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张不可能存在的结婚证 十二月,风寒刺骨,冰冷之夜,雨雪漫天,繁华的盛市,灯火不灭的十三里街上,却依旧车如龙,耀眼的霓虹灯下,往来皆是富贵之人。 一辆陆虎停在了盛市第一酒店京云酒店门口,门童打开车门,一个俊挺若松的黑风衣男子从后座跨出来,雨点落在他铮亮的手工皮鞋上,折映的是男子英俊冷凛的容颜,以及京云酒店内部的奢华大气。 两个手下离他不过三步,稳稳相随,入电梯直至十八楼。 1804号房,门未上锁,轻一推就开,里面一片漆黑,窗帘的拍打声在寂静地有点可怕的黑暗中呼呼作怪,挟带着一阵阵冷风送过来,男子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眉心不觉轻皱。 “没门卡,我去找酒店服务生过来。” 其中一个手下汇报完转身走了出去。 他站定原地,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边往前走,一边嗅着那腥味来源处。 卧室门从里被锁死,门下,有液体黏上了他的皮鞋。 他感觉到了,低头,弯腰,沾了一点嗅了下,背上顿觉发冷。 没多想,他一脚将门踹开,伸手不见五指的卧室,突然灯火通亮:满地鲜血,腥气冲天,近在咫尺处,一个盛装的女人躺在沙发上,一只手往下挂着,割得齐整的手腕上,入目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开口,上面还有鲜血在蜿蜒流下…… 惨白的脸孔上,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放大的眼瞳内,泛着一抹阴森森的反光。 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内,有什么东西还在燃烧冒烟,被烧焦的残余物上依稀可辨这样三个字:结婚证,字体已被薰黑。 谁? 是谁杀了她? 又是谁在阻挠他拿到那张不可能存在的结婚证? …… 盛市第一豪宅,锦园书房。 清晨,园主季北勋猛得睁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脑前——昨夜,他又工作了一宿。 四年前,京云大酒店有一个名叫桑梅的女人横尸套房,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 那案子最后被定为为情自杀。 可是,他知道,这事并不像表面所显示出来的那样简单。 也是自那时起,女人死时的光景,时不时会入梦来惊扰他。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 他回神淡应。 “老大,您的快递!” “放下吧!” “是!” 来人退下后,季北勋若有所思拿起快件惦量了一下,拆开一倒,一本红红的结婚证掉了出来。 他一怔,翻开后,一张照得漂亮的结婚证件照赫然映入他的视线,笑得酷酷温存的男人是他,笑得灿烂娇美的女子,则是米家大小姐米娅。 其实,他本不认得她,因为桑梅的自杀案,有段时间他曾调查过她,所以知道她和桑梅曾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米娅是他老婆,这就是当年桑梅约见他想要说的事情? 他不觉蹙紧了剑眉。 不对! 他明明未婚,也不记得自己娶过老婆啊! 奇怪了,这盖着政府机关印章的结婚证到底是怎么来的? 2,季北勋,是出名的禽兽 同一天,嘉宁县,光大律所,米娅一进门就有女同事小柳上来勾住了她的肩:“好样的哈,第一个案子就赢得这么出彩,瞧你平常闷声不吭的,上了法庭这张嘴真是毒……一鸣惊人啊……” 米娅微笑,神情有点腼腆,谦虚了几句,回自己座位,而后发现桌面上搁着一快件。 “刚你不在,我帮你签的!”小柳解释了一句。 “谢谢!” 米娅拿起快件,看了看单子,只有寄信地址,没有署名,心头一怔。 撕开后,两张照片被倒了出来。 第一张照片上,一个男人强搂着一个女人,冰冷的眼神勾着一抹古怪的笑,似在女人耳边喃呢着什么。 第二张照片,女人躺在血泊中,一脸的死不瞑目,男人站在血水中,眼底闪着一抹异样的亮光…… 笑意,一下从她脸上收起。 平常,她是处变不惊惯了的,可这一刻,她还是惊到了,只因为照片上这女人是她的好友桑梅。 至于那个男人,她看了又看:好像在哪见过,有点眼熟,一时却又记不起来。 快递内,另附有一张机打的小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桑梅不是为情自杀,乃是他杀,请好好调查这个叫季北勋的男人,还桑梅一个公道。此人身份证号码是……” 米娅不觉拧眉。 桑梅是她爷爷司机的女儿,从小她们一起长大,后来桑爸醉驾死于车祸,桑妈另嫁,桑梅这才离开了米家别墅。四年前,桑梅死在京云大酒店,警方定案:为情自杀。 那时,因为米娅正在大病中,神志不是很清楚,没办法过问个中情况,也没法去送行,后来身体恢复,她曾去祭拜,只是没料到她的死,会别有隐情。 不! 不对! 这封信是匿名的,谁寄来的还有待商榷,她是律师,是不是他杀,当然不能凭这点就此定论。 她凝了凝神,眯着那个身份证号码,抓起手机,给在公安局上班的好友去了电话。 “菁菁啊,帮我查个人,季北勋,身份证是……” 她报了过去。 “哦,娅娅啊,你得等一下,我这边有人在办事,过会儿给你去电话……” “嗯……” 一小时后,好友给她来了电话。 “查到了,查到了,这可是一个大有来头的厉害角色……” 那语气可惊怪了。 菁菁是红三代,家族人脉极广,在这社会上,虽然不能说她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强大的家世背景让她拥有了非同一般的眼界。 也就是说,一般人根本惊不到她,能把她惊的大呼小叫的,那便是金字塔顶上的人物,又或是有那样一种非凡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背景。 米娅的心忽变得沉甸甸的,整个人压抑极了:“哦,说来听听……” “季北勋,男,三十三岁,百盛国际财团二公子,风流浪子,十八岁伤人坐牢,二十二岁吸毒嫖娼养女明星,因为劣迹斑斑,曾被退学,无大学文凭,日常开销靠其他母亲留下的股份拿分红胡混。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三代,最会玩弄女人,还抢过他大哥的女朋友,在圈子里,那是出了名的禽兽。” 呵呵,这位的历史,还真是精彩绝伦啊…… “哎,娅娅,这家伙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据我所说,最近这几年他比较安份,网上也没什么花边新闻,这些是我问了我哥才知道的……” “这个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回头我再和你细说。” “那行,哎,对了,别忘了晚上去相亲啊……争取过年给你姥姥领个孙女婿回去,加油。” 菁菁鼓励着。 “知道了。” 挂下电话,米娅盯着那几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这家伙当真和桑梅的死有关吗? 桑梅长得一般,出身底层,怎么会和这种富贵公子扯上关系的? 嗯,这件事,她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 不过现在,她需要准备的不是调查,而是相亲。 3,第七次相亲,遇渣男 米娅今年27岁,已步入剩女之列,作为剩女不可避免的就会面临这样一个现状:相亲,努力让自己在三十岁之前嫁出去。 这是她第七次相亲,相亲对象是红娘网站上给安排的。 对方姓李,34岁,建筑项目经理,身高175CM,体重70公斤,相貌端正,建筑系毕业,年薪30-40万——这个条件,很不赖了。 晚上六点钟,米娅见到了这位李先生,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很斯文,不过,眼神有点高高在上的气势,在看到她时,隐约露出了满意之色。 米娅是知道的,自己长的很不错,属于那种貌美如花、宜室家宜的类型,任何一个想结婚的男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像,可惜,没一个能入了她的眼睛。 “米小姐,你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谙,很高兴认得你,就如红娘说的那样,你的条件非常符合我对另一半的追求……” 一坐下,李先生表示了他对她的中意。 米娅勾了勾唇角,不急着点餐,先要了一杯水,而后,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哦,就不知李先生对婚姻,以及婚姻里的太太有什么要求?” “其实我对另一半的要求并不高……就三条……” 李先生大剌剌的盯着她姣好的面容看着,那种眼神有点让人讨厌: “首先,我年纪不小了,家里希望我可以早点结婚,所以,我理想的结果是交往三个月后开始试婚,半年后结婚,一年内把孩子生了。 “其次,结婚后,你可以不用工作,就在家当全职太太,只要把我的父母照看好,将小孩子带好就可以了。 “最后,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因为工作原因必须经常出差的无奈,不要动不动疑神疑鬼,我认为夫妻之间贵在彼此信任,如此婚姻才能良好的经营下去…… “哦,对了,另外说明一下,我家在市区有一套160平的房产,无贷款,但你得接受和我父母同住,并且爱乌及乌的孝敬父母,尤其是我妈……” 四条要求直接就暴露了这个男人自私自利的丑陋灵魂。 唉,她怎么就这么衰,又遇上一个披着羊皮的渣男。 不过,她没有马上发飙,只是眼神逐渐冷下,在对方唾沫飞扬的说完后,静静接上话道:“李先生,容我问一句:既然要结婚,为什么还要试婚?” 他一怔,诧然:“不试婚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反问的理直气壮。 “那万一试了婚,要是不合适怎么办?就此一拍两散么?” “如果试了婚,彼此都觉得不合适,当然不能结婚。” “哦,这样啊,那再请问:在这场关系当中,作为你的太太,能得到什么好处?” 米娅淡淡再次发问。 “我不是说了吗?她可以做全职太太,从此养尊处忧。” 那语气可豪了。 哼,豪个屁,简直就是狗屎。 米娅故意露出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你家会请保姆?” “保姆?为什么要请保姆?” 李先生很是奇怪的皱眉反问。 “不请保姆,家务事谁做? “当然是你做,你不是不工作吗?” “哦,那你的工资卡会上交吗?” 这一次,她问到了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 李先生立刻老大不高兴了:“我觉得家里的经济得由男人来掌握,女人只要管好家里的人和事就好了……” 结论出来了:这男人,绝对是一个精明到可怕、想把女人当作奴隶使唤的妈宝男。 4,娶我,就得做我背后的男人 米娅最见不得的就是不尊重女人的男人。 “那我就越发不明白了,李先生,这场婚姻关系当中,一个在婚前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女人,嫁了你之后到底能得到怎样的婚姻福利?” 她冷淡的反问,咬字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我看过你在网上发布的相亲自述,首先,你要求对方是处女,结果你现在又和我说你要在结婚前进行不负责任的试婚。 “然后,你说你的太太嫁给你可以养尊处优,结果,你既要让她照顾你父母,又要带孩子,还得做家务,更得忍受你长年出差,独守空房…… “最后,你还不准备上交工资卡…… “我想请问,你这是想娶老婆,还是想找个免费保姆? “李先生,你知道现在全能型的保姆一个月的收入是多少吗? “据我所知:至少一万以上。 “凭李先生这年收入30几万的经济基础,要是扣了这十几万的保姆费,再扣了每月自己的消费,你觉得你一年能存下多少钱来供养你老婆?没剩多少了吧…… “那你凭什么撂下大话说:嫁给你就能养尊处优?我看,是你想养尊处优吧…… “李先生,今天我可以免费给你上一课:女人嫁男人,可不是想要一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丈夫;共同生活时,女人需要的是男人的理解和尊重,以及分担生活当中所有的琐事;女人的作用,不仅仅是生孩子,做家务,照顾老人,做男人的绿叶。 “像你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自大男人,麻烦去找一个自己没有任何经济能力、愿意当男人附属品的女人作老婆…… “至于我们俩,抱歉,没戏……” 噼里啪啦扔下一番冷嘲热讽之后,米娅果断拍桌站起,调头就走,没办法,这个男人实在太倒她胃口了,激发了她作为律师的本能。 李先生因为这番似机关枪似的奚落,立刻涨红脸气叫了起来: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女人要是不给男人带孩子,不帮男人照顾父母做好家务,那她根本就不是女人,也不应该想着嫁人……” 大男人主义到这种地部,倒也少见。 米娅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到了他们身上,窃窃私语声在响起…… 她转头一瞟,不惊也不怒,婷婷玉立,一笑,露一身傲气:“嗯,那我不做女人了,我做女汉子,谁想娶我,谁就得帮我带孩子,帮我做家务,做我背后的男人,如果遇不上,我可以不嫁……” 这话一出,李先生立刻露出鄙夷:“想让男人当你的陪衬?你当你是谁?一个没什么业务能力的穷律师而已,我看你是疯了……” 当众破口大骂,也太没修养了。 米娅不觉冷一笑,轻描淡写掷下一句: “我乐意,疯不疯关你屁事……” 转头,她走得潇洒,直把那位李先生气得抓狂。 * 米娅不知道的是,有人看到了她这次相亲的整个过程,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北勋。 他是跟着米娅进来的,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起初不太明白这女人来见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然后听了他们的对话,才明白,这女人是来相亲的。 过程很精彩。 男人夜郎自大,女人毒舌霸气。 季北勋在边上看了一出好戏,唇角隐隐一扬,心下暗暗感慨着: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女人吗? 不过,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倒是又重了几分。 虽然据查,他和她的档案上都是“未婚”,但是,他们拍过结婚证件照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查一查的。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 5,她是奋斗中的穷律师 清晨,闹钟将米娅吵醒,忙碌的一天再次开始,刷牙洗脸吃早点,然后坐七点的公交,奔波在路上,八点前抵达律所,完成今天的工作回到家时可能已经深夜。 米娅是工薪律师,拿着底薪,加少得可怜的抽成,帮着律所大律师做各种调查、搜集各种资料,偶尔参予辩护。 律师这一行,老律师们龚断着各种资源,他们可以拿到丰厚的律师费,年轻律师们:靠提成的大多垂死挣扎在温饱线上;工薪的只能成为陪衬,靠律所的案源,混着人脉和经验…… 米娅实习期过后,一直在混助理式的律师,直到昨天才独力办了一起离婚案,委托对象是一个同学。 这个案子是她接的,但因为是工薪律师,她老老实实将案子交给了带她的师傅,师傅待她不错,将这个案子全全委托给她办理,最后,她帮同学漂亮的赢了官司,只是没拿多少钱。 总的来说,律师这一行,前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圈子,有案源就有财富,而她既没人脉,也没案源。 简单的总结:她就是一只菜鸟,熟懂法律文书,长着一副伶牙俐齿,只要有机会,她就能雄起,没机会,就只能默默混着。 昨天那姓李的说的没错:就现状而言,她就是一个穷律师,拿着硬工资,办着能累死人的活。 穷就穷呗,她没什么不满意的,人生的拼搏阶段,有几个能一步登天? 唯一不满意的是:剩女这个名词让人讨厌,相亲对象一个个叫人失望。 “娅娅,怎么样啊,昨晚相亲如何?” 刚坐到座位上,米娅就接到了好友的电话。 “别提了,现在这世道,根本找不着我理想中的男人。” 躲进茶水室,她低声把过程说了一遍,并吐露了自己的决心: “接下去这段日子,我不想相亲了。已经绝望。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把女人当生产工具、外加保姆。在我看来,如果灵魂上不能共鸣,我要那男人有个屁用……没事去给他们一家子当免费保姆,就算我想男人想疯了,也不会这么委屈自己,整个一神经病……” “可不是,年纪越大,对男人们的失望只会越来越严重……哎,那你打算怎么去忽悠你姥姥?” 菁菁咯咯笑罢反问。 “再说了。比起嫁一个烂男人,姥姥应该更乐意我自由自在的单身……她让我嫁人是希望有个男人来疼我,可不是想让我去侍候他们一家老小……” 随意聊了几句后,米娅挂下,将刚泡好的咖啡端到自己的电脑桌上,想了想后,抽开抽屉,将昨天收到的快递取出来,再次细细研究了一下那两张照片。 这个世界是很不公平的,有些人仗着自己的富贵出生,可以不劳而获,比如这个季北勋,都没文凭,一样过得风生水起,滋滋润润;有些人勤勤恳恳学习,尽心尽力工作,日子依旧窘迫,比如她。 人比人啊,真是能气死人,也难怪那个相亲对象会那么嚣张:年收入三四十万,在一个底层人眼里已经是很可观的收入了。像她这样的,至少得奋斗五六年。 算了算,不比了,干活。 上午十点,忙碌中,米娅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抽出手去接:“您好,光大律所,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吗?” “天禾派出所,我需要律师,请马上过来。” 一个清凉如水的男人的声音,极有质感的通过电波传了过来。 “您好,请问先生怎么称呼,您那边出什么事了?来电是您的联系方式吗?” “季北勋,请年律师亲自过来……告诉他,是靳恒远律师介绍过来的。” 那人气势不凡的扔下一句,直接挂断。 米娅一下懵住,眨了眨眼,有点回不过神: 没听错吧,季北勋? 这是重名,还是同一个人? * 上午十一点半,米娅在天禾派出所见到了季北勋,让人惊讶的是,他当真就是照片里那个坏家伙。 6,初见季北勋 米娅混在律所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见识到形形色色的男女,而来找律师办事的以男人为多,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没一个看上去特别的,芸芸众生,都是一些普通人,直到她遇上季北勋。 米娅一走进派出所,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在喧闹的环境里,是一个宁静致远的存在,仿佛周围的一切,皆不能干扰到他。 黑毛衣,黑风衣,神秘的黑色系服饰,令他特别的抢眼,英气逼人的脸孔,如老僧入定,五官极为的好看:凤眼,珠若黑玉;剑眉,浓黑锋利;挺鼻,峭似绝壁;薄唇,凛冽含霜;脸蛋,透着一股阳刚之气…… 这是一个非常有气场的男人。 菁菁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米娅以为:这消息有待核实。 败家子通常都是流里流气的,目色轻狂,且不可一试,可他不是,他给人的感觉是稳重内敛,威势逼人,老远,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 普通人根本没办法传递出这样一种危险的信息。 所以,她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男人。 “季北勋先生是吗?您好您好,我是年立涛,让您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没能第一时间接到电话。” 年立涛,光大律所的大律师,米娅的师傅,在认出季北勋之后,脸上堆满了笑,无比热络的走上去伸出了手。 季北勋抬头,淡淡一瞥。 徐步跟在后面的米娅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像平静无波的深海,平静是一种惑人的伪装,深不可测才是最最致命的。 “年律师,久仰……” 他站了起来,足足有一米八九十的身高,将个头矮小的年立涛衬得特别的渺小,那种身高上的优势,越发增加了他的压迫感;清清凉凉的声音,隐隐带着磁性,咬字格外清楚,说话不紧不慢,不亲不疏: “靳恒远是我的私人律师,他去国外办事了,正巧我这边出了个案子,现在想麻烦你帮一下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年立涛笑得嘴都合不拢,双手握住季北勋,双目发光的直点头。 对于律师来说,人脉就是财富,能搭上季北勋这样的富贵人氏,就是一种人脉和财富双收益的美事,多多益善——半小时之前,当米娅找到年立涛,说季北勋找他时,他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社会等级这个金字塔中,米娅处在底层,年律师最多就比她高上那么一层,而季北勋则是塔尖里的人,就算他没什么大的名堂,但是,他的财富等级就摆在那里。 “OK,那现在请帮我善后吧……” 季北勋转过了头,睇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满脸淤青的中年妇女,以及一个怒目相向的男人,介绍起情况来: “这位大姐名叫钱雪珍,我家保姆,负责我的饮食,三天前她回家办丧事,被她分居的丈夫家暴,伤已验证,现在我需要你们帮钱雪珍起诉,争取她儿子的抚养权,告他长年家暴虐待罪、以及故意伤害罪,不仅要让他净身出户,还要让他判刑,至少坐两年以上的牢,能办到吗?” 以花花公子出名的季北勋先生,叫来律师不是为自己解决私生活丑闻,而是替人出头。 米娅听罢,怔了怔,不觉生了疑惑: 这样的他,和传闻不符呀! 7,米娅到底哪吸引你了? 从派出所出来,季北勋和年立涛握手再见,坐进了一黑色陆虎的后座,黑晶似的车子很快消失在米娅的面前。钱大姐则由她儿子陪同着回了娘家兄弟处。 “老大,靳律师得罪你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助手铁镜骨碌碌转着眼珠子,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季北勋靠在那里,目光深深的正望着窗外,那黑黢黢的眸子里翻腾着一场诡异的风暴,也不知在寻思什么。 好吧,这个男人的心思,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深得就像无底洞似的。 “没。” “那你怎么好好的撇开靳律师不用,另外找了这么一家小律所?他们能把徐大姐的事办好吗?打徐大姐那渣男在本地是地痞流氓,好像挺有背景的……这种事交给靳律师分分就能搞定,但这种小律所就难说了,哎,老大,你该不会是冲那个小律师去的吧!” 铁镜嘴里的小律师就是米娅。 昨天他给老大递资料时,无意间发现老大的电脑上定格了一份档案,档案的主人名叫米娅,关乎她的生平,老大竟做了一份详细的列表。 这让他惊怪之极,要知道,他们老大这些年很少做这种最基本的调查工作,多半会扔给他们去做。能驱使他亲自操作,唯一能说明的是,他对这件事无比重视。 今天,老大在接到钱大姐的求助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把靳恒远大律师找来,而是通过靳律师找到这家名叫光大的律所。 那个叫年立涛的律师,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律师,和靳恒远律师没法相提并论,直到看见年立涛身后的美女助手米娅后,他才有所顿悟。 “废话怎么这么多?” 季北勋横了他一眼。 “我就是好奇,老大什么时候对女人感兴趣了?”铁镜就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偷瞄后视镜里的偶像:“老大,那个米娅到底哪吸引你了?” 不,那不是吸引,只好奇——由结婚证引出来的好奇,绝对是致命的。 现在,他可以肯定那份证件照,不是P出来的,那个章也不是伪造的,照片上他的笑容,更是发自内心的——这很奇怪,没事他笑成那样干什么? 重点,这个女人似乎不认得他。 虽然也曾好奇的张望过几眼,但,从总体的表现来看,她没有其他异样的神情。 如果,他与她是陌生人,那么,这张结婚证的由来,就越发古怪了。 “老大,你又走神,哎,从昨天开始,你就变得特别奇怪,你知道吗?” 铁镜有点无语,老大到底遇上什么事了,居然变得古里古怪了? “你是不是闲得发慌?” 季北勋回神,岔开了话题。 “呃……” “那就开始米家那案子。回头把米家那些人的底细全给我查清楚了。两个月内,我们把这件事解决了,到时正好可以过年。” 这话一出,铁镜不觉惊恐的叫了出来: “哇,那案子,两个月时间怎么可能解决得了?米家的那条项链失踪了快十五年,米家那司机也死了快十五年,这么久的案子,线索都断了个精光,这么点时间怎么够用?老大,你别开我玩笑了好不好……” “我是那种开玩笑的人吗?” 季北勋凉凉反问。 铁镜不觉哀嚎起来,真想撞方向盘:“老大,你不能为了赚钱,就这么拼命压榨我们的时间啊!” 权当没听到,季北勋将手机取出来,接收邮件,点开,里面全是米娅读法学院时的各种信息。 这是一个小清新女生,笑容清新,长得清新,眼神清新,学生时代的她,看上去纯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应该是个好好学生,很有文艺范儿,但是,那张嘴,很尖厉,形象是柔弱的,内心是强大的…… 嗯,未来这段日子,他会好好研究她,更得把那个寄他结婚证的家伙给揪出来,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他必须好好弄清楚。 正想着,铁镜又聒噪起来: “哎,老大,那个渣男的背景,我要不要去查一下?” “不用。” “哦,你这是想看看光大律所的办事能力?” “嗯……” 钱大姐这个案子,说难不难,说容易很不容易,他把这案子交给年立涛,米娅则是年的助手,那些调查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她头上。他想看看米娅怎么来处理这个案子。 8,这不是好差事 对于米娅的师傅年立涛来说,开拓业务,比辨赢一场官司还要来得兴奋,而能认得季北勋,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陷饼的事,为了拉住这个大金主,他会亲自处理这个案子,不会随便交给其他律师去办理。 作为徒弟,米娅就得跟进。 在派出所,米娅听完了钱雪珍的陈述之后,头有点疼。 钱雪珍,女,四十三岁,厨师,和其丈夫许大钟生有一子。 让人头疼的是这个男人。 许大钟,男,四十五岁,本地混混,平里日嗜赌成性,爱酒如命,早年时候,是个无业游民,靠钱雪钟养活,动不动就打架闹事,现在收敛了点,也不知搭上了谁,日子过得光鲜了不少,还有了一处停车场,靠收高额的停车费,以及暗地里收保护费为生。 许大钟当年是个没钱的穷光蛋,救了钱雪珍父亲的命,得了一段婚姻。初时他还没这打人的癖好,因为没经营头脑,做哪行哪行亏本,被钱雪珍娘家人很瞧不起,就开始找老婆麻烦。 长期遭受家庭暴力,钱雪珍曾多次报警,经警方调节之后,许大钟每次都会立誓前改前非,每次又明知故犯。 一年前,钱雪珍在儿子读了高中寄宿学校后,从家里逃了出来,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季北勋的厨师。 这一次,她从盛市回到嘉宁县,是为了办老母亲的丧事,结果,许大钟跑来大闹,将她带回去之后暴打至左手骨折。 钱雪珍情知娘家兄弟都不敢替她出头,就只得给自己的老板打了电话,正好,季北勋在嘉宁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将人救下并报警。 “这个许大钟不好对付,之前我就听说他闹过事,都被无声无息的摆平了。应该有后台。” 米娅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好差事: “还有,季先生临走叮咛说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介入了这件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考验我们律所的办事能力吗?” 对此,她很是纳闷。 天下这么大,律所那么多,这个和他们生活在不同社会阶层的男人,怎么就找上了年律师? “嗯,有可能。听说季先生用人很挑的。也许是想借这个案子试水,所以,米娅啊,我们得打起精神来办好它。 “这样,这几天你放下手上其他事,先去收集一下各种有利委托人的证据。 “这案子,办成离婚容易,难的是季先生要让那个男人坐牢。 “这家伙毕竟没有被抓了一个正着,单凭这次验伤报告,以及委托人单方面的陈述,没有其他人证物证,不足以告倒他,必须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种暴行不是偶尔性,而是经常性的……” 年立涛指派米娅去作调查。 “知道了。我会去派出所查一下报警记录,回头再和目睹过钱雪珍曾经被家暴的人接触一下。丧礼上看到钱雪珍被带许大钟带走的人,我也会去了解了解。” “嗯,你做调查工作我放心……加油,只要能圆满完成这个案子,我相信季先生这条船我们就算搭上了,通过季先生我们肯定能接到更多大案子。米娅,好好干,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年立涛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是,我会努力的。” 工作是忙碌的,但如此生活,又是无比充实的。 米娅喜欢这份职业,虽然就现在而言,它带给她的除了昏天黑地的忙,没多大的收益,但是善于用法律来保护自己,至少能让自己活得更踏实。 “年律师,关于季先生,您了解多少?” 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离开,米娅忍了又忍,回过头到底还是问了。 “为什么这么问?” 年立涛诧然,米娅是个非常识趣的人,从不会私下讨论委托人。 “我听说他很不干净,名声很不好。” 她说得很是委婉含蓄。 “这些我们管不着。我们该管的是帮委托人把案子办好。” 年立涛在避重就轻。 米娅不再多问。 从年律师的办公室出来后,她坐在位置上良久,而后在网上又搜索起季北勋,媒体曝光的事件,和菁菁说的差不多,那么,她该怎么深入的调查这个人呢? 她想到了菁菁,从而联想到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 “菁菁啊,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9,她想查季北勋 整个下午,米娅一直奔波在外,直到18点见到菁菁时才喘上口气。 菁菁是个短发小女人,小巧玲珑的很,笑起来特别的甜蜜,不像她,不是怎么爱笑——菁菁老说她太世故了。 “说吧说吧,你让我调查季北勋为了什么事?” 对这件事,菁菁充满了好奇。 “你让我先吃饱肚子再说。” 米娅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拉面,待肚子饱了,一抹嘴,将心里转着的那个心思说道了出来:“菁菁啊,我听说你哥认得一个人称天眼的国际神探,对不对?” “嗯。那家伙查案超厉害的。我听我哥说他牛到家了。但凡他接手的案子,没一个是他解决不了的。那家伙特别爱接那种奇案疑案……” 菁菁吃得很斯文,语气充满了祟拜。 “你见过?” 米娅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 菁菁马上叫道:“怎么可能?那种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告诉啊,那人神秘的不得了,网上根本查不到那人任何资料,更别说照片了。” 呵,还真是神乎其神的。 米娅沉吟了一下:“能拜托你哥帮忙引见一下吗?” 菁菁一怔,抬头,正视起她:“见他干嘛?” 米娅咬了咬唇:“有个案子想拜托他查一下……” 季北勋的底细,不是普通人能查得出来的,他的世界,离她太遥远,想了解这家伙和桑梅发生过什么事,只能借助外力。 菁菁立马摆起了手:“你请不起他的。那位出手,没个五位数,你面都见不着。就凭你那点薪水,这辈子也见不着人家。” 这人真是打击人。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米娅一边感慨,一边黏上去抱住了她:“所以求你去拜托一下你哥哥啊,就让我和那位见个面,能不能请动他帮忙,我自己看着办,好不好嘛,菁菁?” “停停停,都被你摇花眼了,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给你问一问,但能不能成,我不保证。” 脾气直爽的菁菁很爽快的答应了。 “谢谢菁菁,我就知道菁菁对我最好了。” “肉麻的话少说,哎,你到底说呀,让我查季北勋到底为什么?” 菁菁又转到这个话题上。 米娅目光流转,喝着柠檬水,打起了马虎眼:“其实也没什么,他是我们律所接的委托人,年律师巴结他巴结得不得了,平常时候,他在我们面前高高在上的,一到那位面前,简直就要被踩在地底下了……我就是好奇这是什么人物……” 暂时,她不想把桑梅的事说出来,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任何猜测都不是事实。 “真的啊,那季北勋现在变成你们所的委托人了呀?好奇怪,他不是有个专门的私人律师的吗?好像姓靳来了。那位靳律师也是个牛人,不光家境牛,辩护能力也牛,一出道,就没败北过,接的全是大案子。比起年立涛不知要牛上多少呢……哎,如果你能拜那位靳律师为师,那你这辈子就发达了,包管能成为金牌律师……”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这种牛人搭上关系?” 米娅听着只是笑笑:她的生活圈,和这些牛人离着十万八千里呢,对于她来说,年律师肯带她就不错了,可没指望往牛人的世界里攀上高枝,借此开挂未来。 此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一生,注定也是一个牛人,她的未来,势必将牛气冲天…… 10,再遇,她预见了未来 晚上八点,米娅回到家已经累趴下,望着简陋的出租房,听着东隔壁开得巨响的电视声,以及西隔壁那暧昧的嗯嗯啊啊,闭着眼,感觉整个人就要透支了。 紧张的生活节奏,令她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去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可以听姥姥的话相亲,但是她不会随便让一个陌生男人走进她的世界,哪怕靠自己会过得很辛苦,没事,自己养自己活着才有底气。 正准备去整理资料,手机忽响起。 “小米啊,我是老年,有个大客户在白金会所出了点事,我现在在外地走不开,你快去处理一下。” “哦,客户名字……” 米娅应下,在听到名字之后,她呆了呆,而后,很认命的让自己满血复活,抓上包包冲了出去。 晚上九点,白金会所,踏进122包厢,满室尽是乌烟障气,一群有钱男人,抱着一群陪酒女,嘻嘻哈哈的在那里又亲又搂,又唱又跳,空气污浊的让人想吐。 嘉宁县位处江南,是一个比较发达的大县城。 既是县城,自然比不上大城市,但是该有纸醉金迷,它照样发展的有声有色——白金会所就是这样一个地儿。 在嘉宁县,能来这个地方的男人,都有权有钱,而这种声色犬马的生活,则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 米娅皱了一下眉头,转动着犀利的目光寻找起那位名叫白帆的家伙——人家正抱着一个年轻女子狂亲,已然几分薄醉的男人笑得极度放肆。 白帆,男,二十八岁,父亲开了一家贵族医院,母亲搞房地产,母亲的娘家人是市厅干部,如此身份,在嘉宁县自然是风云鼎盛,是以,在嘉宁县,他被称为白大少,在本地,能比他还要豪的富二代富三代,没几个。 年律师是白家的法律顾问,米娅跟着年律师多年,自然认识这个人,简单概括:这是一个有着病态心理的人渣,和季北勋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人。 “白先生,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米娅来到白帆身边,大声询问着。 白帆听到了,抬头,脸孔通红,看到她后眯眼笑了,粗着舌头就叫了起来:“哟,我的梦中情人来了……” 忽然,他伸出手,在几案上重重拍了拍,想让所有人静下来: “大家听到了,大家听到了……你们刚刚不是问我有没有梦中情人吗?当然有,这位……这位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光大的律师,我想睡而睡不着的女人,怎么样,又清纯又高冷,是不是特别的够味啊……” 流里流气的话,揩着米娅的油,令她的脸色不由得微变。 是的,这家伙曾一度表现出了对她很感兴趣,被她拒绝后,倒是安份过一阵子,想不到今天竟会当众“羞辱”她。 可偏偏她又不能翻脸,除非不想在光大混了。 “我说,小姑娘,你就从了白大少吧……瞧瞧啊,我们的白大少都为你犯起相思病来了。” “是啊,白大少可是独生子,真要从了,你就能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工作了……” “对对对,趁着年轻就该狠狠的捞上一把,女人那么拼,还不是为了钱吗?小姑娘,年轻就是本钱,要懂得善加利用啊……别辜负了你天生的资本……” 他们把女人当什么了? 有钱就能骑? 全他妈都是人渣。 但米娅并没有当众发飙,只冷了冷,而后巡视了一番现场看好戏的,才静静陈述道:“白先生,您喝醉了。要没事,我先走了。” “别走,我还没说完话呢……” 那家伙放肆的扑了过来。 米娅有防备,往边上一闪,闪开了,白帆扑到了地上,而她在后退时好像踩到了谁的鞋子,一惊,脚下一软,跟着也要跌倒。 一只厚实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她本能的往后靠,靠进一具胸膛的同时,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 肌肤相触的那一刹,她的大脑立刻产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一个预见性的未来,在脑海内乍现: 漫天大雪中,一个走路生风的男人,急步来到她面前,狠狠吻住了呆若木鸡的她。 那张脸,她看得很清楚,不是别人,正是季北勋。 11,她有特异功能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米娅身上有了这样一种特异功能,只要握住对方的手,就能感应到这个人未来发生的事。 起初的时候,她以为那些都是幻觉,是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可事实向她证明,她神奇的拥有了这样一种感应能力,以至于这几年她都不太喜欢和别人握手——握手,本是尊重对方的意思,现在她能看到对方的隐私,虽然对方不知道,可她总觉得很别扭。 幸好,她只是一个小喽喽,很少有机会和客户握手,也努力避免着接触那些人的肢体。 而这一刻,她竟看到了这样一场幻镜。 平静的心湖,乍起巨浪。 米娅一骇,猛的推开身后之人,豁然转身时,对上了一双幽深如海的锐利眼睛,依旧早上那副打扮:黑毛衣黑风衣,正用他高人一等的身高俯视她,浓郁的神秘气息,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漫天网过来…… 她的目光落到了他那薄薄的唇上,脑海里闪过的吻吓得她背上生出恶寒,急步就往后退了去。 是季北勋。 “我长得像怪物吗?你在怕什么?” 季北勋眼神眯了眯,早上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女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小小的奇怪,现在这光景,越发的让人觉得诡异。 虽然他总是一副闲人免近的冷酷模样,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吓人——之前她可没这么怕过,还在暗中悄悄打量过他。 莫非,结婚证的事,她是知情的? 又或者,根本就是她寄的? 这个女人比他看到的更复杂,更有心机? “对……对不起,我……我是踩到你了,吓了一大跳。” 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惊色,一时无法平静下来:每一次预见,都会在不久之后成真——可是,她怎么可能和这样一个男人接吻……太恐怖了…… 地上白帆已经被他的同伴扶了起来。 “米小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白大少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他妈在那里装什么清高,现在还敢得罪我们的季哥……你这女人,是不是欠收拾……” 有人替白帆出头骂起了米娅。 更有人直接奔过去给季北勋擦起了皮鞋,嘴里叫道:“这小妞太不懂规矩了,北哥,你没事吧……” 这些人,一个个真会奉逢拍马。 呵呵,白帆是个渣,季北勋也是个渣,果然是近墨者黑,全是一路货色。 米娅的眼神幽幽了一下,对季北勋的印象,自是越发的坏了。 “哎哎哎,不准对我的梦中情人大吼大叫……” 白帆甩开了同伴的扶持,再次扑上来勾住了她的肩膀,满嘴酒气的对季北勋介绍道:“北哥,北哥,你来的正好,瞧,我马子正点吧……” 季北勋淡淡的看着白帆轻薄着米娅,心里虽有小小的不快,但并没阻止。 此时此刻,白帆很得意,米娅隐隐在生气——在职场,这种事,见惯不怪。 他忽生了一些小兴趣,昨晚上把相亲男凌辱了一番小律师,今天会怎么应付职场上的性骚扰? 下一刻,他看到米娅淡着一张俏脸,眼神眯成一个亮光,将脸微微侧了过去,在外人看来,好像是米娅想迎合了,实际呢,他听到了这么一句轻到不能再轻的威胁: “白帆,你要这么借酒耍酒疯,小心你之前干的那些好事,会一不小心全传到白夫人耳朵里。” 这个喝得差不多的家伙,身体顿时一僵,顿时松了手。 米娅则顺势转头,微笑以对:“既然这边没什么事,白先生,那我先走一步,祝你玩的高兴点……” 有人想上前找米娅麻烦,被白帆拦住:“喝酒,喝酒,大家喝酒……我马子不喜欢夜店……” 季北勋看着,唇轻轻弯了一弯:这小女人,很会保护自己,看来是拿住了白帆什么把柄,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罢手。 嗯,有点意思…… 米娅则走出门的那一刹那,顿足,侧眸睇了一眼:包厢内,一个妖娆的女人,勾住季北勋的脖子,嗓音酥酥的亲了上去: “季先生,来,我来陪您喝酒。” 这光景,真叫人恶心。 男人啊,一个个真他妈不是东西。 12,他对米娅很不一样 一团团青烟袅袅中,季北勋看了看缠上他脖子的女人的手,继而冲那张化妆化得格外精致的脸孔瞄以一眼,眸内无一丝欲望,只清冷一片,唇一抿,迸出两个字: “起开。” 那犀利的寒光令那陪酒女笑容一僵,只得讪讪的收回自己的手。 身为会所头牌,她以美貌和笑容傲视众佳丽,被誉为嘉宁一枝花,点她作陪,比金子还贵,这两年,很少有人能入了她的眼,今天好不容易瞧上一个,这位却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走开了,像你这种千人睡的,连给北哥提鞋都不配。” 另一个条纹西装的男子过来推开陪酒女,说话刺的很,完全不留情面。 陪酒女脸色大变,却又不敢发作,牙一咬就扭着蛮腰走开了。 嘉宁县是个发达的大县,能聚在这里的全不是好惹的主,而今天新来的这位北哥,似乎来头越发的了得,连本地这几位贵少都在捧他。 她瞧着顺眼,想拉个关系,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真是晦气。 离开后,她还频频回头看,这男人看上去太不同凡响了,真要能和他好上几晚,她死都甘心。 季北勋往自己的位置坐了回去。 “北哥,喝酒,今儿你能来,小弟真是受宠若惊啊……” 常弘,本市的另一位贵公子,和白帆齐名,但比白帆混得好,生意也做得漂亮,常在上广京走动,每每流连于港澳,所以才认得了季北勋。 这不,今天知道季北这位大贵人来了嘉宁县,马上联系上,非要尽一尽地主之宜,还把熟悉的圈里人全给叫来了。 常弘知道,这位季大少虽常出入夜店,但很少让女人作陪,即便作陪了,也不会像其他猴急男人那样对身边的女伴上下其手。事实上,一般的女人,他瞄都不会瞄一下,更多时候,他爱和人拼酒——这人号称千杯不醉。 “来,我来给北哥你满上。” 常弘无比殷勤的给季北勋满上——平常时候,通常只有别人给常弘倒酒的份,今日他亲手侍酒,可见他有多重视这位了。 “刚刚怎么一回事呀?” 季北勋把酒杯勾在指尖上,借着灯光看着酒色,浅浅尝了一口气,问得漫不经心。 “嗨,全是白帆在胡闹,编了名目把一个小律师给骗了来,那小子对人家有点想法,可那小律师脾气大着呢,根本不理会他……现在看看,倒是有几分姿色,应该还是个干净的妞……” 善于察言观色的常弘盯着季北勋在打量,很想洞察他内心的所思所想: 刚刚他瞧见他扶了那小律师一把,这种情况,看上去是绅士之举,但是,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就有点不太正常——季北勋不是好人,不乐意时,有人在他面前被车撞了,他都不会搭理一下,现在他竟还主动问起这个女人。 “怎么样,北哥对她也有兴趣?” 季北勋喝着酒,淡淡道:“我只对我想办的事感兴趣,常弘,咱们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太吵……” “行啊,能和北哥一起办事,那是我的荣幸。” 常弘缺得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的机会。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一山还比一山高,这位比他高太多了。 在这里,不管是他,还是白帆,全是本地小霸王,可到了大城市大地方,他们这样的人多如牛毛,想要混到更大的圈子,就得和更有地位的人亲近。 季北勋是跨国集团的继承人之一,他的圈子得放大到国际上,那正是常弘想要攀上的…… 季北勋站起来后,躲在角落里玩手机的铁镜也跟站了起来,一边走,他一边满脸深思的直盯视老大。 刚刚老大扶小律师的那一幕,他看到了。 跟了老大这么多年,他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表示关心过:无视才是正常的,除却工作性质外的关注,以及任何肢体上的接触,都是不正常的表现。 这两天,独独见他对这个米娅很不一样。 呵呵,这是铁树要开花了吗? 感觉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家伙只对奇案和考古感兴趣,除此,既无想法,女人,是他最不爱搭理的一种东西,地位比他养的那条狗还得低上几个等级,现在他居然这么关注这小律师,实在是离奇啊…… 13,女人的出路,不是结婚而是自强 这天晚上,米娅睡得很不踏实,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见她正和桑梅欢快的玩耍;一会儿是桑梅和季北勋亲密的搂在一起;一会儿是桑梅倒在血泊;一会儿是季北勋扣住她的腰,狠命的吻她…… 她惊醒,满身冷汗直淌。 时,天已大亮,本能的,她捂上自己的唇,心,狂跳不止,梦里,她竟能感觉到被咬疼。 可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梦而已,就算要发生,也会发生在未来。 哦,见鬼的,她怎么可能将初吻给那样一个花花公子。 不对,应该说,她绝对不会和那种圈子里的人有这种不清不楚的牵扯的。 没再多想,米娅飞也似的冲进自己的小卫生间,先狠狠的往自己脸上泼冷水,而后拼命的刷牙,就好像自己的嘴巴真的已经被那个禽兽弄脏了一样。 新的一天开始了,米娅努力不让季北勋干扰到自己,整装出发,却在大门口遇上了房东。 那个抠门的老太太,老远就冲她吼道:“小米,这个月的房租水电费,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我这两天就会发工资……” “再给你三天,三天你要不给房租,另外找房子去。” “知道了。知道了。” 她跑得飞快,越过老太太,往公交站狂奔,心里不免叹息。 钱啊钱啊,这真是一件咬牙切齿的宝贝。 抬头望,处处都是钢筋丛林,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赚钱谋生。 生活处处有不平,有些人坐拥无数房产,可以靠收租度日,有些人奔波一整月,除了交房租,填饱肚子,偶尔买几件衣服,就会所剩无几。 姥姥就是看到她这么操劳,没挣也就罢了,还把自己累瘦了,这才逼着她相亲找男人。 事实上,中意的男人哪有那么好找? 十七八岁时,小女生爱幻想,只要爱情,不要物质,对男人的要求不会很高。 二十七八岁了,大女生思想成熟了,心态理智了,也物质了,想要寻一个灵魂既能共鸣、条件又不差、年龄还不得相当的男人,那得用放大镜找…… 有男人抱怨说:现在的女性要求越来越高。 她想反过来说:如今这时代,男性的水准是越来越差。 所以,结婚这件事,若遇不上一个衬心如意的结来干嘛? 像钱大姐那种被婚姻害惨的女人,这世上不要太多。 现在,她算是总结出经验了:女人的正确出路,不是结婚而是自强不息,因为男人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一种动物。 等车的时候,米娅把所有精力放到了正事上,先给她的委托人去了电话。 “钱大姐,你好,我是光大律所的米娅,你现在在你哥哥家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进一步核实一下。” “哦,我现不在我哥这边了。” “那你在哪呢?能给我一个地址吗?” “我在百花小区3幢11楼A座。” “行,我这就过去找。” 打完电话,她坐了公交往那百花小区的而去。 一路上,她整理着昨天下午收集的那些资料。 半个小时后,公交抵达百花小区,她下车,不觉愣住:这里竟是一处高级住宅区,钱雪珍怎么会住在这里? 当她走进小区,保安向住户确认之后,她找到了3幢11楼A座。 打了门铃,没一会儿,有人来开门。 当门缓缓打开,穿着灰色毛衣,灰西裤,趿着拖鞋的季北勋,就这样再次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 “哎哟,我的妈呀……” 她吓得惊叫出声,双眼瞪成了驼铃,早起才平静的心,再次砰砰砰狂跳起来,整个人更是如临大敌般往后直退。 靠,这人是不是和她八字相克,怎么到哪都能撞见这个阴魂不散的? 季北勋先是一怔,而后双手插袋,将她直逼到角落里,居高临下的用危险的眼神解剖起她的惊骇神情: “米律师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吓得像见到鬼一样?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要怕成这样?” 因为我预见你会强吻我,面对色狼,我能不怕吗? 呵,真要说了这话,这人肯定认为她有神经病…… 14,此人危险,应避而远之 “你认得我?” 米娅捧着自己的心脏,故意把他的问题给忽视了。 季北勋不觉微微蹙起那浓密的剑眉,又细细盯了一眼:她果然不认得他,而且还问了这么一个没质量的问题,智商是不是有问题? “米娅,光大的律师,年立涛的徒弟,昨天上午我们见过,晚上时候又在会所偶遇过。” 两次见面,他都没和她说话,可他总觉得这女人看他的目光很有玄机。 不像初次见面,眼神充满警惕性。 一直以来,季北勋就极善于通过观察他人的言谈举止来剖析人心,推理案情,他的观察力是他引以为傲的。 通过这两天对这个女人的观察,他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生活条件差,对男人对婚姻没有信任感,工作认真,思想成熟,不虚荣,无幻想,不爱笑,防人之心很重,属于理智稳重类型。 唯一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女人面对他时反应莫名其妙的大。 “是啊,我们已经见过两次了……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人,肯定记不得像我这种小人物……我是来找钱大姐的,看到您出来开门,实在很惊讶……” 米娅真心不喜欢这样一种对峙,说话一顿一顿的。 好在季北勋深深一瞄后,转过了身:“大姐在屋里,进来吧!” “哦!” 暗嘘一口气,她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房子很大,装修简洁省净,关键一点:明亮,和他身上那股子神秘的气息很是不搭,家居环境竟然这么的舒服,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你好,米律师,不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 钱大姐从房间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 “没事没事,大姐,你的手怎么样了?不是说住在你哥哥家吧?怎么跑这边来了?” 米娅看到钱大姐面色不太好,忙扶着她往沙发上坐去。 “本来我是想住哥哥家的,可是那个混蛋找了人来威胁我,说什么我要是敢闹事就弄死我。我实在怕,想先回盛市去,可司官委托给了你们律所,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离开,就联系了先生……先生接了电话就让我来这边住。” 原来如此。 米娅心头滋味怪极了,这个季北勋怎么对一个保姆这么好呀? “嗯,这样也好。这里保安系统看上去很不错,又在季先生家,大姐你可以安安静静养一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米律师啊,我这个婚能离得成吗?” 钱大姐一脸忧心,眼底尽是焦虑: “我想离婚好些年了,可那混蛋一直拖着。他有个靠山很有来头的,之前就威胁过我,我要敢离,就不让我太平。这一次要是离不了,我怕是真的要死在他手上的……” 说着说着就想落泪。 “当然能离得成的。你不能怕他,越怕他,他就越得意。” 话虽如此,可事实上在这个社会当中,女人总是处在弱势的,若找不到一个靠山帮着,女人想和恶棍男人离婚,当真是一件难事。 “嗯,我相信先生找的律师。这辈子,我再也不要窝囊的过下去了。昨天先生就和我说,女人想借结婚让自己过得好,倒不如把那些花在男人身上的时间全用到自己身上,让自己变得更有质量,这样才更有底气。以后,我要为自己活。” 这话三观很正,米娅很赞同。 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白帆混得到一处的,能是好人吗? 她无法判断,直觉在告诉她:此人危险,应避而远之,否则,她的平静生活怕要被颠覆。 