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世今生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在惊艳、欣赏甚至鄙夷、不屑的眼光中,我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轻轻揉了揉发酸的手指,缓缓从钢琴后站起,在昏暗的灯光中对台下形形色色的人报以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转身,离开。 这就是我的工作,“倾城”酒吧的驻唱歌手。可是我长得并不倾城,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不过因为我精通钢琴、古筝、吉他、琵琶再加上我干净不带一点杂质的声音,在这间不大不小的酒吧内,也有了我的一席之地。 我不喜欢浓妆的自己,那些妆犹如一个面具,隐藏了追求简单的我。至于我的工作,或许这个职业为许多人所不齿,但我却喜欢它,至少它可以使我不依赖他人而生存下去。20年来,我知道了什么是仰人鼻息,什么是落井下石,所以,我要独立,我必须独立。 卸完妆,我换上了自己廉价简单的衣服,快步走出了热闹沸腾的酒吧。 “默默姐,你今天怎么才出来?”刚走出酒吧就听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接着一张单纯的脸微笑着贴近了我的视线。 我抬起手拉开他渐渐放大的脸,“樱木,姐没事。快走吧,别让你曦曦姐等急了!”我拉起他温暖的的手,微笑着说。 “嗯”樱木紧紧的攥着我微微泛凉的手,顺从的跟着。 我是一个弃儿,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樱木也是,不过十岁时的一次重感冒,使他的智力永远的停留在了10岁。感冒好后,他忘记了一切,却偏偏记住了我,一个总欺负他要他喊我姐姐的丑丫头。于是,莫名的,我便多了一个亲人,一个永远只有十岁的弟弟。一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背叛我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姐……”樱木忽然抓紧了我的手,我有些吃痛的抬头看他,只见他单纯的与世无争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顺着他惊悚的目光,我看见了5、6个手里持着明晃晃匕首的地痞模样的人。在这条幽深的小巷里,月光苍白的洒在斑驳的小路上,煞是诡异。 “你们想干什么?”看着他们一脸的奸邪,我拉了拉樱木的手,往前挪了挪,挡住有些发抖的樱木,壮着胆子问。 “干什么?哈哈……”为首的一个男人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冷冷的开口。眼里尽是不屑,他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空寂的小巷穿梭,犹如鬼魅。 “姐,不怕。”樱木微微发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慢慢的挪到了我的前面,我心头一热,傻孩子,他明明很害怕,可此时,他却想保护我…… “哈哈……”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难道你想靠一个傻子来保护你吗?”傻子?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不单单是劫财?我在脑中搜寻着,是谁对我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我不是傻子!姐姐说我只是比较单纯……”樱木拉着我的手攥得愈发的紧了,他在着急,这些似乎早已超出了他的智力范围。不过即便如此,他却仍在努力的保护着我。 傻孩子…… 我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放了他,他不会妨碍你们的。”我尽量放慢语速,显得楚楚可怜。只要樱木安全了,一切事情或许就变得简单明了的多了。 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后,我就学了跆拳道,现在的我,瘦是瘦了点,可我却是跆拳道黑带高手呢。可是,五年前的那件事……一种隐隐的痛溢满全身,没想到,它却成了我如今自保的前提…… 2前世今生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樱木,我喊跑你就像平时咱们捉迷藏那样,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记住了吗?”看着逼迫的越来越近的那群人,我悄声告诉樱木,拉着他小心的后退着。 “可是,姐,万一你找不到我该怎么办?”樱木的话里透着焦急。我知道,我已经将他的注意力成功的转移了,单纯如他,不应该经历这世间的黑暗。 “怎么会呢,每次捉迷藏,姐不是都能很快的找到樱木吗?记住,要藏好,因为这次找你的可不仅仅只有姐哦!”我安慰着他,心里却开始敲鼓,我没有把握能够打赢这所有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樱木多拖延一点时间。 一个喽啰举着刀呲牙咧嘴的向我和樱木刺来,我拉着樱木快速后退,勉强闪过了这一刀.“跑!”我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吼着,推了樱木一把。他转过身,留给了我一个漂亮的微笑,眼中满是信任,因为他相信,他无所不能的姐姐一定可以很快的找到他。 “再见,樱木”我在心里默念着,眼中浮现着他帅气的脸上无邪的笑容。樱木本姓莫,只因为小时候我喜欢看《灌篮高手》,便给他强安了这么个名字,想来还真有点对不起他呢! 一丝灼痛划过我的右脸,在惨白的月光中,我看到了一抹艳红,很漂亮…… 失神的瞬间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用刀划破了我的脸,可恶。本能的,我抬腿,踢出了练过无数次的动作。立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惊奇与痛苦,以一段不太完美的抛物线向后飞去。随着短刀落地的清脆声音,一声闷响后,他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动了。 其它几个人见状也不再盲目向前,他们用惊奇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他们在思考,思考眼前这个瘦瘦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思考这个女人的能耐会不会使他们遭受和兄弟一样的下场…… 僵持中,我听到身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敌是友? 一个黑色的钱包从身后飞来,我侧身,闪过,那个为首的男人抬手接过,他冷冷的看着来人,眼中溢满了不屑,还有一瞬即逝的诧异。诧异?难道是错觉? “里面有张银行卡,密码是卡号的后几位,拿着赶快滚!”一个愤怒却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几个男人乐得清闲似的走了。 我转身,没有一丝意外,看到了一张精致到完美的脸,脸上难以抑制的愤怒并没有使这漂亮的脸蛋失色,白皙的脸上那抹淡红反而更增添了一丝别致的韵味。 淡淡的笑在我的脸上漾开,“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会丢下我的。”撒娇般的,笑容越来越放肆,不料却牵动了刚才脸上的刀伤,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划下……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嗔怪中,不难听出深深的关心。 “有你陈曦在,小女子默默天不怕地不怕!”我调皮的说道,咧着嘴,任由她摆弄我脸上的伤口。 “错,是陈默默。”微微放轻了正在处理伤口的手,她也笑了。 陈曦,我孤儿院最好的朋友,我发誓要一生保护的人。3年前找到亲生父母后就离开了孤儿院,现在是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晨曦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在孤儿院时,她叫曦曦,我叫默默。她找到亲生父亲后,她成了陈曦,而我,在她的坚持下,成了陈默默。她说,陈,算她借给我,等我找到亲生父母后再还给她。 “快点,回家吧,饭菜该凉了。”简单的处理好伤口,她帮我整了整凌乱的长发,笑的让人毫无防备。 “那些人,你认识吗?”犹豫着,我还是开口。 她明朗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划过,她透过我,看着我身后在月光下形成的阴影。 “不认识啊,我只是来接你碰巧看到。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想了好吗?”有些酸涩的微笑挂在她忧郁的脸上,似是妥协,似是恳求。 “好吧。我们先去找樱木吧,他怕是吓坏了。”看着她如此模样,我实在不忍心继续苛责,每次看到她不开心,我的心都会跟着痛。 “嗯,走吧。”甜甜的微笑再次洋溢在她的脸上,转身,拉着仍旧有些迟钝的我向着樱木跑掉的方向走去。可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却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还是这样,不会隐藏,不会说谎。可是,这是为什么? 魏君晨,不知为什么,看着陈曦有些孤独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个名字。我仿佛看到了魏君晨那棱角分明的脸,那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是他吗? 魏君晨,陈曦恋了5年的男朋友,一个让人永远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男人。3年前,陈曦离开孤儿院后,两人开始了正式的交往。我不喜欢魏君晨,总感觉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一个会让人毛骨悚然的人。 意识渐渐恢复,记忆也变得异常清晰。7天前,在我工作的那家酒吧,魏君晨和一个陌生的打扮的异常妖艳的女人…… 3前世今生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和往常一样,很快的,就看到了樱木那天真的笑脸。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每次我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到樱木,以前是,现在仍是。或许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吧,要这辈子来还清。 “曦曦姐,你做的菜还是那么好吃,不像我姐……”看到我在瞪他,樱木很识趣地住了嘴。 “樱木,你今天也累了,吃饱了就去睡吧。”陈曦微笑着看着樱木,笑容中竟有一丝无奈。依旧如此,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哦,可是,曦曦姐,我可不可以喝杯橙汁再去睡啊?”樱木盯着我面前的橙汁,一脸的小贪婪。 “不可以!你快去睡吧。”当我微笑着将橙汁递给樱木时,陈曦反常的生气了,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橙汁,看着我和樱木,眼中满是闪烁和不舍。她似乎是在犹豫,在心痛…… “姐……”樱木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满脸的无辜。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那么温柔可亲的曦曦姐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恐怖。 “樱木,没事,先去睡吧。”我无奈的笑笑,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哦,好吧。”樱木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的去睡了。 “再见,樱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看着樱木离去的背影,我默念着。 “陈曦,我们喝一杯吧。”看着她有些尴尬的笑,我幽幽地说。 “喝一杯?可是……”她的眼中充满了诧异,她知道,我对酒精过敏,是不可以喝酒的。所以,我只喝橙汁,一种拥有阳光颜色的饮料。 “只喝一点点,没事的,而且我刚才事先吃过药了,放心吧。”在酒吧上班的我,对酒精过敏,颇有些讽刺呢。 几杯酒下肚,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身体的不良反应感觉也慢慢消失了。 “曦曦,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樱木……”看着她有些模糊的脸,我的心如刀绞。 “怎么会呢?”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既然决定了,为什么还要犹豫? 她的手慢慢的移到手腕,抚摸着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上古玉镯。玉镯上镶嵌着无数的玉石铃铛,那是妈妈留下来的,亦是她和父亲相认的凭证。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玉镯竟滑落到了地上。我弯下身捡起来,抚摸着它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曾经最熟悉的触感。 “谢谢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又一杯酒下肚,窒息的感觉袭来,原来过敏的感觉如此难受呢。 “默默,别再说了……”她的声音透着哀求,明亮的眼睛里噙满了心痛的眼泪。 “好,不说了。”我拿过她旁边那阳光般的颜色,径自倒上一杯。看着她心痛的脸,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默默,别……”她颤抖的手挡住了我递到嘴边的杯子,“其实……”她看着我手中的玉镯,欲言又止。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着她诧异的脸,我继续着。“这只玉镯是我妈妈临死前留给我的,后来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巧的是,竟被你捡到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甚至在爸爸来认我的时候,你都……”她打断我的话,声音中满是心痛。 “因为,看见你很喜欢,我想,在你那儿和我这都一样。而后来,则是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我希望你能有个家,快快乐乐,一辈子……”我的心越来越痛,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保护我?我不需要。而且我说过5年前的那件事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把你的亲生父亲让给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可怜……”她喃喃着,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泪眼婆娑。 5年前,我第一次去“倾城”上班,曦曦去陪我,回家的路上,她为了保护我,被一个龌龊的男人……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要保护她一辈子,可是,一辈子到底是多久呢? “今天的那些人,是你派来的吧?为什么最后关头,你又放弃了呢?”我盯着玻璃杯中那阳光般的颜色,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困意,继续着,“我知道,你是怕我受苦。所以,你特意准备了这些?”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她惊愕的抬头看我。 “因为我选择相信你。”我定定的看着她,将杯子递到嘴边,“你一定放的安眠药吧,对我还真好呢,知道我嗜睡……” “够了!”陈曦伸手打掉了我手中的玻璃杯,随着玻璃杯落地破碎的声音,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为什么?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陈’吧?”眼皮似乎很重,真想就这样睡下去。或许这样,对谁都好吧。 “为什么你每次都能猜中我在想什么,为什么,难怪君晨,难怪……”她愤怒的有些口不择言。魏君晨,真的是他? “君晨说,他爱的人是你,而且他还说会为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爸爸我可以还给你,我已经霸占了那么久,可君晨,如果他都没了,我怕我会一无所有啊……”她泪眼婆娑,用力的摇晃着我,像是害怕我会一睡不醒似的。 “怎么可能呢,他根本就不可能爱上我,7天前在‘倾城’,我看见他和一个很妖艳的女人……你是曦曦啊,我要一辈子保护你的啊,怎么会抢走你的一切呢……”迷迷糊糊中,我冲她笑着,现在的我,一定笑得很难看吧。 “默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恸哭着,声音似乎越来越远,我的身体也似乎越来越轻,感觉像是飞起来一样,酒精过敏的不良反应也消失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她了吧? 意识渐渐的失去,一切都结束了…… 4结束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是谁在吵啊?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这儿又是哪里?为什么我能感到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是曦曦吗?为什么悲伤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樱木呢?他在哪呢?没有我,他会过得好吧? 依旧很疲惫,脖子痛的异常,我想去抚摸一下脖子,却发现根本无力抬手,至多也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我试了几次,依旧无力。眼皮也十分沉重,真想再看看明媚的阳光呢。这儿是医院吧,曦曦对我还真好呢,替我安排了这个靠窗的床位…… 曦曦,我的心又剧烈的痛了起来,那个我曾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朋友,我最知心却伤我最深的姐妹……她,现在还好吗? “她还没醒吗?”一个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我感到一团阴影停在了我的面前,挡住了那原本属于我的温暖阳光。好讨厌的男人,直觉中,他给了我一个不好的印象。我在心中冲这个不友善的可恶男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轻而易举的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我悬在空中,无力挣扎,却依旧不愿睁开眼睛。 “呵呵……”他在笑,他竟然在笑!“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别再装了!”他抓着我手腕的手攥的愈发紧了,声音也冷酷到了冰点,我似乎听到了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 无奈,我努力的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慢慢的睁开眼睛。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清晰起来,那棱角分明的脸,那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他是…… “君晨说,他爱的人是你,而且他还说会为你抢走属于我的一切……”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听见了陈曦无奈痛苦的声音。于是,我卯足了浑身残余的一点点力气,抬起右手,狠狠地甩在了他精致的脸上。看着他眼中的惊愕,我得意的翘起嘴角,扬了扬眉,欣赏着他脸上淡淡的红色手指印,这是我的杰作。 “无耻!”幽幽的,我轻轻开口。 他惊愕的脸瞬间变成了讥笑,一把把我拉向他的身边,我想挣扎,却挣脱不开。重重的,我跌进了他的怀里,我抬头,怒视着他似乎想杀人的眼睛,毫不畏惧。杀人?我才不怕呢,反正也死过一次了。如果不是他,曦曦和我不可能…… “将军,求求你,放了小姐吧。小姐的身体还很虚弱……”是刚才那个声音,我循着声音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个人,她满脸的泪水,跪在魏君晨的脚下。她13、4岁,穿着粉色的宫衣,如仙女般,如果不是满脸的泪痕,她会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可是,她怎么穿得如此奇怪,而且还跪在魏君晨的脚下,为我求情? “滚开!”他低头冷冷的看着那个女孩儿,声音不大,却渗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霸气和毫不掩饰的杀气。他只微微抬腿,那个女孩儿竟飞了出去,像一只毫无招架能力的断线风筝。她重重的撞在了一只古色古香的大箱子上,抽搐了一下,不动了。看样子,她受的伤不轻。 我回头,恨恨的看着他,顾不得手腕的剧痛,用尽浑身力气,声嘶力竭的吼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可喊出来的声音却如喃喃细语,我的喉咙…… 脖子上的痛痛彻心扉,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不行,我不能输,我不要屈服。我强忍着涌出眼眶的泪,却不知为什么,竟有些委屈的,失声恸哭。 “告诉你,你不用装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你这样,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他狠狠地将我摔回床上,转身,不再看我,似乎我是一个令人十分厌恶的东西。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诧异?难道是我看错了? 身体毫不保留的与床做了一次亲密接触,又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浑身的骨头都碎了。我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浸透了我薄如禅翼的衣服,如坠冰窟,想开口,却丝毫动弹不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下次想死,就死的彻底点。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见我很久不出声,他狠狠地甩出一句,得胜似的走了。我定定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决绝,无情,落寞。落寞?他已经嚣张至此,为什么我会感到他的落寞? 5结束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小姐,小姐,你没怎么样吧?”刚刚那个女孩凑了上来,微笑着,她的嘴角在流血,显然刚才的那一脚不轻。她明明只有13、4岁,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虐待,而且,还是因为我? 我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个音符,我抱歉的冲她笑笑,我现在的笑,一定很难看吧。她没再言语,只轻轻的扶我躺好,盖好被子,出去了。 寂静,死一般的静。我慢慢的环视着这间屋子,这似乎不能称为屋子,至多也就是一顶大一点的帐篷。我躺在一张不大却整洁的床上,床的四周挂着白色的纱帐;床的对面摆放着几只古色古香的大柜子,整齐有序的迭放在一起;床角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摆放了一个简易古朴的梳妆台。 这是哪儿?这儿不是我家,更不是医院。曦曦呢?樱木呢?还有刚才那个着装怪异的女孩,还有魏君晨…… 脑中一道光闪电般闪过,那个男人,他不是魏君晨。魏君晨的眼睛像谜,而刚才,我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气,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凌厉,决绝,嚣张,还有落寞…… 将军,对了,刚才那个女孩叫他将军,他似乎穿了件黑红相间的铠甲,长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的扎成了一个松松的发髻,两撮乌黑的长发随性的散在耳边。虽然和魏君晨长的很像,但是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他的坚毅甚至霸道都给人一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感。 安全感?看他刚才的模样,分明是想杀了我,为什么会有想依赖他的冲动?生平第一次呢。难道是压抑了太久,当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哭过后,丧失了长久以来用来武装自己的戒心?那现在的“我”又是谁?这儿又是哪里? 很累,很痛,大脑渐渐地不能思考,困意袭来,或许这只是一个梦吧,因为明明什么都结束了啊…… 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黑黑的皮肤,尖尖的下颚,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的鼻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至多只有15、6岁,不丑,但也绝称不上漂亮,瘦的过分,这是唯一和真实的我相似的一点。 抚摸着脖子上青紫色的伤痕,想着醒过来第一天“魏君晨”对我的态度,这就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生命的原因吧。 听快嘴的小桃说,小桃,就是那天保护我的那个侍女,现在是建昭三年,也就是公元前36年。“魏君晨”是汉元帝刘奭的征西将军魏君晨。连名字都一样,真是讽刺……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时空,抛弃了2000多年后的自己,代替了属于这个身体的主人,承受了原本不属于我的命运。 既来之则安之,这是我一贯的生活态度。对于其它,我不愿想得太多,或许这样,真的对谁都好,对我,对曦曦…… 任飘零,我现在的名字,一个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任生命凋零的女孩。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盯着铜镜中正在为我梳理头发的小桃,我缓缓开口,喉咙依旧很痛。 她熟练的帮我打理着那一头最难对付的长发,看着镜中的我,似乎在猜测我想要什么答案。 “小姐人很好,很温柔,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她揣度着,精心挑选着适当的词汇。 “没关系,你直说吧,我很想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如果真像她说的,魏君晨应该不会对我恨之入骨吧。 “小姐或许因为太爱将军而做过一些错事吧,小桃不太清楚,不过小姐对将军的心,谁都能看出来……”小桃还真是个孩子呢,如果在现代,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中学生吧。而此时,她却要照顾我,甚至保护我,保护一个不能保护她的小姐。 “不过,小姐你这次醒来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见我迟迟不开口,她犹豫着。 “怎么不一样了呢?”我微笑着,转过身拉着她的手,要她坐在了我身边,她似乎有些害怕,在迟疑。僵持了一阵,我终于妥协,不再强求。 “小姐以前对将军百依百顺,从来不会忤逆将军,可上次,小姐你,竟打了将军……”她的脸红红的,“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小姐,懂得反抗,懂得保护自己……”她有些激动,手微微的颤抖着,眼中竟有毫不掩饰的崇拜。 “或许死过一次,就什么都不怕了吧……”看着她心痛的样子,我连忙改口,“这几天,将军没再来过吧?”那个人,不管他是哪个“魏君晨”,看着这一身的伤痛,我都坚信,还是少惹为妙。 “没有,过几天将军要去攻打郅支城,所以这几天没有时间……陈汤都尉来探望你时说的……” 郅支城,陈汤? 曾經因為喜歡我國古代四大美女中的王昭君,喜歡她倔強、執著的個性,而去研究那個朝代,那段歷史。曾经无数次幻想一名绝色女子身着红衣,怀抱琵琶行进在漫天黄沙,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外草原,英武美丽又潇洒温柔。领略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阔,她可曾思念故乡的小桥流水人家,可曾洒落“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的那滴胭脂泪? 一直很好奇,為何,一個柔弱的南方女子,偏偏生了一副頑強執著的靈魂? 所以,我知道,陈汤,汉元帝的西域都护骑副都尉,在攻打郅支城的郅支单于时一战成名。可是,历史上似乎并没有魏君晨这个人啊? 那么,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女之一王嫱,王昭君,也已经进宫了吧?说不定,这次穿越时空还能看到3年后的“昭君出塞”呢! 想入非非中,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翘了翘,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忘记了很久的微笑。 6结束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没想到,像你这样冷血的人竟然还会笑!”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又是他,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我无奈的回身,看到了魏君晨那鲜红的铠甲。小桃不安的看了看我,我示意她下去,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她周全。 他凑到我的耳边,嘲讽的看着我。 本能的,我迅速的站了起来,转过身,怒视着他。 “夫人,你这样,为夫恐怕会爱上你呢……”他凑上前,满脸的暧昧,用他有力冰冷的大手捏着我的下巴。 “你放开,我不稀罕,我永远也不会爱上像你这样冷血的人!”我甩开他的手,躲得远远的。 “冷血?真正冷血的人是你吧!”他的脸又恢复成了冷漠,眼睛中也冒出了熟悉的杀气。还是这么易怒呢。 我微微一笑,不再理他。几年的酒吧歌手生活,让我学会了对一切保持漠然,既然是一段根本就不属于我的恩怨,我又何必在乎。 他愣了一下,几步夺到我的面前,铁钳般的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眼睛似乎要冒出血来。 “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他咆哮着,如一头发了疯的雄狮。 我渐渐的不能呼吸,脖子上的伤还没好,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到全身,我试图挣扎,却无力。 窒息,好熟悉的感觉,那晚,因为曦曦…… 原来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潇洒,我竟一直还在在意。我的心,真的很痛,就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不知不觉中,我放弃了挣扎。我静静地看着魏君晨因为盛怒而变得扭曲的脸,究竟是什么,让他们的关系变成这样?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变成讥笑。他慢慢地放开了我脖子上的铁钳,因为刚才的严重窒息,我瘫倒在地上,粗重的喘着气。 “这个游戏似乎越来越精彩了呢!所以,你不用奢望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他玩味的看着落魄的我,悠悠的开口,仿佛我是一只好笑的玩具娃娃。 “你……”用力的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我的喉咙…… “将军,已点齐五千将士……”一个柔和亲切的男声传来,莫名的,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全身。或许是看到了室内的一切,他没再说话。 健康的麦色皮肤,柔和却不失坚毅的眼睛,好漂亮的男人!陈汤!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肯定,这个男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陈汤!站在阳光中的他,很温暖…… “这几天出征,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依旧,魏君晨狠狠地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楞楞的坐在地上,看着魏君晨离开时嚣张的背影,如此伤害一个爱他的女人,他真的会快乐吗?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轻轻的将我扶了起来,我看着他,他却逃避的低下头,不再看我。我任由他将我扶到床边坐下,这个阳光般的男人,是如此的温暖,真的是历史上劣迹斑斑的陈汤吗? “既然明明知道斗不过他,又何必……”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说话,真的很安心。 “陈都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开口叫住他,“谢谢你!” “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只有活下来,一切才有希望。”他依然没有回头,声音却依旧温暖,他和任飘零之间又发生过什么? 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放弃了那么多次,一切却依然没有结束。 一切都没有结束,那就让我在这里开始吧,决不放弃…… 番外 魏君晨(1)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大红色的花轿,鲜红的嫁衣,喧闹喜气的人群。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温馨,仿佛幸福触手可及。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竟如此真切…… 犹豫着,我揭开了新娘的盖头,凤冠下的那张脸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熟悉。细长的娥眉,大而有神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樱桃红的嘴唇鲜艳欲滴。 嫱儿,我一生中的挚爱,一个从我小时候就立志要娶的人,一个我发誓会照顾他一生一世的人。 “嫱儿……”她清晰的面容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而她,也离我越来越远。我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缕薄烟,张开手,看着她在我的手中渐渐消失不见…… “嫱儿……”我吼着,声嘶力竭。 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又做这个梦了,自从失去她的那天,我每天都在做相同的梦。梦到嫱儿坐着花轿嫁给我,我无数次怀着希望揭开掩饰一切真相的头盖,我希望,那下面会有她微笑的脸。而每次,她都会化成一缕青烟,离我越来越远。如同幸福,再也抓不住…… 嫱儿,我的嫱儿,她现在还好吗…… 任飘零,脑中闪过一个瘦瘦的身影。那个狠毒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现在的我,还有嫱儿,应该会很幸福。她毁了属于我和嫱儿的幸福,我也不会要她好过! 嫁给我半年来,我一直在想尽办法折磨她,看着她痛苦,我会觉得很惬意,可是…… 可是,那次看到她纤弱的身体挂在那条足以夺取她性命的白绫上时,我竟在同情她,甚至在怀疑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错了…… 我不可以心软,我告诫自己。这个女人,她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所以,我要拿她的幸福做陪葬,我要她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无耻,她醒来后竟然甩了我一巴掌,骂人也骂的镇定自若。看着她满脸的不屑,我不明白,为什么平日柔弱如她,怎么突然学会了反抗。她不再对我的百般挑剔及刻意侮辱默默忍受,从她愤怒的泪水里,我看到了倔强和坚持。 这真的是她吗? 这次死里逃生,她变了许多。虽然依旧瘦弱不堪,但我却分明从她羸弱的身躯中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一种对强大势力的无畏。 这,真的是她吗? 她在笑。 她竟然在笑,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笑。 半年了,我的生命中不再有快乐,是她,剥夺了我快乐的权利。而她,因为我,这半年来不会比我好过。现在,她竟然在笑! 面对我的杀气,她依旧那么镇静,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就已经蜷缩在那儿不敢说话了。可是,她竟然对我笑,淡淡的,挑衅似的。 这个女人,突然多了那么多的不定因素,想要再控制她,绝非易事。 可是,为什么当我的手在她脖子上收紧时,她竟毫不反抗,而我,竟然在心软。我竟然不忍心杀她! 这是第一次,以前总认为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太便宜她,我要留着她,慢慢的折磨她。而今天,看着她在我的手下因为窒息而痛苦的样子,我竟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她的倔强,她的坚持,在她醒来的那天我就感觉到了。可今天,她却连挣扎都没有,任由我的愤怒吞噬她,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头痛欲裂,我披上衣服,走出了温暖的帐篷。 “嫱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你不快乐一天,我就要她痛苦一天。”我抬头看着天上的寒月,默念着。 一片落叶划过我的视线,深秋了。 我迅速的抽出挂在腰间的剑,向那片落叶挥去。瞬间,落叶被斩成了两片。 我爱抚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剑柄,这把剑,是我出征时,嫱儿送给我的。那时的她,还仅仅是一个14岁的小丫头呢。 3年了。3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割舍不下。 物是人非。 如今,身处孤寂汉宫的她,还好吗? 7蜕变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小姐,你今天真漂亮。”帮我梳好头,小桃高兴的看着我,不住的夸赞。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白色的连衣纱裙摇曳坠地,粉色的外套小袄,弱质纤纤,看了不禁让人心疼。这样一个女人,到底做过什么,会让魏君晨恨她入骨? “小桃,我饿了,能不能帮我准备一些吃的?”我笑着对小桃说。 饿了,真的很饿。自从醒来后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总是在不停的受伤。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不再放弃,那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小桃出去了,我无聊的打量着身边的一切。这是行军帐,小桃说过,我们现在驻扎在康居,几日后,魏君晨和陈汤的军队就会攻打郅支城。 历史上的陈汤率兵攻下了郅支城,杀了匈奴首领郅支单于。可历史上并没有魏君晨这个人啊,难道是我的出现,产生了蝴蝶效应? 一股浓郁的饭香飘进了帐内,一束温暖的阳光也跟着射了进来。“小桃……” 看到来人,我楞住了,不是小桃。 细长的娥眉,大而有神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樱桃红的嘴唇鲜艳欲滴。 好美!我不禁赞叹。特别是她身上的那一袭红衣,衬托着她婀娜的身姿,是那么的完美。 “飘零姐姐,你好些了吗?前几天我忙着照顾将军,没有来看你。我为你准备了些酒菜,你看看合不合你的意?”她将酒菜放到桌子上,冲我微笑着。 她的笑很美,仿佛可以融化世间的一切寒冷。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如清泉在流动,仿佛可以洗尽世间一切污浊。 “小姐,王小姐她……”小桃跟在她的身后,支支吾吾。 “你先下去吧。”我开口,或许因为前几天受伤的缘故,我的声音变得深沉沙哑,和小桃口中的王小姐的声音比起来,难听极了。 小桃似乎很是不安的看了我一眼,下去了。 “你……”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姐姐你不认识薇儿了吗?”她轻轻的扶我在桌旁坐下,为我倒上一杯酒,依旧带着灿烂的微笑。 小桃匆忙离开的脚步声听不到了,我看着那个自称薇儿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不用再装了,你这样将军也不会喜欢上你。”她甜美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我愕然。难道她和任飘零之间也有什么恩怨? 她依旧笑着,可她的笑却让人感觉恐怖。他看起来和小桃差不多大,为什么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王薇,她的名字,好美的名字! “飘零姐姐,独守了半年空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呢。”她自斟自饮,没有看我。可她的话,却句句如刀,凌迟着一个可怜女人的心。 独守空闺?难道任飘零和魏君晨还没有…… 这个女人是谁?魏君晨和任飘零之间的恩怨,难道是因为她? “我不在乎。而且,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爱他。”我终于决定开口,我不是任飘零,我不会任她欺负。 她吃惊的看着我,白皙的脸上爬满了愤怒。她一定没想到,平时软弱的任飘零会反抗她。 “不用伪装了,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得到他吗?不再爱他,你舍得吗?”她脸上的愤怒变成了讥笑。 “如果你想要,让给你好了。一个根本不懂得珍惜我的男人,我不稀罕!”我真的不想再在这场纠缠不清的恩怨中沉沦了。 “你……”她精致的脸因为愤怒有些变形,她扬起手,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啪!”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脸上的指痕清晰可见。 “你……”这个女人她竟然打了自己! “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杀气也毫不掩饰的蔓延着。 魏君晨。 8蜕变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我转过身,看到了满脸杀气的魏君晨。他身后,是满脸惊恐的小桃还有温暖的陈汤。 “啪!”声音清脆的异常。伴着清脆的响声,我重重的向后飞去,撞翻了桌子,倒在了满地破碎的碟子碎片中。我看到我鲜艳的血在瞬间流了出来,我的心,在滴血…… “我不想听你狡辩!”他从我身边跨过,温柔的扶起依旧倒在地上泪眼婆娑的王薇。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老实点,不要再做一些无聊的事!”他愤怒的盯着我,目光如刀,此刻的他,一定想杀了我吧. “小姐!”小桃冲到我身边,声音中带着哭腔。她试图把我扶起来,焦急中,却撑不住我瘦弱的身躯。 我挣扎着,努力站起来,我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失败落魄的样子。 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我的重心向后倒去,那些碎瓷片…… 一只温暖的手及时的撑住了我不重的身躯,是陈汤。他温暖的脸上写满了心痛,他雪白的衣服被我的血染出了片片殷红。 我挣脱开他温暖的手,在魏君晨面前,我不可以软弱。 我定定的看着魏君晨,无泪。因为从来没有过期望,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伤心。 魏君晨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诧异,是除了杀气,我从他的眼中读到最多的,现在的我真的令他感觉不可思议吗? “别忘了我提醒过你什么!”在他们离开时,我看到了他怀中王薇脸上得意的笑容。她成功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痛和身上的痛瞬间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仿佛这具瘦弱的身躯重千斤,我向后滑去…… 仍旧是那双温暖的手,他总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一种我不曾体会过的安全。 “不用再逞强了,他走了。”淡淡的,他开口。从他的语气中,我知道,他相信我。 “谢谢你,我很好。”看着他温暖的眼睛,我笑笑,我现在的笑一定很难看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到床边躺下,仿佛生怕把我碰痛似的。 “我相信你。”犹豫着,他终于说了出来。 “我知道。不过,谢谢。” 他惊异的看着我,有些尴尬的笑笑。 “你知道吗?我总感觉你有一种看透人心的能力,你能轻易的知道别人的想法。”转身离开,他轻轻地说。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不需要。 似乎曦曦也这么说过我,脑中闪过那曾经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这一切,变得那么遥远,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小桃哭泣着帮我擦洗伤口,她身旁铜盆里的清水很快就变成了红色。 “小姐,你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痛吧……” “是你叫陈都尉来的吧。”她一定是怕我受王薇的欺负,这个傻丫头…… “小姐,对不起,我没想到将军也在……”她似乎很害怕,抽泣变成了痛哭。 “谢谢你。”我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我没事,别哭了。”我真的不想看到她因为我难过。 “恩”她强忍着泪,继续为我擦拭伤口。 “小姐,之前陈都尉送来的金疮药还有,一会我帮你涂上就不会疼了。你不用担心,不会有疤的。” “小姐,你的脸用鸡蛋敷敷就不会痛了。” “小姐……” 小桃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的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真的很累…… 9蜕变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到我的脸上,真的不想醒来呢。可有些事情,必须面对,不容逃避。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小桃那单纯的大眼睛。 “小桃,我饿了。”上次因为那个王薇,小桃为我准备的饭菜一口都没吃到…… “恩,小桃这就去准备。”小桃欢呼雀跃的走了。 我起身,走到铜镜前,脸上的肿已经消了,脖子上青紫色的伤痕也淡了,身上瓷片划破的伤口也结痂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愈合了。这些魏君晨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快消失了,而我,也决定,我要离开这儿,离开魏君晨。 下定了决心,我打开帐内一角的柜子,里面全是任飘零的衣服。 衣服的颜色、款式几乎都一样。白色的连衣纱裙,淡色的外套小袄整整齐齐的装满了一柜子。这些衣服…… 我记得王薇上次来挑衅时,明明穿了一袭艳红的长裙啊…… 任飘零,在这儿,到底占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王薇和魏君晨又是什么关系? “小姐,吃饭了。”小桃欢快的声音传来,“小姐你现在身体虚弱,我为你弄了点清淡的饭菜。” “哦,谢谢。”暂时放下那些复杂的问题,还是肚子要紧。 小桃的手艺不错,简单的几式饭菜做的非常可口。真的是饿了,顾不得形象,我狼吞虎咽。转眼间,风卷残云般的,桌上就只剩下了几只空空的盘子。 “小桃,你的手艺真不错。”吃饱喝足,我没忘恭维小桃一句。 “小姐,你过讲了。不过,你今天胃口真不错,以前,你都不大吃饭……”小桃开心地说着。 不大吃饭?怪不得这么瘦,再怎样也不能虐待自己的胃啊。只有好好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那个王薇……”我试探着问。对于她,小桃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小姐,你不要惹王小姐了。将军那么疼爱她……”小桃焦急的看着我。 “小桃,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很久没晒过太阳了。 “小姐,我先帮你梳妆吧。”小桃说着走到了梳妆桌前。 “不用了,反正也不会有人欣赏。”随手从箱子中抻出一件衣服,换下身上那件沾满血渍的衣服。 虽然已是深秋,但阳光依旧明媚。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走动,没走多久,额头就已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将军,薇儿愿以一支舞预祝将军此次出征马到功成。”清泉般的声音,是她!前面是一顶比其它帐篷明显大许多的帐篷,这一定是魏君晨的营帐。 “小姐,我们快走吧。”小桃恐惧的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哀求。 走?我才不要。我想起了魏君晨的满脸杀气,王薇得胜的讥笑,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如果他们这样就认为我会躲在自己的行军帐里不再出来,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没有犹豫,我伸手挑起了那个帐篷的帘子。对我的出现,他们似乎很震惊。不理会他们的诧异,我径自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我在外面听薇儿妹妹说要跳舞为将军饯行,我很好奇,就忍不住进来看看。没有打扰你们吧。”我微笑着看着帐内的三个人,用了肯定的语气。 魏君晨的脸上又写满了杀气,但终究没有发作,示意他身旁的一个侍从为我添了酒杯,倒上了酒。 “飘零姐姐,薇儿敬你一杯,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还真会装呢,这个女人,变脸比翻书都快。 看着酒杯中那透明的液体,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这个身体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对酒精敏感。 “哦?向我道歉,不敢当。该道歉的是我,毕竟是我打了你嘛!”最后一句,我加重了语气,看着那张虚伪的脸,一口气将酒喝下。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我摇着头,想清醒一下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就醉了。 10蜕变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音乐声响起,薇儿和着音乐开始翩翩起舞。我没有学过舞蹈,但看着薇儿舞动的身资,足可以用惊艳来形容。 纤细的腰肢,雪白的肌肤,乌黑的秀发,红色长裙在舞动的节奏中飘飞,好一个舞精灵!怪不得魏君晨那么宠爱她…… 看着她跳舞,魏君晨的眼中满是温暖与幸福。温暖?幸福?他真的是魏君晨吗?难道是我喝醉了,看错了? 我抓了抓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傻傻的盯着魏君晨,像他这样冷血的人,眼中竟然会有温暖…… 我夺过侍从手中的酒壶,径自倒上一杯,不再理会他们,自斟自饮起来。原来喝酒也会上瘾呢。 “将军,陈都尉,飘零姐姐,薇儿献丑了。”这么快就结束了? “将军,薇儿听说飘零姐姐舞艺了得,何不要姐姐也跳一支舞,也可以让薇儿学学。”薇儿站在我面前,挑衅的笑着。 我?跳舞? “将军,夫人醉了,恐怕……”是陈汤。 “陈都尉,飘零没事。”我打断了他温暖的声音,“既然薇儿妹妹已经跳过舞了,那飘零就为将军和陈都尉唱首歌吧。”跳舞我不会,唱歌是我曾经赖以生存的资本,可现在这沙哑的声音,应该没事吧? 帐内的一角有刚刚为王薇伴奏的乐队,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古筝前,现代的流行歌曲用古筝演奏,似乎有点滑稽。 魏君晨的脸依旧冷冷的,似乎在等着看一出好戏,是在等我出丑吧? 头依旧昏昏的,真的醉了。终于,我下定决心,双手熟练的拨动琴弦,轻轻开口: 说忘记却时常想起 你给的美丽 刺痛我心底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 沉默地哭泣 放肆地想你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 写到了结局 如果你注定要放手 我情愿笑着离去 不如就这样 掩藏起悲伤 陪君醉笑三千场 既然是这样 说好要坚强 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 你一定记得 我微笑的模样 最快乐的时光 南合文斗的《陪君醉笑三千场》。我现在沙哑的声音加上古筝的伴奏,竟发挥的十分的完美。 我似乎又找回了以前在“倾城”上班时的感觉,自信,冷傲,旁若无人。 清晰的,我感觉到炙热的眼光在我的身上聚集,我微微一笑,这首歌,唱给魏君晨听,他应该能听得懂吧。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在我的手下滑出,我起身,微笑的看着桌旁的三个人。 魏君晨的脸上写满了诧异、惊喜,甚至,欣赏?诧异我早已熟悉,惊喜是意料之中,而欣赏,恨我入骨的他,也会欣赏我吗? 陈汤温暖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洋溢着欣赏,他炙热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我,却又在犹豫的逃避,他明明喜欢任飘零,却又不得不在意魏君晨,可怜的男人…… 王薇的脸上满是愤恨,现在的她,一定很恨我吧。明明是想在魏君晨面前要我出丑,却没想到现在的任飘零已经不再是之前任她欺侮的任飘零。从魏君晨和陈汤的表情,我的歌明显的将她绝美的舞蹈比了下去。 我的目的达到了,是离开的时候了。 “将军,飘零有些不胜酒力,想先行回帐休息了。”未等他开口,我便向帐外走去。 身后那炙热的目光依旧在紧紧追随,是魏君晨。陈汤的目光不可能这么炙烈,这么嚣张。 呵呵,魏君晨也不过如此呢。 帐外的阳光分外刺眼,我的头晕晕的,早知道会这么难受,真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酒。 一阵风吹过,我竟有些站不稳,向后倒去。太丢人了,在魏君晨面前…… 一只温暖的手从身后将我环腰抱住,“你还好吧?”声音也是这么温暖,陈汤? “我没事,谢谢你,陈都尉。”我努力想站起身,却又重重的跌进了他温暖的怀里。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将我轻轻的抱起,向我的营帐走去。 朦胧中,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感觉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我竟情不自禁地想去依靠他。依靠?记得刚刚来到这里时,我竟然感觉魏君晨可以依靠,我的宿世冤家…… “谢谢你,你总是帮我,总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我。不像那个可恶的魏君晨,总是伤害我,不问青红皂白……”放下了戒备的心,我的大脑开始短路,对着那个模糊的红色影子,傻傻的笑着,开始口不择言。 “你,真的那么讨厌他吗?”他不再看我,淡淡的开口,声音中竟有些无奈。 “错!是他,恨我入骨!”我拉长声音,声嘶力竭的叫嚣着。 暖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第一次,觉得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11樱木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是谁在吵啊?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好觉,却无端的被吵醒。真是的。 我起身,头依旧有点晕晕的,心里还有一丝窃喜,昨天魏君晨和王薇一定都被我气坏了,呵呵。终于替任飘零出了一口恶气…… “小桃,我饿了。”我的经典对白。 “小姐,你醒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小桃将几碟菜放到桌上,快乐的唠叨着,“小桃觉得,小姐现在的胃口越来越好了。” “哦?是吗?”我狼吞虎咽着,随口附和着她。 “小姐,昨天将军送你回来时,把小桃吓坏了。小姐你还是第一次喝醉呢,而且还是将军……”小桃继续着。 什么?昨天送我回来的是魏君晨?我的脑中突然闪过那红色的身影,在这个军营,只有魏君晨和王薇穿红色的衣服,这似乎是一个资本。 “不像那个可恶的魏君晨,总是伤害我,不问青红皂白……”昨天,我好像骂了他,他一定气坏了吧! 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在他的怀里我会感觉到温暖?甚至又一次对他产生了依赖感? “小桃,你,能不能为我做一套红色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 “小姐,你知道,将军他……”小桃惊恐的看着我。 “放开我!” “抓住他!” 是谁啊?从刚才就在吵,发生了什么事? 在好奇心的刺激下,我走出帐篷,一眼就看到了魏君晨那鲜红的衣服。他站在阳光中,面无表情,第一次,发现一个男人穿着红色的衣服竟可以如此漂亮。如果魏君晨知道我用漂亮形容他,一定会杀了我吧1 不远的练兵场,十多个士兵围着两个穿黑色衣服的人,那两个人,似乎受了伤,被五花大绑的捆着倒在地上。魏君晨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杀了他们。”魏君晨似乎已经厌烦,不再看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 陈汤上前,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现在的他,一脸的冷漠,毫无温暖可言。 “我求求你,不要杀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其中一个黑衣人撑起了身子,挡在另一个人前面。他有着一双如辰星般明亮的眼,看他的样子,至多不过17、8岁,还是个孩子呢。 “求求……”陈汤手起刀落,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做了陈汤刀下的冤魂。他的头瞬间飞了出去,鲜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一阵反胃,我弯下身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才是真正的陈汤吧? 还有一个呢,我一定要救他。我不能容忍他们如此轻易的践踏别人的生命,不论是谁。 看着陈汤又一次扬起了他手中的刀,我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全身力气,吼着,“住手!” 陈汤愣住了,狐疑的看着我。魏君晨的杀气也在瞬间落到我的身上,看来,什么温暖,什么依赖,一定是我喝醉了。 我跑到那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面前,扶他坐起来,“你没事吧?” 他抬头看我,精致的脸庞,明朗无邪的眼睛。樱木! “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是谁?”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算计,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记住,我叫默默。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可以忘记。”伏在他的耳边,我低声说着。 12樱木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闹够了没有!”魏君晨铁钳般的大手抓着我的手腕,狠狠地把我从樱木身边拖开。 “我才没有闹,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他!”挣扎着,我也毫不示弱。“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如果你不想死,给我滚回营帐去!”他的手轻 轻一牵,我便重重的摔了出去。 “夫人,小心。”是陈汤,他接住了我,声音依旧温柔。 我甩开他的手,那双沾满了无辜的人鲜血的手。曾经感觉她的手是那么的 温暖,而现在,却觉得那双手是那么的肮脏。 “为什么?”看着他满是无奈的脸,我冷冷的问。我知道,他一定不忍心拒绝任飘零。 “因为我们怀疑他们是郅支单于派来的内奸,所以……”他的爱,对于我,是福还是祸? “陈都尉,你说的太多了!”魏君晨愤怒的喝止了陈汤。 “怀疑?仅仅因为怀疑,你们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我走到魏君晨面前,怒不可遏。 “如果我说是呢?”他低下头贴近我的脸,冷笑着,杀气依旧。 “啪!”愤怒的,我重重的甩了他一个巴掌,“你,怎么可以这样?” 好熟悉的画面,我们第一次见面似乎就是这样。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嘴角渐渐的划出一个弧度,“不要怪我。”他幽幽的开口,不带任何感情。 “杀了他。”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陈汤的刀又一次扬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刀会毫不犹豫的落下。而樱木,我不能再次失去他。 “陈汤,我求求你,不要啊……”挡在樱木的前面,我泪如泉涌。因为爱,他不会拒绝任飘零,因为忠诚,他绝不可能背叛魏君晨。 “夫人,你让开,我不想误伤你……”陈汤的声音中满是心痛。 “你要杀他,除非你先杀了我。”定定的看着他,我毫不畏惧。 “将军,是不是……”对我的坚持,陈汤终于妥协。 “杀了他。这是夫人要为她刚才的冲动付出的代价。”没有转身,他的命令不容其它人讨价还价。 代价?他在报复我? “樱木,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救你的。”看着樱木一如以前单纯的脸,不管他是不是樱木,我都下定决心要保护他。 我起身,走到魏君晨的面前,回头看了一眼樱木,咬咬牙,跪在了魏君晨的脚边。 “夫人……”陈汤心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强求。 “我为我刚才的冲动向你赔罪。求求你,放了他吧。”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着,自尊被践踏至此,我的心,真的碎了。 看到我如此,魏君晨愣了一下,却仍不看我。冷冷的,他终于开口,“送夫 人回房。” 两个侍卫立刻站在了我的身后,等待着,却不敢开口。 “夫人,为了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你没必要……”陈汤想劝我妥协。 我仅存的自尊都被他踩在了脚底下,魏君晨,他还想怎么样? 对于魏君晨,因为从来就没有过期望,所以也就不会有失望。没有气愤,没有伤心,只有无尽的绝望。 轻轻的拭干脸上的泪,我缓缓起身,抬起手,再一次,狠狠的甩了他一 巴掌。 我冷笑着,“魏君晨,你没有人性,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没有理会身后那两个侍卫,我径自走到樱木的身旁,想替他解开捆绑在他 身上绳索。这个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人,我真的能保他周全吗? “我没有人性?任飘零,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没人性。”他的话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现在的他,莫名的,让我感到恐怖。陈汤曾说过,我能看透别人的心,而此时,对于魏君晨,我真的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12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闹够了没有!”魏君晨铁钳般的大手抓着我的手腕,狠狠地把我从樱木身边拖开。 “我才没有闹,他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对他!”挣扎着,我也毫不示弱。“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如果你不想死,给我滚回营帐去!”他的手轻 轻一牵,我便重重的摔了出去。 “夫人,小心。”是陈汤,他接住了我,声音依旧温柔。 我甩开他的手,那双沾满了无辜的人鲜血的手。曾经感觉她的手是那么的 温暖,而现在,却觉得那双手是那么的肮脏。 “为什么?”看着他满是无奈的脸,我冷冷的问。我知道,他一定不忍心拒绝任飘零。 “因为我们怀疑他们是郅支单于派来的内奸,所以……”他的爱,对于我,是福还是祸? “陈都尉,你说的太多了!”魏君晨愤怒的喝止了陈汤。 “怀疑?仅仅因为怀疑,你们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我走到魏君晨面前,怒不可遏。 “如果我说是呢?”他低下头贴近我的脸,冷笑着,杀气依旧。 “啪!”愤怒的,我重重的甩了他一个巴掌,“你,怎么可以这样?” 好熟悉的画面,我们第一次见面似乎就是这样。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嘴角渐渐的划出一个弧度,“不要怪我。”他幽幽的开口,不带任何感情。 “杀了他。”他转过身,不再看我。 陈汤的刀又一次扬了起来,我知道,他的刀会毫不犹豫的落下。而樱木,我不能再次失去他。 “陈汤,我求求你,不要啊……”挡在樱木的前面,我泪如泉涌。因为爱,他不会拒绝任飘零,因为忠诚,他绝不可能背叛魏君晨。 “夫人,你让开,我不想误伤你……”陈汤的声音中满是心痛。 “你要杀他,除非你先杀了我。”定定的看着他,我毫不畏惧。 “将军,是不是……”对我的坚持,陈汤终于妥协。 “杀了他。这是夫人要为她刚才的冲动付出的代价。”没有转身,他的命令不容其它人讨价还价。 代价?他在报复我? “樱木,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救你的。”看着樱木一如以前单纯的脸,不管他是不是樱木,我都下定决心要保护他。 我起身,走到魏君晨的面前,回头看了一眼樱木,咬咬牙,跪在了魏君晨的脚边。 “夫人……”陈汤心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他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强求。 “我为我刚才的冲动向你赔罪。求求你,放了他吧。”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着,自尊被践踏至此,我的心,真的碎了。 看到我如此,魏君晨愣了一下,却仍不看我。冷冷的,他终于开口,“送夫 人回房。” 两个侍卫立刻站在了我的身后,等待着,却不敢开口。 “夫人,为了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你没必要……”陈汤想劝我妥协。 我仅存的自尊都被他踩在了脚底下,魏君晨,他还想怎么样? 对于魏君晨,因为从来就没有过期望,所以也就不会有失望。没有气愤,没有伤心,只有无尽的绝望。 轻轻的拭干脸上的泪,我缓缓起身,抬起手,再一次,狠狠的甩了他一 巴掌。 我冷笑着,“魏君晨,你没有人性,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怎么能这么冷血!” 没有理会身后那两个侍卫,我径自走到樱木的身旁,想替他解开捆绑在他 身上绳索。这个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人,我真的能保他周全吗? “我没有人性?任飘零,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没人性。”他的话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现在的他,莫名的,让我感到恐怖。陈汤曾说过,我能看透别人的心,而此时,对于魏君晨,我真的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13樱木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我,向我走来。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竟然不着痕迹的拔出了他身旁那个侍卫腰间的长刀。 他手中的长刀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如同划在我的心上。我的心,真的很痛。 在我和樱木的面前站定,将那把长刀递给我,他讥笑着,“给你个机会。” 我愣愣的接过那把刀,疑惑的看着他,他想干什么?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用这把刀砍他一刀,至于砍哪里,你自己决定。如果你不接受,我想陈汤会很高兴帮助你。”他冷冷的看着樱木,淡淡地说。 这就是他所谓的“没人性”?他竟然要我亲手去杀那个我拼命保护的人,他是在报复,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他明明是在凌迟我的心…… “你应该知道,陈汤的一刀足以要了这小子的命。”见我犹豫,他补充着,难道凌迟着我的心,他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心痛如斯,竟无泪。 “樱木,相信姐姐,有姐姐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樱木一脸信任的看着我,他还是这么单纯呢。 “是不是只要我砍出这一刀,你就会放过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我怜惜的看着樱木,没有看魏君晨。 “不错。”他冷哼了一声,站的远远的,冷漠的看着我。 真好,这样,就方便多了。 我提起刀,直直的指向樱木。樱木看着我,竟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他竟然这么相信我,把他的命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那把刀,很长很宽,如果刺入身体,一定会很痛吧。一刀刺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呢? 真的不想放弃,可活着,真的很累,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吧。 我微微笑了笑,举刀狠狠地向自己的腹部刺去。撕心裂肺的痛瞬间在全身蔓延,我的嘴里涌上了浓重的腥甜,是血。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全身轻飘飘的,灵魂似乎也快要脱离这副躯体了。 是不是这样就可以回去了呢? “你在干什么!”魏君晨似乎被我的举动惊呆了,他扶住我,怒吼着,他的脸上竟然有毫不掩饰的心痛。 “飘零……”陈汤温暖的声音中竟满是绝望。他终于叫了我飘零,不是夫人…… 我双手握住刀柄,用尽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把刀从身体里拔出。长刀抽离的一刹那,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我雪白的纱裙。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就这样,结束吧。 “你的命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绝不可以死!”扶起瘫倒在地上的我,魏君晨将我揽进怀里,慌乱的用手捂住我的伤口。我的血将他鲜红的衣服染成了暗红,现在的他,竟还是这么嚣张…… 倒在他的怀里,我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襟,痛苦的开口,“现在,樱木是我的了,你不可以再伤害他……”大口的血从嘴里喷出来,呼吸困难,努力了那么多次,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你要是想保护他,就给我好起来!”魏君晨如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咆哮着。 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只能如此吗? 我的世界变成了红色,我仿佛看到一片血红色的云在飘飞。 精致的脸庞,明朗无邪的眼睛,是樱木。他跪在我面前,一脸焦急的看着我苍白的脸。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终于开口,声音中不带一丝杂质。 “因为,你是樱木啊,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背叛我的樱木啊……”我努力的微笑着,腹部剧烈的疼痛使我的脸变得扭曲,现在我的笑,一定很难看吧。 像樱木这么单纯的人,不应该看到这世界的黑暗…… 我挣扎着抬手,想去抚摸樱木不解的脸,却无力,只能颓然的垂下。 困意袭来,樱木的脸似乎是那么遥远,疼痛消失了,周围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又爱又恨?一个声音远远的飘来,是魏君晨吗?为什么他的声音会显得那么无奈…… 14樱木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团雪白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我努力的抬着沉重的眼皮。一切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不再有魏君晨,不再有王薇,更不再有陈汤…… “她在动,她还活着!”一个欢快欣喜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炸响。 是在医院吗?难道我又回来了?不再是任飘零,只是默默,“倾城”酒吧的驻唱歌手,默默。 明媚的阳光,雪白的衣服,高大的身影,是我的主治医生吧。樱木呢?还有曦曦…… 我努力的挣扎着,慢慢的抬起似乎重千斤的眼皮,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那个白衣身影向我探来,明朗的脸上似乎写满了焦虑。 “你,醒了吗?”他犹豫着,不太确定的问。 我的眼睛渐渐的适应了周围明亮刺眼的阳光,一张放大的脸险些贴到我的脸上。我抬手,将这张帅气单纯的脸拉开,这情景竟是那么熟悉。 “樱木?”看着他长发飘飘,我的思维开始混淆,难道我没有回去?我,仍旧是任飘零? “小姐,你醒了!你可把小桃吓坏了,我还以为……”是小桃,她趴在我的床头,高兴的抽泣着。 “小桃,我饿了。”擦拭着她满脸的泪水,我微笑着说出每次受伤醒来的经典台词。 “嗯,小姐,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小桃迅速的擦了擦脸上的泪,高兴的出去了。 “你,认识我吗?”一个干净纯粹的声音传来。看到小桃离开,他终于开口。 “我不认识你。”清晰的,我知道,他不是樱木。即使他们是那么的相似,不论是外表,还是神态。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他好看的剑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不解的看着我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 “你可不可以扶我坐起来?”以这么低的角度仰视他,真的很累。 他轻轻的扶我坐起来,细心的帮我盖好被子。定定的看着我,“被那把刀穿身而过,一定很痛吧。”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还记得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吗?”看着他熟悉的脸,心中涌出一丝温暖。 “你说你叫默默,而且你还说,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不可以忘记。但是,小桃……”他竟然还记得我对他说过的话。 “任飘零,是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么软弱。默默,是我以前的名字,默默无闻,却不屈不挠。”这个名字,似乎离我很远了呢。 “那,樱木……”他依旧不解。 “樱木,是世上唯一一个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我。你们的长相,甚至神态,都很相似……”是啊,如果没有樱木,或许我也不会舍命救他吧。 “他,现在在哪?”似乎是在犹豫,但他还是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他不在这儿,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他……”我似乎又看到了樱木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听到他开心的叫我姐姐。 “那,从今天起,我就是樱木。上次你救了我,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因为任何一个人受伤。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斩钉截铁的,他狠狠的说道。 保护我? 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我。不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任飘零,我都在努力的保护着自己,保护着我在乎的每一个人。而他,竟然告诉我,他会保护我…… 我定定的看着他年轻的脸,他也不过才17、8岁的模样,按实际年龄来算,比我还要小2、3岁呢。 但他坚毅的眼神却分明的告诉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豁出性命,也会实现他今日的诺言。 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了地,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微笑着逗他,“你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樱木,樱木喊我姐姐,那你……” “我不要!”不再看我,他决绝的回答。 酷酷的樱木…… 我终于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很久没有真正的笑过了,如果没有记错, 这是我第一次以任飘零的身份开心的笑吧。 樱木的脸红了,在我的床边,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 他在害羞,害羞的樱木…… 我的笑渐渐地变成了大笑,肆无忌惮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自称要成 为樱木的男孩面前,我放下了一切的戒备,似乎又变回了原本简单的我。 为什么会突然感觉有一道炙热却不友善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我循着这不友善的目光向帐篷口处望去,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红色身影…… 15逃离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魏君晨。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他来做什么? 樱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看着他。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他炙热的目光瞬间又变成了冷冷的。 “将军,飘零如果没有记错,他现在是我的人了。”我看了看樱木,这个男人,如果他不信守诺言,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还能再保樱木的周全吗? “虽然现在我仍查不出你是谁,但如果你有什么企图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保护你!”魏君晨嗜血的眼神看着樱木,冷冷地说。 “樱木,你去看看小桃的饭做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看到樱木渐渐攥紧的拳头,我忙开口,他决不会是魏君晨的对手。 樱木担忧的看着我,不愿离去,他是在怕魏君晨伤害我,以他现在的处境,竟然还在想着保护我…… 我冲他笑笑,告诉他我不会有事,终于,他极不情愿的离开了。 帐里,只剩下了我和魏君晨两个人…… “夫人,看来你的伤已无大碍了。”他突然欺身到我的面前,冷笑着。 “放了我吧。让我离开这儿。”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淡淡的,我开口。 虽然早就决定要逃跑,但这倒霉的身体一直在受伤,我的逃跑计划不得不一次次的搁浅。如果他肯放了我,那一切就会变得简单。 “放了你?你妄想!”他的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我挣扎着,双手用力捶打着他有力的胳膊。 挣扎中,腹部一阵剧痛蔓延到了全身,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在噬咬我的骨头。我的伤口…… 我的脸因为剧痛而变的扭曲,冷汗顺着我的脸颊不住的滑下。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受伤…… “你,你没事吧?”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他放开了我脖子上的手,犹豫着问。 我把手伸进被子,在受伤的部位,我摸到了黏黏的,热热的液体,是血。刚才的挣扎,使我的伤口裂开了。 “我没事。”苍白着嘴唇,忍着剧痛,我回答道。我宁可痛死,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懦弱的样子。 “看到我痛苦,你真的会感到快乐吗?”微微喘着气,我开口。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的问题有些不可思议。他转过身,不再看我,坐到离我不远的桌子旁,渐渐的陷入了回忆,从他痛苦的表情来看,这段记忆,并不快乐。 他,没事吧?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杀人般的眼神又出现了。他一步跨到我的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狠狠地掐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 “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也要你痛苦一生,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他吼着,歇斯底里。 我的伤口…… 我用左手紧紧的捂着伤口,血仍旧在涓涓不断的流出来,我的骨头仿佛都碎了,无力反抗。 身上的棉被在他摇晃下滑落到了地上,我想抓,却抓不住。 “将军……小姐……”小桃似乎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她手中端着饭菜的托盘滑倒了地上,清脆的,我听到了瓷盘坠地的破碎声。 “将军,小桃求求你,小姐的伤口……”小桃跪在魏君晨的脚下,慌乱的抓起被子帮我捂着伤口,我雪白的被子,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听到小桃的声音,魏君晨从疯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冷冷的看着我仍在不住流血的伤口。一丝愧疚从他的眼中闪过,愧疚?他竟然在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樱木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魏君晨无措的看了看我,夺路而逃。 “不论我以前做错了什么,我也付出了代价,够了。你又何必折磨别人,痛苦自己呢。”看着他慌忙离去的背影,忍着剧痛,我淡淡地说。我知道,他能听到。 樱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慌忙的盖好被子,躺下。 “不要告诉樱木。”我看着小桃哭红的双眼,努力微笑着,闭上了眼。那个单纯的孩子,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默默,你的汤!”是樱木兴奋的声音。他竟然喊我默默,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小姐睡了,汤先放这儿吧,一会儿小姐醒了,我侍候她喝。”是小桃压低的声音 “那一会儿凉了,别忘了热热再给她喝。”樱木临走也没忘嘱咐小桃一句。 樱木离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听不见了。 16逃离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小姐,你和将军……”小桃帮我处理着伤口,欲言又止。 “我们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我苦笑着,为什么每次遇到他我都会如此狼狈? “其实,小姐受伤昏迷后,将军就把攻打郅支城的计划延期了。在小姐昏迷的这几天,将军每天都会来看你……”终于,小桃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为了我,魏君晨竟把攻打郅支城的计划延期?难道他不知道军令如山吗?怎么会为了我……那为什么刚才他…… 这个男人,我真的读不懂。但有一点,我很肯定,那就是,多在他身边待一秒,我就会多一分危险。 逃离,既然他不肯放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摆脱他魔掌的方法。 而逃离的前提就是我要把身体养好,这样的身子,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的。 还有樱木,有了他,逃跑就会变的容易多了。 至于逃到哪,我没考虑过,也许我会找一片山林或海边,简单快乐的过完一生。想着我的逃离大计,我快乐的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我算过了,魏君晨会在七天后攻打郅支城,我逃离的时间就预定在了五天后的深夜。白天魏君晨是不会允许我踏出军营半步的,选择五天后则是因为那时候魏君晨忙着开战事宜,一定没有时间注意我;还有就是我可以利用这五天的时间休养生息。 转眼几天过去了,由于心情愉快,我的伤口也愈合的很好,只要不是太剧烈的运动,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今天晚上,我就真的可以离开这了,离开魏君晨。那时的我,便只是原来的默默,不再是任飘零…… 草草的收拾了包袱,准备好了足够的干粮,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帐篷中,等着夜幕的降临。 “你真的决定了吗?”一个温暖的声音,是陈汤。自从上次受伤后就没再见过他,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和魏君晨商量攻打郅支城的作战方案吗? “决定什么啊?”我冲他谄媚的笑着,他不会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了吧? “就这么走了,这场战争,你真的不担心将军的安危吗?”他温暖的脸上有一丝忧郁。 “一场必胜的战争,我要担心什么?”我脱口而出。他真的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对魏君晨如此衷心的他,不会向他告密吧。 “必胜的战争?你这么相信他?”他温暖的声音中有不解,有无奈。 “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你。”我淡定的看着他。历史上的陈汤大败郅支城,杀了郅支单于,一战成名。至于魏君晨,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相信我?”他惊愕的看着我,喃喃着。 我淡淡的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梳妆台前放着架古筝,那是那次喝醉酒时从魏君晨那要来的。 “如果陈都尉不嫌弃,飘零愿为都尉演奏一曲。”我轻轻的拨着那一根根的琴弦,微笑着看他。 “夫人……”他的脸涨红了,“飘零……”他在权衡,权衡任飘零和魏君晨在他心中的分量。 我缓缓坐下,不再看他,幽幽开口。 我看见天空很蓝 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温暖 生命有太多遗憾 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 我很想飞多远都不会累 才明白爱的越深心就会越痛 我只想飞在我的天空飞 我知道你会在我身边 回忆的画面记录的语言 爱始终是你手中长长的线 载着我的想念飞过了地平线 你温暖的笑脸还一如从前 回忆的画面记录的语言 你说要我学着勇敢一点 偶尔哭红双眼你一定会了解 眼泪是我心中另一种完美 周笔畅的《笔记》。一首歌唱完,我看着陈汤欣赏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脸,我相信,他听懂了。上次他选择了魏君晨,而这次,他会选择帮我吗? “陈都尉,这首歌就权当飘零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要逃离,就必须有陈汤的帮忙。而想要得到他的帮忙,就必须使他心里的天平偏向我这一边。 “陈都尉,飘零知道,魏将军对你的意义。所以,如果你仍旧选择忠于魏将军,飘零毫无怨言。飘零也知道,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我竟然在利用一个男人对任飘零的爱…… “今晚子时西营的守卫会比较松懈。”他终于妥协,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谢你,陈都尉。”真的,谢谢。 17逃离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匆匆的吃了晚饭,便早早的打发了小桃去睡,这次离开,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这个可人的小丫头,想来还真有些不舍。 换好了陈汤借给我的一袭黑衣,提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行李,我和樱木一前一后的向西营门走去。我相信陈汤,他不可能再次背叛任飘零。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几个侍卫,我知道,这是陈汤的功劳。 在营门口,我感到了熟悉的温暖,他来了。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没有回头,我拉着樱木站定,他一定就在我身后不远的黑暗处。 身后依旧没有声音,但我肯定,他听到我的话了。再见了,我默念着,快步离开了魏君晨的军营。这里是我噩梦的根源,最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魏君晨,也最好这辈子都别再相见,不对,还有下辈子…… 离军营不远,有一条很宽的河,顺着河的上游,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森林。穿过这片森林就应该会有城市了吧。 在一棵不太高的树上,我折断了一根较低的细细的树枝。胡乱的抽打着面前的杂草,走的气喘吁吁。 “默默,你在干什么?”樱木看着我怪异的举动,好奇的问。 “打草惊蛇嘛。”我颇有些得意的附和着。 “你这样不对,应该是这样。”他熟练的从身旁的树上折断一根粗细适中的棍子,像前面杂乱的草丛轻轻的探下去,拨开。看似不用力,可那杂草的根部都在轻轻的颤着。 “真是的,算你能。”我有些不服输的嘟囔着。 “因为我从小就和这些打交道,所以……”樱木连忙的解释。 从小就和这些打交道?他难道真的不是汉人?我似乎从未问过真实的他是谁,只是魏君晨一再的提醒我,他是郅支单于派来的奸细。可是,他都已经和我逃跑了,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和你开玩笑的,快走吧,不然魏君晨追上来就麻烦了。”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我笑逐颜开。这么单纯的他,怎么可能是奸细呢? “嗯。”他憨憨的笑着,在前面探路,而我,则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 “樱木,你看那树上是什么?”我装作很惊恐的样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很想逗逗他。 “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樱木转身将他手中的树枝交给我,艰难的向前走去。 看到他离开,我快速的跳到了路旁的草丛里,这样,他就会找不到我,呵呵…… “啊……”一阵剧痛从我的小腿传来,我耐不住痛,叫出了声。 我低头看,看到了两只绿幽幽的眼睛,蛇!它长约2米,黄绿色,背部具有菱形黑褐斑,尾部末端具有一串角质环。它迅速摆动尾部的尾环,发出响亮的声音,似乎是在向我示威。以前曾在樱木喜欢的杂志中见到过,是响尾蛇。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啊,刚离开魏君晨就被毒蛇咬…… 樱木闻声赶来,只见寒光一闪,那蛇就已变成了两段,躺在草丛里,不动了。 我的头晕晕的,浑身无力,瘫倒在了樱木的怀里。我看到了他杀死蛇的那把刀,是一把精致的弯刀,很漂亮。 他把我抱到开阔处,倚树坐好,轻轻的撩开我的裤管。被蛇咬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青紫色,还微微的泛着黑色。 算计了那么多,却惨败在一条蛇上…… “必须立刻把毒血吸出来。”樱木跪在我的身边,上身向下低低的弓下去,他想干什么? “不可以,樱木,你也会中毒的。”我伸出手试图制止他,却只是徒劳。 他吐掉最后一口黑血,撕掉衣服上的布,为我简单的包扎着,“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我伸手替他擦掉嘴边的血,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他看着我苍白的脸,淡淡的说。 保护我?是啊,樱木是第一个说他会保护我的人,他竟然还记得…… “你拿好这个,我去给你找点水来。”他将刚才的那把弯刀递给我,我怔怔的看着他。 “送给你,它是一把幸运之刀,它会替我保护你的。”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我竟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18逃离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渐渐的开始发烫,腿上的伤口隐隐的痛着,腹部的刀伤也渗出了丝丝血迹。 我抬头看着天,万里无云,一轮明月洒下了皎洁的月光。这么美的夜晚,我却有一种坐在树下等待一切结束的感觉…… 远远的,似乎有声音传来,是樱木吗?我挣扎的站起来,循着声音跌跌撞撞的向森林深处走去。 “谁?”一个熟悉的声音厉声问。 瞬间,便有几把锋利的剑指向了我,每一把剑都指向我的要害。我迷迷糊糊的看到是4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满眼的杀气。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背对着我站着。 魏君晨?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魏君晨,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我小声的默念着,却不料被他听到了。 他转过身愤怒地看着我,满脸的杀气。那四个蒙面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们是魏君晨养的死士吧。 “你竟然敢跟踪我!”愤怒的,他的手习惯性的掐住了我的脖子,却没有用力。 “你的身体,怎么会那么烫?”他放开了手,狐疑的看着我奇怪的男装打扮。 “我没事。”逞强的笑笑,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摇晃,我感觉天旋地转,不由得向他倒去。 “小心。”轻轻的扶住我灼烫的身躯,他的温柔令我恍若隔世。 “我不用你帮,我自己可以……”推开他不再冰冷的手,我迷迷糊糊的说道。我清楚的知道,他的温暖永远不会属于我。 “你……”他满是诧异的脸上瞬间写满了杀气,眼睛却透过我紧盯着密林深处。黑暗中,隐隐的闪着淡淡的绿色光芒…… 一道红光闪过,我重重的跌到了地上。魏君晨微微有些踉跄的站在我的身前,他的手臂缓缓的流出鲜艳夺目的颜色。 那绿色的光芒,竟是一条狼,一条真正的野狼。魏君晨为了保护我,被那条狼的利爪将肩部划了几道深深的伤口。 他?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我?以他的功夫,明明可以逃开,为什么他却用他的身躯挡住了行动不便的我,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野狼的利爪之下? “找死!”愤怒的,魏君晨拔出了腰间的剑,飞身向被他一掌劈倒在草丛中的狼砍去。只瞬间,他竟已欺身到了狼的身前,泛着寒光的剑已高高扬起。 “不要……”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剑停住了,直指狼的眉心。 “可不可以,放了它?”看着他依旧冷漠的背影,我气喘吁吁的开口。不可思议的,我竟在为一只狼求情,或许只是因为之前喜欢《狼图腾》这本书吧,草原狼的精神…… 有些狐疑的看着我,他并没有开口,眼中写满了不解。 “可不可以,不要杀它?”挣扎着站起身,我重复道。腹部粘稠的液体清晰的灼痛着每一寸划过的皮肤,腿上被蛇咬得伤口也隐隐的痛着。身体似乎飘了起来,渐渐的没有了知觉,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我竟有些站不稳…… “一个连自己都不能保护的人,竟在为一只狼求情,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太多了……”收刀回鞘,他稳稳的将我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你的伤……”银白色的月光中,他肩上的血红的分外妖艳,鼻腔中也溢满了腥甜的味道。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蛮横的打断了我的话,他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伤,将我抱上了他的马背。 晚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他不着痕迹的将他的披风裹在了我的身上,立刻,舒服了许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蜷缩着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去。 19逃离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到有人在脱我的衣服。是谁?魏君晨?这个无耻之徒,想乘人之危…… “魏君晨,你……”我愤怒的打开了那只正在脱我衣服的手,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大喊着。 “小桃?”看着小桃不解的脸,我忙住了嘴。我环顾四周,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这儿,是我的行军帐。 我明明跑掉了啊,怎么又会回来了呢?我记得我好像被蛇咬了,然后樱木去找水,再后来我就碰见了魏君晨…… 那樱木呢? “小桃,樱木怎么样了?”我抓着小桃的手,急切的问道。 “樱木他没事,只稍稍中了一点蛇毒,喝过药,睡了。”看到我急切的样子,小桃忙回答道。 “将军呢?”魏君晨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他不会有事吧? “小姐你不用担心,将军受的只是皮外伤,倒是小姐你,大夫说你的蛇毒不严重,但你的身体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毒素,它可以使你的伤口好的比较快,但是一旦你稍稍运动,体温升高,伤口就会裂开……”小桃一脸的担忧。 难怪,刚才我的伤口会裂开,一定是蛇毒使我的身体发烫,所以才…… 那时的我不曾想到,因为这个并未在意的毒,却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夺走了我的至亲…… “将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责罚我吧,不关其它兄弟的事。”温暖的声音竟满是焦急,陈汤,他怎么了? 我顾不得换衣服冲出帐外,天已大亮。 “身为守营士兵,你们竟能让夫人轻易的离开军营……”魏君晨的面前跪着十多个士兵,那个白衣男人,陈汤! “将军,陈汤愿以死谢罪。只求将军能放过这些兄弟。”以死谢罪?难道是因为我? “将军,我们不用陈都尉代领罪责,这一切是我们的错,与陈都尉无关。”一个年长一些的士兵看着魏君晨冷冷的脸,毫无畏惧。 而这,全是因为我…… 我微微有些跛脚的走到魏君晨面前,和陈汤一起,跪在了魏君晨的面前。这是我20年来的第二次下跪。第一次,也是向他下跪,却被他肆意的侮辱。 “将军,这一切都是飘零的错,是我威胁陈都尉……所以,请处罚飘零,不要再责难陈都尉和众将士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羞耻,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就不会害了陈汤和那些无辜的将士。 “是吗?处罚你就够了?你偷离军营的帐我还没和你算,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冷冷的,魏君晨终于开口。看他盛气凌人的样子,昨天的伤,于他应该并无大碍,心底悬了许久的不安也终于落了地。 “将军,请放过众将士吧。飘零愿一力承担。”我定定的看着魏君晨那诡异莫测的脸,他在想什么。 “好,你说的。别后悔。”他戏谑的看着我,眼中满是狡诈的坏笑。 他想干什么? “来人啊,将夫人拖下去,杖责四十军棍。”魏君晨看着我满脸心虚的冷汗,冷冷的开口。 什么?四十军棍?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的痛快些。魏君晨,这个狠毒的家伙。 “将军,夫人身体弱,又刚受过伤,恐怕……”陈汤温暖的声音中满是焦急。 “这可是夫人自己选的。陈都尉,你应该知道军令如山吧!”魏君晨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陈汤不再说话了。 “好……”咬着牙,我开口。 两个魁梧的士兵立刻走到了我身后,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一根比我胳膊还要粗的长棍,军棍…… 我有些心虚的站起身,四十军棍,这分明是在要我的命啊。 虽然已是深秋,但阳光依旧刺眼,我微微有些站不稳,身体也有些晃。我刚刚受了刀伤,又被毒蛇咬了,如果现在昏倒,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吧。 看着魏君晨丝毫不动摇的脸,我一个趔趄,顺势倒了下去。反正他已经答应我不会再追究那些将士的责任,而且昨天又折腾了一晚,正好补充一下睡眠…… “夫人……”陈汤急忙扶住了我,声音中满是焦急。 魏君晨依旧冷冷的看着我,不会是被他识穿了吧。 “夫人身体虚弱,四十军棍待攻打郅支城凯旋后再执行。”终于,他开口。 暂时放下了一颗心,在陈汤温暖的怀抱中,我沉沉的睡去…… 20出征前夕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小姐,你看!”小桃的手里拿着一套艳红色的女装,颇有些自得的炫耀着。 从昨天为了逃避四十军棍假装昏倒,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这是……”看着那熟悉的红色,我的反应有些迟钝。 “小姐,是你之前说要我做的,你忘了?” 我是说过吧…… “那现在就试试吧。”我高兴的从床上跃起,哦,我的腿…… “小姐,你穿红色的衣服真漂亮。”小桃不住的打量着一袭红衣的我,由衷的夸赞。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这身衣服,不同于任飘零之前衣服的款式,但真的很漂亮,小桃的手艺确实不错。 长裙曳地,腰部收紧,裙子上部是现代晚装流行的抹胸,每一寸布料都紧贴着我的皮肤;套在外面的小袄却比较宽松,宽大舒适体的袖子,没有一颗纽扣,只随意的搭在一起,用一条白色的丝带束在腰间。 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在衣服的衬托下,竟有一丝别致的美艳,裸露在外面的雪颈,不足盈握的纤腰……一切的一切,都衬托得那么完美。我不禁开始怜惜镜中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或许只能说是女孩…… “小姐,我再帮你梳个好看的头吧。”小桃开心的建议着,这个丫头。 我顺从的坐下,如果魏君晨看到我这样,一定想杀死我吧。毕竟,在这个军营,红色是他和王薇的专利…… 说起王薇,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呢…… “小姐,好了。”小桃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 看着镜中的美丽人儿,这真的是我吗?或者说,这真的是任飘零吗?穿着红衣的她竟那么的楚楚动人…… “小桃,我们去散步吧。”睡了一天一夜,也该活动活动了,而且必须为我下一次逃跑侦察地形了。 “小姐,别……将军……”将军不喜欢我穿红衣?我才不管他喜不喜欢呢,现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任飘零,我只是我,是倔强、执着、不屈不挠的默默。 不理会仍在发呆的小桃,我快步走出了行军帐。 天气很好,清凉的秋风吹过,红色的裙裾随风摇曳,我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伸展开双臂,微微扬起头,我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 为什么突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被好几只愤恨的眼睛盯着? 魏君晨?陈汤,还有,王薇? 不远的高台上,魏君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气席卷而来,这身红衣,他,真的就那么介怀吗? 可是,从他愤怒的眼中,我又分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震惊甚至欣赏,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将军,不如要飘零姐姐唱首歌为众将士饯行吧。”清泉流水的声音竟有些娇喘,看她光滑的额头点点晶莹的汗珠,想必刚刚跳完她最得意的舞蹈吧。 明天,魏君晨的军队会开始攻打郅支城,历史上胜利的一天终于要来了…… 冷冷的,魏君晨看着我,却没有开口。 “好啊。”我微笑着,有些不解的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王薇。 这个王薇,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上次在魏君晨的行军帐,她明明就知道我会唱歌啊…… “小姐……”是小桃犹豫的声音。 循着声音,我看向她,怎么了? 我的古筝…… 小桃手中的古筝伤痕累累,琴弦也全被人为的割断了。我愤怒的看着高台上的王薇,她若无其事地看向我,摆出一脸的关切。这个女人,城府竟如此之深,难怪她会提议我唱歌…… “将军,夫人的古筝坏掉了,是不是……”是陈汤温暖的声音,是汉营中唯一带给我温暖的男人。 魏君晨依旧没有开口,只不置可否的看着我。他也在等着看我出丑吧。 看着王薇得意的模样,我淡淡的一笑,她肯定不知道……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行军帐,我记得在任飘零那几只古色古香的大箱子中看到过,应该不会记错…… 21出征前夕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找到了,我擦了擦额上沁出来的薄汗,兴奋的看着那曾无比熟悉的乐器,我的挚爱,琵琶。 因为高中时曦曦喜欢《琵琶行》,我便学了琵琶,没想到,竟在现在派上了用场。 如果不是曦曦…… 我的心一阵抽痛,或许,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吧…… 迎着无数惊异的目光,我缓缓的走上高台,轻轻坐下,幽幽抬手。拢、捻、抹、挑,我熟悉的拨弄着琴弦,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倾城”…… 高台下的数万将士仿佛成也了“倾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观众,此时的魏君晨与王薇也不过是两个不友好的客人罢了。我终于又做回了自己,自信,孤傲,顽强。 我的梦想 在每个醒来的早晨敲打我的心房 告诉自己成功的道路还很漫长 我的梦想 在每次把握机会表达自我主张 展现给你年轻但一样宽阔的胸膛 所有经历风雨的温柔与坚强 所有青春无悔烦恼与成长 所有奔向未来的理想与张扬 所有冲破捆绑的热爱与癫狂 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 请你给我一束爱的光芒 今天我将要走向这胜利的远方 我要把这世界为你点亮 今天我终于站在这年轻的战场 请你为我骄傲鼓掌 今天我想要走向这胜利的远方 我要让这世界为我激荡 张杰的《年轻的战场》。我将调子变得稍稍轻快激昂了些,渐渐地,我感觉到,身上惊异的目光变成了欣赏。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珍珠落在玉盘般的声音从我的手下滑出,我微微一笑,这一次,我又让一些人失望了吧。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原本嘈杂的军营竟没有一丝声音,王薇漂亮的眼中溢满了愤恨,魏君晨的眼中竟然也出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淡淡的笑着,没有开口,迎着明媚的阳光,我抱着我心爱的琵琶,径自走下了“我的战场”。 “小桃,我们走吧。”拉着仍在发呆的小桃,我笑得一脸灿烂。 撇下了身后仍在紧逼的各种眼神,我颇有些得意的,胜利般的离开了。 