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了 沈凌缓缓睁开眼，一瞬间，自己的一生，如快进的电影一般，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 他本是一个山村的穷小子，就读了烹饪学校，靠着自己的努力以及天赋，一步步成为了顶级大厨，最终登上人生巅峰，入驻阿拉伯塔酒店——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七星级迪拜帆船酒店，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家七星级酒店的行政主厨！ 沈凌本该是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候，尤其是在三十三岁的黄金年龄，这的确是值得骄傲的！ 所以，当接受完著名的《时代》杂志采访，他不免意气风发，在自己的房间里多喝了几杯。 想到那名时代杂志记者最后朝他竖起大拇指，恭维沈凌从‘亚洲食神’成功晋阶为‘世界食神’时，沈凌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一扬脖子，饮尽了杯子的人头马XO。 几杯洋酒下肚，沈凌有些内急，站起身想去上厕所，刚从沙发上站起，却觉眼前一阵眩晕，天昏地转！ 噗通...... 沈凌直直地倒了下去，脑袋撞在了大理石材质的桌角...... 沈凌尚未睁开眼，便觉身后两股栗栗，身前更是‘小丁丁’微凉。 猛然睁开眼，沈凌已发现了自己尴尬的处境！ ——此刻，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而且，下半身还是一丝不挂，四肢摊开，呈‘大’......‘太’字形，此等姿势，实在不雅，令人难堪！ 沈凌想要说话，却悲催地发现，自己的嘴巴居然被一块臭烘烘的布料，团成一团堵住了嘴巴，除了‘呜呜’声，竟无法开腔说话。 站在自己身前的，是个中年太监，一身宝石蓝绣仙鹭长袍，手持拂尘，头戴孔雀毛顶镶宝石帽。 此刻见沈凌幽幽睁开了眼，扯着公鸭嗓子，道：“萧雅轩庖人沈凌，玩忽职守，配菜有误，致使萧雅轩小主林常在贵体抱恙，十恶不赦！念其年幼，死罪可免，活罪难恕。送司礼监，由敬事房......” 轰隆！ 沈凌听到这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太监接下去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听见。 沈凌知道，自己这是很逗比的穿越了！ ——而且还是该死的‘魂穿’，附体到了一个面对‘宫刑’，面对割鸡的小刀刀，被吓死的倒霉小子身上。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在皇宫膳房内，专伺给一个姓林的七品常在，做庖厨的！ 当然，并不是掌勺的‘庖长’，连‘副庖长’都不是，就是一名打下手配菜的‘庖人’。 可惜，他在配菜的时候配错了菜，致使‘小主’吃完之后身体不适，如今是要惩罚自己，把他的‘小丁丁’切了，让沈凌去后宫做小太监呢！ 这可如何是好？别人穿越都是享尽荣华富贵，哪怕一开始是贫困书生、边境的小兵、入赘的女婿，到最后都能牛逼哄哄，一统天下，不是自己做皇帝，就是做皇帝背后的黑衣宰相，怎么轮到自己，却要被阉割了呢？ 沈凌心里苦啊！ 穿越？古代？皇宫？膳房？ 这一连串的词汇，在沈凌的脑海中围绕成了一个圈儿。 好机会！我沈凌可是‘世界食神’，唯一一个上过《时代》杂志封面的顶级厨神，帝王又如何？只要吃了我做的菜，就不怕他不赏识自己。 可是......该死的！现在别说做菜给皇帝吃了，自己的命根子，小丁丁都要保不住了，这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啊！ 可是，他的嘴巴被封住，四肢更是被捆绑，动弹不得，成了刀俎之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老狗，还不动手？咱家还得赶回萧雅轩，向林小主复命呢！” 中年太监微露不满之色，说道。 从他的身后，走出一个如同‘钟楼怪人’般佝偻的驼背老太监，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小刀，似金非金，似铜非铜。 这柄刀的形状很奇怪，粗看有些类似‘回旋镖’。 再蠢也能猜到这是什么玩意儿——传说中的‘割鹿刀’啊！ 沈凌浑身一颤，如寒冬时节，被人用冰冷刺骨的雪水，从头淋到了脚。他裤子被拔，露在外面的‘小丁丁’，被这柄专用来阉割的‘割鹿刀’一吓，顿时雄风不再，差些就缩阳入腹了！ 被唤作‘老狗’的驼背老太监，正一步步朝沈凌靠近过来，他眯着眼，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沈凌的两腿之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凌真的很不甘心，虽说太监也可以有所作为，像三宝太监郑和，逗比太监韦小宝，装逼太监嫪毐，tian逼太监李莲英，以及人妖东方不败......可是，沈凌真的还没有当太监的心理准备。 ——没了命根子，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有个毛用？ 男人征服世界的终极目的是什么？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征服女人？ 女人征服男人从而征服世界，男人征服世界从而征服女人，可若是连命根子都没了，那还征服个毛的世界啊，还有意义吗？ 不知是因为憋屈还是愤怒，沈凌的眼角，淌出两行清泪。 “哎......也是个可怜人，从小死了爹妈，无亲无故的，小小年纪，着实可怜的紧！” 中年太监口中啧啧了两声，旋即又道：“罢了罢了，给你半盏茶的工夫，想说什么，说吧！” 说完，中年太监走上两步，一伸手，将沈凌口中塞着的布团拔了出来。 “公公饶命，刀下留人......不，刀下留根啊！”沈凌一把鼻涕一把泪，即便是再世为人，可求生的本能依然强大。 “没人要你的命，咱家要的，是你的命根子！” 中年太监嘿嘿一笑，扯着公鸭嗓子继续说道：“你求咱家也没有，这是林小主的意思，就连宛贵嫔那儿都报备了，按理说，处置你这么个下等低贱的奴才，林小主的令就足够了，居然还惊动了宛贵嫔，你小子便是赐死，也该知足了，再者也没要你的小命，只需断了你的命根子便是了！” “断我命根子，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小命去呢！”沈凌哭丧着脸说道。 “嘿！这叫什么话？咱家八岁入宫，如今已是四十又六，这么些年，咱家不也活得好好的？没了那惹人烦恼的念想，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命根子没了，命还在！难道它比你的小命还重要？”中年太监不悦地说道。 沈凌脱口而出：“那当然......没有。不过，我还没做好当‘公公’的准备，还求公公您大发慈悲！” 这一刻，沈凌声泪俱下，他一半是假，一半是真，让人看了，倒也着实替他可怜。 ——宝宝心里苦啊！没了命根子，还要这条小命作甚？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罢了，我又没有捡肥皂的‘龙阳之好’，当不了‘小受’，让我割去‘丁丁’做太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就算给我一百本《葵花宝典》，也无法弥补我身心所遭受的创伤。 “敢问公公如何称呼？”沈凌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咱家姓张，单名一个寿字！”中年太监说道。 “原来是张公公！”沈凌道：“公公，能不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你有什么话要对咱家说？” 张寿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之色，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瞧了一眼满脸焦急之色的沈凌，朝专门负责阉割的‘老狗’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半盏茶之后再进来！” 老狗迟疑了一下，还是拱了拱手，退出了净事房，顺手又把门虚掩合上了。 “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咱家还得回去向小主复命。” “公公，求您给小主带句话，成吗？”沈凌可怜兮兮地央求道。 张寿看了一眼少年模样，楚楚可怜的沈凌，一声叹息：“哎……咱家净身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了许多，个中滋味，只有过来人才懂。”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嘴角轻轻颤动，过了这么多年，想起当年净身时的情景，依然带着深深的恐惧，怕是今生今世都难以抹平心头的创伤了——除非能枯木逢春，断鸡再生，割掉的小丁丁还能长出来。 ——身体的痛苦和永久的残缺，固然重要。但或许，心灵所受的创伤，才是真正的痛！ 身体的痛苦是一时的，心理的创伤，却是一辈子的！ “不是咱家不愿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 张寿有些无奈地道：“小主虽只是从七品常在，可近些时日，却极受皇上宠爱，这不，已经连着翻了两晚上牌子。不出几日，怕是要连升几品了，莫说七品的才人、美人，便是从六品的贵人，正六品的小仪，便是从五品的嫔，也不是不可能！你小子真是得了失心疯，在这个节骨眼儿，居然敢出这等纰漏，谁还敢替你求情？今儿个小主拉肚子，身体便是不洁，不可伺候万岁爷了……若能接连三夜受到恩宠，封嫔的把握就更大了，若能天赐龙种，封妃都指日可待，可这一切都被你这小子给坏了事，你说，你该不该死？只割掉你的那丁点玩意儿，已经是小主心慈，留情开恩了。” 沈凌见对方愿意和自己沟通，顺带还一番吐槽，可见他并非那种因身理残缺，导致心理变态的那种阴狠太监。 有戏！ 无论如何，必须得争取一下！ ——生命诚可贵，鸡鸡价更高。若为鸡鸡故，一切皆可抛！ “公公，您……您入宫这么久，宫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沈凌小心翼翼地问道。 中年太监目光幽幽，无限感慨地说道：“咱家爹妈死得早，入宫的时候，只有一个远房的堂叔，入宫后便断了音信，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想必这位远房的堂叔，在他入宫之前，对他还是很照顾的，看得出张公公对堂叔还是很有感情的。 瞬间，沈凌的眼睛亮了，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丁丁去留一瞬间，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当机立断！ 沈凌拿定了主意，毅然说道：“公公，如若不弃，沈凌愿认您做干爹，以后服侍您老人家钟老……甚至传宗接代，给您这一脉续上香火！” 张寿的眼睛，突的睁开，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凌，后者被盯得浑身发毛。 不过，事到如今，沈凌已经没有第二天路可以走了，认贼作父也好，认太监做干爹也罢，只要能留住命根子，其余的都已不重要！ 荣辱、廉耻、尊严。在这一刻，变得轻如鸿毛，决计抵不过沈凌小丁丁上的一根毛......虽然现在的沈凌小丁丁还是青龙，寸草不生。 “嘿嘿，好小子，你倒是机灵，知道我们内侍终身无后，最担心的就是死后连个哭孝收尸的都没有，便想认我做干爹，利用咱家给你求情，是吧？可惜呀，莫说咱家只是小主身边的老奴，便是常在小主从外府家宅，带入宫中的贴身侍女瑾儿，她愿为你说话，怕也无用，无法让你避过这一刀了......承你一声干爹，我的乖儿，闲话说再多，能耗几刻？莫怕，一闭眼，横竖一条心，忍忍也就过去了！” “干爹，我不求您能为我开脱尽所有罪责，只求您能帮我给小主传句话，只要把话带到了，接下来小主要杀要剐，是切命根子还是砍脑袋，沈凌绝无半点怨言！” 想到伤心处，沈凌似也动了真情，泪眼朦胧，哽咽着说道：“......到时候，即便我真成了小太监，您还是我干爹，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老！” 中年太监张寿像是被沈凌的真诚所打动，沉思了片刻，一咬牙道：“罢了！第一眼见到你小子，就感觉和你有缘，瞧你那股子机灵劲儿，说不得以后会有大出息，丢了男人的根儿，什么都别想了，只能在后宫里老老实实做奴才，实在可惜！得，想让咱家传什么话，说吧。” “多谢公公......不，干爹！” 沈凌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平复了一下情绪。 “您给小主带句话......我有办法让她止住腹泻之疾！” “咱家还当你要说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话呢，原是说这个......要只有这句，那咱家可以省下脚力了。太医院的太医早就给小主瞧过，说是万物相生相克，食材亦存药理，几样不对路子的菜蔬配在一道，搁一起烹煮，小主吃了，自然要在腹中打架的。钟太医诊断后开了药方子，瑾儿熬了药，小主已经服下，身子无恙了，只是体虚而已。 莫说你的法子是否有效......即便真有效，那也晚了！宫里那么多太医，养着可不是吃闲饭的！” 张公公摇了摇头，他断言，就凭这些，沈凌决计无法给自己脱罪。 沈凌一想倒也是，那么多太医，搁在民间市井之中，哪一个不是生死人、肉白骨，拥有起死回生之术的‘神医’？要是连食物中毒后拉肚子都治不好，怎么给皇帝和皇帝的老妈、小妈、后妈、儿子、大姨、大妹子和三宫六院的一众大小老婆们治病啊？ 伴君如伴虎，身为太医，若没一点真本事，早被拉出午门斩首，嗝屁着凉了。 不行！看来，必须要拿出杀手锏，搏一把了......虽然一点把握都没有！ “干爹，你和小主说......我有法子让她受孕龙胎！”沈凌道。 啪嗒...... 太监张寿手中的拂尘，掉落在地上，他是被沈凌这句话给惊到了。 “小子，这可不是说笑的！当下不过是净身，丢块小拇指大小的废肉，虽少了件物什，可至少还活着，能听能看能吃。你要是胡言乱语，扯下弥天大谎，即便让你苟延残喘几日，到时候终究免不了伸头一刀。那时候丢的可就不是裤裆里的小脑袋，而是你这颗吃饭的大脑袋了！不但你性命不保，连我也要受你牵连，吃挂落事小，怕也要陪你一道下黄泉的！小子，你可想清楚了！” 张寿一双眼睛里，顿时冒出瘆人的绿光，死死盯着沈凌，似要把沈凌整个看透、看穿。 沈凌心头一阵阵发毛，不过，事到如今，为了能把根留住，也只能硬挺了。 “干爹放心，我有十成的把握！”沈凌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 “得！咱家不管你是真情或是假意，既然你喊了咱家这一声干爹，咱家也应承了，就为你小子......也为咱家自己，拼一回吧！” 看得出来，张寿对沈凌还是很有几分好感，几分欢喜的。加之太监断后，沈凌这一声干爹，倒是喊到他心坎里去了，叫得他浑身舒坦。 “咱家这就去给你传话，至于成不成，那就得看你的命了，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干爹！” 沈凌喜出望外，连忙答谢道。 ——只要张寿答应传话，沈凌相信，凭后宫妃嫔对权力和宠幸的渴望，如此诱惑，莫说一个小小的常在 ，便是尚未给皇帝生下一龙半凤的皇后、贵妃，也会对此趋之若鹜！ “老狗......老狗！” 张寿把净事房门外的驼背老太监喊了进来，千叮咛万嘱咐，吩咐老狗，在自己没有回来之前，万万不可下刀割小鸡。 交代清楚后，张寿才满怀慈意地扫了沈凌一样，出门而去。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沈凌一丝不挂，像待宰的白猪一样，四肢摊开，被固定在特质的木床上。 这也就罢了，更让他心底发毛的，是旁边还站着个如‘钟楼怪人’般的驼背老太监，眼神古怪地盯着沈凌两腿之间的那点小玩意儿，手中那形状怪异的利刃，正不停摇晃着，那是在演练‘割鸡’的手法动作...... 沈凌后背的毫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每一秒，仿佛比一年还要漫长。 滴答，滴答...... 汗水，延着耳边滑落，凝聚到下巴上，一颗颗滴落下来。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沈凌整个人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的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过度紧张的缘故，沈凌的意识都变得恍惚起来，如同被煎熬了一个世纪，当张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沈凌竟感到了些许的陌生。 “公公......不，干爹。”沈凌咽了口唾沫，只觉一股子血腥气从喉咙往外冒。 “哎......承你喊了这么多声干爹，咱家惭愧，没给你办好这个差。” 张寿叹了口气，说道。 沈凌的脑海中，轰隆一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姓林的小娘们没答应？孕育龙胎，真正雀鸟变凤凰的天赐良机，她居然能拒绝？ 张寿似乎看出了沈凌的疑惑，叹息一声道：“咱家一回到萧雅轩中，就将此间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包括你要咱家带的那些话，咱家一句不落的带到了。