15,这不是一个普通男人 米娅和钱大姐聊了很久,她得把每一件对她有利的证据完完整整的收集起来,这些证据,将来在法庭上可能就是决定性的筹码。 “以前的报警记录什么的,我都已经找到,但光凭这些是不够的。这样大姐,你想想,昨天在丧礼上,看到你被施暴拖走的围观者有哪几个,你都和我说一说。现在科技很发达,如果有人正好用手机抓拍什么,那就是重要的证据。还有,你被他在家暴打时,有没有人证?” “有是有,可他是那混蛋的朋友,恐怕不可能帮我……” 米娅给以鼓励的微笑:“没事没事,先告诉我,有没有用,我来判断。” “好,我说。” 钱大姐细细的全说了。 米娅很认真的记录着,等回过神来,已经十一点,客厅就她们俩,季北勋应该在别的房间。 “钱大姐,你老板一直住在这里吗?” 嘉宁县是三四线城市,之前菁菁说,季北勋的活动范围是北上广,外加港澳,有时干脆周游列国,不常在国内,最常待的地方是盛市…… “不是,先生最近一直住盛市,这边是租的,先生说,他要在这里办件事,得住上一阵子。” “哦……”米娅点头:“季先生就一个人住这里吗?” 她环视了一圈,这房子很大,至少一百五十平以上。 “不是,他还有两个助手,一个刚溜狗去了,一个跑腿去了。” 米娅暗暗思量了一下,那家伙虽然是百盛财团的继承人,不过,好像并不在百盛上班,这都在三十好几的人了,又带了助手,肯定有自己的工作。 可他能干什么工作呢? 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男人,衣食住行,都那么的精良,有保姆,还配两个助手,出入全是高消费场所,他哪来这么大的经济能力啊? 菁菁只说他靠分红过日子,真要是那样的话,他的气质不该这么的高深莫测。 米娅挺想扑上去问的:“季先生,请问你认不认得桑梅?” 如果这事放在几年之前,可能她会这么做。 可是现在,她在社会上阅历了这么多年,心下很清楚,单刀直入,只会打草惊蛇。 如果他真和桑梅的死有关,可能存在的线索,就会被他警觉的抹净。 这不是一个普通男人,一个能养得起助手和厨子的人,一个被本市小霸王奉承的人,圈子够大,势力也必然很大。这样的人,是极不好对付的。 “哦……”米娅笑应,没再多问什么,以免惹人注意:“那行,有事咱们再联系……” 就这时,一声开门声响起,有人叫了一句:“我们回来了……” 米娅收拾着资料,正准备离开。 毫无预兆的,一只金灿灿的超极大狗突然冲她奔了过来,蓬松的尾巴摇了两下,一对前脚立起,架到她肩上,嘴里汪汪叫了两声,就像在打招呼一般,紧跟着,巨大的舌头往她脸上一卷而来,带来一阵腥潮,也吓得她尖叫出声: “啊……” 脚一软,生生就被扑倒在了座位上,手上的电脑以及资料唏哩哗啦全落到了地上。 钱大姐也吓傻了,想要拉住狗链,可根本拉不动。 门口站着的溜狗人也傻了。 季北勋闻声从书房出来,看到一向高冷的狗狗居然在对一个陌生人“摇尾乞怜”,就像吃了兴奋剂,笑歪了它那张荫荫的狗脸,目光不觉一深,低低叱叫了一声: “可可,坐下。 16,狗狗喜欢她 非常简洁的一声命令,米娅发现身上的庞然大物,当真乖乖的将它毛毛的爪子收了回去,蹲坐到边上,用一双极为无辜的黑眼珠盯视着。 靠,明明是孔武有力的巨兽,却在那里卖荫,能别这么无耻么? 米娅惊喘着瞪着它:这一主一犬,怎么都爱这么吓人啊? 平日里她本来就怕狗,那种毛茸茸的小东西,最爱缠脚,小的时候,她常常被狗狗绊倒,长大后还被恶犬咬伤过,今天却被这样一头大狗扑倒舔了一脸,害怕是一种潜意识内的本能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家里有客人。” 门口看傻眼的铁镜跑了过来,看了看眼前这不宿之客,更惊讶的是可可的表现: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珠,深深的凝睇着米娅,咧嘴笑的那么开心,为毛?没见过美女吗? 季北勋则靠在书房门外头,盯视着看:“你怕狗?” “是啊是啊……一朝被狗咬,十年怕见狗……它不会再扑上来吧……” 米娅一脸惊怵。 “可可不咬人。” “那就好……那就好……” 米娅松下一口气,捡起包包和资料袋,和钱大姐道了一声再见,绕开那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巨兽,往外走。 谁知可可见了,立马一跃而起,汪汪汪叫着,追了出去,吓得米娅再次尖叫逃跑。 “可可,回来……” 季北勋再度叫了一声。 可可猛的刹住脚,转头睇着他汪汪了两声,又回头望望外面,呜呜呜的在原地绕了两个圈圈,似想抗命。 “可可这是怎么了?” 铁镜也怪叫出来:“它这是想留住米律师,不想让她走吗?什么情况啊?平常时候,可可没这么焦躁过啊,一向爱扮高冷,今天这是怎么了?” 季北勋一脸深思,走过去措了摸它那光亮的毛发:呵,居然还闹情绪了,趴在地上,呜呜呜直叫,显得很不满。 他没说什么,转身把可可牵进了书房,关上门后去找笔记本,折回时,他发现可可神情恹恹的趴着,一副我很忧伤、你别来烦我的小样儿。 “可可,你认得她?” 笔记本上放着米娅的照片。 可可一看到照片,眼睛唰的就发光,马上叫了一声:“汪,汪汪……” “喜欢她?” 可可再次叫了一声:“汪,汪汪……” “为什么喜欢她?” “……” “你怎么认得她的?” “……” “是六年前认得的?” “……” 可可眼巴巴望着,将下巴贴着地板,只有呜呜的叫,眼神很委屈,好像在说:“搞什么?这么复杂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季北勋转头轻叹,摸摸它的头:“都说你是智商最高的狗,怎么跟我这么多年,还是没把外语学好?” “阿呜……汪汪……” 可可马上跳起来,把脖子上白色的毛毛全眦了起来,凶悍的不得了,似乎在怼:“你这疯子,欺负我是狗是不是?狗能说人话那还是狗吗?你倒是试试说狗语看……” 季北勋见可可发飙,不觉弯了弯唇,眼神变得深深的…… 可可认得她,他却不认得。 呵,这当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17,冤家路窄 米娅去买了一瓶纯净水洗脸,先是预见被吻,然后是梦见被吻,紧跟着被他的狗舔,靠,她和这一人一犬八字相克吧…… 这份坏情绪,她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下去。 不不不,她不能被影响了心情,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将工作很好的进行下去。 “什么?你要我去做人证?” 下午,米娅在一家超市找到了钱雪珍嘴里那个男人——一个中年汉子,是个搬运工,听得米娅来访的原因之后,不觉怪笑出声。 “对。” “你知道我和许大钟是什么关系吗?我们是从小到在的哥们,你让我背叛他来帮钱雪珍?可能吗?” 米娅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有她的想法: “既然你是熟悉他们的人,就该知道钱雪珍这日子过得有多不容易,你觉得一个男人打一个女人是对的吗?” 这反问让汉子很不耐烦:“不管对不对,这是他们家里的事,我管不着。走开,别防碍我干活……” 走道上,米娅拦着就是不让:“杨先生,听说你也有妹妹,且兄妹俩关系很不错,我想请问一下,如果是你的妹妹被人这么暴打,你这个做哥哥的会不管不顾吗?” “是我妹妹我当然管,但钱雪珍不是我妹妹,她被打,我要管什么闲事?我告诉你,律师小姐,钟家的事,你还是少管,管多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不同情那女人,但你要明白一件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事。这世上的人,谁都不乐意因为帮了别人而连累了自己。特别是作证这种事。吃力不讨好,谁愿意干……让开让开……” 汉子脸上横出恼火之色。 米娅神情一凛:“什么意思?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自己?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了。” “哎,你烦不烦啊?” 汉子都吼了。 “你说清楚了,我就走。” 米娅张开双臂坚持要答案,态度无比的坚决。 汉子瞪着一双怒眼:“你再不走,我可要打人了。” 米娅可不怕,指着走道上方:“这里有监控,打了人,你就得负法律责任。” 把她吓走,门都没走。 汉子为之气结,搞法律的果然难缠,要搁平常,一般女人瞧着他凶相毕露的模样,只会避着走,哪会这么缠着不放的。 “那你信不信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揍你一顿。” “杨先生,只要你说服了我,让我理解了你的难处,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否则,我会天天来找的。” 她怀有的就是这样一种锲而不舍的意志。 汉子抓了抓头皮,算是被她打败了:“行行行,那我说了以后你就别来烦我了知不知道。” “一定。” “许大钟有靠山,而且那靠山大得不行。盛市米氏集团的苏筱茹夫人是他亲戚,米家在官衙那是有人的。你要整他,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就连吊销你的执照都不是难事。之前那钱雪珍不是没闹过离婚,最后没离成,全是因为没有人敢接她那案子……现在呢,你要是想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就赶紧丢了这个烫手山芋……避开那女人有多远就多远……” 这话,听着像是忠告。 米娅顿时僵在原地,倒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这个米家,曾是她从小长大生活过的地方,也是给过她可怕屈辱的地方。 那苏筱茹正是她名义上的婶婶。 呵,世界怎么这么小? 避开米家这么多年,终于又要对抗上了。 18,霸气反击 一无所获,回到律所楼下附近,米娅思绪联翩,神思有点恍惚,记忆里那些不堪的往事就像昨日发生的一般,在眼前闪过,扰到了她的情绪。 小的时候,她是米家的大小姐,爷爷疼,奶奶爱,爸爸惯,妈妈宠,是个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女,后来,还交了一个出色的男朋友。 可是,有朝一日,妈妈惨死,自己变成了来历不明的私生女,男朋友成为了毁灭她人生的利刃,最后,她还被车撞坏了脑子…… 痴痴傻傻两年后,她好不容易好了,重新上了学,读完了法学院,成为了律师,那些阴晦的过去,渐渐的远去了。 未来,她要靠自己越变越强大,那些耻辱,她总会去讨回来的。 “你就是钱雪珍的律师?” 公交站台,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有人截住了她。 米娅收回游思抬头,是个陌生女人,三十来岁,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油漆桶。 “你是哪位?” 她警惕的望着。 女人冷一笑: “叫你吃饱了多管闲事,这全是你自找的……” 说话间,女人挑掉桶盖,就要泼过来。 米娅一惊,身子轻轻往后一扬,一退,轻易就闪开了,那些液体啪的一下全倒在了地上。 站台上,其他人都惊呼着躲闪开。 女人见泼不着,愣了愣,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的灵敏。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在她还没反过神来时,米娅扔下手上的包和文件,扑上前一个利索的小擒拿,就将她的手反扣后背压到了地上。 “呀呀呀,疼疼疼……” 女人发出一阵惨叫。 米娅故意又在手上使了重力,叱问道:“你是许大钟派来的警告我的?” “是是是……”女人哀叫:“疼死我了,快放开我。” 米娅没理,继续厉声喝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规定,以恐吓手段威胁他人人身安全者,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500元以处罚款;以恐吓手段破坏社会秩序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寻衅滋事罪,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怎么样,要不要我直接送你去坐牢……” 法律条款无比流利的吐出,那女人一听,脸色顿时惨白,连忙讨饶:“别别别,主谋不是我,不是我,美女律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疼,疼啊,我这胳膊要废掉了……美女律师,我刚刚泼的是水,而且也没泼到你……饶了我这一回吧……” 边上群众皆忿忿不平起来: “这什么人,什么素质?大冬天的,泼人水?” “对啊,送派出所,有毛病。” “还好是水,要是硫酸那还了得……” 米娅却放开了她,手一松,由让她栽在那滩脏水里,寒着一张俏脸道:“回去告诉许大钟,我要不把他弄进牢里,这律师我就不干了……” “知道了,知道了……” 沾了一身脏水,落一身狼狈的女人,爬起来屁也没放一个,就跑了。 *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陆虎,车窗半开,季北勋目睹了这一幕,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女人使的小擒拿是他独创的。 可她怎么会使? 而且使得居然还这么漂亮? 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教她的? 19,她想用法律扶弱锄强 逃跑的女人,名叫许大芳,是许大钟的妹妹,被抓疼了手后,她苦着脸,恨着叫着跑去了哥哥面前发脾气。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善茬。我的胳膊肘差点就被她给卸了……许大钟,我告诉你,这种倒霉运的事以后别再让我干,哎哟,真是要疼死我了……” “没用的废物。” 许大钟叼着烟,没一句安慰,还瞪起了妹妹。 许大芳受不了了,就像点着的爆竹似的跳了起来:“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吓唬她,一声不吭把人弄残废了才算你狠……” “老子杀人放火的事都干过还怕她?”许大钟直拍桌子,把身边几个手下吓了一大跳,脸色发狠:“这一次,只要让我逮住那个贱女人,我一定让她成为失踪人口。” 许大芳暗暗吞口水,对这个哥哥还是很忌讳的,没办法,他太能打了,身边又勾结了一批混混,一不顺心就干坏事。她也是没办法才被逼着去警告那女律师的。 “小邬,钱雪珍那臭娘们在哪,找着没有?还有那个护着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 许大钟恼火的问坐在边上的人。 “还没找着。只知道报案的人叫铁镜,也不知是不是化名……一时没什么头绪……” “妈的。这么一个婊子,居然能勾搭上那么一个男人,那男人到底图她啥,敢来给她出头。要被老子查到了,一定干死他们……” 他怒发冲冠,一脚就把一只椅子给踩坏了,恶狠狠的眼珠子在翻腾着,半晌心下有了主意,对他的手下叫喝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去,把那个女律师给我盯紧了。晚上趁她落单的时候,把她弄来……我就不信,她会不知道她的委托人住哪。把她打怕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招的?” “明白,我去盯着……今晚上一定好好侍候那女的。” 小邬站起,往外去,语气很是横。 * 同一时间,米娅打了一个喷嚏,感觉脖子上凉嗖嗖的。 被人恐吓威胁,她遭遇过几回,倒不能说她不怕,刚入行时,师父就和她说了,做律师搞不好就会被人记恨。一场官司有赢就有输,利益关系很大的话,难免会被输的一方惦记上。 可她还是想做律师,记忆中那是母亲的梦想。 另有一个原因,她希望未来有一天,她可以为母亲洗脱冤屈——多年前,母亲惨死时身上还背着一个罪名:泄露公司机密,致令米氏损失惨重。 她不觉得母亲是那样的人,畏罪自杀,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母亲那么开朗的人,怎么会弃她及年幼的弟弟于不顾,而选择自我了断? 可惜那时她出了事,没办法为妈妈申诉,其实,就算她没出事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时的她,只是法学院一个二年级的学生,离开了家族这顶保护伞,谁会为了她去得罪米家? 所以后来的她毅然决然做了律师。 一,但为了母亲翻案,恢复名誉。 二,她想用法律扶弱锄强,平天下不平事。 20,意外之吻 从律所出来,已经七点半。 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米娅冷的直搓手心。 肚子有点饿,她想吃晚饭,走过拐弯处,进了一个弄堂,那边有家夜宵店,是对老夫妻开的,味道还不错,她喜欢吃他们家的牛肉面。 才走进弄堂,几辆摩托车发“呜呜”的摩擦地面的声音,自身后冲刺过来,速度听上去很快。 她忙往边上闪,站定往后望,一共五辆摩托,钻了进来,却没有往前去的意思,而是左右夹击,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呼呼的冷风卷着,雪粒打在脸孔上,又冰又疼。 这些人一个个全戴着头盔,根本看不出是谁,而摩托车都没有牌照。 但米娅还是能猜到的:肯定是许大钟那伙人。 呵,那人渣,打了人还这么嚣张,现在竟然一而再的来威胁律师,他们那胆子也真是够肥的呀…… “把这臭婊子给我拿下。” 呼呼的北风中,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下了命令。 其中四个,从车上下来,手上都拿着电击棍,似想活捉了她去。 米娅不想和他们废话,将包包斜挎,先发制人,一脚踹过去,稳稳当当一脚打落了那人手上的电击棍,那人发出一记惨叫,抱着拳头在原地直跳。 另三个围了过来,不约而同分别从不同的方位往她身上刺过来,她用手架住对方一人一手,又以脚踢中对方一人一腰,却躲不开第三人击向她另一只手的那一棍。 电流穿过身体,酸麻的疼痛感传来时,所有力量好像都被抽了去,双脚就像踩在棉花上…… 唉,她那点防身术,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管点用,想对付几个人高马上又会打架的男人,手上还持着武器,那就有点难以自保了…… 身边正好有一根电线杆,米娅本能的往上靠,感觉整个人在往下软下,左右环顾,因为天气恶劣,地点又偏,根本就没有居民走过,心上暗暗叫苦。 “臭裱子,让你多管闲事。” 其中一个挥舞着电击棍,又想往她脸上来一记。 要是再挨上一记,今晚上她就要彻底栽在他们手上了。 “以多欺少打女人,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一个无比清冷的嗓音伴着雪花卷了过来。 米娅转头望过去:明亮的路灯底下,来了一个黑呢风衣男子,高领毛衣撑着捂住了大半张脸孔,没扣扣子,双手插袋,不疾不慢,徐步走来,背光,看不清楚那人表情如何,但是,那嗓音她是认得的——是季北勋。 怪了,怎么又遇上他了? “妈的,又是你,呵,还真是踏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狗杂种,我的家务事要你来管?今天我要不把你打个半死,我就不姓许。兄弟们,先干死这杂种……” 一直在边上看着的许大钟发出狠话,五个人极有默契的围了上去,速度极快。 然而让许大钟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们这个打架从未输过的五人帮却在眨眼之间被那个赤手空拳的家伙,一个个狠狠的全给撂倒在了地上,惨叫声那是此起彼伏…… 米娅看得目瞪口呆,嘴里止不住倒吸冷气。 这这这这家伙,怎么这么厉害啊? “杂种?” 季北勋用夺来的电击棍指着那人的胸口,眼神阴冷的足能让人打起寒颤: “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么骂过我……” 一棍击下,直接就将人给电昏了。 雪,越变成了鹅毛大雪。 他扔下电击棍,看到靠着电线杆的女人在摇摇欲坠,身子不断的在下滑,也不知为什么,就急步跨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带,他正好弯着腰,露出了嘴,而她迎面而上,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唇,贴上了他的唇。 靠,原来之前预见的吻,是个意外? 21,惊乱,又一个预见 一切发生的太快。 始料未及的亲密接触,令季北勋不由得愣了愣。 当柔软的触感,夹着暗香来袭,莫名就悸动了他那颗冷硬冰封着的心脏。 出于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他飞快的转开,而她因为他的一拉撞到了他肩膀上。 米娅一动不动,已经完全惊呆。 不光因为这个吻,更因为他抓住她手时,她的脑海里又闪现了这样一个预见:一张白色的床,她和他同床共枕,被他拥睡在臂湾上…… 啊啊啊…… 这……这什么情况呀? 一会儿吻她,一会儿睡她,这这这这个男人,将来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惊乱的想推开这个不干不净的家伙,可是,使不出任何力气来。 此时此刻,她与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她整个儿靠在他怀里,哦,不,是完完全全贴着他;他的手,则稳稳的托着她纤细的腰,正低头看,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他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冷冷一如现在这见鬼的天气。 为此,她的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 都说,人与人之间相遇是需要缘份的,有些仅仅是错身而过;有些会相遇多次,而后各奔东西;有些会纠缠一生一世;有些本来很熟,慢慢就走散了…… 而眼前这位与她分属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各有各的生活轨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却在这几天里多次遇上,且生出了这样一种奇怪的交集,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缘份呀? “米律师,刚刚只是一个意外。我无意冒犯你。” 短时间的沉默后,他一脸正色的解释。 明明是花花公子却要扮演正人君子。 偏偏米娅没办法指责他,双颊止不住发烫的同时,还得认定这个说法:“我知道。” 心下却要郁闷死。 如果现在她可以行动自如,一定第一时间去洗嘴巴——脏死了,而他居然是一脸“我被你轻薄”了的神情。 靠,是她被他弄脏了好不好…… “自己能走吗?” 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我试试……你让我缓缓……” 米娅撇开头,憋下那团无名怒火,很想站直,可是脚太不争气,没稳住,又撞了上去,脸孔还在他脖颈之间蹭了蹭。 哦,见鬼的,真的是太狼狈了,她怎么能和一个花花公子黏贴成这样? 别人要看到了,肯定会以为她是那种想攀高枝的虚荣女人。 季北勋的神情也跟着古怪了一下。 被一个女人黏着,不是第一回,通常他会冷冷把人叱开,像今天这样主动去扶,主动去抱,还被“强”吻,这是出娘胎第一次,记忆当中貌似没这样的陌生经验。 当柔软的女性身子在他怀里蠕动,当独属于这个女性的暗香幽幽然沁入心脾,他竟没有将她推到地上的想法,而是稳稳的拢在了怀,为什么? 鬼知道。 “这里太冷了……” 季北勋努力忽略掉心头那莫名衍生出来的异样感觉,抬头往前面看了看。 不远处,有个小店面,里面亮着灯。 “不能走是吗?” “嗯……你让我再缓缓,缓缓就可以动了,呀……” 这个男人没任何说明,二话没说,就将她拦腰抱起。 米娅呀然惊呼,整个人腾空,娇俏的脸孔呼啦一下烧了起来。 22,她是个离奇的案子 靠,流氓,放下本姑娘,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这么抱过呢,你怎么可以抱我,怎么可以? “季先生,请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想和他划清界线,喊得有点急,心下暗暗腹诽。 他没理,只大步往前去,稳稳扔下一句:“铁镜,报警。” “收到。” 身后,有人在答应,是那个溜狗的男子。 她没看到的是,铁镜一脸惊呆的样子,他手上拿着手机,刚刚把刚刚小律师被欺负、老大挥拳救美以及出人意料的公主抱,整个精彩的过程给录下来了。 铁镜很清楚的记得:老大这几年完全没有亲自动手打过人的记录,至于公主抱,那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一直以来,女人一直是他不愿沾边的动物,抵触的很,以至于害得他们这些部下都快以为他生理有缺陷了。 此刻,他不觉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金刚石也懂怜香惜玉了? 老天这是要下红雪了。 他想着想着,笑了。 这绝对是奇迹啊…… 而米娅这边,虽然她不了解季北勋,但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他人违逆的男人,在自己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她只能忍耐他的“助人为乐”。 * 涂记汤面店。 “哟,这不是小米吗?,这是怎么了呀?” 季北勋抱着米娅一进小吃店大门,店主老板一眼就看到了,先是一怔,继而扯着笑容迎上来关切的询问起来: “是下雪路滑摔倒了吗?” “嗯,只是扭到了。” 原因太复杂,坐到长凳上的米娅不想过多解释,含糊应了一句,内心情绪奔腾,一口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那温软的触感在脑子里散不去,而冷静的内心已然怄得想吐血,她一再的告诉自己: 那不算吻,绝对不能算。 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可不管她如何不承认,它碰到的地方太尴尬,想忽视都难。 “哎呀,小米,这位是你男朋友吗?长得真是又高又帅,怪不得你会看不上那个小陈,小陈那修车的哪配得上你,这位好,又这么体贴你,小米好眼光……” 老板娘无比热情的冲米娅直竖姆指:“来来来,小米男朋友,这边坐……” 正自烦躁,听得这话,米娅不由得狠狠抽了抽唇角:“……” 老板娘那是什么眼光呀,这种男朋友,像她这样的哪消受得起。 “老板娘,他……” “老板娘,照米娅平常吃的习惯来两份。” 男人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辩解。 咦,是她错觉吗? 他这是故意不让她解释吗? 还有,像他这样的贵公子,怎么吃得惯路边小吃? 这一身的名牌,和这小店的格调实在不搭呀? 米娅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屈尊? “好嘞,稍等啊……” 老板娘欢快的答应着。 季北勋在米娅对面坐了下来,目光在她那张娇艳欲滴的唇上瞟了一眼,而后闪开:那份柔软,还挺让人——遐想的。 呃,竟有点想入非非! 他不觉好笑:女人等同于麻烦,他喜欢井然有序的生活,才不要给自己找个麻烦,坏了自己的好日子。 之所以特殊对待她,只因为她是一个离奇之极的案子,而他想破案,仅此而已。 23,看不透他 曾经的米娅,是个出身富贵的千金大小姐,穿的是名牌,吃的是特供,住的是豪宅,出入更有私车接送,认得的全是有权有势的人;如今的米娅,退去华丽的出身,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者,没人脉,没靠山,有的只是满肚子的法律常识,以及阅人的眼光。 这几年她看人方面绝对是精准的,尤其在她拥有了预知能力之后,偶尔会和利用和客户握手的机会,用以窥视未来,以确定那案子该不该接,能不能赢。 米娅之所以能在光大立足,一是源于导师的介绍,二是她给年立涛带来了好运——自从她来了律所后,年立涛接的案子、但凡让她参予进行调查收集资料的,一个都没有败诉过。 这得归功于她可以预知未来,也因此她可以更好的出奇致胜。 可是,面对季北勋,她却看不透他: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晚上,他最该待的地方是酒店的温柔乡,或是在夜店狂欢,怎么就出现在这种低三下四的路边摊上,对着她这个陌生人打算吃一碗不起眼的牛肉面。 传说中的他和现在的他,完全对接不上。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 桑梅之死和他又有怎样一种厉害纠葛? 而在一再出现她和他会有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的预见之后,她的心,一边惊慌着,一边又好奇着,那会是怎样一种发展? 直觉在告诉她:他们之间会越来越复杂。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有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所以心头难免乱乱的。 她不喜欢乱,她喜欢做任何事有计有划、有条不紊。 * 很快,两碗麻辣牛肉面下好了,辣酱放得很重,牛肉、香菜、香干豆铺在面,空气里弥散着浓浓的辣味。 平静下来的米娅看到季北勋抽了一双筷子在手,而后盯着那豆子好一会儿,剑眉一挑,低低叫道:“老板娘,给我一个小碗。” 一个小碗被送了过来,他执筷将那些豆子一颗颗挑出来,放到了小碗里。 居然挑食。 她不觉囧了一下:那些豆子是这家的特色,咬上去嘎嘣脆的,可好吃了,不吃真是太浪费了。 “哎哟,你们俩还真是绝配,一个不爱豆子,一个爱豆成狂……小米,你男朋友不吃,你吃……” 老板娘笑着将那些豆子全倒到了米娅碗里。 季北勋无语而瞪:“……” 米娅一脸黑线,只得干干一笑,头皮发麻的打起圆场:“呃,这样也好,省得浪费……” 压下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她想吃,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现在都快八点多了,可是手使不上力,倒是对面那家伙,滋溜溜吃得那欢啊! 哦,重点在这,重点是,她吃不了,只能干瞪眼,流口水,这这这这也太惨了吧…… “咦,小米,你怎么不吃?” 老板娘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哦,我,我的手摔麻了,缓缓,缓缓就吃……” 她动了动手指,好郁闷。 可能是因为天太冷,小店里没其他人,很安静,因为嘴馋,肚子咕噜噜直叫的声音一发出来,响到让在场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老板娘笑了:“哟,看来真是饿厉害了。” 米娅尴尬的涨红了脸:唉,今天,是她的出丑日吗?早上被狗吓得屁滚尿流,晚上再度形自毁,丢人丢到姥姥人了。 24,喂她吃面 季北勋一直默默吃着,也知道米娅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他,不知在思量什么,自然有听得她肚子叫,竟一点也不觉这很不雅,反而觉得看着她发囧,怪有意思的。 这个女人,平常看上去很严肃,眼神太过于冷静,这会儿面红耳赤的,倒是有了几分烟火气。 “哎,小米男朋友,别只顾着自己吃啊,给小米喂几口啊……这丫头啊,做事拼得不得了,几乎每天都这么晚吃饭,你这当男朋友的,要多多疼她才是,这要是把自己的身子给整坏了,将来生孩子就辛苦了……” 老板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咳咳……” 季北勋正在喝汤,因为这句话,呛上了。 真是够要命的,这位大姐这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先是把他想像成了某人的男朋友,然后,又让他喂某人吃东西,最后连生孩子的事都给联想进来了。 要是换作其他人这么误会,他早翻脸了,他的孩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的,可为毛今天他不想澄清? 米娅整个人僵住,整个儿欲哭无泪啊:大姐,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搅和了呀? “老板娘,其实我们……” 不是啊…… 后面三字没机会说出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忽就绕过来,坐到了她身边,还端起了她的碗,把面条挑了挑松,卷了一筷子,喂到了她嘴边,薄唇上还勾出了一个弧度: “来,我喂你吃,饿坏了会让人心疼的……” 季北勋发誓,这种暧昧不明的话,他从来没说过,但今天,他非常邪乎的对一个才认得不满两天的女人说了,纯萃是为了捉弄:她想说清楚,他偏不让,至于原因,谁知道。 米娅呆住:这什么情况啊,莫名其妙就被调戏了? 他们可一点也不熟呀? 老板娘扑哧笑了:“小米,快吃快吃,男朋友喂的一定得吃,你这一次要不吃,下一次他就不乐意了。男人宠女人,就得一步步养成……” 米娅快要抓狂了:老板娘呀老板娘,你就别来凑热闹了,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不是啊…… 想说明,必须得说明。 偏偏那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抢先一步又把话茬给接了去:“真不吃?你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好用。等恢复知觉这面就糊了冷了。你这是想吃糊的,还是想等一下再劳烦老板娘给你另外做一碗?” 这不是关键好不好,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喂她?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说白了就是:两个不知对方底细的陌生人。 试问,两个陌生人若在路上,会因为对方遇上麻烦了就抱人家去就近的小吃店取暖,会在对方进不了食时,喂对方吃东西吗? 不,绝对不会。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好人。 特别是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坏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季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想,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吧……说说你的来意吧,这次,钱大姐的案子会交给光大,你应该是冲我来的对吧!” 此时此刻,米娅那双冷静的美眸,透露出的是一股洞烛人心的睿智。 25,是日行一善,还是耍流氓? 这季北勋是第四次见到米娅,但前几次,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对话,因为这句话,他不免生了惊讶,眼神跟着变得异常尖利,恨不得立时立刻看穿了她。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冲你来的?” 不动声色,他反问。 “直觉。” “直觉?” 季北勋咬着这两个字眼。 “咕咕咕……” 她的肚子再次惨叫得厉害。 绯色又一次抹红了她的脸。 他则扯了扯唇角:“看来你的肚子在抗议了,先吃面吧,吃完我们再说话。” 米娅:“……” 这家伙这是执意要喂? 为毛? 作为一个资深花花公子,身边莺莺燕燕必是无数,那些精致的名门小姐,或是知名影视名星看腻了,偶尔找个底层的小平民玩玩,图个新鲜? 不该啊! “我……” 她才吐出一个字,他就把面塞进了嘴里,还气定神闲的解释道:“快吃,你不累,我这样双手吊在半空可要累了。” 好吧,都到嘴里了,再吐出去就不文雅了。 那就吃吧! 只是老板娘放的辣子太辣人了,直辣得她脸孔止不住发烫,看上去肯定是害羞了。 事实上,她的确很不自在。 记忆当中,自从学会吃饭就没让人这么喂过,以前被父母宠爱着时,她就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孩子,后来离开米家,她学会了自立更生,何曾被人这么服侍过,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有可能害死她好朋友的男人。 边上,忙完另一个生意的老板娘,回头时看到了这么一幕,不觉低低一笑。 这对年轻男女,一个长得精致,是个素颜美女,浑身上下透着知性美,一个高大威猛,衣品非凡,是个不苟言笑的型男;一个羞红着脸的努力吃,一个眉目舒展的喂,画面怎么这么讨喜啊…… 她忍不住了,悄悄拿出手机就将这一幕给定格了下来。 铁镜正好进来汇报警车来了,一踏进来下巴差点脱落: 什么情况啊? 老大居然在喂女人吃面? 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小吃店内,米娅狼吞虎咽,终于把面吃完了,脸蛋红成了猴子屁股,正想把话题拉回来,季北勋忽扯了两张纸巾,毫无预兆的替她抹起了嘴…… 她再次傻了…… 靠,这家伙这到底算是日行一善,还是光明正大对她耍流氓? 四目相对,她面红耳赤,他却一派慢条斯理,好像做这一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正常个屁。 “季先生,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郁闷啊,被这么揩油后还得说谢谢,真是天理何在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你不用太在意。” 季北勋扯了扯唇角:这女人排斥他排斥的厉害,嘴里却还在道谢,这份矛盾,怪好玩的。 米娅把脸侧了过去,心头气结:第一次被男人抱,第一次被男人喂,第一次被男人擦嘴……这个杀千刀的占了她这么多第一次,却说不必太在意?奶奶的,太不像话了。 她憋火啊,可转回头时却已换上了得体的微笑: “季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26,我对你很感兴趣 季北勋点了一根烟,靠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神情高深莫测,眼神幽冷诡谲:“我对你的确很感兴趣。” 直觉应验了。 此人当真是冲她而来。 可是…… “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是能让您感兴趣的?到昨天为止,我们甚至从没见过面。” 她无比冷静的反问着。 “米律师,你就这么确定,我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吗?” 男人的目光凝了凝,青缭缭的烟气里,冷峻的脸色,半明又半暗的,神秘的不得了。 “你……什么意思?” 她问的谨慎而小声,问的同时还联想了一下: “难道……我们以前见过?” 不可能啊,若见过,全无半分记忆那就太灵异了。 “或者,你可以再细细想一想。比如说,六年前。” 季北勋吐出烟圈后,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研究着她:神情很坦然,不像是在说谎,于是,他好心的作了建议,希望可以从中挖掘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 “六年前?”重复着这三个字,她一边回忆着:“那时我该认得你?” 那一年是她人生当中最混乱的一年,难道是因为太过于混乱,以至于…… “六年前你出过事对不对?” 这倒没错。 咦,不对。 “你调查我?” 米娅不由得眯眼,心下隐隐生了不快。 “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在哪个地方出的事?送的是哪家医院?谁是你的主治大夫?什么时候康复出的院?出院之后长达一年半的时间,你休了学,但却失了踪,请问,这段日子,你干什么去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被扔了过来,尖利的语气是那么的咄咄逼人。 米娅好一番心惊肉跳,这人这是想干什么? “季先生,你不是警察,我也不是涉案人员,请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隐私?” 不知不觉,她的声音当中带进了恼怒。 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会本能的想保护自己,会害怕自己受到伤害,米娅的眼里不由得就聚集起浓浓的戒备。 “还有,如果我们之前当真素不相识,今天只是这两天里的第四次见面,那为什么你的言辞里会有敌意?” 他再度质问,两道冰冷的眸光,凌厉的逼视,令她莫名心生惧意。 米娅自认是一个胆大的人,从事的又是法律工作,所以,惯爱用法律来悍卫自己的权益,莫名害怕一个男人,那还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但是,敌意的话,她的心里还真是有的。 “我怎么会对季先生有敌意?我只是不明白季先生为什么对我的隐私这么感兴趣?” “这个原因你不必知道。” 语气真是嚣张之极。 米娅忍不住对视了回去:“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要具实以告?季先生是个大有能耐的人,想来调查个把人的事,应该很容易做到……何必屈驾来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查?” 他一脸高深的反问:“但是,关于你失踪一年半之间发生的事,全被人为的抹去了。也就是说,那段时间,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你发生过什么。” 27,谁会没事抹掉她的过去? 什么? 竟有这种事? 她呆了呆,一脸震惊,眼底跟着泛起层层疑惑。 “米小姐,你的出事记录,住院记录,出院记录,以及你出院后的居住在哪里,以什么为生,这些信息都不存在,你不觉得这件事特别的离奇吗?” 季北勋目光深深的睇着,空气里一缕缕青烟在幽幽荡荡的飘着,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她的神情在告诉他,对此她也深感意外,由此可见,人为的抹净与她无关。 从他对她的观察来看,也应如此。 但他还是一字一顿的问了这么一句:“为什么要抹掉那段历史是我现在想知道的。你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 怎么解释? 关于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与她,是黑暗的,更是混乱的……也是记不分明的…… 她回过神,强自冷静着,眼神冷冷的反问过去: “季先生,光大律所只是接受了由你委托的钱大姐的离婚案,而你现在询问的是我的个人隐私,请问,我有什么义务必须和你解释清楚?” 嗖的,她站了起来。 咦,她可以动了,只是脚还有点软,手指仍有点僵。 季北勋将烟蒂碾灭在餐桌上的烟灰缸内,针芒似的眼神扎在她脸上定定的看着,没理会她的质问,而是自顾自继续往下说道: “据我了解,你当年休学的理由是生病。后来是和你一起生活的是你姥姥。既然你不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那你姥姥应该是清楚的。OK,我知道了,回头我会找机会去拜见一下老太太的。虽然老太太现在住哪儿,我还没查到,但来日方长,我不急在一时。” 那种誓不罢休的气势,令为娅大皱其眉。 “季先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因为,他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他没作答,只挑了挑眉,脑子里闪过那张结婚照:现在他有点怀疑上面那笑得灿烂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如此不苟言笑,谨惕性这么高,不太可爱啊…… 说这番对话时,铁镜就在门口,他听得分明,心下惊讶极了,怪不得老大收集的资料上其中有一年半的时间间距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原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被人为抹去了,手段高到连老大也查不出来。 可问题是老大为什么要查这些呢? 正当气氛紧张,门口出现了一个民警,敲了敲门板问道:“你们谁是受害者?请跟我到派出所做笔录……” “哦,就她。” 铁镜冲米娅一指,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谈不下去了。 * 漫长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米娅从派出所回到家,已经十一点,整个人又疲又累,她把自己扔在床上,脑子里就像放电影似的,回放着今天发生过的事,季北勋说的话,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着。 为此,她有点抓狂,坐起,狠狠的撸自己的头发,想不通。 这怎么可能? 谁会没事抹掉她的过去? 28,她好奇:曾经发生过什么 偏偏,她根本没办法回答他问到的那些问题:事故地点,住院地点,疗养地点…… 四年前,当米娅从一片混沌当中清醒过来时,记忆是不连贯的,也是残缺的,周围的人,她只认得姥姥,直觉告诉她的:那位老太太是她唯一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人。 姥姥因为她的突然清醒而又哭又笑,情绪很大,似乎做梦也想不到她会好转,连医生都说这是不可能的奇迹。 “姥姥,我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她曾这么问过,对于空白的时间里自己经历过什么,她多少还是怀着一些好奇的。 姥姥的回答是:“之前,你出了车祸,疯疯颠颠的,姥姥带你出去看病看了足足有一年多,还好,你总算好了,要不然,我怎么向你妈妈交待?” 车祸前发生过什么,米娅是有记忆的,车祸后发生了什么,姥姥只字不提。 她也不问,因为觉得那必是一段不开心的历史,如今既然好痊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她又没记住,那就别刻意的去挖了,活好现在的生活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换而言之,那些问题,能作权威解释的人,不是她,而是陪着她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姥姥。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她拥有了预知未来的异能,同时,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运动细胞突然就发达了。 此时此刻,米娅很想打电话问一问姥姥,季北勋会这么刻意的提及,想来那段日子里发生过很重要的事,而且和他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他也不会屈尊来找她。 可看看时间,已经很晚,她只能忍下,舍不得去打扰姥姥的正常休息。 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周日的时候回一趟姥姥家,当面问姥姥比较合适。 如此下了决定后,她去洗漱,准备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是菁菁的来电。 她忙去接了。 “喂,娅娅你个工作狂啊,还没睡吧……” “嗯啊……刚回来。” “啧,你那边办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呀?这么拼?” “错,我是一直很拼。你干嘛?是不是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 “嗯啊……我哥给打过电话了,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还得等对方安排……” 米娅松了一口气,这是今天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 “你说什么?何家那小子要我卖个人情见个女人?” 第二天清早,季北勋才吃完早餐,正在书房看米家那个案子的情况介绍,铁镜给他送了一杯茶进来,说了一句话,令他不由得抬起了头:“铁镜,你当我是吃饱了撑着?” “老大,等我把话说完再训好不好……我会答应当然是有原因的……” 铁镜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出去。” 季北勋面无表情转头看电脑屏幕。 “如果那个女人是米娅,你也完全没兴趣?” 铁镜打赌,这个女人的名字,对他们家老大的吸引力绝对是致命的。 果然,他赌赢了。 季北勋目光一动之后,抬起了头。 29,季北勋就是神探天眼 铁镜很想从老大的面部表情上发现一些蛛丝蚂迹,可惜啊,毫无收获,他的面色一如平常的沉静,不过,还是淡淡发了问:“是米娅想见我?” “正确来说,米娅想见的人是身为天眼国际侦探社社长的Allen先生。老大,你是知道的,何以权的妹妹何以菁是米娅的闺蜜,米娅是通过何以菁向何以权传达了这个请求……如果你不想见,得,我马上打电话回绝……” 铁镜轻轻一拍桌面站起调头就走,心里则默念着:“快叫住我,快叫住我……你对她肯定感兴趣的对不对?” 可惜季北勋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只是深思,并没有叫住他。 出了书房后,铁镜一脸郁卒,望着天花板,双手撸着头顶,疑惑自问:“难道我弄错了?老大对那个女人没任何想法?不可能吧……都跟踪到了这里,肯定有其必须来的理由的……” 房内,季北勋手上玩着钢笔,好一会儿才冲坐躺在落地窗前的可可望了过去。 “可可,过来。” 可可一听主人叫唤,立马跳起抖了抖那一身漂亮的毛毛,雄纠纠气昂昂跑了过来,摇了摇尾巴后将下巴搁到了他的大腿上,用眼神问道:“哎,老季,你叫我过来干嘛?” 季北勋摸了摸它光亮的毛发:“米娅要见我,你说要不要说?” “汪,汪汪……” 可可一听米娅,眼睛就发亮,汪汪直叫,看上去很兴奋。 季北勋斜眼睇着:“是我见,又不是你见,你高兴什么?” 可可一下恼了,龇起颈毛瞪起狗眼: “阿呜……” 这是要凶他。 他挑眉,歪头对瞪着,心里藏着十万个疑问:“哎,她给你吃什么迷药了?你要这么想她?记住了,我才是你主人。信不信我把你剁了,让徐姐煲汤喝……” 可可对着牙齿,露着凶相,最后灰溜溜转回自己刚刚待的地方,用前肢捧住自己的眼睛:“阿呜,这人又变疯子了,我不要理他了,绝对不要。拿大骨头贿赂我都不要。” 季北勋抓起了手机,往外打了电话:“铁镜,安排下去吧……但,别让她知道我就是天眼Allen……让邓河和她接触……约在下午一点在盛市的京云大酒店。等一下我到那边办点事……” 门外头,铁镜笑逐颜开,打了一记拳:“Yse……” * 天眼国际侦探社,是一家全球知名的侦探社,他们常常接一些疑案奇案,有时会和各国官方合作,有时则直接私下接单。 不管是官方合作,还是私下接单,这位Allen先生的出场费绝对惊人。 但是,凡由他经手的案子,都会被告破,所以,外头人称这位富有破案天赋的Allen先生为“天眼”。 为了见这位先生,米娅硬着头皮向年立涛请了假,咬牙用剩下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一张火车票,回到了离开多年的盛市。 下午一点,她如约来到Allen先生下榻的京云大酒店。 这里也是桑梅“为情自杀”的地方。 30,初见天眼神探 京云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 当米娅缓步进入大厅后,一个英气非凡的黑风衣男子迎了上来,彬彬有礼的询问道: “你好,米小姐是吗?” “是,您是邓河先生?” 菁菁说过,会有这样一个人来接待她。 “对,我就是邓河,Allen先生的助手,请跟我来……” “谢谢,有劳带路。” “我们先生在书房,他只有半小时会客时间。” 抵达套房,这个名叫邓河的助手将她引到一间的房间门口,很绅士的替她的开了门。 终于要见到那个神秘的世界级神探了,米娅心里无比激动,心脏噗通噗通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每个人心目当从小都有一个偶像,而这位天眼先生正是她心目中的超级大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位这么的着迷,自病好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了这个人的新闻之后,她就疯狂的追逐起有关于他的各种消息,如今能亲眼一见,心情自是无比激荡的。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往里进,书房内窗帘遮住了外头的光线,视线昏暗。 “怎么没开灯?” 黑暗感莫名让她心生了不安。 “米小姐,我们老大不太喜欢光,平安与人接触时也少有和客户正面接触的……特别是在办案的时候,他喜欢绝对的安静,绝对的黑暗,这样才能激发他破案的灵感……” 这什么怪脾气? 好吧,人家肯见她已是幸事,她哪敢另有异议? 她轻轻“哦”了一声,走了进去,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檀香的味道,当视线适应了黑暗之色,她看到一片窗帘后,有人坐在摇摇椅上。 “您就是Allen先生?” “嗯!”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虽只有一字,却已然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气场,而黑暗的背景令他越发显得的高深漠测。 “你好,我叫米娅,是光大律所的律师。” 她凝神静气,用中文进行自我介绍。 先前,对这个人,她作过一些了解,知道他是黄皮肤的中国人。Allen只是他的英文名。 “直接说来意,何以权应该有告诉过你,我一般不见外人,今天已算是破例!” 冷傲的口吻透着的一股子咄咄迫人的气势。 她顿觉压力爆棚,不得不轻轻吁出一口气,然后不再废话,直接道明来意:“是这样的,我知道您擅于查案破案。Allen先生,我见您是有件人命旧案想请您帮忙查一下……” 谁知话未完,就被冷冷的极不礼貌的打断了: “米小姐……你知道请我破案的酬资是怎样一个概念吗?” 哪能不知? 