。 青禾连连点头,巴不得他现在就走呢,不然肯定又要对她啰嗦。 第183章 怎么没见着青禾姑娘呢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其实他也没说错,所以青禾才心虚,家里办酒本来就是要靠青禾操办,要是鄢大哥那边也指望着青禾,那她岂不是要忙死? 方少泽并不想她太劳累。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比如王家四口,比如涮锅开业,这两件事都是方少泽帮她顶着,本以为这样青禾就会轻松许多,谁知还是这个样子,十几桌人她又要累得够呛。 青禾也知道,所以她才不跟方少泽斗嘴呢。 不过眼下有方少泽帮她分忧日子上倒也过得去,等条件渐渐好了之后再多请几个人帮忙就好了。 未来可期呀。 王家二舅王源四口人已经被方少泽安排到了大杂院里面去住,虽然有独立的几间屋子,王筱雨一间,王现雨一间,两夫妻自然也是一间屋子,住的也不再像客栈那么拥挤,可到底人多眼杂,里面的住户什么人都有。 现下正是饭点,可是一家四口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做饭,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很多天了,每次都磨蹭到大家都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做饭。 王源今天不满意了:“我说媳妇,到底是妇道人家。你是不是也该去做点晚饭来吃?” 谁知道杨氏撇嘴道:“我现在又不饿,你要是饿了,那里有个小灶,你自己下碗面去。” 王二舅叹了口气,转而又想起自家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筱雨,你今天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去外面给我煮碗面来。” “你自己不会去煮吗?我是要参加选秀的人,这双手那里经得起外面的风霜木柴,你们在哪里听说过宫里的娘娘是满手茧子的?” 王筱雨说得理直气壮,王二舅根本没法反驳,毕竟要是自家女儿真的当上贵妃娘娘,以后还不得全指望她?遂也不再指挥闺女。 但肚子饿着,心里就烦闷,王二舅不高兴起来开始说道:“媳妇,你也太懒了,谁家的老婆不煮饭的?你总不可能真的要我一个大男人下厨吧?” 杨氏同样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你还说我,你看你自己窝囊成什么样了,还说什么大男人,当初面对青禾那丫头的时候你但凡硬气点儿,咋们也不至于什么好处都捞不着。” “你说什么呢?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 “怎么就没有意思了?你看看你自己,在家的时候就好吃懒做,还说我不做饭,你倒是享受惯了,那怎么不瞧瞧你家老父亲,婆婆每日不想做饭时,是不是都是公公做的饭,你现在饿了,自己给自己煮碗面不过分吧?” 两人吵得正热闹,这样的场景并不算陌生,所以家里两个小的早就习以为常了,王筱雨还心情大好的过来凑热闹,展现自己的新妆容。 谁知杨氏一看,脸顿时皱成一团,这要不是自己生出来的女儿,她今天恐怕真的不认识王筱雨这个人。 “筱雨,你今天这脸是怎么了?” “王筱雨,你今天发神经了?” 面对父母大惊小怪的表情,王筱雨深觉两老没见识:“你们干嘛?这可是方公子专门派了丫头过来教我的新妆容,外面都是没有的,只有宫里的娘娘们才这么画,到时候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当今圣上竟然是这个喜好? 不过不管他喜欢什么,只要能让自家女儿当上皇妃,飞上枝头就好,那他们一家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不过那都是后头的好日子,眼下这个环境王二舅心里大为不满,有些嫌弃的抱怨起来:“你们说那方家在罗泉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到了广陵,还给青禾这丫头打起工来了?还捞不到什么好处,只能让我们在这个地方呆着,太不会做事儿了吧。” 杨氏听说青禾的名字就忍不住讽刺:“你还说呢,别说方少泽讨不到好处,咱们不也被赶出来了吗?她也才没良心了。” “要我说还是你们二老没处理好,你说那丫头怎么也是晚辈,你们当时就该拿出长辈的气势才是,要是当时爹你肯出面,给那丫头一点教训,她还敢放肆吗?” 杨氏听女儿说风凉话,心里也不高兴了,不客气道:“你还说我们,你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是对那丫头可凶了,那天怎么不见你往日半分威风?不也是怕了她?” 王筱雨被噎了一下,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天她其实也想像以前一样,给她一点教训,或是直接打一顿,可当那少年人冲进来后一巴掌把杨氏打倒在地,她就不敢放肆了。 王筱雨不服气,但也反驳不了什么,只是咕哝着:“我不过放她一马,等我当上娘娘,才要她好看。”然后就转身走了。 