很久没有过胜利的感觉了,自从到了这里后,和魏君晨的一次次对抗,都以我的遍体鳞伤告终…… “小姐,你的歌真的很好听!”刚刚踏进营帐,小桃就迫不及待的喊着,一脸的倾慕。 “真的吗?”我抚摸着她孩子气的脸,笑着说。 “嗯,小姐的声音犹如天籁,是小桃听过的最美的歌。还有,小姐,你穿着红衣服的样子就像一个音乐精灵,不对,是仙子……”小桃仍在欢快的继续着。 我的头有些晕晕的,腹部的伤口也隐隐的痛着。我记得小桃似乎说过,我的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毒素,它可以使我的伤口好的比较快,但只要体温稍稍升高,伤口就会裂开…… “小桃……”我的身体有些无力,额头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惊叫一声,连忙凑到我面前扶住了我。 “小姐,我不是说过了吗……”轻轻的扶我在床上坐好,小桃又开始了惯有的唠叨。 “小桃,我知道了,我身上的毒还没解,下次我会小心的。”不想再继续听她不厌其烦的长篇大论,我开口制止了他。 “去帮我把樱木找来吧。”快两天没见到樱木了,他也中了毒,不知道还有没有关系。 小桃见我有些耍赖似的支开了她,无奈的摇着头出去了。 轻轻的抚摸着腹部的伤口,如果我的体内真的有毒,这个伤口,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好吧。 可是,是谁下的毒呢?在这个世界里,我和谁会有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不可能是魏君晨,以他的脾气秉性,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难道是王薇?虽然不知道任飘零和她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但从仅仅三次短暂的接触,我相信,她一定恨任飘零入骨。可她为什么要用这种麻烦的毒药,而不直接要了我的性命呢?而且这种毒似乎是西域罕见的奇毒,王薇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22出征前夕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你找我?”一张帅气俊朗的脸探了进来,清澈的眼中满是与世无争的笑。看他这样子,蛇毒应该没有大碍了。 “我说过,喊我姐姐,樱木。”看着他一脸单纯的笑,我拉下脸,佯装生气。 “我不要。”樱木执着着。 我笑了笑,决定不再逗他。 “还给你。那天晚上,谢谢。”随手从身边拿过樱木的弯刀,递给了她。 他看了看我,却没有接过。 “我说过了,送给你。”樱木的表情酷酷的,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温暖。 凝视着手中那金黄色的刀鞘,它的上面雕刻着许多精致复杂的古怪图案,似乎是某个民族的图腾。 “送给我?真的吗?”我有些诧异的看着樱木,这把弯刀,一定价值不菲。 樱木不做声,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那就叫它‘圆月’吧。”自古好的兵器似乎都有专属于它们的名字。今天是月圆之夜,就叫它圆月吧。 “好吧。不过一把弯刀……”他犹豫着。 一把弯刀怎么可以叫圆月呢?这是他没说完的话吧。 不再理会他,我爱抚着手中的“圆月”,心中竟莫名的涌上一种不安的感觉。一切,应该没什么吧。 “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恨我吗?”轻轻的,樱木的声音中竟有一丝隐隐的痛。 我惊愕的抬头看他,依旧明朗的脸,明朗的眼睛。 “怎么会呢,你说过你要做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樱木啊。”我微笑的看着他,对于樱木,我永远选择毫无理由的相信。 “那,如果,我是迫不得已的呢?”他微微有些发窘,明朗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疲惫,但仍坚持着。 “我不会。如果恨你,只会让我自己更痛苦,与其这样,我宁可选择忘记。我不想记住一个背叛我伤害我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我为他伤心难过。”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定定的看着他。这个第一个说会保护我的人,真的会背叛我吗? “呵呵,我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瞬间又挂在了脸上。 “刚才的歌,很好听。而且,这身衣服,更适合你。”樱木岔开了那个不开心的问题,脸红红的。 我的歌,他也听到了? “今天月圆,我要小桃做些可口的饭菜,我们一起赏月吧。”看着他有些害羞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恐怕不行。魏君晨说要我陪他去侦察敌情。”他一脸的无奈。 他竟然直呼魏君晨的名讳,在这个军营,恐怕只有我们两个有这个胆子吧。 陪魏君晨侦察敌情?我的眼前浮现出魏君晨那霸气的脸,他肯定是担心我再次逃跑,所以才要樱木跟着他,用来牵制我。这个狡猾的男人…… “那今天中午我下厨吧。”突发奇想的,我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我,从他单纯的眼睛中,我看到了两个巨大的问号。 真是的,竟敢瞧不起我,我一定会露一手给你看看…… 在樱木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我将几盘最拿手的菜放到桌上,笑得春光灿烂。 “怎么样?不错吧?”看着樱木小心翼翼的将菜放进嘴里,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默默,下次,还是由小桃来做吧……”终于,他开口。 樱木的眉头紧皱着,一脸难以下咽的痛苦表情。 “什么啊。”我用力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真是的,亏我辛辛苦苦的做饭给他吃,竟敢这么不捧场…… “啊……”他故作痛苦的叫着,两个人笑作了一团。 每次,只要有樱木在,我就可以放下一切包袱,真正开心的微笑。不论是以前的默默还是现在的任飘零…… 可是为什么感觉怪怪的,仿佛被人盯着一样?不会是…… 看着营帐门口那熟悉的红色,我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魏君晨,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这想干什么? 樱木也止住了笑,一脸天真的看着魏君晨那满脸的杀气。樱木还真是单纯呢…… 魏君晨没有看我,缓缓的踱进了帐篷,随手拿起了我刚刚放在梳妆台上的“圆月”。瞬间,一股寒气便在我纤细的脖颈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23出征前夕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说我没有告诉过你,这身衣服,是谁允许你穿的?”他咆哮着,愤怒的眼神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该来的终究会来。这身衣服,或许说这红色,终于将他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悲痛激发了出来。 这次,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了吧? “是我自己,因为,我喜欢这样。”我淡然的看着架在我脖子上的“圆月”,待在他的身边,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与其畏惧,还不如选择坦然面对。 “是谁给你的胆子!”他咆哮着,眼中似乎喷出了火,灼烧着我的眼睛。 他手中握刀的力道明显的加大了,锋利的刀锋紧紧的贴到了我的皮肤上,一种鲜红的液体顺着它完美的曲线滑下。 我想挣扎,却挣不脱他紧抓着我肩膀的铁钳,“你放开我……”拼劲全身力气,我吼着,声嘶力竭。 “我不许你伤害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魏君晨握刀的手,明朗的脸上现出了丝丝怒意。 樱木?我担心的看着他,用力的摇着头,示意他不要插手,他却坚定的看了看我,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他会保护我,一生一世。 “这儿还轮不到你插手,滚开!”魏君晨挥手甩开了樱木的手,冷冷的开口。 樱木顺着他手的力道弹了出去,撞翻了桌子,我做的饭菜也撒了满地。他挣扎着,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单纯的眼睛中竟有一丝隐隐的杀气。 “樱木,你上次中的蛇毒还没好,你去休息吧。”定定的看着他,我轻轻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 他有些心痛的看着我,犹豫着,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许久,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转身离开了。 如果他继续留在这儿,事情会变得更糟。这样,至少还可以保他周全……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论发生了什么,你也该放开了吧。”看着樱木离开的背影,我有些猜不透的看着魏君晨那满是愤怒的脸。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放开?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你的纠缠吗?”他冷笑着,手中的“圆月”依旧没有放开。 因为我?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虽然很早就知道任飘零曾经伤害过他,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你不会告诉我你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了吧?那我告诉你,不论你怎么做,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他冷笑着,欣赏着架在我脖子上的“圆月”。 “爱上我?我不需要。而且我说过了,我已经不再爱你。”真的,我不需要,一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有如针刺般的疼痛,难道我是在在意他刚刚说的话…… “不再爱我,如果我放手,你可别后悔。”他冷冷的开口,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我脖子上的“圆月”。 弯刀轻轻收鞘,收敛了一切锋芒。 我动了动,移开了脚步,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真的会放手吗? “你知道京城有名的‘醉倾城’吗?在那儿,我相信,你会找到你‘需要’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他把玩着手中的“圆月”,没有看我。 “醉倾城?你说什么?”我有些惊恐的看着他,这难道就是他所谓的放手? 醉倾城,不难看出是什么地方…… “如果你想我放手……”他顿住了,定定的看着我,“虽然你并不怎么漂亮,身材也不好,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你‘需要’的……” 魏君晨的眼睛不安分的在我的身上游离着,一脸的鄙夷。 一股怒气骤然涌上心头,我抬起手,熟练的,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无耻。” 看着我因愤怒而烧红的脸,他习惯了愤怒的脸竟洋溢着一丝微笑。我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第一次看见他笑,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不像陈汤的微笑,因为舒服而温暖,他的笑,是贴心的温暖…… “这就是你的答案?”收敛了脸上仅有的一丝笑容,他随手将“圆月”挂到了我腰间的丝带上。 “如果你想离开我,这是你唯一的选择。”没有等我开口,他已转身离开。我知道,他不需要我的回答,因为他坚信,我会像之前的任飘零一样,留下来,任他欺侮。 他留给我的,永远只有冰冷的语言和决绝的背影,难道我们命中就只该如此吗? 狠狠地,咬了咬牙,对着他决绝的背影,我下定了决心。 “那,我选择离开,离开你。”淡淡的,我开口。只要离开了他,一切就还有希望。醉倾城,至少比在他身边安全吧。 他没有停下疾步向前的脚步,也没有回头,只微微怔了怔,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底蔓延开来…… 24殇逝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片枯黄的树叶随着肆虐的狂风飞舞着,深秋了。我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上下翻飞的叶子,它经历了严寒酷暑的磨砺,却仍然走向了生命的终结,任由肆虐的狂风摆布…… 我的执着,我的坚持,不会消逝在魏君晨庞大的权势下吧? 落日的余晖早已消失不见,天越来越阴沉了,狂风呼啸着,快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夜,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选择离开,离开魏君晨,应该没有错吧。可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一种失去一切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比最后和曦曦在一起时一切结束的感觉还分明,似乎只要我稍稍不小心,一切的一切,我将不再拥有…… 一声惊雷响过,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整了整衣服,提着一把油纸伞向王薇的营帐走去。 魏君晨离开不久,王薇就遣人来邀我共进晚餐,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仍旧同意了。从她那里,或许可以知道魏君晨和任飘零之间的恩恩怨怨。 王薇的营帐位于整个军营的西部,距离西营门很近,上次逃离时曾经路过这里。从这里,可以看到军营外的那条湍急的河。 “飘零姐姐,你来了。”王薇完美的脸笑得谄媚,扶我到帐内桌边坐下。桌子上早已准备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银壶里的酒香气四溢,熏得人昏昏欲醉。 我打量着帐内的一切,鲜红的颜色昭示着房间主人在这个军营的特权。简单却不失温馨,充实却不失整洁。如果不是因为她和任飘零之间的纠葛,我们或许能成为好朋友呢。 轻轻的帮我斟上一杯酒,她遣退了帐内的侍从,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退去了。 “你说你要离开这里?这又是你想引起魏将军注意的花招吧?”她不再管我,自斟自饮起来。她如清泉的声音竟有些疲惫的沙哑,雪白的脸上竟出现了淡淡的阴影。 “如果我说是,你会开心吗?”轻轻的摇着手中的银杯,我定定的看着杯中晃动的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她的消息,还真的灵通…… “离开,你舍得吗?为了得到他,你用尽了心机……”她讥讽的话语似乎触痛了自己内心的伤痛,明亮的眼里竟盈满了泪水。 “一个不懂得珍惜的男人,我又何必强求。”我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两滴泪从眼角滑下,坠落,在酒杯中激起了丝丝涟漪。我,真的能放下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让你的诡计得逞。”她怒吼着,手中的银杯摔落到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声惊雷从头顶炸裂,仿佛想撕裂这世间的一切。 “你,爱他吗?”在瓢泼大雨中,我的声音竟异常平静。 “爱?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他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就是我姐姐。”她喃喃着,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心痛。 “你姐姐?”我不解。王薇的姐姐?虽然可以明白,魏君晨不可能因为王薇而痛恨任飘零。但是,“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又是谁? “你不会说你忘记她了吧?她可是你10多年的好朋友呢,是你为了魏君晨不惜陷害她的好姐妹,是被你抢走一生幸福的可怜的人……”王薇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泛红,给人一种迫人的美…… 好朋友?好姐妹?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曾经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脸,曦曦,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我们维系了10多年的友情…… 而现在,“我”,任飘零,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放弃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曾经最真挚的友谊。 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相似…… 我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那“她”呢?那个不知名的女孩,她在哪?她还好吗? 25殇逝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她,现在还好吗?”犹豫着,我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对于这个和我拥有相同命运的女孩,我的心里不禁涌上一丝怜悯。 “你说嫱儿?她怎么可能好!是你,是你残忍的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所以,我跟着魏君晨,就是要替她报仇,我要抢走属于你的所有幸福,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她狠狠地说着,帐外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嫱儿,王嫱?难道是历史上著名的四大美女之一,王嫱,王昭君? 公元前36年仲春,王嫱泪别父母乡亲,登上雕花龙凤官船顺香溪,入长江,逆汉水,过秦岭,历时三月之久,于同年初夏到达京城长安,为掖庭待诏。 这是我所知道的历史,一个身处繁华皇宫的绝色女子,却因为清高孤傲,不赂画师而被贬冷宫。现在的她,应该是在汉宫,孤独一人,等待三年后的出塞…… 她真的是王薇的姐姐,魏君晨的红颜知己吗?而她被困冷宫就是因为“我”吗?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的心莫名的痛着,一种酸涩的感觉袭上心头,不知不觉中,两行热泪从脸上滑过。我似乎能看到,这个躯体原来的主人在心痛,在忏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只低头将杯中的酒喝尽。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对不起就够了吗?我要你为这一切付出代价……”王薇疯狂的吼着,怒不可遏。 有些摇摇晃晃的,她从桌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脸上现出一副让人猜不透的微笑。 她想干什么?我想站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我挣扎着,密密的汗珠爬满了额头,视线也变得模糊了,刚才的酒…… “你,想干什么?”我微微有些喘,声音也软弱无力。 “既然魏君晨不忍杀你,那我就替他决定,让这一切结束。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离开,即使是醉倾城……”她抽出了我腰间的“圆月”,纤细的手指摩梭着锋利的刀刃,大大的眼睛中满是笑意。 “樱木……”我吼着,可声音听上去却像喃喃细语。 “你不用喊了。每月月圆前后,将军都会去密林侦察敌情。你的樱木,今晚也去了……”难怪上次逃跑会在密林看到魏君晨…… 她鲜红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了一团,如阳光般的温暖颜色。清泉般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帐外的雷雨声却变得异常清晰,我努力着,想恢复意识,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 一切,终于归于寂静,沉溺于黑暗…… “小姐,你快醒醒啊……”是小桃的声音,她怎么会在这儿?还有王薇,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动了动手指,摸到了黏黏的滑滑的液体,是血,但为什么我并不觉得痛? 我努力的睁开眼,摇曳的烛光下,我看到了小桃焦急的脸,还有…… 王薇倒在我身边不远处的血泊中,面色苍白,她的胸口,深深的插着一把弯刀,是“圆月”…… 我踉跄的扑到她身边,撩起裙摆替她止血,可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僵硬冰冷…… 怎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她说的结束? “将军……”是小桃恐惧的声音。 魏君晨,他回来了? 随着强烈的杀意,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向我刺来,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迅雷不及掩耳。愣愣的看着那飘飞而来红色的身影,这一剑,才是王薇所说的结束吧。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 看着逼得越来越近的剑,我挣扎着,想躲开,却浑身无力。我的一生,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闪电刺的我睁不开眼睛,模糊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温暖的白色身影。 “将军,请手下留情。”那白色身影挑开了魏君晨那直指咽喉的剑,纵身挡在了我的面前。是陈汤。 “你没事吧?”微微回头,递过来一只手,没有表情,声音却依旧温暖。 “嗯。”我感激的看着他,扶着他温暖的手站了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26殇逝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陈汤,你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魏君晨如狼的眼睛瞪着陈汤,他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我似乎能看到他剑上的杀气。 “将军,陈汤不能让。如果你要杀夫人,也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啊。如果不是夫人做的,那王薇小姐……”陈汤手里是一把锋利的短剑,刚才就是它,救了我一命。 “好,我相信你。不过……”魏君晨血红的眼睛在我的身上扫视着,恨不得立刻杀了我。 “小桃,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陈汤看着小桃,一脸严肃,声音中夹杂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刚、刚才,我看见……”小桃断断续续的说着,“我看到小姐,用那把弯刀杀了王小姐。她还说,她要把将军抢回来……” 小桃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帐外的风雨声中,我惊异的看着她,她,为什么要撒谎? “不是我,我没有,她撒谎……”我用力的摇着头,不知所措的看着一脸诧异的陈汤,以及满脸杀气的魏君晨。 “我不想听你狡辩。”魏君晨的剑再一次刺向了我,直指心口。 我手足无措的后退着,现在,连陈汤都在怀疑我,我又怎么能奢求魏君晨相信我呢。 我向后快速的倒退着,躲闪着魏君晨那致命的一剑。 “啊……”我呻吟一声,他的剑深深的刺进了我的左臂,血流如注。我抬起右手紧紧的捂着左臂的伤口,鲜红的血渗过手指,染湿了我的红色长裙。 “我没有,她撒谎……”喃喃着,我向帐篷口跌跌撞撞的跑去。为什么,他总是不问青红皂白的选择伤害我? 身后,魏君晨依旧追逐着我,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手中的剑嗜血的悲鸣着。 帐外,雷雨交加,伸手不见五指,冰凉的雨水倾盆的浇到我的身上,彻骨的寒冷。我的衣服湿透了,裹在身上,举步维艰。一个趔趄,我重重的向黑暗中摔去。 一道寒光闪过,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了身后的一抹红色,是魏君晨。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这一剑,恐怕是逃不过了…… 一个利器刺入身体的钝声从身后传来,我连忙转身,却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陈汤。魏君晨的剑深深的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温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为了救我,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魏君晨的剑…… 暴雨洗刷着我满脸的泪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魏君晨仍在扩张的杀气,我扑到了陈汤身旁,徒劳的用手捂着他鲜血喷涌的伤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根本就不值得……”我恸哭着,看着他温暖的脸渐渐失去生命的迹象,我想抓住些什么,却又明明什么都抓不住…… “因为,是你。”他急促的呼吸着,温暖的声音竟是那么无力。为了逃离这里,我曾处心积虑的利用他对任飘零的爱,而他,在最后,仍然选择了相信我,无条件的…… “樱木在密林里……”凑到我的耳边,他轻声说道。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樱木,他知道樱木会帮我安全的离开这儿。 “陈汤,你不要怪我……”冷冷的,魏君晨抽出了陈汤体内那把足以致命的剑。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陈汤的一袭白衣。 我恨恨的怒视着魏君晨,他,真的那么想置我于死地吗,甚至不惜自己得力助手的性命? 魏君晨面无表情的看着倒在自己剑下的陈汤,又愤怒的盯着陈汤身后的我。手轻轻抬起,剑再一次向我挥来…… “走!”陈汤用力的将我推到了一旁,双手紧紧的握住了魏君晨挥来的的剑,鲜红的血顺着锋利的剑锋滑下,在雨水的洗涤下,绽放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陈汤…… 我紧紧的攥着手,指甲深深的陷进了手掌里,一丝血顺着指甲滑下,滴落。不再看他,我拔腿向军营外的小河跑去,顺流而上,就是密林。上次逃离时到过那儿,只要到了那,有樱木,就还有希望…… 27殇逝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从来没有过,对于死亡,如此恐惧,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如此的茫然无助。 在无尽的黑暗中,我摸索着艰难的行进着,我知道,陈汤拖不了多长时间,用不了多久,魏君晨就会追上来,杀我,替王薇报仇。 倾盆大雨肆无忌惮的打在身上,深秋的寒风吹的彻骨的痛。 湍急的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终于到了。我微微笑了笑,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你真的以为你可以跑掉吗?”清晰的,魏君晨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理会他,我机械的向前跑着,只差一点了…… “你最好不要再乱动。”只瞬间,他的剑便已横在了我的肩上。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我没有杀王薇,我没有!”转过身,看着他在大雨中铁青的脸,我竟觉得十分委屈。 两行泪顺着我的眼角滑下,混着雨水流到口中,满是苦涩。 “你不配……”简短的,声音中满是讥笑。 习惯的,我抬起手,狠狠地向他的脸上甩去。 我的手重重的落到他的脸上,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你……”他想开口,却突然打住了,狭长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身后不远处。 刹那间,他已一步跃了出去,狠狠将剑向我身后的黑暗刺了出去。怎么了? 我循着魏君晨的身影向后望去,借着闪电的光,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大雨中,他和魏君晨打做了一团,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时隐时现。 那个黑色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是谁?于我而言,是敌是友? 只几个回合,黑衣人就明显落了下风,他只是竭力的招架着魏君晨一次次的攻击。他的功夫应该不下于陈汤,比一般的人要强许多,可在魏君晨的面前,他却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在魏君晨无法分身的间隙,我不着痕迹的移到了河边,河水十分湍急,因为暴雨的原因,浑浊的水漫过了堤岸。 只要沿着这条河走,就可以到达密林,找到樱木…… “不许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那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摆脱了魏君晨,来到我身后,用一把尖刀抵住了我的喉咙。明朗的声音,白皙纤细的手…… 他拖着我向密林的方向后退着,现在的我,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魏君晨的面前。而他,躲在我的身后,我竟成了他的人肉盾牌。 “樱木,为什么……”淡淡的,我开口,心痛欲裂。这个曾经说过要保护我一生的男人…… 身后的人顿住了,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对不起,默默。但是,今天,魏君晨必须死。”默默,他仍旧叫我默默。 “放弃吧。他本来就是要杀我的,你快走吧。”他是樱木,即使他已经背叛了我,但我仍然希望他能全身而退。挟持一个根本就没有价值的人质,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累赘。 “很可惜,你手中的筹码没有任何价值。”冷笑着,魏君晨一个剑花便向我刺了过来。 魏君晨的剑越来越近,没有丝毫犹豫。樱木甩开我,向上飞去,明朗的眼中泛过一丝笑意。他飘飞的衣袖下,有一只精巧的袖箭。他挟持我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吸引魏君晨的注意力…… 只一瞬间,樱木的袖箭已飞出三支金黄色的箭,径直的飞向了魏君晨。而魏君晨手中的剑已来不及收回,直直的向我刺来。 那三支箭,足以要了魏君晨的命吧。 莫名的,仿佛身体里被什么驱使着,我向前冲去,魏君晨手中的剑垂直的穿透了我的身体。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三支金箭准确的射进了我的身体。 锥心刺骨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在那三支箭的作用下,我瘦弱的身体飞了起来,看着魏君晨震惊的脸,我努力的微笑着。 其实,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替他挡掉那些致命的箭,我只知道,我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幸福…… 痛感渐渐不再清晰,雨也不再寒冷,我仿佛飞在云间,轻飘飘的,然后下坠。 冰冷的河水吞噬着我渐渐消失的意识,河岸旁,魏君晨焦急却无力的看着我在浑浊的河水中挣扎,樱木明朗的眼中,分明的溢满了心痛。 我在无尽的河水中坠落,无法呼吸,痛苦的挣扎着,鲜红的血在河面绽放出了朵朵血晕。 恨一个人只会让我自己更痛苦,与其这样,我宁可选择忘记。我不想记住一个背叛我伤害我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我为他伤心难过…… 熟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就这样结束吧…… 黑暗。 番外 魏君晨(2)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那,我选择离开,离开你……”沙哑却坚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着,任飘零,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当我的剑穿透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竟然在笑,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我惊愕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她明明知道,我这一剑足以要了她的命,为什么还要迎上来,用自己柔弱的身体替我挡掉那些致命的金箭? 她红色的身影飘飞着,在倾盆大雨中,如一只火红色的蝴蝶,倔强的燃烧着她脆弱的生命。她真的是任飘零吗? …… 大红色的花轿,鲜红的嫁衣,喧闹喜气的人群。我满心欢喜的看着我的新娘,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一生最幸福的一天。 在无数的笑脸和祝福声中,我揭开了新娘的盖头,嫱儿,我的新娘…… 黑黑的皮肤,尖尖的下颚,苍白的嘴唇,微微翘起的鼻头,大大的眼睛。任飘零…… 我惊愕的看着凤冠下的那张脸,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她,嫱儿呢? 愤怒的,我狠狠地攥着任飘零瘦弱的肩膀,疯狂的摇晃着,“嫱儿呢?”我吼着,声嘶力竭。 “她,她在进京的官船上……”任飘零怯懦的回答。 什么?进京的官船?她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进京应选秀女的吗?为什么…… 抛下我的“新娘”,甩开贺喜的人群,我发了疯似的向河边跑去,嫱儿,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一定要等我…… “嫱儿……”看着渐渐远去的官船,我心痛欲裂。 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出现在船尾,漂亮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樱桃红的嘴唇鲜艳欲滴,嫱儿。她穿着一袭鲜红色的嫁衣,是那么完美…… “君晨,不要怪飘零……”银铃般的声音中竟满是无奈。 跪在地上,我无力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官船,直到天际的尽头,消失不见…… 嫱儿…… 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说好了相守一生,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攥紧双拳,我用力地捶打着地面,任鲜血肆意的发泄着。 “是任飘零,她故意安排姐姐上错了花轿。将姐姐送上了官船,而她,则如愿的嫁给了你。”身后,一个如清泉流水的声音传来,是王薇,嫱儿的妹妹。 任飘零…… “啪!”随着清脆的一声响,我抬手狠狠地甩向了满脸无辜的任飘零。她瘦弱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撞翻了烛台,世界在瞬间归为了沉寂。 “我要让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愤怒的,看着蜷缩在地板上的女人,这个毁了自己一生幸福的女人,我冷冷开口。 半年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尽办法折磨她。她的怯懦,她的隐忍,她的痛苦,都给我带来了复仇的快感。 无耻,她醒来后竟然甩了我一巴掌,骂人也骂的镇定自若。从她愤怒的泪水里,我清晰的看到了倔强、执着。 轻轻的拨动琴弦,她幽幽开口,自信,冷傲。虽然歌曲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却莫名的带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 “现在,樱木是我的了,你不可以再伤害他……”她竟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违逆我,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将一把军刀插入自己的身体…… 明媚的阳光中,她一袭红衣,张开双臂,一脸的满足和幸福。虽然没有嫱儿的绝世美丽,但却有一种迫人的美。她弹琵琶时的神采飞扬,感染了无数的士兵,竟将薇儿完美的舞蹈比了下去。 她,真的是任飘零吗? 为什么看到她痛苦,我会感到不忍甚至心痛?为什么看到她快乐的微笑,我的心里会有丝丝甜蜜? 放手,不止一次,我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应该放手。可是,放手,为什么会有隐隐的不舍?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我没有杀王薇,我没有!”她委屈的哭诉着。薇儿死了,死在了她的弯刀下,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我不能再心软了,负了嫱儿,我不能再对不起薇儿,所以,任飘零,你必须死! 可是,她却救了我一命…… 河水残忍的吞噬着她,河面上绽放出朵朵血晕。我心痛欲裂,却无力。对于水,自从小时候母亲丧生海底后,我便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看着她渐渐地在河水中消逝,我的心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想抓,却抓不住…… 28火红色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君晨,送给你……”满怀希望的,她将手中的香囊递给面前的高大男人。 “我不喜欢这些女人的东西。”冷冷的,男人转身大步离开了,丢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他,两行热泪从她明亮的眼中滑下,纤细的手缓缓垂下,香囊从她的手中无力的滑出,坠落…… 雪白的香囊上,清晰的,绣着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落在洁白无暇的雪地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飘零,你真的决定要进宫了吗?”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在白茫茫的雾气中浮现,声音有如清泉流水。 “嗯。决定了。人总要学会向前看……”仍旧是那个瘦瘦的女孩,她苍白的脸上分明的写着一丝倔强。 “是不是因为我和君晨?”犹豫着,清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要多心了,我祝福你们还来不及呢。”她强颜欢笑着,转过身,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缓缓滑下。 “嫱儿,送给你……”她的手上捧着一件鲜红色的嫁衣,暗红色的盖头上,赫然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 脸上一阵灼痛,她瘦弱的身躯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撞翻了烛台。 “我要让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仍旧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狭长明亮的眼。 委屈的,她看着那个愤怒的红色身影,挣扎着站起来,跑出了房间。那间房间,尽是一些红色的装饰,而她的身上,是一件艳丽的红色嫁衣…… 屋外,是初春的夜晚,清风拂过,对她,却是寒冷刺骨。 猛地,她撞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白衣男子,“对不起。”没有抬头,她匆匆的越过了那个男人。 脚下一个趔趄,她摇晃着向后倒去。 “小心。”温暖的声音,温暖的手臂。白衣男子在身后扶住了她,将她环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直达心底的温暖,他看到了瘦弱的她眼中的倔强。 “谢谢你。”没有太多话语,她转身走掉了。只留给他一个纤弱的红色背影…… 朦胧间,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我动了动沉重的眼皮。这些人是谁?为什么我可以看到这些素不相识的人? “快看,她在动。”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继而就是压抑的跑步声,裙裾的磨擦声。 挣扎着,抬起眼皮,迎着阳光,我看到了几张欣喜却陌生的笑脸。 我努力的回忆着,大脑却一片空白,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是谁? “你醒了?”大大的眼睛,乌黑的长发,淡绿色的宫衣。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女孩,声音中溢满了关切。 我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腹部和背上的痛瞬间蔓延到全身,撕心裂肺。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下,我有些抱歉的看着那个女孩,丝毫动弹不得。 她微微笑了笑,替我拭掉头上的冷汗,转身从身后的小桌上端过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食物的香气刺激着我饥渴的胃。 “这是清粥,吃了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她仍旧微笑着,舀了一勺粥,递到我的嘴边。 “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吃下了那沁人心脾的清粥,忍不住好奇,我开口问她。 “这是我家主人的船,我们现在在去京城的路上。至于我,她们都叫我红姐。”她的声音很清脆,听起来很舒服。 我在大脑中搜寻着关于红姐的记忆却只是徒劳。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犹豫着,我还是开口,从她的微笑,我知道,她是个好人。 “你,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了吗?”她她有些震惊得看着我迷惑的样子,关切地问。 我闭上眼睛,努力的回想着。可记忆里除了睡梦中那些跳跃的画面外,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嗯。你知道我是谁吗?”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定定得看着她,眼中满是渴望。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将你从河中救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浑身是伤了。”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我,歉意地说。 浑身是伤?怪不得刚才我想坐起来时浑身都有如噬骨的疼痛。可是,为什么我会受重伤掉进河里?以前的“我”,又是什么人? 29火红色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看看这个,你有没有印象。这是我们发现你时,你身上唯一的东西。”红姐的手中是一个弧形的金刀鞘,刀鞘上雕刻着一些精致的图案。 看着它那完美的弧度,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似乎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我们找到它时,就已经没有了刀,只剩下这个刀鞘,不知道是不是掉河里了……”见我不说话,红姐继续着。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印象。”看着红姐热忱的模样,我感觉很无力。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件坏事。”她打量着我千疮百孔的身体,宽慰地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失忆,对于我,抛弃以前的一切,真的是福吗? “你先好好休息吧。”红姐将刀鞘放到我的枕边,替我盖好被子,领着那一群好奇的小丫头出去了。 洁白的棉被散发着阳光的馨香,我毫无睡意,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房间不大,除了一些必要的设置,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简单整洁。我身下的这张床,占据了这房间很大一部分空间,明黄色的纱帐在这个简单的房间中,也显得格外显眼。我有些疑惑,从房间的整体布局看,这艘船的主人不喜欢奢华的东西,可为什么会在这放一张舒适温暖的大床呢? 窗外寒风呼啸,从一扇没有关好的窗子,我看到了窗外飘飘扬扬的落雪,冬天了。 凛冽的寒风拍打着窗子,那扇没有关好的窗子被肆虐的寒风推开了,朵朵雪花在房间内飘飞着。在厚厚的棉被下,我蜷缩着冰冷的身子,祈祷着红姐或是有谁经过。 许久,我楞楞的看着窗外阴霾的天,努力的回忆着,我,是谁? 很冷,彻骨的寒冷,我的身体渐渐麻痹,身上的痛感也渐渐消失了。我挣扎着起身,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冻死吧。 深深的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我踉跄的向窗边走去,浑身痛得厉害,双腿也异常沉重,冷汗浸透了我的衣衫。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对我来说,却似乎走了几千几万年。 终于关好了窗户,挡住了室外的严寒,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苍白的脸,大大的眼…… 我定定的看着那个女孩,她也定定的看着我。那,竟是一面铜镜! 这就是我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憔悴?而且,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竟是那么熟悉…… 睡梦中,跳跃的画面里,我的思绪飘飞着,残存的记忆中,这张脸出现了很多次。 “飘零……”那个叫做嫱儿的女孩似乎这样唤她。 飘零,就是我的名字吗?那些,就是我的记忆吗?那些人,君晨,嫱儿,和我又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温暖的白衣男人…… 靠在窗边的柜子上,我打量着自己。做工精细的红衣,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得残破不堪,斑斑血迹昭示着它曾经的悲惨命运。我的左臂,腹部,背部的伤口都刚刚结痂,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千疮百孔? 我,究竟是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真如红姐说的,这样,对我是最好的结局吧。 结束了,以前的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飘零,任由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梦想凋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很软弱。 默默,莫名的,我想到了这个名字,一个平凡却顽强的名字。犹如蒲公英,外表虽然柔弱,但只要有一分土壤,它就可以顽强的生存下来…… 火红色的蒲公英。看着自己的一袭红衣,我回想起了睡梦中那无比鲜明的颜色。顽强,倔强,执着…… 30火红色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你绣的这些黑色的符号是什么啊?”红姐拿起我刚刚锈好的锦帕,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自从上次醒来,转眼间一个月已转瞬即逝。从红姐的口中,我渐渐的了解了我生活的时代背景,身体上的伤也基本上痊愈了。默默,也成了我新生后的名字。 可对于她主人的身份,她却一直缄口不言,她只告诉我,他下船办事去了,所以直到现在,对于我的这个救命恩人,仍是一个谜。 今天天气不错,我坐在船头绣着丝帕。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很惬意。 纯白色的丝帕上绣着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在蒲公英的旁边,我用黑色的线绣了一首词,一些我非常喜欢的文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些文字,和红姐写给我看的字迥然不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字,这首词。这些,就犹如潜藏在我身体里的本能,并没有随着记忆的消失而忘记。 那之前的我,又是谁?为什么我会懂这些奇怪的文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我轻轻的念道,并没有看红姐,只远远的看着远处连绵山峰上的皑皑白雪。 “真的吗?好美……”红姐有些惊奇的欣赏着手中的丝帕,赞叹着。 “嗯。”微微冲她笑了笑,我答道。刺绣是和红姐学的,她喜欢绣雪莲,一种在中原罕见的花。 “这些,也是文字吗?”她疑惑的看着那些蝇头小字,困惑的问。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但我敢肯定,这一定是文字。”定定的,我看着她白皙红润的脸庞,重重的点着头。 一向精明干练的红姐,竟也会有困惑的时候。 “红姐,这是我绣好的第一块丝帕,送给你,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默默无以为报,只有这块丝帕了……”我将那块丝帕递到红姐面前,真诚的笑着。 “默默,谢谢,真的谢谢你。”有些愣愣的接过我手中的丝帕,定定的看着丝帕上火红色的蒲公英,红姐的脸上拂过一丝忧郁,渐渐陷入了沉思…… 一丝温暖涌上心头,原来,幸福和我靠的如此之近。只轻轻挥手,它便来到身边。 “啊……”从椅子上跳起来,对着岸边熙攘的人群,我胡乱的吼着,放肆的大笑着。 “默默,你……”犹豫着,红姐的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 仿佛一个晚了很久的发泄,我没有理会红姐,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继续着。 没有过去,没有负担。我可以毫无顾忌的任性,毫无顾忌的快乐,毫无顾忌的……一切的一切,只由我自己的心情而定,我只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简单的女孩,默默。 “红姐,你可不可以教我学习写字啊?”发泄够了,我谄媚的看着在我身后微笑的红姐,得寸进尺般的,提出了要求。 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朝代,并不提倡女子学习文字,也就是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潜意识中,我并不想比那些自诩很伟大的男人们差。我不要做他们手中玩弄的小鸟,我要自强,我要做一个不依靠男人也能生存的女人。 “如果你想学,好吧。”红姐有些妥协的点点头。红姐写得一手好字…… “太好了,谢谢你。”我兴奋的抓着她温暖的手,快乐的像只小鸟,刚刚才说过不做小鸟…… “小心你的伤,别忘了……”红姐担忧的看着我额头上渗出的薄汗,关切的说着。 “我知道,我的身体才刚好。不过不会有事的,你看,我的身体多好。”得意的,我旋转着身子,红色的裙裾随风飘飞。 我喜欢红色,一种昭示着生命力的颜色。红姐见我喜欢,便做了好几套红色的衣服送给我,我在每套衣服的领角,都绣了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 31火红色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红姐,你家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啊?”轻轻合上竹简,揉着有些酸涩的眼睛,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春天带着无限生机走近了,可红姐的主人,却一直未见过踪影。我们已在这个港口停泊了两个月了。 “我几日前收到主人的飞鸽传书,事情已经办好了,大概明后天就到。”红姐没有抬头,依旧研究着我丝帕上的文字。在我看她布置给我的书时,她就会研究那些她认为不可思议的符号。 明后天就到?这么快?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心里竟有些小紧张…… 春日明媚的阳光温暖的照在脸上,趁红姐一个不注意,我悄悄溜出了船舱,在船的四周随意地走着。 这艘船,真的很大,比一般的商船要大好几倍,而且寝室厨房厕所一应俱全。这艘船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吧。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前面转角处的一间房内,一个穿着明紫色衣服的男人胡乱的翻着什么。顾不得内心的恐惧,我故作镇静的问道。 这间房,我记得红姐说过,除了她家主人,谁都不可以踏足半步,甚至包括红姐…… 高大的身材,黑黑的皮肤,宽宽的额头,饱经沧桑的眼睛,粗布短上衣。这个男人,竟然闯进了这艘船的禁地。 “我……”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声如洪钟。 “默默……”是红姐。从她的声音来看,应该就在不远处。 顾不上听那个男人解释,我快速的冲进屋内,关上房门,拉他在角落里蹲下。如果被红姐发现,他一定会受到责罚吧。 红姐的脚步声近了,又渐渐远了。 “你……”他摆脱开我的手,微微皱起眉头。他,看上去有三十几岁的模样。 “你不知道吗?这间房不允许别人进来。”整了整刚才奔跑时弄乱的长发,我轻轻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进来?”他颇为好奇的看着我,完全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还不是为了救你……不过,不用谢了。”不再看他,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在我身后轻轻地说着,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随着我而移动。 “你?不知道啊。我想我没必要知道吧……”不习惯和陌生人有太多的交流,我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房间。 “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没有回头,我稍稍提起了长裙,匆匆向门外走去。 “啊……”忘记了刚刚进来时门口有一级向下的台阶,我重重的向前倒去。 只一瞬间,他竟已经扶住了我,一个漂亮的回旋,我已稳稳的被他抱在了怀里。 “默默……”是红姐犹豫着的声音,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挣扎着,我想摆脱那个男人的怀抱,可他却微笑着看着我,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放开我,你这个无耻之徒……”我紧张的看着红姐,捶打着那个男人强壮的手臂。这个可恶的男人,不知道感谢我刚才的救命之恩也就算了,竟然还陷害我…… “主人……”红姐看着抱着我的那个男人,脸上竟掠过一丝恐惧。 主人? 什么啊? 我惊愕的看着那张黑脸上的坏笑,楞住了。难怪他敢明目张胆的在那间屋子内出入,可是,不是说明后天才会回来吗? “你刚刚说,你救了我?好像正好相反吧?”他笑着看着我羞红的脸颊,两个多月前,如果不是他,我一定会葬身海底。 “我……”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涨红了脸。 “还不是为了救你……不过,不用谢了。”他竟然模仿我刚才的话。 “你……”羞愧至极,我有些语无伦次。 “虽然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叫易寒,是这艘船的主人,你的救命恩人……”他低着头看着怀中的我,故意强调着“救命恩人”几个字。 从他溢满微笑的眼睛中,我看到了飘飞的红色蒲公英…… 32快乐的日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你为什么选择这个名字?”易寒疑惑的看着我,声音温暖。 易寒,据他自己所说,他是往返于京城长安和康居的毛皮商人。可从他睿智的眼中,我总觉得他隐瞒了什么。他平时的言谈举止,威严的气势,都在告诉别人,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毛皮商。 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已经失去记忆的女人,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利用之处吧。我卧室的那张舒适的大床,就是他看我伤重,专门为我买的,一个很体贴的人…… “为什么?没有原因,我随便想的。”随意的应付着他,我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狼吞虎咽着。 这些饭菜,他只尝了两口便不再举箸。这个家伙,不怎么吃东西还长得这么强壮…… “那,这些黑色的符号和这朵蒲公英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手里竟拿着一条丝帕,斜睥着我,微微的笑着。 “你怎么会有我的丝帕?”放下筷子,我一跃而起,抢夺着他手中的丝帕。 “在问别人问题前,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比较有礼貌吧。”躲闪着我狠毒的利爪,他笑着说,仿佛在逗一只可爱的宠物。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生气的喘着气,我狠狠的坐在座位上,怒视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他一定被我杀死不下百遍了。 “哦?这个,是上次你躺在我怀里时,我随手拿来的。”他扬着手中的丝帕,坏坏的笑着。 在春天明媚的阳光中,他手中的丝帕随着微风飘动着,我有些楞楞的看着那块丝帕。我看到了飘飞的红色蒲公英,倔强,顽强,执着……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毫无意识的,我轻轻的读到。 清晰的,我能感到,他看着我的眼神由好奇变成了震惊。他炙热的眼神肆意的在我的身上游走着,仿佛想看透我似的。 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飘进船内,不再理他,我转身走出了船舱。在这艘船上待了近三个月了,一直漂在水中,从来没有下过船。 不远处的岸边,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镇。各种各样的建筑上张灯结彩,人们也欢笑着互相问候着。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今天是元宵佳节,默默小姐可愿下船游街赏灯?”易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真的可以吗?”我欢快的看着他黑黑的皮肤,声音中满是期待。 “嗯。”他轻轻地点头,眼中流露出无限真诚。 “谢谢你。”激动的,我冲到他身边紧紧的拥抱了下,他微微一怔,脸渐渐的红了。 我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男女授受不亲的啊,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羞耻感呢?那个拥抱,似乎只是朋友间表达感谢的基本方式。 “今天晚上会有花灯会吧,我先去休息一下……。”逃跑般的,我快步走回了卧室。 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我摸出了枕下的一个鲜红色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开,熟悉的弧度,熟悉的颜色,是那只刀鞘。 自从醒来第一次看到它,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我总觉得,这是一件对我十分重要的东西。 仔细的擦拭着刀鞘上精致的图案,我看着那闪耀的金黄色,它似乎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一把名刀的故事,一把丢失的名刀的故事。 “你究竟有什么故事?在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将刀鞘放到阳光中,看着它周身散发的点点寒气,喃喃自语着。 我轻轻的将刀鞘系到腰间,将它与那熟悉的红色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这红色,是那么熟悉…… 那袭红衣,那件残破不堪的红衣,在我醒来的第二天,我将它放到了河中。看着它在湍急的河流中消逝,两滴泪从眼角滑下。 只为祭奠,祭奠我消逝在河水中的记忆…… 33快乐的日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脚踏实地的感觉,我走的轻快。走在深邃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四周形形色色精美的花灯,我欣喜的在喧闹的人群中穿梭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亲切感涌上心底,似乎热闹从来都不曾真正属于我…… 易寒在我的身后不远处紧紧的跟着,微笑着看着我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本来易寒船上四个高大威猛的下人要来保护我们,可我觉得如果被四个如山的男人盯着,会很不舒服,便要易寒拒绝了。 醉仙居。我抬头看着面前一幢气势恢宏的酒楼,硕大的匾额上写着这三个金色的大字。连神仙都会醉的地方…… “这里的‘如意汤圆’是远近闻名的,要不要尝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趁我发愣的间隙,易寒跟了上来。如果不是他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他应该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 “好啊。”我转身看着他,一脸的谄媚。 “小姐,您是一楼大堂还是二楼雅间?”刚踏进店内,一个满脸堆笑的小二便走了过来。 “二楼。”甩出一锭银子,易寒冷冷地说。 “好嘞。先生小姐二楼雅间请。”小二一手接过钱,弓着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拉得长长的。 “易寒……”随着小二向二楼走,心里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仿佛要失去什么似的。 “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回过头看着我,脸上依旧是坏坏的笑,声音却很温暖。 “我们还是在大厅吧,这样也比较热闹。”我努力的笑笑,找了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借口。 他似乎有些犹豫,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习惯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吧。 “好吧。”许久,他终于妥协。 选择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我环视着整个酒楼。 高高的屋顶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灯笼,金黄色的灯穗熠熠生辉,站在二楼的环形走廊上,可以俯瞰大堂发生的一切。宽阔的大堂内,只随意的摆放了十几张精美的红木桌子,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樱木,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找客栈。”甜美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还有疲惫。 樱木?好奇怪的名字。好奇的,我循着声音向对面的桌子看去。 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漂亮女孩首先映入眼帘,她不过14、5岁的样子。她的旁边,背对着我,坐着一个瘦瘦的黑衣男子,残破的黑衣,凌乱的长发,满身的酒气。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说过,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叫我樱木!”怒吼着,那个男子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向地上掷去,杯子瞬间摔的粉碎。 她? “够了,你也该清醒了。她已经死了……”淡淡的,女孩说着,漂亮的眼中盈满了晶莹的泪。 听到女孩的话,男子愣愣的站着,不再说话。我看到,他的肩膀在抽动,他竟然在哭…… 女孩轻轻的扶他坐下,低着头,独自出去了。 我定定的看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感受着他的悲伤。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孩吧,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 “你没事吧?”是易寒关切的声音。感觉有一只手碰了碰我的手臂,我把视线收了回来。 “哦,没事。我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我有些尴尬的冲他笑了笑,刚才只顾着看那个女孩和黑衣男子了,有点走神。 饭菜已经上好了,全是我喜欢吃的菜。我肚子里的馋虫开始了肆无忌惮的嚎叫。 “那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呢?”易寒继续问着,神色焦急。 “没有。”狼吞虎咽着,我随口应付着他。 “就凭你这副吃相,这辈子你也嫁不出去。”看着我的吃相,他无奈的笑着,再一次挖苦我。 “东西好吃,不吃是暴殄天物,是浪费。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吃不上粮食……”我瞪着他,开始了我的节俭论。 “给你吃才是浪费,吃这么多还这么瘦,真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他毫不示弱。 他的舌头怎么会那么毒…… 现在的他和在红姐面前的他截然不同。在红姐及下人面前,他冷酷、威严、不苟言笑,而现在的他,体贴、狡猾、好胜。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或者,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他…… 34快乐的日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过,默默……”易寒忽然转了话锋,似乎有些犹豫。 “默默,默默……”对桌的黑衣男子似乎受了什么刺激,重复的喃喃着易寒刚才的话。 “你在哪?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来找我了……”发了疯般的,他猛地推翻了桌子,声嘶力竭的吼着。 他怎么了?是什么让他这么激动? 樱木,那个女孩似乎这么叫他。这个名字,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樱木……”不知不觉中,我竟喊出了声。 迅速的,他转身定定的看着我。他不过18、9岁的模样,却给人一种历经磨难的沧桑感。他的眼睛,那颓废的脸上赫然有一双明朗无邪的眼睛…… “樱木……”我起身,犹豫着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安慰安慰他。 “你真的还活着?”他冲到我身边,紧紧的拥抱着我,我有些窒息的咳嗽着。 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酒香,他喝醉了,将我误认成了那个死去的女孩。 “樱木,你清醒点。你醉了……”用力的推开他强有力的双臂,我气喘吁吁。 “清醒?如果这是梦的话,我情愿这一辈子都不要醒。就让我这样醉下去吧……”醉眼朦胧的,他看着我,痴痴的笑着。 “你想干什么?”易寒挺身挡在了我和樱木之间,冷冷的声音中有毫不掩饰的怒意。 “算了,他没有恶意。”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如果他出手,樱木不死也得重伤。 仍旧怒视着樱木明朗的脸,他没有再动。转身回了座位。 “他是谁?是不是他抓着你,不让你回来?”樱木明朗的眼中竟也有了一丝怒意,戒备的看着易寒。 “不是的。”无奈,我应和着他,想扶他到桌边坐下。 他却不动,只愣愣的看着我的腰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顺着他的眼光向下看去,那里,有我的刀鞘。我记得出来前,把它系到腰间的丝带上了。可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我把它丢在哪了? “你不是她……你的声音,你的神态,都不是她……还有‘圆月’,你没有‘圆月’……你为什么要变成她的样子?你为什么要穿她的衣服?”再一次,他陷入了疯狂,双手狠狠的掐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 “我没有……”我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铁钳,却无力。 “你不是她……为什么你要穿她的衣服?还给我……”他杀气四溢的看着我的一袭红衣,他的右手只轻轻一扯,我左边的衣袖就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裂痕。 “你放开我……”怒吼着,我抬起左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无耻……”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我的脑海盘旋着,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我努力的想看清那个人的容貌,却又什么都看不到,这就是我的记忆吗?那个声音是谁?那个红色的身影又是谁? 我头痛欲裂,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肩膀上的痛感渐渐的消失,身体的重心向后倒去…… “你没事吧?”朦胧中,一双有力的手从身后扶住了我,我听到了易寒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头疼罢了。”努力的睁开眼睛,我对他笑了笑。 他对我微微一笑,眼光停在了抓着我右肩的樱木的手上。 “放开她。”他毫不掩饰的杀气肆虐着。只轻轻抬手,樱木便飞了出去。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惊讶的说不出话。他的功夫,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樱木重重的摔在地上,没有动。清晰的,我看到他明朗的眼中涌出两行热泪,喃喃着,他倒在地上痛哭着。这就是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最好的发泄方式吧。 “我们走吧。”打横将我抱起,易寒没有看樱木,快步走出了“醉仙居”。 躺在他温暖的怀里,我回头看着樱木,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泪水盈满了眼眶,我的心在痛。为了那个可怜的男人…… 35快乐的日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刚才,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救我?”易寒将我放到桥边的石凳上坐好后,嗔怪着,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有救你?不是吧。我明明就阻止他了啊,是你说没事的……”他摆出一脸的委屈相,话语中却满是嘲讽。 “我是说后来……”恼羞成怒的,我吼着。 “后来?后来我不是救你了吗?要不然你怎么能如此安然的坐在这儿?”他讥笑着看着我,一副恬不知耻的标准模样。 这个男人…… 我有些泄气的不再说话,看着远方天空绽放的朵朵烟花,好美啊。习惯性的,我向腰间摸去…… 我的刀鞘……我记得在“醉仙居”的时候就不见了。 “我的刀鞘不见了……”从石凳上猛地站起来,来回的踱着步,我焦急地说。 “什么时候不见的?”收敛了脸上的讥笑,他淡淡的问。 “我也不知道,在‘醉仙居‘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回忆着一路而来的细节,我摇了摇头。 “那你陪我去找吧。”肯定的,我看着他,不容置疑。 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一脸的严肃。怎么了?竟敢视我为无物,我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正欲发作…… “你……”刚刚开口,就被他的手紧紧的捂住了。他迅速的拖我到了石桌的阴暗处藏好,眼睛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石桥。 一个高大颀长的红色身影从黑暗中渐渐变的清晰,看不清他的模样。 几声轻响,四个蒙面黑衣人就站在了红衣人的身后。他们只抱拳行礼,并没有说话。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冷冷的声音,简短的问题,红衣男人仍旧没有看身后的人。 “不辱使命。”四个蒙面男人中的一个上前走了一步,简单明了的回答。 “下去吧。”淡淡的,红衣男人开口。 “陈都尉,他现在还好吗?”犹豫着,那个黑衣男人还是问了出来。 “啪!”只一瞬间,那个黑衣男人就已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他低着头,不再言语。 “他还好,生命无大碍了。只是受了重伤又被大雨淋了一夜,恐怕以后是动不了刀剑了。”淡淡的,红衣男人开口。 微风拂过,他脑后的长发随风飘飞,他的身影,竟是那样的孤独、落寞…… 电光火石般,四个蒙面黑衣人不见了。红衣男人的脚步声也渐渐远了。 “他们是谁,你知道吗?”挣脱开易寒紧紧捂着我的手,我喘着粗气,问道。 “从他们的谈话来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快去找刀鞘吧。”他岔开了话题,拉着我向来时的路走去。 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吧?从刚才那些人谈话中的‘陈都尉’三个字,就可以肯定和军事有关。他到底在隐瞒什么? 陈都尉,陈汤?我记得红姐似乎和我说过他,一个不遵循礼教,劣迹斑斑的男人。他是汉朝攻打致支单于的功臣,在攻城时受了轻伤。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个红衣男人说他受了重伤,甚至以后再也动不了刀剑? 我的心剧烈的绞痛着,泪水肆意的流淌着。一张漂亮的脸一闪而过,健康的麦色皮肤,柔和却不失坚毅的眼睛,他是谁?他温暖的眼睛似乎在告诉我,他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 我闭上眼睛,努力的想着有关这张脸的一切,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那张漂亮的脸,在我苍白的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我甚至忘记了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我却清晰的记得那双温暖的眼睛,它在告诉我,他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 “喂,你刚才说你想起了什么,是不是记忆恢复了?”易寒突然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的问。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停下机械的脚步,我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别着急……”他搜罗着词汇安慰我。 “对了,刚才你想对我说什么来着?”在“醉仙居”,他一脸犹豫的想说些什么,却被樱木打断了。 “能够天天看着你吃饭,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他幽幽说道,定定的看着我满是惊异的眼睛。 36梦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愿意嫁给我吗?”在绚烂的烟花下,易寒深情的看着我,话语中满是真诚。 七天前,他告诉我他要娶我,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我却在犹豫。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一个瘦瘦的,什么都不会的女人…… 和他相识不过短短的一个月而已,对于他的身份,他的背景,我一无所知。这样的男人,我真的可以托付终生吗? 对于自己,我又是谁?嫁给他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对于他,我似乎也并没有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而且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至少也该妻妾成群了吧? 对于所谓的“一夫多妻制”,我很是忿忿不平。为什么男人可以找许多女人风流快活,女人却只能从一而终,甚至在男人死后还要死守着一块贞节牌坊?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感觉很累,听到他的话时,竟想找一个温暖的肩膀依靠…… “那你用我的刀鞘做聘礼吧。”淡淡的,我看着他灿烂的笑着,心底却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难以割舍的东西。选择嫁给他,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停留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已整整七天了,我的刀鞘却依旧杳无音信。 轻轻的推开窗子,我呼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初春的暖风轻抚着我的脸颊,我深深的伸了个懒腰。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做得到吗?”记得当时我是这么问他的,对于这个,我真的很在意。 “就算我有后宫佳丽三千,也只宠你一个。”他当时似乎是这么回答的,声音中有无限宠溺。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脱口答应嫁给他的吧。 可我却没有想到,只在短短一个月后,誓言犹在耳畔回响,幸福的感觉仍然不能忘记,一切的一切,却已是物是人非,我的梦,如烟花般绽放,破碎…… “默默,来试试你的嫁衣。”红姐的手中托着一袭艳红色的嫁衣,走进了我的房间,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喜悦。 嫁衣?这么快就做好了?我欣喜的转身,从红姐的手中接过那鲜艳的一团,仔细的看着。它的衣领处,赫然的绣着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 “默默,你怎么了?”推了推有些发呆的我,红姐不解的问。 “哦,没什么。”我有些尴尬的冲红姐笑了笑,将嫁衣放到床上,伸手去解腰间的丝带。 “啪”的一声,红姐关上了我刚刚打开的窗子,我有些木然的看着红姐一脸的无奈。 “真是的,都快嫁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红姐佯怒,替我换上那件穿着复杂的嫁衣。 我满怀期待的看着红姐,怎么样,不至于很糟糕吧? 红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却没有说话。溢满笑意的眼中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惊艳。 “很漂亮。”许久,她终于开口。 听到她的话,我如释重负,自从上船以来,我几乎没照过镜子。我害怕看到镜中那个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脸。 所以,对于自己的印象,仍停留在第一天醒来时的苍白模样。不过,在这船上的三个月,我似乎被惯坏了,每天除了吃饭什么都不用做。 或许是因为心情轻松愉快的缘故,我原本瘦弱不堪的身体变得婀娜多姿,原本黑黑的肌肤变得如雪般的晶莹剔透…… 蜕变,破茧化蝶…… “谢谢你,红姐。”我高兴的拥着她,撒娇似的柔声说道。 “不用谢,不久以后,我就该改口叫你夫人了。”红姐轻轻的拍着我的背,淡淡的笑着。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默默的红姐,是我比亲姐姐还亲的红姐。”我侧身靠在红姐的肩上,笃定地说道。 “默默……”红姐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 红姐有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妹妹,两年前的一场意外夺去了她妹妹的生命。自从见到我后,红姐就将思妹情结转嫁到了我的身上,待我如亲生妹妹般,无微不至。 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于我而言,似乎从来不曾拥有过,却是我最珍视的…… 37梦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红姐,要是你这么伤心,默默就不嫁了。”微微笑笑,我安慰着红姐。 “不要……”她赶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我不可以这样,我希望你过的幸福,一辈子。” “红姐,你放心,我会幸福的,一辈子……”我轻轻的握着她有些苍白的手,颇有些得意的,笑着说道。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红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替我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笑中满是宠溺。 “红姐,我不饿……易寒呢?”今天还没见过他呢,竟有些莫名的想他。 “主人在船头练剑……”练剑?还未等红姐说完,我就已随手抓起了床旁挂着的一把剑,跑了出去。 为了防身健体,一个月前认识易寒后,我就缠着他教我功夫。可因为我的体质比较弱,他只教了我轻功和一些比较简单的武功套路。通过一个月的苦练,我的轻功已小有成就,至于其它的功夫,易寒曾说过,我的功夫比跳舞还要柔软。 因为我炉火纯青的轻功技巧,不多时,我就已站在了船头。竟敢轻视我,看着船头那个潇洒的明紫色身影,我暗暗叹道。 我轻轻的从衣袖内掏出一块丝帕,用它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面部,一个剑花便向那明紫色的身影飞了出去。 看到我的出现,他只稍稍一愣就接住了我的招式,用他的剑弹开了我直指心口的剑。我被他浑厚的内力震的向后滑去,只瞬间,他的剑就已追踪而至。清晰的,我能感觉到他剑尖散发的寒气,却无丝毫杀气。他已经知道是我了…… 看着他袭来的剑,我微微一笑,丝毫没有闪躲,他不会舍得杀我的…… 对于我的反应,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微微皱眉,迅速的收回了手中的剑,向我飞来。 他的手温柔的揽在我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只轻轻一带,我就被他环在了怀中。旋转的空中,周围的春意盎然变得模糊不清,我只看到他黑黑的俊朗的脸。 我的丝帕轻轻的滑过脸颊,被他抓在了手中,愣愣的看着他,我的脸上渐渐浮出两朵红晕,齐腰的发丝随风肆意飘扬…… “喂,放手啦……”我轻轻的推着他,落地很久了,他却只愣愣的看着我,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和煦的阳光温暖的照射在身上,我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绽放出一片晶莹。 “哦。”他有些机械的放了手,却仍旧愣愣的看着我,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狡猾模样。 这时的他,竟有一丝可爱呢。我微微一笑,抢过他手里的丝帕,第一次如此肯定,我的选择没有错。 我仿佛看到了七天前的烟花在我的心上绽放,绽放出朵朵绚烂的梦…… “恨一个人只会让我自己更痛苦,与其这样,我宁可选择忘记。我不想记住一个背叛我伤害我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我为他伤心难过……”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飘渺的传来,柔弱的声音竟如此倔强。 是谁? 我转着身子四处寻找着,却只是徒劳。 我的头剧烈的痛着,沙哑倔强的声音愈来愈清晰,仿佛我的身体里一直住着另一个灵魂,只在一瞬间,她就迸发了出来。 “你怎么了?”朦胧中,感觉被易寒打横抱了起来,他焦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我努力的开了开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似乎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却能清晰的听到那沙哑倔强的声音…… “那,我选择离开,离开你。”为什么冷漠倔强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心痛?既然如此心痛,为何要选择离开?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绝望,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无尽的绝望却依旧倔强。 白茫茫的雾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冷漠,淡定。她的手在一架古筝上轻轻的滑过,奇异却震撼人心的声音缓缓飘出。朱唇轻启,陌生的歌词在她沙哑声音的修饰下竟如此完美,犹如天籁…… 困意袭来,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想看清她的模样,她却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中…… 38梦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她究竟是谁? 再一次从床上惊醒,我看着窗外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却再无睡意。轻轻起身,我紧紧的抱着双腿蜷缩在床上,整整一个月了,我一直重复做着相同的梦。一个看不清相貌的红衣少女,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唱着相同的歌…… 头痛万分,我披上衣服走出了船舱。清风拂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四月了,天气却依旧清凉。 “你真的不介意我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吗?”记得一个月前我曾问过易寒这个问题。 “不论你是谁,我都会宠你一辈子……”深情的,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满是真诚。 一辈子,究竟有多久…… 明日就要到京城长安了,我的刀鞘依旧没有消息,而和易寒的婚礼也似乎遥遥无期了。我不能容忍自己在心思如此混沌之下就嫁给他,这是对我,对他都极不负责的做法。 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伤痕累累的出现在这里? 第一次,如此介意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难以割舍的情愫?难以割舍的,又究竟是什么? “主人,你真的决定了吗?”是红姐的声音。我抬头,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这里,是易寒的书房。房中烛光摇曳,两个熟悉的身影倒映在窗子上。 两个月前,在这儿,我第一次看到了易寒,认识了一个承诺即使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也会宠我一辈子的男人…… “这一个月,我一直在调查他的行踪,明天他的军队就会抵达京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易寒的声音冷冷的,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暖。 听到他们在谈论正事,我转身欲离开,这些事情,我没有丝毫兴趣。 “可是,主人,这对默默……”红姐隐忍的声音中满是心痛。 默默? 为什么他们的谈话中会提到我?我有些好奇的停下脚步,轻轻的靠在窗上仔细的倾听。 “这个时候,只有牺牲她了,我们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易寒似乎再在犹豫,但语气却异常决绝。 牺牲我?为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将窗户推开了一道裂缝,屏住呼吸,将眼睛贴了上去。在昏暗的烛光中,易寒的手中拿着一幅锦绢,在洁白的颜色上,我看到了一张异常熟悉的脸。那张脸,在我醒来的第一天曾在铜镜中看到…… 我的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默默会答应吗?她那么倔强……”红姐脸色苍白,眼中尽是不忍。 易寒放下了手中的画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青瓷瓶。拔下瓶口的软木塞,一粒黑色的药丸躺在了他宽大的手上。那药丸,竟隐隐的散发着黑色的光芒…… “只要有了这个,她就会忘记我们,并且会听从我的命令,去刺杀魏君晨……”他的声音淡淡的,一丝苦笑浮上眼角。 这不会是真的,我告诉自己,一定是我没休息好,出现了幻觉。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臂,薄薄的衣衫下,渗出了丝丝血迹。 “恨情丹?是蝶谷医仙冷清枫的三颗‘伤情丹’之一?”红姐疑惑的问道。 “所谓‘伤情丹’,只有真正爱过,受过情伤的人才可以发挥效用。所以,我必须等她爱上我,才能伤害她……”易寒紧紧的攥着那黑色的药丸,他的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显得苍白。 我的心如坠冰窟,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的温柔,他的体贴都只是为了要利用我?这四个月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宠我一辈子?一辈子,竟这么的短暂…… 泪,无声的滑下,我心痛欲裂,诺言犹在耳畔回响,却已是物是人非…… 踉跄着,我想转身回房,却不料碰翻了窗下红姐种的花。随着清脆的破碎的声音,我惊愕的回头,一柄寒剑径直的刺向我的心口,杀气肆虐…… 39梦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是他,那个说要宠我一辈子的男人…… 我缓缓闭上眼睛,并不躲避,他真的会舍得杀我吗? 许久,他的剑依旧没有刺入体内,我的心却已如死灰。 他温暖的手轻轻替我拭掉脸颊上的泪,我倔强的打开他的手,恨恨的看着他。对于一个杀人计划中的棋子,不用这样体贴吧。 “默默,你听我说……”犹豫着,他缓缓开口。 “不用了,我什么都听到了。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微微一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转身的一刹那,泪如雨下。 “默默……”红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苍白无力。 “红姐,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永远都是我的红姐。”淡淡的,我开口,却依旧没有回头。这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我从来不曾拥有过,却最珍视的亲情,终究还是结束了…… “站住。”是易寒冷漠的声音,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轻轻顿住脚,我没有回身,等待着他的下文。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想怎么样,伤我至此,难道还不够吗? “如果你答应去刺杀魏君晨,我可以考虑不用‘恨情丹’……”声音依旧冷漠,却有丝丝犹豫。 “魏君晨?我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他?”冷冷的,我幽幽开口。不愿再继续停留,我快步向我的房间逃去。 魏君晨,红姐似乎说过,他是汉朝的征西大将军。可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易寒为什么要我去刺杀他? 一阵寒风吹过,他铁钳般的大手已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手臂的剧痛瞬间袭遍了全身,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你不要逼我!”他只轻轻一牵,我就重重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愤怒的盯着我,他低吼着,眼中满是杀气。 “逼你?是你在逼我,你不要逼我恨你……”定定的看着他愤怒的眼睛,我挣脱着他铁钳般的手,泪再一次滑下。 听到我的话,他有些震惊的稍稍一愣,我手臂上的手也渐渐松懈了。我迅速的甩开他的手,向后飞出了几步,我竟在用他教我的功夫自保,逃脱他的魔掌…… “那你就不要怪我……”他冷笑着,掏出了怀中的“恨情丹”。 这句话,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你想干什么?”我紧紧的攥紧双手,惊恐的看着他。吃了这个,我就会变成他的杀人工具。 冷冷的看着我,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小心翼翼的后退着,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脚踝处却感到钻心的痛,我的脚竟在这个时候扭了。 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沦为他人的杀人工具,去杀一个和我素不相识的人? 易寒明紫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这个我曾经梦想要嫁的男人……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莫名的,我竟不再恐惧,声音淡然。 “因为,你和魏君晨死去的夫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他,必须死。所以……”站在我的面前,他把玩着手中的“恨情丹”。 “所以,从我醒来,这一切,就只是个阴谋……”倒在他的阴影中,我淡淡地说着。恨情丹,爱一个人爱到什么程度才会变成恨呢? 他不再说话,蹲在我的面前,将“恨情丹”递到我的嘴边,没有看我。“恨情丹”在他的手上幽幽的散发着黑色的寒气…… “不论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只宠你一个,一辈子。没想到,一辈子竟如此短暂。不过,仍旧谢谢你,至少你曾经给了我一个很美的梦……”感受着我苍白的手中“恨情丹”散发的丝丝寒气,我愣愣的看着他冷峻的脸,两滴泪从眼角悄悄滑下。 我似乎看到了空寂的夜空中绽放出了朵朵烟花,我的幸福,我的梦,如那日绚烂的烟花,在绽放的瞬间破碎,只留下孤寂,我的心,比烟花更寂寞…… 我的梦,真的碎了…… 40又见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蜷缩着双腿坐在床上,我用力的拥着厚厚的棉被,却依旧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我的心,如坠冰窟。 惨白的月光穿过窗子照到我的身上,在无边黑暗的衬托下,犹如鬼魅。门外的高大身影清晰的告诉我,刚才的一切,我不是在做梦…… 那个说会宠我一辈子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阴谋。而我,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不论后宫佳丽三千,我也只宠你一个,一辈子。没想到,一辈子竟如此短暂。不过,仍旧谢谢你,至少你曾经给了我一个很美的梦……”我愣愣的看着他冷峻的脸,两滴泪从眼角悄悄滑下。苍白的手指中,“恨情丹”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吃下它,我的人生将不再有爱,只有恨。 轻轻的将它递到嘴边,我淡淡的笑着,或许这样更好。这样,我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爱”这个字,于我而言,似乎太沉重了…… “不要,默默!”就在药丸即将入口的一刹那,红姐劈手夺过了我手中的“恨情丹”。 我惊愕的看着她苍白的毫无表情的脸,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干什么?”易寒怒视着红姐,杀气四溢。 “默默,这个是你送我的,现在,我还给你,从此我们恩断义绝。”红姐竟没有理会易寒,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块雪白的丝帕,狠狠地抛向我,语气冷漠。 雪白的丝帕随风飘飞,坠落。那上面,赫然绣着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那是我绣的第一块丝帕…… 挣扎着,我向前爬去,那是我和红姐快乐记忆的证明,我不能失去它,那份我最珍视的亲情。 紧紧的抓着那块丝帕,闻着红姐身上特有的清香,我开心的笑着,眼泪却无声滑落,打湿了丝帕。 “这样,‘恨情丹’的效用一定可以发挥到极致……”红姐站在我的身后,淡淡地说着,声音中竟有一丝笑意。 易寒伤我伤的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加上一个她? “红姐,为什么……”晶莹的泪顺着我的脸颊落入口中,满是苦涩。 “我说过,我不再是你的红姐。记住,吃了这个以后,去杀了魏君晨。”红姐白皙的手中是那颗“恨情丹”,只是它似乎已消尽了原本黑色的光芒。 丝毫不容许我反抗,红姐将“恨情丹”塞到了我的口中,药丸瞬间融化。 凉凉的,甜甜的…… 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天旋地转,这就是“恨情丹”的作用吧。 “送她回房,小心看管。”朦胧中,我听到了易寒冷冷的声音,可声音中为什么会有一丝落寞,他明明已经成功了…… 再次醒来,我已躺在了我房中那张舒适的大床上,对于这四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我记的清晰。怎么会这样,易寒不是说我会忘记一切,心中只有恨吗?难道这之中出了什么差错? 难道刚刚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我欣喜的起床,脚踝上的剧痛使我重重的摔回了床上。看着我红肿的脚踝,以及门外的高大身影,我知道,这不是梦,我的梦,真的已经碎了…… 对于易寒,没有恨,有的只是无尽的绝望,无尽的心痛。恨一个人只会让我自己更痛苦,而红姐…… 高高的举起那块丝帕,任它迎着寒风飘飞,在惨白的月光中,我看到了一朵飘飞的红色蒲公英,倔强,执着…… 我似乎又看到了红姐第一次见到它时欣喜的样子,她喜欢我丝帕上的那首诗,喜欢那些被我称为文字的奇怪符号。在她教我认字的空余时间,她甚至跟我学会了许多那些字,那些诗…… 这些字…… 诧异的看着丝帕上用黑线绣出的黑色小字,温暖瞬间涌上心头。这块丝帕,不是我送给红姐的那一块…… 41又见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 “恨情丹已无恨,牺牲你实属迫不得已的一步。衣箱中有男装,船靠岸后,找准时机赶快逃走。”竟然连字数都一模一样…… 红姐,她竟为了我,背叛了易寒…… 悄悄跳下床,我光着脚走到了衣箱前。我听红姐说过,这艘船今晚子时就会到达京城,停泊靠岸。如果想逃跑,就只有今晚了…… 在衣箱的最底层,我找到了一套青灰色的粗布麻衣,穿着这身衣服走在人群中,一定很不容易被发现吧。 衣服很合身,从那细密的针脚可以看出,这是红姐亲手缝制的。为了帮我摆脱这个注定的结局,她一定用了不少心,才策划出今天这个计划。 将头发紧紧的挽成髻束在脑后,我焦急的在房内踱着步。透过渐渐暗淡的月光,我知道,船已经停在了码头,天也快亮了。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可门外那两个人,以我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对付得了,如果惊动了易寒…… 正犹豫着,窗外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 迅速的,我爬到床上,盖好被子,紧张的闭上双眼。 “奉主人之命,我来看看任飘零醒了没有。”清脆的声音淡然冷静,是红姐。可是她为什么叫我“任飘零”?“飘零”这个名字,那些我醒来时残存的记忆,我并没有对她说起过啊…… “红姐,对不起,除了主人,谁都不可以进这个房间。”低沉的声音冷漠不容抗拒。 “好,那我去请主人来。如果耽搁了什么……”红姐平静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愤怒,话语中也尽是威胁的口气。 “红姐,请……”那个低沉的声音似乎在犹豫,在权衡红姐刚才那句话的分量,最后终于妥协。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定定的躺在床上,我听到了裙裾细细的的摩擦声。 “飘零……”红姐反手将门带上,竟有些故意的大声叫着我。 “红姐,你怎么知到‘飘零’……”听到关门声,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从床上坐起来,我不解的看着红姐。 轻轻的将手放到唇上,红姐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睛不安的看了看门外黑色的身影。 “任飘零,是魏君晨已经病逝的夫人的名字。如果你吃了‘恨情丹’,我必须要使你记住,你是任飘零,是要去刺杀魏君晨……”红姐苦笑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魏君晨病逝的夫人?那幅画像,锦绢上的那幅画,画的不是我,是她,是任飘零。没想到,我们不仅长相相似,竟连名字都一样…… “那‘恨情丹’……”我明明已经吃了啊,为什么我没有忘记这一切呢? “因为我学过一些药理知识,所以我在你吃下它之前中和了它的药性。”红姐冲我微微一笑,却不能掩饰她眼底的心痛,两滴泪从眼角滑下…… “红姐,谢谢你。”轻轻的替她拭掉脸上的泪,我努力的微笑着。 “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她温柔的扶我躺下,眼中满是怜惜。 “红姐,那你……”紧紧的抓着红姐温暖的手,我担忧的看着她。如果易寒发现是她放了我,会怎么对待她?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红姐冲我笑了笑,转身向房门走去。她的笑,如春日明媚的阳光,带给了我全世界…… 乖顺的躺在床上,我回想着这四个月来的点点滴滴。易寒温暖的体贴,狡猾的哄我开心,无情的算计背叛;红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倾尽心力的付出,甚至不顾自己安危也要保全我…… 闭上双眼,我看到了黑暗中漫天飘飞的红色蒲公英,执着,顽强…… 42又见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好了,任飘零恐怕不行了……”重重的拉开门,红姐焦急的声音在夜空中弥漫。 “你快去找主人来,我在这儿看着她。”红姐对着门外有些迟疑的男人低吼着。从这里到易寒的书房有很长一段距离,一来一回,足够我逃离这里。 “红姐,是不是你看错了……”仍旧是那个低沉的男声,这个人竟这么不好对付。 “不会看错。她体质本来就不好又受过重伤,‘恨情丹’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红姐走到我身边,替我掖了掖薄薄的锦被。她的手离开我的身体时,在我的心口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因为紧张,我的手心冒出了丝丝冷汗,却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他不会看出什么吧。 轻轻的触了触我右手的脉搏,他焦急的出去了,步履紊乱。 “你在这儿好好看着,我去找主人。”低沉的声音对门外另一个男人下完命令,脚步声渐渐远了。 “红姐……”偷偷睁开眼睛,我诧异的看着他。 “我偷偷动了点手脚,他根本就不可能摸到你的脉搏……”红姐调皮的冲我笑笑,警惕的看了看门外的那个男人,低声说着。 怪不得我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原来是因为红姐刚刚那轻轻的一点。 “啊……”一声呻吟,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门外的男人就已瘫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我迅速的从床上跃起,他的身上,竟有一根银针。红姐…… 我愣愣的看着红姐淡然的样子,没想到,红姐竟是一个功夫高手…… “你从这儿上岸,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去蝶谷找神医冷清枫,他会帮你的。”塞给我一支银簪,红姐关切的叮嘱着。 “红姐,那你呢?”放我离开,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没事,你快走吧。”红姐推了推有些发呆的我,向船尾走去。“我去船尾放几艘小船下去,希望可以误导主人的视线,为你多拖延一点时间。”她没有回头,声音中却有难以掩饰的不舍。 “红姐,谢谢你。你多保重……”看着红姐渐渐远去的背影,我轻轻地说着。我知道,她能听见…… 迎着凉凉的夜风,我疾步向前跑去。易寒教我的轻功,因为扭伤的脚踝,竟施展不了分毫。 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速度,能坚持多长时间,易寒会不会在下一秒抓住我,逼我去杀魏君晨……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我在孤寂的小巷中穿梭着,脚踝的剧痛使我举步维艰。 支撑着一面青石砖墙,我重重的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身上也变得有些发烫,腹部有隐隐的痛袭来,如被万千小虫嗜咬般。 “快,这边!”刺眼的火把,愤怒的声音远远的从街角传来。他们追来了,这么快…… 踉跄着,我支撑着砖墙向前挣扎着。手中一个不稳,我竟栽向一扇朱红色的精致木门。门没有锁,我跌进了门内,瘫倒在了青石砖墙院内。 挣扎着起身,我将门重重的关上,再无半分力气。背靠着门,我的身体缓缓的向下滑去,腹部的痛痛彻心扉。瘫倒在地上,我苍白的手无力的抚摸着腹部,却摸到了黏黏的热热的液体。是血,我的伤口裂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这四个月来一直没有问题啊? 门外杂乱的脚步近了,远了,终于听不见了…… 魏君晨,莫名的,我竟想到了他,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如此熟悉?为什么想到他,我的心会有隐隐的痛,有一种不愿割舍的依恋?还有任飘零,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甚至连名字都相同的女子,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从画像上看,她不过17、8岁的样子,对于她的病逝,魏君晨一定非常伤心吧…… 朦胧中,有隐隐的音乐声传来,还有女人的笑声…… 43又见蒲公英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君晨,送给你……”满怀希望的,她将手中的香囊递给面前的高大男人。 “我不喜欢这些女人的东西。”冷冷的,男人转身大步离开了,丢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他,两行热泪从她明亮的眼中滑下,纤细的手缓缓垂下,香囊从她的手中无力的滑出,坠落…… 脸上一阵灼痛,她瘦弱的身躯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撞翻了烛台。 “我要让你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仍旧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狭长明亮的眼。 委屈的,她看着那个愤怒的红色身影,挣扎着站起来,跑出了房间。那间房间,尽是一些红色的装饰,而她的身上,是一件艳丽的红色嫁衣…… 君晨,那个男人叫君晨。 为什么我又会做这个梦,他究竟是谁,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张脸如此陌生却又感觉异常熟悉? 魏君晨,任飘零的夫君似乎是叫魏君晨,他们是谁?我又是谁? “红姐……”挣扎着,我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寻找着红姐温暖的笑容。 灰暗的屋顶,简单的家具,残破的纱帐,单薄却整洁的棉被,发霉的空气……这不是我的房间,这又是哪里? 我轻轻的捶着头,渐渐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的梦,在一夜之间破碎,在红姐的帮助下,我逃下了船,因为伤口裂开,我晕倒在了一个青砖院子内…… 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丑丫头,丑丫头……”一声声刺耳的叫骂声传入屋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轻轻的掀开棉被起身下床,我的身上,竟精细的包扎着许多白色的纱布,枕边的那套男装,竟也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这个救了我一命的人,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迎接着一束明媚的阳光,我打开了紧闭的破旧木门。