一桩桩奇案的破解背后,酬资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事外头曾报导过。 “两年前,英国一宗谋杀案,破案后,您拿到的是酬资是208万;一年前,A国宝失窃案,追回宝物之后,政府给的报酬是288万;半年前,M国那边,一个富商离奇死亡,查出真凶后,据说您得到的顾问费是609万……” 这些庞大的金额足能让人闻之惊叹。 可这是没办法眼红的,人家的办案能力就得值这么一个价码。 31,他的故意刁难 “看来米小姐的功课做得还挺足……” Allen先生(季北勋)淡淡的接话道,心下有点惊讶,纳闷这女人竟会这么关注他的事迹。 米娅点了点头,轻声道: “既然想见您,自然得了解一下您的历史。我还听说,您不是什么案子都会接,酬金够丰,案子够奇,您的兴趣够重,三者合一,您才会去过问。反之,谁也请不动您!” “很好,既然规距你都知道,那现在我们不妨先说说你打算花多少钱来请我为查案。”他淡淡说明:“酬劳谈不拢,其他都不用谈!” 这话说得真是他妈的现实啊…… “我……没钱!” 她语气一僵,涩涩吐出三字。 “没钱谈什么交易?阿邓,送客!” 黑暗中,季北勋声音极度冰寒的下了逐客令,想看看这个文静的小女人怎么应付自己的刁难。 “请等一下!” 她急声叫了一声,紧张的捏起了拳头,不甘心就这么功亏一溃: “Allen先生,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来解决的,与刑侦方面怀有天赋的您,在从事这份职业的最初,难道仅仅是为了钱吗?” Allen先生淡淡接话:“不为了钱,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正义!” 四个字,她咬得铿锵,语气里迸发着一种力量感: “一个人,只有在吃不饱、睡不暖的情况下,才会看重金钱带来的各种享受;当一个人衣食无忧,吃喝不愁之后,他肯定更注重个人成就感的获得,更乐意用申张正义这样一种方式,让自己的精神上得到愉悦。 “英国谋杀案,有人被冤,您过去后得令真凶落网;M国富商离奇死亡案,无辜人被定罪,您受其家人之请,终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细细关注过您办过的案子,您不光是为了钱,更是在宏扬正气……” 这些资料她查了很久,慢慢才收集起来的。 每个被曝光出来的案子,她都有细细的研究。 从中,她获知了这样一种信息:这个人敢于挑战临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的权贵之人的底线,是个了不起的奇人。 结果她的话却再次被暗哑而无情的声音给打断了: “米小姐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可你我素不相识,请问,我为什么要卖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你? “还有,请别再用正义或是正气来梆架我。 “这世上,每天都在发生命案,每天都有人在冤死,冤案、错案不会在少数,要是每发生一宗案子,我就得为正义去疲于奔命,你认为,我有多少精力去管? “另外,你根本不知道查一个案子我得垫付多少前期费用。每个行业都有其行业规则,亏本的生意,请问谁愿意做?” 话说得残酷之极。 “我承认,钱是一个很实际的东西。但我同时觉得,您应该不是否个缺钱的人。Allen先生,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您是完全有能力去帮助一些弱势群体的,何况您本身就是律法上的清道夫……” 米娅与理据争。 种种迹向表向,这是一个拥有侠肝义胆的人,她很期待他可以是那种扶弱锄强的英雄——每个人都有一个英雄梦,而她则将这种期待构建在了这个令人神往的传奇人物身上。 32,告密者这是想干什么? “米小姐说话还真是天真!” 他语带嘲意,嗓音里透出了一种看透世事人情的犀利: “这社会很现实,没那么多好心人,我也从来不自认是好人!再说,就算我想做好人,也应该由我来选择做谁的好人。米律师与我素不相识,请问,我为什么非得帮你?请给我一个必须帮你的理由。” “Allen先生……” 米娅双颊莫名发烫起来。 是的,他的确没那个义务。 “邓河,送客!” 邓河走了过来:“米小姐,请!” 米娅哪肯走,捏紧拳头又激烈的叫起来,情绪失了平常时的沉静: “Allen先生,你有朋友吗? “那种会为了你能在危难时候愿两肋插刀的知己? “我有一个,在我病的不清的时候,她曾在我病前不离不弃的照看我,后来她却离奇惨死。 “我本来是想请先生帮忙查这个案子的,因为我从不认为我的朋友会为情自杀,可怜她清清白白一个人死了,还被人冠上小三、情妇之名,真凶则逍遥法外。 “我不甘心,想彻查这件事,可惜我人微言轻,没办法靠自己的本事去翻案,所以才寄望于先生…… “不瞒您说,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祟拜的人,于细微之处可逆转乾坤,您办成的每一件案子都神奇的颠覆了世人认知当中的理所当然,您给含冤者以申诉的途径……” 她越说越激动,可人家根本毫不动容,见状,她心冷的吸了一口气,终不再相求: “好吧,既然Allen先生心如铁石,我也没办法强人所难,打搅了,我这就走!” 调头,她带着满身的失落正准备离开。 “等一下!” 身后的男人终于静而有力的叫了一声。 米娅脚下一顿,沮丧的脸孔上迸出几丝期翼的光芒。 “米小姐,我是不会白白帮人办事的,不过,你可以先说说找我为了怎么一个案子?接不接,那得看我有没有兴趣……” 幽暗中,男人的态度竟有了很大转变。 看来有戏! 米娅双眼顿时一亮,一个急转身,忙道:“当然。” “说吧,是怎么一桩案子?” 直觉在告诉季北勋,她所为之事可能和他有关。 米娅欣喜的深吸一口气,连忙组织了一下语句:“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好朋友名叫桑梅,四年前死于京云大酒店,当初警方断案是为情自杀,可最近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桑梅是死于他杀。而且,她的死因,还和盛市一个名门公子哥有关。由于这个人太有背景,一般人根本啃他不动,估计也没有人敢去查他,所以,我就想到了您……” 呵,果然被季北勋猜到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暗暗惊了惊: 他这边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封着的是一张来历不明的结婚证,而她那边竟也收到了匿名信,却是告发桑梅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告密者这是想干什么? “哦?这有背景的公子哥是谁来了?” “季北勋!” 她咬着重音终吐出了这三个字。 33,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守在门口的邓河差点趔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啥,搞半天,米律师跑来这是要老大查自己啊? 呵呵,米律师啊米律师,你倒是真会找人查,这件事,除了老大,没有谁会更清楚了。 不,不对,四年前那个案子,至今还是一个悬案,警方虽然结案了,但是老大这么一直没将它归档,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指认老大和桑梅的死有脱不了的干系,这太诡异了。 这是谁想往老大身上泼脏水? 身为当事人的季北勋可比他沉得住气多了: “季北勋是谁?” 语气一派波澜不惊。 “百盛财团您知道吗?那是一家势力庞大、财力雄厚的跨国财团。您一直在贵圈内走动,应该不陌生的吧!”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案子和季北勋有关?” “我有两张照片,可证明桑梅在死前和季北勋接触过,死亡后季北勋就在现场……” “照片带来没有……” “带了……“ “交给阿邓,你先回避。” “好。” 米娅将照片找出来交给了门口的邓河,走了出去,门就此合上。 * 房内,邓河开了灯,将手上装着照片的白色信封送到老大面前,并深瞄了一眼:老大一脸的深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季北勋接过,将照片倒出,拿在手上,在看到照片所呈现的画面时,眼神不由得一诧,而后一眯,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老大,看样子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你。” 看到照片,邓河心惊肉跳。 天眼侦探团队一向以神秘著称,历来只有他们查人盯人的份,何曾有过这种被人拍了照而不知道的情况,这足可以说明对方能耐之大,大到叫人背脊生寒。 季北勋不说话,只细细观察这两张照片,回忆当时他见到桑缘的画面,以及四周曾发生过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但是,凭着惊人的记忆力,那些画面就像刚刚发生过一般真切。 “扫描一份留着备用。” 他低低吩咐。 “是。” 邓河拿出随身携带的设备,迅速对照片加以扫描。 * 不过五分钟。 房门开,米娅转头看到邓河将照片递了过来。 “先生让你进去。” 他让开了道。 室内依旧一片黑暗。 米娅走了进去,不等她说,天眼先生先说道了上来: “米律师,就凭这两张照片和一张机打的留言,就认定桑梅之死和季北勋有关,这个判断太过武断。 “事实上,这案子发生时,我们天眼侦探社正好就在盛市。而且,处理这个案子的刑警曲锋与我们侦探社常打交道,所以,关于这个案子我们是知道一些的,那个时候曲警官已经将这个案子定案为情自杀。 “曲锋在盛市是一个很出色的刑警,所以,从我们专业的角度来说,这个案子的案情已经查得非常的清楚,现在,你用这样一份资料就想重查旧案,明显证据不足。 “米律师,说实话,对于季北勋,我兴趣并不大,而且,这个案子也不够离奇……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想请我查案,可以,但我不能白接!” 34,这是要潜她? 这是拒绝的潜台词吗? 米娅心下不觉又急了起来:“可我的确拿不出钱来请你为我查案。”一顿,又马上接道:“要不这样行吗?只要您帮我查明真相,我就为您工作,为您跑腿……” “我不缺给我跑腿的人!” 他拒绝的干脆。 也是,人家大名鼎鼎的,怎么可能缺人使。 但你身边肯定没有那种可以预知未来的人。 她想这么说的,这样一项特殊的技能,与这世间恐怕是独一无二的,有这样身负异禀的人为他效力,与他来说,那就等于是如虎添翼。 米娅敢来这里,就是想凭自己这个奇特的本事和这位神乎其神的天眼先生达成合作的,但是,话都到嘴边了,却又缩了回去,转而问了一句:“那您缺什么?” 暗黑中,一片寂静无声,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那个具有威慑力的沙哑嗓音在沉默后,砸下石破天惊的一句: “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了一个暖床的女人!” 啥? 老大缺女人暖床? 邓河彻底惊呆。 从来不知开玩笑为何物的老大,什么时候学会说冷笑话了? 这么多年,多少女人想得他另眼相待,只要他首肯,愿意为他暖床的优质女人,可以装上几卡车,是他对女人根本不感兴趣好不好,今天,他居然说缺女人? 他突然很怀疑里面坐的不是老大,而是那个爱开玩笑的铁镜了。 米娅自然也呆住了,这样一个回答,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想,一时没能接上话,等会过意来之后,心上那是拔凉拔凉的直冒冷气。 出来工作这么久,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哪能不明白,这是要潜她啊潜她。 靠,真够无耻的啊! 想不到她无比祟拜的大神,竟是这么一个德性? 真真是太太太太让她失望了。 “抱歉,Allen先生,我不是拉皮条的,怕是没法满足您这种要求的。” 语气一下冷若冰霜,扔下一句转身走了一步,她忍无可忍又回头恶损了一句:“闻名不如见面,Allen先生,今天,您算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砰,甩门,她不计后果的决然离开,而他没有再叫住她。 自是故意把她气走的。 这些年在国内,知道他是天眼的没几个,对于这个米娅,他还有太多疑问,现在,他暂时不想让她知道季北勋就是天眼。 “唰……” 下一刻,窗帘被拉开,季北勋站在京云大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落地窗前,一边俯看着脚下沐浴在阳光中的芸芸众生,一边陷入了沉思。 “阿邓,把照片传给我。” 半晌后,他吩咐。 伴着一声“嘀”的声音,邓河应道:“发过去了。” “嗯,另外和曲锋联系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会去他那边,有关桑梅的卷宗请他帮忙调出来,我想借阅。” 邓河听了有点惊讶:“老大,你想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有人设了一个局把我和米娅全给绕了进去,不管真相如何,那个人我总得去把他揪出来……” 他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照片:原来米娅对他的敌意,全是因为这个而来。 “知道了……” 邓河马上给曲锋去了电话:“曲队,你好啊,好久不见……是这样的,有件事我们老大要来讨扰你了……” 35,前男友明璠 乘电梯下到底楼,米娅的急怒已经平静,只是失望感一时半刻很难消退。 本以为Allen先生该是那种富有正义感的人,结果,残酷的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撸了撸头发,一团闷火堵在心窝,她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生气。 说来也是她太过天真了,生活中又几个人是为了正义在工作? 但凡是人,首要的是满足自己基本的日常所需。 比如说她做律师,如果薪资无法养活自己就只能选择另谋出路。 一文钱可以难倒英雄汉。 这是很生活化的问题。 “呀……” 想得太过投入,出去的人流又多,被一挤,她脚下一扭就直直往前扑,一不溜神就扑进了一个正在等电梯的人怀里,额头撞到了对方下巴上,疼得她直皱眉。 靠,出门忘了看黄历,今天肯定是诸事不宜日。 “对不起……” 她忙道歉。 一抬头,对上了一张英俊神气的脸孔,她整个人顿时一僵——竟是他,她的前男友。 白衬衣,深蓝西装,浅蓝斜纹领带,外套一件及膝大衣,黑色,大翻领,没扣扣子,双手插袋,四目相接时,她看到他的眼神幽了幽,神情有点难以名状,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很好闻的淡香……那是…… 她的眼皮跳了跳,那香水,记忆当中是当年的她送他的,这么多年了,他竟还在用? 呵,这还真是够讽刺的呀……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忽闪现了这样一个旧时画面…… 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本该播放父母度假时的恩爱日常视频,结果却放出了母亲出轨的证据,还有一份DNA报告,上面说明:她,米娅,和父亲不是亲生父女,最后一份视频更是指证母亲出卖米家,致令集团损失惨重…… 而提供这些证据的,正是她那个时候爱得死去活来的男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众目睽睽当中,她曾愤怒的质问他,心痛最爱的男人竟将她从云端狠狠拉下摔进了尘埃。 他笑得俊美如神,眼神却是寒彻入骨:“这是你母亲必须付出的代价。” 后来,她才知道:她是野种,而他的外甥女才是米家流落在外的继承人——他不动声色的接近,就是为了帮他外甥女夺回属于她的一切,同时更是为了报复…… “米娅,真的是你?” 呆愣中,有个熟悉的女人声音惊呼了一句,随即一声暴怒喝叱: “滚开,你这死不要脸的下三滥坯子,一回来就往我舅舅怀里投怀送抱……” 还没等她回过神,身边一股力量突然使来,没任何防备的她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就往地上扑了出去,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包包落地蹭坏了,头撞到了墙角,伴着一阵疼痛,鲜血瞬间淌了下来,手上也蹭破了皮。 米娅的心脏在不断的紧缩,时隔六年,她与他们到底还是见面了。 于是,那些不堪的记忆再度被无情的挖了出来。 36,曾经,她迷恋过他 这个俊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叫明璠,推她的这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叫明珠,他们是舅甥关系。 米娅对他们的记忆是这样的: 八年前初初考上法学院,入大学校园的第一天,她骑自行车在校园里闲逛,一不小心就撞倒了明璠。 可能是那天阳光太过明媚;也可能是他的白衬衣将他的肌肤衬得太过斯文秀气;又或是他倒地破了皮却没生气,反笑容淡淡,显得温润和气;更或者是她体内的荷尔蒙太过强盛,总之,在那一瞬间内,她被他电到了,目光再也移不开去。 在知道她是金融系的著名讲师之后,她对他的仰望犹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于是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女追男。 过程是曲折的,结果是美好的。 最后,她成功的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那时,她以为能得如此青年才俊为伴侣是老天的眷顾。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欲擒故纵,是他的技俩;将她玩在手心里,那是他的乐趣;伤她一个体无完肤,那是他的目的。 如果这是爱情,那它就是最悲摧的爱情。 这几年,她曾细细的想过,其实他也就那样,就是长得好看点,笑起来迷人点,对她也不是特别的好,总是淡淡寡寡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太过单纯,奇奇怪怪就迷上了,其实是瞎了眼。 这些记忆,如今看来,真是够嘲讽的。 至于这个明珠,从一开始就对她充满了敌意。 起初,她不明白原因,最终,母亲的死令她彻底顿悟了:她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段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 收回思绪,米娅爬起,面色是平静的——意外的重逢,冰冷的目光,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距离,都在提醒她:这个人已成历史。现在的她绝不会为过去的事伤了心。 “不好意思,刚刚只是被人挤的,这边的监控可以证明我不是故意的,倒是你,米明珠,故意推我,致令我的手包损坏,额头受伤,这是很明显的故意伤害……” 她摸了一下发疼的额头,沾到了一手的手,逼出来的笑意冰冷一片,眼神更是尖如针芒:“如果你不道歉,我会马上报警,而且,一定不接受私了……” 六年前,她是一个不爱结仇的女生,有点天真,有点傻白甜;六年后,她绝对不会再任由他们贱踏她的尊严。 “让我跟你道歉?你配吗?你就是一个贱女人生的野种。” 明珠嗤之一笑,骂得那么的痛恨,眼神是那么的恶毒。 这就是所谓的大家闺秀? 明明就是泼妇骂街。 从小流落在外的米明珠,养在米家多年后貌似并没有养成千金小姐的德行,骨子里依旧粗鲁低俗…… 米娅没有愤怒的咆哮,而是从从容容的取出手机,按了三个数字键:110。 “喂,我要报警……” 才吐出五个字,手机就被打飞。 是明璠干的。 这人反应飞快,嘴里更是发出一声厉叫: “米娅,一回盛市你就想闹个天翻地覆是不是?“ 37,她脱胎换骨,令他念念不忘…… 眼见得手机被摔成了两半,她心痛啊,这手机要是坏了,她还得掏钱去买,而现在她身上唯一的钱也就只够买一张回嘉宁县的火车票。 米娅忍着怒气,抬了头,重新审视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比起以前更优雅英俊了,一派贵公子的气度,意气分发。 “怎么,你这是想我像六年前那样,遇上了事就当缩头乌龟,只能听凭你们宰割?门都有没有。” 她冷静的叫过去,眼神不屈不挠,完全有别于六年前那种温婉娇贵,浑身闪烁着一股奇特的光芒。 明璠惊讶的发现,他竟有点不认得她了。 在他的记忆当中,六年前的米娅,只是一朵天真的有点可笑的温室小花,脑子有点笨笨的,居然还想读法学院,连最基本的法律常识都记不住,一遇上事就手足无措,除了追他时胆大的出奇外,其他时候,就是个蠢女人,三五不时会做些愚不可及的蠢事。 六年后,她已然脱胎换骨,没了那种娇气,整个人就像一棵烧不死的野草,浑身上下燃烧着一团不肯屈服的熊熊烈火,还敢这么对峙他? 她竟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模样。 以前的她,可没这么大胆无忌的。 他本以为这些年她躲起来不见人,肯定落魄到了尘埃里,像她这种娇小姐,吃不得半分苦的,失了家里的经济支持,肯定混不好,结果,她竟出落的比以前还要耀眼迷人。 “那你想怎样?赔你包钱,赔你医疗费,外加精神损失费?行啊,我给你……” 明璠从钱夹子里抓出一打的百元大钞往她脸上砸了下去,顿时,粉红的票票满天飞。 这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米娅不觉得一笑,用钱打发人? 曾经,她母亲也这么做过,现在,他使到她身上了——以前他是无权无势的讲师,现在的他是米氏最得力的左右手,六年不见,他倒是学会了怎么恃强凌弱。 “我要的是道歉。” 她一字一顿,脸上尽是不驯之色。 “想让明珠道歉?你觉得你配吗?” 明璠目光沉沉,一意维护着他的外甥女:“六年前,你害得明珠差点死掉,是你欠她在先,今天就算弄破你一点皮又怎么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要回盛市来。麻烦你还和以前一样,躲得不见天日,那才是你该有的结果……也别想再来缠着我……我对你完完全全不感兴趣……” 什么? 六年前,她曾害明珠差点死掉? 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一事? 不过,现在的她根本没兴趣去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感兴趣……” 米娅冷眼傲视,捡起自己手手机,组装起来,还好,手机还能通话: “你好,我要报警。” 这一次,明璠没能及时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报了警,心头则泛起了复杂的情绪:既爱又恨,既想遗弃又想……再次征服,想看到她温柔的就像小猫似的黏着自己。 他这是疯了吧! 这么多年,竟仍对她念念不忘。 38,她只要按章办事 民警很快出警,并调出了监控录像,监控画面无比清楚的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米娅被人流挤出电梯撞到了明璠,在边上本在打电话的米明珠一看清是米娅,二话不说扑上去就将她推翻。等米娅再次爬起来时,已是头破血流。 故意伤人,罪证确凿。 民警李赢是认得明璠和明珠的,也认得米娅。 这个人是米老爷子的资助对象——米家在这边是名门望族,米家的慈善口碑人尽皆知。 在盛市,提起米家,除了无法和外籍背景出身的季门相提并论之外,又有谁敢小瞧了米氏——米家在此,几乎可以呼风唤雨,甚至可以说比季家的影响还要厉害:季家只是祖籍在此,他们做的是国际生意,名声在外。 “米娅,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看到故人,李赢很惊喜。 “刚回。” 米娅不甚热络。 “哦……你这些年都跑去哪了?可要把老爷子想坏了。” “李队,还是说一说这件事怎么处理吧。” 她不想把话题岔开。 李赢这才把关注的重点转了回来,目光在脸色沉沉的明璠和怒目相对的米明珠身上一转,语气一缓,劝了起来: “我说,米娅,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他想要进行调解。 米娅是米家养大的孩子,曾是最最得宠的小公主,虽然后来被爆是米夫人和他人的私生女,但是十几年的亲情总归还是有的。米家老爷子一直很牵挂她;而米明珠呢,却是米家真正的继承人。 说白了,如果当年那些事闹得不是那么大,如果米娅还生活在米家,那么明璠就是她名义上的“舅舅”,明珠则是她名义上的姐姐。 既然是一家子,把事情闹大没意思。 米娅笑得冰冷,并不意外他会这么劝,但她是不可能如他所愿的,当即指着额头上那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说道: “李队,这伤,你没看到吗? “这算是微伤吧! “一般来说,如果殴至他人轻微伤的,属于治安案件,将会被行政拘留和罚款。 “所依据的法律条款是:《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三条,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 “现在,我不需要调节,只要按章办事……” 在之前,她已经给过他们息事宁人的机会,可惜他们不愿意。 很好,现在她不会再善罢甘休。 李赢面色顿时一僵,赫然发现,现在的米娅与六年前比起来完全是判若两人了。 六年前的她娇弱可人,凡事不会太斤斤计较,和善、好说话;六年后,她一身清冷,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可不管怎样,你们总归是一家人……” 李赢很为难。 “谁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米娅寒声喝断:“李队,这件事只可能有一个结果。” 那明珠早被气坏了,冲过去又想推她,郁闷她居然有脸报警,还想害她行政拘留: “米娅,你就和你妈一个德性,你妈婚内出轨,生下你这野种,你也臭不要脸,没事跑来这里学人开房,我看你就是欠人操……” 39,不肯罢休 在米娅的记忆当中,明珠是个刁蛮任性的女生,但凡她喜欢的人,就会去巴结,她讨厌的人,就会冷嘲热讽。说话直来直往,可这份直是怀着小心思的,她时不时会在人面上给人难堪,还扮无辜。 说白了,就是一个没什么涵养的人。 听听这话说的,真的是太自降身份了。 不光李赢皱了眉头,就连明璠也眯了眯眼神,可他们都没出言呵斥。 若放在六年前,米娅可能会被激怒,但现在,她不会勃然大怒,只目光一深,转而看向李赢: “听到没,这个女人诽谤我开房,欠人操。这是实打实的诽谤罪。 “只要犯了这个罪名的,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剥夺政治权利。 “李队,您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必要和解吗? “当我好欺负? “抱歉,不可能的。 “故意伤人,还有诽谤,我是告定了……” 咬字铿锵,语气坚定。 明珠神情一窒,不明白啊,现在的米娅,怎么变得这么难对付。 明璠也眼珠子一幽,惊讶她对法律常识的熟悉程度,难道这几年她去把大学念完了? * 从公安局出来,对着渐渐阴冷下来的天空,米娅发出一记冷笑: 这么冷的天,关你24小时,也够你喝一壶的。也该让你好好清醒一下了。 曾经能伤害到我,是我还幼稚,至于以后,那是休想…… “米娅,你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厉喝,是明璠追了出来,声音凶悍无比,哪还有当年那般温温雅雅。 哦,正确来说,这人一直就扮猪吃老虎,母亲一早就看穿了他,全是她眼瞎,引狼入室,害死了母亲。 他与她,此生只有不共戴天之仇,再无其他。 米娅没顿下步子,走得飞快,权当没听见。 明璠见她毫无反应,脚下一快,几个箭步上去,伸手想扣住她的肩膀,可她就像后面长了眼睛一般,轻轻一闪,转身无比凌利的一喝:“明大先生,您这是又有什么赐教?” 声音全无半分娇软。 如此灵敏的反应,又让明璠一愣,以前的米娅,运动细胞可差了,这六年,竟将她养得一身的能耐。 “如果你不打算和明珠和平共处,那就不该出现在盛市。你觉得你这样为难明珠很有意思吗?简直幼稚的可笑。” 他语带鄙视。 呵,贼喊抓贼,说的就是这种人。 “明大先生,幼稚的是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今天这件事,到底是有错在先,你没长眼睛,还是良心被狗吃了? “我只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你,她,米明珠就对我又是动手又是辱骂,你怎么不问问她是什么意思? “至于和平共处,不好意思,你们是米家大小姐加大舅爷,我只是一个不知怎么来的野丫头,不敢和你们相提并论,但是,那些账,该算的时候还是要清账的……” 米娅口气决绝,想到母亲的死,就恨不得撕他的肉。 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那能力,她除了忍,只能忍。 她压着心头那团上蹿下跳的怒气,调头走得飞快。 总有一天,她会讨回公道的。 40,对她又起了猎心? 明璠没有再追,只面无表情的的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眼神深深的,却有巨大的漩涡在暗涌。 助手于铄看着这光景,有点心惊肉跳。 他跟着明璠已经五年多了,这个男人表面常常笑容可掬,一派温和,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事不择手段,其作风完全有别于米家一惯以来的儒商之道。 虽然他不是米家人,但是这五年时间,他早已在暗处将大半个米氏集团掌握在手上。 现在在盛市,他,明璠已然是人尽皆知的商业巨子。 数年之间能走到这个地部,其能力自非等闲人可以视之的。 据说,他是个智商高到180的人,心思缜密,用人精准,其能力,但凡认得他的,皆得翘起大拇指赞一句:这后辈,了得,前途不可量限。 而现在的米家,早已今非夕比,放眼望去,整个盛市能和他相媲美的人,几乎为零…… 哦,季家那二公子季北勋除外。 与那位作比,明璠输了出身,赢了名誉。 在盛市,人们称呼明璠时为:大先生;而称季北勋则为:二少。 与称呼上来说,大先生更令人尊敬,而二少,在人们的记忆当中,那一直就是一个轻佻、放荡之人。 “去,查一下她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和什么人在打交道?这张小嘴怎么练得这么尖利?” 明璠淡淡的吩咐,唇角勾了一下。 “之前不是查过,没查到什么吗?” 于铄看着心里发毛。 这位先生的目光很诡异,但凡他对某个生了征服之心后,眼底就会激发想掌控的欲望。 六年前这位曾是米娅小姐的男朋友,后来闹崩了,现在,他莫不是又对她起了猎心? “是啊,之前查过,什么也没查到,好奇怪不是吗?” 他喃喃自语着,语气带着几丝匪夷所思: “这六年,她就像人生蒸发了一样,谁在暗中帮她,谁是她现在的靠山,她去京云大酒店干什么?我都不知道……” 可不是,这件事于铄曾亲自查过,结果,那位小姐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前,我是没让你们细查,但从现在起,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举一动。” “是……我马上去办……” 于铄马上就下,心里却是困惑的:大先生这是想干什么? 就这时,他们身后,明珠哭哭泣泣跑了出来,嘴里恨恨的直叫着: “我不要在派出所待着,我死也不要…… “舅舅,我现在好不容易给爷爷留下了一些好印象。 “今天我要是在这里待上一个晚上,传到爷爷耳内里之后,我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这全怪米娅,这死丫头生来就克我,只要有她在盛市,我就不得太平。 “以前在学校是这样,后来在米家爷爷还是拿这个私生女来和我作比较,每每把我比下去。 “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不如她了? “这才消停了几年,她又跑克我,舅舅,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一想到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一整晚,明珠就把米娅恨到了骨子里。 那死丫头一回来就害得她凄惨,她发誓,她一定不会让她有好下场的…… 41,恨,誓不两立 平常,只要米明珠一哭一闹,明璠就会哄她的,可是今天,她哭得眼睛都红了,只换来明璠回头淡淡一瞥。 “珠珠,你要不胡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得到的不是安慰,而是冰冰冷一句喝斥。 明珠不觉一呆,看向平常时候温润可亲的舅舅,眼神显得那么的陌生,心下不由得一紧,忙将他拽住,神情顿时变得楚楚可怜: “舅舅,我是因为害怕她再来纠缠不清,才推了她一把……是她自己故意磕伤的,我推的根本就不重……她这是故意碰瓷……” 她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米娅心思歹毒。 “珠珠,我知道你讨厌她,更害怕她回来抢了你在米家的地位。 “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米娅终归是米家养大的。 “米老爷子不是说了吗?做错事情的人是她妈妈,不是米娅,所以,不管她是不是亲生的,都是他的孙女儿…… “所以,你思想上要准备好了,既然她回来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到老爷子耳朵里,那么老爷子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回家的…… “你要做的是,有肚量,容忍她的存在……” 明璠语重心肠的劝着。 这丫头,平常时候很端庄甜美的,但一和米娅对上,就像得了失心疯的小老虎,变得很具有攻击性。 如果真能攻击到对方也就算了,偏偏只会被衬得幼稚可笑,这些年的岁数都长在哪了? 他有点失望。 “那我们能不能别让她回米家?” 明珠一脸的梨花带水,试探着问: “你想想啊,米娅的妈妈害死了我妈妈,六年前,因为舅舅的揭发,那个女人又自杀了。而且米娅是亲眼看到了她妈妈临死时的模样。 “舅舅难道不记得了吗? “她说过的,她要让我们付出代价的。 “现在,她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把这样一个极具危险性的人带加家,家里肯定不得安宁的……” 她才不要和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共同生活在共一个屋檐下呢…… 重要的是,她会分掉爷爷留下来的遗产。 米家的财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落到这种人手上的。 “那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明珠……今天的事已经定局了,晚上就委屈你在这里睡一晚,明天舅舅过来带你回家。” 虽然他可以在盛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今天这事,他不想替明珠处理了,必须让她长点记性。 米明珠一听,马上满眼惶惶的直摇头: “不要,我不要。舅舅,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之前说过的,要给我过一个特别的生日晚会的,结果我却要被关在这里。这事要是传出来,以后我还怎么做人?” 她想动之以情,可明璠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无比寒冷的:“生日晚会明年给你补上,这一次你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珠珠,舅舅不可能永远帮着你……李队,我把人交给你了……” 他转头看向跟着米明珠出来的张赢,彬彬有礼的道了一句再见后离去,任凭米明珠再如何央求都没用。 为此,米明珠气得直跳脚,狠狠捏着自己的粉拳,扭曲着那张本显俏丽的脸孔,恨恨的对着寒气沉沉的天空直叫: “米娅,你害我成了笑话,这辈子,我和你誓不两立。” 42,疑点重重 彼时,公安局刑侦楼上。 “老大,米娅就是四年前在京云大酒店自杀的女客人桑梅的好朋友?” 在看卷宗的铁镜在文件上看到米娅这个名字之后,惊呼的询问了起来。 “嗯。” 季北勋答应的漫不经心,正细细的看着那些档案。 这些资料,其实四年前他就已经看过了。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案子疑点重重。 一,一个约人见面的女子,怎么会在约会前几个小时选择自杀? 二,那张烧焦的结婚证到底是谁的? 当时他是让手下小乔报的案,铁镜不在国内。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不便直接介入的他之后选择了暗中调查:将和桑梅有过接触的所有人进行了一遍过滤式的调查。 得到的结果和警方的调查大致吻合。 桑梅和一个有妇之夫有染,那个男人名叫孟满,是个外资公司的投资顾问,收入在他们那个行当还可以,房间是以桑梅的名义开的,那里是他们偷情的地方。 那天,孟满和桑梅最后一次见面,为的是谈分手。 结婚证是那男人的,桑梅恨极,才烧了结婚证,并在选择男人离开后在房内自杀。 如此情况,合情合理,孟满也配合警方做了调查,承认那天去见过桑梅。 大厅的监控也确定了孟满离开的时间,并且,在之后,桑梅还叫过一瓶巨贵的红酒,服务生送酒到客房,桑梅还让人打扫了满地狼藉的小客厅。 服务生的证词是:桑梅情绪很坏,一边喝酒,一边骂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个骗死人不偿命。” 借酒浇愁,因情自伤,一时想不通下自杀也说得过去。 唯一解释不通的是,桑梅自杀的时间,不太合适。 如果她没有约他,也许真是自杀。 可她约了他,还没把话说完就自杀,太违背常理。 “哎,老大,当初桑梅到底为什么要约见你?你又为什么会答应去赴这个约的?” 正当沉思,铁镜再一次问到了这个问题。 这也正是当初办这个案子的曲锋曾问过他的:“你季二少是那种随随便便请得动的人?这么晚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有原因的吧……” 季北勋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这个女人三番四次故意接近我,说她手上有我感兴趣的东西,非要和我见一面。所以我才去的。” “那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你生了兴趣?” “一张有我签名的银行卡。” “你的银行卡怎么会在她手上?” “不知道,关键是我没办过中信银行的银行卡,可那笔迹错不了。” “所以你去赴约了?” “是。” “可在桑梅遗物当中并没有他人的银行卡。你拿走了?” “我没碰过遗体,也没动过遗物。” “那银行卡呢?” “这也是我想弄明白的。” …… 其实,桑梅透露的消息不仅仅这点,那时她说,她手上有一张他的结婚证,这说法实在荒唐,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而这个案子,在警方算是结了案,但是在季北勋这边,它一直就是一个未了结的悬案,只是这些年,他找不到其他线索来证明这是他杀。 43,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干嘛告诉你?” 季北勋淡淡反问。 唉,这人这嘴,还真是紧! 但铁镜还是锲而不舍的继续问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突然又想彻查这件事了?当年不是已经定案了吗? “还有,之前你接了米家的案子,这米家好像就是从小把米娅养大的那个米家吧…… “哎,邓河,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发生的事,怎么都和这个米律师有关?” 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铁镜觉得不可思议,见老大无视他,就直问刚从外头进来的邓河。 邓河不答,只对季北勋作起了汇报: “老大,查清楚了,刚刚米律师下楼时冲撞到了米氏集团的明璠明大先生,而后米明珠推了米律师一把,受了伤的米律师就报了警。由于米律师不肯和解,警方现在已经将米明珠拘留了,不过这位娇小姐仗着有背景,正在闹腾,死活不肯……” 闻言,季北勋不觉抬头望了望外头,想到了刚刚从京云大酒店电梯出来时见到的警方调解的画面——那女人最近霉运当头照。 “我出去一趟。你们把这些资料给我拷贝一份……” 他站起往外去。 “拷贝?不行啊……我说,季北,我让你看已经是破了规矩,怎么还想拷贝?你又不是刑侦系统的人……再说了,你突然之间怎么就对桑梅的案子这么热衷?四年前跟进了好一段日子,四年后又来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我们的办事能力,还是你和那个桑梅另有很特别的关系?” 这里是公安局的刑侦档案室,这些资料是不能外借也不能随便给人翻阅的。 说这些话的是刑侦部的曲锋队长,那眼神可深着呢,总想从季北勋脸上寻出一些蛛丝蚂迹。 他打赌,这家伙重查桑梅一案,肯定是掌握了很重要的线索。 要命的是,这都结案了,真要被他弄出新花样来,他曲锋的脸就丢大了。 “老曲,这些资料我一定得拿走。回头要是查出什么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重新处理这个案子,并且分文不收你咨询费……” 他扔下一句,匆匆跨出大门,速度极快。 “这两天,老大变得很奇怪!” 见此情景,铁镜直摇头。 曲锋因为这几句话心下咯噔了一下,直觉要出乱子了。 “哎,资料小心点拷贝啊……” 他追了出去,想去挖一些有用的消息安安心。 “我这边有更奇怪的。” 邓河见曲锋跑出去了,低低咕哝了一句。 “更奇怪的?什么呀?” 铁镜的好奇心一下就被挖了出来。 “你猜米律师找老大是想查谁吗?” “谁呀?” “咱们老大。” “什么?” 铁镜顿时瞪直了眼。 “找老大查老大?” “嗯。” “靠,这事也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查?” “有人向她举报说老大和桑梅的死有关……这事你说奇吧……” 铁镜不觉啧啧啧起来: “这是谁呀?怎么敢这么污蔑老大?还有,目的何在?” “谁知道。” 邓河耸耸肩,只能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44,迷雾重重 季北勋走到楼下,正好看到米娅决然而去,而那个如今晋升成为盛市新贵的男人明璠正在吩咐: “之前查过,什么也没查到,好奇怪不是吗?这六年,她就像人生蒸发了一样,谁在暗中帮她,谁是她现在的靠山,她去京云大酒店干什么?我都不知道……之前,我是没让你们细查,但从现在起,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一举一动。” 季北勋靠在那里望着,眯了眯眼珠,整个人陷入思量。 四年前,他在查桑梅的时候,顺道查了查米娅,当时查到的情况是: 米娅,女,21岁,米家夫人私生女,父不详,米夫人自杀被送去医院急救时,米娅从医院离开,不久后,米家接到电话米娅出了车祸。 当时米娅的养父米佑霆因为女儿非亲生、公司机密外泄、太太自杀、米氏集团股市受挫等事,导致心脏病突发,米老爷子急得当场昏迷,米老太太生气的厉害,根本没管米娅的死活,都没派人过去探看。 这些是米家一个佣人说的。 后来,米佑霆被救了回来,米老爷子也清醒了,有关米娅的所有消息,却就此嘎然中断了。 本来,季北勋以为是米家不想家丑外泄,所以抹去了米娅的踪迹,可能是遣送出国了,现在看来,连米家都不知道她这几年去哪了。 “会是谁在帮她?” 他喃喃自语。 能把一切抹得这么干净,这后背后的人,势力得有多大? 可如果她有这么强的靠山,为什么要混在一个小律所里看人脸色? 这前后逻辑不通啊! “季北,季北……你在看什么?” 曲锋追了上来,看到这个家伙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起诡异的暗光。 这老谋深算的表情为哪般呀? 他顺着望过去,只见米明珠在哭闹,而明璠在轻叱——这对舅甥,正是导致六年前米家出现大动荡的元凶,而后来,明璠借着这波动荡,入了米氏,一路开挂到如今…… “没什么。” 季北勋转过了头。 “OK,那我们来谈谈梅桑这案子……” “还没查清楚,等查得差不多再对你说。走了……对了,谢谢你的资料……” 他拍拍他肩,扬场而去。 曲锋瞪着,这老小子,还真能过河拆桥。 * 拿到档案后,季北勋回了锦园,坐定后重新研究了一番,又把那张结婚证取出来看了又看。 过了一会儿,他藏起红本本,把邓河和铁镜叫了进来,就某件事重新问了一遍: “阿邓,镜子,六年前的10月31日你们确定我一直在重症病房?” “确定啊,我们可是足足守了你三个月。怎么了?” 铁镜不明白老大怎么一再的提到六年前那件事。 那段日子,老大出了严重的事故,一直昏迷不醒,可把他们吓坏了。 邓河也点头:“老大,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季北勋抿唇不语。 因为那个日子,正是结婚证上的日子。 一个在重症病房的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和人结婚? 他查过民政系统,上面并没有登记记录,可这公章,错不了。 沉思半天后,他发出一道指令: “邓河,你去找一个黑客,可以恢复一切恶意删除数据的高手。我想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 闻言,邓河和铁镜面面相觑:老大这是想干嘛呢? 45,为什么不肯离婚? 许大钟被关了足足24小时才被允许保释。 来保释他的人名叫吕立强,是本地一霸,黑白两道通吃,在嘉宁县被人尊称为“强哥”。 许大钟和吕立强有点交情,这次被关他走投无路了,就给吕立强打了电话求救。 吕立强呢,最近正好闲得发慌,他觉得这个许大钟还是有点本事的,帮上一帮没坏处,就给了个顺水人情,请了蒋律师保了他,带回了别墅。 到了别墅,许大钟再次求起吕立强,希望可以顺顺当当摆平这件麻烦事。 “这案子不太好处理,被拍了视频,还使用了非法的电击棍。恐吓罪基本上是成立的。除非对方改口供。” 蒋律师是市里的大律师,名气比年立涛还要大。 说来这蒋律师还是年律师的前辈,刚出道时年律师在蒋律师那边上过班,后来出来和人合伙另外开了律所。两个人曾在法庭狭路相逢,年律师惨败。 “改口供?那个该死的贱女人怎么可能同意?” 许大钟咬牙恨叫。 往日里,这种恐吓人的小case,他做起来最是得心应手,谁料这一次竟会阴沟里翻船,想想真是够吐血的。 强哥叼着烟,靠在办公椅背上,双脚搁在办公桌上,眯着眼睛直打量这个被打得满脸淤青的男人。 他记得这人打起架来很彪悍的,怎么这一次会这么吃瘪,还被人拍了一个正着? “打你的那个人是谁,看清楚了没?” 底细必须得弄清楚。 “没看清。” 为此,许大钟着实郁闷。 “怎么会没看清?” 强哥越发的诧异。 这许大钟又不是初出道的新手,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被打得这么惨,居然会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样,这也太窝囊了。 “对方出手太快。” 说起这件事,许大钟心下很是惊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收拾了,那种经验说出来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那个人穿了一件高领毛衣,打架的时候,高领正好蒙住了大半张脸孔,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很阴狠……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臭娘们和那人关系不一般。那男的还抱了她。” 蒋律师听罢,点头佐证道:“嗯,那个视频我也看了,对方刻意用领子蒙住了脸,而在打斗过程中,他一直以背部示人,这说明他很会保护自己……另外,从衣着打扮来看,他很有经济实力。” “派出所那边难道没留那两个人的信息?” 强哥若有所思的问。 “打架那个没录笔录,直接走掉了,拍视频那个录了,叫铁镜,身份信息就目前来看很普通……就是一个过路人,看到后随手录的。我认为这只是他们的搪塞。这两个人肯定是认得的。” 蒋律师以他的查案经验作着分析。 “嗯……看样子这人道行很深………” 强哥下了一个结论,想了想后转头问道:“对了,老许,我正想问你,你在外头不是有女人吗?既然过不下去了,为什么不肯离婚?你到底图她什么?” 46,勾搭成奸 许大钟欲言又止,心里还是有点顾忌的。 “怎么,这里头不光有隐情,还不能和我说?” 强哥的笑容顿时一冷:“那就别说了。” 许大钟想到现在光靠自己很难摆平这事,一咬牙就豁出去了:“当然能说,强哥可是我的大恩人——原因就是:那女人手上有件好东西。” “什么东西能让你这么折腾?” “一件宝贝,价值连城,真要卖了,得值四五千万呢……” 说到钱时,许大钟眼底冒出了贪婪的精光。 强哥表示怀疑,许大钟的女人,他是见过的,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就你那老婆能有什么宝贝?这消息可不可靠呀?” “当然可靠,我亲眼见过的,是条项链,我拍了照让人去瞧过。行家说:东西是真品,宝石上的花纹是绝无仅有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着,一顿后,语气又变得恨恨的: “可自从我知道这件事,她就躲了起来。任我怎么找都没找着。 “这次终于被我逮住,你说这婚我能离吗? “那天我跟她要,她恁是咬紧牙关说没有,我一时没忍住才把她揍了。 “钱家人是肯定不敢替她出头的,可我没想到会有个自称是她雇主的人敢跑来找我麻烦…… “强哥,只要您能帮我搞定这个女人,把东西给要过来,卖了后我们就……就五五分成……” 一咬牙,他忍痛给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强哥的兴趣一下就被钓了上来。 四五千万呢,对分就是两千多万,这生意太有赚头了。 他立马把烟蒂给摁灭了:“照片在哪?拿来让我瞧瞧……” 许大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手机里的照片给找了出来:“强哥,您看……就这宝贝………” 果然是一件闪闪发光的宝贝。 强哥又惊又疑。 “你老婆怎么得来的?”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她的。强哥,您说我能白白放弃这发财的机会吗?” 许大钟小心的观望着他。 人心都是贪婪的。 下一刻,强哥笑眯着脸扔下一句:“当真五五分成?” “当然。” “行,这忙我帮了!” 二人就此勾搭成奸。 * 从盛市赶回嘉宁县,又是坐火车又是坐公交的,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米娅最想做的事是: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而后躺到床上卷紧被子闷头大睡。 至于白天遇上的晦气事,她在回来的路上消化了。 失望是免不了的,但是,世道就是这样的,因为这种事而生气,就是自找罪受。 那就好好睡一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起给整理了,明天她才有精气神去工作。 可是,当她回到家,看到却是这样一个画面:锅碗瓢盆、被褥衣物、包包鞋子、一箱子一箱子的法律书籍,她这两年用心购置的所有物件全被扔在了过道上…… 她不由得瞪大了眼,忙取钥匙去开门,结果发现开不了,想用手机电筒查看,却发现手机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天呐,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47,被扫地出门 “吴大妈,您为什么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米娅跑去敲开了房东的门,思来想去,这事肯定是房东干的。 老太太脸上全是淤青,一看到她,就横眉竖目的叫了起来: “米娅,你倒还记得回来呀?我问你,我打你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一个都不回?刚开始是没有人接,跟着就关机?有这么做人的吗?” 凶匝匝的手指都要戳到鼻梁上了,一脸强势的逼退着米娅。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不接,我是因为之前有个很重要的见面,所以才调了静音,后来是没电了……” 她想解释,可老太太不肯听。 “编,你就继续编……你看看我这张脸,因为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这么编? “我告诉你,我这边收容不了你这样的大佛,赶紧的,把你的东西收拾了去。如果不要,就扔垃圾箱…… “本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律师,租给你我是沾了光,结果不光拖房租不说,还给我招黑社会…… “走,赶紧走,我的房子不租给扫把星……” 一吼完,老太太狠狠的就把门甩上了,米娅半句请求都来不及说,心下依约是明白了,社会上有人找她麻烦。 这幢楼是老楼,隔音效果奇差,因为这么一通闹,房东隔壁家开了门,是个老头子,替房东太太说起话来: “小米,你呀也别怪她,今天来的那帮人可凶了。全是强哥的人……房东去阻止他们砸东西时被推了一个四脚朝天,还被打了两个耳光。他们说了,你要是再留在这里,他们就会来烧房……” 老头一脸的心有余悸:“我说你呀,谁不好得罪,偏偏去得罪这种人……以后,你怕是很难在嘉宁县租到房子了,回头自己小心点啊……他们想要对某个人下毒手,分分钟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更得当心了……” 强哥,吕立强,嘉宁县混混里的大哥大,米娅哪能不了解? 那家伙,做得缺德事可多了去。 提到那位,本地的小老百姓都忌讳他,但凡招惹上他的,都没好下场。 可她没招惹他呀? 难道是因为许大钟? “谢谢大爷,可是我一时也没地方存东西,能不能我先把那些东西寄放到您这边,等找着房子了我再来搬?您看,都这么大晚上了……我也没地方去……” “行啊行啊……我来给你搬……” 大爷很是热心,米娅赶紧道谢。 