正巧这个时候,十来岁的王现雨在外面灶台边上喊道:“爹,娘,我现在煮点粥吧,你们饿不饿?我多下点米。” 里面两人听力,连忙回道让他多煮一点儿,王筱雨也从自己房间里面探出头来:“你要煮就煮得稀一点儿,我可不能吃得太多,要是长胖了皇上就不喜欢了。” 这一口一个皇上的,王现雨都觉得听腻了,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准皇妃了?人还没开始选秀呢,高兴的也太早了不过现雨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有往里面多加了水。 米饭的香味刚刚激发出来,他们这边的院子又传来了不小的动静,那人身高近九尺,身材又壮实,一看就是不能得罪的人。 在王现雨羡慕的目光下走进了他们旁边的房子里面,看来是以后的邻居了,他以后也想长这么壮实,这样就能独当一面了。 看完后,王现雨又专心的去看灶火,他本也不太会烧饭,可是自从跟王二舅流落在外后,才发现爹娘有多懒,要是不自己煮饭吃,恐怕早就饿成皮包骨了,他可正是发育期,要不好好吃饭,怎么长到这么高大? 杨氏三人却一心去打量那壮汉去了,看他搬来的东西不少,应该是外地来这边做生意的老板,又见他给那几个帮手打赏了不少银子,越发对壮汉肃然起敬,三人也立刻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杨氏心生一计,便把女儿叫上去跟人家套近乎去了。 刘壮实跟搬东西的伙计交代完,就想进屋里,谁知道一回头正巧撞见杨氏母女,刘壮实先是对杨氏一笑,待目光落在王筱雨身上,明显一愣,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就黑了。 “这位兄弟,你刚来的?”杨氏脸上带着亲和的神态,看起来多了几分慈眉善目。 刘壮实答:“对呀,来京城做生意,不小的单子,所以要亲自来。” “哦,那看来是大生意了?” 刘壮实谦虚道:“还行,这回成交估计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哟,还说不是大买卖,这位爷年轻有为呀。” 说话间,刘壮实的目光老是往王筱雨那边撇去,母女都注意到他的目光,以为这男人对自家女儿有意思,那这不正好么,聊了一会儿,这位老板又主动提出大家左邻右舍的,今晚就可以一起吃个便饭。 母女俩欣然同意,连屋里的王二舅都坐不住出来了,只想着能一起蹭这老板的面子,出去吃顿好的。 王筱雨的虚荣心得到了强烈的满足,当下说道:“那好呀,你们先等我一等,我去补个妆再出来。” 壮汉心想,不必了吧,你那张脸上的粉已经刷刷往下掉了,还要涂上一层,那不是比那宫墙还厚?! 杨氏催了催自家女儿动作快点,又跟老板吹嘘道:“其实咱们这一次到广陵郡来,是为了带闺女选秀,要是能选上,自然是不能配给外人家的,所以这位爷,你们怕是缘分不够啊。” 刘壮实牵强一笑,我还没说什么吧,怎么这话听着就不太对呢? 可这副神情在杨氏看起来就像是失望极了的模样,她赶忙说:“不过呢也不是不能和男子结交了,相逢即是有缘,就算不能如何,你们做个姊妹也是好的嘛。” 她开始跟人家攀起亲戚来,又拿自家女儿去吊着人家,心里打的就是以后跟着这老板吃喝玩乐的心思。 刘壮实谢天谢地,但面上还是配合的做出失望的样子叹气:“原来如此,不过没关系,都是邻居,以后就算不能——,也可以互相帮衬着。” 杨氏喜笑颜开:“正是正是,那咱们就快些出去吧,正好饿了呢,现雨那稀饭也别煮了,今天咱们出去吃。” “我都要煮好了。”王现雨是个节俭的孩子,这一点还是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跟月娘学的。 “煮好了又怎么样?赶紧的熄火走人,人刘老板的面子,倒掉一锅稀饭又怎么了?” 王现雨看不怪母亲明显想要巴结的嘴脸,可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又不能去说什么,只能憋着,然后干巴巴的说了句:“那你们就一起去吧,我就在家自个儿做了吃,屋里还有昨天集市上买的咸菜,够了。”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我的话!” 刘壮实见杨氏跟小儿子说话,难得松了口气,这一家子也太巴结了,他都快装不下去,这不,捂出一身的汗,他本能的将两个大袖子挽起,小臂上就露出一截刺身,看起来哪里像个生意人? 王现雨是蹲在地上的,跟杨氏说话时抬着头,正对刘壮实的方向,所以他没有错过一闪即逝的刺身,青黑色墨龙,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本想说,可是刘壮实发现他的目光很快又放下袖子,弄得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想他娘和大姐都不是什么善茬,从小到大没见他们被谁讨过便宜,就算是这汉子,估计也只有被宰的份儿,他们又走得急,现雨到底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晚上现雨自己吃晚饭,填饱肚子锻炼了一下,就进屋里去了,谁知道刚躺倒,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王现雨只是个半大孩子,又一个人在家里,登时有些慌了,这就坐起来,胆战心惊的盯着外面,结果仔细一听,竟然是爹娘的声音。 