瞬间,几双不友善的眼睛盯在了我的身上。 适应了屋外的光线,我看到了几个画着浓妆的的漂亮女子,薄薄的纱衣衬托着她们完美的身姿,眼中的诧异愤怒使她们精致的五官更添别致的韵味。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的女子? “呦,丑丫头竟然偷偷的养小白脸……”一个穿着艳紫色长裙的女子忽然开口,语气中满是鄙夷。 “我没有,她不是……”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墙角,瑟缩着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瘦弱的小女孩。刚才我竟没有看到她,听那个紫衣女子的口气,是她救了我…… 她至多不过13、4岁的样子,黑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长得并不难看,清澈的大眼睛透着倔强,执着。 如蒲公英…… “妈妈来了,你去和妈妈解释吧。”那个紫衣女子撇了撇嘴,仿佛和女孩说一句话会弄脏自己似的。 只瞬间,那些满脸鄙夷的女子脸上就堆满了虚伪的笑,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向我和女孩走来。现在看这些女人,丝毫没有了最初的美感,只有庸俗,势利…… “丑丫头,你应该知道‘醉倾城’的规矩吧?”那个被称作妈妈的女人冷冷的哼着,站在了女孩面前,手中竟拿着一支马鞭。 醉倾城?妓院?莫名的,我竟知道醉倾城,甚至知道它是妓院。我现在竟然在妓院,难怪有那么多漂亮女人…… “妈妈,我……”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个中年女人,慢慢站了起来。 “啪!”未容女孩分辨,马鞭已狠狠的抽在了她的背上,衣屑横飞,皮开肉绽。女孩吃不住痛,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地上。 我的心阵阵揪痛,怎么可以这样,视生命如草芥。看着那又渐渐扬起的鞭子,我本能的冲上前去,扑在了女孩身上。 一阵灼痛从背部袭遍全身,痛彻心扉…… 44陷身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好点了吗?”看着苍白的脸上渐渐睁开的眼睛,我担忧的问道。 “嗯。”她乖乖的躺在床上,用力的点了点头,眼中竟盈满了晶莹的泪花。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已经可以说话,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早晨挨过鸨母一鞭子后,她竟昏了过去,而且高烧不退。为了要鸨母给她请大夫看病,我答应鸨母在这儿做三个月的工,用工钱抵这次看病的医药钱。 “我没有名字,小时候被鸨母捡回来,大家就一直叫我丑丫头。”她是个孤儿…… 怜惜的看着床上那瘦小的人儿,我的心中涌上阵阵酸涩,究竟是什么,才能让如此瘦弱的女孩,在这么复杂的地方生存下来? 从她清澈的眼中,我似乎看到了飘飞的红色蒲公英,一种即使只有一分土壤,也会顽强生存下去的植物…… “红英,从今以后,我就叫你红英,红色的蒲公英。”微微笑着,我帮她盖好棉被,轻轻的说着。 亭前春逐红英尽,舞态徘徊。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暂开。绿窗冷静芳音断,香印成灰。可奈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你……”她清澈的眼中涌出了点点热泪,哽咽着。 “我叫默默,从今以后你叫我默默姐就行了,不对,是哥哥。”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我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 今天,在鸨母面前,她没有说破我的身份,所以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只要我小心谨慎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在这儿,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也比较容易躲开易寒的视线。 我的心隐隐的痛着,易寒,这个我依靠了四个月的男人,当时间褪去一切浮华,到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场**裸的阴谋,甚至今生都不会再见面…… “哥……”红英轻轻的拽了拽我的衣角,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红英,你想不想离开这儿?”对于这里的姑娘,我并没有太大的反感,卖身抑或卖艺,只不过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本能罢了,谁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只不过,长期呆在这儿,仍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嗯。只是,我可以吗?”她犹豫的看着我,眼中满是狐疑。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我推开窗,任清凉的风吹拂我的脸颊,语气坚定。 这里是“醉倾城”的后院偏厢,一堵高墙将这里与前院的酒醉金迷、莺莺燕燕完全隔离开来。但从这里仍可以看到高大楼阁灯火辉煌,完全没有了白日的冷清寂静。 轻柔舒缓的歌声从那栋楼中缓缓飘来,声音清甜脱俗。唱歌的人,一定是位绝色佳人吧。 “红英,你知道这是谁在唱歌吗?”好奇的,我问红英。 “是青空小姐。她是醉倾城的头牌,也是京城最有名的姑娘,许多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能够看她一眼。而且,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好,她从来都不会欺负下人,对我们都很和善……”红英有些激动地说着,眼中满是崇拜的神情。 京城名妓,她的生活真如红英说的那样,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吗?可为什么从她的歌声中,我听到了隐隐的落寞和无奈?她的身上,又发生过什么故事? 听着这犹如天籁的歌声,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那个我曾无数次梦到的女子。不同于青空的歌,她的歌声自信、冷傲、震撼人心。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听着她的歌我会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那段我丢失的记忆中,究竟发生过什么? 丧失那段记忆,真的如红姐所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吗? 还有红姐,放我离开,她真的没事吗?易寒没有怀疑她吧?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见到她,那个用真心待我的红姐…… 45陷身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喂,陈默,替我打些清水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颐指气使的喊着。 “是,紫菱小姐。”我无奈的答道,提着木桶向井边走去。紫菱就是昨天那个紫衣女子,她是醉倾城“绝色佳人”之一。 青空,紫菱,蓝轩,粉蝶,是醉倾城的“绝色四佳人”,而其中又以青空居首。她们四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拥有倾城的容貌,因为她们,醉倾城成了京城最大的妓院。每天有无数要臣巨贾流连于此,只为得见佳人一面。 淡紫色的纱帐,深紫色的床幔,蓝紫色的屏风……吃力的提着沉重的木桶,我推门走进了紫菱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用深浅不一的紫色装饰的闺房。 紫菱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小憩。白天的醉倾城,没有多少客人,比较安静,而我也被允许进入前院的主楼,供各位姑娘差遣。 不愿惊醒她,我轻轻将水倒进梳妆台前矮凳上的铜盆里,转身准备离开。 “陈默,你的名字怎么会这么奇怪?”慵懒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她没有睡着。 因为默默不像男生的名字,为了隐瞒身份,我临时想到了这个名字。至于为什么要姓陈,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似乎只是一个隐藏在内心很久的名字…… “回紫菱小姐,这个名字是小的的爹起得,大概是希望小的少说话,多做事吧。”我低着头,满脸的谦恭,斟词酌句的小心应付着。 “哦?是这样吗?”她轻轻起身,移动莲步,走到了我的身边,怀疑的看着我。 “这个小的也只是猜测,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些,希望这些谎话可以瞒过她。 她仍然怀疑的看着我,仿佛在斟酌我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如果小姐没有事,小的先下去了。”见她许久不说话,我转身欲走,再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 匆忙的提起木桶,我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等等。”她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衣袖,我应声停下脚步。她想干什么? 抓着我的手臂,她将我的手抬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 “好一双漂亮的手,好白净的皮肤……”她冷笑着,“幼年丧父,竟然能生得如此好皮囊……”这四个月,因为易寒的宠溺,红姐的悉心照顾,我的皮肤竟如雪般白皙,她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紫菱小姐真会说笑,小的怎么能和小姐比呢,小姐的皮肤如玉般光滑洁白……”我惊得一头冷汗,匆忙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不用装了,你骗得过妈妈,可骗不过我……”她冷冷地说着,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你想怎么样?”既然她已经知道我是女子,我又何必继续伪装? “你放心,我不会揭穿你,我可不想多一个竞争对手……”她白皙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笑,声音中竟有隐隐的嫉妒。 以她的美貌,竟会说我是她的竞争对手,我记得在船上时,在镜中看到的自己并不漂亮,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清晰的,我能感觉到,她在嫉妒我…… “你究竟想怎么样?”看着她脸上莫名的微笑,我有些担忧的问。 “我?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直到你离开这里……”她不再看我,又回到床边躺下,嘴角仍旧残留着让人摸不透的笑。 替我保守秘密?她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她的笑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提着木桶,我走出了紫菱的房间。晴朗的天空中一片乌云吞噬着明媚的阳光,一阵凉爽的风拂过,吹起身后的纱幔肆意飘飞。 要下雨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46陷身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哥,你快躲起来……”红英浑身**的冲进柴房,拉着我的衣袖,焦急的说着。 “怎么了?”任由她拉着我向门口走去,我不解的问。 “是紫菱小姐……她的脸……你快逃走吧……”红英语无伦次的说着,脚步也有些紊乱。 出什么事情了?紫菱的脸又怎么了?红英为什么这么慌张?她为什么要我逃跑? 我顿住脚,拉住红英,我不可以就这样离开,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英,发生什么事了?紫菱怎么了?”倾盆大雨中,我的声音苍白无比。 “哥,紫菱小姐的脸……她和妈妈说是你干的,妈妈她们很快就会来了,你快走吧。”红英竭尽全力的拉着愣愣的我,匆忙的解释着。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直到你离开这里……”早晨时紫菱曾这样说过,没想到,不到一天,我就要离开这里。 “我走了,你怎么办?”替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黑暗中明亮的眼睛。 “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么长时间我都熬过来了,我是红色的蒲公英啊……”红英倔强的嘴角努力的向上翘着,声音却已哽咽。 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隐隐传来,声音中夹杂着模糊的咒骂声,喊打声。这么快就来了。 用力的将红英推进柴房,我在门外将门锁上了。我不能再让她因为我受伤了,她的身体太瘦弱了…… 红英惊恐的拍打着房门,哭喊着。她似乎已知道了我的用意。 “红英,别怕,哥不会有事的。哥还要带你离开这里呢……”背靠着门,我微微笑着,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带着红英…… 站在暴雨中,我等待着即将到达的人群,本想过简单温馨的生活,却没想到,在醉倾城的第一天就因为莫名的原因被陷害。 黑暗中,炽热的火把带来了一片光明,也带来了盛怒的人群。 走在最前的,是一袭金黄装束的鸨母,她的身后,跟着几个身着粗布短衣的彪形大汉。身着各色衣服的姑娘也紧紧的跟在后面。 我攥紧了双手,向前迎了上去。 “什么事情劳动妈妈大驾光临?”微微欠身,我低着头,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事情?你做的好事还问我!”愤怒的,鸨母竟扬起了手中的皮鞭。 这条皮鞭,我已经体验过了,只一鞭,就可以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我什么都没有做……”向后倒退着,我不解的看着鸨母。紫菱的脸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来这么多的人? “哦?你什么都没做,难道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艳紫色的身影在两个人的搀扶下,从鸨母的身后走了出来,声音冷冷的。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是紫菱。可是这张脸…… 借着闪电和火把的光芒,我看到了一张红肿不堪的脸,点点深红色的红斑布满了脸颊,毫无美感可言。 怎么会这样,如果是紫菱想陷害我,也不用拿女子最珍贵的容颜做赌注吧。“今天她只用过你打的水洗脸,你还想狡辩吗?”鸨母怒吼着,手中的皮鞭 已狠狠挥下。 踏步向后跃起,我艰难的躲过了这一鞭。身上的伤口竟又裂开了,我感到有热热的液体滑下。前天被红英救后,我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没想到…… 一只手抚摸着腹部,我摇摇晃晃的躲避着鸨母一次次袭来的鞭子。暴雨中,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放开我……”几只铁钳般的大手竟从身后抓住了我。紧紧的扣着我的双臂,我丝毫动弹不得。 “说,是谁指使你干的!”挣扎中,紫菱竟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血沿着我的嘴角滑下,在浑浊的雨水中消失不见。 “我没有。”倔强的抬头,我低低的吼着。曾经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我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47陷身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那一夜,似乎比现在要冷。心冷若冰,是心痛绝望的感觉。可那个让我心痛绝望的人,依旧只是模糊一片…… “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鸨母声嘶力竭的吼着,面目狰狞。手中的皮鞭又一次高高举起…… “啊……”痛苦的呻吟着,我无力的挣扎着。肩膀上的衣服已被血浸透了,血肉模糊一片。 又一道鞭影袭来,我本能的向后退着,却撞到了那两个彪形大汉的身上。在他们的手上,我竟感觉自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撕心裂肺的痛从腿部瞬间袭遍全身,我支撑不住身子,向下滑去。身后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重量,渐渐松开了桎梏的大手。 栽倒在水泊中,我奋力的挣扎着,鲜血竟染红了我身下的雨水。 “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喃喃着,忍受着彻骨的疼痛,任由皮鞭在我的背上溅起片片血花,我挣扎着站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下毒。”定定的看着鸨母,我艰难的说着,呼吸沉重。 鸨母无情的脸上满是惊异,她高高举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她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执着,我的坚持…… “妈妈,或许下毒的不是他……”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是谁?她为什么要帮我? “哥……”红英恸哭着从我的身后抱住了我,她怎么出来了?我明明把门锁上了。 “哥没事……”轻轻的抚摸着红英有些乱糟糟的长发,我努力的微笑着。却不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剧痛中,我不由得向后倒去。 “小心……”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关切的声音,完美的容颜,真诚的笑脸,海蓝色的长裙。 “妈妈,刚才我去陈默和红英的房间看过了,并没有发现类似毒药的东西。所以,我坚信,他们是无辜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似乎拥有,如大海般的,包容一切的力量。 “有谁作案后会把证据留下啊?”紫菱尖锐的声音响起,她红肿的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 “这是一种罕见的毒,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得到这种毒。”蓝衣女子微微笑笑,自信的话语中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这张近乎完美的脸,这淡淡的笑容,竟和红姐有几分相似…… “蓝轩,你确定吗?”鸨母狐疑的看着我身边的蓝衣女子,终于开口。 蓝轩,她就是蓝轩,有着大海的忧郁,大海的宽容的绝色女子…… “嗯。”她轻轻点头,不再说话。 “那你就好好看看他吧。”鸨母冷冷的甩下一句话,带领着那一群人离开了。紫菱也无奈的愤然而去。 “谢谢你,救了我。”努力的将嘴角上扬,我希望可以给她一个感激的微笑。 “下次有这种事,不要和妈妈对着干,你只要服软就可以少受这些皮肉之苦……”扶着我向柴房走去,她轻声的叮嘱着。 躺在床上,她竟要替我解开湿漉漉的衣服上的扣子,我抬手制止了她,如果这样,她岂不是会知道我是女子…… “从你到这儿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女子,而且,你的身上本来就有伤……”轻轻的拿开我无力的手,她熟练的替我解开染满血渍的衣服,淡淡地说着。 她竟然知道…… “我以前学过一点医术,从你的举止神态就看出来了。不过因为我天资不高,只学到了一点皮毛……”她从身上掏出一只朱红色的瓶子,小心翼翼的替我上药,包扎。 看着在眼前晃动的蓝色身影,如此明丽的颜色,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她淡淡的声音中,又包容了什么? 身上的伤痛在她的药力作用下,渐渐消逝。困意袭来,眼皮重似千金,意识也渐渐模糊。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晴朗的天空中,一朵朵蓝色的云…… 48血溅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没有,我没有杀她,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痛苦的,我喃喃着,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快一个月了,每次午夜梦回,我都在执着的对着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重复着这句话,那个暴雨中冷漠无情的身影…… 每次的每次,我都会哭着惊醒。 擦掉脸上的泪痕,我轻轻起身,替红英盖好薄被,披上外衣,走出了柴房。 前院醉倾城的灯光依旧明亮,隐隐的欢笑声随风飘来。这笑声中,又隐藏了多少的无奈,多少的心酸? 沿着孤寂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努力的回忆着,这些天来想起的凌乱片段,渐渐的在我的脑海编织着一幅画,只是那最重要的几块,依旧只是空白。 一声压抑的啜泣声打乱了我的思路,我惊愕的抬头,这是紫菱的房间。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这里…… 自从上次中毒事件后,紫菱的脸竟迟迟没有恢复,那些毒,蓝轩毫无办法。鸨母请尽了京城的名医,却依旧只是徒劳。而她的房间,也被鸨母从醉倾城搬到了后院的厢房。可怜的女人…… “你,没事吧?”推开门,看着蜷缩在床角的紫衣女子,我轻轻的问。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惶恐的抬头,她迅速的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用一块紫色的丝帕遮住了脸颊。 她白皙的皮肤上,赫然长满了深红色的斑点。这些,对于一向对美貌自信的她,一定是个致命的打击吧。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不打扰了。”对于这个有些尖酸刻薄的女人,我并没有什么好感。见她不说话,我转身欲走。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有些哽咽的,她轻声的说道,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趾高气昂。她竟然在求我,求我不要离开她。 莫名的,我走进了她的房间。现在的她,一定很孤单吧。 坐在她的身边,我紧紧的拥抱了她一下,不再说话。我知道,现在的她,不需要我说些什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感觉自己不再孤独。 “她们都离开了我,说我的病会传染给她们……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可能再成为醉倾城的绝色佳人……”喃喃着,她靠在了我的肩上,一滴凉凉的泪洒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没想到,最后留在我身边的,竟会是你……”轻轻的拭着脸上的泪,她继续着。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没有看她,我淡淡的说道。 “离开?离开这里,我能生存下去吗?”她诧异的看着我,担忧的问着。 “没有试过,你怎么能知道不可以呢?”起身替她倒了杯水,我坚定的看着她。以她的聪明才智,离开这里,一定可以生活的更好些。 “可是,妈妈会放过我吗?”接过我手中的杯子,她揽在手里摩挲着,低着头,犹豫的问着。 “只要努力的话,就一定会有希望……”转身看着窗外广袤的夜空,我淡淡地说着。对她,也是对我自己。 “希望?以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会有希望?”我的话似乎触痛了她的痛处,她激动的拽掉了脸上的纱巾,怒吼着。 “外貌美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连一个真心在乎你的人都没有,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心竟有些隐隐的痛,声音也变得苍白。既然事情已不可挽回,又何必强求? 真心在乎我的人,除了红姐和红英,就没有其它人了吧。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看着她清瘦的脸庞,我轻轻地说着,短短一个月,她竟瘦了这么多。刚才我说的一切,希望她能够想通…… “记住,小心青空。这是对你刚才的回报,我不想欠你什么……”身后,她的声音冷冷传来。 小心青空?虽然和她接触的不多,但从红英和其它人的反应看,她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为什么紫菱会要我小心青空? 49血溅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陈默,你怎么会在这儿?”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起,打碎了我的沉思。 我愣愣的抬头,黑暗中走出了一个有些臃肿的身影,她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显得有些吃力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走走。你是要干什么去,怎么没有服侍青空小姐?”低着头看着她,我笑着说。她是青空的贴身侍婢,小青,是个个子不高,胖胖的机灵女孩。 刚刚离开紫菱的房间就碰到了她,也难怪她会奇怪。 “虽然青空小姐说我们不能歧视紫菱小姐,但她的脸或许会传染,你这么白,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小青拉着我离开紫菱的房间,低声说着。 “你放心,我不怕……”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微笑着说道,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无奈。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紫菱的孤独和寂寞…… “因为你是男生嘛!”小青将手中的包袱塞到我的怀中,甩了甩胳膊,嘟着嘴说道。 “这是什么?”看着手中诺大的包袱,我不解的问。 “是青空小姐的古筝。前几天御史大人送了小姐一架千年古筝,这个小姐要我替他扔掉……”有些不耐烦的,小青解释着。 古筝? 解开外面的灰布包袱,露出了古筝暗红色的木质。抚摸着那似曾相识的轮廓,心中竟有说不清的熟悉感。 “可以送给我吗?”莫名的,我竟有种想要占有它、驾驭它的**。 “当然了,要不然我也想要你替我处理掉它呢。”小青踮着脚拍了拍我的肩,笑着说道。 “谢谢你。”迫不及待的,我走到了不远处的石凳旁坐下。 轻轻的拨动琴弦,声音圆润浑厚,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感觉。 闭上眼睛,铭想着,我轻轻开口,那首歌,睡梦中那首红衣女子的歌,似乎是这么唱的…… 说忘记却时常想起 你给的美丽 刺痛我心底 每一次从梦中惊醒 沉默地哭泣 放肆地想你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 写到了结局 如果你注定要放手 我情愿笑着离去 不如就这样 掩藏起悲伤 陪君醉笑三千场 既然是这样 说好要坚强 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 你一定记得 我微笑的模样 最快乐的时光 自信,冷傲。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竟如此的干净,没有杂质。 那个红衣女子,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唱的这首歌?她又经历过什么?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鼓掌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异常响亮。 惊愕的,我抬头,黑暗中,我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出现?“没想到醉倾城竟隐藏着如此奇女子……”伴随着软绵绵的男声,那个白衣 人走到了我的身前。他的手竟毫不客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打掉他不老实的手,我迅速起身,怒视着他。 昏暗的灯光下,白皙的脸庞,小而狡黠的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毛大人……”一个铜铃般的声音轻轻传来。一个绝色女子来到白衣男子身后,声音中有懒懒的嗔怪。 淡青色的纱裙,凝脂般的肌肤,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是青空。 如果说蓝轩的忧郁,紫菱的艳丽,粉蝶的妖艳是醉倾城绝色佳人的最大特点,她,就是一种超世脱俗的清秀,一种亦真亦幻的倾城之美。 “毛大人,您误会了,陈默是个男子……”青空微微笑着,拦在了我和白衣男子的中间。 “哦?那我就要看看了……”讪笑着,白衣男子伸手带开了青空,他的另一只手竟向我的胸部伸了过来…… “无耻!”狠狠地,我甩了他一个巴掌,淡淡的说道。而他的手竟在瞬间抓住了我的手腕。 看着自己依旧悬在空中的手,这个动作,竟如此熟悉…… 50血溅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我,脸上渐渐洋溢起坏坏的笑。紧握着我的手腕,轻轻一拉,我便向他的怀中跌去。 “当……”古筝摔落到地上,发出清晰的破碎声。 我怎么会如此冲动,伸手去打他,这不就是默认我是个女子吗? “放开我……”倒在他的怀里,我奋力的挣扎着。 “今天,你休想逃离我的手掌心……”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他的声音中满是暧昧。 “哦,这样啊……”轻轻地说着,我微笑着看着他,欺身上前,靠在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墨香…… “当然了……”得意的笑着,他手上的力道渐渐轻了。 我的计划,成功了…… 积聚了浑身的力量,我狠狠地在他的胸口推了一掌,借力向后飞去。 白色的身影向后滑了几步,栽倒在了木柴堆中。柴堆中的斧头割伤了他的手腕,血流如注。 “毛大人,你没事吧?”青空一脸惊恐的冲到了他的身边,声音中竟有淡淡的得意。 惊愕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我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竟不会功夫…… “延寿……”一个白色的身影飞奔到他的身前,匆忙的替他止血。他们白色的衣服被染成了血红色。 毛延寿,他叫毛延寿。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杀了他!”没有看我,那个声音冷冷地说到。为什么,明明冷漠的声音却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 只瞬间,十几个身着铠甲的人就已将我团团围住。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白衣男子和这些士兵,刚刚明明没有的啊。 警惕的看着这些人,我握紧了拳头。虽然这一个月来,在蓝轩的悉心照顾下,我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从她那里,我也知道了我中了一种奇毒。一种只要我剧烈运动或体温升高就会迫使伤口裂开的毒。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默默,默默你在哪?”一个黑色的身影摇晃着,胡乱的抓着身旁的人,醉醺醺的喊着。 这个明朗的声音…… 樱木?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奇怪男子,他怎么会在这出现? 默默,他在喊“默默”,我的名字。不,是那个死去女孩的名字…… “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的歌,只有你才会的歌,我听到了……”樱木推开我面前的士兵,摇晃的走到了我的身边。 定定的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我,他迷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甚至是兴奋的目光。 “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紧紧的拥抱着我,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 莫名的,我竟没有推开他温暖的怀抱。再一次,他将我认作了那个女孩,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孩…… “对不起,可是,我不认识你……”不想欺骗他,我轻轻的说道。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肩膀,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明朗的眼中满是心痛。 “你忘记我了?对于背叛过你的人,你会选择忘记……”两行泪从眼中溢出,他轻声的喃喃着。 看到他流泪,我的心在痛…… “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他!”白衣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冷漠。 杀气瞬间袭来,那十几个人拔出了寒光肆溢的军刀,径直的指向我。 “不要……”樱木狠狠的推开了我,飞身向我的身后跃去。寒光四溅中,我看到了飘飞的炫目红色。 随着一声钝钝的落地声,樱木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长刀。那把刀,本是冲我而来的,他却用身体替我挡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跪在樱木的身边,我忙乱的替他止着血,泪如雨下。 “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他淡淡地说着,毫无血色的脸上竟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 保护我,一辈子…… 51血溅醉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带莫少爷和毛少爷离开这里。”冷漠却温暖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中已溢满了不耐烦。 围着我的那群男人迅速有几个人将毛延寿抬走了,他的手竟还在流血。 两个男人冷冷的看着我,向樱木走来。他们认识,把樱木交给他们,才更好些吧。只是,他似乎叫樱木“莫少爷”…… “我不要走,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她……”樱木愤怒的打开了扶起他的手,重重的摔回地上,声嘶力竭的吼着。 “纤尘,你不要这样……”那个白衣男子走了过来,看着樱木,声音中满是无奈。 莫纤尘,樱木的名字。记得那天,他似乎对那个漂亮女孩说过,只有那个死去的女子才有资格叫他樱木。这个名字,于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用衣袖替樱木捂着伤口,我抬头看着这个白衣男子。麦色的皮肤,温暖的眼睛…… 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是他,是睡梦中那个白衣男子,那个温暖直达心底的人…… “杀了他。”他抓着樱木的肩膀,只稍稍用力,樱木就已被他拉了起来。将樱木的手搭在肩上,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由始至终,他竟没有看过我一眼。 逼人的杀气,闪烁的刀光。我挣扎着起身,奋力的躲避着眼前致命的寒刀。他们出刀之快,竟丝毫不亚于易寒。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功夫高手? 一个疏忽,一把长刀向我的心口直直的刺来,这一刀,足以要了我的命…… “不要杀她,陈都尉,她是默默……”是樱木声嘶力竭的声音,他竟还在坚持。 “住手!”那个温暖的声音怒吼着。 只瞬间,那把指向我的刀已收回了刀鞘。他站在距我不远处,警惕的看着我。 白衣男子温暖的眼神盯着我,眼中渐渐写满了诧异,惊喜。他也认识我? 陈都尉,樱木似乎这么叫他。陈汤?记得上次那个红衣男人说过,他受了重伤,可现在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夫人,飘零……”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犹豫着抬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声音竟有些哽咽。 夫人,飘零,任飘零?征西大将军魏君晨的夫人,任飘零?他竟也把我错认成了任飘零…… 只是,我没想到,樱木口中的默默就是任飘零,那个和我长相相似的女子…… “我不是任飘零,你认错人了……”推开他温暖的手,我有些尴尬地说着,淡然的看着他欣喜的脸。 他欣喜的眼神渐渐变成了惊愕,不可思议。 “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怜惜的看着我,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心痛。 什么都不记得?记得易寒说过,任飘零是因病而死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默,是我唯一的名字。”抬头看了看已微微泛白的天空,我淡淡的说道。不论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必须坚持我是个男子,如果身份败露…… “默默,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报复我……”樱木踉跄着冲到我的面前,摇晃着我的肩膀,他的血染红了我的外衣。 “你不要这样……”扶着明显已经体力不支的樱木,我心痛万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那,你和我离开这里好不好,我要照顾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他伏在我的肩上,声音中竟有毫不掩饰的哀求。 “对不起……”不想欺骗他,我,不是他的默默。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陈汤温暖的声音响起,他轻声说着,眼中有淡淡的欣慰。 他的手渐渐抬起,本能的,我想后退,却被樱木牵制,丝毫不能动弹。 他的手只轻轻的落在了樱木的后脖颈,樱木的身体竟毫无知觉的瘫倒在了他的怀中。 两名士兵迅速走了过来,接过樱木,瞬间不见了。 “告诉鸨母,陈默是我陈汤的兄弟,如果她敢对他不利的话……”陈汤毫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的青空,冷冷的说道。 “或许这样,对你才是真正的好吧……”自言自语般的,他轻轻说完,转身离去…… 我诧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竟在帮我,甚至替我隐瞒身份…… 52丢失的记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车如水马如龙,街道两旁整齐的排列着风格迥异的深宅大院,各种商铺、酒楼门庭若市。这就是京城,这个我生活了一个月却从未接触过的城市。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繁华的多,郅支城一战,汉军大败匈奴,到处都洋溢着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 因为三天前陈汤的关系,鸨母对我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不但不要我做那些永远做不完的工作,甚至奉我为上宾。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醉倾城自由出入,不受任何约束。 可是,这三天,我却再也没有见过樱木和陈汤。樱木的伤似乎不轻,他还好吧? 还有那个毛延寿,因为我的冲动,他的右手臂被斧头割了一个很深的伤口。听红英说,他是宫廷御用画师,那个伤口,会不会妨碍他以后画画? 沉思着,我低着头在街头徘徊着,以致一匹向我飞奔而来的马都没有看见…… “小心!”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怔怔的抬头。尘土飞扬中,一匹疾驰的黑马上稳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棱角分明的脸,狭长明亮的眼睛…… 这张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愣愣的看着那张脸,我竟忘记了躲闪那已近在咫尺的马,而马上的男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啊……”街道旁竟有胆小的女子失声叫了出来。 微微一笑,感受着那匹马呼出的热气,我双脚稍稍用力,向上飞了起来。易寒教我的轻功我一日都没有懈怠…… 只瞬间,我的脚就已踢在了那匹马的头上,它痉挛了一下,猛地向旁边飞了出去。马上的红衣男人迅速松开缰绳,飞身下马,稳稳的落在了我的面前。 冷冷的看着我,他愤怒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个表情,是那么熟悉…… 是他,君晨,我梦靥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 “君晨……”愣愣的看着他,我竟喃喃出了声。他诧异的看着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气。 “大胆刁民,竟敢杀了将军的坐骑!”一张病恹恹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的身后,来人看着路旁被我踢死的马,愤怒的吼着。 十几匹高头大马瞬间就已将我包围起来,马上的黑衣男人各个剑拔弩张。 将军?他是将军?魏君晨? “拉下去重责四十军棍。”冷笑着,他鄙夷的看着我,淡淡地说着。 两个黑衣男人走到我的身后,两只铁钳似的大手压在了我的肩上。 迅速转身,我警惕的看着他们,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我才不会乖乖的等在那里任人鱼肉呢。 “差点忘了,你还会些功夫呢……”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竟忽略了他。 我想转身,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颈,有力的五指缓缓的收缩着。剧痛中,我竟无力挣扎…… “我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依旧冷冷的,他在我身后淡淡地说着。 这句话,这个声音,这个场景,竟是那么熟悉…… 被他紧紧的束缚着,我丝毫不能动弹。我的头脑似乎被什么侵袭着,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声音迅速的交替着,变换着。 “这是夫人要为她刚才的冲动付出的代价……”同样冷冷的声音,淡淡的语气。 我仿佛看到明媚的阳光下,一个红衣男子决绝的身影。他的脸,掩映在阳光中看的并不真切,只知道,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飘零,君晨……”我的脑海中充斥着这两个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名字,头痛欲裂。魏君晨的夫人是任飘零,而我,在睡梦中,被称作飘零,嫁给了一个叫做君晨的男人,新婚之夜遇到了陈汤…… 如果任飘零不是因病而逝,那我丢失的那段记忆里,会不会有他们的存在? 我,会不会,就是任飘零…… 53丢失的记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如果我就是任飘零,魏君晨的夫人,为什么他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易寒曾说过,要利用我去刺杀魏君晨,那张连我都会混淆的脸,他都没有看出来吗? 我,真的会是任飘零吗? 脖颈的力道突然加重,我的身体竟渐渐脱离地面,悬在了空中。毫无挣扎之力,我向后摸索着。 这是? 我的手指触到了他腰间一个坚硬寒冷的东西,记得刚才他飞身下马时,我看到他的腰间佩戴者一柄长剑…… 意识渐渐模糊,我不可以就这样昏过去,任人宰割。用力的咬着嘴唇,腥甜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是血的味道。 握紧了剑柄,我用尽浑身力量向外拔出,未待魏君晨反应过来,我已狠狠地向身后刺去。 “啊……”随着一声低低的呻吟,他握紧我的手放开了。 依旧握着剑,我迅速转身,刚才那一剑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腹部,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染红了他暗红色的衣服,这个场景,竟是那么熟悉…… 微微摇晃着,他冷冷的看着我手中的剑,愤怒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竟然还能够站立。 这把剑…… 锋利的刀刃,完美的弧度,淡青色的花纹……似乎在哪里见过…… “杀了他!”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翻身下马,扶住了魏君晨有些不稳的身体,愤怒的看着我,对那些黑衣人下着命令。 刀光剑影中,十几把刀已径直的指向了我,杀气四溢。 擒贼先擒王。以现在的形势看,魏君晨恐怕是最弱的一个了…… “不要,甘都尉,他是我的……”冷笑着,他淡淡开口。声音淡淡的,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霸道,不容反抗。 握紧了手中沉重的剑,我警惕的看着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微微笑笑,他挣脱开了苍白男人的手,摇晃着向我走来。他的伤口,鲜血涓涓的流着,我的腹部,似乎也有隐隐的痛感。 我从没想过要去杀他,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明媚的阳光暖暖的照射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鲜血的味道。他身上的血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出朵朵血晕,刺痛了我的眼睛,两滴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滑下…… 他手中寒光一闪,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受了那么重的伤,动作竟仍然这么快…… 眼前闪过一抹艳丽的红色,我举剑向前刺去,直指他的眉心。他的手中,有一把弯刀,很熟悉的弧度…… 时间似乎在瞬间凝固,他棱角分明的脸,冷漠溢满杀气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得意的嘴唇,毫不犹豫的干净动作…… 愣愣的看着他,我的剑停住了。脑海中充斥着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我可以确信,这张脸,这个人,我认识。 时间没有为我的分神做丝毫停留,他的弯刀只瞬间便抵住了我的脖颈,热热的液体沿着寒冷彻骨的刀身缓缓滑下。 这把刀的弧度,和我丢失的刀鞘竟然一样…… 抬着头,毫不畏惧的迎着他愤怒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杀气,只有让人看不透的模糊雾气。 他的左手攥着我握剑的右手腕,只稍稍用力,我手中的剑就已从手中脱出,向下滑去。随着那把剑清脆的落地声,我听到了我骨头的碎裂声,疼痛锥心刺骨。 我的手…… 额头上的冷汗在瞬间滑下,划过我因剧痛而苍白的脸,和泪水混合在一起,绽放出点点晶莹。 本能的,我抬起左手想推开他的魔掌,却被他的手捉住,毫无反抗之力。 “求我……”淡淡的,他终于开口,脸上洋溢着得胜的冷笑。 “你休想……”顾不得脖子上的弯刀,我挣扎着,士可杀不可辱。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冷笑着,他放开了桎梏着我的手,收起了弯刀。 他的弯刀,没有刀鞘…… 54丢失的记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紧握着右手,我狐疑的看着他。他脸上淡淡的笑,却感觉异常诡异。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伏在我的耳畔,他轻轻说着,染满鲜血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肩膀上的力量骤然加重,我双腿支撑不住,向下跌去。膝盖重重的撞到青石路上,钻心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我竟跪在了他的脚下。 我的腿……恐怕我膝盖中的骨头已经碎了…… 已伤我至此,为何还要凌迟我的心? 这种耻辱感真切的异常熟悉,曾经似乎也有过相同的情景,绝望却无泪。 “樱木,相信姐姐,有姐姐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一张明朗的脸上是信任的目光。 樱木,那一次,是为了樱木…… 捡起身边的那把剑,我挣扎着企图站起身。手腕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手中的剑再次滑落,我竟连一把剑都已握不住,我的腿,也毫无知觉…… 又一次,我重重的摔倒在他的脚下,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狼狈不堪。 “我讨厌你这双眼睛,这张脸……”蹲在我的身边,他扯着我脑后的发髻,愤怒的看着我,狠狠地说着。 什么?讨厌我的眼睛? “无耻。”抬起左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愤怒的眼睛,我吼道,声音却苍白无力。 这个场景,这个动作…… “找死!”他愤怒的起身,将我狠狠的扔了出去。 发髻瞬间脱落,发丝肆意飞扬…… 我仿佛飞在云间,轻飘飘的,然后下坠。看着他惊愕的神情,我努力的微笑着。 飘飞在空中,我模糊的记忆渐渐变的清晰。 “默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曦曦悲痛的声音。那个我曾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朋友,我最知心却伤我最深的姐妹。因为她,我第一次对生命选择了放弃,也是因为她,我意外的穿越了时空,才有了这后来的一切…… “无耻!”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后,幽幽的,我轻轻开口。魏君晨,我的灵魂穿越时空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一个发誓会让我痛苦一生的男人。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倾盆大雨中,我绝望的哭诉着。一次次倔强的抗争后,我已是遍体鳞伤,我的心,也已是千疮百孔。直到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到来…… 看着那飞向他的三支袖箭,莫名的,我竟迎上了他手中的利剑,替他挡掉了那些足以致命的金箭。我的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我,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幸福……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根本就不值得……”我恸哭着,看着那张温暖的脸渐渐失去生命的迹象,我想抓住些什么,却又明明什么都抓不住。陈汤,在这个世界上给我温暖最多的人。为了我,他违逆了一向忠心的魏君晨,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因为,是你。”为了离开魏君晨,我曾处心积虑的利用他对任飘零的爱,而他,在最后,仍然选择了相信我,无条件的…… 醉倾城后院,因为我的歌声,他找到了忘记一切的我,为了我的幸福,他选择了放手…… 明朗的眼睛,明朗的脸。因为这张熟悉的脸,第一次见到他,我就选择了违抗魏君晨来保他周全。只因为,在我的世界,这张脸的主人永远都不会背叛我。 “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因为任何一个人受伤。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斩钉截铁的,他狠狠的说道。“樱木”,第一个说会保护我的人,却是我最不了解的人。 “樱木,为什么……”在他的剑下,淡淡的,我开口,心痛欲裂。这个曾经说过要保护我一生的男人,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选择了背叛…… 55丢失的记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重重的摔到地上,我冷冷的看着他,身体却不能动弹分毫。没想到,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竟然又一次遇到了他,以这样残忍的方式…… “她,是个女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魏君晨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的,喃喃的地说着。 我的女子身份,被他发现了。只是,他看我的神情,为什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愈发苍白。右手紧捂着胸口,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向下滑去。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这个样子,不是因为我刚刚的那一剑。 蹲在地上,他轻声的呻吟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下,坠落。他怎么了,为什么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十分痛苦? “将军……”脸色苍白的男子冲到他身旁,声音焦急,那十几个黑衣人也纷纷下马围了过去。 挣扎着,我想起身,我要离开这里,我必须离开这里,离开魏君晨。而现在,是我唯一的机会…… 粗重的喘着气,我无力的看着架在脖子上的那把刀。努力了许久,却没有走出几步,就再一次重重的跌回了地上。而其中一个黑衣人也察觉到了我想要逃离,只瞬间,他的刀就已抵住了我的咽喉。 我的右手臂和双腿只稍稍用力,就有如百虫噬咬般疼痛。只动动小指,似乎都有浑身骨头散掉的危险。只怕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命运纠结中,我一次次因为魏君晨受伤。他曾经说过,会要我痛苦一生,看到我如此狼狈的倒在这里,他应该满意了吧。 “将军,这个女人要如何处置?”没有看我,那个黑衣男人淡淡问道。他竟有一双如辰星般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送到醉倾城,我要她一个月内在醉倾城卖身……”魏君晨缓缓起身,冷冷的看着我,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冰冷的笑。 醉倾城?卖身? 曾经为了离开他,我甚至选择了去醉倾城,因为王薇,我奇迹般的“逃脱”了。失忆后,为了逃离易寒的阴谋,我以男子身份藏身于醉倾城。没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我仍要回到那里,以卖笑维生。 不再看我,他转身上了苍白男子牵来的一匹白马,扬长而去。尘土飞扬中,他的红色的背影冷漠,决绝。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只能有恨吗? 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眶滑下,和我乌黑的长发纠结,浸透我异常疼痛的心。 记得红姐说过,失去那段记忆,于我,或许是一件好事…… “既然痛苦,又何必强装无谓?”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漂亮的眼睛不解的看着我,黑衣男人淡淡说道。 倔强的甩掉眼泪,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看到了我的执着,却不会明白,我是为了什么落泪…… “你知道吗?你和死去的夫人很像,而这,也就是将军如此待你的原因……”见我不说话,他继续说着,声音中竟有隐隐的无奈。 死去的夫人?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在我重伤坠河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 如果陈汤的重伤,樱木的萎靡都是因为我的原因,那魏君晨的陌生,又是因为什么?从刚刚他的神情来看,对我,只是一个厌恶的陌生人…… 倒在他温暖的怀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身上的痛感也渐渐不再。努力的抬着沉重的眼皮,我看着他如暗夜明星的眼睛,他是谁,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我闭上了眼睛。或许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个冗长痛苦的梦。当一觉醒来,我仍是醉倾城的下等奴才,是红英的哥哥,只是陈默…… 我找回了我丢失许久的记忆,却似乎失去了更多…… 56红尘滚滚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姐,你真的很漂亮。”红英替我梳理着长发,赞叹着。小桃似乎也这么说过…… 小桃,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女孩。元宵佳节时和易寒在醉仙居遇到她和樱木在一起,以那日的情况看,那个暴雨之夜,她之所以会背叛我,是因为樱木吧。 有她在樱木身边,樱木的伤,一定可以得到很好的照料吧。 “姐,你看这些头饰,你喜欢哪些?”红英快乐的摆弄着不远处梳妆台上精致的的头饰,眼中满是艳羡。 “用这个吧。”我从贴身的香囊中取出红姐送我的那支银簪,递向她,淡淡说道。 自从二十天前遇到魏君晨恢复记忆以来,鸨母就将我的房间从柴房搬到了这里,醉倾城主楼,紫菱的卧室。 我的手臂和双腿的伤,那些魏君晨留在我身上的痕迹,在蓝轩的精心照顾下,也恢复了许多。现在,我已经可以下床稍稍走动了,可是我的右手却变得麻木僵硬。我的功夫,易寒带给我的一切,也从此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 “当……”随着银簪清脆的落地声,我有些悲伤的看着我仍在颤抖的右手,我曾经的骄傲,我赖以自信的资本,就这样破碎了。我的至爱,古筝和琵琶,恐怕这一生再也不能够随意弹奏了。 “姐……”替我捡起银簪,红英有些不安的看着我,眼中泪光点点。 “姐没事,红英。”微微笑笑,我接过她手中的银簪,摩挲着,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苦涩。 银簪的样式很简单,除了一枚火红色的枫叶外,只精细的雕刻着一些细细的纹路,这些纹路,和樱木送我的“圆月”上的雕饰有些相似。那枚枫叶的后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枫”字,记得红姐告诉过我,如果有事的话,去蝶谷找医仙,冷清枫…… “默默,吃药了……”淡淡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海蓝色衣裙的绝色女子走进了房间,带来一片耀眼的阳光。 “蓝轩……”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中那抹忧郁的颜色,我起身迎了上去,膝盖一阵抽痛,我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向前倒去…… “小心,你的伤还没好……”匆忙扶住我,蓝轩淡淡的声音中溢满了关切。 “谢谢你。我只是想早一点恢复……”在红英的搀扶下,我坐回了床上,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微微喘着。 “你受的伤很重,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站起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将茶盘放到矮桌上,她将药盅里的药倒到瓷碗中,嗔怪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关切。 “因为有你在,小女子默默什么都不怕。”我随意的将头发挽在脑后,用银簪插好,拍着胸口,调皮的说道。 这句话,我似乎和曦曦说过无数次。每一次,她替我解决掉那些棘手的问题时,我都会这么说。这种知心的感觉很久没有了,我竟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看作了曦曦,我最知心的姐妹。 “你……”蓝轩定定的看着我,有些无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满是惊愕的神情。她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蓝轩?”我诧异的看着蓝轩,轻轻喊道。她怎么了? “你的银簪,很别致……”她从回忆中惊醒,将药碗递给红英,淡淡问道。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这个银簪?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送给我的,一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人。”艰难的喝下那些苦涩难喝的汤药,我幽幽答道。 “对你最好的人,她也会对其他人好吗,那个冷血的女人……”蓝轩的黛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狠狠地说道。 “蓝轩,你怎么了?”惊奇的看着她,我疑惑的问道。她也认识红姐吗?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不配!”一反常态的,蓝轩声嘶力竭的怒吼着,冲出了房间。 “蓝轩……”焦急的,我从床上站了起来,向门边跑去。究竟她经历过什么? 膝盖的剧痛瞬间袭遍全身,抽搐着,我重重的向前摔去…… 57红尘滚滚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姐,你没事吧?”红英跪在我身边,小心的搀扶着我,有些不安的问道。 推开红英瘦弱的手,我卯足浑身力气向前爬行着,我不可以就这样失去我最珍视的友谊,我一定要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纤细的十指在冰冷的地板上划出了丝丝血迹,钻心的痛瞬间蔓延全身。 “姐,你不要这样……”红英抽泣着,用丝帕替我拭着手上的血迹。她晶莹的泪,坠落到地上,绽放出点点晶莹。 雪白的丝帕被血染出了片片红色,那上面,有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倔强,执着。这是我的丝帕,那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黑色小字,这是,这是离开红姐那天的那块丝帕…… “这块丝帕,你从哪里拿来的?”怒吼着,我夺过了红英手中的丝帕,狠狠地推开了她。 随着我的手的力道,红英向身后跌去,撞翻了桌子。桌子上的药盅滑落到地上,破碎。 “姐……”愣愣的看着我,红英惊恐的低吟着。 “你先出去吧。”挣扎着起身,我跌跌撞撞的摔回了床上。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说。 “姐,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吧。”红英替我盖好被子,轻声说着,转身离开了。 她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飘飞的红色,是血。刚才跌倒时,碎片竟划破了她的手。 “红英,刚才,对不起……”看着红英瘦弱的背影,我的心一阵揪痛,轻声说道。 听到我的话,她稍稍顿了顿,肩膀微微抽动着,却没有开口,离开了。 紧闭着眼睛,任泪水滑下。我最珍视的友谊,又一次弃我而去…… 思绪飘飞中,我苍白的嘴角向上翘起,或许这样,才是最好。 自从遇到魏君晨后,我简单的生活就已不再。如鬼魅般,他是我这一生的噩梦,是我痛苦生活的根源。 记得二十天前,那个拥有晨星般眼睛的男子告诫过我,如果我想要逃离这里,魏君晨定会血洗醉倾城,杀掉一切和我有牵连的人。 十天后,我将在醉倾城登台卖身。这是魏君晨给的最后期限,恐怕,这次连陈汤都不能保我周全。 我该怎么做,我怎样才能逃离这里,逃离魏君晨的控制范围?难道,我穿越时空,历经千辛万苦,只是为了在这里沦陷一生? “默默……”随着细碎的裙裾摩擦声,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闭着眼睛,我依稀能感觉到,她已来到了我的床前。 “默默……”她轻轻地推着我,轻声喊道。 睁开眼睛,我看着来人有些臃肿的身影,是小青,青空的贴身侍婢。 “小青,有什么事吗?”微微笑笑,我在她的帮助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虽然我现在住在醉倾城的上等闺房,但我在这里,却没什么地位。因为魏君晨的关系,所有的人都对我十分冷淡,只有青空和蓝轩,待我如亲姐妹。 “这是妈妈给小姐炖的参汤,小姐说你身体虚弱,要我端来给你喝的。她还特意叮嘱我,要你趁热喝掉。”小青将一只青花瓷碗递到我面前,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她是替青空不舍,还是怕我会连累到她? “谢谢你,小青。”挂上一个大大的笑,我接过她手中的碗,将参汤一饮而尽。 “你……”愣愣的看着我,她喃喃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狐疑的看着她,我用衣袖擦了擦脸,这样被人注视,很不舒服…… 而且,这个视线,似乎不止一个,另一个惊艳的视线中,多了冷漠和敌意。是谁…… “我先走了。”夺过我手中的瓷碗,小青匆匆说完,离开了。 我警惕的看着室内的一切,那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依旧还在。 蓝紫色的屏风后闪过一个艳紫色的身影,我微微笑笑,是她。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幽幽的,我开口。 58红尘滚滚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这个房间的装饰,竟一点都没变……”从屏风后缓缓踱出来,紫菱拉的长长的声音冷冷的。 “因为,我不会永远属于这里,所以,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你。”淡淡的看着她,幽幽的,我开口。 不论如何,我都会想尽办法离开这里,离开魏君晨,寻一个偏僻的地方,过简单平静的生活。 “哦?那个魏将军能放过你吗?”留恋的看着室内的一切,她轻移莲步,走到了我的面前,脸上漾起淡淡的讥笑。 魏君晨?血洗醉倾城,他一定能说到做到吧。恨我入骨的他,怎么会轻易放我离开? “这是我的命运,应该由我自己掌握。即使他的势力强大,我也会努力……”有些心虚的看着她,我轻轻开口,语气却异常坚定。 “哦?”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依旧漂亮的眼中渐渐变为熟悉的神情。这些话,我曾经和她说过。 “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更不是男人泄欲的玩物。女人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掌控。”定定的看着她,我说道。不知道这些,她能不能明白…… “真的可以吗?”有些凄冷的,她无奈的问道。现在的她,完全丧失了平日里的霸道。 “当然。在我的家乡,有许多的女强人,女企业家……”憧憬的,我回想着,有些激动地说。 “你的家乡?”有些疑惑的,她看着我,满脸的好奇。 竟和她说起了2000余年后的事,这似乎是第一次,和人谈论关于真实的自己的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对了,你今天特意来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情吧?”不愿涉及未来太多,我匆忙转换了话题。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小心青空……”她冷笑着,犹如鬼魅,眼中的疑惑归为了冷漠。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解的看着她,我问道。她为何几次三番叮嘱我小心青空? “她会不择一切手段毁了你……”冷冷的盯着我的脸,她狠狠的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的……”近一个月来,除了蓝轩,只有青空用真心待我……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因为她嫉妒!”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她纤细白皙的手托起我的下巴,声音中竟有难以掩饰的杀意。 青空嫉妒我?怎么可能呢?她是醉倾城的花魁,是精通琴棋书画的绝色佳人,而我,只是一个瘦的过分的普通女子。自从失忆后,我就没再照过镜子,可是,我记得任飘零长得并不漂亮…… 而且,紫菱声音中的杀意又是因为什么?难道…… “你的脸,是不是因为她?”推开她的手,我轻轻开口,眼光划过她布满斑点的脸,这原是一张精致完美的脸。 “你不要说了!该告诉你的我全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怒吼着,她用纱巾挡住了脸,愤怒的转身离开。 “不论如何,谢谢你。”看着紫菱离去的孤寂背影,不愿再深究她内心的伤痛,我轻轻说着。我相信,她可以听到。 如果紫菱说的是实情,青空对我的好,只是为了在我毫无防备之时下手,那么,诺大的醉倾城,究竟,我还可以相信谁? 我,真的可以平安的离开醉倾城吗? 头痛欲裂,我躺回了床上。十天,还有十天,只有十天…… 因为莫名的原因,蓝轩离我而去,我丧失了作为任飘零以来的唯一一个朋友。单纯的红英,也被我无情的伤害…… 孤独,我真得很孤独,第一次,竟在惧怕孤独。从前被父亲抛弃,被曦曦背叛,我都没有感觉到恐惧。我是一个习惯孤独的孩子,而此时此刻,我在害怕,害怕在这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时空,我会孑然一身。 困意渐渐袭来,我似乎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陌生却感觉温暖的地方,那里,漫天飘飞着红色的蒲公英…… 59红尘滚滚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当……”我愣愣的看着食指上的鲜血缓缓的滴在那架精致的古筝上,苦笑着。 还是不行,我的右手虽然已经不再颤抖,但手指却依旧僵硬。刚刚只稍稍试了几个音,就弹断了琴弦,割破了食指。 3天,我只有3天时间了。 这几天,醉倾城的陌生人明显多了起来。从他们警惕的眼神,利落的动作,我隐隐可以猜到,是魏君晨。他在监视我,为了防止我逃跑……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他竟仍然不能放下,他还在介怀,介怀寂寞深宫中的王嫱。历史已经注定,他为何还要强求? 轻轻起身,我走出了房间,每次想到魏君晨,我就会莫名的心痛。对伤我无数的他,我究竟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他,甚至希望他可以过的幸福?如果没有那日的冲动,我或许也不会陷身于如此境地…… 原本想依靠我的琴我的歌在醉倾城卖艺不卖身,可以刚才的状况看,我根本无法弹奏古筝。虽然蓝轩不愿再和我做朋友,但她却依旧替我治疗。她曾断言,我的手,我身上的奇毒,除了蝶谷医仙冷清枫,世上无人可医…… 蝶谷医仙冷清枫,红姐也曾说过。只是他行踪诡秘,而且世上没有人可以说出蝶谷的具体所在…… 我该怎样离开这里?沉思者,我独自穿过走廊,向后院的凉亭走去。 “没想到醉倾城竟有如此绝色……”一个醉醺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几个身着华服的猥琐男子。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这里,醉倾城的主楼大堂。每天醉倾城穿梭不息的客人,都会从这里出入…… 本能的,我转身向身后跑去。我身上的伤虽然好了许多,但以我现在的体质,想要在魏君晨层层监视中逃脱,机会近于零。我不能再受伤了,我要养好身体,只有这样,我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不要跑,陪大爷们玩玩……”一只肥胖的大手经抓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牵,我便向后跌去。 “哥几个,看看这张脸,真可谓倾城绝色……”淫笑着,那个肥胖的男人口中酒气冲天,几只大手胡乱的抓上了我的脸。 “放开我……”用力的推开着那些肮脏的手,我怒吼着,手臂却丝毫无力。无奈,我张开口,向着那只胖胖的手狠狠咬去。 “臭婊子!”怒吼着,那个肥胖男人狠狠的甩了我一个巴掌,甩着鲜血直流的手呲牙咧嘴着。 随着他的力道,我瘦弱的身躯飞了起来,重重的向后摔去,那里有一个摆满古董花瓶的架子。刚刚说完不再受伤,没想到…… 紧闭双眼,我不愿再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再次受伤,我真的还能离开这里吗? “你没事吧?”许久,我竟没有摔到地上,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我,明朗的声音中揉进了浓浓的关切。 这个声音,是樱木。以刚才的身手,看来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高兴的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明朗的脸上笑靥如花。他明朗的眼睛放肆的盯着我的脸,挂着兴奋的笑容。之前的樱木回来了,那个阴郁的黑衣男子不见了。 “不想死的话,马上给我滚。”眼前飘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原本温暖的声音寒冷若冰。 “你,你是陈汤……”肥胖男人油腻的声音中满是恐惧,面色也瞬间苍白。带领着身后的一群人,逃跑似的离开了醉倾城。 “谢谢你。可是……”轻轻的推了推樱木,我示意他放我下来。 “对不起,默默……”尴尬的,樱木轻柔的放开了我,涨红了脸。 “纤尘……”一个清甜的声音传来,在嘈杂的人声中,清晰异常。 循声望去,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粉色身影。小桃,她也在这…… 60绝色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纤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没有看我,小桃径直走到了樱木身前,轻声问道。 纤尘,莫纤尘,我记得那晚陈汤也似乎如此称呼樱木,这是他的真实姓名吗? “冷香,你快看,我找到默默了,之前两次见到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兴奋地,樱木拉着小桃的手走到了我的面前,笑得一脸无邪。 冷香,小桃的名字,她竟也隐藏了什么,这就是她在那个暴雨之夜诬陷我杀害王薇的原因吧。 “小姐?”惊恐的看着我,小桃,不,是冷香,红润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声音也低沉沙哑。她是在故作镇静,怕我在樱木面前揭发她吗?她和樱木又是什么关系? “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你的伤没问题了吧?莫公子……”微微冲冷香笑笑,我转身看着樱木,淡淡开口,心却开始隐隐的痛着。 没有怨恨,却不愿承认樱木。他背叛过我一次,却救过我两次,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 “莫公子?你叫我莫公子?”难以置信的,樱木看着我淡然的眼神,低声喃喃着。 “上次你救我时,陈都尉这样称呼过你,我没有记错吧?”看着樱木明朗的脸上痛苦的神情,我依旧选择了坚持。远离我,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默默,我是樱木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因为魏君晨?那个男人,我现在就去杀了他……”近乎疯狂的,樱木紧攥着我的肩膀,摇晃着,眼中满是愤怒的杀气。 杀了魏君晨?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只瞬间,大堂内原本漫不经心的人就显得警惕万分,欢快的气氛也变得异常压抑,他们是魏君晨派来监视我的人…… 嘴角轻轻上扬,我缓缓抬起左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幽幽的,我开口。他不可能斗得过魏君晨,要他对我死心,是保他周全最好的方法。 “默默……”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樱木苍白的声音中满是心痛。 “纤尘,我们走吧,她不是默默,只是长相相似罢了……”冷香愤怒的看着我,拉着樱木,向门外走去。 “我不要你管!”樱木怒吼着,甩开了冷香的手,冲到我的面前,“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会保护你。所以,你必须和我离开这里……”说着,樱木紧紧的攥着我的右手腕,向门外冲去。 那些人,监视我的那些人,已渐渐向我们靠近。他们的身手,绝不会下于樱木…… “你放开我!”再一次,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我怒吼着,“只有你离开了我,我才会安全吧。”手腕钻心的痛着,豆大的汗珠沿着我苍白的额头滑下。原本已经恢复的手,又一次受到了重创。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的手腕受过伤……”不知所措的,樱木惊恐的看着我,歉疚的说道。 “我不是你口中的默默,你走吧。或许这样,对你我都好……”轻轻抚摸着已经肿胀的手臂,我看着他明朗的眼睛,淡淡说道。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离开……”转过身,樱木轻轻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几滴晶莹的泪,随风飘落。 不要怪我,樱木,我不可以再让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受伤了…… “啪!”清晰的灼痛从脸颊蔓延开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论他做过什么,他曾用自己的性命保护过你,你却这样回报他……”愤怒的,冷香冲到我面前,甩了我一个巴掌,转身去追樱木了。 看着樱木离开的落寞背影,我不再伪装,任泪水滑下。 “你真的决定了吗,飘零?”温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还没有走。 “看来还是没能瞒过你……”转过身,看着他,我努力的微笑着,泪水滑入口中,满是苦涩。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倔强,执着……”挥退了那些监视我的人,他定定的看着我,淡淡说道。 61绝色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太阳收敛了一切光芒,夜幕渐渐降临,醉倾城卸去了白日的冷清寂寞,换上了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轻轻的推开窗,我贪婪的呼吸着窗外清新的空气。今天是我在醉倾城卖身的日子,保姆已经催过三次了,要我梳洗化妆。 这里是醉倾城的二楼,从这里跳下去,会是什么样子呢?会有飞一般的感觉吧? “当你有困难的时候,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这是3天前陈汤离开醉倾城时,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过,只要我需要,他会想尽办法帮我。 那个暴雨之夜,他选择了相信我,背叛了魏君晨,背叛了自己长久的信仰。这一次,我不可以再这样,我不能再要他为我受伤…… “默默,要上台了……”淡淡的声音传来,一袭淡蓝色占据了视线。 “蓝轩,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如果有缘,我们来生再见吧。”轻轻说完,我转身欲飞身下楼。如果我没有受伤,这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我能平安下楼,无疑就多了一分生的希望,如果再次受伤,至少可以逃过今晚…… “你没有发现,这几天根本就没看到红英吗?我还以为你很在乎她呢……”依旧淡淡的语气,蓝轩拿起了放在床上那件艳红色的长裙,欣赏着。 红英?自从上次害她受伤后,便没再见过她,我只以为她在生我气呢。以蓝轩的口气,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在哪?难道是鸨母?”诧异的看着她,我问道。丝毫没有怀疑魏君晨,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卑鄙。 “落得如此一个美人胚子,而且还能够讨好魏将军,鸨母当然要提防你……”冷冷的看着我,她将我从窗旁拉回了房内。 麻木的任蓝轩替我换好那袭红衣,泪水不争气的滑下。为什么会这样,我竟连我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如此脆弱,我竟在期待樱木或是陈汤的到来…… 被蓝轩按在梳妆台前,我愣愣的抬头。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照镜子,可是,镜中人真的是我吗? 镜中人,如雪的肌肤,半松的云鬓,烟愁销黛眉,眼波似秋水,眸展似流星,小巧精致的鼻子,略显苍白的薄薄的嘴唇,不施粉黛,弱质纤纤,袅袅婷婷,我见犹怜。 轻轻的抬手抚摸着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我无奈的笑着。任飘零,竟生得如此标致,这张脸,绝不亚于青空,难怪紫菱会嫉妒。 “如果你相信我,吃了它。”梳理好我的长发,蓝轩递过来一颗白色的药丸,轻声说道。 药丸在她略显苍白的指尖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黑夜明星,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谢谢你,蓝轩……”接过她手中的药丸,放进嘴里,我冲她笑笑,我找不到不相信她的理由。 “还有这颗,不论是谁,给他吃下。”有些惊愕的看着我,她递给我一个小小的青瓷瓶,躲避着我的目光,出去了。 轻轻拔下青瓷瓶的木头塞子,我将药丸倒在手心欣赏着。那是一颗淡蓝色的透明药丸,和易寒要我吃下的“恨情丹”竟有几分相似。这两颗丹药,真的能帮我混过今晚,骗过魏君晨吗? “红颜,该走了。有好多达官贵人等着看你呢。”鸨母推门而入,讪笑着。红颜,是我在醉倾城的名字,除去紫菱,我从今天起是醉倾城“绝色佳人”之一。 匆忙的将药丸收好,心里却感觉异常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逃也逃不掉…… 或许那时我就已隐隐预感到,这两颗药丸,会改变我这一生的命运。也正是因为它们,我才真正了解到,于他,我究竟是什么感情。只是,这个代价于我于他,都似乎过于沉重…… 62绝色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站在摇摇晃晃的高台上,令人炫目的灯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睛,呼吸着灼热窒息的空气,我的头晕晕的,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已渐渐麻木。 鸨母像在介绍高价商品一样吹嘘着我,透过头上的红色面纱,我打量着台下满脸猥琐的男人。他们玩味的看着我,似乎在斟酌,这个面纱下的女人,究竟值多少价钱…… 那个白色的身影…… 陈汤。他也在这里,他淡然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心痛……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温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露出了一个苍白却温暖的微笑。心头涌过一股暖流,虽然三天前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但他仍在坚持,仍在努力,用这种方式。 他身边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是他,毛延寿,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次见到他,因为我的原因,他的手臂被割伤了,看着他现在有些僵硬的端着酒杯,我的心微微下沉着,他的手,竟然还没好…… 可是,从他冷冷的眼神中,我看不出任何感情,没有恨,也没有怨。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那晚陈汤对他的关切看,他和陈汤的关系应该不错。可是,历史上的毛延寿似乎是一个极度贪财的小人,因为他,王嫱深陷冷宫三年,最终嫁给了前来汉朝和亲的匈奴单于呼韩邪,此后,汉与匈奴40余年无战事…… 王嫱,记得王薇临死前说过,因为任飘零,王嫱被迫入宫。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我”。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魏君晨也不会…… 魏君晨…… 我茫然的环视着诺大的大厅,没有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他没有来。把我监禁在这儿,他却不屑于出现…… 难道,相处了那么久,于我,他真的只有恨和厌恶吗? 心里莫名的感觉有些落寞,我在在意吗?在意魏君晨的没有出现?在意他一次次留给我的决绝的背影? 还有樱木,他也没有来。他在介意我三天前的冷漠。又一次,对于我,他选择了放弃。暴雨中,面对着魏君晨的寒剑,他曾告诉我,魏君晨必须死,所以他必须背叛我…… 保护我一辈子,誓言犹在耳边,却早已物是人非。 真的只想拥有一个可以用心依靠的家人,孤单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却仍然只是孑然一身。 泪,无声的滑下,浸透我封闭许久的心…… 亲生父亲的抛弃,曦曦的放弃,樱木的背叛,易寒的利用,魏君晨的无情…… 原来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潇洒,对以前种种的无谓,只是我欺骗他人,欺骗自己的假像。我真得很在乎,在乎一次次被无情的抛弃,我摘掉了伪装许久的坚强面具,任自己极度脆弱的心渐渐荒芜,直到坚硬到再也体会不到心痛的感觉。 人总会在自己的切身利益面前,选择放弃对于自己不太重要的人和事。而我,一个弃儿,这一生,都将注定被放弃…… 对于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才能帮助自己。我是一个没有家人的弃儿,从母亲去世的那天起,我的路,就只有依靠自己…… 努力的睁大双眼,竭力不让泪水滑出眼眶,我告诉自己,我必须坚强。 “鸨母,红英呢?”依在鸨母的身边,我冷冷说道。这个曾经真心待我的女孩,我不可以要她为我的命运陪葬。 鸨母微微怔了怔,脸上却依旧带着谄媚的笑容。 “我已经站到这里了,红英,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放了她,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要醉倾城从此鸡犬不宁。”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枫叶簪,任枫叶尖锐的叶角割破我苍白的手掌,我狠狠说道。我声音的冷酷,竟然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63绝色倾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不要这样……”鸨母有些惊慌的看着我浸透鲜血的手,不着痕迹的塞给我一条丝帕,沉声说道。 “放她离开,离开醉倾城。作为条件,我会留下来。”看着台下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我的嘴角轻轻上扬着。我曾说过,我会带她离开这里,这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好吧。”鸨母狐疑的看着我,犹豫着,终于开口。向台旁一个灰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灰衣男子随即走出了大堂。 “喂,鸨母,你不要故弄玄虚啊,这样我们根本就看不到她啊……”台下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终于坐不住,不耐烦的嚷嚷着。 “鸨母我的眼睛什么时候错过,这京城有名的姑娘哪一个不是我推出来的?”鸨母的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笑容,对着台下的看客炫耀着。 “那至少也应该让我们看一眼吧!”那个男人有些不服气的粗声喊道。 “500两。今晚谁出的价高,就可以拥有她,醉倾城绝色佳人之一,红颜。”保姆微笑着环视着大堂内的人群,终于开价。 “一万两。”淡淡的,一个温暖的声音穿透喧闹的人群清晰的传来,隔着红色的纱巾,陈汤毫无表情的脸上混杂着难以掩饰的心痛和坚定。 心痛是因为他必须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够救我,坚定是因为,即使用这种方式,他也要救我离开这里。 “为一个烟花女子,花费这么多钱,值得吗?何况,根本还没见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脸上满是不屑。但在陈汤冷冷的注视下,终于住口了。 “好,陈都尉出价一万两。相信不会有人比陈都尉慷慨了,那今晚的红颜就属于陈都尉了。那红颜就在二楼‘留君阁’等您了……”鸨母似乎唯恐陈汤反悔,急忙宣布这个**裸的交易结束,拉着我转身欲走。 愣愣的跟着鸨母向台下走去,我转身看着陈汤,这个世界帮助我最多的人。谢谢,真的谢谢。 “姐……”一个清脆的女声穿透了暧昧不堪的空气,冲击着我渐渐麻木的心。 红英? 挣脱开鸨母的手,我迅速的转过身向后看去。红英在那个灰衣男人的手中挣扎着,大大的眼中盈满了晶莹的泪。 我的面纱,瞬间滑落…… 寂静,喧闹的大厅瞬间变得无声无息。台下的男人,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满是惊异,甚至惊艳。 “陈都尉……”看了看红英,忽略掉那些炙热的眼光,我淡淡的注视着陈汤,微微笑笑,轻轻开口。三天前,我曾拜托他替我照顾红英。 陈汤欣赏的脸上绽放出一个会意的微笑,示意他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将红英带走了。 “谢谢。”对他,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走吧。”鸨母轻轻拽着我的衣袖,低声说道。在众人**灼热的目光追随下,拉着我向高台下走去。 “等一等。我出五万两。”一个慵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慢慢的飘来。 这个声音…… 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白衣男子僵硬的握着酒杯,轻酌着,却没有看我。 毛延寿?他要干什么? 迎着我惊愕的眼光,他微微抬头,冷冷的看着我苍白的脸,浅笑着,再次开口,“五万两。” “那,陈都尉,实在对不起,今晚红颜就属于毛公子了……”鸨母说着一些客套话,嘴角早已高高扬起。一个过气的都尉,当然不及五万两银子的魅力大。 蓝轩说过,郅支城一战,陈汤武功尽失,凯旋回朝后,他就辞去了所有的职务。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我。那一晚,为了救我,他才会受伤…… “毛兄……”陈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毛延寿,温暖的声音中竟有隐隐的焦虑。 “对不起,陈兄,这个女人,我要定了。”冷冷的说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淫笑着,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修长的手毫不犹豫的向我的脸上抓来。 他在报复,报复我毁掉他的手臂,他的梦…… “住手。”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震慑人心,令人不能违抗。 64情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十万两。”熟悉的红色身影走到我面前,定定的看着我,冷冷说道,眼中竟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 魏君晨?他要干什么? 看着他熟悉的冷漠身影,我的心底竟袭上一丝温暖,我竟在期待他的到来……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会感觉异常陌生?上次交手时,就已经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似乎已经忘了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任飘零,的存在…… “毛公子,你不会想和本将军抢吧。”挥掉毛延寿高扬着的手,魏君晨淡淡开口,语气不容质疑。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将军喜欢,延寿愿意成人之美。”微微抱拳点头,毛延寿尴尬的笑笑,转身离开了。可在他转身的一刹,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和愤怒…… “将军……”是陈汤隐忍的声音。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魏君晨,欲言又止。 “陈都尉,你认识这个女人吗?从我送她来醉倾城,你就在为她求情,要我放了她。时至今日,你还要违逆我吗?”冷冷的,魏君晨缓缓开口。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和陈汤说话。 “将军,她是……”陈汤欺身上前,跪在了魏君晨面前,他不能违抗魏君晨,却不愿就这样任我离开。 “将军,那红颜在楼上‘留君阁’等您。”感激的看了陈汤一眼,我打断了他的话。自从知道我陷身醉倾城后,他就在为我求情,这样就够了。既然魏君晨已经忘了我,又何必提起那段于谁都不快乐的记忆…… “飘零……”心痛的,他低声喃喃着。 不理会陈汤心痛的眼神,抛下台下喧闹的人群,我转身向二楼走去。他一定能明白,我这么做的良苦用心。而魏君晨,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已经放红英离开了,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承诺,留在醉倾城,永远。”鸨母将我送回房内,警告的提醒着我,终于离开了。 “不论是谁,给他吃下……”蓝轩淡淡的声音飘来,即使是魏君晨,这样做也会比较安全。 我取出了怀中的青瓷瓶,将药丸放入了桌上的酒壶中,一阵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香气侵占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身上的力气似乎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似的,我浑身无力的瘫软在了桌旁,意识竟也渐渐开始模糊。怎么会这样,蓝轩明明说这两颗药可以帮我的啊? 挣扎着,我鼓足浑身残余的力量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门口走去,拉开门的一刹那,却撞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惊愕的抬头,朦胧中我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冷漠的脸。似乎在很久以前,我曾躺在这个怀中,卸去了伪装许久的坚强,想要去依赖…… “滚开!”依旧冷冷的,他推开了我,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没有看我。我重重的撞在了房门上,疼痛中,意识也渐渐恢复了一些。 挣扎着,我倚靠着房门,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 “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自斟自饮着,他缓缓开口,眼中满是玩味的神态。 “求你?有用吗?”努力的将嘴角向上翘着,我淡淡说道。曾经抛弃了一切尊严跪在他的脚下,却只换来了他的羞辱。既然如此,为何不活的有尊严一些? “你真的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或许我可以考虑将你买回去……可是,我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摸样。”只瞬间,他就已来到了我的面前,铁钳般的大手熟练的掐在了我的脖子上,迅速的收缩着。 窒息,却无力挣扎,我的手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压迫着我残存的意识,天旋地转中,我的灵魂似乎被渐渐从体内抽离,我想我现在一定像一只可怜的布偶玩具,任由他摆弄,却无力反抗,直到生命枯萎…… 65情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我们是不是认识?”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魏君晨的声音中竟有难以掩饰的茫然。 失去了他的手的桎梏,我的身体支撑不住,背靠着门,向下滑去。瘫坐在地上,我粗重的喘着气,剧烈的咳嗽着,努力的睁开眼睛,从他满是杀气的脸上的不确定,我知道,他真的,已经忘了我…… “如果我说我们认识,你会改变你的决定吗?”心痛异常,苍白的嘴角却依旧倔强的上扬着。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只瞬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狭长的眼睛竟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对于你失去的那段记忆,你真的不在乎吗?”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我却执着的想听他亲口告诉我那个已经注定的结局。 “那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高高在上的看着我,他的语气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心里落寞异常。我知道,我在在乎他的无谓。我于他,只是一段无所谓的记忆,即使那段记忆里,他对我,只有恨,但至少,他知道我的存在…… 第一次清楚的知道,我是如此在意他,如此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从来没有过,如此在意一个人…… 或许第一次见到他,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痛哭过后,我就已卸去了心中武装许久的坚强面具,想要去依靠他,依靠他并不温暖的怀抱,依靠他永远也不会属于我的肩膀。 曾几何时,在一次次倔强的斗争中,他的愤怒,他的杀气,他的惊异,他的温暖,他的欣赏……他的一切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已牵动我的心…… 他竟已走进我的心,刻入骨髓…… 一个我曾用生命去守护的男人,一个曾经伤我无数,却是我深爱的男人…… “很失望吗?”欺身蹲在我的面前,他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青紫的脖颈,灼热的呼吸灼烧着我的脸颊。 不愿张开眼睛,我怕泪水会在瞬间决堤,我不能要他看到我的脆弱。可是,他的手,竟从我的脖颈向下滑去…… 惊恐的张开眼睛,泪水在瞬间滑下。我想抬起手,打开他不安分的手,可努力了许久,却只是徒劳。 为什么会这样? 魏君晨眼中的蓝光似乎更浓了,他的眼中,没有恨,更没有爱,只有**裸的**。现在的他,不是真正的魏君晨。 是那颗药丸,他刚才喝了壶里的酒…… 蓝轩明明说过,这两颗药丸可以帮我度过今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魏君晨,你不会忘了王嫱吧?”用力的咬着嘴唇,不让意识渐渐模糊,我狠狠说道。王嫱,一个在寂寞深宫中的孤独女子,恐怕现在只有他才能要魏君晨变得清醒…… “嫱儿……”魏君晨低声喃喃着,他的手僵住了,缓缓抬起,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 “不许你提她的名字,你不配!”怒吼着,他眼中的蓝光变淡了,只剩下无尽的怒气。 “我戳到你的伤疤了吗?你这样,对得起守在深宫的她吗?”一滴血从嘴角滑下,我微微笑笑,我必须要激怒他。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保存意识,而他,也不至于丧失心智…… “你找死!”愤怒的,他紧紧的攥着我的脖子,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狠狠地向房内摔去。我如断了线风筝般,撞翻了桌子。 桌子上的玉质酒壶摔落到地上,瞬间破碎。更为浓烈的香气蔓延开来。魏君晨眼中的蓝色光芒掩住了怒气,只剩下**裸的**。 “你真的很聪明,我险些就上了你的当……”冷笑着,他走到我的面前,扯着我的衣服将我从地上提起来,向床上摔去。我的衣服在他的撕扯下破碎,红色的碎片漫天飘飞…… 我的膝盖重重的撞到了坚硬的床板上,撕心裂肺的痛瞬间袭遍全身。躺在床上,我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近…… 66情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不要过来……”惊恐的吼着,我的声音却苍白无力。 “你害怕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冷笑着,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肩膀,不着痕迹的扯掉了我原本就难以遮体的外衣。 “魏君晨,你不要逼我恨你一辈子……”膝盖的痛使我的意识渐渐清晰,我狠狠的咬着嘴唇,直到腥甜溢满口腔。 “恨我?这个世上,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冷冷地说着,他的手随意的在我的身上划过,随手扯掉了我最为贴身的衣服。 看着我**的上体,他的眼神僵住了,停留在了我身上的疤痕上。这些疤,都是他带给我的,其中一个箭伤,就在胸口,离心脏很近的地方。那个暴雨之夜,为了救他,我迎上了樱木致命的金箭…… “魏君晨,你清醒一点……”涨红了脸,我粗重的喘着气,声嘶力竭的喊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不可以就这样认命…… 努力的动了动手指,我还能动…… 魏君晨的腰间,贴身挂着我的弯刀。上次见面时,他也带着它,他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疤?究竟你经历过什么?”他的手轻抚着我身上累累的伤痕,狐疑的看着我,声音中竟有一丝心痛。 “如果我说,这些全是因为你呢?”泪水再一次不争气的涌出眼眶。真的感觉很委屈,经历了那么多,他竟然忘了我,而且又选择一次次的伤害我…… “因为我?”温柔的替我拭掉脸上的泪,他扯过被子替我盖在身上,眼中的蓝色光芒竟然消失了。 “你为什么要忘记我?在我确定我爱上你之后……”第一次感受他的温柔,我哭得毫无防备。这是第二次,我有种想要去依赖他的冲动,第一次,是在见到他的第一面,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我竟想要去依靠他永远也不会属于我的肩膀。 “你究竟是谁?”喃喃着,他迷惑的看着我满是泪痕的脸,右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腰间的“圆月”弯刀。他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缓缓滑下。他的左手紧紧的抚着心口的位置,低着头痛苦的呻吟着。 “你怎么了?”他看起来很痛苦,他怎么了?上次也是这样,之后他就变得异常暴戾…… “不管你是谁……”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缓缓抬起头,他定定的看着我,冷笑着。他的眼睛,分明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大海一般的颜色。 “我都要让你痛苦一辈子……”俯身看着我,他几乎贴在了我的身上,他的手探入棉被,放肆的游离着,灼热的气息烧痛我冰冷的肌肤。 “魏君晨,求求你,你不要这样……”泪,又一次滑下。声嘶力竭的喊着,我的声音近乎哀求。对此,他却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裸的**。 这是?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的弯刀。 积聚了浑身力气,我将弯刀从他的腰间抽了出来,狠狠地向他砍去。 “啊……”鲜红的血瞬间从他的脸颊滑下,他翻身躲开了我又一次的攻击。 “你以为你现在的体力能伤的了我吗?”看着我有些颤抖的手,他冷笑着,淡淡说道。 刚才那一刀,我已拼尽了浑身力气,却仍旧只是划伤了他一点点。以他的功夫,现在的我,根本就不可能有胜算。 “你不要过来,要不然我死在你面前。”将弯刀横在脖子上,我决然说道。 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我不知道,我还要执着些什么,我究竟在为什么执着。坚持了那么久,我所追求的一切在瞬间破灭,就让我再任性一次,就这一次…… 67情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恐怕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飞身到我的面前,他只稍稍用力,就夺过了我手中的弯刀。 “你……”挣扎着,我想起身,却只是徒劳。刚才的那一刀,已用尽了我浑身残余的力气,现在的我,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既然你不愿做我的女人,我就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能是我魏君晨的女人……”魏君晨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霸道,冷漠。 “圆月”冰冷锋利的的刀刃流畅的划过我的脸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感。意识渐渐模糊,我的世界渐渐归为沉寂,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灯火通明的窗外,我分明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默默,你和樱木先过马路,我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一个15、6岁的女孩笑着说完,转身离开了。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纯净毫无杂质。 “曦曦,我……”看着女孩离开的快乐背影,她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那白皙纤长的手,踌躇的迈向了车流如水的马路。 “姐……”那只白皙纤长的手的主人却没有动,拉住了手心已满是汗水的他。她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即使他的智商永远只有十岁…… “樱木,放心吧。”微笑着看了看那张明朗的脸,她终于向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向了车流。从小时候起,她就莫名的害怕过马路,害怕那些疾驰的汽车,害怕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群。 躲避着穿梭不息的汽车,她拉着樱木走走停停,短短的几步路她却走的气喘吁吁,度分如年。 “姐,小心!”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樱木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推了出去,他明朗的声音中满是惊恐。 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她失神的回头,看到了绚丽的红色,妖艳,窒息。 “樱木!”顾不得四周围拢而来的陌生人群,他跌跌撞撞的冲到了樱木身边,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泪水瞬间滑下,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色棉布裙。 “你为什么不自己跑开?”忙乱的替樱木擦拭着苍白脸上的血渍,她喃喃着,心痛如刀绞。 “因为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挣扎着,他努力的笑着,明朗的脸上却渐渐消去了生命的迹象。 保护我一辈子…… “你没事吧?救护车马上就到。”一个冷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冰冷却灼痛了她脆弱的心。 “你……”蓦然回首,她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默儿?”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男人冷冷的声音变得温暖,他的眼中也溢满了激动和惊喜。 默儿,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神陌生却感觉异常熟悉? “默默,樱木……”随着清脆的铃声,刚刚离开的女孩挤进了人群,完美的脸上满是歉疚和惊恐。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她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寄托,疯狂的摆脱了男人的手,冲进了曦曦的怀抱,恸哭着。 很快,一些穿着天使白色的人挤进了人群,将毫无只觉樱木抬上了救护车,曦曦立刻跟了上去,清晰的铃声又一次响起。 曦曦的右手腕上有一只上古玉镯,可就她所知,这只挂着无数小铃铛的镯子从来都不曾响过。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她茫然的看着四周焦急的人群,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辨认不出任何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是他。他的手上竟有一只和曦曦一模一样的玉镯。铃声似乎穿透了时空遥想着…… 默儿。 躺在他的怀里,她看到他开口说着什么,听不清,但她却知道他在喊他的名字,默儿。 他满是焦急的脸渐渐变得愤怒,溢满杀气,他黑色的衣服闪着红色的光芒。