看样子，小主竟也有些动心，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那些话，被身处屏风后的皇上听见了！皇帝陛下龙颜震怒，这是欺君之罪，当即下令，明日午时，在皇城城门口，先宫刑，再腰斩......”张寿道。 先宫刑再腰斩？ 沈凌一听，两眼一翻，瞬间吓昏了过去。 第二章 鱼香肉丝（上） 皇城的城门外，人山人海，聚集了上万人之众。 这里，本就是宫里的人犯了重罪，被判了极刑，当众行刑，以儆效尤的地方。 一名稚气未脱的少年，被五花大绑押送到了宫门外的一片空地上，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看着身材魁梧、赤膊着上身，手中扛着大刀的刽子手，心如死灰。 此时，一名太监手持圣旨，扯着公鸭嗓子当众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天丰大陆石国皇帝，诏曰：萧雅轩庖人沈凌，欺君罔上……” 轰隆…… 沈凌的脑海中，如一枚惊雷炸响！ 他只听到‘天丰大陆，石国皇帝’，整个人都似要炸裂开来！ 天丰大陆？石国？ 历史上似乎曾短暂出现过叫做‘石国’的国度，可从来也没有天丰大陆这种玩意儿啊！ ——我明白了！原来老子没穿越到唐、宋、元、明、清，而是……异世大陆！ 沈凌浑身打了个激灵，想要嘶吼、呐喊，可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旋即，沈凌心头的挣扎、不甘、愤怒，最终化作了一缕无奈叹息。 从前，沈凌的口头禅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现在他心里最恨的就是这一句！ ——这是最好的安排吗？让老子莫名其妙，以一种无厘头的死法嗝屁了，穿越到这么个鬼地方，还没像小说中的主角那样牛逼起来呢，居然就要被先割鸡，再割头，以这种耻辱的死法去见耶稣基督，真是憋屈啊！ 就在这时，皇城内一阵骚动，威武的士兵，护着一驾玉辇，来到了监斩台前。一个身披黄袍的中年男子，从皇辇上走下来，虽不似将军般高大，却是不怒自威，君临天下。 此人，正是石国君主，石烽。 监斩官及上万民众瞬间拜倒，口中山呼万岁。 皇帝平和地说了句‘平身’，用眼神向监斩官示意。 “依石国律法，欺君当斩！不过，历代皇帝陛下仁慈，在受刑者临受刑前，可提出一个愿望……” 监斩官高声说道，他走到沈凌的面前，低声耳语道：“小子，别不懂规矩！你若说出跪求不死这样的废话，你一会儿将死得很痛苦！” 沈凌苦笑了一声，他两世为人，过往的种种，如快放的电影，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我不要酒，也不求上好的棺材，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能让我掌一回勺，临死前，再做一道菜！” 沈凌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爆发出阵阵喧嚣，忘了在君王面前，是严禁喧哗的，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他们见过太多即将受极刑者五花八门的要求，有的死刑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有的死刑犯要女人，不论美丑，只是不想临死还是处男之身……这当然也是不现实的。在行刑场，当着上万围观者和监斩官的面‘啪啪啪’，这画面太美，有伤风化，更伤天和。 更多的，则是要酒要肉，要棺材要墓地要新意，总之是五花八门，但临行前最后一个遗愿，居然是掌勺，亲手再做最后一道菜，这可真够新鲜的。 监斩官喊了半天，场面才渐渐平息下来。 众人看向沈凌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或鄙夷，或同情…… 他们都已听说了，今天要被割鸡又腰斩的少年，是个在膳房打下手的‘庖人’，平时最多就是洗洗菜，切切肉罢了，这辈子恐怕还没机会掌过勺，做过菜呢。 这少年郎一定是做梦都想做‘庖长’，亲自掌勺做菜吧，难怪到了这时候，居然还提出这样一个奇葩的最后心愿，若不让他掌一回勺，恐怕死都不瞑目吧。 有人同情，自然就有人嘲弄鄙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那本事，还整天做着‘庖长’的美梦，难怪会犯下杀头重罪，活该！ 监斩官面露难色。 按说，犯人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无理，太过分，只是有些奇葩和惊世骇俗。 监斩官拿不定主意，跪求皇帝陛下定夺。 石国之主一挥手，准了！命人速去膳房，抬锅弄炭。 很快，一个简易的灶台，就在行刑场上搭建了起来。 “说吧，你想做哪道菜？佛跳墙还是九品天翅？朕满足了你的心愿！”石国皇帝石烽威严说道。 “佛跳墙？九品天翅？就这么个从未掌过勺的小子，能做都出来才怪！” “说得对，这是在浪费极品食材，暴殄天物啊！” “……” 围观的石国民众，纷纷为即将被糟蹋的极品食材感到扼腕叹息。 “不，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沈凌否决了这些名贵的食材，此刻，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自己走上烹饪之路的启蒙恩师——那个摆路边摊的小胖子老板。 当年，无父无母，被婶婶赶出家门，在外流浪的沈凌，还不到十岁。要不是憨厚的路边大排档老板收留，沈凌早就饿死冻死在大街上了。 虽然，路边摊很低档次，用的可能还是地沟油，来自蜀地的小胖子也不是什么大厨，可他做的川菜真的很香很好吃，虽然沈凌吃的，都是客人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可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沈凌曾记得‘师父’说过，最能考验厨师功力的，不是什么满汉全席，而是一些简单的菜肴，没有了花里胡哨的东西，返璞归真，看似越简单，越能体现出这名厨师的功底。 比如看似最为普通的蛋炒饭、炒青菜，比如川菜中最常见的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回锅肉…… 对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和启蒙恩师——在路边摆夜摊的中年小胖子，他最拿手也是最得意之作，便是一道鱼香肉丝！ 也是因为这道鱼香肉丝，才让沈凌走上了烹饪之路，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吃到第一口鱼香肉丝时的心情。 满足、感动、幸福……是的，难以言喻的幸福。 那一刻，一无所有的沈凌，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当沈凌狼吞虎咽，吃完整盘鱼香肉丝之后，他拥有了比全世界更重要的东西……一个家！ 看着笑容憨厚，一身油污的小胖子，看着他身旁朴素善良的中年妇人，以及躲在中年妇人身后，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观察着沈凌的长辫子小女孩，沈凌受伤的、麻木的、被冰封的心，彻底融化了。 从那以后，他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员，更准确地说，是成为了他们的家人！成了有点怕老婆的小胖子，人称‘耙耳朵’刘成和鲜大妹的儿子，成了刘小朵的哥哥。 在刘家的那几年，是沈凌最快乐的时光，之后外出求学，踏遍神州大地，遍访厨界名师，最后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一步步走向了厨艺的巅峰，人生的巅峰。 他拥有了年幼时难以想象的无尽财富，拥有了无数的光辉头衔，拥有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地位，被业界称为厨神、食神、美食天王甚至是美食皇帝。可是，自从离开了‘耙耳朵’夫妇和小朵，沈凌再也没有感到过幸福，得到的越多，心底越空虚，越迷茫。 身在迪拜的他，给他们寄过钱，却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打电话，想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启蒙恩师……自己一向视同父亲的刘成开一家川菜大酒楼，把‘小妹’刘小朵接到迪拜生活，或者送去欧洲读大学，这些都被刘成一一拒绝，只说了句‘我们现在很好’，沉默良久，在电话那头说了句‘莫忘初心’，便挂断了电话…… 从那以后，倔强的沈凌已足有两年没给他们打去过电话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好，小朵是不是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此刻，沈凌的心头，五味杂陈…… “我要做一道鱼香肉丝！” 被松开了枷锁，却依然戴着脚镣的沈凌，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颈，沉声说道。 “鱼香肉丝？” 不但是上万围观者，包括大内侍卫、监斩官、皇帝在内，竟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沈凌一怔，旋即很快明白了——在这个世界，在石国，根本没有‘鱼香肉丝’这道菜。 鱼香肉丝？需要鱼和肉吗？何种鱼？何种肉切丝？牛肉、鸡肉、猪肉，还是……？ 围观者议论纷纷，都不知沈凌是要闹哪样。 “来人，去御膳房，取最鲜活的鱼和肉！”石国皇帝大手一挥，下旨说道。 御前太监领了御旨，却是一脸为难之色。 ——鲜活的鱼和肉？这御膳房中，鲜活的鱼类，至少有上百种，肉类更是达数百种之多，难道要把整个御膳房都搬来这行刑场吗？ 可是，皇帝的旨意，又哪里容得他一个太监质疑？御前太监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 “不用这么麻烦！”沈凌开口说道：“这道菜虽叫作鱼香肉丝，但不需要鱼！” 沈凌闭上眼，脑海中出现了那盘熟悉的鱼香肉丝，那种熟悉的憨厚笑脸…… 第三章 鱼香肉丝（下） “猪里脊肉半斤， 青、红辣椒各一只， 胡萝卜半根， 新鲜黑木耳一钱， 鲜笋切片， 蒜瓣，泡椒、葱白各五段， 盐、醋、糖、料酒、番薯粉……” 沈凌闭着眼，如数家珍一般，将所需食材，一一报出。 沈凌刚说完，围观人群又炸锅了。 “什么鱼香肉丝，不就是猪里脊肉炒素嘛，荤素搭配的什锦菜而已。” “根本就没有鱼，叫什么鱼香肉丝啊，故意取个标新立异的菜名，语出惊人，可惜一说出配料，就露馅儿了！” “就是就是，小庖人一个，难道还指望他做出什么惊人的菜品不成？” “……” 太监看着皇帝的鞋面，弯着腰不敢动弹。 “准！”石国皇帝道。 ******************* 很快，食材便备齐了，毕竟只是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食材和配料，莫说是御膳房，便是普通人家的灶膛，也能轻松齐备。 除了食材外，还额外配备了两个生火的小太监，将灶内的火烧得很旺。 原本还有一名切菜的庖人，不过，沈凌坚持要亲自切菜、配料，无需借旁人之手。 里脊肉顺势切成大小、长度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肉丝。 鲜笋切丝…… 青、红色菜椒切条…… 黑木耳切成小块…… 一把菜刀在手，瘦弱的少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沉稳、内敛、认真！ 沈凌运刀的手法之快，娴熟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即便是御膳房中配菜多年的庖厨，恐怕也没人能及得上沈凌出神入化的刀工。 “啪！” 菜刀一下钉在了厚厚的砧板上，入木三分，刀身还在不停震颤，发出金属的嗡嗡轻鸣……力量、角度，恰到好，光凭这一手，御膳房中也找不出几个有此造诣的。 沈凌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去，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笃定和认真，一丝不苟，忘记了自己即将被割鸡再腰斩的悲惨命运，眼中只有食材，神情忘我！ 切丝的里脊肉，用少许的盐和糖抓均匀； 番薯粉（淀粉）上浆，加入一小勺香油搅拌均匀后备用； 冬笋在沸腾的开水中抄水两分钟，去苦味，备用； …… 沈凌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眼不眨盯着大锅里的油，待到油锅里升腾起淡淡的烟，他知道，油温已经合适了！ 切好的里脊肉肉丝，倒入油锅之中，滑油，待到肉丝从血红变成肉白色，快速盛起，以免肉质变老。 在锅里留少许油，再放入蒜末和香料，爆香后放入木耳、切碎的泡椒、葱白，爆炒十秒； 将红、白青椒入锅，快速煸炒！ 最后，将一旁准备好的里脊肉倒入油锅之中，加入糖、料酒等佐料。 “哧啦……” 油锅里飘出阵阵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行刑场四周的空气之中。 沈凌一手颠锅，另一只手握着大勺，快速翻炒，两者配合地天衣无缝，炒菜的动作是那样完美！ 这一刻，沈凌脑海中一片安静，仿佛世间的一切种种，都与他无关，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炒好这道‘鱼香肉丝’，即便做完这道菜就要受刑而死，那又如何？朝闻道夕死，足矣！ 沈凌的双手不停动作着，迅如闪电，却并不给人以手忙脚乱之感，相反，处处透着和谐，仿佛已暗暗契合了天道自然。 沈凌给人的感觉，便是‘大家’，是的，书法大家、剑道大家，而他，已隐隐有了烹饪大家的风采与气度。 天人合一！ 沈凌彻底进入了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完美状态之中！ 很快，一道色香味俱全的‘鱼香肉丝’便做好了，装在金丝镶嵌的珐琅餐盘之中，披红黛绿，木耳如黑色宝石点缀其间，犹如无价的珠宝…… 围观的石国民众，全都傻了眼，似乎被沈凌做菜的气势给震住了。 一个容貌姣好的大家闺秀，微红着脸，低声说了一句：“他……他炒菜时候的样子，真……真好看。” “虽然不知道他做的这道鱼香肉丝味道怎么样，可看他做菜认真的样子，说不定真的很有天赋，可惜呀……马上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拄着拐杖，面露惋惜之色，叹息着说道。 石国皇帝石烽，威严端坐，盯着那盘叫‘鱼香肉丝’的炒菜，若有所思，旋即鹰目一扫：“心愿已了？” 沈凌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满足，再没有了愤怒与不甘，仿佛这一道菜，便是修心之旅，让他心绪平和，再无遗憾。 “行刑！” 一声令下，刽子手将沈凌的脖子按倒，抓起酒坛猛的灌了一口酒，再喷到明晃晃的断头刀之上！ 他要断的，不是沈凌的头，而是……腰！ 腰斩比砍头更残酷，更痛苦！ 大刀已高高举起…… 沈凌闭着眼，等待着自己上下半身分离，内脏流出的一刻。 “这么奇特的一道菜，要是不尝一口，小老儿我会抱憾终身的！”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叟，突然出现在了行刑场的中央，上万双眼睛盯着，竟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何时进去的，是怎么突破层层士兵在外围的把守，走进来的！ 老叟虽须发如雪，可面部肌肤红润光泽，鹤发童颜，就连最显年龄的眼角，也看不到一丝的皱纹。 他不顾监斩官的呵斥，径直走到这盘‘鱼香肉丝’前，俯下身，先用鼻子嗅了嗅。 “香！似乎……真有淡淡的鱼肉香味，怎么会呢，明明没有鱼啊，怪哉、怪哉！” 老头儿摇头晃脑，就像是在自家的厨房里，完全没有面对君王时诚惶诚恐的觉悟。 说完，也不用筷子，直接伸出脏兮兮的手，伸出三根手指，抓着一撮鱼香肉丝就往嘴里送。 老头儿边咀嚼，边砸巴嘴，像是在品味什么难得的山珍海味，最后居然把眼睛都闭上了...... 片刻...... 老叟猛的睁开眼，原本浑浊的一双眸子，突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好！好好好！！！” 老头儿一连说出四个‘好’，对沈凌的这道鱼香肉丝，似乎极为满意。 “哪来的疯老头，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还不速速退下，惊扰了圣驾，治你个欺君之罪，那你就陪这小子一起下阴曹地府吧！”监斩官一挥官袍衣袖，呵斥道。 “什么圣驾，可笑！” 老叟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道，似乎根本没把石国皇帝石烽放在眼里。 “丰饶大陆，广袤无垠，无人知其其方圆几亿兆也，丰饶大陆又分东方与西方，由无尽海为天堑，相隔两片陆地。我们所处的东方大陆，共有数十万国度，其中最强大的，便是九大王朝，这九大王朝虽各自为政，表面却又推大离王朝为首，大离皇朝便是万国之国，大离皇帝，便是万皇之皇。 东方大陆，虽有数万小国，但绝大多数都依附于九大皇朝，是这九大皇朝的附属国，石国地处偏僻，方圆不足千万里，国民不到十亿，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国，虽依附于九大皇朝中的大漠皇朝，但实在不足道也！ 石国之主，虽称之为‘皇帝’，实则还不及一方诸侯，有什么可狂妄的呢？” 老叟的一席话，如惊天霹雳，不但是监斩官和御林军护卫，在场观刑的上万石国民众，也都傻了眼，吓得面如死灰！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何止欺君？