很快又传来一人的声音,像是刚才那个刘老板? 他在后面大步流星的追着王家人,王家人像看着zhuizhai的似的,逃进屋里就大门紧闭,那刘壮实人高马大堵在门口:“大叔大婶,别关门呀,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刚才不是还挺乐意跟我走的嘛,现在反悔是作甚?” 王现雨拉开一条门缝,那边杨氏在门内厉声道:“谁说愿意了?你个臭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得看看我们是什么人?就凭你想娶我家女儿,下辈子吧!” 刘壮实被戳穿也不恼,相反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靠在门板上嚷嚷道:“我真的是做生意的,你们做什么不信?就算不是,你们也答应我了。” 王筱雨不乐意了:“你放屁!别满口胡言,你个地痞流氓就别痴心妄想了,姑奶奶这辈子都看不上你!” 刘壮实听完,笑开了,那正好,我求你别看上我! 不过正事还是要做的,他整了整衣服,准备装疯卖傻,死缠着王筱雨,大手一挥就是一拳,那门板似乎都要被他敲下来:“赶紧开门啊,不然我可要装进来了,姑娘,我对你一见倾心,你可不能不负责哎呀。” 杨氏被外面的重力震动倒地,王筱雨见状,急忙顶上,生怕那人闯进来,真要对自己做什么,那她还怎么参加选秀。 “哎哟喂,这个疯子,真的是疯子!”杨氏揉着被磕碰着的手腕大骂。 王二舅反应过来,也去抵住门:“别真是个疯子吧,还说自己是大老板来着,又说筱雨是他媳妇,看着精神就不太正常!” 王现雨在另一边话都不敢说了,这壮汉发起火来委实吓人,要是自己冲上去,他还真怕被人给撕了。 一直闹到天边一点光亮都没有,刘壮实才放过了这一家人,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王家几个人都不敢踏出房门半步,几天下来,全是把自家小儿子推出去做些吃食,现在哪里还想得起青禾来? 隔壁监视着王家人的刘壮实也郁郁寡欢,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要不是因为段青禾以撤诉为条件做交换让他来做这件事,他才懒得看王筱雨一眼,但凡她长得好看一点儿,瘦一点儿,刘壮实也不用这么憋屈。 于是他的脾气也日渐暴躁起来,对王家人更加威严恐吓起来。 王家人被恐吓的不敢出来捣乱,青禾和方少泽的新家,镜园里面正是张灯结彩。 镜园的宾客缓缓而至,镜园焕然一新,门外积累的雪地被扫开一条道路,两边还插着青禾准备的木松,左右五排,让整个大门看起来都都气派不少。 陆续来的宾客刚到门外,就开始对里面的景色好奇起来。 席辰一家三口是跟官场同僚一起进的门,他单手抱着自家儿子,另一手挽着妻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简直羡煞旁人。 小丞儿一来就很高兴,他一直都很喜欢青禾,所以知道要来之前就很兴奋,一到镜园,看到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开心的不知道看哪里才好,一会儿一定又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吧,他期待着。 当然这都只是基本布置,真正的重头戏在那边后花园里面,他们把做生意用的大棚子给搬了回来,可以容下三张大桌,就挨着那凉亭搭起来。 方少泽作为主人家,立马从里面热情相迎,小丞儿是认得方少泽的,何况方少泽本就长得好看,人又亲和,丞儿自然是喜欢他的,一见他就要抱抱,席辰却不许:“你方叔叔身上有伤,你可别碰着人家了。” 说是这么说,丞儿的双手已经扑过去抓住了方少泽的衣领,说:“那我给方大叔吹吹,那天我摔在地上,碰着膝盖娘亲就说只要吹吹痛痛就飞走啦!” 方少泽听完天真童言,笑得不能自抑,一眼望去,璀璨如星辰,就是男人看了,也是赏心悦目的。 席辰夫人道:“怎么没见着青禾姑娘呢?” “她今天在菊央街还有点儿事情,等那边忙完就回来了,点心是备好的,你们随我进来就是,咱们闲聊着,只等着晚上开席。” 丞儿听到点心两个字开始双眼放光,不过方少泽很快就掐灭了他想吃个痛快的想法:“青禾姐姐可是特别交代了你不许多吃哦,晚上还有更好吃的,点心吃多可就吃不下那些好吃的了,知道吗?” 第184章 你这话言重了 - 美人当道 - 东洋之川 丞儿一向听话,说不让他吃也不吵闹,反而乖巧道:“那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带回家里吃吗?” 说着还怕方少泽不同意,他乖巧的走过来,抱住了方少泽大腿,其意不言而喻。 一群大人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这孩子真是机敏可爱的很。 不过大人要说话,小孩儿在总是不方便,林氏拿着糕点把丞儿带走了,席辰才介绍起自己的同僚给方少泽认识。 “这位是跟我一同侍奉皇上左右的莫予书。” 那就是跟席辰一样是皇上御书房的从属官了,将来前途光明。 还有一位跟席辰有些相像,但是样貌上更为出众一些,倒是玉树临风之姿,正是席辰的弟弟,席日初。 