他究竟是谁,我明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想不出他的名字。 “我会要你痛苦一辈子……”冷冷的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他狠狠说道,眼中却看不到任何感情,只有淡淡的蓝色渐渐将他吞没…… 这个蓝色,这个声音…… 魏君晨! 68梦醒时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 猛然从床上惊醒,我失声尖叫,冷汗渗透了身上的锦被。 刚刚那个梦,或者不能说是梦,五年前的那次事故,我和曦曦认识了魏君晨。也是从那时起,我丢失了我最为珍视的友谊。 意识渐渐变的清晰,记忆在大脑中汇聚成了一幅幅熟悉的画面。快乐的,悲伤的,曾经拥有的,放弃的,珍视的,背叛的,一切的一切,近在咫尺却用尽一生都不曾触及,竭力逃避却总是不期而遇。 梦已完全清醒,我却不愿睁开眼睛。我好怕,我怕看到的结果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情景。我多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醒了,我只是“倾城”酒吧的驻唱歌手,只是默默,不再是任飘零,没有魏君晨,没有醉倾城,只有我和曦曦,还有樱木,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 可是,真的可以吗? 膝盖清晰的痛感似乎在向我昭示,这不是梦,对于我的命运,我无权选择逃避。 右脸颊似乎有热热的液体滑过,这不是泪,我紧闭的双眼异常干涩,无泪。 轻轻的试着动了动手指,并没有想象中的费力,蓝轩的药,药效似乎已经过了。 抬起手,我想要去擦干脸上的液体,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身旁一个寒冷若冰的物体。这是…… 圆月? 僵硬的躺在床上,我屏住呼吸,不能动弹分毫。四周一片静寂,只听到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而声音,竟是从我的身边发出。 魏君晨。 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我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张曾无数次写满愤怒和杀气的脸,而此刻,它竟卸去了平日里的嚣张模样,恬静淡定的沉睡者。 床上的点点血迹,纷飞破碎的衣服,我知道,一切还是发生了,无法挽回。 一股莫大的的羞耻感和痛恨瞬间涌上心头,麻木的窒息感笼罩着我,不自觉的握紧了弯刀,我的手已高高扬起。 杀了他,只有他死了,我的痛苦命运才会结束。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这个毁掉我一生的男人。曾经的我竟痴心的希望他幸福,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替他挡掉樱木那些致命的金箭。 “你真的那么讨厌他吗?”声音有些犹豫却不再冰冷。第一次醉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温暖竟令我将他误认为了陈汤。 “你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抱着血流如注的我,他声嘶力竭的吼着。为了从他手中救出和樱木长相相似的陌生少年,我将一把长刀插入了自己的腹部,生死一线间,他依旧霸道。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为了逃离他,我和樱木悄悄离开了魏军营,却不料被毒蛇咬伤,也和樱木失去了联系。机缘巧合的竟在密林中遇到了他,他第一次为了救我而受伤。 蜷缩在他温暖的披风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我的心底渐渐涌上一丝幸福的甜蜜。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在一次次的抗争中,我不知不觉的爱上了他。 看着他熟睡时淡然的样子,我高高举起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我爱他。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我爱他。我骗得过任何人,却骗不过我自己的心,我爱上了这个恨我入骨,将我推入绝望深渊的男人。犹如飞蛾扑火般,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执着的前行,相信浴火重生的那一天。 泪轻轻的滑下,手中的圆月无力的滑落到地上,撞击出异常清脆的声音,割碎我脆弱的心。 我好恨,恨自己竟不忍杀死眼前这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一年后的某个深夜,皎洁的月光下,我一次次的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今晚杀了他?为什么没有让一切悲剧在今夜结束? 69梦醒时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他,不可以再这样沦陷下去了。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发现右膝肿胀的厉害,我原本就脆弱的膝盖已然经受不住刚刚的那一次撞击。恐怕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膝盖疼痛万分,嘴角却轻轻上扬,脸上绽放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心麻木的感觉不到一丝伤痛。 结束吧,或许一切在这里结束才是最好的结局。 穿越了两千余年的时空,承受了本不属于我的恩怨,抗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 挣扎着艰难下床,我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衣箱前,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打开衣箱,满目的红色,曾经的执着,曾经的顽强抗争,却只换来了一次次更重的伤害。 那些徒劳的红色,如那日樱木的鲜血,刺痛了我的双眼,灼痛了我的心。它们一定在嘲笑我,嘲笑我可悲的命运,嘲笑我愚蠢的坚持。 我讨厌红色,讨厌这妖艳窒息的颜色。 随手拿起一件纯白色的衣服套在身上,我将一支燃着的红烛扔进了衣箱。看着大火渐渐吞噬掉那些我曾挚爱的衣服,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的坚持,我的执着,就让这烈火埋葬我已荒芜死去的心。这一刻,无论是任飘零,还是默默,都已经死了。 艰难的倚着墙壁支撑着身体,汗水浸透了薄如蝉翼的衣服。脸颊上的痛丝丝渗入心底,温暖粘稠的液体灼烫着每一寸滑过的肌肤。 踉跄着跌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清晰的映出了一张苍白的脸,脸颊上满是血迹,一滴一滴,缓缓滑下,残忍的绽放出生命的颜色。 魏。 脸颊上,是一个血淋淋的“魏”字。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魏君晨的女人!”昏睡前,他这么说过。 魏君晨的女人。 用力的擦拭着脸上的血渍,麻木的看着镜中原本完美的脸上丑陋的刀痕,毫无血色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自嘲的笑意。以任飘零的身份,我努力过,心痛过,绝望过,没想到,竟以这样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作为了她和我的命运重迭的结束的句点。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镜中,身后灯火通明的门外闪过一抹蓝色,她终于来了。 “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蓝色身影缓缓踱进屋,径直走到床前,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的男人,淡淡说道。 “为什么要杀了他?造成这一切的,本不是他……”没有回头,我笨拙的梳理着凌乱的长发。 梦碎了,心死了,但我不可以要别人看到我颓废失败的样子,即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骄傲,可以执着,即使所有的人都已经放弃了我…… “‘伤情丹’你听说过吧?”接过我手中的檀木梳子,蓝轩熟练的为我梳理着及腰的长发,轻轻说道,用了肯定的语气。 伤情丹。 记忆最深处渐渐泛起一阵淡淡的酸涩,那段深藏许久不愿触及的记忆,这么久了,似乎已经忘记了,而此刻却异常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快乐的日子,残酷的真实。 “‘伤情丹’只有在受过情伤后才会发挥效用,所以我必须要她爱上我……”昏暗的灯下,是一张失忆后最熟悉的亲切的脸,然而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只要她吃了‘恨情丹’,就会听从我们的话,去刺杀魏君晨……”面无表情的,声音冷酷不再温暖。 易寒。 一个发誓即使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也会宠我一生的男人。 可是…… 在那段日子里,我却拥有了一个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曾背叛我的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却给予我从不曾拥有过的亲情的女子。 “她和你说过,我就知道。可是,你一定不知道……”见我许久未开口,蓝轩的声音缓缓从身后飘来。 她?猛然抬头,看着镜中蓝轩完美的脸渐渐和记忆中红姐的轮廓重合,难道她是红姐的…… “难道你和红姐……”有些惊愕的,我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可红姐明明说过,她的妹妹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 “红姐?叫得还真亲热!知道你为什么叫红颜吗?是我向鸨母建议的,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的名字!我一定要亲手毁了她在乎的一切!”狠狠地将手中的梳子掷向墙壁,蓝轩发狂般的吼道。 梳子撞到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到地上碎成几段,一如我们之间的友情,破碎,不可挽回。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总要我又爱又恨?”喃喃的,魏君晨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匆忙回头,透过蓝轩落寞的背影,床上的男人依旧昏睡着。 “不用担心,吃了‘窃情丹’,没有两个时辰,他是不会醒的。”没有回头看我,她缓缓走到床边,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暴戾,沉郁安静的有些恐怖。 “‘窃情丹’?难道是……”那颗蓝色的药丸,蓝轩说过,它可以帮我度过今晚,可是它所散发的浓郁香气却令我浑身无力,魏君晨亦被**吞噬丧失了理智。 “世人皆传蝶谷医仙冷清枫的伤情丹有三颗,忘情丹可以使人忘记心中的挚爱,恨情丹可以使人忘却一切情爱,丧失爱的能力。却没有人知道,窃情丹其实有两颗……”微微笑着,她没有看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两颗? “如果没有你的配合,他怎么可能……不过你不用担心,吃了窃情丹,他会忘却发生的一切,甚至你的存在。” 他会忘记一切,甚至我的存在。 或许这样,于我,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故事?你,红姐,以及冷清枫……”紧紧的握着红姐送的枫叶簪,我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这个唯一带给我温暖回忆的东西,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故事?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红颜?”镜中,蓝轩狐疑的看着我。 “不,是你。从你第一次看到枫叶簪时的反常,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认识,而且,你和红姐长得很像……”闭着眼睛回想着几个月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我轻轻说道。究竟是什么要如此恬静的女孩变成这样? 轻轻推开窗,沁凉的晚风吹过心扉,蓝轩定定的看着窗外无尽的黑暗,渐渐陷入了沉思。 窗外,月光皎洁…… 70红颜往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十四年前…… “红颜,你一定要照顾好蓝轩,她还那么小……”不舍的看着眼前的女儿,她气若游丝的说道,绝美的脸上竟闪过一丝笑意。其实从认识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 他有着显赫的家世,温柔端庄的妻子,而她,不过是醉倾城的头号花魁,是他永远不能娶的女人。可是,她却独占了他全部的爱,更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红颜和蓝轩。她们毕竟是……”看着那个依旧端庄美丽的女子,她将面前的毒酒一饮而尽。朦胧中,她仿佛又见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淡淡的笑…… 那一年,蓝轩四岁,姐姐红颜不过六岁。被那个美丽的女人送上马车时,看着熟睡的妹妹,红颜执意不愿离开。娘还在睡,爹也说过会回来,她要在这里等,等爹回来。 “傻孩子,爹会去找你的。”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那个女人微笑着淡淡说道。 在女人的示意下,马车飞快的疾驰着。在她的身后,红颜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他长得很像爹,却没有爹脸上的笑容,银白色的月光中,他冷漠的眼睛如狼般狭长明亮…… 她永远也忘不掉男孩眼中散发出的冷酷和漠然,忘不掉女人美丽的脸上淡淡的虚伪的笑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在那个失去一切的夜晚。 再次见到他,是八年后,和一个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小女孩在一起…… 六年前。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妹妹……”无数次的,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着那些冷漠的脸,她哭喊着这句话。 “没有钱的话,滚开!”厉声的,一个满脸不屑的男人踢开了她柔弱的身躯。 “蓝轩,不要怕,姐姐一定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病。”抹掉嘴角的血渍,红颜为妹妹裹紧了身上唯一的一件红色棉衣,蹒跚着向下一家医馆走去。 “姐,我不要再看病了,我们回家吧。家里有爹,还有娘,我想他们……”伏在姐姐瘦弱的背上,蓝轩轻声啜泣着,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回家…… 八年前的那个夜晚之后,她们就不再有家。那个女人,在亲手杀了她们的母亲后,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将她们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一个月前,她们偷偷潜入了为她们送衣食的马车里,回到那久违的高墙院落中,她要为娘报仇,让娘未寒的尸骨可以在地下安息。 可是…… 将蓝轩安全的隐藏起来,红颜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摸到了那个女人的房间。握紧了手中的尖刀,她推开了那扇封闭许久的门。 “我等你很久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一个男声骤然响起,声音不高,却寒透每一寸肌肤。 愕然抬头,她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一双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睛。是他,八年前,就是他的生母毒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我要杀了他,替娘报仇。 默念着,她举起手中的匕首疯狂的向他刺去。 定定的看着她刺向自己的匕首,他的嘴角竟渐渐扬起,未动弹分毫。 “本想放过你们,可是,这是你自找的……”轻轻闪过直逼咽喉的尖刀,他铁钳般的大手已紧紧的掐住了红颜纤细的脖颈。 窒息。死亡的感觉渐渐逼近,努力的想要挣扎,却浑身无力。朦胧中,她看到他脸上绽放出了鬼魅异常的笑…… 随着尖刀落地的清脆声音,他似是不耐烦似的将她甩出了房间。 重重的摔在雪地上,她剧烈的咳嗽着,眼睛却始终警惕的看着那个恐怖莫测的男人。 “杀了她。”冷冷的,他再次开口。 只瞬间,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已直指她的心口。一个看不见模样的黑衣男人高高的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71红颜往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求求你,不要啊……她们毕竟是你的……”在那把长刀即将落下时,她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女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挡在了她的身前。在满目的苍茫大雪中,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火红色蝴蝶,燃烧,给人以希望。 “我的事不要你管!”愤怒的甩了红衣女孩一个巴掌,男孩怒吼着。 “只要你放了她们,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穿红色。”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来,女孩低着头,攥紧了小小的拳头,低低的声音却毫不犹豫。 “不再穿红色,你舍得吗?那可是你对你娘的唯一记忆啊……”微微笑着看着红衣女孩,男孩,或者应该说是男人狠狠说道。 “我……”喃喃着,女孩似乎在犹豫。 娘,唯一记忆…… 红颜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瘦弱女孩,看她的样子,应该不过十来岁,面对着如此阴森恐怖的男人,她竟然毫不畏惧。 “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既然这样,就给我收起你可悲的怜悯之心。她们的死活,与你何干……”依旧冷冷地说着,他满脸不屑的看着她眼中倔强的眼泪。 “好吧。”声音依旧很低,她的手却渐渐移到了腰间的丝带。随着鲜红的衣服滑落到地面,一只白色的香囊掉落到了地上,那上面,绣着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 “你……”有些惊愕的看着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女孩,男人欲言又止,嘴角却渐渐浮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莫名的笑。 “放她们离开。”淡淡说完,男人转身走进了房间,围绕在她们身边的十几把寒刀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不解的,红颜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我不希望他在误会解除之后,怨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女孩转过身,努力的笑着,却掩饰不住内心的痛苦,几滴泪水肆意的划过她瘦小的脸庞。 俯身小心翼翼的收拾起那件红色长裙,女孩有些恋恋不舍的递向了她,“我穿不到了,送给你的妹妹吧。”微笑着,女孩转身离开了。 …… “如果你想救她,就跟我走。”淡淡的,一个暖暖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打断了红颜的回忆。 愣愣的抬头,她看到了一张白皙的男人脸庞,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忧郁气质竟是那么熟悉,似乎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和他相识相知,似乎来这里只是为了等他,只是为了和他相识。 “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茫然的跟着那个白衣男人走到了白雪覆盖的群山脚下,红颜顿住了脚步,低声问道。 “这里?我暂住在这里,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没有回头,白衣男子依旧大步向前走着,他怀中的蓝轩渐渐进入了梦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仍旧没有动,蓝轩盯着不远处的白衣男人,他的身影有些像爹,给人一种想要去依赖的感觉。 “我姓冷,是个喜欢研究药草的人,这也就是我要帮你们的原因。因为,我的药必须有人来试吃……”白衣男人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红颜,幽幽说着。 喜欢研究药草,也就是说,他一定可以医好蓝轩的病…… 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红颜欣慰的笑了笑,眼前一阵模糊,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 “清枫,冷清枫。这是我的名字,我只说这一次……”暖暖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来,她努力的想要睁开双眼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却只看到了他飘扬的黑发中那一点火红的颜色…… 那一年,红颜十四岁,蓝轩十二岁。在那个落雪的严冬,她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邂逅了一个纠结了一生的男人。 72红颜往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五年前 “蝶谷?这里可是四季飘雪的雪山……”不解的看着眼前忙碌着整理草药的女孩,他轻轻开口。 一年了,自从一年前为了帮蓝轩治病随冷清枫来到这里后,他们竟在这里长住了下来,冷清枫也因为精湛的医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医仙。当提出要为这里起个名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求求你,不要啊……她们毕竟是你的……”在那把长刀即将落下时,她听到了一个温暖的女声,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挡在了她的身前。在满目的苍茫大雪中,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火红色蝴蝶,燃烧,给人以希望。 一年前,那个带给她无限希望的女孩,那个倔强燃烧的如蝶般的女孩,待在那个男人身边,对她,真的好吗? “好,就这样决定了。”微微笑着看着他长发中的那一点红色,红颜淡淡说道。他一定不知道,一年前,昏倒在他怀中时,他头上的那支火红色的枫叶簪,早已如一只燃烧的蝶融化了她心中积久的寒冷。 “喂,你……”有些无奈的开口,却不经意间撞到了红颜哀伤的眼神,他只好住口。 “只要这里有了名字,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对吧?”深深的低着头,她停止了手中的工作,像是一段已经忘却许久的悲伤往事又浮现在她的眼前,低低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以往的她,在蓝轩面前,总在竭力的掩饰内心深处最真实也是最脆弱的感情。 许久,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看着眼前那个瘦弱的身影,他终于开口。 “这里,以后就是你永远的家。即使有一天你必须离开,我也会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家……”那一刻,他默默对天发誓,一定要让她幸福,一生一世…… 两年前。 “蓝轩,外面来了一个病重的客人,快出来帮忙……”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红颜微笑着走进了房间,笑容却瞬间僵在了脸上。 “娘,娘是醉倾城的花魁,是个妓女,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定定的看着手中已泛黄的卖身契,蓝轩愤怒的吼着,白皙的脸上满是泪水。 “蓝轩,你听我说……”不知所措的靠近蓝轩,红颜掏出了丝帕,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你不要碰我!难怪清枫哥会拒绝我,为什么我要有一个这样的娘,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娘……”打开红颜的手,蓝轩疯狂的吼着。 “我不许你侮辱娘!”愤怒的,红颜狠狠甩了蓝轩一个巴掌。再也控制不住的,任泪水肆意滑下。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打我……她不配做我娘,我没有这样的娘……”蜷缩在地上,蓝轩委屈万分的恸哭着。 “蓝轩,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依偎在蓝轩的身边,红颜轻声述说着十二年前的一切。原想给蓝轩一个无忧的人生,却不曾想一个善意的谎言竟带给她莫大的痛苦。 “那为什么清枫哥要拒绝我?姐,我真得很喜欢他,很喜欢……”泪眼婆娑的,蓝轩茫然的的看着红颜躲闪的目光,无力的抽泣着。 “只要你用心去爱,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拥紧了蓝轩,红颜的声音远远的飘来…… “清枫,你不是说有什么要对蓝轩说吗?”看着刚刚走进室内的白衣男子,红颜努力的微笑着。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会感觉心如针刺般疼痛? “蓝轩,如果你愿意,月底我们举行婚礼……我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给你一生幸福……”目不转睛的看着红颜微笑的脸上难以掩饰的心痛,冷清枫终于开口。 “恭喜你们。”红颜竭力的想说些什么,却无力语塞。看着冷清枫离去的落寞背影,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晶莹。 “姐,他感觉到了,他知道了……”欣喜若狂的,蓝轩紧紧的拥抱着红颜,声音中满是幸福的甜蜜…… 73红颜往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三天前。 “如果,我和你走,你能保证,帮我杀了那个男人吗?”定定的看着眼前那个穿着明紫色长衫的男人,红颜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可是他的出现至少带给了她一丝复仇的希望。 那个男人,看似很有权势的样子,如果依靠他,替娘报仇也许就会变得容易得多。可是,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她答应过娘,会照顾好蓝轩…… “当然。只要你在三年内找到千年天山雪莲,我一定会杀了他,为你娘报仇。”他的声音很轻,却说的异常笃定。 “给我几天时间……”不再看他,红颜转身离开。或许这样,对谁都好…… 深夜。 “姐,为什么那个男人非要你和他一起走?”紧紧的攥着姐姐的手,蓝轩不解的问。不止一次,她看到那个自称易寒的男人要红颜和他一起离开蝶谷。她好怕,怕某天早晨醒来,身边只剩下冰冷的床位,怕自己会永远失去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易寒他得了一种奇怪的不治之症,如果身边没有人长期照料的话,他恐怕活不过三年。所以,他希望我可以为他寻找千年天山雪莲,来治愈他的病……”拥着妹妹,红颜轻声说道,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窗棂上苍白的月光。 冷清枫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同意娶蓝轩为妻,照顾她一生一世。她将自己的想法自私的强加到了他的人生中,从此他们将不再有任何关系…… 感觉到身后的人拥紧了自己冰冷的身体,厚厚的锦被中,蓝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知道姐姐在犹豫,易寒答应过她们,三年,只要三年,他一定会替她们杀了那个男人,为娘报仇。可是,如果离开了这里,她们真的还能再找到一个家吗? “姐,姐……”深夜,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蓝轩看着身旁空空的床位,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失落。 自从知道了母亲去世的真正原因后,每一晚她都会梦到那个男人,梦到红颜用一把沾满鲜血的刀指向自己。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只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躲也躲不掉…… “姐……”披上外衣,蓝轩走到了室外,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皎洁的月光下,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紧紧的用在一起,冷清枫珍爱的枫叶簪赫然插在了红颜浓郁的黑发中。那火红色的枫叶,如一团炽热的火焰,燃烧了她所有的梦想,只余点点灰烬。 外衣骤然落地,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为什么会这样?她最爱的两个人背叛了她,为什么要在她以为自己会收获幸福的时候,将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想要潇洒的转身离开,可看着雪地中相拥的两个人,她的双脚似乎在地上生了根,寸步难移。两滴泪悄然从眼眶滑出,坠落,破碎。 “蓝轩,你听我解释……”许久,红颜挣脱了冷清枫的怀抱,看到了不远处呆立着的他,尴尬的开口解释着。 “不要说了,我什么都不会相信!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发誓,我一定要毁了你在乎的一切……”狠狠的甩了红颜一个巴掌,她声嘶力竭的吼着。 红颜在她的力道下,重重的摔倒在雪地上,泪流满面。不再看那张伪善的面具,她转身冲进了房内。直到那场大火的到来…… 在逃离火海的那一刻,她朦胧中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她竟然,在笑…… 那场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将她在蝶谷的一切美好回忆化为了灰烬,也埋葬了她心底的亲情…… 74情结,情解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红姐不会这么做的,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看着蓝轩落寞的背影,我将头发随意的挽起,用枫叶簪固定住。镜中,苍白的脸上的“魏”字,血淋淋的绽放着,妖艳,窒息。 几个月前曾在易寒的船上遇到红姐,分手时她送给我枫叶簪要我去蝶谷找冷清枫,红姐并没有和冷清风在一起,为什么蓝轩会认为红姐为了冷清枫而放火杀她?那次意外究竟是因为什么? “你不用替她说话了,她夺走了我的幸福,甚至想要杀死我!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会毁了他在乎的一切。如果你要怨,就要怨你认识了她……”蓝轩怒吼着,突然回过身瞪视着我,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住了口。 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她眼中的愤怒渐渐变成了诧异,甚至闪过一丝愧疚。 “你的脸……”有些犹豫的,她终于开口,目光却开始闪烁。 “已经结束了,都结束了……”嘴角张扬的向上翘起,我定定的看着床上依旧昏睡着的男人,真的结束了。他会忘记发生的一切,甚至我的存在…… “既然这样……”不再看我,她缓缓走到了床前,拾起了我的弯刀摩挲着,冷冷的看着魏君晨,眼神阴郁恐怖。 她想做什么? “自从多年前离开蝶谷,我就屈身醉倾城,只为了等这个机会。我要让红颜后悔,后悔当日背叛我,用她的血泪!不过,还多亏了你的帮忙,如果没有你,魏君晨怎么会来这里……”声音依旧淡淡的,她完美的脸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眉宇间瞬间涌上一抹杀气。 魏君晨?难道那个红姐处心积虑要杀死的男人,就是魏君晨?红姐和蓝轩竟是魏君晨同父异母的妹妹……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结束。”高高的举起弯刀,蓝轩喃喃着,脸上爬过残忍而痛苦的笑。 她的身后,衣箱里的火依旧燃烧着,她白皙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狰狞而妖艳,幽幽的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结束。 看着她的刀渐渐落下,我已如死灰的心竟疼痛万分。几个月前,看着射向他的金箭,我曾告诉自己,我不要他死,我要他幸福。 “不要……”用尽浑身力气冲到蓝轩面前,打落了她手中的弯刀。她在我的力量冲击下向后倒去,碰翻了衣箱。衣箱里的火瞬间在房内蔓延,似是要吞噬掉整个房间。 “你……”愤怒的,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轻轻起身,远离了火源,她走到了我面前,眼中净是讥诮。 “你爱上他了。”不容置疑的,她幽幽说道,目光却被我身旁的一方白色锦帕吸引。 爱上他?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究竟是福是祸?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还能拥有继续爱下去的勇气吗?爱这个字,于我,过于沉重,我已承受不起…… 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膝盖的痛残忍的侵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魏君晨,他带给了我无尽的痛苦,而我,竟不忍心看到他的死亡…… 热浪中,她拾起锦帕呢喃着。那是我的锦帕,是红姐送给我的那一块,上面绣着我曾经挚爱的红色蒲公英,一定是刚才跑动过程中掉落的。 “你就是将军府里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将锦帕狠狠的扔向我,蓝轩转过身,不再看我。她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声音中有无尽的痛苦流泻出来。 将军府里的女孩?任飘零?是她从魏君晨手中救下了年少的红姐和蓝轩? 记忆渐渐变的清晰,曾无数次的,在梦中梦到任飘零送给魏君晨一只白色的香囊。那上面,赫然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 既然这样…… 75情结,情解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再杀他,这是你欠我的。”狠狠的咬着下唇我气喘吁吁的开口。腥甜渐渐溢满口腔,膝盖的痛蚕食着我残存的一点点意识。 对不起,任飘零。穿越了两千年的时空,占据了你的身体,承载了属于你的爱恨情仇,甚至将你的身体弄得千疮百孔,不堪一击。时至今日,我只有伪装成你,才可以保他周全。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他把你伤得这么重,你还要拼死保护他!”近乎疯狂的摇晃着我的肩膀,她泪如雨下。为了今天,她牺牲了自己的清白委身醉倾城,却不得不被我刚刚的话桎梏。 “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而再的救他;我不知道上天要我穿越了2000余年的时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命运将我们紧紧的纠结在一起,我们之间却永远只能有恨…… “一定是红颜要你来的,对不对?她要你来破坏我的计划,她要向我证明,我是多么的愚蠢,她才是至高无上的女皇……”似是陷入了一些不开心的回忆中,蓝轩死死的盯着我头上的枫叶簪,声嘶力竭的吼着。 几滴冷汗混杂着剔透的鲜血从脸上滑落,和房内四周的大火交相辉映,放出绚烂夺目的光芒。 “你不要这样,你清醒一点……”用尽浑身力气吼着,希望可以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却被近在咫尺的的浓烟呛得张不开口,呼吸也开始困难。 如果再不走,恐怕谁都不能逃离这里…… “火,上一次也是这样……”失神的望着天空,她竟站起身陶醉似的旋转着。衣袂飘飘中,她的面容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两行晶莹的泪从眼角悄然滑下。 顺着她的视线向上望去,一根燃着的圆木骤然从房顶坠落。毫不躲闪的,她甚至闭上了眼睛,嘴角孤傲的向上翘起。 “这是我替红姐还给你的……”奋力的从地上站起,我推开了她,将她推出了烈火的包围。从戴上枫叶簪的那一刻起,我就已决定,我要替红姐还她欠蓝轩的这笔债,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膝盖的剧痛霸道的传遍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再也支撑不住,我重重的向下跌去。意识模糊中,头顶的那一根圆木竟幻化成了无数火红色的蒲公英,飘飘荡荡的向我飞来…… “傻瓜……”蓝轩的声音远远的飘来,淡淡的,一如那日暴雨中的第一次相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曦曦,樱木,易寒,蓝轩…… 魏君晨?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浮现在眼前,他竟用自己的背替我挡住了落下的圆木,伴随着一股皮肉的焦糊味道,那根圆木被他一掌推出了窗外。 窗外,一抹明媚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天亮了。不论是纠缠的噩梦还是虚幻的美梦,都该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刚刚要救我?”犹豫着,他如狼般的眼中尽是迷茫。 我是谁? 他会忘记发生的一切,甚至我的存在…… 可是,我究竟是谁? 是曦曦十多年的知心姐妹?是魏君晨痛恨厌弃的的夫人?是陈汤眼中善良柔弱的任飘零?是樱木,不,是莫纤尘利用丢弃的玩偶?是易寒精心策划的杀人阴谋中的棋子?是蓝轩复仇计划的导火索? “魏君晨,从此你我生死两不相欠……”朦胧中,看着他熟悉的红色身影,我的嘴角倔强的向上扬起,声音苍白却笃定。 无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我都知道,此生此世,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让这一世的情和恨,埋葬在这熊熊烈火中,从此不再纠缠,生死两不相欠…… 76情结,情解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生死两不相欠?刚刚我救了你的命,如果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就永远欠我的!”语气虽然霸道,他的手却轻柔的抚上了我的肩,想要将我抱起来。 “你不要碰我……”眼前浮现着一双深蓝色的如狼般的眼睛,似是要将我吞噬。他的手在触碰到我身体的那一刻,如烈火灼痛了我的肌肤。本能的,我推开了那双曾无数次险些置我于死地的手,声音中竟有隐隐的哀求。 我竟在求他…… 一次次迎着他暴怒的目光,挣脱着他锁在咽喉的大手,面对着他泛着杀气的寒剑,我都不曾畏惧,不曾退缩。现在,感受着他罕有的温柔,我竟在恐惧…… “你……”他似是对我的举动感到一丝诧异,只稍稍一愣,霸道的笑容又浮上了他的脸。不再说话,他蛮横的将我抱起,紧紧的拥在怀里。 痛,很痛。 和他接触的每一寸肌肤都如火烧针刺般疼痛,竭力的想要推开他,却无力。不自觉的皱紧了双眉,视线也开始模糊,额上的冷汗纠结着发丝,停滞,黏稠。 “将军……”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一个白色身影踢开房门冲进了房内。声音透过熊熊烈火飘来,熟悉的温暖袭上心头。 陈汤? 他竟一夜没有离开,守在醉倾城…… “带她到将军府,我要亲自审问。”将我交给了陈汤身后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魏君晨冷冷说道,声音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心痛。 “求求你,不要碰我……”那个男人的手碰到我的一刹那,浑身如针刺般疼痛不堪,毫无意识的,我呢喃着。 “甘都尉,交给我吧。”白色的身影靠近了我的身边,对那个陌生男人说道。 “可是,你的手……”犹豫着,男人终于开口。 “没事的。”淡淡说完,陈汤从苍白男人的手中接过了我。他的声音依旧温暖,手也是那么温暖轻柔。 不再抵抗,安静的倒在他的怀里,身体的疲惫疼痛瞬间压迫而来。放下了戒备,放下了伪装,放下了疑惑,在他温暖的怀中,沉沉睡去。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救我……”额头一阵灼烧般的疼痛,我从睡梦中渐渐清醒过来。视线模糊中,我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身影,魏君晨? 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陈汤呢?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见到我醒来,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再次问道,语气坚定不再迷茫。 “我不认识你。”躺在温暖的锦被中,膝盖隐隐的痛着,脸上的伤口也被仔细的包扎好了。而我,也已经做了决定。 “不要骗我……”俯身贴近了我的脸,他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声音很低,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我不认识你。”淡定的迎着他怀疑的目光,我再一次说出了已经决定了的答案。 他会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甚至我的存在。而我,也已决定,忘记他,不再执着。 许久,竭力要自己不去逃避他的眼神,却再也坚持不住,将视线转向了窗外的落日。嘴角渐渐向上扬起,他的眼中竟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甘都尉,除了御医,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她不能再受一点点伤……”起身,不再看我,他对一直守在门口的苍白男人吩咐着,霸道的离开。 “虽然将军忘了你,可我却记得你……”恭敬地送魏君晨离开后,他怀疑的看着我,狠狠说道。 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凌晨的醉倾城,是他从魏君晨手中接过了我…… 一个月前,在醉倾城外踢伤魏君晨的马后,也是这个男人,依旧苍白的脸色。他看到了那一天,为了自保,我曾企图杀死魏君晨,甚至将他重伤…… 甘都尉,刚才魏君晨似乎这么称呼他,陈汤也这么叫过。甘延寿?历史上和陈汤大破郅支城的男人?那魏君晨呢?为什么历史上根本没有他…… “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要你得逞。”见我许久未开口,他继续着,“与其防备他人接近这里将你带走,不如要你永远离不开这里……”冷冷的看着我不解的脸,他竟紧紧的攥着我的右手,微微笑着,眼中却满是诡异。 他要做什么? 77情结,情解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放开我……”浑身有如火烧针刺般的痛着,我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乱动……”放开了我的手,他冷冷说道。 一阵剧痛,我停止了挣扎,点点红光中,我的右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物体。那竟是一个拥有无数锯齿的枷锁,它紧紧的钳着我的手腕,只要稍稍挣脱,锋利的锯齿就会嵌入肌肤…… 一根如丝的线将枷锁和床帏连在了一起,落日的余晖照射在上面,竟近乎透明。 “啊……”试图扯断那根线,却不小心将手掌割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疼痛中,我收回了左手。鲜血瞬间从手心滑落,坠落到洁白的锦被上,绽放。那条染血的线竟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 “你给我老实点!”愤怒的,他紧紧的扣住了我的左手,低声吼着。丝毫动弹不得,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一滴滴鲜血从手心缓缓滑下,那血的颜色很淡,甚至感觉有点点蓝光闪烁。 “你放开我,好痛。”身体再一次如针刺般疼痛起来,放弃了挣扎,我气喘吁吁的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每一次碰到他人的肌肤都会感觉浑身疼痛难忍?甘延寿这样,魏君晨也是。只有陈汤除外,那个温暖的男人,那个唯一不曾背弃过我的男人…… “甘都尉……”一个温暖却毫不掩饰愤怒的声音传来,陈汤?他也在这? “关内侯?您怎么会在这里?将军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踏进这间房一步……”放开了我的手,甘延寿转身对陈汤稍稍欠了欠身,声音中却毫不掩饰着威吓。 “恐怕我的行踪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冷冷的,陈汤逼视着毛延寿,毫不退缩。 “属下不敢。只是将军吩咐过……”似乎有些犹豫,甘延寿仍旧不甘的开口。 “不要说了,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吧。”不再看他,陈汤走到了桌前,将一个朱红色的食盒放到了矮桌上,怒斥道,他的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是。”无奈的,甘延寿低声说了句,警告似的看了我一眼,下去了。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甘延寿离开的背影,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里是将军府。你昏倒后将军命令将你带到这里的……”试探着接触着我,见我并未抵抗,陈汤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坐好,盖好了锦被。 “关内侯?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这样称呼你?”吞下陈汤递到嘴边的热粥,我不解的问道。因为我,他的双臂受了重伤,从此不能再动刀剑,他因此辞去了所有职务,为什么会……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将军为什么会再次忘了你?昨天晚上究竟……”怜惜的眼神瞬间扫过我的右脸颊,他低声犹豫着问道,眼神也开始闪烁不定。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轻轻抚摸着脸颊上的纱布,我轻轻说着。这段情,这段恨,就这样结束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将军本意,其实,上次你受伤坠河后,将军……”心痛的看着我,陈汤匆忙解释着。 “够了,我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似是触碰到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我打断了陈汤的话,怒吼着推开了他,用外表的无谓掩饰着内心的极度脆弱。 “啪!”异常清脆的声音,他手中的瓷碗掉落到地上,洒落一地清粥。对不起,对不起…… “你真的决定了吗?”不再继续,陈汤蹲下身收拾着残局,温暖的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痛。 “与其选择思念的悲伤,怨恨的痛苦,还不如选择忘记,从此放手,生死两不相欠。注定不可能走到一起,又何必强求。这样,即使有一天在街头相遇,也只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至少不会再次伤害彼此,痛恨彼此……”定定的看着手心划过的血渍,我幽幽开口。受过伤,再也不要这样,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受伤…… “那樱木呢?”看到我手心的血,他冲到我身边,细心的包扎着,淡淡问道。 “这里根本就没有樱木,有的只是一个我从不曾认识的莫纤尘……”透过陈汤略显忧郁的眼眸,我看到了窗外橘色的天空。 一生情,一世怨,就此了结,生死两不相欠…… 78将军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在惊艳、欣赏甚至鄙夷、不屑的目光中,我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轻轻揉了揉发酸的手指,缓缓从钢琴后站起,在昏暗的灯光中对台下形形色色的人报以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转身,离开。 带着一脸的浓妆走出酒吧,看着空寂的街道,心里竟有隐隐的落寞,似是在期待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姐,你今天出来晚了。”一张明朗帅气的脸庞渐渐在眼前放大,一双明朗的眼中溢满了无邪的笑。 “樱木……”抬手推开了他逐渐靠近的脸,我无奈的笑着,心底却渐渐泛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这个情景,这个动作,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姐,快走吧,要不然曦曦姐做的好吃饭菜就凉了。”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他眼中浓浓的笑意却难以掩盖那直达心底的陌生。 愣愣的看着那只手,我却在犹豫。我们真的认识吗?为什么他的笑那么陌生?曾经在哪里,我也曾见过这只白皙的手,可是,那一次,那双手却险些置我于死地…… “默默,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的一切恩怨喧嚣……”依旧是那张明朗帅气的脸,可他的眼中却分明的流泻着淡淡的心痛。他叫了我的名字,不是姐,恍惚中,我竟向他伸出了手…… “你放开我……”触碰到他手心的那一刻,灼痛瞬间侵遍全身,痛苦中,我奋力的推开了他。眼前熟悉的景象渐渐消褪,只余几抹苍白的橘黄色。 竭力睁开眼睛,昏黄的烛光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朗的眼中满是受伤的神情。 樱木?不,是莫纤尘。 刚刚,真的只是个梦…… “你醒了?刚才……”见我睁开眼睛,他努力的笑了笑,走到床前试图扶我起来。 “你不要碰我!”剧痛中,我再一次打开了他的手,几滴冷汗从脸颊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似是被我的举动吓到,他躲得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心痛。 “你怎么会在这里?”挣扎着坐起身,我警惕的看了看窗外,低声问道。窗外,惨白的月光中,几个高大的身影映在了纸窗上。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远离这儿一切的恩怨喧嚣。”定定的看着我,他再一次说道。 “离开这里?和你?莫公子,我们似乎并不太熟识吧?”冷笑着,我将右手腕的枷锁放进了锦被中。以我现在的情况,即使想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默默,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是樱木啊……”不解的看着我,他冲到我的面前,抬起手想要替我拭掉脸上的冷汗。犹豫了许久,他终于选择了放弃,颓然的放下了。 “樱木不在这里。我甚至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曾知道。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别过脸不再看他,心却开始隐隐作痛。 “不论你承不承认我,我都要带你离开这里,我不会再要魏君晨伤你分毫。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一生……”扳过我的肩膀要我看着他,他定定的看着我,笃定的说道。 保护我一生一世?或许曾经救下他是因为他的长相酷似樱木,但真的曾经用心待他。第一个说会保护我一生的男人,却给了我最短暂的一生…… “魏君晨伤我至少不会遮掩,不会欺骗,你呢?郅支城外一句迫不得已就轻易将我出卖,昨晚,我再次受伤时你又在哪里?”愤怒的,我咆哮着,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说出了心底积压许久的怨。 原来我真得很在乎,在乎一次次被欺骗,被抛弃,被出卖…… “原来我们真的认识……”冷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闭的门瞬间打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煞是诡异…… 79将军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魏君晨?惊恐的看着门外那张熟悉的脸,我的身体竟僵硬的移不开视线。刚刚我的话,他都听到了…… “抓住他!”冷冷的看着莫纤尘,他的身后瞬间飞出了几个黑衣人,将我们紧紧包围了起来,几柄寒剑杀气肆虐。 “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拔出贴身的剑周旋着黑衣人的一次次进攻,莫纤尘竟转身给了我一个明朗的微笑,声音笃定温暖。 “那,从今天起,我就是樱木。上次你救了我,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你因为任何一个人受伤。不管今生,还是来世。”第一个说会保护我的男人,他曾说他要做樱木,做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樱木…… “樱木……”看着他略显瘦削的肩膀,我竟又一次喊了他樱木,只因为那个明朗的微笑,那个2000余年后最贴心的单纯笑容。 “默默,你终于肯承认我了!”逼退了那几个黑衣人,他激动的冲到了床边,紧攥着我的手,“我们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低声在我耳边呢喃着,他试图将我抱起来,声音洋溢着温暖的幸福。 “啊……”右手腕锥心刺骨的痛张扬着与他接触的灼痛,我强忍着,竟仍忍不住呻吟出来。 那只枷锁…… 刚才的挣扎,锋利的锯齿竟已深嵌入手腕,鲜红的血沿着那根丝线滑下,坠落,在我雪白的衣服上染上了朵朵刺眼的红云。 “默默,对不起……”歉疚的看着我,莫纤尘举刀向那条线砍去。随着刀刃与丝线刺耳的摩擦声,他的剑从手中弹了出去,那条丝线却丝毫未损。 “没用的,这条线不会断的,你走吧。”茫然的看着那条泛着红光的线,我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 傍晚陈汤来时就已说过,这只枷锁是天外飞石,也就是陨石锻造而成的,坚硬无比,而那条线,是天蚕丝织成,任何兵器都不能伤其分毫。这套枷锁,除非人死,将永远不能摘下…… “我不会走的,即便死,我也不会再丢下你!”用力的扯着那条线,他的手心有红色的液体滑落,妖艳,窒息。 再也不会丢下我…… “你找死!”冷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杀气瞬间蔓延。一个红色身影转瞬竟已欺身到了莫纤尘身后,只稍稍用力便将他提起,狠狠地甩向了门边。 在莫纤尘的力度作用下,我随着枷锁的丝线重重摔落到了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右膝却毫无知觉,竟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再次跌坐在床边。我的腿…… “杀了他。”冷冷的看着倒在门边的莫纤尘,魏君晨愤怒的开口。他的功夫,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摔,竟令莫纤尘不能反抗。 “魏君晨,你可以杀了我,但我绝不允许你再次伤害她!”挣扎着站起身,莫纤尘怒吼着,明朗的眼中杀气毕露。 那一晚,郅支城外,暴雨中,他也是这个眼神…… 几个黑色的身影纠缠在一起,寒光闪闪,红光点点。他们的动作之快,根本分不清那个是莫纤尘,哪些是魏君晨的死士。恐怕这样,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你现在可没有时间去顾全他人,说吧,你究竟隐瞒了什么?”单膝蹲在我的面前,魏君晨的声音冷冷的在耳边响起,眼神似是已经看透了一切。 “好吧,我说……”身体渐渐向他靠近,我轻轻开口,嘴角爬过了一丝得意的笑。 看到我痛快妥协,他竟愣愣的看着我靠向他的脸,没有丝毫动作。左手悄悄的向前游离着,他的腰间,有樱木送我的弯刀…… 80将军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想干什么?”警惕的看着我手中的弯刀,魏君晨闪身向后退了一步,低声怒吼道。 “放心吧,只是借你的刀用用……”微微笑着看着他小心的模样,我抚摸着弯刀熟悉的弧度,思绪开始飘飞。 曾经为了逃离魏君晨而和樱木离开了魏军营,逃离途中却被毒蛇咬伤,樱木因此送我弯刀防身,这把刀,可以说是他为实现保护我一生的诺言的见证;几天后,这把刀成为了我杀死王薇的证据;失忆后,弯刀的刀鞘成了我下嫁易寒的聘礼;一个月前,醉倾城外,魏君晨险些用它置我于死地…… 经历了这么多,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已经决定要放下一切,结束一切。那这把弯刀,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莫纤尘,你住手!”用尽浑身力气吼着,我将弯刀横在了脖子上。不远处,魏君晨不动声色的看着我,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思。 “默默,你不要这样……”不再和黑衣人纠打,莫纤尘停住了招式,疑惑的看着我,无奈的开口。 “樱木,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誓言,从此你我生死两不相欠……”再一次喊了他樱木,只因为那句再也不会丢下我,可是,我已承受不起这看似美丽的誓言。不再受伤,只有不再相信…… “走啊!”用力的将弯刀掷向他,我声嘶力竭的吼着。物归原主,从此不再纠缠,生死两不相欠……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实现我的诺言,不再丢下你,带你离开……”飞身接过弯刀抵挡着一个黑衣人的进攻,他狠狠说道,飞出了房门,消匿在了夜色的黑暗中。 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你!”愤怒的,魏君晨吼着,铁钳般的手熟练的锁上了我的咽喉,没有用力,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杀意。 他猜到了我要放莫纤尘离开,却没想到我会将弯刀给他…… “那把刀本就是我的,现在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微微笑着看他,我幽幽开口,心却隐隐的痛着。他已经忘了我,为什么要对那把弯刀如此执着? “那把刀是你的?”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他的手渐渐松开,双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许久,他的额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脸色也愈发苍白。右手紧捂着胸口,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向下弓去,将头埋在了长发的阴影中。 为什么会这样?这已是第三次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 “将军……”甘延寿见状匆忙凑上前,犹豫着开口,想要扶他离开。 “不要碰我,你们,都出去!”依旧深深的埋着头,他气喘吁吁的说出了几个字,声音痛苦异常。 甘延寿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魏君晨,似是在犹豫,终于转身离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惨白的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红色的衣服竟隐隐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是要吞噬掉他的生命气息。 “你,没事吧?”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我轻轻开口。在我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他究竟发生过什么? “告诉我真相,否则我一定会要你后悔……”骤然抬头,他如血的眼睛怒视着我,嘴角挂着一丝捉摸不透的冷笑。 真相? “真相就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救你,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有人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躲避着他的目光,我轻声说道。 “那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昨晚,他已告诉了我答案,写下了不能回头的结局。但那些真相,于我,却是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我说过,不要骗我!”怒吼着,他的手再次锁紧了我的咽喉,杀气肆虐。 “你放开我……”窒息的感觉清晰的蔓延着,我想打开他的手,却根本无力。 “本来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但我实在想让你死得更绚烂一点……”他的手渐渐放松,嘴角张扬着一抹恐怖阴郁的微笑…… 81将军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他想做什么?惊恐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我感到了彻骨的寒冷。莫名的,我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莫纤尘的情景…… “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你用这把刀砍他一刀,至于砍哪里,你自己决定。 如果你不接受,我想陈汤会很高兴帮助你……”那日他冷冷的话语清晰的回响着,我的手渐渐移到了腹部,那个刀疤竟也清晰的疼痛起来,右脸颊的纱布下,有粘稠的液体滑下…… 窒息,心痛…… 他的手渐渐离开我的脖颈,窒息的感觉却丝毫没有消退。心痛欲裂,浑身有如烈火焚烧般,疼痛难忍。 紧紧的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要自己呻吟出声音,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滑落的冷汗浸透了衣襟。 “你怎么了?”魏君晨不确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却冷漠的真切。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肩,却瞬间抽离。 “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冷?”闭着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到他隐隐的心痛。 冷?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灼热难耐,他却这样说? “啊……”清晰的感受着心脏一次次剧烈的跳动着,似是要冲破身体跳出来,一丝浓郁的腥甜溢上口腔。再也忍受不住,我喊出了声音,一口鲜血吐在了他的衣服上,暗红的血晕瞬间散开……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用力的掐着我的肩膀,茫然的吼着,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感。 灵魂似是在渐渐从体内剥离,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给我莫大的痛苦,窒息却毫无睡意……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努力的将嘴角向上翘起,我喃喃着开口,声音苍白毫无生气。 那是我曾唱给他的歌,不知道现在的他,能不能明白…… “你的命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紧紧的将我揽在怀里,他声嘶力竭的吼着,依旧霸道。 不如就这样,掩藏起悲伤,陪君醉笑三千场。既然是这样,说好要坚强,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你一定要记得,我微笑的模样,最快乐的时光…… 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飞在云间,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却已感觉不到任何痛感。灵魂似乎正渐渐挣脱这具残破的身体,撕裂了一切记忆,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小心翼翼的将我抱起放到了床上。我想开口说话,却无力启齿。 回家,真的很想回家。是不是这样,我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即使那里没有了曦曦,但至少还有一个永远不会背弃我的樱木。 “快去请御医来!”压低声音,他怒吼着,声音却苍白无力,仿佛在竭力挽回一些注定失去的东西…… 一阵杂乱无章的喧闹后,世界又恢复了寂静。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隐隐的疼痛中,我看到了一个落寞的红色身影。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他的声音很低,我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恐惧,他的无力。 他是谁?为什么他狭长的眼中会有点点心痛的泪? “她身中多种剧毒,恐怕挨不过今晚……”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宣判了我的死刑。他是御医,是皇室的御用大夫,我的病已无人可医。就这样,结束吧…… “她不可以死,没有我的命令,她不可以死!快去煎药来……”他怒吼着,双手依旧紧紧的攥着我的手。 而我,却渐渐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他的力度…… 身体仿佛已飞在空中,我想伸手拭掉他脸上那一滴清澈的泪,却只是颓然的拂过他的脸。白色的锦被中,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的女子…… 82牵魂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怎么能让你死,带着这么悲惨的误会……怎么能让你就这么死掉……”似是感到了什么异样,红色的身影喃喃着,放开了紧握的手。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瞬间在房内蔓延,右手腕上的枷锁骤然脱落。 放手吧。不论曾经发生了什么,就这样,放开吧。 手腕一阵清凉的触感,白蒙蒙的雾气渐渐消失不见,身体重的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痛,很痛。清晰的痛感瞬间袭来,心痛欲裂,甚至稍稍呼吸都会牵动身体的所有痛楚。周围的一切竟也渐渐清晰起来,为什么会这样?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抹腥甜涌上口腔,几滴热热的粘稠液体缓缓从嘴角滑下。 “将军,药煎好了……”随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喝下去。”一只冰冷的汤匙触到了我的唇,草药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冷冷地命令着我,霸道依旧。 想要躲开那苦涩的中药,我试图将头转开,却根本无力,甚至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疼痛难耐,却毫无睡意,意识清晰的异常。 “为什么会这样?”几滴温热的药汁沿着我的嘴角滑下,他沉声怒吼着,我甚至听到了汤匙被他捏碎的声音。 “将军,放弃吧。即使拖过今晚,她也不可能活过三个月……这样,只能让她更痛苦而已……”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即使拖过今晚,我也只有三个月寿命…… 魏君晨,放弃吧。 “即使只有一天,我也要救活她!”笃定的说着,他的手又一次握紧了我的手,不再感到灼痛,我体会到了贴心的温暖。 他已经忘记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即使那段于他无关紧要的记忆中,他于我,只有恨…… “这是?牵魂锁?即使人死,灵魂也不会脱离身体……”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苍老的声音中满是诧异。 牵魂锁?难道就是因为它,我才不能离开这里?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什么都要结束了啊?再也不能离开,永远,即使我只能拥有三个月的寿命…… “够了,你下去吧,有问题时自会通知你。”冷冷的,魏君晨低声说着,却难以掩饰声音中淡淡的疲惫。 “最后一次提醒你,喝下去。戴上了牵魂锁,即使你想死,也不会那么容易……”再一次,冰冷的汤匙递到了唇边,他的口气依旧霸道。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剧痛中,我努力的喃喃开口,声音却低的连自己都不能听到。 药汁顺着我张开的唇流入口中,满口苦涩,难以下咽。 窒息。因为身体的剧痛而窒息,我剧烈的咳嗽着,混杂着浓浓的血,药汁被全部吐了出来。我竟已不能咽下那些苦涩的中药汤…… “既然这样……”替我擦拭着嘴角的血迹,他低语着,似是决定了什么。 这是…… 清晰的,他呼出的灼热气息拂过我的脸颊,他的唇竟瞬间覆上了我的唇,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温柔。 轻轻的敲开我的贝齿,温热适中的药汁淌到了我的口中,依旧苦涩难以下咽,却有了他口腔中淡淡的香气。 “喝下去,病就会好了。只要你喝下去,好起来,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就不会再追究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要你好起来……”伏在我的耳边,他低声说着,声音中溢满了甜甜的宠溺。 如果我不愿意说,他就不会再追究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此霸道骄傲的他,竟在向我妥协…… 莫名的,我竟顺从的,努力的尝试咽下那些苦涩的中药汤。 几匙药下肚,痛感渐渐不再,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抽离了似的,毫无力气。困意袭来,我看到了茫茫大雪中站立着一名红衣女子,她竟有着一头绚丽的银白色长发…… 83牵魂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苍白的嘴唇,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一个鲜艳的红色伤疤。 魏。 嘴角轻轻上扬,大大的眼中涌上了一抹倔强的笑意,随意将及腰的银发挽起,用一枚火红色的枫叶簪固定。镜中,如雪的长发上,顿时如飘落了一只火红色的蝴蝶,顽强,执着。 稍稍抬起的右手腕上,有一些尚未痊愈的细密的伤疤以及一只翠绿的玉镯。那只玉镯上错落有致的镶嵌着几个锁状的玉质小铃铛,晃动手臂,却没有任何声音。 “陈汤,谢谢你的轮椅。”回过头,我微笑的看着面前的白衣男人,真诚的说道。谢谢,是我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对于他一次次真心的帮助,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说些什么。 “可是,这个椅子真的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犹豫着,他有些心痛的看着我的满头白发,淡淡开口。 自醉倾城到将军府已愈半月,魏君晨做到了那晚的承诺,没有再次追问那些他已经忘却的记忆。我也因此得以在将军府养病,除了御医外,他甚至允许陈汤来看我。 十余天治疗下来,我的心已经不再剧痛,周身也不再发烫,身上的新伤旧伤都已结痂。可我的腿却依旧无力,不能行走。 上次陈汤来时我曾和他提起过轮椅,没想到只三天时间,他竟凭我说的话,做出了一把似模似样的轮椅。 我那一头如云的乌黑长发,在一夜间变成了银白色。它似是在向我昭示,不论如何小心翼翼的掩饰,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牵魂锁,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唯恐他继续问下去,我岔开了话题,说出了积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这只玉镯,竟和曾经被曦曦拾到的玉镯一模一样,没想到,竟在这里再次见到了它,更没想到,因为它,我才必须留在这里…… 戴上它,即便是死,灵魂也不能离开躯体。 “他终究还是为你戴上它了……”低语着,陈汤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陷入了沉思。 “牵魂锁,与其说它是只玉镯,不如说是一把锁,一把无形的锁。它会紧紧牵住所戴之人的魂魄,锁进玉镯中,除非人死,否则终生不能脱离。不过,对于病重之人而言,它可以暂时延长寿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住了,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心痛。 因为它,我才可以活下来,拥有三个月的生命。可是对于我的病情,所有人都在隐瞒我,但没有人知道,那一晚,我什么都听到了……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取下来的,是吗?那只枷锁明明就……”那只套在我手上的枷锁,陈汤明明说过只有人死才能脱落,可魏君晨却轻易地将它取了下来…… “你知道那只枷锁是怎么取下来的吗?”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他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 记得那晚恍惚中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然后那只锁就骤然脱落。那晚之后,魏君晨的手就莫名的多了一些绷带…… “难道……”狐疑的看着他,我不解的开口。 “那只枷锁的丝线在制作的过程中加入了一种嗜血的药草,它所溶入的第一滴血就是将军的,所以只有……”他的声音渐渐听得不再清晰,我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为了拿掉那只枷锁,魏君晨竟割破了自己的手…… 心清晰的痛着,脑中浮现着来到这里和魏君晨相识后的一点一滴。他的杀意,他的愤怒,他的惊异,他的温暖,他的欣赏,他的一切的一切…… “你可不可以帮我离开这里?”努力的将嘴角上扬着,我轻轻开口。即使回不到2000多年后,但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不再受伤,只有不再相信…… 84牵魂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深夜。 一弯月牙孤寂的挂在诺大的夜空,我却依旧无眠。驾着白天陈汤送的轮椅,我出了房间,在将军府内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十余天来,精神异常疲惫却毫无睡意,似是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在透支着我残余的生命。 “如果你决定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对于我要离开将军府的决定,陈汤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却没有问为什么,只淡淡答道。 他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帮我离开这里?以魏君晨的个性,他真的会放手吗? “啊……”一声压抑的呻吟隐隐传来,在寂静的夜晚竟清晰的异常。循着声音,我看到了一间依旧闪烁着烛光的房间。 是谁?推动椅轮,我来到了那间房外。轻轻的推开房门,昏暗的烛光中,我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魏君晨?他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转身欲离开,却传来了他痛苦的呢喃声音,莫名的,我竟转动椅轮,来到了他的床旁。 一阵刺鼻的酒气袭来,他苍白的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快乐的事情,他的双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现出十分痛苦的摸样。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替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手却被他紧紧攥住。灼痛中,我企图摆脱掉他的手,却挣脱不开。 “你清醒一点,魏君晨……”用力的推着他,希望他可以醒过来,我有些无奈的开口。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把我自己丢在这个冷漠肮脏的世上?只留下一只冰冷的牵魂锁,为了那个背叛你的男人……”仍旧未睁开眼睛,他痛苦呢喃着。 牵魂锁?除非人死,否则终生不能脱落。只留下一只冰冷的牵魂锁,这只玉镯原来的主人已经……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男人,任自己的生命凋零…… 她是谁?魏君晨和她是什么关系,竟为她的死如此痛苦难过?他究竟经历过什么,要喝这么多酒解忧,去忘记那些不愿记住的记忆? “你放开她,我不允许你伤害她。那个女人,是我杀死的,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声嘶力竭的吼着,他甩开了我的手,声音却苍白无力。 摆脱了他的桎梏,我转身欲走,却挪不动轮椅。就这样离开,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看着他因痛苦而苍白的脸,我的心竟也隐隐的痛着。平日在外人面前,他霸道嚣张,不可一世,现在的他,却是那么的无力孤独…… 究竟要怎么做,我才可以帮到他?那个女人,那个他即使在梦中也要竭力保护的女人,为什么不曾因为他而勇敢的活下来? 轻轻的将手覆上他的手,不再灼痛,只有彻骨的寒冷。这就是他此刻心底的温度吧?似是感受到了他心底的绝望和无助,我竟轻轻哼唱起那首曾经唱给他的歌。 “说忘记却时常想起,你给的美丽,刺痛我心底。每一次从梦中惊醒,沉默地哭泣,放肆地想你。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不如就这样,掩藏起悲伤,陪君醉笑三千场。既然是这样,说好要坚强,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你一定要记得,我微笑的模样,最快乐的时光……” 随着我的歌曲,他竟渐渐安静了下来,脸色也不再苍白痛苦。安详沉静的睡着,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喝酒了,喝酒对你的身体不好……”看着躺在床上熟悉却陌生的男人,莫名的,我竟开口要他戒酒。 “好。”睡意朦胧中,依旧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他竟顺从的答道…… 85牵魂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如茵,你的名字是绿草如茵的意思吗?”稍稍回头看着身后那个身着淡绿色衣服的女孩,我微微笑着轻轻问道。 如茵,15、6岁的摸样,魏君晨派来专门照顾我的侍女,一个漂亮可人的女孩。在将军府的一个多月来,一直是她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一个安静的可以让人忘记她的存在的女孩,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魏君晨才要她来照顾我吧。 “嗯。”缓缓的推着我的轮椅向前走着,她淡淡答了一声,不再说话。 “关于将军以前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吗?”要她将轮椅停在了一棵枫树下,我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下人可以过问的……”躲避着我询问的目光,她有些尴尬的回答。 十天前的那个晚上,魏君晨口中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究竟是谁?这几天,我和如茵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将军府,可是,偌大的将军府里却没有一个湖,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池塘都不曾见过…… 一阵轻风拂过,片片火红色的枫叶坠落,如无数火红色的蝴蝶,倔强燃烧…… 抬起右手接到一片落叶,我细细的端详着它上面清晰的纹路,目光却不经意拂过手腕上的牵魂锁。即使永远不能摘下它,不能回到属于我的世界,我也绝不能再留在这里。 陈汤自从十天前答应带我离开后,就不曾来过。我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带我离开,要魏君晨放手,可是…… “将军……”如茵不高的声音中夹杂着隐隐的恐惧,她的手轻轻碰了碰我,将我从沉思中惊醒。 茫然抬头,纷飞的落叶中,我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身影,嚣张,霸道,坚毅。 魏君晨? “我听御医说,你的腿已经好了,可以站起来了。如果依旧不能站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根本不想站起来……”伏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他没有看我,只定定的盯着我身下的轮椅,神情诡异。 根本不想站起来?我轻轻的抚摸着膝盖,却没有任何感觉,为什么会这样?那些被他震碎的骨头已经痊愈,潜意识中,我竟在无意识的逃避被他伤害的一切…… “这把奇怪的椅子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你想要去哪里,就给我站起来!”蛮横的托着我的胳膊要我站起来,他抬手劈碎了那把轮椅。 “你放开我……”看着满地暗红的木屑,我愤怒的开口,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 “好吧。”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轻轻说着,竟放开了支撑着我身体的手。 骤然失去了他的力度,我的双腿支撑不住,无力的瘫倒在了他的脚下。额上缓缓滑下几滴冷汗,腹部竟也隐隐的痛着。 “站起来。”冷冷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我,他再次开口,霸道嚣张。 努力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无力,只得一次次摔倒在他的脚下。 “救你,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有人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你说过的吧?”似是想起了什么,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缓缓开口。 他要干什么?狐疑的看着他,我的心底渐渐泛起一丝莫名的寒意。 “站起来!否则,我杀了她。如果她死了,就是因为你……”一把短刀瞬间横在了如茵的脖颈,他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如茵?惊恐的抬头看着她,迎着魏君晨杀气四溢的刀,她竟毫不反抗的闭上了眼睛。魏君晨手中的刀已高高扬起,急速下落…… 如茵,那个照顾了我一个多月的女孩,我怎么可以让她这么轻易就死去…… “无耻!”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我气喘吁吁的吼道。他手中的刀停滞在了如茵的脖颈,脸上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得意的笑。 因为他的那句话,我竟站了起来…… 明媚的阳光下,刀身反射的阳光晃的我睁不开眼睛。腹部一阵剧烈的抽痛,我重重的向下滑去…… 86牵魂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不要碰我,我不要看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竭力的推开如茵扶着我的手,我蜷缩在锦被中靠着床帏粗重的喘着气,声嘶力竭的吼着。 腹部依旧抽痛着,我有些无力的将头放在了合拢支起的膝盖上,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腹部。没想到,刚刚甩魏君晨的一巴掌竟令我昏倒在了他的怀里,而他竟然为我传御医入府诊治。 “默默小姐,你不要这样,冷御医是京城最好的大夫,他只是要为你开几副疗养身体的方子……”扯开我紧裹在身上的锦被,如茵有些无奈的开口,示意不远处等候的御医为我把脉。 冷御医,一个银发银须精神矍铄的老人,那晚就是他预言我的寿命至多只有三个月。一个多月来,只有最初的几天我接受了他的治疗,其余的时候,我都在隐瞒着魏君晨拒绝他为我把脉。如果今天妥协,那以前的一切努力掩饰都将会付之一炬…… “你们不要碰我。”惊恐的看着愈来愈近的御医,我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想要从如茵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我的手碰到她身体的瞬间,她竟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默默小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她轻声开口,试图站起来,却只无力的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困惑的看着仍旧微微颤抖的双手,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明紫色的身影,暖暖的阳光中,他的脸上洋溢着狡猾诡异的笑。我竟在不知不觉中使出了易寒传授给我的那些功夫…… “将军……”御医苍老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声音中竟有难以掩饰的恐惧。 随着冷冷的气息在身边蔓延,我看到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魏君晨?他不是被皇帝传召进宫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要再闹了,只有好好看大夫,身体才会好。”轻柔的拿掉我紧抓的被子,他轻轻开口,试图扶我躺下。 他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却没有质问为什么我会功夫。一股莫名的寒意渐渐泛上心底,依他的个性,他绝不会轻易罢休,可他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究竟想怎么样? “你不要碰我,我没有生病,我不要看大夫,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甩开他灼烫的手,我有些语无伦次的吼着。 “这十几天来,你一直拒绝冷御医为你把脉,甚至连如茵为你熬的药都没有喝。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霸道的攥着我的手腕,强制我直视他的眼睛,他冷冷说着。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不再躲避他如炬的目光,我淡淡开口。 右脸颊的伤疤隐隐的痛着,一滴粘稠的液体缓缓滑下。从他在我的脸上刻上这个字的那一晚,我就已决定,我和他,生死两不相欠…… “你自己的?从你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也不可以死!”定定的逼视着我,他狠狠说道,加重了手的力度,似是要将我牢牢抓住,揉进他的生命里。 “即使拖过今晚,她也活不过三个月……到了那时候,恐怕贵为将军的你也无能为力吧。”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我竟冷冷的笑着,满眼的戏谑。他一直在试图掩饰的真相,从他为我戴上牵魂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 “你住口!”怒吼着,他抬起手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曾经为了王薇,他也曾这样甩过我一个巴掌,不分青红皂白的。 脸颊火辣辣的痛着,我努力的将嘴角向上扬着,泪水却肆意滑出眼眶,坠落,破碎。 “你没事吧?对不起……”手足无措的,他满眼的歉疚,抬起手想要抚摸我肿胀的脸颊。 躲开他扬起的手,我蜷坐在床的一角,紧紧的拥着双腿,任泪水溅湿白色的纱裙。 “求求你,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要……”莫名的,我竟万分委屈的,在他面前恸哭了起来…… 87将军府遇袭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杀了他。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他带给你的,只有杀了他你的一切痛苦才会结束……” 是谁?我茫然的环顾四周,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一次次的低语着。 “下次想死,就死的彻底点。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一个熟悉的冷漠声音渐渐响起,一团白雾瞬间蒸腾而出,一个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气,他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苍白柔弱的女子。 这是?魏君晨,和我? “啪!”声音清脆的异常。伴着着清脆的响声,身着白衣的女子重重的向后飞去,撞翻了桌子,倒在了满地破碎的碟子碎片中。鲜艳夺目的血在瞬间流了出来,心痛异常,却无泪。 挣扎着,她淡然的看着面前杀气四溢的男人,嘴角倔强的上扬着…… “我为我刚才的冲动向你赔罪。求求你,放了他吧。”明媚的阳光中,依旧一袭白衣的她跪在了他的脚下,晶莹的泪水在脸上肆意的流着。 没有看她,冷冷的,他终于开口,“送夫人回房。” 轻轻的拭干脸上的泪,她缓缓站起身,抬起手,再一次,狠狠的甩了他一 巴掌……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我?我没有杀王薇,我没有!”看着他在大雨中铁青的脸,她声嘶力竭的吼着,身上红色的长裙破烂不堪,染满了暗红的血迹。两行泪顺着眼角滑下,混着雨水流到口中,满是苦涩。 “你不配……”简短的,他的声音中满是讥笑。 他的剑直直的指向她,没有丝毫犹豫。她身后的黑衣人甩开她,向上飞去,明朗的眼中泛过一丝笑意。她看到,男人飘飞的衣袖下,有一只精巧的袖箭。只一瞬间,三支金黄色的箭径直的飞向了他。 努力的微笑着,她竟迎上了他的剑,只为替他挡掉那些致命的金箭…… “不要啊……”锥心刺骨的疼痛瞬间袭遍全身,我想上前阻止那悲惨的一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飘飞在暴雨中的红色身影,如一只火红色的蝴蝶,倔强的燃烧着自己脆弱的生命。 一声惊雷从头顶炸响,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冷汗浸透了衣衫。昏黄的烛光中,我缓缓起身,桌上的铜镜中,我看到了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一道闪电划过,右脸颊暗红的伤疤竟隐隐闪烁着诡异妖艳的光芒。 这就是我吗?这就是我和他注定的命运吗?互相伤害,互相痛恨…… 头痛欲裂,再无睡意,我披上外衣走出了房间。一阵清冷的风吹过,大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渐渐挣脱了那个噩梦的阴霾。 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脚真切的接触地面,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步履缓慢。一道闪电划过,我看到不远的身后,一个黑衣男人警惕的跟着我。魏君晨竟派人监视我,防止我腿伤痊愈后逃离将军府…… 虽然今天魏君晨勉强容忍了我拒绝看大夫的任性要求,不过,看来想要顺利离开这里,绝非易事。手不经意的抚摸着腹部,我渐渐陷入了沉思。陈汤答应带我离开后一直没有露面,如果不尽快离开,恐怕…… 几滴冰冷的雨滴被风抽到脸上,我裹紧了衣服,抬头望着暗黑的天幕中划过的一道道闪电,心底竟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在今夜发生,不可挽回…… 电闪雷鸣中,一场暴雨倾盆而来,豆大的雨点重重的落到地上,似是要洗涤这世间一切的污浊。莫名的,我竟想到了一年前的郅支城外,那一晚的雨也下得这么大,冷的让人心寒…… 身后一声闷响,来不及回头,一把长刀已横在了我的脖颈。 88将军府遇袭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带我到魏君晨的房间。”冷冷的,身后的声音透过暴雨清晰的传来,淡淡的,很年轻的声音。 是谁?他夜闯将军府究竟有什么目的? 迟疑着,我站在原地未挪动半分。能够轻易的干掉魏君晨的死士,他的功夫绝非一般,如果冒然的将他带到魏君晨的房间,岂不是会杀魏君晨一个措手不及……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依旧冷冷的声音,却已明显的充满了不耐烦的口气。 “放弃吧。将军府戒备森严,不论你有什么目的,一定不会得逞的。”缓慢的向前移动着,我轻轻开口。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可以感觉到他的声音很年轻,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奈魏君晨如何。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我一定会要你陪葬。”长刀骤然贴近了我脖颈的肌肤,杀气四溢。 不再说话,我继续向前走着,心底却久久不能平静。魏君晨的房间在将军府东侧的沽月苑,和我住的铭心阁仅隔几个回廊的距离,而且他房间的灯,夜晚从不曾熄灭。从我们现在的位置看,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雨幕后点点昏黄的灯光…… “就是这里了。”看着紧闭的房中闪烁的点点烛光,我顿住了脚步,轻轻说道。 长刀瞬间抽离脖颈,尚未来得及转身,背部一阵酸痛,我竟定定的站在原地,浑身动弹不得,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最好没有骗我……”和我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道,没有看我,轻轻的推开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黑色的衣衫,高大的身材,略显瘦削的肩膀,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声 音也有些熟悉。 愣愣的看着他推开房门,任房内明亮的烛光洒在身上,我的心底渐渐泛起一丝淡淡的甜蜜。身后的沽月苑内,一棵茂密的枫树后,一间房间如往常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橘黄色光芒…… 恨他入骨的我,竟在不经意间想要去保护他,要他远离任何危险…… 只是面前这个房间,竟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除了那些红色的装饰,一切的一切,简单整洁的床榻,古朴的梳妆台,破损的古筝,暗红的琵琶,墙上悬挂的那件火红色的长裙……似曾相识。 这个房间的布局、摆设竟和一年前任飘零的行军帐一模一样!每一件都一尘不染的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似是在静静地等待。墙上那条破败不堪的红色长裙是小桃做给我的那一件,落水失忆后被我放逐到了河水中,没想到,竟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魏君晨明明恨我入骨,为什么要在将军府内布置这间房,甚至将我的弯刀贴身携带? “你竟敢骗我!”愤怒的,男人冲出房间狠狠地甩了我一个巴掌,我在他的力度作用下摔进了房间,碰掉了矮桌上的古筝,熟悉的质地,熟悉的气息。 一滴血沿着嘴角缓缓滑下,腥甜溢满口腔。抬头迎着他满眼的愤怒,毫不掩饰的杀气,我竟冷冷的笑着。 “是你?”愤怒的眼中,肆虐的杀气后竟隐隐的流泻出一丝惊异。他的眼神扫过我的白发,我的脸颊,我微微扬起的嘴角,我甚至可以肯定,这个人,我一定见过…… 一块黑色的布完美的将他的脸遮挡了起来,可是,他却有着一双如暗夜晨星般的眼睛,深邃的仿佛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他是?那日长安街上,是他抓住了被魏君晨重伤想要逃脱的我,并将我送到醉倾城,等待一个月后的卖身…… 他是魏君晨身边的死士,为什么会以这身装扮来到将军府?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89将军府遇袭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上次醉倾城的事情还未还得及谢谢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疼痛中,我竟恢复了知觉,挣扎着站起身,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真的很聪明,可有的时候,聪明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中似是闪过一丝冷笑,淡淡开口,只瞬间竟已欺身到我的身旁,一把短刀抵住了我的咽喉。 “这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情,终究不能总如人愿。”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他的尖刀,我毫无意识的后退着,直到身体贴到了墙上的那件红衣,再也动弹不得。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不能留你活命了,要怨就要怨你的自作聪明……”冷冷的,他轻轻开口,短刀明显的加重了力道。 一滴滴粘稠的液体顺着脖颈滑下,我的手触摸到了身后的红衣,上一次离开时就是穿着它,没想到,再次见到它竟是永远离开的时候。 这是?长裙腰部扎着丝带的地方竟有一处小小的突起,我用力的按了下去,身后的墙壁骤然向后退去,空出了一条密道。失去了墙壁的依托,我摔倒在了地上,看着他短刀上坠落的丝丝血迹,粗重的喘着气。 “看来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狐疑的看着我身后的密室,他收起了短刀,淡淡的看着我,语气不容置疑。 这个房间竟有一间密室…… 撑着墙壁缓慢的向前走着,双腿有些无力,除了细微的裙裾摩擦声,听不到任何声音。听不到屋外的暴雨惊雷声,甚至听不到他走路呼吸的声音。如果不是腰间短刀隐隐的寒意,我甚至怀疑身后根本没有人。 不知向下走了多少级台阶,眼前出现了一条小路,昏暗,潮湿。小路的尽头闪烁着点点橘黄色的火光,甚至有隐隐的说话声音传来。 怔在原地,我竟在害怕继续前行,似是那间房内隐藏了什么未知的秘密。 “走。”身后的短刀瞬间抵住了我的身体,声音冷漠急促。 这是?虚掩的石门内,几只火把炽烈的燃烧着,将宽阔的房间照的亮如白昼。一张简单的木床,一只破旧的桌子,几把残破的椅子。房间正中间的木椅上端坐着一个红色的熟悉身影,魏君晨?他为什么会在这? 那个白衣男人,甘延寿?自从上次醒来就不曾见过他,脸色依旧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面前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女子隐晦在甘延寿的阴影中,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默然气息,看不清容貌,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红颜,或者说陈默,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醉倾城?”定定的看着脚下有些颤抖的女子,甘延寿冷冷开口。魏君晨竟在秘密调查我的真实身份…… 心头一紧,我险些喊出声音,却被身后的男人再一次点了穴道。愣愣的站在那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浑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房内发生的一切。 “我只知道陈默是醉倾城一个下等丫头捡回来的,刚到醉倾城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男子,甚至陈都尉都曾说过,陈默是他的兄弟……”女子淡淡的的声音有些哽咽,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你是说,陈汤。”听到女子的回答,魏君晨冷冷开口,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嗯。那一次陈默将毛延寿毛大人打成重伤,陈都尉出面保全了她……”声音依旧淡淡的,却不再哽咽。 “那你说的那个下等丫头如今又在哪里?”甘延寿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从上次他和陈汤见面的情形看,他们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醉倾城被烧毁的前一晚,也就是红颜卖身的那一晚,陈都尉将她接走了……”这个声音,似乎在那里听到过…… 90将军府遇袭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那她体内的毒又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魏君晨的声音不高,却给人不怒而威的感觉,不能反抗。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体内的毒会和她有关系? “是‘百日醉’,一种可以让人在三个月内急剧衰老的毒药。如果不是蓝轩从中周旋,恐怕……”女子的声音渐渐减低,听得不十分真切。 她是谁?为什么要用如此狠毒的毒药对付我?蓝轩竟然知道,而且在我不知晓得情况下为我解毒。只怕这种药,她也只能减缓药性,而不能彻底解毒,否则这一头白发又从何而来…… 蓝轩,我似乎看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暴雨中,一袭淡蓝色的长裙,淡淡的漠然,淡淡的忧郁。纵然如今已物是人非,但曾经彼此真心相待过…… “你如此待她,不仅仅是为了保住醉倾城花魁的头衔吧。”瞬间欺身到女子身旁,魏君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犀利,杀气也毫不掩饰的蔓延开来。 醉倾城花魁?一抹火光闪烁着照到女子的脸上,摆脱了甘延寿的阴影,一张苍白略显瘦削的脸在明亮的火光下散发着超世脱俗的清秀,一种亦真亦幻的倾城之美。青空?是她? 紫菱曾经告诉过我,青空没有我想象中的简单,她的脸就是被青空毁掉,再也不能成为绝色四佳人。可是,如果她这样不仅仅是为了成为醉倾城唯一的花魁,又是为了什么? “只有除掉她坐稳醉倾城花魁之位,才可以……”一根银针瞬间插进了青空的眉间,她的眼睛渐渐暗淡下去,消逝了生命的痕迹。一丝隐隐的笑僵在了嘴角,再也化不开…… 身后的男人牵着我迅速的后退着,我动弹不得,只有任他牵扯着向前逃离。茫然的看着眼前瘦削的背影,心底泛上一抹浓浓的恐惧,他竟然如此轻易的杀了青空,在魏君晨面前…… “你不要过来,再动,我就杀了她。”暴雨中,男人的长刀横在我的脖颈,冷冷地说着,声音残酷没有一丝温度。 只瞬间,魏君晨竟追上了我们,一柄寒剑杀气四溢。暴雨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团说不出的冷漠。 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熟悉。一年前的郅支城外,就是这个人,这把剑,斩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如今,暴雨依旧,故人依旧,冷漠依旧…… “很可惜,你手中的筹码没有任何价值。”冷笑着,魏君晨一个剑花便向我刺了过来。 如果没有我,他们至少可以打个平手,甚至魏君晨可以占得上风。如果为了顾及我,他一定会处于劣势,所以,他选择了放弃没有任何价值的我。 魏君晨的剑越来越近,没有丝毫犹豫。动弹不得,只有愣愣的看着那把愈来愈近的寒剑。身后的男人对魏君晨的举动似是有些诧异,牵着我的手竟微微怔了一下。 “要怨就要怨你自己今生信错了人,如果有来生,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贴在我的耳畔,他轻声说着,手中的长刀骤然加重了力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又怎么会轻易放我……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结束了。迎着魏君晨急速刺来的剑,我竟感觉不到一丝恐惧,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努力的微笑着。挣扎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结束了。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 一声刺耳的的刀刃摩擦声,脖颈不再疼痛,一只温暖的手揽住了我的腰际,飘飞在空中,急速向后退着。困惑的睁开眼,飘飞的景色中,我看到了一双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睛。 “杀了他。”倒在他的怀中,他冷冷的声音依稀飘来。头部剧烈的痛着,我的世界渐渐被黑暗吞噬,没有一丝光明……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不再痛苦……” 91放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醒了吗?”刚刚醒来,就看到了陈汤温暖的脸,听到了他熟悉的温暖声音。 “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明明记得被黑衣人劫持后,被魏君晨所救,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全无印象? “你身体太弱,淋了雨,昏倒了。已经找冷御医为你把脉诊治过了,如茵去煎药了,应该不久就可以回来……”陈汤扶着我从床上坐起,轻声说着,却在不经意的逃避我的目光。 冷御医为我把脉?那…… “你什么都知道了?”轻轻的抚摸着腹部,我淡淡说道,有些事情,竭力隐瞒了那么久,却终究还是瞒不过。 “嗯。是不是应该……”有些心痛的看着我,陈汤犹豫着开口。 “不要告诉他,这些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个孩子,不论能不能生下来,他只属于我。”定定的看着陈汤,我笃定的开口。那一晚,我竟有了他的孩子,一个恨我入骨的男人的孩子…… “可是这样,对你,对他,对你腹中的孩子,真的好吗?将军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犹豫着,他终于选择了放弃。 “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我落水后这几个月中,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忘记我?”为什么他忘记了我,却要保留关于我的一切东西?那个房间,那间用红色装饰的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你仍然在乎他,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或许……”或许他可以爱上我?真心待我一生? “从我踏出醉倾城的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不再因为任何人受伤。不再受伤,只有不再相信。”曾经深切的受过伤,再也不要…… “自你受伤落水后,将军不眠不休的找了你一个月,一次次将攻打郅支城的计划搁浅。在水中找到你的长裙时,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将军日日饮酒消愁,置皇上一道道圣旨不顾。我不愿看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更不能看着全军的将士因为抗旨被斩,所以我给他吃了蝶谷医仙的‘忘情丹’……”淡淡地说着,陈汤的眼中满是心痛,满是不忍。 忘情丹。 蓝轩说过,忘情丹可以使人忘记心中挚爱,如果再次动情,会心痛不已…… “这样,即使他忘不掉你,至少可以忘记王嫱,忘记他之前对你的种种不堪。可是,我没想到,他忘记的竟然是你,而且对你曾经存在的痕迹异常执着。你的弯刀,你的古筝,你的琵琶,你离开时穿的那件红衣……”陈汤继续着,我的思绪却开始飘飞。魏君晨为什么会忘记我,不是王嫱,他明明那么恨我,因为他深爱的王嫱…… 他对我曾经用过的东西执着,所以才会随身携带我的弯刀,将那些东西放置在那个房间,那个满目红色的房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在我决定永远放弃的时候知道这些?这些事情,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 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我跌跌撞撞的走向梳妆台,一个趔趄,我险些摔倒,陈汤想要搀扶我,却被我拒绝。铜镜中,精致的五官,苍白的脸色,一个暗红色的刺目伤疤。 抬手轻轻的触碰着那个伤疤,这是他留给我的,他带给我的只有伤痛,只有无尽的痛苦。