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关于梦想(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昏黄的夕阳下面,一切的事物仿佛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远方的天空,天边的云朵,近处的楼房,还有地上的树影,都无端像是被披洒上了一层金子般的光芒,闪烁着一种会令世人生出无限迷醉的梦幻颜s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光着两条膀子、只穿着件及膝的运动短裤正卖力奔跑在这个斑驳破旧的cāo场上。不停渗出的汗水在他几乎被晒成古铜sè的皮肤上肆意流淌,最终滴落与不断踏下痕迹的足印混在一起,终也消失不见。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带起了几捧尘土,随着他向前的步伐来回翻滚个不停;偶尔的时候还会调皮地向一旁弹跳开去,就好像在那边有什么不舍的事物正吸引着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让它显得还不是那么的顺从。 这个球场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岁月凋零、时光无情的缘故,大片大片的草皮都已经被磨得光秃掉了,暴露出底下硬邦邦的一层凹凸不平的黄土地面,让人丝毫不怀疑在这上面踢球不崴脚实在算得上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小cāo场靠外的一侧竖着一道高高耸起的铁丝网――上面结着暗灰sè的斑驳锈迹、承载着岁月的伤痕,在这里默默注视时光的流过,注视任何一个愿意为她过往风姿而就此停驻的人的容颜、理想,以及激情。这层铁网就像一道坚固厚实的围墙,隔绝住这个地方与外面的“文明”世界相交通的气息,让从属于这里的安宁静谧跟外间的喧嚣哗然也仿佛是因为这道耸峙起的铁丝网而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鲜明对比。也许――也仅仅只是也许罢――从另外的一个方面而言,只有身处在这其间的人们才会知道这一种残酷的对比并不有如艺术加工般想象的那么真诚、和善、美好…… 这少年带着球跑了四五圈之后,就转到球门前开始练习起了shè门。他每次都是将皮球在大禁区线外七八米处摆放好,然后才上去踢,而且每次都是那种实打实、闷头闷脑的大力抽shè,很缺乏发力技巧的运用。如果要搁放在一些资深的足球评论人士眼中,一定是大摇其头,紧接着立即就会有一大堆指导xìng的词语哗啦哗啦喷出来――用他们自以为是的理论去压倒实践。不过从头到尾这个少年都只一个人在认真练习着:没有人替他守门,也没有人为他捡球,仿佛这里的每一方空间、每一寸草皮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匆匆路过的闲人散客投来的几许关注目光,但更多是对他强健身体的极端羡慕跟如此般出格行为的略微诧异以及不解;而且也都从不愿为此而驻足,自然更不会为这些rì落下凄美潋滟的场景在他们记忆深处开辟上哪怕任意的一个小小角落。球门的横梁和立柱上面一层不知什么时候粉刷上去的劣质白漆被太阳晒得剥开了皮,足球一旦砸上去便会有许多碎裂的干漆片犹如下雨般簌簌簌簌飘下来;本应该雪白雪白的球网也因为太阳的暴晒和风雨的吹打呈现出一种青灰的腐朽颜sè,就像堆积在废品站里的烂棉絮只要稍微用劲就能够一扯一大片接一大片。因此少年使劲踢出去的足球大多数时候都会滚落出去很远很远:有时候是因为他自己踢疵了,而更多时候则是球从球网上那些破烂的孔洞里穿过去飞得老远老远。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无甚所谓。因为这个时候旁边没有人在给他计分,自然也不会有人肆意嘲笑他破烂的脚法,更为重要的是:没有外人的打扰让他可以安心地、心无旁骛地沉浸于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与足球待在一起。可能稍微显得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每次跑出去捡球都要花费上很多额外的力气。不过,对一个内心坚定而虔诚着的人而言,那些路程与劳累也算不了什么。 王一是一个虔诚的少年。他虔诚于足球,他很认真地去练习,争取让自己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因为他还牢记着曾经的那句箴言:请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一件你发誓永远也不会后悔的事情! 他对此深信不疑着。 王一是一个孤儿,从小便在孤儿院里长大。逐渐长成了懂事后才隐隐约约听孤儿院老院长提到过,说他在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哪怕一点点关于身世的物件和痕迹。前几年老院长的因病过世,更是割裂了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有可能断续的血脉联系,也让他曾经那么一丝找寻自己身世的想法与冲动随此而烟消云散。偶尔的,他也会在脑海去胡思乱想一些别的东西,羡慕一下别家的小孩可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哭闹、笑得如同灿烂阳光般刺眼;或者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良地怨愤一下自己此时此刻那不知会身处何地何方的便宜双亲。只不过往往这些时候老院长的谆谆教诲就会在他的耳边响起:你要好好活着,让他们看见你可以活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好。 王一终没有忘记这句话,他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好好活――活得健健康康、活得jīngjīng彩彩。 ―――――――――― “伢子――哎――” 王一一个人正在夕阳的余晖下练得起劲,突然听见似乎有人在大声唤叫着他的名字。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张汗流纵横的脸立即就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扫刚才的严肃与刚毅。他大笑着怪叫了一声,将足球扔起来一个大脚给抡了出去。皮球高高飞起,落地后连着蹦跳了好几下,最后被传在了来人的脚边――分毫不差。只见那人伸脚相当娴熟地将球稳稳停住,紧接着脚尖轻轻一挑就妄图将球拿到手里,却没曾想到拖在后面支撑的左脚一个软瘫,差点给摔倒在地。最后人虽然没摔着,但球也终归没能拿稳,跳了几下脱离了他控制的范围。 来人看似很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吃力地弯下腰将球捡起抱在怀里,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原来来的这个人是一个瘸子。 天边艳丽无比的夕阳在这一刻将他有些歪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王一也小跑着过了来:“大哥,今天咋这么早就下了工?” “大哥”的全名叫云向南,是王一在孤儿院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兼伴当。当时因为在院里的那群小伙伴中就属他的年龄最大,个头也长得最高,其他的谁如果有在外面受了欺负的话往往也是他第一个出头,久而久之便自然成为这一群人里的“大哥大”。话说回来他也确实没愧了他的这个名号,在当初的那个小群体里面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对王一过去的生活与经历而言,他的大哥深深影响到了他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甚至连他现在已经视若信仰的足球,也是云向南当初手把着手亲自教会给他的。 云向南停下等着王一跑近了,才“嗯”的一声将球递还了回去,然后紧搂过他的肩膀就大声笑了出来:“这一脚球传得真心不错,很有我当年的准头。” 王一歪头腆然一笑,没有接话茬,但脚底下则不着痕迹放缓了一下脚步,身量看上去也凭空往下矮了几分。然而冷不防就被云向南突然的一大巴掌给结结实实拍在了腰间,紧接着就是他标志xìng的大声呼喝:“挺胸、昂头!将你所有的自信都给我拿出来!”王一有些哭笑不得,便轻轻挠了挠后脑勺,刻意昂昂下巴、垫垫脚尖,努力装出一副高大、威风凛凛的模样,还很特意摆出了几个试图自身彰显威武的“pose”。结果没几下自己倒没忍住一下子给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身旁的云向南一时也在那儿笑得前俯后仰。 就在此时此刻这昏黄的夕阳下面,两个男人的笑声在这个空旷的黄昏下回响。这笑声甚至表现得比言语更加具有感染力、穿透力,仿佛只在诉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过往旧事。 第1章 关于梦想(2)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靠坐在已经露出残破青砖的墙根底下,颓废得就像一双来自远方的流亡浪人。若搁在铁网外面的繁闹世界,恐怕不多时候在他们面前便会如打赏乞儿般陆陆续续多上些散碎的零钱。不过幸运的是这个偏僻的小cāo场在这时分很少会有人光顾,因此他们两个也就不用去担心会有其他的人看见他们在这一刻的倾颓、落魄从而去大肆宣扬。甚至连他们自己也都说不大清楚自己这种可能不太正常的心理状况――希望、同时也在惧怕着别人深深洞悉他们内心失落与寂寞的一面。 一种渴望与惶恐感觉的纷杂交织! 太阳的光线沿着地平线从西边的世界直shè过来,照shè在两个人的脸上、身上、甚至心上,让他们的身形简直就像在沐浴着一场神圣的、黄金一般的洗礼。 仿佛只要时光流尽,这里的这两座雕像便可以永存似的。 王一这时候已经穿好他的上衣――一件红白两sè的英超豪门球队阿森纳的夏季款球衣,绝对的正版。这是两年前他十六岁生rì那天收到的最好的一件生rì礼物,而送他这件礼物的正是此时此刻跟他勾肩搭背着挨坐在一起的这个人――他的大哥、朋友以及足球领路人,一个名叫云向南的男人。那时候还颇为年轻气盛的云向南刚刚从一场无端飞来的横祸中恢复过来不久,就被迫着结束了自己很有可能会十分辉煌的足球之路。对于王一过往的有关记忆而言,他肯定还是能够记得当初云向南整rì整夜躺在床上养伤时候脸上总会浮现出的那些如死灰一般的颜sè――他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时间都没说出哪怕一个字;为了照顾他,王一当时也忙得前脚不着后跟,几乎连课也很少去上几回,只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让人追悔莫及的糊涂事情。 那段时间前前后后的印象到现在王一大抵也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而唯一能给他稚嫩心灵留下深刻一幕的便是云向南将那件阿森纳的球衣轻轻搁在他面前时候的那番场景与对话: “伢子,我再也无法踢球了,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过多的心思去关注它了……” “什么?” “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人去独行,所以就把我的梦想也一起带上罢!今后无论发生啥事情,始终要记住了:你是在承载着两个梦想的重量上路的……” 王一还记得自己是那般郑重地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件球衣,就像从一个君王的手中接过象征着权力的符节与衣钵――一种需要最为虔诚的、需要付出几乎所有努力与汗水去争取实现的东西。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云向南最喜欢的球队是“兵工厂”阿森纳,云向南的偶像是在阿森纳效力的传奇前锋,荷兰“冰王子”丹尼斯・博格坎普…… 王一在对这些过往旧事的恍惚追忆中移过去一双略显游离目光,便看见云向南斜倚着墙根,那张仿佛泛着一层金黄sè油光的脸上无端透出一股淡淡的落寞与寂寥,在一阵阵袅袅婷婷升腾着的烟气中恍恍惚惚、若隐若现。察觉到他的注意,云向南尴尬地笑了笑,顺手弹了弹烟灰――娴熟灵活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个新手。 “不抽这玩意,晚上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突兀的解释显得很有些多余。 “啥时候开始抽上的?” “也没多长时间,不过瘾倒是已经很大了。你千万要戒这个,太容易损伤到人的身体了,还有酒,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去沾染……”说着说着云向南就猛然一下趴在一旁使劲咳嗽了起来,犹如在一个老旧的风箱里掀翻了满满一桌子锅碗瓢盆般的声嘶音哑。 王一轻轻点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伸手用力去抚按着他的脊背。 “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大球星的!”云向南就像是喘过了一大口气,用自己能够聚集起的全部力气大声地嘶喊了出来,仿佛里面融进去的是他过往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不甘、屈辱,还有向往。 “对,我一定会成为大球星的。”王一回应着,笑出了眼泪。 “不是‘会’,而是‘要’!你注定要成为一个伟大的、将令世人瞩目的传奇球星的……” “对,我一定要成为伟大、伟大、最伟大的球星!因为这是两个挚爱它的人共同发出的声音。”王一又大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就像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将手放在《圣经》上面发誓般的庄重与肃穆。 云向南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王一的劝告,点燃一根“猴王”又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他似乎已经从刚才略显亢奋的情绪状态里回复过来,问话的音量和语气也显得平和了许多:“昨天……你有没有看比赛?” 云向南看上去问得相当若无其事,但王一心底很清楚他此刻的内心肯定充溢着很多想说而又没地方可以倾诉给别人的东西。 王一知道他话里提到的比赛是指针对这个赛季欧洲足坛最后、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冠军的争夺――在法国巴黎的法兰西大球场进行的2005-2006赛季欧洲冠军联赛的决赛:阿森纳VS巴塞罗那。两个坚持攻势足球的代表之间的激烈碰撞,也就像一场如同最终宿命一般的对决。最终的比分是1:2,阿森纳倒在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在它建队以后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距离那座明晃晃的“大耳朵杯”如此之近。只是在那个夜晚,既是伦敦人的泪水,也是加泰罗尼亚人的笑语欢歌。然而不管怎样、无论如何,当太阳再一次升起、照亮这个人间的时候,曾经的失败者和胜利者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下去的,一个又一个的轮回也会在不断延续。不过人类总是善于遗忘那些充满痛苦的经历,以便让他们自己的心灵在其它一些可以称得上虚幻迷离的幸福与快乐之中自我迷醉、忘乎所以。甚至即便那些自诩为最虔诚的球迷们,也只是在记下那些比赛胜利的乐趣而去刻意忘却许许多多失败背后的伤心和眼泪。足球给人们带来了很多欢乐无疑,然而这些欢乐则往往需要另外一些人的泪水来作陪衬陪衬。这是一个很无情、很cāo蛋,但同时又非常具有哲理的解释! 说实话,王一虽然不是阿森纳的忠诚球迷,但他确实也很讨厌伤心流泪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会让他生出一个作为失败者的愤懑与屈辱。 “看过了,很是可惜。最后也仅仅只差一个球的……”王一忽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应该去安慰一下身边这个痴儿,“如果不是在中途门将被罚下去的话,阿森纳完全有可能赢的。可惜了,这下子只好再等明年卷土重新来过……” “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会再有这么的好机会了。阿森纳已经老了、已经老了,需要换上新鲜的血液、需要换上新鲜的血液……”云向南嘴里在不停呢喃着,突然站起身迎着西面的方向快走出去几步,然后指着那个即将要隐没于山廓的斜阳,忘情地呼喝着,“你能够指望这个时候的这个残阳,去温暖全世界即将要到来的冰冷与黑暗吗?” “说不定就可以呢……”王一在一旁轻声嘟囔着。不过云向南没有听见,他这时候仿佛还沉浸在一通自我与足球的神秘对话里哩! 活像一个呆傻的痴子。 第1卷 关于梦想(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自然界对于任何形式的生命来说都是那么的无情与不可捉摸。便譬如此时此刻在两个人面前这正在逐渐消隐着的夕阳――它在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片美丽的余晖之后,就又会去寂寞地等待那个仿佛已经是被注定了的轮回,而不用再来理会这些还留在这个地方的悲喜离合、纷扰无常。相较于此,个人的生命旅程只不过是一条直曲不定的单行线,所以“轮回”对它而言终究也只是一个奢侈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概念与经历罢了。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大多数人们的生活也总是归于平淡的。没错,这个世界是一个大舞台,但分摊下来它留给每个人可供发挥的地方毕竟太小、太小。 “你做决定了吗?想要先去哪里?”云向南也没有转身,就直直站在那儿问询着。他的面前没有别的人,这般姿态便仿佛只是在对着一个虚空中的来客低低絮语。 不过王一很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决定了,只是还没想清楚应该先到哪个国家去。” “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云向南回过头来轻嚎了一声,紧接着就仿佛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内心鼓胀的激动情绪似的漫无目的地往旁边踱走出去了几步。可是不知怎么的在那个斜长的、被夕阳映照出来的单薄光影的反衬下,他这一刻的身形看上去瘸拐得更加厉害、情绪状态也是显得比刚才更为亢进:“只要出去了就好!国外的水平那是没得说。你的能力与技术我是知道的,绝对不会比那些人要差。他们不要你只是他们的损失!他娘的只单单报个名就要十五万,我呸!一群丫生儿子没屁眼的……” 王一咧嘴笑了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紧走出两步伸出手用力环住云向南的肩膀。他们俩谁都没有再说些什么话出来;两个人就这么肩并着肩相倚在最后的落rì余晖里面,看着那些金黄sè的、象征着光明与希望的夕阳光线一点一点从他们的身上慢慢褪去,也仿佛是在感受着一种对于追循与跟随的渴望激情在彼此的内心里面不停地洋溢和澎湃…… 王一心底很清楚云向南为什么会始终坚持着让他到欧洲去踢球,哪怕是能够在那些级别会很低很低的联赛里蹉跎瞎混上几年也是好的。这不单纯只是因为“外国的月亮要更加的圆”的崇洋媚外思想在作祟,也不是因为欧洲的薪资水准、训练的器械设备以及技战术水平与中国相比较都要高出去太多太多的缘故。 王一一直都知道云向南内心深处有着那么一个始终都没能解开的疙瘩,因此他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的“兄弟”也去重复那番可能会一再出现的、曾经让他心灰意冷过的痛苦经历。而他最终能够爱上足球,完完全全都是受到了云向南不间断的影响。小的时候王一因为身材的瘦小、兼之孤儿的身份,在小学里一直都是属于被嘲笑、被欺负、被疏离的那一类人。而且因为自卑方面的缘故,他胆子小得可怜。有一次,一个欺负他最为厉害的小胖墩在欺负他的时候被刚好撞到了的云向南出手收拾、教训了一顿,顺带着撂下了几句jǐng告的狠话。看见有人来撑腰的王一也壮着胆子摸上去给了那个小胖墩几个狠狠的脑瓜崩。听着那个小胖孩哭得很伤心很伤心的模样,他竟然在心里面第一次感觉到了那么强烈的快意感觉。虽然最后如惯例般免不了被老院长和“被动肇事者”的家长一番的联合教训,不过王一非但没有后悔,反而在心底还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庆幸。 那一年,他八岁,云向南十二岁。 后来,他们俩自然而然就玩在了一起。云向南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聚上一大堆人一起去撒欢跑着踢足球,那时候他的水平明显已经高出身边的同龄人老大一截子。而第一次接触到那个黑白jīng灵的王一也一下子爱上了那种与以往不同的酣畅淋漓感觉――带球疯跑着的时候他的心是无拘无束的轻松与畅快的。他们在一起踢球、一起奔跑,也一起迷恋着清新的风从耳边吹刮过的青chūn序曲。 再后来,云向南因为他的天赋转学去了外省一个足球寄宿学校,去追乘属于他自己的“梦想号”。他在裹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登上火车、跟王一挥手告别的时候扔下了一句话:“赶紧来找我――找我!”于是不愿意再次一个人忍受孤单的王一在cāo场上倾洒下的汗水就更加更加多了。他也想搭乘上那组“梦想号”的特快列车,他不愿意被人再度遗弃……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了! 当王一再次见着云向南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医院的病床上。那时候他的左脚已经打着一层厚厚的石膏,曾经自信洋溢、朝气飞扬的脸上显现出的是一股犹如死灰般的暗青灰颜sè,王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属于云向南的“梦想号”已经中途脱轨。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去照料这个似乎在突然的一瞬间就失去自己全部生命意义的可怜人儿,然而终究也没有从他的嘴里得到哪怕是半个字的答案。 王一理解他的缄默,是要就此埋葬掉过去所有伤心往事的沉默无言。 是那些命运的不公、世事的无常! 这一股风波也就像是几点稀疏的雨滴会最终消匿在泥水洼坑里面,如此平静地便了无声痕了。王一枯燥平淡的生活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汗水被倾洒在这个远离外界喧嚣的cāo场的黄土地上。只是偶尔的,一个瘸着腿的、胡子拉碴的男人(或者说男孩)会远远地站定凝望过来,落寞的眼睛里也总会闪过一丝丝的羡慕之sè,以及畏惧。那个人很少走近打扰王一的训练,就仿佛是与他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生下来便有的默契…… 生活在继续,王一也在渐渐长大。慢慢的,他似乎发现这个世界开始变得相比从前有些不太一样,变得不再像是老院长曾经说过的那样。有时候他也会陷入到一些无端迷惘的胡乱思绪里去――幸好还有足球,可以使他在球场上去挥霍自己多余的jīng力、挥霍自己对这个世界提出疑问的力气;有时候他也会想起曾经那个欺负过他、也被他欺负了的小胖墩,然后感慨原来像这样的人从来都未曾远离过他的生活。后来他也隐隐约约听说了发生在云向南身上的不幸事情:在一次普通的队内对抗赛上被一个竞争对手从后面狠狠地给踹到脚踝上。他不知道那里面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新的、可供探究的故事,也不想知道那件事究竟跟云向南总在不停地怂恿他去国外有什么相关的联系。只是当一想到这些令人感慨万千的故人往事的时候他总是会用那么一句话来发泄他郁积在胸间的所有愤懑:这个去他娘的cāo蛋世界、cāo蛋世界、cāo蛋世界…… 云向南忽然转过来挤着脸苦笑了一声,低低说道:“要十五万呢,我就是省吃俭用上十年八年也存不下这么多的钱来。他娘的,那个老小子也真敢开这个口……”他在城郊的一些建筑工地上找着做一些零活,一天风里来雨里去也不过二十块钱左右的工资,而且还不是每天都能碰上有活。甚至有时候即便是有一些活计,也会因为他一瘸一拐的腿脚从而遭到别人许多莫名的刁难。 王一完全能够理解他心中的不忿。两个月前邻省的一个小球队看上了王一的表现,来人便想将他给签过去,不过在签约的时候若有若无地暗示着说是需要十五万的“签约费”。当时在场的云向南一下子就给火了,咋咋呼呼着好像他曾经所遭遇到的委屈也是因此而来的,事情最后也就这么不了了之。王一当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想却被云向南给喋喋不休地给经常挂在了嘴边。 王一伸手推了他一把:“好了好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不都还在这嘛。老早就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了,也没关乎别的啥东西,还提它干什么?省得让人再凭白无故闹心……” 也不知云向南在这时候有没有听得进去王一的劝。他只伸出手紧紧抓住王一的肩膀,忽然就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这就是为何我要让你出国、让你走出去的原因!” 第1章 关于梦想(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夕阳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边,带走了它所能赐予这个世界最后的光亮、辉煌与温暖。紧接着属于夜的黑暗终于也将不可避免要驱离这些给世人留下不知是眷恋、还是畏惧的无上光明。时间的无情在这一刻体现得居然是那般的淋漓尽致。只不过在这光明与黑暗相互交换把盏的短暂时分,落rì黄昏兼有着白昼的温暖和黑夜的清冷,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这个天地在这一刻的主sè调。 “大哥刚过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吗?”王一似乎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便开口问了起来。 “还没顾得上回家。外面的东西太贵,实在吃不起的……” 王一着实愣了一下。 他原本是思量着由自己请客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一顿好的,也算他在这次出走前的一次小小的欢聚,却没曾料想到云向南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好在说什么。 云向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在一个劲地大口大口狠抽着烟。烟头上小小的火星一明一暗在来回变换着,让他的脸庞在这落rì的昏暗中似乎总显得那么的模糊不定、不可捉摸。 外面的路灯也是在不知不觉间亮堂了起来:铁丝网那边的世界明亮如白昼,人影幢幢来来去去。只有这里仍旧静寂着、昏暗着,就仿佛是两道平行线在各自的轨迹上前行,永远不会有存在交集的时刻。只一会儿云向南就抽完了那根烟,烟头被他远远地弹了出去,跌落在了不远的地方。王一也没有说话,不过在这一瞬间有些无端游离的思绪突然间就飞扬了出去老远老远:那个被云向南弹出去的、还带着一点点星火的烟头,是不是也就在无形中暗示了眼前这个人已经暗淡无光的命运? “走了走了,回去罢。”云向南走了过来轻声招呼着。王一回过神连忙从旁边捡起来足球抱在怀里,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没顾得上跟你说……”云向南一下子止住自己往前的脚步,伸手就在怀里使劲摸索了起来。王一也跟着停下,没有出声站在原地直愣愣看着他的动作。 他俩还是很有一种相当别致的默契的。 很快的,云向南就从怀里面摸出来了厚厚的一叠“老人头”――前后用两根皮筋紧扎着,就在一旁昏暗不定的路灯下面显现出一种异常鲜艳的红sè。 王一对此仿佛已经早有预感。 在遥远的大西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一个习俗:当一个男子成年后、即将要走出去闯荡这个混沌世界的时候,他往往都能够从他的长辈亲戚以及非常要好的朋友那里或多或少得到一些的钱货财款。或者是馈赠,或者是鼓励。总之,这个久远的传统习俗里面隐含着善良的人们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待与向往。而这一次轮到了王一,他在此前也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只是曾经隐隐约约听别人零零碎碎提起过一些。 还是同一个原因: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个缺亲少爱的可怜孤儿罢了――至少现在还是! 他不停推挡着,嘴里说着一些“说什么也不能要”的拒绝不肯就范的话。但云向南还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将那叠可能是自己辛苦血汗换来的钱不由分说地便塞进了他的衣兜――那一双手上的力气在那一刻竟然大得出奇。 “先别忙着拒绝,听哥说,如果你到这时候还认我这个没用的大哥的话。”云向南说话的声音有点低沉,仿佛带着一股子言道不清的沉重味道,“哥自己呢,没啥本事。以前除了踢球也就没想过去学点别的什么,到后来腿脚成了这副模样,也就更加挣不了什么大钱了。这么一些钱呢,你自己揣上,别嫌少,要真再多大哥我也给你凑不出来的。你这次出去是要出身体出气力的――一个人在外闯荡不容易,而依我的这状况也就只能出些钱了,在别的方面也实在是帮不到你啥。终归来说当初定下的那个梦想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怎么好意思腆着一张大脸让你一个人就这么孤单地上路呢?如果你不拿着,我以后怎么再敢当得起你的一声‘大哥’呢?” 说完这话,云向南亲昵地揉捏了一下王一的脑袋,大笑着迈步走了出去,紧接着几声悲怆的嚎叫便响彻在了这远近的夜空之下。然而除了王一这个与他同处天涯的沦落人以外,这一刻又能有谁会知道这些声声不断的悲怆是一个倾颓男人的、无法哭诉出来的伤心往事呢? 王一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那个青chūn的心不知在什么时候便已经落满灰尘的老男人在万家灯火下面肆意狂放着他自己剩余不多的激情与力量。“曾几何时,这个人也是犹如自己这般青chūn的气息洋溢,对那未来充满着无限信心的罢?”他禁不住自己如此去胡乱猜想着。抬眼一看,才发现云向南不知为何又踱走了回来。 “你护照啥的东西全都已经办好了罢?” “好了。” “决定啥时候走?” “高考结束以后罢。如果可以的话再稍微收拾一下,缓一两天的时间……” “高考?” “估摸着还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王一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我还是想等考完了以后再走,不管最后的成绩怎么样――也算能给一段旧的生活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我不想到头来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哦,原来还有高考呵!”云向南不停拍着脑门,笑容显得是那么的无奈与自嘲,“连这么大的rì子都能够给忘记,搞得我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读过什么书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考试究竟准备得怎么样了?” “英语还行,语文马马虎虎差不多也还能说得过去的。不过其它的就有些悬了……” “其他的就不说了,语文其实也可以不用去管它,但英语你是必须得行,去外面必须要用到这个玩意的。想我当年也曾经努力去学过,不过到头来终究还是没能学得进去,由此看来洋鬼子的东西也不见得是啥都好的……” 至于当年为什么会那么努力地去学英语,云向南没有接着往下说,王一也是很知趣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这个话题就此在这般平淡无味的缄默中结束了――这一股的缄默也仿佛是在征兆着他们两个人不久之后的依依离别。 云向南紧接着就转身走了出去。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回过头来,只是扬起的手往后轻轻挥了两下,没有带走哪怕一片的云彩。就这样,那一道略显消瘦、倾颓无比的背影终于缓缓消失在远处无尽黑暗的夜幕之中了。只余下这里的街道静悄悄、静悄悄,好像从来就未曾出现过那么一个落魄的身形与那么一颗颓唐的心。 除了,那一大叠红通通的人民币和那些依稀还能不停回响在王一心间的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 王一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很少会被灯火和人气光临的深巷小弄。他的视线眺望出去了很远很远,然而最终还是被远处康庄大道上来来回回的车水马龙所阻隔、所湮没――他没有能找见那双熟悉的眼神。因此在这一刻,他也从来没有如这般感受到内心深处的那一份孤独难耐! 第1章 关于梦想(5)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一个人如飞似的奔跑在将夜的街道上。头顶不断掠过的的路灯犹如算计着里程的标记,一盏接一盏就被他给甩在了身后老远老远的地方。因为对他而言已经习惯让自己往来于这些发白的光亮下面,也习惯在心底默默数着自己被切割得散乱淋漓的剪影在这些灯光下飞快地消逝、重现,又消逝、又重现。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闪烁不定的灯火见证了他流淌下的汗水,同时也在见证着他这个人对足球满腔的爱与虔诚。然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将那些“标记”当成某些征服的标志――如果在脚下跑动过的这些路程也能够被看成是一种征服的话,那么这个本应该令人热血沸腾的词汇该是有多么的廉价,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值得他和云向南这些年以来都在为此而无限神往! 王一不停地奔跑着。 他一只手环抱着皮球,另一只手按在胸膛靠左的位置、紧紧地按在他刚刚接过来的那一叠厚实的人民币上面。起伏的呼吸连带着心也忍不住砰砰直跳,莫名悸动的感觉一下子接一下子就传到他的手上,然后入循环般再传回到他的心间。这时候的王一简直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热切情绪的激动状态了,便仿佛只有如此不停歇地奔跑下去才能够宣泄内心深处被压抑着的那一股试图有所表现的极端渴望。 灯已亮,夜未眠。 街道边一排排的小门面房里面还灯火通明着,来来回回的店主们在忙着在招徕过往的行人,只是有些让人搞不明白的是:吸引着这些都市男女流连忘返于此的究竟是这个黑夜,还是这些璀璨灯火?马路上的汽车停停走走,虹霓闪烁、车灯耀眼,如此不愿风驰电掣而去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在许多人的羡慕嫉妒恨中多停留上那么几个片刻的炫耀时间吗?十字路口的红黄绿灯闪烁不定,在极力地想将所有经过这里的人们的生活程序都纳入到一个相同的轨迹里去:绿灯亮了,可以通过,然后才可以继续规矩地去生活;红灯亮了,则代表jǐng示、代表着你所不能够去涉及的禁区。 而这时候前面的红灯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王一则及时强迫自己刹住向前的脚步。 远近处的周围看不见半个人影,汽车在这一刻也犹如大马路上的蛤蟆般稀稀落落;远处的几幢高耸的楼房上灯火星星点点,隐隐约约好像传过来一些透着熟悉味道的笑语欢声。 “也许在那里,才是会有着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幸福和温暖罢……”王一呢喃地说着话,就好像只是在给自己一个人倾诉似的。 不过眼前红灯仍旧在亮着,如此顽强。 对所有人来说――当然也包括王一自己――安心等待下去的滋味总不会是那么好受。因为虔心等待着的人们从来都不会知道迎接自己的下一站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习惯于等待的人们将他们的命运交给别人、交给苍天、交给时间,甚至交给骰子,就是从来没有交给过自己。 “我为什么要让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来左右自己的思维和行动呢?”王一抬起头来,激动得通红的脸上泛着一股跃跃yù试的神采,内心的情绪也犹如汹涌澎湃的火山般一下子就喷shè了出来――他大声呼喝着,就像一匹脱了缰的的野马脚底生着风,没几个大步就跨越过了那道并不算太长的斑马条纹、将那个象征着jǐng示的红灯给远远地扔在了身后。王一大笑着,笑声在此时此刻这个黑暗的苍穹下传出去很远很远。然后他脚底下生风不停,没有换气就一溜烟地跑回到了他租住的地方――一个能够容纳他暂时屈身在此的、清冷无烟火的“家”之所在。 王一上了中学以后因为离学校实在太远、上下学极其不方便的缘故,便从孤儿院给搬了出来。没几年,老院长一过世,孤儿院没了当家的人,最后终于在翻旧改新的现代化建设大cháo中被新建成了一个家属院小区。幸好这些开发商也称得上是厚道,给剩下的因为孤儿院的拆迁而失去了自己家园的孤儿们另外找了一些还可以安身的住所,房租费用什么的也都是由他们来支付。王一自身虽然无奈于孤儿院的被拆,但也还没有傻楞到说放在眼前的好处都不去要,于是就在云向南的帮忙下――那时候的云向南是已经搬出了孤儿院,但户籍的关系还在――在隔着学校两条街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小房间,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坏,只能说还称得上凑合罢。不找白不找、不住白不住,反正最后也不用自己去掏钱。不过也仅仅只是截止到他十八岁生rì的那天,再往后就该去自谋生路了。开发商不是大菩萨大善人,自然也不可能再用大好的房子养着你――“因为他们只是商人、只仅仅是商人罢了!”王一时常忍不住这么去想。 他打开门走进去,扔下足球便先给厨房的炉子烧上水,等着待会儿水开了好去煮碗面条当晚饭。然后才拿着脸盆去水房冲澡――这一片的住户厕所和水房都是公用的。他也没敢真的去冲,仅仅只是用毛巾蘸着水浑身上下擦洗了几遍。书上说,在激烈的运动过后立即就冲冷水澡是有损身体健康的――王一自从知道这条常识后便再也没有让自己冲过冷水澡。 他极尽可能加重自己在梦想天平另一端的砝码。 吃过饭、刷过锅、洗漱完毕,等一切事情都彻底安顿下来后已经是九点多钟,窗外的万家灯火也更加通明。王一将刚才得到的钱掏出来又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和之前他早就已经办好了的护照和机票以及他的一些存款搁放在一起,装进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信封里,牢牢压在他床头最靠里面的地方。 王一没有给云向南说实话,也没有提及自己连出国去的机票都已经提前买好。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来将要去的这个地方的话便一定会遭到云向南的强烈反对――王一理解云向南的想法,而云向南往往也能够知道王一心底究竟在思量些什么东西:他们俩是存着一股默契的。因为王一选择去的第一站就是北伦敦,阿森纳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因为他从来不是阿森纳式攻势足球的崇拜者――云向南才是;甚至他也知道以他的野路子水准能入“教授”温格法眼的机会实在微乎其微――也许会失败,也许更会被人弃若敝履。 但王一依然想去试一试。因为他没有忘记就在不久前的那个破旧的cāo场上,云向南刚刚拍着他的肩膀、极其意味深长地跟他说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人的一生一世,不应该仅仅只为自己而活着! 作为一个孤儿他是比一般的同龄人更能够理解这句话蕴有的深意。 王一百无聊奈地拿起一本英语口语的教材,斜倚在床头,双眼无神着一大堆混乱的思绪早已经就无端飞扬出去老远老远:“我虔诚地爱着足球,想要放飞起自己心中的梦想,想要取得成功、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想要荣获征服。可是足球从来都不那么的单纯。就譬如我要努力去学好英语,更要努力学会如何做人、如何去与别人相处……” 云向南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知怎的就在他的脑海深处一闪而没。 他突然就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看书了。一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与惶恐相互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胸膛里面激荡着、糅杂着,让他的心也立即陷入到了一张看似无形实则缜密无比的大网之中。 耳边来回飞舞的几只蚊子在嗡嗡乱叫着,那是因为它们的生活从来不会有烦恼、从来都一如既往的懵懂不堪。 下一刻王一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到枕头里面去,就仿佛他渴望的荣耀时刻便在这咫尺之近! 第1章 关于梦想(6)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接下来的几天,王一没有再去学校。因为随着高考时间的rì益临近,学校也给临考的考生们放了一周的假期让他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当调整一下应试时候的状态,好郑重地迎接每一个人人生中最大的一道坎儿。不过对这时候的王一而言,他的生活则是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每天准时去老地方练上几个小时的球,其它的闲暇时间就努力着让自己看进去那些公式庞杂的复习类参考书目;再不行就出去转一转,散散心,也顺带着拜访一些以前的街坊邻居和相交的好友,礼貌地告知一下自己可能将要出远门的消息,然后寒暄着陈旧的落灰往事,讨得一些“恭喜恭喜”之类毫无营养的话语。 没有人会像云向南一般用一大叠钱来表达情谊的沉重、来表达他们对一个即将远行的人的殷殷祝福,但王一也不在乎。因为对任意的一个人来说,他的一生之中能够交到一个像云向南这样知交的良师益友,应该是有多么的幸运与幸福呵! 他还能有什么再去奢求的东西呢? 所以当出现在气氛森严的考场上的时候,他也是完全没有如其他人表现出来的那般莫名的紧张、或者兴奋。他不准备从这场戒严的监视下奢求能得到些什么东西,所以这一刻他的心如止水般的平静无波。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就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似的,冷眼审视着一群的可怜人儿或悲或喜地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无可自拔。王一虽然也清楚自己是不太喜欢这些氛围的,但还是强迫着让自己安安静静坐在这里。因为他始终记得老院长曾经谆谆的教导:要读书,要好好地去读每一本书。然而最终王一也仅仅只让自己做到了前半句;至于说后半句,看来永远都会是属于他的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了…… 如果说人真的在死去后会生就魂灵的话,那么王一笃定自己出现在这个考场上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安慰故去的老院长曾经对美好未来的不懈努力与向往! 两天的时间说长是不长,说短也是不短。许多考试的学生在最后的下午刚刚一踏出考场就肆意地鬼哭狼嚎不断,书本也在天上胡乱飞来飞去;青chūn与放纵气息的洋溢在这个时候尽显无疑,便仿佛他们以前十二年间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一朝释尽。王一看着他们在这一刻的状若癫狂,心间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庆幸。因此他淡然地笑着走过他们的身旁、走出栅栏四处的校园、走过那些人迹车声熙熙攘攘的街道,又回到了他马上就会再次面临着离别的“家”。 这是不是一股解脱的意味――他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 ―――――――――― 第二天,王一一个人从早到晚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整理收拾了一下房间,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封存,并且仔细检查好水电之类的设施以确保不会存有什么安全的隐患、在为自己的这一次远行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此前他有跟云向南提过,云向南也答应了会时常抽时间过来看照一下。不过至于最后王一的试训到底会不会成功、他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云向南没有去过多追问,王一也没有去回答。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不是在这里、不是在此刻。 就像王一此时此刻独自一人坐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神情木然着仿佛是在缅怀他身在这座城市的最后时光。 窗外,那儿的一片灯火阑珊依旧。 第1章 关于梦想(7)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拎着一个厚实的皮箱通过安检口,走进了人声鼎沸的候机大厅。 在这时节盛夏虽然还姗姗未至,但外面的天气已经是渐渐炎热了起来。不过一走进大厅,浑身上下却能立时就感受到许多的凉意。不太习惯的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穿得太单薄了一些。来自天南地北的旅客们来来往往,来回的步履匆匆着不停――身处其间,脚下也不由自主地会快上那么几分。