席辰又向方少泽特别引荐了那位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的男子,原来他竟然就是曾经提出罗泉青禾一案,并在考试中名列前茅的公子,柏凉。 现在也颇受皇上重用,在刑司部任职。 柏凉看似有些拒人之外的气质,其实倒好说话,也不见外,见方少泽便直言:“我虽然跟席大人是一起来,但也知道方兄并没有请我,但我这人就喜爱些画作,席大人工笔卓越,据说那日作画更有诸位名家点题,所以特来此一观,多有打扰了,若是不便,也可请方兄拿出画作一观,我便打道回府。” 这人都来了,哪有让人家回去的话? “柏兄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跟我可是老乡,来者是客,况且不还不知道把,当初你为此发声的罗泉案子,你对我们来说,还是贵客呢,可别跟我们拘礼了,请进,稍后定然亲自带你去看画儿。” 柏凉刚见方少泽时,见他生得这般姿容俊秀,还以为不好说话,所以话语间自然就多了几分客气,谁知方少泽的反应让他觉得没有一点不自在,还十分和善宽厚,他不禁对方少泽印象颇有些喜欢。 两人互有好感,竟是一见如故,后来又得知柏凉的师父竟然是高见樾,这又让方少泽吃了一惊:“既如此,柏兄可知道我家表兄弟宋文贤?他也是高师傅门下弟子。” “文贤是你家表兄弟?原来如此,文贤我虽然还未见过,但老听师父在信中提起,他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其作画一绝,将来定是又以为名作大家。” 这么说来,两人这个朋友是做定了。 “既然方兄认我这个朋友,那有一件事我还想向你打听,你可知道曾经罗泉汪家那女儿的案子?我也是道听途说,听到你跟她有些关系,那你是不是认识她的?” 方少泽纳闷儿,不就是青禾的案子吗?那该是王家呀,怎么成了汪家了? “你说的是王家吧,而且也不算王家,那姑娘本心洛。” 柏凉一听,面露疑惑:“姓洛吗?那么怎么上面下发的银子是给汪家的?这样不就错了嘛,不过最后应该还是会到那洛家姑娘手上吧。” “哦——”方少泽愣愣。 “而且最近有个好消息就要出来了,因为地方上闹出这么两个霸凌案件,皇上也开始重视了,不过最后决定修改司法还是因为你被热油所伤的事情,以后再有这样权势压人的事情,就是那平头百姓也能正当防卫,并且只要是正当防卫,都不会受司法的惩罚。” 方少泽听完大喜,这样一来,大家在人权上不就几乎平等了吗?那么欺压百姓一事,应该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也正是这个好消息,他竟把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汪家给忘记了。 不过就是一个姓氏而已,青禾是罗泉本土人,就是名字错了,人也不会错嘛! 柏凉说起司法改动,后又想再探听关于罗泉一案的详细细节,只是家里实在有客人,这不正说到点子上,赵容隐一家子也到了。 不过赵容隐跟高见樾是认识的,相交甚密,所以柏凉竟也是见过他几回,眼看又是熟人,柏凉先行弯身拜礼:“赵先生好久不见,您要来广陵时家师就曾提起过,我也去学校安置处寻过你,不过都没有人,没想到在这镜园相见。” 赵容隐见是友人徒弟,他们也打过几次交道,是个聪明直爽的人,两人寒暄几句便聊起来,说起国子监的大小事宜。 两人能聊起来正好,他就去外面迎客,陆续的镜园里面开始热闹起来。 菊央街。 鄢素林的铺子其实不小,用来做糕点房正好,吉时已到,点心铺子正事开张。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在菊央街大街小巷流窜,一些不晓得动静的,在听到鞭炮声后都赶过来看热闹了,本来人不太多的场子一下子就聚集起了不少人。 当然,要是以鄢素林的名气,稍加宣传,客人一定人满为患,来捧场的人肯定不少,不过他不愿意罢了,觉得既然正经做生意,那他绝不靠以前的虚名。 青禾就站在鄢素林身边,望着结上红彩的招牌,双眼似乎望到不知何处的远方。 玲珑坊。 这是鄢素林取的名字,那天他跟青禾说了许多品幽居玉玲珑的故事,他才华横溢,却从不因娇自持,青禾听完只有感慨,她多想见一见他这位父亲,一睹其风采。 而他之所以用洛卿文玲珑之名来做店铺的名字,也是为了感念当初洛卿文对他的教养之恩,他虽习得舞艺在身,但这些年的作曲歌赋都是靠洛卿文的曾经教他的曲子改变,毫不夸张,要是没有在品幽居遇到玉玲珑玉先生,他不会有今天的名气。 后来青禾也知道了鄢素林为什么肯让她一分钱不掏就入股玲珑坊,还占有这么大的利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但这家糕点铺子鄢素林可是下了血本,先是店面,后是装修的置办,最后又请了不少师傅伙计和掌柜的,他又没有为自己做宣传,可以说承担着不小的风险,青禾也没说什么,因为她只提供方子和糕点,店里面一些大小事宜,她现在也不宜过问太多。 不过青禾这次着实算是占了鄢大哥一个便宜,因为这条街的客流量不少,要是做得好,青禾这个月就可以在这家店收钱了! 不过她既然没有投资,在点心上却是花了不少心思,她们家以前就是做点心铺子的,王家点心铺几样招牌点心青禾都做了改良,然后摆出来,又加上鲜花饼、花信玄饼、玉雪糕等十几样点心,再加上街市上经常卖的几种点心,前后近三十样品种,不得不说,就玲珑坊这阵势,还有这么多选择性,青禾认为不赚钱应该都不可能。 