而它是我立誓不再受伤不再相信的根源,爱这个字,对我而言,太过沉重,我已承受不起。 可是,就这样放弃,为什么心头会有浓浓的不舍?这段情,这份恨,纠缠了这么久,竟难以割舍…… “关内侯,将军他已经吃过药睡下了,冷御医说将军伤势……”看到陈汤在瞪她,如茵有些无措的看了我一眼,顿时住了嘴。 魏君晨,他受伤了? 92放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将军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之伤,不碍事的。”看到我狐疑的样子,陈汤轻声说着,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心痛和忧虑。 他的伤真的不要紧吗?为什么陈汤要如此遮掩? “既然这样,我去看看他。”随意将头发挽起,用枫叶簪固定住,我竟有些急切的站起身,向房外走去。 “飘零……”陈汤在身后犹豫着开口,拦住了我,“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尚未待我反应过来,陈汤已走出了我的视线。魏君晨受的伤一定不轻,否则他不会这样焦急。 许久,陈汤依旧没有回来,我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窗外依旧的暴雨,魏君晨,他真的还好吗? “你们干什么?”再也坐不住,我撑起伞想要去看他,却被门外两个高大男子拦住。 “甘都尉吩咐过,姑娘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没有看我,其中一个男人简短答道。 为什么禁止我离开这里? “如茵,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去把冷御医叫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既然不要我出去,只有请冷御医来问清楚了。 见到一直拒绝看病的我主动要求见大夫,如茵重重的吁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快乐,快步出去了。头依旧有些痛,我走到床边靠着床帏坐下,闭目整理着这一晚发生的事情。 “小姐,冷御医到了。”如茵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疲惫。 “好了,你去歇着吧,忙了一夜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去叫你。”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天空已经发白,雨也小了许多。 “如果冷御医开了方子,送到我那就行,我去抓药。”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如茵转身关上房门,离开了。 “将军的伤……”看着如茵离开,我迫不及待的开口。 “虽伤在要害,却因为刀口并不深,没有生命危险,静养数日就可以了。”一身白衣白衫,银发银须,竟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受伤?”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仅仅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和我有关系,陈汤竭力隐瞒的…… “是你。”苍老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字字凌迟着我的心。 我?是我刺伤了魏君晨?以我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伤他分毫,而他却可以轻易取走我的性命,为什么他会受伤而我却毫发未损? 努力的回想着,却没有任何记忆,我只记得倒在他的怀中,便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心底有一个冷冷的声音低吟着。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不再痛苦……” “你是不是曾经吃过‘恨情丹’?”定定的看着我头上的枫叶簪,他淡淡开口。他竟然知道这些? 恨情丹,可以使人丧失爱的能力,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去刺杀伤害自己最重的那个人…… “可是,那颗药在我吃下去的时候,药性已经中和了……”茫然的看着面前银发银须的老人,我不解的说着。红姐在给我吃下那颗药的时候,已经中和了药性,怎么会和我刺伤魏君晨有关系? “药性只是暂时中和,但‘恨情丹’的毒素依旧在你的体内,因为你怀孕,身体又极度虚弱,引发了它的药性。所以你才会毫无意识的去杀那个在你心底最重最在乎却伤你最深的那个人……”他的话一字一句刻在我的心底,原来,我最在乎的人是魏君晨,欺骗了自己那么久,却终究没能骗过自己的心。 “是不是除了他,我不会毫无意识的伤害其它人?”冷冷的,我轻轻开口。有些事情,即使不舍,也必须做出决定了。 “是。” “谢谢你,冷御医。我知道将军受伤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陈汤,他回来了。 “如果有一天你走投无路,打开这个锦囊,或许可以帮到你。”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他递过来一只白色的锦囊,锦囊的上面绣着一片火红色的枫叶,竟和我头上的枫叶簪有几分相似…… 93放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抹朝阳透过窗子缓缓的洒满房间,洒落一地金黄,满眼温暖。 “你决定了吗?”冷御医已经走了许久,陈汤和我对坐着,却不知如何开口。终于,似是犹豫了很久,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不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没有看他,我低着头轻声说着,心却隐隐的痛着。 “难道不可以因为将军留下来吗?毕竟你已经怀了他的骨肉,而且将军也需要你……”陈汤的身影掩映在明媚的雨后阳光中,看不清容貌,却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感觉。 “即使他的心中曾经有过我的痕迹,也只可能是因为对我舍身救他的愧疚。仅仅这样,可以抹掉王嫱在他心中的位置吗?她永远是他心中的至爱,而我又能算什么?一个毁了他一生幸福的女人,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一个他已经忘却从不留恋的女人……”努力的微笑着看着陈汤,我幽幽开口,眼角却有隐隐的泪光。 只有离开他,才可以给他安全,除了这样,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什么…… “好吧。我会想尽办法带你离开。”轻轻叹了口气,陈汤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不知道他要用什么办法带我离开,自从上次他提出要带我离开,魏君晨竟禁止了他来看我。如果不是这次遇袭,恐怕仍旧不能见面。 “如果,我说我不是任飘零,你还会这么帮我吗?”深深的低着头,我轻声说着,不敢正视他,心底却在恐惧他的回答。 从他给予我的温暖,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对任飘零的爱,而我却在一次次的利用着这份深沉无私的爱。除了谢谢,恐怕我最该对他说的,就是对不起。 “我帮你,不是因为任飘零这个名字,只因为,是你。”低沉的声音笃定毫不犹豫,纵然窗外已是落叶纷飞的秋季,他的话却温暖着我渐渐冰冷的心。 “谢谢你,陈汤。可是,我不想再骗你,我不是任飘零……”我不是任飘零,我不可以再欺骗他,陷他于不义之地。 “其实,从郅支城外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不是她。”不再看我,他转身看着窗外飘飞的红色落叶,温暖的背影落寞异常。 一年前,郅支城外,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子将自己的生命凋零在了三尺白绫上……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究竟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其实,或许我应该谢谢你,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她坚强活下去的身影。你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她,一个她想做却不敢做的自己……”转过身定定的看着我,他温暖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欣慰的光芒。 “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抓紧她,不要再让她离你而去。”似是放下了心底的一副重担,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了许多。终于可以不再背负任飘零的命运,只做我自己,平凡倔强的自己。 “没能好好保护她,没能给他一生的幸福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如果如你所说,真的有来生的话,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再轻易放弃。”温暖的眼睛看着我,似是透过我的身体,看到了另一个曾经存在的灵魂。 任飘零这一生能够遇到这么痴情的一个男子,已是足矣。 “默默,我的名字,你应该听樱木,莫纤尘叫过吧……”那个拥有明朗脸庞、无邪眼睛的男子,总是不经意的将他看做单纯的樱木,而不是那个满腹心机的男人,莫纤尘。 “他就住在我的府邸,那一晚,他被冷香下了迷药,所以才没能出现在醉倾城。不论以前种种,我可以看到他对你的用心……”用心?从最初潜入魏军营,他对我的哪一次,不是用心良苦,筹划多时? “关内侯,将军醒了,想要见默默小姐……”如茵推开房门轻轻开口,有些不安的看着我。 魏君晨?他要见我?我将他刺成了重伤,以他的个性,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94放手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如果你改变决定,随时来告诉我,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错过一生所爱……”转身跟着如茵离开房间,陈汤温暖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淡淡的心痛和无奈。 “谢谢,还有,对不起。”没有回头,我停下脚步轻轻说道。没有等他回答,快步离开。 对他,终有太多的对不起…… 昨晚下了一夜雨,到天亮才微微放晴,迎着微风,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清香,我张开双臂,拥抱着这深秋短暂的惬意。 许久,似是有一双眼睛冷冷的打量着我,来不及收敛脸上的微笑,我向着目光的根源望去。高大挺拔的红色身影,棱角分明的脸现出一丝苍白颜色,眼神冷漠却有不易察觉的温暖,微微扬起的唇边一抹猜不透的笑意。 魏君晨。他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昨日被挟持见到的那个房间,那个承载了我全部回忆的房间…… “你们都下去吧。”冷冷的看着我走进房间,他轻声开口,示意甘延寿和如茵离开这里。 “将军,属下以为……”甘延寿警惕的看着我,微微抱拳,说道。他定是怕我再次伤害魏君晨,从我重伤踏进将军府的那一天,他就没有相信过我。 “没事的,下去吧。”轻轻说完,魏君晨稍稍抬手关上了房门,声音中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你的伤,没事吧?”看着他有些无力的坐在矮桌旁,我犹豫着开口。我的那一刀,竟能伤他至此…… “我的伤不关你的事。昨天那个男人,你,有没有见过他?”依旧冷冷的,他的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心痛。昨天我将他刺伤,恐怕将军府内没有人可以伤那个男人分毫了吧? 只是,他说他的伤不关我的事,他为什么要隐瞒是我伤了他? “没有,我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说不清为什么,我没有点破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昨夜如果没有魏君晨相救,恐怕我早已做了他的刀下鬼,只是总觉得他的身上有另一个人的痕迹,一个曾经相识相知的身影…… “那么,你至少应该知道,你昨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和那个男人闯进密室吧?”狐疑的看着我,他冷冷说着。 “只是偶然路过,至于进入那个密室,是个意外。”手指僵硬的抚摸着衣箱上放置的琵琶,我云淡风轻的解释道。曾经赖以生存的资本,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完整的弹奏一支曲子。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将军府的禁地吗?是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低声怒吼着,他的手熟练的锁上了我的咽喉,却未用力。 似乎以前听如茵说过,因为昨晚事态紧急忘记了。因为铭心阁只有这一间亮着灯,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里。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忘记,又何必执着……”脖颈昨晚被割伤的部位清晰的痛着,我有些痛苦的开口。 “你,你究竟是谁?我调查过所有知道你存在的人,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茫然的看着我,他松开了手,双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放手吧。这样,或许对谁都好。不论我曾经是谁,我们早已生死两不相欠。只求你,放我离开……”定定的看着他,我轻轻说道。这些话,既是说给他,又是说给自己。 对于他而言,我是埋藏在他身边的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如果他不忍杀我,总有一天,他会被我炸得体无完肤。所以,我必须离开,别无选择。 “你休想。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的手里。”有些气喘吁吁的,他狠狠说道,却毫无杀气。昨晚他受的伤,真的不轻。 “你……”想要开口,他冰冷的唇却骤然落到了我的唇上,熟悉的清香瞬间溢满口腔。那一晚中毒不醒时,就是这样…… 愣愣的瞪大眼睛看着他苍白脸上的痛苦,我想要挣脱却挣不开他铁钳般有力的大手。窒息感渐渐涌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闭上眼睛,我竟尝试着回应他的吻……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才可以不再痛苦……” “你放开我!”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竭力的保存意识,暗自运气,我用力的在他的胸前推了一掌。挣脱了他的怀抱,我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看着他满脸的愕然,我扬眉轻轻笑笑,转身的瞬间却已泪如雨下。即使要他再次恨我,也不要再留在他的身边。 放手,实在有太多的迫不得已…… 95红颜祸水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深夜,依旧无眠。 独自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底涌上淡淡的失落感。雨点敲打在窗上,地上,带着莫名的忧伤,如诉如泣。 伸出手掌接住一滴滴雨滴,透明的液体在手心溅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如同泪水洒落心底。 窗前的铜镜中,如雪的长发衬托着一张绝世容颜,右脸颊暗红色的伤疤昭示着主人的悲惨命运。 记得五天前在密室中听到青空说我体内的毒是“百日醉”,一种可以令人在一百天内迅速衰老的毒药。自从中毒到现在已愈两个月,除了一头白发,我的容颜依旧停留在16、7岁的样子,未见一丝衰老的迹象,可是,我却能清晰的感到生命悄悄从身体里消逝,抓也抓不住…… 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药碗,看着碗中冰冷的中药汤,我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反胃的呕吐**,努力的喝了下去。这是傍晚如茵送来的,因为惧怕苦涩,便搁置了下来。三天来,我一直主动地喝着每一碗药,魏君晨便不再命令如茵监视我喝药。 我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腹部,心底泛起浓浓的惆怅。受过伤后,终于学会了死心,学会了不再相信,为什么上天非要在这个时候,赐给我这个我承受不起的新生命?穿越了2000余年的时空来到这里,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你执意留下这个孩子,我将停止为你体内的各种毒素解毒,那些药他根本承受不了。而且,这个孩子会消耗掉你最后的一点生命,你或许根本就不能平安的生下他,如果你没有学过功夫的话,恐怕你根本撑不到现在……”三天前,冷御医为我诊治时曾警告过我,我却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即使和魏君晨之间存在着恩恩怨怨,但我绝没有权利扼杀这个孩子的性命。 闭着眼睛冥思着到了这里以任飘零的身份存在的点点滴滴,心底落寞异常。家,只想拥有一个简单温馨的家,一个累了倦了可以停靠休息的港湾。可是,颠簸了这么久,究竟哪里才属于我? 门外两声低沉的暗哼,我惊恐的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昏黄的烛光中,一把明晃晃的剑径直的向我刺来。匆忙起身,我后退着闪过了这一剑,匆忙向门外冲去。 只瞬间,身后寒光闪过,我颈边的长发被削掉了一缕,门外甘延寿派来监视我的那两个男人倒在地上,毫无生气。他竟然可以轻易地干掉魏君晨的死士,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真的是红颜祸水……”一个淡淡的声音慵懒的响起,是他? 尚未来得及回身,只听身后几声刀剑摩擦声,一切便又回复了平静。 “没想到,你竟然会救我……”轻轻转身,看着那双如晨星般明亮的眼睛,我微微笑着说道。 斜倚在窗前,依旧一袭黑衣,看不到容貌,只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带着一抹猜不透的笑意。他的身前,刚刚来杀我的那个男人倒在地上,心口的血依旧涓涓的留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一阵恶心反胃,我弯下身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真的是红颜祸水……”定定的看着我,他轻声说着,满眼的玩味。 “红颜祸水?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吧?”有些气虚的在床旁坐下,刻意不去看倒在地上的男人,我淡淡开口。 “祸水,你竟然不怕我,上次我明明险些要了你的命……”欺身到我身前,他的手捏上了我的下巴,声音又恢复了冷漠。 “怕又有什么用,以你的功夫,我根本不可能逃的掉。”侧脸甩开他的手,我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在他的眼下逃出铭心阁,与其慌忙逃窜,还不如去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刚才闹了那么大动静,将军府内竟没有一个护卫出现,足以见得铭心阁的人早就已被人别有用心的调走。只怕门外那两个男人也只是他手中的两颗弃子罢了。眼前闪过一张苍白的面容,甘延寿,他终究对我不放心…… 96红颜祸水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为什么你没有对将军说出我的真实身份?”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他说出了心底的疑惑。 “我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你的身上有他的影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似曾相识的影子,那个熟悉却异常陌生的影子,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替他隐瞒他的身份。 “他?你究竟是谁?”警惕的看着我,一把短刀抵住了我的咽喉,如晨星的眼中溢满了危险的气息。 “我?你不是说过了吗?红颜祸水……”刀锋触碰到几日前被他割伤尚未痊愈的伤疤,疼痛瞬间蔓延,窒息中,我喘息着开口。 “你是……”狐疑的看着我,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许久,他终于开口,“你真的是红颜祸水,不过,不要忘记,杀了魏君晨,只有杀了他,你才可以不再痛苦……” 抽回我颈间的短刀,他将刀挂到了我腰间的丝带上,眼中溢满了玩味了然的笑。 只有杀了他,你才可以不再痛苦?他怎么会知道?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知道……”不解的看着他,我开口问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中了“恨情丹”的毒? “出尘,我现在的名字。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中了‘恨情丹’的毒,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只要记住,杀了魏君晨,只有杀了他,你才可以不再痛苦……”只瞬间,他竟在我的面前消息不见,只有淡淡的声音在空寂的房内回荡。 出尘。这个拥有晨星般明亮眼睛的男人究竟是谁?五天前,我险些成为他的刀下亡魂,今晚,却是他救了我一命。他知道我中了“恨情丹”的毒,他会不会是…… 眼前浮现出一个身着明紫色长衫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坏坏的不羁的笑,眼中的宠溺温暖却陌生…… 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浓郁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强烈的恶心反胃的感觉侵袭着大脑。再也不能思考,我快步走出了房间,远离了那些尔虞我诈的记忆。 这里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竟又来到了这里,那个承载了我们记忆的房间。 轻轻的推门而入,我贪婪的抚摸着房内的一切,破损的古筝,古朴的梳妆台,精致的琵琶。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熟悉。 坐在矮桌前,轻轻的拥着琵琶,感受着曾经熟悉的质地,熟悉的温度。一丝凉凉的寒意在腰间肆意蔓延,是刚才出尘放在我腰间的那把短刀。 仔细的观察着挂在腰间的那把短刀,银白色的刀鞘上细细的雕刻着一些青色的图腾,那些图腾竟和莫纤尘送给我的弯刀上的图腾有几分相似。拔刀出鞘,苍白的月光中,寒光闪现,刀身竟隐隐的散发着淡淡的寒意。真的是一把好刀,或者说,是一把上好的凶器。 “以后,你就是‘弑君’吧。”抚摸着短刀冰冷的刀身,我轻声说着。曾经为弯刀起名‘圆月’,而它,我竟莫名的想到了‘弑君’这个名字。 红颜祸水,祸水红颜。魏君晨,如果有一天我们再次兵戎相见,又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弑君,抑或,诛颜? 或许,现在放手,对我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一年后,当我用这把“弑君”穿透魏君晨的胸膛时,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还记得今晚伤心的秋雨,记得我此时犹豫的心境…… 小心翼翼的抱起琵琶,僵硬的抬起手,生涩的指法划过琵琶,伴着琵琶断断续续的琴声,看着窗外依旧飘落的细雨,我轻轻开口。 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 下着有些伤心的雨 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 和一个无所谓的结局 曾经为了爱而努力 曾经为了爱而逃避 逃避那熟悉的往事 逃避那陌生的你 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 再也不知道你的秘密 只有那熟悉的往事 只有那陌生的你 在那些黑色和白色的梦里 不再有蓝色和紫色的记忆 在这个相遇又分手的年纪 总有些雨打风吹的痕迹 为了那苍白的爱情的继续 为了那得到又失去的美丽 就让这擦干又流出的泪水 化作漫天相思的雨 …… 97红颜祸水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束暖暖的阳光照到脸上,我贪婪的吸了吸鼻翼,闻着秋日清晨特有的清新空气,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身,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抹慵懒的笑意从嘴角漾开。 “你醒了?”睡眼惺忪中,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身后骤然响起,危险的气息瞬间将我吞噬。 魏君晨? “你怎么会在这里?”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眼前,警惕的看着他狭长的眼睛,我习惯的向后退了两步,却跌坐在了床旁。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竟伸出手想要扶我起来,看到我惊愕的神情,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转过身不再看我。 “哦,那只是个意外。”从地上站起身,我轻描淡写的说道。他知道我在这里,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了昨晚铭心阁发生的一切。 “意外?以你的功夫,只怕连将军府的院墙都翻不过去吧?你房间那个男人,可是一刀毙命……”似是注意到我腰间的短刀,他欺身到我身前,不着痕迹的取下,放在手中把玩着。 腿伤痊愈后,我不止一次尝试着飞跃那道不算太高的院墙,却都以失败告终。我本就不算好的轻功在膝盖受伤后,几乎全部消失不见,否则我又怎能停留在将军府坐以待毙…… “如果我说有人来这里杀我却又帮了我,你相信吗?”紧张的看着他手里的短刀,我向后倒退着,想要脱离他的控制范围。 我的手不经意的抚上了腹部,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孑然一身。为了我腹内的孩子,我必须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你究竟是谁?你的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扯过我的手,他将我拉回了他的身边,低声怒吼着。 重重的撞进他的怀里,我挣扎着,手腕的灼痛浸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脸上有细细的汗滑落。 “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一个月前,你亲口告诉我的。昨晚,他说我是红颜祸水,祸水红颜……”躲避着他冰冷的视线,我木然回答道。 “他?这把刀就是他送给你,要你杀死我的吗?”捏着我的下巴,强制我直视他的眼睛,他冷冷说着,眼神凌厉恐怖。 透过他狭长冷漠的眼睛,我看到了无尽的黑暗,一种可以让人沉沦的死亡颜色。 “既然这样,给你个机会……”唇边一抹猜不透的笑意在他冷漠的脸上张扬着,放开了桎梏我的手,他将短刀放到了我的手上,“杀了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惊愕的看着他安然的闭上眼睛,他明知我中了“恨情丹”的毒,为什么将短刀还给我,要我杀了他? 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弑君”,心隐隐的痛着。我知道,我不可能杀他,如果可以,他恐怕已经死在了醉倾城。 “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才可以不再痛苦……”冷漠的声音清晰的响起,视线渐渐模糊,迷失了一切记忆,我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一些狰狞恐怖的面容在眼前晃动着,凄厉刺耳的声音响彻耳膜。 “下次想死,就死的彻底点。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要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你不用奢望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的。” “我不想听你狡辩!”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老实点,不要再做一些无聊的事!” “杀了他。这是夫人要为她刚才的冲动付出的代价。” “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也要你痛苦一生,这辈子,下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不配……” “送到醉倾城,我要她一个月内在醉倾城卖身……” “恨我?这个世上,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窒息。头痛欲裂,似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我高高的扬起了手,向面前晃动的狰狞面孔刺去。一声低低的呻吟声,我看到了飘飞的绚丽红色…… 98红颜祸水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腹部一阵抽痛,视线渐渐清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在眼前放大。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睛,薄薄的唇边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清晨柔和的阳光中,他脸上的那抹笑意竟是那么温暖,直达心底,灼痛了我渐渐麻木冰冷的心。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看着那张脸我竟不忍动手。为什么看着他我会感到莫名的心痛和不舍? 直指眉心的短刀瞬间改变了方向,刀锋划过他的脸颊,一抹鲜红的血缓缓滑落。鲜艳的红色刺痛了我的眼睛,一滴泪洒落心底,冲淡了心中的阴霾。曾经的一切的一切涌入大脑,再也握不住,短刀坠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异常的声音。 他是我曾深爱过的男人,是我曾用生命守护的男人,是我未出世孩子的父亲…… “你明知我中了‘恨情丹’的毒,为什么还要这样……”茫然的向后退着,我低声喃喃着。一抹腥甜溢上口腔,站立不住,一个趔趄,我跌坐在了矮桌旁,矮桌上一张白色的纸笺随风飘落。 陈汤和曦曦都曾说过我可以看透别人的心,可是他的心,我真的猜不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放弃了,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不要怪我……”拾起地上的“弑君”,他走到我的身前,低身替我挂到了腰间的丝带上,冷漠的开口。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要怪他? “你……”想要开口,腹部一阵抽痛,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从体内挣脱出来。强忍着心脏撕裂般疼痛,我竭力咬紧牙关,不要自己喊出声音来。 “这是你写的?”他的视线被矮桌旁的纸笺吸引,没有看我,目光依旧停留在纸笺上,他淡淡开口,冷漠的语气中竟有一丝诧异及毫不掩饰的欣赏。 那是一首唐伯虎的《桃花庵》,一种我向往了许久的生活,昨夜无眠时写的。或许是在这里生活了太久,提起毛笔,竟情不自禁写出了红姐教给我的那些繁体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嗯。”窒息感愈来愈强,心痛欲裂,浑身有如烈火焚烧般,疼痛难忍。将身体蜷成一团,我紧紧的拥着自己,毫无意识的答道。 心脏一次次剧烈的跳动着,似是要冲破身体跳出来,一丝浓郁的腥甜溢上口腔。 这个感觉,和一个多月前一样,恐怕这次,真的熬不过了吧。虽然那一晚就已经知道我至多有三个月的寿命,可自从知道体内拥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后,我一直竭力使自己相信,我一定可以活下去,平安的生下他。只怕我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到孩子出世了…… 孩子,对不起,妈妈不能看你健康快乐长大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做个好妈妈,宠你,疼你一辈子…… “默儿,你怎么了?”剧痛中,一个急切的声音远远飘来,飘渺,不真切,但我却清晰的知道,那是魏君晨的声音。他终于喊了我的名字,默儿…… 一只手抚上我的肩,想要将我抱起来,灼痛中,我毫无意识的躲避着。 “好痛……”呛出一口血,身体仿佛瞬间虚脱,毫无力气。 灵魂似是在渐渐从体内剥离,身边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飞在云间。右手腕的牵魂锁贴在皮肤上,寒冷若冰。因为它,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脱离这副躯体…… “默儿,你不要死。只要你答应我,那些我忘记的记忆,因为有你,我一定会想起来。即使你是红颜祸水,我也不要就这样和你分开……”低声吼着,他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仿佛要揉进他的生命中,再也不要放开。 “可是,我真的很累……”灵魂似乎正渐渐挣脱这具残破的身体,稍稍呼吸都会牵动身体的所有痛楚,急速的喘息着,我艰难开口,声音低的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听到。 受过伤后,我已无力承受那些看似美丽的诺言。 “只要你好起来,我会为你建一座桃花庵,那时候,你就可以远离世间一切的恩怨喧嚣……”他的语气中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嚣张霸道,只有无尽的妥协和宠溺。 他的声音渐渐飘远,再也听不到,我的世界归为一片沉寂。眼前闪现着和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番外 魏君晨(3)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只有他死了,一切才会结束。”淡淡的女声传来,眼前浮现着一个淡蓝色的身影,竭力动了动眼皮,却无力睁开眼睛。朦胧中,一抹寒光闪过…… “不要……”随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我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是刀剑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儿?这两个女子又是谁?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毫无知觉,暗自运气,视线渐渐清晰。我看到了蓝衣女子的脸,是她,蓝轩,上次见到她是在六年前,她们依旧没有放弃复仇…… “不要再杀他,这是你欠我的。”那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却执着。躺在床上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看到一头如云的乌黑长发,在周围炽热的大火中,绽放着丝丝光芒。 她为什么要阻止蓝轩杀我?她的声音很陌生,却又似乎在那里听到过,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这是我替红姐还给你的……”一根燃着的圆木从房顶坠落,她推开了蓝轩,自己却没有力气躲开圆木,逃出火海。 莫名的,身体似是被什么驱使着,我运足内力,轻拍床面,飞身挡住了砸向她的圆木。背部一阵灼痛,意识瞬间清醒,稍稍用力,那根圆木被我推出了窗外。 如雪的肌肤,半松的云鬓,烟愁销黛眉,眼波似秋水,眸展似流星,小巧精致的鼻子,略显苍白的薄薄的嘴唇,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赫然一个鲜血淋淋的“魏”字。 “你是谁?为什么刚刚要救我?”精致绝美的脸近在咫尺,陌生却又异常熟悉。那个“魏”字,会不会和我有关系?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任何印象? “魏君晨,从此你我生死两不相欠……”她的嘴角倔强的向上扬起,声音苍白却笃定。 生死两不相欠? “你不要碰我……”将她揽在怀里,她艰难的开口,皱紧了双眉,光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现出十分痛苦的模样。她竟然害怕我碰到她…… 可是,她却安静的躺在陈汤的怀中,沉沉睡去。清晰的,我能感觉到,我在嫉妒陈汤,为了一个我毫无印象的女人…… “魏君晨伤我至少不会遮掩,不会欺骗,你呢?”她醒后竟拒绝承认我们相识,甚至对醉倾城发生的一切绝口不提。故意放莫纤尘入府后,她终于说出了实情。她是第一个直呼我名字的人,一个被我伤的体无完肤的女人。 “你怎么了?”紧紧的皱着眉头,她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脸上滑落的冷汗浸透了衣襟。我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却瞬间抽离,她的身体竟寒冷若冰。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努力的将嘴角向上翘起,她喃喃着开口,声音苍白毫无生气。 “你的命是属于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死!”紧紧的将她拥进怀中,我声嘶力竭的吼着。可是我却分明的感觉到她的生命力的渐渐消逝,想抓,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永远失去一个人。嫱儿进宫时,虽然恐惧过,不过更多的是心痛,可面对着她,我竟已无力心痛。 牵魂锁。疯狂般的,我为她戴上了母亲留下来的那只牵魂锁,即使只有一天,我也要留下她…… 暴雨中,一把长刀横在了她的脖颈,淡然的看着我,她竟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很可惜,你手中的筹码没有任何价值。”冷笑着,我一个剑花便向她刺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 迎着我的剑,她依旧笑着,轻轻开口,暴雨中,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我却清晰的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那晚中毒不醒时,她曾说过,我酒醉无眠时,她曾唱过那首歌。 眼前闪过一个红色的身影,一个绝望的笑着的面容。我的剑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竟然在笑,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她红色的身影飘飞着,在倾盆大雨中,如一只火红色的蝴蝶,倔强的燃烧着她脆弱的生命…… 剑锋偏转,我挑开了黑衣人手中的刀,保全了她的性命,却错失了杀死黑衣人的最好时机。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会感到温暖,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异常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痛苦我会感到异常心痛…… “默儿,你不要死。只要你答应我,那些我忘却的记忆,因为有你,我一定会想起来。即使你是红颜祸水,我也不要就这样和你分开……” 床上,一个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女子安静的沉睡着,她的脸苍白如纸,几近于透明。用力的攥着她冰冷的手,我一次次的重复着,默儿,不要离开我。 自她入府以来,我一直在派人秘密查询医仙冷清枫的蝶谷的具体位置,可是一个多月以来,却一无所获。我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牵魂锁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我竟不忍继续实施我的计划。是不是,真的应该,如她所说,放手?如果就这样放手,我的计划,我答应嫱儿的承诺…… 99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娘……”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回响着,我努力的睁开眼睛,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甜甜的笑着向我跑来。 她身着一件雪白的长裙,大大的如水的眼睛,小小的鼻子,樱桃红的嘴唇,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扬。她脸上天真质朴的笑,仿佛可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冷,消弭人生所有恩怨。 莫名的,微笑着,我竟快步向前走去,张开双臂,想要拥她入怀。 一个趔趄,她跌倒在了我面前不远处,洁白的裙子瞬间染上点点血迹。 “娘,曦曦没事,一点都不疼……”有些笨拙的从雪地上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她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暖如阳光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她精致的脸上。 她是这么小,让人想捧在手心细心呵护,她是这么纯洁,让人怜惜不忍触碰…… “娘,你不要哭,曦曦真的不疼……”抹掉眼角的泪花,她走到我的面前,冰冷的小手抚上了我的脸颊,替我擦拭着脸上的泪。 我在哭?看到她小小的模样,泪水竟情不自禁的涌出眼眶,止也止不住。 “娘不哭,曦曦冷吧?”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的笑了笑,我拿过她小小的无骨的手放在手中轻揉着,轻声说道,唯恐自己太大声吓到这个小小的可人儿。 她的笑那么温暖,她的手却冷的彻骨,冷的让人心疼。 “只要有娘在,曦曦就不冷。”撒娇似的,她扑进我的怀里,甜甜的说着。 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再也不愿放开。可是,抬手的瞬间,小小的人儿却消失不见,只余一缕薄烟。 “曦曦……”怔怔的看着那缕薄烟在眼前消逝,我声嘶力竭的吼着。心痛异常,周围一望无际的雪地急速的旋转着,压迫着…… “默默,你怎么了?你醒一醒……”耳边一个熟悉的女声轻轻响起,努力的睁开眼睛,柔和的阳光中,一个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帘。 “如茵?”仍旧沉浸在刚刚的梦中,我有些茫然的开口。 “默默,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整整睡了三天了……”扶我从床上坐起,替我擦拭掉脸上的冷汗,如茵微笑着说道。 相处了一个多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如茵终于不再喊我小姐,叫了我默默。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想到红姐,心底感觉温暖了许多。 “这里是?”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哑着嗓子问道。这儿不是我的房间,或者说,这儿根本就不是铭心阁。这里的装饰布局和铭心阁完全不一样,铭心阁整洁温馨,这里却简单不失大气。 “这里是将军住的沽月苑,自从小姐昏迷后,将军为了方便照顾小姐,就把小姐送到了这里。这里以前是将军的房间,将军现在住在隔壁的书房……”走到矮桌前将药盅里的药倒进瓷碗,如茵为我解释着。 魏君晨的房间?窗前的书桌,墙角的长柜,墙上的刀剑,这里的一切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有他生活过的气息。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要我住他的房间…… “这是冷御医吩咐熬的药,说是醒来就要喝下……”如茵将药碗递到我的面前,继续说着。药碗里面浓浓的中药汤正缓缓冒着白色的雾气。 看着那白色的雾气,我想起了梦中那个小小的人儿,曦曦。她叫我娘…… 抚摸着肚子,我的嘴角渐渐向上扬起,她会不会就是我的女儿…… “冷御医说,这副药是解你体内‘百日醉’的药引汤剂,只有喝下它,才可以继续解毒……”自从出尘闯入将军府杀死青空那晚后,所有人对我体内的毒已不再避讳。 ‘百日醉’的药引汤剂?只有喝下它,才可以继续解毒? “如果你执意留下这个孩子,我将停止为你体内的各种毒素解毒,那些药他根本承受不了……”我坚持要留下腹内的孩子时,冷御医明明这样说过。为什么如茵会这样说? 那个梦,梦中曦曦在我的怀中变成一缕薄烟的冰冷触感,清晰的传遍全身。难道? 100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不要喝药,我也不需要,你拿走!”发狂般的的推开药碗,我愤怒的说道。 “啪!”异常清脆的声音,她手中的瓷碗掉落到地上,黑色的汤药在地上留下一滩残忍的印记。 “默默……将军……”惊恐的看着满地破碎的瓷片,如茵不知所措的说着,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刚刚进来的魏君晨脚下。 “你先出去,再去熬一碗来。”定定的看着我,魏君晨冷冷开口,满眼的愤怒。 “不用了,即使再熬,我也不会喝的。”迎着他几欲杀人的的目光,我毫不畏惧的开口。 那些话,一定是冷御医故意要如茵说给我听的,这件事,终究还是瞒不过他。可是,他竟残忍的要杀死我的孩子…… “你不要逼我!说,那个男人是谁?”低声吼着,他的手熟练的锁上了我的咽喉,急剧的收缩着。 窒息。只要他稍稍用力,便可以轻易地了结我的性命,这是进入将军府后第一次感受他真切的杀意。 “这个孩子是我的,只是我自己的……”竭力的想要推开他有力的手,我努力的开口。为了他,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我已经决定不要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我不想哪一天因为恨情丹的原因,我亲手杀死了我孩子的父亲。 “将军,请息怒。那个孩子,是我的……”眼前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温暖的声音融化了渐渐将我吞噬的死亡气息。 “陈汤,你不要骗我!”脖颈的力道瞬间抽离,魏君晨狐疑的看着陈汤,冷冷说道。 魏君晨对陈汤有知遇之恩,陈汤一直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属下,他相信陈汤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 “属下不敢。”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开口,陈汤跪在了魏君晨面前,“两个多月前,也就是默儿无意中伤了毛延寿的那一晚,醉倾城后院中我第一次看到了她,便情不能自禁。尚未来得及向将军禀告,她竟和将军发生了冲突,并要她一个月内在醉倾城卖身。心痛之余,我只有日日去醉倾城看望她,后来就……” “陈汤,你不要忘了长公主,皇上三日后就会下旨为你和长公主赐婚。如果你执意娶她,你可要掂量掂量自己这颗脑袋的重量……”魏君晨径自走到矮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浅酌着,冷冷开口。 长公主?赐婚? “陈汤,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养大他……”气喘吁吁的,我竭力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曾经用任飘零的身份,利用他对任飘零深沉无私的爱,而现在,我已不是任飘零,只是默默,我不可以再利用他,陷他于不义之地。 “默儿,我知道你不愿牵累我,可是,我不能再要你一个人承担所有问题了。孩子不能生来没有父亲……”定定的看着我,陈汤温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没有父亲?似是触动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泪夺眶而出。我曾是一个弃儿,我深切的知道没有父母疼爱的孤独感受。因为这个理由,我竟无力拒绝…… “长公主的事情,陈汤自会给皇上皇后一个交代。属下不可以再辜负默儿以及默儿腹中的孩子,还望将军成全。”毫不躲闪的迎着魏君晨的目光,陈汤笃定的说道。 “三个条件,只要你全部答应,我便同意放她离开。”依旧冷冷的,魏君晨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用力的握着瓷杯,瓷杯瞬间破碎,几滴鲜红的血炫目的滑下…… “第一,你今生今世只可以娶她一人,不可再娶。第二,她嫁入你陈家之日,便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时。至于第三,明晚你来将军府自会知晓。”起身走出房间,魏君晨毫不犹豫的离开,声音却有难以掩饰的心痛和不舍。 他清楚的知道,依陈汤的性格,这两个条件,即使困难,他也一定会答应。 “多谢将军成全。”一滴泪从眼角滑下,对着魏君晨远去的背影,陈汤久久的跪在地上,磕了最后三个头…… 101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看着纸笺上渐渐化开的墨迹,心底涌上淡淡的愁绪,这样决定,真的好吗?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昨日陈汤眼中的心痛,他与魏君晨十几年的情义,因为我的自私,毁于一旦。 穿越了2000多年的时空来到这里,他是唯一不曾背弃我的人,他的温暖一次次的支持我努力的活下去。因为我,他失去了身为一员武将最重要的功夫;因为我,他背叛了魏君晨的知遇之恩;因为我,他放弃了皇上的赐婚,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这一次,就让我为他做些什么吧,即使做不到什么,至少要为他挽回那些生命中最重的,不可放弃的…… “默默,马车准备好了,可以走了。”轻轻推开房门,如茵走到我的身后,轻轻说道。 “好。”将纸上的墨迹吹干,小心翼翼的折好收起,我随声和着。 昨日陈汤离开后,魏君晨便通知我今日随他出府,至于去哪里,是否和他的第三个条件有关,他却只字未提。 早晨起床后,如茵为我细细的化了妆,精心的梳好了头发,至于发饰,依旧只有红姐送我的枫叶簪。那些魏君晨送来的金银头饰,翡翠玉石,只是些身外之物,如果留恋贪婪,最终只会变成负累。 一头白发,一袭白衣,镜中的人儿美的如同西湖三月的云淡风清和含烟雨丝。如云白发上,枫叶簪绽放着妖冶的红色,如火焰一般在天地间飞舞,张扬着绚烂却短暂的生命…… 随如茵穿越了几道院门,来到了将军府的正门。一辆简单的马车旁,我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身影。 红色,在将军府依旧是个特权,除了那间用红色装饰的房间,除了魏君晨暗红色的衣服,整个将军府见不到丝毫红色。 清晨明媚的阳光中,他跨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长发随风飘飞,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不炽烈,不阴冷,是淡淡的温暖,淡淡的幸福…… 他身后的十几个黑衣侍卫对于我的出现,脸上现出一丝惊异后瞬间恢复冷漠。对于我住在将军府,除了日常照顾我的几个丫头外,只有几个护院知晓。那些侍卫见到我,却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只简单的侍从就可以如此训练有素,足以见得魏君晨治军有效。这些还不包括那些未见过真面目的黑衣死士…… 坐上马车,随着马蹄有节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马车便缓缓的向前行驶着,轻快,平稳,丝毫感觉不到颠簸。车内铺了几层床褥,舒适温暖。 “默默,这是将军特意为你准备的,将军说小姐身子虚弱,耐不住秋日的寒风……”将一件白色的裘皮披风盖到我的身上,如茵笑着开口,满眼的艳羡。 揭开车帘望向车外,魏君晨在马车前方不远处缓缓走着,背影竟给人一种温暖贴心的感觉。明晚之后,不论结局怎样,这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处了…… “如茵,你也坐进来吧。”微笑着看着如茵,我挨近了她,将披风分给了她一半。深秋了,寒风透过车窗吹进来,依稀可以感觉到冬天的临近。 “默默,我不冷……”面露难色的,她推辞着,重新替我将披风裹好。 “如果你不进来,那我也不要披了,你不冷我也不冷。”撒娇似的,我扯下披风,佯装冷脸道。这曾是我“对付”曦曦和樱木的最好用的招数…… 最后一次相处,最后一天,我要抛下心底所有的忌讳,所有的负累,所有的牵绊,痛痛快快的做一次自己。我不要再做任何人,只是我自己。即使只有一天,我也要快快乐乐的度过…… “默默,你……”有些无奈的,如茵为我盖好披风,自己却只稍稍盖了一角。 “如茵……”站起身想要强行将披风分给她一半,车外一阵杂乱的喧嚣,十几匹马惊恐的嘶鸣着,行进中的马车骤然停止,一个趔趄,身体一倾,我向着车外摔去…… “默默……”如茵见状想要拉住我,她的指尖滑过披风,只抓到一丝空气。 惊恐的看着如茵愈来愈远的脸,我的双手紧紧的护着腹部,我的孩子…… 102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许久,却没有跌落到地上的疼痛,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的拥在了怀中。睁开紧闭的双眼,明媚的阳光中,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担忧。 魏君晨。 “你还好吗?”薄薄的嘴唇轻启,深沉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急。在周围嘈杂的喧嚣中,他关切的声音清晰的异常。一瞬间,我的世界,只有他…… 记得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张脸,就是这张脸,依旧棱角分明的俊朗的脸,依旧如狼般狭长明亮的双眼,依旧飘逸的墨黑长发,依旧熟悉的暗红色的长衫…… 不同的是,那一次,他的眼中只有痛恨和厌恶,只有无尽的杀意。即使跌进他的怀里,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他的冷漠,他的不屑,寒进骨髓。 如今靠在他结实的怀中,那个我曾经无数次想要依靠的怀抱中,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经酒醉倒在他的怀中,那一次,意识朦胧中,也曾感受他温暖可靠的怀抱…… 他的温柔,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不明白,昨天想要杀死我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今天的这次出行,会不会和他的第三个条件有关? 他的温柔,他的担忧,他的宠溺,他的快乐,真正属于我的,又有多少?而我,又可以拥有,或者说霸占多少时间? “我很好,谢谢。”心底涌起淡淡的忧伤,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如针刺般疼痛着,皱了皱眉,我轻声开口。 看到我微微皱起的眉,他刚刚扬起的笑意僵在了唇边,阳光中,那抹笑炫目的让人心疼。不知是深秋略显清冷的阳光苍白了他的笑,还是他的笑完美的装饰了阳光那本就让人心痛的短暂温暖? 小心翼翼将我放到地上站好,细心的替我系好裘皮披风,他的嘴角努力的向上翘了翘,给了我一个放心的微笑,示意早已等在一旁的如茵扶我上车。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伤你,只是自从醉倾城大火后,我的身体就对身边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每次接触,都犹如火烧针刺般疼痛,魏君晨如此,樱木亦如此冷。 冷御医曾说过,这或许是我潜意识中的一种自我保护,是我的身体在本能的排斥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或许,我们之间,就真的只能如此…… “拉下去重责四十大板。” “将军饶命啊……”转身欲上车,身后传来了他冷冷的声音和一些因恐惧而哽咽的求饶声。想当初,为了逃离汉营,逃离他,还欠了他四十大板…… 松开如茵扶着我的手,我迅速看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狭窄的街道中,几个简陋的杂货摊胡乱的拥挤在马车的前方,各种各样的货物散落到地上,满地狼藉。杂货摊后,对着魏君晨,跪着几个战战兢兢的短衣平民。刚刚定是倒下的杂货摊惊吓到了行进中的马,才会…… 穿过这条街,远处的主干道上,可以隐约看到醉倾城大火后的痕迹。那一晚,我的那把火,将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变成了一座废墟。如果魏君晨要出城,明明可以走那条宽阔的官道,为什么会选择这条狭窄的小巷? “君晨,可不可以,不要……”走到魏君晨的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低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叫他君晨,曾经郅支城外的密林中,我为了一匹狼这样求过他,那时的他,只是将军…… “可是,因为他们,你才会……”听到我叫他君晨,他竟没有显示出想象中的震怒,只稍稍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的开口。 “我没事。是我们的马车惊扰了他们平淡忙碌的幸福……”那些平淡的幸福,于我们,或许今生,只能奢望…… “如果我放过他们,你就永远欠我的。”坏坏的笑爬过他的嘴角,他有些孩子气的看着我的眼睛,定定的说道。醉倾城大火那晚,他替我挡掉那根燃着的圆木时,也曾这样说过…… 不知不觉中,我和他竟有了那么多共同的回忆,选择离开他,我真的会舍得吗? 103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论如何,谢谢你。”看着他抬手挥散了那些剑拔弩张的侍卫,我淡然的迎着他的视线,微微笑着轻轻点头。 就这一天,做回自己,放下一切顾虑,放肆任性一次。过了今天,不论结果如何,将这段纠结了2000多年的情彻底结束。 “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透紧张的空气,顺着啼哭声,我看到几米外一个妇人紧紧的抱着怀中小小的婴儿,惊恐的跪在地上看着魏君晨。瑟瑟冷风中,她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她怀中的婴儿只裹了一层破旧的小棉被,稍显瘦削的脸颊已冻得发紫。 轻轻抚着腹部,一丝甜蜜溢上心头,不久之后,我也会拥有一个健康快乐的宝宝。毫无意识的,我走到那个妇人身旁,解下裘皮风衣,披在了她和婴儿的身上。 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她拾起了一只散落在地上的破旧的拨浪鼓,轻轻的摇晃着,伴着那咚咚的声音,轻哼着一些我不曾听过的儿歌。婴儿听着拨浪鼓的声音,竟不再啼哭,甜甜睡去。 接过女子手中的拨浪鼓,我抚摸着鼓面暗褐色的兽皮,童年的记忆瞬间在脑海浮现。 第一次认识曦曦,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随着孤儿院的阿姨走进那个陌生空旷的庭院时,一只摇晃着的拨浪鼓后,探出了一张甜甜的笑脸,一张精致的如同瓷娃娃的笑脸。她告诉我,她叫曦曦,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是亲姐妹。那时的我们,是那样的天真,是那样的快乐…… “君晨,我可不可以买下这个?”熟悉的咚咚声在耳畔重复着单纯的快乐,幸福的笑渐渐占据整个脸庞。 最后一天,他不再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将军,不再是满腹仇恨的敌人,只是我用心深爱过的男人,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定定的看着我,他微微笑着,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 “800两,可以吧。”谄媚的对他笑着,我用了肯定的语气。对于这个时代的金钱,我没有任何概念,不过,我相信,这些钱足够这对母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很长时间。 “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命令身后一个侍卫将钱拿给那妇人,他翻身上马,走到了我的身前,伸出一只手给我,狭长的眼中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幸福光芒。 “真的谢谢你。”将那只拨浪鼓收好,我有些犹豫的看着他的手,不解他的举动。 “等这里全部收拾好,估计已经晚上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第三个条件吗?”冷冷的看着身后那一片狼藉,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冷漠。那抹幸福的光芒被熟悉的冷漠取代,或许刚刚,只是我的错觉…… 第三个条件?他要带我去哪里?他的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将手放进她的手中,他只轻轻用力,我就已坐在了他的马上。一阵冷风拂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刚才有裘皮披风,不觉得天气寒冷,怪不得如茵会现出满眼的艳羡。 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披风披到我的身上,他轻扬马鞭,随着身下坐骑一声响亮的嘶鸣,向前方疾驰而去。 出了城门,漫天飞扬的尘土掩映着我飘飞的白发,枯黄的草木衬托着他一袭红衣的顽强生命力。蓝蓝的天空下,向着天地的尽头驰骋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日渐西斜,我们的马穿过重重森林,缓步行走在一条崎岖的山间小路上。 小路两旁的树木不似长安城外枯萎衰败,反而越往深处走愈发青翠起来,周围的空气也渐渐温暖起来,犹如江南初春的清爽怡人。 泉水敲打鹅卵石的声音渐渐清晰,穿过一片浓郁的高大树木,眼前豁然开朗。 满目的粉红色,强烈的冲击着视觉神经。片片桃花飞落,落英缤纷中,如同置身仙境,那一幅似真似幻的美景令人不忍破坏。 一条清澈见底的泉水河从脚边轻快的淌过,一座人工的小桥横跨在不算湍急的河面上,连接与着河这岸截然不同的风景。河的对岸竟种着十几棵桃树,朵朵粉色的桃花正开的灿烂,一片春色妖娆…… 错落有致的桃花树丛中,有一座小小的竹园,竹园的门上,一块翠绿的牌子上,苍劲有力的三个隶书大字:桃花庵。 104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这里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毫无意识的走过小桥,穿梭于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雨中,如坠梦境。 在万物凋零的深秋,竟然会有如此春意盎然的景色,远离了凡世的恩怨喧嚣,远离了人世的阴谋算计,不沾染一丝污浊,这或许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吧…… 在纷飞的花雨中,我轻轻的张开双臂,迎着微风,贪婪的呼吸着香甜的空气,幸福而满足的笑漾在唇边。 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脸上,飘逸的裙裾随风飞舞。许久之后,我曾想象,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那以后的一切痛苦就可以在快乐的记忆中结束…… “这是我曾经许诺过的,桃花庵……”许久,魏君晨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走到竹园门前,推开了虚掩的竹门,一座翠绿色的竹房掩映在一片粉红色的花海中,精致的炫目。 桃花庵?那次中毒不醒时,他似乎说过,会为我建一座桃花庵,没想到,只短短几日,他竟真的做到了…… 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对着他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轻快地穿过那扇写有“桃花庵”的竹门,迫不及待的走向那间小小的房子。 像是打开一件期待许久却神秘的礼物,我有些忐忑的推开房门,被映入眼帘的一切惊呆了。这里的一切竟和铭心阁那间用红色装饰的房间一模一样,这里的矮桌,这里的藤椅,这里的暖床…… 怜惜的抚摸着房内的一切,熟悉的温暖袭上心底。推开窗,一束橘黄色的阳光洒向室内,片片桃花飞落,带来沁人心脾的馨香。 “真的很谢谢你。”转身轻轻的拥抱了他一下,我微笑着开口。 “可不可以,不要走?”转身离开的瞬间,他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一牵,从身后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轻抵着我的头,他温暖的气息在我的耳边缠绕,久久散不开。 “天快黑了,再不走,恐怕我们只能在这山中过夜了……”窗外,日已西沉,我试图脱离他的怀抱,却无力。 我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我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 “你知道吗?你是第三个喊我‘君晨’的女子,第一个是我娘,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投湖自杀了。更为可笑的是,那个男人,是我爹……”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独自说着,语气中竟有丝丝难以掩饰的绝望。 从蓝轩的回忆以及上次他醉酒时的梦话,我隐约可以猜到了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将军府没有湖甚至水塘的原因吧。 “第二个是嫱儿,因为有她,我才感觉在这个世上我不是孤身一人。我曾发誓,为了她的幸福,我可以牺牲一切。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她,害她深陷冷宫……”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他是那么的无助,此时的他,不再是那个不怒而威、万人之上的将军,只是一个无法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平凡男人。 王嫱。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他深爱的女人,那个因为“我”而失去的女人。 “而你,虽然我忘记了那些关于你的记忆,可是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底都会变得莫名的温暖,一种我几乎已经忘记的温暖。见到你毒发痛苦的不醒人世时,我真的很害怕,就这样失去你。从来没有过,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紧紧的将我拥在怀里,似是要将我拥进他的身体,溶进他的生命,再也不分开。 他在害怕失去我?紧紧的闭着眼睛,不要泪水滑出眼眶,这句话,我等的太久,失去了太多,他的爱,我已无力承担。 如果当初郅支城外他没有刺出那一剑;如果我没有中“恨情丹”的毒;如果醉倾城我们没有吃下蓝轩的“窃情丹”;如果他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如果他不是将军,我的存在不会威胁他的安全…… 太多的如果,太多的错过,我们真的已经错过彼此,不能挽回。就此放手,于我们,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105三个条件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只想拥有一份平淡的幸福,有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他是我的唯一,我是他的唯一。而这份唯一,却是你永远也给不起的……”心痛异常,我倔强开口,夺眶而出的泪水却瞬间将我出卖。 泪水溅落到他的手上,僵硬着,他木然松开了拥着我的手。他有着一份深沉唯一的爱,却永远不会属于我…… 脱离他的怀抱,我快步走出了那间小小的竹屋,我怕我已极度脆弱的心难以抗拒他的温存,他的挽留。 “如果我说,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条件呢?”身后,他的声音浸着淡淡的心痛传来。落日的余晖中,片片飞花,苍白坠落。 第三个条件?回头不解的看着他,我楞楞的怔在原地。透过粉红色的花瓣雨,他一袭红衣,是那么熟悉,却陌生的彻骨。 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没有说话,眼中是不容质疑的坚定。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我们的痛苦纠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或许…… “君晨,你还记不记得任飘零?”心底泛过一丝疼痛,我看着身旁一树开的绚烂的桃花,轻声开口。 “任飘零?是她将嫱儿送进宫,毁了我一生的幸福,可是,我竟忘记了她的模样。我只记得,她随我出征后,在康居悬梁自尽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皱着眉头,他回忆着,脸上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 他记得任飘零,记忆却只停留在任飘零自尽的那一刻,对于任飘零死后,我的存在毫无印象。吃下忘情丹,他唯一忘记的,是我…… “其实,她没有死,或者说,是我代替她活了下来。”淡然的迎着他疑惑的眼神,我继续着,“我只是一缕来自2000余年后的幽魂,因为被最好朋友的出卖,我竟偶然间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承载了本不属于我的命运。命运弄人的是,这次是‘我’背叛了自己的朋友……”那些回忆,压抑了那么久,说出来后,心里骤然轻松了许多。 “2000余年后?穿越时空?”瞬间移动到我的面前,逼视着我的眼睛,他狐疑的问道。 “是。”毫不躲闪的迎着他的视线,我回答道。 “那后来呢?我忘记的那段记忆里,又发生过什么?”紧紧的皱着眉头,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他相信了我的话…… “后来?一次次的抗争,一次次的受伤,直到郅支城外,你的剑毫不犹豫的刺向我时,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的痛苦纠结。重伤落水后,我就遇到了他……” “那孩子……”如果他知道孩子是他的,决不会放手,所以我选择了欺骗。 “陈汤只是为了帮我,才……”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不要怪他。 我不曾想过,一年后,我的这个谎言竟害死了我的至亲。 “你要回去吗?那个2000多年后的世界?”仿佛害怕失去什么似的,他抓着我的肩膀低声吼着。回去?第一次毒发时,我曾以为我可以回去,可是…… “不会。”扬起右手,衣袖滑落,手腕上,一只玉镯紧锁着我白皙的肌肤。“自从你为我戴上它,我就已不能离开……”因为它,即使人死,灵魂也不能脱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注视着我手腕上的牵魂锁,他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欣慰。 “只求你,放过我……”告诉他一切真相,只是我破釜沉舟的一搏,我唯一的赌注,就是他心底残存的不忍…… “明晚,你从将军府出嫁。陈汤是个好人,他会疼你一生的。”闭上眼睛,他缓缓说道。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蚀痛了我的心。 “谢谢你。”转过身,逃避开他的视线,我轻声说道。泪,已如雨下…… “可不可以答应我?放弃你腹内的孩子,为了你自己的身体。放弃他,去蝶谷找医仙冷清枫,治疗你体内的‘百日醉’,这样你才可以……”轻轻的牵住我的左手,他犹豫的说着。 他的手,寒冷异常。 “即使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要生下他,既然他选择了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上,我就没有放弃他的权力……”右手轻轻的抚上腹部,感受着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嘴角微微扬起。我的孩子,为了你,妈妈什么都不在乎。 “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为他吗?”僵硬的松开我的手,他的声音,竟有毫不掩饰的心痛。 “值得。虽然他无数次伤了我,可我爱上了他,爱了就爱了,再也不能回头。即使他忘了我,甚至变作妖魔鬼怪,也是我曾深爱过的人。”只是这份爱太过沉重,我已无力再去继续这份爱…… 依旧没有回头,我艰难的迈动步伐向来时的方向走去,离开这里,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将不复存在。就让我的爱,埋葬在这个如仙境般的美丽地方,那飘落的花瓣,祭奠着我们回不去的过去。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伤害你,不要怪我……”看着离开的瘦弱背影,一个溢满心痛的声音轻轻响起,在渐渐消失的血红色残阳中,那红色的身影散发着诡异的魅惑光芒…… 106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忘记了是怎样回到的将军府,只记得踏进将军府大门时,便对上了陈汤那双担忧的眼睛。 “明晚,你来将军府迎娶她,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冷冷说完,魏君晨没有多看我一眼,径自走向了沽月苑。 “多谢将军成全。”躬身抱拳,陈汤对着魏君晨离开的背影坚定地说道,声音中却有隐隐的哽咽。 看着陈汤落寞的白色身影,心底涌起浓浓的歉意,深深的低下了头。对不起,陈汤,一次次利用你对任飘零的感情。这一次,我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我不可以再这样自私下去…… “默默,为什么……”不解的看着我,陈汤小心翼翼的扶着我向铭心阁走去,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昨晚,魏君晨答应放我离开后,我执意搬回了铭心阁。如果继续住在他的房间,我怕“恨情丹”发作,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伤害他。 “我告诉了他一切,他忘记的那些关于我的记忆……”抬头忘瞭望缀满星星的夜空,我幽幽说道。忘记,就像红姐曾经说过的,有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臂弯上的力量微微怔了一下,却没有说话,只继续陪我走着。陈汤,真的是一个贴心的男人,他知道,有些话,我不愿提起,即使他想知道,也不会问出口。这样一个男人,应该拥有幸福…… “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明天我会叫红英来照顾你。”在我的房门外驻足,陈汤松开了我的手臂,细心的嘱咐着。 “嗯,谢谢你。”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我点了点头,转身向房内走去。折腾了一天,真的有点累了,不只是身体,还有心里。我不知道,我的决定,究竟对不对…… “飘零……不,默默,我,可不可以,吻你一次……”犹豫着,陈汤在我的身后轻声开口,声音中溢满难以掩饰的心痛。 “嗯。”转过身淡然的注视着他犹豫的眼睛,我轻轻点头,闭上了眼睛。 许久,他温暖的唇落在了我的额头,他的手轻轻的将我拥进了怀里。这一刻,在他怀里的,只是任飘零。静静地被他拥在怀里,任泪水无声滑下,我欠了他太多,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明天,我将成为他的新娘,代替那个他深爱了许久的女子…… “谢谢你,默默。请原谅我的失态,我只是,真的很想她……”放开了拥着我的手,他努力的对我笑了笑,满脸歉意的说道。 “晚安。”简短的说完,我扬了扬嘴角,却笑不出来。 没有提及任飘零,只是因为,每一次提到任飘零,都会在他的心上残忍的割出一条条**裸的血痕。他的温暖属于别人,却很少有人能体会他心底的忧伤和痛苦。 感激的笑了笑,他转身走进了月色中,温暖的背影却透着隐隐的落寞。一如那日醉倾城,他看着我被鸨母领向“留君阁”时的情景。 醉倾城。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今天在那条小巷看到的醉倾城,因为我的那把火,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那里的人又怎么样了,蓝轩,紫菱…… “醉倾城的姑娘,在那晚后,怎么样了?”出声叫住陈汤,我定了定心神,不安的问道。 这是我这一个多月来一直避讳的话题,可是今天看到已变成废墟的醉倾城,我知道,有些问题,我终究要去面对。 “她们……”有些犹豫的,他似乎在斟酌着词句,“那场大火将醉倾城化为了灰烬,能够平安逃出来的姑娘,没有几个……” 平安逃出那场大火的,没有几个?因为我的自私,竟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 如果不是我,她们定会平安的生活下去,或许有朝一日,可以等到生命中的挚爱,离开醉倾城,拥有一份平淡的幸福。如果我没有出现在醉倾城,她们就不会…… “世界上有些事是不能避免的,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可挽回。你不是有意伤害她们,只是命运弄人……”陈汤的身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声音透着些无奈,却温暖依旧。 毫无意识的走进房内,重重的跌坐在床边,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能思考。今天,魏君晨之所以放弃官道,选择那条狭窄的小巷,定是怕我看到醉倾城后,心中痛苦自责…… 107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你看谁来了……”轻轻的推开房门,伴随着一串裙裾摩擦的声音,如茵不高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欣喜传来。 收拾好桌上的纸笺,我微微笑着抬头向她望去。一束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镶了一层金色的光圈,熠熠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渐渐的适应了室外的光线,我看清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穿着淡粉色衣服,一脸漠然的女子是冷香,另一个…… 乌黑如云的长发,白皙如玉的肌肤,清澈如水的眼睛,如柳黛眉间隐约可见一抹倔强执着的痕迹。火红色的长裙衬托着她婀娜的身姿,如一朵燃烧的蒲公英坠落凡间。 她是…… “姐!”尚未待我反应过来,那个红色的身影扑进了我的怀抱,紧紧的拥着我,哽咽着。 “红英不哭,姐姐在这儿呢。”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我柔声劝慰着她。 红英。没想到,仅仅一个多月没见到,竟出落的如此标志漂亮。她的个头竟也长高了许多,第一次见她,她不过刚刚到我的耳际,现在,她竟已达到了我的眉边。 她至少有15、6岁了吧,记得第一次在醉倾城后院,见到瘦瘦小小的她,我甚至以为她不过13、4岁呢。 “姐,我真的好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撒娇般的,依旧紧紧的拥着我,她哽咽的声音中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都长成大姑娘了,还和姐姐撒娇,羞不羞……”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我嗔笑着说道。 看到现在的红英,我的眼前闪过那抹温暖的白色身影,对他,除了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一个多月,他真的有用心去照顾红英,为了曾经答应过我的承诺…… “哥说,在姐和哥面前,我可以永远做个孩子……”放开了拥着我的手,红英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嘴角泛起一丝幸福的甜蜜。 哥?陈汤?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定是喜欢上陈汤了吧,那个温暖的男人。 “看来红英真的是大姑娘了,已经心有所属了。”看着已经羞得满面通红的红英,我打趣似的拉长了声音说着。 “姐,不是的,我没有……哥要娶的人是你,哥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宠你一辈子的……”焦急的,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宠我一辈子?曾经这句话是那么熟悉,那么贴心,只是,那构筑起来的梦,终究太过短暂,那飘渺的幸福,终究耐不住现实的残酷。易寒,一个曾经给过我很美的梦的男人,许久没见了,他还好吗?他还记得那个烟花下的约定吗? “姐,我……”红英拉着我的手不安的握紧了,隐隐疼痛中,我从记忆中苏醒。这么久了,因为红英的一句话,竟然又会想起他。心底涌过一丝淡淡的恐慌,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关于他,也关于我…… “姐没事,姐和你开玩笑呢。”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拍了拍红英的头,笑得一脸灿烂。自欺欺人的,我用这一脸灿烂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极度恐慌。 “姐,我还以为你真的在生我的气呢!”嗔怪的,红英擦去了涌出眼眶的泪花,破涕为笑。 “默默,我去为你们弄些吃的吧,从现在到晚上吃饭还有很长时间呢。”微笑着看着我们,站在一旁的如茵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开口。 “如茵,谢谢你。”感激的看着如茵,我真诚的说道。自从住进将军府来,一直是她在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毒发痛苦难耐时,我曾无数次把她看做红姐,因为她,我才看到了希望。现在要离开了,真的有些舍不得。 “默默,虽然有点晚了,但,祝你幸福。”定定的看着我,她淡淡的笑着,如温暖的阳光,消融着我心底的恐慌。 她的身后,冷香依旧一脸漠然的看着我,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红英,你去帮帮如茵吧,你比较知道我的口味。”微微笑着看着红英,我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冲她眨了眨眼睛。 红英若有所悟的看着我笑了笑,随如茵出去了。 “如果说知道你的口味,只有我呢……”看着高兴离开的红英,冷香挑衅似的看着我,冷冷开口。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莫纤尘又给了你什么指示吗?”转身坐回矮桌旁,毫不示弱的回视着她,我幽幽开口。 冷香,或者应该说小桃,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我好过的人,也是第一个背叛我的人。为了除掉魏君晨,她和莫纤尘连手,将我送上了痛苦的深渊。 “我只是,来看着你出嫁。只有这样,纤尘才会死心,彻底放弃你……”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神色。 她不知道,从欺骗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弃了我…… 108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姐,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精心替我梳理着一头白发,红英甜甜的笑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羡慕。 漂亮?镜中,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一个暗红色的“魏”字,张扬着破坏了精致的容颜。抬手抚摸着脸颊上丑陋的刀疤,我的嘴角划过一丝苦涩无奈的笑。 终于可以结束了,我和他的纠纠缠缠。 “这张脸,不知蛊惑了多少男人的心,你可能不知道,现在街头巷尾还在议论醉倾城的‘绝色红颜’呢!”欺身到我身前,冷香冰冷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脸颊,冷冷的气息吹在我的脸上,泛出丝丝寒意。 打开她的手,我从梳妆台前站起身,向窗外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望去。再过两个时辰,陈汤的花轿会来这里将我接走。 魏君晨,自昨晚分手后便没有再见过,这一次分开,应该不会再见了吧。连最后一面,他都不屑于来…… 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我了然的笑着看着冷香,看来不放心的,不只你一个。既然是来看我出嫁,那我就要高高兴兴的嫁给你看。 “红英,去问问如茵有没有可以将头发染黑的染料,我想做一个完美的新娘。我希望,今天可以成为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走到床前,摩挲着放在床上的几袭鲜红色的嫁衣,我的脸上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对仍在为我挑选饰品的红英说道。 “好。”轻声应着,红英欢快的跑了出去。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藏匿的地方,我轻轻开口。 “默默……”心痛的看着我满头的白发,我脸颊上的伤疤,那个黑色的身影怜惜的喃喃开口。 依旧高大挺拔的身姿,依旧明朗帅气的脸,依旧干净澄澈的气息…… “纤尘,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惊愕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黑色身影,冷香不解的开口。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上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没有来得及赶到醉倾城,默默就不会……”愤怒的看着冷香,樱木,不,莫纤尘冷冷说道。 记得陈汤也曾经说过,醉倾城大火那晚,因为冷香,莫纤尘才会没有出现。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莫公子。”忽略掉冷香几欲杀人的目光,我扬了扬唇角,淡然的看着莫纤尘俊朗的面庞。 “我是来实现我的诺言,带你离开。”拉着我的手向门外走去,他明朗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纤尘,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婚约……”挡在我们面前,冷香恨恨的看着他,低声吼着。 “我说过,我们的婚约,自上次你骗了我之后,便不再存在。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冷漠的说完,他不再看她,拉着我继续向门外走去。 “纤尘,你……”难以置信的,冷香哽咽着,两行泪水从她大大的眼中滑落。 “默默,是我不惜生命也要保护的人,我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轻轻顿足,没有回头,莫纤尘幽幽说着,似是在对冷香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不需要。”甩开他灼烫的手,我走回房内,“我的事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莫公子。你的这些虚伪的誓言,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我不想每次被你出卖后才醒悟自己有多么蠢……”我早已承受不起,那些看似美丽的誓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可以接受陈汤的帮助,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满脸痛苦的,他欺身到我的身前,抬手欲抚摸我脸颊上的伤疤,见到我侧脸躲避,他终于选择了放弃。 “你不配。”没有看他,我硬生生的挤出了曾经伤的自己痛彻心扉的那句话。 那一晚,郅支城外,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一次次被欺骗背叛,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不再受伤,只有不再相信。失去了太多,对曾经失去的,竟变得异常执着…… “如果今天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他仍在坚持。 “可不可以,请你离开?我不想因为你,破坏了我的婚礼。”打断了他的话,我冷冷开口。 “我的真名是屠嗜孤独,我爹是被魏君晨杀死的郅支单于。”突然,他的双手锁上我的肩,强制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郅支单于?他是郅支单于的儿子?这就是那一晚魏君晨必须死,他必须要背叛我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喃喃开口。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如果我将这些告诉他人,他必死无疑。 “因为我相信你。我也希望,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定定的看着我,他坚定的说道。明朗的眼中是毫不犹豫的信任,如同第一次相见时的模样…… “将军……”红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清脆的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魏君晨来了。 “今晚虚时,你在东城门等我。”淡淡的看着他,伏在他的耳畔,我低声说道。 “好,不见不散。”话音未落,他已从眼前消失,不见了踪迹。 我不知道,再次选择相信他究竟对不对,但是,如果我要离开长安城,就必须有人帮助。这个赌,即使是必输,我也要试一试…… 109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姐,我找来了这些,你看可以吗?”红英快步走进屋内,将手中捧着的青瓷碗递到我的面前,微微喘息着。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只淡然的看着我,却不说话。 魏君晨,他终于来了。似是期待了许久似的,我的心底竟涌上一丝淡淡的甜蜜。 有些失神的看着他,我尴尬的笑了笑,走到矮桌旁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轻声说着,我努力的微笑着。逃离他,期待了那么久,当真的要分别,竟有隐隐的不舍弥漫在心头。可是,离开,是对他,对我,对我们的孩子,最好的方式。 “你不用谢我,这些话,还是留给陈汤吧。”没有接过茶杯,他冷冷开口,眼神却有些闪烁。 他是将军,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即使心痛不舍,他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可他的眼睛却已将他出卖。有些情感,是无法掩饰的…… “那,这杯茶算是将军为我饯行,祝我一路顺风,可以吗?”君晨,只在昨天存在,从今以后,他于我,只是将军。 听到我称呼他将军,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失意,僵硬的接过我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握紧手指,茶杯瞬间破碎,一滴鲜红的血顺着他紧绷的手指耀眼的滑下。 “将军……”刚刚进门的如茵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喃喃开口。 没有理睬如茵,他定定的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痛。 掏出随身携带的丝帕,小心翼翼的替他包扎着手指,我的手触碰到他的手的瞬间,我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他的手竟在颤抖! 殷红的鲜血渗透我洁白的丝帕,丝帕上火红色的蒲公英被染成了鲜红色,散发着妖冶的光芒。 抽回了手,惊异的看着丝帕上的那朵蒲公英,他皱着眉回想着什么。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冷漠。不再看我,他转身离去。冷漠,决绝,落寞…… 这个背影,我见过无数次,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永别了,君晨。 “默默,我听红英说你要染发,我来帮你吧。”担忧的看着魏君晨离开的背影,如茵回过头微微笑着看着我,轻轻说道。 “如茵,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件衣服拿去改一改,那些细节问题,你问冷香就可以了。”收回跟随了魏君晨许久的视线,我走到床前拿起一件鲜红色的嫁衣,递到如茵面前,眼角扫过坐在矮桌旁的冷香,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狐疑的看着我,冷香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随如茵向外走去。 那件嫁衣,是冷香亲手缝制的,和一年前在汉营时的那件红衣,即铭心阁密室的那件红衣,一模一样。这是她迫不及待希望我嫁出去而送我的‘礼物’,也是我们曾经真诚相待的结束符。 上次离开魏君晨就是穿着这件衣服,这一次,我依旧选择了这一件。曾经听说过,沿着一个句号走一圈后,它的终点会与起点重合。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红英,你来帮我染发吧。”看着消失在蒙蒙夜色中的两个身影,我坐到了梳妆台前,摘下了挽着一头银发的枫叶簪。如果我的计划被冷香知道,她一定会阻止,所以我必须要支开她,我能够相信的,只有红英…… “姐,如果你嫁给了哥,你们不会不要我吧?”镜中,一缕缕的白发变成如墨青丝,红英的声音低低的,轻的几乎不能听见。 “红英,你喜欢陈汤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看着镜中那一双如水的眼睛,用了肯定的语气。 “姐,你不要误会,哥不喜欢我,他的心中只有姐姐一个人。”焦急的开口,她手足无措的解释着,手中的梳子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替我,好好爱他……”转身紧紧的握着红英的手,我定定的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姐……”难以置信的看着我,红英低声轻呼,两行清泪涌出了眼眶。 “我不可以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去剥夺他生命中最重的东西。对他,我有太多的感谢,也有太多的对不起,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样才能替他留住他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东西……”擦拭着红英脸上的泪水,我轻声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幸福快乐的笑意。 魏君晨对陈汤有知遇之恩,或许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已超越了主仆的关系,甚至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系。他们是生死至交,是为了彼此可以不惜自己性命的至交…… 我唯一能为陈汤做的,就只有离开。如果我离开,没有嫁给陈汤,魏君晨的三个条件就会无效…… 110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夜幕渐渐降临,将军府四周大红的宫灯点燃了,在高大的青石墙内投下片片阴影。丫鬟奴才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一片喜气融融的场面。 支开如茵和冷香,帮红英换好如茵修改好的那袭艳红色的嫁衣,我换上了红英脱下来的那一身火红色的长裙,画上了妖艳的浓妆。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我取下了枫叶簪,将红英的一只玉簪插进了如墨黑发中。 “姐,如果你要离开,那我也不要留下……”紧紧的拥着我,红英恸哭着,泪如雨下。 “这次离开,前途艰险未知,我不可以连累你……”轻拍着她的脊背,我轻声开口。 “我不怕……”打断了我的话,她定定的看着我,如水的眼中,我看到了飘飞的火红色蒲公英。 “可我怕,我怕因为我的原因失去我在乎的人。我希望,我在乎过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幸福,你,陈汤……”曦曦,樱木,红姐,还有,魏君晨…… “就算这是姐最后一个愿望,你帮我实现它,好不好?”将一只绣着红色蒲公英的白色锦囊放到她手中,我努力的微笑着。 接过锦囊用力的握在手中,她慢慢的合上了双眼,任泪水划过白皙如玉的脸颊,将心痛与不舍成功的隐藏了起来。 那只白色的锦囊中,有我写给陈汤的一封短信,还有一封,或许永远都不会被看到。 “陈汤,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真的,谢谢。还有就是,对不起,利用任飘零的身份欺骗了你那么久,一次次陷你于不义之地。选择了离开,永远的消失,君晨的三个条件就会无效,这样,你就不会背信弃义,依旧是他最信任的朋友,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街头相遇,希望能够再次看到你温暖的笑容,希望时间褪去了所有的痛苦与阴霾。祝你幸福。” “默默,陈都尉的花轿到了……”房门外,如茵轻轻敲了敲门,低声提醒道。 “啪!”随着响亮的一声响,传出了瓷器坠落的清脆声音。房门外,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声嘶力竭的吼着,我的脸火辣辣的痛着,映出了几个分明的指痕。泪水朦胧中,那双如水的眼睛消失在了艳红的盖头下。 “姐,如果可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转身向房门走去,红英扯住了我的衣摆,低低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舍。 “你唯一能帮我的,就是好好去爱陈汤,用你的快乐去感染他,给他幸福……”没有回头,微微顿足,我答道。 她的简单,她的快乐,一定会带给陈汤幸福…… 拉开房门,我低头向外跑去,却不经意撞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衣袖内的枫叶簪应声而落。 清晰的感受着头顶狐疑目光,我深深的低着头,迅速拾起枫叶簪,挣扎着站起身,穿过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向着将军府正门夺路而逃。 魏君晨,他来了。没想到,我们的最后一面,竟是这样仓促……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看到他炽热的目光锁定在室内那个一身艳红的窈窕身影上,对我的失态竟没有任何回应。他棱角分明的的脸上,是淡淡的幸福和隐隐的落寞…… 君晨,永别了。 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我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能回头,不能留恋。紧紧的攥紧手指,牙齿紧锁下唇,直到腥甜的味道溢满口腔,心已痛的毫无知觉。在无数耀眼喜气的大红宫灯下,我已泪流满面…… 我们错过了太多,有太多的来不及,太多的太多。 循着昨天出城的路线,我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皎洁的月光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只记得穿过最后一条小巷,在城门旁看到莫纤尘一袭白衣的俊朗挺拔…… 记忆中,自从我坠河失忆后,他就没再穿过白衣,醉仙居,醉倾城,将军府……每一次见到他,他都穿着一件黑衣,散发着危险暴戾的气息,将真实的自己深深地隐藏。 一阵冷风吹过,他白色的衣衫随风飘动,飘飘乎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恍惚中,我仿佛又见到了来到这个世界那晚,那条狭窄的小巷中,皎洁的月光下,樱木那明朗信任的笑。 “樱……” 一阵奇异的芳香飘过,刚刚发出的声音哽在了咽喉,体内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似的,身体的重心毫无意识的向前倒去。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直至完全黑暗…… 111进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就是她?陈汤就是为了她不惜放弃与长公主的婚约,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甚至不惜和魏君晨断情绝意?”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陌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诧异与隐隐的愤怒。 朦胧中,感觉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空气中飘满淡淡的阳光香气。我努力的尝试着睁开眼睛,却无力。浑身仿佛被什么定住了似的,丝毫动弹不得。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记忆迅速回转,我以红英的身份逃出了将军府,然后去城门找莫纤尘,却在刚刚见到他时被一股奇异的香味迷晕…… 是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我弄到这里?他或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刚才听到的声音,似乎提到了陈汤和魏君晨,对于他们,敢直呼其名的没有几个人,她是谁?那声音中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与高傲,似是在昭示,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一束阴影挡住了烛光昏黄的光线,那个女声再次响起。明明就站在我的床头,距离如此之近,却听不出任何语气,任何感情。 “回皇后娘娘,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她中了剧毒,身体虚弱,时间应该会更久一些。”一个有些苍白的男声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皇后娘娘?这个女人是皇后?是汉元帝刘奭的皇后王政君?那,也就是说,我现在在皇宫? 可是,如果她是皇后,为什么要抓我进宫? “下去吧。离开太久,魏君晨恐怕会怀疑……”似是盯着我看了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魏君晨会怀疑?那个男人,是魏君晨的手下…… “是。”轻声应着,低低的房门撞击声后,房内竟瞬间消逝了他的气息。 那个苍白的声音……甘延寿! 眼前浮现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病恹恹的脸,甘延寿。和他接触并不算多,虽然对他印象不太好,却不曾想过,他竟是皇后安插在魏君晨身边的人…… 魏君晨的权势,他的功高盖主,终究是皇室的心头大患吧。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知不知道,甘延寿会不会对他不利? 那时,我只一心想着甘延寿会不会伤害魏君晨,却忽略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甚至连魏君晨都没能看出新娘被掉包,他又怎么会知道,出嫁的不是我,而去城门处设计埋伏…… “去侯府请关内侯入宫,就说哀家有一份厚礼送给他……”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抹危险阴郁的眼神停留在了我的脸上,皇后幽幽开口,透着琢磨不透的冷冷笑意。 意识模糊中,她的身后骤然出现一个黑衣男人,单膝跪地,没有说话,瞬间不见了。 她为什么会要陈汤进宫?她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现在,侯府中,一定是一片喜气洋洋吧。红英已经代替我,嫁给了陈汤,许诺了一世的幸福。 “你真的很像她,不过,可惜了……”冰冷光滑的手指拂过我脸颊上的伤疤,她冷冷开口,声音中竟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 她?是谁?和任飘零长相相似的女人…… “如果你是她的转世,不要怪我,只能说明这是你的命,两次死在我的手上……不过,这一次,我会要你死得有价值一些……”继续说着,她声音中的那丝戏谑变成了阴冷狠戾,手指亦冷的彻骨。 挣扎着,我努力的想要恢复意识,额头渗出了层层冷汗,却依旧丝毫不能动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我要弄明白,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布…… “你是第一个住进将军府的女人,从来没有过,魏君晨对一个女人如此在乎。而陈汤,竟然为了你甘愿放弃关内侯的地位,甚至和魏君晨决裂……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的,这场戏的主角还没到,一切才刚刚开始……”似是已经知道我听到了她的话,她用丝帕替我拭着额头的薄汗,缓缓说着。 她真的想要除掉魏君晨…… 112进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驾到。”一个细细的男声飘进房内,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皇上,汉元帝刘奭,来了…… 冰冷的手指离开我的脸颊,她缓缓起身,一抹金黄色的身影走出了房间。 “你留下来守在这里,任何人接近,格杀勿论。”冷冷说完,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听不到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渐渐恢复知觉,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微微喘着气。 眼睛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打量着房内的一切。不大的房间布置的温馨舒适,雪白色的纱帐,精致的梳妆台,翠绿的盆景花束,古朴的书桌。一切东西整洁干净却隐隐透着一股清冷和孤寂。 一阵清冷的风吹过,白色的纱帐随风起舞,似是在回忆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倾城红颜…… 定定的看着门外的黑色身影,我轻轻起床,小心翼翼的不发出一丝声音,走到了门旁。通过我刚刚的观察,守在这间房外的,只有这一个人。她肯定不知道,我会功夫,否则不会只派一个人来看守我…… 屏住气息站在门后,我掏出了放在短靴内的短刀“弑君”,心跳如鼓。 为了方便逃走,我换下了平时穿惯的丝缎软鞋,换上了要红英带到将军府的短靴。这种短靴,是用动物的毛皮做成的,不仅暖和,走长时间山路也不会觉得脚痛。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将弑君放到鞋中,早就被皇后拿走了吧。 “救命啊……”压低声音,我惊恐的低吼着。既然她说过不会轻易要我死,只要我还有一丝利用价值,她就会全力保护我。 话音未落,门外黑色的影子瞬间闪进了房内,看不到他的模样,只看到一头墨黑的长发随风飘散。 手起刀落,面前的男人尚未来得及回头就已做了我刀下的冤魂。 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我转过身剧烈的干呕着。几个月前,在易寒的船上,这个动作我练了无数次,可是真正用它杀人,却是第一次。 曾经为了利用我而教了我这些功夫,当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经历了时间的洗涤后,才发现,那彻骨的恨竟早已变得苍白。如果那时没有遇到他,现在的我又将会怎样?或者,我根本就不能活到现在…… 这把刀,弑君,应该也和他有关系吧。那个有着辰星般眼睛的出尘,真的和他,太像。 如果今生不能再见,我真的,已经不再恨。如果命运安排我们再见,或许,我可以像旧日朋友那样,坦然的面对他。 或许那时我就已有一种预感,我会和他再次见面,就在不久后。 疾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我寻找着逃生的途径。除了看守在房门外的那个男人,诺大的宫殿竟没有一个人,没有点一盏灯…… “太子殿下……”一个苍老的男声骤然响起,一盏昏暗的灯笼带来了一丝光明。 迅速躲进阴影处,我屏息看着前方拐角处渐渐走近的两个人。前面一个,瘦瘦高高的,看不清模样,后面的那个,就是刚刚说话的,弓着背,一头白发,听声音应该是个宦官。 “太子殿下,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擅闯禁宫。”那个老太监只是紧紧跟着前面的那个男人,却不敢上前阻止。 这里是禁宫,难怪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是,这里原来的主人究竟犯了什么错,在自己死后连居住过的地方都被改为了禁宫? 那个瘦瘦的男人,是太子殿下?汉成帝刘骜? “本太子有急事要与父皇商议,刘公公,你就不要阻拦了。”没有回头,刘骜依旧向前走着,穿过了我的身旁。他的声音不高,对刘公公竟有一丝敬意,全然没有身为太子的骄傲霸气。 待他们走远,我走出阴影,向他们来的方向走去。既然他们从这里进来,那这里一定会有走出这里的道路。 “太子殿下,将军他……”依稀的,刘公公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听的不十分真切。 将军?魏君晨?莫名的,被一种未知的情愫牵引着,我竟转回身,尾随着他们,向禁宫深处走去…… 113进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腹部传来隐隐的痛,我无力的的扶着青石墙气喘吁吁,仅仅落后一个拐角,我竟跟丢了他们,甚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盲目的寻找了很久,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人。如果再不离开这里,皇后一定会发现我逃走了,那时想要离开这里,就更是难上加难。 一轮弯月渐渐挣脱了乌云的阴霾,高高的挂在孤寂的夜空,散发着淡淡的苍白月光。