别说杀头、腰斩了，就算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大胆！来人啊！” 石国皇帝龙颜大怒，一声怒喝，刚站起身的民众，吓得又纷纷跪倒在地。 老头儿将满是油腻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着被按倒在地，即将腰斩的沈凌，说道：“小子，想活命吗？” 沈凌不假思索地说道：“废话，好死不如赖活，能活着，谁他妈愿意死啊！“ “哈哈哈，好小子，死到临头，居然没有吓尿，不错！” 老头儿一招手，沈凌感觉就像是被巨大的漩涡吸附住了，猛的被拽了过去，仿佛老头儿的手里，握着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绳子，不停拉拽着沈凌。 “老大爷，您是反清复明的武林高手？这莫非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吸星大法？”沈凌的后背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只能苦笑着打趣道。 “江湖？嘿嘿......老朽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 “拿下，统统给我拿下！” 一名将军模样的威武军人，身披银鳞甲胄，高声喝道。 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皇城护卫，手持兵刃，将老叟和沈凌团团围住。 “老家伙，不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牛鬼蛇神，今天你就算插翅也难飞了。”将军骑着赤兔马，高高在上，冷声喝道。 “插翅难飞？嘿嘿......不见得吧！” 老头儿说完，从背后解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铁锅，就像小孩子玩的做菜类玩具模型。 这铁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一眨眼的功夫，居然从巴掌大小，变成了圆形小床一般大！ 老头儿不由分说，轻轻一拽，一步跨出，就将沈凌连同自己，置身于大铁锅之中。 第四章 尿尿已分叉 “起！” 老头儿一声低喝。 ‘起’字出口，铁锅滴溜溜旋转起来，若不是被老叟拽着，沈凌早就从大铁锅里掉下来了。 伴随着旋转，大铁锅竟慢慢飞了起来，离地升空，开始慢悠悠的，旋即越转越快，越飞越高，很快便已离地五丈，有六层楼那么高，旋转也停止了，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之中！ “飞起来了！！！” “神仙，老神仙降世啦！！！” “仙人，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 数万石国臣民，昂头看着头顶上的锅底，激动不已，纷纷朝拜磕头，高呼‘老神仙保佑’。 不仅是这些普通民众，包括石国的军士、太监、和监斩官，双膝一软，统统跪倒在地，那名威武的将军，因惊吓过度，竟从马上摔了下来，旋即又狼狈爬起，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口中喃喃自语，隐约可以听到‘求老神仙原谅’之类的话语。 唯一没有跪下的，便是石国皇帝，石烽！ 他抬头望着天，看着快速朝北边飞去，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铁锅，震惊中带着少许的困惑。 “出离于俗世之外的尊贵修行者，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个叫沈凌的小子，莫不是有什么大机缘？” 石烽喃喃低语。 他是石国皇帝，一国之君，虽是偏远小国，可多少也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秘辛，他当然不会将老叟当作神仙，他知道修行者的存在！ 不过，修行者虽不是神仙，但在凡人眼中，也和神仙没什么区别。 修行者，高高在上，身具‘神仙’的手段与本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移山填海之能，地位无比崇高！ 即便是在九大皇朝的皇庭之中，修行者也是极为尊贵的存在，担任着‘国师’等要职，呼风唤雨，万民敬仰。 像石国这种小国，穷一国之力，也是请不到一名修行者保驾护航，担当‘国师’的，即便把皇位让给对方，修行者也会不屑一顾。 石烽知道，有些修行者到了一定的境界后，会离开山门，到红尘世俗之中历练，游历红尘。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名老叟，会为了一个即将被腰斩的少年庖人现身，还出手相救。 这是为什么？ 难道…… 石烽的目光，最终落到了那盘还冒着热气的‘鱼香肉丝’之上。 半空中，老叟看着已然镇定自若的少年，暗自称奇。 ——从震惊慌乱，到镇定自若，沈凌只用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如此心性，实在难得！ 老叟哪里知道，前世的沈凌，常年坐飞机，往来于世界各地，而且沈凌还是个极限爱好者，滑翔伞、高空跳伞，都是经常玩耍的，大铁锅离地十几米的高度，对沈凌而言，真的算不了什么。 “多谢老丈出手相救！” 沈凌端坐在铁锅上，拱了拱手说道。 “老丈？你不应该叫我老神仙吗？”老叟半真半假地说道。 “神仙？你是神仙吗？”沈凌道：“你不是外星人，就是修仙者……不过看你这打扮，半分ET范儿都没有，肯定不是外星生物，这大铁锅子也不像UFO飞碟……所以，您老应该是个修仙者！” 老叟一怔：“修仙？哈哈，不错，每一个修行之人，最终目的便是成仙得道，不过，整个丰饶大陆，无数的修行者，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怪物，谁敢妄谈一个‘仙’字？我们修炼，目的是成仙得道，但绝不敢妄称修仙者，我们是修行者！” “修行者？” 韩宇默默点了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修行者、修仙者、修真者、魔法师……对我而言，都一个毛样！”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我是说，修行者真牛，还能坐着铁锅飞来飞去。”韩宇道。 “这算什么！但凡是个炼化了本命法器的修行者，都能做到御器飞行。”老者不以为然道。 旋即，老叟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的外星人……是何方人士？老朽为何从未听说过？” “呃……这……” 沈凌一阵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解释。 “是我家乡的山里人，他们穿着古怪，长相更是怪异，整天神神叨叨的……”沈凌胡诌道。 “原来如此。”老叟点了点头，并未深究。 “多谢老丈出手相救，在下沈凌，不知您老如何称呼？”沈凌拱手道。 “老夫黄全，乃修行门派天味宗的长老！”老叟道。 黄泉？这名字可真够瘆人的，他老婆难不成叫阴曹或地府？ 沈凌暗自嘀咕，脸上却堆满了纯真的笑意：“多谢黄老仗义出手，保全了小子一条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若有机会，小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今后？嘿嘿……”黄全嘿嘿一笑，听得沈凌毛骨悚然，心底发毛。 “黄老，不劳烦您千里相送了，我……我到前面的村庄下去就好。”沈凌试探着说道。 “下去？小子，你想怎么下去？是跳下去还是飞下去？上了我这本命法器，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黄全得意地说道，白如雪的头发和胡须，随风飞舞。 沈凌心头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上了贼船……贼锅——原来，这小老儿救自己是有目的的，动机不纯啊！ “黄老，饶命啊！我皮糙肉厚的，不好吃。”沈凌求饶道。 黄全哑然失笑：“谁说要吃你了。” “您不吃我，难道是想抽我的血，用我的童子身炼丹？哎呦，黄老，您不知道，其实我早在八岁那年，就被村里的马寡妇给欺负了，失去了最宝贵的童子之身，不信你看我尿尿，都分叉了……” 沈凌说完就要解开裤腰带，当着他的面嘘嘘，以证明自己尿尿分叉，早已‘非处’，幸好被黄全一挥手制止了。 “谁要把你炼丹了，胡扯！”黄全被沈凌这个活宝弄得哭笑不得：“老朽并非邪修，我天味宗虽非一流的修行门派，但也绝不做拿童子炼丹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你多虑了。” 沈凌心下稍安，没遇到吃人炼丹的邪修，小命算是保住了。 “黄老那您对我到底有何图谋？莫不是见我唇红齿白，想和我捡肥皂……修龙阳之好吧？！”沈凌菊花一紧，瞪大了眼睛，惊恐地说道。 “呸！老朽一心修炼，哪有那闲心和怪癖，你小小年纪，为何脑中尽是龌龊之念？”黄全啐了一口，狠狠说道。 沈凌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委屈地说道：“黄老莫怪，在下天生就污，人称亚洲污王……不，石国小污王。” “什么五（污）王六王的，老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老朽助你脱困，只因你资质尚佳，一时起了惜才之心，不忍你就此陨落，想将你收入我天味宗，你可愿意？” 黄全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沉吟说道，仿佛在等待着沈凌跪倒磕头，感激涕零，连声说‘愿意’，然后死死抱着他的大腿，要认自己做师父。 然而，黄全微昂着脑袋，装模作样等了半天，连脖子都有些酸了，却不闻沈凌那边有什么动静。 黄全按捺不住了，睁眼一眼，却见沈凌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喂，小子，你难不成是高兴过头，连磕头谢恩都忘了吗？！”黄全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沈凌一脸欠揍地说道：“收我入门？黄老定是看出我骨骼惊奇，是个天生的修炼奇才，所以才不惜劫法场，也要救下我？哎呦，我以前怎么从没发现是修行界的天才呢！” 黄全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修行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沈凌这么不要脸的奇葩。 他实在想不明白，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而且，沈凌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本该是少不更事、天真烂漫的年岁，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竟能如此厚颜？黄全实在想不通。 “奇才个屁，天才个毛！”黄全吹胡子瞪眼，直接爆了粗口：“就你这资质，放在任何一个修行门派，都是废物中的废物，根本连外门弟子甚至做学徒的资格都没有，就连入山门扫地都不配！” 黄全把沈凌批得一文不值，仿佛沈凌就是一坨路边臭哄哄的牛粪。 沈凌的自信心，受到了极为严重的摧残，他捂着脸问道：“小子既是如此不堪，那您老为何还要让我拜入山门呢？” “哼！老朽是说，除了我天味宗以外，整个丰饶大陆，无数修行门派，都会将你视为牛粪，只因你根器太差，毫无灵性可言，无论是炼药宗派、炼器门派、还是剑宗气宗，哪怕是邪修门派，绝不会有哪一门哪一派哪一宗会多看一眼，唯有我天味宗例外！ 我天味宗，以烹饪而入道，乃所有修行宗门中，最为奇特，也是最不看中所谓‘修行资质’的，因为天味宗眼中的资质，便是烹饪之天赋！而非修武修魔之天赋！现在，你明白为何老朽要捡你这坨牛粪，把你从法场救下了吧？因为，你做的那道名字奇怪的菜……鱼香肉丝，很不错！虽然在我天味宗内，只属平常，但在凡俗之中，已经难得！” 第五章 天味宗 “居然有做菜的修行门派，这么奇葩？！” 沈凌低头看了一眼坐着的大铁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旋即说道：“天味宗，在修行界各宗派中的地位一定不高吧？” “胡说！”黄全一瞪眼，旋即又像漏了气的皮球，蔫了下来：“……你怎么知道？” 沈凌呵呵一笑：“没吃过猪肉，总听过猪叫啊。做菜做得再好又如何？修行界那么残酷，比的是实力，又不是厨艺大赛，看谁做菜好吃。你做的菜再牛，人家一柄飞剑过来，照样叫你一命呜呼！做菜的修行门派，在修行界，一定是鸡肋般的存在，哈哈哈……” 沈凌放声大笑，完全没注意到黄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少废话，那你到底是愿不愿拜入我天味宗？！”黄全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要是不愿意呢？” “不愿意也得愿意，上了我的法器，可就由不得你了……走！” “哎呦！抢人啦，救命啊！”沈凌夸张地鬼哭狼嚎。 密林深处，高山入云，笔直的山峰，如一柄长剑的剑锋，只有生了翅膀的鸟儿才上得去，便是善于攀爬的灵猴，恐怕也要摔得粉身碎骨。 大铁锅笔直往上攀升，从离地几丈，到几十丈、几百丈，依然还在上升…… 沈凌坐在大铁锅中，耳边风声呼啸，此刻身处云里雾里，放眼望去，周围白茫茫一片。 “慢点慢点，升得太快了，我耳鸣，还想吐……有高原反应，您老开铁锅开得慢一点！” 沈凌用手指抠了一下嗡嗡作响的耳朵，又恶心干呕了两下，咧着嘴说道。 “嘿，好小子！都这时候了，还能说笑，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真的这么大胆。”黄全扭头扫了一眼沈凌，眼中的惊奇和欣喜，是不加掩饰的。 黄全接过很多被宗门选上的弟子，坐上他的本命法器，升了不到五丈，就吓得瘫倒了，再升十几仗，就直接吓出屎尿了，有的干脆就吓晕了过去，只有眼前的小子，是个例外。 “我不是傻，也不是大胆，我是傻大胆！”沈凌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还有，您老哪里看出我不害怕，哪只耳朵听见我在说笑了？我是真有高反，你升慢点儿，好歹让我有个适应过程啊！” 沈凌话音未落，大铁锅子如游乐场的‘高空弹跳’一般，猛的往上窜。 “哇擦，你这阴险的老匹夫……呕啊……” 沈凌实在没忍住，吐了。 大铁锅往上攀升了足有千丈，突然停住了，落在一片空地上。 已经吐得脸色惨白的沈凌，两腿打颤，一下没能站起身来。 “嘿嘿，小子，吐得爽吗？”黄全似笑非笑，幸灾乐祸地问道。 沈凌不愿服软，强撑着说道：“还行，吐阿吐的，就习惯了。” 黄全一怔，他活着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呕吐还能吐习惯的。 上顶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此处山势清奇险要，山峦之上树木繁森，郁郁葱葱，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更有山泉飞瀑清流，点缀其中，峡谷中长年云遮雾罩，恍如已离了人间。 山巅的平地，占地极广，约百亩方圆，大树参天，屋舍林立，犹如一处小规模的城镇。 这些建筑，也极为讲究，多是三层小楼，古色古香，在云雾遮罩中，时隐时现，犹如海市蜃楼，人间仙境。 沈凌看着眼前的一切，竟有些呆了。 “小子，能入我天味宗山门，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世间的凡夫俗子，如恒河沙数一般，有机缘入宗门修行的，又有几人？我给了你鱼跃龙门的机会，你可要好生珍惜啊！”黄全很认真地说道。 沈凌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心中暗想：小爷我可是上过时代杂志封面、入驻迪拜七星级帆船酒店、任职全球烹饪协会会长，被誉为‘厨神’和‘食神’的存在，一个在修行界只能算是鸡肋的末流门派，算个球球啊！ 黄全若是会读心术，听到沈凌心中的腹诽，肯定会被气得喷出三斤老血。正如他说的那样，天味宗虽只是修行界的小宗门，但至少是名门正宗，控制着周遭的九个小国，这九个小国，最小的一个，也比石国幅员辽阔、富裕。 在凡人眼中，入了宗门的修行者，便是高高在上，神仙般的存在。 每年想要加入天味宗的弟子，就连帝王家的子弟，以及一些大世家、大豪门的子弟，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尽办法想要进入宗门而不得，在沈凌眼中，天味宗不但是修行界的‘鸡肋’，更是‘末流’的‘球球’，真真气煞人也。 “跟我来吧！” 黄全收了大铁锅，让其变回巴掌大小，挂在腰间，旋即在前引路。 沈凌紧紧跟在他身后，穿过汉白玉雕刻而成，十丈高的山门，看着非金非银非铁非木，不知用何种材质做成的硕大牌匾，以及牌匾上极为飘逸的‘天味宗’三字，沈凌心底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正当他想要寻找根源时，那种心颤的感觉又突然消失了…… 入了山门，便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足足有五个足球场大小，空地上没有树和灌木，只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几百口锅子。 有些锅子很小，半个西瓜大小的小炒锅，有些则是超级大锅，类似农村杀猪拔毛的。