外观上青禾可是最拿手的了,这里的人想不到的模样和道具她用起来得心应手,开张后青禾瞧着里面各种样式乖巧又鲜香馨甜的点心,满意的笑开了花。 她竟然也在广陵开店了耶! 开张这天,宫里也来了一位‘贵客’,不就是那个小胖妞敏繁么,她后来还想跟着鄢素林学跳舞,好在宫里那位娘娘似乎同意了。 敏繁对眼前这些点心目不暇接,哈喇子都差点挂在衣服上,她用手背蹭了蹭嘴角,肥嘟嘟的小手就想去抓架子上的点心,青禾却在她刚想动手的时候警告了,吃可以吃,但是不能多吃,便让人把每样点心给敏繁拿了一个,用油纸分几个一包,包起来带回宫里去吃。 今天可是开张的好日子,公主驾到虽然能撑个场面,但到底让人拘束了,而且敏繁身份摆在那里,这人多手杂的,到时候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可担待不起。 敏繁失望之际,鄢素林适时候的站出来说话了:“这有什么,我这点心铺子又不会跑,你以后随时想吃的时候就派人出来取,我都给你准备着,只不过你要是想学跳舞的话,还是要少吃一点哦。” 敏繁听完师傅的话,又高兴起来了,她本来就是要跟着师傅学跳舞的,以后还能跟着师傅吃点心,当初这个师傅真是拜得太值了! 敏繁虽有时候还是师傅师傅的叫着,但自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鄢素林很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对外提起他跟敏繁这层关系,常年混迹在那烟花之地,他知道身份有别,所以即使尽心尽力的教她舞蹈,可在外人面前还是提醒敏繁最好别叫他师傅。 这件事被宫里的宋贵妃知道后,心里十分满意这个戏子有自知之明,但她在宫中也曾听过他的名声,纵然一个戏子,只要他不声张,宋贵妃还是愿意让敏繁跟着他学习,只要敏繁开心就好。 于是得知情况后的第二天,宋贵妃真的派人送来了不小的一笔数目,作为教学报酬,让敏繁有时间就接着跟他学习,不过也是划清界限的意思。 今天也是破例让敏繁出宫在菊央街这一块儿来了,往日即使学习,也只在依云阁素林的院子里待上一两个时辰就被保驾回宫。 拿了点心后的敏繁自喜悦中回过神:“青禾姐姐,小律律怎么样了?我都好多天没见着他了,这次来给他带了好多礼物,都是我答应他的,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青禾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笑说:“你还问呢,也不知道是谁一进来就光顾着打点心的主意了,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原来徐律早就站在敏繁身后好一阵儿了,只是不会说话,又知道了敏繁是公主,到底是拘束了,至于他的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被磕破了口子,流血比较多,看着吓人,大夫缝合后就好了不少,能走能跳的。 要说静养的,还是泊宁静养了好几天,因着腿受伤,又抱着徐律走了好一阵的路,造成二次创伤,整个膝盖肿得不像话,直到今天也只能正常走路,不能小跑。 敏繁和徐律不一样,她天生就很乐观,一见徐律就很自然的跟他玩儿起来,还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样一样的给他看,很快又打成了一片。 眼看开张仪式弄得差不多,店里的伙计和青禾教出来的学徒都是手脚麻利的,各自招呼客人,又让人品尝店里面的试吃品,看着倒是热闹。 “看来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该做的昨天就安排好了,你这个老板在这里看着,顺便做做接待,给玲珑坊还是宣传宣传,我就先镜园了,家里还有客人在等着呢。” 鄢素林知道今天是镜园完工办酒席的日子,他见青禾要走,当下给她拉住:“你等等,你家晚宴我应该能赶上,要是赶不上来得晚了,那些个好吃的你也得给我留些知道吗?不然我可不依。” “行,我的鄢老板,都依你!”两人经过这次合作,算是真正的生意伙伴了,又在鄢素林这里听说了这么多玉玲珑的事情,两人关系也亲近不少。 听到洛青禾答应,鄢素林才满意的点头,放她走了。 可是当青禾回到家的时候,眼看前院儿都是六七十个人,再到后花园,那些应邀的公子和朋友们更是不得了,加起来怕是近两百人。 她们也就准备了十几桌,这么看来还要多加几张桌子。 不过镜园里都是些可靠的人呢,见青禾一回来,陈姨就跟青禾把基本的情况说了:“除了昨天就准备好放在外面雪窑里面的食材,今天的食材也一样是精心挑选的。” 青禾当即就操办起来,让人去左邻右舍的借桌子,这才把人数安排下来。 “对了姑娘,你说的让我采择下来的菌菇我都泡水洗净了,不知道接下来我们先上哪些菜?” 青禾应到:“就上那个牛丸吧。” 这个五鲜牛丸在昨天青禾就准备好了现成的牛肉,还有mizhi馅儿料,只咬一口就是满口醇香,让人回味无穷。 正准备这道前菜,席辰家的小丞儿就进来了,他跟着父母来的早,早就把镜园花园到后厨这个地方摸了个遍,到这后厨就是专门来找她的:“青禾姐姐,我又来找你玩儿了!