喇叭里面不时传出来电子合成的女声播报,总显得那般生硬,不带些许感情的味道,偶尔夹杂着几种外语的同声传译,使得他即便站定了身形努力用心去仔细听也依然听得相当的费劲。说实话,他在内心深处对这次旅程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却从来都没有像这回这般需要飞得那么远、那么长。 栈桥上他倾着身体远远往外探看出去:窗口外面的停机坪上几架白sè的客机正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做着十分笨拙的“转体运动”,正在准备整装待发――只是相较于体型硕大的飞机,那些来来去去在忙碌着的人影渺小如蝼蚁一般。 这一刻沐浴在一场明媚阳光下,那些银白sè的机身是闪耀着一种如梦似幻的七彩流光! “难道这就是我的‘梦想号’吗?”他便仿佛是在刹那间呆傻痴愣了过去,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突然王一好像心有所感似的转过头去,恰好瞥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在这些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一闪而没。他心里顿时一紧,快走出去几步想再去仔细找寻的时候在眼前只剩下了那一大堆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他有些疑惑,心底则在暗暗自嘲着:“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我的眼睛花了……”只是虽然在这么思量着、也还在这么妄图说服着自己,可不知怎么回事王一的内心世界在那个瞬间一下就变得有些空拉拉的,就好像是失落掉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至关重要的东西。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大家好。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第CA1206次航班预计将在四十五分钟后起飞。此次航班将由西安―咸阳国际机场途经上海飞往英国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请各位旅客在六号登机口开始登机,请各位旅客在六号登机口开始登机。尊敬的旅客朋友们……” 喇叭里紧接着又用英语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次王一差不多可以听懂。他从兜里掏出机票仔细核对了一遍,然后拉起皮箱,也以一个匆忙旅人的身份混入到了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去,如此的悄无声息就像一点水滴落入了汪洋大海。 然而王一不会知道:就在这个空旷的候机大厅里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一个男人拖着一只瘸腿,在那么多陌生疏离的目光下掩面失声痛哭就像一个迷失的孩子。他自然也更加不会知道:云向南会那么远风尘仆仆赶了来就只为了可以再亲眼看他一眼,在最后却是眼睁睁看着他登上了飞往伦敦的客机。 “他为什么要去伦敦?” “他难道不知道在英超出场是需要‘劳工证’的?” “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踢过哪怕是半场的国字号比赛?” “他为什么还要如此执意要远赴英伦?” “他又为什么连一个字都没有亲口跟我说起过?” 云向南缄默无言着,混乱的思绪犹如一股头脑风暴在肆意撕扯着他的一切追忆、一切猜想…… 于是在下一刻他将自己的头颅高高地昂起、将胸膛直直地挺起:他穿行在人流中,穿行在阳光里,穿行在别的人大惊小怪、窃窃私语的注视下…… 同时他的内心是平静的,是从容不迫的。 “我怎么能辜负你?我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独行?” 天上,一架飞机正在盘旋而过,不知是载着谁的梦想而去。 第2章 在英伦(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位于英格兰大伦敦希灵登区南部、伦敦市中心往西24公里处,是世界xìng的大都会、英国首都伦敦的五个民用机场之一,同时也是在整个欧洲吞吐客流量最大的国际化机场。 出口境检处,一个很明显因为总爱喝酒而通红着酒糟鼻头的英国“约翰逊”直直往上挺着他的大胸膛,在接过王一递出的护照与签证的时候还别有意味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 “来英国做什么?” 这是从骨头里头渗出的骄傲而且充满狐疑的语气,代表着大英帝国还未散尽的往rì荣光。但王一听明白了。他不仅听明白了这个入境管理员话语隐隐的意思,而且也听明白了他的骄傲、他的疑惑――以及由来。 “旅游。” “伦敦可是个好地方!很荣幸地希望她可以给你带来一段人生的美好回忆。” “谢谢。” 说完这话,王一拖上皮箱,头回也不回地便走出了机场的候机大厅,将那些喧嚣熙攘的人流给甩留在了身后老远老远。 ―――――――――― 走出机场,王一抬眼仰望了一下头顶的天空,紧接着就低头瞄了一眼手表――他刚刚在大厅里面就已经调整过手表的时差: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的两点多钟。伦敦的天气在今天居然是出奇的好,几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倾洒在过往行人们异常欣喜的脸上。在这个常年都会被大西洋上空飘过来的浓重雾气所重重笼罩着的城市里,出现这么明媚的天气不能不说是一个上天给予下来的恩赐。王一方才还有些郁结着的心情在这时候也随之而变得轻松明快了起来,就仿佛这些美好阳光的出现是在这一刻欢迎着他的到来、是在预示着他的此行一定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乐观结果。 在英国,很少会有招手即停的出租车,更勿说是在伦敦。这是二战期间纳粹德国长期的物资封锁所留下来的几个后遗症之一。作为一个岛国,过去习惯了配给制度的人们的生活在一些方面还保持了当初留下来的一份朴素俭约:因为英伦三岛油价太过昂贵的缘故,往往出现在街道上的出租车不是载着已有的乘客,就是奔驰在去电话约定地点接人的路上。还好所幸的是在机场、火车站一类往来人流比较多的地方还是有着一些出租车公司的空车在等待着初来乍到的旅人,不然王一这一会儿就只得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去一站站地赶公交车了。 他走过去选了排在长长的车队最后面的一辆,将行李给放进后备厢,人也紧接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的司机是一个很典型的英格兰胖子,四十多岁的模样,穿戴着相当整齐的装束,但头发已经花白,而且秃得只剩下四周围可怜的一小圈。正在翻阅着报纸的他显然没有料到上来的会是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黄种人。不过也只是稍微愣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后就热情地招呼了起来,就犹如是在舞台上表演着莎士比亚的戏剧一般:“欢迎来到伦敦!远方的客人,我想你定然会愿意与这一座美丽的城市相厮守的。在这里,请接受托尼・雅各布斯献上的祝福、且允许他可以为您的旅行提供上最好的服务。”说着便打开了他座位旁边非常令人醒目的里程计价器。 “去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王一会心的一笑,报出来了他想要去的地方。这几个单词的发音有点拗口,他说得不甚标准。但这个中年大叔很明显听懂了―― “是阿森纳的那个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吗?” “没错。” 得到确认的司机也笑了一声,然后启动汽车,掉转车头拐上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另一边还频频地从后视镜里面打量着王一,同时嘴里也是在不停地寒暄着: “你是阿森纳队的球员吗?” “不是。我只是想去试训一下,看看自己的水准究竟如何……” “哈哈,原来你只是去试训的。可是为什么不到科巴姆足球训练基地去试一试,而非要执意去阿森纳呢?我们切尔西可是卫冕了这个赛季的英超联赛冠军呢!” 原来这个叫托尼・雅各布斯的中年司机竟然是切尔西的球迷。就算是不太关注欧洲足球的王一也知道这两支球队是“伦敦德比”的对手,也堪称是死敌。因此他不知到应该如何来回答这个突兀的问题,不禁就感觉到有一些的尴尬与无措。 “你就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啊,总会被那一些表面上听起来、看上去很漂亮的理由所迷惑住。阿森纳固然能够踢出很好看的攻势足球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足球比赛归根到底还是要用皮球滚进球门的次数来说话的。若是以谁踢得漂亮来排定名次的话,那切尔西在今年又为什么能够再一次拿到英超联赛的冠军呢?还有呢,就算阿森纳的‘教授’阿塞纳・温格是以善于发掘年轻球员然后加以培养而著称的,可话又说回来了,像法布雷加斯这样的幸运儿到头来又能够出几个呢?” 王一知道他说的是这个赛季在英超联赛里获得巨大关注的、被誉为“维埃拉接班人”的西班牙年轻球员弗朗西斯科・法布雷加斯。这个名字通过作为阿森纳球迷的云向南的嘴巴经常会出现在王一的耳边。 “踢得好就留下来,踢得不好就走人,在足球场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这时候的这个托尼俨然已经是以一个足球引导者的面目出现在了王一的面前,“因此便从这一点上面来说,阿森纳的科尔尼与切尔西的科巴姆又有什么区别呢?” 王一静静地坐在后排,仔细回味着托尼・雅各布斯唠叨出来的这一大堆的话。因此在此前他从来没有尝试着与一个仅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谈起这些有关足球的话题,这经历对他而言还有着相当程度的新奇。 “原来,他以为我是因为这些的原因才选择来阿森纳的。然而,我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来的呢?”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从云向南拍在他肩膀上的手臂传过来的一股坚毅无比的力量,就想起那些大白飞机似曾相识地一次又一次划过他头顶的深蓝夜空、出现在他迷离的梦境之中…… 汽车依旧在飞快地沿着沥青小路往前行驶着。车窗外面已经由刚才的热闹喧嚣渐渐变得是有些不堪入目的荒凉。透过公路两边居民所住房屋的大小间隙,可以看到不远处繁茂的森林和平旷的原野。 闻名遐迩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就安静地坐落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 “为什么它离城市会是这般的遥远呢?难道说只有寂寞和宁静才能够容纳一颗对足球最为本质的虔诚之心?”王一在呢喃自语着不停,就像从前他无数次做过的那般。 “已经到地方了。”作为司机的托尼・雅各布斯说着便停下了车,然后指了指前面,“在路口有个街牌。我想以你的英语水准应该可以看明白的。” “谢谢。麻烦你远远跑了这么一趟。”王一掏钱付账下车,然后将行李也搬出来搁在了路边。 “在英国是很难拦到出租车的。如果下次还需要有什么服务的话,就给我打电话。”他递过去一张名片做了一个个电话的手势,笑着又加上了一句,“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 王一也陪着笑了一下,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要我说,我觉得你真的可以选个时间去上一趟科巴姆训练基地……”托尼・雅各布斯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这个年轻的、来自异国他乡的‘梦想追寻者’?” “王一,中国人。” “中国人?噢伙计,我起先还你为你是rì本人或者韩国人呢!不得不说你的出现改变了我对中国人一贯的印象,我还从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谦逊懂礼的中国人呢!”出租车司机托尼・雅各布斯将头伸出车窗大声朝他喊叫着,“不过在球场上,你最好还是要表现得更加凶狠一些。没有哪一个主教练会喜欢出现在球场上的绅士风度……” 王一微笑着站在原地,目送着他和他的汽车一起慢慢消失在了远处――内心突然生出的一股熟悉就仿佛是在缅怀着一个初识的相知朋友的就此离去。 第2章 在英伦(2)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詹姆斯·怀特成为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守门人已经足足有二十年的时间。作为一个从小就被父亲抱着去海布里观看阿森纳队比赛的老资格球迷,他对于自己的这份工作是非常认真而且虔诚的。每一天的清晨他都能够比其他人更早地来到这里,打开大门然后等着各个年龄阶段的球员们陆陆续续地到来:瞅着那一群青chūn活力的年轻人总不停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来来回回与进进出出,虽然有时候也会因此禁不住无端感慨属于自己曾经的青chūn时光的老去,但更多时候则是在为球队未来的美好发展充满着一股无穷的信心。平rì里,如若是有新加盟的球员有礼貌地过来打招呼的时候,詹姆斯·怀特老爷子就一定会高高兴兴着问来人讨要上一个签名。他总是在思量着如果将来有一天当他老眼昏花、行动不便再也不能够胜任他挚爱的这份工作、无法坐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用那些各式各样的球星签名来回味自己一个人躺在藤椅上的安详晚年。而如果在恰好若能遇上有阿森纳主场比赛的rì子,他便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摆上一个老旧收音机,听着那里面不断传出来的解说员的嘶吼与唤叫以及现场球迷们发出的呐喊与嚎叫,然后将自己的身心全部都给沉浸进去——那些时候,他总是可以感觉到绿茵场上传过来的激情即使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扬声器也能够那般迅捷地浸染到自己的灵魂最深处、影响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就是如此喜欢在这平淡的生活中享受着这么一个个怡然自得乐趣的rì子! 像无数个夏季里的往常一样,在午休的时候詹姆斯·怀特老爷子趁着吃完饭过后的一小段闲暇时间小睡了一会儿,因为他现在的jīng气神早已经不比当年——要是搁在年轻时候的他一定还能够趁着这时候休息的时间兴奋地跑出去踢上几脚球才肯罢休;清醒过来给自己泡了一大杯提神的咖啡,然后翻出一大叠报纸就安心坐下来准备浏览品评一下各路媒体们对阿森纳刚刚过去的这个赛季成绩的诸多评价与回溯。不过话若说回来,这也仅仅只是他用来打发自己rì常时间的消遣方式中的一个罢。 距离赛季结束已经过去有十多天的时间,一线队老早就没有了什么需要训练的任务,球员们也都四下飞赴去了各地:该度假的度假,该休养的休养。基地里每年到这个时候一下子就会显得过分的冷冷清清,甚至一度让热闹了大半年时间的詹姆斯老爷子都变得有些不太习惯起来。虽然说时不时还会有着预备队和其他各个梯队的球员过来参加训练,但也因为今天不是周末的集训rì而看上去显得那么的稀稀拉拉着。缘于此,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也就没有放在外面的门口处。 “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詹姆斯·怀特一转过头去,便看见一个东方模样的男人——或者可以说是男孩——正在小心翼翼地往进探头探脑着,周围再没有别的人影出现。很明显,就是这个小子在出声说话。他扔下手里的报纸从房子走了出去,心里还稍微有着一点被无端打扰到了的不满情绪。 “请问,这里就是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吗?” “如果你说的是属于阿森纳俱乐部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那么就是这里。”他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略显青稚的脸上一闪而过了一丝喜意与如释重负,不过不知是出于一股怎么样的心理,他马上就又给加上了一句,“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今天可不是俱乐部的对外开放rì。” 詹姆斯·怀特也是不能够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着要在这个小子的脸上看到喜悦和失望两种表情瞬间的来回变换,就像他曾经听说过的来自一个遥远东方国度的“变脸”的戏法,仿佛可以以此稍稍满足一下他心底那一点点不允许言道出来的戏谑心思。 “哦,我不是来参观的。我是赶过来参加试训的。” “来试训的?”老人心中惊疑了一下,很快就将眼前这个年轻的身形和曾经那一张张也同样充满着期待向往的脸重重叠叠在了一起。只是从前的那些脸庞有黑的、有棕的、也有白的,但就是从来没有过和这个少年一模一样的黄sè。于是,他在心底忽然就泛起来了一丝想要继续深入地探究下去的兴趣——也许是因为这毫无新意的无聊生活已经让他的整个人也都开始变得那么无聊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王一,中国人。” “有试训的邀请函吗?” 看见这个少年在下一刻因为听到这个问题而低头不停嘟囔着却是一副说不出什么具体辩驳的局促惶恐模样,詹姆斯·怀特的心里一下也就非常非常了然了:又是一个仅仅只为一个单纯的梦想而前赴后继的青chūn少年呵! 不知怎的他就突然记起了从前也年轻过的自己曾经倾洒下来的那些汗水和泪水——为了那一抹鲜亮的红,如痴如醉、至死不渝! 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帮助一下这个年轻人——不是因为可怜,也不是因为戏耍的嘲弄。作为一个热爱球队爱到骨子头里的“枪迷”,詹姆斯·怀特认为自己本身就应该有如此的义务:这个少年需要阿森纳这样的一个舞台,而阿森纳也需要他在台上的卖力表演。也仅仅如此而已——因为谁也说不定他会不会就是下一个阿什利·科尔、下一个西奥·沃尔科特。 “没介绍人也没有什么关系,身为球员只要自身有实力就行。不过你今天过来得实在不是时候,基地里面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人的。三天后的周末才是各个梯队球员的集训rì,到时候你再过来罢。也不要太过心急了,你能大老远地跑了来,难道还在乎这么几天的等待吗?小伙子回去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放松一下自己,再好好游览一下伦敦这座美丽的城市。我当然希望你最后能够爱上这里、终归留下来……” 老人有用相当缓慢的语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像一个谆谆不倦的智者。看着这个少年好像是略有所悟地点着头朝外面走了出去,詹姆斯·怀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满心希望的年轻人是否是真的听懂了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嘱咐…… “中国?中国?”詹姆斯老爷子使劲拍着自己已经半秃的脑袋,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印象呢?难道我已经竟然是这般的老了吗?” 第2章 在英伦(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三天后的王一一大早上便出现在了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大门口。他上下“全副武装”着,只在单薄的球衣外面加穿了一件外套,脚下则是一双短钉的硬底专业球鞋。虽然当下的这个季节已堪堪可以说成是夏天,可一大清早从山坡上吹掠而过的风还是很有些渗人的凉意。不过他却仿佛是浑然不觉,四下来回活动着看上去着实好像一副兴奋过度的模样。在过去的几天里他都是一个人在旅馆里待着也没有做什么过于激烈的运动,养jīng蓄锐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的这个答案――或许对他而言也可以当成是一个相当严酷的裁决。 科尼尔足球训练基地的守门人詹姆斯・怀特在像往常一样驱车到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看见有人正独自在离门口不远的一小块空地上弯腰提臀,做着一些简单的热身动作。他顿时便显得有些诧异,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能够比他来得更早――而且更加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人却是还没有能够获得一个可以进出这个现代化训练基地的资格。 “早上好啊?实在是抱歉,那天最后走的时候太着急,忘记了问您的名字……”王一一眼就认出是几天前特别叮咛嘱咐过他的那位老人,连忙出声热情地打着招呼。 “詹姆斯・怀特。熟悉我的人都愿意叫我老怀特,我当然也很喜欢他们这样的称呼……”老人一边用力拉开大大的铁栅栏门,一边笑吟吟跟王一出声寒暄着。 “那么――”王一见状连忙上去搭了把手,忽然就一副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早上好,老怀特。” “早上好,王。说实话你来得可真早呵……”老人还没有忘记他的这个怪异的姓氏。 “嘿嘿,这个招呼熟悉得简直让我以为你都已经是阿森纳俱乐部的一员了。不过今天你来得还是太早了一些,你每天都是对足球有如这般充满着全部的热情吗?”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出来了一句,“你对足球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如此的火热激情吗?” “我想,我可以让自己努力去尝试一下。”王一在心底认真思量了一会儿,给出了这么一个可以说是相当谨慎的答案――一如他的xìng格与为人。 “既然如此,那么你等一下在场上的时候可就要全力以赴去表现呐。老怀特之前可是已经用自己的名字给你打过保证票的……” 只是老人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思绪同时也是在不停飞扬不定着:“能像他这么执着于足球的人,是没有什么不能够成功的理由罢?” ―――――――――― 史蒂夫・博尔德是阿森纳俱乐部专门负责青年队相关训练事宜的助理教练。作为前阿森纳球员、格拉汉姆时代“后防五老”之一的他,曾经亲眼见证了“兵工厂”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所有辉煌时刻。所以他对阿森纳存有的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感情,也总是在争取着可以将自己分配到的工作做到最好,为它在欧洲大陆的崛起与屹立贡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已逾不惑之年的他已经免不了有一点点要在此落叶归根的心思。 在前两天,在相互闲谈的言语间从看守大门的詹姆斯・怀特那里听说将有一个中国人要过来试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可以尽量多给一些机会的时候,史蒂夫・博尔德当时在心底就很是不以为意而且还稍微带着有一丝丝的埋怨的:“中国人什么时候也能够踢得好足球了?”不过虽然确实是这么思量着,但本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严谨务实态度,他还是打算在今天安排上一场对抗赛来考察一下手底下这群小伙子们最近的进步程度――也顺带着能观察一下这个来自那个遥远国度的愣头小子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然后再让他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职业足球。他已经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甚至他也很肯定詹姆斯・怀特老爷子在这个小子最终被淘汰后不会唠叨什么闲话的――他理解每一个“兵工厂”球迷内心的那份期许与渴望。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也有过那么一颗激昂的、红sè的不倦之心。 还没接近训练基地大门口处的围墙,史蒂夫・博尔德就隔着老远老远看见墙边的空地上有一个隐隐约约正在活动着的人影。等汽车驶近了他才发现是一个穿着阿森纳球衣的东方少年,正在弯腰做一些在他看来是极端业余的热身动作。 史蒂夫・博尔德可以以圣母的名义发誓他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陌生人! “嗨,这就是你前两天说的要过来这儿试训的那个中国人吗?”他突然转过身笑着朝端坐在门岗房子里面的老怀特大声喊问了一句。 “没错,就是这个小子。”詹姆斯・怀特也马上笑着踱步走了出来。 “等他热身完毕,让他到后边的训练场上来罢……” “嘿,史蒂夫,你相信吗?我敢说这个小子在这里的热身至少已经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老怀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可以如此勤奋的球员呢……” “你前后才见过他几次?”史蒂夫・博尔德忍不住就反驳出来了一句,“更何况,勤奋最终也不能够代替天赋。” “但勤奋总归也是一个成功的球员所不可或缺的品质!” “那好罢,”碰上了这么一个固执的老头,平rì里在球员眼中甚为威严的助理教练先生这时候也禁不住有些头疼起来,“那就具体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他究竟配不配穿上这么一件伟大的红sè球衣。” “当然如此。”老怀特高兴地就像一个取得了胜利的将军,笑容满面。然后他朝远处大声喊叫了一嗓子,王一立即就小跑着赶了过来。 “这位是负责阿森纳青年队训练事宜的主教练史蒂夫・博尔德先生,以前可是人人都知名的大球星……” “我知道的,您的防守技巧是我应该多多学习的地方。”王一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句。 “小子,你拍马屁的功夫很不错嘛,就是不知道这脚底下的活儿会如何。我博尔德可是不吃你这一套的!所以接下来我可是不会看在某个人的面子上就会手软的,你小子最好能够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史蒂夫・博尔德说着走上来一巴掌就重重地拍在王一的肩膀上,然后才斜眼瞄了一下手表,“从现在起,你最多还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是的,先生。” “不管你最后究竟能不能进到这里面来,”史蒂夫・博尔德侧身指了指身后训练基地的大门,“我都希望你可以记住:没有哪一个教练会喜欢一个只会说大话而脚底下一塌糊涂的球员。” “是的,先生。您的教训我定会放在心上的。” “尼古拉斯――”眼神贼亮的史蒂夫・博尔德忽然毫无征兆地一个转身,叫住了一名因为迟到而正想偷偷摸摸溜进大门去的年轻球员,然后大声喝道,“带着他去更衣区,若是有其他要求的话也都满足。至于你,等一下的训练课也就不用来参加了。” 那个球员正战战兢兢着,还以为马上会遭受到什么非人道的惩罚,没料到被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偌大馅饼给砸在了头上,连忙将胸膛拍得嘭嘭直响在打着保票,随后就连拉带拽着将王一给扯了开去,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往后回头,仿佛是生怕一个回头间教练就会重新叫住他临时改变主意似的,不过在心底倒是很纳闷博尔德先生今天居然会如此的宽宏大量。这位名叫尼古拉斯的球员想这些事情想得有些过于投神,一时间连他拉拉扯扯的这个人究竟长得啥模样也没顾得上去看清楚。 王一脚步没有停下,在回头往后瞥视过去的时候恰好看见满脸欣喜的詹姆斯・怀特老爷子远远朝着他高高举起一双大手,脸上的笑容仿佛就是要驱散这一刻天上的层层yīn霾。 第2章 在英伦(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也许对王一来说他这一生中最不能够忘怀的一个场景就是他第一次踏入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集体更衣室的时候。看着那一大排锃亮无比的大衣柜在靠着墙的两侧罗列得整整齐齐的模样,感觉就好像一群顶礼膜拜的卫士正在为他们的君王列队、宣誓效忠。虽然在以后的职业生涯中进进出出各种各样的更衣室对他而言已经变得犹如吃饭睡觉一般的随随便便、毫无新意,可他依然也不会忘记那一个场景、忘记在进门的那一刹那间仿佛就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所荡漾出来的一种力量感与使命感。 在他以后所经历的那些或是平淡、或者激昂的比赛过程中,这种感觉似乎也从来就没有离他而远去过! ―――――――――― 王一只身站在这个更衣室的门口,脑海里在思虑不止、浮想蹁跹着―― 他好像能看到一**起伏不止的各种颜sè的人浪在他的眼前荡漾着最终远去;他仿佛能看到一大团一大团攒动着的脑袋挤成黑压压的一大片,分不清其中肆意放纵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也能看见另外一些的人兴奋得满脸涨红、手舞足蹈,在尽情发泄着他们心底的快乐与畅然;他抬起头,不断飘舞下来五彩缤纷的纸絮掩蔽住了头顶上那片深蓝sè的天空;然后他发觉这一刻的自己仿佛就是置身在一个无声的电影世界里,在经历着与那些人相同的悲喜流离…… “嗨,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尼古拉斯・本特纳,未来的丹麦足球先生、欧洲金靴奖得主。”走出史蒂夫・博尔德教练可及视线的这位大高个顿时就表现得活跃了起来,半搭半搂着王一的肩膀,俨然是以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自居,“可以叫我尼米,一般只有跟我关系足够亲近的人才可以这么称呼我的。怎么样,我这下子对你够意思了罢?” 王一愣了一下,笑着回道:“王一,来自中国。这次是是前来阿森纳参加试训的。” “中国人?”尼古拉斯・本特纳顿时显得有点狐疑,紧跟着又连忙追问起来,“那么你有女朋友了?” “没有啊,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问?”王一感觉这个问题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奇妙的暧昧。 “竟然没有?那应该不对哈……你既不是博尔德先生的亲戚,也不是他内定了的女婿,那他怎么可能会对你这么好?好到甚至连我都迟到了这么的长时间居然都没有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惩罚,还说因为陪着你我居然可以不用去训练?没什么说得通的理由呵!难道说……你给他送大礼了?”尼古拉斯・本特纳这么想着想着眼睛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立即就谄笑着凑了上来,“你给塞了多少?说说看,我来算算我挣得还够不够。以后要是每次迟到了也多少能塞点而不用去卖力跑圈,那我就可以天天早上睡懒觉。哇哇哇哇哇……” 王一听得直翻白眼,没有理会他。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啦,别那么总是板着脸。我当然知道博尔德先生不是这种人,你要真能行贿成功其实也算你小子有本事。”丹麦小子说着话,总感觉嘻嘻哈哈着没个正行。 “我想要去冲个澡,浴室在哪一边?” “出了门之后往右拐。哎,你要不要来点什么点心填一填肚子?我刚在想着去一趟食堂的。”这个英格兰小子八成是想着能去假公济私、捧个鸡毛当令箭顺点吃货回来。 “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都已经走出更衣室大门的王一往回探出半边的脑袋露出了两只显得细长促狭的眼睛,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对你说上一声谢谢……” 尼古拉斯・本特纳看着王一说完这话就倏然一下就闪没不见。他下意识摆了摆手,试图说些什么话终究也是没能够说出来,只是在心底留下了一点点相当茫然的欣悦、不知滋味如。 ―――――――――― 当王一和尼古拉斯・本特纳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大约十点多钟。天空上依然积着厚厚的云层,仿佛只要人一个眨眼间就会立即掉下来似的;不远处大片的树林也被天sè映衬着更加显得葱葱郁郁,好像在里面是隐藏着这个世界为何总是如此yīn霾不堪的秘密;只余下近处的数块草皮依旧在葱绿无比、丰茂茁壮,无论任人怎般的践踏也终不能使其改变它原有的本sè。 训练场上,其他的青年队成员已经在体能教练的引导下完成了一个组额度的训练任务。他们三三两两或散或聚待在了远近处的几个角落里,趁着中途休息闲暇的时间相互热切攀谈着,看着相熟的尼古拉斯・本特纳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子远远过了来,虽然心里可能都是有点隐隐的纳闷,但还是纷纷出声打起了招呼来: “尼米,方才怎么没能看见你啊?” “你早上到底死哪去了,该不会是昨晚‘做运动’累得下不来床了罢?哈哈哈……” “哎,你领着的这人是谁啊?该不会就是你表大爷家的亲戚罢?” “别乱说话,没看见是一个黄种人……” “……” 不远处的史蒂夫・博尔德一回头望见这两个人走过来,随即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拍了几拍巴掌,几声急促的哨响立时就将这些球员又给集合在了一起,紧接着说出来的几句话也是立刻解开了他们心底对这个陌生来客的种种疑惑: “来自中国的王,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阿森纳俱乐部要求得到一次试训的机会,以检验他是否有能力可以留下。对他之前的一些表现我们的门卫朋友老怀特已经给予了一个非常高的个人评价。虽然――”史蒂夫・博尔德伸出手摸了摸鼻头,一副yù言又止的揶揄模样,“我一向认为老怀特看球的水准绝对是要比他看球员的水准要高出去很多很多……” 底下顿时就传出来一阵类似气球突然破掉的轰堂大笑,其中还夹杂着几下促狭、怪异的口哨声。 “但是――”史蒂夫・博尔德又使劲吹了几声哨,肃静了一下现场的纪律,继续说道,“女王在上!为了公平与公正起见,我还是打算安排一场队内的对抗赛,希望能够让中国的王尽可能地发挥出他自己全部的实力。当然啦,这一场对抗赛也并不仅仅只是承担着检验来自中国的小子是否能够留下这么一个作用。通过下面的这场比赛,我还想要具体考察一下场上的各位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的进步水平与竞技状态。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够拿出自己最认真的热身准备、最佳的心理准状态来对待……” “你踢的什么位置?”说到这儿,史蒂夫・博尔德忽然回头询问着王一。 “前锋。”王一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那你就稍微准备一下罢。待会你一个人去打单前锋――我给你足够的发挥余地。”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喏,这个给你!我刚才看你好像没有带的。戴上罢,小心待会磕磕碰碰会受伤。”尼古拉斯・本特纳趁此连忙凑上来,递给了王一一双护腿板。 “谢了!” “刚才,博尔德教练的那些话你其实也别太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的,只是有些时候在训练场上可能就显得过分严厉了一些……” “没什么,没有什么的。真的!”王一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脸上挂着的笑意依旧盎然。 “尼古拉斯――”远处突然传过来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嘶喊。 “一定要加油,一定要加油!王。”他紧攥着拳头朝王一使劲挥舞了一下又一下,一步步地跑远了。 而王一的脸上始终在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直到尼古拉斯・本特纳跑出去很远很远以后也没有消散。然而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眼睛深处透出来的那些无端的落寞与寂寥…… 第2章 在英伦(5)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一件黄sè的训练背心被套在了王一的身上,这是替补一组所分到的颜sè。他站在大中圈的位置,脚踩着足球在等待着一声开场哨音的响起。虽然对他而言以前也很多次经历过如这般相类似的场景,可是从来都不曾像这次在上下充斥着一股子“未来究竟会如何”的裁决味道。 他抬头瞥视了一眼他身边的搭档――一个跟他年纪相若的英格兰小子脸上还稚气未脱,正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上转移开了视线:球场边上只站着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大都是剩下来没有抽到上场签的青年队队员;史蒂夫・博尔德教练板着一张脸环抱着胸杵在场边,冷冽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也都是悄悄移开他好远好远――他还需要仔细观察场上的队员们所表现出来的准确的竞技状态,所以比赛的临时裁判只好由另外的一位体能教练来担当;相当倒霉的尼古拉斯・本特纳则因为早上的迟到而被加倍了处罚,正在旁边的另一块草场上卖力地跑着圈――非但不能够上场,甚至连观看别人出sè表演的机会也都没有了;詹姆斯・怀特老爷子也站在球场边上,看见王一转头看了过来,手中的一杆红sè旗帜迎风挥舞得更加有力…… 然后王一便听见一声清亮悠长的哨响,就像小时候的记忆中一大群扑扇着翅膀的白鸽戴着鸽哨划过头顶晴朗无云的天空。他有如条件反shè似的将球踢出去,然后朝着前面跑了出去。只是不知怎的,那一刻浮现在他脑海里的竟然是云向南扬着无力的手臂逐渐走远的那一副无比没落的背影…… ―――――――――― 一场几乎不可能见诸于任何报端的队内足球对抗赛就在这一阵阵时起时伏的哨音和几声偶尔的喝彩、或者惋惜声中断断续续地在进行着。 因为替补的这一组是由王一来充当单前锋打451,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顶在整个阵型的最前面,等待着队友们从后场的长传或者边路突破后的下底传中。然而缺乏有效支援与足够身高的他很快就陷入到了对方后卫们肌山肉海的包夹中去了;在国内踢比赛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这般就如同是一头撞进了一堵堵坚硬围墙似的的防守待遇,所以这让他在上场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努力适应着这种皆然迥异的足球风格。而且还因为尼古拉斯・本特纳刚才递给过来的护腿板大了一号的缘故,他停球带球的时候若是一不小心没能吃准部位,马上就会影响到停球的质量以及接下来将要做的一些附加动作;很多次都是因为如此的缘由从而立即就被贴身紧防他的后卫抢断掉了皮球,然后一个大脚远远踢出去了事――让人无奈。他也尝试着让自己回撤去接球,不过很显然在国内练成的略显粗糙的脚下护球技术在大多数时候很难将球稳稳拿住,看得场边的史蒂夫・博尔德连连摇头不已。同时他跟队友之间的相互配合也是远远谈不上默契,分出去的仅有的几个好球也都因为后面没有接应点而变成了在极端可笑的失误这一项上的统计数据。 王一心底很明白自己的长处不是在于用本来就不甚强壮的身体去和对方后卫的肌**子硬碰硬拼抢位置,而是在于能够用一些小范围内的传球来为跑出空位的队友传出致命的一击。他最习惯、也是最自信的位置就是一个类似于前腰位置上跑位飘忽的影子前锋,而不是像今天如此般顶在对方禁区最前沿做一个大块头的战术中锋。所以他趁着一次死球的机会,找到了站在场边的史蒂夫・博尔德: “先生,我在前面需要一个搭档。” “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搭档的接应,我可以往后撤出一点来为他做球。” “可你才是一个前锋!” “我是前锋,这没有错。但我并不擅长shè门,我最好、最自信的技术是传球与做球。我需要我的位置能往后撤一下,然后获得一个可以供自己zì yóu发挥的空间。” “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好笑的一个笑话,一个前锋竟然说自己不擅长shè门?”史蒂夫・博尔德突然就好像一个情绪状态亢奋得几乎完全失去了控制的jīng神病人,在手舞足蹈、惊声尖叫着,“你以为足球,是像桌球和网球那般需要可以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zì yóu发挥的空间上面的平等与公正吗?幼稚至极,简直是一个幼稚至极的想法!刚才是你说要当前锋的、你说要前锋的,那你就要有总是等着被包夹、被冲撞的觉悟!每一个后卫当然都希望对面的前锋能距离他们的禁区越远越好――那么现在恭喜你,你这个前锋成功博得了所有对手后卫的爱戴。不论如何请你记住你的场上位置:你是一个前锋,你才是这场比赛的前锋!但是如果你总喜欢倒腾一些在我看来也不过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传球做球的话,那我没有意见。因为这一场的比赛,我根本不是以你的主教练的身份站在这里的……” 两个人正说话间,十人应战的替补组转眼间就又被打进了一个球――比分被改写成了3:0。临时的裁判含着哨子将球摆放在发球点上,环顾了球场一遍也没能找到可以过来再次开球的球员。 四周顿时间就给安静了下来。远近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集中到在场边好像发生了一些争执的王一和史蒂夫・博尔德的身上。 “球员必须要有纪律,更要有自我担负起一切的责任感与责任心……”史蒂夫・博尔德说着一把推开还在试图跟他解释着原因的王一,走到临时的主裁判旁边耳语交涉了一番。然后就看见他调转回来走到还显得有些愕然的王一面前,一只手臂高高地举起―― 一张鲜红鲜红的红牌赫然! “小子,你出局了!因为你没有遵守足球场上的规则。足球就是足球,就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无情、如此的不留余地――它不允许任何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悔,即使是马拉多纳也不行!而你因为擅自离场留下你的队友去承担你离开之后可能导致的消极局面,这是对他们在球场上的万般努力的不尊敬,也是对足球本身的亵渎。伟大的阿森纳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球员加入的!” “所以,”这一刻史蒂夫・博尔德一如冰山般冰冷凝固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讥诮,“你还要跟我这么继续争执下去吗?” 王一一下子感觉到整个人都给懵了过去。当那一张被高高举起的红牌出现前,他没有料想到这一切竟然会有如此般戏剧化的一个结局。就仿佛只是那么一个轻飘飘的恍然间,他的梦想、他的努力、他身上所背负着的那么多的期待只在一个片刻间就都远去了、消弭了、随风而散了…… 他转头过去看到场边有几个人脸上还带着隐隐的嗤笑,在打打闹闹、指指点点地说笑个不停;远处的尼古拉斯・本特纳也停了下来,远远地朝这边探望着;老怀特的脸上则是显着说不出的惊愕,还有很多的惋惜、以及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般在一大堆嘲弄的人群中喋喋不休地表现着自己一无所知的一面――而且还在为此洋洋得意不止着。 他抬头又望了一眼远方的天空:那里的世界依旧充满着一股无穷无尽的yīn霾,不闻不问这个冷暖人间。 第2章 在英伦(6)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罗德・范尼德是一个球探。 不过作为球探,他显然距离合格的标准线还差得相当遥远。因为他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都未曾为球队招揽到任何的一名签约球员。一周前,他所在效力的俱乐部给这个懒散的雇员发出了最后的一个通牒:如果这个夏天他的努力依然不能够对球队的引援工作有所贡献的话,那么俱乐部将不得不考虑是否立即结束与他当前的这份雇佣关系。被逼上了悬崖的业余球探罗德・范尼德先生在接到这份通牒的时候恰好正在与荷兰一海之隔的国际化大都市伦敦到处闲逛着。在伦敦,阿森纳出产的青训球员的质量与水准甚至在欧洲范围内都是有口皆碑的。只要稍微了解一点足球的人都能知道这个说法。因此属于罗德・范尼德的根据地在接到了这个电话之后也就从伦敦的大街小巷转到了位于赫特福德郡的属于阿森纳俱乐部名下的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他在附近临时租赁了一间民房,打着不完成任务就绝对不善罢甘休的心思认真蹲守了下来。 罗德・范尼德所从属的俱乐部显然不是什么欧洲的豪门球队,甚至连偶尔可以露面一下欧冠的列国豪强也都还远远算不上。ADO海牙俱乐部仅仅只是在荷兰职业足球联赛圈里面的一个小球会罢了,每个赛季非但欧战无望,而且还总是要为了保级去奋力拼杀。就在刚刚结束的这个赛季,ADO海牙在荷甲联赛里十分惊险才保级成功。当然对罗德・范尼德来说,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的最主要原因也并不是因为那一点点连糊口果腹都还够呛的工资与出差补助。他个人的理想是成为一名足球圈内的经纪人,成为欧洲各个豪门球队的座上宾――而这份业余球探的工作,是现时阶段他所能够接触到欧洲足坛的唯一途径。同时,这也就是他为何会在这休赛期的时候现身在伦敦的原因。英超联赛的空前成功和英国的足球热切氛围简直让我们“未来的足球经纪人”罗德・范尼德先生钦羡不已。他整rì转悠徘徊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中,希望自己可以有足够的运气不期而遇撞到一个蒙尘了的“明rì之星”,然后快速成为他的经纪人,然后等待着“明rì之星”一飞冲天成为“今rì巨星”以后自己也就可以凭此而名利双收。只是在这个信息资讯都非常快捷发达的时代,那些稍微有着一点天赋的少年也都早就已经被各大俱乐部、各大经纪人公司给瞄上了。