沈凌更看到几口大锅，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大的锅，还这么高，谁能在这样的大锅里炒菜？难不成有绿巨人？ 每一口锅的旁边，还搭建着灶台，可以切菜，炒菜。 沈凌看到，大部分铁锅灶台前都站着人，还都是不超过二十岁的少年，他们颠锅、翻炒，手法娴熟，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菜香味。 “哇擦，可以呀！”沈凌惊呼：“这规模，比新东方还霸气啊！” “新东方？新东方是何门何派？亦是行烹饪之道的宗派？为何老朽从未耳闻？”黄全好奇地问道。 沈凌心中暗自鄙夷——如果生活在我前世那个世界，不知道新东方和蓝翔，就像不知道清华和北大，哈佛和剑桥一样，都是会被狠狠鄙视的。 “不不不，新东方就是俺们村一个乡下老厨子，摆几张灶台，教村里几个年轻人烧菜的地方，这老汉，在附近几个村里可吃香了，谁家嫁女儿娶媳妇的，都要请这老汉和他的徒弟，前去烹制几桌席面，不但有工钱和赏银，还能胡吃海喝一番，吃得油光锃亮、脑满肠肥的，总之牛得很。”沈凌扯谎道。 “幼稚！无知！井底之蛙！”黄全冷笑道：“区区新东方，乡野粗鄙之所，你居然将它与我天味宗相提并论，真是荒谬。萤火之虫，如何与日月争辉？” 沈凌也不与他争辩，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前走，沿途不时有天味宗弟子向黄全行礼，大多喊他‘黄长老’，偶尔有几名中年男子，则喊他师叔或师伯。 当他们看到黄全身后跟着的沈凌时，都会一愣，旋即露出复杂的表情，虽在向黄全行礼，目光却审视着沈凌。 黄全指着前方一座犹如BJ天坛般的圆形建筑，沉声道：“那里便是本宗的执法大殿，也是掌教师兄坐镇处理宗内事务的地方。” “我明白了，你是要将我这个烹饪天才，直接推荐给掌教，让他收我为关门弟子，对吧？” 沈凌前世可是玄幻迷，没事就捧着手机看玄幻小说，对于宗门这一套收弟子的仪式和流程，再熟悉也不过了。 黄全道：“嘿嘿，沈凌小子，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烹饪天才？你也配！老朽是看你可怜，对厨艺之道，又有几分热情与追求，怜惜你的小命，这才勉为其难把你救下，带回宗门，就你做的那道菜，除了菜名有些奇特，味道简直一塌糊涂，连狗都不吃！” 看着黄全一脸阴险的得意模样，沈凌知道，这老匹夫是在故意‘整’自己，这一路上，沈凌语出惊人，差点把他气吐血。黄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怎能不报复一下？ 沈凌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即便黄全现在让他自行离去，他也下不去这笔直千丈的孤峰。 “看到那间大房子没有？”黄全一指右手边的一处屋舍，说道：“那里是被宗门选中的学徒弟子，学习烹饪基本之道的地方，再过两个月便是宗门考核，若是通过了，便能成为内门弟子，若是没通过……卷铺盖滚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沈凌内心一阵吐槽——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尼玛，小爷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来的，你有本事送我回去吗？靠！ 黄全从身后掏出一枚长方形的木质令牌，其上镌刻着‘天味宗’三字，抛给了沈凌。 “拿着手牌，去学徒院报到吧，就说是老朽举荐。” 说完，黄全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沈凌看着手中的牌子，又扫一眼不远处的学徒院，竟愣在了那里。 ——老家伙，你敢阴你小爷，小爷我……我忍！ “喂，黄老，您吃过那道鱼香肉丝！” 沈凌说完，像兔子一样溜了。 黄全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他的确尝过那道鱼香肉丝，可那有如何？ 不对！ 我刚才好像说了，连狗都不吃的！他娘的，这小子是在骂老朽，连狗都不如啊！ 黄全一瞪眼，猛然转过头，却看到比兔子跑得还快的沈凌，他白眉一舒，怒意全消，失声笑了…… 第六章 学徒院 掌教大殿内，只有黄全和一名头发全白，容貌却极为俊朗清秀，看容貌只有三十多岁的男子。 “师兄，您尝一下这道菜。” 黄全就像变魔术一般，手中竟突然多了一盘菜，不但如此，这道菜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没错，这就是沈凌在石国的行刑场烹制的那道鱼香肉丝！ 沈凌此刻若是在场，一定会惊掉下巴——黄全载着他飞行了至少五个时辰，穿越了上百个国度，才从石国到达这里，按理说这道菜即便没馊，恐怕也早已冷掉了，怎么会热气腾腾，像是刚出锅的样子？ 头发全白容貌却年轻俊朗的男子，便是天味宗的宗主，葛天风。他是黄全的师兄，已经九十多岁了，却不知修炼的何种秘术，让自己的容貌始终停留在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师兄，你尝一口试试？” 黄全有意卖弄，又似在邀功一般说道。 葛天风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自己这位心性洒脱，犹如‘老顽童’般玩世不恭的师弟，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 所以，葛天风也不多问，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双非银非玉，透着银绿光华的筷子，从盘中夹了几缕笋丝，先嗅了一下，旋即又放在唇齿之间，慢慢咀嚼起来。 葛天风嚼得很慢，表情也很随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表情也起了变化，似疑惑、似惊喜、又似惋惜…… 旋即，又用筷子夹了木耳和肉丝，一一品尝。 “师弟，此番入世，又遇烹饪之大家了？这又是哪国的御膳房大厨，烹出的新式菜品？” 葛天风洒然一笑：“这道菜蔬，食材极为平常，无非是笋、木耳、猪肉等，以简单平常的食材，却能烹制出别样的味道，在我天味宗虽属平常，在世俗中，却已算是登堂入室了。” 葛天风笑了笑，手掌一旋，手中的筷子又消失不见了。 “不过，总感觉这道菜有些美中不足，似缺了些什么……”葛天风面露遗憾之色，似有些惋惜，又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师兄英明！”黄全哈哈一笑：“那小子说了，还少了一样很重要的配料，那是他家乡才有的豆瓣酱！” 葛天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小子？这位拥有不俗厨艺的庖者，难道还是个年轻人？” “不但很年轻，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呢！” 黄全哈哈一笑，将偶遇沈凌，将其在行刑场救下，又带回宗门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引得葛天风口中啧啧称奇。 当他听到黄全将沈凌‘发配’到学徒院之后，不解地说道：“此等有天赋的少年，何不将他带来见我？即便不能成为亲传弟子，但至少也该安排进入内院，成为内门弟子才是啊！学徒院，是针对那些并无烹饪之道根基的少年，此等奇才……” 黄全哈哈一笑：“掌教师兄有所不知，此子秉性奇特，表面玩世不恭，实则心高气傲，似乎连师弟我，他都不放在眼里。这一路，我暗中观察，此子脑后生有反骨，桀骜不驯，傲娇非常，若不让他吃些苦头，打磨掉些许锋芒，日后恐生事端，害人害己。让他去学徒院，磨砺一番，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师弟所言甚是，玉不琢不成器，就怕打磨得太厉害，失却了年轻人应有的锋芒。” 葛天风不无担忧地说道。 “师弟，你是知晓的。学徒院那些小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不是世俗世界的皇亲贵胄，便是大世家的子弟，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蛮狠霸道。每一次，学徒院新晋招收入门弟子的时候，都要闹出些许风波，虽说有青师弟和几名内门弟子把持着秩序，不至于闹出人命，可哪回不伤几个，残几个？我是担心……” 黄全和自己这位掌教师兄自幼便一同入门学艺，就像亲兄弟一般，玩闹惯了，加之葛天风为人和善宽厚，私底下也没个尊卑之分，此刻见葛天风一脸忧色，便取笑道：“我的师兄啊，这沈凌您连面儿都还没见过呢，居然就开始偏袒起来了，我们这么多同辈的师兄弟，唯有师兄你至今尚未收徒，难不成此番起了收徒之心？” 葛天风对自己这位心性玩闹的师弟，一向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笑道：“师弟又在胡言，师兄若要收徒，自会提前知会师弟你知晓的。师兄也是听了你的诉说，心生爱才之意，怕他未成才，先陨落，就似当年的小师弟……” 说到这里，葛天风和黄全面色皆是一变，面露凄凄然之色，仿佛‘小师弟’这三个字，蕴含着让人无尽哀伤的魔力，更像是平日里不可提及，心照不宣的禁忌。 黄全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撇开‘小师弟’这不愉快的话题，挥了挥手说道：“师兄若没什么吩咐，师弟先告辞了……沈凌小子的事，师兄请放心，我会和青师弟招呼一声，让他暗中护着那小子一些，让他受些打磨便好，不至于被人整伤整残。” 葛天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师兄……这道鱼香肉丝，你也吃过喽，哈哈哈！” 已走到大殿门口，临出门的瞬间，黄全突然停住了脚步，哈哈一笑说道。 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溜得比兔子还快。 葛天风很是莫名，直接告诉他，黄师弟这句话有问题，他嗅到了深深的阴谋味道，可他又实在找不出问题在哪。 你也吃了？ 对啊，我吃了，那有如何？做好的菜，不就是让人吃的吗？ 掌教大人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被师弟坑了一道，做了一回‘狗都不如’。 ******************* 沈凌已经在学徒院生活了三天，这里除了几百名想要进入天味宗的学徒，便只剩下‘青长老’和‘伦师兄’、‘王师兄’二人。 沈凌不知道这三人的全名，大家都这么叫，沈凌也就跟着喊了。 伦师兄和王师兄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伦师兄是个瘦高个儿，平日里老是阴沉着脸，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银子。 王师兄矮矮胖胖的，但并不是那种可爱胖子的类型，满脸横肉，小眼睛里总透着火药味儿，见谁都不爽，逮着谁，谁就得倒霉。骂得狗血淋头还是轻的，有时候还得挨揍。 即便如此，学徒们还是更喜欢性格火爆的王师兄一点，伦师兄虽不打骂，也很少责罚学徒，可他一旦出事，被罚的学徒不死也得脱层皮，他总能想出种种法子，让学徒院的学徒受罚，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学徒们暗地里，都叫他‘阴伦’。 这二人，负责给学徒院的学徒教授一些烹饪的基础知识，以及烹调手法。至于青长老…… 整天醉醺醺的，偶尔出现在学徒院，总是一副落魄的样子，总也没个清醒的时候。 在沈凌眼中，这位‘青长老’有点像前世倒闭的国营企业，在长满灌木青草的烂尾楼看门的大爷。 沧桑、落魄、死气沉沉。 他出现在学徒院的次数，本就不多，估计是躲在什么地方喝酒睡觉，平日里都是伦、王二人在管理学徒。 所以，学徒们偶尔见到这位醉醺醺的青长老，也并无太多敬意，喊一声‘青长老’，说笑打闹着离开了，并不将他当一回事。 倒是伦师兄和王师兄，对他尊敬有加，也只有面对青长老的时候，伦师兄那种‘阴沉死人脸’上，才勉强会挤出一丝笑意——即便笑得比哭还难看，极为瘆人，可已经是很难得了。 上午是王师兄教授刀工技艺，各种刀法的名字很好听，沈凌仔细一看，乐了——无非就是锲刀法、剞刀法、花刀等等，一些入门的基本功而已。 当王师兄详细讲解切斜片、切丝、切丁、切块、花纹、象眼，诸如此类，沈凌坐在堂下，昏昏欲睡。 ——沈凌是厨神，有时会应邀飞往世界各地授课，坐在下面的，全都是世界各地各国的名厨，除了华夏国的特级厨师，还有做法国菜、墨西哥菜、泰国菜的一流大厨，他们在沈凌的面前，都以‘学生’自居。 现如今，却要看王师兄在厨案上卖弄最基本的刀功，沈凌也是醉了——他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他的徒子徒孙们，都已经是各家大酒店的主厨，刀功之一流，绝不输眼前的王师兄，如今却要坐在堂下，听这些索然无味的东西，就如同让一个英语八级，听老师讲ABCD的发音。让乔丹听小学体育老师讲解怎么运球一样，实在笑话。 要知道，沈凌的刀功神乎其神，是烹饪界公认的第一，在他看来，此刻王师兄‘精湛’的技法，实在是班门弄斧、拙劣不堪！ 山鸡切块，大小有细微差别。青瓜切丝，居然还有几根被切断的…… 不说漏洞千出，至少是漏洞百出。 当然，这些在学徒院这些小学徒的眼中，有些是发现不了的，有些则是忽略不计的，因为王师兄的刀功，在他们眼中足已堪称完美。 “记住了，肉类改刀的时候，一定要……嗯？！” 第七章 初露锋芒 王师兄正说得口沫横飞，技艺娴熟地挥舞着手中菜刀，似有意在学徒们面前卖弄，他正自得意，眼角一瞥，竟发现一百多名学徒中，居然有一个不开眼的小子，在打瞌睡！ 王师兄傻眼了——其余学徒全都一脸兴奋，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有这小子，居然用手撑着下巴，哈喇子从嘴角滴落下来，地上湿了一大片。还不是吧唧一下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王师兄愣住了。 上百学徒也愣住了。 居然……居然有人敢在我（王师兄）授课的时候睡着，这是典型的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啊！ “呔！哪来的蠢货，昨晚上趴你娘肚皮上，忙活累了吗？居然敢在我授课的时候打瞌睡！”王师兄的火爆脾气上来了，一声怒喝，指着沈凌的方向，破口大骂。 沈凌正睡得迷迷糊糊，梦见正准备吃‘小胖子师父’做的地道川味回锅肉，不料被一声怒喝给吵醒了。 旋即，还隐约听到一句‘趴你娘肚皮上’，沈凌很是不爽，梦里，他都准备动筷子了，却被吵醒，就如同一个人做春梦，已经和梦中情人赤身相见，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下一秒就要‘拔枪’进入，就在这节骨眼上被吵醒，换谁都会很不爽的。 “我趴你娘肚皮上忙活了。” 沈凌睡眼惺忪地回了一句，他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闹清楚什么状况，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说话的又是何人。 此言一出，所有学徒都傻眼了，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新来的小子也太狂了吧，在王师兄授课的时候睡着，已经是十恶不赦之罪，居然还敢顶嘴，还敢……还敢趴在王师兄他娘的肚子上，这……这是要逆天啊！ 王师兄哇呀呀一阵怪叫，怒喝连连，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他本就是火药桶般的脾气，一点就着，这时候绝对是要爆炸了。 诸多学徒，看向沈凌的目光，有同情，更多则是幸灾乐祸。 “你，给我出列！” 王师兄因愤怒而涨红了脸，脖颈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甚是吓人。 直到此时，沈凌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经过这几天在学徒院的生活，沈凌对这位‘王师兄’已有所了解，这货就是李逵他爸和张飞他妈结合，啪啪啪之后，造就出的结晶。那火爆脾气，跟一座随时要喷发的活火山差不多。 所以，沈凌知道，就算现在跪在王师兄的面前，磕一万个响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苦求饶，对方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的。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还不如装一回逼，在学徒们面前还能露一回脸！ 拿定了主意，沈凌便不慌不忙踱步走出，来到了王师兄的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王师兄手中紧紧握着菜刀，眼角一跳一跳的，仿佛随时都要将沈凌大卸八块。 “王师兄有耳背之疾？好，那我再说一遍，您可听仔细了……” 沈凌面露笑意，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说道：“我，趴，你，娘，肚，皮，上！” 王师兄突然笑了，哈哈大笑，笑得极为大声。 他这是怒极了，怒极而笑，可见他心底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 “王师兄好重的口味，听闻我趴在令堂的肚皮上，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还笑得这么大声，佩服佩服！” 沈凌破罐子破摔，既然服软都没有，不如先图个嘴上痛快再说。 王师兄猛然举起了手中的菜刀，银光一闪，朝着沈凌便砍了过去。 惊呼！ 学徒们口中不由自主发出了阵阵惊呼。 