你是不是又要给丞儿做好吃的了?” 青禾见着小家伙先是一喜,不过现在不是逗小孩儿的时候,后厨里面太忙,小家伙在这里只会添麻烦,她拿出怀里的小手绢给丞儿洗手,洗完后就用筷子差了一个牛丸,又说:“丞儿最听话了对不对?那我这会儿就给你一个,吃完就去找娘亲玩儿好不好?” 丞儿满口答应:“好,好。” 结果小丞儿吃完,脸上惊喜,都不用青禾去送,他自己就跑了,手里还有青禾给他的小馒头。 “娘亲!青禾姐姐又给我好吃的了!” 林氏刚才还在找自家小儿子,谁知道竟然是他跑去找青禾去了,看来还真是让青禾给收服了这小子:“哦?什么好吃的?是你手上的馒头?” 那是一个做成小猪一样的馒头,里面时红豆沙馅儿的,算是今晚一道甜点,小丞儿说:“不是这个,比这个还要好吃,好香好香的大丸子!” 今晚带着小孩儿来的,还就林氏一人,所以大家看到丞儿之后,都稀罕的不得了,纷纷来逗弄:“哦?那你告诉婶婶你再青禾姐姐的厨房里面还吃了什么呀?” “就吃了大丸子,里面的汤好好喝,我一会儿还要吃好多好多个!” 林氏跟众人一样忍俊不禁,有时候有个小孩子在身边,真的是太好玩儿了。 谈笑间,前菜已经出来了,却见那果然是个鸡蛋大小的大肉丸子,看这颜色又尝了口,原来是牛肉丸子,只是这丸子可不一样,一口咬下去还弾牙,肉质鲜美,不同于传统牛肉的味道,里面似乎还加了什么,吃起来鲜香嫩滑。 更让人惊艳的是里面的汤汁,流出来就是一股浓浓的香味,剩下一点儿馅料大家才看出来,里面竟然是蘑菇。 怪不得这么鲜,这个做法也太有意思了。 不过大家也都没多在意里面的蘑菇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只当这香菇就是年前晒干了泡发的干菇。 那位杨公子赞叹道:“果真是美味,这丸子虽然外表给人冲击不小,实际上吃了竟然一点都不腻,我甚至都还能吃上四五个的样子。” 这里的公子们不像外面一些百姓家,几天才吃一次肉,或是更穷苦的,要一个月吃上一回,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个鸡蛋大的肉丸子的时候,心里并不很想入口,可吃了之后才知道真香。 韩.光宗为这妹子自豪:“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大家都接连捧场,对这位女大厨手艺赞叹得不行,还强烈要求再来几个,大有多吃几个的打算。 韩.光宗见他们起哄,笑着打断了众人:“你们够了啊,就是一道前菜让你们垫垫肚子而已,怎么?这就知道好了?好的还在后头呢,你们别不当回事儿。” 大家心道有理,钱菜都这么好吃,怎么还能把这架势放丢了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一定要耐心的等到青禾姑娘的菜上桌! 韩.光宗发了话,这才舔了舔嘴唇,原来是他也没吃够呢,心里惦记着等这次酒席过后,一定叫青禾这丫头给自己多拿几个带回家里去,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旁边一年轻的公子忽的把碗里面的牛肉丸子用干净的筷子夹了出来,放到了韩.光宗碗里。 那公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又生的白净,他将丸子夹到韩.光宗碗里后说:“师哥你先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韩.光宗眼睛亮了,还有这等好事,不过他叫我什么来着? 果然,他回头一看,这不是那个活阎王,也就是自己新拜的师傅的儿子顾蘅么?! “不不不,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吃吧,我一会儿吃别的就行。”韩.光宗赶紧给推了出去,这一口一个师哥的年轻公子本来也是不愿意跟着那活阎王学习的,可谁知道韩.光宗拜在他门下后,这小儿子忽然就转性了,也来跟着他这师傅学习,于是就成了他的师弟。 而且他这师弟太特殊了,有个活阎王的爹,他自小就很少跟外界这些公子哥儿们玩耍接触,也正是因为这样,顾蘅的朋友少之又少,老爹更是连徒弟都没有一个,不过现在有了,韩.光宗一来,顾蘅就有朋友了。 不止如此,因韩.光宗的性格开朗豪放,行事跟他见过的那些长辈和老学究完全不一样,所以顾蘅很快就赖上了韩.光宗,各种跟随,那是打心眼儿里爱护崇拜这个师哥,倒像是亲兄弟般对待,少不说有些亲兄弟还没顾蘅这么热络呢。 可韩.光宗就为难了,他是个风花雪月的浪荡子,而这顾蘅就是温室里面的白莲,单纯的不谙世事,又赤诚热烈,是真把韩.光宗当做了自己人,什么都为他着想,有好的也必须要给他留着。 但凡顾蘅歪一点点,韩.光宗都能毫无惭愧的带着他一起去喝花酒,可是他不能,顾蘅这么纯洁的小白花,他是真下不去手,可这小花偏就粘上了他,为了不让小白花被外面的世界污染,韩.光宗自己都不敢去喝花酒了。 青禾在厨房听闻想要加菜的消息,顿时自豪的信心满满,看来以后段家食铺又多了一道新菜了。 随着一些提前准备好的小菜上桌,青禾开始做第二道菜了,今晚大多是肉食,要是吃腻了,还是得准备些清淡的凉拌小菜才是,不过今天青禾又有了新的主意,她相信大家一定会对这道菜感到新奇。 紧接着她又让人去她的储存库里面取出早就熬制好的各种mizhi酱料出来。 