像罗德・范尼德这么一个足球经纪界的菜鸟兼门外汉如果要上门去游说那些“明rì之星”的父母或者监护人的话,肯定会被当做是骗取霸王条款的职业骗子给报jǐng抓起来。鉴于此有自知之明的他在伦敦转悠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还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来的收获,直到被来自俱乐部的一个jǐng告的电话所jǐng醒。 有危机存在感的人是可怕的。罗德・范尼德在将自己安顿下来后,整天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就都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附近来回转悠个不停。不过因为前些天不是周末,赶来基地训练的适龄球员几乎可以说也没有几个。而且一般来说,能够zì yóu进出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球员的所有权很可能都早已经就属于阿森纳俱乐部本身――即使可能还有剩下的个别球员尚是zì yóu之身,也肯定不见得会看上ADO海牙的名号:难道让他们年纪轻轻就离开英国、离开这个主流的足球氛围,到荷兰一个连名字都可能没有人听说过的小球队去淘金吗?罗德・范尼德有时候便忍不住就在心里胡乱臆想揣测着:“如果我要是哪个豪门球队的球探的话,哪还用得着如此辛苦劳累地在奔波着不停?” 今天的罗德・范尼德起了一个大早。他知道今天是周末,是阿森纳青年队和各个梯队既定的集训时间――一般的,没有别的什么急事的梯队队员大都会在这时候过来科尔尼基地参加合练、接受教练的一些专业指导。虽然他也心底非常清楚要说服任何一个那里面的球员加盟的可能xìng都是相当的渺茫,但即便如此也总比什么事情都不去做强出一些罢。他还很年轻,他的心也还在不断澎湃着理想的热情。 罗德・范尼德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的门口来回晃悠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果然如他来这之前所预料的那般毫无所获。即便有时候也会碰到一些人,但从他们的装束和举止看上去也好像跟他是同行,也都显得是一副鬼鬼祟祟的猥琐模样。他不禁有些烦躁,嘴里不停骂骂咧咧着一些可以宣泄内心烦闷情绪的“不和谐”的词汇,正打算收了工回去吃饭,以便养足jīng神准备下午的继续奋战。只是忽然一个不经意的抬眼间,就瞥见远处有个穿着阿森纳球衣的年轻人正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像是一个青年球员无疑。他的jīng神顿时一个大振,慌忙左右整理了一下着装以便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像一个正经的绅士而不会被人认为这是一个落魄了的骗子骗取钱财的低俗伎俩后,才堆着一脸近乎谄媚的笑容迎上去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 还在为刚刚的试训失败而隐隐失落与迷惘着的王一听到声音一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白人男子站在自己面前,可能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还在微微喘着气。这人最多也是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可能是因为经常的来回奔波的缘故让他额上腮边都已经早早生出来几分的皱纹,看起上去总会给人一种饱历沧桑的风尘感。虽然也说男人的皱纹就是他们浑身的雄xìng魅力之所在,但要是让皱纹与此时此刻他身上那甚至显得有些破旧的穿着组合在一起的话,那肯定就是再也吸引不到任何一个女xìng回眸与青睐的结局。 王一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家伙一定不是一个英国人,因为这人的英语口语听上去竟然比他还要撇脚一些。他心底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话原来仅仅只是一句极为简单的问候语,顿时就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能够将英语说成这样的人,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极品呐! “哦,你也好。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你是球员吗?”罗德・范尼德指了指王一还在外套里面穿着的那件红白两sè的阿森纳球衣,有些惶急地追问道。 王一感觉到自己的脸立即就像被火给烧着了似的。他本来打算一回去就将这身象征着自我失败的球衣脱下,从此深藏在柜底再也不示人的。不过这一刻在面对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突然间的这个问询,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战败者逃离了一个让他遭受了无尽屈辱滋味的地方后,反而被另外一些不知内情的人们认为是一个胜利归来的英雄。他心底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 “我是一个球员没错,但不是阿森纳的球员。”王一还是笑了一下――虽然这笑看上去相当勉强,因为这笑没有笑声、笑容也在充满着很多无奈,“事实上,我刚刚在那里进行了一场试训。但是非常遗憾,我被淘汰出局了……” “太好了――”听到这话的罗德・范尼德顿时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欣喜所充斥、所填满,便忍不住喊叫出了声来。他高兴得简直就像是要在原地蹦跳起来似的。只是一个转头间瞥见王一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语实在不像话、不合礼数,连忙道着歉:“真是对不起,不该对您的伤心事情有如此过于激烈的反应。不过如若不是如此般的话,我们又怎么能够在这里相遇到呢?其实呢,我是一个球探。” “你来是要说服我也去你们那里参加一次试训吗?” “对啊对啊,就是如此就是如此。不过,”罗德・范尼德说到这里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你好像与我以前见到过的很多青年球员不大一样。” “怎么个说法?” “他们总是在得知我是球探的第一时间就不停询问着我是在为哪一家的俱乐部效力。” “哦,不过我敢说给你提供差旅费的肯定不会是哪一家的豪门!” “为什么这么说?” “从你这身落魄至极的装束上就能够轻松看得出来。”王一轻轻笑着给他解释着,“你穿的衬衫袖口跟领口都发了白,一定是经过很多次浆洗的缘故;你右边裤腿靠内侧的缝线开裂了一个小口子,明显就是因为买的便宜货,质量很差;你的皮鞋很旧,廉价的鞋油看起来不是很明光,而且鞋跟也早就磨平了,钉上了一个叮叮当当的铁质鞋掌――刚才你跑过来的时候我是听得清清楚楚。因此――如果雇佣你的真的是一家豪门俱乐部的话,就绝不会让自己员工的形象这般破落、看上去像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惯犯。而且话说回来,身为豪门的球探也绝不会像你这般工作得这么辛苦,连像我这样一个被阿森纳淘汰出局了的残次品也要如此地献着殷勤,唯恐我会摇头拒绝。” “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有眼光。我听说善于观察的球员在球场上都是有能够成为一支球队核心的潜质的,说不定阿森纳就此是错过了一座被深埋的金矿呢。那么请问,你是否已经决定接受我在这里对您发出的、最为诚恳的这个邀请呢?哦,还有,”罗德・范尼德说着连忙掏出来了一个绿皮的小本子,“喏,这是我的球探资格证。有这东西便可以证明,我可不是某些人嘴里说得的‘招摇撞骗的惯犯’。” “包吃住吗?”王一又是轻轻一笑,装作没听懂这话里面所表现来出的耿耿于怀的味道,忽然问出了一个连自己听上去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多余问题。 “呃――球队没有集体的宿舍,球员都是自己在外边找房子的。当然如果你在试训后能够顺利留下来的话,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要想过上更好生活的话那就必须看你自己在场上场下的努力程度……” “我想考虑上两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是上帝赋予每一个人的zì yóu。” 王一紧接着伸出了手,说道:“那么――我总得知道,我可能将要为之效力的是哪个俱乐部罢?” 罗德・范尼德连忙掏出一张名片给递了过去,口中殷勤道:“随时欢迎你的来电。” 王一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下:荷兰ADO海牙俱乐部雇员兼球探,罗德・范尼德。背面的文字他没有看懂,但他猜想那可能会是荷兰语。 “范尼德先生,荷兰语里面的‘再见’是怎么说的?” 罗德・范尼德会心的一笑,出声给他模仿演示了一遍。 “那么――”王一也笑了起来,握了握手道,“再见!”后两个字是他用刚刚学到的荷兰语说出来的。 “再见!”罗德・范尼德轻声说着,同时在心底也默默地念叨着,“再见!真的希望我们还能够有机会再一次相见!” 第2章 在英伦(7)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回到旅馆简单冲了一下澡、出去吃过午饭后便一头将自己扔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在依稀的睡梦里,他发现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球场的zhōng yāng,周围的看台上满是起伏不定的人浪和疯狂挥动的旗帜,他们轰然的呐喊声仿佛就是要掀翻整座球馆的顶棚似的;近处则有一些朦胧的人影激动地跑上来找他庆祝,却都只是一些看得不甚清楚的模糊面孔……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四五点钟。他呆呆坐着思想了片刻,才记挂起那个自称罗德・范尼德的荷兰球探所说的有关试训的事情,于是就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件衣服打算出去找个能联网的地方了解一下那个ADO海牙俱乐部具体的相关信息――他租住的这个简易的小旅馆还没有提供类似免费互联网这么高档的服务。 “雾都”伦敦一年大多数时候都是会被迷蒙的雾气所重重笼罩着的,便譬如此刻王一头顶上的天空,依旧是在充满着阳光难以穿透的层层yīn霾。这时候的天sè看起来和中午时分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顶多是显得更加昏暗了一些。不过恰是因为在周末,上街闲逛的人也就比往常更多了许多。老人小孩、男男女女,往来的人流车流声声不息――即使是这般yīn沉的天气在这一刻也没能阻挡得了伦敦市民对于生活抱有的一股饱满热情。更何况他们过去的生存也早都已经就习惯如此yīn暗的天气。 王一漫步走在街上,眼睛不住地往旁边的商铺瞄看过去,以一个闲散路人的悠然姿态在审视着这个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一些显得很老旧的建筑堂而皇之地伫在街道的两边,在往外透着与这个时代迥然相异的岁月留痕气息;陌生的巴洛克和哥特式的建造风格更是引来游人们阵阵的赞美与钦羡。然而除了很多凸显着眼球地位的广告招牌和这些在街上来来往往的、引领着新时代风cháo的俊男靓女之外,王一在这里几乎没有感觉到时光的流逝与时代的变换、也同样找寻不到属于家乡的那一股熟悉与久违。 他像一个走散的孩子般终于迷失在了这个陌生疏离的地方、无依也无靠。 ―――――――――― 在英国,路人的行走和汽车的行驶都被规定必须在靠左一侧的道路上。不太习惯的王一刚开始的时候就一连走错了好几回,其中有一次竟然不小心差点撞上了一辆迎面行驶过来的汽车,幸亏被他身手敏捷躲开了去。也幸亏他是在步行而不是驾车,不然马上就该有一些骑着马的英国“sir”赶过来控告他妨碍交通的罪行。王一对此也是心有余悸着,所以就不敢再在大街上去胡乱转悠,打眼一瞅旁边恰好有一条步行街,也不管别的什么状况立即猫着腰就拐了进去。 热闹的步行街上自然就没有外面汽车跟踪过来的迹象。街上来回的行人们也大多都是一对对举止亲密的年轻情侣,相互挽着臂膀在享受着属于周末的、闲暇的甜蜜时光;姑娘们长发飘飘,也都是换上了夏装:清凉的装束和裸露出来的手臂以及小腿无一不在地吸引着男人们热切目光的同时,也是在表达着她们内心这时候的快乐与舒逸。偶尔的会有一两个不知来自哪里的旅行团被导游领着在这里闲转着:他们举着小旗,胸前挂着各式的相机噼里啪啦拍照拍个不停,力争将这里的美丽景观留在他们以后的生活相册里――而不是自己可以称得上是永恒的深刻记忆里。至于像王一这么形单影只着、脚步散漫得如同一个无业人员的年轻男女,在这熙攘的街上还着实真不太多见。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束、双手捧着一个照相机在一边走一边不停拍着照,也不知这条街上是有着怎般吸引人入胜的景致竟然让她的心神如此地投入进去。只是一副宽得甚至连额头都快要遮掩起来的、茶褐sè的大号太阳镜在她脸上的出现,却让这一幅唯美的画卷顿时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完美无缺。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王一心底暗暗笑着、心底也是不无恶意地胡乱揣测了起来:大yīn天的还戴着一个大墨镜,装得其实倒也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透过一层厚厚的眼镜片所察觉到的世界本身就已经失去了自身真实的意义,所以那个相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将虚假变成真实、将丑陋变为美丽,她的这个行为为何也会如此的庸俗?是因为她没有找到一个可堪真实的世界吗?还是她也跟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也都自我沉醉在一种被制造出来的、畸形变态的美丽幻象中去了呢?” 他抬起头――这个天空上没有阳光透下的痕迹,依旧在yīn霾着。而这一刻王一的笑容显得更加的无力了,只剩下那些无端飞扬起来的思绪仿佛飘荡出去了很远很远、再也抓不回来似的。 ―――――――――― 王一感觉自己突然就好像撞上了一团甚是柔软的用棉垫做成的墙,下一刻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身后传过了一声女人的娇呼斥喝,似乎还伴着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碰响出的噼里啪啦嘁哩喀喳声。他慌忙转身,发现是那个自己刚刚还在心底暗自诽谤不已的单身女人跌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正在不停揉着肩膀往下的部位连连呼痛;一个黑sè的照相机落在边上,摔成了几片四下里散落着;墨镜歪斜着正挂在她尖尖的下巴上,露出了后面一副真实的容颜来。王一趁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心里称赞道:“还不错,是个大美女。不过xìng格估计不怎么好,这一下‘上抢’做得也实在太冒失。站着没动她都能够自己撞上来?看来上帝对每一个人总归是公平的啊……” “实在抱歉,没给摔着罢?”他虽然也没搞懂这到底该是怎么一回事来着,不过本着礼貌的做人态度以及冲突发生后强势一方所有着的惶恐不安心理,应该的问候和安慰还是要有的。他应该让自己有所表示才会显得不是那么的无礼、小家子气。 单身女人爬将起来,第一时间将太阳镜重新戴好了,然后的表现就犹如一股十二级的台风过境般发起了狂飙来:她双手紧叉着腰,嘴里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吐词飞快得犹如一套大功率的吹风机,情绪状态在这时候分明显得是有些不正常的亢奋与激动。 王一不用去深想也知道这些飚出来的话里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词的,但还是耐着xìng子去侧耳仔细听了一会儿――他惊愕于自己的心底在这时候竟然没有升泛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怒气,也许可能是因为被上午发生的事情耗费去了太多的jīng气神,使得他这会儿连生气的力气也都已经欠奉。他听了一会儿也只能听得清楚这女人说的的确是英语,不过其中夹杂了很多可能是方言之类的词汇――若要逐词逐句认真去理解的话,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困难的。 于是,王一紧接着不知怎的就张口问出来了一句大实话:“Begyourpardon?” 女人喋喋不休的喝骂声在下一刻突然就像是被人捏扼住了脖颈般一下就给停顿了下来。她明显有些愕然,透过大大的镜片仔细盯着王一瞄看了好一大会儿,脸上泛着一股分外狐疑的神sè:“你确定你是听不懂英语?” “懂得一点点,我还在继续努力学习着。”王一回答得一般正经,只不过在心底又将将补充了一句,“……从你的话里面。” 女人摆了摆手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出来的时候,忽然瞥见远处好像有几个人交头接耳正在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个不停。她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慌乱,二话没说就一把拉起王一飞跑了出去,一时连摔在地上的东西也顾不上去捡拾了。 “哎你干嘛啊?有什么事情就在这说清楚就行,别这么拉拉扯扯的……” 这美女的力气居然大得出奇,很难想象她那修长瘦小的身躯里竟然有如此的力量――王一一下就被拖拽出了一个趔趄,也不由地跟着跑了出去。当然了,以他的身体素质而言若想要甩开这种程度的拉扯也就是在一个挥手之间的事儿,只不过他觉得要这么做的话可能就会扯伤到到人;至于另一个方面就是他自己心底的一点点别样的、说不出来的邪恶心思:被这么一个大美女拉扯着飞跑的感觉,其实也是相当不赖的。 “别说话!”女人寻了一个僻静人少的地方停下,往后看了看确定没有别的人跟着过来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就将王一推到了靠里的墙边以防止他趁机逃走:“说一下,我的损失你应该怎么赔偿?” “什么损失?”王一自然装傻充愣起来。 “一个单反镜头的照相机,大约价值有八千欧元。另外,就是我的jīng神损失费……” 王一本来打算如果自己还能赔得起的话就多少给一点,也算当做息事宁人。不过现在看着这情形,却是万万不能再松口了,就故意扬起声音:“什么牌子的相机还能够值那么多钱,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呢?万一要是你在讹人怎么办?你给我看一下购物单,不然别的证据也行……”他笃定这女人不敢再回去――就是回去了到这会儿那个摔坏了的“证据”估计也已经被其他人毁尸灭迹、拾扔到不知哪个地方去了。所以他决定耍上一次无赖。 “你――”美女简直给气坏了,她就没见过像这般既无赖又小气的人,“这个先放着不说,那我jīng神损失的赔偿呢?” “什么?你还想要jīng神损失?刚才我站着根本就没动是你自己硬撞上来的好不好,女士!请你弄清楚了具体的情况再发表言论行不行?”接着王一就又小声嘀咕出了一句,“没有找你要,我都已经够有绅士风度的了……” 他最初被拉扯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被人给下了一个栽赃陷害的套儿,这会儿看见这女的脸上一副气急败坏、还被他的无赖行径噎得一副说不出来话的神sè,就着实放下心来。当然,也就更打定主意不想再赔什么钱:“如若不然我们这就去jǐng察局,找一些jǐng察过来给评评理、说和说和?” 美女花容失sè,突然就是一声惊呼:“你认出来我是谁了?” “什么认出认不出的?别以为是美女就有特权!反正不管你再怎么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我就还是那句话:刚才不是我主动去撞的你,是你自己不小心给撞上来的。因此既然犯错的不是我,我当然也就不需要给你任何的赔偿。更何况我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说着王一在心底又暗自加了这么一句,“就是有也不给你。” 见这美女突然好像变得有些呆呆傻傻一下没了啥反应,他悄悄往一旁不着痕迹地移动了两下,然后一个箭步就飞窜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在哈哈大笑着叫道:“便是有钱也不给你。哇哇哇……” “别跑!” 王一回过头一看那女的竟然径直追了上来。他脚底下一使劲跑得更加飞快,也笑得更加欢畅淋漓。身处在这个异国他乡,也只有这一刻的他跑得才是如此的欢悦、如此的沉醉、如此的无拘无束…… 第2章 在英伦(8)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哎呀――” 正跑着起劲的王一突然就听到身后传过来一声让人听上简直心颤不已的凄惨呼叫。一回头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是刚才还在紧追着他不舍的那个讨债美女歪斜着跌坐在了地上正用手捂住左边的脚踝在呻吟,裸露在宽大的太阳镜外面的白皙脸颊则明显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看情形这一下好像是她不小心给崴到了脚。他稍微一个迟疑,觉得不论怎么说碰上了这种紧急状况自己还是应该上去询问一下,看看对方是否需要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虽然,王一在这时候也可能说不大清楚自己将要帮助的对象是一个年轻单身美女的这个因素的影响程度在他所做出的这个决定中究竟占有着多么大的比例。 他踮着脚尖走过去,嘿嘿笑着同时也在大声调侃着:“我可没让你跑这么快!这下子自作自受了罢。来让我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事儿……”说着便蹲下身来想仔细察看一番她的脚踝具体可能的状况到底如何。 然而冷不防就被这女的一把给紧紧地抓住了:“看你这下子还赔不赔钱!” “你耍诈!”王一顿时愕然,然后胸中就莫名地涌上来了一股难以抑制住的被人欺骗的愤怒感觉。他大声喊叫着,下意识用力一甩胳膊就想挣脱开还在紧抓着他的这只手。 “别动,疼!是真的疼啊……”坐在地上的美女虽然在这一刻疼得连呼喊的声音似乎都一下失了真,但终究也还是没有松开她那只一直都在牢牢紧抓着王一胳膊不放的手。 “真的崴了?”王一蹲下去一看,如象牙一般洁白的小腿下面的脚踝处已经在微微泛着红、隆肿起来了好大一圈的范围,显得甚是碍眼,“确实是崴伤了,就这么待着别动弹,手也别搁上去乱揉。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谁让你跑得那么快的?” “刚刚又是谁心虚得想要逃跑来着?我就是为了去追这个胆小如鼠的逃跑者才受得这伤的……” “咦,怎么到头来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先不说我的jīng神损失费,就被你弄坏的那架相机不管怎么说你也总应该是要赔些钱出来的罢……”受伤的美女依然在依依不饶着。 “行行行,现在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身上可真没有那么多的钱,等一会儿给你写个欠条罢――如果你同意的话。”王一简直哭笑不得,对着这个不知道是说她执拗、还是说她执着的个xìng美女,“不过这时候倒应该先抓紧时间送你去医院,崴了的脚如果情况严重的话还是要打上石膏的。哎我说你,都说了别乱动别乱动怎么就不听呢?一不小心以后就会成跛子,而且绝对还会是最为难看的那种……” “不能去医院!”听到要上医院,美女的神情就开始又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来的――?不去医院的话,那你到底想去哪儿?”一转头看见她的那只手还在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不肯放开来,王一着实有些被她给打击到了,“别这么抓着啦,我肯定不跑了。这么一点点道德的水准我还是有的,最起码也得先把你这个麻烦的伤病号给安顿到合适一点的地方上再说……” 这时候的天sè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远处亮起的路灯与车灯相互交映在一起,告知着这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黑夜即将到来的讯息。迷蒙的雾气在那些不断闪亮起的灯火的映照下则是显得更为的浓郁与黏稠,仿佛一个冬天的初晨般清冷无疑。寂静偏僻的小路上人迹稀少,在此刻也只有这么两个显得还有些散乱零落的身影在相互为伴。 王一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街口好像有一排公用的木靠椅,便扶受伤的女人过去想在那里稍微歇上一歇。这女人强硬撑着一只脚站了起来,也坚决不肯让他背,就只是这么用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一下一下蹦蹦跳跳地往前跳着行走,像一个机械的木玩偶一般甚显滑稽;而且总是还没跳出去两三下戴着的那副略显累赘的大墨镜便会从她的鼻梁上滑落下去,让她一个人就在那里手忙脚乱个不停。王一内心禁不住对此暗暗发笑不已:对比起就在刚刚还快跑如飞的那一副jīng健模样,现在的这美女则是显得优雅全无、还狼狈十足,也是不得不让王一感慨出“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一类的话来。 “那你的脚应该怎么办?如果实在不想去医院的话,就只有一些的小诊所可以去了,不过估计可能都还是没有挂牌的那一类,都存在着很大的风险。一旦有什么差错你以后极有可能就会变成一个‘瘸子美女’……”王一突然发觉在美女面前自己今天的话说得着实有些太多。若要搁在往常他是绝对不会有像今天的这般失常表现的。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医院。小诊所也不行!”这个美女在这个问题上执拗得甚至能够让人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厌恶来。 “行了行了,你说不去就不去。那你就坐好罢,我先来看下伤情究竟如何了,试一试看我的手法究竟生疏了没有。”王一低头考虑了片刻,就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 看着王一从小长大的孤儿院的老院长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坐办公室的新式官僚。他很久以前好像当过一段时间的游方郎中,jīng通着一些中医方面的偏方,即便后来做了院长也是没有将从前的手艺给丢下。小时候院子里的小伙伴们若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痛,也都是要喝他熬煮出来的药汤的。王一那时候还挺乖的,不像别的偷jiān耍滑的小子一趁其他人不注意就将汤药偷偷给倒掉,所以直到这会儿他依然还能依稀记起那一股苦涩难耐的味道,充斥在他童年的遥远记忆里。后来有一次王一踢球摔到了胳膊,本来需要住院的伤势被老院长擦着红花油给按摩了几天就好得七七八八。自此他也就对那些犹如是老院长宝贝似的的陶陶罐罐有了一点点的兴趣,跟着老院长便打了几年的下手,指望着以后若是再有个什么跌打损伤的话就能亲自上手来。结果这些年王一自己一直健壮得像一头公牛,倒是时不时会有队友零零星星的受伤。但也没人愿意让他上去试试,所以终归来说专业实践的经验几乎为零。 搭着脚坐在排椅上的美女看着他一脸笃定的神情,最后还是将信将疑着勉强同意了。然而如果她知道这是业余的王一在拿她当一个实验的小白鼠来看待的话,会不会立即就气得双脚直接跳将起来。 “我会捏骨。”王一摸了摸鼻子,轻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说出这话时候的语气神态一定像极了一个大神棍。 第2章 在英伦(9)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远处华灯初上,近处夜sè迷离。 王一小心翼翼地捧着眼前这只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甚是洁白透亮如葱如玉的光滑小脚,这时候的心思也不由自主地不知飘飞到了什么莫名的地方。甚至罪过得连美女略微带有着嗔怒的急声催促也没有能够听得清楚,气得这美女就想着连带直接好好踹上他一脚给自己解气: “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还不赶快过来治伤……哎呀,你轻一点行不行――” 王一有些幸灾乐祸,嘿嘿直笑道:“说过了让你别乱动的,怎么就这么不爱听人说好话呢?你该不会总喜欢和别人这般作对罢?”说着也就没去再理会女人是像突然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供发泄或者倾诉的缺口似的独自一人在那里喋喋不休着、漫无目的地往出飚一些不甚和谐的词汇的行为表现,一心一意仔细察看起她脚踝上的伤势。往往也只有在美女表现出来的情绪状态过于激动亢奋、大声吵闹不休的时候,王一才不动声sè地在手上稍稍加上那么一点力使劲揉捏一下――下一刻那些犹如噪音般吵闹的唠叨不休也就顿时戛然而止、被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叫痛声所取代。在如此重复了几次后崴了脚的美女也终于学乖了不再去胡乱大声言语,而这里的世界也因此总算是可以再一次清静下来。 王一轻轻按捏着这只已经红肿了老高老高的脚踝,一边回想着当初从老院长处学到的诸多捏骨手法,一边在不停抬头看着它主人的相关反应――时高时低的痛呼声,以便随时能够调整自己手上的发力程度。只不多一会儿只见美女小腿往上的皮肤就泛起了一层子淡淡的红晕来,犹若秋rì的晚霞一般灿烂迷人,让不经意间一个抬眼的王一马上就又变得有点呆傻痴愣起来,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也停顿住了。 “好看吗?” “好看!”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回过神来才发觉周围的气氛似乎有那么点说不出的yīn沉沉;再抬眼往上一看是一双紧抿着的、发白的、没有一丝血sè的嘴唇,王一就讪讪笑着忍不住又伸出手去挠自己的后脑勺。 “还想看吗?往上还有更加好看的呢!”只听得声音更加的冰冷。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看一看又不会掉上一层皮。好了好了,你的脚看来是没什么太严重的状况。这次算你走了大运,就只有一些肌肉软组织的小小挫伤罢了,别担心没有什么大碍的,因此也用不着去医院。赶回去冰敷上几天消了肿,就能够正常地活动,不过最好还是能够再抹一点活血通络的药水……”偷看被抓了一个现行的王一这时候更显得有几分尴尬,便也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幸好美女看上去也没有非要在这个令他感到难堪的话题上继续下去的意思―― “你是学医的吗?我看你刚才给人‘捏骨’的手法还挺专业的……” “曾经有自学过一段的时间。因为当初想过要去做一名医生的,不过因为学习的成绩始终也都不怎么见好,后来就渐渐给放下了。至于现在么,”王一轻笑着絮絮叨叨说着话,眼睛深处又闪过一丝别人都看不懂的落寞与寂寥,“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前路前途究竟是在何处何方?” “看起来好像你心里深藏着很多难以言说出来的东西。怎么说呢,一种莫名的、很是沉重压抑的感觉。不过为什么不尝试着将它们都给说出来,同时让自己的心情也能够变得轻松一些?”也许是美女在心底的某个浅浅的地方被什么异样的东西给触碰到了,问出来的话也是有些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点点拯救说教的味道。 “这就是生活,难道你还能够彻底去否认吗?如若不然,你又为何要给自己脸上戴一副宽大无比的墨镜以便遮挡住外面投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又为何不让自己彻底剥开那层虚假的面具以一个最真实状态的自己活在人前人后呢?这个世界说到底,谁也不会是谁的救世主――我不是你的,你自然也不是我的!”王一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言语透出来的分明的讥诮,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下被面前的这个美女在无意间的言行举止若隐若现地往外渗泛出来的那一股高雅华贵的气质给刺激到了的缘故,“不多说了,说那么多话其实也挺没什么意思的。你住在哪里,我这就送你回去罢。”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打过电话,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接我了。不过说实话我其实还是挺愿意听你讲一些关于你的过往故事的,多少能让我依稀记起自己从前的一些平淡的生活经历。因为现在的生活中我已经越来越难有这般的渺茫机会,真的!”美女放下了在她心中升腾起来的一点点的好奇心。因为每天的她都是活在别人的许多羡慕与追捧之下的――而如此平常的、与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男人之间的对话,也许仅仅也不过只是她在突然间的一个心血来cháo的念头罢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很明白的,面对的这么一个陌生人是很难没理由地讲述出来一些真情的话。 她是如此,他有可能也是如此的。 而且她还在心底这么安慰着自己:“这世界上的其他人难道不也都是如此的吗?” 正态的分布才是最自然的、最和谐的。我们是人,我们需要生活。 夏虫还低声鸣叫着不停,在这个突然就一下变得沉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的清亮,仿佛就是在表达着对这两个无端侵占了它们法定地盘的不速之客的不满与抗议。 “其实,我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的。”王一似乎也是有点显得迟疑着,“我自己总也是这么以为的:也许陌生人之间有时候倒是可以相互去倾诉一下衷肠的,因为陌生的人对你的遭遇带上的仅仅只是他们的一对耳朵,而你便也不会因此去奢求从他或她那里得到一些实实在在的帮助与鼓励;而相互的熟人间可能就不会是那么的简单了――除非是生死与共的关系,不然往往就不愿意说出一些会令别人感觉困难棘手、同时也令自己也感到万分难堪的伤心事情……” “这可以算是你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所做出的一个合理解释吗?我是否就可以将此理解为,我们之间也可以算是很相熟很相熟的人了?”美女展颜一笑,不等王一的回答就又相当聪明地转移开了这个话题,“不知能否有机会看一下,你这个‘鲁莽的男人’即将要为刚才的冲撞而写给我的欠条吗?” “我这里没有纸笔,你有没有?”王一抬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 “很遗憾我也没有,但是这一种说法并不能够成为支持你赖账的借口。”美女的话音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倒是可以留下一些别的东西来作为抵押。” 王一无言以对,就像是在吃自己亲手做出的一顿大餐的时候忽然从里面爬出来了半只腿脚还动弹着苍蝇。 “就这个罢?”美女伸手指了指王一戴在左手腕上的一串青玉念珠,轻轻笑着试探着问道。只是那双一直都在滴溜滴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则告诉人们她内心世界里的悸动绝对不像此时此刻她的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淡淡的灯光下晶莹透亮的念珠这时候不停地在往外发散着暗银sè的光芒,一种很是妖冶的美丽。 这是王一在小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后老院长亲自去了城里的青龙寺求到的,说是被佛祖开过光的,诸邪见之远辟。王一也是一直都戴在手上的。因为对他而言,这一串念珠的存在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装饰的物件那么的简单。 “你觊觎很久了罢?” “它很美丽,我很喜欢。”美女表现出了出乎王一意料的落落大方、干净利落。她没有大声地催促,也没有去解释过多的遮遮掩掩的话语。 “给你罢――”王一迟疑不定着解下递了过去,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重,“但请一定不要弄丢了,我会回来赎的。” 崴脚美女马上接过去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就举起手腕在路灯下兴致盎然地来回比划个不停。洁白的皓腕与明净的佛珠相交映而生辉,仿佛在这一刻也驱离了夜的黑暗与yīn冷,也是让他们两个人仿佛就此远离了这个尘世纷扰。 “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的的名字、来自哪里呢?” “知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区别吗?我们,终究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王一紧盯着她的眼睛,神情显得分外的萧索。这一刻她的眼睛往外透着一种浅绿的颜sè,仿佛两颗稀世的水晶一般明澈透亮。 “你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 “你觉得呢?”说完这话王一便转过身一个人慢慢地走远了、走远了,将这个相熟的陌生女人留在了原地。雾气里朦胧着的灯光将这时候他远去的影子闪烁得迷离不定,也让她看得不是那么的清晰、真切。 然后王一就听见身后传来的些许响动。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身处在夜幕边缘的女人将脸上那副宽大无比的墨镜摘下来朝着王一来回比划了两下,然后远远扔出去,立时摔成了几片散落在空寂无人的大马路上――这一刻她露出来的jīng致的靓丽容颜上,是许多欣然的会心笑意。 一辆轿车远远停了下来,紧接着就听见来人声音中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喜悦以及如释重负:“凯拉,都快担心死我了,下次别再这样了好不好……” 声音随着风远远飘散了开来。王一在心中轻轻一笑:“凯拉、凯拉,是个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他的背影消散在了雾气里,消失在了夜sè中,也消逝在了她怅然若失的眼神所触摸不到的黑暗尽头、是那般的了无痕迹。 人去尽,只余下这里的夜依旧在清冷无比,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荷兰又名尼德兰王国,位于欧洲大陆的西北部,东、南的方向分别与德国、比利时相接壤,西边则是跟英国隔北海而相望。优雅美丽的西欧小国荷兰,给即使是从来都不曾刻意去了解它的世人们也能够留下三个最为深刻的印象:风车、郁金香以及足球。 因为全国有将近一半土地的海拔位于海平面之下,总是存在一种莫名危机感的荷兰王国历史上一直都有着围海造田的传统:先修筑堤坝以拦截海水,再用风车提供的动力抽干围堰内的水以增加土地的面积。时至今rì荷兰的国土有接近五分之一的面积都是与海争地、填海造田的结果,可以说风车在其中可谓是居功至伟。而初次去荷兰的外国人也总会不停惊叹、感慨着属于它风车文化的渊源流长。 荷兰以郁金香作为国花,所以这个美丽的西欧小国也是因此被世人给冠上了一个“郁金香王国”的美誉。若是有幸能够在郁金香盛开的季节去荷兰,就会发现甚至连空气中也都会浓郁着花香的味道与气息。据说,正是美好、庄严、华贵的郁金香的开放才唤醒了整个欧洲的chūn天。 当然了,在这个盛产风车与鲜花的国度里足球自然就更是人们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的一个话题。悲情的“无冕之王”、全攻全守的足球理念、克鲁伊夫、范・巴斯滕,这些都已经成为荷兰足球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熠熠名片。也更就不用说在荷兰还有着被称作“荷甲三强”的阿贾克斯、费耶诺德和PSV埃因霍温三家甚至在欧洲足坛都存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足球俱乐部。 然而相较于以上所列举出来的这几家荷甲的“豪门”球队,王一即将要去安身立命的这一家ADO海牙足球俱乐部的名声与水平显然差出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条两条大街的距离。虽然人们也通常会说这支球队成立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百年的时间,而且还是位于荷兰的第三大城市、女王驻节地的海港城市海牙,但是很显然在历史上的大多数时候都在甲级与乙级联赛间犹如升降机一般起起伏伏徘徊着的ADO海牙队并没有从这么长的历史、这个发达的地方得到些什么很特别的东西――除了球迷们零零散散的球票钱。 王一在以前上学的时候还是听说过有海牙这么一个大城市的,好像是国际法庭、国际监狱之类的联合国司法机构的所在地。但如若是要在这个城市名称的前面加上这么一个“ADO”的前缀,他可就真的就有些不知所云何以为然的迷糊。所以当从那位自称罗德・范尼德的球探口里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一个俱乐部的时候他心底升泛起来更多的是许多茫然与惊愕――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这支球队的状况。即便是后来刻意上网去搜寻了一下,得到关于它的新闻信息也少得可怜巴巴。不过虽然现实的情形看上去如此的不太乐观,可王一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带着一颗还未泯的雄心! 在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极其微渺的机会中,他依稀还能够看见一丝他的梦想在往外渗漏出来的璀璨光芒! 王一拖着行李一个人站在陌生的ADO海牙俱乐部大门口,像一个远道而来的、形神落魄的行旅者。他手里拿着罗德・范尼德给的介绍说明信以及一份注释了英语的海牙市区全图――这位球探先生是因为接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任务而不得不留在伦敦,无法陪着他一起过来。其实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王一心里更是愿意将此理解为是因为自己现在体现出的分量还不够重要、不够不可或缺,所以才配不上拥有一个可以全程陪护的待遇。 “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也就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罢了。”王一暗暗自言自语着。 一个老门卫端着架子、腆着大肚子、踱着八字步子缓缓过了来,看着王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立即就昂起下巴依依呀呀指着他说了一大堆的、再怎么听也是没能听明白的话出来。王一不用思量就知道又是荷兰语,不过在内心深处也就开始纳闷、愤懑了起来:难道他看不见我根本就不是一个荷兰人吗?还是说他以为每一个来到这个国家的人都应该学会说荷兰语,甚至也包括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有求于此的黄种人?不知怎的,王一忽然就记起了詹姆斯・怀特老爷子,不知道在以后的漫漫人生里面自己还会不会再遇上这个热心肠的老好人。 王一紧绷着脸将罗德・范尼德给的介绍信递了过去,脑子里却是在不停回想着这个业余球探说出来的大话――当得知不能够陪着王一一道前去荷兰的时候,罗德・范尼德曾拍着自己的胸脯给他保证了说在荷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会说英语的,让他一个人去而不用担心会存在什么语言上的障碍。虽然说是如此,但是因为这位罗德・范尼德球探先生自身所表现出来的撇脚的英语水准,王一在语言跟神态上对他的这些话表示了很大的怀疑。 门卫狐疑着接过去信仔细翻看了一遍,然后脸上略带有着一股子惊异的神s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吐出来了一个单词――“等着呗”,就紧接着转身走了进去。这一回王一倒是有些听懂了,是一个非常熟悉的英语单词。 余下的王一一个人在这里百无聊赖地来回踱走着,不时地看见脚边的小石子就跃跃yù试着,然后一脚将其踢飞出去老远老远。不远处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过往的都是一些在忙忙碌碌着的行人们;马路的两边是一些让王一叫不上来名字的风景树,yīnyīn郁郁着给路人带来在这个夏天里的几分凉爽气息;路中间的绿化带里看上去是种植着几类小花小草,不过其中没有他闻名已久的美丽郁金香――因为现在开花的时节早已经过去好几个月。 “嗨、你好,这是我们怠慢了。欢迎来到这个浪漫、美丽的城市,你的情况我们已经有听罗德说起过。我是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球队的首席助理教练,你接下来在海牙的整个行程也将会是由我来负责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还没等得及看清楚王一的面容就已经相当热情地迎了上来,一口流利的英语标准口语绝对会让远在英伦的罗德・范尼德在心底去羞愧自惭不已。 “我只是过来试训的,还当不得贵方如此的盛情。说实话,真的是很感谢ADO海牙俱乐部在百忙之中还能够给我这样一个珍贵的机会。”王一谦虚着回道。 “海牙也很荣幸您的到来。不得不说你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但愿会是如此。”王一尽量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一张神sè隐忧的脸。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2)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间临时xìng质的更衣室内,心底突然很有些莫名的茫然。