沈凌心里突突的，就像在擂鼓一样。这银光闪耀的大菜刀，极为锋利的样子，这一刀砍在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凌内心惶恐，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竟还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微笑。 “王师兄，宗门的门规，我可是背下来了。总门内严禁武力私斗，即便有私人恩怨，也要在天味对决台，用厨艺一分高下。王师兄，你这一刀下来，我的小命固然不保，可你呢？”沈凌看似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这是在赌，就赌王师兄对门规心存忌惮，不敢真的砍下这一刀。若是王师兄‘表里如一’，真的和他的长相一样莽，那沈凌也只有认命了。 唰！ 菜刀在沈凌头上半寸猛然停住，沈凌的头发，被刀风挂起，轻舞飞扬。 沈凌很淡定，微笑从容，面不改色。 然而，谁知道他内心的恐惧？刚才这一刀要是再近一毫米，沈凌恐怕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沈凌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宣布自己这回装逼成功。 “我记得……你叫沈凌，前两天刚来的学徒，是吧？”王师兄收起手中菜刀，他的性格火爆，容貌也很莽的样子，可他并不是真的莽，触犯门规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学徒的面做！ “正在区区在下，沈凌见过师兄。” 沈凌双手一拱，作揖行礼，动作浮夸，表情做作。 “小子，我劝你别这么嚣张！”王师兄咬牙，恶狠狠说道。 沈凌很想说一句‘不嚣张叫年轻人吗’，不过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王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有嚣张吗？” “哼！废话少说，你来将我刚才运用过的刀法，都演练一遍。如若做不到，依照天味宗学徒院的规矩，身为教习师兄，我有权惩罚你！”王师兄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沈凌这才知道，这位表面看起来很莽，性格很火爆的王师兄，骨子里是个阴险小人。 这样的人，以后可得多防范一些，别怎么被他阴死都不知道。 王师兄盯着沈凌，似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与惶恐，然而，此刻的沈凌比之前更自信了。 之前还有强装硬撑的成分，此刻是真正发自内心的自信。 王师兄被彻底搞糊涂了。 ——哼！不管你有什么倚仗，只要你运用不好这几种刀法，看我怎么拔了你的狗皮！ 这几种刀法，看似并不难，但真正要熟练掌握，没有三五年的辛苦练习，是绝对做不到的！ 王师兄顿时胸有成竹起来，脑海中思考的，已经是如何惩罚沈凌了。 “师兄，我没有菜刀。” 沈凌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每一个厨师，都拥有自己的菜刀，沈凌前世就有一柄精钢打造，削铁如泥的专属菜刀。 “用我的吧！”王师兄轻轻一挥手，菜刀‘夺’的一下，砍进了厚厚的木砧板上，刀身震颤，发出轻微如龙吟的低鸣。 “我这柄菜刀，纯钢打造，不说削铁如泥，切筋碎骨是轻而易举。重三十斤，你小心了，别掉下来砍了自己的脚！哈哈哈哈……”王师兄嚣张地说道。 学徒们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重三十斤？这么重的菜刀，单手怎么提得起来？即便是双手，怕也极为吃力了。就算双手能勉强提起菜刀，想运用自如的切丝切片，绝对痴心妄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师兄这招可真够损的，这个叫沈凌的新来小子，这回肯定是栽了。得罪了王师兄，不死也得脱层皮。 沈凌笑而不语，移步案板之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握着刀柄，往上一提……菜刀纹丝不动，仿佛已经和木砧板融为了一体。 “哈哈哈哈！” 王师兄笑得越发得意，越发嚣张起来。 沈凌：“嗯，这柄菜刀，无论材质还是重量，勉强还过得去。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王师兄忍不住问了一句。 “可惜，它的主人刀功差劲，并不能发挥它的全部，令它展露锋芒。正如千里马遇到了做豆腐的寡妇，只知道让它拉石磨，岂不可惜？”沈凌道。 “你！！！”王师兄都快被气吐血了。 叮…… 龙吟乍起。 一道寒光，如白色银链，耀得众人睁不开眼。 沈凌用手指在刀身之上轻轻一弹，菜刀发出欢愉般的轻鸣，如千里马遇到了伯乐。 夺！！！ 沈凌手腕轻轻一抬，菜刀如出鞘之刃，众人眼前一花，尚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却见沈凌已握刀在手。 这一刻，沈凌脸上的表情认真、专注，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菜刀在手，天下我有！ 沈凌突然动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他快速运刀，餐案上用来教习的完整食材，瞬间变成了丝、块、片，沈凌运用的几种刀法，正是刚才王师兄所演练的！ 沈凌不但能熟练运刀，而且……似比王师兄切得更好，更娴熟，技艺更精湛！ 呼…… 沈凌给鱼肉去了骨，将菜刀又夺一声钉在了砧板上，呼出一口浊气。 “切完收功！” 沈凌双手放在胸前，手心朝下，慢慢收于丹田处。 沈凌看着学徒们震惊的表情，以及王师兄即将掉到地上的下巴，对自己的表现极为满意：嗯，我给自己的这次装逼行为，打九十九分。少一分，是怕自己骄傲。 第八章 半根黄瓜送你娘 “王师兄，你看我的刀法运用得如何？” 沈凌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您还觉得不合格，那我甘愿和学徒院的所有学徒一起受罚！” “什么？我们凭什么和你一起受罚？” “就是，我们和你又不熟，别拉我们下水！” “……” 学徒们本着看戏不嫌事儿大的心态，很多都是幸灾乐祸，等着沈凌倒霉呢，此刻，身为‘吃瓜群众’的他们，突然躺枪，于是纷纷出声抗议。 “凭什么？你们的刀功比我好吗？如果你们其中有哪一个能单手提起这柄重三十斤的菜刀，切片完一条黄瓜，沈凌甘愿承受任何惩罚。若不然，就只能说明你们的刀功比我差，没认真听王师兄的授课，既如此，当然要一起受罚！”沈凌信誓旦旦地说道。 喧闹的学徒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扪心自问，他们没一个能做到的。别说切黄瓜片，单手能勉强拎起这柄三十斤重菜刀的，恐怕也找不出几个。 沈凌随手抄起一根洗干净的黄瓜，咬了一口，嘎嘣脆，在嘴里嚼得汁液横飞。 旋即，又将吃剩下的半根黄瓜，随手抛给了王师兄。 “哼！我从不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王师兄冷声说道，他以为沈凌是在示弱，给自己半根大黄瓜，想向自己示好，他当然不会答应。 沈凌道：“王师兄，你错了。这半根黄瓜不是给你的，而是……孝敬令堂大人的，她老人家一定很操劳，这半根黄瓜妙用无穷，权当我的一份心意……不用谢，请叫我活雷锋。” 王师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虽不知道活雷锋是哪位，可沈凌这‘半根黄瓜’的寓意，他还是隐约明白的。 这是红果果的羞辱！ 王师兄此刻恨不得将沈凌生吞活剥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小子，别以为在世俗做过几年厨子，会一些简单的刀法，就多么了不起。告诉你，这里是天味宗，真正的烹饪高手，数不胜数，就你这点小手段，还不够嘚瑟的本钱！” 王师兄脸皮都气得发紫了，此刻却又拿沈凌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真的将学徒院的所有学徒，一起拉来受罚吧？ “沈凌，我记住你了！别以为宗门内有人给你撑腰，就可以横行无忌。”王师兄恶狠狠道。 “有人给我撑腰？有吗？”沈凌一脸懵逼地说道，旋即又‘噢’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我明白了，我是被黄全黄长老在世俗中发现，并带回宗门的。王师兄所指的，莫不是黄长老？你是说，黄长老心存私心，有意护短？嗯，这话我得传给他老人家知道。” “你……我……我可没说黄长老。”王师兄心虚地说道。 “那你说的是谁？难道是你老木（母）？” “沈凌，你很好……给我等着！” 王师兄气急败坏地走了，显得很是狼狈，给人以丢盔弃甲败逃的感觉，就连授课结束，让学徒们解散的话都没说。 学徒们三三两两开始离去，他们看向沈凌的目光很复杂，很古怪。盯得沈凌毛骨悚然，菊花一紧又一紧。 回到混住的寝室，沈凌很快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劲儿。 沈凌被分配到的这间大寝室，连同沈凌在内，一共住了十二个学徒。 这十一人，分为两派，一派为‘王子世家少年’，另一派为‘草根天才少年’，前者，是各国的王子、贝子以及大世家大豪门的嫡系子弟。 这五个少年，锦衣玉佩，两个王子三名世家子弟，从小养尊处优，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心高气傲，颐指气使。 他们能进入天味宗，成为‘学徒’，并不需要天赋考核，是天味宗为了笼络和控制所掌控的国度，所给予的名额。 另外的六名少年，其中五人和沈凌差不多，都是被行走在世俗中历练的弟子或长老所发现，觉得他们在烹饪一途，拥有绝佳的天赋，通过暗中的观察和考验，通过之后，才带回了宗门。 这些少年，虽出生贫寒，但在烹饪之道上，已有了很高的境界，他们之中，很多都已经是大酒楼内的掌勺人，他们虽不是喊着金钥匙出生，也不是什么‘帝王血脉’，却也自有其骄傲。 他们从骨子里就瞧不起‘王子世家少年’们自以为优越的傲娇，尤其是入了只讲厨艺，不论出生的天味宗之后，就更是如此！ ——连菜刀都从没摸过，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到了天味宗，还凭什么这么狂？ 什么帝王血脉，千年世家，在宗门内，统统不好使，有本事，就在厨艺上比个高下！ 这两派，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所以才入学徒院短短一个月，就已经暗地里发生了好几次冲突，平日里相互嘲讽，口角更是不断。 这边说，你们都是躺在祖宗功劳簿上的废物。另一边，则嘲讽对方出身卑微，血脉低贱，吵得厉害的时候，还说对方是‘贱种，一辈子只能做庖厨，伺候权贵人物’。 为了这句话，一名王子还受到了宗门的重罚…… 其实，这也是天味宗的‘禁忌’，因为这是事实！天味宗在修行界的地位不高，被称之为‘鸡肋门派’，处境尴尬，这是不争的事实。 修行界以实力为尊，做菜做得再美味又如何？人家一柄飞剑过来，还不是一个死？ 所以，很多天味宗的弟子，到后来或者去世俗，成为各国皇宫或大世家的首席庖厨，或者成为了某些修行人、修行门派的厨人，类似家仆和附庸的存在。 有些拥有修行天赋的弟子，很多都转投了其余宗派，这是天味宗永远的痛，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永远不能被触碰的禁区。 这两派，泾渭分明，除了新来没几天的沈凌，就只有一名黑黑瘦瘦的少年！ 这少年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也不跟别人说话，闲暇的时候，呆呆站在床边，望着天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从他黑瘦的外表，粗布的衣服判断，他应该是‘草根’一派的少年，可他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似乎天生高贵无双，即便呆呆站在那里，却像是在俯视众生，比那几个王子更傲娇。 王子们多少还有几分装腔作势，而小黑的高高在上，却是与生俱来，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小黑没有加入这两方的任何一方阵营，他独来独往，似不屑于小孩子拉帮结派的小把戏。 沈凌倒也没怎么太在意他，这‘小黑’或许是性格天生孤僻，既然他喜欢当忧郁小王子，就别打扰他了。 所以，进入学徒院的这几天，沈凌和小黑并无交集，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汇过几次。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就在沈凌戏耍了王师兄，志得意满的当天夜里，正睡得迷迷糊糊，已经和自己心中的女神‘武藤老师’和‘苍老师’一起就寝了，正在被窝里玩三人斗地主，还想叫‘波多野结衣老师’一起来，在被窝里凑个四人斗地主呢，只觉被窝里猛的一阵摇晃……咦？小爷我还没‘发功’呢，咋就猛烈摇晃起来了？ 沈凌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摇醒了。睁眼一看，小黑直愣愣站在自己的床边，不停摇晃着自己，眼神直勾勾的。 “你……你想干嘛？！” 沈凌大骇，不过他很快否定了小黑要‘奸’自己的这种假设，觉得小黑这是在梦游。 “厉害了我的哥！大半夜的，玩什么梦游啊。再说了，梦游你可以去掐死那个可恶的王师兄啊，你来晃我做什么？哎呦，我的苍老师哎！”沈凌无比惋惜地说道，一场春梦，就此消散。 “我没有梦游！” 小黑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柔，很绵软，很好听，与他黑瘦的外表极为不符。 嘶……挺黑挺阳刚的样子，说话怎么这么娘炮呢？沈凌总感觉对方有些不对劲，说不出的别扭。 “不是梦游？那你大半夜不睡觉，把我摇醒做什么？”沈凌有些不爽地说道。 “嘘……” 小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出声，听我说！”小黑压低了声音，凑近到沈凌耳边说道：“今晚，你要小心，最好别睡觉……好自为之！”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回去自己的铺位上，他的脚步比灵猫还轻，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宛如幽灵。 沈凌虽觉莫名，却也不敢不当一回事，这小黑虽有些古怪，但也不像是神经病，没必要大半夜的和自己开这种玩笑。 秋夜，渐凉。 窗外没有夏夜的虫鸣，冬夜的萧瑟，自然也没有春夜的了无痕。 沈凌双手枕在脑后，呼吸均匀，像是睡熟了，其实，他一直都在闭眼假寐，根本没有睡着，一双耳朵，倾听着屋内的一切动静。 除了此起彼伏的微鼾，屋内很安静，沈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跳得很有力、很用力…… 一分一秒，辰光悄然流逝，沈凌又开始迷迷糊糊，即将酣然入睡。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第九章 打闷棍 沈凌精神为之一振，却不动声色，继续装睡，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一、二、三、四、五…… 脚步虽轻，但沈凌已经听出了，是五道脚步声，五个人！ 沈凌顿时了然！ 一定是有人要整自己，所以指使同宿的家伙，半夜三更来‘黑’自己，这是要打闷棍的节奏呢！ 幕后指使者，当然是那位‘王师兄’无疑了，在天味宗，他只得罪了王师兄一人。 沈凌愕然——这位王师兄还真是，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倒好，有仇不过夜，白天得罪他，晚上就指使人前来教训自己，十足小人啊！ 五人？ 会是谁？ ‘王子派’和‘草根派’水火不容，是不可能合作的，那这五个人，肯定是其中的一方！ 是‘王子派’还是‘草根派’？ 嗯……一定是王子派的！ 这五个家伙，一个是武侯国的三王子，一个更是夏国的太子爷。另外三个，也是千年世家的嫡系子弟，都是世俗中不可一世的存在。 他们的厨艺，却还差劲到了极点，像他们这类人，自幼锦衣玉食，怎么可能去下厨，干这些脏活？ 他们是走后门的关系户，靠着‘保送’才获得了进入天味宗当学徒的名额，与宗门内的一些弟子甚至长老，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必与‘王师兄’的关系也不会差…… “小爷最瞧不起你们这些没实力，靠人脉关系走后门的富二代、官二代！现在居然还做起了内门弟子的爪牙，真是丢人！看我怎么教训你们这些没用的饭桶。” 前世，沈凌出身卑微，还是个孤儿，受尽了有权有势有钱人的欺凌嘲笑与白眼，他从骨子里，厌恶甚至憎恨那些有钱有权，欺凌弱小的上位者！ 即便之后他成了世界餐饮理事会的主席，被誉为食神，入驻七星级酒店，上了时代杂志封面，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上位者……可他依然恨有钱有权又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家伙！ 沈凌承认，自己对上位者的憎恶是病态的，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成了他的心病和梦魇。 然而，每当看到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沈凌总会想起小时候，那些欺凌自己，朝自己脸上吐口水甚至撒尿的，那些人的可恶嘴脸！ 