等搬完已过子夜12点,米娅和大爷道别,重新又投进了浓浓的夜色当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种祸不单行的日子里,她特别想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偎着取暖,然而生活是如此的残酷,手机没电,口袋里没几块钱,身上又冷,肚子又饿,一个人啊倒霉起来,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站在寒嗖嗖的冷风里,她想了想,一步步往律所走去。 今晚上,她只能在律所熬一熬了,只愿明天可以发工资,到时再去找房子,实在不行就去打扰菁菁几天…… 48,你是喜欢米娅的对吧 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米娅眯了四个小时。 第二天天亮,眼睛变成了熊猫眼,匆匆整理好沙发,出去吃了一份早点,三块钱,点餐时发现喉咙沙哑,可能是感冒了,可她已经没钱去买药,只能忍着。 八点开始,有同事陆续来上班,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九点,手机短消息提示,工资发了,她连忙去买了感冒冲剂,现在,她绝对不可以倒下。 中午,她趁午休,去找出租房,没找到。 “姑娘,你没事去得罪强哥干啥?我告你,整个嘉宁县都没人敢把房子租给你的。谁租谁倒霉。” 这是一个好心的中介对她说的。 靠,这可是法制社会,他要这么横干嘛? 她的头,要疼死了。 * 彼时的盛市,米家。 明璠从公司回来拿份资料,进门时听到书房那边传来了老爷子的说话声:“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这孩子了。” 声音是惊喜交夹的。 “老爷子,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把米娅接回来?” 是张赢。 “嗯,让我想想啊……这事得从长计议,对,不能急。娅娅离家这么多年,把自己藏得这么好,想来是不愿意和米家再有任何牵扯,直接去把她接回来,她未见得肯回来。我得想个法子,让她心甘情愿的回来帮忙,帮她弟弟。现在米家的实权,一半落在明璠手上,可偏偏米炀身体有病,还叛逆成性,根本没法指望,她要不回来,米家早晚全落到明璠手上……” 老爷子忧心忡忡。 门外头,明璠面无表情,只眼神幽了一幽。 “米娅比明珠的确优秀的多,不过,就算米娅回来了,也不见得能和明璠抗衡。” “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小张,去把门关上……” 半掩的门被合上,明璠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对话,转身时看到高高瘦瘦的米炀抱着篮球站在身后看着他,脸色一片病白。 他面无表情,上了楼,取了资料下来时,米炀还站在漫不经心的玩着球,低着头叫了一句:“明璠,如果米娅回来,你会眼睁睁看着她被我爷爷用作联姻的棋子吗?” “米炀,这个问题,你好像不应该问我,你忘了吗?我和你是对立的。” 他淡淡的陈述。 “对,我们是对立的,你做这一切全是因为想给米明珠打江山。为了复仇,你们联合起来害死了我妈,更害得米娅从此有家不能回。最最重要的是,你失去了一个最最爱你的女人。我不明白,你复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篮球被重重扔了过来,米炀赤红着眼怒瞪,年轻的脸孔上全是愤怒。 “你才十五岁,懂什么叫爱情?” 明璠嗤之一笑,绕开,往外去。 “其实,你是喜欢米娅的对吧,这些年你一直在找她……” 米炀冲他吼出一声,语气是那么的信誓旦旦。 明璠的脚下没停一下。 “要不然三年前我落水,你为什么要救我?如果我死了,米家的一切就全是米明珠的了。” 他仍没有任何反应。 “明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的……” 在他消失之前,米炀再度叫了一声。 坐进车子,明璠的神思有点恍惚。 米娅,曾经,他是喜欢过,至于以后,他不知道。 49,她想嫁给他 傍晚,明璠去公安局接米明珠。 大约是昨晚没睡好,这丫头的黑眼圈很深,见到他时可怜兮兮叫了一声:“舅舅。” “以后长点记性,你要是这么的沉不住气……怎么守住我帮你打下的江山?” 明璠没理她,和局里的负责人说着话,出来时,一边走一边沉声告诫。 “知道了。” 明珠咬着唇,眼巴巴的望着这个令她又敬又爱又怕的男人。 从小,他就是她的保护伞,是她学习的榜样,生活的全部,更是她奢望着将来可以嫁的男人。 对,没错,她对这个男人有的不是甥舅之情,而是男女之情——这个舅舅,其实不是她的亲舅舅。 这么多年来,优秀的他是她心目当中丈夫的唯一人选,很小的时候,她就盼着长大,然后嫁给他,结果,中途他却成为了米娅的男朋友。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当中最痛苦的时光。 那时的她,恨不得将米娅彻彻底底的毁掉。 后来,米娅终于消失了,属于她的锦绣人生姗姗而来。 她努力的读书,努力的在米家表现自己,讨好所有人,包括爷爷、奶奶、爸爸,也包括他。 她想让自己变得闪闪发光,让他惊艳。 可是,不管她多努力的向他靠近,耀眼的他,和她总隔着那么一个天大的距离——无论她怎么努力,总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六年了,米娅离开六年了,他不找女人,不谈恋爱,只拼命工作,他变得越来越优秀,但同时,他又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难沟通。 她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但身份是:外甥女——这是她一直想摒弃的身份。 米明珠一直想要向他表白,可又怕一旦表白了,一旦他拒绝了,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会完全僵化。 昨天,当她看到失踪六年的米娅突然之间出现,并扑进了他的怀里,情绪一下就被点燃了。 她受不了有女人这么亲近他。 重要的是:他没有推开她。 从小一直长大,明璠是怎么一个人,她是清楚的,这人对米娅当真动过情。 现在,她最害怕的是他对她的情会死灰复燃。 坐到车里,米明珠时不时会回头瞅正在打电话的明璠:帅帅的侧脸,足令她神魂颠倒,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想像被他拥在怀亲吻的滋味,可恨的是米娅得到过这份怜爱。 她见过的,那时的明璠眼神全是柔情——可他却把这种柔情人给了那个他嘴上说只是作戏、实际早已迷恋上的女人。 这一次,她更是害她的生日晚会泡了汤。 为此,她如何能不恨? 昨晚上,她想得很清楚,在明璠面前,她只能装乖乖女,至于米娅,她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舅舅,米娅要是回来想和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沉默罢,她咬唇轻轻问。 明璠打完电话,转头看,面色平静:“不可能。” “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没遇上合适的。” 他低头看资料。 “那舅舅的择偶标准是怎样的?和我说说啊,我女朋友满多的……” 她想套话。 “我不想结婚。” 他拒绝的干脆,脑子却闪现了米娅嫣然而笑的小脸。 唉…… 他竟这么的怀念她。 50,余情未了 不出米明珠所料,一回到家,她就被爷爷叫去训斥了一番,反正,在爷爷眼里,她就是不如米娅。 出来时,看到于铄上了楼,步子跨得很大,看样子是找明璠汇报什么事去了。 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这么急呢? 她眼珠子一转,跟了上去,见他进了明璠的房间。 门上了锁,这越发令她稀罕了,忙转身急回房,拿了一个听筒贴到了门板上,终于听到了一些声音。 “先生,米娅小姐的资料查到了,她25岁毕业于瑞市法学院,26岁在光大律所实习,27岁成为光大助理律师,几天前辨赢了人生第一场离婚案件。 “最近光大又接了一个颇为棘手的离婚案,女方是个厨子,男方是个混混,名叫许大钟,这许大钟和苏筱茹有往来,而且还和当地的大混混吕立强关系很好。 “昨天,吕立强派人找了米娅小姐房东的麻烦。昨晚上,她回去时被关在了门外。今天她在找房住。不过吕立强发了话,谁要是敢租房子给她,谁就会有麻烦……” 米明珠听着心里惊讶极了。 那个臭丫头居然当上了律师? 不过,听上去混得并不好。 也是,律师这份职业,没人脉,没人带,没意志力,没个十年,哪会有名堂。 所以,想要除掉她,就得趁她根基未稳,等她翅膀硬了,就会成为米炀这个病秧子最坚强的后盾,到时他们姐弟齐心,明璠要是再对他们心软,米家的继承权就会旁落,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看到的。 “等一下,这些资料是怎么查到的?” 明璠沉沉低问。 “说来也奇怪,我只是请人调了一下米娅小姐的档案,她的学历案档就自己跳出来了。之前却怎么也查不出来。这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放水……” 于铄匪夷所思道: “然后我通过她学校的导师查到了她现在所在单位,其他的事查起来就变得非常的顺利。” “嗯,这事,真的太奇怪了。” 明璠同意,沉吟着问道:“那个吕立强为难她,仅仅是因为许大钟?不对,面肯定有利益关系……” “这个倒还没查清楚……” 一顿后:“先生,接下去,您是打算袖手旁观呢?还是准备借吕立强之手给明珠小姐出气?又或者,帮米娅小姐解了这困境?” 于铄这一问包含了三种可能,意味深长的很。 米明珠摒着气息,心里直念:“帮我出气,帮我出气……” “不干预。” 这三个字令米明珠大失所望,心头莫名生出了惶恐。 “您这是想看看米娅小姐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嗯……” 门外头,米明珠不敢多听,悄悄回了房,整个人又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明璠对她余情未了,这是很明显的事。 这可怎么办呢? 她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忽然,她的脑子里迸出一个人的名字:吕立强。 这个人她认得,是个敢玩命的大混混,或者,她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这个人…… 51,高烧,乱梦扰扰 一连三天,米娅只能蹭办公室住,没办法,嘉宁县城里的中介,没一家愿意将把房子租给她,生怕贪了她这笔小生意,而得罪了那个大煞星。 “菁菁啊,你在哪呢?” 她自然想到了好朋友。 “我啊,单位派我出国进修呢,忘了告诉你了,年前怕是回不去了,千万别太想我啊……” “……” 米娅无语极了。 老天这是要亡她吗? 这不,几天没睡好,再加上感冒,她整个人晕晕的,喉子都成了鸭子叫,难受得就快要趴下。 晦气啊,真的是太晦气了…… 自六年前那场事故后,她的日子一直过得满顺当的,结果,那个该死的季北勋一出现,她的人生就像乌鸦一般黑了起来。 先是当街遭人泼水,然后是被许大钟威胁,紧跟着遇上了那个该死的明璠,还被米明珠推得伤了额头,回来后又遭半夜赶出门,为此受了凉,发起了烧来…… 这桩桩件件的晦气事是怎么来的? 全是因为季北勋来委托了一个案子,于是它们邪邪乎乎的就全找到她头上来了。 这家伙,和她肯定八字相冲。 “小米,明天见,你也不要太拼了,记得早点回去休息……” 又一天下班点一到,邻桌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米娅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全都走光了,趴在桌面上,心里无比想念起那张温暖的小床,更怀念姥姥的怀抱。 她很想回家去,可是,不行。 这种情况下回去,姥姥会担心死的。 要是让姥姥知道她得罪了这么一个地痞流氓,那还得了,肯定就不许她再来办这个案子了。 唉! 她叹着气,以手抚了抚额头,感觉那些药吃进去根本一点用都没有,那烧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小的时候,她从不生病,不像她弟弟米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可自从六年前出了事故后,她的身子稍稍不注意冷热,就会发烧,这些年她很刻意的将养着。 她很怕发烧,因为一发烧,她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唉,那就先休息一下,然后去医院吧,肯定得挂盐水了,到时她向医生申请一下弄张床来睡。 心里是这么打算的,结果没一会儿功夫,她晕晕乎乎就睡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偷这羊皮?” “我的事,关你屁事。让开。” “呵,小姑娘,你偷的是我的东西,现在被抓了一个正着,不还居然还想跑?你觉得你还能往哪里逃?” “哼,那好啊,有本事你就过来拦拦看……” …… 怎么又是这个场景? 那个男人是谁? 怎么总是看不清楚? 她怎么就偷了他的羊皮? 那羊皮又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她和他打了起来? 等一下,她怎么会格斗术的? 那个男人的身手那么了得,她居然能和他打个平手? 这是什么情况? 她惊骇着…… 这时,画面突然一变: 她在床上睡着,一个男人推门而入,坐到床头,低头一阵碎吻吻上她的秀发,她的额头,她的唇上…… 她含笑醒来,反身抱住他,叫了一声: “奚北,别闹……” 奚北? 谁是奚北? 52,秘密 沉睡中的米娅,额头全是晶莹的汗珠,眉心皱紧,苦苦的追忆着。 这个名字不止一次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她记不起是谁了呢? 忽然,一声尖锐的巨响钻进耳膜,在一片漆黑中,有一团金光,它正在将她刚刚看到的画面以及曾经看到过的画面一五一十全收进去…… 瞬息之间,那一帧帧混乱的浮光掠影顿时消失不见。 米娅猛的睁开眼,已然忘了梦里的一切,人懵懵的,头沉沉的,脑壳疼疼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转头时,她看到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已然破门而入,一个个手上拿着铁棍,其中一个红毛男子来到她面前,一棍子就打烂了一张桌子,满是横肉的脸孔上露着凶狠: “你就是米娅?” 这是来找麻烦的。 “你是谁?” “妈的,你管我是谁,听说钱雪珍的委托你们所还在代理是不是?“ 这家伙一棍子又打到了她的办公桌上,好好的签名笔被打飞,桌面被打烂,还差点打到她手上。 “打坏桌子是要赔偿的。” 要是其他人恐怕早花容失色了,可她没有,只是冷静的提醒。 红毛一愣,没料到自己竟吓不住她,不觉恼羞成怒: “赔?我倒要看看年立涛那龟孙子,敢不敢让我们强哥赔?兄弟们,砸……” 乒铃乓啷,好好的办公室被砸得那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强哥? 怎么又是强哥? 这些人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法律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的嚣张跋扈? 米娅顿时勃然大怒,抓起手机就想报警,却被红毛一棍子打下来,直接打在了地上,手机屏幕就此摔坏,自动关了机,而她的手则被震得发麻,一股莫名的愤怒令她的头脑顿时发热。 有个神乎其神的声音在和她说: “和这些无赖根本没道理可讲。” “对付无赖的最便捷的方法就是:以暴治暴……” “打,打回去,把他们打个稀巴烂……你可以的……” 那一刻,她的大脑莫名就空白了,一股无法遏止的怒气支配着她。 她怒吼了一声,冲了过去,一双拳头抡了起来,一脚飞起,整个身体呈现出了一种骇人的攻击姿态…… 两分钟后。 米娅回过了神,只见那些人全都被打趴在了地上,一个个嚎嚎惨叫,鼻青眼肿的,望向她的目光,就像看到怪物似的,露着惊恐。 刚刚发生什么了? 眨巴眨巴眼,她发现自己完全记不得之前的事了,只知道头越来越疼,那些奇怪的记忆又在脑子里狂蹿起来,可是它们速度太快,她根本捕捉不到那些画面,只觉身体越来越无力,在那群人仓惶逃离之后,终于往地上栽了下去,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前后不过几秒钟,一双铮亮的皮鞋就跟着踏进了律所大门,身着一袭黑色风衣,季北勋来到昏迷的女人身边,蹲下去,左看右看,脸上堆满了浓浓的兴趣: 一个从没学会格斗的女人,现在能以一敌四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米娅啊米娅,你这小身板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53,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灯光下,米娅的脸通红通红的,眉心紧锁,像在忍受痛苦无比的折磨。 季北勋不自觉探过手轻触她的额头,烫得就像在火烧,嘴里还在梦呓:“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她这是让谁别离开她? 那个明璠吗? 据他调查,这个明璠和她曾是男女朋友,且是米娅追的明璠,清高的明璠不光接受了这段师生恋,而且非常爱护她。 这是据说。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这是一个心机男,处心积虑的亲近米娅,全是因为想替他外甥女报复米夫人,最终造成了那样一个惨剧:米夫人自杀谢罪,米娅受到重击被车撞…… 难道她还惦着那人渣?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眼神幽幽了一下,心头闷闷起了不快。 本不想管她的,一个把渣男当宝的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没得救的蠢女人,可为毛他还是伸出手将她抱了起来,双脚不由自主就往外去。 脑子进水了? 谁知道。 遇上这个女人后,他似乎一直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没办法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 “我这是想查出事情的真相,在真相未明前,我得确保这个女人的安全,等确定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之后,我一定不会再多管她一下……” 对。 事情就这么的简单。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么一个浑身上下挑不出多少肉的女人,更不会娶这种眼光奇差的蠢蛋,一切为了真相,仅此而已。 季北勋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心下就变得坦然了。 他的世界,没有心动,只有考古和查案。 这个女人不可能改变他。 绝、对、不、可、能。 * 大半夜的,把一个发高烧的女人带回自己住的地方,而不是去医院,那是季北勋第一次干这种事。 将她扔到床上后,他见她脸孔红得异样,又抚了抚她的额头:好像越来越烫了。 下一刻,他折回自己的车,去取车子里自带的医药箱,那箱子里准备了一些日常常用到的药品以及针剂。 他先给她量了一下体温,39.8度,必须退烧。 于是他就给她挂了点滴,扎针的手法无比纯熟。 等忙完后,他嘘着气,坐在床头打量,她粗浊的气息渐渐平稳了,额头上全是一颗颗晶莹的汗珠。皮肤很细白,五官很精致……身上泛着一股异香,非常的撩人…… 他从不正眼看女人,这几天,他不光看了,还为她忙里忙外,这些可全是破例。 为什么她会牵动他的心神? 真的只是为了弄明真相吗?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困惑难解,却不想再细思,正打算出去倒杯酒来喝,米娅的手臂突然缠过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喃呢着:“别走,奚北……” 他没留神,被她勾到了枕头上,对上她那张漂亮的脸孔时,只见她双眼紧闭,很显然,刚刚她说的话全无意识,可是这一声“奚北”却叫得格外的自然,就好像曾经她叫过无数遍这个名字…… “米娅……” 季北勋一脸凝重的睇着这张脸,心下无比震惊。 这个名字,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她竟知道他的别名,这太不可思议了。 54,很神秘 她,这是在叫他别走,而不是明璠? 不对,重点不在这,而在…… “米娅,你醒醒……奚北这个名字,你是从何里听来的?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别给我装糊涂,快起来说清楚……” 他哑着声音低问,直觉那颗冰冷的心,在奇怪的砰砰狂跳起来。 世间事,少有能惊扰到他心神的,万事他都可以从容应对,独独这个女人,却能一再的扰乱着他的平静。 “别吵……我想睡觉……” 米娅皱了皱秀眉,将他搂得更紧,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他,还在他怀里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那是一个她最喜欢的位置,而他身上的清凉,能让她觉得无比的舒服。 季北勋无语:“……” 想:能不能把她拍飞? 在他的记忆当中,可从没有过这种和女人同床共枕的经验。 “米娅,你别借病和我耍无赖……起开……” 没有一掌将她拍飞,而是往她脸孔上轻轻拍了拍,嗓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无奈还有……温柔…… 对,温柔。 这令他怔忡。 试问,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温柔语气? 就像寂寞了千年,冷漠了万年,他的心从不起涟漪,也不懂温存为何物,在旁人眼里,他是个极无趣的人,也只有和可可在一起时,他才会有一些烟火气。 是那张结婚证,让他注意到了她。 可她与别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冷静的女人,他见过不少;机智的女人,他也遇上过一些;若论长相,她也不是最漂亮的……她在他看来,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呃,好吧,她唯一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很神秘。 别人,他一眼就可以看透他们的所思所想,独独她,他看不透。 季北勋思量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发,那头短发,丝滑如缎,暗香绵长,手感好极…… 轻轻的,他支起头来,指尖顺势落到她脸上,细腻而温软的触感传递了过来,灯光下,她长睫轻颤,肤若朝霞,细若凝脂……岁月很善待她,整日里风风火火的忙碌,却依旧童颜如花季少女,如此肤质,倒是少见。 “米娅……” 他低唤,一边轻捏她的脸,威胁道: “你最好放开我。要不然我今晚上就把你睡了……” 她感受到了疼痛,秀眉轻蹙,咕哝了一句。 辨了半天,季北勋才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睡,你矫情什么?” 他瞠然瞪着:“……” 很想把她摇醒,质问她:“你什么时候睡过我了?快给我说明白了?” 可他竟不舍打扰她睡觉。 “这是你说的,明天醒了可别后悔……” 勾了勾唇角,他再度以指腹轻轻摩挲起她的脸庞,目光深深的巡视起她精致的五官,嘴里喃呢着:“米娅,不管你有多神秘,我一定会把你查清楚的。” 这话,宛若誓言。 可能是灯光太过醉人,下一刻,他竟情难自禁的凑过去,好似着了魔般的吻住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55,醒来,她惊恐万状 灯光朦胧,如诗,亦如梦。 米娅似醒着,又似睡着。 一片火热中,她看到季北勋在热吻她,衣服一件件散落到地上…… 靠,这什么情况? 她惊恐万状,想推开他。 可推不开,两具身体没有任何缝隙的贴合着。 他的唇侵略着她,他的手霸占着她的身体,他的气息令她无法喘息…… 她被吓到了,想尖叫,可是怎么也叫不出来…… 哦,见鬼的,她怎么可以和这种男人上床? 疯了么…… 不,不对…… 她完全使不上力,也掐不疼自己…… 忽然,米娅意识到这是梦,于是猛的一睁眼,混乱的画面一下散去,人终于清醒了。 还好,真的只是梦。 重重的,她深嘘了一口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石膏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很精致,看上去是意大利的工艺。 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心头紧跟着翻起了层层疑云。 这是哪里? 不认得。 很陌生。 她不是在律所吗? 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重点,她是怎么来的? 适时,眼角的余光正好扫到身边貌似还有人。 猛的一转头,一张凉嗖嗖夹着深思的冷峻脸孔,就这么冷不伶仃就跳进了她的视线…… 错愕之色在她眼中一点一点聚集起来,最终达到一个顶点,继而从她嘴里化出一个尖利的字眼呼啸出来: “啊……” 二十七岁的米娅,早在岁月的洗礼中性子越磨越冷静,可是,为什么每一次遇上这个男人,她总会一再的失态,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下一刻,她条件反射的推开被子逃下了床,心里乱极,只知道:之前的预见再次应验了。 可她却不知道她和他是怎么睡到一处的。 这期间又发生过什么? 惊慌失措的,她直抓头皮,不知如何是好,以致于完全没看到床边另外睡着一只金毛巨兽。 就在她着地后,它猛的蹿跳起,双脚搭到了她的肩上,笑眯眯的狗脸再次欺过来,讨好似的想舔她早已惊成白纸的脸孔——可惜人家不赏脸呐…… “啊……” 回过神的她,再度被吓到,惨叫出声。 同时,脚下一软,又被巨兽那么一压,她直直就往床上倒,正好倒在了男人胸膛上,在那狗狗打算狂舔她时,狗主人手一揽,将她护住,叱了一句: “可可,收起你这张可耻的狗脸,没见她讨厌你吗?” “阿呜……” 可可立马收回前脚,蹲到了边上,歪着脑袋,有点忧伤的望着: 妈妈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讨厌它呢? 它很乖的呀! 米娅的惊骇并没有消退,反而加重了。 无他,只因她一不小心又抓住了他的手,于是,第三个预见又在她脑子里闪现了: 民政局,他扬着一本红本本,上面贴着她和他的结婚照,照片上,她笑得无比灿烂,而他则笑得格外的明亮温暖,全无半分冷酷。 她一下就看懵了。 最让她震惊的是,他还扔来了这么一句话: “看到没有,我们是合法的夫妻。” 56,她忘了,他郁闷 合法夫妻? 他和她? 会领证? 这是什么惊悚片? 就像见到鬼一样,米娅猛的坐起,退避着让开,脑子里砰砰砰全炸开了,思绪一片凌乱,乱到完全找不着方向。 这一次又一次的预见,貌似越来越离谱,现在居然连结婚证都跑出来了…… 她扶额,心脏狂跳得就像要从喉咙里迸出来,眼底尽是掩藏不住的惊惧。 神情慵懒的季北勋见此情景不由得眯起了眼,惊诧她的反应:怎么这么的大? “米娅,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跟着起身,气势咄咄的逼了过去,真想劈开她的脑瓜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直觉在告诉他,每一次反常的背后都是有原因的,她似乎是被什么惊吓到了——可是这个女人处变不惊惯的,能有什么事能惊到她,而且,她似乎非常非常的排斥他。 此刻的她,和昨晚上紧紧抱着他不肯放的她完全对不上号。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米娅没有回答,一边往角落里退,一边一脸懵逼的环顾着这个房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的,也就是说昨晚上应该没发生什么事,于是,她脱口问了一句,想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认清当前的局势,那是必须的。 她告诉自己:米娅,你得冷静,绝不能自乱阵脚。 预见是有局限性的,这一次的预见,肯定出问题了。 她和他,绝计不可能领证。 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关系。 如此自我安抚罢,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昨晚上发生过什么,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季北勋盯着问,声音是阴阳怪气的。 米娅抓了抓头发,茫然摇头:“我只记得我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然后好像有人进了办公室……哎呀,头疼,我……我记不起了……” 季北勋:“……” 这是真的断片了,还是故意装疯卖傻,试图逃避回答。 他用自己那双火眼晶睛扫描她: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如果这是在演戏,那她真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后奖了。 可这算什么? 选择性失忆? 最叫他郁闷的是:昨晚上,他们接过吻啊…… 一整宿,他都在想,今夜过后,他们该以怎样的身份相处,结果她用这种方式耍了一通无赖,没留下半点印象? 敢情记得这些亲密的,只有他? 呵呵,这撩男人的本事是哪学来的?厉害啊…… 想想昨儿个,她是那么的热情如火,一双细软的小手把他摸了一个遍,害他差点破了童男之身,现在却一脸迷茫…… 奶奶的…… 他要被她气成内伤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可从没被一个女人这么“揩油”过。 “季先生……您能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北勋忽阴忽晴的神情让米娅很不安,他似乎很想揍她,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 “还有,我们……我们怎么会睡在一起?” 57,他中了她的邪 任何一个女人面对这种事,都会乱的,更何况她又预见了这样一个未来。 难道她会因为这件事,而和他领证? 不可能。 她果断否认了这种可能。 婚姻又不是儿戏,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嫁人的,何况床单上干干净净的,她也没任何不适,完全不存在必须领证的理由啊…… 季北勋挑眉,深海似的眸子滚着汹涌的暗涛,他没有像个浪荡子似的去为难她,而是很绅士的给了一个回答: “昨晚上我去律所找你,想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刚进律所大门,正好看到你打跑了四个男人,晕倒在了地上。我见你在发高烧,就把你带了回来。” 米娅顿时愕然,用葱白的素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打跑了四个男人?” “嗯哼。” “你在开玩笑。” “律所有监控,是不是玩笑,回头你去调出来看。” 米娅:“……” 这太荒唐了呀…… 她哪有那种大本事? 不由自主的,她再次扒起头发:为毛她没半点印象呀? 季北勋至始至终盯着她看,目光一煞不煞,心下琢磨着她的神情变化,确定她当真不是在说谎后,认命了。不再纠结她为什么会忘记,只说道: “米娅,你问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极不舒服的发现他不再称呼她为“米律师”,而变成了直呼其名,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经过了昨晚之后,有了一种奇怪的发展。 她不觉蹙眉。 男人低沉而有力的嗓音直贯耳膜:“一,为什么你每一次见到我,都像见到了鬼一样?二,你身手这么好,那天在巷子里,你怎么会遭了道?” 关于第一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关于第二个问题,只有天知道。 实在回答不上来,她只能选择无视,自顾自问的把话题给岔开:“你还没回答,我们为什么会睡一起?” 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他看上她了,但是,匆匆数面,毫无深交、互相陌生的两个人,莫名其妙睡在一起,原因她总得问一问的。 这关乎她的名誉。 季北勋再度皱了一下眉,知道她故意不答,但还是满足了她: “是你拖着我不肯放。” “我拖着你?” 米娅再次惊愕,而后果断否认: “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是那种花痴,就算花痴,她也不可能对着一个嫌疑人犯花痴,再说了,他长着那么一张闲人勿近的面瘫脸,谁敢对他犯花痴。 “米律师你这是在认为我在撒谎?” 他高深莫测的反问,压过来的脸孔,神情是那么的危险。 若换作别人,只怕早被脸色吓得说不出话,可是她一凛后还是勇敢的怼了回去: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而且还一个病得不清的女人,我不觉得我能拖得住你。” 事实也是。 换作是别的女人,他哪容得那人近身。 可昨晚上,他就是中了她的邪。 季北勋自知理亏,可他才不会向她承认他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下一刻,他眼神一幽,薄唇一抿,发出一记冷笑,强自狡辩道: “怎么,米律师这是觉得我想睡你?” 58,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别名的? 米娅顿时被他给噎住了。 他那样的男人,绝对不缺女人睡,所以啊,他会和她同床共枕,就显得太过奇怪了——根本不应该发生这种事啊…… “那事实是怎样的?” 她没办法解释,只得硬得头皮反问。 “事实是,我把我的床让给了烧迷糊的你,然后你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臂当了枕头,睡了我一整夜……” 揉了揉肩膀,他说得一本正经,最后三个字咬字格外的暧昧,唇角还勾了勾,眼神跟着深了深。 米娅再次噎住,背上一僵:“……” 为毛她觉得他这是故意在撩她呢? 如果换作别人,或者她可以认为这个男人对她有意思,趁机想和她制造亲密关系,用暧昧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可他是季北勋呀……两个人素未平生的,根本不存在撩拨一说。 偏偏她什么也记不得,没办法进行反驳。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家里没其他床,我又想睡觉,只能将就一下让你睡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再次强调是她睡了他。 哦,她心里别扭死了,抚额,心跳还在突突突的,停不下来,大脑则在飞快的运转。 “OK,明白了,只是睡觉,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负责一说对吧……” 此时此刻,米娅认为撇清关系是相当重要的。 这句话换来季北勋目光闪了闪。 这个女人竟这么的想和他撇清关系? 这令他有点……小不爽。 一直以来,女人看到他,都只有仰慕的份,这个女人却是个天大的例外,不光嫌恶他,而且还实打实的讨厌他,为什么?因为他和桑梅的死有关? 这些问题是现在的他想问却不能问的。 再者,他从来不是一个爱玩男女暧昧的人。 “的确不存在负责一说,但是,米律师,你得解释一下,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别名的?” 他居高临下的逼问,冷酷的脸孔一步步压了下来,这才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米娅很不喜欢这种对峙,他好像把她当作了犯人,偷了他无比重要的东西,那种尖锐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舒服。 “你的别名?我不知道呀……” “……” 哈,如果她不知道,昨晚上“奚北奚北”叫得无比热烈的那又是谁? 他眯眼盯着,怀疑她在撒谎…… “我真不知道。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季先生,在您没成为光大的客户前,我们从没见过面,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您的别名的……” 她指天为誓。 “哦,是吗?” 他的眼神不觉再度深幽了一下。 “对,我可以百分之分肯定我真的真的没见过您。” 可他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她是叫过他别名的,可惜当时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将她的声音录下来。 “那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没有就这件事深入的争辩,他一惯的做法是:凭证据说话。 现在,他无凭无据,不好赖她。 没事,来日方长,以后他会找机会录下她这一句“奚北”的,到时看她还怎么狡辩…… 为此,他深深睇了她一眼:米娅,若不把你身上的迷破了,我就不姓季…… 59,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牵扯 米娅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不由就惊呼出声:“哎呀,我记起来了,昨晚上有人冲进律所把办公室给砸了……季先生,后来你有帮我报警没有?” 只记起这点? “没。” 他从不多管闲事,她是唯一的例外。 “完了,现在那边肯定乱成一团了。我得马上回去善后。” 走了两步,她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一,你发了高烧,身子正虚;二,你没钱,请问,你怎么回律所?” 季北勋想扶,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插进了口袋,并且靠到了边上——不想再做好人,心里则在胡乱的想:这个女人工作起来很敬业,从老板的角度出发,这是一个合格的员工。但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有点蠢。 稳住了身体,米娅摸了摸口袋,身无分文,至于手机,她记得昨儿个被砸坏了。 唉…… 无钱寸步难行啊! 她只得转头看向一脸看好戏的男人,基于做人就得能屈能伸这个大座佑铭,她自动忽略之前发生的种种:“季先生,您送佛送到西,能借我几块钱吗?” “借钱不难,先和我说说看,找你麻烦的人是谁?” 昨晚上,他就顾着照顾她这个病人,后来抱着她睡着了,没空去作任何调查。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回答。 “是本地地头蛇强哥的人。他和许大钟平常有往来,应该是想帮许大钟故意找律所麻烦来了……不过,季先生您放心,不管您当初是为了什么才找得光大,案子律所既然接了,那就一定会办好的……” 因为这个男人眼神幽幽闪了闪,她在最后补上了一句。 季北勋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那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强……哥?就是这一带以横出名的无赖强?” 季族是一个拥有跨国财团的大家族,一个大族想要历久不衰,上至各国政府,下至三教九流,必有其势力所在。 如果季北勋只是一个单纯的豪门纨绔弟子,除了吃喝玩乐其他什么都不会,那么,他的人脉圈大不到哪里去,横竖厮混在一个玩乐的世界。 现在,他连小地方上的情况都摸得这么清楚,那就不简单了。 “是,在本地,他可以说是本县的黑社会老大。” 也不知他问得这么清楚想干嘛? 结果他不咸不淡来了这么一句:“被这种人盯上,米律师,你这房子恐怕是租不到了,难道以后一直蹭办公室住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蹭办公室住?” 米娅惊得的目光一凛。 面前这个男人,站姿闲适,气势却是咄咄迫人的。 他勾了勾唇,说得轻描淡写,“想知道这些并不难。” 好吧,明白了。 他还在调查她。 这简单的一句透露的是他的无所不能,以及深不可测。 米娅很是心惊肉跳,立刻凝声而问: “真的很奇怪,我生病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居然能让你这么盯着我不放。季先生,你是那种离我的生活十万八千里的人,我呢,就一普通上班族。我不明白,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牵扯?” 60,犹豫,她要不要搬进来? 季北勋目光深深的,想到了那张结婚证件照,接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米娅,给我引见一下你奶奶吧!” 那位老太太住在哪里,他一直没查出来,这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 “季先生,引你锲而不舍调查的动机是什么,你总该和我说一说的吧……” 米娅没答应,而是继续质问。 “这事……不好说。” 季北勋还是不肯说。 这让米娅好奇极了。 可经验告诉她,这家伙不肯说,那她就根本没法挖出实话,多说无益。 “行,那等季先生愿意交底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没诚意的沟通,不需要多费唇舌……” 她冷静而果断的掐断了继续交流的可能。 季北勋看在眼,不觉生了疑惑,资料上的米娅,明显就是一个娇娇女,当年痴迷一个男人,引狼入室,闹得家破人亡,除了爱情会让人短视,也是她没有识人的慧眼。 可他现在见到的却是一个特别有主见、非常有自我个性的女人。 离家这六年,当真将她完完全全改变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前后住着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灵魂? “好,这件事我们以后谈,现在我们来谈一个比较现实性的问题……” 他没再逼问。 “什么问题?” “你的睡觉问题。强哥一发话,你肯定是租不到房子了。” 咦,他为什么要一再的强调这件事? 难道…… “季先生这是想帮我忙吗?” 她试探着问。 “嗯,基于你因为钱大姐才遭了这些恐吓,这个忙,我愿意帮……这样,在你办妥这桩离婚案之前,搬来这边住吧,你和钱大姐住一个房间……直到这个案子结束……” 哈,他竟好心的要给她提供住宿? 米娅深感意外。 但她并没有欢呼雀跃,而是第一时间质疑起其背后的动机。 “不过,我这边不会让你白住,大姐手不便,借住这段时间,你得帮忙做家务……我让人准备了一份合同,如果你同意,签了字,今天就可以搬进来。如果不愿意,可以马上离开。车费去找铁镜。” 说罢,他转头离开。 按理,米娅应该拒绝,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却蒙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找天眼查案这条路,现在已行不通,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住进来,她可以借机深入的调查他的底细。 这简直就是天赐的机会。 可是一想到那张结婚证,她又根根寒毛皆竖起。 不管他和桑梅之死有没有关系,他都不是她的菜,她怎么可能满心欢喜的嫁给他,领了那红本本? 疯了吧! 这个预见,太叫人凌乱。 她思绪扰扰,扶墙而出,来到客厅时,只见那个叫铁镜的娃娃脸男生正一脸好奇的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份资料,应是合同,目光怪怪的…… 而厨房那边,钱大姐望过来的眼神也很微妙。 呵,是不是有了不好的联想:她和他们老板居然共处一室过了一夜,现在还要住进来,任谁都会想歪的吧!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她要不要搬进来呢? 61,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 一刻钟后,铁镜走进书房,看到老大正躺在摇摇椅上闭目养神。 “老大,米律师把文件签了,说今晚上就会搬过来。” “嗯……” 语气很漫不经心。 这样一个结果,季北勋一点也不意外。 原因有二:一,她想查桑梅的旧案;二,强哥的人在找他麻烦。 权衡利弊,入住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去让人送张床过来安在钱姐房里……” “知道,不过,老大,你到底在玩什么呀?” 铁镜真的是要好奇死了。 他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从没见他和年轻女人因为非工作原因而走近过。 季北勋不答,忽睁眼,接过那份合同,盯着那个笔迹看,很漂亮的签名。 有件事,他可以非常肯定,这名字,这笔迹,与他以前的私生活肯定没有任何联系。 可为什么会有结婚证呢? 他沉默罢,拨了个电话出去,是给邓河的:“黑客的事,找到没有?” “还没。” “和摩纳斯他们打听一下。尽量快些。钱不是问题,重点是要有本事,靠得住……” 天眼就是季北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与他麻烦越少…… “知道。” “还有,这些天不要来我这边,有事电话联系。这段日子米娅会住进来……关于我的身份,你和镜子都注意一下,别在她面前露了馅……” 他特别交待。 电话那边邓河有点摸不着头脑:“老大,你真看上人家了……”而且这么快就同居了? 季北勋:“……” 他哪来这种联想的? “你这脑筋推理的时候不好使,原来全用在八卦上了?邓河,你投错胎了……” 铁镜则在边上扑哧一下。 季北勋已收线,斜了一眼:“笑什么?” 铁镜继续闷笑,还一脸无辜: “这也难怪阿邓,我们跟你这么久,可从没见您这么热衷一个女人过。我也看出来了,这米律师很特别,要不然你怎么会三番四为她破例。” “我那是在查案子。” 季北勋否认,可脑子里却闪现了那个吻——那份温柔带给他的悸动,是极为罕见的。他是活见鬼被她蛊惑了。 “哦,是吗?那是什么案子?” 铁镜顿时来了劲。 季北勋目光一深,不觉双手抱胸:“到底是我老大,还是你老大……废话这么多?” “可我从没见过你查案查到把人带上床的。老大,你身上沾着米律师的香,你们昨晚上睡了是不是?” 铁镜不怕死的继续追问。 一向善于雄辩的季先生终于被噎了噎,不过,也就几秒钟的事,很快,他把话题给岔开了: “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饥不择食的人吗?铁镜,你要是太闲,马上去给我查吕立强。那个许大钟离婚他来凑这份热闹,这底下肯定有利益关系。” “OK,知道了。” “去吧!” 没被满足好奇心的铁镜临走不忘调侃一句: “哎,老大,偶尔饥不择食可以证明你还是男人,这是好现象。” 季北勋:“……” 擦,爷不折不扣是纯男们好不好…… 62,得罪 “米娅,你好会打。” “米娅,真想不到,你竟是女汉子。” “米娅,你这是在哪学的呀?” 一进律所,米娅就接收到了同事们肃然起敬的眼神,然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看了监控视频,她立马直了眼。 那……那是她么?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牛过? 面对精彩绝伦的视频,她一脸呆荫,心里则在想:同事们要是知道来砸办公室的是吕立强的人,还能这么轻松说话吗? “想不到吕立强居然会帮许大钟来找我们麻烦。” 办公室内,年立涛把米娅叫了进来,在了解完情况之后,浓黑的眉头那是皱了又皱,一张脸都要拧到一起了。 在嘉宁县,吕立强是一个得罪不起的黑道人物,平常横行惯了,就连本地几户有头有脸的有钱人家都得忌他一脚,尽量做到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 世道就是这样的,光鞋的不怕穿鞋的。 这种混社会的,要是没靠山,自翻不起多高的浪,最忌的就是他们背后有人。 比如说这许大钟,乍一看,就是个小混混,微不足道,可现在却扯出了另一个地痞大流氓:吕立强。 而吕立强靠着另一个了得的人叫王晋,那是他的拜把子兄弟,在陵市是个大混混,黑白两道都有人,拿他们的话来说,在本省,他们几乎可以呼风唤雨。 再上去,还有更厉害的大人物,和他们是坐同一条船的…… 这么了得的背景,谁敢去得罪吕立强? 结果,她去把他得罪深了。 直觉在告诉米娅,往后头,她的平静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回了。 “吕立强做事无所不用其极,还好小米你身手不凡,没在他们手上吃了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认得你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小米这么能打……了不得……” 前半句语气无比沉重,后半句透出了一些惊讶,年立涛不得不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这个助理。 这近两年的时间,他只知道她是一个又漂亮又伶利的女员工,却不想打起架来竟会这么的厉害:帅气的格斗身法,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哦……我只是以前……练过……” 米娅含糊的带过,心下也挺惊怪的,自从病好后,她发现自己不光有了预知能力,而且还懂了防身术——之前她只知道自己会点,没想到会好到可以以一敌四。 关键,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人打趴下的。 也就是说,现在要是再跑来几个人,她保管打不赢……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呀…… “嗯,女孩子家家的,会点防身术是件好事,干我们这一行的难保不得罪人……”年立涛关心的其实不是这个,而是:“米娅,关于吕立强找我们麻烦的事,季先生怎么说?” 视频当中,最后米娅是被季北勋抱走的,年立涛也曾打电话核实过,米娅因为身体不适他才把人带走的,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在他看来:要是能把季北勋这尊大佛搬出来,就不怕吕立强来寻衅生事,问题是那位不想介入。 “他没表态。” “没表态,没表态……” 年立涛回来走了两圈,一边搓着手心,一边很是不解的琢磨着: “你说,他那是几个意思呢?” 63,最后通牒 谁知道呢? 那个人的心思,可难猜着。 米娅思量着:又或者他是故意的? 知道她不会老实交待她养病期间发生过什么,所以用这个案子作套,让光大得罪人,他就可以借这件事逼她就范? 不,这种假设太幼稚了。 虽然,她对他还不够了解,但是此人绝对不会像传说的那样不学无术。而他刻意接近她的目的,也绝不简单,否则,他怎么不肯说出原因来。 良好的沟通才能得到双赢,他不愿交底,可见这个底是见不得光,或者说会让他很丢脸…… 丢脸? 这两字令她心神一动。 “咚咚咚……” 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量。 “进来。” “年律师,强大担保公司的蒋文成律师来了,是另约时间,还是现在就见?” 强大担保公司就是吕立强的“强盗”公司,专放高利贷,坑过不少人,一百万贷出去一年可以变成两百万,要是到期不还,他们就敢逼良为娼,什么坏事都敢做。 “让他进来。” 年立涛凝眉吩咐。 没一会儿,一身笔挺的西装,蒋文成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一看到米娅,眼神就变得特别的奇怪。 米娅本想出去,被蒋文成拦下了,他一抬金边眼镜,神情显得有点倨傲,“不用出去,一起听一下吧!” 闻言,米娅折回,默默站到了年立涛身边。 “老蒋,你是冲许大钟的离婚案来的。” 暗暗在观察的年立涛等他坐定后问得直接。 撇开公事,他们还是有点私交的。 “不错。既然话说得这么开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小年,这案子你还是解约了吧…… “今天,我是看在我们多年私交的份上才走的这一趟。 “你要明白,得罪吕立强,你们光大以后就别想再在嘉宁县混下去。为了你的前途着想,还是放下这个案子比较好。” 蒋文成说得可语重心长了,一副全是为他设想的模样,神情显得无比的诚恳。 年立涛顿生一脸凝重。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昨晚上米娅打断了强哥小舅子的肋骨。如果你想让律所置身事外,就马上把她辞了……” 说到最后,这位蒋大律师扫向了米娅,眼神完全是藐视的。 米娅本来就在头疼,这下,头疼得越发厉害了。 昨晚上被打的人当中有强哥的小舅子? 擦,这麻烦,真是大发了。 “蒋律师,我那是正当防卫。请问,有人打上门找麻烦,难道我该坐以待毙吗?” 若换作别人,而乱了阵脚,可她没有,惊乱形于色于事无补,她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冷静。 蒋文成却无视她,只看着年立涛,自是不屑和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喽喽说话,这位大律师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小人。 “小年,我是为你好,接下这个案子,留下这个女人,你们光大往后头这几年路子会越走越小,你觉得这么和强哥对着干值得吗?” 他有力的反问。 年立涛接不上话,脸色白成了纸片。 显然,此人此行不是为私交,而是代表吕立强来下最后通牒的…… 64,没得选择的选择 蒋文成见自己的话起效了,跟着继续游说: “个例摆就在眼前,但凡和强哥作对的,没一个好下场。 “就算你和白家交情好,是他们专用的律师,合作多年。