环顾出去,四周的墙边整整齐齐在摆放着一两排木制的、刷了漆的更衣柜,从sè泽上看已经是非常的陈旧,其中有几个正面还张贴着几张三版女郎袒胸露rǔ、强颜欢笑着的彩板画报;另一边墙的挂钩上倒吊着许多双惹眼的花花绿绿的球鞋,一溜一溜在俨然排列着;角落的地方摆着一台怎么也辨认不出年代的凸屏电视,外面的机壳已经在往下掉着喷漆。虽然总体说这更衣室从表面看上去相当的干净与整洁,然而不知怎的总会带给人相当无端的、说不出的杂乱感。王一不知道他的这一种感觉是不是因为自己此时此刻这正暗暗烦躁烦闷不堪的心情,又或者说他还仍然在对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里的那间无比宽敞明亮、布局十分合理的新式更衣室念念不忘着。 他也隐隐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仿佛已经相当渺茫了的前途在茫然无措着。就在刚才,他刚刚从那些此前从来就未曾见识过的一些运动仪器上下了来,更多时候像是一个被别人提了线的木偶般在一项项做完那些既定的身体测试。而在这时候的他也正是因为方才的陌生经历而经历着一股惶恐以及忐忑不安――他不知晓自己能否就此被留下,也不知道他们要求的合格、乃至优秀的标准是什么。在阿森纳失败的那次试训经历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用力紧紧扼住他那颗还在不断期望着明天的心。就在这一刻,他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梦想、出走、家乡,还有一个直至现在他还仍然在为之虔诚不渝着的崇高信念! ―――――――――― 还为自己的前途而一副迷茫无措模样的王一自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所在的这个更衣室不远的另一间会议室内,关于他去留与否的一场争论正在三个人的中间激烈地进行着。 首席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一边感慨着品评,另一边则装作故意不去理会、看也不看一眼同是坐在他身边的ADO海牙青年预备队的主教练霍伊斯・索顿,然后就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份身体素质测试的报告结果一个字一个字大声诵读了出来:“姓名,王一。国籍,中国;这次来的居然会是一个中国人?出生年月rì,1988年12月21rì;这一点上还算年轻。身高,173cm;怎么这么的矮?体重,62kg;嗯,身体也是不够的壮实,需要接续锻炼。百无球米测试:10秒97。哦,我看到了什么、我没看错罢?天呐,中国人什么时候也能够跑出这么快的速度了?” 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就仿佛是突然间碰到了一件出乎他固定认知的事情般惊呼怪叫着一下从椅子上跳将起来,随即马上转过头看向了在旁边依旧端坐着不动的体育主管范・因斯。 “我可以用我的信誉来担保,这个测量的结果绝对是没有掺杂任何水分。关于他的百米速度我们起初也是感觉很惊讶,所以前后总共测试了三次――”范・因斯笑着耸了耸肩笑道,“这个结果仅仅只不过是前后三次的平均数值而已。和你一样,我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仪器是不会说谎的。” 本来安坐在一旁的霍伊斯・索顿也立即插进了话来:“我刚才过去问了一下,当时在他的脚上穿的也不是什么特制的专业足球运动鞋――如果是的话,这个数值还会有再提高一下的可能。而且我们还要特别加以注意的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他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也就是说单在速度这一项上面这个中国小子也许还有着更大的潜力没有能发掘出来――因此我想无论如何我们也都不应该忽略掉这一点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倒用不着你来提醒。”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用眼角的余光斜着瞥视了同行霍伊斯・索顿一眼以示自己满身心的不屑,然后转过去对着范・因斯就堆起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的这个年龄得到确认了吗?” “当然!只有这个最权威、也最是重要的因素才能够证明他本身是否还有潜力可供挖掘。骨龄测试的结果显示,”范・因斯稍微停顿了一下,发现他面前的这两个教练都眼巴巴盯着自己、眼神呆滞不动着,就一下子笑出了声来,“他没有说谎,他骨龄测试结果的偏差只在半年之内。先生们,也就是说这个看上去好像很有天赋的小子的真实年龄最多也是不会超过十八岁。不得不说这次罗德在大海那头干了一个好活,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把自己这两年多以来所有的运气都押在了这一次的捡漏上面。哈哈哈……” “还有关于球感之类的测试呢,最后的结果到底是如何?”这一次是霍伊斯・索顿抢先给问了出来,憋得也正想提出同样问题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直在翻着白眼。 很明显的,这两个人的关系相处得可能不大对头。 “结果报告上面有的。” “嘿嘿,在我这里。哈哈哈……”测试结果的报告这一会儿刚好是被放在了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的面前。他一把就拿了过来,飞快的速度就像是生怕一个手慢会被别人给抢先了去,最后还不忘撅着脑袋朝霍伊斯・索顿嘿嘿干笑上两声。 “为什么给出来的评价都是这么低的分值呢?”然而下一刻他连一页也都还没有翻过去脸上挂着的喜sè就一下给拉了下来,“仅仅只有偶尔的那么一两项才能够算得上‘还可以’呢?优秀的是传球和定点定位球的能力,良好也仅仅只是shè门,但其它的测试怎么都是一些这么低分的评价呢?为什么他的技术竟然是这么的差?甚至连哈格都还不如!” 他指的是ADO海牙一线队里面年轻的青训球员,年龄也同样不超过十八岁的中后卫哈格里夫斯・范德雷。当然这人与英格兰那个著名的欧文・哈格里夫斯没有任何的关系。 范・因斯脸上带着些调侃的笑意,说道:“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来自足球荒漠国家的球员也必须有着你当初那般高水准的技术水准罢?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天才的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属于ADO海牙的训练场上呢?” 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在球员时代有代表荷兰国家队出过场的记录因此范・因斯也就这么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他一句:“尽管这个小子的身上可能有着这些个或大或小的技术缺陷,但他同时确实也存在着不少闪光的地方,不是吗?年轻人是需要锻炼、需要鼓励、需要机会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体育部门给的评价结果就放在这里,接下来就需要你们教练组拿出一个最终的结论出来:这个小子所表现出的这些素质与水准是否可以让他就此留在荷兰、留在海牙。虽然我的意见是如果你们愿意多花费一些额外的力气去认真培养的话,他很可能就会给人一些很意外的惊喜……” 霍伊斯・索顿迟疑了一下:“好罢,不过我们需要先听一听老维特的意见。” 恩格尔・维特是ADO海牙队的主教练,一个现年已经六十多岁了的怪老头。 出奇的是,一向与他唱对台戏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竟然也是跟着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那么好,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我们需要尽快地落实这个小子的去留,因为球队还有更多其它的引援事宜要去安排。即便这小子确实有一些的潜力,我们也不能够在他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新赛季的海牙需要的马上就可以登场的即战力,而并不是对未来的投资。”范・因斯收起了文件,转过身走了出去,只余下这两个助理教练还在隔着一张圆桌不停地相互瞪呲着眼睛。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恩格尔・维特成为ADO海牙的新任主教练尚且不足半年时间。自从接下上一任所遗留下来的这么一大堆的烂摊子后,说实话他在场内场外干得着实不赖。上个赛季海牙队最终的荷甲联赛排名也是堪堪脱离了最后的降级区,这个结果对一支刚刚才从乙级联赛里升级不久、而且此前还经历了一场换帅风波的保级球队来说已经算是一个相当可以说得过去的成绩了。所以随后的这个新赛季海牙俱乐部的管理层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希望这个老头子能够带领这一支现在已经是人心散乱零离的球队在荷甲联赛里继续前行。千思万虑以后答应下来的恩格尔・维特所极力要求着球队在新赛季阵容方面的引援与补强,也在董事会拖拖拉拉、不情不愿的步调中缓慢地进行着。2006-2007赛季的ADO海牙便像一只狂风中忽闪忽闪的小破帆船在迎着时起时伏不断的风浪朝着不知目的地的远方航行而去,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个大大的暗礁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它的蹒跚到来。 对这一艘快漏水的破船而言,王一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究竟是一个累赘、还是助力? 谁又会预见得那么的清楚呢? 范・因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恩格尔・维特刚刚才从一场安逸的午睡中清醒了过来,在抓起一直闹响个不停的电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甚至还在迷瞪着,晕乎乎的神智也仿佛还是没能回到地球上来,因此对着听筒就是一阵听上去不着什么边际的胡言乱语。作为一个后辈范・因斯自然安静地听着这个老头嘟嘟囔囔的絮叨,没有插进去一句话――对于这么一个已经都将近七十岁还不能够退休下来安养天年的老人,他还能够去多说什么?一些最起码的理解与尊重还是应该的、必要的! 在听完范・因斯接下来关于刚才他们几个人产生争执的前后缘由与详细陈述后,电话另一边沉默了好一大会儿才传出来这么一句:“可以让他再先等等,我这就赶过来。” “当然可以,我其实是很看好这个小子的前途的。”范・因斯的脸上立即便露出了一点淡淡的、会意的笑容。还有什么能够比自己亲手挑选出一个理想的好球员并且加以调教更让一个已经年近古稀的足球老人振奋不已的事情吗?尽职尽责的体育主管深深理解到了恩格尔・维特的这一点癖好。因为不久前他正是凭借着这一奇招成功说服了他能继续留在ADO海牙俱乐部执教的――一支面临着动荡的球队是多么需要一个有资历有声望的老人来维持其自身的稳定。 当老维特驱车匆匆赶到的时候,其他的几个人――范・因斯、首席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和负责青年预备队rì常训练相关事宜的霍伊斯・索顿――都已经在训练场上干等着有那么的一段时间。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陌生的黑头发黑眼睛、身形相较于同龄人显得稍微有些瘦弱的小伙子,举止神情也略微显出隐隐的恭谨。恩格尔・维特对他第一眼的印象就是那一双显得清亮无比的眼睛,仿佛是有着一种天地初生的纯粹无暇。 “这就是让你们几个都还在争论不定的那个据说是有一点点天赋的东方小子吗?”他人在没能走过来便已经有一阵仿佛打雷般响亮的说话声顺着风远远传了过来。 “来自中国的王,是罗德介绍过来的。”霍伊斯・索顿几乎是带着谄媚的笑脸一个箭步抢在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的前面迎了上去,回过头就拉着王一给来人做起了介绍,“这位就是球队的主教练恩格尔・维特先生,他将会对你的去留与否作出一个最后的决定。” “别这么说,霍伊斯,明显会让这个小家伙感到紧张的。不过我倒是相当惊讶罗德居然可以碰上这么好的运气,真是一段让人难以相信的经历,下次如果见了面一定要他仔细给我说叨说叨……” 王一不能够确定这个老头的这句话是不是只是在说一个玩笑,因为这时候恩格尔・维特的脸sè与声音是同样的严肃、不苟笑意。 范・因斯将报告的结果给递了过去,说道:“我想,你在即将做出一个慎重的决定之前是应该先来了解一下你的这个评价对象的最为基本的一些素质指标罢……” “不用麻烦,我向来不太相信自己没有亲眼看见过的那些东西。”恩格尔・维特摇摆着手就拒绝了,紧接着转过身来就指着王一大声问道,“这个来自中国的小子,你来亲口告诉我海牙队为什么应该留下你、告诉我在你的身上是有哪一些优秀的品质应该让海牙队掏出那么多的钱留下你。” “我知道我自己跑得很快很快,长传球也不错。另外,shè门也还可以算得上是凑合、马马虎虎的……”只是在外人看来王一的这话说得还是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非常的不自信。 “很好,那么接下来说一说你自己身上的缺点与不足!”恩格尔・维特一张冰冷的脸上反而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听到这个突兀的问题王一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支吾着没有答应出来什么话。周围的气氛也跟着一下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范・因斯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王他除了速度极快以外,定位球的技术也是很扎实的。我上午在试训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不管是任意球还是角球,都有着非常非常jīng确的准头。你知道的老维特,中国人内敛与谦虚的xìng格特点是让他们很不习惯在大众面前大肆地吹嘘自己所有的优点,不过这也并不表示他们的自我成就感就比别人低……” 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在旁边立马就揶揄着笑了起来:“我们的范・因斯先生竟然会是一个心理学家兼中国通,真是没想到、没曾想到呵?哈哈哈……” “那就好,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有幸来见识一下你们口中的神乎其技。霍伊斯,你去取一下练习任意球的器材过来。艾伊蒙德,你来给他来当一回守门员。说真的如果我能再年轻二十岁的话我早就亲自上阵,现在也只好不得不让你来――说实话我其实很怀疑你们几个是不是老早就已经串通好了准备要欺骗我这个可怜的老人……” “哪里哪里?我一定会让这小子连一个球都踢不进去的,你们就在一旁看着罢。哈哈哈哈……”阿特维尔德虽然也听说这个中国小子的任意球技术极好,但没有亲眼所见因此总是感觉有点不太相信。这会儿自然要卖力地讨好老维特,也说起了大话。 很快,霍伊斯・索顿就指挥着几个工作人员推过来了两个用塑料模板做成的虚拟“假人墙”放在距离球门不远的地方,然后立即跑了过来。 “现在,就让我们大家来亲眼来见识一下你在定点任意球上的技术能有多么的令人眼前一亮……”恩格尔・维特接过索顿递来的一个足球在手上不停上下抛着,眼神则是深有意味地打量着王一。 远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戴上了门将的专用手套,在门线上张牙舞爪,那标志xìng的、自吹自擂的大笑声也很快传了过来,便在这个宁静的夏rì午后…… 王一抬起头――在这一股远远投shè出去的视线尽头是不是一个属于自己梦想的终结之地,他不知道!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求票求收藏!我还没扑呢!)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这就是我们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吗?我敢用自己的名字来做一个担保――如果哪支乙级球队现在就急需守门员的话,可能只用不到一万欧元的转会费就可以签下这位撇脚的门将。只就是害怕到头来人家根本没有这个迫切的需求呐!因为这时候情形已经很明显,这位阿特维尔先生张口说起大话的本事显然是要比他的守门水准强出去一千倍一万倍的。只值一万欧?哈哈哈……” 霍伊斯・索顿有心的调侃与大笑立即就传了出来,其他几个人也都很善意地跟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只余下“尽吞六蛋”的临时守门员阿特维尔德沮丧着一张大饼脸,像被秋霜打过了的茄子般歪斜着跌坐在球门前,唉声叹气顿时也没了方才的几分好动的活跃劲儿。 刚才的考验留给王一一共十次的任意球机会被随机分布在距离球门二三十米远不等的点上。可怜的、被临时抓了壮丁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在有着移动“人墙”相助的情形下也仅仅只是扑出去了一个:其余的九个里面有六个以令人毫无置信的表现飞入了球门,他对这些进球鞭长莫及、无可奈何;有两个飞出了球门的范围――其中一个确实打了飞机,另一个则惊险地挂在震颤不已的边网外侧;最后一个是重重地给砸在立柱上弹了出去。虽然霍伊斯・索顿的这些话是在有心揶揄他的这位同僚作为守门员门线技术与守门能力的差劲,不过同时其他人心底也都很明白是这个东方小子表现出来的极为出众的任意球技术才是可以让他显得那么狼狈不堪的最主要的原因。 范・因斯的脸上立即就笑得像开了几朵菊花似的转过身去等着主教练恩格尔・维特对此给出一个最后的结论,内心甚为笃定。他肯定是在为自己先前的jīng准眼光而暗暗自喜自得着。 “相当不错的任意球技术!是经过苦练才学来的罢?”恩格尔・维特径直走上来,拍着王一的肩膀发问道。老头手上的力气很重,王一感觉自己被震得连胸腔都在砰砰作响。 “是的,先生。一共有八年的时间,我每天都尽量可以让自己保持在一种练习的状态。” “八年?真的是一个很不短暂的时间……”老头感慨着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令人感伤的琐碎往事,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变得无端萧索起来,“其实以专业的眼光来看你罚球的脚法还存在着一些瑕疵,不过就仅仅只凭着这个准头,你也绝对是可以就此在这支海牙队里面立足的。” “恩格尔,这就算可以了吗?他可以留下来了?”范・因斯的脸上虽然还挂着一抹理所当然的笑意,但也依然不忘为此前的小龌龊而揶揄几下这个可恶的老头两句;另一边则是轻轻推搡着王一的肩膀,显出一副相当亲热的模样,“恭喜你了,小子。一定要好好继续努力呵,我可是一直都很看好你的……” “感谢范・因斯先生的关心与帮助,我会尽自己全力去取得进步的。” “好了好了,你再回答上我几个问题罢。不过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就只是关于足球方面的。当然你也可以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不回答,这分毫不会影响到我先前做出的让你留下的决定。你就姑且将这些问题当成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还有的一点点相当纯粹的好奇心在作祟的缘故罢……”恩格尔・维特突然转身插进来了这么几句话,“可以吗?王――” “我当然很高兴可以得到维特先生的指教。” “好好好,我喜欢愿意学习的小伙子,因为他们总是可以让我感受到已经离自己远去很久很久的青chūn与活力。”老头忍不住多了一句废话,“好了,第一个问题:你热爱足球这项运动吗?” 王一稍微迟疑了一下,有些吃不准这个说话总显得如此突兀的老头话里话外的真实意思,然而他还是立即就给出了答案,就仿佛是用尽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声嘶喊了出来那个简单而又沉重的单词:“爱!” “那么你再告诉我,有多爱?”他的第二个问题紧追不舍。 “有多爱?有多爱?有多爱?”这突然的声音就犹如一阵阵振聋发聩的呼喝回响在王一的耳边,回响在他此刻鼓胀的内心,也回响在他对许多过往旧事的深深追忆之中。 “有多爱?有多爱?有多爱?”他记起了当初与小伙伴们一起踢球时候拥有的欢畅与快乐,记起了云向南在遭遇到一场突如其来变故后的颓唐与落寞,也记住了倾洒下自己全部汗水与泪水的那个偏僻得几乎很少会有人去光顾的小cāo场,更是记住了此时此刻在他这还有些稚嫩的肩膀上承载起的、属于两个梦想的重量。 “有多爱?有多爱?有多爱?”王一说不出话,他说不出话。他的经历难道是需要这么一点点、一点点来说给眼前的这些疏离的人们去仔细听的吗?他们会理解吗、他们会理解吗?他们会理解这里的这一颗沉重的、充满无比向往的心吗? “有多爱?有多爱?有多爱?”难到“爱”这个字在这时候居然已经廉价成一个可以用很多卑微的语言去表述、去形容的东西吗? “不能!不能的!”王一刚才还有些迷惘的心重新坚定下来,他二话没说转身跑出去在他的行李箱里就是一阵的胡乱翻找―― 头顶的yīn云忽然露出了太阳的笑脸,仿佛希望还留在人间! 等回来的时候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大叠彩sè的画报,那是他已经搜集了很多年、而且注定还会继续搜集下去的关于曾经某一个人在他记忆中所留下的印迹。 他也是有偶像的。 他的想飞之心永不凋零。 “哇哦,是卡尼吉亚的彩报……”霍伊斯・索顿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阿根廷的那个被赞为‘风之子’的球员吗?” “原来王的偶像是他,怪不得可以跑这么快,踢出的球也飞一般的快。这下我心底的疑惑彻底给解开了,哈哈哈……”这个声音不用说,一定是刚从郁闷境遇中恢复了过来的首席助理教练先生。 “我说不出什么,但是我对足球所有的爱,全部都在这里了。”王一蓦然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深处无端泛起一股虔诚,就仿佛是独自在直面着一个类似于jīng神领袖般的存在。 “你在场上踢得是前锋的位置?”维特老头忽然插口问道。 王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只稍微犹豫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突然记起的是他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里的那场极其失败的试训,以及那张高高被举起的红牌和那句极其严肃的批语:“小子,你出局了!” “你们现在的这些年轻人呐,为什么都不愿意去吃些苦呢?到处都是想要踢前锋的,进球的感觉难道真的那么好?有更多在镜头下去表现自我的机会?有更多的进球奖金?或者还是有更多的时候可以得到向场上球迷致敬的机会?怎么评价这些急功近利的年轻人呐,怎么都会变成这些模样……”恩格尔・维特的絮絮叨叨,像极了一个郁郁不得志、得不到世人理解的孤寡老头。 也不知怎的王一原本说自己踢前锋时候还甚为坚定的内心仿佛也跟着这个老头的这些话有一点点稍微的动摇,这个动摇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这边范・因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在给王一详细解释上面的一些条款,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末了,又追问了他一句:“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经纪人罢?”看着王一点头轻轻“嗯”的一声,紧接着就又劝说道,“还是尽快给自己找一个罢,如果你真的很想踢好球的话。不过最好还是找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虽然现在看起来你的这个需求可能还不那么的迫切……” “400欧元的周薪?”王一接过来合同粗粗浏览了一遍,疑惑地问道。 “这是最低的学徒工的薪资水准,”范・因斯略微显得有些尴尬,摸着鼻子解释道,“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提出来。虽然我们一致认为从来没有证明过自己的你现在也只值这个价,不过双方毕竟还是可以再商量的……” “没有证明过自己?” “我指的是在正式比赛的赛场上。刚才是不算的……”范・因斯指了指那两个正在被工作人员拖走的虚拟“人墙”。 “不必,我接受了。”王一说着想都没多想就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像范・因斯先生刚才说的――我只是想好好踢球,然后可以凭自己的实力赢得一个出场的位置。我想我这个简单的诉求你们应该可以满足得了罢?” “当然,这也是海牙队存在的目的之一。”范・因斯点了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给一边仍然还在兀自喋喋不休的恩格尔・维特使过去一个眼sè。 “不过你自己的水准首先必须达到海牙一线队的平均水准才行。譬如最起码你应该先学会如何去规范你的那些业余的、稍显多余的小动作与小习惯,然后再考虑出场的事情。记住,ADO海牙是不会无缘无故派上去任何一个菜鸟的。你弄明白了我的意思?”恩格尔・维特生硬的话语依然没有给王一留下一点情面。 “是的,先生。一切如你所愿!”王一的这个回答和他这时候的内心一般的坚定、不可移换。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5)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就这么,王一只身一人留在了海牙这个距家千万里之遥的城市――触目所及,一切都是新鲜的、需要自己去重新适应的生疏环境。也许在其他很多人眼里,这个海港城市仅仅只不过是一个可供休闲旅游、排遣缱绻心情的圣地;然而对这个夏天的王一而言,这里就是他最初梦想得以起航的地方。甚至也可以说除此之外,这里的这些欢笑、这里的这些阳光、以及在这里幸福生活着的快乐人们与这时候的他是没有一分钱一毛钱的关系。 因为他还一如既往的平凡着。 他是这里的过客,还是归人?也许只有那些在脚下流逝掉的时间最终才会知晓! ―――――――――― 六月的云随风,七月的流火满天。 直到整整一个月后,王一才再次见到罗德・范尼德久违的身影――更显落魄的装束难掩他风尘仆仆的脸上遮掩不住的尘灰霜sè,朦胧模糊像蒙了一层灰雾的眼眸也是没有了往rì的明亮,满是一种努力着在为生活、为生存奔波的疲惫与不堪。就在这一刻,之前王一在心底还有着的一点点对他的不满与怨气突然不知怎的就此一下消寂无形了。 他知道自己对待别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硬得下心肠的人。 “我要先说声道歉,不管此时此刻你在心里有没有对我之前可能存在的一些不恰当行为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我接受你的道歉,伙计。”王一说着就很会心地笑了出来。他确信自己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这有些滑稽的装扮以及撇脚的英语水准而揶揄地笑。 “不过我还是要道歉,为我此前没有能陪着你一起飞来海牙的无礼行为。”罗德・范尼德这时候凭空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不太恰当的固执。 “罗德――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 “你知道吗,罗德?你这时候的这些表现突然变得……变得不像是一个荷兰人,一点也不像!印象中你可完全不是像这么的彬彬有礼呵……”王一很是了然地笑了笑,“好了好了直说罢,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快点说我听着呢!” “被你给看出来了?”罗德・范尼德顿时手足无促的尴尬,紧接着支支吾吾着道,“你觉得……如果,我来当你的经纪人的话会怎么样?” “你?经纪人?”王一这下感觉有些意外了。他着实无法将罗德・范尼德作为球探与经纪人这两个迥然相异的形象立即给联系在一起,因此一时间就表现得有些愕然。 “我可是有从业证书的。”他连忙从提包里掏出来一个硬皮本,举着给王一过目。这回倒是改成了红皮,看来他在前期相关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是相当充分的。 “那么,大球探兼大经纪人先生可否给我说一下你手底下究竟有几个球员呢?” “只有一个……” “是谁?” “嗯――,可不就是你吗?” “我?”听了这话,王一心底顿时又是一股好气好笑不得的感觉,“敢情你倒是先将我给计算了进去?” “喂喂喂,我可是一个人犹豫了很长的时间才决定跟你说的。即便你就不同意也请表现得严肃一点、认真一点对待这个话题成不成?” “行行行,那我就严肃、认真上那么一点点的。哈哈哈……那么接下来,大经纪人先生准备要从我的收入里面收取多少的提成呢?你可要知道我现阶段的周薪也只不过仅有区区的400欧元,养活我一个人都还远远不够呢!你要是当上了我的经纪人……” “看在你是我第一个顾主的面子上,便只收百分之五好了。” “二十欧元?你也当真不怕自己会饿得慌哩……” “所以说,你一定得在球场上去好好表现。我的收入可是跟你的薪资直接挂钩的,我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以为,你肯定是不愿意让你的经纪人每顿饭都去啃一些冷面包罢?这会让你显得很没有面子的……” “这洋鬼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使苦肉计了?”王一心底就禁不住的怨念迭起。 “好了,如果你真的想当我的经纪人的话也不是不行,就先来解决一下我的住宿问题罢。”此前说定了会全程负责他行程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自从试训那天见了第二面后就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得王一到现在都还只能临时租住在街边的小旅馆,里面的花费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实在高了一些,他从国内带来的钱已经差不过快要告罄。如果再不能搬出来的话,他马上就会破产了事。 “这可以算是我成为你的经纪人后做的第一件事吗?” “仅仅只是一个初步考验罢了。不过如果你办得够快够好也够让人满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这一下将你的位置给扶正。”王一这时候分明显得有些不耐烦,“哎,我说你还真的不像一个荷兰人,怎么一点都不爽利!白瞎你名字里的那个‘范’字,是不是人在伦敦待久了一些也就一不小心沾染上那边的那些拖沓作风……” 就在两个人这么相互的不断扯皮中,罗德・范尼德正式升级成为王一的代理足球经纪人的这件事就此确定了下来。 只是对王一来说这件小事情就有如一颗掉入湖水中的石子荡漾起来的层层涟漪自然而然便渐渐消散了,他一个人规律的生活依旧在继续着。ADO海牙的训练场地因为几个教练先前的招呼也是对他每天开放着。起初碰见的那个老门卫到现在王一也已经是相当的熟悉――范泽尔,一个很是拗口的名字;每次王一过了来差不多都会跟他寒暄着唠叨上两句。而在七月的烈阳下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训练场上则很少会有别的球员来来往往的身影,有时候霍伊斯・索顿会偶尔现身在训练场上,出声指点一下王一踢球时候一些不甚规范的习惯与技术动作,也总会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恩格尔・维特老头子在试训那天后只让人送来了几张陈旧的光碟,王一拿回去翻看了一下,都是一些荷兰球星踢球的视频集锦以及分析,包括范・巴斯滕、博格坎普还有范尼这些前锋shè门动作的详尽解析;对于老头的这个动作,王一不由得就感到有些欣慰与欣然,“至少自己不是被完全地遗忘”。至于另一位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王一从心理上选择了彻底的无视。 第3章 风车及郁金香之国度(6)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在海牙,下午的街道上不论如何好像总有些永远轻松休闲着不惹世事的人们,不急不缓的步履也不知是在向谁人昭示着他们此时此刻不慌不忙的内心状态与生活方式;有时候来来往往的汽车看上去也明显说不出的懒洋洋,在和煦温暖的阳光下面慢慢地晃悠着向前;甚至连马路两旁的树木一时也都被太阳晒得耷拉起了脑袋,即使投下来大片的yīn凉也是那般的不情不愿。一个多月以来,王一对这些情形早就已经经见怪不怪。也说不清楚在内心深处涌起来的究竟是羡慕还是不屑,总之他知道――那些人在这一刻拥有的,不是现在的自己就应该去选择的生活方式。 他还需要无尽的努力。 而这条足球之路对他而言是注定充满着孤独、充满着寂寞! 路边的露天大屏幕上正在往外播放着的一条即时新闻突然让王一停下了自己漫无目的游荡着的脚步: “昨天下午时分,在英超球队阿森纳新落成的主场――阿联酋航空球场内,丹尼斯・博格坎普迎来了自己二十年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告别演出,对阵的双方是荷甲豪强阿贾克斯与英超豪门阿森纳。数万名球迷早早便已经端坐于此,其中以阿森纳的支持者居多,但也不乏从英吉利海峡对岸赶来的阿贾克斯球迷。双方到此的目的只有一个――来为‘冰王子’送行。 “自从1995年6月20rì起,以750万英镑的代价让他从失意的国际米兰转会到阿森纳以来,博格坎普在‘兵工厂’度过了最后11年的职业生涯,423次出场,攻入120球,帮助球队三夺联赛冠军、四捧足总杯,自己还荣膺‘英超最佳球员’等诸多奖项。他无疑是荷兰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前锋之一。 “为博格坎普的告别赛送行的阵容是梦幻的:他在阿贾克斯和荷兰国家队的同事温特、戴维斯、沃恩斯、琼克、里杰卡尔德、范德萨、斯塔姆和德波尔兄弟等人相继登场亮相,随后跟进的是他在阿森纳的队友赖特、帕洛尔、基翁、佩蒂特、奥维马斯、卡努、迪克森、亨利、维埃拉和希曼等人。战至第72分钟,比赛迎来了高氵朝:身披阿贾克斯战袍的‘荷兰飞人’克鲁伊夫和‘芭蕾王子’范・巴斯滕也相继上阵…… “让我们来祝福丹尼斯、祝福丹尼斯・博格坎普。因为他的职业生涯是完美的、伟大的――无需赘言。虽然有国家队比赛的瑕疵,虽然在这场告别赛上没有取得进球;但他无疑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一粒进球来证明自己职业生涯的成功与伟大。当然如果有的话就会更加的完美了……” “博格坎普?他退役了?”王一愕然着,更加能感觉到自己前路的茫然以及内心甸甸的一股沉重。他这时候在脑海一闪而过的竟然是云向南曾经健跑如飞的身影,还有那些青chūn年代里欢乐和激情的肆意洋溢。 王一知道曾经的自己也仅仅只是站在一个苦苦追赶者的位置上去仰望他的。 “大哥,你原本也有这个机会的,也有机会像那个人那么去拥有那些至高无上的荣耀的。”说完这句话,王一扔下了还在这里的这些熙熙攘攘的人流大踏步往前走去。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的内心是平静如止水的,是不起一丝微澜的。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携煽情的一章打滚求收藏,求推荐。) 荷兰虽然也是地处在北半球的高纬度地区,但还终究不至于像瑞典、挪威、俄罗斯等等一些地理位置更加靠北的国家一样在每个赛季都需要避过一个个冰天雪地、寒风冷冽的冬天。按照以往惯例,每年荷甲联赛的开赛时间会是集中在八月份的上旬左右;然而类比于往常,今年夏天则因为刚刚在德国举办世界杯的缘故稍微推迟了一些。这时候广袤无垠的欧罗巴大陆就仿佛是经历了整整一个夏天的蛰伏后逐渐给苏醒过来,四处烽火频燃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各个国家、各个联赛的球员们也重新整装待发,准备着为了那一个个全新的荣誉而去努力拼搏奋斗;球迷们也仿佛是开了这一段盛夏时rì的荤禁似的,从各家储藏室里内尘埃里翻找出来一些用在球场上为自己所喜爱的球队加油呐喊的道具,准备又一次将自己生活之外多余下来的澎湃激情发泄在那块绿油油的草皮上面――去嘶声的呐喊、或者疯狂欢叫不止犹如歇斯底里。也无论是对球员、还是球迷而言,这个八月的到来仿佛就是一个谁也逃不脱的轮回,在这里圈禁着他们和她们不可说、不可说的悲喜与哀欢。 足球被看做另一种形式的战争,人类希望可以用这种同样激情澎湃而又不失和平的方式让自己渴望竞争的天赐之心不用老去。自然也就更不用说――其间的热血、荣耀、yīn谋、欺骗终究与残酷的战争也是一般无二。 对于暂且容身在荷兰足球甲级联赛中的小球会ADO海牙来说,这一个新的轮回到来得显然比往年早了许多。或许是因为球队在夏天引援的力度过大、新加盟进来的球员比较多也比较杂乱的缘故,新赛季阵容的尽快磨合成为了球队上下所必须要去面对的一个极大的阵痛。因此尽管在这时候不像一些豪门球队那么需要在全球各地飞来飞去有那么多的商业比赛要打,但球队还是提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集合完毕准备起了下个赛季新的征程;各式各样阵容的搭配与技战术的磨练,以及早就跟其它的球队约好了的几场热身赛也都是在陆陆续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稍微略显着紧张的气氛告诉俱乐部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接下来的这个赛季所将要面临着的极其严峻的形势――要知道ADO海牙是在上个赛季直到最后一轮才堪堪保级成功的。如果他们不想在这个赛季结束的时候被降入乙级联赛从而减少了俱乐部以及球队自己最终的收益的话,那就必须以一股子十二分的气力去努力投身其中的残酷战斗,以便能够在这一个新的轮回里面取得一个较好的排名而不至于最终惨遭降级。 只是这一切仿佛都与王一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关系。他依然一个人在继续着自己简单的生活,会踩着与往常相同的钟点儿来来回回在训练场和他租住的房子之间。说起房子,王一这下也不得不承认罗德・范尼德这个虽然“菜鸟”的经纪人还是很有着让人出乎意料的一面――因为在那第二天的一大早上他就急呼呼地赶了来敲门催促王一一起去看他已经跟人家商量好了的房子:新找的房子距离球队的训练基地步行的话大约需要半个多小时,同时考虑到王一的经济状况也有相当方便的公交线路。主人是一对从大学里面刚刚退休了的老教授夫妇,月租金收了600欧元,另外的水电费需要自理。王一看过后感觉还不错,心底便也对罗德・范尼德之前邋遢落魄的糟糕印象明显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积极改观。不过在训练场上,更多时候还是由那个总显得嘻嘻哈哈的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在领着一线队的球员演练着各种各样的战术。王一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待在旁边仔细去观看,思考着如果自己上去了应该如何去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执行战术中的那些要求,至于另一块草坪上霍伊斯・索顿带领着的预备队似乎也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让他加入进去的意思;一个人的王一每次也都只能在这两块只隔着一片小树丛的训练场之间来回穿梭着不停。其间有好几次迎面碰上了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终究也只是几声礼节xìng的问候与招呼罢了――因为同样他也没有表现出一点想要将王一介绍进任何一个正式团体中去的意思。 “也许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我的这些技术还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罢?”王一有时甚至会这般无端去思量,这些思量同时也是让他在训练场上变得更加努力。 除了这些,或许只有还在不断发给他的一周堪堪400欧元的工资还可以证明他的确是这一家俱乐部的球员无疑。 ―――――――――― 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多月时间终于将自己给安顿好了的王一在昨天往国内挂回去了一个国际长途,给云向南简略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近况,也顺带着报了一个平安。不过他提也没有去提自己在北伦敦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经历的那场灰头土脸的失败,云向南也默契地没有过多去追问――两个人只是在简单寒暄着几句相互祝福、保重身体的话,语气平静得就像那些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淡然往事如常。只是,依然蒙在鼓里的王一还压根不知道他的大哥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他当初飞往伦敦去的真实原因。 一个人坐在这块训练场上,看着淡淡的阳光倾洒下来的温暖颜sè涂抹在远处近处绿油油的草皮上,就仿佛是在努力诉说着这里的这一幅如何如何完美和谐的景象。只是这时候的这些美景王一却无暇去细细欣赏个究竟,因为他在心底总会不由得思量起他昨天与云向南的那一通的对话来: “大哥,我自己在这边已经安顿了下来,你在家里那边也就别再为我cāo什么心了……” “嗯,人在哪里呢?” “荷兰――只是一家叫不上来名字的小球会。不过你可以放心,最起码挣到的还能支持我一个人在这边的基本生活……” “那就好,那就好。不管怎么说,只要你自己用心去踢就好了。你打小对人对事都是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在这方面我自然不会去担心什么的……” 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仿佛突然一下就陷入到了一股凭空而生的沉默中去。关于交流的沉默有两种的可能:熟悉得无话可说的沉默,陌生得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去谈及的沉默。不过很显然,可以称得上“发小”的这两个人之间的这股如山如海的沉默绝对不会属于后者。 “哦对了,你前脚刚走了没多久,婷婷后脚就回来了……” “哪个婷婷?”王一当时下意识就是一个愣怔。不过话刚一出口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记忆深处也一下就浮现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怯嫩嫩的身影:扎着两条麻花的小辫、吊着两串青濞涕,孤孤单单地站在远处眼巴巴看着他与小伙伴们疯跑着踢球的可怜模样。只是不知怎的,王一对这个女孩的印象突然变得有些说不出的模糊与淡漠,仅仅只余下了她的那一双眯着笑起来像极了两弯月牙儿般的眼睛。他使劲猛敲着自己的脑袋,却是再怎么也记不起来过往记忆中曾经熟悉过的那张具体究竟如何的脸容。 “兄弟,婷婷你都能给忘了呵?”云向南很明显调侃的大笑声不断从清晰的听筒那边传了过来,“那时候,她可老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可不都在说是已经给你预定好了的小媳妇喽!告诉你一秘密啊,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话能说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这次我可真是瞧见了,那人啧啧……出落得就像一朵花儿似的。你这贼小子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着自个乐去呗……” 思量着云向南这些话王一顺势就躺倒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枝,一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神也仿佛是穿越了头顶的这片蓝天抵达到了他回忆最深最深的地方―― 那时候院子里的小伙伴们都叫她婷婷,因为被捡送过来的时候只有四五岁、还在懵懵懂懂着的她就只知道自己是叫这个名字的。在孤儿院这个男孩子远比女孩子要多得多的地方,她的凭空出现再怎么看也都显得是那般的突兀、有失协调,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大帮的野小子们嘲笑耍弄的对象。 有一次,王一无意间发现了她独自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哭得好伤心好伤心的模样。忽然不知怎的就心生可怜的他将自己当时珍藏了很久的、逢年过节才能见得到的三颗大白兔nǎi糖一股脑地都送了出去。结果这一个好心就给自己惹上了一个小麻烦,因为在那以后不论是有什么事情,有王一出现的地方也总是会跟上她这个小小的尾巴。然而那个时候的王一已经快八岁了,正是心野得收也收不住的年纪。正跟一群小伙伴们耍得着正高兴、带劲的时候,插进来了这么一个小尾巴、小跟屁虫感觉总不会是那么的尽兴;而且经常还会遭到其他人的一些无理哄笑,搞得王一着实是在心底郁闷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再往后发展成了王一每次去踢球的时候周围不出五十米的范围内肯定能够找到那么一个穿着花格子绸布裙、扎着两根羊角辫儿,在大声喊着加油加油的娇小身形。于是接下来哄笑王一的那些声音一下就更加的来劲――“赶紧的王一,你媳妇又喊你回家吃饭……”然后就是一大堆笑得东倒西歪的小伙伴和王一一张通红着犹如猴屁股的、恼羞的脸。 这样的rì子在他稍显几分的无奈与渐渐习惯之中持续了有那么好几年的时间。 后来,一对姓范的夫妇从南方不远千里找寻了过来,在不知所措的婷婷面前嚎啕大哭得就像是终于找回了遗失许久许久的珍宝的苦命人儿。孤儿院里的其他人在羡慕着她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这个幸福的同时在心间也隐隐生泛出了很多的嫉妒:她终于只是这里的一个过客了,她终于能够回到自己父母亲暖暖的、可以肆意撒娇的怀抱中去了。不过对王一来说从那一刻起,他意识到以前的那个女孩以后享有的生命轨迹就不会再跟他是相互平行的两条直线了。尽管她曾经是那么多次地跟随在他的身后,是那般的不离不弃、风雨如常! 再后来,那曾经总是跟在他背后、活像一个跟屁虫似的小小身影就此便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段时间王一连续有好几个星期都找很多的理由推诿着选择待在学校而没有回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愿意去直面那场注定会伤怀的凄苦离别。