一座竹门小院豁然出现在眼前,虚掩的门内,一间小小的房间渗透着橘黄色的烛光…… 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我小心翼翼的贴了上去,观察着房内的一切。 一支燃着的蜡烛,摆放在桌上一只金属器皿中,烛影轻轻摇晃着,在墙上映出斑驳的阴影。忽明忽暗的烛光中,桌后的床榻上现出两个明黄色的身影。一个略显苍老的男人靠坐在床帏上,脸色苍白。他的身前,侧身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皇后,朕刚刚梦到良娣了,她依旧是16、7岁的模样,还是那么漂亮,可朕却老了,即使她真的回来,也一定不认识朕了……” 男人轻咳着,看着身前的女人,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曾经存在过的鲜活生命。 皇后?朕?良娣? 那两个人,是汉元帝刘奭和皇后王政君?那他们口中的良娣,司马良娣,汉元帝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么,太子…… 刚刚见到的瘦瘦高高的身影不在这里,看来太子和刘公公已经离去。我关心的话题,已经结束。而皇后,被皇上牵绊,尚未发现我的逃离。 转身,迅速离开,毫不留恋。 转身的瞬间,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脸,惊怔,迈出的脚不能动弹分毫。 室内的墙上,皇后的身后,赫然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烛影滑过,倾城容颜渐渐清晰。 画中人,一袭白衣,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如仙般,散发着澄澈无暇的淡淡忧郁。肌肤胜雪,墨黑云鬓垂在腰间,烟愁销黛眉,眼波似秋水,眸展似流星,挺直小巧的鼻子,丰润含水的唇。淡施水粉,弱质纤纤,袅袅婷婷,我见犹怜。 这个人,和自己,或者说,是和任飘零,竟如此相像。 她是?司马良娣? 刚刚进宫时,朦胧中,听皇后这样说过。她曾说,我们两个,注定死在她的手上…… 司马良娣,汉元帝一生最爱的女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却红颜命薄,不幸病逝。司马良娣死后,在汉宣帝皇后的安排下,结实王政君,不久,立其为后。 “皇上,不会的,姐姐如果可以回来,一定会认得皇上。那时,皇上的病就好了,还是一样的年轻……”低沉的声音中竟有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心痛。与最初听到的冷漠决然完全不同,那时的她,隐藏的极深,话语中听不到任何感情。 她称呼司马良娣为姐姐,语气中竟有一丝惋惜!明明亲口承认过,是她,害死了司马良娣。现在,却装出如此一副温软如玉的假象! “是不是朕真的不行了,她来接我了。可是,在朕临死前,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啊,听他柔柔的叫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中,竟满是绝望。 汉元帝刘奭,死于公元前33年,距离现在,不足两年。以他现在的气色,似是一步步迈向了历史的终结。以他現在的狀況,只怕今晚所有的陰謀,他都不曾參與,一切,都只是那個王政君…… 他终究是个好皇帝吧。柔仁好儒。是史学家对他的评价。毕竟,是褒多于贬的吧。 一个多情的皇帝。 “皇上……”低沉的女声已有些哽咽,她转过身,掏出一块白色的锦帕,轻轻擦拭着滑落眼角的晶莹的泪。 昏黄的烛影中,看清了她的模样。王政君,亦是一位绝色红颜。 细长的蛾眉,大大的丹凤眼,挺立的鼻,丰润的唇。虽说岁月摧人,她眉宇中已经渐露风霜的痕迹,却依然藏不住隐约间那份婉约的风韵。只是,她的眉间却隐隐锁着一抹杀气,久久不愿散去。 王政君,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那她,要魏君晨和陈汤进宫,是为了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我猜不透她的计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出宫,在陈汤和魏君晨进宫前,阻止他们。 脚下一个紊乱,踩到了房前树上落下的枯枝,发出轻微的细碎声音。 “是谁?”凌厉的女声,骤然响起。 尚未来得及回身逃走,王政君竟已拉开门,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一柄长剑直直向我次来。 她,竟然会功夫! 她的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我,竟已,来不及躲避。 114进宫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啊,她是良娣,她真的回来了……”汉元帝的视线随着她落到了我的脸上,诧异,惊惧,之后是热烈的灼烧。 声起,剑顿,却没有停住,依旧,急剧刺来。她的脸上,一丝了然的笑滑过,邪魅,阴郁。她怎会轻易放过我…… 清风起,我红色的衣袂随风飞舞,撕碎点点月光。嘴角张扬起淡淡的笑意,我的手触到了微微散发的寒意。只刚刚那一顿,就已足够。 暗自运气,抽出衣袖中的弑君,挡住了她的剑,用力弹开。轻轻点地,我轻盈的向后飞了几步,远离了她的攻击范围。 第一剑没有杀死我,碍于房内汉元帝的制止,她收住了剑。看着我手中的刀,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狐疑的神色,轻挑的眉眼和紧抿的双唇不再有往日温婉,此刻多了几分厉色。 她亦不知道,我会功夫。 欣喜的看着我的脸,汉元帝挣扎着走下床榻,激动中,他竟重重的摔倒在矮桌旁。碰翻了矮桌上的烛台,蜡烛瞬间熄灭,一切,沉寂于黑暗。 “皇上,姐姐没有回来,只是树影罢了……”警惕的看着我,她转身冲进房内,去搀扶汉元帝。 黑暗中,转身,借着微薄的月光,快步离开竹园。用不了多久,大内侍卫就会涌进来,这时,是我逃离的,最好的时机。 穿梭在游廊假山中,我摸索着刚刚进来的路。身后寂静异常,心底渐渐泛起一丝不安。为何,没有大内侍卫的身影,为何,没有一个人来追杀我?即使这里是禁宫,皇上遇袭,不应该如此安静。 她,皇后娘娘,王政君,刚刚否定了我的出现。难道,一切是她…… 她为了不要汉元帝见到我,竟,放我离去。她终究,是在恐惧司马良娣吧。又或许,她的目的,不单单如此。费尽心机将我弄进宫,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究竟,想怎么样? “啊……”向前跑着,不经意间撞到一个宽阔的肩膀,因为冲力作用,我斜斜的向一旁倒去。脚下,是一座石桥,横跨在水光闪烁的湖面上。 深秋,水定冷得彻骨。眼前浮现出一年前那个暴雨之夜,飘飞的红色身影,绝望的气息,破碎的微笑。 极度恐惧中,毫无意识的,我抓住了他的衣袖,他被我这意外的一抓,身形不稳,我们一起摔进了冰冷的湖水。 下沉,窒息。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呼救。只记得曾经彻骨的寒冷,蚀心的绝望,苍白的心痛。 一只手,揽在了我的腰际,冰冷的湖水中,竟能感觉到他手心淡淡的温暖。睁开眼,看不清他的模样,却清晰的看到,他有着一双温和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我,坚持下去。 屏住气息,任由他,带着我向湖面游去。月光洒在湖面上,绽放出片片晶莹。莫名的,竟有泪,从眼角滑落,溶于湖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身体靠在了桥旁的石柱上,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用丝帕小心翼翼的擦着。 那些妆,为了逃出将军府画的那些浓妆…… 意识瞬间清醒,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温和漂亮的眼睛,瞬间怔住。 对于我的苏醒,他似是有些诧异,将丝帕放到了我的手中,嘴角轻轻扬起,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近在咫尺,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除了陈汤,他是我来到这里,唯一感受到温暖的男人。 挣扎着站起身,胡乱的理了理长发,遮在脸颊,不再看那个男人。提起湿透的长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身后,一抹温和的视线跟随而来,带着点点温暖和关心。 “刚才,对不起。还有,谢谢。”微微顿足,我轻声说道,没有回头。不论他是谁,和这个深宫里的人,接触的越少越安全。 身上的红色长裙染上了片片黑色,垂在腰间的长发,已渐渐现出了白色。那块丝帕,染满了胭脂的红色和头发上的黑色,肮脏不堪。洁白的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字,骜。 出了禁宫,眼前豁然明亮。大红宫灯点缀着禁宫外的皇城,一片灯火辉煌,肃穆庄严。 禁宫右方一角,几盏枯黄的灯,斑驳的院门,一片萧瑟。 冷宫。一块黑色的匾牌斜斜的挂在破败的门上,两个细细的隶书大字,落寞,冷清,孤寂。 115深宫红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冷宫。身体似是被一种莫名的情愫吸引着,我竟抬腿,走向了那扇破旧的木门。轻推院门,依旧发出了响亮的吱嘎声,打破了这里冷清寂静的夜。 迎面的小花园,几棵高大繁芜的树木几乎遮盖了冷宫的每一个角落,遮盖了皎洁的月光,洒下片片阴霾。花园中心的花圃已没有了花草的痕迹,只余一片枯枝败叶。 冷宫深处,点点昏黄的烛光,孤寂的装饰着这无眠的深夜。仔细聆听,竟隐隐传来古筝的悠长旋律,哀婉,凄切。 一片隐隐透着绿色的叶子,随着深秋的冷风打着旋,飞向天际,寻求那片自由的天空。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冷战,我提起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向冷宫深处走去。 一座依旧翠绿的竹门小院,出现在眼前,整洁干净。 采月阁。一块粗陋的木牌上,三个娟秀整齐的黑色大字。满园的翠竹,生机勃勃,已至深秋,却丝毫没有衰败的迹象。置身冷宫中,别有一分韵味。而琴声,正是从这个小院传出。 凤求凰。一曲流传千年的绝世名曲。 这里的主人,定有一番超然世外的心境吧。 推门而入,我冒然闯进了如世外桃源的别致院落。 穿过竹林,一座简陋的石屋。一个白衣女子,独坐窗前,对月弹奏着面前已显破旧的古筝。 一袭白衣纱裙,层层迭迭,衬托着她的纤纤弱骨,如墨的长发飘飞在腰间。细长的娥眉,大而有神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子,丰润饱满的唇略显苍白。点点月光跳跃在她的眉间,淡淡的忧郁装饰着倾城容颜。 纤纤十指缓缓停住,琴声应声而止。闭上双眼,一滴澄澈滑过她的脸颊,灼痛了我的眼睛。 这张脸,似曾相识,陌生却熟悉的异常。看到她落泪,心底竟隐隐的痛着,渐渐模糊了视线。朦胧中,一个艳红色的身影闪烁着,曾经在郅支城外,我和她有过几次交锋…… 她,是,王薇? 不,虽然容貌相似,但她和王薇的美截然不同。王薇的美虽媚而不俗,却依旧妖冶诱人,她的美,是超脱尘世的剔透,一种亦真亦幻的美。 她的美,犹如西湖三月的寒烟雨丝,云淡风轻。在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气质,一种隐约可见的距离感,一种不忍舍弃的澄澈柔美。 她,是王嫱! 王昭君! 似是感觉到我再看她,匆匆拭干了脸颊上的泪,她转过了头,淡淡的笑着看着我轻启朱唇。 “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她的笑很美,仿佛可以融化世间的一切寒冷。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如清泉在流动,仿佛可以洗尽世间一切污浊。 头隐隐的痛着,身体渐渐发热,呼吸越来越急促。困意袭来,意识模糊中,四肢无力,重心不稳向下倒去。 “小心。”快步走到我的身前扶住我,扶我在房内一张整洁干净的床榻上坐下。她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手心的温暖直达心底。 “你发烧了。”拉过床上的棉被盖在我的身上,她关切的说道。转身走到古筝后的一只红木箱子旁,翻找着。 一会儿功夫,她的手中拖着一件洁白如雪的长裙,微笑着递到我的面前,轻声开口,“你的衣服湿透了,换上吧。虽然不是新的,但已经洗得很干净了。” 禁宫落水后,脸上浓郁的胭脂花在了苍白的脸上,长发上的黑色染料也淡褪了,模糊在身上的红色长裙上,狼狈不堪。我现在的模样,她甚至没有认出我就是任飘零,是她十几年的知心姐妹。可由始至终,她竟没有问我我究竟是谁,就选择这样帮助我。 她看着我的眼神澄澈如水,没有任何阴谋算计,带着淡淡的关切。身处复杂的后宫两年,她的透彻,竟不曾有一丝改变。 魏君晨心心念念的女子,所有柔情只为她一人的女子,甚至不惜为她因爱生恨的女子。如此绝美的女子,这份爱,她,真的,值得。 “你,是王嫱,王昭君?”没有接她手中的衣服,我有些气喘吁吁的开口。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已清楚地知道,却仍旧执着的想听她亲口告诉我。 “我的名字是王嫱,并不是王昭君……”不解的看着我,她回答道。看着我的眼中,渐渐泛起了一丝震惊,手中的长裙骤然落地。 “你是?飘零……” 116深宫红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她认出了我。或者应该说,她认出了任飘零。 只是,她说她是王嫱,却不是王昭君。历史上的王昭君,本名,就是王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我的出现,真的产生了蝴蝶效应? “飘零……”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她低声呢喃着,眼眶盈满了泪水。 “嫱儿……”似是曾经存在过这个身体的灵魂在激动,莫名的,泪滑出了眼眶,毫无意识的,我喊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听到我喊她的名字,她幸福的笑着,紧紧拥我入怀。一阵悦耳的铃声在耳边响起,这个声音,竟是那么熟悉。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玉镯,错落有致的玉石铃铛,轻颤着,清脆干净的声音回响着。 牵魂锁。 2000年后,第一次见到魏君晨,就是这样的铃声。他的手腕上戴着的,就是牵魂锁。遇上了同样戴着牵魂锁的曦曦,原本无声的铃铛,竟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为什么,会这样…… 除非人死,不能脱落。魏君晨曾这样说过,我也曾尝试脱下它,却终究不 能。可是,为什么,2000年后,曦曦的那只牵魂锁,却可以轻易地挣脱? “他终于为你戴上了,牵魂锁。你终于得到了你应有的幸福,我曾经的决定,真的没有错。”她的气息吹拂在耳畔,欣喜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 她曾经的决定?任飘零和魏君晨曾经的过去,我不知道的那些回忆,是不是不像事情表面的那样,一切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你……”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幽香,那个问题,我竟已经问不出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切,不是我的梦吧?”许久,她松开了我的怀抱,定定的看着我,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仿佛我即将消失不见似的。 “或许是命中注定的,要我们相见。”微微笑笑,我轻轻应道。 命运,究竟要怎样安排?如果我没有穿越时空,如果我没有认识魏君晨,如果我没有逃婚出城,如果我没有被皇后抓进宫,如果我在逃离禁宫后没有来到冷宫,如果不是被她的琴声吸引…… “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我一定要感谢上苍,让我再次遇见你。”拾起地上的白色长裙,她帮我脱下了身上湿透的长裙。 昏黄的烛光中,我身上的刀疤泛着淡淡的红色,隐隐的疼痛袭遍全身。因为落水受寒,体温升高,这些疤,会不会再次裂开…… 看着我身上的疤痕,我手腕的牵魂锁,我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怔在原地。眼中是心痛,是不解。她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关于我腹内的孩子。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使她困在了冷宫,但终究,她还是爱着魏君晨。 接过她手中的衣服,我转过身迅速穿上,顿时温暖了许多。淡淡的眼光馨香将我包围,周身的不适缓解了许多。 铃声依旧。我和她都不再说话,时间仿佛停滞在了那一刻。 “他,还好吗?薇儿呢,她好吗?”许久,犹豫着,她终于开口。 难道,自她进宫以来,就不曾与魏君晨联系过?以魏君晨的权势,想要接近她,救她逃离冷宫,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 或许,远离他才是保护她最好的方法。皇后,王政君,曾经说过,我是第一个住进将军府的女人,是魏君晨第一个在乎的女人。所以,我注定成了她策划的阴谋的主角。 “他们,都很好。”不忍告诉她一切真相,我只有选择了欺骗。如果她知道王薇为了替她报仇,已经香消玉殒,又如何能够如此豁达,超凡脱俗。 “是君晨带你入宫的吧?今天皇宫似乎在迎接一个很重要的人,几天前就开 始准备了。”拉着我坐在铜镜前,她为我擦拭着湿透的长发。 “嗯。”愣愣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身后忙碌的她,低声应和着。 墨黑的颜色渐渐消失,只余一头银白色。脸上的胭脂也褪掉了,白皙脸颊上的“魏”字,仿佛要滴出血来,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117深宫红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飘零,你的头发,你的脸……”她的手僵在了半空,惊异的看着镜中我的脸,凄然说道。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微笑着,一丝释然在嘴角化开。我抬手抚上了脸颊上的刀疤,却灼痛了冰冷的指。 “是不是,因为我……”僵硬的后退几步,瘫倒在床边,她痛苦的开口,脸色渐渐苍白。绝美的脸因心痛而有些扭曲,长长的柳眉皱到了了一起,让人怜惜。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进了宫,而任,而我,嫁给了君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转过身看着她。那个隐藏了近两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纠缠了我许久,我真的很在乎这个答案。究竟是因为什么,任飘 零要背负魏君晨彻骨的恨意?究竟是因为什么,我和他,今生,注定只能错过? 深深低着头,她将脸埋在了烛光的阴影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觉她周身散发的淡淡的忧郁,淡淡的心痛。 “那天,君晨的花轿到了门前,可我却放不下那段仇,我悄悄换了我们的盖头,于是,你成了君晨的新娘,而我,则顶替你,进了宫。我相信,你的善良,你的快乐,总有一天,会令他爱上你……”许久,她终于开口。 那场误会,是因为她。 “够了,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打断了她的话,我猛然站起了身,哽咽着开口。 她不知道,因为这场误会,嫁给魏君晨后,任飘零便失去了快乐的权利。她不知道,因为这场误会,真正的任飘零已经香消玉殒。她不知道,因为这场误会,她的妹妹王薇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我宁愿,事情的真相是任飘零背叛了她,抢走了她和魏君晨的幸福。这样,魏君晨对我的一切伤害,是任飘零欠他的债,是我占用她的身体,代她还的债。债还清了,我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 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 我爱上了他,却不得不离开。 “飘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泪眼婆娑的,她起身站到了我的身前,紧紧的拥着我,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 这个场景,竟那样熟悉。记得那一晚,离开那个世界前,曦曦也曾这样,一次次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不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害了你和君晨……”依旧紧紧的拥着我,她伏在我的耳畔,轻声说道。 仇? 是什么仇恨,要她宁可抛弃自己心爱的男子,选择远离故乡,踏入这冷漠深宫? 窗外,月光皎洁。从她的讲述中,我渐渐了解了一切。 任飘零的娘,司马若夕,汉元帝最爱的女子,司马良娣的妹妹。司马良娣死后,汉元帝欲接她入宫,只因她已心有所属,便逃往他乡。在一个名为落霞村的小村庄,认识了一对王姓夫妇,隐居下来。 三年后,司马若夕因难产而死,留下一女,任飘零。五年后,一队大内高手包围了落霞村,血洗落霞村,王氏夫妇亦未能逃过这一劫。王氏的两个女儿及任飘零,三天前被送往南郡秭归县宝坪村,侥幸逃过一劫。在那里,她们遇到了魏君晨…… “所以,你进宫,就是要杀汉元帝,为你爹娘报仇?”不愿相信,如此澄澈如冰雪的女子,竟隐藏着如此之深的仇恨。 “是。虽然进宫前君晨曾答应过我,三年之内,定夺得这汉朝天下,手刃汉元帝。可是,我不可以这么自私,为了我自己,要他用他一生的名声幸福来陪葬。所以,嫁给他的那一天,我选择了进宫,却没能见到汉元帝。那个皇后娘娘,王政君,竟要画师毛延寿故意为我点上丧夫落淚痣……”紧紧攥着我的手,仿佛害怕失去什么似的,她轻声说着。 毛延寿。醉倾城后院那个白皙狡黠的男人。历史上,王昭君因清高孤傲,不赂画师而被贬冷宫。却不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王政君,汉元帝的皇后。 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留在自己所爱的男人身边吧。王政君,即使掌控着这汉朝天下,却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只是,魏君晨竟为了王嫱,意图谋反,想要夺得这汉朝天下! 王政君,当然不会留下他。今夜要他进宫,究竟布置了怎样一个阴谋? 118深宫红颜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必须要做些什么,要他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我不可以,就这样,坐以待毙。 “嫱儿,放手吧,仇恨不适合你。”站在窗前眺望着竹园外的冷宫,我淡淡开口。像她这样剔透善良的女子,不应被仇恨遮蔽了双眼。 “可是……” “就算为了君晨,好不好……”转过身,我打断了她的话,淡然的看着她,脸上绽放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你,和你腹内的孩子……”看到我的笑,她怔在了原地,似是在犹豫,却又不忍放弃。 “或许你不知道,今晚,是我和陈汤的大喜之日。”我的手轻轻抚上腹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君晨,就让我最后一次,为你,做些什么。那个超尘脱俗的嫱儿,会给你,我永远给不了的幸福。 “你,要嫁给陈汤?”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她不解的问道。 “放弃仇恨,好好爱他,算是你送给我们的新婚贺礼吧。”微微点头,我从她的身边擦身而过。“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刚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些枯枝落叶,应该很容易被点燃吧。如果我在这冷宫燃起大火,一定可以为他争取些时间。 “圣旨到……”正欲打开房门,一个略显苍老的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夜空,远远传来。 圣旨? “或许是上天不要我放弃吧。如果我死了,记得,替我,好好爱君晨。”走到我的身前,她的手扶在门框上,顿住,没有看我,“我知道,你刚刚只是为了宽慰我,我看到了你眼底的痛。即使微笑,也掩饰不了心底的伤……” 透过虚掩的门,可以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发苍白的男人,一袭藏青色的衣服。听他的声音,应该是刚刚在禁宫看到的刘公公,皇上的贴身太监。 抬手重重落到她的脖颈上,看着她柔弱的身躯渐渐倒下,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震惊的看着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坠落,破碎。对不起,我不可以要你就这样挥霍掉自己的性命,百日醉令我丧失了爱的权利,就请你,代我,好好爱他。即使你们走不到一起,一年后,你会遇到另一个真心待你的男子,随他远赴大漠…… 搀扶她在床上躺好,盖好棉被,我整了整凌乱的长发,走出了房间。 “刚才,是你弹得古筝?”见我走出来,刘公公惊异的看了一眼我的白发,瞬间恢复镇定,冷冷开口。 “是。”低下头,现出一副十分恭顺的样子,我乖巧的回到道。 “穿上这身衣服,随我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赞赏,声音不再冷漠,温和了许多。 “是。谢谢你,刘公公。”谦恭的接过他手中的白色纱裙,我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个古代的礼仪。 “哦?你认识我?”好奇的看着我,他问道。 “是,刘公公是宫内的老公公,待所有丫鬟奴才都和善,大家私下里都十分敬仰公公的为人。”依旧低着头,我轻声应答着。 只有讨好了他,才能知道这道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福是祸,我至少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快去换好衣服,刚刚你弹得琴被皇后娘娘听到了。命你去昭和宫,为呼韩邪单于再奏一曲。”刘公公,真的应该算是一个善良的人。 呼韩邪单于?他来到了长安城?他就是刚才嫱儿所说的,汉元帝要迎接的那个人吧。 公元前33年,匈奴单于呼韩邪入朝求和亲,对汉称臣。汉女王昭君慷慨应诏,自愿出嫁远入匈奴。后立为宁胡阏氏,留下了脍炙人口的“昭君出塞”的故事。 现在是公元前35年秋,历史正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轨迹…… 感激的看了看他,我转身回房。 用枫叶簪精细的挽好长发,轻点胭脂,我换上了那袭白色纱裙。镜中,层层迭迭的薄纱,穿在身上,衬托着曼妙身姿,如仙。一块白色镶嵌金丝的的丝帕,挡住了脸颊鼻子以下的部位,更衬托出了那双灵动的眼睛。 看了一眼昏睡在床上的嫱儿,我提起长裙,走出了那间石制小屋。 王政君。 我是她计划的全部筹码,所以,为了证明我在她手上,她宁可放我离开,也不愿出动大内侍卫全城搜捕我。因为那样,陈汤也会知道,我已脱离了她的控制…… 既然这样,我就自己送上门去…… 119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低着头尾随刘公公,穿过精致的花园,长长的游廊,走进了灯火通明的昭和宫正殿。 魏君晨。他真的在这里。 踏进大殿,就看到了那个暗红色的身影。他端坐在那里,神情冷漠,霸道依旧。才不过几个时辰不见,竟感觉隔了一世的距离。 大殿内,几张矮桌分置左右,中间首位,坐着汉元帝和王政君。魏君晨就坐在左手边的矮桌前,他的身边,是温暖的陈汤。他们身后,站立着十几个身着淡绿色宫衣的宫女。 似是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转过身,看着我,带着习惯的疏离,习惯的冷漠。对上他的眼睛,我毫不躲闪的看着他,即使蒙着面纱,我相信,他也一定可以认出我来。 看着我,他眼中的冷漠渐渐褪去,泛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他竟没有因为我的欺骗盛怒,只是,为何,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有了昔日的霸道异常? 陈汤担忧的看着我,眼中是不解和欣慰。红英,应该已经替我嫁给陈汤了,他知道我选择了离开,也猜到了皇后要他来的用意,他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以这身装束出现在这里。 “刚刚就是你在弹古筝?”一束审视的目光袭来,温和的女声,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不可抗拒的权势。 王政君。她没有认出,我就是那个与她交手的红衣女子。那头白发,成了我最好的伪装。 “民女王昭君,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收回视线,埋首低腰,我轻轻开口。 王昭君,这个历史上存在却奇异消失的女子,就让我代她,完成,这一次凤 站在大殿中央,几束截然不同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观察着。灼烈的,是魏君晨;温暖的,是陈汤;探究的,是谁…… 魏君晨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高大的身材,黑黑的皮肤,宽宽的额头,饱经沧桑的眼睛。 是他,易寒!曾经那么亲近熟悉的人,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一次,见到他…… 他的座位…… 古代以右为尊,他的身份,甚至超过了魏君晨。这场宴会…… 他,是,匈奴单于呼韩邪! 和他相处的那几个月,他平时的言谈举止,威严的气势,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却不曾想过,他就是呼韩邪…… 他的视线扫过我,带着淡淡的漠然淡淡的距离。那几个月的生命交汇,终究,没能为他留下些什么。 他,也是要除掉魏君晨的吧。否则,就不会有那一次刻骨铭心的欺骗。王政君抓了我,请魏君晨和陈汤来赴宴,这场宴会,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在刘公公的指引下,我走到了大殿一角的珠帘后,一架古筝安静的等在那里。 对着所有的人微微笑笑,径自坐下,缓缓舒着气,指轻轻抚上了琴弦。我受伤僵硬的手腕,不知道,能不能驾驭这曾经熟悉的乐器。 论技巧,我绝对比不上嫱儿,若想不被识破身份,只有另辟蹊径。 和眸凝思,许久,拢、捻、抺、挑,削葱般的玉指滑过琴弦,如水的琴声响 彻夜空。阵阵冷风袭来,我如雪的白发漫天飘飞。 狼牙月伊人憔悴 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几番轮回 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铜镜映无邪扎马尾 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 周杰伦的一曲《发如雪》。洁白如雪的长裙,垂在腰间如云的银白色的长发,干净不带一丝杂质的声音,如水灵动的双眸,一切的一切,配合的如此完美。 清晰的,我感觉到炙热的目光在我的身上聚集,觥筹交错的声音消失了,诺大的大殿鸦雀无声。 微微一笑,指并没有停下,继续弹奏着。曲调渐渐激昂,势如破竹,仿佛要挣脱琴弦而去。 透过珠帘,我的视线和那个暗红色的身影凝结。魏君晨紧皱着眉头,似是在回想着什么,他忘了我,忘记了那些曾唱给他的歌。 那首歌是我唱给他的最后一曲,那接下来,就是要告诉他,他现在的境地。 《十面埋伏》。这支流传了1000多年的琵琶曲,他定听的明白。 王政君的脸色愈加难看,隐忍着,不好发作。那个紫色的身影,易寒,他的脸上竟渐渐绽放出了熟悉的宠溺的微笑…… 120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许久,曲近尾声,指尖用力挑起琴弦,弦骤然断开,割破了指尖。渗透着鲜血的坠落声,音乐戛然而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良娣……”定定的看着我,汉元帝喃喃开口,打破了许久的沉寂。 “皇上,她只是冷宫的一个宫女,不是姐姐……”柔声劝慰着汉元帝,王政君示意刘公公带我离开。 起身,对着大殿内的所有人万福,不舍的看了魏君晨最后一眼,对他身旁的陈汤歉意的笑笑,转身准备离开。 “皇后娘娘,这个宫女,真的很与众不同……”易寒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跟随着我。几个月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熟悉而陌生。 “是呼韩邪单于有眼力,如果不是单于举荐,恐怕哀家永远不会知道,冷宫中有这样一位奇女子。”浅笑着,王政君礼貌的回答。 是他,听到了嫱儿的《凤求凰》,听懂了她超脱凡尘的心境。如果真的要错过魏君晨,易寒,不,是呼韩邪单于,也是她可以依靠的归宿。 “皇后娘娘,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把她,王昭君,送给我……”惊讶的回头,他的食指指着我,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从他的声音,我可以听出来,他是认真的。 我?王昭君?送给他? 竟宁元年(前33)正月,呼韩邪单于稽侯珊第三次朝汉,自请为婿,娶汉宫女王嫱,即王昭君为妻,号为宁胡阏氏。 现在是公元前35年11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即使我的出现,阴差阳错中代替嫱儿成了王昭君,那出塞,也应该是一年多后,为何,会提前了十几个月? “既然单于赏识,那哀家愿意割爱。皇上,妾身做这个主,可以吗?”高高在上的看着我,王政君竟答应了他。 能够令汉元帝想起司马良娣的女人,她怎会留在身边。既然有人开口,她倒乐于做个顺水人情。 “既然她不是良娣,就依皇后所言吧。”不再看我,汉元帝随意说道。 “我不会嫁给你的。”手足无措的,我看向呼韩邪,竟说出了声。立刻,我再次成了大殿的焦点。 皇上允诺的,就是圣旨。我是在抗旨!空气渐渐冰冷,令人窒息。大殿内的侍卫冷冷的看着我,右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刀。只要汉元帝开口,我的人头随时都会落地。 “嫁?本王可从没说过娶,你不要自作多情。你至多,不过是一个有意思的奴才罢了。”冷漠的声音穿透几欲凝结的空气,带着淡淡的不屑,缓和了令人窒息的气氛。 易寒,呼韩邪单于,饶有兴致的看着我,诡异的笑在他的嘴角化开。一个善变的男人。冷酷、威严、不苟言笑,体贴、狡猾、好胜。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奴才?历史和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来人啊,将王昭君送往呼韩邪单于暂住的寝宫。待启程之日,随军出塞,终身不得回长安城。”冷冷开口,汉元帝用他的金口玉言决定了我未来的人生。 “皇上……”陈汤欲起身开口,却被魏君晨抬手制止。郅支城外,他为了我失去了功夫,魏君晨只轻轻阻拦,他便无还手之力。 只是,魏君晨,他为何,要对我如此冷漠? 他依旧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我,端起桌上的酒,浅酌着。 明明一天前,桃花庵,他还曾温柔的要我留下。拥我入怀,我可以真切的感受他的心跳,他的在乎。甚至只在刚才,我还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温暖,他对我的关心。难道他的心痛,他的柔情,都只是假象,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怎么,关内侯,你要舍弃你才过门的娇妻,和本王争这么一个奴才吗?”冷冷的看着陈汤,呼韩邪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中已有了明显的不悦。 “呼韩邪单于说笑了,陈汤不过是想谢谢皇上赏赐的大婚贺礼,并没有这个意思……”微微笑笑,举杯,魏君晨接过了他的话。 魏君晨,他终究会为了嫱儿,推翻这大汉天下。他绝不可能因为我,开罪雄霸大漠的呼韩邪单于。 我,于他,终究,不过如此…… 121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多谢呼韩邪单于赏识,奴婢愿追随单于左右,以效犬马之劳。”努力的笑着,我转身随刘公公走出了昭和宫。 为何,当深处黑暗之中,泪潸然而下?为何,自己选择的道路,会心痛不已?定是迎面的风割痛了泪,冰冷的泪蚀痛了心…… 身体热热的,头晕晕的,摇晃着,视线渐渐模糊…… 终究,还是感冒了。 忘记了是怎样睡在的床上,只记得口中干燥,头痛异常,就醒了过来。厚厚的锦被中,我已一身冷汗。 挣扎着起身,走到桌前,想要倒杯水喝。提起青瓷茶壶,却空空如也。虚弱的坐在地上,扯下面颊上的丝巾,我靠在矮桌旁,已无力走回床上。 天已大亮,昨晚那场鸿门宴,不知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心隐隐的痛着,泪模糊了视线,嘴角却倔强的扬起笑意。再也不会,要别人看到我的脆弱,即使伪装,我也要坚强。 门外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我匆忙戴上了面纱。我的模样,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如果被王政君知道我还在皇宫,不知又会有什么阴谋。 轻轻的开门声,一束阳光撒进了房间。阳光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紫色身影,他的手中,端着一只瓷碗,碗中缓缓的冒着热气。 看到我已清醒,他怔楞了一下,瞬间恢复了冷漠。 “喝了它。”将瓷碗放到我面前,他厉声命令道。 粘稠乌黑的液体沿着光滑的碗壁摇曳着,浓郁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胃部一阵反胃,我转过身剧烈的干呕着。 他知道我感冒,会不会已经知道…… “放心吧,这是感冒药,不是堕胎药。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摘掉面纱,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似是看透我的心思,他冷冷说着,不再看我,从我的身边走过,坐到了书桌后。 这里,是他的房间。 不想看到我的脸,正合我意。 端起瓷碗,毫不犹豫的仰头喝下,苦涩在口中蔓延。我的病,我心中的痛,岂是这一味药就能医好的。 “主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吗?”喝了药,身体舒服了许多,我站起身,低着头,轻声问道。 记得在船上时,红姐和船上所有的人都称他主人,这样说,应该不会有错吧。 “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他没有抬头,指了指窗前的藤椅,随口说道。 什么?看了看那把椅子,我不解的看着他。 “不用我再重复一遍吧。”见我没有动,他翻了一页书,仍旧没有抬头,声音提高了许多,带着君王的威严。 坐到窗前的藤椅上,不看他,我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他知道我有身孕,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身边?他由始至终,没有认出我来,如果认出来,会不会,再次逼迫我去刺杀魏君晨?只怕,这次即使我愿意,也不能接近魏君晨了吧…… 昨晚,魏君晨的冷漠,他早已看到。 右手腕有暖暖的气流滑过,是牵魂锁。左手抚上了牵魂锁,暖暖的感觉犹如魏君晨还在身边。如果不在乎我,为何,要为我戴上了牵魂锁?为何,要将我牢牢地锁在这个冷酷的世界? 一只有力的大手瞬间钳住了我的手腕,紧握着将我从藤椅上提了起来。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我对上了一双盛怒的眼睛。 “王昭君,我要你留在这里,不是用来想其它男人!如果不是你的眼睛像她,我早就杀了你!”低吼着,杀气肆虐。 这样的他,只有在逃离的那一晚,见到过。 我的眼睛像她?她,是谁? “你最好记住。如果想要夺走他,我有许多办法,不只一个……”他冰冷的手抚上了我的腹部,收缩着,脸上的笑阴郁骇人。 他竟拿我的孩子要挟我!这就是他没有立刻要我堕胎的原因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我向后倒退着,却被他钳制。他的眼几乎贴上了我的眼,毫不掩饰的杀气,他在警告我,他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手腕灼痛着,紧紧的皱着眉,我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 许久,他终于放开我的手,转身,大步离开。 失去了他的力道,我重重的跌坐在藤椅中,粗重的喘着气。腹部隐隐的痛着,仿佛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 我的孩子,我要怎样保护你…… 122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坐在窗前,看着橘红色的太阳渐渐消失,嘴角扬起笑意。即使残酷的深宫,也会有美丽的落日。 易寒,自早晨离开后,就不曾回来。而我,竟在窗前坐了整整一天,不沾一粒水米。身体依旧感觉很乏,毫无食欲,体温似乎也在升高,脸颊上的疤隐隐的痛着。 夜,悄悄降临,宫内的大红宫灯次第亮了起来,照出一片不夜的光明。 樱木,昨天晚上没有等到我,会不会已经离开?明明最讨厌背叛和欺骗,却不经意间欺骗了他。和他一起离开的承诺,怕是做不到了。 一阵阵清冷的风吹过,阴沉沉的天幕下,竟飘起了雪…… 冬天来了。 洁白剔透的雪花飞舞着奔向大地,宫灯红色的烛光,仿佛维它披上了红色的舞衣。如跳跃的精灵,它快乐的坠落,旋转,洗涤着世间的污秽,带走了心中的忧愁。 只一会功夫,天地间已白茫茫的一片。 孩子,快看,下雪了。 一只手抚摸着腹部,另一支手伸出了窗外,大朵的雪花落到手心,尚未看清它的模样,便消失了。淡淡的清凉,融化了手心的温暖。 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后,房门被推开了。他,回来了。 “易寒,你看,下雪了……”没有回头,我微笑的开口说道。 身后的脚步声止住了,我怔在了原地。不经意间,我竟喊出了那个名字,那个曾经异常亲近的名字。 在他的船上,我们曾一起看落雪纷飞,一起赏长河落日,一起并肩坐在船头等待日出…… “真的是你。”许久,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 这个声音,不是他…… 惊恐的回头,双眸对上了一双如辰星般明亮的眼睛。 一袭白衣,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丝丝飘扬。圆润的脸庞,白皙细腻的肌肤,如辰星般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个漂亮精致的男人。如妖,美的耀眼,风华绝代。 出尘。 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容貌,我已确定,就是他。 “你的刀,还给你。”抽出短靴内的弯刀,递到他的面前。 “你知道,是我。”略显惊异的看着我,他的唇边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没有接我手中的短刀。 “是。我已经离开了将军府,这把刀,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这把短刀,弑君,即使他一次次的欺骗,我却仍不忍对他不利。 “是吗?昭君,昭君。你明明在想他,你甚至连自己都不能欺骗……”定定的看着我,他缓缓说着,“那把刀,我送你了,就不会收回。” 转身,他不再看我。 “你不会告诉他吧,我的真实身份?”收回短刀,我犹豫着问道。我现在的身份,易寒终有一天会厌倦,那时,或许会放我离开。 “不会。因为,我告诉他,你已经死了,死在了醉倾城的大火中。当我把一条烧焦的丝帕给他看时,他相信了……”转过身看着我,依旧似笑非笑的神情。 “哦,这块丝帕,是送你回醉倾城时看到的。因为他珍藏着一条,所以,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个女人。”他的手中,有一条白色的丝帕迎风飞舞,丝帕的一角,是一朵火红色的蒲公英…… 为什么?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翩翩白衣少年,几次接触,却依旧不能明白他的用意。醉倾城前他的呵护,铭心阁密室外他的杀意,遇刺那一晚是他救了我…… “我不想他,因为你,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他的手抚上我的长发,摘掉了我脸颊上的面纱。他的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可以清晰的闻到他鼻翼呼出的略带清香的气息。 “不会的,我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欺骗……”不自然的后退了几步,我否定了他的话。易寒,他处心积虑了那么久,怎么会因为我放弃…… “如果你看到这个还这么认为的话……”一丝僵硬的笑扯过他的唇角,他抬手,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刀鞘,送到了我的面前。烛光中,刀鞘闪着熟悉的炫目光泽。 这是?圆月的刀鞘? “你愿意嫁给我吗?”那个不知名的小镇,绚烂的烟花下,易寒曾深情的问过我。 “那你用我的刀鞘做聘礼吧。”我记得,我是这么回答的。 他真的,找回了刀鞘。只为我那时的一句话…… 123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你体内的毒,百日醉,就是因为他。”走到窗前,他将手伸出窗外,掬一捧雪,握紧,看着澄澈的液体从指间滑落。 百日醉明明是青空…… 难道,操纵一切的,是他!所以他才会潜入将军府,刺杀青空,只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 “青空,是你安排在醉倾城的。”冷冷的看着他,我低声说道,用了肯定的语气。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杀掉魏君晨。那个时候,即使他认出你,一切都晚了。因为,百日醉,无药可解……”薄薄的唇边一抹诡异的笑,他淡淡说着。映衬着身后飘飞的白雪,如仙,可他的话,却记叙着残忍的事实。 三个月。恐怕没有蓝轩,我已不能活到今日,就不会再次和他相见。那个故事,那个即使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故事,就彻底停止在了那个开满烟花的夜晚。 他,究竟是谁?看他的样子,不过17、8岁的样子,还不及樱木大,为何,会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你的真实姓名,是,雕陶莫皋?”尝试着,我问道。 雕陶莫皋,呼韩邪长子,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亡故,继承单于之位,是为复株累单于。 “你竟然知道雕陶莫皋,不过,他很久之前就死了。记住,我是且麇胥,呼韩邪单于的次子。”他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异,只瞬间就恢复了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且麇胥。搜谐若鞮单于。 只是,为何他会说雕陶莫皋已经死了?历史上,呼韩邪死后,是他,续娶汉女王昭君为妻…… “他,真的,死了?”疑惑的看着他,我呢喃着问道,大脑一片空白。 “是,十年前,狩猎归来途中,他坠落悬崖摔死了。”似是不解我为何如此在意,他狐疑的看着我,肯定的回答。 历史,是不是,真的已经改变。那么,王昭君又何必活在历史中! 不论如何,我不会只生活在历史中,即使历史已经既定,我也不会轻易屈服,活,就要活出自己。 既然他不愿我见到呼韩邪…… “如果我继续留下,易寒,不,是呼韩邪,他总有一天会认出我来。所以,你不如放我离开……”嘴角轻轻扬起,我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实……”淡淡开口,他竟瞬间移到了我的面前,有力的指握住了我的咽喉,急剧收缩着。 “你现在死去,更方便一些……”他的眼中,竟然有笑! “放开我……”窒息中,我抬手挣脱着他的手,却无力。衣袖滑落,牵魂锁在烛光中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这是?牵魂锁?”看到牵魂锁,他竟松开了我脖颈的手。 剧烈的喘息着,我想逃离他,却被他抓住手腕,牵回了他的身边。 “魏君晨,真的很在乎你……你,真的是红颜祸水……”拉高我的手腕,他欣赏着纤细手腕上的翠绿的玉镯,唇角漾着一抹不屑的笑意。 “放开我。”与他接触的每一分肌肤都有如灼烧般疼痛,挣扎着,我沙哑着声音低吼着。 自醉倾城大火后,每次和男子有肌肤上的接触,都会感觉疼痛无比。只有,陈汤,除外。或许,只是因为,只有他从不曾骗我…… “牵魂锁,是由两块天然双生玉石锻造而成,取材于‘断情崖’,坚韧无比,除非人死,不能脱落。”放开我的手,不理会我,他独自说着。我后退几步,远离了他。 断情崖。 一个无情的地方,竟萌出了痴情的种子。 “如果想要挣脱它,只有断情崖……”欺身到我身前,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淡淡说着。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不起,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女子,名字叫做王昭君?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很容易辨认的……”窗外,传来如清泉流动的声音。 嫱儿,她来了…… 转身,准备去开门。 “我看,你还是去死吧。”冷漠异常的声音。 来不及回身,脖颈一阵剧痛,视线渐渐模糊,身体毫无意识的向前摔去。 意识朦胧中,撞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他略显慵懒的声音远远传来。 “祸水,我就给你这一次追求幸福的机会,如果你抓不住,就不要怪我……” 努力的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皮却重若千金,橘黄色的烛光中,他精致的脸上绽放出诡异的笑容,如妖,灿烂异常。他的身后,是依旧飘飞的白雪,弥漫在天地间…… 124往事不堪回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彻骨的冷风吹透薄薄的衣,我毫无意识的蜷缩着身子,却依旧不能抵挡寒风的肆意入侵。额间有一丝轻软滑过,痒痒的,撩人心弦。抬手拂去那丝飘飞的的长发,冰冷的指触到了同样冰冷的脸颊。。 “祸水,我就给你这一次追求幸福的机会,如果你抓不住,就不要怪我……”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一张精致如妖的脸在眼前晃动,他的眼中,有猜不透的笑意。漫天的飞雪,渐渐隐藏了他的白衣,隐藏了他如辰星般明亮的双眸。 他,叫我祸水。 意识,瞬间,清醒。 这里是? 洁白的锦被,洁白的车帘。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醉倾城的那片废墟前,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漫天飘飞的白雪,以及远处若隐若现的烛光。 出尘,或者应该说,且麇胥,他真的,放我离开。 跳下马车,我轻拍马臀,马儿长嘶一声,跑进黑暗中不见了。如果放我离开只是他的计谋,他可以轻易地循着马车找到我。只有这样,才会不留一点痕迹。 本不愿怀疑,只是,我不知道,我能相信谁。不再受伤,只有不再相信。为了我的孩子,我必须保护好自己…… 只是,这诺大的世界,我该何去何从? 将军府我已回不去,陈汤已娶了红英,我,只有,离开。循着记忆向城门的方向走去,只要等到天亮,我就可以逃离长安城。 城门口,远远地,站立着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他仿佛融进了漫天风雪中,面无表情,任落雪打落到脸上,割痛每一寸肌肤。那个男人,有着一张俊朗的脸,以及一双明朗的眼睛。 樱木!他竟在这里等了我一天一夜! 他的身上,头发上,已落了一层白雪,他却浑然不知。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如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眼睛直直的看着远方。 他的脸上,已有了密密的胡茬,头发凌乱的飘在两鬓,寒风拂过,竟能看到丝丝白发。只一天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持伞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撑起了一片晴空。冷香,她也在这里。 “纤尘,不要等了,她不会来了,她只是骗你罢了,她只是为了报复你曾经骗过!。”摇晃着他,冷香低吼着,他却毫无反应,依旧只是楞楞的站着。 “樱木……”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随雪飘落。 似是触动了他心底脆弱的地方,他缓缓的收回了视线,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 “不会的,默默不会骗我的。”明朗的声音,明朗的笑容,恍若隔世。樱木,那个2000多年后的樱木,仿佛就在身边。 “樱木……”向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走去,我毫无意识的呢喃着。 只瞬间,他的视线便落到了我的身上,纠结着。他的脸上,是困惑,是震惊,是欣喜。推开冷香的伞,他疾步冲到了我的身边,紧紧拥我入怀。 “求求你,再也不要这样离开我……”他的气息缠绕在我的耳畔,我能清晰的感到他的心跳,听出他声音中的恐惧。他竟在恐惧,我会离开他。 他的手用力的将我锁在他的怀中,似是要揉进他的骨髓,再也不会和他分开。仿佛他只要轻轻放手,我就会瞬间消失不见似的。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记住,我叫默默。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可以忘记。”伏在他的耳畔,我轻声说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也曾这样说过。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透过他坚实的肩膀,我看到了他身后的冷香。看着我,她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笑,没有说话。 窝在他的怀中,我卸去了一天来的戒备,贪恋着那一点点温暖。身体冷的异常,周身疼痛无力,视线渐渐模糊,我无力的向下滑去。 “默默,你怎么了?”朦胧中,他拖住了我下滑的身体,焦急的呼喊着。 “樱木,你知不知道断情崖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努力的睁开眼,看到他明朗的眼中满是心痛,我努力的笑笑,艰难的开口。 皇宫中,出尘曾告诉过我,断情崖。如果想要挣脱牵魂锁,只有断情崖。莫名的,我竟想要去看一看,那个断绝了情意的地方。为何,心中有情,却偏偏要选择断情…… 125往事不堪回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樱木,我的身体还好,不用再请大夫了,我们的盘缠不多了。”看着樱木送完大夫出门,我靠坐在床帏旁,微微笑着说道。 自逃离皇宫已整整七天,我的感冒已经好了,樱木却担心我的身体,每路过一个城镇,执意为我请着一个又一个大夫。 七天前,我,樱木,冷香,赶着城门初开的时候逃出了长安城。因为担心皇后和呼韩邪的追踪,我们并没有选择官道,走的均是一些偏僻的小路。一路上,并未发现追兵的痕迹,安静的有些异常。 “没关系,没有钱我可以去赚,去偷,去抢。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这次,我们看过断情崖,就去找蝶谷好不好?”坐到我的身旁,他为我整理着凌乱的长发,微笑着,眼中却有淡淡的忧伤。 蝶谷。陈汤找了两个月都不曾找到,我们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好,听你的。”微微点头,我轻声说道。 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我,三个月,百日醉的三个月期限,即将到了。我的身体,真的越来越不好了,我甚至能够感觉到生命渐渐在身体里消失。可是,除了这样回答他,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默默,其实,一年前的汉军营,你体内的‘胭脂血’……”他抬手抚摸着我脸颊上的纱布,歉疚的看着我,他轻声说着。 因为感冒发烧,我的体温升高,之前已经结痂的伤口竟再次裂开。 “我知道。受伤落水的那一晚,我就已猜到。你不能离开汉军营,却又不能拒绝我逃离的要求……”打断他的话,我起身下床,走到窗前,不再看他。 那个话题,我不愿提起,那次彻骨的欺骗,我情愿失忆后不曾记起。如果不是因为那味奇怪的毒,我或许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魏君晨。这样,就不会爱上他,也不会有后来的一次次伤害。 窗外,无风,阳光明媚,空气也暖暖的。街道上,一排光秃秃的树下,偶尔有一两个形色匆忙的路人走过。 “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太晚了,可是,我还是要对你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心痛的,他在我的身后低声说着。 “樱木,忘了这些吧。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转过身,我淡然的看着他紧皱的眉,右手抚上了已略显凸起的腹部,唇角划上淡淡的笑意。 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穿越时空,遇上他。一次次的因缘际会,才有了我体内这个小小的生命。 “我会用我余下的一生,还我欠你的债,还你一生的幸福,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他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的承诺,拼上性命,也会实现。 “谢谢,只要能够平安的生下宝宝,我就知足了。”轻轻抚摸着腹部,我淡淡开口。除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默默,我们成婚吧……”许久,他的视线在我的腹部凝结,他的手握上了我的手,用力的握紧,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 成婚?嫁给他?任飘零的一次失败婚姻,易寒的阴谋欺骗,我的一次奉子出嫁。嫁,实在太累。 “孩子不能生来没有父亲……”见到我在犹豫,他再次开口。陈汤也曾用这个理由说服我,那一次,为了孩子,我选择了妥协。 “可是,我忘不掉他,我爱他,这一生只能爱他。”甩开他的手,我低下眼,泪湿了睫毛,在眼前晃动着。那个心中最爱的男人,却不能托付终生。他恨过我,伤过我,关心过我,在乎过我,唯独,没有爱过我……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彻底忘记他,等你愿意再次相信我。可是,孩子不能等了,在你愿意之前,我们只成婚,给孩子一个身份,好不好?”替我擦掉眼角的泪水,他柔声劝道。 “不可以,我不能这么对你,太不公平了……”用力的摇着头,泪模糊了视线,我哽咽着开口。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能不能得到幸福,只在乎你过的是不是快乐,只在乎你眼中是不是幸福的泪水……”轻轻拥我入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 我们的心跳,只隔着短短的距离。真切的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我的手不觉拦住了他坚实的背。这个真实温暖的怀抱,我竟不想放开,想要去依靠。 126往事不堪回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是不是,该放手的,是我?曾经一次次劝魏君晨放手,放我离开。如今,他忘记了我的存在,忘记了我们之间彻骨的恨,我却执着的不愿放开,执着的想要得到他永远不会属于我的爱…… 可是,就这样放开,真的不舍,心,剧痛。 这样,对樱木,太不公平,即使他可以不在乎,可我在乎!我不可以这样自私的利用他,带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带着我不知还可以坚持多久的寿命,嫁给他。没有我,他可以有有爱他的女子,有属于他的幸福生活。 圈着他的背的手渐渐放开,我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迎着他受伤的目光,轻轻扬眉,嘴角竭力扯出一丝笑意。 “真的谢谢你。孩子,生下来,我可以自己带大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我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不依赖他人而生存下去。 “你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如何生存吗?那种仰人鼻息,艰难求生的滋味,你知道吗?”轻声说着,他看着我,凄婉异常。他的眼中,竟然有泪! 那种滋味,我当然知道!十几年的孤儿院生活,我真切的感受到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想要自私的利用他,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可是,我拗不过自己的良心,我不可以就这样,要他的幸福做我的陪葬!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告诉我。你是郅支单于的儿子,从小养在深宫,不知道的,应该是你吧。”甩出眼中的泪,我冷冷说道。要他对我死心,是要他放弃最好的方法。 “那种滋味,我怎么会不知道!郅支单于的儿子,如果可以选择,我才不要做他的儿子!”有力的手瞬间掐上我的肩,他激动的低吼着,眼中的明朗被怒气掩盖。 为什么会这样?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樱木,你放开我,好痛……”他的手紧紧的掐着我的肩膀,疼痛异常,却挣脱不开。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我痛苦的开口,希望他可以清醒过来。 “对不起。”听到我唤他,他松开了手,歉疚的看着我,茫然的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仿佛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这样说你。”看着他受伤的样子,我扶他在矮桌旁坐下,低声说道。只是为了要他放弃,并不想伤害他。 “我娘,只是郅支城中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那夜他喝醉了,他们有了一夜的缠绵。十个月后,娘生下了我。近二十年,我们在深宫中艰难度日,被人唾弃,被人鄙视。”坐到窗前的矮桌旁,他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轻声说着。他的眼中,难以掩饰的,是深深的痛。 他,那个他不愿称为父亲的男人,就是郅支单于吧。从未想过,骄傲如他,明朗如他,竟会有如此不堪的身世。 坐在他的身边,我看着他,不说话。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安慰,那样他只会感觉自己很可怜,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一个可以倾听他痛苦的听众。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救了坠崖重伤的纤尘,有了我人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这把弯刀,就是纤尘送我的,是他脱险后身上唯一一样东西。他忘记了以前的过往,无家可归,就陪我在郅支城生活下来。那是我唯一快乐的一段时光……”继续着,爱抚着手中的失了刀鞘的弯刀,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纤尘,莫纤尘?就是那个他曾经用过的姓名,是真实存在的。那把弯刀,圆月,他如此重视的弯刀,郅支城外的密林中,竟然送给了我…… “一年半前,魏君晨的汉军奉命攻打郅支城,双方僵持了许久,郅支城几近兵尽粮绝。兵临城下,他终于想起了我这么一个儿子,唯一一个不为世人知晓的儿子。”他漆黑的眼中,没有丝毫快乐,只有无尽的痛,深不见底。 “他要你潜入汉营,刺杀魏君晨?”试探着,我轻声问道。只要杀掉汉军主帅,汉军就会士气大挫,那时,就是他们反击的最好时机。 如果真是这样,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答应了这个危险异常的任务? 功名富贵?身世地位? 127往事不堪回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窗外原本明朗的天竟渐渐阴暗下来,隐去了阳光,只余浓云密布的阴霾。空气粘稠,无风,浓浓的绝望气息纠结着,再也化不开。 他坐在那里,如石化了一般,许久,终于开口。 “他将我娘关进天牢,用她的性命威胁我。所以,我无路可走,娘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可以失去她。为了她,我愿意放弃一切,甚至我的生命……”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有丝丝红色的液体滑落,眼中的痛越来越浓,带着点点绝望。 郅支单于,好残忍的男人!他竟为了自己的地位,牺牲爱他的女人和自己的亲生儿子! 我的心隐隐的痛着,我在心痛,心痛眼前这个明朗的少年,要经历这世间的黑暗。如果没有这样的身世背景,他可以快乐的生活,像真正的樱木一样。 “在我出发前,他竟假惺惺的告诉我,如果我成功归去,他就会昭告天下,屠嗜孤独,我,是他郅支单于的儿子。利用我,他要冷香潜入了汉军营,他许诺她,成功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他的脸上,是不屑的神态,语气也因反感而冷漠。 这就是他和冷香的婚约?一场**裸的的政治婚姻,造就了一段可怜的爱恋。冷香爱上了他,他却不曾爱过。 “冷香成了你的贴身侍婢后,我和纤尘潜入了汉军营,却被魏君晨识破。然后,就遇到了你……”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脸上竟有泪滑过。 那个男人,那个死在陈汤刀下,有着辰星般明亮的眼睛的男子,就是,真正的莫纤尘!他,死了…… 我们的相识,就是从那时开始。直到他和冷香的计划成功,用我将魏君晨引到了河边。却不想,我竟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结束那场阴谋,只为了,要那个伤我最深的男人能够幸福…… “那你娘……”如果因为我他没能杀掉魏君晨,会不会…… “我娘?她很好,我把她送到了一个安全宁静的地方,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她。”看着我,他竭力的牵动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却是难以掩饰的心痛。那抹笑意,仿佛只轻轻一碰就会瞬间破碎。 “他在说谎!他娘死了,他娘就是因为你才会死!”冷香愤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她的手中,端着药盅。药盅里的药,已没有热气,她在门外,听了很久。 “冷香,你住口!”惊愕的看着冷香,他愤怒的起身,有力的大手掐上了冷香的咽喉,低吼着。冷香却淡然的看着他,毫不畏惧。 他娘,死了?因为我? “放开她,我要知道真相。”我拉开他锁着冷香的手,轻声开口。失去了他的手的桎梏,她瘫倒在地上,剧烈的干呕着。 “你落水后,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再无心刺杀魏君晨,便潜回了郅支城。我只想救出我娘,然后就随你而去。可是,到了天牢我才知道,我娘,为了不牵累我,在被打入天牢的第二天,就咬舌自尽了……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害死了她,是我不能保护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永远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我娘这样,纤尘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受苦,却无能为力……”泪,划出他的眼眶,晶莹无比。 似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那时的他,是多么的无助。 “樱木,你没有错,错的是天意弄人。”拥他入怀,我环着他的腰,劝慰着他。我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帮助他,我只想要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人在在乎他,关心他。 “樱木,找到蝶谷我们就成婚好不好?就算为了我,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不可以,嫁给你?”如果,我可以平安的活下来,我会为了他,学着放弃那段不属于我的感情。如果,和我在一起,他可以幸福的话,我愿意尝试着,给他幸福。 “好,我一定会为你打下一片属于我们的江山,再也不要任何人伤害你。如果,如果我拥有了权力,一切就不会这样……”他的声音不再悲伤,有了淡淡的欣喜,他的手,轻揉着抚着我的脸颊,温暖直达心底。 “我不需要你的权势,我宁愿你只是简单的樱木。我只要你明朗的眼睛,无邪的笑容。我需要的,只是平淡的生活,简单的快乐……”伸出指抵住他的唇,我低声说道,唇角划开一抹淡淡的笑。 窗外,一抹朝阳穿透云层,洒下一地金黄…… 128阴谋断情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断情崖山脚。 密林中,一座小小的木屋孤寂的矗立着。一辆简陋的马车缓缓停下,车上跳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他细心的将手递向了车内的人。明朗的眼中,一丝疲惫被笑意掩去。 “默默,我们今晚先住在这里,明日一早上山,好不好?”樱木微笑着看着我,体贴的扶我下车,温柔的说道。 颠簸了十几天,爬过了无数座山,终于赶到了这里,断情崖。夜色已浓,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好在断情崖山脚的一座废弃的木屋前停下。 “嗯。”轻轻应他,我随他走进了那座有些破败的小木屋。木屋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房内空无一物,竟已长满了繁芜的杂草。 点火,收拾,很快,樱木就整理出了一片比较干净的地方。将马车内的被褥铺在厚厚的干草上,我擦了擦额角的汗,只这些轻巧的活动,我的身体竟已有些吃不消。 “默默,我来……”接过我再次拿来的铁质茶壶,他扶我坐在火堆旁,转身架起炉灶,烧水去了。 冷香在门外帮助樱木卸完马车,坐到了我的身旁。我们两人,相对无言。她看着樱木忙碌的身影,眼中有无尽的爱恋,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 现在的她,全然没有了一年前那个快乐单纯的小桃模样,她的眼中,总是隐忍着忧伤。她是真的喜欢樱木吧,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他们会有一段感人的爱情。如果我不存在了,或许,他们可以回到之前…… 冷香,对不起,抢走了属于你的幸福。我会用我有限的生命,还你一个真正快乐真实的屠嗜孤独…… “我去找一些柴取暖。”我愣神的间隙,她站起身,低声说道,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木屋。 山中的天气多变,只一会儿功夫,就已彤云密布,阴沉沉的,一场冬雨即将到来。狂风穿透森林,呼啸着,怒吼着。 “樱木,快下雨了,你去看看冷香吧。”一个女子独自在黑夜深山中,如果碰上暴雨,实在太危险了。 “好,我很快就回来。”将最后几根柴加到火堆中,他为我裹紧了锦被,提着一把伞,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火堆因为没有木柴,渐渐黯淡了下去,熄灭了。窗外,隐隐的喧闹声传来,点点火把移动着,在黑夜中绽放一片光明。 借着微弱的火光,走出房外,我眺望着山下。无数的人影穿梭在密林中,点点火把的光芒带来危险的气息。有人追来了。樱木和冷香还在树林中! 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跑去,我必须要去找他们,告诉他们,赶快离开。突出的树枝划破了我的衣衫,路旁繁盛的荒草牵绊着脚步,一个趔趄,我的身体向前扑去。毫无意识的,我挣扎着抓住了身旁一枝枯枝,稳住了前倾的身体,靠着树干,气喘吁吁。 这是? 红色的丝线,缠绕在树枝上,丝丝缕缕。那些我们经过的山间小路,鲜红的颜色飘飞着。是谁,引来这些追兵? “默默,我们走……”明朗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回头,一只温暖的手牵上了我的手,拉着我向小木屋疾步走去。 “樱木,发生了什么事?”看不到他的模样,只看到他白色的瘦削背影,我不解的问道。 “是冷香,她背叛了我们,投靠了皇后。现在无数人马冲了过来,下山的路被堵死了,只有上断情崖了……”没有回头,他简单解释着,速度却没有丝毫停滞。 冷香?是她?她用这一路的红线引来了皇后的人马…… 那一晚,红英出嫁的那一晚,也是因为她,我才会被王政君抓进宫去。在我告诉樱木我会离开的时候,她一定也听到了。她对樱木的爱,因为我,扭曲成了恨。一个为情痴狂的可怜女子…… “冷香呢?”他腰间的弯刀上,有粘稠的红色液体滑落。他不会…… “她不会回来了……”拉着我到马车旁,他迅速的解开了马缰,翻身上马,一只纤长的手伸向了我。 “你杀了她?”没有接他的手,我茫然问道。这只手,会不会沾满了一个爱他的女子的血? 许久,他躲避着我的视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真的,杀了她…… 见我久久没有响应他的手,他迅速下马,将我抱上马背,自己跨坐在我的身后,将我拥在怀中。猛踢马腹,我们冲进了未知的黑暗, 129阴谋断情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策马疾驰在山间,冰冷的风割的肌肤彻骨的痛,耳边传来隐隐的厮杀声。我仿佛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人倒在面前,飘飞的红色血雨中,他们的脸上,是绝望的恐惧。 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只在刚才,冷香还曾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坐在自己的身边,现在,她却已梦碎魂断,孤寂的躺在这深山某处的阴冷角落…… 冷香,是我在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人,那时的她,单纯,善良,快乐。一年后的今天,在她精致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她无邪的笑容。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泪悄悄从眼角滑出,坠落,为了那个曾带给我温暖的女子。 我的泪滴落到樱木握着马缰的手上,他微微怔了怔,握紧了双手,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他的头贴在我的肩膀,温暖的气息拂在耳边,明朗的声音淡淡响起。 “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我不想任何人因我而死,更不想你为了我,变得嗜血残暴……”稍稍回头,看着他眼中的无限温柔,我轻轻开口。拂面的风,风干了脸颊的泪。 “我答应你,为了你,我不会要自己变成那样。”轻轻吻着我脸颊上的泪痕,他许诺道。 我不曾想过,这个誓言,竟将他重伤…… 在黑暗中疾驰了许久,地势渐渐平坦,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夜空。眼前豁然开朗,我们终于踏上了断情崖。 仿佛瞬间接近了天空,只抬高手,便能拨乱空中淡淡的云烟。阴霾的天空没有一颗星,空旷的崖顶,没有一个人。 右手腕的牵魂锁微微震颤,玉石铃铛清脆的歌唱着,仿佛要挣脱手腕而去。牵魂锁只有一双聚在一起时,才会发出声音,这里,真的是它们萌生的地方。 断情崖,一个冰冷无情的地方,却孕育出世间最真实的爱恋。明明是耸立在云间的仙境,为何会有如此绝情的名字? 夜风习习,我和他下马,小心翼翼的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身后,兵器的碰撞声,人群的呻吟声,滚滚传来,不绝于耳。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他们,追来了…… 躲在崖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樱木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挡在我的身前。他如一匹草原狼般,警惕的看着从密林中涌出的人马。 只瞬间,十几个褐衣男人手执长刀,迅速向我们刺来,只瞬间,樱木紧握弯刀飞身迎了上去。担忧的走出岩石的阴影,我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个白色身影。 他的功夫不错,却抵不过一群人的轮番攻击。渐渐的,他的动作僵硬了,白色的衣服上染上了片片血迹。 一个疏忽,褐衣人中飞出一个人,长长的刀,直指咽喉。 “默默……”大吼着,樱木奋力抵挡着攻击,脱身追上了那个黑衣人,弯刀滑过,那个男人重重摔落到地上。 “樱木,你没事吧?”撑住他已明显虚弱的身体,我焦急的问道。这十几天,为了照顾我,他几乎不曾好好休息过。 用力的摇了摇头,他给了我一个坚定地眼神,转身警惕的看着那些褐衣男人。他的腰间,有血涓涓流下,他受伤了。那些人,那些袭击他的人,竟只受了伤,没有一个死在他的刀下。 生命极度危险的境况下,他仍旧在实践对我的诺言! 抽出短靴内的短刀,我站在樱木的身边,准备迎接下一次进攻。我不可以,就这样,看着他为我牺牲。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林中又冲出十几个青衣男人,挡住了那些褐衣男人的去路。双方对峙着,互不相让,战争一触即发。 他们的刀剑上,染满了血迹,这一路,定是厮杀而来。 如果,想杀我的是皇后王政君,那,那些救我的人,又是谁? 白色的骏马,白色的战甲,穿过丛林,站立在断情崖一端。火光中,他周身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关切的视线,温暖的笑容,熟悉的面容。陈汤!他来了…… “杀。”看着那群褐衣男人,他冷漠开口,那群青衣人应声攻向了面前的褐衣一族。兵器交接,迸发出灼人的火光,衬托着飘飞的红色。 “住手。”熟悉的声音穿透杂乱的空气传来,声音不高,却有难以言喻的霸气。那群死斗的男人,止住了招式,拖着受伤的同伴,迅速回归了各自的阵营。 魏君晨!他竟也在这里…… 130阴谋断情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无数的火把燃烧着,崖顶亮如白昼。只偶尔有冷风吹过,火焰摇曳着,洒下一片片诡异的阴影。 一匹黑色骏马上,他傲然而坐,熟悉的红色铠甲,熟悉的冷漠面容。他的头发束在脑后,已有些凌乱,他的身上,染满了暗红的血迹,他手中的长剑,亦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滑落。 冷漠的视线扫过岩石旁的我,他注视着从另一个方向攻上来的人马。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浓郁杀气。这样的杀气,只有在王薇死的那一晚,他追杀我时,真切的感受过。 几日不见,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前,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他站在那里隐隐散发的霸气,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魏将军,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熟悉的低沉声音,一个紫色的身影穿过褐色的人群,出现在了断情崖的另一端。 那个紫色的身影,迎风而立,直视着魏君晨溢满杀气的眼睛,毫不畏惧。 易寒,呼韩邪,他也来了。 他的身后,跟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出尘,且麇胥。 他跨马而立,一袭黑衣衬托着他洁白如玉的肌肤,明亮的眼睛,别有一番美艳。他的美,蛊惑人心,那是一种不同于女子,却胜过所有女子的美。 他用唇形告诉我,祸水,又见面了。 红颜祸水。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已认定,我,就是红颜祸水。 自古红颜多薄命。 没有看我,呼韩邪驱马上前,径直走到了魏君晨的身前。他的唇角,甚至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却犀利如刀。 他们之间的距离,至多不过两米远。他们的视线纠结,杀气,疯狂肆溢。断情崖的这一边,十几米外,杀气亦将我吞没。 “真的,是你。”嘴角扯上冷冷的笑,魏君晨淡然说道。昭和殿的那一餐鸿门宴,他听懂了我的《十面埋伏》。 “虽然你猜到了,不过,为时已晚……”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呼韩邪冷笑着,抬手击掌。 三声清脆的声音,在云间徘徊,回声久久不灭。无数穿着褐色衣服的男人,瞬间从森林中涌出,剑拔弩张,将魏君晨的人马包围的水泄不通。 “魏君晨,你放弃吧。我们的人马早已包围了这里,只等你自投罗网……”不再客气的称呼他将军,呼韩邪冷漠开口。既然已各自明了,又何必伪装! 早已包围这里?他为何会知道,我会来断情崖?不解的望向出尘,他看着我,脸上竟是灿烂的微笑。 断情崖,是他告诉我。他是故意引我来这里…… 一切真相,我似乎已经猜到。 王政君说过,我是她谋划的这场戏的主角,只因为我是第一个住进将军府的女人,第一个被魏君晨在乎过的女人。她相信,如果我消失,魏君晨定倾力找寻…… 所以,我逃离皇宫后,冷香将我的行踪留给了王政君,她又故意泄给了魏君晨,引他一路来此。这里,早已埋伏好了他们的人,只等我因为出尘的一句话来到这里,将魏君晨引入他们的包围…… “是吗?我可不这样认为……”魏君晨的声音中,竟有毫不掩饰的笑意。 他稍稍抬手,陈汤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红褐色的物体,任由它从手心滑落。轻轻坠地,白色的浓烟旋转着,嘶鸣着,一束耀眼的红光直冲天际。 只瞬间,断情崖上便出现了无数的蒙面黑衣人,他们将呼韩邪的人马团团包围起来,有些反抗的,竟已身首异处。那些倒下的人,脸上的表情安详平静,他们的身手之快,竟令死的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痛苦! 这些,是魏君晨养的死士!郅支城外的密林中,我曾见过。在他身边那么久,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样的死士,究竟有多少。 “你真的认为,设计了这样一个女人,我就会乖乖走进你们的圈套吗?”纤长的食指指向我,他的脸上是不屑的神态。 他竟然知道一切…… 顺着魏君晨的指,呼韩邪看向我。他的视线扫过我,带着淡淡的漠然淡淡的距离。许久,他的眼中,是诧异,是震惊,继而是热烈的灼烧。他终于,认出了我。 他握着马缰的手紧紧的攥到了一起,手指因用力而显得苍白。在他心中,已经认定,我死在了醉倾城大火中。 如果,那一晚,昭和殿,他认出我,一切,会不会,沿着同样的轨迹发生? 131阴谋断情崖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从她离开将军府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的进宫,逃离,都不过是你们设计好的圈套。而我,不过将计就计罢了……将军府的假像,都是我做给你们看的,如果没有一个我在乎的人,这个计划怎么可能实施的如此顺利……”冷冷的斜脾着我,他淡漠的开口,脸上是淡淡的冷笑。 假像?他的在乎,他的心痛,他的宠溺,都只是他计划中的假像?难怪,皇宫中,他会待我冷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难以置信的后退着,我茫然开口。将军府的无限温柔,桃花庵的百般挽留,都只是他演给王政君的一场戏? 我好恨,为什么我要遇到他?为什么要不可遏止的爱上他? “没有为什么,你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闯进了我的视线……”唇角扯起不屑的笑,他冷漠开口。 轻轻扬手,他的身后,一支长箭穿透层层烟幕,径直向我射来。楞楞的看着那支箭,我竟忘记了躲避。他,竟,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小心。”担忧的声音未落,我看到了飘飞在眼前的白色身影,以及,炫目的红色。 樱木!那支箭,穿透了他的右臂,刺目的红色染红了他洁白如雪的衣衫。血,滴滴滑落,灼痛我的心。 “你没事吧?”冲到他的身边,我焦急的问道,泪潸然而下。 “我没事。”苍白着脸,他忍着剧痛,拔掉了那支箭,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鲜红的血喷薄而出,溅落到我的长裙上,绽放出片片血晕。撕碎裙摆,我忙 乱的替他包扎着伤口。 “放心吧,一切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握紧了我颤抖着的手,他定定的看着我,轻声说着。他的身体,竟再也支撑不住,滑向地面。他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却竭力的微笑着,他的眼中,是坚定,是毫不畏惧。 为何,要待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樱木,我好怀念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即使受伤,伤的也只有身体,永远不会伤心。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抬手整理着他额间凌乱的长发,我痴痴说着,任苦涩的泪水滑入口中。 我冰冷的指描绘着他的脸颊,他明朗的眼睛,他高挺的鼻子,他苍白的唇。我要好好记住,这个为我甘愿放弃生命的男人。如果有来生,我会还你一世…… 闭目,擦干脸颊的泪,给了樱木一个放心的笑,起身。视线环视着断情崖一端,震惊的易寒,妖媚的出尘,温暖的陈汤。如果我从你们的生命中消失,许多年后,会不会仍然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名字叫默默…… 许久,看向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唇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深深呼吸,我声嘶力竭的吼着。 “魏君晨,谢谢你,谢谢你要我彻底死心。你一定要好好看着,看着你的计划成功……”看着你是如何害死我们的孩子…… 天,竟渐渐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坠向人间,如诉如泣。 连上天,也在为我哭泣吗?如若你真的怜惜我,为何,要给与我如此的命运?为何,要一次次将我推向绝望的深渊? 疯狂的笑着,我声嘶力竭的吼着,一步步向后退着。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滑入口中,异常苦涩。天地灰蒙蒙的一片,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模糊,没有人看得出我在哭,大雨挽救了我最后一丝尊严…… 真正的绝望,竟已无力心痛。 许久,我停止了疯狂,低着头,嘴角倔强的上扬,张扬起一抹绚烂的笑。够了,最后一次发泄,最后一次痛苦。我再也不要受命运的摆布,即使要结束,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孩子,对不起,不是妈妈狠心不要你,只是,妈妈实在太累,请原谅妈妈的自私。如果有来生,你再做妈妈的宝宝,好不好…… 脚尖轻点地面,我轻轻的向后滑去,然后,坠落,飞在云间。所有惊愕的眼神中,我笑的一脸灿烂。有这么多人为我送行,够了。 下落中,右手臂撞到了崖壁的岩石上,清脆的一声响,右手腕上的牵魂锁瞬间破碎。 出尘,他真的,没有骗我。这一次,真的,可以离开了…… 心痛的声音穿透云层传来,述说着不同的名字,相同的灵魂。 默儿…… 默默…… 飘零…… 祸水…… 番外 魏君晨(4)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她走了,带着一脸破碎的笑。毫不犹豫的飞入了云间,化风而去。 飘飞的红色身影,绝望的气息,破碎的微笑,这个场景竟是那样的熟悉。雨水打在脸上,冷得彻骨,冰冷的空气,因绝望而窒息。 两年了,为了实现对嫱儿的承诺,我计划了两年。两年,我不曾去冷宫见她,不曾带给她任何消息,唯有,一次次在梦中,放肆的想念她。皇后的视线遍布我的周围,我身边的女人,会陷入无止境的危机。所以,我必须,装作,彻底的忘记她。 直到,遇见她。 那一日,醉倾城,她绝望却倔强的叫嚣着:魏君晨,从此你我生死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我从大火中,救下了她,她就欠我一条命。所以,这场戏,这个局,她必须陪我走下去。为了嫱儿,我可以放弃一切,利用一切。她,亦不过是我精心设计的一颗棋子罢了。 将军府,看着她苍白的微笑,倔强的抗争,执着的前行,看着她因疾病而痛苦的样子,我竟会感到不舍,心痛,甚至,恐惧。 恐惧终有一天,她会离我而去。可我却不愿放手,我一次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我做出来的假像,我不在乎她,从来没有。 我的计划成功了。我本应仰天长笑,却为何,嘴角扬起,却有苦涩的泪滑出眼眶,坠落,破碎。心,剧痛。 眼前晃动着一个绝望的火红色身影,以及,一脸冷漠的暗红色身影。 是谁?那些晃动的画面,似曾相识的场景,为什么,会这样。 暴雨中,那抹火红色身影迎上了他手中的剑,径直的穿透了她的胸膛。她精致的五官因疼痛而扭曲,却在竭力的微笑,毫不畏惧的,幸福的笑。 她犹如一只火红色的蝴蝶,倔强的燃烧着自己脆弱的生命。鲜红的血染红了雨水,灼痛了视线。 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无力。 头痛欲裂。心,亦痛的撕心裂肺。 是谁,为什么,要残忍的置她于死地?终于,看清了那个一脸漠然的身影,那张脸,竟然是自己! 是我! 一切的一切,犹如历史重演。只因我的冷漠,却造就了同样残忍的结局。 “无耻。”悬梁醒来后,她狠狠的甩了我一个巴掌,毫不畏惧的迎着我的杀气。得意的翘起嘴角,扬了扬眉,幽幽说道。 重重的摔倒在碟子碎片中,她白色的衣裙染上了片片殷红。挣扎着起身,挣脱开陈汤温暖的手,她定定的看着我,无泪。为何,要如此倔强…… 血迹斑斑的长裙,乱糟糟的长发,她坐在阳光中,自信,冷傲。十指滑过琴弦,她低声唱着,曲调稀奇,却震撼人心。 她醉了,滴酒不沾的她,竟喝的酩酊大醉。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唇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拥她入怀,冷漠的心,顿时被淡淡的幸福感觉填满。第一次,觉得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跪在我的脚边,晶莹的泪滑出眼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竟,下跪,求我。莫名的,我嫉妒那个男人,怒不可遏。却不想,将她重伤…… 微笑着,她竟举刀刺向了自己的腹部,鲜血飘飞中,她缓缓的向后倒去。扶住她柔软无骨的身躯,感受着她渐渐消失的生命力,脸色苍白如纸,心痛异常。为何,如此脆弱的生命,偏要伪装坚强…… 重伤初愈,她竟逃离了军营,想要逃离我。皎洁的月光中,一身男装,依旧掩饰不了她周身散发的诱人光芒。靠在我的怀中,她沉沉睡去,灼烫的体温融化着我冰冻的心。明明,柔弱的让人怜惜,却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甚至一匹草原狼…… 明媚的阳光中,她一袭红衣,张开双臂,一脸的满足和幸福。第一次看到她穿红色,竟有一丝别致的美艳,楚楚动人。清凉的秋风吹过,她红色的裙裾随风摇曳,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她伸展开的双臂,微微扬起的头,脸上透澈无暇的笑意,有阳光跳跃着,夺人眼目,动人神魄。 郅支城外,暴雨中,她迎上了我的剑,却只为了,替我挡掉那些致命的金箭。飘飞在云中,她努力的微笑着,如折翼的枯叶蝶,倔强的燃烧。从此,生命,再无交汇的轨迹…… 醉倾城外,我和她再一次相遇,却已形同陌路。她一身男装,迎着我疾驰的马,毫不畏惧。她依旧执着,顽强,倔强。而我,看到她会莫名的心痛,于是再一次选择了伤害…… 醉倾城,留君阁,喝下矮桌上的酒后,我迷失了自己。弯刀扬起,描绘在她的倾城容颜上,霸道的宣示着占有…… 番外 魏君晨(5)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啊……”惊恐的吼着,我从床上坐起了身,额头溢满了冷汗。 满目的红色,将我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三十天,自她坠崖后,已整整三十天。每夜,我都会梦到相同的梦,梦到和她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梦到我一次次对她无情的残忍伤害。 铭心阁,是我为嫱儿而建,从没有女子住进过,只有她。 这间房间,有她用过的古筝琵琶,有她穿过的红色长裙,有她喜欢的拨浪鼓有她戴过破碎的的牵魂锁。却再没有,她的莺声燕语,她的一颦一笑。 只在几天前,她还曾近在咫尺,贴心的距离。长安街上,因为一只小小的拨浪鼓,她快乐的笑着,亲切的喊我君晨…… 那一天,阳光明媚,轻风是暖的,唇边的笑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她站在那里开心的笑着,像个孩子般天真质朴,让人怜惜不忍触碰。那抹笑意融化了阳光,仿佛绽放在身边的妖冶罂粟,释放着让人无所适从的诱惑。如雪的白发上那一点红,如火焰一般在天地间飞舞,精致脸上的“魏”字,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火红色蝴蝶,亲吻着她白皙的脸颊…… 睡在她曾睡过的床上,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却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的气 息。 再无睡意,起身。抚摸着那些残存着她的痕迹的东西,心底涌上浓郁的绝望, 因绝望而剧痛,不可自拔。 只是,那只拨浪鼓…… 咚咚的声音清脆的响起,一纸素笺悠然落地。 君晨。 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这,竟是她的字! 她依旧喊我君晨,只是我却再也看不到她微笑的样子,听不到她亲切的声音。 “或许第一次见到你,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痛哭过后,我就已卸去了心中武装许久的坚强面具,想要去依靠你,依靠你并不温暖的怀抱,依靠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的肩膀。 一个我曾用生命去守护的男人,一个曾经伤我无数,却是我深爱的男人……” 一字一句在她的笔下流泻,带着淡淡的心痛,淡淡的不舍。 从不知道,她是那么深沉的爱着我,爱着一个忘记她伤害她利用她的男人,无怨无悔。她对我的爱,被残忍的挥霍,刻意的忽略。只换来,爱多一秒,恨不会少,承诺是煎熬。 “错过,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为,曾经的,轻易放弃。 为,曾经的,毫不珍惜。” 错过,我们真的就这样错过。她选择了放手,而我却扼杀了她的自由,她的希望。为什么,即使伪装,她也要选择坚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桃花庵的落花下,她珍藏了我的诺言,埋葬了她的情,祭奠了我们回不去的过去。她,是不是,早就想过,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那片桃花庵,自她离开,已渐渐荒芜。不知道,明年会不会开出绚烂的花朵,会不会,有个倔强执着的绝色女子去欣赏…… 泪,打湿了纸笺,模糊了字迹,从指间悠然的滑落。 为何,这封信,迟到了这么久,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我们。为何,我不曾霸道的留下她,为何,我不曾为她放弃些什么? 她,就是任飘零。 我记起了她,记起了那些我忘记的记忆,那些我曾认为无谓的记忆,那些我曾在她病床前发誓一定会记起的记忆。 可是,她已离我而去。 牵魂锁碎了。 连同我的希望。 她曾说过,自从我为她戴上它,她就已不能离开。那个2000多年后的世界,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2000年,足已淡化一个朝代,一段历史,消弭一段不曾真正存在过的情。即使我拥有了整个天下,那段时间的跨度,也是我永远超越不了的。 我,真的,永远的,失去了她。连同,她腹内的,属于我们的孩子…… 真正的绝望,竟丧失了心痛的感觉。 指,紧紧的握起,鲜红灼热的液体,一滴滴滑落。 为什么我要为了那可悲的自尊,残忍的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为什么我计划了许久的所谓的权势,要用她脆弱的生命作为代价?为什么我要一次次欺骗自己,我不在乎她,她只是我计划中的棋子罢了?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曾直视自己的心,在她离开前,告诉她。 我爱你。 我只爱你。 番外 写给君晨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君晨。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 我走了。不要怪陈汤,由始至终,他都不曾欺骗过你。 这封信,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看到,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可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会想起,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我曾经来过。 默默。桃花庵落英纷飞中,我曾说起过,我的名字。我只想你知道,我不是任何人,只是默默。 2000年,我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但我知道,2000年,足已淡化一个朝代,一段历史,消弭一段不曾真正存在过的情。 2000余年后,在我曾经生存的世界,有一个和你同名而且长相异常相似的男人,魏君晨。因为他,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们十多年的友谊,而我,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自我放弃。 命运弄人的是,穿越了2000余年的时空,我竟再一次遇上了你,恨我入骨的你。从此,代替逝去的任飘零,我们的命运纠结在了一起,痛苦而漫长。 曾几何时,在一次次倔强的斗争中,你的愤怒,你的杀气,你的惊异,你的温暖,你的欣赏……你的一切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已牵动我的心…… 你竟已走进我的心,刻入骨髓…… 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明了,它来时躲不掉,它走时静悄悄。 “那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记忆罢了……”那一晚,醉倾城,你亲口写下了不能回头的结局。我的心,在那一晚荒芜,却依旧无法忘记你。 你忘记了我,彻底的。在我确定我爱上你后,你忘记了我。你的记忆,就停止在任飘零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对我的出现,我的存在,只有漠然。 我于你,只是一段无所谓的记忆。即使那段记忆里,你对我,只有恨,但至少,你知道我的存在…… 第一次清楚的知道,我是如此在意你,如此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从来没有过,如此在意一个人…… 或许第一次见到你,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痛哭过后,我就已卸去了心中武装许久的坚强面具,想要去依靠你,依靠你并不温暖的怀抱,依靠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的肩膀。 一个我曾用生命去守护的男人,一个曾经伤我无数,却是我深爱的男人…… 或许,从始至终,这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游戏。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个无 所谓的结局。你的爱,早已锁在深宫,永远不可能为我割舍分毫。 曾经为了爱而努力,曾经为了爱而逃避,逃避那熟悉的往事,逃避那陌生的你。再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再也不知道你的秘密,只有那熟悉的往事,只有那陌生的你。 爱多一秒,恨不会少,承诺已变成煎熬。 或许,我早就应该,学会放手。 我们真的已经错过彼此,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来不及。 在离开你的日子,我试图遗忘你,遗忘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们真的已经错过彼此,我们已经不再拥有彼此最真切的秘密。 倔强的眼泪,执着的前行,不再依赖你游离的眼神,你飘渺的气息。 我们真的已经错过彼此,那些美丽的日子早已淡褪为苍白的回忆。 破茧化蝶,失去你却换来一双美丽的翅膀,我的梦想不再因你拘泥。 我们真的已经错过彼此,再多的话语,再多的解释也毫无意义。 两条铁轨,千行泪水,我们的人生已经刻画出了截然不同的轨迹。 错过,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为,曾经的,轻易放弃。 为,曾经的,毫不珍惜。 真的,谢谢你的桃花庵。远离了凡世的恩怨喧嚣,远离了人世的阴谋算计,不沾染一丝污浊,纯净的让人心痛。可那如仙境般的美景,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只轻轻触碰,就会瞬间破碎。那个梦,终究太美,我已承受不起。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你一定要记得,我微笑的模样,最快乐的时光…… 就让我的爱,埋葬在那个如诗如画的美丽地方,那飘落纷飞的花瓣,祭奠着我们回不去的过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132错过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儿…… 默默…… 飘零…… 祸水…… 心痛的声音穿透云层传来,述说着不同的名字,相同的灵魂。 白色无暇的衣衫,如墨飘飞的长发。明朗的眼睛,幸福的笑容。 樱木。他竟随我,一起跃入断情崖。 为什么?喃喃着,满眼的不解。泪,已滑出眼眶。 我不想,再次承受失去你的痛苦。还不如,随你化风而去。干净的声音,干净的笑容,他的手牵上了我的手,不再灼痛,我感受到了贴心的温暖。 坠入云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 一个月后。 断情崖底,山谷密林中。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树木,房屋,山石,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一条宽阔的河,缓缓的流动着,不愿被冰冷的气候打败,倔强的前行。 森林深处,一座新建的木制小院。粗糙的院门,简单的房屋,小小的院子。院中,一颗树下,挂着一个小小的秋千,随着风,轻轻荡着。 “樱木,你回来了……”将刚刚炒好的菜放到一张八仙桌上,我看着走进房间一身雪白的樱木,微笑着说道。 “默默,我说过,你有身孕,身体不方便,这些活儿以后由我来做……”嗔怪着,樱木未来得及脱掉被雪湿透的外衣,迅速走到我的身旁,扶着我在桌边的高脚凳上坐下,眼中满是宠溺。 因为我日渐突起的腹部,跪坐在矮桌旁吃饭实在困难,所以他专门为我做了这些高桌高椅。 “你是不是嫌我做的饭菜不可口?孩子,你爹嫌弃咱们了……”嘟起嘴,我转过身不再看他,有些哽咽的说着。 “不是。只要是你做的饭菜,我都喜欢吃,我要吃一辈子。”焦急的,他蹲在了我的身前,涨红了脸,一脸真诚的看着我。 “骗你的,如果你敢嫌弃我和孩子,我就离开你,再也不会出现。”刮了刮他挺直的鼻子,我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丝调皮的笑挂在了唇边。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是不会丢下你们。”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他信誓旦旦的开口。温暖的手抚上了我腹部的凸起,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福。 “好了,去换掉衣服,饭菜快凉了。”看着他孩子般的模样,我无奈的笑着,推了推他。 听话的站起身,脱掉外衣,抖落掉衣服上的雪,换上我早已准备好的衣服,坐到了我的身旁。 “今天有没有想起什么?”有些担忧的看着我,他犹豫着开口。 “没有,我依旧只记得醒来见到你以后的事情,以前的一切,依旧模糊一片。”摇了摇头,我微微皱着眉,冥想着。 “或许那些事情,忘记了更好。”望着窗外的无声坠落的白雪,他似是在回想着什么,幽幽说着。 那些记忆,我情愿,已经忘记…… “可是,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我们的相识相知,忘记了我们大婚时的喜悦,忘记了是如何摔下断情崖,忘记了是谁害的我们落入如此境地……”停箸看着他,眼中点点泪光。 我,默默,据樱木说,一年前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他成婚。三个月前,我身染恶疾,求医途中,遇到强盗袭击,坠落断情崖。幸好落入崖底的河水中,幸免于难,却丧失记忆。 “那些美好的记忆,我们可以重新创造……”温柔的拭掉我眼角的泪,他轻声说着,安慰着我。他腰间一抹寒意,淡淡飘散。 “樱木,这是?”不解的看着他腰间的弯刀,我微微皱了皱眉。那把丢失了刀鞘的圆月弯刀上,赫然挂着一只金黄色的刀鞘,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炫目的光芒。 “哦,今天我去砍柴的时候,在山崖边找到了……”为我夹了一块我最爱吃的糖醋鱼,挑好鱼刺,送到了我的碗中,他不着痕迹的用衣服盖住了弯刀,淡然解释道。 “哦,这样啊。以后打柴不要去悬崖边了,很危险的。而且你之前打的柴还有许多,够我们烧很长时间……”刻意忽略掉了他的小动作,我转移了话题,掩饰着心底隐隐的痛。 “我不想你因为担心我而不愿生火,晚上却冷的睡不着觉……”轻轻拥我入怀,他柔声说着,“就算你不冷,我们的孩子也会冷的,为了你们,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烛光闪烁,大脑一片空白,我渐渐不能思考,不能听到他的话。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133错过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一张温暖的木床上,我和樱木,和衣而睡。 手轻轻抚摸着腹部,我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他的手拥着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头。他的气息拂过我的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个睡姿,我们保持了一个月。 “默默,明天我想进城一趟,估计要十天的时间。我去谷外,找个人照顾你好不好?”轻拂着我的头发,他犹豫着轻声开口。 “不用了。你不是说,越少人知道我们在这里越好吗?你放心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我的身体没事的。”没有睁开微闭的眼睛,没有问他为什么出谷,我回应道。 “那好吧。不过,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次出谷,我一定会打探到蝶谷的具体位置,要医仙冷清枫为你诊治。”裹紧了棉被,他拥着我的手明显加重了力道。 寂静,无言。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的回响在耳畔。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今夜,两人,注定,无眠。 “樱木,可不可以,为我舞剑?”最后一次。睁开眼,对上他看着我的明朗的眼睛,我轻轻开口。 坠崖后,他不曾拒绝过我任何要求,即便是无理的,他都会一一允诺。唯有舞剑,他从不曾答应过,每次都会搪塞而过。其实,从他连拿筷子都轻颤的右手,我早已猜到了些什么。他的右臂受了重伤…… “好吧。”微笑着看着我,他望了望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抚摸着我的长发,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竟没有拒绝。是不是,意味着,真的是最后一次。 起身,替我披好披风,他拉着我的手,走出了房间。 夜色正浓。明亮的月亮高挂在孤寂的夜空,洒下皎洁的光芒,和漫天飞扬的大雪交相辉映,如临仙境。天地间,只有一色的白,不沾染一丝污浊,白的晶莹,白的剔透,白的炫目。 搀扶我在房前的秋千上坐好,他细心的替我裹好了披风,将带着他体温的弯刀刀鞘放到了我的手中。浅笑着,轻轻点地,飞入了如诗如画的梦境。 扬臂,踢腿,点地,跃起,飞旋,坠落,定格。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舍离开。月光熠熠,雪花飞舞,衣袂飘飘,刀光闪烁。 皎洁的月光和散落的白雪,如为他镶嵌了一双洁白的翅膀,任由他在天地间自由飞翔。 深邃的眼睛,明朗的微笑。 为何,这样一个精灵,甘愿,坠入凡尘?是谁,操控前尘红线,选择,今生相遇? 白色,真的很适合他,透彻,无暇。 夜,悄悄溜走,黎明,拾级而来,带着离别,带着不舍。 他,为我舞了一夜的剑。仿佛今生不会再见似的,不停不休,直至第一抹阳光穿透云层,洒落我的脸庞。 “我走了。” 接过我手中的刀鞘,他努力的笑着,微微喘息着。替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略显疲惫的眼中满是不舍。 “嗯。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淡淡的笑着,我扬手整理着他略显凌乱的发,冰冷的手指滑过了他的脸颊。瞬间,他的手覆上了我的手,眉间一抹淡淡的忧郁渐渐化开。 “一定要等我回来。”轻轻的拥我入怀,他在我的耳边低喃着,笃定,不容拒绝。 “好。”轻声喝着,我的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了他温暖的背,那个我依靠了一个月的坚强的背。 只是,这个承诺,我却不能答应。注定,这辈子,要欠他的了。 许久,两个白色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天地中相拥,撕碎一地阳光。 “我走了。”再次开口,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可我却看到,他的眼中隐藏着一丝不忍。他在不忍什么?他的再次欺骗吗? 那个颀长的背影,走远了,消逝了。带着淡淡的落寞,淡淡的孤寂,淡淡的犹豫,淡淡的执着。 再见了,樱木。 看着消逝在天际的背影,我的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身走进暖暖的房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换上一袭灰色的宽大粗布长衫。将如雪的长发在脑顶梳成一个发髻,戴上一顶布制斗笠,毫不留恋的走出了那个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家”。 樱木,终究,负了他。那些曾经的一切的一切,我从不曾忘记,只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要如何去面对过往的曾经。 