但是,你别忘了高家是怎么没落的…… “白家有白家的顾忌,他们不可能因为你而和强哥为敌,识趣一点,你的路才能往宽里走……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怎么做对你来说更有利,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不用我教,你应该很清楚……” 这些句句都是大实话,可由蒋文成嘴里说出来,却充满了浓浓的威胁。这和他的语气大有相关。此人惯会将话说得特别的有压迫感。 而他嘴里提到的那个高家当家人,曾是嘉宁县一个杰出的民营企业家,因为举报吕立强未果,最后一步步被玩死,公司倒闭不说,还闹了一个家破人亡。 这件事米娅很清楚,因为曾经她暗中调查过:嘉宁县虽小,可是个中势力错综复杂,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根本别想和他们斗。结果只会被挫骨扬灰。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年立涛当然也知道,光大是他多年的心血,接案子全是为了有更好的发展,谁希望因为一个案子毁了自己的事业? 一时,办公室内悄无声息。 半晌后…… “老蒋,你不用多说了,这案子,我既然接了就不可能解约,米律师没做错任何事,我不会辞退她。强哥的小舅子被打断肋骨,那是他自找的……” 年立涛是个硬骨头,一咬牙,果断谢绝了。 闻言,蒋文成面色一沉,遂冷一笑站起:“你会后悔的。” 立马就拂袖而去。 门,砰得关上了。 米娅转头看年立涛:脸色无比沉重,话是那么说了,但年律师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她哪能不知,年律师这是在豪赌。 “米娅你出去吧……这个案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年立涛长嘘一口气,扯出来的笑容很勉强,完全起不了安抚他人的作用。 米娅:“您这是把宝压在季先生身上了?” 年立涛不觉苦笑,伸手摸了摸渐渐脱顶的短发,“赌一次吧……我根本没得选择……” 这话有深意。 米娅明白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部,他们这边只能这么做。 要是他敢解约,得罪的就是季北勋。 把厉害关系权衡一下,就能明白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只要季北勋肯罩着光大,那么,这个选择,可以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也可以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知道了。” 米娅出来,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倒了一杯水,呆坐,想着:实在不行,就想法子把季北勋拉进这趟混水,一定逼得他不管都不行。 这么思量着,她喝了一口水,不觉嘶了一下,唇角疼。 她取出化妆镜看:咦,什么时候唇角破了? 手指轻触唇瓣上后,一个画面忽就在脑海闪现:床上,季北勋狠狠的吻上她,吻得重了,咬破了。 啪嗒,化妆镜掉落,米娅脸色一下惨白。 天呐,昨晚上,他们竟接过吻…… 65,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 彼时,吕立强正守在小舅子的床头。 这小舅子不是正宗的小舅子,是姘头的弟弟,名叫关正伟,吕立强迷恋姘头,一直把这个小舅子当左右手使,非常的喜欢。 现在左右手被打了,那等于是打他的脸。 嘉宁地界上混了这么多年,不管是政府里的人,还是道上的兄弟,谁见他敢不给三分薄面,这番,居然有人把他的人打成了重伤,为此,他那姘头是好一番哭闹,他呢,也从没这么憋屈过。 其实,在决定帮许大钟之前,他有派人调查过这个女人,得到的回报是:家境普通的很,除了长得漂亮点,干得是律师这份职业,没什么特殊的。 这样的女人,在他看来,收拾起来就好像三根手指捡田螺,十拿九稳的,结果却阴沟里翻船,倒霉到了家。 “姐夫,姐夫,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我要让那个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关正伟——就是那红毛,躺在床上嚎嚎惨叫,可把米娅恨到了骨子里。 关娇红——吕立强的姘头,也是恨恨的直叫:“谁让我家正伟受得这份罪,我就要加倍的还到那个贱女人身上,阿强,这件事,你一定办漂亮了,要不然,你在道上的脸就全丢光了……” 这对姐弟一唱一和,可把吕立强心里那团怒气给挑拨大了。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结拜大哥王晋的来电。 他嫌病房里声音噪杂就跑了出去,将心里那团不耐烦给压下后才接了这通电话:“哟,王哥,好久没联系,今天怎么惦记上小弟了呀?” “有个发财的好事找你一起同享啊……” 这王晋是吕立强好不容易才搭上的,一听这话,知道他这是要差遣自己,忙道:“谢谢王哥记得我。什么好事啊?” “你地盘上有个小律师名叫米娅,你去找出来,想办法让她身败名裂……最好让她嫁个残废,一辈子被人作贱死……总之,别让她有好日子过……” 吕立强本来就因为米娅而糟心,一听这话,正合他心意,但还是问了一句:“姓米的这是得罪谁了,居然得你青眼要这么抬举她?” “呵呵,的确有人见不得她好,是谁你别问,总之,办好这件事,我们就又攀上了一根高枝……” “得了,这臭娘们正是我想对付的人,王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两个人一下臭味相投的聊欢了。 挂下电话没一会儿,蒋文成来了,他把年立涛的原话带了过来。 吕立强一听,恼火的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给扫在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光大所在方向直叫: “居然敢和我叫板?有能耐了,蒋律师,马上叫人传话出去,但凡和光大有事务往来的,全他妈给我断干净了,我要是不把光大折腾没了,我就不姓吕。” 蒋文成忙应:“是。” “还有,把那臭娘们的软肋给我找出来,我要不作贱死她,我就不在这嘉宁县混了……” “好,这就去办…… 没几个小时,强哥的话传达到了大大小小的公司。但凡忌惮吕立强的,都识趣的和光大断了法务往来。 彼时,年立涛接二连三接到客户电话,有的问他怎么得罪了强哥,有的是直接来解约的…… 年立涛眉头深皱,好一番长嘘短叹…… 66,为什么要吻她? 这些消息很快全传到了季北勋耳朵里,自是铁镜去打听来的。 “老大,要不要收拾一下这个吕立强。” 铁镜挺愤慨的,很想扁人。 一个小小的地方混混,在他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在嘉宁县居然能横行成这样,还真是能耐了。 “慢慢来。” 季北勋正在捋可可那滑溜溜的长毛: “先看看年立涛有什么反应。至于吕立强那边,要么不玩,要玩就玩个大的。” 铁镜听着双眼唰得就全亮了,忙一脸兴奋的凑过来问: “怎么玩?除掉他,为民除害?我马上去收集证据,一定整得他里外都脱三层皮,谁也不敢向他伸援手……” 这个娃娃脸生平最爱干的事就是:整那些地痞流氓……看他们哭爹喊娘的求饶,是最能愉悦他的美事。 这让季北勋想到了以前某些侠肝义胆的旧事,最近这几年,他似乎变得功利了,除了查自己感兴趣的案子,极少再去惩恶扬善了。 世界太大,不平事太多,谁能管得了那么多闲事。 米娅游说天眼的说词,让他觉得年轻真好。 年轻会有激情,而他早已变得世故而冷漠。 “这事不急……你先出去把刚刚我说的那些事安排起来……” 季北勋去洗了一下手,出来时铁镜已离开。 他点开电脑,用鼠标慢慢移动着欣赏着那张照片—— 是一根项链,价值连城,米家的。 正确来说,是米娅母亲的。 上面那颗宝石,他已寻找多年。 之所以会接这个案子,就是因为他需要它,所以他才从法国回来,并让邓河去见了米佑霆,接了这个案子,怎想到才入住锦园,研究了一宿米家给的关于这条项链的资料,第二天就收到了那份快递。 于是,他就卷进这些奇怪的争斗当中。 很快,项链被替换成了米娅的生活照,短发,中性职业装,冷静,俏丽,英姿飒飒…… 他不觉暗勾唇角,冷峻的容颜被阳光照得半边阴半边晴,眼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波。 他看上她了? 才没呢! * 傍晚,米娅带着简单的行李再次来到季北勋的家,这个男人不在,也不知跑哪鬼混去了,连那只狗都不在。 钱雪珍知道她是因为许大钟的缘故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又内疚又担忧,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问她:“那个吕立强靠山很大的,你们律所会不会怕麻烦而和我解约?” “不会。年律师说了,这个案子,他会陪你打到底的。大姐你放心,这个婚,你肯定能离。” 米娅很敬业的给她打强心针,心想:只要季北勋站在大姐这边,这婚怎么可能离不成? 只是,她真的很困惑,昨晚上他为什么要吻她? 因为喜欢? 这理由牵强了。 因为精虫上脑? 可他又没将她怎样。 对了,他说她叫过他的别名。 难道生病时的她,当真和他有过什么纠葛,所以,他才这么渴切的想见姥姥? 可那会是什么纠葛? 瞧他不肯说的模样,总不至于她曾是他女人吧…… 呸呸呸,这怎么可能? 再说了,如果他们曾是那种关系,现在怎么可能变成互不相识呢? 67,很有夫妻相 饭后,钱雪珍带米娅熟悉环境。 对于她这种无房族来说,它是奢华的,哪怕这是租的,可这个地段的房子,虽然在县城,一个月的租金已然高达五六千。那等于是她一个月工资。 “这是我们的房间,那边的主卧是先生的,另两间是先生助理的,那边是书房…… “哦,对了,有一点很重要,先生不喜闹腾,很注重隐私,所以,平常时候他们的房间和书房都不能乱进,也不需要我们整理。我们只需要保持公共空间的卫生整洁……” 米娅的观察力本就很敏锐,来过这里两次,已大致将这里摸清楚。 “季先生也会自己整理?” 对此,她很诧然。 书房和房间是最能藏隐私的地方,如果不能进去打扫,怎么查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对,季先生这个人,乍一看,你会觉得他是一个什么家务都不会的大男人,其实他比任何人都会整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会居家过日子的……” 这越发让米娅惊讶。 传说,季北勋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结果,到了钱大姐嘴里他却成为了新时代最佳好男人代表,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关于季北勋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米娅在晚上睡觉时,试探着问了问。 “先生是个好人,之前要不是先生收留我,我现在都不知道流落在哪里。 “先生很忙的,一年里一大半时间都在外头。 “先生好像很会炒股,我看他从不上班,一直对着电脑上那个股市行情图看,在盛市住的是豪宅,身边还有两个助理,开销很大的,可他花钱从来不心疼……也不知他怎么挣钱的……” 钱大姐是个健谈的人,米娅看得出来,她很尊敬这位雇主,但是她对他的了解其实很有限。 “那季先生平时都有带女人回来吗?” 这么一个大男人不可能没需要,何况他本来就是个花花公子。 只是这个问题问出了口后,才发觉有点暖昧,因为大姐低低笑了: “不带的。先生的家里,少有访客。米律师,你是我这两年见过的唯一和先生走得近的女人……我觉得你们挺配的,很有夫妻相……” 米娅:“……” 终于明白钱雪珍为什么肯对她说这么多有关季北勋的事了。 “大姐你误会了,我昨天是出了事……季先生人好,照顾了我一晚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钱雪珍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轻笑:“先生要是对你没半点意思,早把你扔给镜子他们送医院了,哪会亲自守着你?米律师,先生是个很好的男人,你真要能和他配成对,那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还福气呢…… “大姐,您真的误会了。” 米娅强调。 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她头上的。 这辈子,她可以嫁任何人,就是不可能嫁这样的男人。 钱雪珍却坚信:这一男一女肯定有戏——昨晚上是她给开的门,先生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68,惊变迭生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米娅觉得体能已基本恢复,吃完早餐就去了律所。离开时,季北勋这只花心夜猫子还没回来。 上午十点,律所的另两个合伙人急冲冲从外头跑进来,直接进了年立涛的办公室,没一会儿,里面就爆出一阵争吵声。 又隔了两三分钟,合伙人之一的曹志刚如风如火的冲到了米娅面前,寒着脸指着她的鼻子直叫:“米娅,你被解雇了,马上给我滚出光大。” 被解雇的原因很简单,吕立强已经用自己的势力影响到了另两位的工作,有两个大案子他们谈得差不多了,因为吕立强的缘故生生吹了…… 年立涛不乐意,可是两票对一票,米娅只得走人。 “米娅,我会说服他们的,这两天你权当带薪休假,回头我们电话联系。这个案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年立涛将她拉到角落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灰溜溜走出光大,米娅有点小委屈,然在嘉宁县,吕立强就是一颗毒瘤,牢牢长在嘉宁百姓的皮肉上,太多人在他手上受了委屈而求告无门。 记得半年前,有个工地上的工人得罪了吕立强,被打断腿后,工地还强行辞退了他,为此他把吕立强告了,可因为证据不足而败诉,导致的结果是老婆跟人跑了,而那个受害者投了河。 再有三个月前,某个纺织厂的女工被强奸,那是吕立强的手下,女工不肯受辱起诉,结果法庭上有人证明是女工自己倒贴,但为了做车间主任,闹得轰动全城,结果输得惨烈,就此消声匿迹。 这些事足可以说明,得罪吕立强是一个多么不智的事情。 现在吕立强的小舅子因为她而受断了腿,她的罪孽当然深重了…… 从小,老师就教导学生们:要助人为乐,要维护正义。 可等长大了才会明白,维护正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事上,根本就有心无力。 哪怕她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可走上社会之后,比的不是书读了多少,而是权势的多大,钱有多豪…… 唉…… 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她轻轻叹息,有点小忧郁。 手机响了。 这是昨天她去买的,一千不到,手机不在多贵,与她来说只在其通话这个功能。 是姥姥的来电。 也许,她该趁休假回家去看望一下姥姥,最近忙着工作,都没有好好孝敬姥姥,说来她真的很不孝。 “姥姥……” 抹去所有不快的情绪,她脆生生叫了一声。 可等来的不是慈爱的嘘暖问寒,而是一句惊疾的呼叫: “小米,无论这边发生什么,你都别理会……唔……” 话未说完,那种困兽一般的吱唔挣扎声,无比清楚的传进了耳朵。 今日,天色晴好,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人来人往的公交站上,米娅的汗毛却根根竖起了,脸色跟着赫然大变,心里更是警铃大作:不好,姥姥出事了。 不假思索,她厉喝出声:“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动我姥姥?” 69,逼迫 很快,那边传来一记不阴不阳的冷笑,姥姥的呼叫声一下远了: “米律师,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摔,听说你们祖孙一直相依为命,为了老太太晚年有福可享,米律师就应该做事谨慎为对,否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们是吕立强的人。” 该死的,居然又是他。 “嗯哼,强哥说了,咱们的吴哥正好缺个老婆,强哥说你长得挺不错的,只要你肯嫁给吴哥当老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要是不肯,老太太就得吃点苦头……这万一没熬不过去,那就是你见死不救,是你不孝,可怨不得别人心狠……” 这个和解性质的提议是何等的荒唐。 米娅一下就顿悟过来了:吕立强这狗杂种这是故意想整她,居然想出了这种作贱人的嗖主意。 她急,她怒,她情绪沸腾,却不得不将这些怒气全都忍下,并且,还得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姥姥呢,我要和她说话……马上……” 这个时候紧张害怕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要把姥姥找出来。 老太太岁数大了,本该好好饴养天年的,结果因为她的工作,而遭了这份罪,这万一摔了伤了,那她就罪大了。 “现在不可以,但,只要你在下班前过去和吴哥把证给领了,那么,老太太就会安然无恙的回家去吃晚饭,否则,恐怕就得医院拜访一下医生了……” “嘟嘟嘟……” 对方挂了,再也打不通。 很显然,对方就是认定她们祖孙感情好,认定她会乖乖的被牵着鼻子走,语气才那么嚣张的…… 吕立强,你欺人太甚。 米娅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所有情绪全部压制着,大脑以其前所未来的速度运转着,盘算着。 乖乖就范那是不可能的,找人帮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本没有人敢得罪他。 而且,她身边也没这样可以依靠的人。 唯一的好友菁菁,虽然出身优越,但是,其父母离异,她跟了母亲,所以,父亲那边不怎么管她,而她母亲后来又另嫁了,所以,成年后她就很少回家,因为继父家容不下她。只有她哥哥待她最好,可惜不是亲哥哥。 菁菁除了家境比她好,日子过得不见得如何如何舒心。这一次,她惹的不是小事,她不能把菁菁拖下水,给她添麻烦。 怎么办? 忽然,一个主意闪进了脑子里,或者,她可以放手一搏。 思量再三,她把前前后后全想周全了,转头挥了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往强大担保公司而去。 * 彼时,忙碌了一整晚的季北勋正想休息,铁镜跑了进去,合上门后汇报道: “老大,小冒他们今天查到吕立强的人今一早跑去了薛家村,强行带走了一个老太太,我刚刚作了比较,这个老太太就是米娅的姥姥。你说吧,要不要去把人抢回来?” 这小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千呼万唤,老太太终于现身了。 季北勋目光一闪,“先别,让人跟着,看他们想干什么,要是有危险,就把人安全带回。” “是。” 70,宣战 强大担保公司座落在嘉宁县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吕立强在这里拥有一整幢六层高的商业楼,被称为强大广场,里面有一个购物中心,强大担保公司就安置在六楼上。 米娅从出租车下来,坐电梯直上顶层。 “你找谁?” 大门口,保安拦住了她。 “我找吕总。” “有预约吗?” “没有。” 保安可势利了,斜眼一瞄:“抱歉,吕总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见的。” 就这时…… “哟,这不是光大的米律师吧?你现该去的地方是民政中心,跑这里来干嘛?” 米娅转头看,是那个助纣为虐的蒋文成,她的眼神不由得深幽了一幽——做律师做得变成了别人的狗腿,也真是太委屈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法律专业书。 “我为找吕总,有些话我得当面和吕总说一说。如果你阻拦,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堪的后果,你得全全负责。” 俏脸铺霜,目光咄咄,这一刻的她,与平时温温婉婉的她,很不一样。 蒋文成不是第一回见米娅,在他的印象当中,这个女人除了长得漂亮点,好像也没的特别的地方。但是,她却能以一敌四打了强哥的人,身手好得离奇,这是他想不到的。 他是个谨慎的人,不敢托大,撇了撇嘴:“跟我进去吧……” 这个死胖子转身走了进去。 米娅紧跟其后。 吕立强是个暴发户,虽然如今的他家大业大,可这脱不了他骨子里的粗俗,不管他再怎么粉饰自己,他就是一个混混,没文化,更没气质——气质这东西,长在骨子里,生在谈吐里,扎根在学识和阅历里,绝对不是随便穿一件名牌衣服就能撑得起来的。 虽然吕立强请了不少专业人氏来包装他的商场,想让它呈现一种高端上档次的格调,然而,因为吕立强本身的喜好,强大广场最终还是被打造的金光闪闪。 同样,他的办公室也是金璧辉煌的。 据说,那是因为他特别的喜欢金子。 米娅走进去时,吕立强正叼着烟,靠在办公椅上,斜睨的眼神透着凶狠之色,叫人不敢接视,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人。 “吕总,米娅来了,她说有话要亲口和你说。” 蒋文成告报了一句。 这人一到他老板面前,就笑眯眯变成了哈八狗。 吕立强冷笑,对着天花板吐烟圈,一脸的不可一试,就差在脸上写上那么一行:我就是天皇老子。 “你就是米娅?打伤了我的人,还敢跑上门来,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心胆了?” 话又凶又狠,一般人听了,恐怕早吓得腿软了。可是米娅却敢直直逼视,用一脸寒气与他的阴狠对抗着,内心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别怕,他再狠,也吃不了你……” “吕总,你真觉得你可以在嘉宁县只手遮天吗?” 开出口来,是一句赤裸裸的宣战。 蒋文成脸色赫然一变:这没眼力界儿的蠢货,居然敢跑到强哥的地界来撕逼,真是不知死活啊…… 71,叫板 吕立强本来就是个爆脾气,平常时候,谁敢触他逆鳞,谁就他妈倒霉,今天他的情绪本来就坏,听得这么一句后顿时就炸了。 下一刻,他双目一瞪,烟一扔,桌一拍,冷一笑:“哟,我还以为你是讨饶的,结果是来找麻烦的,胆够肥的呀……对,你说对了,在嘉宁,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他抓起一支笔,狠狠就往桌面上碾了一个粉碎,凶神恶煞的模样,旁人看到可能会觉得可怕,可米娅这个时候却觉得,那根本就是他在虚张声势。 真正凶狠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她好像见过这种人。 只是一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的。 她恍惚一笑,心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静,唇角微勾,脸上尽是无所畏惧: “吕总,逼急了,兔子也会反咬一口,你就不怕贪小失大?闹一个鱼死网破,与你能有什么好处? “吕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两年你在嘉宁县做的缺德事还少吗? “我呢,因为久慕你的大名,想着,哪天说不定就和你狭路相逢了,为了多一个活路,就收集了不少有关你在嘉宁县作威作福的证据。 “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今天你要是敢为难我姥姥,回头我就把这些举报到司法机关。 “我倒想看看,为了一个许大钟,把你自己搭进去,这事,与你到底是不是一桩等价的买卖……” 吕立强这些年在嘉宁县可是耀武扬威惯了的,往来之人一个个都想巴结他,都乐意和他交朋友,就是没有人敢来和他唱反调,他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人,敢这么和他叫板,还收集了他的证据,并且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威胁,这种事,真是稀罕了。 他没勃然大怒,而是轻蔑的笑了,笑她的天真和无知,以为读了点书,就能凭着这些死记硬背的玩意儿为她保驾护航,真是可笑之极: “还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要是就凭你就能找我麻烦,那我吕立强这么多年也算白混了……” 蒋文成直摇头:都说年立涛收了一个能力不错的徒弟,结果,不过如此。 米娅非常理解他的心思,她是这么的渺小,怎么可能动摇了他的“江湖地位”。 于是,她跟着微微一笑,“我是找不了你麻烦,那么,被称为神探的天眼先生呢?” “天眼?” 吕立强咬着这个字眼重复了一遍,脸面上的笑一下就冻住了。 蒋文成的脸色也是马上大变。 “对,天眼先生。三天前,我去了一趟盛市的京云大酒店,见了一个人,那位就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破案专家天眼先生,但凡他插手的案子,没有一个告破不了,但凡他想搬倒的人,没有一个不倒台的,怎么样,您想试试吗?” 对的,米娅想唬他一唬。 据她所知,天眼在很多社会混混眼里是个神话一样的存在。 江湖传言:欲破悬案,唯天眼神断。 72,震慑 吕立强是小县城的混混,但是“天眼先生”的事迹,他还是听说过的。 对于这种人,他自心有忌惮,试想:那些国际上的狠角色,都能在天眼手上栽跟头倒大霉,不是死就是落一个终身监禁。何况是对付地方上的小喽喽,那当真比碾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天眼之名,与他那是如雷贯耳。 正因为他太过出名,吕立强虽然心有畏惧,但绝不会轻易就被唬住。 他神情一凛之后马上就嗤之一笑:“你算什么东西?天眼会见你?编故事也不是这么编的。” “你们可以不信,只要你敢赌。” 米娅扯了扯唇角,继续空手套白狼,不动声色的编着唬弄人的话,这些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假假掺和,会令他们没办法辨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半年前,金源圆桩公司,姚姓男员工险些惨死;三个月前纺织厂葛姓女员工被强奸;再远点,三年前高氏的恒梅零食公司被整得破产,当家人被逼上吊……这几个案子疑点重重,如果细细的查,你觉得会不会有别的内幕被挖出来? “现在,我手上或多或少有一些证据,至于份量大不在,你没法估量。 “重要的是,在来之前,我已经将这些证据的照片附件设定在邮箱内定时发送。 “两小时内,我要是见不到我姥姥,它会自动发送到司法机关,还有省会各大媒体。天眼也会收到。 “吕总,你要是想将我往死里逼,那我只能和你来一个玉石俱焚。 “我要是活不去,你也不会有舒坦日子过…… “也许,你会觉得,就算我发了出去,也不见得有什么用,你有的是法子把这件事压下来。 “不好意思的很,这一次,凭你恐怕是压不下的。 “天眼会跟进这些案子,你的祖宗十八代,会在未来被查一个底朝天。 “如果你赌我没那个能力请动了天眼先生,那么,光我揭发的那些事,也够你忙上一阵子的。 “这要是万一我真请动了天眼来帮忙,那么,接下去这段日子,吕总不光自身难保,就连吕总身边的关系网也会跟着岌岌可危…… “假设这就是你要的结果,那我可以豁出一切和你玩上一玩……谁输谁赢,一旦开局,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 “这是一局豪赌,赌的是你和我的身家性命。我要输了,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你要输了,就会彻底玩完。 “怎么样,想玩吗?” 俏生生的脸庞,铺着一层寒霜,咄咄然的眼神,逼出一道凛然精光,米娅巧舌如簧,一句复一句,吐得凌厉而气势十足,一下子就把吕立强和蒋文成给镇慑住了。 蒋文成无法确定她是在说谎,还是确有其事,因为她吐词太快,神情太过镇定,没半点心虚之色可寻,让人觉得她真的是有备而来的。 饶是他在法庭上做了这几十年的律师,面对这样一个生手,竟也生出了一种措手不及的惊乱感。 73,解除危机 吕立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狠狠的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对付的小角色,所以才让小舅子去吓唬她,结果却被她打成了骨折。 为了报复,他找挖到了她的软肋——那个老太太,不想她紧跟着扔出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有用吗? 如果一般人,他根本不信她能在他手心上耍出什么花样来,偏偏她是个律师,而且是专门给大律师收集各种证据的跑腿人。 他和蒋文成了对了一下眼神,看到了彼此眼里的疑虑和不确定。 “蒋律师……”他招手将人叫了过来,低声道:“去打听一下,这几天天眼是不是在京云大酒店入住过?” 蒋文成应命而去。 米娅轻蔑一笑,一脸镇定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由着他们去——越是查,越是证明他们信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候,蒋文成一脸凝重的跑了来,将吕立强拉到边上低声道:“的确有过。” 如此一核实,吕立强顿时发怵,眼珠暗动着,回头时瞧见米娅一脸不驯的等着,满身张着刺,一副想要和人同归于尽的模样。 “把你收集的所谓的证据交出来,我就把你姥姥好好的还给你。” 他立马转了态度,没办法,心下实在忌惮天眼。 “我得先见到我姥姥,至于证据,我存放在银行保险箱,回头让你的手下跟我去取。吕总,嘉宁县是你的地盘,你应该不会怕我会跑了吧!” 这出“空城记”,唱到这个份上,基本上算是成功了,不过,米娅最后还是将了他一记。 吕立强想想也是,在嘉宁县,就算他想弄死个把人,也是分分钟的事,这对外地来的祖孙在这里无依无靠,无亲无故,真要被她逼急了,他就敢将他们往死里弄。 “蒋律师,跟去把东西给我拿回来,那个老太婆,让人送到银行门口……” 估且先放他们一马,回头他会好好收拾她的,绝绝对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 彼时,另一边。 “老大,奇事奇事啊,两小时之前,吕立强对光大律所的另外两个合伙人下手了,米律师立马就被请出了光大,结果你猜怎么着,米律师居然跑去担保公司,没一会儿吕立强就把老太太给放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铁镜惊奇的向季北勋作了汇报,脸上全是亢奋之色: “这么一个大转折,你猜她是怎么办到的?” 不待季北勋猜,他就迫不及待交待了上来,眼里全是有趣之色: “你肯定猜不到,米律师居然对吕立强说,是老大你受理了她的委托要查他,吕立强害怕了,只能妥协,现正四下打探你到底有没有接这个案子呢……” 季北勋听着不觉扯了扯唇角:那丫头倒是很会物尽其用啊,一趟寻常的见面,居然让她派了这么一个用处。 嗯,这点小聪明,使得挺漂亮,很符合他们侦探社一惯以来的风格。 怎么办,他突然有了一种拐她入社的想法。 74,刻意隐瞒了什么 一小时之后,米娅见到了白发苍苍的姥姥,而一直被她存放在银行保险箱的有关吕立强的那些资料,基于一手交资料一手交人的原则,在她接到姥姥后交了出去。 蒋文成看完那些资料,脸上一片惊寒,指着米娅的脸说:“敢在暗地里查强哥,米娅,往后头你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言下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米娅已经顾不得,拉着姥姥就走。 此时此刻,她只求姥姥平安无事,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娅娅啊,这什么情况呀?你什么时候得罪这种人了?” 寻了一处安静的茶餐厅,米娅点了餐,将姥姥抱着,心算是安稳下了,姥姥却是全脸忧色,吐出来的话也是满带惊吓。 “因为一个案子。姥姥,你那边暂时不能再住了,结案之前你和我住一起吧……” 本来是想避开季北勋的,但现在,除了他那边,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既然这件事因他而起,现在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他,那就太对不起自己。 点的餐很快就送上来了,米娅催着姥姥吃,她在边上看着,心头柔软一片——在这个世上,姥姥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爱护她的人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保护好她,绝绝对对不能让她出事。 所以,吕立强必须除掉。 可凭她一人,那是不可能的,她需要借刀。 那么,天眼和季北勋,哪把刀更合适呢? 她仔细思量了一番:天眼拿来吓唬人可以,真要请他帮忙,她貌似没那本事,至于季北勋的道行能有多深,她真摸不透,但是,她手上有和他交易的法码…… 等姥姥吃得差不多,米娅直接了当问出了那个问题: “姥姥,我想知道我生病期间发生的事,您现在和我说一说好吗?” 这话一出,姥姥的神情倏的变了变,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米娅还是发现了这丝难得一见的异样。 以前,她可能不甚在意,但是,在经过了季北勋刻意提醒之后,她意识到姥姥好像是刻意隐藏了什么, “不是说好的,以后再也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吗?” 姥姥倒了一杯柠檬水喝,躲开了视线。 “我反悔了,想知道了……您就告诉我吧!六年前,我是在哪出的车祸?住的是哪家医院?我的主治医生是谁?出院后我们住在哪里?您给我治病花了多少钱?这些钱谁出的?我们又是为了什么才会定居在嘉宁县?这些,我统统都想知道……” 米娅握住了姥姥的手,将季北勋曾经问过的问题,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而每说一句,姥姥的脸色就复杂上一分。 她心下惊异:这底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呀? 可她没有等来回答,下一刻,但听得有人惊呼了一句:“小心……” 她一怔,回头时只看到一个彪形壮汉拎着一根木棍冲她砸了下来,嘴里爆出一句怒叫:“臭婊子,多管闲事,打死你。” 米娅只觉得脖颈部一阵疼,意识渐渐就模糊了,最后唯一看到的是:姥姥脸色大变的抱住了她,急切的叫着,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了…… 75,紧张 事发当时,季北勋第一时间收到了小冒的汇报:“老大,我这边出事了,几分钟前米律师遇袭,就在一家茶餐厅内,有个人用棍子袭击她致昏迷,刚被送去医院了。” 季北勋三十几年的人生生涯里,几乎从没出现过“惊乱”这种最普通的情绪,此刻,因为这个消息,他竟惊得噌的站了起来,抓起一件外套拔脚就往外跑,一边满口肃杀的问道:“伤得严重吗?” 那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见血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人还在急救车上呢……” “哪个医院。” “是第一医院的救护车。”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迎面遇上铁镜往厨房倒水喝,见他行色匆匆问道:“老大,你要去哪?” 季北勋回瞄一眼,想都没想就下了一道指令:“米娅遭人袭击,镜子,你去协助小冒把那个人给我逮出来,查出是谁干的。” 铁镜顿时一凛:“是,马上就去。” 季北勋没再废话,一边转身出去,一边对电话里的人又吩咐了一句:“阿冒,让阿中守好米娅。你这边镜子会过去和你一起查……” 门砰得合上,声音听不到了。 “紧张成这样,还说没看上?老大啊老大,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睁眼说瞎话呢?“ 站在原地,铁镜喝了口水,自言自语了一句,回房披了一件外套。 出门时,他去洗衣房找钱雪珍:“钱姐,我们出去了……中午不用备我们饭……” * 因为堵车,季北勋来到县第一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米律师在急诊三号病房。我问过医生了,没大碍,休息休息就会醒。” 随尾而至的另一个手下阿中将最新情况上报。 “辛苦。”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往病房而走去。 推门而入,只见米娅静静的躺在床上,脖子上和额头上包着医用创口贴,睡得很沉,一如那天晚上那样乖巧、温驯,完全没平常那种警惕和防备,睡颜很是好看,透着几分孩子气。 季北勋暗暗嘘了一口气,由着心脏一点一点平静下来,心下很是纳闷:“那天你以一打四都行,今天怎么这么娇弱?米娅,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真是太叫人看不透,也太让他牵肠挂肚了。 牵肠挂肚? 脑海闪过这个词时,他怔忡了一下,面色有点僵。 所幸某个电话来得及时,打散了他这点别扭的心思。 是铁镜的来电。 “老大,凶手逮住了,怎么处理?” “在哪,我要亲自审他……” 铁镜那边,一时没接上话,心想:这么点小事,老大就要亲自审问,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哎呀,这个米娅,怎么就钻进老大心里去了呢? “把地址发给我,发什么愣啊……” “哦……稍等……” 季北勋又瞟了一眼米娅,转身出了病房。 他没看到的是:另一边,姥姥刚从水果摊回来,看到他时,直了眼,满目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这是看错了吗? 那个千刀杀的负心汉怎么会在这里? 76,唤醒沉睡的记忆 “小七,看好了,出拳的时候,要快、准、猛……快,能夺得先机;准,能提升你的获胜机率;猛,才能一击致胜……” “小七,记住了,这些开锁的要决,你要是全部掌握了,那么这世上任何一座监牢都困不住你……” “小七,用心点,掌握这些技术,能让你成为一个无人匹敌的黑客……” “小七,这些国际法,还有这些国际商务课程,你都需要学会,你想成为他身边的人,就得将这些一五一十全都要掌握了……” “小七,你这么为他付出值吗?” “小七,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一次,你还会为了他这么的不顾一切吗?” “小七,你不能死知道吗?你要死了,你父母的仇,你哥嫂的仇,你姐姐的仇,还有你弟弟妹妹的仇,你不报了吗?” “小七,你必须好好活下去,那笔血债,你得讨回来……” “小七,你还有我,记住了,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的,相信我好不好?” “小七,今天我们正式领证了,从今天起,我是你男人,你是我女人……” “小七,别害怕,想不起就别想了,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那些痛苦不记得也好……” …… 谁在教导她? 谁在心疼她? 谁在劝慰她? 又是谁娶了她? 那些声音,倘若就在耳边,清晰可辨,却又好像遥不可及,思忆不起。 好想记起。 她拼命的想,却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吞没。 “啊……” 米娅难受的叫出声,黑暗中,有什么好像要破土而出,似要将他的大脑整个儿绷裂。 疼。 好疼。 所有的声音又要消失了吗? 别消失,别消失,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什么了? 快全部记起来,快。 她大喘着气,心下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梦里,只有在梦里的时候,她才会想起那些沉睡着的记忆。 醒来,记起所有的醒来,小七,快…… 她不断的叮咛着自己。 终于,她猛得一睁眼,醒了,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房,而她的心脏在狂跳不止。 幸庆的是这一次,那些之前还在脑海嚣叫着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梦的消散而消失不见,而是伴着看到窗外的阳光之后,一点一点明朗了起来。 是的,她竟能记起梦里听到过的话了。 她扶额坐起,轻轻的揉了一下太阳穴,而后,缓缓的伸出手,细细看着这双拳头。 记忆当中,有人在教她如何练拳,如何开锁,如何做一个出色的黑客,如何学习各种专业技能…… 教她的人是谁,声音有时很冷酷,有时很温柔。 质问她的人又是谁,语气为什么那么沉重?还提到了报仇,她的家人都死了吗? 最奇怪的是,有个男人在温存的对她说:他们领证了,他是她男人? 她结过婚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些话,无比混乱的在她大脑里叫嚣着,杂乱无章,就好像是一张1000件的拼图,乱成一堆后,忘记原图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将它完整的拼凑出来。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一,不是同一个人在叫她;二,她的小名叫小七。 可为什么他们要叫她小七? 她不是叫娅娅吗? 77,我到底是谁? 重点,这些属于小七的记忆,和身体里另一部分记忆是无法相融的。 对,在另一部分记忆当中,她是“娅娅”。 这很奇怪。 为什么她会拥有两份完全不同的记忆? 这些记忆,无论是学习和生活,都可以各自成为一个独立的系统。 属于小七的记忆乱成一片,只要她努力回想,头部就会泛起一片疼痛,就好像曾经遭受过特别严重的打击,记忆功能将过去全部关闭了,记不起来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属于米娅的记忆很书面化,她记得她遭遇过什么,却没有情感上那种特别强烈的痛感,只隐约觉得很伤心很难受,很不想面对。潜意识当中,这份记忆和小七的异曲同工。 如此想着,米娅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大大的迷惑: “我到底是谁?” 是米娅,还是小七? 如果是米娅,为什么记忆中有人在唤她小七? 如果她是小七,为什么她又变成了米娅? 还有,谁是小七?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小名,那本名呢? 难道米娅的小名叫小七。 不。 不对。 这分明是两个人。 米娅是个温雅无害的人,小七则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 她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可她却兼有了她们的记忆。 这种感觉就好像传说中某个人带着自身的记忆附在另一个人身上,同时也拥有了另一个人的记忆。 如此一想,米娅顿时瞪大了双眼,想到了一个词:灵魂附体。 难道她身上发生灵异事件了? 不,不可能。 这个想法荒唐之极。 可是,如果不这么解释,那么,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奇记忆是怎么回事? 格斗的技巧,开锁的决窍,黑客的技能,国际法,国际商务…… 这些东西,在她脑子里各有一个完整的记忆文件夹,只要点开,她就能从里面获取一整套非常有用的经验。 而这些知识和技能,不是米娅能拥有的无形资产。 此时此刻,她甚至记起了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以一敌四把人打得落花流水的,且每一招每一式怎么使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下床进了卫生间,而后细看起镜子里这张精致的脸蛋:虽然记不清小七长什么模样,但是,她可以肯定以前的她绝对不是这个模样。 面对镜子里双眼布满惊骇的自己,她很想大叫: 天呐,谁来解释一下,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到底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 她的双重记忆,又是怎么形成的? 最奇怪的是:不管是米娅的记忆系统当中,还是小七的潜意识当中,似乎都缺失了她生病期间发生的事。 那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至关重要的事,她的双重记忆一定和那时经历的事有关。 季北勋会盯着她不放,一定是知道了某些隐密。 而开启这些秘密的钥匙,就掌握在姥姥手上。 呵,姥姥啊姥姥,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惊天大事啊! 78,这具血肉之躯到底是谁的? “娅娅,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正当沉思,身后传来了姥姥的惊呼喜叫,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抱了一个满怀,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米酒香。 是姥姥。 以前的姥姥是孤儿院案档处的文员,这份工作她一干就是几十年,因为孤儿院人手不足,退休后的她仍一直在那边工作,她说她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 这几年背景离乡来到嘉宁县,姥姥无其他收入,就靠卖自酿的米酒为生,久而久之,身上就沾上了那么一股子淡淡幽幽的酒香。 米娅回过了神,记得四年前醒过来时,她也曾被这老太太抱了一个满怀,只是那个时候,她只有一些米娅出事前的记忆,出事后发生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后来这四年,她顶着米娅这个身份,在姥姥身边感受到了难能可贵的亲情,日久天长,姥姥就成为了她最亲的亲人。 既是最亲的人,姥姥怎么会认不出她其实不是米娅了呢? 难道是因为这个身体从来就是米娅的? 如此一想,她的头绪,再度混乱了。 关于米娅,她闭了一下眼,捋了捋记忆,以前的米娅是个温善的女生,对待爱情一心一意,有点眼瞎,完全没看清明璠一直在利用她,最终闹得家破人亡,说来实在有点傻,重点,她死了吗? 关于小七,那是个高智商的女孩,凡事一点即透,举一能反三,也难怪这几年她读书就像吃大白菜,整个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遇事就六神无主——身为小七的她,是一个能力非凡的人,冷静的可怕,也理智的可怕,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规划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小七,哪怕失去了记忆,也该是出类拔萃的,可这几年,她混得有点糟。 呃,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是:这具血肉之躯到底是谁的? “怎么傻了?不会又打坏脑子了吧……” 姥姥见她一动不动,呆呆,眼底不觉露出了担忧之色:脸色怎么这么严肃,明明还是那张脸,却一下变得无比陌生。 米娅看到了,清冷的眸子顿时逼出了几丝温柔的亮色,忙伸手抱住了姥姥,把头靠到了她肩头上: “哪呢……我好着呢……只是头有点疼……” “哦……” 姥姥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左看右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出事,我怎么向你死去的妈妈交代……” “姥姥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许任何人欺负了我们……” 她再次抱紧老太太,眼底迸射出异常坚定的目光,灼灼闪亮。 不管这具身体的主人到底是谁,从今往后,她就是米娅了。 米娅受过的罪,她会去替她讨回;米娅妈妈的冤屈,她会去替她申诉;属于米炀的米家家业,明璠休想夺去,她会去帮着守护;米娅姥姥的晚年,她更会负责到底。 未来,她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米娅,让这样一个全新的生命绽放出属于她最最独特的光芒…… 79,必须做的三件事 “姥姥,那个打我的人呢?” 米娅记起了这件事,忙推开了姥姥。 那会是谁派来的? 强哥? “跑了,打完人就跑。还好,店主人好,帮我叫了急救车。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娅娅啊,你确定你没事……” 姥姥还是很不放心,树皮似的手指抚上她受伤的地方,满眼尽是心疼。 “真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种小店估计是没监控的,所以,想要找到找凶手的机率不大,不过,也亏得这一棍子,把她的记忆打回来了一点,与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她得窝囊到什么时候。 她重新把头靠到姥姥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被灯光照得格外的闪耀,除了面色苍白了点,此刻的她,焕然一新,精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是的,当她身体内属于小七的意识一点一点苏醒之后,她的心境跟着就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气质似乎也跟着变了。 虽然此刻的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有没有家人,到底遭遇过什么事,没事,慢慢总会查清楚的,而接下去,有三件事是她必须做的: 一,了解清楚米娅出事后那一年半时间发生了什么事。 二,弄清楚季北勋纠缠她的目的所在。 三,查清谁抹掉了她的过去…… 这三件事绝对有必然的内在联系。 “姥姥,现在您能回答一下之前我在小吃店问的那些问题吗?” 米娅把话题重新拉回。 “怎么又提到那件事了?” 果不其然,姥姥的眼神又变得闪烁不安。 “我说了,我就是想知道,想活得明白点,不管发生过什么,逃避不是最明智的方法……” 米娅盯视,不肯罢休。 “没什么好说的……好了,娅娅,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去休息一下吧!” 姥姥就是不肯说。 米娅凝思:这是一个很爱米娅的老太太,这几年她们相依为命,老太太待她的好,身为当事人的她,最清楚不过。所以,不肯提,应该是想要保护她,不愿她再受到伤害。 这让她越发好奇了。 当初出事故前,米娅遭受了男友的背叛,母亲的惨死;出事故后,又能碰上怎样悲惨的事,以至于知悉一切真相的姥姥绝口不愿提及? 米娅张了张嘴,很想把这些迷底全给挖出来,但是,她知道姥姥生性固执,但凡她不肯说的,一时半会是骗不出话的。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把头靠到姥姥身上,垂下目光幽幽的眼睛,手却牵住了姥姥的手,没出意外,她还是没办法感应到姥姥的未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现像,牵手后她可以感应到任何人的未来,独独姥姥,她感应不到。 “好吧,不提就不提……我听姥姥的……” 她没有再逼问。 “嗯,这才是好孩子,揪着过去不放没意思,你要面对的是眼前……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姥姥听着暗暗嘘了一口气,轻轻抚上她的短发,眼神繁复。 娅娅啊,千万别记起来,既然忘了,那就忘一个干净吧…… 80,惊吓 米娅在医院住了一天,第二天午后才办了出院手续,随即两个人一起去了百花小区。 姥姥不是那种没眼界的老太太,一看这小区的硬件设施就知道这地方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心里起了疑狐,站定在大门口问米娅:“娅娅啊,这是哪里,看上去很高级……” “一个委托人的家。姥姥,那个吕立强不好对付,所以,接下去这段日子,我们需要暂时借住在这里。” “哦,这么说,这户人家很厉害嘞?” 虽然住在乡下,吕立强这人的名头,姥姥还是听过的,那是个大流氓。一想到外孙女惹了这样一个人,她心里愁啊,觉得往后头,她们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嗯,很厉害。只要他愿意,吕立强根本斗不过他……” 具体怎么一个厉害,米娅没说,此时此刻,她暗暗在期待,姥姥见到季北勋会有怎么一个反应。 待上了楼,打了门铃,来开门的是钱雪珍,看到米娅脖子上、额头上都贴着医用创口贴,马上惊怪的叫了起来:“米律师,你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季先生在吗?” 米娅轻轻问。 “在的……咦,这位是……” 钱雪珍瞄着老太太。 “这是我姥姥。” 米娅挽着姥姥往里进。 没走几步,一只漂亮的狗狗噔噔噔走到了她们面前,咧着那张笑眯眯的狗脸,冲她们摇起了尾巴,一副讨好的模样。 米娅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惧怕。 米娅是怕狗的,但是小七不怕,并且还很喜欢狗狗,甚至可以感知到狗狗的情绪——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了,这只大狗很喜欢她们,不光她,连姥姥,它也喜欢。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尖锐,继而转头,看到姥姥惊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可可,似乎以为这是看花眼了,而后她的目光慢慢的移动起来,最后落到了某一点上,完完全全石化了。 这是惊吓到了。 顺着姥姥的视线望过去,不出意外,她果然看到了季北勋。 答案出来了:姥姥当真认得季北勋。 于是,她的好奇心再次被无限挑大了。 生病那一年,这个男人在她的生命当中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呀? 