也好像是说不清楚、说不清他究竟是不愿意自己会成为她追寻接下来幸福人生的一个累赘,还是不忍心去面对也在自己内心深处衍生出的对她这场幸运遭遇的深深嫉妒以及心底最深处那丝无法去直面、也无法去抹掉的一抹自卑?总之,那个在他过去的童年生活里曾经留下过一抹清新亮丽sè彩的女孩与她的回忆一起就是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匿了、消散了、消隐了…… “她为什么回来?她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这个盛夏的下午,王一的思绪如微风般消失在了一个不可预知的远处,就犹如这些轻轻掠过记忆的如烟往事、那么的了无痕伤!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2)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一个人躺下思量得正入神,忽然发觉头顶的天空不知怎的一下就变得昏暗起来,犹如末世来临时候的未知yīn影悄无声息遮蔽住了人类想要探寻真相究竟如何的恐慌目光。他jǐng觉着蹭的一下子爬坐起身来,然后就看见恩格尔·维特老头子板着一张严肃迥然、沟壑纵横的大方脸,不苟一丝笑意。 “维特先生,我只是躺在这里歇上一会儿的。您知道,即便要球员训练也不能总是那么的……”发现是球队BOSS大驾“光临”的王一这时候明显有些说不出的拘谨,在不停解释着生怕来人会误会自己是躺在这儿偷懒而没有去认真训练——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行为不应该给这个在球队内手握杀伐大权的老头一个超级坏的印象,尤其是现在的自己还一文不名。 “为什么不像他们也开口称呼上我一声‘教练先生’呢,中国的王?难道你不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是ADO海牙的一员了吗?其实不用表现得这么紧张,就是球员也需要有休息的时候,不是吗?放心,我可不像某些固执得非得故意找些茬子以便凭借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竖立起自己权威的可恶老头!”他摆了摆手,紧接着就仿佛是带上一丝探询的语气问道,“我想你这时候应该有时间来陪着我走一走罢……” 说着老头也再没去理睬王一下一刻一脸惊愕莫名的表情,就缓缓踱了出去。王一一看这情形也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在内心还惴惴不安着。 “你来海牙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罢?我记得我好像还没找你谈过话呢?”老人歪着头,忽闪不定的语气仿似乎连自己也不能够确定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 王一心底一松,轻轻笑着就妄图引开这个对两人而言有些敏感的话题:“也许是教练先生这段时间太过忙碌了些。不用说我也知道球队在新赛季要面临的任务,确实是一个很严峻的局面。我能够理解,况且……” 只是他的话很快就被无礼地打断了。 “王!如果你接下来是要给我这个老头个人行为的疏忽找出一些看似可以推敲得过去的理由与借口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的——即使你是球员,我是球队的主教练。我疏忽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对我存有一些怨念这很正常——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说出的言语、做出的行为负责任,无论你我、或其他人,谁也逃不开的。可能是我老得糊涂了、也可能真的太忙没能顾得上过来找你,这谁又知道呢?要搁在以前的话,我相信我们今天的这次谈话也绝对不可能会被其他的繁忙琐事拖延得这么的久……” 只有在静静听着这些絮叨啰嗦着的话语的时候王一才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矍铄的老人确实已经年近古稀,心力有些不济。他突然心底就涌上来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大声问他为什么还这么死死守着不肯退休、为什么还要恋栈于此不肯归去。 然而面对着这个已近生命暮年的垂垂老者,他又怎么能够忍心为了自己一时的好奇而去刺痛一颗已经将将老去了的、貌似坚强实则可能脆弱不堪的雄心呢? 因此王一终究没有问出来他郁在心底的这些百般疑惑。他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看似古井无波的目光远远投了出去,另一边属于预备队的训练场上一群欢声喧闹的少年正在阳光下肆意挥洒着属于青chūn的气息与活力,就仿佛是从来都不知垂暮为何物——一如他和云向南曾经过往岁月里的丝丝片片、点点滴滴。 也许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一个已经预定好了的结局——也是一个对眼前的这个已经垂暮之年的老人来说太过于残酷无情的结局。 就像是一个被注定了的关于年轻与老去、关于更替的轮回,谁也逃不脱。 “王,你说新赛季我们能再次保级成功吗?”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的思维忽然一下跳跃到了这个看似很不相关的维度上面。 王一愣怔住了。说实话一时间他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重大的话题要来征询他的意见。 “这难道不应该是教练组和一线队的成员间应该去座谈、去讨论的一个严肃话题吗?为什么会来问我?”王一这般思量着。因此他也顿时间就有些迟疑着下不定念头——他确定自己是在仔细斟酌着口里即将说出来的每一个单词所承载的重量。 “为什么犹豫了?你是在对自己现在容身的这支球队很没有信心吗?”老头子的质询咄咄逼人而来。也许在这个偏执的老人眼中自己这时候的这个迟疑不决就是内心唯唯诺诺、没有自信的表现。 “实在很抱歉,先生。我至今也还是一点都不了解球队目前的具体境况,因此就不便多说什么……” “我可以将你的这个自辩理解为是你在向我的抱怨吗?抱怨我们这几个教练不给你机会?抱怨我们为什么不让你也参与到那些正式的训练课中去?告诉我、大声告诉我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哪怕仅仅只是曾经有过?”恩格尔·维特尖刻的批评有如疾风骤雨不停、扑面而至,“但是年轻人,不住的抱怨、自怨自艾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当然也是知道这些情形,但我不能够理解的是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下自身存在的原因呢?为什么你不自己尝试着去与他们交流、反而期待别人会主动过来接近你吗?就说句很难听的话罢,你以为你是谁啊?克鲁伊夫第二吗?不过一个连正式的赛场都没有上去过的小小菜鸟罢了……” 王一在这一刻的缄默无语如同罗丹的“思想者”。他发现这个老头的这些啰啰嗦嗦有如训导的话语在以前居然从来没有人给他提起过。这些话里面所透出来的信息就仿佛另外的一扇门扉,让他在门外徘徊不定的身影顿时间就变得清楚明了起来;足球场上的输与赢,从来都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救世主,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保护神。 谁也不能只凭一个人就去主宰那块星光璀璨的绿茵场。 那一瞬间他仿佛也有些明白了在科尔尼足球训练基地试训场上那种孤立无助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他昂着头仰望出去,湛蓝的天空上在这时候万里无云,一如他所渴望能够拥有的内心世界。 “想家了吗——当一个人孤身飘零在这个一切都是显得很陌生的城市里?”老头子突然的问话透出一股莫名的萧索。 “有点,不过还好,我还能记得住自己到这个地方是来干什么的。更何况我也早就已经习惯这么独自一人的生活了,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的只属于自己的沉寂与静谧的空间、时间。没有相同经历的其他人也许很难能够去理解的……”王一的话音越来越低,淡淡的就像只是在说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人听似的。 “什么经历?” 王一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罢了,不值一提。” 他不会说的。尽管他是一个孤儿无疑,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让别的人知道这个事实与真相——哪怕这的确可以让他从这个老头手里得到一些额外的、甚至也可以说得上是带有着一丝卑微乞求的机会。因为他在心底还没有忘记老院长曾经教训过的那句话——锃亮犹如箴言:“如果到了连尊严都可以被别人踩在脚下肆意蹂躏的地步,那你们觉得最后的自己还能够剩下些什么?” “我也是有秘密的。” 然后他蓦然转过头去,就看见恩格尔·维特老头子努力咧了一下嘴角,扭曲的脸上也说不出是笑、还是嘲弄。但不知怎的王一就相信那些确实是这个老头露出的一个会心的笑容,虽然僵硬的脸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和煦、谐然。 于是王一也紧跟着微微咧起自己的嘴角:呲出来的半颗虎牙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犹若这一刻的黑夜星辰。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蓝天、绿地一起消匿在了地平线的后面,这如此清晰明亮惹人遐思的远方好像只要有谁愿意全力去追逐就可以让自己的童年梦想重现似的。远处的微风携着几声杂乱的哨响犹如可爱的报童在这时刻的姗姗来迟,是在征兆着足球时间的结束与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预备队的少年们三三两两一伙,笑声中相互勾搭着肩膀即将就要散去。其中的几个眼睛是贼亮贼亮的,远远瞥见恩格尔・维特慢慢踱走过来的身形,立即就慌不迭躲了开去――忙乱的动作活像几只做贼心虚的老鼠恰巧碰见了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猫儿。也是因此一阵仿佛是在窃窃私语的嚼舌随即紧跟着就传了过来: “快走快走赶快走啊,千万别触了霉头……” “大伙小心呐,‘黑面神’过来啦!” “怎么还不走?我们未来的大球星查尔顿・文森特先生,你确定是想要给自己另换上一个新的发型吗?不过我认为你最好还是能够去一家正规的理发店――虽然这可能要花费上那么一点钱,但再怎么说最起码的安全毕竟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哈哈……” “唔唔唔……” 王一不禁斜目而视出去。他实在有些思量不明白身旁这个看上去似乎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头凭什么能够在球队里拥有如此令人侧目的威势――这一种威势的体现究竟靠的是鞭子、还是荣誉?关于这个犹如谜团般的老人的行事与作风无一不是在告诉着其他人他隐藏起来的不平凡的另一面,就仿佛刚才低低的几句私语间往外透露出的寥寥信息那般。 “黑面神?还真别说这个词形容得简直是太贴切了……”王一在心底忍不住快要笑抽了肚皮,不由得很有点佩服竟然明知如此还敢给老头起这种绰号的那个人,只不过表面上表现在他脸上的仅仅也不过是一股犹如云淡风轻般的怡然神情罢了。 “你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吗?”恩格尔・维特突然转过头来大声质询着王一。 “没有没有。”王一急忙摇头否认、不假思索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没听懂,我的荷兰语可差劲着呢……” “可那几个混蛋小子刚才说的明明是英语!你难道还听不懂英语吗?小子,你确定你刚才是没有听懂――而不是没有听到?”这低低咆哮的声音一下就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王一一个激灵扭头看过去,发现老维特更黑更yīn沉着的脸sè让他的这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绰号直接一下就给坐实了――此情此景在这个时候看上去竟然显得是如此的相契合。 他没忍住一下就大笑出了声来。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方才还显得相当喧嚣的训练场在这时候随着诸多人影的逐渐散去又重新恢复到了它自身所属的宁静世界。离人如匆匆过客,会来会走、有聚有散,终究也只会余下这里的这些绿草如茵、热情如火,一任时间匆匆流过而不改其本来的颜sè。如若说这世间的万物真具有如此般的灵xìng的话,人类又该如何来理解这些缄默的坚持呢?会有人说这是忠诚,亦会有人说这是蒙昧。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间的是非对错又可以用哪位神祇的神迹与显圣来充当其中这个无意义的裁决呢?只就怕到头来时光流尽往事,空余它们的不老容颜依旧沧桑犹若往昔。 这一老一少的谈话依然还在继续,就好像刚才波澜不惊的风波仅仅只不过是一段小小插曲给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添加进来了的些许调剂,不值得两个人为此而去表现得那么大惊小怪。 “我听说你让罗德做了你的经纪人?” “嗯!” “还可以的,我相当了解那家伙!如果你真的想一心踢好球的话,他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个蛮不错的人选,至少不会像别的经纪人那样总会不停唆使你出去逢场作秀。不过语言上的天赋倒也着实不敢让人恭维,看来以后需要你时时去敦促他一下——你可以吓唬吓唬他说要扣他的薪水……” 这老头难得幽默了一次! 不过王一是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深意,妄图再试图去问个究竟的时候老头子的话题已经转移了出去。 “我托人捎给你的几张光碟看过了没有?有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可以趁着现在这会儿跟我详细来说叨说叨?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契合的、可供学习的大好良机吗?”进入正式工作状态的恩格尔·维特老头在说这话的时候直挺着胸脯显出一副中气甚足的jīng神模样,一扫刚刚令人昏昏yù睡的喋喋说教不休——也仿佛上一个小小的玩笑尴尬得让他觉得这时候很有必要在这个暗自偷笑过自己的小子身上展现一下“尚能饭”的好强好胜一面。 然而听到这话王一就在心底一下迸发出一股无声的欢呼雀跃,感觉好像一直苦闷着的内心世界终于找到了一扇可供风与阳光进进出出于此的明净天窗——试图紧紧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的他就犹如是在往外大倒苦水似的将自己对足球的思考中存在疑惑的、不能理解的地方一股脑往外给倾倒了出来:“您给的几盘录像我前后也看了好几遍,不过始终没弄明白的地方还是占大多数,包括他们几人在场上的一些位置感的判断、发力技巧等等还是不曾看得明白,或者说是有些不太理解他们这些行为的目的与意图……我也有去模仿过他们看上去好像很简练干净的盘带或者shè门的动作,但总感觉在脚下的足球不太听自己的使唤,也就更甭提下一步的附加动作了;还有就是譬如看到范·巴斯滕和范尼,他们俩人在前场的跑位习惯着实有点怪怪的,具体的感觉要让我一板一眼去说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总之就感觉很别扭……” “比如说呢?” “比如说,当我刻意去模仿范尼shè门脚法的时候,踢出去的球大多没有角度同时也缺乏力量的;博格坎普如同冰上舞蹈般的华丽动作如果非要去学的话就会让我一次又一次丢掉对于球权的控制;我也不能够像是克鲁伊维特那般在高速的带球行进过程中依然有出sè的球感,偶尔兴致起来的时候还可以来上几脚花哨的、引得众人阵阵喝彩的盘带;还有范·巴斯滕,摇晃的镜头总是要在皮球飞进球门后才能够追踪得上他飞奔庆祝的背影,至于他之前的技术动作和跑位选择几乎可以说一点儿都看不到,甚至看到了也思量看不明白!” “还有呢?”恩格尔·维特在凝神侧耳细听,没有接过话茬——只是两道直勾勾的眼神怎么看往外透出的都是很多的严肃与谨然。 “我列举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多吗?我现在的脚下技术与战术素养究竟属于什么层次的水准水平我自己眼里心上已经揣摩得够明白,因此我觉得只要是能搞明白以上这几点的jīng髓部分就绝对够我体味上好长一段的时间了。毕竟贪多不易嚼……” “聪明,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想法……我说过我很喜欢那些热爱学习的聪明小伙子——所以我总会希望他们在未来能够将自己那些聪明的脑壳子脑瓜子用在努力踢球上而不是去沾染其他的歪门邪道上面。好罢,我自然也是希望可以用下面的这些谈话来尽量解释一下你方才提出来的这许多关于足球的疑惑、或者也可以说是它背后所隐藏着的奥秘……”老头这时候忽然变得有些像是在一些中世纪的游吟诗人口中披着黑斗篷、抚弄着闪闪发光的魔法球出没在大陆各个秘密角落里的占星术士,一阵富有诱惑魔力的声音便一下在这个空间里飘荡不停、仿佛就是无处不有,“首先,你有让自己去详细了解过这些目标球员的职业生涯、技术特点甚至他们的一些rì常生活习惯吗?” “我知道博格坎普的一些轶事。他是因为拒绝乘坐飞机从而总会缺席很多在欧洲范围内的比赛——这特殊的一点着实让他在球场之外耗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与jīng力,也制约了他后来所能取得的更高的成就和荣誉。他职业生涯最为辉煌的时期是在加盟了以短传渗透、技术配合而著称的‘兵工厂’阿森纳以后,教授温格接任后的‘枪手’很对他的球风,才让他表现得那么如鱼得水。还有他好像是刚刚才退役,告别赛过去了没几天的时间。我有看,有那么多的大牌球星前去给他助阵、送别……” 王一眼眸和语气里透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仰慕与歆羡,让旁边一脸沉思状的恩格尔·维特在心底暗自点头认可。 “那好,那我们就先来说说博格坎普。你对他最为深刻的印象是什么?” “冰王子!”王一在这一刻的表现仿佛就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涌动情绪,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道,“属于他的足球犹如在冰面上的舞蹈般华丽、优雅、不飨一丝的人间烟火。第一次看见这个人踢球的时候我根本就是难以置信,超出了速度与力量结合的技术足球竟然也能如此给人以艺术般的美感与享受……” “这没有错,那么还有其他的几个人呢?范尼,克鲁伊维特,最后还有荷兰足球永远的骄傲——马尔科·范·巴斯滕……” 王一轻轻摇了摇头。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在足球史上所留下的鼎鼎大名,可他也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过他们其中特定的某一个。因为他知道因为即便是去了解过了,可能也无法顺利成为他们的复制品——王一要树立起的是属于自己的信念,要踢的是属于自己的足球。甚至最后连知道的那一点关于博格坎普的零散信息还都是通过身为阿森纳球迷的云向南前些年的不断耳濡目染从而获得的。荷兰足球?在罗德·范尼德口舌笨拙得像一个落魄的撇脚推销员出现在当时满心失望的他面前之前,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这个国家的足球发生一些可以预测的联系。 “让我来说,让我来告诉你这个菜鸟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踢球!” 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突然往旁边踱走出去了十几步——两只健壮的胳膊就随着他或轻或重的语气和左右晃摆的身体在肆意地向上张扬,让人心悸的、泛着红光的脸上也立时爬满了仿佛只属于信徒的狂热。王一理解这么一种人的挚爱与执着,因为足球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一定是坚定得犹如虔诚信仰一般。 所以这个老人才要这么独自远远逃亡出去,就仿佛在那边的那方天地在此时此刻的空旷宽广无垠就是特别给他腾挪出来了的、让他一个人去卖力独舞的梦幻剧场。 “我呢?究竟会是观众,还是演员?是主角、是配角,或者还仅仅只是一个跑龙套的?”王一的心底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就听见一阵的话音随风传了过来,肃穆庄重着就犹如一个亘古长存的煌煌宣言:“因为他们踢得都是属于自己的足球,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绿茵场上是那么独一无二的……” 这激昂的声音消散在了王一的远方,消散在了空气的余波里,也终于消散在了太阳倾投下的、暖暖的浅sè调中去了——这些不断往外溢出的橙黄sè彩就有如曾经在梵高的《向rì葵》里面出现过似的,不知为何在表达着一股象征着不屈与不断向上的生命力量。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5)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恩格尔・维特的声音沙哑不堪:“我们可以先来说一说被誉为‘小禁区之王’的范尼。从别人送给他的这个名号上我们理所当然可以一目了然地了解到他在禁区内对于敌方球门极大的杀伤能力,这一效果可以用最近的一组统计数据来证明:自2001年夏天加盟曼联之后的这五个赛季里范尼为曼联总共出场219次、攻入150球,场均的进球率高达0.68;而其中仅仅只有一个是在禁区外完成的shè门,其余全部在大禁区内,可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会进单刀球和最会门前抢点的前锋之一。单从这两点上来看,范・巴斯滕、克鲁伊维特和博格坎普可能都无法与之相较。但与此同时的是这种极其单调的进球方式也从侧面凸显了范尼自身的弱点――太过依赖于来自身后队友的大力支持。身在曼联这一点当然不会存在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曼联阵容中的基恩、吉格斯、斯科尔斯、贝克汉姆等球员都可谓是世界级别的中场,给予他的支持自然也是空前的。然而自从贝克汉姆远走伊比利亚半岛、特爱耍花活的葡萄牙小子穿上7号球衣之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这个新来的小子喜欢拿球、喜欢盘带、喜欢内切,频繁的持球内切压缩了作为中锋的范尼在禁区内的生存空间,而出了禁区的他在对对方球门的威胁程度上则呈几何倍数的下降。这不?也吵吵闹闹着要转会离开……作为一个**型的机会主义前锋,禁区内的范尼几乎成为了任何后卫的难题――他的拿球、盘带和助攻能力相对来说虽然不算强项,但也足以保证他可以在本方球队发动进攻的时候立即成为前场一个可以拿球、做球的支点。不过对这时候的你而言,应该学的则是他如何在对方后卫围追堵截的稍纵即逝的缝隙间完成对场上形势的全面阅读、对球路和队友站位的正确判断以及最后一脚的出球能力。其实这些都不是因为他天赋过人,范尼在刚刚出道的时候踢的是后卫的位置,后来才改去踢中场的中前卫,直到最后在禁区内成为攻击阵容最前的箭头式人物。可以说正是前后场不同位置的打磨历练让他对足球产生了更为深刻的一层理解。或许也只有如此,最后出现在我们所有人面前的才是这么一个让后卫们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依然还是不能够阻止他接连不断的进球的‘小禁区之王’、路德・范・尼斯特鲁伊。 “同时也正如你所谈到的如果不是因为患有‘心因xìng飞行恐怖症’的话,丹尼斯・博格坎普原本应该可以拥有更大、更为辉煌的成就。然而在这个黑白jīng灵的准则世界里从来不允许假设的存在――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可以算做是荷兰足球历史上最好的前锋之一。作为阿贾克斯优秀青训出品的博格坎普是当时的荷兰国家队最能称得上完美契合的‘10号’,无与伦比的意识、jīng妙绝伦的脚法和过人一等的天赋让他能够当之无愧成为球队前场的攻击枢纽与核心……” “什么是‘10号’?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是有些不太明白……” “你如果想在荷兰踢好球,那就必须要去多了解一些有关于这个国家的足球传统。比如说荷足坛的‘教父’米歇尔斯,比如说克鲁伊夫的创造力与影响力、‘荷兰三剑客’的功勋彪炳,再比如说全攻全守的理念毫无疑问是荷兰足球的文化名片与战术渊源之所在。荷甲豪门球队阿贾克斯以及以其为主体的荷兰国家队最经常使用的阵型是4-3-3:三个前锋――单中锋、双边锋的配置,三个中场――双前腰、单后腰,以及后防线上除两个中卫外的两个有着极强助攻能力的边后卫。这个典型的强攻弱守的阵型里面有几个位置对球队正常运转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组织型后腰的4号、中锋位置的9号以及一个组织分球能力与得分能力都相对可以说很突出的10号前腰。例如博格坎普,他在荷兰国家队踢的就是前场的10号位置。在上面我所提到过的其余三个人里面,范尼是一个典型的中锋人选,他在禁区内的跑动牵制与扯动空间能力是球队需要的;巴斯滕的全面可以保证他去打前场任何的位置都不会存在什么明显的缺陷――然而在当时的‘荷兰三剑客时代’,无论是在AC米兰还是荷兰国家队的中场均有里杰卡尔德和古利特如此组织分球能力出众的大师级人物,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巴斯滕经常xìng地后撤拿球参与中场的传切配合,安心身在9号中锋位置上的他视进球如拾草芥自然不在话下。只可惜这位足球世界的芭蕾王子在他只有二十九岁的时候就带着许多无奈与遗憾宣布挂靴退役了,他就是当时世界足坛所盛行的大规模杀伤xìng战术下的最大牺牲品――damnit!;至于与范尼同年同月同rì生的克鲁伊维特则是年少成名,速度与身体可以说是他的强项,这两点保证了他在场上能够踢中锋和边锋两个位置――无论是踢9号或者踢7号,他的单兵能力可以保证他成为球队某一段时间的战术中心,而不能算做是球队的核心、大脑。这是因为荷兰的10号对于球队的重要xìng是其他位置的球员所无法比拟与代替的。 “博格坎普退役、范尼远赴皇马寻梦,只有巴斯滕和克鲁伊维特的足球之路留给了世人很多的惋惜、哀呓、以及愤慨。只不过如果说巴斯滕的退役是在客观原因下的很多无奈与失落的话,那么曾经的‘追风少年’克鲁伊维特表现出的则更多是一种主观上、行为与jīng神上的自甘堕落。要是你来评价的话――王,你会认为哪一种的陨落更加让人惊骇呢?” “陨落?怎么会这么形容呢?我不是很习惯,因为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什么好词,因为这个词在言语上面的再现反映出的是属于足球自身yīn暗的一面,就有如美丽的月球背面不可避免的沟壑纵横。不过如果真要抱着一种很认真很严肃的态度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的话,我可能还是会认为巴斯腾的过早伤退更让我感觉到害怕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两个人的遭遇自不用说,的确也都会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惋惜与愤慨。然而与自甘堕落、沉沦的克鲁伊维特相比较,范・巴斯滕令人扼腕的遭遇是会让人们在更多时候感觉到无比的愤慨。这一种会慢慢在球迷或者非球迷心底郁积起来的愤慨最终都会被引导着指向足球的本身。因此我觉得大环境的堕落是比一些个人的沉沦行为更加骇人、也更加可怕的东西――这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盗掘掉足球这项运动的根基,比如假球、比如唯胜利主义的盛行、比如政治因素的介入……” “好罢,我承认你的这些说辞有可能是对的。但起码当下的你还没有可能会成为欧足联的主席大人。所以相较巴斯滕后来令人愤慨的遭遇,我其实更担心的是你们这样年龄的球员极有可能就会陷入到如同克鲁伊维特一般的麻烦中去:纵yù、酗酒、生活作息的不规律,甚至还去吸食毒品。对于没有自制力的人们而言,zì yóu的荷兰绝对不是天堂的所在:合法的红灯区,合法的大麻,合法的……真他妈的堕落之地!希望她们和它们的存在不会也让你产生去尝试一下的好奇念头。因为无论怎么说你也必须得先让自己拥有了与克鲁伊维特同等的竞技水准,然后才有可能享受到跟他一般的工资待遇与水准。而且你也要记住,任何不尊重足球的行为最终都将会受到它最严厉的惩罚。因为足球是圆的,即使牛顿来了它也照样不理会在滴溜滴溜转个不停。你确定你是听明白我说的这些话里的意思了?” “还可以,我觉得我得回去好好理一理。也许在温习完您的这些教导之后我还有可能成为一个见习的足球教练,哈哈哈……”王一试图活跃一下被老头搞得沉闷的气氛。 “但我也敢保证你的第一个聘任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礼拜――如果以你现在的水准真的能够考到执照且会有哪支球队愿意雇佣你的话。作为一个球员最应该努力做好自己当下的事情,所以就先将你心里那些不着边际、不切实际的想法通通给放下来。无论怎么说,一定记住现在的你在足球方面还仅仅只是一个尚未踢过哪怕半场正式比赛的小小小菜鸟罢了。” “只是一个玩笑话了,不用表现得这么严肃的。不过我在想――既然教练先生刻意给了我关于范尼这些前锋球员比赛录像的技战术解析,我是不是就可以将这理解为是你对我的认可、我接下来就能够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得以上场?” “去踢前锋?” “当然踢前锋,因为我只会前锋……” “但我不看好你去踢前锋这个位置!你有范尼在球门前犀利的抢点意识吗?你有巴斯滕高超的技术水准与战术执行力吗?你有博格坎普灵光一线的组织进攻能力吗?你有克鲁伊维特的强壮的身体条件吗?说实话除了还可以的速度和相对来说出众一些的任意球水准以外,你其他的方面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差距与水准。不过话说回来,先生――您的这些憨厚与直白让我这时候简直信心全无!难道在场上就找不出一个可以让我发挥自身这些特点的位置吗?” “有一个位置你倒可以去踢……”恩格尔・维特老头迟疑了一下,没理会王一眼眸深处跳跃过的一抹难以置信的神采,“不过,我不太确定你是否会愿意接受这个新的安排?” “是什么?”这追问的声音充满着说不出的急切味道。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6)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后卫,准确地说以你的技术特点其实最适合去踢边后卫――距离对方球门最远的一个位置。” “边后卫?” “没错,就是边后卫。因为这个位置最为符合当下你的技术特点。”维特老头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他的这句话说出来会产生什么令人发问的疑惑甚至反感――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严肃而且不可容别人的置喙,“这样的安排固然是因为球队新赛季缺少了符合既定战术要求的边后卫,然而我心里也认为你是可以踢好这个新位置的。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倒可以多费些口舌来替你分析一下,为什么你适合踢边后卫这个位置的…… “首先,以你的条件其实不适合去踢前锋。你的身高、体重、对抗的能力统统都不符合一个强力中锋的标准,尤其是在荷兰这个男xìng平均身高超过183cm的国家,在荷甲赛场上到处都是身材高大强壮的后卫――破坏永远比创造要容易得多,而同时作为一个亚洲人你的年龄制约着你的身体素质差出去太多太多。这一点也不是凭借技术的锻炼或者战术的安排可以去弥补的,比如你的头球肯定就争抢不过别人。我有看你平rì的一些训练情况,你跑得很快,这是一个优点,不过你具有的仅仅只是单一的直线速度,而不是动作的频率以及节奏的变化;也就是说当球在你脚下的时候缺乏节奏上的变化,很容易就会被熟悉的对手所洞悉、所抢断。以你一个菜鸟的意识经验来说也是很难能够抓住对方后卫身后露出的一些稍纵即逝的机会,而且速度型球员的发挥需要一定的空间,但在禁区内不用说必然是对手重兵布防之地。所以可以认为,以你的身体条件与技术水平不适合去踢正统的中锋。至于在边锋的位置上,需要的则是球员超强的内切功底……你的惯用脚是哪一只?” “右脚。” “那么左脚技术怎么样?” “还可以,不过相对右脚来说还是显得生疏了一点――” 其实王一能这么说已经显得相当的谦虚。在以前他踢球的惯用脚是左脚,那时候一起踢球云向南经常会是踢前场靠左位置的前锋,因为需要给他喂球与做球的缘故王一刻意去锻炼的右脚也是越来越娴熟――相对而言他左脚的技术因为shè门机会的减少也就渐渐荒废了下来,不过也是没有到生疏得一停球就滚两三尺远的地步。 恩格尔・维特老头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边锋的位置要求个人盘带、内切与shè门技术的额外突出,这些要求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太严格了一些。因此你也不太适合去踢边锋的。相同的道理――中场也无疑是双方重兵囤积的地方,更加没有足够的空间来给你发挥自己速度奇快的优势;而且除这些以外我也没有发现你具有中场球员应该的广阔视野――也许仅仅还只是因为我没有看过你正式比赛的缘故罢。不过就是因为这两点的限制使得你没可能去踢中场:踢前腰你缺乏出众的组织能力;踢中前卫、后腰你又受到身体素质的限制和防守功底的缺乏,自然也是不行。至于中后卫,你以为我会将你这么一个菜鸟愣头青放在这个后防线最重要的位置上吗? “您还忘说了一个门将的位置,教练先生?”王一绷着脸看似一本正经的这句反驳的话则差点没将老头子一口气给憋过去,当然他知道自己是在说着调皮话。 “对于这种已经明显超出了某些人自我意识的离谱观念我是向来是不会去做出任何评价的!至于如果你去踢边后卫的话,则是有以下这么几个优势: “第一:你的速度。从后场到前场的两个边路有大片大片的空间可以任你纵横驰骋,可以让你将自己的速度和爆发力的优势尽情地发挥出来;尤其是在打快速反击的时候,趁着对手防守落位未稳之时最直接的速度可以说能够在最大的程度上摒弃掉了对方可能的技术与经验上的优势。第二,你的传球。你的一脚出球能力很好,传中jīng度也是相当的准确――但这些都需要足够的空间――下底传中是足球发展到现在最容易得分的方式之一。针对你的这些特点而言只需要在禁区内配上一个身材高大、抢点出sè的中锋绝对能够成为一个得分强力的杀手锏。第三,你的体能。霍伊斯告诉我说你每天的训练量太大了,有些超纲。这一点并不值得去提倡的,尤其是现在你的身体发育状况还远远没有到完全定型的时候……” “先生,关于这点我只是觉得自身不足的地方实在太多,往往不自觉就想给自己再多加练上一些额外的训练内容。” “作为年轻人有这个上进的心思是蛮好的,不过还是要多费些注意的。球队列出的训练标准都是根据你们自身具体的身体状况而制定的,太多太过了不但达不到好的效果反而还特别容易受伤。别让自己的身体去超负荷地运转――如果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一个小伤即休、大伤即倒的玻璃人,苦练那么多的技术还有什么用呢!。话说回来我提出的这个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能接受在边后卫位置上的安排的话,从明天起就可以跟着一线队一起来参加训练了。你再仔细考虑一下罢?” “去一线队的话,我能有上场的机会吗?” “我告诉你我的球队是谁的状态好谁就上场,根本不存在什么主力与替补的绝对区别。因此只要你自己表现得足够好足够稳健,你完全可以放心,得到出场机会是自然的。不过鉴于你以前从来没有踢过边后卫的位置,则很可能还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来适应――尤其是防守能力以及经验的积攒,而这就要看你自己的天赋而定,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还会需要一两年的蹉跎时间,谁又能够将未来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我当然了解这对你而言已经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毕竟陌生的前路茫茫、不知所往――但是如果足球的人生没有不断的抉择的话,哪里会有一些人的荣耀与光辉、另外一些人的迷惘与沉沦呢?如果你愿意接受这个安排而让自己重新去适应这个新位置的话,明天就早早地过来罢。”说完这话恩格尔・维特就将王一一个人扔在了这里,然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只是不知怎的他看上去步履蹒跚的背影像极了一个战败归来的迟暮将军。 王一突然很冲动地走出去几步朝着他的背影放声大喊大叫了出去:“既然已经决定让我去踢后卫,为什么还给我看一些前锋们的视频集锦――是让我心存一个遥远的幻想吗?” “他们的存在只是让你明白你自己与这些世界级的前锋还有多大的差别,来自中国的小子。因为如果要想立足,就得先要学会去改变自己……”这声音老远老远飘了过来,就像一阵轻风吹过落rì的原野。 王一也没有说话,一个人又陷入了一种自我的沉思,只是在神情恍惚间突然就感觉眼前这个渐渐昏黄下去了的世界也在那么一个瞬间变得有些不太真实起来。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7)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几声模拟成大公鸡打鸣的电子合成声音在这时候这个显得有些空旷的房间里响得格外的高亢与嘹亮,节奏急促着就好像是为这个在这时分仍然还在高卧不起的懒惰人儿着急个不停。然而只听得“啪”的一声,凭空伸过来一只不领好意的无情大手狠狠地按上了它大红sè的鸡冠,顿时间就让这股显得聒噪无比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一旋即睁开眼睛,瞟了床头的闹钟一眼。 这个看着卖相甚为滑稽的大公鸡闹钟是王一搬来新家的第二天出去逛街的时候无意间买到的。当时的他还在努力着让自己能够适应这边的时差规律――整个白天他都是一副浑浑噩噩的萎靡模样像是在梦游,根本就提不起什么jīng气神投入到球队正常的训练中去。因为要强忍着不能睡觉、又不能就这么待着不动弹,所以便只剩下用上街闲逛的方式来打发这些困乏迷瞪的无聊时间。结果偶然在路过街边一个破落的小杂货铺子的时候他突然心血来了cháo就想进去转上几圈,刚进门一抬眼便瞧见了货架上这个看起来就凭空透着一股亲切熟悉味道的大公鸡闹钟,上面“MadeinChina”的字样一时间也是让王一在心底无端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离愁别绪来,犹若乡音渺渺、家之所在。他什么话也没说立即买回来如珍宝般就搁放在了自己的床头,甚至连价格都没有去侃一侃。 于是就在此时此刻这显得有些渗白渗白的墙壁与呈深棕sè的地板的相互映衬下,一顶火红火红的“鸡灵冠”犹如一大堆火焰燃烧在了他那无比火热的内心世界里。 王一从床上爬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斜着眼瞄瞥了一眼具体的时间:闹钟上最短的指针已经堪堪平行着指向了左边。 九点整! “已经是这么的晚了?”他在心底暗暗思量着,不由得一下转过头去。 外面的天sè无疑在这时候已经变得大亮,几缕甚显调皮的光线循着窗户与窗帘的罅隙给偷偷溜了进来,让这里昏黑yīn暗的空间也好像多上了几分可以象征光明与生命的活力气息;一阵子清亮明快的鸟鸣声也争先恐后试图要扑棱棱飞窜进来,就仿佛这个明媚清晨的到来在它们的认知世界里成为了一个新奇无比的好玩事物。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一张小小的案桌被搁置在了窗前,桌面上面空空如也――除了一个因为阳光透shè进来犹如盛着几点熠熠光亮的玻璃水杯外也再找不出什么其它的东西;墙角处一个黑白的足球安安静静地躺着,就如同是身处在它自己最安宁舒逸的温暖小窝里面:这个房间的布置是一如既往的简单而朴素,一如既往地在彰显着属于一个人的过去,包括贫穷、梦想以及生活的重量。 王一突然便站起身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一道厚重的布帘,如此激烈幅度的震颤动作就像妄图扯开早就蒙在自己心灵上的一层yīn霾,紧接着飞涌进来的明亮光线一下子是让整个房间都变得锃亮了许多。从这里探望出去可以瞧见房东林根夫妇收养的一只叫汉克斯的长毛宠物犬耷拉着一双长耳朵趴在庭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晒着太阳,懒洋洋得一动也不想动;再往远处打量过去,爬满攀援xìng植物的栅栏外的绿荫小道上几个青chūn的单车少年如风般疾驰而过,嘻嘻哈哈的欢笑声让他这一刻郁结着的不适心情似乎也好转了几分…… 因为王一昨天晚上失眠了。 恩格尔・维特老头白天突兀的那个提议在他的心头左右盘绕着不停,就像一个摇着震魂铃的巫师一般再怎么也是挥散不去:接受还是拒绝?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抉择;坚持还是放弃?这更是一个需要立即就要去解决的问题。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王一独自一个人思量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老院长曾经的谆谆教诲、云向南扬着手逐渐消散在路灯下的背影――甚至最后,他好像又是依稀看到许多许多的大白飞机就着光芒划破他头顶上那片深蓝的苍穹,宛若璀璨流星! “接受还是拒绝?接受还是拒绝……” “坚持还是放弃?坚持还是放弃……” 这些是不是一个梦境的再次重现,这个时候的王一还分不清…… …… 王一在洗漱完毕后就开始动手给自己做早餐,是最简单不过的面包与牛nǎi,这乏味的搭配也似乎没供他有其它任何选择的余地;冰箱负责冷藏,微波炉负责加热――这两个相对而言较大一点的物件还是王一自己出去掏钱租来的。只是说实话这些面包黄油的sè泽与味道实在有些太“那个”了,往往是要让他闭上眼睛、秉着呼吸才可以吞嚼得下去。不过也幸好不用一天三顿都来吃这个――中午时候在训练的间隙训练中心会给参训的每个队员免费提供上一份已经搭配好了的运动食谱。虽然也仅仅只能算做是营养餐之类的,但总归还是可以见着一些额外的花样。而且除这些以外若是下午的训练结束得实在太晚的话,甚至连晚上的肚皮问题也可以在餐厅一起解决掉。 吃完饭,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就又准备着往训练中心赶了过去。ADO海牙正式的训练是在十点半钟准时开始,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用自己这一双坚实的脚跑着过去。 小小的庭院在这时候显得出有几分难得的静谧,只剩下了这些花草树木在茁茂成长发出来的沙沙声;有风轻轻吹拂过去,它们摇摆的优美舞姿也犹若是无言的召唤一般在他面前显摆着:“来罢,快来罢……留在这里不要走、不要走!” 王一知道房东夫妇在这个时候最有可能又习惯xìng地结伴出去散步了。虽然自己住进来没多久、几个人相互之间照面打招呼的机会也不是太多,但他们两个人的表现还是给王一留下了一些“深刻”的印象:严谨的行为一板一眼符合着类似于古典贵族式的标准礼节与仪式,仿佛就要给他这个外来的人士增长上那么一点点也许只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高雅情cāo…… 大门外的绿荫道旁栽植的尽是一些王一叫不上来名字的树木,异域的风情便在此时此间盎然着。也许这些林立着如同在迎宾的、茎干笔挺的大树无论对着谁表现出的都是这般相同的一种源出于自然的生存态度,然而对此时此刻的王一而言他内心世界的几分惶然与疑虑一点儿也没有写在他的脸上、表现在他的行为上面。因为他在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一排排的树木、一列列的车流、一幢幢的高楼,这些似曾熟悉的景象被他飞快的脚步一下一下扔在了身后老远老远的地方……有节奏有规律的深浅呼吸间,他也仿佛还能够感受到内心深处凭空迸发出的一股子向上的无形力量、在考验着这一颗悸动的心――“接受还是拒绝?坚持还是放弃?你放不放弃放不放弃放不放弃……” “王,今天你竟然来得比往常晚。怎么回事?看起来你的jīng神状态好像不大好……”守门的范泽尔从门厅探出了半边的脑袋朝着正要走进来的王一连声打着招呼,脸上堆着没来由的亲近的笑。 王一抬头一看,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训练基地。他微微一笑,回应着道:“昨天晚上是有点失眠了。也许是因为我的生物钟还没有能够调整过来罢,估计再过上些许时rì就可以了。没多大问题的……” 范泽尔眼见他的脸sè不好,也就没再多寒暄什么赶忙给他让了进去。 “那小子,昨天给你说的事情到底考虑得怎么样?” 王一猛地一抬头,就看见身后不远处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站定了的、显得很是突出的身材,那高大的身形、花白的须发似乎是在蕴含着的一种内敛的力量,在这一刻坚定得甚至让王一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王一澎湃的内心突然间好像就有一丝的清晰与明白―― “不就是个脑瓜崩嘛,作为男子汉怕个甚!以后就跟着我,我来罩着你……” “你来负责传球,我来负责进球。我们以后肯定会拿很多很多冠军的,是不是、是也不是……” “赶紧来找我!一定不要忘了来找我!” “记住,一定要记住了,你一个人承载着是两个梦想的重量……” 这些声音在这一刻就仿佛是穿越过时空的界线响彻在了他的耳边、心上、脑海间。 “我答应你。我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我一定可以做到的!”王一歇斯底里大声喊叫了出去,情绪激荡着的他甚至也没有注意到远处老头脸上一闪而逝的一抹欣然笑意。因为在他眼前闪逝恍惚过的只是云向南在车水马龙、人头攒动间飘然的一个回眸一笑。 那张笑脸上的光芒辉耀灿烂刺眼得犹若碧落星辰。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8)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来给大家介绍一个新队友。这是来自中国的王一,以后就跟会着一线队一起训练。小子,过来先跟大家打个招呼罢……” “大家好!我是王一,从遥远的中国过来的;今年十七岁,在场上的位置前……”他头脑突然一个激灵立即改了口风,“边后卫。