青禾刚才做的丸子已经俘获了大家的胃,所有人都对接下来的惊喜拭目以待,刚才吃丸子的时候大家就听说了,今天晚上除了这些招牌菜,还有青禾新开发的菜品,那丸子便是其一。 等青禾给每桌都送上素菜色拉,这道菜还是她在罗泉时,因为想让赵容隐收方少泽为徒才做出来的菜,只是当时没有更好的工具,她的手上功夫也不够成熟,虽然味道不催,不过肯定是比不上今天这一盘子。 赵容隐和方少泽看到这菜时,都颇为感慨,尤其是现在拖家带口的赵先生,勾起从前回忆,那是无限惆怅呀。 他接三叹,最后带着朦胧酒意站起来,似是要即兴作诗一首,杨潼一见大惊,连忙叫起一旁的方少泽,赶紧捂住耳朵! 倒是赵容隐的儿子赵默谦忙向方少泽问道:“可有笔墨丹青?” “有啊,没个别院都有,前面进门那处的书案上就摆着呢。” 赵默谦一刻都不敢耽搁,当下去取了过来。 咦咦?这是什么意思? 还等不及他多想,赵容隐孤苦狼嚎般的靡靡之音就响起来,方少泽那时想要捂住耳朵已经晚了。 其实吟诗作赋也是要一定抑扬顿挫的,可赵容隐就不,想怎么吟就怎么吟,作到兴致高涨处还能放声高歌一曲,哪怕是声不成调,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 方少泽苦着脸听着,再捂上耳朵也无济于事,就好像听了开头就再也逃不了他余音入耳,在座宾客大家都默不作声,似乎都不敢说话了。 等他终于即兴做完,杨潼才如释重负 的放下双手,然后把赵默谦写下来诗句重新朗读一番,此情此景,只道是景如其字,当真好诗。 经过一番魔音拷打,再赏这一篇好文,竟是别有一番感觉。 见大家在杨潼诵读完后纷纷赞赏,赵容隐哼笑一声:“哼,不就是比我唱的好听么?不就比我长得好看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小白脸儿一个。” 大家抿唇,都含笑不语,等着杨老狐狸如何答话。 谁知道狐狸终究是狐狸,不仅狡猾,还沉得住气:“也就长得不好看的才嫉妒人的才华美貌。” 杨狐狸蹬鼻子上脸,赵容隐不乐意了:“谁嫉妒你的才华了?我满腹才华,有的是。”他不服气的拉过方少泽,跟他说闲话:“你这师傅好没脸皮,你知道他以前是怎的勾引人元泓的么?当初一穷二白,偏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在大街上看了元泓一眼就走不动腿,去那不仙楼门口蹲点儿要酒喝——” 杨潼也急了:“你别输不起呀,输不起就像造我的谣?” “我哪里说错了?你分明就是想勾搭人家元泓,就你那酒量至于醉倒在地起都起不来么?对,他就是装醉的,人元泓心肠又好,见他这个臭要饭的醉在大街上怕他被冻死,竟然把人收留了进去,这还得了,杨老狐狸是什么人,你看看现在,元泓是不是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你才是臭要饭的,你会不会说话?你见过那个要饭的长我这么帅?!” 杨潼老是上前打断,明显不想让赵容隐再说下去,方少泽可心里紧巴巴的,他其实还正想听呢,真不希望杨潼就这么把话题给岔开了。 赵容隐可不吃这一套,今天非要把杨潼以前的事情给方少泽好好说一道不可,杨潼咧嘴笑出一口白牙,眼里冒着丝丝寒气:“行啊,那我今天也把你的底儿给兜了,看谁饶过谁。” 说完就去拽着赵默谦要说他糗事,谁知赵默谦可不同方少泽,他在杨潼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把杨潼给推开了,坚决表示不想知道。 其实这一次赵容隐说自己拖家带口也不是假话,原是他家里的弟弟出了意外去世了,家里还留下遗孤和结发妻子,赵家也是大家族出身,在得知弟弟出事,赵容隐当即赶回了家里,谁知道一回去就被告知他要迎娶自家弟弟的媳妇和照顾他的几个孩子。 赵容隐头疼了,可是家族里面的事情,有时候不得不从,最后他还是遵从父命,娶了自家弟妹为妻。 不过既然成了亲,那就是一家人,赵容隐虽然一直孤身一人,也喜欢潇洒,但真的担子落在肩上,也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他在得知要来广陵任职的时候,也不曾丢下一家三口,让人闲话,反而全部都带到了京城来。 不过好在这位夫人也是个贤惠之人,又落落大方,甚好相处,这两个孩子也听话,赵默谦是大儿子,今年十三岁,不过长得倒是高大,看似十六七岁的孩子,他对赵容隐这般顺从也不为别的,除了那层隔阂以外,其实更多的是尊敬,从他们一家被赵容隐接纳后,赵先去确实一直对他们不错。 杨潼很是失望,不过他转而又把目标投向一直听自己八卦的方少泽,他一把将人拉过,开始数落他,借此岔开喋喋不休的赵容隐:“你还听什么听,多学学人家行不行,亏你还这么大把年纪,为师的八卦就这么好听?” 好听啊,方少泽想,不过他又不敢说出来,现在被杨潼扯着耳朵说道,顿时也不好意思起来。 元泓一直笑而不语,直到杨潼也开始发酒疯的样子,他才走过来把杨潼拉扯开:“你这样子像什么话?今天少泽可忙着呢,赶紧过来坐下吧,赵公子是吧?” 赵默谦连忙点了点头,对这酒仙有几分好奇,就听他说:“你父亲也是喝醉了,雪路多少有些打滑,你赶紧扶他也坐下。” 有人拉劝,这才好好的坐下了,方少泽也松了口气。 被元泓拉回去的杨潼似乎真的有些醉了,竟跟元泓面前撒起娇来:“你看他,这么毒舌竟然也能混到今天,哼,不行,我也要他方才吃的那个蔬菜什么的。” 