以至于姥姥竟会吓成这样? “米律师,出什么事了?” 季北勋明知故问。 他自然注意到那位老太太在看到他时震惊的神情,可见她当真是认得他的。 此时此刻,他看到她们一起出现在这里,心下马上猜到了她的意思:这个聪明的女人,这是想拿他当挡箭牌呢…… “季先生,我这边出了点事,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米娅的眼神变得无比冷静,对可可也不再露出害怕之色,感觉无比敏锐的季北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眼神里带进了探究之色。 “跟我到书房。” 他领头走在前。 米娅放开姥姥的手,温笑以对,“姥姥,您到那边坐一坐,我和季先生说明一下情况。他是这里的房主。我的当事人是他的保姆。我们一起借住这里得经由他同意。” 姥姥点了点头,坐到了沙发上,发起怔来,心里不断的念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娅娅怎么又和这个负心汉纠缠到一起了? 81,她,判若两人, 书房,季北勋背靠着办公桌,米娅走进来时目光环视一圈,之前就显得无比谨慎的眼神,现在变得好像越发的凌厉,那迸射出来的目光,尖利如针,异常扎眼,叫人无法忽视。 只一天不见,她给人的感觉,却已然判若两人。 季北勋心里泛起了疑惑,他是最善于洞察人心的,可是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 “你想和我说什么?说吧!” “季先生……” 她清了清嗓音,无比冷静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些事,季北勋自是知道的,但他没有道破,权当是第一次听到,才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一直在关注她——这种反常,连他自己都不想面对。 听罢,他目光深深接话道:“所以呢,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处理眼前这个糟糕的局面?” 得回小七的部分记忆后,再次见这个男人,米娅开始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这个男人:外形冷酷,身材高大,五官深刻,线条刚硬,衣品优良…… 这绝对是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 神秘莫测,是第一印象。黑色系衣服,配深邃的目光,相得益彰,令他散发出一股独特的男性魅力。 成熟、稳重、锐利,是第二印象。说话不疾不慢,话语直刺重点,可见他拥有常人少有的判断力,并且,他确定她想自己处理。这一问,是在期待。 心思深不可测,是第三印象,否则,他怎么会借着钱大姐的案子,一点点进入了她的世界,然后,她平静的生活,就此激起惊浪千丈…… 是的,这个男人,在一步步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他是极度危险的,因为他正在用他的影响力左右她,令她的生活和他的生活紧紧的缠绕起来。 直觉在告诉她,未来,他还会继续影响她,可暂时,她却不能将他从她的生活当中剔除出去,而这种纠缠深了,未来能不能剔除就难说了——他和桑梅之死的某种关联,成为了她想解剖他的重要钮带,令她无法摆脱,只能迎面应对。 “你在研究我?” 见她不语,这家伙直接点破。 米娅不否认,淡淡道:“季先生不是也在研究我么?” “因为你身上满是迷。” “你身上难道没迷?” 说这句话时,她扬了扬下巴,那种不驯,更胜之前。 这光景,看得季北勋很是诧然。 之前的她,是温文冷静的;现在的她,傲骨铮铮,露出了一丝隐隐约约的难驯的野性,和他对峙的眼神更是流露出了浓浓的自信。这种自信非常的强烈,就好像她是有所倚仗的,敢和一切抗争到底。 “说说看,你想怎么处理你现在的窘境。” 扯了扯唇角,他问。 对此,他真的很好奇。 “我想把吕立强送进牢里,判一个无期,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出来。” 静静的,她吐出一句让人无比震惊的大话。 季北勋挑了挑眉:“口气好大。” 是好大。 旁人若听了,一定会损:“别不知天高地厚了,满口跑火车,说话下巴没托住吧,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可不是,这话说起来轻巧,可是真要做起来难如登天。 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人的等级制度,一直以隐形的方式存在着。 有钱有势的人,想要将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弄进牢里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一个没半点社会地位的无各小卒,想把一个县城里的混混大头目吃上官司,有进无出,那简直就是天方夜潭。 “我没退路了。钱大姐这个案子,现在不管我经不经手,吕立强这个嘉宁一霸,我算是彻彻底底得罪了,为了我以后能有舒坦日子过,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她陈述的无比认真,脸上则一片波澜不惊。 原以为他会再次嘲笑她自不量力,但是,没有。 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听上去你这是想破釜沉舟了。” “可以这么说。” “容我问一句,你想怎么把人送进牢里么?” “这需要季先生帮一个小忙。” “说来听听。” “在我收拾吕立强时,我得确保我姥姥的安全,所以,我想请季先生收留下她。这样,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对付他。只要吕立强惹上麻烦,自顾不暇,那么钱大姐的离婚办起来才会顺顺当当……这应该是季先生很想看到的结果对吧……以我看来,这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 语气风清云淡,眼神坚定自信。 季北勋不免惊奇:她这份信心是打哪冒出来的? “就只是收留你姥姥这么简单?” 原谅他不得不怀疑,平凡如她,怎么斗得过那个根基稳固的吕立强,毕竟她太弱了。 “对。” “你想怎么对付吕立强?” 他又强调的问了一句。 “季先生只需要看结果,至于过程,实在不用过问。” 她挑着下巴,气势凌人,那睇视过来的目光,不躲不避,深亮神秘,透露出来的吸引力,绝对是致命的。 哎呀,怎么办,他越来越好奇她即将形成的反击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一夜时间,她竟神奇大变。 他暗暗思量着,好一会儿才点下了头:“姥姥可以留下,正好,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 因为这话,米娅的唇角跟着微弯,眸中闪过精光:“季先生想问的这些问题,我昨晚都问过了……” “是吗?结果如何?” “姥姥不肯说。” “哦?” 这倒有意思啊…… 不肯说的后面,肯定大有故事。 “姥姥不想说的事,旁人恐怕很难套出话来。如果你想碰壁,大可以去试,要是问出来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对于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我现在也很好奇。” 之前米娅觉得季北勋查她的底,大有被冒犯的感觉,现在,她巴不得他查清楚了。 “记下了。” “既然季先生同意了,那我出去了,不管怎样,谢谢你的收留……” 她道谢,转身离开。 季北勋抱胸目送,又扯了扯唇角,心下另生了几个问题: 她这种转变的诱因是什么? 她敢说这种大话的底牌又是什么? 有件事,他没法否认,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将他对她的兴趣彻底燃了起来…… 82,是不是和人结婚了 从书房出来时,季北勋看到客厅的沙发上,老太太坐得有点拘谨。 在她面前,可可正蹲坐着,老太太正在撸它毛发,一向高冷的它,乖乖的闭上了眼晴,一脸享受的模样。 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亲近得了的。 在季北勋的记忆当中,他从来没养过狗狗,然而四年前的某一天,可可却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颈上的狗牌上写着它的英文名,从此蹭上了他,再也不肯离去。 而它的懂事和聪明,最终成功打消了他想将它送走的想法,一留便是多年。因为有它,他那枯躁的生活平添了几丝鲜活的烟火气。 溜狗是他闲暇时的乐趣,带上可可去查案,则能事半功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脾性影响了可可,还是可可天性如此,对于陌生人,它从来不爱搭理,但它独独对米娅及她姥姥这么热情,再联系那张结婚证,就太耐人寻味了。 “老太太,您好,我是季北勋,接下去这段日子,您就把这里当作是您自己家,不用太过于拘束。” 季北勋上前打起招呼: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上去纯良无害,可她却成了解密的关键所在。 “哦,季先生,谢谢你收留啊,冒冒然上门打搅,真是不好意思……” 姥姥站起来,望向这个长相冷峻、穿着非凡的男人。 “这是缘份。我本来就想去拜会您的,想不到您会来我家。” “拜会我?” 姥姥眼神复杂的转动了一圈。 “对,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 “老太太,四年半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以最直接的方式问过去,有时可以起慑人魂魄的震撼之效。 没有意外,老太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飘了飘,笑容有点牵强,“四年半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年轻人来说,但凡记忆深刻的,都会有印象。季先生应该是好记性的人,见没见过,难道你自己会记不清吗?” 这反问合情又合理。 “我以为我记得很清楚,但最近平空冒出一些事来让我起了怀疑,特别是,在我看到可可和你以及米律师这么亲近之后,我难免起了困惑……老太太,您能和我说一说,六年前米娅出事之后的经历吗?”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他简单粗暴的直奔主题。 姥姥的眼中起了戒色,脸上却浮着温慈的笑:“虽然我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太婆,但识人那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季先生应是那种家庭出身特别好的人,而我们家娅娅,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你们各有各的生活圈,现在,你向我这个陌生人问一个你不熟悉的人的过去,这是为什么?” “因为一个必须要查清楚的理由。” “什么理由?” 季北勋沉默了一下,目光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旁人在,终字正腔圆的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时的疑问: “我想知道,米律师是不是在那段日子里和人结婚了?” 83,不会是恋爱关系吧 他没有把结婚证扔出来,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 姥姥的脸色顿时一变,而后瞬间恢复如初,矢口就否认了:“这是从哪听来的,我们家娅娅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谁嘴碎,要这么恶语诋毁?” 季北勋那可是火眼晶晴,哪能看不出老太太这是在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呢? 他凝神盯视着。 姥姥却撇开了眼,故作镇定的指了指西边:“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季先生,失陪了……” 没有再逼问,季北勋让开了,这老太太嘴紧着呢,一时半刻是问不出来了。 没关系,既然已经知道她瞒了事儿,以后总能套出来。 * 就这样,老太太在这里住下了,她们祖孙睡一间,钱大姐搬出住进了邓河的房间——邓河因为见过米娅,为了防止撞破,自不能再住这里,所以空下了。 米娅发现,自姥姥和季北勋照面后,神情就变得有点恍惚,她似乎竭力想要掩饰什么,眼底隐约透露出了一些不安之色。 “娅娅,我们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睡觉时,一团漆黑中,姥姥转辗反侧不得入睡,米娅问怎么了,她吱唔半天才说出来。 “应该得过一阵子。姥姥,季先生刚刚和您说什么了?您怎么变得心事重重的?” 之前她有看到他们在客厅对话,在她想上去偷听时,姥姥躲开季北勋冲她跑了来。 “没什么。只是住在别人家总归不习惯,再有就是家里多少有点值钱的东西,一直不回家,我放心不下。” 听得出来,姥姥很想离开这里。 “姥姥,吕立强的势力很大,在没有处理掉他之前,我们离开会很危险。不管是与你,还是与我……” “等一下,你说什么,你能处理得了吕立强?” “不是有季先生么?” 她用季北勋作挡箭牌。 “哦……”姥姥应了一句,继而又问道:“娅娅,关于季先生你了解多少?” 米娅懂的,这是一种试探。 “他是百盛财团的继承人之一,家世显赫,是个有钱的富家大少。” “除此之外呢?” 这还是一种试探。 “他说他对我很感兴趣。” 啪,姥姥把电灯打亮了,声音提高了半截:“像他这种家世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你感兴趣?娅娅,老实和我说,你和他是不是在谈恋爱?” 那一脸的紧张真是叫米娅惊怪。 “姥姥您想哪去了?我和他怎么可能?” 心里则暗暗一惊:她和季北勋不会是恋爱关系吧…… 不,不可能。 真要是恋爱关系,季北勋怎么会不认得她? “那就好,那就好……” 姥姥松了一口气,紧跟着语重心长的叮咛起来: “娅娅,你记住了,嫁男人要嫁门当户对的,这种门槛高到天上去的富家子弟,不是普通女人可以依靠得住的。姥姥盼着你可以找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差距太大,苦的只会是自己……就像你妈妈,嫁得好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提到母亲,她是满嘴悲恨。 “知道知道。我这辈子要是嫁人,一定嫁那种和我足够匹配的男人。要是两个人观念相差太大,我肯定不嫁。” 米娅跳下自己的床钻进姥姥的被窝,抱着老太太保证着。 “嗯,乖,这才是好孩子……” 老太太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满意的笑了,只是神情有点复杂。 84,重获新生,主动出击 清晨五点,米娅就醒了。 以前,米娅需要闹钟才能醒,但是身为小七的她,有规律的作息养成了一个强大的生理时钟,在记忆陆续回来后,准点醒来这个功能,跟着也苏醒了。 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残缺不全的,但有一点,她记得清楚,曾经的她接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这令她不仅拥有了一个矫健灵活的身体,更培养了一颗充满智慧的大脑。 现在的她,还不确定自己这是灵魂附体了,还是被整容了,她心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功能,她都必须找回来,所以,强化锻炼是必须的。 悄悄的,她换了衣服出了门。 清晨,寒气逼人,冬天日出较晚,外面黑朦朦一片,世界显得格外的安静,晨跑道上,偶尔有人在慢跑。 米娅跑得很快,步子跨开,人就如离弓之箭。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身体竟然这么好用,身轻如燕,跑起来速度之快,着实令她惊喜万分。 一圈跑下来,心跳如擂,额头生汗,体能在快速蒸发,视线里,旭日从东方一点一点跳出来,映红了她的脸庞,于是,一种重获新生的奋发感在她血管里恣意的燃起。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面对命运难卜的未来,她斗志昂扬…… “我的人生会越来越精彩的,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贱踏了我的生命……” 河堤跑道上,静寂无人,她扶着栏杆,迎着金色的晨光,双手圈在嘴边,对着空阔的河面叫着,眼底尽是闪闪的亮光。 * 不远处,季北勋远远的睇望着。 他也有晨跑的习惯,但凡晚上不出去查案,他都会早起晨跑。 今天,米娅一出门,他就跟了出来,那训练有素的跑步身姿,他看得分明,心下惊讶之极:这速度,绝对不逊于他;这耐力,更是惊人的强…… 变样了,真的是大变样了…… 这个女人现在就像完全脱胎换了骨,这一声呐喊,更是充满了自信,以及敢于向一切挑战的勇气…… 啧,她身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不可思议了。 * 晨跑的时候,米娅的大脑并没有闲着。 她想着要如何把吕立强给搞垮——靠她是不行的,人微言轻,而本地的有钱人根本不敢和吕立强为敌,利益面前,大家都是自顾自的。 怎么办呢? 跑完回来时,米娅心下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并且决定要在今天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改变面前这被动的局面。 * 傍晚时分。 一个爆炸性消息在网络上炸开,有一个黑客攻击各大媒体网站,在所有平台上曝光了这样一条丑闻:嘉宁县一个名为吕立强的担保公司老板,不仅贿赂官员,而且还向这些官员提供各种***。 这则消息之所以轰动,不是因为涉案人员如何如何腐败,而是它以黑客侵入的方式,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出现炸在了世人面前,更因为发布这个消息的人是: 神探天眼。 85,最合适的嫌疑人 铁镜在得到这个消息时,用手狠狠擦了擦眼睛,震惊网络上居然会流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冒名事件。 当时,人在外头的他在看到新闻后第一时间给季北勋去了电话,且满口尽是惊乍: “老大,出怪事了,出怪事了,网上有人冒你的名在公共媒体上揭发了一桩受贿加***事件,最后那个logo和我们一惯用的几乎一模一样……老大,你最近没单独行动吧……” “没。” 彼时,季北勋也正在浏览网页,回答时显得异常冷静。 “那就稀罕了,这谁呀,居然敢利用天眼的名头来大作文章……” 铁镜啧啧叫着,觉得这事太匪夷所思,简直是要逆天啊! “镜子,你和阿邓他们联系一下,我们得把这个人找出来。” 季北勋低低的下达一道指令。 能把他的logo做得这么的真假难辨,如此能力高超的人,要是不能拢到团队里,那简直就是人生一大遗憾。 “知道,一定把他揪出来。” 铁镜兴奋的答应着。 天眼这个团队,吸纳的全是社会最精英份子,季北勋是个爱惜如命之人,但凡被他看上的人才,他一定会绞尽脑汁将其弄到身边为他所用。 比如铁镜,又比如阿邓,都是…… 他们团队里另外还有几个身负异禀的队员,全是季北勋一个个挖掘出来,并且开发了他们身上的天赋,最后令他们每个人都为之闪闪发光…… 现在这个冒名者,也成功的引起了他的兴趣。 挂下电话后,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新闻,心是惊诧的。 入行这么多年,天眼的名声在特定的圈子里,那是一个神秘而又权威的存在,这不仅仅来源于他破案的能力,更因为几乎没有人敢来招惹他——原因,他长了一双火眼晶睛,谁都休想从他眼皮底下卖弄文章,任何犯罪行为,他都可以令它无所遁形。 这些全是外界对他的评价。 如此这般的一传十,十传百,他的名声一步步就被渲染到上天下地,无所不行。 季北勋自认自己在这方面有着常人难及的慎密心思,但也不是所有案子都可以轻易侦破的。 在他的天眼案档当中,至今有几个案子一直没有查一个水落石出,桑梅一案就是其中之一。 看罢,季北勋作了一个结论: 一,冒名者对天眼非常了解,应是他的祟拜者,或是粉丝。 二,冒名者社会地位不高,憎恶吕立强,欲除之而后快,然,单凭他一己之力达不到那样一个结果,所以就借用了天眼之名。 原因:天眼在刑侦界有着叫人肃然起敬的地位,但凡他介入的案子,无不重判。那人这么做,无非是想警告那些想捞吕立强的人:天眼出手了,如果你不怕被拉下水,大可以试试。 三,这个人在挑衅天眼,故意逼他主动介入。 如此分析完,他的脑子里忽闪现了一个最合适的嫌疑人: 米娅。 问题是,可能吗? 那个小女人如果真有这样一种大本事,这几年怎么会伏蛰在嘉宁这种小地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律师助理? 86,怀疑 “姥姥,钱大姐,我回来了。” 房门半掩,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季北勋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轻快甜亮的嗓音吸引了过去,忽觉得今天的她,心情似乎不错。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今天一整天她都干了什么?” 没一会儿,有短消息呼入:“上午在市图书馆,中午吃了一碗面,下午去了中山路上的星巴克咖啡店坐了三小时,中间失踪了半小时,之后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两分钟前回到小区。” 失踪半小时? “怎么会跟丢?” 季北勋蹙眉。 “米律师警惕心和反侦察能力都很强,那双眼睛就像扫描仪似的,一直在观察四周。可能是发现了我。我只是买了一包烟,她就不见了。老大,这个女人是个厉害角色。” 是啊,在执行跟踪任务的这位,是他手上最擅盯人的,能从他手上失联,足见她是厉害的。 “汇报失踪时间段。” “下午3点到4点。” 时间吻合了。 丑闻的发布正是这个时间段。 适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铁镜打来的。 “老大,视频发布的ID地址找到了,在中山区一家网吧附近。” “具体地点。” 他去关了门。 “中山区中山路2015号东方网吧。” 季北勋有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就会记下这个地区的地图,强大的记忆功能能令他记住别人记不住的细节。 在他的记忆中,中山路上的星巴克咖啡店和东方网吧相距不远,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所以…… 他的唇角不觉勾了勾。 这个女人当真是那个神秘发布者? 她不光是个律师,而且还是个黑客? 可为什么这个全新的身份,和他对她的了解,完全对不上呀? “查一查附近的监控,看看米娅有没有在附近出现过。” 铁镜顿时怪叫:“米娅?这事和她扯得上什么关系?” “她身上可能披着一层我们一直没有发现的伪装。” “靠,真要这样,她就太有才了。” 铁镜再次炸了。 “是不是你细细的查一查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她,一定会留下线索让天眼的人找到她的……” “明白了,她这是在向天眼展示实力,想引天眼注意她。” “嗯。” “OK,我这就去查。” 挂下电话,季北勋坐到了摇摇椅,轻轻摇着,心下莫名痒痒的,恨不得立时立刻剥光她,好好看一看那具皮囊底下藏着怎样一个与众不同的灵魂。 思量片刻后,他走了出去,来到客厅,看到三个女人聚集在厨房那边,正在准备晚餐。 他的目光全落在米娅身上:眼神坚毅,笑容轻浅,一脸无害,实在叫人没办法将她和那个神秘的黑客联系到一起。 “米律师,过来一下。” 他稳稳叫了一声,而后发现米娅抬起头时眼神一下变得戒备。 “季先生有事吗?” “这边坐……” 他坐到了沙发上。 米娅只得走了过去。 待她坐下,季北勋睇了过去,目光带着深深的研究,“吕立强出事了,你知道吗?” 87,他的试探 米娅明眸一动,“嗯,我看到新闻了,一个名为天眼的国际侦探公开在网络媒体上举报了他……” “有什么看法?” 米娅哪能看不出这个人在研究她,心下不确定他是什么意图,只是闲着没事找人聊天? 可他们没熟络到这个地部啊…… “我听说过天眼,是个很厉害的破案专家,但凡被他盯上,老底就会被翻个底朝天。看来老天还是很开眼的,终于派了一个不得了的人来收拾他。很好。” “哦,真的只是听说过天眼?”他着重强调了这一句,“据我所知,你在吓唬吕立强放老太太时,曾借用了天眼之名。” 米娅心下顿时一惊,看向季北勋时,忽觉得他好可怕,竟连这事都知道。 他却冲她挑了挑眉,眸色深沉,一副我在等你回答的神情。 “可以说见过,也可以说没见。” “怎么说?” “会过面,但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那位脾气很怪癖。” 怪癖? 好吧,他是有那么一点。 “哦,我还以为是你拜托天眼办的这事。” 这话看似寻常,却令米娅莫名心紧。 每个人自出生,就各有各的阶级定位,眼前这个男人属于资产阶级,天眼和他同属于这个阶级不同类型的人,而她是无产阶级,想要冲破这个阶级,爬上他们那个层次,和他们平起平坐,那得经过一个漫长的奋斗过程。 像她这样的人想要拜托天眼办事,机会是有,但得剑走偏锋,还不一定成功。 如果季北勋认为她有那个能力请得动天眼,这说明他看待她的眼光很不同寻常,也就是说,他现在这番询问,是有目的性的。 难道他已经看破她了? 米娅暗暗思量着,面色始终保持平静无波,“季先生知道天眼吗?” “知道点。” “那他的接单价码有听说过吗?” 季北勋一勾唇角,当然清楚,全是他胡乱开的价,主要看对方榨不榨得出钱——有时是天价,有时不收分毫。 “听说过。” “那你认为我有那个财力请得起他吗?” “据说,天眼也不是每单都收费的。你能见到他,足见你有这样一个平台。” “可惜我并没有说动他为我破例。” 啧,好像为她破例很多次了,这小没良心的。 季北勋在心里暗暗嘀咕着,嘴里则不痛不痒的接道: “但事实上,他已帮了你大忙不是吗?本来我还在担心光大会把钱大姐的案子办砸,现在没了吕立强挡道,这个案子办起来会容易很多……” 她又深睇了一下,认为他在说虚话:“像季先生这样的身份,难道还会怕了吕立强?” “不怕。只是不想惹麻烦。” “既然不想惹麻烦,又为什么要把这案子交给光大,季先生,你不觉你前后矛盾吗?凭你什么样的律师找不到,如果最初时你愿意把季二少的身份摆出来,谁敢找了钱姐麻烦?” 说这句话时,她压低了声音,问得有点咄咄逼人。 “可要是真这么做了,今天我怎么见识米律师的能力?” 这话太意味深长,令米娅浑身一凛,立刻脱口反驳道:“我都把事情办砸了,还提什么能力?” “说办砸为时尚早,至于能力,米律师发挥的很好,好到已让我惊艳,往后头我会期待你更好的表现……嗯,我去接个电话……” 他弯唇,耐人寻味的一瞥,借着接电话走开。 米娅心惊肉跳的暗吐气:此人眼神太尖,话锋太利,似乎极想剥掉她的保护层,直达最深处。 哎呀,这个男人真是太危险,太难对付了。 88,千里马和伯乐 “娅娅,过来帮忙……” 厨房那边传来了姥姥的叫声。 “来了。” 老太太似乎很不想她和季北勋独处,这才几分钟时间,就急着把她叫过去。 她折回,满脸温笑:“钱大姐,我来,你在边上教我怎么做就行了……” “好啊好啊,等你学会了,万一哪天我不做了,先生不用叫外卖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了……先生是个好男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挑嘴,不过,要是娶了像你这样娴慧的妻子,那就是最完美的组合……” 米娅有点无语,钱大姐怎么非要将她和季北勋配成对。 姥姥不大高兴听到这种话,拧着白眉冲阳台望去。 季北勋坐在那边接电话,很随意的坐姿,却别有一番优雅,这的确是个很有卖相的男人,但是…… “小钱,这种事可别乱说,我们家娅娅和季先生哪配得上? “季先生条件那么好,得找个同样门第的太太才班配。 “中国人讲究门当户对,那绝对是有道理的。 “同样的社会环境,同等的学历涵养,相近的生活习性,才能更好的磨合成一家人,彼此之间差距太大的话,热恋时可能什么都会包涵,一旦爱情变成亲情,各种差异就会作怪,要是消磨不了就会无限扩大,最后只有分手一条道……” 姥姥的话,大有道理。 米娅是认同的,忙应和,“钱大姐,我知道您敬重你家先生,但是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 钱雪珍抬头望打完电话正在看报的先生,心下嘀咕:要是先生对米律师没意思,怎么可能把这么一对不相干的人留在家里? 米娅也在暗瞄,思量着:他刚刚那番话,似乎是试探,难道他知道是她出手对付了吕立强? 不。 这事,天知地知她知,他怎么可能知道? 应是她想多了。 是的,吕立强的丑闻是她放上去的。 今天一天时间,她干了这么两件事: 一,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找到了一些身为黑客时的记忆,对自己的笔记本进行了系统改造,并编写了一道程序。 二,她用这道程序攻击了各大网站,将吕立强丑闻事件的揭发直接扣到了天眼头上。 为毛? 她想把天眼引出来。 关于天眼先生,身为小七的她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推祟,得到部分记忆之后,潜意识当中的直觉在告诉她,小七这一生,似和他有莫大的牵扯,否则,她怎么会记得起有关天眼的标志性logo呢! 虽然之前天眼提过一个很奇怪的要求,但今天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所以必须再会一会他。 而这一次,她要激他主动找上门揽她入社。 唐代韩愈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脱离米家后的米娅,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足可湮没在茫茫人海中,而想要脱颖而出,首先得有能力,然后得有平台,最后是被挖掘。 如果她是千里马,那么,天眼侦探社就是一个识别千里马和常马的平台,而天眼则是伯乐。 未来,在一定时期内,她需要这样一个台阶,来攀登自己的人生高峰…… 89,约见,候电 季北勋没吃晚餐,接到邓河的电话后就出去了。 冒名者所发布的丑闻当中有一则是视频,邓河在其中查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可对方在视频内另外安插了一道追踪程序,他一介入查找,那道程序就开始反追踪,似想将他的地址位置给定位下来。 “很牛逼,很狡诈,还好被我破了,不过对方好像是故意让我破的,程序内另外传递了一条消息,就是这条……” 和邓河碰头之后,这小子先表达了一番惊叹,而后指了指电脑上呈现的那条红色的文字让季北勋看: “Allen先生,可否一叙?今晚十二点,弥嵂寺正殿,候你来殿……” 擦,果然不出季北勋所料,对方冒名只是为了激起他的兴趣。 “要去吗?” 去。 不过不是他去。 盯着这行字,他直觉这里好像还另有文章。 * 晚上十一点四十,一辆黑色大奔借着夜色如幽灵一般在空无人迹的西效公路上行驶着,两道车灯将路的前方照得通亮,准时准点来到约见地点。 弥嵂山是嘉宁县境内的小山,山上这座山寺已有百年历史。 时,整座古寺沉寂在黑幕中,大冬天的,除了风声呼呼的在咆哮,听不得半点其他的声响,这么冷的天,这么深的夜,连鬼都捉不到一个,何况是人。 邓河下车走进去。 古寺无寺门,正殿紧闭,不见约见之人。 “老大,到点了,没人。” 邓河去电报告情况。 “嗯,她不会出现了。” 彼时,季北勋正躺在床上,手上捧着笔记本,上面放着米娅的照片,一张张青春盎然,朝气蓬勃,温婉娴静的模样,和现在的她截然不同。 那边,邓河不觉瞪直眼:“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一场恶作剧。” “也不能算是恶作剧,刚看明白她留言的真意,你又在去的路上了,就没和你说。” “呃,什么真意?” 季北勋不解释只道:“回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匆匆的,他挂了电话,看着笔记本,抚着下巴上的青髭,煞有兴致的弯唇,想到了那句留言:Allen先生,可否一叙?今晚十二点,弥嵂寺正殿,候你来殿………… 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米律师整点,候你来电。 也就是说,那女人根本没有约在弥嵂山寺见面,而是说她在等他打电话。 啧,她这是在考验他吗? 有趣。 思忖罢,他再次抓起手机,用天眼专用的号码给她发了短信: “米律师真是好手段。” 隔了几道门,米娅还没入睡,心里盘算着天眼什么时候会查到她是这件事的策划者。 她以为:如果对方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那么就太太太对不起“天眼”这个金字招牌了。 一过十二点,手机上果然立马有短消息呼入,是一个陌生号码,没有署名,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一定是天眼或是天眼的身边人发过来的。 她转头看看姥姥睡得正香,勾了勾唇角,缩在被窝里,编了一句回复: “Hello,你是Allen先生么?” 90,你就不怕惹怒我? 季北勋挑了挑眉,“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我以为天眼的人肯定能找到我,但我不确定Allen先生会不会亲自联系我。” “的确,我很少亲自和陌生人联络。” 季北勋回忆了一下,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令他如此的感兴趣,她再次成了那个例外。 “承蒙Allen先生看得起。” “应该说是米律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你就不怕惹怒我?” 前半句带着赞,后半句明显带着威胁。 “怕。” 真要把这尊大佛给惹恼了,必麻烦缠身。 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他是个惜才之人。 重点:她借他之名,不是做坏事,而是干了一件叫百姓拍案叫绝的好事,天眼之名的影响力会借着媒体炒得火热,这与天眼而言,是好事。 当然,同时,她也将他逼入了和某些人的对决当中。 她觉得,凭他的本事,应该不会介意和权势之人为敌。 “怕还敢把我牵扯进来?”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吕立强不除,我在嘉宁县将永无宁日。” “你若不够强大,就算除了吕立强,你在这边也不见得能立足,要知道吕立强之上还有强人。” 这是大实话。 可是…… “一步一步来。一个人想要强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米娅盯着手机思量罢,才回了一句。 季北勋竟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她勃勃的野心。 “言归正转,你这么废尽心机的招惹我,还是为了桑梅的案子?” “还有吕立强的案子。桑梅一案,我求一个真相,吕立强一案,我求一个无期。” 而这些,光靠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 “你精通电脑?” “应该说,这只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我可以有很多用处。Allen先生,我想成为天眼侦探社的一员。” 这个要求,有点异想天开,她是个小人物,他是个国际大伽,他们之间是地与天的距离,她想一飞冲天,融入他那个广阔的大世界,旁人若听了肯定会觉得她这是在痴人说梦。 可季北勋却不自觉的笑了,因为这也正是他的打算。 “好,如你所愿。今天上午九点,来君来大酒店签合同。” 他爽快的答应了。 米娅呆了一下,想不到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短信聊天结束后,她深嘘一口气,于黑暗中转辗反侧,兴奋的根本睡不着。 * 翌日早上九点,米娅如约来到君来大酒店16层包厢,推开门,只见穿着黑风衣的邓河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米律师?你就是昨天那个黑客?” 抬头对上米娅视线时,邓河楞了。 米娅浅一笑,满眼戒备环望了四周,想在这间灯光明亮的房间里找到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然,并没有。 “Allen先生没来吗?” “是。” 她有点失望,原以为今天她会见到他真容的。 “不过先生已经交代下来,这里有两份合同,一份是委托合同,一份是雇佣合同,你看一下,要是没问题,我们就直接签了……” 茶几上有一份封了口的牛皮纸袋,邓河将它推了过去。 91,签下卖~身合同 米娅接到手上,坐下,细细的研究那密密麻麻的条款。 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文字游戏是很容易设陷井的,虽然对方是天眼,是她认为的正义的化身,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一份是雇佣合同,工作时限:三年;工作时间:随传随到,每月有四天不固定休息日,休假前需要申请;薪资:月薪1.2万,差旅费和伙食费另行报销。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工资:五千。 这种薪资高吗? 对于一个初出校园的菜鸟来说,不低,甚至可以说挺高的。但对于一种拥有巨额收入的国际破案专家来说,这种雇佣支出,有剥削之嫌。 第二份是委托合同,桑梅一案,委托费:20万;吕立强一案,委托费:20万,共计人民币40万,从每月工资扣除。 这是大致的内容提要。 米娅算了一下,发现天眼真是贼精的,月薪1.2万,干三年,就是43.2万,而她欠他40万委托费,43.2万减40万,三年总共拿他薪资3.2万,这点钱,零花都不够。说白了,他这是要让她平白给他干三年活。 重要的是,他还限定了她三年时间工作,也就是说,就算她有能力支付40万委托费了,还得跟他工作三年,否则就得支付违约金1000万。 看着违约金1000万,她莫名生出一种上贼船的不安感,感觉天眼对她似乎别有所图。 否则,他怎么会用这么一个惊人的数值将她的后路给牢牢堵死了呢? 可偏偏她又别无选择,反复看了两遍后,终还是签下了这份“卖~身合同“。 机遇比金钱更难获得。 机遇可能会改变人这一生,得无限财富;而金钱,只能让人痛快一时,待消耗光了,就得另找谋生之道。 “米律师,你放心,但凡由先生接下的案子,破案那是早晚的事。” 邓河将合同收回,微微而笑,心里则在邪恶的想像:有朝一日米娅发现天眼就是季先生时那惊骇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我很期待有结果。”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笑另有深意。 “另外,恭喜你加入天眼侦探社,未来三年能和你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 邓河伸出了手,把话说得极为的客气。 望着那只手,米娅豪不犹豫就握了上去,道了一声:“谢谢。这也是我的荣幸,往后还请邓先生多多指点。” 哈,她正愁洞察不了他的心思,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肌肤接触的那一刹那,脑海顿时形成一个预见: 姥姥倒在地上大口的吐着血,眼底全是不舍的眼泪,而抱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季北勋。 她顿时吓到了,面色一白,猛的抽手,生生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反应实在反常,马上引来邓河一怔。 “米律师,你怎么了?” 米娅恍若闻,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姥姥会出事,而季北勋就在边上,那么,他会是加害者,还是救护者? 还有,季北勋怎么会和邓河有所牵扯的? 92,疑惑重重 “米律师……” 邓河挥了挥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明白只是握个手而已,她的反应怎么像见到了鬼? 叫得有点大声,米娅一凛,回神,心下警觉的意识到季北勋是个危险份子,而姥姥现在就在这个危险身份的家里,这可太不妙了……难道她得把姥姥接出来,住到别处去? 不行,吕立强刚被举报捉了进去,这家伙多半会把矛头指向她,要是被他的手下找到姥姥,那肯定会平生事端。 当务之急,是让吕立强坐实罪名,把钱大姐的离婚案给办了,到时,她再给姥姥寻一个安全的地方居住。和天眼签了这合同之后,她怕是很难再在光大工作了——天眼常年游走各国,如果她真的要二十四小时待命的话,三个月后有可能就得跟着他全世界跑了。 “邓先生,关于这两个案子,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调查……” 对于自己的举止异常,她没作任何解释,只是急切的询问。 还好,邓河不介意,只道:“叫我邓河就好。” “那你也直接叫我小米吧,大家以后一起工作,这么称呼简单点。” “嗯,行,那就这么称呼吧……小米,是这样的,关于桑梅那案子,其实先生已经在调查了……” 邓河想,先生应该不介意他提先告知她这个消息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米娅的美眸顿放精光,眼底更是露出了几分喜色: “真的。” 心里却起了几丝疑惑。 Allen先生之前不是说对这案子不感兴趣吗? 怎么会在没答应委托的情况下,私下查起这个案子来? “没必要骗你,几天前我们去借阅过桑梅的卷宗,并复印了一份,回头可以给你看看。说真的,案子当真查得也算是清楚的,为情自杀,有证有据……就现在的线索来看,没什么可查的……单凭你手上的照片,说明不了问题……” 是这样吗? 如果案件很清楚,那为什么Allen先生还要收她20万委托费? 故意讹她? 他又不是那种缺钱的主,怎么可能贪这点小钱? 这底下肯定还有她所不知道、且必须要查的疑点。 一定是的。 “如果真没有问题,那么为什么有人拍下了那几张照片,还一口咬定桑梅的死和季北勋有关?” 平空出现的照片说明有人一直在关注桑梅,或是季北勋,并且还窥探到了个中秘密。 “所以,我们该查的是谁寄了这两张照片?其动机是什么?” “仅仅往这个方向查,是不是太偏了?”一顿,她又问:“这是Allen先生的看法吗?” “不,这仅仅是我的看法。没立案组队前,先生是怎么看的不会和我们说。一旦成立小组,先生就会和我们分享他的观点。” “那我可以跟进这个案子吗?还有,季北勋的底细,能不能尽快帮我查个底朝天……” 她无比热切的询问着。 这个人的底必须查清楚,否则,把姥姥留在季北勋的家里就太危险了…… 93,身份的象征 邓河见她一再的强调要调查老大,不觉生了好奇。 这对男女真心奇怪,男的想查女的,女的想查男的,既然那么的想知道对方的事情,为毛不直接沟通? “恕我冒昧,小米你为什么这么想查季北勋?” 米娅自不可能将自己的真正目的说出来,但也不能避而不答。 那么,该怎么回答呢? “这人很怪,一直在问我生病期间的事。我想弄清楚他查那段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查明白这件事,就能弄清楚他和桑梅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了……” “哦……” 邓河点了点头,心里则咕嘀:我可以向你保证,先生和你闺蜜的事完全没半点关系,嘴里则说:“知道了,回头我会和先生说明情况的。至于查季北勋,嗯,这不是难事……” 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比他家老大更能把“季北勋”的底调查清楚的了,前提是,他得愿意将他的生平剖析给你看。 “谢谢,最后一个请求,我想尽快参予调查。” 米娅强调这件事。 据说,天眼侦探社之所以能破各种奇案悬案,究其原因: 一,Allen先生有一颗无比与伦的大脑;二,社里有一支精锐的团队,一个个全是精英;三,社里有一个庞大的信息网,可以用最少的时间获取最详实的资料。 如果能尽快融入这个团队,那么她就能接触到世界顶尖水平的信息源,这种资料的获取,绝对是金钱买不到的。 “是这样的,一般来说,试用期只适宜跑腿,没办法介入核心部门进行跟踪调查。这是侦探社的工作原则。不过,你的意思,我会替你转答的。” 好吧,这也说得过去。 “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这不好说。有消息会通知你的。没消息只能原地待命。” “那吕立强这案子呢?” 一只全新的触屏手机递了过来。 米娅瞄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手机,上面有一个天眼系统,登陆名是你的名字,原始密码为六个六,回头你改一改。开机必须用指纹锁,你自己设定一下。关于吕立强这案子,你可以把你手上的资料上传,我们这边就会收到,小组一成立,所有组员会一起推进这个案子的进程。只要查实你所揭发的资料全是事实,想让吕立强坐牢轻而易举。” 米娅忙接过,低低道:“哦,这意味着我正式成为天眼侦探社的一员了?” “对。” 也就是说,这是身份的象征。 米娅不觉微笑。 邓河看了一眼,一边将合同准理好装进了袋子,一边嘴痒还是发了一问:“小米,有个问题我很不明白,想请教一下……” “天眼LOGO的事是不是?” 竟一眼看穿。 这份尖利,令邓河一怔,心下微惊。 “对。” “等哪天天眼先生能以真面目召见时,我再以我的秘密坦诚相告……天眼先生,回见……” 忽然,米娅冲桌面上花瓶方向挥了挥手,抓起合同,潇洒离开。 邓河顿时惊呆:她……竟然知道那里装着微型摄像头? 而接收这里谈话视频的季北勋,也被米娅这突如其来的揭破怔了怔,而后,唇角微勾,心里念了一句:这小女人,还真有意思。 94,跟踪 米娅坐进了出租车,没让司机开车,而是打了个电话给姥姥:“姥姥,你现在在家吗?” “在呀?我不在家能在哪呀?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也没地方窜门子。能去哪呢?” 姥姥满嘴笑呵呵的,在米娅的记忆当中,她总是那么的乐观豁达,而这正是她想守护的。 “那季先生呢?” 刚刚那个预见令她很不安。 姥姥一听立马老大不高兴了:“娅娅,你说过的你对他没想法,怎么现在这么在意他的行踪?你该不会是骗姥姥,其实心里对他还是有意思的?” “怎么可能?”米娅无奈直叫,果断否定:“我这么问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您别问,但,绝绝对对不是男女之情……” 现在的米娅可不是以前的米娅,才不会傻傻的去喜欢男人,而且还是个花花公子。一个女人想要活得出彩,只能自强不息。她要活出自己的骄傲。 “行,姥姥知道了。” 姥姥露出了满意的语气: “季先生一早就出去了,家里就只有我和钱姐。刚还打来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 不在家那是最好的。 但是她还是得叮嘱几句。 “姥姥。这几天外头有点乱,您呢没事就在楼上看看电视听听戏曲,能不出来就千万别出来知道吗?那个强哥被抓进去了。我怕他们会再找你麻烦……” “知道了知道了。”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米娅看到邓河从里面出来,坐上自己的车驶了出去,忙挂了,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跟着那辆黑色的宝马……别跟着太近让他看出来……” 对,她想跟踪邓河,想把天眼的庐山真面目给揪出来。 那家伙有点奇怪,说好听点是神神秘秘的,说难听点是鬼鬼祟祟的,不看到他本尊,她总觉得不踏实。 “好嘞……” 司机跟了过去。 嘉宁县虽然是个县,但是却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大县,不光有全国闻名的历史古迹,更有国人嘱目的发达工业园区。不管是旅游业,还是制造业都不可小觑。 所以,嘉宁县的道路流量那是相当惊人的。 坐在车上,来来回回全是车辆,由于跟距有点远,一卡上红绿灯,直接就所车跟丢了。 米娅有细细观察过,邓河刚刚好像故意闯了红灯。 难道,他知道她在跟踪? 又或者,是天眼在跟踪她,发现她在跟踪邓河,就通知邓河甩掉了她? “师父,就在前边停下吧……” 为了省钱,米娅选择就近下车,付钱后,她四下观望这来来往往的车流。 天眼会不会在附近? 如果在,他这般暗中观察,为的又是哪般。 * 诚如米娅所料,季北勋的确就跟在后面,坐的是出租车,但见她下了车,一双美眸如电如掣,正在扫描附近的情况,看样子,她意识到自己被监视了。 呵,这个女人够机警,生来合该成为他的人——呃,是他的部下。 米娅,未来,我会很期待你的表现。 95,天眼系统 米娅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寻了一处安静的公园,一边坐在太阳底下晒太台,一边试起手机。 这是一台特制机。 开机后先是出现了天眼的logo,但没有马上进入主菜单,而是跳出了一个登录窗口,适时,手机发出一个机械女声:“请输入你的名字和密码,本系统将进行人脸和身份双重识别,审核通过才能继续登录。 米娅根据提示输入自己的名字和密码,再对着摄像头刷人脸。 “恭喜,你已通过审核,请马上设定指纹和眼瞳识别登录程序。” 她按着步骤设定完,终于进入主菜单。 一共有六大功能区,一,电话;二,短信;三,上网;四,天眼卫星定位;五,天眼信息系统;六,本机设置…… 米娅直接点入天眼信息系统,登录窗口又进行了严格的审核,内部页面一目了然,共有四个功能:一,资料上传;二,资料查询;三,资料共享;四,案例查询…… 她点资料查询,在搜索栏内,打入“季北勋”,结果它却跳出了一个警告栏:“试用期队员,不能查询和共享资料……晋级成为三级队员之后,系统将自动为你解禁。” 之后,又跳出一个队员等级说明:每协助完成一个案子就会得5-10分不等,积满10分,为第一个等级,第二个等级为20分,第三个等级为30分…… 靠,也就是说,现在的她只有资料上传是可以用的,其他功能只能看。 这谁设计的呀,太讨厌了! 或者,她可以直接侵入,这样的话,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只有三位数,103。 她接听,那边传来了邓河的声音:“小米,有件事忘了对你说,天眼系统有强大的自毁功能,我知道你黑客技术不错,但请别试图入侵。既然入了社团,就得按社团的规矩一步步的来。只要你做出成绩,天眼会给你一个广阔的发展空间,如果你只是想利用这个平台,那么你会遭到全面封杀。” 全面封杀? 她精神一凛,忙道:“我会好好做的。” 看来只能按步就班了,想想,世间万事多是不能一躇而就的,60分的经验值权当是一种锻炼了。 紧接着,她将自己手上拥有的有关吕立强的资料上传到了天眼系统。 两分钟后,手机发出消息提醒:“你的资料已被接收。” 一会儿又是显出一条系统消息:“管理员已为你开启特别通行证,合理的查询请求,通过审核后可自由读取。” 管理员? 是天眼吗? 他给了她特别权限? 她诧然,而后再次在查询栏打下了“季北勋”三字,提交后等了有几分钟,系统消息提示:通过审核,然跳转的页面却显示:查无此人。 米娅差点吐血:“搞什么?玩我是不是?” * 城市的另一头,季北勋在勾唇笑。 天眼系列手机有一个亮点,一旦队员进入系统,作为管理员的他,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看到登录者的人机对话实况。 所以,米娅操作天眼时,他一五一十都看清楚了。 见她气得直咬牙,他却莫名很高兴,心情好得不要不要的。 呵呵,傻丫头,我的资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系统当中? 96,非常手段也是一种手段 这边,米娅另外输入了一个名字“桑梅”,很快,系统给出了一份详细的资料,关于她是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经历过什么,死亡时间,尸检报告,案件的整个过程,应有尽有。 然后,她再次输入“季北勋”,还是提示:查无此人。 为毛? 天眼从没对这个人进行过资料收集么? 没道理啊! 正想着,另一部手机响了起来,是年立涛的来电。 “小米,你回来上班吧…… “我和他们说好了,这个离婚案我们必须打。现在吕立强被关进去了,离倒台的日子估计也不远了…… “我寻思啊,这事十有八九是季先生在暗地里做的,要不然好端端的,那个天眼神探怎么就盯上吕立强了? “关于那个天眼,我查过了,人家可是个不得了的国际大伽,有这样一个大伽盯着这么一个小角色,量他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语气是极度兴奋的,期待更是满满的。 米娅却狠狠抽抽了嘴角:“……” 要是他知道这个变数全是她玩的小把戏,会不会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她当然不会道破,只欣然领命:“是,我这就回律所。” 上了去律所的公交,米娅看起桑梅的案件资料,在看到报案人时,不觉一呆:竟是季北勋报的案。 桑梅死前果然见过季北勋。 可是,桑梅是怎么认得他的? 季北勋又怎会深夜到访? 上面有一张笔录上是这么写的:桑梅曾以一张签有“季北勋”名字的银行卡引我到酒店,我到时,桑梅已亡。 用酒店监控上所显示的季北勋抵达时的时间,和法医诊断书上的死亡时间一对照,可以证明,他没撒谎。 可为什么,她觉得这里有疑点呢? 就好像她母亲不可能会自杀,桑梅在约了人见面之后,又怎可能突然自寻短见? 她暗暗细思。 不,不对,这两个人的死,肯定别有原因。 这两年的调查工作所得的经验告诉她:很多时候,一些细枝末节,会将案件推进一个死胡同,而精明的凶手可以通过故布疑阵,迷惑他人视线,将罪名撇清,而后逍遥于律法之外。 在这种情况下,就该用一些其他手段来处理。 在中国境内,没有私营的侦探社,有些顶着侦探社的名头做的只是一些普通的民事调查,刑事案件不是刑侦系统的人根本查不了。 但在国外许多国家,侦探社是一个合法的存在,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资源接受各种委托,进行各种调查。能力强的,还可以和官方一起办案。 天眼侦探社就是其中最顶尖的一家,也是最神秘的一个团队。 