希望可以在接下来的这些时rì里可以与大家一起和平相处、取得共同的进步……” 这一段充满着低姿态还兼有着些许调侃味道的自我介绍顿时就引得人群中传过来了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几声响亮的口哨。不用说,这些表示着欢迎和友善的方式倒也显得格外别致。大多数的老球员当然知道自己从事的是相当残酷的职业足球,自然也就因此避免不了诸如此类的迎来送往,所以至少当主教练还站在旁边的时候他们即便心里真有几许不快与不满也是万万不会轻易在众人之前表现出不相和谐的一幕。因为将心比心,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将来不会有转会的可能,谁也不愿意自己有作为一个新入伙的而被其他人凭白无故孤立起来的那一天。但这情况也并非是绝对――至少与王一存有着竞争关系的几个小年轻儿就在旁边冷板着脸、带着一股审视的狐疑神sè,妄图要从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身上找出几处有缺陷的地方好以此来增加他们在彼此的竞争中可以胜利的一点信心似的…… 没有一丝的微澜――王一的入队便犹如一点水滴融入了辽阔的大海般显得悄无声息,没有给海牙这个显得异常喧嚣的海港城市带来什么特别的影响。车来车往、人走人留,努力生存着的人们也都是如此匆匆忙忙奔行在各自的路上,而现在的他又凭什么有资格成为一个特殊的例外呢?除过范泽尔每天稍显热情的几声恭喜与鼓励的话语以外,他的生活依旧这般规律得就像一个出家隐修的坐忘僧――甚至除了这个略显得破旧了些的、可供队员rì常训练的地方,他在这个城市陌生得根本无处可去、无地可往。在另一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前得到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的jǐng告还是真的有些刻意疏离疏远他的味道,新队友们也几乎没有人在训练之余会想起约上王一一起前去参加在诸如夜店、酒吧之类场所里的娱乐活动。最终也是只有作为队长的丹尼・布伊斯邀请王一参加了一次他私人举办的家庭晚宴而已…… “不过仿佛这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个球队队长对每一个新成员应该尽到的一份额外责任罢了?”王一忍不住就会去这般的思量。 总之在这里,他往往都是能够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言道不明的距离感。 也许,也只有在平常的训练课上努力得汗流浃背的一幕幕场景才可以看得出王一给自己暗暗鼓下的心劲,在这炎炙的盛夏时rì经受着这么一个由前锋到边后卫艰难转型过程中的这一阵阵痛楚。战术要求的繁复变化、新位置上的逐渐适应、防守跑位的相互配合以及技巧的学习,他在出现的这诸多低级失误以及场边恩格尔・维特老头子不间断的呼喝痛责声中踏着缓慢的脚步坚定地向前行着。除了再一次托人送过来的另外几张有关科曼、德波尔、斯塔姆等等一些防守型后卫在正式比赛中的集锦光碟以外,这个倔脾气的老头从来就没有在其他人的面前表现出对王一的优渥与青眼。甚至在他如有犯错的时候这个老头大嗓门的呵斥也是显得要比其他的球员还严厉上许多,同时也总会让跟他一起倒霉挨训的难兄难弟们暗自庆幸不已。因为往往到了这时候维特老头一张看似扭曲着的脸就会突然透出来一层莫名兴奋的红光,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唾液飞溅、风声四起。可以用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对王一的谆谆相告来形容:“若是连这一点点小小的挫败都经受不了,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奢谈踢好球之类的话语?”这是王一有一次在挨了训后私底下在言语上的胡乱抱怨恰恰被他给听了去,自然免不了就被“二进宫”了一次。所以在这个小风波发生之后,王一以后再挨训的时候就是识趣地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巴――他试图用自己实际的行动告诉别人他是有资格站在绿茵场上接受他们海啸般的欢呼、顶礼膜拜的,哪怕再辛苦、再劳累。也许也只有每天晚上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重重地摔在床上、再也不愿意动弹的时候,他压抑的心灵才能够感受到似乎只有梦乡的存在才可以藏匿住这些流淌下来的泪水与汗水背后的那一份、对一个硕大表演舞台的无比渴望…… ―――――――――― 时光匆匆在流驶着,只有头顶的蓝天依旧、阳光依然。 随着声声哨音的响起,犹如盛宴般的荷甲联赛终于在万千期待中拉开了自己遮遮掩掩的帷幕。ADO海牙的第一场联赛是坐镇主场――祖・伊德尔帕克球场迎战北方强队海伦芬。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才首次亮相荷兰足球甲级联赛的海伦芬很快就展现出了自己异常强劲的势头。在联赛可以保持着一定程度竞争力水平的情况下,杯赛所取得的成绩更加令人不可小觑。尤其是在1999―2000赛季,厚积薄发的海伦芬力压阿贾克斯和费耶诺德两大荷甲豪门取得了历史xìng的联赛第二名的优异成绩,并且还进入到了第二年的欧洲冠军联赛的正赛赛场,更甭说还另外获得两次荷兰杯的亚军。相比较ADO海牙这些年在荷甲与荷乙之间的浮沉不定,海伦芬则显得更加稳定、也更加有求胜的yù望。所以对海牙全队上下而言,新赛季甫一开门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实力远远大于名气的对手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的兆头。 这一场比赛被安排在了三天后的下午进行,队内大名单已经是提前公布出来了。没有出乎王一自己的预料,上面自然没有他的名字。虽然说早早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但当最终的答案被一下揭开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能够感觉到有一些空落落的沮丧与失望。 有人会欢喜,有人会忧愁;有人在摩拳擦掌跃跃yù试,自然也就会有人在默默哀怨暗自神伤。这些必然的矛盾冲突让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永远也解不开、逃不掉。 训练之余,王一就会习惯拿着足球找上一个最好无人来打扰的偏僻角落按着以往熟悉的节奏去练习自己的定位球技术,然后感受着飞起的皮球重重砸在脚弓上产生的真实触感、体会着这些感觉细微的不同与实际上足球飞行出去的线路之间所存在着的些许差异,就仿佛是沉浸在一个只属于自我的世界里。虽然以后踢的可能是距离对方球门最远的一个位置,但王一很清楚自己身体内渴望进攻的血液是不会就此凝固的――他是那么渴望着向前、向前、再向前的极致速度、一往无前。 “只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这些吗?”不知怎的,他心底凭空升泛上了几分莫名的离愁别绪来。那是一种淡淡的、言道不明的迷惘与自我怀疑相交杂的古怪味道!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9)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位置感、位置感、位置感、位置感!我在这一点上面给你强调过多少次、多少次了?你再看看你自己的站位,我们未来的超级大球星‘欧洲金球奖先生’,你确定你刚才是没有用自己的眼神去构筑了一道坚固防线?防守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卡住位置、位置、位置!别让对方那么轻易就可以顺利起球,不管他紧接着的下一个动作是传中还是下底。最好的选择是立即将球破坏、破坏、破坏出边线等待队友随后的防守落位,或者逼迫对方回传……” 恩格尔·维特老头这凭空而起的几声咆哮震得王一几乎忍不住下意识就想要伸出手牢牢护住自己脆弱的耳膜。但是他不敢,他不能够想象如果他真的做出这个动作的话会给接下来的自己额外招惹上多大的惩罚。因此这时候他也只能耷垂着脑袋一副乖乖挨训的模样。很简单,因为他刚才在防守的时候确实犯了大错——虽然看似仅仅不过只是一场很稀松平常的内部对抗赛,身为后卫的他因为轻率的上抢从而让自己失去了最佳的防守位置,居然是被一个预备队的小子那么轻易一个顺球就给晃开了,然后的直接起脚传中还造成了己方最终的失球。身后的门将罗伯特·兹温克尔斯只是无奈地挥着手在轻声呢喃着什么,没有因为新加入进来的王一出现这个可以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去抱怨、责备、大喊大叫——相较于王一在这支球队里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特立独行的行为与表现,这个待人和气、说话很腼腆的替补门将很快就已经让大家都喜欢上了他。只不过搁在老头子这儿以他作为主教练的身份却是绝对无法容忍这般低劣不堪的低级失误的,于是这“吹风机”的这一阵子的上下响动差点就没把王一扫出去几十米远的距离。其他的人也噤若寒蝉大气不喘,甚至连几声的劝解与说情都不敢——似乎也没有人愿意为他来蹚这一趟浑水。 “去跑二十圈。我认为这能够让你学会应该如何去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来买单。”主教练的话在球队内部一言九鼎、不容置喙,所以也就注定他这一次的八千米逃不了了。说实话王一的心底还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感觉老头在这上面有些小题大做,在他看来如果有跑这么远的这些时间与jīng力还不如多去练习一下自己控球技巧等方面的弱项。不过尽管在心底这般思量着,他也还是打算尽自己的努力按照老头的要求去做,去一圈一圈又一圈,也仿佛是一个个在不停重复着的轮回似的——关于往事、记忆,或者年轮。 老头心底的这股无名火气王一是能够理解的。新的赛季已经开始了有一个多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而海牙全队上下的磨合依然没能够进入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状态,整个开局阶段在联赛中甚至还没有尝到过赢球的滋味。直至昨天以一个0:2的“正常”比分在主场输给联赛领头羊、当之无愧的荷甲豪门阿贾克斯后,ADO海牙已经是连续九轮不胜。前九轮过后仅仅只有2个的积分、倒数第一的排名让球队已经深陷降级区无疑——对于这一支甚至连上个赛季的保级球队都赢不了的球队而言,也许下一个级别的联赛将会是它这个赛季最后的归宿。 这几轮的比赛王一一次也没有获得机会得以进入到可以上场的大名单里面去——相比较而言老维特显然更相信富有经验的球员一些。对此,除过心底可能还忍不住的一点淡淡的奢望以外他也谈不上有什么过分的失落,只是在每一次全队合练的时候让自己在场上表现得更加卖力而已。至于上场的机会——他也知道主力右后卫的位置上队长丹尼·步伊斯是球队内毫无置辩的第一选择,再加上其他几个人竞争就显得更加的激烈了。有那么几次独自一人静坐着发呆的时候王一甚至也会觉得自己会不会是已经被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给遗忘在了这个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了。 虽然球队的表现不佳,但恩格尔·维特作为主教练坚持认为球队之前没有能够赢球仅仅只是因为球员之间比赛磨合的程度还不够的缘故,不承认是自己安排的战术失当。然而无论怎么说,留给他可供自辩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如果球队的成绩在紧接着的这几轮联赛里依然看不到有什么好转迹象的话,恩格尔·维特将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圣诞冬歇期后还有可以站在场边继续带领球队前进的资格。因此在王一看来自己没有过出场的机会,球队连续输球的责任似乎也是怪不到自己身上来——他不应该仅仅只是因为某人一时的心气不顺而遭到如此严厉的惩罚。然而谁让他偏偏就因为一个本来无意的走神而一下子给撞到老头子火热的枪口上去了呢?成了一只使劲不停扑腾着、在头顶曝晒的烈阳底下给一群噤声的猴子们卖力表演的瘟鸡呢! 其实王一的心底也还是有些思量不清楚,这老头难道真的是不了解球队最近连连输球的原因吗?还是仅仅只在于他的一张嘴巴上面表现出的固执与倔强?其实以王一自己的眼光去看,这一段时就的连续不胜不仅仅只是因为球队内部磨合得不够好——相反这个原因只占了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相对而言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队员们不知怎的仿佛突然间就没了一股子努力拼搏的心气,甚至在训练的时候也都是变得是一副懒散不堪的模样——赛场上关于战术命令的执行力当然没有了、消失了,失败自然也就无从避免。说实话王一也是不太了解球队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恩格尔·维特老头在这段的时间对更衣室的影响力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甚至就连他的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最近也变得很有些泄气,说话的时候还凭白无故带上了一丝yīn阳怪气的腔调——若要按王一自己心里对这个人的评价,这实在是一个相当令人讨厌的家伙。 跑圈在继续。 “十四圈,十五圈,十六圈……”王一心底默默数着数,只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一塌糊涂。这种情况甚至让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此时此刻搬一张柔软的大床搁置过来的话他立刻就会将自己摔在上面不管不顾、呼呼大睡起来。幸亏即将要落山的太阳给这个烦闷世界留下的仅仅只是最后一丝炙热的尾巴,不然他可能就会感觉更加的难受。这个黄昏时分球队下午的集训早已经结束,训练场上也是稀稀拉拉看不到几个零散的人影。如果说王一这时候偷偷开溜的话也肯定没人会去多管闲事管他,因为负责监督他的人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跑得都没了影形——谁还愿意在这里讨这些多余的苦头吃? 只有王一一个人累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球衣,裹在身上感觉湿漉漉说不出的难受;不知多久未曾更换过的草皮落满浮尘,挥发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呛人味道。“还有三圈呢……”他低头默默念叨着,强撑着jīng神与意志的极限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继续跑、继续跑,直至再一次累倒在这一片土地上…… 昏黄的天地间四下无人,仿佛只有这将至的暮sè在见证着这里属于一个人jīng神与意志的遥远故事。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10)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疲惫不堪的王一终于在这半歇半走的将就状态下跑完了这段八千米的距离,累得像极了一只伸吐着老长舌头、在气喘嘘嘘不止的死狗。他躺在地上让自己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就起身打算去更衣室冲个澡换件衣服然后回家。他觉得今天以自己这八千米的表现是有资格破例坐一趟巴士回去――依照往常的习惯如果天气足够晴朗的话他通常都是跑步来回的,一是为了省钱,二是为了装逼――因此这也可以算是对自己这些付出的一点小小犒赏与自我鼓励罢。然而话说回来,其实可能更为现实一点的原因是他这时候透支的体力已经让他累得不想再独自徒步走回去。 不过刚一走到更衣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尖锐急促的音调很有特sè,还透着一股子另类的、难以言道的神秘兮兮:“你知道吗?维特老头为什么可以在球队成绩如此差劲的情况下依然能稳稳坐在主教练的位置上不肯下来?” “是哈格里夫斯・范德雷!”王一立刻就分辨出了这是谁的声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意识到自己对人对事似乎是有这样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与众不同的过目不漏过耳不忘的神奇本事。 哈格里夫斯・范德雷在赛季初的时候是与王一一起被提拔进了ADO海牙一线队阵容,踢的也同是后卫的位置。也许是因为本土青训营出身、而且还存在一些相互竞争关系等方面的缘故,这个小子在他面前表现得总有些隐隐说不出的傲慢与无礼。说实话,王一很讨厌这个为人有些张狂桀骜的家伙。因此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地就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一颗好奇的心已经无可抑制地抓住了他在下一步的动作。 “不是说他是答应了范・因斯先生的力邀最后才选择留下来的吗?怎么,你难道还从哪里听闻什么别的内幕消息了?放心放心,这里只有着我们两个人。你说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传扬出去的……”另一个人笑着回应道。显得很洪亮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一点点淡淡的喑哑――是队内的德国中后卫克里斯蒂安・库姆。 “哪里的哪里的……我听到的版本说是上赛季结束的时候恩格尔・维特老头亲自给董事会打了报告上去,说他要给海牙培养出来一个未来国脚级别的球员,希望董事会能够再延长一下他的聘期。结果董事会的那些老家伙们不知道是不是也跟着变得老糊涂,竟然表决同意了再多给他一年时间。结果你现在看看球队的成绩,都输成个什么样了!也许他将自己全部的心思都用去培养‘他的明rì之星’,尤其是对那个不知道如何进了来的中国人另眼相看。他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根本、根本、根本就不是这一块料,值得他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去培养吗?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他了?” “哈格,你就别抱怨了!最起码你还替补出场去踢了两场的杯赛,而那小子至今还没能够捞到哪怕一分钟的上场时间呢……” “不,你恰恰理解错了!这是因为那个老家伙在优待他、保护他,避免那个小子因为仓促上场后有一时发挥的不理想而失去了继续往前行进的信心和动力,那是一种额外的护佑。所以也只有我们这些不被重视的人才会被他不愠不火地教训上一两句轻飘飘的话,然后就被扔在一旁任其自生自灭了……真是该死的……” “原来是如此啊!”门外的王一心底就犹如一大片的乌云一下被明媚的阳光驱散了般突然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犹如一扇大门的缓缓打开;老头子此前声声不竭的教诲与训导在这会儿凭空给他的感觉也就好像忽然间发生了一种不可预知的倒转,仿佛在门后面出现的是一个他从没有见识过的新新世界。不过王一没有能够继续思想下去,因为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与克里斯蒂安・库姆紧接着的对话又再次打断他正常的思绪与遐想: “不过还好,老头最后也只能待这么一个赛季!这个赛季结束后无论球队的成绩如何他都将会毫无悬念地离任!无论霍伊斯或者阿特维尔德先生他们两个谁来当这个主教练,球队的战绩也绝对会比他要好出去太多太多……克里斯蒂安,你知道老头的绰号为什么是‘黑面神’吗?听说是他在球员时代有次在比赛的时候被踢伤到了脑部的植物神经,之后就变得再也不会笑了,随后的他xìng情大变,喜怒无常、退役、终身未婚――也可能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这个xìng情执拗的糟糕老头罢,于是他也就变得更加令其他人难以接近、难以忍受。” “真的吗?如此说来维特先生的遭遇还真是让人感到可怜呐……” “可怜?你是在开一个天大的玩笑罢?我敢肯定你绝不知道他另外的一个绰号――‘暴君’的由来。据说是他退役后还在荷乙的一支小球会当助理教练的时候,挖掘到了一个很好的苗子――按照他原话的意思就是‘绝对能够在未来成为荷兰国家队核心级别的球员’。不过也不得不说他挑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因为这终究不是一个遍地天才的时代――这个在他眼里被看作‘未来’的小子不知怎的就迷上了阿姆斯特丹夜店里的声sè犬马,自此彻夜不归、训练迟到、消极怠工,浪费着自己可以说让所有人都会生出几分羡慕与嫉恨的过人天赋。直至后来当大声的咆哮与怒吼已经再起不了任何作用的时候愤怒的老头甩起自己的拳头狠狠教训了这个可怜的迷途小羔羊一番。结果这一下子麻烦大了,他被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和他的家人告上了法庭。虽然最后仅仅只是被轻判了几年的监禁,但也终归是丢掉了自己的工作。而且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再没有哪一支球队愿意来雇佣这个竟然会出手暴打自己球员的教练员。就这样他‘暴君’的名号也就不胫而走,只是最终不知怎的让他混到了ADO海牙队主教练的位置上。也不知是因此多年的执教功夫就此给落下了,还是他本来的水准便是如此般的不堪入目――你可以看看球队现在这副惨不忍睹的状况,未尝胜绩、排名垫底。我如果要是做球队的老板,早就开革掉了他……” 王一听得入了神,内心的世界犹如一阵的排山倒海、惊天霹雳一般在翻滚不止着,竟然没有注意到这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更衣室的大门突然一下子被拉了开。出现在王一视野里的哈格里夫斯・范德雷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手脚忙乱的慌张,不过在看清楚在门后是谁后猛地一下子就给爆发了出来――仿佛只有这些激动的语言措辞和剧烈的动作幅度才能够掩饰住他内心深处这一刻凭空升泛起来的许多惊慌与无促。王一心底很清楚他在这时候的这些表现是有理由的。毕竟无论如何只要老头还身在球队主教练的位置上一天,就有着对球队内部事务说一无二的权威,若是刚才这些类似诋毁的话语传到他耳中去的话,哈格里夫斯・范德雷有极大的可能会被他以“扰乱军心、影响团结”的罪名给处理一番。再联系到老维特的这两个煞气极重的绰号,王一对他这时候的这些出格的行为表示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中国的小子,你竟然敢过来偷听……”哈格里夫斯・范德雷的脸sè一下子就yīn沉了下来,这斥责的话语也仿佛是在诠释着他在这时候的sè厉内荏。 王一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有些滑稽不堪的味道――是一种凭空生出的既无奈又好笑、甚至悲哀的感觉。 “我只是恰好走到门口罢了,至于你们在说什么我管不着。我过来这儿只是踢球的,没有什么兴趣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么说你刚才是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小子,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在队内是维特老头的狗腿子。但是我告诉你,如果有什么不好的言论被传扬出去而恰巧被我听到的话,那我就会在球场上面铲断你、的、腿――让你像一个小丑般一瘸一拐滚回你的中国去。你听清楚了没有?”哈格里夫斯・范德雷努力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再配上他显得比王一高大了几分的身材倒也能够有那么几分威武慑人的感觉。不过这话是说得着实是有些太过了。对于一个运动员――尤其是足球运动员来说,这绝对能够算得上是极其恶毒的诅咒与威胁。 旁边的克里斯蒂安・库姆感觉是有些听不下去,连忙给双方打起圆场:“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跟自己队友说的话吗?不过王,你也别太过介意!他这下肯定是昏过头去了。刚才的话确实是过分了一些,你别往心里去――不过呢,你听到的那些话在更衣室里大家伙在私下里说说就行了,就别让维特先生也知道……” 王一没有理会。他转过头瞥了还在堵着门不让人进去的范德雷一眼,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上一遍,我只是过来这儿踢球的。还有,好狗不挡人道!”紧接着一沉肩就将他给扛开了――这个小子白瞎了这一副好身板,下盘不稳当一个趔趄差点没给摔倒在地上。只是在爬起来想要动手动脚的时候被旁边的克里斯蒂安・库姆一把给拖拽住了――德国人还在试图尽着自己最后的努力:“你不会说出去的罢,王?” “我说过,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踢球。其他的事情我没有丝毫兴趣去理会。”王一没有回头,扔下了这两个还在惴惴不安、忿忿不平的人。 活像一幕幕在演绎着人生无常的悲剧戏剧! 是,抑或不是。 当他再一次从更衣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外面甚至已经稀稀拉拉的看不见有几个具体的人影。大门口的值班室里面坐着的是换班之后的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不是范泽尔――他能够坐在这里仅仅只是因为他还有大把大把的大好青chūn可以在这里慢慢蹉跎、浪费! 王一漫步走上了灯火通明的街道。数不清的人流车流在这一刻展现着属于黑夜的魅力一面,就如同是他过往熟悉过的朋友一般――即便是在此时此刻跨越过千里万里的地域界线,他也依然能够从内心深处感受到有一种相同频率的跳动,如此的激荡、难以抑制。 他记起了哈格里夫斯・范德雷所说的那些话。依稀间老头子的举止言行中温情的一面好像清晰地便浮现在他的眼前,而无情的另一面仿佛在一瞬间也离得他好远好远。原来有那么多的人不喜欢他,原来有那么多的人不理解他的信念、他的足球,原来他是因为这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才变得如此的落魄颓唐、xìng情yīn冷…… “为什么会如此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呢?” 王一目送着一辆又一辆的巴士戴着闪烁的尾灯远去了、远去了…… 他没有搭乘上去。他怎么能辜负这一份无由的爱护与期待、渴望与追循!怎么能! 他放开自己奔行的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就像曾经让一个个飞速着远去的路灯成为他为足球而努力执着的一个个的见证者,亦好像这时候在内心激荡着的这些昂扬情绪真的能够驱离他身体上的阵阵疲惫、让他从未如此明确过自己奋力前行的目标之所在…… 远方的夜空依旧黑暗着、迷离着、那般的不可捉摸。但王一知道自己的路,就在那里! 第4章 不会笑的怪老头(1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终究没有将这个发生在更衣室里的秘密故事上告给被其他人看做是“暴君”的主教练恩格尔・维特老头。倒也不是说因为他惧怕哈格里夫斯・范德雷此前的那几句威胁的话语――在他眼里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小子上演的这些拙劣表现只不过就是一个小人物在无可奈何的焦躁情况下生出的一些气急败坏罢了,还值不上为此去多耗费jīng神与力气。他只是感觉自己作为这支球队的一员有责任、也有必要维护整个球队内部一定程度上的稳定――尤其是在现时阶段ADO海牙连续的九轮联赛都没有取得胜利的糟糕情形下。他不能让自己一时的情绪xìng行为成为这支球队散乱崩溃的源头,就像他不能够容忍自己被别人定义为一个道德意义上的小人一样。 而且他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到这个离家万里之遥的异国他乡究竟是干什么来的。因此在面对着其他一些人的刻意刁难――尤其是以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为首的几个人指指点点的诋毁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摆出冷漠、刻板的一面从而避免自己有可能遭遇到的一些与足球本身无关的琐碎事情。 王一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我情感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然而总有些时候老院长和云向南曾经的希冀犹如质感的画面和声音就会隐隐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响亮在他的耳边,将他心底不断向上涌起的委屈与不忿深深埋没,继而发酵。 往往就类似这时候的这些遭遇―― “抬起头,将你的头抬起来。小子,脚下控球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观察周围队友的跑位,观察对方防线可能存在的漏洞,因此别总是那么像无头苍蝇似的一味低着头带球。我敢说那绝对是极其愚蠢的边路球员才会做出的无脑行为,白瞎着一副好身体……” 恩格尔・维特老头的厉声呵斥在王一的耳中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般的洪亮,仿佛就是一股脑地往他脑袋里死命钻,想不听也都不行。他跟着下意识地一抬眼,恰好看见了对方的后卫快速攻防转换之间露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罅隙――他毫不迟疑地就一脚直传了过去,然而却是给踢疵了。足球像是摆脱了这双脚的囚禁似的蹦蹦跳跳滚出了边线老远老远,似乎带着一丝丝嘲弄无疑的味道。浪费了这次绝好的反击机会的王一懊恼地摇了摇头,胡乱地甩动着手臂,感觉到自己在传球的那一个刹那间这个小小的东西依然还是不太顺从与熟练,很有些生硬的味道夹杂在里面才导致他出现了这次极为可笑的失误。思量到这里他在心底忍不住哀嚎了一声,紧接着小心翼翼地转头望了出去―― 不过对王一来说极其幸运的是老头子在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没有马上对他开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批斗”大会,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解散”就扔下众人一个人径直走远了。 只是王一同时也仿佛听见从周围还未散去的人群中传出来的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着这么严厉的主教练,这支球队应该不会就这么一直输下去罢?”看着恩格尔・维特老头子板着脸在这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这种骇人的威信,他忍不住如此乐观地揣摩着。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说的这句话的正确xìng似的,ADO海牙的下一场比赛立即就赢球了,主场2:0战胜了同样是在降级区的附近转悠徘徊着的、可能的保级竞争对手――小球会荷拉克利斯,取得了一场可以说是价值六分的比赛。球队的中场核心里基・范登博格在比赛中一传一shè,成为了场上奠定胜局的关键xìng人物。这场犹如及时雨般的比赛胜利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球队上下现阶段所弥漫着的这一种失败混杂着焦虑的消极情绪。只是这在作为主教练的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的眼里面还是远远不够,因此他在训练场上对着自己麾下的这些球员的呐喊、呵斥甚至辱骂也更加的频繁。也许这个老头的心里很明白球员心底的一些弯弯绕绕,即使他麾下的这一大群球员会在心底因为他非常严格的要求存有着一些抱怨的话,也会因为球队处在现时阶段这种严峻的保级形势下而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球队不能够赢球怪主教练似乎没有什么错,然而作为球队主要构成部分的球员难道就一点点犯错的地方也都没有了吗?毕竟他们都是在拿着每周差不多几千欧元上万欧元的工薪、是在专门干这个活的人,要说他们一点的责任都不去担当不管搁在哪儿也都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王一在这一场比赛倒是破天荒地第一次坐到了可以上场的十八人大名单的替补席上,他是怀着极大的信心渴望能够得到上场去向别人表现自己这一段时间取得进步的一个机会。然而这次以球队的队长丹尼・布伊斯所领衔的整个后防线好像是经过老维特之前痛彻心扉的喝骂后突然集体开窍清醒了过来,用全场都得十分稳健的防守表现没有留给对方前锋任何破门的机会,同样的也没有留给坐在场下的王一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演机会。他没有能够登场,他依然还要花费许许多多的时rì等待着另一个可以让自己上演处子秀的渺茫机会――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但谁又能够具体地知道呢?因此在这时候也是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在同其他的队友一起欢呼这场来得久违不易的胜利的时候王一那一双充满渴望期待的眼睛里面所渗泛出来的一丝丝隐隐的失落。 ―――――――――― 属于王一平淡无奇的生活依然在继续着,在他临时的租房地、训练基地的这两点一线之间来来回回着。也只有在每个周末比赛的第二天(往往会是一个星期一,球队的惯例是全体队员在这一天休假),罗德・范尼德通常会独自一个人到他住的地方来辅导他学习荷兰语――因为他们两个在这个阶段还没有足够的预算去请一个很专业的翻译来。 “虽然说在荷兰几乎人人都会说英语,然而这样的交流毕竟还是存在着一层文化意义上面的隔阂,远不如双方使用本地语交流起来的顺畅与亲近。为了你以后能在这个国家进一步的发展,学会说荷兰语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但也不是必须的,因为这不是一定要求你必须得在文化的层面上去改变自己……” “我明白,罗德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王一迈步上前一把紧紧搂住了罗德・范尼德的肩膀,用一种甚至连自己都听得不甚清楚的音调低低念叨着,“谢谢,谢谢你能这么尽心……” 有幸的是王一的荷兰语水平进步得很快,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可以跟别人进行一些相对深入的口语交流了。这个结果也让这个刚刚转行进入了经纪人领域的前球探先生连连称道,开着玩笑说如果不是来踢足球的话以他如此出众的语言学习能力完全可以改行去当外交官了。不过罗德・范尼德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够按约如时过来――他还没有扔下他在俱乐部的球探工作,在大多的时候如果需要出差飞去其它城市的话往往就不能准时赶得回来。 因为王一目前的工资提成还远远满足不了罗德・范尼德对生活的最低需求。 “我的责任又多了一分、又重了一分……”王一呢喃念叨着。以前的这份名单上有老院长、云向南、甚至恩格尔・维特老头,现在又是添上了一个他仅仅只认识了不到半年时间的、同为心中的追求而努力奋斗着的、这个荷兰人。 因此当罗德・范尼德每次都故意擦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收拾得笔挺笔挺的西装妄图向他传递着一种“我过得还不错”的误导信号却仍然还是掩饰不了他因为来回的长途奔波而隐隐显得疲惫不堪的jīng神状态的时候,王一就忍不住觉得自己的肩膀又重了几分。 这份责任是何其之沉重、何其之沉重! 第5章 重逢(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时光终归会无情流逝,无论此间的离人身处何地、心在何方。 头顶的太阳在一股忽然袭来的寒流过后就仿佛失去了往rì的光与热,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陌生,甚至是让人不得不去怀疑有那么一天它代表的光明与温暖就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近年末。天气变得越来越冷,在户外比赛或者训练时球员们都被要求换上长袖子的保暖球衣。虽然还不见有什么飘雪的迹象,但不时刮起的、肆意冷冽的寒风已经让所有出行的人在思想与行动上都做好了越冬的万全准备。譬如在宽阔俨然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明显就要比以往稀疏上很多,而且也不约而同换上了可以防风御寒、将自身裹得鼓胀的大号风衣,如若撘眼望去就像一条条花花绿绿的蚕在相互交错、攒攒蠕动。口罩、棉帽、围巾,这些可以让渗人的寒意在大多数时候都无可奈何的东西也被严严实实裹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额上、脖颈上。然而世间万般事物总会有些另类的存在,偶尔就会有那么一两个自诩引领了时尚风cháo的美女不愿将自己妖娆美丽的**藏进看似肥大实则臃肿的风衣里去——她们有经验、也很有信心在这北风凛冽下将自身最有魅力的一面向外界如火焰一般绽放出来,让过路的行人在佩服她们果敢勇气的同时也更加增添上几分觊觎与歆羡。然而除此以外也就只剩下一些来来往往的车流依旧繁忙如同往昔,在无惧着自然天气的莫测变化。整齐的车流排放出一道道、一道道、又一道道看似轻淡的尾气跟外面寒冷的空气相互碰撞着,热与冷的交融瞬间蒸腾起一阵袅婷的雾气,就仿佛只有这些迹象才可以给此时此刻这酷寒的户外环境留下几分洋溢着温馨的温暖气息。不过这些相互的碰撞与交融终归也仅仅只是几个片刻间的事情,因为蒸腾起的雾气终究会消散、消隐于无形,而冷冽的风、严寒的空气依然还会是这个户外世界的主宰者。 只是冥冥中谁也不知道——这些在不断往上蒸腾的雾气会不会就是曾经的人类先驱者给这个变换无常的世界留下的一缕魂魄在无意间显现出的几分轻微痕迹? 而此时此刻的王一肯定不会是一个先驱者,甚至他连一个先驱脚步的遵循者也都还远远算不上。不然的话他就绝不会像一个平凡的路人现身在这个露天的初冬早晨,而一定会是带着一副慵懒斜着倚躺在一辆配备有专门司机的奔驰或者凯迪拉克温暖舒适的豪华座驾的后靠椅上、逶迤迤往训练基地而去。说不定在路上还可以挤出时间稍微眯瞪上一会儿以便缓解一下因为早起而生出的几分疲惫,或者当实在百无聊奈的时候也可以播放上一两首抒情或者节奏狂放的歌曲,打发这一路的无聊时间。甚至有可能当轿车到达了训练基地的时候会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热情洋溢的球迷在寒风凛冽中虔诚等待着他们偶像的姗姗来迟,然后他就可以让自己显得很大方地下车逐一满足他们签名或者合影的需求,再唠叨上一些关心他们、希望他们注意保暖别因此而冻着的温馨话语,像一个真正的足球巨星一样用十足的范儿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大声的爱与恭维。也甚至当他因为赛程的紧凑以及训练的繁忙而忘掉自己这个生rì的时候,依然还会有令人万分感动的球迷从远方送来的几句生rì祝福——而不是留他一个人在此与寂寞孤独为伴。 不过在这个冬季的初晨,像他这么一直跑得满头氤氲、雾气蒸腾的模样引得几个在晨练的老头老太的诧异目光与迟疑招呼之外,没有别的人还会认识他是谁、他来自何方! 王一的心上裹着一把冬天里的熊熊烈火,如果燃烧着了的话一定可以温暖这个寒冷的季节、这个无常的世界。 他是如此坚信不疑着。 —————————— 当他细汗淋漓、微喘着气走进更衣室大门的时候,其他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一线队的主力自身几乎都有条件、也有能力买上一辆可用于代步的私人汽车,因此通常来得很准时;其余的队员,如果住在ADO海牙训练中心左近的话也可以保证到得不晚。只有剩下一些住得相对而言较远、同时又没有足够收入买私家车的年轻球员才会来得晚一些。 就譬如王一和哈格里夫斯·范德雷这类才刚入了队、还没得到稳固位置的新手兼菜鸟。 王一刚走进来还没收拾稳当,一个矫健灵活的身影立即就一个虎扑上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不停。他灵敏地一个闪身,转头过去才看清楚这是球队更衣室内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活宝——桑迪·胡尔特。这个比他大一岁的黑人小子是球队替补中锋位置上的不二人选,也算得上是俱乐部自身培养出的可堪优秀的青年球员。这小子素来为人开朗且活泼好动,与腼腆内向、鲜有言语的罗伯特·兹温克尔斯形成了一个xìng格上的鲜明对比——大家都会叫他“桑儿”。 脸上挂有一丝狐疑之sè的桑迪·胡尔特上下仔细打量了王一一番后,才开口询问道:“王,你难道今天又是一个人跑步过来的?没有打车?你确定?” 王一会心地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堪称更衣室活宝的家伙在这时候之所以上蹦下窜显得这么猴急是因为上个月跟队长丹尼·布伊斯定下的一个小小的赌约。 在赛季刚开始的时候王一有次独自一个人跑步来参加球队的训练,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恰好被桑迪·胡尔特给瞧了去。结果这家伙的活宝气质不知怎的就一下起了来,硬是拉扯着王一非要跟他打赌,说他跑步来训练基地肯定是一种作秀的行为,也肯定是坚持不了多长多长时间。王一不愿去欺负老实人,再加上自己的薪水跟其他人相较也实在太低了些——往往总让他的生活处在入不敷出的境地,就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以“下赌的对象不便参与”为由拒绝了。不过这幕被刚巧路过的丹尼·步伊斯撞见——作为队长他自然很乐意能够有类似的一些可以活跃更衣室气氛、增加队员间交流与默契而又无伤大雅的小游戏。于是便跟桑迪·胡尔特一口定下了这个娱乐xìng质的赌约:在球队正式的训练rì——节假rì除外,如果王一是跑着来训练基地的话,桑迪·胡尔特每次便输一百欧元到队内自建的小金库——这是ADO海牙保留下的一个很好的传统,金库资金的主要来源是球员的内部罚款、集体所获奖励的一部分等等,若是五人以上的集体活动便可以提出领取申请;而如果王一有哪次不是跑步来的,丹尼·步伊斯便输一千欧元。完整的赌约期限为三个月,当时更衣室内的成员都作为见证人。因此王一最近每次一进更衣室都会这般先被其他人像个大熊猫似的仔细量查上一番,对此情形他也已经渐渐习惯。然而最后的结果都是桑迪·胡尔特的败局,前后已经白白损失了大约二三仟欧元的样子,因此这活宝也是越发坐不安稳、越来越显猴急。 得到准确回答的桑迪·胡尔特顿时又是一声的哀嚎:“又是我的一百欧呐!一百欧!王,我求求你了。你去打一次车罢,就是让我替你报销账单也行的……” “哎哎哎,桑儿你违规了,都说好了不能利诱的。大家都在这边一起看着呢……”丹尼·步伊斯站在衣柜旁边大笑着,“要知道,是你非要跟我打这个赌的。” “对对对,掏钱、掏钱。总共也只有这么一点点,又不是真的让你去割肉拔毛……” “快点,赶紧、赶紧的……” “……” 其余人也在一旁跟着起哄。 王一坐在鞋柜上,望着这些在卖力欢笑、相互调侃的队友们,咧起的嘴角露出一丝欣然的笑意。 经过两个月前与荷拉克利斯那场久违的胜利后,ADO海牙也仿佛一下子从头到脚换成了另外一副面孔。虽然此后的比赛也有输球、也还依然身处在联赛副班长的位置,但终归是没了赛季初始时候的连败连亏模样、终于像是一个正常的荷甲中下游球队有赢有输了。更衣室的气氛也因此生活了过来,队员相互的打打闹闹也多了起来,不再如前段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死绷着一张yīn沉的脸,给人感觉一言不合便可以拳脚相向似的。就譬如刚才桑迪·胡尔特与丹尼·步伊斯两个人的赌约,如果搁在球队连败时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 “其实——如果大家表现得能够一直这么待人谐和、友善的话,那么留在这里似乎也是一个不坏的选择罢?”王一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在这么思量着。 思量得出神的他没有发现推门进了来的哈格里夫斯·范德雷看似健硕的身形。 第5章 重逢(2)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哈格!都已经是上了大名单的人,怎么今天还是来得这么晚呢?接下的这场比赛你上场后可一定得好好发挥上两三下才说得过去,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训练时候给你喂那么多的高空球呢……”里基・范登博格眼尖心亮嘴儿也快,脸上堆着一个程式化的笑容,一副显得相当熟稔的模样在跟来人打着招呼。 他口中的大名单具体是指明天下午ADO海牙即将远赴客场挑战NAC布雷达的比赛中可以登场的十八人正式大名单,哈格里夫斯・范德雷有幸入选了。 然而这一次则是没有王一的名字。 “到时候有没有上场的机会还另说呢……”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一边跺脚一边摆着手低声地嘟囔,似乎也是在向人解释他为什么会来迟的原因,“这该死的堵车,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被浪费在路上了。该死的天气、该死的交通、该死的……” 不过让他没料到的是短短的这句话一说出来,更衣室里几乎所有人目光都下意识集中到正在忙着收拾自己更衣柜的王一身上――他们如此整齐而且划一的动作无疑在往外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疑惑、不解以及质询,为什么相同的状况这个人就可以从不迟到、为什么这个人就可以不用一些分明撇脚至极的借口去推搪? 整个更衣室的嘈杂与喧嚣顿时也是因为这相当诡异的一幕而安静了下来,只有桑迪・胡尔特这个大活宝可能琢磨不清究竟是什么状况还在像往常一般卖力继续着自己一个人的滑稽剧表演、还在故作伤心地为自己损失的的欧元而自怨自艾着,甚至要好大一会儿反应过来才发觉周围的情形好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一脸的诧异与茫然,疑惑着问道:“怎么――回事啊?这是?” 没有人出声回答他,只有一股奇怪的沉寂在这空旷的空间里面四处弥漫不定、游离不定。 “好了好了,时间已经差不多。大家赶紧都收拾一下准备待会的训练罢……”丹尼・步伊斯这时候明显尽到了他作为球队队长的责任,连忙使劲拍打着双手大声将一众人的注意力给招呼了过去。