一次次残忍的欺骗利用后,我不知道,除了自己,我还能够相信谁…… 樱木,这辈子我欠你的,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你一世。 134错过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夕阳西斜,飘飞的白雪中,一个大大的“当”字,挂在街心,随风摆动。偶尔撞到墙面上,发出顿顿的声音。不远处,身着白衣的少女渐渐走近,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布制斗笠,长发紧紧束在了斗笠中。压低的斗笠下,是一张倾城容颜,一双倔强如水的眼睛。 这里是断情崖底最繁华的一座小城,几天前,曾经和樱木路过这里。只短短一个月,这里已荒凉了许多,虽然有竭力掩饰过的安定生活,但断情崖一战,这里终究受到了很大的波及。 樱木。断情崖的阴谋后,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他竟骗了我…… 圆月的刀鞘,在我出宫的那一晚,在出尘的手中见到过。易寒,他曾经答应,会用这把刀鞘作聘礼,迎娶我。 昨晚,那只刀鞘竟出现在樱木的身上!他并没有进山打柴,而是出谷见了呼韩邪…… 他随我跳崖,带给了我太多的震撼。我曾想过,在那个密林中的家,简简单单的陪他过一辈子,直到生命的终止。只是,为何,他要欺骗我? 我的生命,只因我腹内的生命而存在。为了他们,我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再次被欺骗…… 驻足在当铺门口,看着那个大大的“当”字,我掏出了挂在腰间的弑君。拔出短刀,隐隐散发寒气的刀身,映照着我苍白如纸的脸。落雪纷飞中,我不舍的爱抚着刀鞘上青色的图腾。 这些图腾,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却不完全相同。是圆月! 圆月和弑君刀鞘上的图腾惊人的相似,以前竟不曾注意过。它们,会不会是一套,兵器中的孪生兄弟? 圆月和弑君同属大漠匈奴,本是一族,相似是应该的吧。只是没想到,这两把刀,曾经都曾属于我,却不能永远的拥有。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终究要学会放弃。 收刀回鞘,我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清冷的当铺大厅。 “我要当掉这个。”将弑君放到了高高的货台上,在一束束惊艳的目光中,我淡然说道。 任飘零的绝色容颜,即使脸上那块丑陋的疤痕,依旧不能阻挡她迫人的美。一路上,早已习惯了行行色色的眼光。 腹部已明显凸起,不能再继续穿男装,只好换上了一袭肥大的白色长裙。挣脱了牵魂锁,我不知道,我究竟还能够撑多少时日。已经能够清晰的感到身体的虚弱,这样走下去,恐怕将不能走到蝶谷。所以,只有当掉弑君,雇一辆马车,直奔蝶谷。 蝶谷。 坠落断情崖的第二天,换洗身上的衣物时,一只白色的锦囊悄然坠落。那是在将军府中,冷御医送给我的,他曾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走投无路,可以打开它。打开锦囊,一纸素笺悠然飘出。那上面,黑色的蝇头小字赫然写着蝶谷的具体位置。只因坠崖落水,最后的墨迹已经化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不过,我却记住了那个美丽的名字,洛城。只要到了洛城,蝶谷就不远了。 这个锦囊,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不曾告诉樱木。或许那时我就已隐隐预感到,终有一天,我会选择离他而去。 “给,100两。”许久,货台上递来一只棕色的钱袋,交到了我的手中。 毫不留恋的走出当铺,我压低斗笠,走进了风雪中。那张微微泛黄的当票,被我随手扔到了大厅的一角。既然已经选择离开,再也不要和过往有任何联系。 拿着钱袋,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客栈,雇了一辆马车。收拾好路上必备的物品,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夜悄悄降临。 随便和车夫聊了几句,我便知晓了这一个月来的情况。 断情崖一役,魏君晨正式起兵反汉,屯兵南郡秭归县。十天后,建立大和王朝,改年号昭和。呼韩邪单于大败于断情崖,几千精兵只余几十人,仓皇返回大漠。 长安城内的将军府,被汉元帝下旨查封,平静了几十年的大汉王朝,变得战争连连,动荡不安。因汉元帝的兵力受到重挫,几战均大败于魏君晨亲帅的军队。 利用过可以利用的一切,放弃了所有不在乎的一切,马不停蹄的扩张着自己的野心。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只是,一次次的重伤后,我竟已无力去恨…… 我只希望,可以平安的生下我腹内存在了三个月的生命。 吩咐客栈的小二将晚饭送到房间,我便不再出门,和衣躺在床上小憩着。身体疲乏极了,睡意袭来,渐渐沉入梦乡。 135错过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清晨,坐在马车中,城门依旧紧闭。天气寒冷异常,将自己严严的包裹在厚厚的锦被中,不愿动弹分毫,睡衣倦倦。 “吩咐下去,留下死士,继续寻找……”意识朦胧中,车外,有压低的声音传来,冷冷的声音带着不怒而威的霸气。城门打开的巨大的轰鸣声,将他的声音淹没,听不到了。 这个声音?是他!魏君晨!他竟然在这里!不是传言他回南郡了吗…… 莫名的,竟有一种想要最后见他一眼的冲动。我挑开车帘,却只看到绝尘而去的红色背影。他带领着几十骑人马,渐渐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那个背影,我见到过无数次,霸道依旧,落寞依旧。 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终究要学会放弃。 “走吧。”坐回车中,我低声对马车前的车夫说道。 响亮的马鞭声,车子缓缓动了起来,驶出城,向曲折颠簸的山路驶去。因为接连几日的大雪,道路两旁被积雪覆盖,天地间只有茫茫一片白色。 靠在车厢中,我再一次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马的嘶鸣将我惊醒,马车急剧的滑向路边,颠簸着,终于停下。 “发生了什么事?”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我狐疑的看向车外。不知何时,天,竟又飘起了雪。 茫茫大雪中,纱幔飞舞,放眼望去,车外,只有苍茫的一片白色。 “夫人,是个人……”车夫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入车内,有毫不掩饰的可惜。 “不用理他,继续走吧。”没有细问,我再次开口。 裹紧身上的锦被,我收回了视线。天越来越冷了,已进了深冬。而我,犹如一个冬眠的动物,越来越嗜睡了。 那个结果,我不愿去想,却终究逃不过吧。身体,已很难,撑过这个寒冬。 一阵猛烈地风吹过,吹起厚厚的棉车帘。飘飞的大雪中,雪地上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看不到模样,只有瘦削的背,披散的墨黑长发,似乎在哪里见过。 “等一下。”莫名的,我竟开口,叫车夫停车。 看着车上躺在锦被中不醒人事的男子,我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会将他救起。如果可以活下去,就算我为我腹内的孩子,积福。 残破的衫,纷飞的血迹,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薄薄的唇,冰冷的手。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熟悉,却陌生的真切。 已经将车上的锦被都盖在了他的身上,却依旧无效。他昏睡着,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快走!他们的人来了!”掏出锦帕替他擦拭着溢出额头的冷汗,他冰冷的手握上了我的手腕。低吼着,他手心的寒冷蚀进我的肌肤,透着死亡的气息。 “回城。”他需要看大夫。 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无力。掏出衣袖内的丝帕,一点点塞到他的手中,终于挣脱了他的手。 丝帕被他紧紧的攥在手中,仿佛抓着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不能抽出。那块丝帕,是禁宫中救了我一命的温暖男子送我的那一块…… “还好送来的及时,如果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医馆内,一袭白衣的大夫坐在窗前写着药方,递到了身边的小童手中。 “大夫,麻烦你照看他,我还有急事,不能久留。”将随身携带的钱袋递到了大夫手中,我随手扯下了他腰间的羊脂白玉佩。 玉佩呈虎形,虎头高昂,似在呼啸,尖锐的牙齿露在唇外。看他那破败的模样,这块玉,应该值不了几个钱吧。 这块玉佩,算是你付的医药费。看了一眼那张苍白的脸,我轻轻低喃着,转身走出了温暖的医馆,上车,继续前行。现在我自身难保,不可以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这里距离蝶谷,至少有十日路程,雇车剩下来的钱,几乎全给了大夫,没有剩余多少。这块玉,是唯一能换钱的东西了。 曾经看过许多关于穿越的文章,故事中的女主角聪明能干,穿越后生活丰富多彩。可是,我不能把青楼玩的风生水起,也不能令王孙公子为我出生入死,更没有奇遇遇到世外仙人学得盖世神功。我只是努力的活着,努力的让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生存下去…… 如果那时我知道,那块虎形羊脂白玉,就是兵符,是可以调动这个国家任何一支军队的凭证,我绝不会,轻易将它带走…… 136奇异男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洛城。 冷御医的蝶谷地址,只写到了这里。换下身上的女装,我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肥大破旧的男装。除了樱木,在所有人眼中,我已是一个死人。可是,受了那么多次伤,我习惯了隐藏自己。即使有人发现我仍旧活着,这样,也可以隐藏我的踪迹。 束好长发,带上斗笠,在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旁擦肩而过一个白衣男人,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甘草气息。 将身上最后一点钱给了车夫,我徒步走进了诺大的青石城门。夕阳西沉,照在繁华的街道上,撕碎一地金黄。 傍晚的洛城主街,人来人往,一派和谐的景象。战火,还没有烧到这里。 掏出怀中的羊脂白玉佩,我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中,寻找着当铺。 那个男人,不知道好些了没有?拿走了他的玉佩,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不过,除了这样,我别无他法。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养活自己。 “听说今晚落霞苑会推出一年一度的花魁,甚至连落霞苑的头牌都会出现。”迎面走来两个白衣男子,其中一个说着,脸上是期待的笑容。 从他的口气,不难听出,落霞苑,是什么地方。 “你是说红颜?她在落霞苑有几个月了,却从没有人见到过她的真实容貌,她会不会就是几个月前名动京城的那个,醉倾城的绝色佳人……”另一个男人应和着他,向前走去,渐渐听不到了。 任飘零的美貌,只在那一晚,就已轰动长安城…… 只是,红颜,又是怎么回事? 收起玉佩,跟在那两个男人身后,直到他们走进一扇敞开的木门。 落霞苑。 洛城最大的青楼。 “对不起,这里……”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衫的男人挡在了我的面前,指了指门上的招牌,歉意的笑了笑。 他的笑很干净,没有一般青楼中人的猥琐。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落霞苑大堂。白色的沙幔飘飞着,映衬着来往淡妆的绝色女子。那些女子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柔而不媚俗。那些男人,对着桌前的女子,浅酌着,脸上是怜惜有礼的笑。 这样的景象,不禁令我产生一丝错觉。如此澄澈高雅的地方,竟是洛城最大的青楼…… 莫名的,竟想要进去,探个究竟,那个花魁大赛。以及,那个红颜…… 循着青石墙走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扇朱漆木门。这里是落霞苑的后门,如果不出意料…… 轻轻推门,木门发出吱吱的声音后,便打开了。微微笑笑,我走进了略显冷清的后院。在醉倾城的几个月,我知道,这种后门是专门给送菜送柴的下人用的,一般不会上锁。 由后院曲折的回廊向前厅走去,竟没有几人阻拦。 落霞苑的大厅,身着纱裙的绝色女子穿梭着,和往来的男客有礼的交谈着,为他们端上各种美味的食品。大厅中央,是一个新建的木制高台,约两米高,圆形,被各种鲜花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的香气。 压低了头上的斗笠,选了一个偏僻的矮桌坐下,立刻有女子为我送上了淡酒和几碟小菜。 “欸……”叫住她,我犹豫着开口。我现在身无分文,根本没有钱可以买这些食物。 “这是那位公子送的。”浅笑着,她指了指我身后,离开了。 不解的回头,一张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圆润如玉的脸庞,白皙如女子的肌肤,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坐到我的对面,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却不开口。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甘草的香气! 是他!城门处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狐疑的看着他,我压低嗓音说道。在城门处,下车时,似乎见过他,却不想,他竟尾随我来此。 “你应该已经死了,死在一年前。我只是想看看,为什么你能活下来……“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了我的面前,他微微笑着说道。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如果,我说我是一缕来自2000年后的魂魄,你信不信?”手肘支着桌子, 我靠近了他的脸,嘴角扯上一丝笑意,幽幽开口。 “我信。因为,这是事实。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个女人,你有了至少三个月的身孕。不过,你甚至没有性命生下他……”没有躲闪,他直视着我的视线,淡淡说道。 他,竟一眼将我看透! 137奇异男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他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自斟自饮着,额头溢满 了冷汗。 讨厌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再无心观赏花魁大赛,我想要起身,准备离开。手却瞬间被他抓在手里,动弹不得。 他的手移到我的手腕,闭目凝思着,许久,睁开眼睛看着我,眼中滑过一丝惊异。 他在为我诊脉! “胭脂血,窃情丹,百日醉。中了这么多的毒,你依旧没死,原因只能有一 个……”依旧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轻声说着,抬手掀开了我右手腕的衣袖。一丝震惊从他的眼底滑过,他在找什么? “我以为,是因为牵魂锁。”他竟知道牵魂锁! “牵魂锁断了,一个月之前,在断情崖。”莫名的,对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我竟说出了实情, “可惜了,是龙凤胎……”听到我的话,他了然的笑笑,继续低头喝着杯中 的酒。 龙凤胎?难怪只有三个月多一点儿,就已能明显的看出孕意。 我的孩子们。微笑着抚摸着凸起的腹部,幸福的甜蜜涌上心头。即使他不爱我,一次次的伤了我,有了你们,我已足够。 只是,他为什么会说,可惜了? “失去了牵魂锁,你能撑到现在,已是一个奇迹。如果你要放弃,我或许可以帮你……”迎着我不解的目光,他淡淡说着。 放弃?放弃我的孩子?不可能!我宁可死,也不会放弃他们! “对不起,我还有急事,不能再待下去了,失陪。”苍白着脸起身,我匆匆说道,转身离开。 我必须要逃离这里,逃离这里窒息的空气,逃离他。他一定是在骗我,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七天,七天后,你和他们会一同消失在你的梦境中。”未待我走出几步,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迈出的脚再也挪不动。 他,知道,我越来越嗜睡了。七天,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我只有七天的寿命,我的孩子,甚至来不及出生…… 心,剧痛。仿佛被什么撕扯着,硬生生的痛着。泪,夺眶而出。不论他是谁,既然他知道这些,他一定可以帮我。 转身,走回矮桌旁,跪在他的身边。 “求求你,帮帮我……”迎着他震惊的视线,迎着周围无数不解好奇的目光,我低着头,任泪水打湿青石地面,一字字用力说着。 “你先起来。”低声说着,他扶我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下。 一阵清脆的铃声后,花魁大赛开始了。原本看着我们的人,视线被吸引到了那个圆形的高台上。而我,却再无心花魁大赛,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可以帮我的。”看着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用了肯定的语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他,我只知道,如果这样错过他,我会彻底失去我的孩子。 看着我,许久,他却不说话,仿佛想要将我看透一般。他的身后,高台上,一个个倾城佳人表演者自己的才艺,吟诗,舞蹈,弹琴…… “我想活下去,即使只有几个月,我也要活下去。”身边的空气如凝结般,再也忍不住,我再次开口。 “你是说,放弃他们。”看着我,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终于开口。 “不。我是想你帮我,生下他们。我不贪心,我只要七个月的寿命,只要我能生下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微微摇头,我抚摸着腹部,轻声说着。这样,我就已经满足。 七个月,足够,我生下他们。 “你是说,要我用你的一条命,换他们两条命。”他的唇角扯起一丝笑意,眼睛看向了窗外已经黑透的夜。 夜空中,一轮弯月,斜斜的挂着,洒下清冷寂寞的月光。他的眼中,竟然有泪,闪烁着。眉间一抹淡淡的忧伤,纠结着月光,久久不愿化开。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是我救人的规矩,没有人可以打破,任何人。”回头,他的神态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样子,那抹笑意却透着淡淡的孤寂。 一个条件?只要他能够答应,救我的孩子。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不论什么条件,我答应你。”重重的点着头,我欣喜的看着他,眼中有幸福的泪滑落。 “那,吃了它。如果这个条件你办不到,你们的性命,我会全部带走。”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多了一颗小小的药丸,递到了我的面前。 138奇异男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那颗药丸,几近透明,在烛光下,隐隐散发着红色的光芒。 毫不犹豫的,我拿起药丸,送入口中。药丸瞬间融化,凉凉的,淡淡的清香在唇齿间弥漫。 看到我吃下药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瞬间恢复了冷漠。 “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你会毒发死在睡梦中,那时,你连七天的寿命都不会存在。” 一个时辰。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我可以为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不论是什么,为了他们,我都会办到。”毫不躲闪的看着他,我轻声说着,却字字,掷地有声。 “我要你,夺得这花魁大赛。”似是信口说着,他扫视着大厅中心的高台,眼神犀利冷峻。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起身,我拿起包袱,向后台走去。这个花魁大赛,选的是洛城青楼的花魁,多出一个人,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这也就是为什么刚刚我进来没有人阻拦的原因。 “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回头看着他,我问道,他亦看着我,点了点头,我继续着,“为什么牵魂锁断开后,我的灵魂没有脱离这副躯体,没有回到那个属于我的世界?” 这个问题,自落崖牵魂锁破碎后,纠缠了我许久。以前,因为它,我的灵魂不能离开,为何,在失去它后,依旧没有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们。因为你不属于这里,所以他们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而你坚持了这个错误。一段时间后,你们的命运便牵扯到了一起,不能分割,直到他们离开你身体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在我的腹部纠结,淡淡解释着。 我和我的孩子们,命运纠结在一起。我强行留下了他们,他们也同样,不舍我的离开。我可以没有爱情,没有生命,只是,不能失去你们,我的孩子。 走到后台,在无数惊异的目光中,我换下了身上的男装。一袭韩式白色长裙,层层迭迭,拖曳在地面。长裙不同于其它人的衣服,腰际的收紧带被提到了胸下,宽大飘逸的裙摆遮住了凸起的腹部。 坐在一面铜镜前,放开束在头顶的如雪的长发,梳理着,耳上的几绺,束在脑后用枫叶簪固定。细细的在脸上描绘着,细长的蛾眉,如水空灵的眼翦,丰润含水的唇,凝脂般的肌肤。 在胭脂和灯光的作用下,脸颊上的刀疤淡淡的,几乎看不到了。镜中的女子,脱去了苍白的病态,神采奕奕,特别是眼中的倔强执着,使这张倾城容颜,有了一种动人神魄的美。 有着任飘零的倾城绝色,以及我截然不同的音律,干净的声音,这次的花魁大赛,我决不能输。为了我的孩子,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我没有乐器。 “这位姑娘,可不可以……”微笑着,我走到一位身着淡青色衣服的女子身边,轻声开口。她的面前,放着一架古筝…… “对不起,我要上台了。”看了我一眼,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瞬间换上了灿烂的微笑,抱着古筝,离开了。 她定是怕我和她争夺花魁之位吧。 无奈的看着那抹淡青色绝尘而去,我转身去看其它女子,她们看到我,全撇开了视线,低着头。 看着渐渐冷清的后台,我的心底泛上一丝绝望。距离我上场,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我却没有乐器。没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本,我要如何,夺得这花魁大赛!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烛影摇晃着,扩大的影子在墙上映出绝望的身影。后台,除了我,已没有任何人。 胃部有暖暖的热气散开,在四肢周游,渐渐的,我竟感觉不到身体的疲乏,感觉不到周身的疼痛。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一个时辰,时间,到了吗? 我不可以就这样睡去,这样,我的孩子…… 拔下头上的枫叶簪,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下,鲜红的血瞬间坠落。剧痛中,渐渐恢复了意识,随意的包扎完,我提起长裙,准备上台,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即使没有乐器,我也必须要搏一把,我不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 “姑娘,我家姑娘说,如果姑娘不嫌弃,可以借用这架古筝。”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我,回身,她的手中,赫然托着一架古筝。 “代我谢谢你家姑娘。”来不及猜想是谁在帮我,我感激的接过古筝,向大厅正中的高台走去。 139奇异男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为了我们的孩子,我和任飘零共同的孩子,就让任飘零的美丽,再一次绽放。 踏上高台,在无数惊艳的目光中,我迎风而立。飘飞的白发,飘飞的如雪衣衫,如仙,瞬间攫住了所有的目光。 淡然的看着高台一角那个不知名的男子,我努力的笑了笑。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看到我,他的眼中,滑过一丝震惊,继而是灼烈的纠结。仿佛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不存在的灵魂。 轻轻坐下,指放到了古筝上,轻轻划过,如水的声音从指下穿透夜空而去。忘记了一路的奔波,忘记了手臂的疼痛,忘记了一个时辰的期限,如同曾经在倾城中,自信,冷傲。 最后一次,绽放。 台下渐渐没有了声音,所有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凝结。许久,我微微笑着,幽幽开口。 孤独的街在烟雨中浮现 多想拒绝这苦涩的世界 灰色的天空堕落的霓虹 我站在路口迎着风雨不再闪躲 孤独的我想避开这生活 怎能把脆弱当作是种解脱 伤感的一幕剧中人是我 无法去触摸只有散场的落寞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 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的冷漠 你是否爱过我你是否还执着 心痛的感觉蔓延寂寞的我 干净的声音穿透夜空,留恋着,徘徊着,飘远了。是不是,云儿也听到了,它会不会将我的歌,我的心声带给他? 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悄然滑落,坠到琴弦上,发出心碎的声音。为了一个未知的答案,我努力过,执着过,却不得不,放弃。 或许,断情崖上,我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亲口说过,对我的一切,不过是他制造的假象。 假象。他的温柔,他的在乎,他的宠溺。 自以为心已死,却发现,终究,不能忘掉他。第一个爱上,却伤的蚀骨的男人。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的冷漠,我又在,为了什么执着…… 良久,我睁开眼睛,努力在唇角扯上一丝淡淡的笑意,指缓缓抬起,消弭了一切声音。 寂静,台下的人看着我,仿佛陷入了沉思,没有一丝声音。那些参加花魁大赛的女子,站在一旁,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许久,掌声轰鸣。他们的眼中,不再只是对这个外表的惊艳,还有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震惊。 我要的效果,达到了。对台下所有人报以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我走下了高台。只要最后出场的红颜不会超过我,这个花魁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而,那个男人,那个奇异的男人,就会帮我,救我腹内的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在努力的活下去,你们也要争气,不要轻易放弃。妈妈为了你们,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只要你们平安的生活下去…… “谢谢你的古筝。”将古筝交还给刚刚那个女孩,我再次谢到。如果不是她的主人出手帮忙,我又怎会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 “不用谢。”女孩淡淡笑着,转身离开,走进了后台隔出来的一个隔间。那是特意为红颜准备的,难道,借我古筝的,是她…… 屏风后,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在移动,柔若无骨的娇小身姿,看不清模样。走出后台,我向一直盯着我看的那个奇异男子走去。 许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四肢竟渐渐无力,视线也开始模糊。是那颗药……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你会有这支枫叶簪?”尚未来得及坐回矮桌旁,那个男人欺身抓住了我的手腕,低吼着。他的视线,却一直停滞在脑后的枫叶簪上,从我踏上高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曾离开过。 “这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她说,要我带着它,去蝶谷找医仙冷清枫……”虚弱的开口,再无力支撑沉重的身躯,我瘫倒在他的怀中。睡意袭来,眼皮仿佛重若千斤,竭力的睁开,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红颜?你见过她吗?在哪里?”激动地,他用力的的攥紧我的手腕,隐隐的疼痛中,传来他迫切的声音。 “是,可是到达长安城后,我们就分开了。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摇着头,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毫无意识的回答着他的话。 他,认识红姐…… 他究竟是谁? 140奇异男子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最后一个出场的姑娘,是红颜。”远远的,似乎有人在报幕。红颜,她来了。我不可以,就这样,失败。为了我的孩子,即使死亡,也不能让我放弃。 抬起右手,狠狠地攥着左臂的刀伤,直到粘稠浸透衣衫,灼痛手指。脸颊因为疼痛而扭曲,唇因为剧痛而苍白,意识却渐渐恢复。 挣扎着,我透过他的肩膀,望向高台。高台上,烛光的掩映下,那个红色的身影散发着淡淡的忧郁,似乎在哪里见过…… “为何,要如此执着……”支撑着我的身体,他不解的说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痛。 “只要,我胜了她,你就要实现你的诺言,救我的孩子。”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我苍白着说道,声音低的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听到。 许久,台上的女子摘下了脸上的红色面纱,那张精致绝美的脸,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次花魁大赛,我弃权。”在一片哗然声中,那个红颜淡然说道,视线扫过我和我身边的男人,脸上现出震惊的神态,僵在了那里。 这个声音,好熟悉。淡淡的,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忧郁感觉。 挣扎着坐起身,我凝眸向她看去。身边的男人亦回头看去,他扶着我的手紧握着,我甚至听到了指节发出的声音。 站在高台上,她迎着寒风,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似乎在哪里,曾有一个如水的女子,穿着一袭淡蓝色的衣服,带给我无限温暖…… 蓝轩! 她,还活着!她没有死在醉倾城的大火中! “蓝轩!”我们两个,竟同时喊出了那个名字。他,也认识蓝轩。 似是被我们的声音惊醒,她苍白着脸转身离开。见她真的退出,台下观众爆发一片不满的议论。 “你照顾好自己,我去去就来。”将我的身体靠在矮桌上,他匆匆说完,起身去追她。略显瘦削的背影,落寞异常…… 他,究竟是谁?他知道我的枫叶簪,认识红姐和蓝轩,懂得医术…… 蝶谷医仙,冷清枫! 挣扎着起身,撑着无力的身躯,扶着墙壁,一点点挪向后台。他的医术在这个时空是最好的,只有他,能够帮我。 “既然红颜已经退出,那这次花魁大赛的得主就是……”高台上,一个穿着藏青衣服,男装打扮的女子,看向了我。她不知道我的名字,以及我的出身。 “昭君,王昭君。”顿住脚,在无数炽热的目光中,顾不得形象,气喘吁吁的说道。 莫名的,我说出了这个深深埋在心底的名字。曾经以为,我的灵魂,只因他而存在,却不想,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只是,王昭君,这个历史上倔强存在的女子,如今身在何方?她是否也如我一样,爱着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今晚的花魁得主,就是来自长安城的王昭君。”青衣女子再次开口,宣告了我的胜利。 他的条件,我办到了。我的孩子,有救了…… 唇角洋溢起幸福的笑容,再没有气力,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向下滑去。周身包围在暖暖的气流中,口中渐渐有腥甜泛起,困意侵蚀着我残存的意识。 “默默……”一双温暖的手接住了我下滑的身体,熟悉的淡淡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是蓝轩。 睁开眼睛,看着她写满担忧和歉意的精致面容,我努力的笑着。醉倾城,如果不是她,我不可能活的到今天。 她的利用,我已不恨。或许是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因为她的“窃情丹”,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最亲的的亲人。因为他们,在这个陌生冷漠的时空,我不再是孑然一身。 “你没有死,真的太好了,我以为,醉倾城大火……”竭力的开口,声音却苍白无力,眼前渐渐模糊,看不到她的样子,身体仿佛飞在云间,没有了任何知觉。 “清枫,你快救救她!只要你救好她,我就随你回蝶谷,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朦胧中,传来蓝轩焦急的低吼声,她的声音,已开始哽咽。 冰凉的泪,坠到我的脸颊,和我眼角的泪纠结。 她在说清枫,那个男人,真的是冷清枫…… 141故人相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10个月后。公元前34年10月。 蝶谷。 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妇坐在窗前,墨黑的发用枫叶簪束在脑后。她逗弄着面前小床上小小的人儿,脸上是淡淡的幸福的笑意。 面前的小床上,是两个粉雕玉琢般精致的小小婴儿。婴儿的容貌有些相似,却不尽相同。婴儿熟睡着,均匀轻柔的呼吸着,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蓝轩,你看,他们在笑……”微笑着,我轻声说着,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床上小小的人儿。 “你已经看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这句话,也说了不下百次。”坐在对面的蓝轩有些无奈的说道。 两个时辰?不觉得。感觉才刚刚看了一会儿而已,看着延续自己生命的小小人儿,仿佛怎样看,都看不够。 十个月前,我做到了和冷清枫的达成的条件,来到了这里,蝶谷。一个终年飘雪的世外仙境,一个没有权势争夺,没有战争屠杀的地方。 四个月前,我平安的生下了两个健康漂亮的婴儿,属于我和任飘零共同的孩子。我的身体,据冷清枫和蓝轩说,已经没有大碍,只需一味药就可彻底痊愈了。可那味药是什么,他们却迟迟不肯告诉我。 经过四个月的治疗,我银白的长发已恢复为黑色,身上的疤痕也渐渐淡了,却依旧嗜睡。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身影。 可是,从他们每次见到我时,眼底的犹豫,我就已经猜到,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能够看到我的孩子出世,我就已心满意足。 床上小小的人儿动了动,皱着眉,撇着嘴,似是要大哭起来。迅速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将她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怀中。 小小的人儿动了动眼皮,睁开如水透彻灵气的大眼睛,看到是我,舒展开眉头,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大大的轻灵的眼睛,直挺的小鼻子,饱满的红润小嘴,总挂着快乐的笑。 “坏馒馒,就会吓妈妈……”宠溺的说道,我低头吻在了她脸颊的酒窝,幸福的笑着。 馒馒,我的女儿。床上那个依旧熟睡的,是我的儿子,包子。 蓝轩说过,小孩子叫比较难听的名字,会容易养活,没有疾病灾难的困扰。所以,我便想起了这两个名字。 那一次,将军府中的那个关于曦曦的梦,每晚都会侵蚀我的大脑。我真的很怕,突然失去他们…… “默默,这张面具下浸了药草,是用来治你脸上的刀疤的。在治疗期间,你的脸,绝不可以照射到阳光,否则……”蓝轩拾起我扯下来的面具,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知道,可我怕馒馒和包子看那张脸看习惯了,就不认识我了……”打断了蓝轩的话,我往屋内挪了挪,只要不晒到阳光,就不会有问题了。 “来,馒馒,给轩姑姑笑一个……”见她又要开口,我忙拿出了杀手锏,将馒馒向她送去。小丫头似是听懂了我的话,张牙舞爪的伸手要她抱,开心的大声笑着。 馒馒这个名字,似乎有些不太适合她,或许,应该为她改名,笑笑。自出生以来,她几乎不曾哭过,每次熟睡醒来,就对着蝶谷每一个人肆无忌惮的笑。直到她的口水蹭湿别人的衣襟,我可爱的小魔头…… “馒馒好乖……”接过馒馒,蓝轩将面具放到了我的手中,忘记了刚才的话题,开心的逗着她,亲吻着她。 隐去了眼中淡淡的忧郁,她的脸上,绽放着耀眼的快乐笑容。只有在这时的蓝轩,才是真正快乐的她…… 抚摸着手中的面具,质感如同人的肌肤,唇角扯起一丝淡淡的无奈笑意,心却隐隐的痛着。 那张人皮面具,或许就是古人所谓的“易容”吧。薄如蝉翼,却能很好的掩藏一个人的真实面目。由于冷清枫的药物作用,戴在脸上,丝毫感觉不到不适。 冷清枫说过,只要戴足百日,我脸上的刀疤,就会不留任何痕迹。我和魏君晨的一切联系,也将烟消云散…… 不知是担心馒馒和包子会不认识我,还是心底不愿和他彻底划清关系,一个月来,那张面具,我戴了不足十天。终究,忘不掉他…… 蝶谷这里,隔绝了谷外一切消息,他和汉元帝正式开战,已经十个月了,他,还好吗?陈汤因为我的关系,已没有功夫,没有了他的帮助,这大汉的天下,他真的撼的动吗? 142故人相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一个震惊欣喜的声音传入耳中,尚未来得及回身,便被一个红色的身影紧紧拥在了怀中。 这个声音,竟是那么熟悉。 “默默,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长安城外一别,再也见不到你了呢!”松开我,她定定的看着我,声音已有了哽咽。 面前这张绝色容颜,和蓝轩竟是那么相似…… 红姐! “红姐,你终于来了,默默想死你了。”似乎又回到了船上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我兴奋地喊着,却惊动了床上熟睡的小小人儿。 响亮的啼哭响彻耳膜,我冲到床边,将正在哭闹示威的小家伙抱了起来,紧紧的拥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小家伙看到是我,小小的手紧紧的攥紧了我的手指,停止了哭闹。虽然才四个月大,却已能看清精致分明的轮廓。狭长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薄薄的唇。真的,很像他…… “默默,我听清枫说了,这就是你的……”欺身向前,看着我怀中的小生命,红姐欣喜的笑着说道,扬手捏了捏包子圆圆的小脸蛋。 “姐……”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打断了红姐的话。 听到声音,她扬起的手瞬间僵住了,惊愕的向那个蓝色的身影望去,泪水夺眶而出。 “蓝轩?真的是你吗?”虚弱的靠在身后刚刚进来的冷清枫身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已泪眼婆娑的蓝轩,无力的低喃着。 “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所以,才没有告诉你真相。”淡淡说完,他扶红姐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蓝轩怀中的馒馒,示意我和他离开。 “红姐,我带包子和馒馒去晒太阳,你们好好聊一聊吧。”温暖的看了看红姐,我随冷清枫走出了房间。 在醉倾城,对他们的故事,从蓝轩口中了解了一些。四年前的那个误会,到了应该解开的时候。 至于晒太阳,只是信口说说。自从开始戴那只面具后,真正的我就失去了晒太阳的资格。如果我的脸被阳光直射,就会造成终身不能修复的创伤。 “外面下雪了,你可以出去看看……”似是猜到了我的心事,他没有回头,轻声说道。 一直认为,这个男人像个迷,医术惊人却从不轻易为人诊治。而答应诊治的病患,总是药到病除,且不收取分文。要他诊治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那日落霞苑中,他说过的。只有做到他提出的条件,才有可能……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总盯着我看……”回身,看着我,他再一次说道,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接触了你这么久,依旧感觉你像个迷,猜不透。你的医术那么好,为什么要隐居在这里?还有,为什么你为人诊治,要提奇奇怪怪的条件?”已经被他看透,我只好实话实说。 “我?很简单。送你蝶谷地址的男人,是我爹。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过是淡泊名利罢了,我不习惯官场的争斗。”笑着逗弄着怀中的馒馒,他轻声随意回答着。 冷御医,是他的父亲,难怪会有其它人找寻几个月都找不到的蝶谷的地址。至于他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不是还有一个…… 红姐,和他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那,你的条件?”住在这里的十个月,每次有人来求医,他都会提一个要求。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看似他随口而说,却认真异常。 “如果,一个人自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我又何必救他。活着,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收起了脸上的戏谑,他认真的说道。 一个人没有了求生的意志,就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机会。 活着,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如果那日我没能夺得花魁大赛,你会救我吗?”这个答案,我已经猜到,却仍旧问出了口。 他设下一个条件的规定,只是想看一看那个人有没有求生的意志。 “不会。一个人如果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救活他,又有什么用。”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他决然,肯定的回答。 瞬间,怔在原地,我竟已无话可说。 这个男人,真的猜不透。我选择,放弃。 不再说话,我将视线转向了窗外,茫茫的白色,透着干净澄澈。一个终年飘雪的仙境,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 远远地,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飘飞的黑色长发,如妖的面容,诡异的笑容。 是他! 143故人相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情……”抱过冷清枫怀中的馒馒,我匆匆说完,沿着游廊,向后院走去。 他来了。看到红姐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意识到,他们也会在这里。 “任飘零,默默,王昭君……”远远地,熟悉的慵懒声音传来。 他已经,看到我。 顿足,回身看着他渐渐走近,直到如花的容颜绽放出了然的笑意。将军府铭心阁,我曾对他说过,既然逃不掉,我宁愿选择直接面对。 出尘,且麇胥。 “祸水,你的身份,真的很多……”走进我的身边,他轻轻开口,手臂一阵酸麻,包子竟落到了他的手中。冷冷笑着看着我,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摩挲在包子的脖颈上。包子因为受到惊吓,放声大哭着。 那把短刀,是弑君。只轻轻一刀,就可以夺走他脆弱的生命。 “还给我。”疯狂的,我一只手臂拥紧怀中的馒馒,另一只手上前争夺者他手中的包子。稚嫩的哭声刺痛了我的心,泪水竟然不争气的滑下。 “你不要过来,我不会伤害他的。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必须知道真相。”轻轻点地,他轻松地脱离的我的攻击范围。 “你说。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什么都告诉你。”努力的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继续落泪,我焦急的说道。 “那把弯刀,‘圆月’,是谁,送给你的?”定定的看着我,他淡淡说道,听不出任何语气。 他,为什么会在意圆月? “是樱,不,是莫纤尘。”没有考虑太多,我回答着他的问题,不安的看着他手中的弑君。樱木,只是我们之间的称呼。,莫纤尘,才是他对所有人的身份。 “我相信你。”许久,他的唇角扯起一丝笑意,收起了手中的弑君,缓步向我走来。 看到他收起弑君,我匆忙迎上他,接过了包子。 “包子不哭,有妈妈在,包子不怕……”轻声哄着,我快步向后退着,远离了那个阴晴不定的人,视线却看向了他的身后。 他在这里,那易寒,呼韩邪,是不是也来了?还有,樱木……他的身上有圆月的刀鞘,也就是说,他投靠了他们。 “不用找了,他们后天才会到。”似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他解释着。 收回视线,我转身准备走回房间。和他在一起,终究太危险。 “真的很像他,没想到,他伤了你那么多次,你竟为他生下了他们……”只瞬间,他竟到了我的身边,逗弄着哇哇大哭的小小人儿。 只一会儿功夫,包子竟然不再大哭,睁着一双泪眼,好奇的打量着他。薄薄的唇边现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我平日酷酷的小包子,竟然在笑!一直认为,他遗传了魏君晨的冷漠,所以,不喜欢笑…… 馒馒看着那张如妖的脸,竟呵呵笑着,口中吐着泡泡,张牙舞爪的,想要投入他的怀抱。这个小色女…… “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拥紧了怀中的小小生命,我有些不安的问道。十个月来,第一次可以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他的魏军,作战英勇,只七个月的时间,就已直捣皇城。一个月前,因为甘延寿叛逃皇后,设计引他进了埋伏圈,伤亡惨重。”不急不忙的说着,他强行夺过馒馒,狠狠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的一脸灿烂。 “后来呢?”伤亡惨重?他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你真的很在乎他,即使他对你欺骗利用……”淡淡说着,他依旧挂着无谓的笑,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我真的很在乎他?! 我以为我可以骗得了自己,骗得了所有人,却发现,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十个月来,我强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关于他的任何事情。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忘记了他,我骗了自己十个月,却在得知他的消息的瞬间暴露。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掩饰着心底的痛,我转移了话题。断情崖一战,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他怎么会…… “我找到了这把刀,弑君,你是这样称呼他的吧。所以,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死,沿着你的痕迹,一路追踪至此……”迎着我不解的目光,他竟掏出弑君挂在了我的腰间,淡淡解释着。“祸水,你竟然当掉了我的刀,你可知道这把刀有多珍贵……”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个时候,它甚至连把生锈的菜刀都不如。”看着失而复得的短刀,我实话实说。 “你最好给我记住,我送你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管,否则……”他的声音中,竟有了毫不掩饰的怒气…… 144故人相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三日后,看到那个在樱木的搀扶下走进蝶谷的明紫色身影,我竟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寒,呼韩邪,何以虚弱到如此地步。 只几个月不见,他似乎老了许多,如墨的长发中,竟夹杂着丝丝银发。略黑的脸颊现出一丝病态,苍白的唇,眼睛也失了十个月前的杀气和王者气息。 “默默……”对于我的存在,他和樱木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是我,好久不见。”淡然的迎着他们震惊欣喜的视线,我微微颔首,轻声说道。 樱木激动地看着我,犹豫着,不再向前。视线扫过我怀中的馒馒,眼底隐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和歉意。歉意,是因为断情崖谷底,他对我的又一次欺骗,受伤,是因为,我骗了他,逃离了他精心建起来的“家”。只是,他在犹豫什么…… “这是你的孩子?”激动地,呼韩邪抛开了樱木的手,冲到了我的身边,心痛的看着馒馒和红姐怀中的包子,微微喘息着。 “是。那一次,在昭和宫,谢谢你没有堕掉他们,将他们留给了我。”对他,是真心的感激。 和他相处的那几个月,即使有过心痛,仍旧是这一生最无忧的时间。心痛过后,细细回味,时间沉淀了仇恨,记忆已变得甜蜜。 “对不起。那一次,我险些将你重伤,甚至利用你,引那个男人去断情崖……”满眼歉疚的,他低喃着,瘦削的手抬起,想要抚摸我的脸颊,却僵在半空,缓缓向下滑去。 他,竟栽倒在我的脚下。 “易寒……” “父汗……” “主人……” 焦急的声音,穿透了纷飞的大雪,飘向远方。 “你还好吗?”坐在床边,看着躺在锦被中他苍白异常的脸色,我轻声问道。为何,会这样?上次见到他时,他的身体明明很好,没有任何不适…… “易寒他得了一种奇怪的不治之症,如果身边没有人长期照料的话,他恐怕活不过三年。只有找到千年天山雪莲,才能治愈他的病……”一年前,醉倾城留君阁,蓝轩曾这样说过。 千年的天山雪莲,怎么会轻易寻得。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不该利用你。直到失去你以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是那么重要。你的快乐,你的倔强,已刻进我的生命,不能抹除。断情崖,看着你坠崖,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保护你,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你!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紧紧的攥着我的手,他虚弱的说着,定定的看着我,仿佛生怕我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也开始迷离,却竭力的想要睁开眼睛。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轻声安慰着他,我起身准备离开,右手却被他紧紧握住,不能挣脱。 “求求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他的声音,竟已近似哀求。 “好,我不会离开的,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坐回床边,左手整理者他额间的乱发,看着他如孩子惧怕黑夜的脆弱神态,我已不忍离开。 冰冷的指,已被他攥的生疼。 馒馒和包子有蓝轩照顾,红姐和冷清枫去为他煎药了,出尘和樱木守在了门外,远远地看着。 “默默,你还在吗?”每隔一会儿,他都会紧张的问一次。 “在。放心,我不会悄悄离开的。”轻柔的回答着他的话,心底泛起隐隐的痛。 病榻上那张曾嚣张跋扈的脸,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苍白。俊朗的脸瘦削了许多,剑眉紧锁,唇边一抹化不开的疼痛。面前的他,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易寒吗?那时的他,狡猾,好胜,体贴,冷酷,威严…… “默默,药煎好了,你去看看包子和馒馒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红姐端着一只青瓷碗走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 “谢谢你,红姐。还是我来吧,他毕竟救我我的性命……”想要放开他的手,去接药碗,却发现,右手依旧被他紧紧锁住,没有丝毫放松。 “还是我来吧,你只要让他感觉舒适就可以了。他的病,不能再经历巨大的情绪波动了……”苦涩的笑了笑,红姐搬了另一只凳子,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的生命,难道,真的,会这样,凋谢…… 145故人相见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易寒,喝药了……”轻轻握了握和他相扣的手,我故作轻松的说着,泪却模糊了视线。 “好,我听你的。”如个孩子般,他睁开眼睛看着我,脸上绽放出了灿烂幸福的笑容。 “默默,等我病好了,我们回大漠,好不好?那场迟到了两年的婚礼,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挣扎着坐起身,他乖乖的喝下红姐递到唇边苦涩的药汁,期待的询问着,眼中却有毫不掩饰的恐惧和心痛。他在恐惧,我的拒绝吗? 命运,为何,要如此捉弄我们?在我忘记一切选择和他相守时,他却为了权势欺骗了我,也骗了自己。而现在,我忘不掉那个伤了自己的男人,他却赌上自己有限的生命,执着的追逐着那份已经不能回头的爱…… “对不起,我忘不掉他。”即使不舍,我已不愿骗他。欺骗,终究,太过残忍。 他眼中的期待瞬间暗淡,唇角用力向上扬了扬,努力的微笑着。眼底的受伤,刺痛了我的心。 “我可以等,等你忘记他。”温暖的,他再次开口。 “我……”刚要开口,红姐轻轻碰了我一下,险些忘记了,他的病。酸涩的笑着,我继续着,“我会尝试着,忘记他。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 还是,选择了欺骗。 “谢谢你。”吃过了药,睡意侵蚀着他,昏睡前,他喃喃低语着,声音中有了淡淡的欣喜。他终于卸去了心中的恐惧,沉沉睡去。 “我们走吧,让他安安静静睡一会儿。”红姐收拾着药碗,低声说着。 他握着我的手沁出了层层薄汗,我竟轻易地抽了出来。因为他的大力,手指已能看到淡淡的青紫痕迹。关住内室的门,我随着红姐向房间外走去。 “默默……”顿足,不再前行,她犹豫着,“我代蓝轩,向你道歉。” 经过那次恳谈,她和蓝轩四年前的误会已经解开。四年前蝶谷的大火,是蓝轩推翻的红烛,燃着了红姐做给蓝轩的嫁衣…… 蓝轩亦将醉倾城的一切,告诉了她。她知道了我就是七年前,将军府救下她和蓝轩的女孩,任飘零;知道了我孩子的父亲,是那个她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男人。 “没关系的,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现在的馒馒和包子。”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将内心的矛盾隐藏。我不知道,如果涉及到他,我要如何去面对她们。 我不奢望她们会因为我放弃杀母之仇,可我却不能面对,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受伤。 “你还爱他吗?”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却字字刻进我的心。 爱?他给不了,我爱不起。 “红姐,我可不可以,求你放弃?就算为了你自己,为了蓝轩,为了清枫对你七年的感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哀求着。不想他们受伤,只有劝她放弃复仇。 “对不起。”依旧没有回头,她歉意的说完,走了出去。没有回答,意味着,我默认了她的问题,她知道我了的心,她也在犹豫。 对不起。红姐,你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可是,我一定会阻止你杀他。即使他恨我,伤我,爱上了,就已无法回头。 毫无意识的走出房间,对上了那张妖艳如妖的脸。他身后的走廊拐角,樱木看到我出来,转身快步离开。 樱木,自这次相见,就一直在躲着我,带着淡淡的犹豫和淡淡的疏离。他究竟,隐瞒了我什么? “樱木,你等一下。”追上他,我挡住了他的去路,直视着他躲避的视线,“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就因为我的不告而别吗?” “默默,对不起。”低着头,他明朗的脸上现出一丝窘态,转身欲走,却被出尘拦住。 “给你介绍一下,或许你已经知道了,你曾经问过我的,雕陶莫皋。”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出尘淡淡的看着我,不急不慢的说道。 雕陶莫皋?在昭和宫他明明说过,雕陶莫皋在十年前,坠崖而死。为何,樱木会变成他?他明明是屠嗜孤独,郅支单于遗弃的不为人知的儿子,为何,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是雕陶莫皋?呼韩邪的长子?”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俊朗的脸,我苍白的开口。 “是。”轻轻的,他肯定了我的话。 历史,终于,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轨迹…… 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洛城街头。橘红色的夕阳毫不吝惜的洒在青石路面上,为来往的人群镶上了炫目的光圈。我戴着人皮面具坐在茶寮中,哄着怀中的包子睡觉。红姐坐在我的对面,浅酌着杯中的茶,若有所思。 今天是十个月来第一次出谷,领略了一天洛城的旖旎风光,玩遍了大街小巷,直至日已西斜。乏意的侵袭下,选了个临街的茶寮休息。蓝轩却执意带着馒馒,去刚才路过的小巷买拨浪鼓去了。馒馒那个小家伙,和我一样,对拨浪鼓的声音情有独钟。 红姐和易寒到蝶谷已十余天,易寒的身体在冷清枫的药疗下,恢复了许多。恢复了霸气,恢复了威严,却温柔依旧。只是,我已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的温柔,只好选择了逃离。 樱木的真实身份,我没有拆穿。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接受现在这个身份,是为了我。他说过,只有他拥有了权势,才能够保护我。他不知道,这样,只是,让我不能靠近他。 那把弯刀,圆月,是他被认为雕陶莫皋的原因。圆月和弑君,正如我之前猜测,是一对双生刀。是易寒在出尘8岁,雕陶莫皋10岁那年,外出狩猎时送给他们的。那次狩猎归途中,雕陶莫皋失足坠入了悬崖…… 真正的雕陶莫皋,就是,真正的莫纤尘。樱木曾用了他的名字,现在,又代替了他的身份。或许是,冥冥中,上天要他,代他唯一的朋友生活下去…… 包子在怀中渐渐睡了,杯中的茶已经凉了,蓝轩却依旧没有回来。心底泛起一丝不安,我起身望瞭望窗外,依旧没有蓝轩的身影。买一个拨浪鼓,怎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 “红姐,蓝轩出去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我们去看看吧。”焦急的,我快步走出了茶寮。似乎有什么即将失去,抓也抓不住。 那条小巷,竟空无一人!没有了刚刚卖拨浪鼓的摊贩,没有蓝轩,也没有我的馒馒。为什么,会这样…… 馒馒,我的馒馒,丢了! 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身体中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走似的,我无力的靠在了墙上。泪,不知不觉,决堤。 “默默,你不要急,许是蓝轩带馒馒去买其它小东西了,我们找找看。”温暖的手牵着我的手,给了我些许力量。强制自己振作起来,拥紧了包子,我用力甩掉了脸上的泪,向小巷深处走去。 “红姐,你看这是什么?”小巷尽头拐角处,淡淡的光线中,鲜红的血染红了我的视线。那些血迹,拖了很远,仿佛没有尽头。 巨大的不安感觉将我吞噬,靠在墙壁上支撑着身体,我已没有勇气继续前行。这些血,会不会…… “你在这里等我,如果……你自己带着包子去安全的地方……”吻了吻包子,她竭力的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可我却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恐惧和不安。 等在墙角,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度分如年。闭上眼睛,对着天边第一颗出现的星星许着愿。求求你,不要让他们有事,馒馒,蓝轩,红姐。我情愿用我残存的生命,交换他们的平安。 “蓝轩!”小巷的另一边,红姐撕心裂肺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她的声音,穿透了微凉的夜,绝望肆意蔓延。 顾不得考虑许多,我冲出墙角,向红姐的方向跑去。天边一轮弯月洒下惨白的光,诡异异常。 蓝轩! 纷飞的血迹,散乱的发。倒在血泊中,她淡蓝色的衣服变成了暗红,却更衬托了脸色苍白如纸。红姐满脸泪痕跪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替她处理着身上各处可见的伤口。 是谁?如此残忍?!馒馒! 寻遍了小巷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馒馒的身影。我真的,丢了她。她,会不会…… “馒馒,你在哪……”紧紧的拥着怀中的包子,我瘫坐在了墙边,泪水瞬间决堤。心,仿佛被掏走了,没有一丝感觉。看着眼前的一幕,心,竟忘了疼痛。 “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馒馒,我对不起你……”淡淡的,蓝轩竭力睁开眼睛,看着我,气若游丝。 “馒馒呢?我的馒馒在哪里?”爬到她的身边,我焦急的问道,生怕漏掉一个字。 “我不知道,他只告诉我,要你带着兵符,十日后到长安城‘悦来客栈’……” 兵符?我怎么会有兵符? 147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兵符! “兵符就是一块虎形羊脂白玉,是可以调动任何一处军力的凭证,这其中,甚至包括我们。一年前的断情崖,就是因为那块兵符。不过一个月后,那块兵符遗失了,所以,我们退出了这场战乱……”几天前,易寒曾向我解释为何他会听从皇后的命令,埋伏在断情崖。 兵符,在我的手上…… 虎形羊脂白玉…… 手,毫无意识的伸进衣袖,一阵清凉的触感,一块虎形羊脂白玉,躺在了我的手心。月光中,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一年前,我曾救过一个受重伤的男子,离开时,扯走了他身上的这块玉佩。那个时间,就是易寒说的兵符丢失的时间! 那块玉,那块我险些当掉的玉,是兵符!是可以救馒馒的唯一的凭借! 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它在我的手中?抢走了馒馒,甚至将蓝轩重伤? 手,狠狠握起,直到有粘稠滑过冰冷的指。 “红姐,我去找人通知清枫,你留在这里照顾蓝轩。你们之间的误会好不容易才解开,我想她睁开眼睛,第一个想见的,就是你。”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我将仍在熟睡的包子交给了红姐,故作镇静的说着,转身离开的瞬间,却迈不开双腿。 “默默……” “红姐,麻烦你帮我好好照顾包子,我不想再失去他了……”轻轻说完,我没有回头,大步跑开,任泪水在风中飘落。 出了小巷,找到驾车的蝶谷书童和小丫头,将事情梗概大致告诉了他们。书童匆忙骑马去联系冷清枫了,那个小丫头去刚才的小巷找红姐了。这样,红姐和蓝轩就不会有危险了。 出谷时,易寒曾要派人保护我们,因为不愿欠他太多,我拒绝了。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答应他的好心帮助!是我害了蓝轩,害了馒馒…… 卸下马车前的马,我跨坐了上去,狠抽马臀,马儿嘶啸着,冲入了无边的黑暗。一年前,魏君晨,带我去桃花庵时,我学会了骑马。 在无际的黑夜中疾驰,冷风割的脸生生的疼,穿透了白色的衣裙,仿佛要撕裂这体内的灵魂。 馒馒,不要怕。妈妈来了,妈妈来救你了。 长安城外。几乎不眠不休,七天,我终于再次回到了这里。 离开这里近一年了,再次回来,竟和记忆中全然不同。不过刚刚入秋,树木竟已开始凋零,街道冷清异常。 魏君晨的军队,驻扎在长安城外十里。自一个月前中计,他休战了一个月。 刚才去悦来客栈看过了,没有任何异常。三天,还有三天。我必须要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焦急,等待三天。 桃花庵。莫名的,想到了那个地方,那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很想去看一看。那里,定开满了绚烂的桃花,乱世桃花。 为什么会这样? 一场大火将桃花林、竹屋化成了灰烬。目光所及,只有焦黑的土地,以及残存的破败的桃枝。 是谁,毁了这里? 下马,走入那片曾绚烂绽放的土地,张开双臂,竟再也感觉不到那日的温暖,那日的满足。 “滚开,不要碰我……”远远地,冷漠却熟悉的声音隐隐传来。 魏君晨。 他,在这里? 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进了桃花林后阴冷的森林。高大的树木遮蔽了日光,清冷的风透着浓郁的绝望。一座小小的简陋的木屋,孤寂的矗立在深山丛林中。 无声的走近小屋,透过半敞的窗,看到了熟悉的红色身影。凌乱的长发,紧皱的眉,苍白的唇。只一年不见,他竟已苍白到这样,坐在床前,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霸气,散发着淡淡的绝望气息…… “我负了嫱儿,这大汉天下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低着头,他低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他的心中,永远,只有他的嫱儿,那个深宫中超凡脱俗的绝色女子。 “那你有没有想过,默默,你又给了她什么?”一个清脆的女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她说到了我的名字,她认识我。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的身后,桌子旁边,站立着一个紫衣女子。她的手中,拿着破碎的青瓷茶壶,手指有点点红色滑落。 窈窕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脸颊上布满了淡淡的红褐色斑点。紫菱!醉倾城绝色四佳人之一,她还活着…… 148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和魏君晨在一起?听她的语气,她丝毫不畏惧面前这个危险如狼的男人。她的声音中,竟有毫不掩饰的可怜。 可怜,我吗? 魏君晨,给了我什么?这个问题,从没想过。 冷漠,愤怒,杀意,欺骗,利用,伤害。 还有,我的孩子。 “我给了她什么?痛苦,绝望,心碎……”手,狠狠地握紧,他低声呢喃着。 这一刻的他,是那么的落寞。 第一次见到他,从他溢满杀气的眼中,我便感到了他内心彻骨的落寞。醉倾城外,将我重伤后,他嚣张的离去,却落寞依旧。断情崖,我绝望坠崖,泪眼朦胧中,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他,终究,不过,是用心爱着一个女子。为了她,他放弃了一切;为了她,他利用着一切;为了她,他争夺着一切…… “你欠她的,不仅仅是两条性命,更有这一世的痴情……”她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腹部,望着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痛。 这一世的痴情,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错,为何要穿越千年的距离,遇到他?如果是对,为何,缘定三生,却要互相伤害? “只要她回来,我的命都可以还给她!可是她不会回来了,她带走了我的爱,我的灵魂,我们的孩子……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因为我!”似是触到了心底脆弱的地方,他低吼着,一掌震碎了矮桌。 凄冷绝望的眼眸,透过窗子,望向了一片焦黑的桃花庵。有晶莹的泪,悄悄划出眼眶,坠落。 我,带走了他的爱,他的灵魂…… 他,或许,是爱我的。 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我愣愣的站在那里,毫无知觉。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没有心痛。只有苦涩的泪,随风飘散。 他的爱,迟到了太久。我们,错过了太多。即使眷恋,我已无力回首。 风,轻轻拂过,吹起他的衣衫,浓郁的血腥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他,竟倒在了破碎的木屑中,面色苍白如纸。 “将军,你怎么了?”惊恐的蹲到他的身边,蓝轩急切的呼喊着。 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反映,仿佛死了一般…… 死?! 冲进小木屋,顾不得紫菱狐疑的目光,为他诊脉。蝶谷的十个月,我和冷清枫学习了一些医疗常识。为了恢复手腕的伤,我苦苦练习了十个月,终于掌握了他从不外传的“九转回魂针”。 九转回魂针,是冷清枫独创的,可以令病危的人起死回生的针灸法。可是,如果施针失误,患者会即时死亡。 他的脉象,似有似无,生命,仿佛即将逝去。 再次见面,面对的,是生离死别。 “扶他到床上躺好。”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我厉声命令着紫菱。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已来不及回城请大夫,想要救他,只有“九转回魂针”了。只是…… “你是?”帮我把他挪到床上,她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不解的问道。 “冷清枫。”如果我不这样说,她怎么会要我施针。 “你……”犹豫着,她再次开口。 “是谁说蝶谷医仙一定是男人。”冷漠的,我打断了她的话,不再看她。 忽略掉心中的羞涩,动手去解他的上衣。虽然,我和他发生过关系,而且已是两个孩子的娘,却从不曾,和他如此亲近。醉倾城的那一夜,因为蓝轩的“窃情丹”,我丧失了意识…… 坚实的胸膛,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新旧刀疤,刺痛了我的眼。他的胸口,有深深地刀口,涓涓的流着灼烫的鲜血。 这一年,他是如何生存下来…… “去通知陈汤。”接过她递过来的烛火,我吩咐道。听了我的话,她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出去了。 他在这里,陈汤应该不会太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银针,一枚枚准确的刺入了他的体内。微凉的汗,从额头悄然滑落。心隐隐的痛着,视线也开始模糊。 用力的甩了甩头,我将最后一枚银针刺入了他的身体。他胸口的伤,停止了流血,气息渐渐均匀,脉搏稳健的跳动着。 而我,却再也看不清那张熟悉的脸。身体无力的向后倒去,重重的摔落到地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浓郁的血腥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心脏剧烈的痛着,仿佛要冲破这具身体。 这是,百日醉,第三次毒发…… 149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记住,不要随便使用九转回魂针,每次施针,都会给施针者的身体带来巨大负荷。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是谁,在耳边说着?冷清枫吗?对不起,答应你的承诺,我办不到了。我,真的,不忍,看到他就这样死去。只要他能够幸福,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即使是我的性命,即使他依旧不爱我…… “冷姑娘,你没事吧……”温暖的声音响在耳边,温暖的手托起了我瘦弱的身躯,温暖的气息回荡在鼻间。 一切的温暖,是那样的熟悉。 陈汤。 “帮我,救馒馒,三日后的‘悦来客栈’……”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犹如抓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在彻底丧失意识前,我竭力的开口说着。 如果就这样睡下去,馒馒,只有相信他了。 “好。”听到他肯定的答复,我终于坚持不住,丧失了意识。 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娘……”一个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回响着,我努力的睁开眼睛,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甜甜的笑着向我跑来。 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再也不愿放开。可是,抬手的瞬间,小小的人儿却消失不见,只余一缕薄烟。 “曦曦……”怔怔的看着那缕薄烟在眼前消逝,我声嘶力竭的吼着。心痛异常,周围一望无际的雪地急速的旋转着,压迫着…… 这个梦,和一年前一模一样,纠缠了我整整一年的梦。 馒馒! “馒馒!”惊呼着,意识瞬间清醒,我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视线渐渐清晰,对上了那双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睛。 魏君晨。 他的面色,不再苍白,有了生命的颜色。带着熟悉的霸气,熟悉的嚣张,坐在床头,审视着我。 “我昏睡了几日?”顾不得他狐疑的目光,我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挣扎着下床,向门外冲去。 心不再痛,头不再痛,只是,身体,依旧无力。 “三天。”身后,他冷冷的开口。 三天。今天是第十天,一切,还有希望。 “啊……”双腿无力,我踉跄着向前摔去,却被他瞬间接住,扔回了床上。疼痛,瞬间蔓延。 “你的身体还没好,哪里都不能去。”他没有看我,却冷漠的真切。 明明是在关心,为何偏要说的如此漫不经心。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无需他人过问。”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我再次下了床,咬着牙,走向门边。 馒馒,妈妈来了,等着妈妈。妈妈不会要任何人伤害你,任何人。 “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以走。”手,攥住了我的手腕,牵扯住了我前进的脚步,霸道异常。 “你究竟想怎么样?”回头,愤怒的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我低吼着。 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沉,点点橘红色的光催的人心焦。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悦来客栈,馒馒在等我。 “你,为什么要救我?蝶谷医仙冷清枫从不轻易出手救人,除非完成他所提的要求。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唇角扯起一丝冰冷的笑,他狐疑的看着我,仿佛要看透我的心。 这,就是他担心的吗?倾心相救,只换来他的怀疑,猜忌。想一想,我的执着,是不是,有些可笑。 “我只是受一位朋友之托。放心,我不会利用你分毫。对于你觊觎的汉室江山,我没有任何*****。放开我,从此,你我生死两不相欠……”泪,隐在眼底,唇,却倔强的扬起。 生死两不相欠。曾经以为,真的可以,生死两不相欠。却发现,放不下的,只有自己。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了一个错误相遇的男人。 这一世的痴情,终究,是错了。 “生死两不相欠……你,是谁?”逼视着我的眼睛,他攥着我手腕的手加重了力道。 他记得这句话,在醉倾城大火后,我对他说过。只是,他却没有认出我来。他只看到我容貌的改变,却没有发现,这平凡容貌下的相同灵魂。 或许,这样,更好。即使认出我来,又能怎样?再一次的互相伤害,再一次的错过…… “冷清枫。”挣脱着他的手,我回视着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心,为何,隐隐痛着…… “那,你再帮我救一个人。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了然的笑了笑,他放开了我的手,眼中竟有难以掩饰的心痛。 救人? 150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做到,我就会去救她。”没有问他要我救的人是谁,只因,这个答案,我已知晓。 骄傲如他,绝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低头。除了她,他心中永远唯一的爱。 王嫱。 对于我,他有的,至多,不过是歉疚。那,不能,称为爱。 “什么条件?” “放弃这大汉天下。”定定的看着他渐渐难看的脸色,我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只要你能救好她,我答应你。”似是在犹豫,他沉吟着,终于答应。他答应嫱儿的承诺,答应她推翻这大汉王朝的承诺,为了嫱儿的性命,他必须放弃。 “好。明晚,我会回来找你。”扬起手,看着他,迎着夕阳,掩藏了眼中点点泪光。 清脆的三声响,三击掌后,我们的约定达成。至死,不悔。 要他放弃,是保护他最好的方法。救好嫱儿,是我送他的最后一份礼物,用我残破的性命,换取他们一生的幸福。只要他能够幸福,我可以,放弃一切。 这一世的痴情,即使,真的错了,我也不悔。 转身,走出房间,毫不犹豫。 明晚之前,只要用兵符换回馒馒,就真的无憾了。只是,没有父母在身边,对他们,太过残忍。 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真正的身份,没有真实存在的自己。这种感觉,2000多年后的自己,真实的经历过。 对不起,我的孩子们。 心,剧痛,泪,夺眶而出。为何,要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何,要伪装坚强,为何,感觉如此无力…… “默默……”温暖的声音,自桃花庵方向隐隐传来。 默默。他在喊默默。 愣在原地,看着跨马走向自己的白色身影,温暖如常。陈汤。他,是不是,认出了我?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襁褓中,一个小小的人儿挥动着手臂,呵呵的笑着。 这个笑声…… 馒馒! 我绝不会听错! “帮我,救馒馒,三日后的‘悦来客栈’……”三天前,我曾这样拜托他。他,真的,帮我,抢回了馒馒。 激动地迎上前,任快乐的泪水滑满脸颊,馒馒平安回来了。 可是。 他只礼貌的对我笑了笑,带着淡淡的谢意,淡淡的距离。瞬间,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默默……”逗弄着怀中的馒馒,他一次次的重复着。默默。是他们为馒馒起的名字,和我一样的名字。 为何,会这样?馒馒,为何会在这里? “默默。她的名字。只因为每次说出这个名字,她都会开心的笑,这些天,不曾见她哭过……”身后,熟悉的女声响起,为我解释着一切。 是她,紫菱。 默默。馒馒定是常常听到蓝轩这样喊我,她记住了。她小小的心中,已经认定,自己妈妈的名字。 “好久不见。”微笑着走到我的面前,她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她,认出了我,却并没有说破的意思。 “你还好吗?”醉倾城大火,终究,感觉对不起那里的姑娘。 “嗯,那一晚,甘延寿救了我……”她的脸上,飞过淡淡的红晕,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爱恋。她,在心中,爱着那个男人。 “那你,为何……”出尘说过,甘延寿已经背叛了魏君晨。为何,她要留在这里,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和他离开后,因为小小的矛盾,我赌气出走,却晕倒在路边,被将军救了来。我留下来,只是想看一看,他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她的手抚上了腹部,眼神是忧郁的,唇角却有淡淡的幸福漾开。 抬手,抓起她的手腕,一切瞬间明朗。 “你走吧,即使战争有错,爱情,也没有错。孩子,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她怀孕了,至少两个月了。 “他,是爱你的。”浅笑着,她转身走出了森林,沿着焦黑的桃花庵,追逐自己的幸福去了。 他,真的,爱过我吗? 即使,爱情没有错。 151重返长安城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将军,他没有出现。”下马,陈汤将馒馒小心翼翼的递给魏君晨,低声说道。我,却听得分明。 他,没有出现。他们等的,会不会,是我。 魏君晨。是他,劫了馒馒,伤了蓝轩。为了一块兵符,为了所谓的权势,抢走了我的孩子…… 衣袖中,手紧紧的攥着那块微凉的玉佩,心,渐渐没有了温度。 “既然这样,留下他也没有任何用处……”冷冷说完,他的手竟抚上了馒馒的脖颈! 他想做什么! “魏君晨,你住手!”顾不得思考,我怒吼着,疾步向他冲去。 他的手,瞬间,僵住了。 在他惊怔的间隙,我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馒馒,紧紧拥在怀中。逃离了他的控制范围,警惕的看着他。 他,竟,想要杀死我的孩子。 馒馒大大的如水的眼睛看着我,挣扎着,眼中泛出点点晶莹,嘴角扯了扯,响亮的哭了出来。 馒馒不曾见过,我现在这副模样。 “你想干什么?把她给我。”欺身走向我,他冷冷开口,用了命令的语气。剑眉紧锁,眼神犀利,霸道异常。 “她是我的女儿,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要你伤害她!”毫不畏惧的,我迎着他的视线,定定说道。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包括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伤了我的女儿,即使赌上自己的性命,我也会要他偿命! “馒馒乖,有妈妈在,妈妈不会要任何人伤害你。”擦拭着她红润肌肤上的泪珠,我柔声哄着怀中的小小人儿。 听到我的声音,她停止了啼哭,软绵绵的小手扑棱着,抓着我的长发,呵呵的开心笑着。 “馒馒?她就是你要我救的馒馒?你就是……”听到我哄劝馒馒的话,陈汤开口问道,却被魏君晨打断。 “你的女儿。”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已经知道,今日悦来客栈,要和他们见面的,就是我。那块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兵符,就在我的手上。 “既然你已答应放弃这大汉天下,兵符于你,已没有任何意义。”故作冷漠的,我看向他,心却隐隐的痛着。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那块兵符。如果他得到兵符,定不会轻易放手。为了他,兵符,决不能给他。 要他放弃,是保护他最好的方法。 “放弃?将军?”不解的,陈汤看向了他,温暖依旧。 “是。只要她可以治好嫱儿的病,我答应过她,放弃这大汉天下。”淡淡回答着陈汤,他的眼中竟有一丝放手的轻松。 他,起兵反汉,终究,是为了一个女人。 嫱儿。一年不见,为何会身染恶疾?寂寞冷宫中的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拥有这样一个深爱着她的男子,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要痴缠于十几年前的仇恨? 已经找回了馒馒,一切,就没有拖下去的必要。我好怕,如果继续和他在一起,我会不舍放开他。 那时,注定,仍旧是三个人的纠缠。 “今晚,送我入宫……” 却,不慎,说漏了嘴。他,从未对我说过,嫱儿,在深宫…… “你,知道她在宫中。你,究竟是谁?那个托你救治我的人,又是谁?”瞬间欺身到我的身前,他如狼的眼睛逼视着我,低沉的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诧异。 如同第一次见面,我给了他太多的惊异,太多的迷惑。不知不觉间,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我和他,已有了两年的回忆。 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亦错过了太多的事情。 “这些,待我治好她的病后,一切自然明了。”泪,隐在眼底,不敢面对他,我抱着馒馒,擦过他的身边,向门外走去。 魏君晨,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你,一定要珍惜。不论我能不能活下去,今生,我都不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不论你有没有真心在乎过我,就让一切,结束在断情崖。 断情崖,心未死,情未断。却,再一次,选择逃避。逃避那熟悉的往事,逃避那陌生的你。 这一世的痴情,不论对错,我,绝不悔。 “既然这样,我会送你进宫。但她,必须留下。”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熟悉的不怒而威的气势,不容拒绝。 他,竟,要我留下馒馒。 152王嫱王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几盏枯黄的灯,斑驳的院门,一片萧瑟的景象。 冷宫。 整整一年后,我竟,再次回到了这里。 只是为了和他的那个约定,只是为了心底残存的那丝爱恋。赌上自己的性命,回到了这里,义无反顾。 采月阁。我跟随在一身大内侍卫装束的陈汤身后,穿梭在竹林中。依旧别致整洁的院落,依旧皎洁无暇的月光,却再没有哀婉凄切的琴声。 亦不见,那个独坐窗前弹奏古筝的绝世女子。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三日后,我会回来接你。”竹屋门前,陈汤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转过身看着我,抬步欲走。 “子公……”叫住他,我定定的看着他略显惊异的眼睛,柔声说道,“可不可以,帮我照顾馒馒。”虽是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不容拒绝。 子公,陈汤的字,竟不知不觉喊出了口。第一次,如此亲切的称呼他。 馒馒,被魏君晨强行留在了桃花庵。因为不便带她进宫,也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虽不舍,却只有同意。他,答应了我的条件,只要我成功诊治好嫱儿,就绝不会伤馒馒一分一毫。 “你……”疑惑却欣喜的看着我,陈汤低声说道,眸中有了熟悉的温暖。 他看懂了我眼中的倔强和执着,他已猜透,所有的一切。 “谢谢。”诚挚的谢意,只因,欠他太多。 “将军他……”似是在犹豫,他欣喜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痛。 即使魏君晨已经正式起兵反汉,有了自己的称号,他却依旧习惯性的称他为将军。 “子公,就让一切结束在断情崖吧。不论是任飘零,还是默默,在他心中,都已经彻底消失。三天后,我会离开长安城,从此不再出现。生死,两相忘……”睁大眼睛,将自己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中,竭力掩饰着眼底的泪。 既然不曾想过相认,即使他知道真相,一切已没有任何意义。一个人的成全,总好过,三个人的纠缠。 君晨,我许诺给你的幸福,一定会全力以赴。 从此,生死,两相忘。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只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累,既然爱了,就发泄出来,让他知道你的心。你可以,不这么,伪装坚强,脆弱,不是过错……”递给我一块洁白的锦帕,他体贴的移开了视线,任由我悄悄拭泪。 伪装坚强。 他已看透我的心,看到了我心底的极度脆弱。 20余年来,我早已习惯,即使伪装,也要坚强,即使心痛,也要扬起唇角。即使,如他所说,脆弱,不是过错…… 被人看透的感觉,很不舒服。逃避似的,我转身,轻轻推开了房门。 “谢谢。不论结局如何,替我照顾他……”轻轻顿足,我轻声说道,依旧没有回头。 他定明了,我口中的“他”。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使我用九转回魂针保住了他的性命,如果剧烈运动,累积的旧伤会再次复发。那时,恐怕冷清枫也回天五术…… 所以,这大汉的天下,他,必须放弃。 “照顾好自己,不要勉强……”身后,温暖的声音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为魏君晨施针,我毒发昏睡了三日,他或许,已经知道,这一次进宫,我的选择。 没有回答,我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将一切愁绪阻隔。门外,传来轻轻的叹息声,脚步声渐渐远了。 谢谢,还有,对不起。 “请问,你……”许是听到了我关门的声音,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从室内走了出来,声音清脆熟悉。 乌黑如云的长发,白皙如玉的肌肤,清澈如水的眼睛,如柳黛眉间隐约可见一抹倔强执着的痕迹。 红英!她在这里…… 那一日,她明明代我嫁给了陈汤,为何,会出现在冷宫?她,会不会,成了第二个任飘零? 见到我怔在原地,她微笑着上前,拉着我的手向室内走去。 “你是哥说的蝶谷神医冷清枫吧?嫱儿姐在里面呢。你能来真的是太好了,哥说你三天前救了将军的命……”喋喋不休的,红英快乐的说着。 哥。她依旧叫陈汤哥。提到他时,她的眉间,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153王嫱王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陈汤,他待你还好吗?”看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幸福的吧。只是,心底依旧有些不安,毕竟,她是因为我,才会嫁给陈汤。 “嗯,自从姐离开后,他待我如亲妹妹。即使不能真正成为他的妻,只要能这样守在他的身边,我就已经知足……”眼底隐着淡淡的泪,唇角却微微扬起。见我看她,她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要你看笑话了。自从姐离开后,许久没有这样聊过了……” 她,或许,并不知道,断情崖的一切。陈汤,将她,保护的很好。 即使不能成为他的妻,守在他的身边,也是一种幸福。 而我,连这一点,都不能拥有。这种简单的幸福,于我,也是一种奢望。 “终有一天,他会注意到你的爱,珍藏你的爱。”努力的笑笑,我轻声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红英,是冷清枫冷神医来了吗?”内室,清泉流水般的声音虚弱的传出。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欣喜,却缠绕着淡淡的愁绪。 “是。她来了。”快步走进内室,红英应答着。 定是陈汤要她来帮忙照顾嫱儿的吧。嫱儿待在深宫,才是保护她的最好办法。即使心痛,他也会不惜一切要她安全。 他身边的女子,终究,生活在皇后的眼中,太过危险。 随着红英走进内室,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张苍白异常的面容。靠坐在床帏上,失了一年前的生气。一袭白衣,更衬托出了她脸色的苍白如纸,虚弱的令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或许,根本无法承受九转回魂针的疗效。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会为你施针。”倒了杯茶递给红英,示意她照顾她喝下,我轻声说道。 我只有三日的时间,不可以在这里,停留太久。 “可不可以,告诉我,他答应了你什么?”虚弱的喝下红英递到唇边的茶,她微微喘息着,苍白着问道。 这就是她担忧的。面临死亡,她却依旧想着他。 这份纠缠的爱恋,错的,终究,是我。是我,闯入了他们的生活,追寻着他不曾属于我的爱。 心,隐隐的痛着,唇,却渐渐扬起。 “放弃这大汉天下。”看着她,幽幽的,开口。 他是因她,要推翻这天下。如今,为了她,却不得不放弃。 “谢谢。”听到我的话,她的脸上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仿佛有什么压在心底,终于,挣脱。 我知道,她谢我,不是因为我可以救她。她谢的,是,我可以,要他,放弃这大汉天下。 那段纠缠了她十几年的仇恨,以及,对他的爱,她难以抉择。她爱他,却不能放下心底的仇恨。两难中,我,代她,做出了选择。 扶她在床上躺好,盖好锦被,许是卸去了心底的负累,只一会功夫,就可以听到她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红英,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她就可以了。”红英的眉间,已有了淡淡的疲惫。 “我赔你一会儿吧。”为我倒了一杯茶,她紧了紧身上的衣,坐回了床边,为嫱儿擦拭着额间的冷汗。 没有拒绝她,我走到了窗前的古筝前,缓缓坐下。月光中,指,抚上了已显破旧的红木质地。仿佛,可以感觉到,嫱儿曾经淡淡的的温度,淡淡的清香,淡淡的忧郁。 一年前,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超脱凡尘的她。月光中的她,美的那么不真实,是超脱尘世的剔透,一种亦真亦幻的美。 凤求凰。 那一日,就是被那曲凤求凰吸引而来。 指,滑过琴弦,如水的声音响彻夜空。没有她精湛的指法,却有着相似的心境。对同一个男人,痴心的,爱恋。却,不得不,放手…… 如果我们的故事里,写到了结局,如果你注定要放手,我情愿笑着离去。不如就这样,掩藏起悲伤,陪君醉笑三千场。既然是这样,说好要坚强,醉笑三千场,不诉离伤。你一定要记得,我微笑的模样,最快乐的时光…… 泪,滴滴滑落。深夜,我独坐窗前,弹奏着属于我们的旋律,释放着属于我们的故事。 我情愿,笑着离去。 154王嫱王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月光洒在身上,照射出皎洁的光晕,冷宫一片静寂,没有任何声音。红英终于耐不住疲惫,去睡了。而我,却毫无睡意,心中异常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挡也挡不住…… 细碎的脚步声,兵器的摩擦声,回响在静寂的夜,显得突兀异常。而这脚步声,竟渐渐近了。 站到窗前,透过明亮的月夜,清晰的看到无数大内侍卫,向冷宫移动着。点点火把,照的夜空通明,洒下片片苍白斑驳的暗影。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出动如此之多的大内侍卫?他们的目的地,竟然…… 熄灭室内所有的蜡烛,我站在窗后,屏住呼吸,观察着瞬间包围采月阁的大内侍卫。 他们的木标,究竟是谁?嫱儿,还是,我? 无数黑色的身影中,缓缓走出一个金黄色的身影,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骄傲。王政君。 她的身后,跟随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隐晦在竹林的阴影中,看不清模样。 “王昭君,本宫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紧盯着我藏身的窗口,她冷冷开口,不带任何感情。 王昭君。一个久违了的名字。她来此的目的,是因为我。 只是,她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既然,不可能逃脱。 “皇后娘娘,英明。”走出房门,我微笑着开口,毫不躲闪的迎着她凌厉的视线。 既然不能逃脱,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吸引她所有的视线。这样,才能保证嫱儿和红英的安全。 看到我的出现,她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戏谑,一丝得意。 “抓起来。”依旧冷冷的,却有了隐隐的霸气。 瞬间,两把明晃晃的长刀横在了脖颈,杀气四溢。冰冷的刀面紧贴着脖颈的肌肤,丝毫反抗不得。 她,究竟,想怎么样。 “兵符,在你那里。”似是看透我的疑惑,她再次开口,语气肯定决绝。 兵符。 又是一个,为了那块兵符,找上我的人。 袖中,手紧握着那块虎形白玉,清凉的触感赶不走心底的焦虑。 如果将兵符交给她,她定会联合易寒的兵力。那时,魏君晨,即使放弃,她,也绝不会放过他。 如果不交给她…… 漠然的看着我,她的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仿佛一瞬间即将爆发。犹豫中,丝丝粘稠,自脖颈,滑落。 “杀。”朱唇轻启,毫不犹豫。 长刀高高扬起,心,丧失了恐惧的能力。 就这样,结束了。没有治好嫱儿的病,没有做到和他的承诺。馒馒,包子,红姐,陈汤,樱木,蓝轩,这一别,竟是永别。 “母后,儿臣希望可以,和她,单独聊一聊。”清冷有礼的声音响起,扬起的刀瞬间停在了脖颈,削去了鬓间的长发。 尚未从死亡的阴影中回味过来,一只温暖的手牵上了我的手,走进了木屋。他的温暖,如陈汤,暖进心底。 高高的身材,长长的如墨黑发。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母后,儿臣。 他,是刘骜,历史中的汉成帝。 一年前,禁宫内,曾有过一面之缘。 关上门,我顺从的坐到了大厅的藤椅旁,不解的看着他。内室,红英和嫱儿,仍在熟睡。刚刚出去时,我用银针刺了她们的昏睡穴。 圆润如玉的面庞,温和漂亮的眼睛,薄薄的唇。 “我们,至少,见过两次。”看着我,他的眼中,竟让有淡淡的温暖笑意。明明前一刻,我险些命丧黄泉…… 两次?禁宫那次见到他,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为何,他会说至少两次? 他想干什么? 欺身到我的身前,他低下头,我想后退,却被他牵制。尚未反应过来,他已扬手扯去了我面颊上的人皮面具! 没有一个人,知道,王昭君的真实面目。他为何,会知道,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 太多的问题,猜不透,恐惧渐渐侵蚀大脑。额头,有冷汗滑落。 “或许,你记得这个……”看着我的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色的锦帕。 拉过碎发挡住脸颊,我接过了他的锦帕。那是一方洁白无暇的锦帕,只在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骜”字。 这块锦帕…… 155王嫱王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狐疑的看着那张挂着浅浅笑意的脸,已经淡忘的记忆渐渐清晰…… 一年前的禁宫,我为了逃避王政君的追捕,将一个白衣男子撞落水中。是他,将溺水的我救起,并给了我一方锦帕。那块锦帕,和这块一模一样,一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骜”字…… 前往洛城寻找蝶谷时,我曾救起路边一个重伤男子,无意中,将锦帕给了他。离开时,我扯走了他身上的玉佩,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兵符。 记忆中的两个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幻化成了面前这个笑若春风的男子。 是他! “你终于,想起了我。”将人皮面具还给我,他竟小心翼翼的替我包扎着脖颈的伤口,不容反抗。 明明是要置我于死地,为何,这般温柔待我?即使我们曾经见过,他又怎么会知道,今晚,我在这里? “你拿走了我的兵符,沿着你的痕迹,我寻到了洛城。没想到,你甚至在洛城引起了轰动,王昭君,昭君。今晚,属于你的独特旋律,再次将你出卖……”似是猜到了我心中的不解,他轻声解释着。 因为那一曲,泄露了自己处心积虑隐藏的行踪。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男子,都可以轻易地将我看透,为何,魏君晨,相处了那么久,再次见面,我们依旧形同陌路? 还有。 他知道我在洛城,定知晓落霞苑花魁大赛的一切。也就是说,他,知道,兵符在我的手中,知道,蓝轩,和我在一起…… 会不会,是他,伤了蓝轩,劫了馒馒?如果是这样,为什么馒馒会在魏君晨的手中? “你……” “咳咳……”刚要开口问个究竟,却被内室轻轻的的咳声打断。 嫱儿…… 惊恐的看着他,他却仍旧一脸微笑的为我处理着伤口。刚刚的咳声,他定听的分明。 “王嫱。她的存在,一年前,我就已知晓。她体内的毒,只是为了吸引魏君晨前来,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不急不缓的说着,他处理好伤口,牵着我走进了内室。 点亮蜡烛,昏黄的烛光映衬着他颀长的身影。床上,嫱儿一脸苍白的咳着,呼吸已有些沉重。蛾眉紧皱,冷汗浸透了衣衫,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怖的梦。 他们已经知道,嫱儿对于魏君晨的意义,甚至下毒将她重伤,引魏君晨自投罗网。 刘骜,在历史上,应该算的上一位明君吧。 王政君,好一个工于算计的女人,好一个精明强干的女人。这大汉的天下,只怕没有她,早已失了半壁江山。 许久,他站在那里,只看着我为嫱儿擦拭着额间的冷汗,不发一言。 “皇后娘娘,没有兵符,本王答应出兵的条件,就是,汉女王昭君,必须要出塞和亲。”窗外,熟悉的低沉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霸气。手,瞬间僵住。 易寒,呼韩邪,他来了。他定是追随我而来,我在桃花庵的三日,他选择了进宫。刚才,他听到了我的曲,才会追寻至此…… 出塞和亲。历史,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轨迹。 “好。哀家答应你。请单于先行回昭和殿休息,王昭君,稍后送到。”威严的语气,带着毫不迟疑的霸气。 她的金口玉言,瞬间改变了我的生死,决定了,我的余生。 “多谢皇后娘娘。”似有不甘,他终于选择了妥协。重重的咬着皇后娘娘四个字,只是在提醒她,为了这大汉天下,言而有信。这里,终究是皇宫,他,不得不受制于人。 脚步声响起,渐渐远了。 “你,就是王昭君?”不知何时,她竟已走进了内室,看到我的脸,迟疑了瞬间,便恢复了威严的气势。 她,没有想到,我,会回来,以这么一个身份,再次见到她。 她的视线,瞟过床上的嫱儿,唇角边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易寒已经答应和她联手,她的手中,亦有着嫱儿这张王牌。这一仗,只怕,魏君晨,必输无疑。 “回皇后娘娘,嫱儿,才是王昭君。一年前,是她弹奏的凤求凰被呼韩邪单于赏识。我,不过,是借用了她的名字罢了……”心痛异常,唇角却倔强的扬起,绽放出一个无谓的笑,我幽幽说道。 156王嫱王昭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王嫱,就是王昭君。 不论如何,为了这大汉天下,她决不会再伤她分毫。甚至,会竭力为她解除体内的毒素。 君晨,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愤怒的,她看着我,仿佛要将我千刀万剐似的。莫名的,心底竟有种放松的快感。 从她不再毫无表情的脸,我知道,我成功的,猜到了她的用意…… “骜儿,出去。”冷冷的,她竭力压抑着怒气,驱逐着刘骜,那个如陈汤一样温暖的男子。 “母后……”犹豫着,他低声说道,依旧有礼恭敬。 他的个性,和汉汉元帝刘奭有些相似,柔仁好儒。终究,没有王政君的狠戾,没有她的王者霸气。 王政君,如果生活在现代,应该算是一个女强人吧。在这样一个极度男尊女卑的世界中,她柔弱的脊背,竟撑起了这摇摇欲坠的大汉江山。 “出去!”决绝,不容置疑。 寂静。 刘骜出去许久了,我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只怕她早已有了决定,多说,无益。 “如果,你们两人,只有王昭君可以活下来,你,是谁?”冷漠的,她终于开口,唇角扬起得意的笑意。 只有一人,可以,存活。 “王嫱,是王昭君。而我,是你一年前抓进宫的默默。皇后娘娘,你的记忆真的很不好啊……”浅笑着,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个答案,是我来这里之前,就已决定的。 “你!” 愤怒的,她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剑,急速向我刺来。点地飞身,迅速后退,险险躲过了她的剑。一年前,我就已知道,她会功夫,我怎会丝毫不防备…… 即使,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即使不是为了自己,还有馒馒和包子,我的孩子们…… 已经可以保证嫱儿的性命,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会存活下去。只是,这层层高墙,我要如何逃离? “你真的是红颜祸水,以前是,现在仍是,如果不是皇上专宠于你,太后就不会……”愤怒的,她几乎已陷入了疯狂的境地,低声吼着。剑花,一次次急剧刺来,剑剑,直指要害。 这张脸,这张酷似司马良娣的脸,终究,是她,最在乎的。 只是,她的话。司马良娣的死,另有隐情!太后!她定担忧,一国的天子,专宠一个女子,终将覆国。 红颜祸水。 所以,司马良娣,必须死,为了大汉的天下。 分神的间隙,她的剑再一次逼近,划破了衣衫,割乱了长发。我的功夫,本就不好,又因为三日前百日醉毒发,身体,根本就没有复原。一夜未眠,只一会儿功夫,我就已气喘吁吁。我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究竟能够撑多少时刻。 “你的妹妹,司马若夕,也是因为你而死……” 司马若夕,任飘零的娘。和我存在的身体,血脉相连的至亲。 她的死,难道也不像嫱儿说的那样…… “你死了,皇上竟然要接她入宫,所以,我必须,要她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 因为她,司马若夕才会远离长安城,逃离他乡。那落霞村的惨案,也是她一手策划…… 嫱儿恨了十几年的仇人,竟然只是一个错误。她却已为了这份仇恨,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 “是你,杀了我的父母!”虚弱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仇恨。 嫱儿!不知何时,她已醒来,听到了王政君的话。她,竟起身,扑向了王政君的长剑,手中,是一把寒气肆意的短刀。 她,竟,想要,玉石俱焚。 “不要……”拼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我飞身到她的身前,将她带离了王政君的攻击范围。而自己,却再没有气力动弹分毫,瘫倒在地上。 “王政君,她是王昭君,是你允诺给呼韩邪单于的。如果你杀了她,只怕……”竭力开口,我挡在了她的身前,眼睁睁看着渐渐逼近的长剑。 这是保全她最后的筹码。真的,就要,结束了。 “你个蠢女人!”耳边,响起熟悉的慵懒声音。 清脆的刀剑摩擦声,王政君的剑被弹开了。而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有惊动任何房外的侍卫,飞身出了采月阁。 黑色的衣,黑色的遮脸巾,飘逸的长发。 157馒馒死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出了皇宫,飞入城外的森林,将我狠狠地扔在地上,扯掉面颊上的方巾,露出了一张如妖般精致的面容。 出尘。又一次,是他救了我的性命。 “祸水,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的女人!”低吼着,他白皙的面容因盛怒而泛起丝丝红晕,倾城容颜,绽放着妖冶的美丽。 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真实的表现他的怒意。之前的他,深沉的令人摸不透,仿佛没有任何情感,对任何事,没有喜恶。 天已渐渐破晓,我熟练地戴上了人皮面具。折腾了一夜,身体疲乏的异常。 “谢谢你。”揉了揉被摔痛的胳膊,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诚挚的谢道。 “走。回蝶谷的马车在悦来客栈。你知不知道,我们在那里等了你三天……”毫不客气的扯上我的手腕,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慵懒,毫不在乎。 他们,真的,是寻我而来。 嫱儿,因为易寒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事了。王政君即使再愤怒,也绝不会拿这大汉的天下开玩笑。 只是。 为何,跟随着出尘的步伐,依旧迈不动。 心,仿佛被什么揪着,又似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疼痛异常。 昨晚,就是这种感觉。 “娘,曦曦没事……”那个梦,那个梦了无数次的梦,瞬间袭上心头。眼前,似乎可以清晰的看到馒馒染满鲜血的模样…… 馒馒! “我不要走,我要去桃花庵,我要去找馒馒。”挣脱开他的手,我向森林深处跑去,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馒馒绝不会有事的,陈汤答应过我,会照顾好她的。魏君晨,即使恨我,也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馒馒在哪里,我带你去。”飞身到我的身边,他牵起我冰冷的手,向前快步飞行着。 耳边,是清冷的风,而我,却渐渐失了感觉。泪,不知不觉,滑出眼眶,冰冷了脸颊。 馒馒,等着妈妈,妈妈来了。 桃花庵,焦黑的土地。 站在这里,已经可以隐隐的看到那幢破旧的小木屋了。脚步,却再不敢上前。心,已痛的没有任何知觉。 “出尘,告诉我,馒馒不会有事的。”看着寂静的异常的木屋,冰冷的指狠狠地握起,手心,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滑下。 “放心吧,馒馒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罢了。”他附和了我的话,牵着我向前走去。 我相信他。馒馒,绝不会有事,是我想太多了。 这里没有馒馒的笑声,只是因为,天儿太早了,她还没有起床。 一步一步,走近真相。 那一步一步,仿佛行走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只轻轻触碰,我的世界,就会,瞬间坍塌。 忐忑不安的的走进木屋,没有看到任何人。揭开小床上的锦被,馒馒依旧熟睡着,她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真的,是我,想得太多了。 “馒馒……”轻声喊着,我将她从床上轻轻抱起,紧紧的拥在怀中,亲吻着她脸颊的小小的酒窝。 心,在唇碰到她的瞬间,绝望。 “馒馒!”声嘶力竭的,我大吼着,任泪水决堤。 她小小的身体,已寒冷若冰,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她死了! 我的馒馒,死了! “祸水,她怎么了?”是谁,在说话?为何,看不清他的容貌?我只知道,他要夺走我怀中的馒馒! “你放开我,不要抢我的女儿!”狠狠地,咬上那只扶着自己的手,直到腥甜溢满口腔。 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女儿,谁都不可以把她带走。 