他们可以侦破连政府部门都破不了的疑案。 而想要达到这样一种结果,调查手段肯定不会特别的正大光明。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能查明真相,只要不违背做人的原则,非常手段也是一种手段。 为此,她为自己定制了一个目标:未来,她要成为最出色的大律师,最能干的调查员,她要争取参予进天眼的各种案件当中,通过观摩和学习,让各种隐藏着的犯罪行为无所遁形,将真凶绳之以法,以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而桑梅一案会是她事业的全新开始。 97,口才很溜 接下去的三天,米娅致力于钱姐离婚案的证据收集,曾两次去找搬运工杨木,都没找到。 而这几天,她都没和季北勋照面,也不知他在干什么。 趁他不在,她倒是进过他书房和房间,里面又干净又整齐,完全找不到半点有案件价值的东西。 天眼系统上,她上传的资料已通过审核,除此之外,事件并没有任何进展。 第四天晚上,米娅和钱姐聊了聊杨木这人,知道他是个疼老婆的男人,而他老婆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工作,杨木白天给超市当搬运工,晚上在替许大钟收停车费,不敢出面作证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也得过日子。正义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 第五天上午,米娅去找了杨木老婆。 那是一个很本份的农村妇女,不知道她是律师,很热情的把她招呼进了屋。 坐下后,米娅说明了来历,开始劝告: “大姐,你好,我是钱雪珍的律师,你应该认得她的对吧…… “那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比你还要苦。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嫁男人嫁坏了,那就是一辈子活受罪。 “女人嫁汉,不光是为了穿衣吃饭,也得看两口子合不合得来,两人一心,这日子再苦也能熬,两人离心,穿金戴银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大姐,你嫁了个好男人,日子虽苦可贴你心。而钱大姐呢,却是苦日子没个尽头…… “大姐,你们也算是老熟人了,难道你真想看到她离不成婚,最终活活被家暴死吗? “你看,现在吕立强被人揭发进去了,这事已经闹大,他不可能再脱身,以后肯定是帮不得许大钟了,我觉得,你家杨木晚上收费这个工作迟早得失去。 “许大钟呢,不光伤人还威胁律师,双罪并罚,他得在牢里待上好一阵子的,所以,只要杨木肯出庭作证,我可以帮你们在别的地方寻一份更合适的工作。” 杨木老婆没插嘴,一直静静的听着,等她说完,才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也是这么劝杨木的,跟着许大钟混不是长久之计,钱大姐也真是怪可怜的。可帮的话,又怕得罪大钟,不帮又于心不忍……嗯,既然米律师这么说了,那我就说服杨木出来作证。” 米娅听了开心的直道谢谢。 傍晚时分,米娅等来了杨木。 这个人起初是不乐意的,好在她的口才很溜,在他想赶人时,她抓着门把婆口苦心的晓以了厉害: “杨大哥,请问对于男人来说,是对一个没什么人品的哥们讲义气重要,还是对自己的妻儿老小负责重要? “吕立强一时半儿是出不来了,这事你可以观望观望,至于许大钟,很快他就会自身难保,他犯的事,三年别想出来。我已经收集了一些他行贿的罪名,到时会一并举报给纪检部门,受吕立强连累,他根本无法置身事外。 “杨大哥,一个顾家的好男人,就该和这种下三滥划清界线……” 一番苦劝,最终杨木到底是同意了。 工作开展的很顺利。 从杨家出来,米娅心情格外的好,想着得回一趟律所,把资料整理一下,再和年律师汇报一下的情况。 谁知才上公交,却接到了季北勋的来电: “米娅,姥姥出事了,马上回一趟薛村。” 98,姥姥的秘密 时间拉回到今天早上。 季北勋独自从外头回来。 这几天他在别处和社里的人开会研究吕立强这个案子,另外又细细翻看了姥姥的生平,想分析一下导致她说谎隐瞒的诱因。 姥姥,姓名:曹爱宝,七十二岁,曾是盛市福利院档案处工作人员,生有一女:袁采榆,一生致力于儿童事业。退休后,仍在福利院工作。直到四年前彻底离开,就此下落不明。 这四年半,曹爱宝没用过身份证、银行卡、医保卡,就像隐居进了大山,再没有和他人有过联系。 问题是: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养活生病的米娅,还悄无声息的给她转学,供她读书,将消息锁的密不透风? 答案是,肯定有人在帮她。 可那人会是谁呢? 这是他想查清楚的。 可惜没什么进展。 客厅内,姥姥正在和可可玩。 可可心情很好,狗嘴咧开着,享受着姥姥给它捋毛。 姥姥呢,神情很奇怪,似乎在追忆,眼神有点忧伤。 “季先生,你回来了呀……” 一看到他,姥姥慌着把手收回。 可可则迎了上来,又蹦又跳的。 季北勋摸摸它的头:“嗯,钱姐呢?” “下去拿快递了。” 季北勋点头,看着可可,好半儿才说:“姥姥很有狗缘,我们家可可很少对生人这么服贴的。” 姥姥的笑很不自然:“哦,是吗?” “可可和米律师也很亲。” “嗯,我们家娅娅和我一样,都喜欢狗……” 这时,姥姥的手机响了,她老眼眯紧瞄了一瞄,眼底忽闪过几丝慌色。 “季先生,我去接个电话……” “哦,你随意。” 季北勋看着老太太往房间去,自己转身回了房,脱了外套,把自己扔在床上,脑子飞快的盘算着,忽想到:老太太刚刚在慌什么? 几分钟后,邓河来了电话。 “老大,你要的最顶级的数据黑客我找着了,已经请回国内,你想什么时候见?” “马上。安排好地点后通知我。” “好……” * 姥姥回到房间合上门后才接通了这通电话。 “喂,大妹子,什么事呀?” 她把声音压得特别的低。 “老姐姐,我让我们家小芳把淘气送你那里去了,回头麻烦你把这几年我们花在淘气身上的钱给准备一下。 “奶粉钱、伙食费、医药费,外加我带她的保姆费,总共十万,让我家小芳带回来,这样我们也算是两清了。 “如果你不给,小芳就会把淘气送回来,另外将她卖给别人家。到时人要是被带走了,你想要可就没地方要了…… “所以,千万要想清楚了,知道吗,这可是你外孙女的亲骨肉……” 闻言,姥姥面色一白,双腿发软的惊坐到了床上。 之前,这老婆子就说要把淘气送回来,还让她把各种费用补贴给他们家,现在居然真这么干了,而且开出口来就是十万,这也太不厚道了。 关键是:淘气这孩子是见不得光的,现在要曝光了,那她要怎么和娅娅解释? 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女儿来,她怕是又要气成疯子了。 对,这绝对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99,姥姥的秘密 2 姥姥急得不得了,立马气急败坏的低叫起来: “我说大妹子,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想当初,你可是拍着胸脯对我说:你们家会善待这个孩子的,现在因为你儿媳妇怀上了,就不要领养的了? “养孩子又不是养牲口,那是有感情的,养了这么多年,你说不要就不要,孩子那得多受伤? “当初要不是我一个人养不活这一大一小两张嘴,我也不至于把孩子送给你养?” 满心的气愤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打断了: “哎,老姐姐,这件事,你可得拎拎清啊,这不是我们不负责任,是那个孩子我们实在没法养,一张嘴尽说晦气话,说谁出事谁保管会出事,尽给人惹事。 “现在倒是服管教了,却变得不吭声了,医生说她有严重自闭,很难治,把钱花下去也不见得治得好。 “你说,这么一个没用的孩子,我们要来干嘛? “老姐姐,我们这是没办法,一来我儿媳妇有了,这往后头管钱用的地方可多了去,二来这孩子的病,我们是真没钱来给她折腾。你得体谅我们家的难处。 “再说了,淘气是有亲妈的人,能回到亲妈身边,那是孩子该有的归宿。 “我打听过的,你家外孙女现在病好了,还有了体面的工作,虽然未婚生子挺丢人的,但与孩子来说这是好事。 “当然,如果老姐姐真狠得下心,不想管这孩子了,那我们只能将她卖了。 “好话就言尽于此,收不收下淘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等她再多说什么,直接挂了。 “喂喂喂,你不能这样啊……” 姥姥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急忙忙打了回去,可惜对方根本不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不由得在房里来来回回踱起步…… 一,她哪有那么多钱给人家,五年十万,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富养,简单的拉扯,哪用着这么多钱,这简直就是敲诈啊…… 二,娅娅这边怎么交待呀? 这事一旦穿帮,米娅就得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 到时,她怎么回答? 想到这些问题,姥姥那是一个头两个大,不断的在房里思来又想去,想去又思来,总觉得这件事是瞒不下去了。 难道真的老实交待? 不行不行。 娅娅要是知道她曾被一个渣男糟踏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又要乱成一团了。 一个女人家家的,被抛弃也就算了,那个狠心的男人还在民政系统作了手脚,根本查不到娅娅曾和他结过婚,这种豪门里的男人,太可怕了,娅娅知道后一定又要再度受伤…… 可是,淘气那么可爱的孩子,要是真被他们家卖了,从此再也联系不上,生不知亲生父母为谁,那是不是也太可怜了? 哎呀,该怎么办呢? 她恨啊! 这一切的一切,始作甬者就是季北勋。 要不是他骗婚,娅娅也不会怀孕。 要不是他抛弃,娅娅也不至于疯掉。 要不是他避而不见,她也不会狠下心把淘气送人…… 他该负起全部责任来。 这一切全是他的错。 可是,她当真可以这么认为吗? 这几天,小钱一直在她耳边唠叨,说东家是怎么怎么的好,她听了不免又生了疑:难道当年他是事出有因,才抛弃了娅娅? 要不然多年后再见,他怎么就忘了娅娅? 这里头摆明有事啊! 姥姥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想着,该不该找他谈谈? 不管怎样,他总归是孩子的父亲,应该对淘气负责的…… 这个主意在她心头来回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她长长叹了一声,一咬牙到底还是冲了出去,跑去书房那边,正要敲门,门开,季北勋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姥姥神情异样的站在门口,不觉挑了挑剑眉。 “季先生,这是要出去吗?” 姥姥看到这个冷峻的男人穿戴很整齐,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六年前,他是个爱笑的男人,六年后,他却变得寡言冷淡。若不是那份亲子鉴定,她都不信,这人和那人是同一个人。 “嗯,姥姥这是有事?” 季北勋寻思着,觉得姥姥的眼神很深,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哦,也没什么大事,那……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那些话太难以启齿,都到嘴边了,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她思量着得先回家把那件定情信物给找来,还有那些照片以及那份鉴定报告,只有这样,才有说服力。 姥姥让开了。 季北勋急着出去,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出了门。 姥姥则在原地绕了一圈,心里念叨道:“我得去把东西去取来,今晚上把这事给说破了,闷了这么多年,我快闷坏了。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不能再让她活受罪了……” 一拍手,老太太下定了决心,抓起钱包跟着就出了门。 * 彼时,动车内,一个梳着小辫子的女娃娃,正新奇无比的享受着这趟疾速之旅。 她双手托腮,明澈的大眼里盛着满满的期待,独自出神很久,才回头问坐在身边的姑姑: “姑姑,你说,我能找到爸爸妈妈吗?” 嗓音很清亮,隐隐的却透出了一些不确定的忧虑。 “当然会。” “那你说,爸爸妈妈会喜欢我吗?” “一定会的,淘气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那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却不要我呢?” 女娃娃咬着唇,稚气的嗓音有点蒙尘。 “一定是有原因的。淘气,相信姑姑,这里肯定有原因。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相爱。” 姑姑说得是那么的斩钉截铁,让人信心倍增。 于是,女娃娃那显得有点忧郁的小脸重新绽放出了明媚的亮色,声音也一下变得甜腻了:“嗯,我一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们一定是不小心把我弄丢的,姑姑,你说是不是?” 她竭力求证着。 姑姑抱紧她:“对,你是爱的结晶,淘气,要对自己有信心哦……” “嗯。” 女娃娃重重点头,笑容像春花一样绽放…… 动车里的乘客,都在关注她,都在惊叹:这孩子,笑起来真是太漂亮了,怎么会有父母不要她,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100,再起惊变 因为路上堵车,季北勋到避风港会所用了一个多小时,平常这点路半小时就能到达。 路上,他接到手下小冒的电话:“老大,老太太刚刚出门,坐了城乡公交往乡下去了。” 他听罢,只叮咛了一句:“跟着,随时汇报情况……” “是……” 是的,他在小区安排了人一直盯着,只要家里那几个女人出门就跟上,无他,但为了保护她们的人身安全。 当季北勋步履生风,一身凛冽的走入会所,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冷峻的容颜,阳刚的皮囊,所谓行走着的荷尔蒙,指的就是这种男人,特别的MAN,无一丝一毫的做作,却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让人为之眼前一亮。 “瞧见没,这男人好有型,酷得不要不要的……我的心,砰砰砰在为他狂跳……” 有女生在惊叹。 季北勋的耳力特别的好,这类话,听得太多太多,完全没感觉,他的心思全在接下去的见面上。 包厢内,铁镜陪着一个笑吟吟的帅小伙在说话,年纪在二十六到三十岁之间,似清晨的阳光,清亮微暖。 “季先生?” 那人站了起来。 “你好,我是季北勋,简樾先生?” “对。” “看上去很年轻。” “计算机才兴盛多少年,精于这个专业的大多都是年轻怪伽。” 也是。 这是一个什么怪才都有的时代。 季北勋不想多废话:“听说你什么样的数据都能恢复?” “对,只要之前输入过的数据,硬盘没有坏死过,不管你删除过多少遍,我都可以将它一道道复原。” 简樾脸上的笑容很低调,但是,季北勋却看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如此技能,如果卖给投机份子肯定能赚不少钱,但是,来者身上穿着很普通,可见不是贪得无厌的功利者,而是有目的而来的。 “说说看,我该给你多少酬劳?”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而经验告诉他,对方要的肯定不会是钱。 “听说季先生认识传说中的天眼先生。我想请你代为引见。” 果然别有目的性,而且知道他认得天眼,这人在背后调查过他? 季北勋凝神一想,眼锋锐利一睇,“为什么要见他?”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叫风柒柒,失踪已有六年,我想请天眼帮忙找找……” 简樾非常直接的说明了情况,脾气似乎很是爽快,只是那目光有点小小的怪异。 “风柒柒?” 季北勋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嚼了嚼,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偏偏半点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听说过。 “男人还是女人?” “是女孩子,失踪时23岁……” “行。” 引见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但对其他普通人来讲,那是难如登天的,因为身为天眼的他,几乎从不见生人,只偶尔和几个朋友小聚。 “太好了。谢谢啊!”简樾顿时笑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季先生想要恢复的东西在哪?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不在我手上。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那边是陵市民政厅,嘉宁县的上级市。 “没问题,去哪都行。” 结果路上又堵车,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两个多小时,这见鬼的路况真是叫人蛋疼。 好不容易车子快抵达民政大厅了,季北勋的手机响了起来,还是小冒的来电,“老大,不好了,老太太失踪了。” 声音很是紧张。 季北勋一怔:“怎么会失踪了?” “不知道,家里门开的直敞敞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溺毙在河里,有个蒙面男人抢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女童骑了三轮摩托离开,被我拦下,那人跟着逃蹿……老太太……老太太怎么也没找到……” What? 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小女娃?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是邻居家的?” 季北勋抓重点细问。 “据邻居反应:不是,这一大一小好像是来找老太太的,我阻止他们报警了,但拖不了太久,您想过来现场察看察看吗?” 季北勋郁结,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故? 望了望前面不远的大厅,他拍拍驾驶座上的铁镜。 “不去民政厅了。” 铁镜缓下车速。 “发生什么事了?” 简樾轻轻问。 “小简,你在前面下车,自己找家酒店住下,回头我们再联系。我这边出了一点急事,必须马上赶过去……” “哦,行,那您先忙……” 简樾很识趣,等铁镜把车停下后就下了车。 车子再次启动,调了个头,往来的路驶去。 “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 铁镜透过后视镜看见季北勋一脸凝重。 “改道嘉宁县薛家村,老太太出事了。” * 简樾站在原地望着车子远去,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收起,眼神开始变得尖锐,随即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哥,我见到季北勋了,也提到了柒柒,还和他说了柒柒已失踪六年,他没有任何反应,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最后两个字时,他是咬牙切齿的,眼底全是恨意,抓着手机的手,青筋根根横起,脸上哪还有刚刚那种温润。 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这本来就是一个绝情绝义的人。枉妄柒柒对他百般信任。”一顿,又问:“他找你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半路他把我扔下去办急事了。” “他也会有急事?” 对方冷笑。 “我在他车上按了一个跟踪器,回头就去查查他干什么去了?” “小心点,他不是善茬,比任何人都精……” “知道。哥,你也别急,既然知道她在嘉宁县,这边地方就这么一点,仔细找总能找得到的。” “嗯……” 挂下电话,简樾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在内心呼喊着: 柒柒,你在哪呢? 几天前,那个攻击了各大网站的人,不是天眼,是你对不对? 六年了,我们整整找了你六年,你到底去哪了? 他情绪汹涌了一会儿,用手机追踪季北勋的下落,却发现,完全没信号。 哦,该死的,这姓季的,果然有一套。 101,父女初见 薛家村。 姥姥曹爱宝住的地方有点偏,老楼房,竹篱笆圈着一块地,种满了绿叶蔬菜,阳光下,田园小居显得幽静而神秘,在村子最冷清的一角,完全不受人注目,的确是一处出了事都不容易闹大的犯案好地界。 季北勋先去看了一眼被害者。 死者,女性,面容娇好,长发,年纪:二十到二十四岁之间,无财物损失,无性侵迹向,头部被重击至昏迷,落水后溺毙……后门口,一个旅行包落在地上,很完整,没有被翻动的痕迹,里面全是孩子的衣物。 站在尸首边上,他环望四周,此地,路上交道并不便利,只有一条小路可达,水路发达,临水而建的老楼左手方向,正是一条宽阔的运输大河,河面往来船只频繁,后面是一条小河,连着大河,形成十字。 “查看身份证了没有?” 既是外地来的,身上应该有带身份证。 “查过。”邓河回答:“没找到。我们把人从河里捞上来之后,不见手机和钱包,要么就是掉河里了,要么就是掉那艘船上了……” 对,凶手是从水路走的,这里走水路更便利。 至于船只带着姥姥走了哪个方向,他眯了眯眼,等一会儿他得四下看看。 “那个小女娃呢?” “在楼上米律师房间,正睡着,我查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不过一直没醒,实在不行就送医院。” “嗯,我去楼上看看。” 走了两步,又扔下一句:“给曲锋打电话,他这两天在嘉宁县,请他过来,就说这边发生了命案,很不简单,让他申请直接跟进,我会在暗中帮忙,条件是,掩护我,不把天眼团队牵扯进去。” “是。” 邓河站在那里打起了电话。 季北勋走得很快,很快从后门进了老楼,身边小冒紧跟着。 东屋是厨房,中厢房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缸,西屋是米和半成品的酒水,楼上两间房间,一间是老太太的,一间是米娅的,房间很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是很艰苦的。 米娅曾经是一个住惯了豪宅的大小姐,因为一场事故,失去了一切,没了家,忍受着姐弟分离,和姥姥住在这种艰苦的地方度日,却没有因为从天堂坠落尘埃后的偏激心理,还能上进读完了大学,成为了律师,心性上始终保持着一种正气,这很难能可贵。 也是让他颇为欣赏的地方。 一个人堕落很容易,发奋图强得凭意志力。 脚上套上一双鞋套,季北勋上楼查看,先进了老太太房间,房里翻得乱七八糟的,对方想伪装成入室抢劫的假相?还是老太太自己翻的? 季北勋回忆了一下之前老太太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最终却忍下了。 这是要和他说什么? 还有,她急匆匆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事? 当时,他真该多问两句,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 “小冒,查一下老太太的通话记录。” 老太太突然离家来这边肯定和那个来电有关。 “是。” 小冒下楼去打电话了。 米娅的房间,一桌一椅一床一厨,书桌上全是法律书,床辅很简陋,桌面上放着一张照片,青春盎然的笑容,手上捧着一捧葵花,灿烂的交相辉映,美得有点惊心。 他看着,脑子里恍惚闪过一个画面,可速度太快,他抓不住,只隐隐觉得画面里的人应是米娅。 问题是,他以前不认得她啊…… 季北勋怔忡了一下,才走了进去,目光落在床上睡着的小娃娃身上: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那里,背对着外面,小脸对着墙,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这就是被打晕的孩子? 额头上磕破了,被贴了创口贴。 他搭了一下她的脉向,很平稳,没事,正想下楼,床上的小人动了动,小声音咳了咳,竟醒了,并且坐了起来,身上就穿了一件毛衣,很可爱的揉了揉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 “你……是谁?” 孩子先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认地儿,还皱了一皱眉毛,神情显得有点小严肃,眼神清冷,露着防备和惊警。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神情,会让人想到一个词:老秋气横。 连嗓音也是清冷的。 屋子里有点暗,季北勋戴了一副手套,打开了吊着的灯泡,光线大亮了,他终于看清了孩子的长相: 头发长长的,小脸精致的就像画出来的,肤色白里透红,五官比例配比的恰到好处,小嘴唇粉嫩粉嫩的,大眼睛特别的灵活,正盛满疑问的辨认他,眼神清亮而有神。 嗯,这是一个漂亮娃娃,但奇怪的是,孩子的活泼天性似乎被压住了,以致于令她显得格外的冷艳世故。 他在想,冷艳这个词用在一个孩子身上很不合适,但这孩子身上的的确确散发着这样一种冷静到能让人惊艳的气质,一眼就能让人永远记住她。 季北勋并不是很喜欢孩子,平常也很少与孩子亲近,但因为她是受害者家属,他想查明事情真相,就得全方面的了解,所以,他极难得的和她搭讪起来: “那你又是谁?” “我叫淘气。” “……” 这应该是小名。 就这时,淘气站了起来,忽跳下了床,脚上穿着一双松松垮垮的袜子,大脚指钻在外头,身上穿的衣料很廉价,可见她的生活环境不太好。 她冲他走了过来,来到他面前,仰着头瞅了又瞅,下一刻,疏离的双眸莫名放出闪耀的亮光,一把就抱住了他的大腿,无尾熊似的缠着再也不肯放了:“爸爸,你是爸爸……” 属于孩子才有的天性,突然就被释放了。 “……” 这辈子,他遇到过的孩子也算多得了,只有这女娃娃最自来熟,一见面就叫他爸爸。 难道他长着一张“爸爸脸”? 呸,他至今还没**呢,哪来这么大女儿? 但是,这种被女娃娃抱住的画面,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好像记忆深处,他也曾和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女生这么亲近:小身体很柔软的黏着,甜甜脆脆的叫声让人推拒不得,漂亮的眼睛装满了喜欢…… 那个女孩叫他:叔叔。 他怔了怔:惊讶自己会有这样一种记忆? 手,不自觉的轻轻抚上了孩子那头滑得不可思议的秀发,小小的脑袋,滑溜溜的头发,软绵绵的小身体,竟深深的触动了他心头某根神奇的弦,声音跟着变得温柔起来: “小淘气,不可以乱认爸爸哦,看到陌生人,你得叫叔叔……” 102,我没乱认,你就是我爸爸呀…… “我没乱认,你就是我爸爸呀……” 淘气叫得很大声,神情很认真。 季北勋伸手将她抱起,闻到了一阵奶香。 “淘气,你妈妈呢?” 他试探着问,想把这个孩子的来历弄清楚。 “这得问你呀!” 淘气立马勾住她的脖子,小嘴亮亮的,嗓音也变得娇娇的。 季北勋有点晕,这种亲呢一再的触动着他的大脑皮层,令他觉得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为什么要问我?” “我是来找爸爸妈妈的,爸爸找到了,妈妈难道没和你在一起吗?” 淘气歪着头问得理直气壮。 季北勋目光一凝,心里开始有底了: “淘气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找爸爸妈妈?” “这也是我想问爸爸的,爸爸,是淘气太不乖,你和妈妈才要把我送给别人家的吗?” 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说出这句话时,竟红了起来,小嘴还撇了撇:“爸爸,我以后会很乖很乖的,你不要再把我送走了好不好?我很喜欢爸爸,非常非常喜欢……” 说着,讨好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娇嫩的小嘴,湿湿软软的,这种经验——似曾相识。 季北勋的心,跟着跳了跳,脸上跟着烫了烫,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叔叔,等我长大,我要嫁给你。” 谁? 那是谁? 是哪个小淘气说要嫁给他?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努力想将它记起,可就是记不得。 “爸爸……” 有只小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想引他注意。 “嗯。” 季北勋漫应。 淘气顿时眉开眼笑:“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我就知道你是我爸爸,我就知道……” 季北勋:“……” 面对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他竟不忍否认。 比起刚刚那份清冷,此刻眉开眼笑的她,越发的惹人喜爱——孩子的活泼本能,令她整个儿发光发亮……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孩子。 “那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小姑姑带我来的。” 原来死者是她小姑姑。 “你家里有小姑姑,怎么会没有爸爸妈妈?” 季北勋捏捏孩子的小脸。 “那不是我亲爸爸亲妈妈,他们要生小弟弟,不要我了。这里的太姥姥知道我亲爸爸亲妈妈是谁,所以,我就来了……” 季北勋看着,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但疑惑却越发多了。 “爸爸,我小姑姑呢?” 关于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孩子,送她过来的人已经不在了——死亡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真的是太说不清道不明了。 这时,正好听到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就干脆没答,只道: “淘气是不是还没吃饭?” “嗯。” “那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好。” 淘气重重点头,再次绽开了灿烂的笑。 这样的淘气,真是漂亮。 季北勋的脑海再次闪过一张很神似的孩子脸,可那是谁呢? * “季北勋,这什么案子,你居然越过了地方公安,把我叫了来?” 曲锋人一接到电话就飞了过来,先去看了案发现象,然后找到了季北勋。 这会儿,季北勋正在小镇上的小吃店,陪着一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小娃娃吃面,时不时还给她擦嘴。 曲锋当即就看愣了眼,打量着怪问: “呀,这是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偷生了一个女儿?” 季北勋横他一眼:“淘气,你乖乖吃,我和这位叔叔聊一聊。” “嗯。” 小娃娃喝着汤,咬着碗,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点头,而后又紧张的叫了一句: “爸爸,你不能丢下我哦……” “不会,好好吃……” 季北勋摸孩子的头,转头道: “出去说。” 曲锋瞟了一眼那个吃得欢的孩子,又和季北勋的脸孔比较了一下,跟到外头:“哎,你真在外头偷偷生了个女儿呀?孩子他妈是谁?” “曲队,你是刑警,还是狗仔?毫无逻辑可言的事,你怎么推理出来的?” 奉上一句恶损。 曲锋嘿嘿一笑:“那孩子不是叫你爸爸来了么,你也没否认。” “这是被害人带来的,叫淘气……” 他回头瞄了一眼正在努力吃面的小可爱,想到那个死者,语气有点沉,开始给曲锋介绍起情况: “和你说说我刚刚查到的情况…… “死者,女,名叫罗芳,23岁,瑞市桐镇人,某超市营业员。根据淘气描述,罗芳是送她来寻亲的。 “通过罗芳,我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她有一个哥哥,名叫罗根,有一结婚十年的妻子,夫妻都是普通职工,一个是加油站工作人员,一个是汽修人员,未生育,原因:罗根有生理问题,所以,他母亲孟家慧在五年前从米娅姥姥曹爱宝手上给他领养了一个孩子回去养。这个孩子就是淘气。 “淘气今年五岁,黑户口,没上过幼儿园,DNA系统没有她任何信息。 “曹爱宝曾是盛市郊区荷花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淘气到底是通过福利院合法领养的,还是民间私相认养的,结果还没出来。十有八九是非法抱养。 “老太太曹爱宝之前遭人绑架过,吕立强所为,原因是我家保姆钱雪珍因遭受家暴要离婚,我把案子委托给了光大律所。米娅是这个案子的协助经办人。钱雪珍的丈夫许大钟不肯离婚,曾多次私下恐怖米娅,进过派出所,之后是吕立强给保释的。 “我不清楚吕立强和许大钟之间达成了什么约定,也不知道许大钟为什么不肯离婚,总之,米娅就这样开罪了吕立强,之后她用吕立强某些犯罪证据换回了老太太。 “紧跟着吕立强被举报入狱,如果说这里发生的命案和吕立强有关,不为过,但是,我以为其中另有隐情…… “梆走老太太的人,和想要带走淘气的人,应是两拨人,目的各不相同。 “我知道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具体你再去联系实际好好查看查看……” 季北勋的能力,曲锋是知道的,说真的,这样的人,没留在刑侦系统真是国家的损失。 103,妈妈,淘气终于找到你了…… 可同时,他也知道,此人最不喜的是受到束缚。 在国家单位,凡事都得按章办事,没半点空子可钻,反之就得遭处分。他呢,他明来不行就暗来,喜欢剑走偏锋。 在这个世上,有人正直,喜欢用正规程序来悍卫正义;有人黑暗,喜欢潜伏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为非作歹,肆意枉为;也有人亦邪亦正,喜欢游走在这两者之间,做着律法办不到的事,令深藏于黑暗当中的人无所遁形。 从个人角度来说,曲锋是喜欢季北勋的行事作风的,成人的世界,没有纯萃的黑与白,灰色也是一种正常的存在。只要灰色不变成黑色,他乐意用客观的眼光来看待和结交灰色。 “依你的看法,这个叫罗芳的死因是什么?撞破性杀人灭口?” 曲锋摸着下巴问。 “不知道。” 季北勋点了一根烟,懒懒道。 “什么?” “这是你需要查的事,我没接这个案子,没必要把前因后果全给查清楚了不是吗?” 好吧! 他的确没那个义务。 “那你和我说一说钱姐的案子,你怎么想到要交给一个小律所的?还一步步让事态演变成这样?吕立强的举报,真是你干的?” 对此,曲锋很怀疑,季北勋不是那种没事爱多管闲事的人,没钱赚的普通案子,他懒得动脑筋,也不可能过问,这吕立强被爆出来,爆的有点没头没脑。 事实上,如果他真想办这个人,可以把那些证据直接给他曲锋,绕这么一个大圈,摆明了这是故意把它闹大。这不是他一惯的作风。肯定有问题。 “事关我的隐私,我有权利保持沉默。老曲,你去忙吧,该走的程序全都走一遍,只要不把我绕进去,其他小忙,我会跟进再帮你理理头绪的。” 居然愿意多管闲事? 这太不正常了。 但他是知道的,这家伙不想说的话,他再怎么磨都撬不出半个字来,也就懒得再问。 “那我去干活了……” 曲锋离开。 季北勋靠在那里,对着西去的斜阳,抽了几根烟,又看了看时间点,拿出手机,开启天眼系统,打开队员坐标图,点了米娅的位置,此刻的她,还在外头奔波,完全不知道这里出了大事。 他考虑了一下,关闭天眼系统,拨了她的号码:“米娅,你姥姥出事了,马上回一趟薛村……” 一个小时之后,米娅出现在薛村。 时,天色已然暗下,季北勋坐在自己车内,怀里睡着淘气,透过车窗,他看看米娅从出租车下来,付了钱,脸色除了有点苍白,整个人显得无比的冷静,步子跨得不疾不慢,沿着小路正往老楼去。 到了楼下,她先是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而后走向一个警员,低低问了一句。 很快,她找到曲锋,问了情况,然后,楼上楼下走了一圈。 季北勋坐在车里,闭眼沉思,等她过来。 * 米娅从老楼出来,心里很乱,脸上很冷静。 曲锋告诉她:是季北勋报的警。 可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咚咚咚……” 米娅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 季北勋放下小淘气,下了车。 “今天在家时有发生什么事吗?姥姥怎么突然跑回了家?” 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让他觉得,她好像在怀疑他做了什么,才令姥姥“离家出走”的——对他充满了质疑。 “没什么事。” “可你让人跟踪我姥姥,这怎么解释?” 她提高了一些音量。 “跟踪?”季北勋扯了扯唇角,纠正,“这个字眼用严重了,应该说是保护。不管是老太太还是钱姐,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派了人盯着,以防万一,原因,你心里清楚。” 米娅找不到话来反驳。 正如他所说,他是保护,才会在出事之后报了警,否则,姥姥家地处这么偏,谁会注意到姥姥出事了? 到时,她回到家发现姥姥不在,却完全不知道怎么个情况? 不得不说,这个人在做事方面真的非常谨慎心细,但深思的话,又会让人觉得恐怖:身边有两个助理跟着,看不见的地方,另有人在为他跑腿,这家伙这到底什么路数啊?怎么越来越神秘了。 米娅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虽然她对季北勋有诸多不放心,但是面对事实,她不会胡乱的无视他的好意,如此这般一沟通,她神情缓和了,只是心头依旧乱。 季北勋哪能看不出来,“你呢,也别太急了,急也没用。现在除了等电话,基本上我们没法有作为。” “嗯。”米娅吐出一字,目光沉沉的,“我去四周走走。” 季北勋睇着,若是寻常女人,家里遇上这种事,早慌得六神无主了,她没有,冷静的少见。 这种少见,让她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 “砰砰砰……” 车内传来一阵击打声。 要走的米娅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转过了头,只见一个小女娃在拍车窗,双眼放着亮光,欣喜若狂的模样,很是让人惊艳,心里会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这孩子,真可爱。 季北勋也听到了,忙开门,将她牵下来:“醒了。” 他是个非常擅于观察的人,一眼就发现这孩子的兴奋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米娅。 果然,下一刻,跳下车的淘气,顾不得和他说话,就往米娅大腿上抱了过去,甜美的声音里透着喜出望外:“妈妈,淘气终于找到你了……” 米娅顿时楞住,低头细瞧缠着自己的小娃娃,小太阳似的笑脸,美美的,让人忍不住打心眼里喜欢,但是:“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 被孩子软软的身子抱着,那种经验,与她绝对是一种非同一般的体验。 这几年,她又是读书,又是工作,所接触到的都是大人,这么一丁点的娃娃,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被误认成了妈妈,这是第一次。 “你是你是,你就是。妈妈,你为什么不认我呢?” 见自己得不到认同,淘气笑容顿收,紧张极了。 米娅有点无奈,小孩子是最最难搞的,若是放在平常,她还有心思逗逗她,可今天姥姥出了事,她根本没那个心情,本想去抚抚孩子的头,但没有,而是抬头瞄了一眼季北勋。 “季先生,这孩子怎么回事?” 季北勋眼神深深的,诡异的不得了,他拿出手机,编了一句话:“死者带来的,应该是认错人了。你哄她一下。” 原来是死者带来的小孩。 可那死者是谁? 为什么要来她家呀? 还有,这家伙让她哄,怎么哄? 总不能默认了? “爸爸,妈妈是不是讨厌我?” 淘气见米娅脸色难看,不露一丝笑,忧心的回头问季北勋。 米娅跟着一怔。 他,季北勋,怎么成她爸爸了? 这孩子是不是智力上有问题,居然能把爸爸妈妈全认错? 她一脸疑狐又睇了他一眼,等解释。 “没有,淘气这么可爱,怎么会讨人厌?妈妈只是因为太姥姥不见了心里着急,乖,放开妈妈,让妈妈办事去……” 季北勋摸着淘气的小头,温声哄着。 米娅的心,莫名又一跳,这个冷酷的男人,软下脸部线条时,竟有一种淡淡的温柔往外在扩散开来,还有,那声音,暖如春阳,特别是“妈妈”那两字儿,隐隐约约透着一种撩人的暧味。 这人居然替她承认她是女娃的母亲,而他是女娃的父亲,靠,他这是间接揩她便宜吗? “哦……”淘气很乖的放了手,继而依偎到季北勋身边:“妈妈,你去忙吧,等一下淘气再和你说话。” 孩子的话,打散了她那些乱扰扰的思绪,在对上她眼底刻意的讨好时,米娅心里更生出了一些疼痛——这是一个刚失了亲人的娃娃,理应要照顾一下她的情绪,可此刻的她,自己都心乱如麻,哪还顾得上别人,拔腿就离开…… 淘气见状仰着头,一脸受伤,语气是肯定的: “怎么办?妈妈不喜欢我。” “怎么会,妈妈只是心情不好。” 季北勋把娃娃抱了起来:“来吧,先和爸爸说说看,我们以前都不认得,为什么淘气见到我和,呃……你妈妈,一下就认出来了?淘气怎么这么厉害,难道是长了千里眼吗?” “哪有千里眼?那全是骗人的。” 这语气,也太成熟了。 “那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有一张你们的照片……小姑姑和我说的,你们就是我爸爸妈妈……小姑姑从来不骗人,爸爸要是不信,我们去找小姑姑……” 淘气年纪虽然小,可一张小嘴很会说话。 照片? 季北勋神情不觉一动,眼皮一跳。 “什么照片?是双人照,还是单人照?” “是婚纱照,妈妈穿着漂亮的白纱,漂亮的就像仙女似的,爸爸穿着西装,帅得不得了……小姑姑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婚纱照过……” 季北勋顿时浑身一震。 结婚照,婚纱照,一个莫名迸出来的孩子叫他们爸爸妈妈,难道这一半年时间内,他和她不光结婚了,还生了个女儿? 104,他迷惑,疑团无数;他设局玩弄,但为雪耻 这个想法真的很疯狂。 而且,完完全全不可能成立。 季北勋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了! 于是,他推算了一下时间:米娅是在六年前的9月份出了车祸,结婚日期是10月31日,铁镜和邓河已经和他证实,当年的6月份,他出了事,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当年的12月28日,他才醒来。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他就是个活死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和别人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的? 他之所以咬着米娅不放,仅仅只是想弄清楚幕后之人为什么要伪造结婚证,他的目的何在,而不是想要证实米娅是他老婆。 可现在呢,事件似乎正朝一个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在发展。 比如,可可和米娅及姥姥很亲近。 比如,米娅知道他的别名。 比如,姥姥很心虚。 再比如,小淘气说看到过他俩的婚纱照。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对于一个强烈想认回亲生父母的孩子来说,更不会。 可如果,这所谓的婚纱照当真存在,那就代表六年前他和米娅真的有过交集。 如果,他和米娅当真交集过,那么,他所认定的事实就得被推翻。 如果,他认定的事实被推翻,那么,就说明铁镜和邓河撒谎了。 如果,铁镜和邓河对他撒谎了,不对,这两位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没有任何理由要对他撒谎,而且,他的确是在医院醒来的。 这太矛盾了。 思量罢,季北勋又看向孩子,“淘气,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解她现在的实际年龄,以作进一步确认。 “什么是生日?” 淘气眨巴一下大眼,好奇的反问。 季北勋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就是你出生的日子……难道你从来没过过生日?” “没有。”淘气摇头:“那是怎样的?” 眼神是那么的新鲜,摆明了这是第一次听到。 季北勋看在眼里,心头竟生出了几丝钝钝的心疼:“会买一个好吃的生日蛋糕,插上蜡烛,许一个心愿,以证明淘气长大一岁了。” “哦……”淘气一脸向往,露出了几丝期待,“爸爸,以后你会给我过生日吗?” “会。”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不管有没有以后,这一刻,他觉得他必须要满足她。 “爸爸,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伴着一声欢呼,淘气开心的又亲了他一下,那份甜腻,让他的心一软再软。 季北勋不自觉的轻轻撸了撸孩子的软发,指尖下尽是怜惜,“淘气,现在和我说一说,你哪来我和你妈妈婚纱照的?” “是姑姑告诉我的,说那是奶奶说的,照片是她当年抱养我时悄悄拿的,太姥姥不知道。 “奶奶还说,就因为我爸爸妈妈长得好看,她才领养了我,说女孩子长得漂亮以后容易找男人。 “后来,我在奶奶的抽屉里找到了照片,就看到了你们,妈妈真的很漂亮,爸爸也特别的帅,所以,我就特别想来找你们…… “小姑姑跟我说,如果我想回来找你们,就得装得了自闭症,叫我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姥姥就会把我退回来,这样我就能见到你们…… “我不知道什么叫自闭症,我只知道小姑姑是为我好,就装了起来。 “爸爸,这半年我装得好辛苦,然后,医生说我病的很厉害,那边的爸爸妈妈就骂奶奶说领了一个扫把星,他们一个个都不喜欢我,我忍着,一直忍着,因为我想回来见你们…… “爸爸,我好想你的……见到你是我最开心最开心的事……” 说着,又紧紧搂住了他,将毛茸茸的小头贴在他脖颈间。 那是一个小娃娃示好的最本能的反应——紧紧的黏着,撒着娇,表达着喜欢。 季北勋本来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却因为这个孩子最寻常的陈述而心疼了。 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本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不解世事,不知愁思,也不会有太复杂的语言表达,她会在亲人面前直接展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她呢,心思竟这么的成熟,想法竟这么的重。 可见,那个家庭养育了她,却没有善待她,成人世界里的丑陋,已然深深伤害到了她。 他轻轻拍起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拍了好一会儿,让孩子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护,老半天,才又问道: “那淘气来找爸爸妈妈,有没有把照片拿过来呀?有了那照片,淘气就能证明你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了!” 他很想看到那张所谓的婚纱照。 淘气的眼神却马上变紧张了,立马竖起小脑袋:“没照片就不能证明我是你们的宝宝了吗?” “淘气没照片吗?” “没有了哦……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淘气咬着红红的小嘴唇:“可是,你真的是我爸爸,我没撒谎……我保证没撒谎……” 急得都哭出来了,大眼睛一眨,泪珠就在眼窝里聚集了起来。 “好好好,没撒谎,没撒谎……别哭哦,哭就不漂亮了。” 季北勋安抚着孩子,可孩子的眼泪吧嗒一下还是掉下来了。 “嗯,淘气不会哭。” 淘气抹了一把眼泪,扯出一朵很牵强的笑,似乎想以笑容来搏他的高兴,可脸上的委屈却没有完全收回去: “只要爸爸相信我,我就不哭。” 季北勋心情复杂:这真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相信。当然相信。”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 小家伙顿时喜笑颜开一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往他脸上亲:“小姑姑说得真对,亲爸爸就是不一样,爸爸,你能相信我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紧紧搂着,再也不肯放了。 季北勋被她搂得有点不知所措,刚硬的心脏被一种奇怪的情绪涨满了。 这个小小的人儿,给了他满满的信任,表示了一种浓烈的欢喜,那不含一点杂质的依赖,真的让人觉得压力大啊,她,已然将他视为了所有…… 这种滋味,怪极了。 因为他未婚,更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做爸爸的经验。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女人的温存,也没有孩子的娇软,他一心一意面对的是一个个冰冷的案子。 这些案子全是丑陋的,长年累月,他的心,被磨得无比的刚硬,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浮现了丝丝缕缕的温情,因为这个孩子。 “嗯,我相信你。”季北勋拍拍她的背:“来,走了,爸爸带你去兜风……然后去吃好吃的……淘气想吃什么?” “我想吃蛋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 “谢谢爸爸。” 淘气笑得可亮可甜了。 见她这么开心,季北勋竟觉得:如果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倒也不错。 说来,他年纪不小了,要当父亲也该当了。 可是,女儿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得到的,那得有个女人为他生,而他还得有那个想法让那个女人怀孕。 他想了想,貌似根本找不到一个他愿意欢好的女人啊,所以,怎么可能平白冒出一个孩子来? 所以,这事肯定是孩子弄错了。 但,婚纱照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疑点又缠绕了起来。 季北勋被这事迷惑了,却不打算此刻去深究,而只想陪着这孩子好好玩一玩——淘气真的太可怜了,他想给她创造一些美好的童年记忆…… 这想法有点不可思议。 他,居然轻易就被一个小娃娃攻陷了。 * 此刻,米娅正在四处查看,脑子里转着一层层的疑惑: 一,姥姥为什么突然回家来? 二,死者罗芳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跑来找姥姥? 曲锋得到的说法是:孩子是来寻找亲生父母的。这是那个孩子说的。 可是,找亲生父母,怎么就找上姥姥了呢? 虽然姥姥曾是儿童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那也不该,要找也应去找福利院…… 重点,姥姥已经好几年没和福利院联络了,连季北勋都没能马上查出姥姥住在哪里,那罗芳怎么找来的? 而直觉告诉她,姥姥的失踪,应该和吕立强有关,可那家伙不是在牢里么? 怎么又盯上姥姥了? 还有,目的何在? 哎呀,毫无头绪,一团迷雾啊…… “米律师。” 正思量,身后有人唤。 米娅回头,是曲锋,那个负责桑梅一案的刑警,这是省里的人。 这么一个村子里发生的命案,怎么会惊动了他? 按理不该是他管的。 “曲队,有什么新发现吗?”她转头问。 “暂时没有,我找你是想告问你,有没有可疑对象?如果有,我们查起来可以缩小范围。” 曲锋环望发达的水路交道,询问着。 “吕立强还在牢里,或者你们可以关注一下和吕立强有关的人。” 除此,她想不出会有谁会对姥姥下手。 “嗯,会关注的。不过,刚得到消息,就在没一会儿之前,吕立强被保释了……” 曲锋带了一个最新的消息过来。 米娅一怔,目光一凛,“怎么会被保释了?他的问题那么大……” “以心脏有问题需就医为由要求作了保释……只能说他后台过硬……” 可不是,顶着那么大的舆论,还能被保外出,后台的确是硬的可怕……” 对此,曲锋也无奈:朝中有人好办事,这是古来就有的至理名言。 这件事邪门在哪? 吕立强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结果还有人出面保他,那人就不怕被拖累吗? 米娅心下也很忿忿不平,可又无可奈何。 “米律师,请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想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请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这样才能确保老太太的安全……” 他报了自己的号码。 米娅输进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下,道了一声“谢谢”,一顿再问:“曲队,为什么不是县里或是市里的人来负责本案?” “哦,天眼给我打的电话,我能不来吗?” 他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米娅。 这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冷静让她显得非常的有主见,是那种又好看又耐看的女人。 刚刚他远远的看到,她和季北勋还有那个孩子站在一起,忽觉得很有一家三口的画面感。 那家伙这么关心桑梅的案子,今天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她吗? “曲队认得传说中的天眼?” 米娅深瞄了一眼。 “合作过。” 哦,对,邓河说过的。 “那季北勋认得天眼吗?” 米娅试探着问。 “这你得问他。”