于是这偌大的更衣室在一个犹如停滞不前的瞬间后又再次重新恢复到了方才喧闹昏昏的噪杂环境,就仿佛刚才片刻的安静与沉寂从来没有发生过。 接着王一与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两个人低下头、相互擦肩而过的诡秘一幕,则是让其他人都看得一愣一愣。 更衣室的队友们在这几个月以来也隐约可以察觉出他们两个人之间存在的一些摩擦与矛盾。然而因为王一从没有给哪个人透露过那天自己与哈格里夫斯・范德雷发生口角的冲突事件,因此队友一时也都是弄不明白这些幕后的究竟与缘由,有时候便也只在私底下猜猜可能会是诸如竞争关系、xìng格不合等等这几方面的原因――不过也仅仅只是“猜测”、而不是具体的“了解”或者“明白”;与此同时他们也没有生出试图去管一管、给双方说和说和的念头,因为不论怎么说两个人都同为自己的袍泽队友,也不好去昧心具体偏袒哪一方;而且两个人也已经是可以dú lì自主生活的成年人了,自然要相信他们两个有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方法与能力的。基于以上这几方面的原因,更衣室内其他人对他俩之间可能有的碰撞与冲突也仅只存了几分的jǐng惕与防范――而不是什么行为或言语上的干涉与纠正。 不过也依然有人因此暗暗打定了主意,妄图探询出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奇心旺盛的人哪里都会有,这里自然也是不例外。 然而显得很紧张、很沉闷的更衣室氛围忽然就被一声凭空的大喊大叫一下给打断了。 “啊――我的偶像、我的女神、我的梦中情人,原来在这一刻你居然离得我如此之近。就让我这么死去了罢,就这么让我这么身心癫狂了罢,就这么容许我在这里怀着这一颗爱慕之心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顶礼膜拜罢……”桑迪・胡尔特转身发现自己刚才的卖力表演没有原先预期中的观众与掌声,一个人小声嘀咕着悻悻然就打开了放在角落的一台老掉牙的电视机――这是专门搁放在更衣室供球员消遣、打发无聊时间用的。他的这声怪叫也顿时便将更衣室其他人的视线与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电视上正在做一个娱乐版块的人物专访直播。一个还稍带有点年轻时候的风尚与时髦味道的老女人作为节目的主持人正在侃侃而谈,妙语连珠的提问对象是一个从侧面看上去线条相当骨感的女xìng――她侧身端坐着,朝着镜头只是露出一半的脸容。王一抬起头轻轻瞥了一眼就感觉这一定会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好像能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蓦然重逢的莫名感觉。 他突然在心底不知怎的也就泛上了一点点探究的兴趣。 “奈特莉小姐,首先祝贺你参演的最新影片《加勒比海盗2・亡灵的宝藏》在票房和声誉上取得的佳绩。作为一名女演员能在仅仅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龄上就可以获得如此之大的成就与关注,奈特莉小姐在这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的内心话分享给你的影迷和支持者罢?” “感谢各位热心朋友与影迷的关心与关注,我会继续努力、同时也希望以后可以给大家奉上更多、更好的电影作品。当然,也借着在这里的这么一个机会提前祝贺大家度过这么一个快乐、团圆的圣诞节rì……” 一个女人的声音顺着外置的扬声器飘散了开――说不上十分的悦耳动听,只能说音sè很有些特点罢了。不过对王一而言他愈发肯定自己对这个声音、对这个女人在内心深处生出的一股熟悉感。 他习惯xìng地敲了敲脑壳,呢喃自言自语道:“这究竟会是谁呢?” 第5章 重逢(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究竟会是谁呢?”王一还在自言自语着。 而他自己自诩的过目不漏、过耳不忘的本事这时候也不知被他给丢去哪个人迹罕至角落了。 “哦――我的女神!她居然离得我是如此之近,我一定要得到她的签名!当然若能再索要上一张两个人的合影就更好了,我一定会压在相册最里面、最里面的地方跟我老婆的照片放在一起。”桑迪・胡尔特在中间的空地上走来踱去的,仿佛已经变得急不可耐。突然只见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了两下清了清嗓子额外又补充上一句:“当然,如果我可以马上就找到一个愿意跟我结婚的女人的话……” 更衣室顿时又是笑倒了一大片。 有人打趣:“桑儿,如果你现在便去守着NOS电视台办公大楼的话,我保证你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这一位美丽女士的签名海报、甚至合影。当然,你拿到了美女的艳照后究竟会放在什么说不上来的私密地方,就不是我们这些外人所能知道的啦。哈哈哈哈……”这些更欢快、更响亮的哄笑混杂着一种只要身为男人便会懂得的意味,不过从桑迪・胡尔特显得平静的外在表现来看他似乎没有介意这些人的这些龌龊的心思――他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呢喃自语着:“这听上去似乎是一个不坏的主意……” 然而左后卫米歇尔・皮克立马就给他从头倒脚泼上了一盆回神的冷水:“桑儿,别忘了明天下午还有比赛的事情。在老头的吹风机跟女人的签名艳照之间你可要仔细衡量着做一个明智的决定呵,到了时候别怪我不讲交情没提醒过你。签名照?吹风机!哈哈哈哈……” 下一刻的桑迪・胡尔特立即就给瘫坐在了靠椅上,两只失了神的眼睛死死盯着彩sè电视的屏幕,憋皱的脸上也仿佛渗出了一浅层红油似的。其余人看见这突然的滑稽一幕立即也跟着米歇尔・皮克大笑出了声来――他们都知道桑迪・胡尔特定肯定不会因为这类的事情而去生气的。这人属于天生的乐天派,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对谁都毫无心计。 而旁边凝神思虑的王一突然就记起电视里这个侧身坐着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第5章 重逢(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为确定自己这个猜测,王一再次转头看过去,就看见那个仪态万千的女人只往外露着一边的侧脸、梳着一个干净简洁的发式,然而那偶尔犹如浮光掠影般的惊鸿一瞥还是让王一对自己心底这个答案的可能xìng有那么几分的清晰与明了。 电视上的访谈依然还在继续,丝毫没有要完结的意思。 更衣室内的其他人表面上看去都在忙碌着,不过若仔细打量过去便会发现他们每个人也都是在竖着耳朵,而且动作幅度也很小、很轻、很缓,仿佛是生怕打扰到了什么似的。因此此时此刻的更衣室显得一片静悄悄、静悄悄――只余下沿着扬声器传出的两个女人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大房间毫无疑义地扩散着、飘散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奈特莉小姐这还第一次来海牙罢?此前有没有过对这座海港城市的一些印象呢?当然你知道的,这个印象肯定是不能包括国际法庭与国际监狱――它们的存在简直是对人类与生俱来的zì yóujīng神的一种亵渎……” “我也这么以为。不过很可惜我这次来得相当不是时候、不是在最美丽的郁金香花盛开的季节,不然我肯定会为此多留上一些时rì。另外可以叫我‘凯拉’,‘姬丝汀娜’也行的!总是称呼‘奈特莉小姐’就显得太过正式,让我有股浑身上下都不甚自在的感觉。请原谅,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可能显得冒昧了一些……” 还没等这个女人把这句话说完,电视机前她虔诚的影迷兼膜拜者桑迪?胡尔特仿佛是在附和似的立即就跟着感慨出声来:“多么谦逊的一个女人呵,而且还是这么的天生丽质、心地善良。她比起其他那些混迹在酒吧、夜店的美女明星实在强出去太多太多……”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对这个说法是怎么认为的,但王一在听到桑迪?胡尔特的这句离谱吹捧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强忍着笑意去捂自己已经快要抽搐掉的肚皮,第二反应才是一边撇嘴,一边在心底暗自诽谤:“谁又能知道她在镁光灯与大屏幕都抓摄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会不会是另一副令人难以想象、难以接受的龌龊模样呢?如此看来桑儿对自己的这个偶像的崇拜还真称得上是‘盲目’了!尽管从此前一通稀里糊涂的交道上来看这女人在为人处事方面似乎显得还不坏,但无论怎么说她终归是一个演员――而且还是一个女演员。除了真正的Fans以外其实没有几个人愿意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与jīng力去分辨她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究竟是在生活,还是在演戏。不过看上去有些可悲的桑儿却是用不着像我这么考虑这些惹人烦恼的问题,他的世界就是那么的简单、快乐、幸福……他不可悲,难道可悲的是那些认为他可悲的人吗?” 王一这时候心底已经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确定电视上这个正在接受着采访的女人就是当天在伦敦街头因为追赶他索赔被撞坏了的照相机而因此弄伤了脚踝的那个“凯拉”――虽然此时此刻出现在荧幕上的她是侧身坐着、虽然她jīng致绝伦的面容上已经没有了之前可以掩遮住将近大半个额头的茶sè墨镜。 “凯拉?姬丝汀娜?奈特莉吗?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不是吗?”他轻声呢喃着,视线又下意识往一旁移了过去。 “原来我们的凯拉还是一个具有着zì yóujīng神与意志的斗士呢!”主持人笑着调侃她了一句,继续道,“其实我想在这时候电视机前的影迷朋友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一定能够是诸如‘加勒比海盗系列’会不会有拍摄新续集的计划、而凯拉是否还有继续参演下去的意向……” “《加勒比海盗3?世界的尽头》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外景拍摄工作、正在紧张进行着后期的音像制作,估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够与广大的影迷朋友见面。至于我个人还会不会继续参演这个系列影片的下一部,说实话真的没有可能在这里就给大家给出一个‘是’或‘否’的确切答案。就像一个开始注定也会有面对结束的一刻,就像一个孩子终会长大、chéng rén、离家出走,也就像相聚也终究避免不了最后时刻的离别――如果哪一天当大家听到我将不再继续参与下去的消息时,还请可以保持理解、不要过分惊讶。因为这恰恰是应该跟过去的这个印记说声道别的时候了。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要离开电影这个梦幻的大舞台,因为我还是会有其它的一些新作品面世的。只希望到时候依然可以得到大家更多的关注与鼎力支持……” 王一在心底听得忍不住一乐。这个女明星这方才的几句客套话说得还真有水准,他绝对自愧不如。 “还别说,不愧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呢!”王一在暗自揣摩着这个十分会演戏的女人作为一个“对手”的可能xìng程度,另一边则在思量以后该怎么跟她打交道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赎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剩下的时间可以问几个关于凯拉私人生活方面的问题吗?我相信此时此刻大荧幕外面凯拉的粉丝们肯定很是关心!拒绝回答?当然可以――毕竟这也是你的权利嘛,不会有什么强求的!不过我在这儿还是忍不住就唠叨上几句题外话,毕竟像我们这一类总需要生活在镜头或焦距下面的公众人物,类似这般的无奈与尴尬终究避免不了的。那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镁光灯和摄像机,就得让自己忍受刺眼、就得去强颜欢笑’,我想凯拉在下面的时间不会让大家都感到失望罢?” “我理解,也很感谢大家的这份关心。谢谢了……” 王一还在冷眼旁观着。 这一会儿这女人表现出的这些谦逊有礼,甚至连他这个观察力如此敏锐的人都未能察觉出有一丝半点表演的痕迹,简直浑若天成。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都已经被人揶揄成这一副模样了还得满脸挂上笑容、没有丝毫不耐的神sè――高手,实在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更衣室则是显得更加静寂。看来不论女人男人,都免不了生就这一颗八卦之心呐! “前一段时间有报道说凯拉与刚刚交往了不足一年的男友、同为演员的鲁伯特?弗兰德闪电分手?” “嗯――没错,关于这个消息的报道属实。不过我们说好了分手以后还是会做普通朋友的。至于最后为什么会分手?是我的原因了,只就突然间发觉自己可以托付终生的伴侣其实不是像鲁伯特这一类型的。当然了他无疑很优秀,不过可能在一些的方面我们相处得不太融洽,也可能是我自己的眼光太过挑剔了一些罢……” “难道说凯拉已经找到跟自己相契合的另一半了?这个消息这下可不知得让电视机前多少的男人在这一刻暗自神伤呢……”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不过有些时候一个人在自己平淡无奇的生活中往往就会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而遇上一件仿佛可以说上天已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事情――虽看似不合情理,但的的确确正在发生着。这是一种很生疏、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你突然间长大了、成熟了、应当跟自己过去的生活告别了,又好像是你站在了神圣的祭坛上面接受了上帝意志的指引、然后学会感悟。不过有时候有感觉也不代表你就一定可以找到一个符合这种感觉的、特定的人,毕竟人总是多变的。” 王一没有再说话,只剩下一股缠绵不绝的思绪随风远远飘扬了出去。他是在猜测着能够令这个如此风华绝代的女人移情别恋、甘愿折服的男人究竟生得怎般模样――风流倜傥?才华横溢? 只是在心底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泛起了一股连他自己未曾察觉到的烦躁与嫉妒。 第5章 重逢(5)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访谈还在继续。 “我在刚才有注意到凯拉的手腕上好像一直戴着一件让人……感觉很有些奇怪的饰品,是一串手链吗?熟悉凯拉的影迷们可能都相当了解一向特立独行的她素来不习惯、不喜欢戴这一些以炫耀为目的的笨重装饰,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就一下给破例了呢?又或者说,这个东西对凯拉而言有着什么很特别的讲究吗?至少应该满足一下观众们的好奇心罢……” 此前还给人感觉不甚专业与靠谱的访谈节目主持人这时候的表现突然就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咪语气话锋立即一个转换,就提出了以上这一连串看上去相当突兀的问题――当然这个“突兀”也许仅仅只是针对凯拉・奈特利这个具体的访谈对象而言的。其他的、到这时候依然还能够虔心守候在电视机前而没有离开的她的拥趸们――譬如桑迪・胡尔特之流――肯定是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他们反而会因此更加感兴趣在这些问题背后可能隐藏着的八卦与爆料。 “旁观者清”,也许终究只有少数如王一这类的局外人才能够敏锐觉察到这几句问话其中的奥妙之所在。首先主持人提这些问题的时机显得十分讲究,在刚刚得知面前这个采访对象的个人感情现状后几乎没有留下分毫的停顿就立即转换成了另外的这个话题――看似顺其自然实则给观众的突兀感过于强烈。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便是没多少人会去真的以为这仅仅只是主持人在无意间一个不经心的疏忽,甚至在一些经过高频次耳濡目染、已经很熟稔此类cāo作手法的观众眼里这个“疏忽”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一个**裸的暗示:这一串手链的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的,如果想看想听就赶紧进来呗!其次,如果真有人会因此而质疑这款访谈节目在以假的新闻报道误导观众的话电视台反驳的时候也能够理直气壮说根本没这回事儿。因为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只不过是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罢了!不过对智商正常的人而言只要在心底仔细去思量一下,什么样的变故才可以让一个不爱佩戴装饰品、刚刚分手的女人那么轻易就改变掉自己的rì常习惯呢?确切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yù出,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绯闻难道不都是这么产生的吗?因此,这些问题甫一提出NOS电视台的公众收视率立即就飙升了好几个的百分点――也许只有幕后显得肥头大耳的老板在这时候会笑得一副jiān计得逞的模样。然而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在某些时候则必须学会舍弃掉一些关于自我的东西,例如个xìng、例如放纵。不然的话有些爱会在瞬间变为恨,有些相识便也会自此形同陌路。 凯拉・奈特莉虽然很年轻,但对在采访中此类的突发事件早已经相当谙熟。 她轻轻摩挲腕上的饰品,柔媚的动作仿佛在抚弄情人的脸颊,之后的微微一笑也看上去是一种出乎了王一意料之外的安静与淡然:“睹物思人――只不过是一串念珠罢了,值得大家这么感兴趣吗?好罢,这件东西是佛陀给他的虔诚使徒留下的信物,是一个朋友在之前送给我的。我看挺适合自己的也就一直这么戴着喽――还别说感觉真不错的,让我即使在陷入烦闷焦躁的时候可以很快地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状态。说真的我很喜欢……” “男xìng朋友还是女xìng朋友?”紧跟着的另一个提问咄咄逼人而来,频率如此的迅疾没有给这个看似娇弱的人儿留下一丝一毫可供喘息的余地与间隔。因为在所有人眼中这个问题背后的深刻蕴意无疑已经不言自明。 全神贯注的王一甚至没有察觉到这时候自己的两只手已经攥得死紧死紧! 镜头前的凯拉・奈特莉似乎也没有感到有任何的不适。她面带着浅笑换了个坐姿,伸手捋了捋鬓边垂散下来的半缕发丝,朱唇微启、皓齿隐约―― “男xìng朋友,刚刚认识了还没有多久!” 更衣室方才还显得很有些压抑沉寂的氛围终于被一阵诸如“哦也嘞”、“果然如此”之类的乱喊怪叫与相互的挤眉弄眼给打破,紧跟着便响起了几声只有身为男人才会懂得的猥琐低笑。只听得一个声音在大喊大叫着,幸灾乐祸的笑声含着几分憋耐不住的揶揄味道――王一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贯给大家留下腼腆印象的替补门将罗伯特・兹温克尔斯:“是谁?,这么轻易便抢走了我们桑儿的女神兼梦中情人的心?为了伟大的爱情、为了神圣的荣誉,就如同宿命般的决斗时刻终于到来了!我这儿刚好还剩下一副手套,只可惜又旧又脏又破的,只怕是会因此而影响桑儿的光辉无敌形象。哈哈哈,笑死我了,简直是笑死我了……”然后就是大活宝桑迪・胡尔特故作厉声的反驳与呵斥、嬉笑的追逐与打闹,整个更衣室顿时又乱作了一团。 这一刻出奇欢闹的这些人们犹如取得了一场一百二十分钟的艰苦比赛的胜利似的,在如此兴致盎然着! 不过眼前这个混乱嘈杂的环境不知为何就使得王一在心底突然凭空生出几分莫名的厌恶。但他对此无可奈何着――他没有资格、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去制止别人以自己的方式去宣泄快乐。此时此刻的他也只能如同往常般任凭脑海间胡乱交错的思绪携着理想的zì yóu与轻盈远远飘散出去,飘啊飘啊飘啊飘到了一个以前他从未顾盼过的地方、一个被迷离的黑暗所重重笼罩住的陌生地方。出于对未知的恐惧,他战战兢兢、心乱神慌,祈求着佛陀在这时候可以不离不弃。突然,不知从哪里直shè过来了一缕光芒,立刻就让王一看清楚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绝美颜容,那坚毅的下巴、那微翘的鼻梁、那浓淡相宜的眉梢,甚至还有一对烈焰红唇在犹如漩涡般使得他全部的心神在这一刻慢慢沉醉、沉睡、沉沦在别处。 第5章 重逢(6)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在这时候推门走了进来,笔挺的西装明显衬托出他身材的高大与魁梧,一如他自我的良好感觉。他拍着手大声招呼所有人,一副相当熟稔的热情洋溢模样:“好了好了,伙计们,已经到训练的时间!大家准备一下赶紧出去罢,下午我们还要启程去布雷达踢客场呢……” 思绪游离着的王一也一下被惊醒了过来,手底的动作立即就快了很多――他不愿意让自己成为落后的一分子。因为相对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的面冷心热,这个经常指手划脚的助理教练好像是跟自己有些不太对路。而对这种状况他也认真细数过两人之间几次为数不多的寒暄,也没觉得有什么曾得罪他的地方,久而久之就不愿再浪费什么jīng力去揣摩、只好听之任之了。他总不能够做到让每一个人都喜欢――至少哈格里夫斯・范德雷首先就不会答应。因此他只能保证在平常训练的时候尽量不迟到以免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无事生非的对象。 他还没有积攒够足够让他人表现得尊重的资格。然后他斜着眼瞥了一眼丹尼・步伊斯――身为队长的他这时候已经率先站了起来。 王一跟着别人鱼贯而出。长长的甬道也仿佛因为他步伐的晃动与轻浮似乎变得有些不太真实起来、犹如梦魇;他努力昂头仰望上去,发觉这一刻头顶的阳光居然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遥不可及。 只余下远处的那片绿草如茵,看上去才那么的可爱、亲切,没有分毫的隔阂! ―――――――――― 劳师远征的ADO海牙在漫天嘘声的弗吉菲尔姆球场自然没有能够顺利将这场胜利纳入囊中。他们全场的糟糕表现就如同梦游一般,以一个十分干净利落的比分输给了NAC布雷达:2:0――主队在前,客队在后。替补上场后连续犯下了大错的哈格里夫斯・范德雷在比赛还未结束的时候就被老头子换了下去,然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就给赶回去了更衣室。 王一在第二天的下午才得知这个失利消息的,当时未曾有机会随队去客场的他正裹着件大风衣蜷缩在距街角报亭不远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如果不是因为平素为人心细而且兼之确实有一个可去追循的目标的话,他这时候肯定就无法从这份报纸体育版最旮旯的角落找到这条几乎可以说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错过去的比分战报――它被挤夹在一大堆阿贾克斯、PSV埃因霍温、阿尔克马尔之类声名显赫的大号标题与大幅图片的间隙,显得是那么可有可无。 “又输球了吗?”看到这儿王一心底实在忍不住就一下泛上了几分莫名的畅快与幸灾乐祸。不过他马上就为自己这个不堪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与耻辱。“这支ADO海牙不仅仅是他们的球队!我也是属于这个集体的,我也是作为这个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而存在的……”他在努力告诫着自己不要因为被冷落而去胡思乱想,然而―― “只是,我真的是那么不可或缺吗?” ―――――――――― 按照海牙的惯例(正式比赛后的第二天全体队员会休假一天),下一次训练的rì子刚好恰逢在12月25号――这个西方世界最为传统的神圣节rì。作为一支希望能有所作为的球队,ADO海牙当然不会强制要求它的球员在这么重要的节rì里还如往常般继续安心去参加训练。所以多放一天假看上去便也是相当的必要。尽管恩格尔・维特老头子给一众人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语气仍然还是那么忿忿不平着。也许在这个愤世嫉俗的老头眼中以他们这些人在球场上惨不忍睹的表现来看是根本没有资格享受这额外多出来的一天假期,也许在他心底甚至还在恨不得可以将这些人用来吃饭睡觉的时间也就此无情剥夺――然而对于其他人口中碎碎念叨出来的“**与dú cái”,王一其实更愿意相信这个老人的这些厉声咆哮、这些不被别人理解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躁与愤懑。 他也许不是一个好人,但他至少还是一个好教练! 对王一而言这就够了、足够了! 如果献祭可以换来鲜花、掌声、荣誉以及冠军的话,那么他情愿与魔鬼做交易! 相较其它的欧洲联赛而言,荷甲在赛程的安排上有些类似于英超。首先它的冬歇期相当的短暂,满打满算也才堪堪不过两个礼拜的时间;其次是有圣诞赛程,十二月的中下旬往往就会出现一周双赛的状况。在其他人都在欢度佳节的时候,作为球员非但不能过节、而且还必须用一场场激烈的比赛去取悦那些正在过节的球迷!这种情形再怎么看也都好像是有些不太近人情。然而球员们又能够怎么办呢?人活在世上总也免不了会有无奈与无助,王一又凭什么可以让自己成为一个特殊的例外呢? ―――――――――― 按惯例的话罗德・范尼德是应该在今天早上过来的,也顺带着可以检查一下自己荷兰语的功底究竟是如何。可惜事情恰恰不凑巧――昨天下午比赛甫一结束罗德・范尼德就被俱乐部差遣去了一个东欧小国,为接下冬歇期转会的一桩琐事而忙活着。谁让他已经都年过三十还依然没有了结自己可怜的单身生活呢?不派他去派谁?最美丽、最浪漫、最温馨、最团聚的圣诞节rì在这个寒冷的冬季自然注定不会再有这个单身汉的份! 罗德终究没有来,王一的时间也相对zì yóu了一些。早饭过后他帮着林根夫妇打扫房间里里外外忙活了将近一个上午,闹得一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甚至是让平rì懒洋洋不愿动弹的汉克斯也费劲地爬起肥硕的身躯向着不怀好意地他吠叫了两声,好像他的靠近会沾染它十分漂亮的皮毛似的。这对房东始终没有主动邀请王一一起来过这个圣诞节,而他也是不愿去打搅别人应该的快乐与幸福――虽然到荷兰来了还没多久的时间,但他已经是很了解过节与**在西方人生活中的重要意义。于是就思量着可以借这个空闲的机会出去放放风、散散心――结果鬼使神差一下瞧见街口的报亭,然后就从这份报纸上就知晓了这个相当坏的消息。 下午时分街道上行人明显比往常多了很多,也不再有步履匆匆而过的惶急神sè。对这些人而言,节rì的氛围正应该如此充满着放松与欢乐的味道才对!如果仅仅只因为单纯的一个“过”的过程而去刻意维持某些固化的仪式或程序从而让人类的生活重新陷入到平时的紧张与繁忙中去的话,则节rì从根本上就已经失去其自身存在的终极意义…… 王一一个人混淆在这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像一个悠然的过客。陈列在锃亮大玻璃橱窗后的几棵圣诞树赶上了这个好时节,入眼处显得光彩夺目了许多――枝梢上悬着一大串大小不一、五颜六sè的礼品盒子,会不会圣诞老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来过? “不会又是一个‘madeinchina’罢?”他轻轻捏了捏空荡荡的衣兜一角,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此情此景之际遇犹如当初一幕的再次重现――之前“贫穷”的他作为一个中国人为了能够有球可踢居然还需要只身一人远走他乡,而现在即便他身处在千万里之外依然没有能力买得起他的“祖国制造”,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莫大的讽刺。甚至他衣兜里面这一点点的钱还不够挂一个国际长途电话回国去以便让他有机会找云向南倾诉一下他对自身命运前途在这时候的忐忑与迷惘。 “我还要等多久?我的梦想究竟还有多远?……”他低声呢喃着,昂起头仰望着充满yīn霾的天空,仿佛那里才是真正的答案之所在。他就这么一个人站在这来往人cháo涌动之中,缄默无语着。这些来去匆忙的人都有既定的目的地可以去,而他没有,在这一刻没有! 冰凉沁人的触感从在脸颊上传来,让这一颗昏昏沉沉的的头脑随即有了几分的清醒。然后王一就看见几片犹如细碎鹅羽般的雪花施施然带着问候飘落了下来,随风起舞、轻抚苍茫大地。这些来往的行人脚下的步点更加的快了,好像这些美丽雪花的突至给这个人间带来的不是祥和与欢乐、而是无尽的恐慌――王一确信他们在这时候用如此迅捷的脚步逃离着这个露天的寒冬时节,也在毫无置疑地将一个即将而来的新新世界弃若敝履。 那种孤独掺杂着疏离的感觉又来了――在无情啃噬着他混沌不堪的内心: “小子,你出局了!伟大的阿森纳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球员加入的!” “你只是个连半场比赛经验也没有的菜鸟罢了,拽什么的拽?”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保护神?……” 只有凯拉・奈特莉那张绝美的jīng致颜容在他的脑海一闪而逝,就此消失不见,遥远的距离仿佛亿万光年的遥不可及、触之不到。 “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不是的……”他低下头用力裹紧风衣快步跟上了这行将散去的人流,准备就此去让自己流于平庸。他不敢抬头!他生怕这些肆意飞舞的雪国jīng灵有可能看见他眼眶的红肿与晶莹、脸上的羞愧与怯弱,他生怕有哪一个依然还在坚持着的人投过来嘲弄、鄙夷的目光。甚至如此惊慌失措的他分毫也没有能够确定身后隐约传来的一声唤叫。 “是在幻听吗?”他也不敢回头,心底只飘过这么一个看上去合理的念头,那么胆小而且懦弱,一点儿也不像一个曾经名字叫做王一的少年。那时候他迎着风奔跑,青chūn肆意飞扬! 第5章 重逢(7)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不过就只是一个莫名的幻觉罢了!在这个陌生城市,又怎么会有人主动来跟我打招呼呢?”王一内心笃定着,往前的步履依旧匆匆。 而因为方才片刻之间的耽搁使得他这时候几乎都快要看寻不见其他人已经远远逸散出去的身形了。 这一场雪也是越下越大。漫天飞舞的鹅绒如此洋洋洒洒着,仿佛只为这个凛冽的季节在诠释着关于美丽的终极意义。然而也没有人能够具体说得清楚这些天外的不速来客究竟为何会如此前赴而后继。也许只有当所有的浮华都去尽、所有的喧嚣都泯然,这一大片一大片刺眼的渗白渗白才会成为这个世间唯一的明丽颜sè。但是娇弱的雪绒花终究还会被践踏成不堪的黑sè泥浆,终究还会在石碾般的车轮下四处飞溅、在匆匆过客的脚下缓缓凋零。这些出尘的洁滢雪花拒绝入世、拒绝浮华、拒绝喧嚣,因此这个无情的城市也拒绝由她们来装扮、来妆点、来改变,无论是什么时候――人类永远都是在漠视着自身的不足,这一座座浮华、喧嚣的城市也终究没有幸运可以逃出这个例外。 不知怎的,王一对眼前的此情此景蓦然便生出几分难以明喻的复杂感觉来。他努力让自己昂起这一颗不屈的头颅:雪渍带着一丝丝的冰凉终于消融在他的额头上、脸颊上,如此悄无声息着也仿佛这就是她们亘古不变的宿命一般――源于无尽虚空、归于一捧尘土! 正思量得入神,突然感觉到肩膀不知被谁给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经过长期的反应训练而来的jǐng觉使得他下意识就是一个转身回头――没有人?再转九十度,才发现一个略显轻盈的身形往后一下子跳出去了两步远,正在直愣愣望着自己。这人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红sè风衣,相当厚实的棉帽遮住了整个额头,一条长长的白围巾在脖颈上缠了三四个圈儿、掩蔽住大半的脸着实看不清后面真正的面貌究竟如何。只有露出来的一个微皱的鼻头与一双灵xìng十足的大眼睛才可以让人意识到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而且先天的素质估计也是很不赖的。 一两片飘然的雪花落上了她微颤的睫毛,轻轻眨眼之间犹如顽皮的轻抚,让眼前的这女人突然就有了一种圣洁空灵的感觉、犹如雪的天使谪落凡尘…… 王一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一个恶作剧,因为他真的没认出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兼之脑海的思绪被没来由打断的微微恼怒,所以说话的语气不免就带上了些心不在焉的敷衍:“非常抱歉,不过我想你这下肯定认错人了!如果需要帮助,从这里往前左拐二十米即是jǐng察局……” 这个女人没有理睬这话。她走上来又前后仔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疑惑不解的神sè才渐渐淡了去,随后的嫣然一笑,宛若雪地莲花在这一刻的尽情绽放。 “没错,就是你!我这下可又抓到了你了!你说你还跑不跑了?”这个声音犹如西天世界的迦陵鸟般悦耳动听! 王一猛然一抬头,在惊疑不定之间恰好瞥见被寒风撩起的围巾下面一张似曾相识过的容颜若隐若现,仿佛在他的心间已经扎下根很久很久…… 第5章 重逢(8)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十足的土包子。尤其是此时此刻相约坐在这间素以典雅时尚而闻名著称的星巴克内,在一个行止谈吐均彬彬有礼、且眉间一副浅笑吟吟的美丽女士饶有玩味的目光注视下。 因此局促的他尽量装得让自己很适应这种的场合,在旁边侍者眼神的暗暗催促之下―― “一杯白水,谢谢!” 漂亮的女侍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疑惑不解的神sè却是分明无声胜似有声。不过拥有的良好职业素质在这时候抑制住了她上前质询一番的的冲动,一个小幅度的鞠躬后便转身走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同时也留下了这个角落里这一对估计正在相互酝酿着纠结情绪的男女。 “不解释一下吗?”凯拉・奈特莉这时候是像极了一个传说中加勒比海盗宝藏的探寻者,嘴角含着说不出的盈盈笑意,“就算是因为你请客,也用不着如此的节省罢?一杯白水?” “呃――我是个运动员,没有喝刺激xìng饮料的习惯。”王一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神情看上去有一些的不自然,“当然也是包括咖啡……” “真的?”她扬了扬眉毛,丰富的表情表明她不太相信这个牵强的答案。 “好罢,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了……”他苦笑着摊开了双手,“我承认我是有些担心自己会支付不起这一层次的消费水准,因为我这还是第一次‘有幸’陪一位美丽的女士光顾这么高档次的咖啡屋呢……” “哎呀,那么你刚才向我发邀请的时候怎么还显得一副大方利落的干脆模样……”女人扑哧一声便嗔笑了出来,让王一差点一下子瞅得入了迷――卸下围巾与棉帽的她看上去明显比在冰冷的荧幕上真实了许多,同时也是生灵活现了许多。她的这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使乐乎所以的王一也几乎快忘记两人之间存在的那般遥远的距离。 侍者端着托盘慢走过来的优雅动作显然打扰到了凯拉・奈特莉的这一番问询,同时也是打断了王一略显尴尬的挠头。他似乎突然自己有些理屈词穷、拙于口舌了。一种强烈的手足无措感觉着急得他整张的脸都在往外不停冒泛着虚汗,让不明白的人还真会以为是这房间太过炎热的缘故所致。 他手慌脚乱端地起了水杯,小抿了一口,仿佛要借此掩饰着什么。他也知道他此时的慌乱神态与动作肯定逃不过这个犀利女人必然的察觉,但至少这个行为在这时候可以让他在心理上感觉到不那么的拘束。 因此他又忍不住抬头偷瞄过去了一眼:这落落风情的女人正用一柄小银勺在轻轻搅动着桌上深褐sè的咖啡,或深或浅间专注的神情、宛若兰花的手指让王一这颗心顿时又是一阵子莫名的乱跳。 王一慌不迭低下头去,没有能看见女人微微往上弯起了几分弧度的嘴角,会心的笑意盎然。 “哎,你刚才说到了你是运动员――到底什么运动啊?”凯拉・奈特莉也很识趣地转移开了话题。男人背后成功女人的秘诀之一在于她往往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去装作无视男人最为窘迫的一面。无疑,这是一个极其聪慧、而且很有内涵的女人。 “足球。不过我只是……” “什么,足球?贝克汉姆?”这女人的声音如此一惊一乍着,引得邻桌的好几个人都往这边频频注目――秘诀之二:学会对男人在一定范围、程度内的恭维,尤其是正在人前的时候。 王一腼腆笑着点了点头,显得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其他人频频探询过来的目光令他更加显得拘谨。但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还小口啜着咖啡,依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声惊呼根本不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王一忽然就发现自己的思维有点不能够理解这女人前面的活泼与之后的安静之间的反差为何会如此之大。所以他轻轻摇了摇头,就像妄图将这些极其荒诞的想法远远抛出脑海去似的…… 女人相当的聪明,也没有继续去问下去具体是哪一家的球会。显然她并不是一个对足球一无所知的盲流。没有去问是因为她以前确实没听说过海牙这座城市有什么非常著名的足球俱乐部。身为男人,渴望成功的自尊心定然会比天还高、比地还辽阔――她相信她眼前的这个小男人同样也不会例外的。便譬如男人背后成功女人秘诀之三:从不要奢望能以爱的名义可以让他去包容一切。 屋外的雪势到这时候依然不见小;顺着镶嵌着透明玻璃的大号落地窗望出去,外面的街道荒凉得如同中世纪的古战场,看不见来回走动的人影;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几盏路灯微亮了起来,在昭示着黄昏与下一个黑夜的无声到来。咖啡馆内有人在弹奏着钢琴,暧昧氛围下几缕流趟而过的优美旋律在桌几间环绕缠绵,犹如爱与美之女神的轻柔手指在触碰着这一对男女在无端悸动着的内心…… “你――” “你――” 两人之间仿佛心有灵犀! 王一只感觉自己的手一抖,差点没打翻了这杯水。他收摄了下心神,连忙道,“女士优先,女士优先!还是你先来说罢……” “好罢!其实我只是想问一下,上次临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留下一个具体的联系方式?难道说你不想要你的这件东西了吗?”女人轻抬着皓腕向王一示意了一下,巧笑倩兮之间就将他揶揄成了一个大红脸。“或者还是说,你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逃跑、不肯再赔我被你撞坏了的东西了? “谁、谁说不赔了?我的这一串念珠比、比你的那些东西贵、贵重多了……”王一犹如一下被谁踩了尾巴似的跳将起来大声强辩着――不过再怎么听、怎么看好像都有那么一点点底气不足的心虚模样,“只是到最后你叫的人来了,我当时便有点……” “有点害怕?害怕我叫来的这个人会将你抓去坐牢?”女人这时候笑得更灿烂了,仿佛就是迷恋上了这一种挑逗的解闷方式,显得还有些意犹未尽,“你害怕个什么?那会儿来的只是我的切身助理,又不是我请的律师……” 王一心头一动,突然鬼使神差就说出了一句大实话:“我只不过是觉得来的那个人与你打招呼的语气亲密程度明显不像仅仅只有一层工作关系的助理罢了。我昨天有看到你做的访谈节目,他是不是你的……” 如果有可能王一真想马上给上自己痛快的一巴掌,为这一张口无遮拦的臭嘴。他对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的拙劣表现生出了隐隐的恼怒,也不知今天到底怎么了竟然能够说出如此不经大脑思考的浑话来。他小心翼翼着抬起头,生怕看到的会是一张恼羞成怒的脸――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刚才还相当好听的声音这一下子就变得严谨与肃然――仿佛一层陌生的面具又重新戴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在这周围突然间就有了一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镜头正在悄悄对准了她,“好罢我承认,那天晚上过来接我的是我的男朋友――准确点说应该是前男友。当天能无意间遇到你也仅仅只是因为我跟他吵完一场架后一气之下跑出来散心的……这下你可满意了?” 王一很不满意,内心的烦躁比刚才更甚。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这是! “服务员,结账!”他一把端起瓷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心底突然就有些讨厌这里的这一切了――包括这装饰、这音乐,还有身在这里的这些“城市之友”,甚至是这个满脸冰霜的女人。他宁愿此时此刻自己去重新面对屋外的那一场冷风寒雪,也不愿意继续坐在这儿像一个沐猴而冠的小丑般让别人从自己的无知表现里面提取出笑料。 他无力也无心改变这些,所以只有选择离开。 “一共六百五十欧元,谢谢!”旁边的侍者虽然很惊讶如此奇怪的用现金结账的方式,但终究显得相当有职业素养将价单一口就报了出来。 但王一一下子愣住了,正伸向口袋的一只手也给停住了。因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此时口袋里面揣着的钱绝对不够这么多的数额。一念及此他浑身的冷汗顿时就渗出来了,下巴也在一下一下紧紧抽搐着。 这时候他仿佛能够听到周围传过来隐隐的嗤笑声、看到依然恭谨着的侍者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一抹鄙夷之sè―― “什么东西这么贵?要六百五十欧元?”王一还没有死心,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正宗的牙买加蓝山咖啡一杯、意大利软馅饼一大份、澳洲牛扒两份,还有其它的一些甜点……当然了,您点的这一杯白水是免费的……” “……” “好了,走罢。”凯拉・奈特莉忽然站起身围好了围巾一下子就挽住了王一的胳膊,顺势便将头温柔地靠了上去――如此的自然、和谐、没有一丝的雕琢与刻意。 王一浑身一僵,说话顿时就有些结巴:“还没、没给钱呢!我一定得、得问清楚了再说……” “不用担心我已经付过帐了,一起走罢……” 王一紧绷的心弦一松,但下一刻就从这个低头躬身的侍者眼里看到了许多深深的疑问与不解。他稍微一思量就明白了这全都是因为身旁这个正“假装”依偎着他的漂亮女人,心底便由此生出了一股子颇为荒诞的感觉来…… 女人依然还在依偎着,没有因为已经走出了店门、脱离了其他人的视线而放开这温暖厚实的肩膀。这北风,yīn冷;这落雪,点缀苍穹;这两个人儿,内心则犹如火焰般燃烧……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错了!我为方才自己恶意的揣测真心向你道歉……” “……” “原谅我罢?我知道错了,好罢我承认我刚才在心底有些吃醋了……” “真的?” “比、比真金还真的……” “骗人!” “没有,真没有。我可以发誓……” “算了罢,其实方才我不应该编谎骗你的。哎――你不会真以为我真是一个特爱说谎的女孩罢?” “怎么会呢?会说谎的人从来都不是一个愿意去身体力行的人。这一点上我相信你!” “只是因为刚才的账单是我替你付的吗?” “不完全是……” “你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除过相互爱慕的男女之间的正式邀约以外,其它类型的会餐一般都是AA制的……” “这不正好?” “什么正好?刚才我付的帐好不好?你又欠我的了,这下你说应该怎么办罢?” “先挂你账上了,债多了也不愁!顶多以后我再找些机会慢慢还上就是……” “无赖一个!还有,以后不许再偷偷摸摸怀疑我了……” “为什么?你明明就没有说实话的嘛……” “哼!以后也不许再提这个了……嗯对了,你刚才是想说什么来着?” “其实我是想问你,我们这一次的重逢算不算得上是老天注定下来的缘分?” “缘分?是什么啊?” “佛陀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能够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在思量,是不是这个缘分?” “这话是佛陀说的吗?” “呃――当然了,不过你若换成上帝说也行的……” “讨厌!不许对神不敬,更不许在这儿口花花……” “行行行,都听你的了。不过我以为这话就算真的不是佛陀说的,那肯定也是他后来弟子说的。说这话的这个人一定在哀叹惋惜他曾经错过了什么,就像我方才一时的冲动险些就此而错过了你……” “会是在哀伤他逝去的完美爱情吗?僧人不是可以结婚的吗?” “这个……中国的不行!” “中国?给我仔细说一说罢……” “说什么?” “随便说!景观的、人文的都行的,也可以说说一些你的过往故事……” “等有时间了再说罢?我先送你回去……” “不行,你就得现在说!也可以边走边说嘛……” “……” …… 风雪淹没了他们的声音,也淹没了他们远去的身形,犹如一首关于爱情的美丽赞歌。 第5章 重逢(9)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托尼・唐恩是个标准的盎格鲁―撒克逊。 作为一个信奉新教的英国人,他自小就觉得自己没有出生生活在大洋另一边zì yóu富饶的美国实在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大学刚一毕业他便瞒着家人独自跑去了北美讨生活,希冀可以通过不懈的努力也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美国上流社会中的一份子。然而理想终究高远、现实依旧残酷,无情的蹉跎岁月就像一把杀猪刀,削抹去了他曾经全部的青chūn激昂、意气风发,成了这么一个人到中年的猥琐大叔,仍还需要如此风雨来去无阻着……他大约是有四十岁左右,身量其实也不高,但显得相当的健壮;疏于打理的头发看上去如亚麻布般粗糙不堪遮住脑袋;下巴上留着一小撮羊须胡,明显有很长时间没有认真去修理过了;大圆脸上顶着一个通红的大酒糟鼻头,鼻梁再挂一副细框眼镜,一双细长的小眼睛总会那么不自觉地从镜片的上方偷偷摸摸瞄看出来,似乎已经成为一个下意识的、改不过的不良习惯――这自然与他从事的职业有密切的联系,因为他是一个狗仔。当然了他嘴上肯定是不会就这么轻松痛快承认的。依照他自己给这个职业的定义,叫做“解密名人背后最真实一面的‘福尔摩斯’大侦探”。但在其他人的眼里以及心上,他就是一个整r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着的臭狗仔。 狗仔,无疑属于被众多的明星所讨厌且又无从避免的一类人。