方少泽听见,还不赶忙献上,谁知杨潼根本不要他手上的,非要元泓给他他才吃,元泓无奈,便接过了少泽手里的盘子,给他加上色拉酱拌好才交到他手上,杨潼终于满意了。 后花园风波刚平定,外面看门的伙计就进来了,看样子很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的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请少爷亲自去看看吧。” 他纳闷儿了,这个时候能发生什么事情?等他一出去就明白了,原来外面来的这群人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人,你道是谁? 原来是那天计划青禾卖假肉的十几位老板,知道今天镜园办酒,他们大家伙儿这次CIA上门来拜访,想要亲自谢过青禾才行。 这都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一群人阵势不小,竟也是张灯结彩,还有好几只现成的烤全羊,就架在烤炉上,被好多个伙计抬着。 方少泽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个习俗他来广陵后是听说过的,是办酒席的最高拜礼,代表着绝对的热情,不过亲眼见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赶紧让伙计去把后厨的青禾先叫了过来,这些老板已经开始在跟段家的涮锅开始了合作,条约也都签字画押了,只是这里面的一些规矩和运营都是方少泽在办,里面的另一位主角青禾却一直没有见过,所以他们今天才来拜访。 青禾出来时,一众老板都对这个丫头惊叹不已,他们本以为做这么大生意的女子定然也是上了年纪能够独当一面的了,谁知道今天一见,这姑娘跟自己家儿子女儿都是差不多大的嘛,他们竟然孩子做出那样的事情,实在让人惭愧呀。 那位主事的老板率先站出来:“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一直都没有机会亲口道歉,你还愿意宽宏大量的对我们的恶行既往不咎,我等羞愧至极,今天一点薄礼,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这人恐怕都能当自己姥爷了,说实在的青禾受起来还真别扭,所幸把人想要行礼的动作拦下了:“行了,早就过了的事情再多说也没用了是不是?我也是年纪小,有的地方也没有照顾到,还请各位不要介怀。” “姑娘,你这话言重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只管说就是。”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姑娘,实在对不起,其实那事儿确实是我出的主意,但当我被关进大牢的时候我就知道错了,得罪齐山侯和公主,那是要砍头的,可你却凭借一己之力把我们从衙门里面带了出来,这份大恩大德,我实在无以为报,今后就算是给你当牛做马,我也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那位老板原姓马,这个青禾从放他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了,也知道他之前做过的事情,不过她笑道:“马老板客气了,以后既然在一起做生意,大家就是自己人,可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 青禾说完便要请他们去里面吃酒,可那些老板们大概也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人,他们前阵子才去大牢里面走了一趟现在进去,不是给人看笑话么,他们脸上可过不去。 最后在他们诸多托词下,青禾也不再坚持,放任他们走了。 回去后,里面的人大概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有人有感而发:“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竟是比咱们这些老人还要宽厚待人,他们当初闹出这样的事情打击你们,你们也能不计前嫌,实在是难得。” 杨潼醉眼一抬:“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真要是这样,还能老是被人找麻烦?” 在这十几桌酒席上,也就杨潼敢大放厥词了,谁让他是主人家长辈呢? 赵容隐实在悔不当初,看看他现在这个得意的劲儿,要不是抢了自己徒弟,他还能这么风光? 他不客气道:“你就得了便宜卖乖吧,真要这么不喜欢,那你把人还给我好了。” 似乎终于在赵先生面前找回场子,杨潼嘿嘿一笑,得意起来,你想要回去,我还就偏不给你。 赵容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了,杨潼这老狐狸没人收拾可不行,他今后怕是要在这镜园长住才是,让这老狐狸知道夕阳为什么是红的。 吃喝玩乐说说笑笑,大家都对后面的主场戏开始期待起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