沈凌猛的从床上窜起，把悄悄围过来的五人吓了一大跳。 “来啊！你们来啊！什么王子太子遗腹子，小爷我统统……呃？！” 沈凌睁开眼一看，愣住了…… 围成扇面，将自己堵住的，并不是‘王子派’，而是‘草根派’，为首的，正是一名叫作马东的少年，他本是世俗中很有名的‘川香楼’的掌勺大厨，年少成名…… “马东……居然是你们？为什么会是你们？！” 看到马东和另外四名在世俗中拥有很高烹饪天赋的少年，沈凌惊呆了。 从情感上，沈凌与‘草根派’更亲近些，在他看来，马东等人虽无王血，却有傲骨，可沈凌万万没想到，成为他人爪牙的，居然会是这五人！ 沈凌面有悻然之色，不是愤怒，只是心底有淡淡的萧索和悲凉。 “你不该得罪王师兄的！” 马东冷声说道：“这里是天味宗，是传说中凌驾于凡间的修行门派，不是世俗中的普通酒楼！你的刀功再好，那又如何？目无师兄，恃才傲物，不识时务。这般肤浅，即便通过了学徒考核，将来也要被人收拾掉的，不如让我们先来给你点教训，顺道还能卖王师兄一个人情。” 沈凌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想不到，你居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卖个人情？你怎么不说给姓王的当爪牙，让他在学徒考核之前，给你提供些许便利呢？” 马东和四名少年冷笑不语，等于承认了他们和王师兄之间的肮脏交易。 “傲骨？草根之间的惺惺相惜？看来，是我太单纯了，我本来还以为，能和你们走到一起的。” 沈凌原本真的打算加入‘草根派’的，甚至还天真的以为，能和马东成为很好的朋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幻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沈凌承认，自己很傻很天真……即便已经两世为人。 “你不该得罪王师兄……更不该显露自己的刀技！” 马东盯着沈凌，眼中寒芒闪烁，如同一只头狼，看着突然闯入狼群的强壮孤狼！ “我懂了！”沈凌像是真的明白了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已经将我视作最强劲的竞争对手，潜在的威胁。” “不错！” 马东居然也没有否认。 “要怪就怪你在嚣张，又太爱出风头！你白天展露的刀法技艺，比我们这些人都强，甚至比王师兄都胜过一筹，像你这样的强劲对手，若不能将你除去，我又如何能安心？你可知道，每年能从学徒院走入内院，从学徒成为内门弟子的，有几人？” 马东伸出一只手，沉声道：“近两百名学徒，年纪都必须在十六岁以下，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几个王子和世家子弟，其余哪一个不是世俗界的烹饪天才？可即便如此，能最终成为内门弟子的，绝不超过五人！” 沈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年近两百名拥有极高天赋的少年厨者，居然只有不到五人能最终从学徒院脱颖而出，成为正式的天味宗弟子，其余都得‘卷铺盖走人’，从哪来回哪去，竞争竟是这般激烈和残酷！ 沈凌一直以‘鸡肋’视之，不想即便是修行界的鸡肋门派，可对于世俗中人而言，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看来，自己今天小露一手，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像马东这样，原本拥有很大的机会，能从学徒中脱颖而出的天才少年。 名额有限，多一个比自己厉害的，自己就少一分机会！ “沈凌，认命吧！从你得罪了王师兄的那一刻开始，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马东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剔骨钢刀。 另外四名少年手中，也同样出现了锋利的兵刃，都是平时做菜用的剪刀或者菜刀。 沈凌一惊！ 看来，这几个家伙不仅仅是为了‘教训’沈凌，打几下闷棍而已，是想彻底废掉沈凌，甚至把沈凌灭了！ 沈凌看到他们手中是利刃而非木棍铁棍时，就已经明白，马东等人已起了杀心。 “你们这是要废掉我，还是直接把我杀了？嘿嘿，我不信你们敢在学徒院杀人！”沈凌沉声道。 “天味宗门规森严，我们当然不敢在这里杀人......我们只会废掉你握菜刀的右手，让你这辈子都切不了菜、掌不了勺！”马东冷笑道。 废掉自己的右手，让自己握不了菜刀、掌不了炒勺？ 歹毒！ 果然是无比歹毒！ 对于一名视烹饪如性命的厨人来说，无法握菜刀切菜，无法掌勺炒菜，那简直比杀了他还残忍。 “哼！你既然知道门规森严，那就该明白，无论是学徒还是内门弟子，只要私下斗殴，便会被逐出宗门！你们若废掉我的一只手，宗门执法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沈凌道。 “谁说是我们要废了你？明明就是你自己在屋里练习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腕，把右手的手筋给切断了，这是我们亲眼所见，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马东笑得更为阴险。 “是！” “就是！” “阴险！”沈凌咬牙说道。 天味宗会相信五个人众口一词的话，还是他一人的争辩？ 沈凌脸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 他前世是烹饪之道的王者，是食神，但他并不是武林高手，如今赤手空拳，单身一人，又怎么和手持利刃的五人交锋？ 完了！ 今晚，注定要在阴沟里翻船，从此成为伤残人士了！ 看着马东等人越缩越小的包围圈，紧紧围拢过来，沈凌近乎绝望了...... “嘿嘿，马东，你们几个大晚上不睡觉，耍什么猴戏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马东等人身后响起。 一个身材高挑，器宇轩昂的少年，穿着黄色的锦衣，似笑非笑地说道。 “龙飞，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马东嘴角一动，冷声说道，看得出，他对眼前的‘龙飞’很是忌惮。 眼前的，正是一国之太子——龙飞！ “龙飞太子，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我等自幼习武，难不成还怕了这几个拿菜刀的小厨子不成！” 龙飞身后，又出现了四名少年，他们身穿绸缎锦衣，面如白玉，对马东几人，很是鄙夷，称呼他们为‘小厨子’，如主子在唤自己的家奴仆役。 说话的，便是另一个小国的王子，他身旁的另外两个少年，则是大世家的子弟。 如今身逢乱世，各小国之间，时有摩擦，犹如诸侯争霸的年代。 乱世尚武，龙飞太子和王子、世家子自幼便跟随高人习武，身手不凡，即便手无寸铁，与马东几个手持利刃的放对，也绝不会落了下风！ 第十章 腐乳鸡翅 混战，一触即发！ 双方本就积怨已久，赶巧遇上沈凌这件事，成了双方开战的导火索！ 什么门规处罚，这一刻统统抛在脑海，年轻人的冲动与热血，占据了上风。 一开始，自然是手持菜刀和剔骨刀，有备而来的‘草根派’占据上风，随着战局的推移，势头逐渐逆转。 一名世家子弟手上挂了彩，被菜刀刮伤了表皮，但他越战越勇，一些生硬的招式，也越发娴熟。 龙飞太子等人，亦是如此！ 他们自幼跟随名师高人习武，一身武艺，绝不在普通江湖高手之下，之所以一开始落了下风，其中还有人挂了彩，主要是实战经验不足，随着时间推移，赤手空拳的他们，渐渐扭转颓势，反倒压过了手持兵刃的对方。 一炷香之后，草根派少年的兵刃，不是被踢飞，就是被龙飞等人夺走了，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样子，被龙飞等人逼迫到了墙角！ “还要打吗？”龙飞嘲笑般说道。 马东的嘴角淌着血，左眼变成了熊猫眼，滑稽又可怜。 “哼！王师兄不会放过你们的！尤其是你，龙飞！”马东怨毒地说道。 龙飞却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说道：“认输就直说，还那么多废话。” 马东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龙飞等人的对手，再打下去，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欺软怕硬，一群废物！”龙飞冷笑一声，旋即说道：“大半夜的，这么一闹还睡不着了，哥几个，出去溜溜？” 也不等别人答复，他已经亲昵的搂着沈凌的肩膀，笑嘻嘻道：“走，陪我们到院里吹吹风……这里乌烟瘴气，某些人身上臭哄哄的，太恶心了，熏得人睡不着觉。” 沈凌苦笑，但毕竟人家刚救过自己，盛情难却。再者，他现在是真的不想和马东他们几个卑鄙小人待在一起。 他扫了一眼小黑的床铺，后者脑袋蒙在被子里，呼吸均匀，睡得深沉。 ——这么大的动静，就是聋子，也会被吵醒的，小黑这是在装睡无疑。 沈凌努了努嘴，最终没有说破，每个人都有秘密，又何必非要去点破呢？ ******************* 晚上，学徒院的空地上，不复白天的热闹喧嚣，没有了锅碗瓢盆的叮当声，没有了王师兄自以为是的授课，只有铁锅和各色厨具，安静地摆放在那里，如同沉睡的美人…… 生为一名厨者，在沈凌的眼中，这些东西的吸引力，比美人更大！ “龙飞太子，还有各位王子、公子，今晚……多谢了！” 沈凌拱了拱手，真诚地道谢。 “沈凌，最初你一定以为是我们要阴你吧？”龙飞帅气地笑笑：“看得出来，你并非出生富贵人家，身世或许与马东等人相似，所以情感上自然和他们亲近些，与我们这些靠祖辈荫护，走后门才进入天味宗成为学徒的家伙，本不是一路的！” 沈凌苦笑了一下，并未否认。 龙飞道：“出身富贵，不一定就是坏人。也许骄横跋扈些，都是自幼养成，可我们并无害人之心。相反，出身贫贱的，也不一定就是好人。他们不想再贫贱下去，他们太渴望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所以就会不择手段，任何阻碍他们，对他们有可能构成威胁的人，都是他们的潜在敌人，欲除之而后快……马东就是这样的人！” 沈凌：“龙飞太子……” “叫我龙飞吧！”龙飞笑了笑，说道：“世俗中的太子，在修行宗门内，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说得没错，修行宗门高高在上，世俗中的太子，根本算不了什么，这个身份，能捞到一个‘学徒’的名额，已经是极限了。 “龙飞，还有各位，多谢了！”沈凌再次道谢。 “哈哈，沈凌兄弟，多谢的话就别说了，大半夜的，刚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肚子倒是饿了，你的厨艺肯定很不错，要不给咱们做点吃的吧！” 那名受了点皮外伤，用纱布简单包扎过的少年杨束，摸了摸肚子说道。 救命之恩，一餐相报，沈凌自不能推辞。然而，看着冷灶空台，沈凌顿觉为难。 白天用来教习的食材，用剩下的，都被送回仓库去了，钥匙由王师兄和伦师兄轮流保管…… “还是算了吧，这大半夜的，又没有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沈兄就算是厨神再世，也没办法凭空变成食材啊！” 龙飞看出了沈凌的为难，替他解围道。 沈凌目光游移，一眼瞧见了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木盆，里面装着的，是被用剩下的食材废料。 一大早，王师兄教学徒们怎么熬出最新鲜美味的鸡汤，一共用了八只肥硕的山鸡，鸡肉切块熬汤，鸡头、鸡脚和鸡翅膀，则弃之不用。 沈凌的眼睛，顿时一亮！ “且慢！各位，今天我给各位做一道特别的美味！” 不等龙飞等人多问，沈凌已独自忙活了起来，生火起灶，煮水，忙得不亦乐乎。 幸好只是食材归库，木炭、饮水和最重要的盐巴、香料等佐料，以及各位刀具和厨具，都没有被收走。 沈凌先从木盆里，将八对鸡翅择出来，用清水洗净。 接着，又用菜刀在每一个鸡翅上拉了两刀，用一只青花蜜柚陶瓷盘装了起来，将切好的姜末、葱末等十几种佐料，放入其中，均匀抹在每一只鸡翅的正反面，最后倒入天味宗秘制的料酒…… 做完了这些，沈凌便走到龙飞等人旁边，席地而坐。 “沈凌，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做的菜，已经做完了？鸡翅放在那里，自己会熟吗？那个……我可不喜欢吃生食，尤其是生肉。” 龙飞苦笑着说道，其余少年，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不远处灶台上的青花瓷盘，以及盘里的生鸡翅。 沈凌哈哈一笑，说道：“生鱼片可以吃，生鸡翅就算了。放心，不会让诸位吃生食的，我加入了一些香料，先腌制两炷香工夫，这样鸡翅会更入味！” 其实，腌渍肉类，让其变得更入味，这是每一个厨者都会运用的普通做法，并非什么烹饪之秘，只不过龙飞等人出身高贵，从不下厨，才会连这最浅显的烹饪之法都不懂，还以为沈凌要他们‘生吃鸡翅’，闹出了笑话。 沈凌心底暗笑，却没有点破，只是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他发现，其实这些个王子、太子，和大世家的子弟，都是很直爽的性格，说话很直接，想到什么说什么，不太顾虑别人的感受，在外人看来，或许是目中无人的跋扈，接触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他们不但没有恶意，且内心单纯，只是不善于圆滑事故，不知道如何与人交往罢了。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沈凌起身，用清水净手，行至灶台处，俯下身嗅了嗅……嗯，鸡翅原有的肉腥味，已经彻底被香料掩盖。 沈凌将锅中沸腾的水舀去，烧水，本就是洗过之用。 旋即，香油下锅。 沈凌正要给灶内加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龙飞走近过来，捡起干柴，抛入灶膛之中。 “哎呦，您堂堂太子殿，屈尊降贵，给我打下手，做烧火翁，沈凌实在受宠若惊啊！只是……您的工钱，我可实在付不起啊！”沈凌开玩笑地说道。 “去！再胡说，信不信本太子将烧红的木炭，塞你嘴里！” 龙飞玩笑地说道。 “这么残忍？！”沈凌也笑了，他越发觉得，龙飞是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这还不算残忍的，要是把烧红的木炭塞你……嘿嘿，那滋味才酸爽呢！”龙飞嘿嘿坏笑道。 “卧槽！” 沈凌只觉菊花一紧，仿佛火辣辣的疼。 此时，锅里的油已不再冒出淡淡青烟，说明油温已经很高了。 沈凌并没有将腌好的鸡翅，一股脑儿地全部倒入油锅之中，这是外门汉，以及一些从不下厨的大小姐和‘新媳妇’，才会犯的低级错误，是烹饪大忌！ ——站在距离油锅三五米远的地方，如同投掷三分球一般，将食材远远抛过去，深怕距离太近，滚油会飞溅，烫伤自己。又哪里知道，食材距离油锅越近，反而溅起的热油就越少！ 从盘中，将鸡翅一只只放入油锅中，均匀摆布，均匀受热。沈凌的手，距离滚油不到半寸，却没有一滴油飞溅起来，烫到他的手。 鸡翅的一面油煎成金黄色，沈凌轻柔地将它翻身，再煎反面，他的动作娴熟而柔和，不焦躁，也不过分小心翼翼，他神采飞扬，如同一名艺术家，倾注了自己的所有，认真完成一件艺术品。 等到鸡翅的表面全都变成了金黄色，沈凌将油锅里多余的油全部去除。 “哇，好香啊，可以吃了吗？” 龙飞嗅了嗅鼻子，一脸陶醉地问道。 “不，这道菜只完成了不到一半！”沈凌认真地说道。 第十一章 腐乳鸡翅与香辣蛇肉 接下来的一幕，让龙飞和他的小伙伴们，看得目瞪口呆。 沈凌的双目，始终盯着锅里的鸡翅，目不斜视。然而，他的一双手却突然动了。 沈凌随手一抓，手中便多了一只如玉质的瓷碗。 另一只手，却飞快地动作起来，夹了两块腐乳，舀了两大勺腐乳汁，将两块腐乳用小勺碾碎成泥，由加入了天味宗特制的酱油，与腐乳酱一起，搅拌成粘稠的糊状。 这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让人眼花缭乱。 更让人吃惊的是，沈凌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看一眼手中的瓷碗，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锅里的鸡翅！ “嗤……” 沈凌加入了半碗清水，仅仅十个呼吸，清水沸腾，便将调好的腐乳酱倒入锅中，迅速用锅盖封了起来。 “呼……” 沈凌呼出一口浊气，直到此时，精气神才放松了下来。 龙飞等人都看呆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乎其神的厨艺，想必之下，王师兄那几手引以为傲的功夫，简直弱爆了！ “龙飞，停止添柴，以焖为主！”沈凌沉声道。 “沈凌，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比那王师兄、伦师兄强上不知道多少倍！”龙飞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木屑，崇拜地说道。 沈凌笑道：“瞧你说的，这菜还没做完，你连尝都没尝过一口，怎么就知道我的厨艺好呢？” “嘿嘿，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的！我身为太子，宫廷内的御厨见过不少，他们可使不出你刚才那几手。”龙飞说道。 六名少年围坐成一圈儿，聊一些天丰大陆的古老传说，沈凌对这个世界很陌生，所以这些耳熟能详的传说，他都觉得很新奇，听得津津有味。 “火候差不多了！” 沈凌算了算时间，起身说道。 他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一阵水雾，夹杂着香气，扑鼻而来。 沈凌点了点头，对这道菜还算满意。 “哇哇哇，好香啊，快点出锅吧，我的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杨束笑着做了个擦口水的动作，不小心牵扯到了包扎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别急，还有最关键的一道工序没完成！” 沈凌不急不躁，加入了切成小块的青红椒翻炒，旋即将鸡翅出锅，盛在宽口碧玉盘之中。 “咕噜……” 杨束的肚子叫唤了起来，仿佛感受到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咕嘟……” 这是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王子，普通食物，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更别说勾起他们的食欲了。 沈凌所做的这道‘腐乳鸡翅’，食材普通至极，可它散发出的香味，却是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王子世家子们，都难以抵御的！ “这道菜叫做腐乳鸡翅，鸡翅完全吸收了腐乳酱的味道，豆子发酵后的幽香绵长，已完全进入了肉纤维之中！” 沈凌如同老师在讲解一道题目，细致、详细、认真，一丝不苟。 “不过，加入青红椒只为着色，这最关键的一步，还没有完成！”沈凌道。 “还没有做好？可是……感觉已经很完美，无论是色香味，可已无可挑剔了。”一名世家子弟咽着口水说道。 沈凌微微一笑：“稍等片刻！” 他从灶台上抓起一只黄褐色的不起眼陶罐，掀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甜味。 这浓郁的甜味，不但可以从人的鼻子里钻进去，还能从每一个毛孔渗透进入体内！ “蜂蜜！野山蜂蜜本就香甜，天味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蜜，比一般的野山蜜更加鲜甜，沁人心脾，当得起蜜中之王了。” 说完，用羊毛小刷子，将灿如黄金的诱人蜂蜜，很均匀地在鸡翅上刷了一层。 “腐乳鸡翅，刷上一层蜂蜜，那就更完美了！” 沈凌看着盘中的鸡翅，如同艺术家看着自己的作品，露出欣喜和满足的神色。 “各位，还等什么？刚才嚷着肚子饿，现在干愣着作甚？鸡翅凉了，口感可就大打折扣了！”沈凌笑了笑，说道。 龙飞熏得像一只黑脸猫，他顾不得去洗，只是用衣袖简单擦了一下，看着色泽诱人的鸡翅，直咽口水。 “开动！”龙飞第一个下了筷子。 很快，一盘鸡翅就被吃完了，只剩下一地的骨头。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家的厨子，还是有名的大厨，可他做的菜，和沈凌你做的菜一比，简直就和猪食差不多！” 一名世家子咂着嘴说道，似乎还沉浸在腐乳鸡翅的美味之中。 “别说是你家的厨子，我身为一国太子，自幼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御膳房的御厨，二十年前曾是天味宗弟子。不是学徒，是真正的内门弟子。后来贪图凡世间的荣华富贵与美色，才被我父皇花重金招揽入宫的，可即便是他，论厨艺，怕也要落了下风！”龙飞认真地说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龙飞居然说，沈凌的厨艺，竟然已经比皇宫里重金招揽的首席御厨更好，而且这名御厨还曾经是天味宗的内门弟子，而非学徒，如何能不让他们吃惊？ 吃惊归吃惊，他们却并不怀疑龙飞的话，他们了解这位太子爷，知道他从不说谎，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再者，他们已经尝过这道腐乳鸡翅，味道确实绝了！ 鸡翅已入腹中，却依然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善乐者，可弹奏出绕梁三日之曲，善烹者，可做出食客唇齿留香三日之菜肴。 沈凌的这道菜，已经初窥烹饪大道的门禁。 一道腐乳鸡翅，便彻底让龙飞等人折服于沈凌的厨艺之下。 “好吃！实在太好吃了！哎，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沈凌问道。 他的心头有些疑惑，难道……我这道菜有什么缺陷？味道有不足之处？ 沈凌在烹饪一途，从来都是精益求精，一定要做到最好，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不完美的菜肴，正如艺术家不允许在自己的手上，出现有缺陷的次品一样！ 这名叫刘松的世家子，见沈凌如此表情，知道他误会了，忙笑着说道：“沈兄，别误会。你做的这道腐乳鸡翅，堪称完美，绝无不足之处，我的意思是……” “刘松，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龙飞皱眉道。 “鸡翅虽美味，却不顶饱啊！本来还不觉得饿，被这道美味一勾引，我的食欲彻底苏醒了，肚子好饿啊！”刘松苦笑着说道。 沈凌和龙飞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沈凌怎么也没想到，刘松会说出这番话来，让人哭笑不得，却又忍俊不禁。 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沈凌的厨艺再好，总需要一些食材的，变废为宝，那也得有废料才行啊！ 鸡翅已经吃完了，木盆里只剩下鸡头和鸡脚，哪怕沈凌有办法妙手点金，把它们变成美味，可鸡头和鸡脚，是没办法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少年填饱肚子的。 “算了，还是忍忍吧。这大半夜的，哪里去搞食材呢？还是回去睡觉吧，睡觉了就不知道饿了。”龙飞看出了沈凌的为难，笑了笑说道。 “沙沙沙……” 露天灶台后的草丛里，突然传来阵阵沙沙声。 “什么东西？！大家小心！！！” 龙飞警惕地退后半步，沉声道。 其余几名少年，也往后退了几步。这里毕竟是深山之中，说不定突然冒出来一只妖怪，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凌似乎发现了些许端倪，他的双眼一亮，不退反进！ 旋即，沈凌双手分开草丛，只见一条婴儿手臂粗的大蛇，在草丛内游走，不时吐出红色的信子，用一双冰冷的蛇眼，注视着沈凌，似在威胁沈凌，莫要靠近。 “哈哈……好东西啊！说美味，美味就到，这条蛇还真是我们的及时雨呀！” 沈凌哈哈一笑，浑然不惧，一伸手，便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蛇的七寸，用力一提，一条足足有三米长的大蛇，便成了沈凌的烹饪的食材！ “好大一条蛇！沈凌，你是要给我们做蛇羹吗？”龙飞笑着问道。 “蛇羹肯定是要做的，不过，这么大一条蛇，全都用来做蛇羹太浪费了，我今天留给哥几个，弄个一蛇两吃！”沈凌看着手中的大蛇，沉吟片刻后，笑着说道。 沈凌很麻利地把大蛇开膛破肚，切去蛇头，将内脏扯去，旋即将蛇皮扒了，将蛇肉切成长短大小均匀的一段一段。 将蛇肉用清水洗净，分出一半，先用粗盐将蛇肉捏一遍，去掉多余的粘稠角质。 沈凌又将油锅烧旺，将切好的蛇段，放入油锅中油炸，直到蛇肉两面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沈凌将煎黄的蛇段，用漏勺捞起，将油锅内的大部分油倒掉，只余下锅底的一丁点儿。 沈凌运到如飞，将辣椒手撕成段，又将豆豉切碎，把生姜切成均匀的姜丝。 磁啦…… 将这些作料倒入油锅中煸炒，等到豆豉和辣椒的辛香味彻底被激发出来。 哗啦…… 煎成金黄色的蛇段下锅，与豆豉辣椒姜丝等一起煸炒，再加入少许去腥的料酒。 做完这些后，沈凌往锅里加入了半碗清水，将锅盖盖上。 “行了……小火慢炖两炷香功夫，这道香辣蛇肉便可以出锅了！” 沈凌呼出一口气，看着目瞪口呆的龙飞等人，笑了笑说道。 沈凌所做的这些，说时迟那时快，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完成了，中间完全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厉害啊！！！” 龙飞由衷地说道。 第十二章 龙凤斗 “那这另一半的蛇肉做什么？”杨束问道。 “问得好！”沈凌道：“我说过了，今天要给诸位来个蛇肉两吃……其实还可以三吃的，椒盐蛇皮，脆爽得很，只是这里缺一样必不可少的辅料！” “那这剩下的一半蛇肉，你准备做什么菜？”龙飞好奇地问道。 “香辣蛇肉，口味较重。所以，重口味必须搭配小清新，中和一下才不至于油腻。当然了，小清新的清淡，绝非淡而无味，相反，在极致的清淡中，才能品出极致的鲜美。重咸重辣的重口菜肴，虽能在第一时间刺激人的味蕾，却也破坏了食材本身就具备的鲜美！”沈凌说道。 “沈凌，你比王师兄讲得好。”龙飞打趣地说道。 沈凌笑了笑——王师兄？小爷我前世给世界各地的特级厨师授课的时候，他这样的货色，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在大教室里，给特级厨师学员们倒水的，都必须是世界名厨。 “香辣蛇肉的重口，配上一道清淡蛇羹，一蛇两吃，那才叫绝配！”沈凌道。 “蛇羹？” “对，蛇羹！这道菜叫山蛇煲老鸡，也叫南蛇炖鸡……不过，我更喜欢它最霸气的名字——龙凤斗！”沈凌道。 龙飞：“龙凤斗？我不就是龙吗，要给我找个凤儿，青纱帐中斗一斗？嘿嘿……” “龙飞，还没入春呢，你别发春。大半夜的，思春啊？”沈凌笑道。 “沈凌，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这龙凤斗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松道。 “龙凤斗，顾名思义，便是龙与凤，蛇又称之为地龙，山鸡又名雏凤。现在，你们应该能猜出这道龙凤斗，是何等食材了吧。”沈凌解释道。 “我懂了，是蛇与山鸡一起烹煮，取名龙凤斗！”龙飞说道：“蛇肉有了，可是，山鸡呢？鸡翅膀都被我们吃完了，大半夜的，哪里去抓山鸡呢？” “鸡翅没了，还有鸡脚呢。”沈凌笑道：“这道龙凤斗，本就是以蛇肉为主，之所以加入山鸡，要的就是山鸡肉的鲜味而已，有这么多鸡脚，足矣！” 沈凌看着龙飞、杨束、刘松等人，看他们一个个像大爷一样袖手旁观，忍不住笑了。 “厨者，最大的乐趣便是完成一道菜，至少参与到这道菜的制作中，各位，别做甩手掌柜了，一起搭把手吧！”沈凌笑呵呵地说道。 “啊？可……可我们什么都不会啊！”龙飞摊了摊手，说道。 堂堂一国太子，入天味宗之前，连菜叶子都没择过一片，更别说做菜了。 “别傻愣着，来给我打个下手！” 沈凌见他们还是没反应过来，只能给他们分配工作了。 “龙飞，你继续烧灶添柴。” “刘松，将鸡脚用清水洗净，用小刀除去足底茧肉。然后用片刀剔除鸡骨。” “杨铭瑞，清水入锅，煮沸后，将切好的蛇肉小段倒入其中，焯水去腥后，捞出。记住，蛇肉在沸水中不可超过十息，否则，鲜味尽失。” “王炎……” 沈凌最后看了一眼左臂受伤的杨束，说道：“杨兄手臂受了伤，不可遇水，你就帮我准备些佐料与辅料吧……姜、葱，元肉（桂圆）八枚、胡椒粒一钱、天麻三钱……” 沈凌如同坐镇中军帐的元帅，出兵点将，挥斥方遒，却一丝不乱。 “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太子、王子，还有各位富家公子，你们平日里在家当小爷，今天就活动一下筋骨，给我当一回副手吧！” 沈凌见他们一个个傻愣着不动，笑着说道。 “行了，到了天味宗，我们就是普通学徒，家里的少爷做派就收起来吧，听沈凌的吩咐，动起来吧！” 龙飞第一个行动起来，坐在灶膛下，开始生火添柴。有他带头，其余少年也纷纷行动起来，按照沈凌之前的吩咐，各就各位。 很快，锅烧烫了，清水沸腾了。 蛇肉焯水，很快被捞起。需要准备的佐料，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沈凌发现，其实龙飞等人很聪明，也极具天赋，他们之所以生疏笨拙，无论是切菜还是烧火，看似有些滑稽，只因平日里从没有做过这些，而非天生愚钝，不具备烹饪天赋。 如果按照‘南蛇炖鸡’的传统做法，山蛇必须去骨，蛇肉切丝。不过沈凌并没有这么做，他觉得这样做，蛇肉虽入味，能更好的吸收鸡汤的鲜味，可同时，去了骨的蛇肉会变得很松软，失去了蛇肉原有的筋道，变得没有嚼劲。 若品汤，自然是去骨切丝为佳。若为了吃蛇肉，去骨切丝，则是一大败笔。 再者，南蛇炖鸡要用小瓦盅小火慢炖三个小时，沈凌可不认为，龙飞等人有等待三个小时的耐心，于是做了大胆的改良。 将生姜和元肉（桂圆）在锅里煮十分钟，将蛇肉倒入锅中一起煮，等到生姜和元肉的香味，彻底融入了蛇肉之中，再将生姜、元肉等六种香料全部捞起，旋即将剔骨的山鸡脚放入。 大火煮了半个小时之后，又用小火煨了半柱香工夫，复又猛火一炷香时间…… “火候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可惜没有金华火腿，稍显不足！”沈凌不无遗憾地说道。 “起锅！” 沈凌一声令下，龙飞等人早已按耐不住，掀开锅盖，要尝一尝这道龙凤斗！他们各自装了一大碗蛇羹，准备大块朵颐起来。 “且慢！”沈凌阻止了他们，接着，在他们每个人的碗里，撒上胡椒粉，配以菊花，芫荽等。 “好了，可以吃了……这里若有鲜柠檬叶，那才叫完美！” 沈凌摇了摇头，不无惋惜地说道。 这里毕竟不是地球，虽然语言等极为相似，但还是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一些食材，这里有的，地球上没有。而地球上有的，这个世界却不存在，比如这里有的三叶草香料，地球上就找不到，而地球上的柠檬叶子，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 “好，那我先来尝尝，这道菜名霸气的龙凤斗，味道如何。”龙飞笑着喝了一口汤。 顿时，笑容满面的龙飞，突然脸色大变。 “怎么了，味道有问题？是太咸还是太淡？”沈凌疑惑地问道。 刘松等人见龙飞面色古怪，也不由好奇，忍不住喝了一口手中的清澈汤液。 旋即，他们的表情，变得和龙飞一模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沈凌问道，一向自信的他，此时竟也狐疑起来。 怎么了？难道是久不掌勺，厨艺生疏了？ 啪嗒…… 刘松的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清泪。 杨束等人，亦是如此。 “我……我怎么哭了？这是怎么回事？”刘松发现自己正在流泪，吃惊地说道：“我为什么会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味道，好熟悉，小时候额娘亲手给我做的菜，就是这种味道。可是，额娘在我八岁那年就得重病起了，呜呜……” “天啊，我居然会为了一道菜而流泪！” 不仅是他们，就连龙飞也面露悲戚之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强行忍住了。 “噗通……” 龙飞突然跪下了，跪在沈凌的面前，把沈凌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龙飞，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可承受不起您这位太子爷的双膝！”沈凌赶忙说道。 “不，沈凌，你先听我说。”龙飞道：“我们这些人，来天味宗前从未下过厨，能成为学徒院的学徒，也是家族的名额，所以一直被马东等人轻视。之前，我们也从没想过能通过学徒考核，成为内门弟子。我父皇也只是让我入宗门镀金而已，绝不敢奢望能成为正式弟子，我相信，刘松他们也是一样的！” 刘松等人连连点头，认同了龙飞所言。 无论是太子，王子，还是大世家大豪门的嫡系子弟，在烹饪一道上，确实经验极其欠缺，入天味宗前，别说亲自下一回厨，做一道菜。大部分连菜叶子都不曾择过一张，炒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被家族推荐来天味宗做学徒，一来是名额在那里，不用白不用。 其次，也是为了让他们增加资历，正如龙飞所言，是为镀金，无论如何，也算是入过宗门，不管是学徒还是什么身份，对外人而言，也算是做过宗门弟子了。 加入过修行门派，对于世俗中的普通人，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宗门弟子，那是神仙一般的存在！ 龙飞等人，不是要继承皇位，就是要继承千年大家族，做一族之长的，以宗门弟子的身份，更能服众。 不过，他们自己也清楚，想通过宗门考核，那是绝无可能的！毕竟，像马东等人，都是世俗中真正的烹饪天才，很多都已经是大酒楼的掌勺大师傅了，怎么和他们竞争？ 所以，龙飞等人根本就没抱希望，可现在，龙飞看到了希望，因为沈凌出现了！！！ “沈凌，你做我们的师父，教我们做菜吧！”龙飞突然道。 龙飞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雳，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还困惑的少年们，纷纷跪倒在地。 “起来！快起来！” 沈凌忙将他们搀扶而起，沉思片刻，答应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罢了，就让我教你们做菜吧。距离学徒考核还有二十天，时间虽仓促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龙飞等人，顿时喜出望外。 “不过，此事绝不可以让别人知晓。还有，千万别喊我师父，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沈凌道。 龙飞等人点头答应了。 “其实，与马东等人相比，你们虽欠缺经验，但也有一点优势……你们吃过太多的好东西，有些是世俗中绝不可能流通的食材，这就是你们的优势！”沈凌道。 “啊？这也能算优势？”少年们很意外。 “当然算！你们的味蕾，你们的见识，已经在他们之上。