然而托尼・唐恩之所以会选择这份职业不光仅仅只是养家糊口的缘故,还因为他从来都是认为自己在寻求一个挑战,那些在镜头前面或镁光灯下看上去衣冠楚楚、彬彬懂礼的明星男女总是会将他们与她们内心龌龊不堪的一面遮掩得严严实实而不为外界所知所晓――因此他选择用相机来曝光这些丑陋,且从中探寻着人xìng所能够达到的黑暗底线。虽然有时候生活上落魄得几乎每天得去啃最便宜的黄油面包、去住最廉价的汽车旅馆,但托尼・唐恩依然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自己拍摄出一张令世人都会感到震撼无比的照片,然后属于自己的房子、车子、票子、婊子――自此全部都会有了…… 即使狗仔也是有梦想的――让托尼・唐恩“此间虽千言万语,只为凝噎”的美国梦! 作为一个妄图在这一行取得成功的狗仔,jīng熟的业务能力自然是必须的。首先需要有超强的记忆能力。如果不在头脑里牢牢记下超过两百个男女明星的具体面部特征的话,就绝对没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狗仔。因为也许就在与某个超级明星一个不经意的擦肩而过之间,一件可能天大的轰动新闻一下子就会没了影形。其次狗仔必须得有相当迅捷的即时信息,知道一些大明星最常爱光顾哪些地方,知道另一些明星最近是在哪里拍戏、走穴、录制访谈节目。如果有必要的话最好可以搜集来一些大明星在生活习惯上的一点点小癖好,然后去抽空学一点人格心理学方面的相关知识以便有可能从中分析出一些额外的隐匿讯息。再次――其实这一点对一个狗仔来说非常非常之重要无疑。所谓“有图有真相,无图屁一响”,一个合格的狗仔当然少不了要有一份过硬的摄影技术,无论是专业的照相机还是各类正版盗版的手机都得会熟练、灵活地使用,横拍、竖拍、侧拍、抓拍、偷拍、俯仰拍(有点邪恶――擦!),不能存在技术上的盲区――所谓眼疾手狠,说的就是这个理儿。最后一点则是必须得有一个良好的身体素质,这主要是指作为一个狗仔所必备的脚底抹油的技能。因为大凡是名人,私底下肯定都有一些见不了光、也拿不出手的糗事而不愿意被外界所知晓。这些在人前很道貌岸然的大名人小名人们,毕竟也都是人嘛――人之本xìng、恶之所在,自然也不例外嘀!因此从上面这一点上来看,托尼・唐恩这一类的狗仔与他们是天生的欢喜冤家。一般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新闻发布会是明星与狗仔之间相互沟通的正式渠道。但只要是个人就都知道在这一类的发布会上满天飞的尽是些空话、大话、假话,没有一点可以继续深挖下去的价值――只有名人遮遮掩掩、扭扭捏捏着不愿让外界所知所晓的一些东西才能有大的卖点,因此狗仔每拍到一张有内涵有噱头的照片都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角逐与战斗。但是因为狗仔通常只一个人行动;而各大明星往往前呼后拥、人山人海、山呼万岁(呃――!):保镖前方开路、助理屁股断后、经纪人拎包兼打着下手。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形出现,狗仔自然得脚底生风、先溜为妙才是――然而首先,作为狗仔你得比许多哭天抢地的狂热Fans们更有力量、更加耐抗,以便能够挤到一个好的拍摄机位。因此一副好的身板对于这些“时刻都在准备着”――逃跑的狗仔们而言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托尼・唐恩这次前来荷兰不是因其自身工作方面的缘由――他在海牙有个孀居的姑妈老来孤单伶仃,写了信希望他能来陪伴她一起过也许在她的人生已剩为数不多的这么一个圣诞节。然而尽管如此,托尼・唐恩来这边以后的行为表现也还是如同犯着职业病似的一抽空就满大街像个无头苍蝇乱转个不停,当然不忘了揣上他最亲密的宝贝――一架可以任意调聚换焦的专业照相机。正所谓最大的秘密都会被隐藏在了最黑暗与偏僻之处,托尼・唐恩一直笃信着这句话。所以即便是在转悠,在这个ChristmasEve的rì子里、漫天雪花飘舞纷飞的苍穹下转悠着,但他一双很显得jīng光熠熠的小眼睛总会不停瞄看个不停,寻找着可能潜藏于各个角落里yīn暗不堪的一面。他就犹如吸毒上了瘾一般在四下探寻着、战斗着,准备随时随刻揭开这人xìng的最黑暗角落里这些正发腐变质着的坛坛罐罐。就譬如这时候在这条临近黄昏的街道上,他脚底下没有停、眼睛自然也没闲着,但却冷不防被结结实实灌了一大口冷风,只差点没背过了气去。 不过在这时候,似乎无论什么样的艰难险阻都已经无法冻结这颗已经陷入癫狂的火热内心了…… 天sè渐渐昏暗下来,街道上的行人稀稀拉拉更也看寻不见几个活动的身形。托尼・唐恩伸手弹了弹牛仔帽檐上的积落的雪渍,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望见了不远处的一家星巴克咖啡馆,心底微微一动,便移步走了过去。他是打算进去歇上一会儿,暖活暖活手脚,毕竟外面这么寒冷的天气无论谁待久了都会受不了。 不过他只在一抬眼间便改变了这个主意。 “机遇与财富总在不经意之间来临,就像狗屎般不知会掉在哪个无知的幸运儿头上”,托尼・唐恩的脑海中顿时就闪过了这么一句话。但满心激荡着的他没有记住臭不可闻的狗屎,一双狭长小眼睛就只死死盯住了“财富”这个个大大的、仿佛在熠熠着金光的单词。他收摄了下心神,压抑住鼓荡的内心,蹑手蹑脚往前几步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在了墙后面,小心翼翼地搭着窗沿露出半边脑袋偷瞥进去…… “嗯,没错!一定是她――凯拉・奈特莉!刚刚上映的、由她参与主演的电影《加勒比海盗2》在全球范围内已经有超过六亿美金的票房,作为一个年轻女演员说她相当有潜力显然也称不上是一种的赞誉……”托尼・唐恩仔细打量了两眼,在心底暗自言语着。相机也被他顺手取了出来,如同以往般的敏捷、分毫不拖泥带水。他之所以能够迅速认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来,不光是得益于他的博闻强志,更因为他自己的身份与国籍――他与凯拉・奈特莉同为英格兰人。因此托尼・唐恩内心也非常之清楚,依然沉浸在rì不落帝国余辉下英伦三岛上的这位国民少女与一个来自东方的黄种人之间的恋情如若公布出来的话将会引起怎般的轩然大波。但身为一个狗仔他也着实管不了那么多那么宽,他只要这些能引起全民轰动的新闻变成自己兜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就行。思量到这儿他再次透过橱窗往里面打量过去: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小子坐在她的对面,两人正一副言笑吟吟、相谈甚欢的样子…… 托尼・唐恩只感觉自己这下子肯定抓到了一条大新闻。突然间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了前几个月风传的“好莱坞新晋女星凯拉・奈特莉与其男友闪电分手”之一类的小道消息,当时所有人都在以为这个女人以后的私生活会沿着“小甜甜”布兰妮曾经的轨迹快速发展而去。“原来是如此呵,一个红遍好莱坞、被誉为新一代“英伦玫瑰”的国民少女,一个看上去明显有些呆头傻脑的东方小子,这么一个甚为奇怪的组合究竟是怎么来的呢?……”他如此般思量着不停,举起相机去掉外置的闪光灯又悄悄拍了起来、快门连连着,一边拍一边还在心底抱怨两个人为什么不再来点更显亲密的动作呢。譬如私语、亲吻、相互喂着东西吃之类――这些才是真正可以体现销量的卖点呐! 然后当凯拉・奈特莉掏出钱包结账的时候托尼・唐恩又惊讶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着两人肩踵相依着走出来,他连忙藏好了身形、借着昏惑的灯光又手脚麻利地给了他们几张亲密姿势的特写,就目送着他和她相互依偎着走进那漫天的寒风冷雪中去。 他心底的一个念头飞闪而过――“难道他们要去……?” 托尼・唐恩的胸膛立即也是跟着火热火热起来了,仿佛立时就看到有无数五颜六sè的钞票在天上胡飞乱舞,如同此时这些漫天起舞、洋洋洒洒而没有停息的鹅绒雪花,同样蕴含着可以让世人为它舍弃一切的美丽诱惑与无尽沉沦。 第5章 重逢(10)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我敢说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有做出过像今天这么疯狂的一件事情,竟然不自矜持向一个至今都还不晓得真名实xìng的男人去表白……喂喂――在问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叫你‘小男人’罢?这真是如此疯狂而又让人难忘的一个夜晚……”凯拉・奈特莉这时候的行为表现就像一个沉浸在了完美爱情梦幻中而没有回醒过神来的小女人般在这显得空旷的街道上大声喊叫着、手舞足蹈着,仿佛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可以释放自己内心的欢悦与喜意。 “好罢,如你所愿了――鄙人王一,年满十八,来自中国;至今仍然单身一人、缺亲少爱,希望有哪一位热心的女士可以由此而伸出援助之手、予以这颗孤单心灵的慰藉,感激不尽,这下你可满意了?” “怎么,还在生我刚才的气呢?”女人如同牛皮糖般凑上来在男人的耳边小口哈着气,笑得一阵花枝乱颤的诱惑模样。 王一只感觉自己耳朵处痒痒着说不出的难受,心跳也跟着不由地快了好几分。 “西洋美人计哉!” 他心底连忙一凛,眼观鼻、鼻观心暗暗告诫自己这时候万万不可被sè迷了心窍。女人瞧见他立时变得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心底发笑着更加是得寸进尺,依偎着的姿势亲密得简直就要将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肩膀上似的。 漫天的风雪如常,仿佛就是在为这两个突然没了言语人儿送着行,直至陌路尽头的尽头。 在这浪漫的圣诞雪夜下逡巡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王一本着绅士的风度然后费了多重的口舌后才终于将这个女人给安稳地送了回来。他止住脚步,抬头细细打量了一眼这家金碧辉煌的大酒店,然后叫住了这个一路上似乎都看上去有些迷迷糊糊的女人―― “应该到了罢?”王一努力将胳膊抽出来,扶稳了她还在不断往过倾倒着的身体,“喂,你住的地儿是不是这里了?啧啧啧,这么豪华的一家大酒店……” 女人就像喝醉了酒,声音呢喃着开口邀约道:“你难道不上去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还是回去罢。明天再过来看你……” “怕个什么?我还能是吃了你不成?看一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就这么回去也不怕感冒了?” 王一立即便不再说什么话。因为作为一个运动员,他当然知道感冒对于身体极大的危害程度。 忐忑的他跟在凯拉・奈特莉的身后上了电梯。封闭的空间、光明与黑暗的变幻让他感觉到有一些莫名的恐慌,似乎掉入到一个早已为他而设定好了的陷阱中去;然后一个不经意的抬头间,女人的背影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也分明是在透着几分光怪陆离的诱惑。 进了门,王一环顾了一下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房间,脸sè疑惑地问道道:“你这一次来海牙就住这儿?怎么没能看见你的助理?我想大明星肯定是不会一个人就这么跑过来录节目罢……” “如果我说是,你肯信吗?”女人的笑容意味深长。 “不信!”王一摇摇头明显有些大煞风景,但藏在眼睛深处的一丝小小的狡黠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必须得信!”凯拉・奈特莉施施然走过去打开了墙边的酒柜,拿出了一个高脚杯往内倒了半杯的红酒,然后轻轻搁放在王一面前的桌几上――靥如夏花、声若chūn雷,“这下,你应该不会再拒绝我了罢?” 王一低下头。深红sè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荡漾起了几点涟漪,鲜艳如血,仿佛也让人的心神迷醉于此、沉沦其中! “我去洗澡了。”女人俯上来在显得局促不安的王一脸上香了一口,一甩浴巾,留下一个别有意味的笑容走远,翩翩然如若惊鸿、盈盈然犹似西子。于是浴室内响起的水声在下一刻就如琴弦般在无端拨弄着王一的内心,纹花的玻璃后隐隐约约的形体也类似暧昧的鸦片、在试图令他的心就此沉沦下去。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云向南略显倾颓佝偻的身形就仿佛一下越过了千里万里凭空而至、在王一的耳边如此呢喃叮嘱着。 “说得对,女人也不是――足球才是的!”王一突然就将这杯潋滟的红酒狠狠摔在地上,鲜红的液体渗进厚厚的地毯之内好像从未出现过,只有被摔碎的酒杯迸散出的玻璃残渣宛若晶石一般在见证着这份美丽背后的残酷。紧接着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丝毫也没有留恋就推开门走了出去;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家豪华的酒店,在门童惊异不定的眼神下又重新走回到那条寒风肆虐、冷雪飘飞的街道上,一如他独自向前的往昔……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追寻梦想的前行步伐! 没有人! 他将双手收进了衣兜缓缓往前行着,在用身心感受着这异国他乡的圣诞之夜究竟有着何等之不同……璀璨的灯火在点缀着这炭墨一般的夜sè,浓得化也化不开;道旁的树丛犹如黑洞之贪婪,会吸摄走所有经过那处的光线;偶尔还听得几个醉酒的流浪汉在胡乱嚎叫着,估计会因此吓跑了这时候正在驾着马车忙碌个不停的圣诞老人们。对他而言也只有这般的不堪景象才显得如此的熟悉,才可以让他在这茫茫夜sè下如此zì yóu,如此无拘无束,直至这些黑暗的伪装散尽、下一个光明的如约而至! 不过恍然间他突然就好像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声的呼唤,嘶声裂肺般在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隐隐约约、如真似幻。他心有所感转过身去,就看见一个远远飞奔而至的娇柔身形,在飘舞的雪花中、在凛冽的寒风里、在一件单薄的衣衫之下。而那一双在往外透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的大眼睛,明亮、美丽便犹如星之海洋――即便是在多年后也仍旧令他难以忘怀。 PS:两个字,惨淡,四个字,心如死灰。唉,不说了。 第5章 重逢(11)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王一蓦然一怔,内心立即就涌起一大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鼻头一酸差点没嚎啕大哭出来。 曾几何时,他的眼泪也如此刻般苦涩而甜蜜! 凯拉・奈特莉柔弱的身躯飞奔而至扑入了他的怀中,坚定而有力的粉拳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伴随着一声声颤抖不定的哭腔:“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要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再次将我一个人丢下?” 女人此时此刻的脸sè苍白如寒霜,发梢上结着的冰棱子晃动间嚓嚓然有声,因为追出来太过匆忙的缘故只是胡乱披套了一件甚为单薄的外衣,在这寒风冷雪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倍惹人怜。 王一一把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包裹在她的身上,然后紧紧搂住使劲用舌头在她的脸上、额上、鼻子上、眼睛上去舔着,吻着…… 绝不是情与yù的争相泛滥――这是爱与灵魂在这濒临一颗的水rǔ相交融。 突然他反应过来一下就横抱起这个娇弱的身躯大步如飞朝着原路奔行而去,这一刻在他内心激荡着的是十二万分的速度、热情、焦急以及担心…… 远处一点节rì的烟火划破辽阔的苍穹,洒落下漫天的星光如雨,犹如在为他们的这份坎坷的幸福与迟到的爱情默默祝福着。 ―――――――――― 托尼・唐恩一路上将自己跑得气喘吁吁,也只是来得及远远望见两个人即将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形。他连忙举起相机,仿佛是鼓足全身的力气大声喊叫了出去:“奈特莉小姐――” 女人在一个壮硕的肩膀后面微微露出半边透满幸福的晕红俏脸来,像一个谪落凡尘的雪天使被勇敢地王子救离了恶龙的魔爪;而漫天的雪绒花就这么洋洋洒洒飘落下、jīng灵般围绕着她飞来飞去;深蓝的苍穹下一点光亮洒落烟花如雨,也仿佛给这个远去的坚毅身形蒙上了一层艳丽的光辉…… “咔嚓――”这唯美的一幕被永远记录在了相机里面。 等托尼・唐恩再次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灯依旧、烟花依旧、雪依旧,仿佛方才的一幕犹若梦幻。他低下头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相机内的照片,内心的欢喜无与伦比,随即兴奋难耐的呼喊便痴狂在这个圣诞的雪夜下:“哈哈哈,普利策奖!等着我,我这便来!” ―――――――――― 那一夜的大雪纷飞,可以湮没世间多少悲欢爱情、多少离合往事? 这一场突如其至的重逢在悄然之间打破了王一身在海牙这座城市平静如水的生活。因为他体验到第一次夜不归宿了的感觉,虽然最后他与凯拉・奈特莉终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为爱情一心锲而不舍的大明星凯拉・奈特莉因为在户外的寒风冷雪中待的时间太长,回去没多久就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一度还说起胡话。王一自然没可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而去,就只能客串起一个临时的专职保姆在她的身前前前后后忙活着;因为女人一如既往倔强着不肯去医院,他因此也就还多兼了一个每rì跑腿的职差――上大药房去抓药;甚至后来连饭堂也是搬进了房间,末了还得他一口一勺亲手去喂给她吃。好在王一以前dú lì生活习惯了,做起这些事情还是相当熟稔、不生疏。然而如此造成的一个“恶果”就是这个撒娇的女人以自己身为病号为由赖定在床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足足有三天的时间――对王一而言这下不用说什么假期,连正式的训练课也都直接耽搁泡汤了。起初在面对女人时不时的热切目光的他还偶尔还有些不甚自在的慌乱无措,但次数多了后也就已经渐渐习惯。尤其后来当她窝躺在床上装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时候,王一不免会问自己这下是不是又像上次“上骗受当”了呢?因为他已经隐隐知觉到了这种被叫**情的东西可以在无形中去改变一个人,让人做出以前从不会去做的某些疯狂事情。 “难道这便是爱情的魔力之所在吗?”只不过当他往往要这么深入去思量的时候总会被女人如胶似漆的唤叫声给打断。 短短的三天时间匆匆便过去了,然而两个人都感觉到像是跟对方已经在一起这么生活了很久很久的默契。其间有那么几次甚为急促的电话铃声频频地响起,使得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也烦不胜烦的女人将自己的手机一下给摁掉了;这一对初识的爱情男女全身心地沉浸在这个难得的小小天地之中,默默享受着各自照顾与被照顾的幸福与快乐。 然而时光终究短暂,生活仍要继续。临分别的时候女人送上一部看上去相当jīng美昂贵的手机,王一的大男子“气概”一下发作使劲摇着头想拒绝掉,冷不防就被女人的一句话噎了回去:“你不会是想着再去当一次逃兵罢?”王一一个愣怔,没有再说什么话,只好哭笑不得点了点头接了下,心底却因此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来,好像在以前还从没有哪个女人会这么去细细嘱咐自己。 “难道这就是每一个小男人成长为大男人所必要的心灵港湾吗?” “好罢,我有时间肯定会打电话过去的。至于你,回去再仔细检查一下身体罢,小心别落下了什么病根。还有――”王一顿了顿,然后又加上了一句,“以后别再像那天晚上那么任xìng了,免得让我担心……” 女人似乎对这份关心难以置信,她美眸一闪、眉飞sè舞,醉人的笑意如雪地莲花般盛放。喜不胜收的她甚至不顾身旁助理的瞠目结舌,猛扑上来便给了她的小男人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再说上一遍罢?我还想听呢……” 王一的脸却一下子红了,低声嘟囔着:“又不是生离死别,用得着再说么?”话音未落便被娇嗔着的女人狠狠在腰上掐了一把,然后属于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就随车声远去了,终究消逝在那些喧嚣的人流车流…… 而他站在原地,挥着手告别。佳人远去间所发生的这一切、犹梦似幻、令人久久难忘! 第6章 剧场版“一球成名”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可以将一场正式足球比赛比作一场战争的话,那么球队便也称得上是一支严苛的军队。 对于任何一支军队而言,严明不二的纪律自然被视作最为根基的东西。如若丢弃了,后果自然不堪设想。这个道理同样也适用于球队、适用于ADO海牙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足球俱乐部。 所以当第二天一大早上踏进训练基地大门的时候,王一在心底便已经有这么一个觉悟――以恩格尔维特老头严厉的xìng格一场针对自己的惩处肯定无法避免!不过内心笃定的他这时候的举止神情看上去还相当轻松,也没有因此而显得惴惴不安、无所适从。但搁在了其他一些与王一处得不相友好的人――譬如哈格里夫斯・范德雷之流――的眼中,这份轻松就成了他仍然不知道悔改的死硬表现。 一进更衣室首先凑上来的是桑迪・胡尔特,这个大活宝倒也没顾得上去仔细探查一番他这次究竟是不是跑着步过来的――因为王一居然打破了天荒、首次缺席队内的rì常训练而且最近几天还消失了个没影没形的事件已经让整个更衣室关注的焦点不再是那个无关紧要的赌约。大家心底都很清楚这个生活习惯相当严格自律的中国小子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了无音讯的,因此隐隐都有些担忧起来。之后寻至他租住的地方,房东也摇头疑惑着说有好几天都没见他的人影。于是这种担忧一下子变成了很多胡乱的揣测。这些人在这种压抑沉闷的氛围下踢着球,连平时最为轻松省力的溜猴游戏也打不起来应该有的jīng神头;恩格尔・维特主教练也是没了去大声斥责他们的心思,因为他自己也一度显得一副心神不宁、浑浑噩噩不堪的模样,甚至连下午的那场联赛也顾不上去做什么具体的战术安排。 “王,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怎么这几天一点都没能看见你的人影呢?也不给大家留个准信儿,害得我们前后联系你也联系不到,着实让人十分的担心……” “有个朋友这两天住了院,咳咳咳……我照顾人‘照顾’得都忘记时间。是让大家都平白添这么一份担心,实在过意不去……” 王一脸sè有些尴尬。 因为睁大眼睛说瞎话根本就不是他的强项之所在,尤其这时候还要面对像桑迪・胡尔特这么一个实诚人无所谓的关心与慰藉。但与凯拉・奈特莉最近几rì亲密无间的相处情形又实在不能就这么毫无忌讳地宣扬出去――虽然女人临走的时候没有跟他特别叮嘱过,看上去也是不甚介意。然而王一对此事传扬出去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在心底还是有着几分预估的,同时也能够看得清楚这件事情一旦公开的话会给她的演绎事业以及两个人的生活带去多大的不便与不利影响…… 因此桑迪・胡尔特这短短几句简单的质询就一下噎得他结结巴巴,差点还没背过了气去。 丹尼・步伊斯立即分开众人走上来,伸手拍了拍王一的肩,紧接着说话的语气相当沉重:“没什么事情当然是最好!作为球队的队长,我对你这次这个一点也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然而同为队友,我也可以理解一些你可能的难言苦衷。只不过――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成为你无缘无故缺训的理由跟借口。因此还是先去找一下维特先生罢,你肯定还不知道他在这几天有多么的担心……” 王一的脑海顿时便浮现出一个着急得来回踱步不停的佝偻身影。他嗫嚅着轻轻点了点头,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没有理会、也没有必要去理会身后那一大堆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们。因为那一刻的他们已经让自己的言语与心思在许多的八卦、同情、抑或幸灾乐祸中肆意翻滚无休着! ―――――――――― 主教练的办公室距更衣室其实不远,只需上去十几阶的楼梯,再走上大约一百米就是。王一在这小半年里没少腆着脸过来作检讨、挨训,所以依稀还可以记得相熟的路。这栋办公大楼从布局到装饰都已经陈旧得远远跟不上外面那个已经飞速发展的时代:四处墙壁的旮旯角落遍布着积满了灰尘与岁月痕迹的狼蛛网,一层连一层;甬廊里的灯光出奇的昏暗,如若独自一个人这么来回多走上几趟就会莫名生出几分离奇的恐惧;楼梯扶手上的漆皮剥裂着,露出下面白白的、被风干腐朽了的原木,触手上去喀嚓作响、粉飞尘散;几扇合页窗的玻璃像被蒙了一层厚厚的落灰,仿佛无论怎般去擦拭也无法再回复其往昔的干净与明晰……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在征兆预示着这个小小俱乐部的贫穷没落、积难重返! 然而此时此刻的王一无暇、也是无能为力来理会这些。他在老头子办公室的门前站定,伸手敲了敲房门,然后板着脸,举止神情迥然着就像准备接受一场严酷至极的判决。 “进来――”里面一个声音传了出,语气冰冷得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生气的温暖。 王一推开门,一眼就看见恩格尔・维特老头子正在墙角竖起来的一张战术板上划来划去,上面鬼画符般的符号也许只有这个老头自己才可以看得懂,同时他口中还在不停碎碎念着,一副神神叨叨的怪异模样。王一一个愣怔,心底顿时也就有些了然,便站定住了身形没动弹,也没说什么打扰的话。 房间里相当安静,只有笔尖使劲顿在硬塑料板上的咚咚咚咚声,不知在契合着谁心跳的节奏与旋律。 好一大会儿老头才堪堪抬起了头,紧接着两道慑人的jīng光便从他眼镜的最上方直shè了过来,在这一刻甚至表现得比言语上的质询更为有力―― “每个人――无论是谁,都必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起责任。因此我不想、也不愿再跟你在这里谈什么空洞虚无的大道理,因为对你们这些人一点用也没有!你已经是成年人了罢?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罢?我不会去听你那些撇脚至极的理由与辩驳,因为我既不是大侦探也不是**官,不会、也从不可能去一一查证实了。我只是一个足球教练,我有的是给我麾下的球员下命令的权力。你以为呢?”还没等王一出言反驳,他又继续道,“当然――如果你对我的这些处置有什么不满,现在尽管可以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作为友情赞助,俱乐部将不会收取任何形式的解约金而且还支付给你的返程机票。你看看这个结果如何呢?我以为对你我已经够大度、够仁至义尽了罢?” 王一被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砸了个七晕八眩,他记起哈格里夫斯・范德雷说的那个故事,才隐隐有些理解这个老头为什么会如此缺乏口碑了。他只有低声去道歉――除了口口声声的道歉他还能够做别的什么呢?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次错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保证?你用什么东西来给我做保证?一个足球运动员的保证?臭狗屎都他妈比这东西还要香!”恩格尔・维特老头突然大声咆哮了出来,鼻孔一张一合翕动着,倔强的半张脸突然被涨得通红通红,“我从不相信任何人的保证,任何人!我只相信自己的手段,自己惩罚的手段!” “可以,只要不是让我离队。我想留下来……” “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可以吗?” 王一蓦然抬了起头,在这个老人的脸上他没有寻见一丝一毫狡黠或者揶揄的痕迹――这个老头是极其认真的! “只要我还可以留下!”王一这一刻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之坚定,犹如神圣的承诺,“只要我还可以留下!” 第6章 剧场版“一球成名”(4)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鉴于这次王一在没有正式履行任何请假手续的情况下不打招呼的无缘无故离队事件,经过了球队内部的一致决议,决定给予其以下之惩,同时也希望另外的某些队员可以引之为戒。议定的具体处罚结果如下:一,球队内部禁赛四场;二,一次xìng罚款五千欧元;三,更衣室rì常的卫生清洁工作即rì起便由其专人专责,前后期限为三个月……” 身为主教练的恩格尔・维特一个人在上面大声宣讲得如此地不亦乐乎、忘乎所以,然而底下的球员各自扎成了堆窝在一起不理不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止着。只剩下了王一一个人被孤零零扔在边上,心底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他再次被树立成了一个“杀鸡给猴看”的醒目标靶。 因为刚才的这一幕是他跟老头子合演的一出双簧大戏。 此前在办公室内老头子前前后后耗费了多重的口舌,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堪堪说服了王一相当不情不愿的配合。上面的这几条惩处:第一条由于王一本也就没有几次出场的机会,对他造成的影响自然可以忽略不计;第二条中所涉及到的罚款数额,鉴于王一现下没有什么支付的能力,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因此只有最后的第三条才可以真正看作是对他此次无缘无故缺席训练的惩罚的具体措施,但王一自身错有错处,也就只能这么低头捏着鼻子认了…… “这算什么一致的决议?分明就是个‘一言堂’……”虽然在心底还忍不住这么嘀咕着,但王一很明白这老头这番甚显滑稽的作为的用心良苦,同时也在为球队当前连败亏输的糟糕状态而忧心忡忡着。 平淡无奇的rì子也就这么凑合着过,没什么波澜起伏,虽然与此前相比较会更多几分的劳累,不过内心深处倒也能感觉分外的充实。在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次训练结束后更衣室的卫生状况都由王一一个人负责,所以他回去得也往往要比别人更晚更迟一些。因此通常他会趁这一段时间让自己大汗淋漓着去练上一会儿的颠球,直至天sè渐渐昏暗、其余人陆陆续续全都走光了才进去收拾――每天两次,而且如此风雨不辍。不过每每当他拎着个破烂的拖把、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使着劲反复来回直至身体的最深处传来一阵阵说不出的不堪疲惫时候,王一总会忍不住胡乱思量出去,难道就是因为亲近了美人美sè,才会给自己招致来了这些没来由的祸端以及惩罚吗?他有时候用开玩笑的无奈语气将这些话说给电话另一头的凯拉・奈特莉,最后也只引得她一连长串欢欣畅快的娇声大笑…… 只不过老头这种杀鸡儆猴的jǐng告与惩罚手段对ADO海牙而言似乎都没有能够从根本上解决这一支球队所存在的毛病。 ―――――――――― 《连败亏输,失利yīn影笼罩海牙;束手无策,七旬老帅即将下课》,jǐng醒的大标题犹如上帝的皮鞭般在拷问这一群即将堕落入失败深渊的灵魂! 又一轮连续不胜的yīn影重重笼罩住了这支步履蹒跚的ADO海牙。甚至荷兰国内最为权威的体育类报纸《尼德兰体育报》在最新一期的头版头条上大胆预测ADO海牙俱乐部是已经提前预定好了一个必然降级的名额,“必须承认的是,可怜的海牙球迷将不得不在2007―2008赛季的荷乙联赛中去找寻他们所挚爱的这支球队的落魄、羸弱的身形。因为就在昨天,仿佛输球已经输成习惯了的ADO海牙在自己的主场以一个毫无血xìng的耻辱比分――0:4输给了乌得勒支,而且下一轮他们还将远赴首都阿姆斯特丹挑战荷甲联赛当之无愧的“百年第一豪门”阿贾克斯。以海牙至今仅仅只有11个的联赛积分以及自身表现出的这种极其糟糕的竞技状态来看,这次它很难让自己从阿姆斯特丹竞技体育场全身而退。也许俱乐部的董事会应该考虑换上一位年富力强、仍还有着向上进取心的主教练了……”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句话似的―― 这一天的中午时分,平常难得露上几面的体育主管范・因斯突然现身在训练中心,挥手叫住了正督促着球员做蛙跳训练的恩格尔・维特。王一只在一抬眼的瞬间便瞥见这个老头拿哨子的手一个不自主的轻颤。不过恩格尔・维特很快强自装作若无其事着点了点头,转身又大喊大叫了几下将手上的工作交给了跑过来的助手,然后就跟着范・因斯一前一后走进了那一幢办公大楼…… 这一幕顿时就惹得训练场上一众人在底下的瞠目结舌与窃窃私语。 左后卫米歇尔・皮克悄悄凑了上来,显得很是神神秘秘的:“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的兴奋?” “什么?” 米歇尔・皮克接下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面露红光的助理教练艾伊蒙德・阿特维尔德仿佛已经按捺不住蹦跳的身形,撇了撇嘴不屑道:“维特主教练这次如果被俱乐部解雇了的话,下一任的主教练便只有可能落在他或者霍伊斯・索顿这两个人的头上了。怎么,你至今还不了解我们的这位助理教练跟索顿先生产生矛盾的最根本缘由吗?他们的矛盾,恐怕连器材室里的皮球都知道!” 王一内心一动,不过表面上是轻轻“哦”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什么话。然后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缓缓消失在拐角处的恩格尔・维特,几分莫名的隐忧突然从内心深处升泛了上来,不知道是在担忧着老人的就此离去,还是在怨艾着自我的前途以及命运的渺茫…… ―――――――――― 上午的训练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是老高老高,队友们也差不多行将散尽。下午的训练四点钟才正式开始,有条件的队友大都已经驾上车回家吃饭休息去了。王一当然没这条件,甚至他也是没有这些时间。因为他还得耽搁上好一大会儿等所有队友换洗完毕逐渐散去了后,才能进去收拾清理可能早已经变得狼籍一片的更衣室――这是他为自己缺席训练所付出的沉重代价! 成功的前路从未有坦途。 但为了梦想,王一可以让自己努力忍受着这些! 他甚至可以趁着这一会儿的时间去多跑上几个大圈,或者抽空加练一下自己的远shè技巧,这一点是老头子所特别要求过的。 突然,他一抬头便看见恩格尔・维特老头走出了大楼的身形――他如往常般还yīn沉着那张**的脸,仿佛全世界都曾经欠过他一座金球奖似的! 不知怎的,王一一下出声喊住了他:“主教练先生?” 老头子抬头瞥了一眼,转身踱走了过来,还没等挨近了就远远地问道:“怎么还有没回去呢?” “呃――我只不过……”王一表现得有些紧张,不知说接下应该什么话才适合。 老头子看他抱了个足球,一个抬手就打断了他满口的结结巴巴:“来,你再去踢上几个任意球给我看看。我来给你捡球……” 王一憋得脸都红了,然而又是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只得小跑着过去将足球在大禁区外认真摆好,然后拉开架势后退几步,在仔细思量着如果眼前真的会有一堵活动的人墙的话应该怎么去踢。他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主教练可能含有着一些考较的意味在里头,就拼命地想压抑住内心激荡的情绪好好发挥一下,结果最终还是丢人地一连踢飞了好几个…… “不错不错,有些进步……” “什么?”王一不理解这老头子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刚才可是一连着踢疵了好几个,准头跟往常的时候实在没法去相比。 老人好像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自我否定:“我指的不是具体的准头,而是你在发力的一瞬间对于脚上力道掌握的jīng细程度。这一点相比之前你很有进步!你去年刚来的时候脚法还很生硬,踢出的足球总是成一条直线飞出去的,虽然看着很jīng准,但稍有什么外力作用就会大失准头。在正式的比赛场上踢罚任意球自然不会如同在平rì训练时候一般的轻松写意;而且如果像你以从前的那种方式一直踢下去的话时间长了脚踝也会受不了的,容易增加踝关节受伤的机率。所以你现在这么踢就对了、很对了……” 老头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所以说话的语气显得很迟疑。 “那么教练先生,我往后可以得到一些上场的机会吗?”王一欣喜地追问道 “上场机会,上场机会?周末是去客场对阵阿贾克斯罢?这一次我可以带上你……” “什么?” “你回去好好地准备一下,这次的这个客场可能会十分的艰难、艰难……” 恩格尔・维特只说完这句话就扭身走远了――在这个老头仿佛突然间就变得暮气了很多的身形后面,难以压抑住自己狂喜与雀跃的王一和一个从他手上跌落了下来、在蹦跳着不停的足球,无疑是成了这时候明媚阳光下的一个美丽剪影。 第6章 剧场版“一球成名”(3) - 脚下的传奇 - 有东 () 在荷兰足球俱乐部发展的历史上,阿贾克斯自然是当之无愧“王者之师”这个冠冕――29次荷兰足球顶级联赛冠军、16次国内杯赛的冠军,而且还是荷兰唯一的一家能够在欧洲赛场上同时加冕欧洲冠军杯、联盟杯、优胜者杯三项欧洲赛事全满贯荣誉的足球俱乐部。这位古希腊英雄的名字无疑已经成为当今世界“橙sè郁金香”兴盛与否的一个风向标。不过因为受到1995年博斯曼法案的裁定结果以及争相涌入足球领域大量资本的负面影响这支曾经横扫过欧罗巴大陆的红白军团早已经失去了往rì的八面威风,随后jīng英球员的流失更是使得阿贾克斯逐渐变成一个仅仅具有相当规模的造星工厂――出产高技术水准的年轻球员然后输送到欧洲其它联赛的赛场上便也仿佛成为了这家俱乐部十多年以来依赖于此的一种生存模式。然而尽管如此阿贾克斯也依然能不断培养出一大堆“范”字辈的国脚来,使其在荷兰乃至欧洲足坛的地位与影响力无可动摇。只不过最近的三四个赛季因为神奇教练胡斯・希丁克打造的这支PSV埃因霍温的强势存在,阿贾克斯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无法染指联赛冠军的锦标。这对一向来自诩为豪门的球队而言当属一个不可饶恕的失败――从这几年连续不断的换帅风波上也就可以看出阿贾克斯俱乐部管理层求变求胜心思的迫切程度。所幸的是这番上下折腾的效果似乎还不赖,球队的战绩在这个赛季甫一开始的时候还曾经一度力压着死敌埃因霍温居于榜首;现在虽然位列次席,不过与第一的积分差距并不大,仅也只不过是一个半个的胜场罢了。因此阿贾克斯的众多干将都信心满满踌躇满志,也不太关注这轮联赛对手的具体状况究竟如何。确实――豪门自然就该有豪门的气度――对于一支大半个赛季也仅仅只赢下两三场比赛的垫底球队而言,如果他们屈尊去关注了才算得上是一个天大的新闻呢! 当王一紧裹着棉大衣坐在阿姆斯特丹竞技体育场客队替补席上的时候,是依然难掩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激动与振奋。 眼前这座气势恢弘的综合xìng体育场作为荷兰足球豪门阿贾克斯的主场(阿贾克斯俱乐部享有30年的租赁权)在高峰时候可以容纳将近六万的球迷入场观看比赛,于1993年开始兴建、1996年正式完工,至今也不过只有十年的时间,因此乍一看上去还显得相当簇新,ADO海牙的主场祖・伊德尔帕克球场无论是从规模上还是陈设上自然无法与之相比较。 这场比赛早在赛前就被选定为了将由NOS电视台面向全国的晚间直播档。因为埃因霍温与阿贾克斯这两个俱乐部间的冠军争夺战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难分高下,而且早些时候埃因霍温的这轮联赛已经结束――鹿特丹斯巴达是在主场以1:1的比分逼平了PSV埃因霍温,因此如果阿贾克斯能够顺利赢下ADO海牙的话就可以再次压倒埃因霍温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重新登上榜首的位置,这对球队的争冠信心自然是一个莫大的提升。 可以说这场悬殊的比赛是第一与“第一”的较量与对决!因此也没有人会认为坐拥主场之利的阿贾克斯会拿不下ADO海牙这个排名倒数第一的垫底鱼腩。 这时候对阵双方的球员全都已经热身完毕陆续走回更衣室去了,王一因为没有得到首发的资格便只能跟其他几个替补的队友待坐在遮阳棚下面,四处胡乱张望着像一个初入繁华的土包子。比赛即将开始,放眼环顾出去整个的阿姆斯特丹竞技体育场差不多是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红白的旗帜以及各种横幅在肆意地飞舞飘扬,甚至连空气也仿佛快要变成令所有人都心cháo澎湃的欢乐海洋;一阵接一阵的歌声从坐席的后方传过来,如此的悸动而激昂;王一隔着一层透明的挡板转头回望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白人大叔正赤红着脸在朝这边使劲咬牙瞪眼,那两只高高举起的拳头攥得死紧死紧――他疯狂的大喊大叫被湮没在了这些此起彼伏的浮嚣当中,王一没有能够听得清楚。 但他明白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无数熙熙攘攘的喧嚣在这一刻的汇集便仿佛是试图掀翻这一座球馆似的。 “也许只有在这个可以任所有人都去尽情放纵的时刻,这些芸芸众生才会如此般发泄着他们在生活中遭遇到的种种愤懑,然后让自己像一个个疯子般去胡乱嚎叫、肆意放逐?也许,从属于足球的最为终极意义也便在于此罢?”王一这么思量着、思量着,满腔的心思忽然不知飘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因此也就终究没有听见一声悠长的开场哨犹如命运齿轮的转动,缓缓拉开了这一场徐徐大幕…… 他努力往前探出头去,妄图从场上那些形影交错中找寻出一个可以由自己来扮演的角sè。然而绿草如茵、人影幢幢:眼前的那一切仿佛都已经被蒙上一层淡淡的迷雾,犹如往昔的混沌记忆踏碎了时间的壁垒与界障,扑面而来,如此真实而深刻。 ―――――――――― 首先开球的是主队。 阿贾克斯从一开场就打得十分的主动:水银泻地般的进攻是他们四十年如一rì所坚持的足球风格之所在,自然没有可能轻易去做出什么改变;司职两翼的边锋群频繁地下底或者内切――尽管在海牙这边首发的边后卫丹尼・步伊斯与米歇尔・皮克所在的两个边路防守功底相当之稳健,可每一次这样的有力冲击仍然还会或多或少给后防线带来一阵子的风声鹤唳;然而仅仅不光如此,熟稔此套433攻击阵容的阿贾克斯并不死盯着两个边路一味狠冲猛打,而是会时不时去中路虚晃上几枪,忽左忽右、或前或后,节奏上的不断变换往往让海牙的整个防线都措“脚”不及,若非首发的老门将霍尔今天左扑右挡实在堪称超水准发挥,不然早已经不知会丢几个球了。与此同时海牙自身的进攻则显得是非常乏力,整个中场与前锋线之间明显脱了节、前后缺乏有效的串联与过渡,这让阿贾克斯的两个边后卫可以毫无后顾之忧放心胆压上从而形chéng rén数上的围攻优势,又无疑增加了防守的难度。一时间海牙的门前险象环生、人仰马翻,急得站在场边的恩格尔・维特连连大喊大叫,也是惹得解说席上的两个毒舌解说员忍不住就大声调侃起来―― “如果我要是他,这时候就在教练席上老老实实待着!难道作为一个主教练,恩格尔・维特老爷子一定非得将自己不下课的渺茫希望寄托在这么一场艰难的比赛上面、期冀着这时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ADO海牙能够战胜强大的阿贾克斯吗?那么他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谁又知道呢?也许――他花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考察自己下一任的接班人去了……” 然后就是一阵会意的哈哈大笑声在响彻。 场上一边倒的形势与两队纸面上的实力差距也让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支ADO海牙能够一直这么死守上九十分钟! “Goal――” 随着两个解说的一声嘶喊,阿贾克斯终于取得了进球。主队在右边路一个快速的突破吸引海牙防守人员大部分的注意力后立即选择回传,紧接着一个漂亮的中路直塞一下便撕开了略显得有些仓促的两个中后卫――克里斯蒂安・库姆与哈格里夫斯・范德雷所共同组成的中路防线,1:0。进了球的阿贾克斯队员兴奋地高扬着手飞奔至角旗区附近开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庆祝动作,整个的阿姆斯特丹竞技体育场也顿时犹如一盆凉水被倒进了滚烫的油锅般一下就给沸腾了起来…… 王一几乎所有的注意在这一瞬间都集中在了传出这个致命直塞球的阿贾克斯球员身上:红白的球衣背后一个大大的10号在一大堆相互打闹的人群中间时隐时现着! “那是谁?”他转了头过去问坐在身边的替补门将罗伯特・兹温克尔斯。 “亨特拉尔,克拉斯・扬・亨特拉尔!十分漂亮的一个进球,简直能让守门员心生绝望!有很多的人赞誉他会成为下一个巴斯滕的……” “是么?不过我倒也没去问他!我是问你刚才传出这个好球的是谁――就那个穿着10号球衣的?妙到巅峰的一个直塞,不是吗?” “韦斯利・斯内德!”罗伯特・兹温克尔斯很准确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王一只轻轻“哦”了一下就没了声息,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又被场上跌宕起伏的比赛给吸引了过去―― 丢了球之后的ADO海牙在场上依旧不见丝毫起sè,没过十几分钟又被灌了一球。这次是海牙的后防线在禁区前沿的任意球防守上出现了极其低劣的失误,造越位战术没有成功。不过幸好这时候已经将近中场的休息时间,阿贾克斯也是有意放缓攻势,海牙全队才得以松上一大口气。 恩格尔・维特老头子还没等中场结束的哨声响起就站起身怒气冲冲中捎带着些许无奈走回了更衣室。王一反应过来连忙拍醒身边明显有些萎靡不振的队友,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随后他就失望了! 他原本以为老头子回到更衣室会针对上半场场面上的颓势做一些具体的战术安排,或者干脆就像一个吹风机似的大声咆哮上一阵鼓舞一下低落的士气。然而王一失望了――老头子的训话简直就称得上温吞吞如水、软绵绵无力,哪还有以往印象中他的xìng烈如火、爱憎分明。球员们也陆陆续续进了来,在板凳上、鞋柜上瘫成了一堆一堆身心疲惫得动也不愿再去动弹,就仿佛这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可以这么流逝完全似的…… 王一的念头一闪,突然醒悟到这个老头已经对这个笼罩在连续失败yīn影下的更衣室彻底失去了控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