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是我做的梦。以前这样的梦做过无数,醒来后,就会看到馒馒无邪的笑容。 这只是个梦,昨晚没有睡好,做的梦而已。 倒在床上,我紧紧的拥着怀中的小小人儿,心却被她冰冷的身体吞噬。真正的绝望,竟无力心痛。 对了,九转回魂针。只要有九转回魂针,馒馒就不会有事的。 起身,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小心翼翼的脱掉馒馒的衣服。她乖乖的躺在那里,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她怎么会死呢。馒馒不会丢下我的,馒馒是世上最听话的孩子…… 158馒馒死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面前那个精致的如同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她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如同熟睡了一般。 “馒馒不要怕,妈妈一定会医好你的……”一抹浓郁的腥甜溢满口腔,心痛异常,手中的针竟不知如何下落。 用力的抹干眼中的泪,为馒馒施针,我绝不可以有任何差错。 馒馒!分神的间隙,一个黑色的身影夺走了馒馒,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将我的馒馒夺走。 “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馒馒,求求你把他还给我……你是死神吧,求求你不要带走她,我可以把我的性命赔给你!我求求你,将她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了……”跪在他的脚边,我痛哭着,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 只要他不带走馒馒,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如果你真的是死神,带我走吧,将馒馒留下来! “啪!”清脆异常的声音,脸颊火辣辣的痛着。 “够了,馒馒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折磨馒馒了。这样,她不会得到安息的。”是谁,搀扶我站了起来?那双如辰星般的眼中,闪烁的晶莹,又是什么? 死了。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我听不到他的话,听不到! 他在骗我。昨晚我还曾见过馒馒,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彻底失去了呢。 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 “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身体毫无气力,任由那双有力的手拖着自己走出木屋。 一束明媚的阳光照射到脸上,驱散了心底的阴霾,却洗不去心底的绝望。 远远地,似乎有两个身影走了过来。暗红色的衫,棱角分明的脸颊,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薄薄的唇。 看着那张熟悉却异常陌生的脸,我甩开了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狠狠地看着他,双脚不能动弹分毫。 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在口中,仿佛要将我吞噬。天旋地转,世界一片模糊。一口艳红的血,洒落。灼痛了视线,灼痛了脆弱的心…… 魏君晨! 是他,害死了我的馒馒! 我要杀了他,替馒馒报仇。 取下腰间的弑君,我踉跄的向前冲去,却重重的摔落到地上。膝盖,有鲜红的颜色染红了我白色的衣,却丝毫感觉不到痛的感觉。 唯一的,只有,绝望的心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嫱儿呢……”看到我的存在,他淡漠的开口。他在乎的,只有我们之间,所谓的约定…… 衣袖中,虎形玉佩滑落,阳光下,绽放着刺目的光芒。就因为这么一块玉佩,他,竟,残忍的杀死了我的孩子! “这就是你想要的兵符!我给你!” 挣扎着起身,怒吼着,掏出衣袖中的虎形玉佩,狠狠地向他掷去,玉佩重重的撞落到青石地面,瞬间,破碎。 连同,我的心。 “你,究竟,想怎样?”欺身到我身前,熟悉的杀气蔓延。 杀气?我才不怕!杀了我的女儿,又来杀我么…… “魏君晨,你可以恨我,可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我声嘶力竭的吼着,任泪水滑满脸颊。 骄阳下,竟丝毫感觉不到脸上的灼痛,心痛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似是要冲破这副躯体,疼痛异常。 我对他的一切,他就真的那么不屑吗!他对我的恨,经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要报复到馒馒的身上!她,至少也是他的骨肉! “馒馒,死了?”震惊的看着我的脸,他难以置信的低喃着,双手抚上了我的肩,“默儿?!你是默儿,你没有走……那馒馒,是我们的的孩子?!我害死了属于我们的孩子……” 甩开他的手,夺过出尘怀中的馒馒,紧紧拥在怀中。 “她是我的,只是我的!魏君晨,你记住,我恨你!今日的痛苦,我定要你百倍、千倍来偿还!终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魏君晨,我恨你。赌上今生,我也要杀了你。 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喷到她洁白的纱裙上,煞是诡异。那些红色的血痕蔓延着,仿佛死神般,悄悄剥夺着馒馒年幼的生命。 “馒馒,不要走,妈妈在这里……”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只看到眼前晃动的红色,飘飘洒洒,如火红色的蒲公英,倔强燃烧…… 159馒馒死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这是?红色的蒲公英?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火红色的蒲公英飘飞着,弥漫在天地间。倔强,执着,顽强。 “娘……”一个如粉雕玉琢的小小的人儿向前飞跑着,一袭白衣完美的融入了红色的蒲公英中。犹如坠入凡间的精灵,绽放着夺目的光芒。 馒馒…… 张开双臂,我想拥她入怀,却只有满怀的清冷失落。她渐渐化成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天地间。透过飘飞的火红色蒲公英,清晰的看到,她渐渐扩大绽放的笑脸。 她在笑。单纯无邪的笑。 自她出生以来,她都不曾哭过。为何,上天要将如此澄澈的精灵带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于我? 泪,从眼角滑落,纠结着耳边的发丝。 虚弱的睁开眼睛,环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这里,是,蝶谷,我的房间。一个月了,又一次,从睡梦中哭醒。 挣扎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随意的将长发挽起。镜中,原本精致的面容有了永远无法治愈的灼伤,右脸颊上,清晰的,一个红褐色的“魏”字,眼角依旧残留着晶莹的泪。 这些伤,是我仇恨的象征。 轻轻的叩门声,樱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走了进来,放到了我的面前。 “吃点东西吧……”轻轻的,他明朗的声音已有了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一个月,是他,不眠不休的照顾我。这一切,我怎会不知…… 拿起汤匙,将透白的米,一粒粒送入口中。我只知道,吃下这些,我就可以活下去。在替馒馒报仇之前,我绝不会,轻易倒下。 一个月前,出尘甩开魏君晨的追击,带我回到了蝶谷。冷清枫曾经说过,馒馒,是死于窒息,是被人活生生用锦被捂死的。而在长安城发生的一切,除了出尘和易寒,没有任何人知道。 馒馒,是死于窒息。 魏君晨。 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樱木,谢谢你,很好喝。”口中,没有任何味道,却努力的对他扯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默默,如果你痛苦就发泄出来吧,不要这样委屈自己……”心痛的,他温暖的手抚上了我湿润的眼睛,灼出了心底苦涩的泪。 坠落断情崖后,他丧失了苦练十几年的功夫。虽然他在竭力隐瞒,可从冷清枫的口中,我已知晓了一切。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我…… 断情崖,他为我挡掉的那一箭,有剧毒。 这就是他投靠呼韩邪的原因。他以为,只要他拥有了权势,就可以保护我…… “樱木,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我不值得……”呢喃着,我紧紧的拥着他宽阔的脊背,发泄着心底伪装许久的坚强。心,痛的无以复加,泪水,瞬间决堤。 “因为,你说过,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都不可以忘记,你,默默。”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发梢,他坚定地说道。 他仍旧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对他说过的话。不论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可以忘记。 不再说话,任由泪水打湿他的衣衫。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真想,就这样依靠下去。 如果他知道真相,定会去刺杀魏君晨吧。他现在的功夫,如果真的交手,等同于自杀。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仇恨,我不可以,把其它人拉进来。 最后一次,依靠,最后一次,脆弱。 “默默……” 红姐犹豫的声音响起,我匆匆拭掉了脸上的泪水,在樱木的搀扶下,站起身,接过她怀中熟睡的包子。 自一个多月前,蓝轩重伤后,她瘦了许多,面色也苍白了许多。而蓝轩,依旧没有任何生还的迹象。她的伤,冷清枫也无药可医…… “蓝轩苏醒了,想要见你。”低头抹着眼角的泪,她轻声说道。 蓝轩,醒了?为何,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欣喜,只有浓郁的绝望…… 瘦削的面容,苍白如纸的脸色,凌乱的长发,苍白的唇。听到我进屋的脚步声,她虚弱的睁开了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 蓝轩。 我仿佛可以看到,生命,在一点点从她的体内溜走。心,为这样一个即逝的花季女子而痛,为我曾经知心的姐妹而痛。 “默默,对不起,我没有能保护好馒馒……”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她艰难的开口,气喘吁吁。 馒馒。她为了保护馒馒,才会受如此重的伤。 160馒馒死了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没关系的,馒馒,我已经救回来了,现在樱木正照看她呢……”竭力的笑着,我哽咽着说道。 我多希望,这一句,不是欺骗。 对她,亦是对自己…… “她没事,就好。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真的,想把一切还给你……”虚弱苍白的声音渐渐消逝,缓缓合上了眼眸,淡淡的欣慰的笑意扬起,僵在了唇角。 一朵绚烂的生命之花,就这样,凋零。 泪,滑落到她的眼中,顺着她的眼角,坠落。 “蓝轩!”红姐扑到了她的身上,声嘶力竭的吼着,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吞噬着窗外飘飞的雪花。 蓝轩,一路,走好。 挣扎着起身,走出房间,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任泪水泛滥。命运,为何,要如此残忍…… 魏君晨。 我定会,杀了你。替馒馒报仇,替蓝轩报仇。 许久,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却仍旧驱不走心底的寒冷。心冷了,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没有用处。 “默默,有一件事情,我想由红颜来告诉你比较好,可是,她现在的状态……”犹豫着,淡淡的声音响起,却被红姐打断。 “清枫,我可以的,这是蓝轩最后的心愿,我希望可以替她办到……”她的声音,溢满了心痛,却决绝异常。 不解的回头看着冷清枫和满面泪痕的红姐,听着她缓缓说出蓝轩的最后心愿,大脑渐渐一片空白。 “不可以,我不会同意的,我不可以这样……”低喃着,我向后倒退着,却被红姐拉住,动弹不得。 蓝轩的,最后心愿。 她认为,我的脸被毁,是因她而起,所以,她要还我一张脸!这,就是她说的,要还给我的吗? 女子最珍视的容颜,我怎能剥夺。我的脸,是我自己扯掉人皮面具,被烈日灼伤的,与她无关…… 红姐! “算我求求你……”我迟疑的瞬间,她竟跪在了我的脚下! “好,我答应你。”闭上眼睛,任泪水滑落,我竭力咬牙开口答应。 明明最心痛的是她,只因这是蓝轩最后的遗愿,她分明是在凌迟自己的心啊…… 三日后。 漫天飞雪中,两座新坟墓并立,散发着淡淡的孤寂,淡淡的萧瑟。轻风吹过,扬起白色的裙裾,随着雪花飞舞。樱木抱着包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今天是蓝轩下葬的日子,当最后一掊土盖好时,红姐的身体,终于坚持不住,昏倒过去了。三天,72个小时,她未曾阖眼,甚至滴水未沾,只守在蓝轩的床边,一次次的重复着,姐姐对不起你。 对不起她的,是我。 魏君晨,造成这一切的,只有他。如果醉倾城我没有阻止蓝轩杀他,蓝轩就不会孤零零的躺在这里。如果那一晚,我亲手杀了他,也不会失去馒馒。 魏君晨,这一世的痴情,我错的彻底。 绝不会,一错再错。 燃一柱清香,放到蓝轩的坟墓前,久久凝思。手,抚上光滑的脸颊,触到了眼中滑落的泪。 冷清枫的换肤手术,十分成功。我现在的样子,和醉倾城大火前那一晚,无异。因为蓝轩,我灼伤的脸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原属于她的凝脂般的肌肤。 为何,恢复了倾城的容貌,却感觉不到一丝快乐…… 身后,有稳健的脚步走近。易寒,呼韩邪,他回来了。 “我要复仇,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没有回头,我轻轻说道,坚定异常。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先医好你自己的身体。你这样,甚至进不了京城……” 他声如洪钟,看来,他的身体,好了许多。接连的遭遇,我已承受不起,再次失去。 “好。”毫不犹豫的,答应。 “你复仇后,要随我离开长安,去大漠,我要永远守着你,不会再要你受任何伤害。”清晰的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的背影凝结。带着淡淡的心痛,淡淡的自责。 “我答应你。”这个伤心之地,我已不想久留。 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白茫茫一片,漫天飞舞的白雪,随着轻风,舞上云端,纯洁透彻。 身后,一块小小的墓碑上,六个血红楷体大字:爱女,晨曦之墓。 馒馒,包子。 晨曦,君桀。 161弑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默默,喝药了……”明朗的声音,樱木端着一只青瓷碗走了进来,微微笑着坐到了床边。 靠坐在床帏上,贪婪的看着身旁熟睡的包子。睡梦中的他,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小小的眉紧皱着。 轻抚着他的眉间,紧皱的眉头渐渐放开,薄薄的唇角扯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这张脸,和他,实在太相似。 心,隐隐的痛着,却竭力挂上苍白的微笑。接过了樱木手中的瓷碗,淡淡的甘草气息飘在鼻间。 “这是最后一剂药了吗?”毫不犹豫的喝下,我低声问道。药汁没有平日的苦涩,竟有甘甜的莲花香气弥漫在唇齿间,沁透心扉。 看着樱木,视线,竟渐渐模糊。为何,会这样…… 冷清枫明明说过,只要喝下他调剂的十味汤药,即使不能驱散体内百日醉的毒,但至少,可以返回长安城,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樱木……”朦胧中,感觉有一双温暖的手扶我在床上躺下,毫无意识的,我想开口,却无力。 是谁,在眼前走动?两个,还是,三个? “清枫,请你,要她忘记‘九转回魂针’。她已经用过两次,如果以后她在乎的人生命有危险,她定会再次施针,绝不可以……” 这个声音,是易寒,那另一个,是冷清枫。 他要我忘记九转回魂针。 忘记,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 我想忘记的,又岂止九转回魂针。如果可以,我情愿,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让一切,停止在穿越时空的那一晚。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又见到了飘飞的火红色蒲公英…… 心,不再疼痛,灵魂,仿佛渐渐脱离了这副躯体,飘飞在云间,化成朵朵红色的蒲公英,随风而逝…… 这里是? 白色的墙壁,寂静的走廊,死亡的气息。 这里是?医院? “曦曦姐,默默姐怎么会这么贪睡呢?她睡了很长时间了……”长长的走廊尽头,走来两个身影。明朗无邪的声音,俊朗的脸,短短的发。 樱木。还有,曦曦。 我回来了? “樱木……”迎着他们,我难以置信的低喃着,习惯的去拥抱樱木。 可是,他,似是没有见到我,和我擦肩而过,依旧和曦曦碎碎念着。我的手,竟变成了透明,穿透了他的身体…… 这,只是个梦,一个异常真实的梦。 莫名的,循着他们刚刚走来的方向,我向前走着。走廊尽头的房间,究竟,有着什么。 抬手推门,身体却穿门而入,带起一阵清风,清脆悦耳的铃声骤然响起。一只红色的风铃,挂在窗前的床头。刚才的铃声,就是因为它。 透过淡淡的月光,我清晰的看到了病床上躺着的人儿。那张沉睡的容颜,竟是那么熟悉…… 那是我,是真正的自己! “默儿,你回来了吗?”月光的阴影中,竟孤寂的坐着一个男人。听到风铃的响动,他攥紧了我的手,我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的手的温度。 风,吹起窗纱,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狭长落寞的眼。 魏君晨。 2000多年后的魏君晨。他为什么会守在我的病床边,为什么和现在的他一样,喊我“默儿”…… “默儿,对不起,我不该一次次伤你,回来,好不好?”床上的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说着,心痛异常。 心,竟因他,隐隐的痛着。 “君晨……”一滴澄澈的泪,自他的眼角滑落,月光中,绽放着炫目的晶莹。我的脸上,有凉凉的液体坠下…… “默默……” 是谁,在喊着我的名字?声音是那么熟悉,却仿佛跨越千年而来。眼前的景象渐渐消退,身体漂浮在白茫茫的薄雾中,渗透点点橘黄色的烛光。 抬起沉重的眼皮,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看到了红姐担忧的眼睛,竭力的扯了扯唇角,给了她一个苍白的微笑。 “红姐……”声音虽然略显虚弱,身体却感觉不到任何不适。心,亦不再疼痛,唇齿间依旧残留着莲花的清香。 冷清枫的药,起了作用。或者应该说,他的最后一剂药,驱走了身体的所有疼痛。 只是,昏睡前,我听到的对话。 九转回魂针,对于我,已是一个简单的名字。施针的手法,力度,穴位,全然没有印象。 没有了在乎的人,即使不抹掉那些记忆,也没有任何用处了。忘记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162弑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君晨。你梦到他了?你还恋着他吗?”见我醒来,红姐扶我坐起,轻声问道。她的眉间,隐隐有淡淡的忧愁凝结,唇,依旧苍白。 君晨。定是梦中无意喊出了声音。 恋?痴心的爱恋,只换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伤害。这一世的痴情,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恋,他不值得,我已无力承担。 “蓝轩说过,她想把一切还给你。因为我们的仇恨,毁掉了你一生的幸福,或许,我,应该学着放弃。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带着君桀,去找他吧……”许久,见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继续说着,眼角有泪停滞。 红姐,放弃了对魏君晨的恨,为了还蓝轩在醉倾城欠我的债。她却不知,我,回长安城,是为了杀他。 很可笑的怪圈。 她们处心积虑想要置他于死地时,我竭力周旋着,如今,她们终于放手,而我,却誓死要他偿命…… “红姐,这一次如果可以从长安城回来,我会随易寒回大漠,从此不再回来。那时,一切就会回到我们初见的时候,没有痛苦,没有仇恨……”如果一切真的可以回去,该有多好…… 红姐没有问过究竟是谁害死了馒馒和蓝轩,只是因为,我不愿说的,她绝不会问。她亦不知道我去长安城的目的,她只以为,是我放不下魏君晨,执意要去见他。而我,确实是为了他,才会重返长安城…… “回大漠,一切会回到初见的时候……”低喃着,她重复着我的话,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时,真的是这一生最无忧的时间。没有过去记忆的牵绊,没有权势利益的诱惑,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有的,只是单纯的快乐。 人生,若只如初见…… 十日后,长安城皇宫。 王政君一脸威严的坐在龙凤椅上,狐疑的打量着我。她的身旁,站立着一袭白衣的刘骜,他的视线,温柔如水。 而我,站在她的对面,一脸的坚定坦然,毫不躲闪的回视着她。 “你只身前来见我,有什么事情吗?”许久,她终于开口,声音骄傲,没有任何情绪。 现在的她,是这大汉天下的皇后,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不再是那日冷宫中因爱生恨的凡世女子。汉元帝已经病入膏肓,她必须用她柔弱的肩,扛起历史赋予她的使命。 “我可以为你除掉魏君晨,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微微笑笑,我轻轻开口。 这就是我要求易寒带我进宫的目的,只是为了一场残酷的交易。三个条件,换取大汉江山的平稳之势。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还有,我为什么要靠你除掉魏君晨?”冷笑着,她刻意嘲讽的说道,眼中却有难以掩饰的窃喜。 聪明如她,这样的交易,她,绝不会错过。 我不奢求她的相信,也不需要。我们之间,至多只是互相利用,相信这个词,太过奢侈。 “因为,以你之力,绝不可能轻易除掉他。如果可以,这场战乱,不会持续一年之久……”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我轻笑着,“你应该也知道的吧,他除了现有的军队,还有着一群功力深不可测的死士……” 魏君晨的死士,在他身边那么久,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出尘曾潜伏在死士中,亦没有探查出个究竟。断情崖大败于魏君晨,就是因为这些功夫高深的死士…… 因为这个原因,她,定不可能拒绝我的要求。 魏君晨,要他死的,绝不止我一个。就如醉倾城他曾经说过的,恨他,我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但这一世的纠缠,一世的恩怨,注定,由我,结束。包括,我曾赌上自己的性命竭力保护的,他的性命…… 结束。 生生世世,不再纠缠。 “你的三个条件,是什么?”沉吟了许久,她终于妥协。 明明已被我看透,却依旧要竭力保全皇家的尊严,皇家的权势,不容任何人蔑视。王政君,终究,未能摆脱身份的束缚。即使,这个身份,早已压的她疲惫不堪…… “王嫱。”幽幽的,我开口。 王嫱,魏君晨爱了一生的女子,亦是他今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163弑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没问题。”不解的看着我,她缓缓开口,轻易地决定了另一个女子一生的命运。 魏君晨,你以为将她远离你,她就永远安全,那就大错特错了。失去挚爱的痛苦,你可曾知道?绝望到无力心痛的感觉,你可曾明了? “为什么我努力了那么久,依旧挣脱不掉历史既定的轨迹……”离开蝶谷时,除了拜托冷清枫照顾红姐,我曾还对他说过这些,那些纠缠在心底的疑惑。 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可以脆弱,可以倔强,可以执着。 “或许,可以说,这些历史,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至少可以说,因为你,历史已经改变,你用你的努力,一点点的书写了这样的历史……” 这段历史,因为我的存在而存在。 既然这样…… “我要你昭告天下,汉女王嫱,王昭君自愿嫁给匈奴单于呼韩邪,三日后在京城大婚,七日后远赴大漠出塞和亲。”笃定的,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历史,终于,一步步,走向了既定的轨迹。 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求和亲,昭君自愿出嫁远入匈奴。后立为宁胡阏氏,留下了脍炙人口的“昭君出塞”的故事。 “那,第三个条件……”了然的笑着看着我,她已猜到了我的用意,我的计划。 “我要魏君晨从此从历史上消失,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这个人。”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我这一世的痴情,这一世的恩怨。 从此,两两相忘,生死两不相欠。 生生世世。 “难道你要哀家效仿秦始皇,焚书坑儒?”冷笑着,王政君讥讽的开口,仿佛我的话,如天方夜谭。 焚书坑儒?不需要。 “如果百姓拥有一个圣明的君主,生活安居乐业,又有谁会记得一个暴戾的将军?”视线,落到了刘骜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清晰的,可以感觉到王政君探究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仿佛想要将我的灵魂看透。 一只被保护的过分的雏鹰,待他失去了为他遮风挡雨的羽翼时,能否真正的翱翔蓝天,挑战寒风? 他要做的,只是,做好自己。 将来大汉天下的君王,绝不可能一生依靠一个女人! “你不仅达到了你的目的,还约束了朕要做一个好皇帝。”毫不躲闪的迎着我的视线,他扬声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称自己为朕,我知道,他答应了我的条件,同时承担起了一个君王的责任。从今以后,他只是皇上,一个国家的君主。 “三日后的大婚,即是魏君晨的死期。”微微笑笑,我结束了这场交易,转身欲走。 三天,只要三天,一切,就可以彻底结束。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枉他为你向哀家寻求的那棵千年雪莲……”身后,王政君的的声音传来,竟有点点毫不掩饰的赞赏。 他?易寒,呼韩邪? 千年雪莲。 他的病,只有千年雪莲可医。只是,她说,是为我…… 没有回头,我毫不犹豫的走出了房间,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樱木。月光中,俊朗的脸上,已现出了焦急的神态。见到我走出来,他立即迎了上来,将一袭白色的披风披到了我的身上。 “谢谢你,樱木。易寒,他,还好吗?”披风挡住了深冬彻骨的寒冷,却难抵心底渐渐泛起的凉意。 他,还好吗? 等了三年的千年雪莲,可以救命的唯一药剂,竟用在了我的身上!口中淡淡的莲花的清香,怎能忘记…… 冷清枫的最后一剂药,就是千年雪莲,因为它,我才可以站到这里。却,无情的,剥夺了他活下去的权利。 他要我忘记九转回魂针,只是因为,他知道,第二棵千年雪莲,或许,等不到了。 为何,要待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他在昭和殿按照你的喜好,和出尘布置喜堂。他说,要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漂亮的新娘……”似是怕我介意,樱木在我的面前,从未称呼过他为父亲。 最幸福漂亮的新娘。 因为确信王政君会答应我的条件,他竟已着手布置喜堂。即使,他知道,这场婚礼,只是一个阴谋。 两年前,绚烂的烟花下,我曾答应嫁给他。却不想,为他披上嫁衣的时间,晚了整整两年…… 164弑君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灯火通明的昭和殿,热闹喧嚣的人群,忙碌喜气的宫女,隐隐暗藏的杀意。红色的纱幔,红色的宫灯,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嫁衣。 今晚,长安城皇宫昭和殿,汉女王嫱王昭君正式嫁给匈奴单于呼韩邪。四日后,面圣谢恩,正式出塞和亲。 走在长长的红毯上,在呼韩邪的牵引下一步步走进昭和殿。那条路仿佛很长,似是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那条路仿佛很短,来不及思考任何,已走到了大殿尽头。 大红喜字前,站定,转身面对着贺喜的百官。隔着头盖,依稀可以看到一袭白衣的樱木和依旧妖艳的出尘。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轻颤着,温暖如春。看不到他的模样,却仿佛在喧闹的音乐中,清晰的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最幸福漂亮的新娘。为了这个承诺,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他。 “一拜天地……”不远处,响起一个响亮的男声。在喜娘的搀扶下,我毫无意识的跪在了面前红色的蒲团上,对着深寂苍天,深深叩首。 一拜天地。 天地,如果你们真的存在,请让一切纠缠在今晚结束。如果结局注定不能更改,我情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起身,他的手再次牵住了我的手,紧紧的,似是怕我就这样消失似的。幸福,总是很容易就会失去。不知,是因为太过在乎,还是因为,忽略了真正的幸福,直到失去…… “二拜苍生黎民……”那个响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高堂,两个注定孤寂的人,在此刻携手。 历史中,昭君出塞,本就是为了苍生黎民。而我,却是为了仇恨,无意间抹掉了连年的征战。 只要,一切,在这里结束。 跪地,叩首,起身,衣袖中的弑君散发着淡淡的寒意。指,紧紧的扣紧,直到粘稠滑落刀刃。 弑君,抑或,诛颜。 “夫妻……”那个声音刚刚响起,便哽在了咽喉,浓郁的血腥味道弥漫在鼻间。 他,终于,来了。 一切,真的,即将结束。 刺耳的尖叫,刀剑的嘶鸣,狂奔的人群,飘飞的鲜血。数十名黑衣死士很快便将埋伏的大内侍卫打退,只有出尘还在抵挡着。他白色的衣,染成了血红色……樱木失了武功,竭力想要穿透人群来到我的身边,却脱不开身。 一切的一切,我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 “我们先离开这里……”易寒的手,再次牵上了我的,飞身向窗外飞去。窗外,月光惨白如纸,带着彻骨的寒意。 眼前,有红色的身影闪过,钝钝的声响后,手中的温暖向下坠落。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揽上了我的腰,未飞出两步,重重坠落。 轻风吹过,吹落了头上的红纱。棱角分明的脸,狭长如狼的眼…… 魏君晨。 “真的,是你……”飞旋落地,凝视着我的眸,他终于开口,薄薄的唇,渐渐苍白。手,牵扯着我我的肩,声音,已气喘吁吁。 从他触到我的那一刻,就注定,出不了昭和殿。那袭嫁衣,被剧毒浸过,只要触碰,就会浑身软弱无力。我和易寒,服过解药,才会没有任何不适。 现在的他,柔弱到不及三岁的小孩子。 不远处,挨了他一掌的易寒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利剑向他刺来,却被我阻止。魏君晨,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定要亲手,杀了你。 “嫱儿不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只是我为了杀死你而布置的圈套。”没有挣脱他的手,我浅笑着说道。 衣袖内的弑君,嗜血的悲鸣着……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知道是你。”狭长的眼中,是无限的宠溺,无限的坚定。 他知道,是我。 唇,渐渐扬起,扯出了妖媚的弧度。手中的弑君,毫不犹豫的,穿透,他的胸膛。 血。鲜红的血沿着刀刃滴滴坠落,染红了视线,灼痛了冰冷的心。泪,瞬间,涌出眼眶,如雨下。 “你为什么不躲开?”即使他中了毒,借着他放在我肩上的手,也定能将我重伤,躲开这一刀。 为何,不躲开这致命的一刀?为何,明知死路一条,还要出现在这里? “这一刀,是我欠你的,我不会躲。这一生,我欠了你太多,伤了你太多。如果必须要死,我情愿死在你的手里……”淡淡的看着我,他渐渐苍白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扬起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狭长的眼中闪着炫目的泪光,绝望而心痛。 虚弱的,他的身体无力的向下滑去,扬起的手停滞在了半空,眼神也变得模糊迷离,可他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江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只是因为我。为了他欠我的一生情,一世怨…… 165昭君出塞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是你。”熟悉的低沉声音在耳际回响,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温柔如水的眼眸,灿烂幸福的笑容凝在薄薄的唇边。一束阳光洒落他的脸上,幸福渐渐扩张,蚀痛了眼底的泪。 一滴滴,滚出眼眶,绚烂坠落。 “我爱你,我只爱你。”他坚定的声音在天地间回旋,一声声的重复着,却瞬间被风吹散。 爱,只爱。 错过了太多,回首,竟,只余恨。 他红色的衣绽放出妖艳的红色光芒,苍白了唇边的笑意。一滴一滴鲜红,沿着冷冽的刀刃滑落,坠落,绽放。 我仿佛,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红色蒲公英,围绕在他的身边,痴缠着,久久不愿离开。 随着他坠落的身体,手中的刀掉落,发出清脆的撞击地面的声音。手,想抓住他,却只无力的擦过他飘飞的衣,只余手心的冰凉。 仿佛,有什么,想要抓住,却又,明明什么都抓不住…… 眼中,竟,已无泪。 心,亦忘了,疼痛。 “君晨,为什么,我们要相遇……”呢喃着,我低声开口。 为什么,要相遇?如果不曾遇到,就不会有这一生蚀骨的痛…… “因为你是默儿,是我生生世世的妻,所以,今生,注定,相遇……”他的脸因剧痛而扭曲,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久久,化不开…… 月光中,我仿佛看到,一抹澄澈的灵魂,化风而去…… 君晨! 张开眼睛,满目的红色,失了原有的喜庆,只余淡淡的寂寥。 从床上起身,裹紧了衣,轻轻吻着床旁熟睡的小小人儿。包子,君桀,和他,竟长的那么相像。 走出内室,推开窗,任冰冷的风洗涤混乱的心。夜,蔓延着无边的孤寂,渗透着彻骨的寒冷。 三天了,一切结束,已三天。 那一晚,魏君晨彻底死在了历史中。从那一日起,这个世界上,再没有魏君晨这个人,亦消逝了持续一年之久的战乱。 明日,面圣谢恩后,我将和呼韩邪远赴大漠。这是我曾承诺的,亦是我欠他的。我欠他的,岂是一世深情,更有一条性命。 三天来,我虽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却没有什么亲近的接触。他的房间,就在隔壁,咫尺的距离,却一生都不能走尽。 身后,有稳健的脚步声靠近,微微的喘息中,透着熟悉的温暖。 “谢谢你来送我。”微笑着回身,对上那双温暖如玉的眼睛,轻声说道。 陈汤。这个世界给了我最多温暖的男人。魏君晨的消逝,他,也失去了一切权势。 甘延寿,因这一役,被封为义成侯,拜为长水校尉。两天前,紫菱,正式做了他的新嫁娘…… 一切,竟,和历史吻合。 “我来,是为了这个……”走到我的面前,他温暖开口,手中,是曾经熟悉无比的牵魂锁。 牵魂锁。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再一次,遇见。 指,触上熟悉的清冷质地,承于眼前,看不到一丝瑕疵。明明,在断情崖,亲眼看到,它的破碎。为何…… “你初次进宫那晚,将军为了救你,中了皇后娘娘的圈套,喝下了她准备的毒酒,虽然后来从皇宫逃了出来,可是……”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痛。 这就是,那一晚,他没有阻止我随呼韩邪离开的原因。只因,他身中剧毒,无力拯救。他定是担心,我会毫不犹豫随他留下…… “断情崖上,向你射箭,不是将军的命令,是甘延寿……” 因为那一箭,樱木失去了功夫,而我,选择了再次逃离。 “为了那只破碎的牵魂锁,他险些失去了性命,只是因为,那上面有你的气息。” 他身上的伤,是不是就是因为,牵魂锁…… “这次起兵,是将军两年前就已经答应嫱儿的承诺,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因为,他记起了你,记起了心底最爱的你……” 这一年的征战,只是,因为,他爱上了我,负了嫱儿。所以,他必须完成对嫱儿的承诺。 “桃花庵,为你而建,亦因你而毁。你坠落断情崖后,整整一个月的追寻,都没有任何消息。将军回到了长安城后,亲手,焚毁了桃花庵,只是因为,是他伤了你……” 桃花庵,那个落英缤纷的人间仙境,真的,埋葬着我们的一世痴情。 一切的真相,一点一点,在眼前铺陈展开。我们,竟,错过了那么久,错过了那么多…… 166昭君出塞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馒馒,是将军自皇后的人马手中救下来的……”犹豫的,陈汤看着我的眼中溢满了心痛,月光中,有点点晶莹闪烁。他知道,馒馒对我的意义。 劫持馒馒,重伤蓝轩的,真的,是她,王政君。 馒馒。我的女儿,胜过自己生命的女儿…… “将军其实很喜欢她。或许是亲生父女之间一种奇妙的血缘关系吧,馒馒在的这几天,是你坠崖以来,将军真正快乐的几天……”见我依旧没有开口,他继续着。 “够了,我不想知道……”声嘶力竭的,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我打断了他的话。再多的解释,只会变成借口。不论如何,馒馒,是死在他的手中。 我可以原谅他的一切,原谅他的一次次伤害,甚至他依旧不爱我,可我却不能放下,失去馒馒的彻骨的痛。 为何,上天要夺走她弱小的生命?为何,不能给予她人世间的美好?为何,他要残忍的杀了我们的孩子? “你听我说!”温暖的手抚上我的双肩,他低吼着,“馒馒的死,不是将军,是毛延寿。他听到了你和将军的协议,在我和将军议事时,打晕了照看馒馒的丫鬟,用棉被……” 什么?他在说什么? 毛延寿。是他,害死了馒馒,不是魏君晨。 醉倾城第一次见面时,我无意中弄伤了他的手臂。卖身那一晚,他曾想出高价买下我,却阴差阳错被魏君晨阻止。即使,我的心,依旧,被他,伤的千疮百孔…… 他是在报复我!杀了馒馒,只是为了报复我!报复我毁了他的手,他的梦! 馒馒,是因我而死…… 我,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馒馒!如果醉倾城没有将他重伤,馒馒就不会……”用力的捶打着自己,我痛哭着,拔出腰间的弑君,向自己的腹部刺去。 瞬间,手腕剧痛,握不住刀柄,刀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个声音,和三天前的那一晚,一模一样。 我,用这把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为什么,真相,来的那么迟。 “馒馒已经离开,就让她快乐的走吧,你的爱,她一定体会的到……”轻轻拥我入怀,他轻声安慰着我。他的温暖,暖进心底,融化了心底的阴霾。 “子公,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来惩罚我……”任泪水洒落他的衣衫,我哽咽着说道。 上天,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请报复到我的身上。失去挚爱的痛,我已承受不起。 “不会的,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坚定地,他应道。“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你和他……” “我不会走的。”打断他的话,我松开他的怀抱,用力的擦干了眼中的泪,笃定的说道。 我不会离开,不可以就这样离开。 明日,汉女王昭君会上殿谢皇恩,那是我替馒馒报仇的最好时机。即使不能手刃仇人,我也要,他,因我而死。 呼韩邪,我欠他的,太多。我愿意,赌上余生,还他一切,除了,这一世的深情…… “哇……”君桀响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穿透了天际,飘向云的另一端。 陈汤惊愕的看着我,温暖的眼中是久久化不开的心痛。 快步走进内室,抱着包子,回到外间,我轻声哄着他。听到我的声音,他渐渐不再哭闹,闭上泪眼,继续睡去了。 “是君桀,我们的儿子。那一晚,我有了他们,君桀,晨曦。”迎着他震惊的视线,我低声解释着。 君桀,晨曦。只为,君晨。 除了蝶谷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我生下的,是龙凤胎。包括,陈汤,和他…… “君桀,晨曦。你仍然爱着他,为什么……”接过我怀中的包子,他爱怜的看着,许久,终于开口。 为什么不随他离开这里? 脱下牵魂锁,我淡然的看着他。 我们之间的爱恋,犹如一年前破碎的牵魂锁,即使修复的看不出任何痕迹,可是,它仍旧不是以前的那只牵魂锁了。 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无法追回。 “照顾好嫱儿。”将牵魂锁还给他,将包子紧紧拥在怀中,没有等他的回答,转身离开。 三天前,樱木代我将嫱儿送到了桃花庵。不论如何,她,没有错,不应该为这场残忍的阴谋陪葬。这,也是我曾答应他的…… 身后,陈汤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温暖的痛蔓延。 他,定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167昭君出塞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极度嗜睡的身体,在陈汤走后,竟一夜未眠。 换上了华贵的红色嫁衣,我坐在梳妆台前,在镜中的倾城容颜上细细描绘。如云的乌黑长发,如雪的肌肤,烟愁销黛眉,剪水明眸,直挺精致的鼻子,丰润含水的唇。略施粉黛,袅袅婷婷,莲步轻移,风姿曼妙。远远望去,惊为天人! 这样温婉如水的女子,着一袭红衣,绽放着妖冶却澄澈的美丽。如绽放在身边的罂粟,散发着令人无所适从的诱惑…… “默默,你,真的,决定了?今日之后,你便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樱木明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我回身的瞬间,僵住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慵懒的出尘,如妖的眼睛看着我,戏谑万分。 任飘零的美丽,足已令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为其驻足停眸。 唇角,轻轻扬起,对他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瞬间,失了原有的明媚耀眼。 “如果你后悔了,我,会放你离开。皇后那里,有我,你可以放心……”决然的声音,带着点点心痛,点点欣慰。 易寒,呼韩邪,他来了。对上我的眸,他毫不躲闪,等待着我的回答。或许,他,已经猜到,那个他不愿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结局。我和他的婚礼,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阴谋。阴谋结束了,婚礼,也结束了…… “今生,不悔。”幽幽的,我开口,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中。以及,我的余生…… 我欠他的,就一定会还给他。 “谢谢你,愿意,再次相信我。”握紧我的手,他深情的说道,拉着我走出了昭和殿。 一路的红毯,曲折蜿蜒,走向了皇宫正院。纷飞飘落的花瓣,落在眉间,落在心间。那日的桃花庵,落英缤纷,也美的炫目…… 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选择的历史。我和他,真的,就这样,错过。 朝堂之上,在众大臣惊艳痴迷的目光中,我缓缓走向汉元帝。 “民女王嫱,王昭君,参见皇上。”干净的声音,清澈的响起,流入人的心中,不容抗拒。 抬头,浅笑。 淡然的看着汉元帝苍白的张脸由惊讶,熟悉,变成震惊,继而是灼烧。他认出了我,这张极其酷似司马良娣的脸。 “你,是良娣,你真的回来了?”在皇后隐忍着愤怒的目光中,汉元帝跌撞着走下龙椅,走到了我的身边。 “可不可以,不要走,朕找其它人代你出塞……”紧紧的牵起我的手,他虚弱的开口,声音中,竟有丝丝请求。 “皇上已经下旨昭告天下,汉女王昭君嫁予匈奴单于呼韩邪,君无戏言啊。”没有否认自己是司马良娣,我微微低首,眼中泪光点点。 这样柔弱如水的女子,他,绝不会忍心拒绝。 杀气,瞬间升腾,带着王者的威严,王者的霸气。愤怒的,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毛延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毛延寿听从王政君的命令,画的王嫱,他,定看的分明…… 毛延寿,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定要你,陪葬。 视线,滑过他渐渐难看的脸,唇边,洋溢起淡淡的笑意。眼眸澄澈如水,笑靥如花,在汉元帝惋惜的目光中,毫不留恋的,离开…… 长安城外。 汉朝重臣在太子刘骜的带领下,送至长安城外十里。汉女王昭君,即将远离长安,远赴大漠,完成历史性的一刻。 队队车马中,我站在马车旁,看着面前温暖如春的男子。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我要你,今生不得重返长安城。”温暖的声音有了一丝漠然,有了一丝霸气。 他,终究,会成为这大汉的君王。 他答应我的事。魏君晨,从此,消弭在了历史中。 “绝不会,回来。”微笑着,我定定的回答他。这个伤心之地,真的,不再回来。馒馒的尸骨,带在了身边,绝不会,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 跨马扬鞭,转身,绝尘而去。长安城外送行的人也纷纷调转车头回去了,长安城外,一片寂寥。 滚滚沙尘,迷了眼睛,泪,不知不觉,滑落。 沙尘后,白马上两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疾驰而来。白色的衣,红色的衫。阳光的光圈中,美的夺目。 远远的城楼上,隐隐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他的视线定定的望着这里,带着决绝,坚定。 他,来了。 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出现…… 168昭君出塞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马上的身影渐渐近了,我微笑着,迎了上去。 红色的身影矫健的跳下马,扑到我的怀中,紧紧的拥着我,久久不愿放开。 “姐!你回来都不告诉我,现在,又要离开……”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泪,打湿了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红英。她随陈汤,来送我。 “红英,姐走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替她擦拭着泪,我轻声说道。心,隐隐的痛着。在醉倾城的那些日子,多亏了这个可心的小丫头照顾。今日一别,怕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陈汤翻身下马,站在那里,温暖的看着我。红英松开了我,去自己的马上取来了一个大大的包袱,交给了他。 “这是一位故人送你的。”接过红英怀中的包袱,送到我的面前,他淡淡开口。 故人。 接过他手中的包袱,小心翼翼的打开,似乎,感觉到了他曾经存在的温暖。 那,竟是一架玉石琵琶,通体翠绿,没有一丝瑕疵。 他,知道,我最喜欢的,是琵琶。从郅支城外的那一曲《年轻的战场》,从昭和殿的那一曲古筝弹奏的《十面埋伏》…… “代我谢谢他,还有,要他保重。”泪,隐在眼底,不愿滑出。视线看向了远处城楼上依旧挺立的身影,久久,凝结。心,渐渐,苍凉。 保重。 今生,无缘,来生,再会。那时,绝不会,轻易放手。即便是死,也会随你,生死相许。 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我们,该启程了。”不知何时,易寒走到了我的身边,低声说道。 离开,便真的,两两相忘了。 “好好照顾她,她值得你用心去呵护……”看着易寒,陈汤心痛的开口,述说着男人间的协定。 谢谢你,陈汤。这个世界,给了我最多温暖的,是你。 除了谢谢,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可是,现在,甚至这个简单的“谢谢”,我已说不出口。 转身,走向马车,走进自己选择的历史。 身后,远远地,有熟悉的声音响彻天际。脚步,瞬间,僵住。泪,满面。 “默儿,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你的!” 默儿。 无数柄寒剑,瞬间袭向了声音的来源。刀剑相撞,鲜血飘飞,杀气四溢。 棱角分明的脸,如狼般狭长明亮的眼,薄薄的苍白的唇。 君晨。 四天前那一晚,终究,没有忍心杀了他。弑君,穿透了他的胸膛,只是,将他重伤…… 却,将他重伤。 四天的时间,他的身体,能够站立已是奇迹,决不可再有任何剧烈的冲撞。和如此之多的高手过招,无异于疯狂的自杀。 明知是死路一条,为何,还要出现…… 只一会儿功夫,他已明显的体力不足,胸前,有鲜红的血,涓涓的流出。脸色,苍白如纸,细密的汗,从眉间滑落。熟悉的霸气,竟被杂乱的杀气掩盖。 一个分神,出尘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口。重重的坠地,他单膝跪地,艰难的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去。 几把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上,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涓涓的流着,而他却毫不在乎,一双狭长的眼散发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白色的身影,妖艳的笑容,杀气四溢的利剑。出尘的手,高高的扬起,急剧的下落。 “住手。”用尽全力,大吼着。 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的杀气被欣喜取代。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执着,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走到他的身前,轻轻蹲下,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眼。他的泪,灼痛了我冰冷的手指。 “默儿,不要走。”他的声音,近乎哀求。牵魂锁,由他的手,再一次,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牵魂锁,锁得住体内的魂魄,却,锁不住灵魂的爱恋。 “十五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我再也不会逃避,再也不会和你分开,生死相许。而这十五年,是我欠他的,也是我们为曾经的错过,所要付出的代价。”伏在他的耳边,我低声说道,任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历史上的王昭君,出塞十余年后,香消玉殒,埋骨于大漠。以我现在的身体,撑不撑的到大漠,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十五年,足够他彻底忘记我的存在。已经将嫱儿完好的交还给了他,如果没有我,他,或许,会得到他的幸福。 “放了他。” 不再看他,我转身走回车上,不带一丝留恋。 轻拨琴弦,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如珍珠落在玉盘般的声音从我的手下滑出,我微微一笑,就在这里,彻底结束吧。 剑煮酒无味 饮一杯为谁 你为我送别 胭脂香味 能爱不能给 天有多长 地有多远 你是英雄就注定无泪无悔 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 这泪有多么美只有你知道 这心里有你活着可笑 这一世英名你不要 只求换来红颜一笑 这一去如果还能轮回 我愿意来生做牛马 也要与你天涯相随 曲终,一滴泪滑落到琴弦上,绽放出心碎的声音。扬手,狠狠地将琵琶掷向地面,墨绿的颜色瞬间破碎。从此,今生不再相见。 响亮的嘶鸣,马队向前缓缓离开,扬起片片沙尘。落日的余晖中,只余一个白色的身影和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僵硬在原地…… 竟宁元年(前33)正月,王昭君在队队车毡细马的簇拥下,肩负着汉匈和亲之重任,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历时一年多,于第二年初夏到达漠北,受到匈奴人民的盛大欢迎,并被封为“宁胡阏氏”,意为匈奴有了汉女作“阏氏”(王妻),安宁始得保障。 昭君出塞不久,汉元帝就病入膏肓。竟宁元年(前33)五月,元帝去世,在位16年,葬于渭陵。六月,皇太子刘骜即皇帝位,是为成帝。 169梦里花落知多少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娘,娘,不要再睡了……”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我睁开了沉睡的眼眸,看到了阳光中小小的人儿。 棱角分明的脸颊,狭长明亮的眼,薄薄的唇。 看着这张曾经熟悉的异常的脸,怔住了。仿佛有许多事情,过去了许久,不愿回想,却一次次浮现在眼前。 君桀。我们的儿子,终究,和他,太过相似。 两年了,长安城一别,已经两年。他,还好吗?十五年的约定,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吧?有嫱儿在身边,他会有,自己的幸福。而我,选择出塞的那一天,就已经选择了放手,给他幸福…… “君桀,颜姑姑呢?”从床上起身,将床前小小的人儿拉上了床,我微笑着问道。 小小的身体扭动着,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亲昵的坐在我的怀中,贪婪的允吸着我发间的清香。 颜姑姑,就是红姐。两年前,她悄悄离开蝶谷,离开冷清枫,跟随出塞的队伍,来到了大漠。来追寻我曾经对她说过的,简单的幸福。 冷清枫,因为蓝轩的关系,终究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抵达大漠后,我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也越来越嗜睡了。这两年,多亏有她,帮忙照看君桀。君桀和她的关系,甚至已经超越了我这个亲生娘亲…… “早些时候来了一个男人,要我把一支枫叶簪交给颜姑姑,颜姑姑看到后,就出去了……”小小的手梳理着我凌乱的长发,他一脸认真的回答着我的问题。 枫叶簪。 冷清枫,时隔两年,他终于来了。 窗外,有稳健的脚步声靠近,怀中的君桀飞快的下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无奈的笑笑,我起身下床,随意的将头发挽起。走出房间,满目粉红色的花瓣雨中,两个快乐的身影远远走来。视线,在那个高大的身影凝结。 易寒。和第一次见面,不过三年的时间,他,竟苍老了许多。 昭君阁,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是他为我而建。只因,他看到了我初到这里时,他的其它“阏氏”眼中的恨意,所以,特意为我建了这个美如仙境的世外桃源。 这里,除了樱木,出尘和红姐,任何人不得打扰。他,为我,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甚至。 两年来,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来这里,看我入眠。 只是,看我入眠。 这些,我一直知道,却无法许诺他什么。只因,心中深爱的身影,蚀进了骨髓,抹不去,忘不掉。除了这一世的痴情,什么,都可以给他…… “娘,爹来看我们了……”偎在他的怀中,君桀看到我,快乐的叫嚣着,炫耀着他的幸福。 爹。 这偌大的皇城内,没有一个人知道君桀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君桀,是我和他的孩子,伊屠智伢师。 他不仅承认了我的王昭君的身份,更,承认了我的孩子。那一次的相识利用,他失去了太多。我,欠了他太多。 这一世的债,要如何偿还…… “冷清枫来了,我找到了医治你体内百日醉的方法……”走到我的身前,他苍白着唇,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他在乎的,只有我体内的毒,却绝口不提自己日渐衰弱的身体。 千年雪莲,唯有的一棵,他让给了我。 扯下他怀中的君桀放到地上,君桀不高兴的嘟着嘴,冷冷的小脸绷了起来。 “那你……”不理会君桀,我扶着他到房间内坐下,担忧的开口。他却笑呵呵的再次抱起了君桀,放到怀中亲昵着。 他的两鬓,已有了丝丝缕缕的白发。眉间,已有了疾病折磨的痛苦痕迹。公元前31年,历史的车辙,正一步步悄然走近。 “我的身体很好,只要你幸福……”定定的看着我,他的唇边,绽放出妖冶的笑容。比出尘的,还要漂亮的笑容…… 不曾想过,这,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的笑。 只要我幸福。 眼底,隐着泪,却,倔强的,将头,转向了窗外。他希望我可以幸福,我绝不可以,在他面前哭泣。 窗外,无数的桃花盛放,一派生机傲然的景象。清风拂过,片片娇艳的花瓣,踩着阳光划过的痕迹,悠然飘落…… 170梦里花落知多少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斑白的长发,苍白如纸的脸,紧闭的双眸,似有似无的虚弱气息。片片桃花,带着诱人的香气,飘落到他的眉间,他的唇畔。床上的人儿却毫无知觉,依旧沉睡着。 易寒,他的身体,竟已虚弱到如此地步。三天前,他昏倒在昭君阁,直到今日,未曾醒来。两年来,在我一日胜过一日的睡眠中,真的,错过了太多…… “清枫,他……”坐在床前,紧紧的抓着渐渐冰冷的手,我焦急的看着站立在一旁的冷清枫,艰难的开口。 我好怕,好怕冷清枫说出来的答案,就是自己心中已经猜到的那一个。心中,一个坚定地声音一次次的重复着。或许,只是我多想了,历史,或许,已经改变。 淡然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冷清枫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却,将我心头残存的希望,瞬间抽离。 为何,要让他,永远,离开…… 我情愿,三年前,重伤落水后,不曾遇到他;我情愿,断情崖,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我情愿,两年前,他自私一点,没有将千年雪莲让给我;我情愿,没有忘记九转回魂针,这样,至少有一线希望可以救他…… 心,剧痛,无力伪装坚强,任泪水滑出眼眶。一滴滴,落到他的手上,我的心中,绽放。 似是感觉到我的无助,手中冰冷的指,渐渐用力,握紧了我的手。惊喜的看着他渐渐睁开的双眼,我抹掉眼泪,竭力的笑着。 他曾说过,要给我一生的幸福,为了他,绝不,轻易落泪。 “我去通知樱木……”低声说完,冷清枫转身出去了,习惯了漠然的声音中,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痛。 真的,就要结束了吗? “你终于醒了,害我守了你三天三夜,以后,如果我生病,你必须要守在我的身边照顾我……”竭力装出轻松地样子,我努力的扯动着唇角,声音哽在咽喉,再不能说下去。 “好。不过,只怕没有机会了,我不会要你生病的,我要你永远健健康康的活下去……”虚弱的,他微笑着开口,饱经沧桑的眼中点点幸福的光芒。 幸福。绝不会看错。 他的身体,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为何,会从他的眼中,看到幸福? “有你陪在身边,天天守着你,真的,很幸福。可是,我曾经甚至利用你,伤害你……”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解,他开口说道,眼中是幸福的痛。 冰冷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像个孩子般,仿佛怕我突然消失似的。曾经的利用伤害,折磨了他一生,索取了他的一切。 如果他不曾救下重伤落水的我,他现在,依旧是当初冷酷威严的他,是逐鹿天下,胸怀天下的霸主。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你好起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可以乘船去看日出,看日落……”唇,吻上他的手,泪,再也忍不住,如雨下。 只要,他,好起来。 “如果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我情愿,不曾遇见过你。这样,就不会伤你,你就不会进入醉倾城,一次次受伤……”一滴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声音因心痛而苍白异常。 他竟愿意割舍这段情,只是,为了我不再受伤。 他给的幸福,要我如何承受。 心,剧痛。卸去了伪装的坚强,在他的面前,放肆的哭泣,久久。 “你,有没有,爱过我?”许久,他再次开口,虚弱的声音蚀痛了我渐渐麻木的心。 爱。曾经。 “我曾经真心的想要嫁给你,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可是……”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迷离,可我,却不能骗他。即使,是最后的谎言。 “可是,我骗了你,所以,我便彻底的失了你。”打断了我的话,他的唇角,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对不起……”对他的深情,却只剩这最苍白无力的话语。 轻轻的叩门声,樱木和出尘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跟随着易寒的其它几位阏氏,她们一脸的悲戚,低声哭泣着。 “长子雕陶莫皋继承单于之位,娶汉女王昭君为妻,终生不得有负于她。”留意到有人进来,他扬声,笃定的说道,霸道,不容反抗。淡淡的笑意,随着落花,僵在了唇边…… 这,是他想到的,保护我的最好方式。 昭君阁的桃花正是盛开的时节,为何,一片片,荼靡,飘落…… 171梦里花落知多少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深处,一片绿草青葱中,矗立着一座新的坟茔。落日的余晖洒落,绽放一地金黄。 一袭白衣,独立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开。 你给的幸福,我会好好珍惜。只希望,来生,你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夕阳西沉,清风拂过,片片落花飘过,落英缤纷,美得炫目。耳边,似乎,传来了熟悉的清脆铃声…… “娘,为什么爹要躺在这里面啊?”君桀扯着我的衣角,扬着脸看我,不解的问道。 “爹爹累了,要在这里休息……”蹲下身爱抚着他的头顶,我竭力的微笑着说道。我要如何,向他解释,死亡的定义。 “那君桀也累了,不要走了,我要在这里陪爹……”快乐的叫嚷着,他张开双臂,飞奔入了花瓣雨中。 飘扬的如墨长发,翻飞的白色衣角。 花雨中的小小身影,和那日桃花庵中的他,竟是那么的相似…… 抬手,拈起一片落花,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翠绿的玉镯。 牵魂锁。 这一别,已是两年,物是,人非。十五年的约定,或许,我等不到了。虽然不曾想过他会来赴约,但,终究,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 心,隐隐的痛着,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弥漫。一滴鲜红,沿着唇角滑落,滴落到粉红的花瓣上,绽放着妖艳的光芒。 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吧。 意识渐渐模糊,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坟前的草丛中。大漠的天空,竟是那么蓝,飘飞着花瓣雨,如坠梦境。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只有绚烂的桃花片片飞落……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这个声音?是君晨。第一次毒发时,他在我的床前,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即使只有一天,我也要救活她!”因为他霸道的坚持,我活了下来,却依旧,不能和他相守。 “只要你答应我,那些我忘却的记忆,因为有你,我一定会想起来。即使你是红颜祸水,我也不要就这样和你分开……”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吧。身边的人,因为我,一个个的,消逝了。再也不要分开,为何,他不选择放弃……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是你。”明知是我的圈套,为何,还要出现。只是为了他欠我的一世情,一生怨吗?那我欠他的一切,又要如何去偿还? “我爱你,我只爱你。”爱,我也爱过,深爱过。 依旧,爱着。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再见他一面。哪怕,只是,最后一面。哪怕,只能,在梦中。 “默儿……”温暖的手撑起了我虚弱的身体,他的声音,竟真切的异常,仿佛就在身边,触手可及。梦中,他,真的,来了吗? 温柔如水的狭长眼眸。眼中,看不到任何,只有他如水的眼眸。 君晨,如果是梦,我情愿,永不醒来…… 阳光跳跃在脸上,轻柔的发丝拂过脸颊,皱了皱眉,我睁开了眼睛。竟,又一次,逃脱了死神的魔掌。 对上了熟悉的明朗的眼眸,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习惯的,我抬起手,拉开那张俊朗的脸。他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纯洁快乐的笑容。 樱木。 不是他。真的,只是梦。 “默默,你醒了?”欣喜的扶我从床上起身,他接过红姐递过来的瓷碗,舀起一匙,送到了我的唇边,“喝了这碗药,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 似曾相识的淡淡的莲香,弥漫在鼻间…… 这是。 两年前,同样,喝过这样一碗药,千年雪莲…… 易寒,这就是他说的,治疗百日醉的方法?再一次,将生存的机会,留给我!他的爱,我要如何承受。 泪,瞬间滑落,滴入碗中,溅起丝丝涟漪。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你体内的百日醉,本就是因为他……”淡然的,冷清枫开口说道,视线,却望向了窗外纷飞的落花。 他和红姐的手,一直,紧紧的握在一起,不曾放开。 缘起缘灭,究竟,为何。 “我已经昭告天下,汉女王昭君尊胡俗,嫁予我,复株累单于为妻……”毫无意识的喝下樱木递来的药汁,他轻声说道。 这,是易寒,最后的遗命。 “樱木……”或许,出尘说的对,我,就是红颜祸水。我不可以,再害了他。 “我会等你,等你忘记他,忘记他们……”打断我的话,他坚定的说道。 忘记,忘记他,忘记他们。要我,如何能够,忘记。 窗外的落花,依旧绚烂,划着完美的轨迹,一叶叶,飘落…… 公元前31年,呼韩邪单于亡故,与昭君留下一子,名伊屠智伢师,后为匈奴右日逐王。时,王昭君以大局为重,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嫁给呼韩邪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 172梦里花落知多少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十一年后。 昭君阁,又到了繁花盛开的时节。一片片娇艳的花瓣,随风,舞落…… 桃林深处,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冷峻的少年。狭长如狼的眼眸,冷冽的薄薄的唇。一袭暗红色的长衫,纠结着花瓣,盈满视线。 君桀。太过,像他。 “君桀,照顾好妹妹,到了蝶谷,记得要听颜姑姑的话……”爱怜的替他整理着微乱的发,我嘱咐道。十年前,我的身体痊愈后,红姐便随冷清枫回了蝶谷…… 他的身后,两个如玉琢的小女孩含泪望着我,恋恋不舍。抱过那两个小女孩儿,亲吻着她们白皙的小脸颊。 思晨,思曦。樱木和我,领养的女儿。也就是他对外宣称的须卜居次,名当于居次(“居次”意为公主)。 他,等了我十一年,只为,等待。 我,负了他十一年。 “漂亮哥哥,你一定要帮君桀照顾好娘,不要让樱木欺负娘……”马车渐渐驰远,君桀对着身后的出尘吼着,薄薄的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樱木。他和我一样,只称呼这大漠的君王,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樱木。十余年来,如是。 漂亮哥哥,这是他对出尘一直以来的称呼。一个漂亮如妖的男子,又有谁能够猜透他诡异莫测的心。 花雨后,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天际的尽头。我的孩子们,今生,或许,都不能再见。送他们去蝶谷看望冷清枫和红姐,只是因为,这世间的黑暗,他们,不应面对…… “不论如何,谢谢你。”回身看着跨马而立的妖艳男子,樱木淡然说道。他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温暖直达心底。 出尘的身后,是无数手持长剑的黑衣死士,杀气四溢。这些,是他预谋了十几年的阴谋…… “莫纤尘,或者应该说,屠嗜孤独……”唇角扯起灿烂的笑,他幽幽开口。落花中,美的炫目。 屠嗜孤独,一个生疏却异常熟悉的名字。他,知道了樱木的真实身份,郅支单于的儿子。所以,发动了这场叛乱。只是,他竟答应我,放我的孩子们离开,要他们远离这里的恩怨是非…… “这一切,和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将我挡在身后,樱木定定说道。如此危险的境地,他仍旧,想要保护我。 “祸水,终究,是祸水。不过,这里,似乎还缺少了一个人……”看着樱木身后的我,出尘诡异的笑着,瞬间,他竟持长剑向我刺来! 祸水,自第一次见面,他就已认定,我,是红颜祸水。只是,他说,少了一个人。是谁? 樱木抽出腰间的弯刀,竭力挡开了他的剑,却被他一掌击飞,瘫倒在远处,挣扎着。他的剑,再一次,向我刺来,来不及躲闪…… “默儿……”熟悉的低沉声音真切的异常,耳边,有熟悉的清脆的铃声传来。 是他! 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揽住了我的腰,飞身将我带离了原地。棱角分明的脸颊已布满沧桑,狭长的眼眸温柔如水…… 君晨。他,竟,在这里。 “君晨,真的,是你……”难以置信的,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温暖的触感告诉我,这,不是梦。 “自你出塞离开长安城,我便追随而来,只要能够守着你,即使你不再爱我,我也情愿……”飞旋躲避着一次次的攻击,他柔声说道。只是,他的功夫,已大不如前,只几个招式,竟已气喘吁吁。 昭和殿大婚那一夜,弑君,伤他不轻。 十几年来,他,一直在身边,默默地,守着我。那,易寒墓前的那一次相见,真的,是他,不是梦。 “魏君晨,你的功夫,差了太多……”讥诮的,出尘一个剑花袭来,他轻易地,看出了魏君晨的破绽。 魏君晨带着我,绝不可能躲过他的剑。 “君晨,你走吧。”挣脱着他紧揽在腰间的手,我心痛的说道。能够见他最后一面,已经十分知足。 “绝不会,放手,生生世世。”落花中,他的眼神,坚毅异常。迎着出尘的剑,杀气,蔓延。 刀剑闪着寒光,鲜红的血,染红了飘飞的花瓣。 出尘的刀,再一次,穿透了君晨的胸膛。我重重的落到了地上,被他钳制着,动弹不了分毫。 君晨! 瘫倒在地上,他的脸色,如纸,却,依旧,坚定决绝。 为何,宁死,也不放手…… 173梦里花落知多少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君晨!”泪,无声滑落,心,痛的没有任何知觉。十几年的相思,再次见面,竟是诀别。 “你放开她……”挣扎着,他用手中的剑支撑着身体,艰难的单膝跪地,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这样的他,仍在担心我的安危…… 鲜红的血,染红了漫天的落花。 身旁如妖的男人,依旧,笑得一脸灿烂。相识十几年,依旧,猜不透他…… “给你个机会,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牵扯着我的手,强制我直视着他,他幽幽开口说道。 一个。 不远处,两把刀横在了他们的脖颈,只要我开口,就会有一个人,瞬间丧命。为何,会这样。十几年的平淡生活,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结束…… “且麇胥,你不要为难她,要杀要剐,我不会有一句怨言……”明朗的声音,透着隐隐的焦急。 樱木。他的唇角,有丝丝鲜红的血滑落。 “默儿……”一口血呛出来,君晨气喘吁吁的喊着我的名字。虚弱,却坚定的异常。 君晨。樱木。我无从选择。一个是我爱的人,另一个,是爱我的人。 “你知不知道,借命?十一年前,那朵千年雪莲,不过是借命的药引,为了你,他借了自己的阳寿给你,而自己,却活不过今年。所以,他故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泄露给我,只是为了,不要你怨恨自己……”耳畔,有清冷的气息吹过,淡淡的鬼魅声音敲击着脆弱异常的心。 樱木,他是故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只为了,出尘,能够杀了他。只为了,我不会因他的死怨恨自己…… “放了他。”冷冷的,我指着樱木说道。眼中,竟已无泪。 我的爱给了君晨,就不能负了樱木。 对不起。君晨。 了然的笑着,出尘示意黑衣人放开了樱木。樱木明朗的脸上,绽放出了幸福快乐的笑容,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眼中,却,是浓郁的化不开的痛。 “默默,对不起,即使知道他在这里,我却依旧留了你十一年。这一次,我来替你决定……”伏在我的耳边,他低语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了。 腰间的弑君,被他随手抽出,刺向了出尘。出尘只稍稍侧身,便躲开了他全力的一击。瞬间,身后飞来一名黑衣人,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 飘飞的身体,重重坠落,如落花,消逝了生命的痕迹。 “为什么要这样?”扑到他的身旁,我心痛的低吼着。他的脸色,已苍白如纸,眼神,也开始迷离。 “我情愿,你放弃的是我……”艰难的开口,他却竭力的笑着。心口,鲜红的血,涓涓的流着。 他,猜到了我的心思。他,不愿,我为难,所以,选择了自我放弃。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你一世,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欠他的一切,如果有来生,定,还你一世。 “如果输了今生,那么我也不要来世。我宁愿只做你身边的樱木,没有算计,没有恩怨,只简简单单的守在你的身边,一辈子……”明朗的笑容,随落花飞舞,舞上云端……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樱木。 记住,我叫默默。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可以忘记…… “杀。”冷漠的看着一脸杀气的魏君晨,出尘缓缓开口。刚才,我已经,对他,放弃。 黑衣人的利剑,高高扬起,急剧的下落。魏君晨被另一个人束缚着,竟没有了丝毫反击之力。他看着我,没有怨恨,只有如水的温柔。 君晨,等我。绝不会,让你孤身上路。 瞬间,轻踏地面,用易寒教我的轻功,飞身到他的身前。剑,在穿透他的身体的同时,亦,穿透了我的心。他的血,蚀痛了我的心…… “你个蠢女人!”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情愿,随他,化风而去。蠢,我不在乎,只要有他。 剧痛,浓郁的血,自口中喷薄而出,染红了我白色的衣衫。如火红色的蒲公英,朵朵,绽放。 “十年前,陈汤为我送来了牵魂锁,终于,它们可以再次遇到一起……”他的手腕,是另一只牵魂锁,和我的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玉镯。牵魂锁在这里,也就是说,嫱儿,在十年前,就已经香消玉殒…… “2000年后,你一定要等着我,戴着属于我们的牵魂锁。这样,我就不会再次把你弄丢……”十指,紧紧相扣,温度,渐渐冰冷。 牵魂锁,由手腕滑落,并列躺在一起,轻颤着。清脆的铃声,响彻天际…… 2000年后,等我。 “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子……”精致如妖的面容出现在眼前,他的眉间,是毫不掩饰的淡淡的痛。 “我知道。只是你有自己的*****,你对权势的*****超过了一切,为了它,你可以放弃一切……”意识,渐渐失去,灵魂,仿佛在由体内剥离。 “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使命,我必须要撑起这个民族,我不可以为儿女私情牵绊。”他,终究,也有他的迫不得已。所以,我,不恨…… “我只求你,不要让君桀知道一切真相,让他平平凡凡的生活一辈子,没有权势,没有仇恨……” 平凡,才是最真切的幸福。 “我答应你。”一滴澄澈的泪,自他妖冶的眼中滑落,坠落到我的眉间。清清凉凉,一如他曾经清冷淡漠的笑容。 谢谢。竭力的扯动唇角,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笑意,渐渐,僵在唇边,再也化不开。 漫天,落英缤纷,清新的香气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飘飞,消逝了。君晨,陈汤,红姐,樱木,易寒,出尘,蓝轩,红英,冷清枫…… 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灵魂,仿佛渐渐挣脱了身体,追随着牵魂锁的铃声,飘飞在云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174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回来吧。他追寻了你2000年,痴等了你2000年,只为了今生与你的再一次相会……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一次次的在耳畔回响着。 他是谁?白茫茫的雾中,隐隐现出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高大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如墨的长发飘飞在额间耳际。 你是谁?走近他,我茫然问道,干净的声音穿透雾气,一遍遍的重复着。 听到我唤他,他转向我,看不到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到,他的脸上,是温暖欣喜的笑容。 默儿,我一直在等你,等了2000年,你终于来了……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带着无限的温柔。 2000年。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从他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我看到了自己。一袭白色长裙,层层迭迭,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腰间。 一束阳光穿透雾气,照射在他的脸上,绽放出炫目的光芒…… 似是沉睡了很久,当一束阳光照射到脸上时,竟有些不习惯。动了动眼睑,视线渐渐清晰。明媚的阳光中,对上了一双明朗无邪的眼睛。 “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惊喜的,他看着我,一遍遍确认着。 习惯性的抬手,拉开那张放大的脸,单纯幸福的笑容在那张俊朗的面庞绽开。樱木。 “你真的醒了,我去告诉曦曦姐,她刚刚出去了……”高兴的看着我,樱木兴奋的说着,快步走出了房间。 这里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窗帘,是医院。床头,一只红色的风铃随风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似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发生了很多事,却什么都想不起。心中空空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唯有梦中那个男人,那个说等了我2000年的男人,清晰的映在脑海中。 努力的回想着,记忆渐渐清晰。昨晚,因为曦曦,我喝了酒,过敏不适后,就失去了一切意识。 她和樱木,将我送到这里的吧。她,为了那个男人,竟背叛了我们十多年的友谊。心,隐隐的痛着…… 手腕有清凉的触感传来,洁白的衣袖内,是一只翠绿的玉镯。那只妈妈留下来的玉镯。自从十年前丢在孤儿院被曦曦捡到后,就不曾戴过它。为何,看着手腕上的玉镯,竟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拥有过它…… 脱下玉镯,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我无力的起身下床,忘记了穿鞋,走出了病房。鼻间充斥着来苏水的味道,以及,淡淡的血腥味道。甜甜的,飘在空中,带着死神的气息。 茫然的看着周围陌生的人群,我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无所适从。找不到樱木,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我要去哪里。喧哗的人流中,我孤寂的站在那里,茫然无助。 迎面,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温暖直达心底。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身上的阳光味道,掩盖了医院的死亡气息。莫名的,我竟转过身,扯住他的手腕,不愿放开。 “对不起,请问……”回过身,他不解的看着我,轻声问道。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温暖,犹如睡梦中那个男子。 圆润如玉的脸庞,健康的麦色皮肤,柔和却不失坚毅的眼睛,直挺的鼻子,挂着笑意的唇。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站在阳光中的他,很温暖……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紧紧的拥着他温暖的怀抱,贪婪的索取着他的温暖。第一次,想要去依靠,依靠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依靠从不曾体味过的温暖。 那个男人,怔在原地,没有动弹分毫。大脑中,似乎有一个温暖的声音一次次重复着,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相信。 “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我不想,再一次失去你。”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我毫无意识的低喃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求他不要再次离开自己,我只知道,我贪恋他的温暖。那种温暖,似乎在哪里一次次失去过,彻骨的痛过,我已不愿再次失去…… “你……”犹豫着,头顶传来温暖的声音。 “我爱你,我只爱你。为什么你不肯爱我,要一次次的伤害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再次开口。 泪,无声滑落,打湿了他的白色衬衫,滴在了我的心中,激起丝丝涟漪。 175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错过,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为,曾经的,轻易放弃。为,曾经的,毫不珍惜。耳边,飘来淡淡的模糊声音,柔弱的女声述说着,倔强的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心痛。 错过了那么久,我真的,不要再次错过。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伤害你。”回应着我的拥抱,他安慰着我,他温暖的手抚摸着我垂在肩上的碎发。 他答应了我。像个孩子般,我仰起头,看着他帅气俊朗的脸,开心的笑着。阳光洒在脸上,是淡淡的温暖,淡淡的幸福。 见我看他,他也笑了,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笑,也是那样的温暖。为何,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的男人,会感觉如此温暖? “默默……”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困惑尔欣喜。 曦曦。 放开手中温暖的怀抱,我有些僵硬的回身,对上了熟悉的双眸。 一袭红色的连衣长裙,衬托着她如雪的肌肤,精致的面容。她的眸中,有泪在闪烁,滑出眼眶,打湿脸颊上淡淡的妆。 她的身后,站立着一身黑衣的魏君晨,他看着我,脱去了熟悉的冷漠容颜。他的脸上是震惊,欣喜,以及毫不掩饰的心痛。 魏君晨,从第一次见到,就不喜欢他。相识五年,我待他冷漠异常,如果不是因为他,曦曦也不会待我如此。现在,又何必在这里做戏…… 没有理他,我冲到曦曦的身边,缓缓抬手,将她拥在怀中。这个怀抱,似乎等待了太长的时间,竟有些生疏。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偷偷喝酒了,要你和樱木担心了。”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我轻声开口撒娇似的说道。那个结果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他人无关。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无止境的痛苦,与其这样,不如选择放手。 “默默,其实……”犹豫着,她有些尴尬的开口。 “我知道,其实,你已经原谅我了,是吧。”笑着看她,我打断了她的话。 昨晚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如果我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我们仍旧会是最知心的朋友。这样,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默默,我不想骗你,你躺在医院一年,全是因为我……”定定的看着我,她再次开口,完美的面容因落泪而有了一种迫人的美。 一年?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一年?一年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何,我没有一点印象? “曦曦姐,你走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了……”有些许埋怨的,樱木明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茫然的看向声音的来源,阳光中,我仿佛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告诉我,他会不惜自己的性命保护我,不管今生,还是来世…… 他是谁?为什么感觉陌生,却熟悉的异常?仿佛曾经生命交汇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曦曦姐,你怎了哭了……”不解的看着曦曦满脸的泪痕,樱木单纯的问道。 “因为曦曦姐对不起默默姐……”哽咽着,她看着樱木,努力的笑着。 “曦曦姐说都是因为她没照顾好我,我才会生病住院。其实,是我自己偷偷喝了酒……”打断她的话,我拉过樱木,踮起脚,替他整理着凌乱的头发,微笑着说道。单纯如樱木,不应看到这世间的黑暗。 “姐,你真不乖……”学着我的样子,他用纤长的手指梳理着我一头的碎发,低头看着我,眼中是简单的快乐。 “默儿……”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阳光,灼热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停滞,低沉的声音响起。 魏君晨。五年来,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叫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他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千年的距离,温暖直达心底。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感觉这么熟悉,仿佛在哪里,等待了许久?那个梦中的红衣男人,那个说等了我2000年的男人,也这样叫过我的名字…… “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他是……”习惯的,没有理他,我走向刚刚那个温暖的男人,毫不犹豫的拉上了他的手。 他是……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陈子恭,是默默的朋友。”紧紧握着我的手,他微笑着看着我,眼中是我不曾感受过的宠溺的温暖。他听到了我们刚刚的对话,知道了我的名字。 快乐的看着他,心底溢上甜甜的幸福感觉。 “默儿,为什么……”僵硬的看着我们紧握的手,魏君晨低喃着。他的眼中有心痛的泪,和隐隐的落寞。 为什么看到他眼底的落寞,我会感到隐隐的心痛?似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追逐了许久,想抓住些什么,却又明明什么都抓不住…… 176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三个月后。 我和樱木简单的家中,我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俯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三个月前,曦曦将父亲还给了我,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晨曦集团有了两个大小姐。陈曦,陈默默。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简单,快乐。却为何,每次微笑的时候,心都会隐隐的痛,为何,眼中总会有晶莹的泪,为何,面对子恭的求婚,心仿佛被什么抽走,始终不愿答应…… 抚摸着右手腕的玉镯,唇角渐渐扯起一丝笑意。一年前,我酒精过敏送往医院后,生死一线间,曦曦为我戴上了这只玉镯。因为它,我竟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 听曦曦说,这只玉镯,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牵魂锁。 牵魂锁。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默儿……”身后,有低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牵魂锁的铃声。 魏君晨。是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回应他,仿佛他不曾存在似的,依旧看着远方。 “默儿,我爱你,我只爱你。”有力的手缠住了我的腰际,他灼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 “放开我。”转身,怒吼着,挣脱开他的怀抱,我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 僵硬的面容,清脆异常的声音,高高扬起的手,这个场景,这个动作,竟是那么熟悉。 “我不想看到你,可不可以,请你离开。”不再看他,我走进房内,下了逐客令。门钥匙定是曦曦给他的,他已经有了曦曦,为什么还要来纠缠我? “为什么你不愿看到我,我等了你2000年,却为何只换来你的冷漠?”心痛的声音在空气中蔓延,听到他的话,我停下了脚步。 他说,2000年。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梦…… “冷漠?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可言吗?六年了,你不是只恋着曦曦吗?”转身,看着他狭长的眼,我哽咽着说道,心中竟委屈异常。 “对不起,因为牵魂锁……” 他拥有一只和我一样的牵魂锁,从始至终,他追逐的,只是牵魂锁。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只玉镯,我送给你!”脱下牵魂锁,狠狠地掷向他。泪,瞬间飘落。 牵魂锁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擦过他的肩膀,飞出了阳台。阳光中,绽放着淡淡的绿色光芒。 牵魂锁清脆的铃声遥响着,仿佛穿透了千年的距离,熟悉却模糊的画面涌入大脑。飘飞的艳红色长裙,落寞的暗红色背影,绝望的泪,心痛欲绝的眼神…… “2000年后,你一定要等着我,戴着属于我们的牵魂锁。这样,我就不会再次把你弄丢……”熟悉却陌生的声音,无限温柔,心,剧痛。 莫名的,身体仿佛被什么驱使着,我追逐着牵魂锁,飞身跳出了阳台。仿佛飘飞在云间,温暖的风拂过脸颊,明媚的阳光蚀出了眼底的泪。身体下坠中,我看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竟随着我,跳下了阳台…… 这里是三楼。 下落中,他的手牵上了我的手,温暖了我的心。 眼前,白茫茫的雾气,倾盆的暴雨。一个艳红色的身影飞在云间,下坠着,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冷漠身影,脸上竟绽放着灿烂的笑。大雨,破碎了她的笑,她的梦…… 心,剧痛。为那个红衣女子,为那个冷漠的身影。 “君晨,为何,为何要一次次的伤我……”毫无意识的,我喃喃开口。 “相信我,再也不会要你受伤。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急速下落中,他竟拥我入怀,眼中是温柔的宠溺。 轻轻回旋,我的身体伏在了他的身上,看不到周围的景色,只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重重的摔落,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竟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我的身下…… 血,鲜红的血,从他的体内涓涓流出,染红了他的脸颊,染红了我的白色衣衫。 “默儿,对不起,这份爱,迟到了那么久……”苍白着唇,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努力的笑着,眼神已经开始迷离。 “君晨!” 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我仿佛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消逝,心,竟无力疼痛。 窒息。视线渐渐模糊,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我倒在了他的怀中。鼻间是浓郁的血腥味道,他的心跳声,若有若无,将我沉睡冰封的记忆唤醒。 冷漠的他,霸道的他,嚣张的他,愤怒的他,杀气四溢的他,落寞的他,心碎的他,绝望的他,温柔的他,宠溺的他,那个陌生时空我苦苦恋了十几年的他,我孩子的父亲…… 我的世界,只有他,我的生命,只因他存在…… 177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红色,漫天的红色在眼前飘飞。狭长的眼睛凝视着我,他的唇角扬起幸福破碎的笑。笑意渐渐清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却越来越远…… “君晨!”惊恐的从床上坐起身,我声嘶力竭的吼着。 视线渐渐清晰,满目白色中,我寻找着。看到了担忧的曦曦和樱木,以及,温暖的陈子恭。唯独,没有他…… “君晨呢?我要见他!”胡乱的拔掉插在身上的各种仪器,我挣扎着下床,用力的拽着子恭的衣袖,声嘶力竭的吼着。 “默默,你冷静下来。他还好,我带你去见他。”搀扶着我的柔弱的身躯, 温暖的声音答应了我的要求。 “谢谢你。”他的温暖,如陈汤。 高护病房外,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躺在无数医疗设备中的他。苍白的脸,苍白的唇,没有了熟悉的嚣张霸道。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如熟睡了一般。 “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指,在玻璃上留下一条条痕迹,心,紧紧的纠结在一起。 “或许一天,或许永远不会醒过来……”和陈汤一样,他选择了告诉我真相。温暖的手将我拥入怀中,心靠近了他的心。 “你知道吗,我爱了他十五年。虽然他一次次的伤害着我,可是,我却无法恨他,甚至不能忘记他。”头倚在子恭的肩上,泪早已滑落。 为什么我想起了一切,他却已离我那么远。 难道,纠缠了2000年,我们依旧,只能错过…… 六个月后,整整182个日日夜夜。 “君晨,我去看了,他们做到了答应我的承诺。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看着依旧躺在病床上的他,我紧紧握着他的手,淡淡的说道。 去图书馆翻阅了史书,历史上,有郅支城之战,有昭君出塞,却没有魏君晨这个人,没有那持续了一年之久的战乱。 伊屠智牙师,我们的孩子,君杰,是呼韩邪唯一未成为单于的儿子。 “君晨,你看桃花开了,你为我建的桃花庵,一定也开满了美丽的花朵,漫山遍野,落英纷飞……”窗外,楼下花园的桃花开了,一阵轻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默默……”一束绽放的娇艳的桃花后,一张灿若桃花的脸,曦曦。 “君晨说过,他喜欢桃花,是因为,他欠了一个人太多。他曾经答应她,为她建一座桃花庵,却被他亲手毁掉了……”拿出昨日已衰败的花,她将桃花*****了床前的透明花瓶中。 那些誓言,他一直记得。 “其实,那日倾城酒吧,和君晨一起的妖艳女子,是……”看着我,她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的笑,犹豫着开口。 “不用解释了,我相信他。不论他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他能够好起来。”打断她的话,我轻声说着。 只要他能够好起来,哪怕他不再爱我,我也情愿。 “默默,祝你们幸福。”精致的脸绽放出真诚的笑容,如水的眸中,有点点晶莹闪烁。 “谢谢。” 还有,对不起。我爱他,已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不能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即使你依旧爱他,我也绝不会,选择放手。 太多的轻易放弃,才有了太多的错过。 “曦曦姐,你又不等我。”埋怨着,樱木走进了房间,明朗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气。 “樱木……”我指了指床上沉睡的人,将食指放到了唇边。看到我示意他噤声,他乖乖的住了嘴,坐到我的身边,不再说话。 “姐,你又不陪我了,每天都待在医院里,我自己一个人好无聊……”只一会儿功夫,他就坐不住了,忘记了刚才的不悦,拉着我的胳膊,小声的嘟囔着。 樱木。明媚的阳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看着那张熟悉的明朗面容,我的眼前飘飞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记住,我叫默默。不管今生还是来世,你都不可以忘记。”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曾这样说过,却不想,命运从此纠结了一生。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你一世,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在那个时空,欠了最多的,就是他。 “如果输了今生,那么我也不要来世。我宁愿只做你身边的樱木,没有算计, 没有恩怨,只简简单单的守在你的身边,一辈子……”他,竟拒绝了我许诺的来生。 是不是,他,真的,一直在我的身边…… 178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如果这个月之内,他仍旧不能苏醒,恐怕……”医院办公室,一个头发银白的大夫,对曦曦和子恭说着。 这就是每次他们都不让我见大夫的原因吗?现实,为何如此残酷?无力的靠着墙壁,泪,夺眶而出。 难道,我和他之间,注定,生生世世,都要错过…… 不会的,君晨有牵魂锁,他不会死的。我昏迷了一年,都可以醒过来,他也一定可以。他知道我在等他,一定会努力醒来……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奔回病房,看着躺在床上苍白着脸的他,久久不愿挪开眼睛。我好怕,好怕突然有一天,他会从这个世上离去,好怕,他会就这样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 脱下腕上的牵魂锁戴在他的手腕上,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并列躺在一起,轻颤着,发出悦耳熟悉的铃声。 如果,你真的会离开,我绝不会,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苟活。 擦干脸上的泪,我坐到他的身旁,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我要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开,至少,再次相见,我不会错过他。 “默默,大夫说君晨的病情很稳定,而且有了明显的好转。”走进房间,曦曦努力的笑着,故作轻松的说道。她的眼角,有尚未擦干的泪痕。 “谢谢你,曦曦。”不着痕迹的用衣袖盖住了他手腕的牵魂锁,我轻声说道。 距离月底,不过十天。我们,只有十天。 “子恭,我可不可以,嫁给你?”定定的看着那个温暖的白色身影,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默默,你……”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曦曦不解的低喃。 没有响应她,我依旧只是注视着子恭,毫不躲闪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好。等君晨的伤好了,我们就……”他微笑着答应了,眼底却有难以掩饰的心痛。 “不,我等不及了,十天后,桃花源,我要正式成为你的新娘。”打断他的话,我扬声说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你,只是为了君晨,这是我唯一的办法。请原谅我的自私,如果不能原谅,我情愿,你可以恨我。 “只要你喜欢,我去准备。”他从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即使伤的自己体无完肤,也会为我做到。他,猜到了我的用意,却不愿说明。 “十天,我只等你十天。如果十天后你仍旧不能醒来,我就嫁给子恭,要你欠我一辈子。”俯身在君晨的耳边,我低声说着。心,疼痛异常。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也是我唯一的赌注。我赌的,就是他心中追逐了2000年的那份深沉的爱。 只三天时间,报纸,电视,网络,各种各样的传媒,因为一个新闻席卷着这座不大的城市。 我市最大的房地产晨曦集团大小姐,陈默默,于月底下嫁相识九个月的男子,陈子恭。婚礼将于晨曦集团最新开发的花园式房产“桃花源”举行。据传…… 桃花源,一个种满了桃树的地方,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桃花开得绚烂多姿。清风拂过,串串花朵随风摇曳,洒落片片芬芳。 桃花庵,那座你为我而建的桃花庵,经历了2000年的沉淀,已不见了踪迹。今天,这里,桃花纷飞的桃源,是我们梦开始的地方,还是,宿命尽,生死相随的地方? 镜中,没有任飘零的倾城容颜,只有属于我的清秀简单。淡淡的妆,白色的婚纱,喜庆的人群。十天。竟这么快…… “姐,好了吗?哥在等着了……”冲进房间,樱木大声说着,明朗的脸上是兴奋地神情。这样热闹的场面,他从不曾见过。 “好了,走吧。”微微笑着看他,我提起婚纱的长裙,随他向外走去。 樱木在我的前面,快乐的走着,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樱木,如果有一天,姐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放弃吧,君晨他,或许不会来了。”哽咽着,曦曦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精致的脸上落上了晶莹的泪。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看到我出嫁,他绝不会,无动于衷。 毫无意识的走出房间,在喧闹的贺喜声中,我穿梭于漫天飞舞的粉红色花瓣雨中,如坠梦境。暖暖的阳光照射在脸上,飘逸的裙裾随风飞舞。那个桃花庵的午后,也是这样,只是,这里,没有他…… 179生死相许 - 胭脂殇 - 默默倾城 从清晨到一只细细的月牙孤独的挂在夜空,我对着所有的人笑着,笑的灿烂异常。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宴会即将结束,魏君晨依旧没有来,我的希望,彻底落空。真正的绝望,竟忘记了心痛的感觉。 举杯放到唇边,任泪水坠落,激起丝丝涟漪。 “默默,医生说过,你不可以再沾酒了……”挡住我唇边的杯子,子恭温暖的声音传来。为何,是你,不是他…… “你放心,这不是酒,我要曦曦帮我换成水了。”努力的微笑着看他,将杯子远离他,我轻声说道。 因为上次过敏命悬一线,医生已经严令我远离任何富含酒精的东西。所以,这一天,我喝的,不过只是掉包后的水。只有这一杯,是酒,是高浓度的烈酒。是我趁所有人不备,偷偷拿来的…… 没有了牵魂锁,喝下它,就不会再痛苦。 “曦曦去医院照顾君晨了,你要不要……”犹豫着,他看着我,似乎在寻找着适当的话语。 要不要见他最后一面?我们的心从不曾分开过,以后也不会…… “有她在,我放心。以水代酒,算是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举杯,在通明的灯光中隐去了眼底的泪。 谢谢,还有,对不起。利用了你,甚至,破坏你的婚礼。 清凉的玻璃杯贴上苍白的唇,浓郁的酒精味道在鼻间弥漫。 君晨,等我,我来陪你了。既然今生不能相伴,我愿意,和你,生死相许。生生世世,我的灵魂,只为你存在。 “默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喘着,带着无限温柔传来。 凝眸望去,桃林深处,微弱的月光下,飘飞的桃花中,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手中的杯,骤然落地,破碎。 他来了。 君晨。他真的来了! 看着他向我走来,我的脚竟挪不动分毫。这,会不会,只是我的梦…… 径自走到我的面前,他定定的看着我,仿佛想要将我刻进骨髓中。他的脸,苍白如纸,薄薄的唇轻颤着,鼻翼的呼吸沉重异常。 视线,久久,纠结。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情愿,永远不要醒。 “君晨,真的是你吗?”僵硬的抬手,我的手指触到了他脸颊真实的触感,他的肌肤,冷的异常。 可是,我却知道,这不是梦!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压抑了许久的思念,瞬间爆发。紧紧的相拥,证实着彼此的存在。灼热的吻,宣泄着心中的爱恋。仿佛身边的一切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 许久,直到他无力的靠向我,我用力的拥着他,支撑着他虚弱的身体。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的身体……”歉意的,他伏在我的肩头,有些无力的说道。 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完全痊愈。如果不是我苦苦相逼,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你的身体一天没有康复,我就照顾你一天,做你的支柱,永不分离。”原来,幸福,只是如此简单…… 扶着我的肩,他挣扎着站立着,视线扫过我身上的白色婚纱,脸上渐渐现出一丝不悦。 “默儿,不论前世今生,你只能做我的妻。生生世世,只能为我一个人披上嫁衣……”他的声音中,有了熟悉的霸道,嚣张的占有。 这样的他,是那样的熟悉。这句话,我仿佛等了千年之久,终于,由他的口,对我说了出来。 生生世世。 “好,不论前世今生,我都会只恋你一个,生生世世,我的灵魂,只为你存在。”迎着他的视线,我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唇角绽放出幸福的笑容,从此,我的笑容,只为他绽放。 “我们走吧。”拉着我的手,他毫不在乎的看着围在我们身边的人群,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我牵制。 “子恭……”顿住脚,我歉意的看着身后温暖的男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陪我演了这么一场戏,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他。 如果不是在医院贪恋他的温暖,倔强的拥他入怀,就不会,伤他如此之深。 “走吧,我知道,你不属于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真正属于我的真爱。答应我,一定要幸福。”温暖的吻印在额头,他将我的手交还给了魏君晨。 “谢谢。”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却终究,只说出了最苍白无力的。 转身,离开。心底,默默为他祝福,希望,你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这一次,千万不要轻易放弃…… 漠视身边震惊的人群,我幸福的笑着,笑的肆无忌惮。桃花纷飞中,我跟着身前那个冷漠却温柔的男人,走向了未知的宿命。 牵魂锁,穿过我们紧握的手,滑到了我的手腕上,幸福的铃声遥想着,穿越了千年的时空…… “君晨,你慢一点,等等我……” “以后不允许你在我面前,和其它男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知道了,以后这样,不会让你看到了……” “那样,更不可以。生生世世,你只能爱我一个……” “那,你的快乐,你的温柔,你的宠溺,你的痴迷,你的爱恋,你的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不可以分给任何女生一分一毫……” “好,我生生世世也只爱你一个……” 这一刻,心是无悔的,因为自己心爱的男子就在身边。 这一刻,心是幸福的,因为深爱自己的男子就在身边。 这是宿命的开始,还是宿命的结束。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相守的承诺,是生生世世。 胭脂殇,苍白了红颜愿。 真情烫,凄美了红颜怨。 奈何寂寞红颜空飘散, 只愿与你来生共并肩。 不论上穷碧落下黄泉, 只为与你再续前世缘。 宁愿飞蛾扑火自缚茧, 只待与你一生共相伴。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