烹饪基础，刀功上的差距……可以弥补，到时候，你们要扬长避短，以奇致胜！” 沈凌说道。 龙飞等人吃完香辣蛇肉和龙凤斗蛇羹，嬉笑着离开了。 安静的场地上，空间一阵波动，一名头发雪白的英俊年轻人，眼中却满是沧桑。 他走到铁锅前，看着残留未吃完的蛇羹，鼻子轻轻嗅了嗅。 旋即，他抓起一只碗，像是要舀一碗蛇羹汤喝。 “师弟，别藏着了，下来吧！天冷，喝碗蛇羹暖暖身子。”白发英俊年轻人笑了笑，朝不远处一棵大树的方向，低声说道。 “哈哈，我就知道掌教师兄会来的……您可是惜才如命啊。” 黄全从树上一跃而下，走到铁锅前，笑了笑说道。 二人坐在铁锅前，居然喝起了龙飞等人没喝完，剩下的蛇羹，以及香辣蛇肉，一只腐乳鸡翅，居然还是一人一半，分着吃的…… 第十三章 雏鸡肥鸭大西瓜 日子一天天过去，因为龙飞等人的关系，以马东为首的草根派，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付沈凌。 幕后主使者，学徒院的王师兄，也只是在公众场合用言语嘲笑几句罢了，都被沈凌一一化解，王师兄虽恼火，但毕竟是在宗门内，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在这短短的二十天内，每天晚上，沈凌都会偷偷教龙飞等人做菜，从最初的入门基本功切菜和颠锅等开始教起。 龙飞杨束等五人都极为聪明，天赋不俗，很快便掌握了相关要领，进步神速。 仿佛一眨眼功夫，二十天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学徒院的近两百名学徒，参加宗门考核的日子。 对于每一个学徒都一样，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到底是鱼跃龙门还是卷铺盖滚蛋，就看今朝了！ 宗门考核，放在了主峰的考核场，这里四面环山，峭壁经过人工开凿，变成了一个个格子，密密麻麻，足有数千格之多，每个格子里都放置着食材，或是蔬菜，或为海鲜鱼肉……总之食材丰富，琳琅满目。 一走进这里，沈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陌生又熟悉……难道是在梦中来到过这里吗？ 对了！是中华小当家！ 动漫中，主角小当家通过考核成为特级厨师的地方，就和眼前的场景极为相似！ 其实，所谓的考核及其简单，在八名长老和天味宗掌教，所担当的评委考官面前，每位学徒做两道菜，给这九人品尝，只要这九人中，有五人点头认可，那这名学徒就通过了考核，从此成为内门弟子。 看似简单随性，而且不需要九人全部认可，只需其中五人认可就算过关……然而，这八位长老外加掌教的味觉，刁钻程度是可以想象的。每一次学徒考核，只有不到五名学徒可以成功晋升为内门弟子，可见他们品评之严苛！ 沈凌和龙飞等来得相对晚一些，他们进入考核场的时候，九成的学徒都已到了，沈凌一眼就看到了马东他们几个，当然，马东他们几个也注意到了沈凌龙飞等人！ 双方对视着，互不相让，剑拔弩张。 沈凌笑着拍了拍龙飞的肩膀，淡然说道：“龙飞……哥几个，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过来今天，咱们就是天味宗的正式弟子，内门弟子了。和这些即将卷铺盖走人的临时学徒置气，岂不失了咱们的身份！” “哈哈，你说得对，不跟这几个阴险的泥腿子乡巴佬一般见识。”龙飞听了沈凌的劝解，不再冷着脸与马东等人对视，哈哈一笑答道。 “哼！就凭他们几个酒囊饭袋，也想从学徒中脱颖而出，成为内门弟子，真是天大笑话。也不张开眼睛好好看看，除了你们几个走后门的，这里哪一个不是世俗中年少成名的烹饪大厨？你们这几个王子少爷，比赛吃还行，自己做菜……嘿嘿，恐怕比八岁的娃娃做出的菜还难吃。除了你沈凌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其余的这些酒囊饭袋，若是其中有任何一个能通过考核，我马东给他跪下磕头，叫他三声爷！” 马东冷笑说道，对龙飞，杨束，刘松等人的厨艺，极度鄙夷。 “马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男人说话可得算话！酒囊饭袋？嘿嘿，只有真正的吃货，才有成为厨神的潜质……其中的道理，你这辈子恐怕都领悟不了！”沈凌说道：“希望你信守承诺，这三声爷，你今天是叫定了。” “哼！走着瞧！等他们被淘汰，驱逐出宗门的时候，我会带上兄弟们，十里相送的，哈哈哈……”说完，马东带着小弟们，拂袖而去。 龙飞等人都明白，马东所谓的十里相送，恐怕是十里相辱还差不多。 学徒全都到齐后，黄全宣布了考核的方式与规则，由掌教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掌教宣布开始，学徒们便迅速忙碌起来。黄全长老说了，每人准备两道菜，这两道菜必须独自完成，不可几人协作，或暗中教授，帮助别人，否则就以作弊论处，不但要被取消考核资格，立即逐出天味宗，还要挨三十下板子，仗责三十，所以都是各自准备自己的。 沈凌却没有着急动手，他站在自己的单独灶厨前，既没有生火，也没有起油锅，甚至没有像其他学徒那样，去放置食材的小格子里，抢先拿好自己所需的食材，以免自己所需的东西，被别人先抢了去。 沈凌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那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学徒们争抢食材，烧火洗菜，忙得不亦乐乎，沈凌撇了撇嘴，笑了…… 龙飞从左边走到右边，怀里抱了一大堆的食材。 他见沈凌如同局外人，抱着双手看戏一样，没有去挑选自己中意的食材，也没有生火热油锅的意思，完全就是个旁观者的姿态，要是给他一把椅子，他比评判的长老更像长老。 由于考核期间严禁协作，也不准交谈，龙飞只能用焦急的眼神询问，沈凌却只是笑笑回应。 在所有学徒看来都至关重要的考核，沈凌仿佛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睡眼惺忪，像是还没睡醒，整个人看上去很懒散，没什么精神。 “这个臭小子，又在故意装逼，爱出风头！” 黄全看到沈凌古怪的举动，忍不住笑着说道。 “师弟，何为装逼？” 少年模样的掌教葛天风，不解地问道。 “呃……这两个字我还是从沈凌这小子那里听来的，装逼的意思就是……我也不太明白，大概就是故意耍帅，行为做作的意思。” 黄全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装逼’一词，其实，连他自己也只是明白个大概意思，第一次在沈凌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他也觉得很新奇，且并不感觉陌生，仿佛装逼一词，早就在他的生命中存在，只是遇到沈凌之前，没有被捅破罢了。 “装逼？嗯，有趣……”葛天风道：“这小子有点意思，和师弟你年轻时候的做派很相似呢。” 黄全顿时哭笑不得——掌教师兄这是在骂自己装逼呢，我黄全装逼吗？我装吗？我……确实有点。 幸好评委席距离沈凌处较远，否则，沈凌要是听到黄全长老和葛天风掌教，对于‘装逼’一词深入浅出的探讨，非笑喷然后吐血不可！ 一炷香，两炷香…… 当学徒们找全了自己准备制作的两道菜，所有的食材和香料等，并已经洗干净切块，灶膛内已生火，有动作麻利的，甚至连油锅都已经烧热了。 直到此时，沈凌才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紧不慢地从灶台后面走出，看着被挑剩下的食材，有些抢手的食材，如一些罕见的菌菇和肉类，已经被抢完了。 沈凌不以为意，在剩余的食材中，看似很随意的挑选了一些，旋即回到了自己的灶台后面。 沈凌挑选的食材，很……独特。 之所以称之为‘独特’，只因为太多普通了。 学徒们争先恐后争抢食材，挑的都是一些罕见的、名贵的，比如一种只生长在海拔万米以上陡峭崖壁缝隙里的菌菇——凤凰菇。 又比如，只有极寒冰原才有的一种牦牛——玄冰牦牛的肉。 还有一种名为‘川鲵’的娃娃鱼，只有在深万丈的黑水潭中才能捕获，每年为了捕获川鲵而丧生的渔民，不计取数。 凤凰菇煲汤鲜美，玄冰牦牛肉，肉质细腻，筋道。川鲵之肉，更是极品食材，无论是清蒸还是红烧，或者煲汤，都是极品，无需过多的加工，无需过多的加入佐料，这样反而会破坏它自身的鲜美，鲵肉入口即化，化作一道冰凉琼浆，直入食客丹田，令人身心愉悦，趋之若鹜。 无论是川鲵，还是凤凰菇、玄冰牦牛等，几十种稀有食材，全都被争抢一空，就连虎肉、野驴肉等都抢完了，原本山壁上开凿的上千个小格子内，满满当当装满了食材，此刻却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极为普通的食料。 即便如此，野山鸡、鱼翅等食材还有些许剩余，可供沈凌选择。 然而，沈凌所选的食材，却令人目瞪口呆！ ——两只童子雏鸡，一只肥鸭，少许火腿和干贝、海参、冬菇…… 在所有学徒中，沈凌所选食材是最普通，最‘寒酸’的！ 马东等人的嘴角，已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哼！果然是乡下小地方的‘赤脚土厨’，给穷人的婚宴做一些大锅菜罢了，全鸡、全鸭、蹄髈，如此而已，井底之蛙，刀工再好又有何用？ 天味宗学徒考核，以味取胜，刀工好，只能去天桥下耍刀卖艺！ 当马东看到，沈凌将鸡鸭等放在灶台上之后，又折返回去，抱了个绿幽幽、圆滚滚的大西瓜回来，他忍不住大笑起来——若不是宗门有严格规定，考核期间严禁交谈说话，马东非要狠狠嘲讽沈凌几句不可！ 雏鸡、肥鸭、大西瓜…… 不但是马东，其余正忙碌着的学徒们，眼角观察到沈凌所选的食材时，嘴角微微上扬，不约而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将刀功绝佳的沈凌，视为了潜在的竞争对手，现在他们都松了口气，和马东一样，认为沈凌只不过刀法好些罢了，实则就是个井底之蛙，只会做一些俗世中最简单的粗菜，难登大雅，更别说通过宗门考核，从学徒晋阶内门弟子了！ 不但是他们，就连黄全也感到很意外，很困惑。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很快就知道，沈凌搞的是什么鬼了……西瓜鬼！ 沈凌竟在西瓜的顶端用小刀开了个圆形的盖儿，抱着个大西瓜，看着左右的学徒们忙碌，他竟一勺一勺挖瓜瓤吃，脸上的轻松表情，就像在看戏！ 黄全老眼一翻白，差点气晕过去。 ——臭小子，我可是在师兄面前夸下了海口，把你赞得地上没有，天上难找，你要是害我在掌教师兄面前丢脸，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嗯，现在有点意思了……” 掌教葛天风笑了笑，沉吟道。 第十四章 您有孙女吗 沈凌用清水将干贝、口蘑等干货泡起来。 其实，天味宗并未没有准备新鲜的冬菇和海参等，沈凌之所以选择干货，是因为做这道菜，水发干贝、水发冬菇、水发海参、水发玉兰片，比新鲜的干贝冬菇更合适！ 将这么干货在装满清水的木桶里泡起来之后，沈凌又开始用大勺挖西瓜吃，一个大西瓜，才一会儿工夫，最中心的芯子，就被沈凌刨空了。 别人切菜，沈凌在吃西瓜。 别人生火将肉类焯水，沈凌在吃西瓜。 别人已经开始爆炒，沈凌在吃西瓜。 九成的学徒已经做好第一道菜，在准备第二道菜的时候，沈凌将一只大西瓜的瓤全部掏空吃完…… 黄全耐着性子，从始至终盯着沈凌的一举一动，此刻，当大西瓜被掏空时，黄长老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掏空了！ 忍…...我忍……实在不能忍了！ 距离考核时限的规定，距离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再这么让沈凌装逼下去，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小王八羔子，你还在那儿装什么逼！要是没能通过学徒考核，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狗皮！！！” 黄全一声怒喝，竟从高台上飘飘然跃下，足下一点地，已经来到了沈凌的灶台前。 学徒们顿时愕然，刚才宣布规矩，说什么考核期间不准任何人说话的，正是眼前这位黄全黄长老，没想到第一个违反门规的，居然是他自己！ 当然，他们是不敢指责宗门长老的，只是用好奇和吃惊的目光，看着黄全。 黄全怒目一扫，学徒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高台上监督考核的其余长老，一个个哭笑不得——这位黄全师兄（弟），性情乖张，率性而为，就连掌教都对他无可奈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他们这些资料较浅的长老？ 沈凌也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黄全会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份，冲下来教训自己——这不是等于对所有人宣布，黄全是沈凌的人……不，沈凌是黄全的人，他是沈凌的后台吗？ 沈凌苦笑着说道：“老……长老，我这吃完西瓜就准备开工了，您别这么激动行不行？” 沈凌的言下之意，你丫老货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帝不急急死你这老太监了，小爷我自有打算，胜券在握！ “啪！” 黄全直接赏了沈凌一个暴栗，疼得沈凌呲牙咧嘴直挠头，眼泪花花的。 沈凌强忍着疼痛说道：“黄长老，请你自重，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啪！” 又是一个暴栗，这次指关节击打在了沈凌的右边脑袋。 沈凌强忍着怒火：“喂！你可以打我，但不能弄乱我的头发，我是靠形象混饭吃的，你再这样，我……” 黄全嚣张地怪笑起来：“你想怎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啪…… 又是一个暴栗，敲在了沈凌的后脑勺上，黄全今天恐怕不把沈凌敲出满头大包，是不肯罢手了。 疼痛还是其次，沈凌感觉自己的发型乱了…… 头可断，血可流，马子可以丢，发型绝对不能乱！除了烹饪，沈凌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发型。 ——谁乱我发，我叉叉他娘。 不过，黄全怎么着也有七八十岁了，他老娘多半已经入土，就不打扰她老人家安息了。他老婆也够呛，有女儿，至少也已经有四十多了，孙女还勉强可以凑合…… “黄长老，您有孙女吗？”沈凌揉着脑袋上的大包，强忍着疼痛问道。 黄全一愣，不明白此时沈凌为何会问一个如此莫名其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老夫孑然一身，连娶妻都不曾，何来子嗣？何来孙女？”黄全道。 “擦！原来还是个老处哥！” 沈凌一听对方连孙女都没有，不能让她用身心补偿自己被搞乱的发型，顿时怒了。 “你没有孙女，也敢弄乱我的发型？！老蟊贼，你丫吃错药了，没事敲我脑袋干嘛？信不信我找一条狗过来，让它拉一坨新鲜的沙拉给你吃！” 惊呆了…… 无论是学徒、观礼的正式弟子、还是一众长老，就连掌教葛天风，也瞪大了眼睛，彻底傻眼了！ 一名学徒，居然敢如此羞辱天味宗的长老，而且还是资历最深、辈分最高的长老，这是天味宗开宗立派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完了！ 这下沈凌彻底完了！ 马东等人和观礼的王师兄，以及一些学徒们，全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龙飞的眼前，一阵眩晕。 他想不明白，沈凌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自毁前程吗？ 掌教葛天风藏在背后的手，偷偷聚拢了一团如雾如幻的元气，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师弟，性格乖张，喜怒无形。万一被激动，要动手杀人，那葛天风就要出手阻止了。 ——无论如何，在考核场内，是不能见血，更不能出人命！ 黄全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了暗红色，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面目狰狞可怖，一看便是是要杀人了。 龙飞偷偷抄起一柄剔骨钢刀，万一黄全起杀心，他拼了命也要护沈凌周全。 “干嘛，老处哥，你的脸一下青一下白，现在又变成红色，食物中毒了？误服了奇淫合欢散还是我爱一根柴啊？难道是在学蜀地的变脸绝技？” 沈凌丝毫不惧，像是浑然不觉黄全已动了真怒，抬手之间就要杀人。 “你……你可敢再说一遍？！”黄全阴森森地说道，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沈凌，双眼散发着绿幽幽的可怕光芒。 “说就说，你还能杀了我不成？”沈凌淡然一笑。 “为什么不敢？”黄全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因为……”沈凌扫了黄全一眼，说道：“因为你没有孙女，哈哈哈……” 沈凌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都快笑得蹲到地上了。 黄全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凌好一会儿。 “嘎嘎嘎……” 黄全原本阴冷的表情，突然释怀，居然和沈凌一样，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所有人都愕然了。 都以为沈凌言语羞辱长老，恐怕要倒霉了。可谁能想到，这二人会来这么一出？ 这一老一少，是不是脑子被门给挤了？ “有趣……果然是相同的心性，师弟以后再不会无聊了。” 天味宗宗主葛天风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