曲锋自不会把季北勋的底给捅破的,“米律师,听说你在给季北勋的保姆钱姐打离婚官司。” “嗯。” “季北勋有自己的私人律师,这一次这么一个麻烦的案子怎么找了你们光大?” “曲队,这问题你该问他。季先生的心思,谁能看得透?” 曲锋笑笑,看得出她没撒谎。 远处,他的手下在叫唤。 “我过去一趟。” “请随意。” 走了两步,曲锋却又折回问了一句: “米律师是桑梅的好朋友?” 米娅觉得这一问很刻意,反问了过去,“曲队为什么想到了桑梅?” “天眼翻的这桩旧案,明明已经结案,他却把所有资料全复制了去,我很好奇,他究竟想从中查找什么?” “这,你得问天眼。” “我倒也想,可他那古怪的性子,不肯说的时候半个字也挖不出来的。” 曲锋挥手离开。 夜色越来越暗了。 米娅站在原地望,看到远处的公路上,季北勋的车不知何时开走了。 天地间,升起了一层雾气,好像越来越厚了。 她的心上,也起了厚厚一层雾,迷茫的不得了…… * 是的,夜幕降临了,黑夜将一切笼罩。 彼时的上海,却在夜色里闪烁出了独属于它的璀璨夜景。 临江的一座高楼大厦上,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正俯视着这座不夜城中最繁华的迷人夜景。 其身后,一个脸上被蒙着黑眼罩的男人在瑟瑟发抖,他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声音发颤的请求着,“先生,这是意外,请再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那孩子抓来给您的,我保证,这一次,我一定会亲自把那孩子带到您面前来,不会再误事了……” 男人恍若未闻,收回目光,正无比优雅的摇着手上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面色静无波澜。 这正是男人最可怕的地方,他没有任何情绪,所以,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所思所想。 “你觉得孩子到了季北勋手上,你还有机会把她带回来?这么大岁数,全都长在猪身上了?” 声音好似从地狱里冒上来的,冷的能让人生出满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跟着冻住。 “先生……我会找机会不动声色的把孩子带来的……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砰砰砰。 嗑头声那么的清脆响亮,额头上早已磕得皮开肉绽,鲜血蜿蜒淌下,令那张体面的脸孔变得无比的狰狞…… “不动声色?”男人咬着这个词,语带冷嘲,“小淘气已经和季北勋见过面,先机已失。要是这个时候小淘气再闹失踪,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机会把人带给我?他的本事就是,只要那个人还活着,查到那是早晚的事。” 这本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却被这个蠢货给办成这副模样,留这样的废物能派什么用场? “小尤,拖出去处理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决定的却是一个人的生死。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随便消失一两个人找不着了,也说得过去。 “是……” 小尤应声,走上前,一掌将人打昏,示意守门口的人拖出去。 关上门后,小尤则双手负背,恭敬的站在那里,轻问:“先生,现在我们需要采取其他行动吗?请指示。” 男人继续望着窗外,手上扬起杯子,欣赏窗外的天灯和街灯连成一片,呷了一口红酒,没有回答,而是寂寂的自语了起来: “奚北,恭喜你,终于一家团聚了,真不容易。 “因为一个蠢货的失误,让你平白得了个机会。 “可惜,你忘了她,她忘了你,可爱的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认得,你说,你得花多少时间才会记起你真正的身份?” 顿了顿,他但笑不笑的轻叹,似乎很享受这样一种高端的玩弄,“想想这么多年,你我都过得都特别的没意思,你完全没软肋,害我都没办法找你报仇,一雪前耻。 “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让你破了戒,动了春心…… “嗯,很不错,因为有了她们母女,你我这场争斗,会越来越有意思……” 他一口饮尽杯中液体,再度笑着自言自语: “我期待着你再度爱上这个女人。 “你会吗? “一定要再爱上哦,这样才好玩。 “说真的,我实在想看看没有任何记忆的你,怎么破了你心上人的心魔,怎么完成你那个想和她长相厮守的心愿。 “长相厮守? “呵呵,奚北啊奚北,你这是在做梦吧……” 他眯眼笑着,只是那笑冷得彻骨,手一扬,杯子落下,碎了一地,回头看向小尤:“我改变主意了,把刚刚那人放了,让他回去,把大戏唱起来。搅得越乱越好。” “是……” “还有,传话到天眼,给我看紧季北勋,随时向我汇报情况。要是让季北勋发现了,抢回主动权,那他就不用和我作交易了。” “是……” 105,半夜,她神秘失踪 另一边,凝西旅馆,季北勋今晚落榻于此。 此刻,他正在翻看邓河刚刚传过来的最新的资料,是有关淘气的。 淘气,乳名,没大名,也没户口,今年五周岁半,无法确定是哪天生的,罗家从来没和外人说起过。据说,淘气是个不吉的扫把星,一张嘴说谁出事保证那人一定会出事。本是个爱笑的孩子,但因为长了一张乌鸦嘴,老被养父母打,现在不大爱说话,也不爱黏人,看过医生,被确诊为中度自闭。 可淘气却说,那是她装的,因为想被“退货”,想回来找亲生父母。 季北勋想,可能是装的太久了,所以,她整个身心都被压抑了,再加被虐待,这就可以很好的解释淘气醒来时为什么会那般冷淡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模式。 而后来她会黏人,大约是觉得他是她亲爸爸,值得信任。 可惜,他不是。 从岁数来看,已经可以剔除她有可能是他和米娅孩子的可能性。 五岁半,时间不对。 假定,他真和米娅交集过,米娅出车祸后,总归需要养病吧,而且怀孕也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说怀就怀…… 将可能性排除之后,季北勋有点怅然若失。 只不过相处了几个小时,他竟就喜欢上淘气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竟让他荫生了一种强烈的护犊之心。 而且,记忆当中总有一股力量在冲击他,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孩子,让他心生了呵护之情,而那份感情后来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认栽。 季北勋将手机扔边上,抬头看已睡下的孩子。 这真是个可怜的娃娃,刚刚给她脱衣服时,他发现她身上有一些旧伤痕,可见,抱养她的那对夫妻并不善待她。 这让他很心疼。 虽然知道在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办过那么多案子,比一般人更有机会见识到更复杂的人性,习惯了,看待时已变得平静,然,今天,当他看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被无情伤害,却有点坐不住。 他想帮助她,让她未来的生活过得好一些。 “咚咚咚……” 忽然,有人敲起了门。 季北勋去开门,是曲锋。 “这种小旅馆,季先生居然愿意住?” 曲锋啧啧了几下走了进来,看到了床上的小人,回头又左右打量季北勋,觉得很匪夷所思。 “哎,你不是最讨厌小孩子的吗?今天怎么同情心泛滥了?居然当了一下午奶爸不说,晚上还把这小丫头带在身边,这太不像你平常的作风啊……” 季北勋不理他,坐到沙发上,扭了扭脖子,问,“你通知淘气养父母没?” “通知了,明天他们就会到。罗芳死在了米律师家,对方恐怕会来闹事……” 这不是季北勋关心的。 “淘气的奶奶会来吗?” “不清楚。怎么了?” “有点事想问她。” 关于那张婚纱照,他得问问清楚,最好是那老太太手上另外有相类似的照片,想拿来看看,或者是淘气认错人了。 “哎,你和那老太太能有什么事可问的?” 曲锋打量他,这家伙的行事作风,他真的是很看不透。 季北勋不答,见淘气把被子踢了,过去给盖好,在看到脚上类似被烟头烫伤的痕迹时,眼神幽了幽,转了话题: “淘气应是非法领养,身上有很多新旧伤痕,明天她养父母来,以虐待幼童罪扣押他们。” “虐童?” 曲锋一怔。 “嗯,你看,这样的烫伤,身上不止一处。” 他示意他看。 孩子的肌肤本就粉嫩,烙下一个个疤后,入眼很触目惊心。 曲锋皱了皱眉,虐童是令人发指的,但他不是第一回见,比这严重的,他也见过很多个个例,曾经季北勋就帮助他破了一桩贩卖儿童案,那些孩子更惨,可没见他对那些孩子如何如何关心了,现在却…… “然后呢,淘气怎么处理?” 他抱胸问。 “到时我会送她去盛市福利院,或是另外给她找愿意收养她的夫妻,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 总之,不能再送她去受罪了,看在她叫他一声“爸爸”的份上,他得照顾她一下,这也算是他俩之间的缘份。 “我还以为你想收养她呢……” “我不合适。” 偶尔照顾一天,他可以,长长久久的照顾,那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不是他能担当的,而且他也没有这种想法。一直以来,他的重心不在家庭,而小淘气需要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健康成长…… “OK,我知道了。”曲锋点头,转了话题:“哎,这个点了,你叫我来干嘛?是不是有新发现?” “没,就是想交代你淘气的事。现在我要出去,你在这里休息休息,顺便给我看着孩子……” 曲锋瞪:“靠,我又不是奶爸,你为什么不找你的手下看……” “他们都在忙,你要不愿意,另外给我找个女警帮忙看着也行,调用女警你有那个职权,先行谢过,走了……” 季北勋抓起外套和手机往外去,把这个小麻烦丢给了曲锋。 * 出了旅馆大门,季北勋发现夜雾很浓,能见度很低。 他先抽了一根烟,慢慢走在路上,一边翻着聊天记录。 不久之前,米娅找过天眼,先打了电话,当时他在和小淘气吃蛋糕,没接,后来,她发了短信过来。 内容是这样的。 米娅:“天眼先生,我想见您一面。方便吗?很急。” 他:“什么事?” 米娅:“能见面说吗?” 他:“我不见生人。” 米娅:“我现在是你的部下。” 他:“见过我面的部下没几个。” 米娅:“……” 他没应。 米娅:“先生,我奶奶失踪了,听说是您把曲队请来过问这个案子的,我很想知道您的人有没有留心到我姥姥是被谁带走的。” 他:“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米娅:“先生,您能帮我查一查吗?” 他:“这算是另一个委托?” 米娅:“可以算。” 他:“再加一年合约。” 米娅:“没问题……” 他:“我会跟进。” 米娅:“如有进展,请马上通知我。” 他:“知道。” …… 对话到此为止。 他看完,点开他的天眼系统,确定了米娅现在的位置。 此刻,手机上的定位显示:她正在家。 曲锋有派了人守在米娅身边,而邓河也在那边守着,以防有突发状况,距姥姥失踪已七八个小时,对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联系米娅。 他很不放心,想再去案发现场看看,虽然强大的记忆已经让他将整个案发环境全刻在了脑子里。 季北勋拢了拢风衣,坐上自己的车,往她所在方向而去。 车子开的很慢,出镇子,十分钟就到达薛村,他把车停在路边,这里走到老楼,大约两三分钟,那是小路,车子进不去的。 他驻足观望,雾太大了,完全看不到老楼,好在他记忆好,知道怎么走。 手机忽然响了,寂寂的夜色里,它响得特别的嘹亮,是曲锋的来电。 才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淘气的哭叫:“爸爸,爸爸,妈妈要出事了,快去救妈妈,快去救妈妈……” 哭得嘶心裂肺。 这孩子,咋回事? 他凝神,叫了一句:“淘气……你这是怎么了?妈妈怎么会出事?” “爸爸,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妈妈要出事了,有坏人要欺负妈妈……” 呵,估计是做噩梦了吧! 这孩子,还当真把米娅当作亲生母亲了。 “淘气不哭,爸爸这就去救妈妈,你要乖乖的睡觉。” “嗯。”孩子的哭声这才缓了缓:“爸爸,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淘气似乎很在意他对她的信任。 “相信。” “嗯,爸爸快去。淘气挂了。” 真是懂事啊…… 他挂了,看了看腕表,11点半,很晚了,但他还是给米娅去了电话,可是,没有人接。 是睡沉了没听到?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难道…… 他马上打电话给邓河:“去看一看米娅睡了没有?” “怎么了?” “立刻去查。” 他不想废话。 一会儿后,邓河来电,声音急切:“老大,米律师不在房里。” 季北勋顿时一凛,更惊讶远在旅馆的淘气竟知道米娅会出事:“手机在吗?” “两部手机都在房里,笔记本也在,后窗开着……” 这太奇怪了。 “等我五分钟,别动现场。” “是……” 季北勋挂下电话,就以风一般的速度狂奔起来,若是有夜行人经过,定会惊骇:怎么有人跑起来会这么快? 一分钟后,他抵达米娅的家,噔噔噔大跨步的狂奔上楼,邓河正守在房里,手上拿着米娅自己的手机,他立刻下令,“查看一下,看她刚刚有和其他人通过电话或发过短消息没有?” “有密码,我没带解码器。” 闻言,季北勋微调气息,掏出钱包,找出一微型解码器插到手机上,不过几秒,解锁成功。 短信箱内,没有任何异样,通话记录最后一通是她打给天眼的,无其他信息。 怎么可能说平空消失就消失了? 没带手机,没带笔记本,这太过反常。 季北勋眯了眯眼,取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天眼系统,用一根联接线,将他的手机和她的手机联到一起,按下恢复最近删除数据,没一会儿,他的手机上多出了一个最新文件夹,他进入点开短信信箱,果然看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过短信:“米律师,想见你姥姥吗?” 米娅马上回复了一个:“想。不管你是谁,请别伤害我姥姥。” 对方:“这要看你合不合作。” 米娅:“你想怎样?” 对方:“五分钟后出来,河边有船,你坐船过来,把短信删了,不准留下任何线索,手机也不许带。” 米娅:“楼下有刑警。” 对方:“那是你的事。” 米娅:“请宽限十分钟,我得想脱身之计。” 对方:“别耍花样。” 米娅:“不敢……” 对方:“刑侦系统有我们的人,你要是敢留下信号,老太太肯定会吃苦头。” 米娅强调:“别伤害我姥姥,我听你们的话就是……” 对方:“从现在开始计时。过了时间,你会有大麻烦。” …… 看罢,季北勋不觉抿了抿唇,心里可火大了:这个该死的蠢女人,就这样只身赴约了? “我和另两个同志一直在楼下守着,没见米律师下去过,所以,这个窗户是她离开的唯一途径……” 邓河汇报了他刚刚获得的最新消息。 季北勋去看了一眼卫生间的后窗,没有绳索,她是怎么下去的? 这么一个高度,与他不是问题,可以直接跳下去而不怕伤到自己,可她怎么办到的? 他深深望了望,转身又回了房间,瞅了瞅黑屏的电脑屏幕,问:“电脑动过没?” “没动。” 季北勋马上划了一下触摸板,电脑画面跳了出来,他查看了个性化配置,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 “米娅的离开时间在10点半到11点之间,应该在附近上岸,然后坐车离开,通知相关人员,马上查看11点到11半点之间附近和公路相联的监控点,看有没有可疑车辆出入……嗯,等一下……我这边先查看一下……” 他再次划开手机,将隐藏的一个软件点开,用无线联接,导入最新监控画面。 那个监控探头是他下午时悄悄在屋外河边一处隐蔽的地方按下的,将时间调到11点时,果然看到有一艘乌蓬船靠过岸,紧跟着米娅跳了上去,一会儿后,船拐了个弯,往北而去。 “通知曲锋马上过来,查303乡道上的可疑车辆。” “是……” 那条道有两个方向,一个往南,一个往西,都有监控,只要有车出入,就很容易被抓拍到…… 米娅啊米娅,你的胆子真是大啊,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居然敢跟他们去,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季北勋忽烦躁的厉害,心下不免自责起来:如果刚刚他答应和她见面,她就不会兵行险招了…… * 清晨五点左右,一宿未睡的季北勋终于找到了米娅,可彼时的米娅,却成了杀人嫌疑犯,身边躺着一具死尸,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取保候审的吕立强。 106,诡异的死亡 案发地点,陵市,嘉木会所,606号套房。 曲锋不知道季北勋是怎么查到的,但事实证明,这个人以及其手下那个班子的能力,实在大得惊人,不过三小时,他就把神秘走失的米娅确切的位置给锁定了。 她从自家卫生间后窗离开警方视线,坐后屋一乌蓬船往北,上岸,开一辆报废面包车由303乡道往西在第三个路口无监控地带换坐一辆出租车进入市区,而后,在延安路一公共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凌晨一点只身进入会所,最终目的地正是606号套房。 季北勋进入606房时,里面一片狼籍,吕立强赤裸着上半身倒在血泊里,米娅衣衫不整,身上有几处被刀划伤的伤痕,手上全是血,沾着血水的凶器,落在脚边,她面色苍白的靠在墙边,因为失血过多,而虚软无力,整个人意识不明,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 见状,他第一时间大步跨到她身边,先搭了一下脉,确定没事后,拨打了急救电话,而后给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身上总共有两处伤,肩膀、手臂各一处,伤口不深,但失血较多。 米娅的肤色本就白净,就像上好的玉石一样,细腻的看不出汗毛,如此刀伤烙在上面,血肉模糊的画面,叫人好不心惊胆战。 “小孟,保护现场,叫上技术组过来开工……” 曲锋四处查看了一下,一脸凝重的吩咐起自己的手下。 “是。” 等手下走开了,他才沉声问季北勋:“你怎么看?” 这家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对着茶几出神,眼神眯成一条线,可上面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可看的? “哎,怎么了?” 曲锋拍他肩。 季北勋回问:“你闻到什么味了没有?” “什么味?”曲锋四处嗅了嗅,“除了血腥味,还能有什么味?” “一种暗香。” “没。你长的是狗鼻子,我哪能比?” 是的,季北勋的嗅觉非常的灵敏,可以嗅到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我问你对眼前这个现场,有什么看法?” 曲锋再问。 “你是刑警,我只是小市民,这话,应该我问你。曲队,你好好勘察,加油。” 季北勋拒绝发表意见。 曲锋白眼,这家伙真不可爱,紧要关头问他,就爱装神秘: “喂……” “有事回头再说。急救车应该在楼下了,我抱米娅下去。” 他一把抱起满身是血的米娅往外,步子走的飞快。 会所大门外,急救车果然已经抵达,他把人放到担架上,看着她被了推了进去,很想跟进去,但是,没有,他目送急救车离去,锐利的目光四下观望。 这是繁华地段,夜生活最潇洒快活的夜店,不过,此刻天已微亮,迷雾重重中,并没有太多的人关注到这里死了人,虽然警车围了好几辆。 法医跟着到了,进去作了实地查看。 季北勋没进去,而是在会所四周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在前台的沙发区坐着,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假寐,事实上不是,他的大脑在飞快的运转,将这一整晚的事情,以及刚刚现场的种种,仔仔细细过滤了一遍。 直到曲锋从楼上下来,拍了拍他肩膀: “肚子饿死了,去吃早点。” “好。” 他正好也饿了,趁二人独处,再聊聊这一场飞来横祸。 两个人去了就近的五芳斋,点食物,上了楼,楼上人不多,很清静,正合适说话。 “说说你现在了解的大致情况……” 季北勋问的很直接。 曲锋一脸稀罕:“哎,你和米娅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但凡和她有关的事,你都愿意参一脚。” 他才不承认:“我只是想帮你尽快查出真相。” “啧,这种小案,又不给你钱,你干嘛帮我……哎哎哎,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对她有想法?” “我对她是怎么个想法,往后你会知道,现在说说你们警方现场勘察的结论。” “既然这么想知道我的看法,刚刚你为什么没留在原地和我们一起做现场调查?” “自然有我的原因。” “什么原因。” “等你说完你的调查结果,我再和你说。” 曲锋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没再往下不正经,一边吃,一边说道了起来: “根据会所工作人员介绍,这间606号套房是吕立强手下订的。那家伙今天被保释,晚上和人聚会,但聚会用的是楼下的包厢,楼上的套房是他用来休息用的。晚餐后,吕立强回了房。中间工作人员送过水果和夜宵,房内只有吕立强一个人。 “一点十分,米娅进入房间,正好工作人员刚从房间出来,吕立强叫了客房服务,要了一盒避孕套。之后,没再出来过。直到我们到达现场,六楼无任何其他人进入。 “所以,就现下所呈现出的情况来看:是吕立强强奸未遂,遭到米娅自卫过度杀害。” 这个结论一出,季北勋立马嗤之一笑:“你觉得说得通吗?” “怎么说不通了?” 其实曲锋得这案子很不对劲,但问题出在哪,他说不上来,这么问,只是想套季北勋的话。 “回头,你可以去看看光大律所的监控视频。那天,吕立强派了四个手下来找米娅麻烦,全被她收拾了。这个吕立强,是知道米灵身手了得,你觉得他凭什么敢和她单独相处?再有,如果米娅想杀吕立强,不需要连捅几刀,一刀就能结果了他。她是学法律的,又有防身术在身,自保绝对没问题,为什么非要弄出人命来毁自己前程……” 关于米娅会格斗这事,曲锋听说过一点,但还没有亲自确认:“我以为,姥姥应该在吕立强手上,要不然吕立强的胆子不可能这么肥……” “不可能。”季北勋咬着煎饺:“带走老太太的人,肯定不是吕立强,这人渣本事没那么大。人还在牢里,心里就盘算着怎么对付老太太,如果不是老太太回了一趟薛村,一直住在我家,根本谁也动不了她。” 也对。 曲锋吸着汤包里的泡,含糊的问: “所以呢,你怎么认为的?” “房里有第三者,是那个人控制了米娅。” 季北勋语气无比肯定。 “第三者?”曲锋一愣:“问题是,我们没发现有第三者存在。” “嗯,藏起来了。” “藏哪了?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快说呀,真是急死我了。” 季北勋喝着汤,回答:“没证据,我猜的。房里第三者存在的痕迹全被抹干净了……” 曲锋:“……” 他瞪了一会儿:“算了算了,不讨论了,回头问一下米娅就知道了。” 这时,季北勋抬起了头,眼神忽变得特别的深玄:“要不要打个赌?” “打赌?赌什么?” 和这种人说话,曲锋总觉得跟不上节奏。 季北勋扯来湿巾擦嘴:“赌米娅会说,人是她杀的,不会承认现场有其他人……” 曲锋:“……” 这家伙,怎么总会得出一些邪邪乎乎的结论。 “如果你赌输了呢?” “以后我免费做你的编外顾问。” 曲锋一直想把季北勋收为刑警大队的顾问,可这人逍遥惯了的,哪能同意,今天居然自己提了,这是他极度自信的一种表现,但曲锋还是来了劲…… “好。” “那要是你输了呢?” 季北勋看他。 “你想怎样?” “替我办一件事,不违背道德,也不会让你背叛国家。” “成交。我马上去医院。” 曲锋信心满满的。 四个小时之后,等他再见季北勋时,却是一脸郁闷,叼着烟,满心不解的问:“哎,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米娅醒了,向警方承认:“是我自卫过当杀了吕立强……” 季北勋完全猜对了。 邪门啊! 对此,季北勋一点也不意外,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但他没有回答曲锋,而是问道:“交待是谁发的短信了吗?” “说是吕立强。” 这倒是挺吻合的。 季北勋取出了一部手机,外面套着一只袋子,“我找到了一部手机,上面有吕立强的指纹。” 曲锋拿到手上,点开短信信箱,果然看到了之前的短信,一脸的若有所思。 “这手机上怎么有泥?你在哪找到的?” 他眼尖的发现了。 “楼下花园。” “怎么在楼下?” 季北勋不答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曲锋瞅着不吭声,半晌:“难道客房内真有第三者在?因为姥姥在他们手上,所以,米娅就把人给杀了?” “人不是她杀的。”季北勋再次强调这一点道:“这是栽赃陷害,对方在转移视线。吕立强被取保候审的唯一价值就体现在这里。” 这人以为得到保释,是他背后的人足够看重他,其实,他们只是想尽快摆脱他。 “证据呢?” 这是最重要的,光心证有个屁用。 “现在还没有。” 但总会有的。 * 季北勋没有去医院,米娅对他有敌意,根本不稀罕他的接近,也不见得愿意坦诚相待。 他让邓河去找她谈话,给了她手机,以天眼的身份和她视频聊天——他可以看到她,但她不能看。 在押重犯一般不能和外界通电话,这就是季北勋让曲锋办的事。 视频中,米娅面色惨白如厉鬼,目光深沉,诲谟高深,令他仿佛觉得透过镜子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和她,竟有一种奇怪的相像。 “杀人了?” “嗯。” 反应很平淡。 杀人不是小事,普通人遇上这种事,心理建树若不够强大,情绪肯定极度不稳,但是,她不一样。 “吕立强身上被捅了很多刀,且刀刀致命。如果只是一刀将人捅倒在地,你可以主张是出于自卫,但是你在实施正当防卫之后继续持刀故意杀害已丧失侵害能力的被害人,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这种情况至少获刑三年。” “我知道。” 她很清楚她要面临的情况。 “所以,你还是承认是你杀了人?” “嗯。” 她似乎并没有想把经过说明白的打算,这是打定主意背这罪名了? “Allen先生,谢谢你关心我。我的事您不用管了。如果您真要帮我,把我留在姥姥那边的电脑给保管好。这是我的工作电脑,钱大姐的离婚资料全在里头,那些资料我花了很多心思收集的,你可以调了来给年律师,省得作无用的重复调查……” 这句话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好律师。 可,仅仅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话中有话? * 米娅的电脑的确在季北勋手上,在和这个女人聊完之后,他让邓河把笔记本取了过来,开机,重新细细的查看这台看上去很普通的笔记本。 里面是存了不少案件资料,但是,如果她仅仅是交代工作,就不该和他说,光大的律师肯定会去看她,她直接交待给年律师更合情合理,却要交待给他? 所以,这台笔记本里,肯定有猫腻。 季北勋本身也懂一些电脑方面的专业技能,但是,他看不出这台笔记本有何异样。 “阿邓,去把那个黑客请过来。” “是。” 一个小时之后,那个叫简樾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季先生,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为你效劳的吗?” 简樾微笑,一身儒雅,那种笑,让人如沐春风。 季北勋示意他坐下,将笔记本推过去,“用你的专业水平,帮我查查看,这台电脑和平常的电脑有什么不同?” “好。稍等,检测需要一定的时间。” 简樾坐下,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从一只小密码箱内取出特制的工具,将两台电脑联到了一起,开始对米娅这台电脑进行深入的扫描,时不时的他会输入一些编程,回车确定。 季北勋一直在观察简樾的神情,此人他看上去是温良亲切的,但事实上,那是他的伪装。 昨天下午,他带着小淘气去兜风时,小家伙在后座找到了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微型定位芯片。 所幸,他的每一部车上都按了防跟踪干扰仪,这种芯片,虽然很尖端,但他的干扰仪配置更先进,那玩意对他起不了作用。 晚上时候,他再让邓河细细查了这个简樾,背景真的很简单,就是一家媒体的记者,虽然,此人很危险,但是季北勋还是将他叫了来。 对方对他心思不纯,他总得把对方查个清楚,避而远之,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 检测过程中,简樾的神情在变化,似乎被什么惊到了,可他敛神不外露,似刻意想要瞒过他。 “有什么发现吗?” 他问,想看他会不会如实汇报。 “有。这台电脑里安装了一款隐形的软件。且,这是一款自制软件。市面上没有。” 简樾回答。 季北勋扯了扯唇角:那女人,果然耍了心机。 “说明一下,这是怎样类型的软件?” “相当于云端。笔记本一经联网,联接这个软件的另一个终端所安装的某微型电子眼,所拍摄到的所有资料都可以通过数据共享模式导入这台笔记本。” 季北勋会惊诧是难免的:米娅这小女人只是法学院毕业,身边也没有那种特别厉害的朋友,不光在数天前黑了各大网站,伪造了天眼的logo,现在手上又出现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她呀她,身上到底藏多少秘密呀?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知道这种软件是谁的大作的吗?” “不清楚。”简樾摇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的本事,不在我这下。季先生,这笔记本是谁的,我想见见这个人。” 这个温润的男人眼底露出了浓浓兴趣,以及一抹奇异的惊喜。 “先让我看看它下载了什么?”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 “先生想看哪个时间段的,所有文件视频化需要很长时间,该软件把所有文件按时间作了分段。你要看哪个时间段的,我可以先将它视频化,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季北勋想了想,“等一下,这个软件是一直在运作中吗?” “不是。根据日志显示,安装和真正开始运作的时间是,昨晚上11点。” 11点? 那正是米娅接到威胁短信后的时间点,她在短信中回复说要十分钟才可能去和他们的人碰头,难道她是利用这十分钟时间启动了这个软件? “季先生,你想从哪个时间点开始看?” 简樾抬头,看到季北勋一脸深思。 “晚上11点开始到凌晨五点。” “收到,这大约需要十分钟……” 简樾答应着,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嗯,辛苦。” 十分钟后。 “季先生可以看了。” 简樾把笔记要推向他。 季北勋没有马上看,而是看向他,目光深深的:“简先生,你先出去吧!由于你现在涉及的这个Case牵扯到刑事犯罪,为了防止数据外泄,你的工具箱暂时由我保管。” 这份防备和谨慎让简樾一愣,继而一笑,什么也没说,走了出去,关门那一刹那,他回眸一睇。 季北勋没留心到,点开了视频,看到了米娅那张肃杀的脸孔:“现在是11点03分,接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只能无条件面对,姥姥是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亲人,为了她的人身安全,我可以不惜代价做任何事……” 107,陷井,她被赃栽陷害 时间回到案发前夜午夜11点。 接到短信时,米娅就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直觉告诉她,自己要是去了,会惹上天大的麻烦,然后,她很难再从那些麻烦里解脱出来,会被它牵着鼻子走,甚至有可能前途尽毁。 可是不去又不行,姥姥在他们手上呢…… 她想了想,想到了云享。 对,这是记忆中她给予它的一个专属名字。 它的概念:是一款远程同步共享软件,可以和某个监控芯片联接在一起。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是怎样一个存在,但是她记住了自己曾是一个超级黑客这样一个事实,并且,还曾自制研发了这样一款软件,它的名字叫:云享。 具体为了什么而制作的忘了,但是,她记得清楚,她该从哪里去下载这东西,又该怎样和那个监控连接起来…… 是的,她身上有一个行走中的电子监控——手表。 这块手表,从四年前醒来的那一刻就戴在她手上。 看似很普通,然而并不是。 它是一块智能表,有远程监控共享功能。 以前,米娅没有小七的记忆,所以只把它当作普通手表在使用。 对于这块手表,她最大的喜欢是,晚上它会发光,夜视功能很强大。 最叫人惊奇的是,它不用换电子,一直正常使用着,一年到头几乎无任何时间偏差,精准度极高。 现在,她得回了小七的记忆,才知道它的与众不同。 而且,这块表一直处在运行当中,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她一直被监控着,但她已经不记得,是自己设置的,还是别人在对她进行实时监控。 如果是前者,那么,那台联着这只监控手表的笔记本在哪,是个应该好好弄清楚的问题。 她可以确定,现在她用的笔记本是她病愈清醒后才买的,而记忆中,她以前是有笔记本的,但,自从醒来,它就不在了,为什么? 这很难解释得清。 如果是后者,又是谁在对她进行监控? 无解。 关于远程云享,米娅依约记得一些它的运作法则:每年,表中的数据会清理归零一次,而以前的数据,如果没有及时被远程存储进最初设定的终端笔记本的话,就会全部失去。 如果在此期间曾替换过终端存储电脑,数据会在替换之日起传送到新电脑,但之前的数据,无法再转移。 也就是说:如果她能找到以前那台数据终端电脑,说不定她就可以知道生病期间发生过什么了。 当然,前提是:那些数据必须被存档过…… 现在,她想用这个操作记录接下去会发生的事:不管将会发生什么,只要有这份记录,她就不怕被人算计。 这是她孤注一掷唯一可以用的法子。 在对电脑进行设定之后,米娅悄悄从卫生间后窗而下,上了停靠在后屋小河边上的乌蓬船,而后,驾驶一辆破面包车入城,换出租车到某电话亭——这是出租车司机给传的话,说:有人给她叫了车,还指定送达地方,让她打电话,再进一步确定之后要去的地方。 如此这般折腾了一番,凌晨1点时分,米娅抵达嘉木会所606房间。 她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开,是吕立强,穿着黑色睡袍…… 在电话亭打电话时,里面传来的声音,是个变音,现在看到吕立强时,她第一个反应是,那个电话亭里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用假音。 “吕总,是你约见我?” 米娅没有花容失色,而是沉静的打了一个招呼,心头则暗暗思忖着: 吕立强是傍晚5点左右,被取保候审的,姥姥是2点左右失踪的,这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人在牢里,还能对外进行遥控指挥的。他没那么大本事。 重要的是,之前姥姥在百花小区,回村是临时性的决定。吕立强被抓,他的部下群龙无首,且一直筹划着要把他保出来,肯定分不出心思想要对付姥姥。 所以,姥姥应该不是吕立强的人带走的,而是有第三方加入,所以对方才用了变音,其最终的目的是,想让她误以为是吕立强的人对她进行了犯罪行动…… 问题是:第三方这是存的什么目的? 为什么要这么陷害她? 纯萃是想替吕立强报复她? 再说吕立强,一看到米娅,本来舒展的脸色陡然一沉,眼睛里发出恶狠狠的精光,那神情恨不得想将她生吞活剥。 “滚进来。” 声音是咬牙切齿的。 米娅淡淡一瞟,没被吓到,平静的走了进去,随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若有似无,很好闻,可她却警戒起来:这种香,她似乎闻到过,且吃过它的亏。 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人,国字脸,四十岁左右,穿一身西装,正在茗茶,抬眼望过来时,目光似冰刀,又尖又冷,竟让人背上生冷,脚底发寒。 米娅正自打量,对面吕立强一个耳光甩了过来,出于潜意识里的本能,她的手一下子就扣住了他的袭击,目光凛凛的逼视过去。 这是一个大男人,男人打女人,胜在力气大,可就是这份力量,生生被米娅给架开了。 “吕总,能好好说话吗?” 一声娇叱令踉跄后退的吕立强顿时黑了脸,一团怒火,那是上蹿下跳,有些恼羞成怒。 “米娅,你要是敢躲开,我他妈马上打电话让人跺掉那死老太婆的手指。” 他抓起手机,点开一个画面让她看,唇角直翘,阴狠的不得了。 米娅看得一怔。 难道是她估计错了,姥姥竟真是被吕立强的人弄走的? 视频内,姥姥坐在一张椅子上,被五花大绑绑成肉粽,嘴巴被一条白布勒得强烈变形,眼底全是惊吓,那画面感,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脏。 本来,她和姥姥都各自好好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现在呢,却莫名其妙招惹上这些煞星,生活全乱了套。 吕立强见状,心下很得意,左右开弓,几个耳光啪啪啪往她脸上狠狠掴了下来。 米娅没有躲。 不敢躲。 只能认吃亏。 很快,脸上一阵毒辣的疼漫起来,嘴角有血水渗了出来。 “妈的,敢这么对付我,联合天眼举报我?妈的,臭娘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狗熊似的魁梧身材欺了过来,这个男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紧紧的将她勒得死死的…… 米娅只觉喉咙口一阵窒息的疼痛,本能的求生欲望,令她以最快最猛的身法,化被动为主动,转眼是就将这个胖子压到了地板上。 呸,什么玩意儿? 不是说他年轻时候很能打的吗? 怎么现在这么废物? “啊……”吕立强惨叫,整个身子在地上扑腾,脸色涨得通通红,眼底全是惊急:“小孟,废了她,你不是过来帮我的吗?马上废了她……” 米娅松开了手,退到边上,注意力终于完全落到了另一个男人身上。 有句老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而咬人的狗不会乱叫。 只一眼,她就感受到了他强大的存在感。 这个男人先是勾唇笑了笑,坐姿闲适,并没有因为吕立强的惨叫而上来帮忙,而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在欣赏这出好戏。 米娅定定看了一眼,立马得出了一个总结: 首先,这人不是吕立强的手下;然后,他应该就是那个带走姥姥的真凶。 “啪啪啪……” 没有任何武力为难,这个男人竟拍起了手来: “身手不错,胆识非凡,米律师,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刚刚那一记过肩摔,真是叫人惊艳……”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着吕立强助纣为虐,绑走我姥姥。”米娅沉声喝问,没心思和他扯淡。 这个男人低低一笑:“米律师为什么认为是我请走了老太太?” “一,事发时,吕立强还在看守所,他的手下,全是酒囊饭袋,不可能制定出这么周全的计划,把我姥姥带走。 “二,这里点的檀香,只有国际黑市上才有,闻久了会四肢无力。这种香,很金贵,比金子还贵,且很难得到。吕立强只是小地方的混混,根本弄不到这种香。 “三,他在向你求救,可见你比他厉害,所以,他才敢不带任何手下的在这里和我见面……” 三个理由一出,又招来他一阵鼓掌,惊奇声自他嘴里再次溢出:“想不到米律师竟这么聪慧过人,嗯,难得难得……” 他这是承认了? NND,真是混蛋。 “你到底想要怎样?” 米娅不想和他绕弯子。 “不怎么样,就是想给米律师拍几张漂漂亮亮的性感照片,这要求不难做到对吧,把衣服脱了,简单摆几个姿式就行了……只要你乖乖配合,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要是你不愿合作,那就你不好,我也不好,大家都会很不愉快……” 男人说的很愉快,就好像他说的这件事,是最寻常不过的小事,是举手之劳,无伤大雅。 然而不是,它会毁掉一个女人这一生的名誉。 且看网上,多少被称之为清纯玉女的女明星,**一出,前程尽毁。 米娅气不打一处来,却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微微抬了一下戴着手表的右手,尽量将此人的长相拍进去,嘴里则慢慢的接着话,“要是我不愿意呢?” “最好愿意。因为我不想对美女动粗,而且,你进来多时,相信也吸了不少香气,只要你再动手,手和脚就会重得动弹不得,所以,我们还是好好合作吧……免伤和气,实现双赢才是最好的……” 这个男人身上透着一股子可怕的邪戾之气,眼睛带笑,却闪动着一种嗜血的残忍,应该杀过人。 他的狠,狠在骨子里,会让人觉得,他是不好招惹的,是极具危险的。 边上,吕立强见米娅被镇住了,不觉冷一笑,凶狠的撂下一句:“米娅,今天老子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别他妈以为能打,就收拾不了你。脱,马上给我脱光……” 米娅没动,只静静的望着他们,大脑飞快的转动着,计算着。 现在的她,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到底有多少,也不了解自己能不能摆平他们。她只知道姥姥不在这里,她没办法救人,还被威胁了。 **当然不能拍,拍了这往后头,她还怎么混,势必会处处受制于人。 “脱。”吕立强凶神恶煞的逼着:“你要再不脱,老严,给我跺了一根老不死的手指。” 他对着手机叫了一句。 几乎同一时间,视频当中,姥姥的手指生生被剁下,血水淋淋的画面,令米娅一骇而勃然大怒,一记后旋腿,将其手上的手机打落于地,紧跟着身形一动,将其踹翻,扑上去骑上他时,一手将其反缚,一手锁其咽喉,厉叫: “马上让他们放了我姥姥,马上,要不然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她的眼底迸射出了浓浓的杀意,其手掌下的力量也大得惊人,一时将吕立强震住了。 这个混混竟被吓得说不出话,心下悔恨交加啊,因为一个许大钟,他触了这是什么霉头啊,这个贱女人,胆子怎么这么大? 他望向她身后:“小孟,救我,快救我……” 可那个邪气的男人没有过来帮忙。 他手上正玩着一把亮铮铮的尖刀,缓步走过来时,并没有用这把刀子指向米娅,而是饶有兴趣的递了上去: “哎,你要是想替你姥姥报仇,把刀拿着,一刀子捅下去,你马上就可以得偿所愿……” 竟怂恿她杀人? 没毛病吧! 这光景,顿时吓得吕立强脸色惨白,说话都变结巴了:“小孟,你……你开什么玩笑,赶紧啊,赶紧把她给我解决了啊……” 米娅则皱了一下秀眉,忽意识到这人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也就是说,他在这间房内不会留下指纹,尖刀上自然也不会。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戴手套? 目的是什么? 正当思量,那男人忽一刀子往吕立强的右胸口扎了下来,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又狠狠拔了出来,顿时一道滚烫的鲜血溅到了她脸上。 事发太过突然,她一骇,放手。 吕立强捂了捂正在汩汩冒着血水的胸口,眼底露着难以置信,一只手忽急急的抓住了她,嘴里惊恐的直叫: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血水蹭了她满衣袖,眼睛里流露出了求生的希翼。 可是,还未等她有所行动,那个男人走上前,直接又一刀,干脆利落的割断了他的气管…… 活生生一个人,就此当场毙命…… 是的,吕立强死了。 他一松手,米娅瘫坐在了边上,死死的瞪着,心砰砰砰狂跳,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骗人的。 天呐,这个男人竟杀人不眨眼,而且,还在笑,问她:“报仇了,痛快吧……” 疯子。 这是个疯子。 米娅急喘着气盯着,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在失去力量,是那些香气在作怪。 “这是你杀的。” 将刀子扔到了她面前,他突然这么说: “不拍**也行,你得承认这是你杀的。来吧,把刀捡起来,乖乖的把你的指纹印上去,你姥姥还会有命活着见到你,要不然,不好意思,下场估计会很惨……可能比吕立强还要惨……” 米娅一下子顿悟了。 这是杀人灭口。 这是栽赃嫁祸。 这是一石二鸟。 这是赤裸裸一圈套。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她? 除掉吕立强有很多很多办法,把她算计进去,肯定还有别的用处吧…… “你到底是谁?” 她沉沉望着,心下实在想不透。 “米律师真是不让须眉啊……看到杀人,还这么沉得住气,居然没被吓住。啧,啧,啧,有点意思啊……” 男人赞着,心下也在惊诧,这女人眉目间这份狠劲儿和沉定之色,可不是一般女人会有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呀,上头要这么的对付她? “说真的,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乖乖听话,要不然,你姥姥会有危险……” 米娅望了望地上的刀子,又瞅了瞅死去的吕立强,默默的将它捡起。 “这就对了。”男子满意一笑:“现在,好好听我的话做,只要你做好了,姥姥会没事,这我可以保证。” “你想让我做什么?” 米娅冷静的问。 “现在,我们来伪造一个杀人现场,等有人发现这里出命案之后,你得说那是你杀的……其他什么也不许说。” 承认防卫过当杀人,也是要坐牢的,因为吕立强身上的伤,道道都致命。 他这是送她去坐牢? “然后呢?” “没然后。”男人笑笑,蹲下身子说:“法院说判你几年,你就好好在里面待上几年,乖乖听话,老太太的断指,我们会给处理,老太太接下去的生活,我们会给安排好。嗯,为了能让你看起来更像遭遇了强奸,来,我给你把衣服撕坏一点……别动……” 他凑了过去,脱了米娅的外套,将她身上的衣服撕裂了…… 108,季太太,重婚犯法,你不知道吗? 季北勋看这段视频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在他的破案历史当中,这样长时间的查看,是经常的事,但却是在第一次在看的过程当中,出现焦虑的情绪。 焦虑不是一种好心态的表现,这表明,当事人的状态有点不稳定,会干扰到查案的客观视角。 季北勋自省:米娅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日久生情,是潜意识当中一种奇怪的意识在觉醒,在撕扯他。 看完后,他沉思,蠢蠢欲动,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她的伤——那伤,是这个姓孟的给弄的,米娅眼睁睁看着他用另一把利刃伤了自己,伪造了现场。米娅动不了,因为那香。 之后,这个姓孟的将那香撤了,开了窗,让那香散去, 之后,他从后窗而下,自备专用的逃生索,临走带走了茶几上一陪手机。 这是一个专业杀手。 季北勋给曲锋去了电话:“老曲,我想来取保,有没有问题?” 有了这份视频,足可以洗掉米娅的罪名,但是,在之前,他得把姥姥救出来——那丫头,全是因为姥姥才这么被动的。 可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他想把她保出来,身上带着伤呢,这么冷的天,在拘留所怕是睡不好的…… “我正想和你打电话呢,米娅被人保出去了,这事,你不知道吗?” 季北勋怔住,保出去了? “谁保的?” “你打死也猜不到的人。” 他这是在吊他胃口吗? 季北勋忍着没追问。 曲锋立马自己交代了:“是王晋亲自带人来保的。你说奇不奇怪?” 季北勋再次怔住。 王晋? 吕立强的结拜大哥? 来保米娅? 理由呢? 完全没道理啊! “这家伙过来保人有说什么吗?” “没,奇怪的是米娅居然同意了……” 的确很怪。 “知道了。” 季北勋挂下后,点击米娅电脑里的云享,选择实时视频转化,结果视频显示,它已经从米娅手腕卸下,此刻正躺在一托盘里。 他抿了抿嘴,拎起电话给邓河去了电话:“查米娅现在所在位置……” * 另一边,米娅被取保候审了。 保她的人名叫王晋,今年45岁,陵市黑道大佬,和黑白两道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南方八省,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情妇无数,据说在性方面有怪癖,但凡和他上过床的女人,都被折磨过,表面一派绅士,实则心狠手辣,纵横江湖几十年,已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的本事,能将一切罪恶的嘴脸深藏,以伪善的脸孔面世。 道上提起这个人:一只狡诈的让人捉不到把柄的狐狸。 重点,这人是吕立强的结拜大哥。 虽然,米娅不怎么认得他,但此人的名头,她是知道的,本事比吕立强大,绝对的不好惹。 呵呵,最近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招惹的尽是这些个有头有脑的人物?且,一个比一个难缠。 那么,她为什么同意被保释呢? “米律师,跟我出去吧,我们来谈一笔很不错的合作,机会只有一次,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米娅觉得他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而是有计划的,话里更有深意,她想探探他的底,就同意了。 一个小时后,她被带到了这家酒店,进了这间环境很不错的包厢。 进门前,这个男让她摘了身上所有的饰品,做事之谨慎,由此可见一斑。 用餐时,这个男人吐出了他的目的,她不觉听罢一呆,感觉事情越来越荒唐了。 “廖先生,你说什么?你所说的合作,就是娶我?” 这是开哪国的玩笑? “对,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领证。”男子扬了扬手上的酒杯,一脸的势在必得:“敬我未过门的太太,今天受惊了。” 米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忽明白了,昨天到今天发生的种种,全是人为策划的一场戏: 姥姥回乡下,姥姥被带走,她接到威胁短信,吕立强被保,吕立强被杀,她成了杀人犯,她被逼承认罪名,紧跟着被取保候审,被求婚,全是眼前这位自导自演的结果。 “那个姓孟的,是你派出来的?吕立强,也是你让人杀的?” 这个认知,一下就清晰明朗了。 “聪明。” 王晋喝着酒,赞了一句。 米娅却不寒而栗:这种人,人面讲义气,背后捅刀子,真是可怕。 她心下自是愤怒的,却没表现出来。 “为什么?” “吕立强已经废,而我需要你会嫁给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吕立强被杀,你被污陷,我来清理门户,查明真相,一,为兄弟报仇,二,还你清白,然后,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我和你会成为一段佳话。” 妥妥的全是套路。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会拿姥姥的命作文章。” 这已经不是猜测,而是必然的发展。 王晋点头,毫不掩饰其可怕的心思。 “我喜欢一点就透的女人。你又能打,又聪明,很合适我。” 合适个屁。 谁会乐意和这种见鬼的男人结婚? 婚姻又不是儿戏,嫁这种男人,那她这辈子就会被彻彻底底毁掉,想离婚离不了,想逃逃不掉,想另外找男人没人敢要,这种成为别人禁脔的日子,怎么过下去?简直没法活。 可是她能选择吗? 答案是:不能。 都说现在这社会,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但,落到她头上,却变成了被逼为嫁,而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力。 在这种情况下,一哭二闹三上吊有用吗? 当然没用。 这种作,只能用在在乎自己的人身上。 偏偏她对这个男人不甚了解,根本想不出招来治衡他,以确保自己的利益不受伤害。 “你把真相全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到时反咬你一口吗?” 那姓孟的没有拍她**,似乎临是时改变了主意,没有把柄在他们手上,一旦她拿回主动权,想要反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她本来就是法律工作者,太懂怎么攻人软骨,他把她留下,就一点也不担心养成内患吗? “在你反咬之前,我会一步步把你养成我这条船上的人,只能彼此合作,成为利益共同体,没法分清你我;至于老太太,在你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前,她会被妥妥的养在外头。” 看来,这家伙这是想将她一步步毁了,控制了,姥姥就是她最致命的软肋,所以他才会这么的有恃无恐。 “好,只要确保我姥姥没事,我嫁!” 她爽快答应。 反正,不答应也得答应,那就干脆表现大方点,并且津津有味的享用起眼前这顿美食。 饿肚子是一种不智的选择,想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就得保持充足的体力,如此脑力才能发挥到最佳。 不过,她需要外援这是真的。 也不知道天眼有没有听懂她的话,有没有发现真相,有没有帮着去救姥姥——只要姥姥没事,她才不会甩眼前这个该死的老男人呢…… 王晋一直盯着她看。 实在看不透她。 不怒,不急,不气,不恨,平静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他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她在打什么主意? 王晋总觉得这事很不对劲:她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乖乖女,性格刚烈,身手又好,怎么可能轻易服软? “对了,明天几点去民政局?” 等吃得差不多,米娅平心静气的问了一句,整个人看不出有半点异样。 “九点。” “在之前,我能和我姥姥视频聊一会儿天吗?我总得确定她是不是安好,她的手指是不是被包扎好。” 这个要求好像一点也不为过,王晋却定定的盯着她又看了好一会儿,生怕一不溜神就遭了道儿。 遇事哭哭泣泣的女人,绝对是讨人厌的,然,太过有主见,太有想法的女人,也是可怕的。 这个女人,是后者。 “米娅,如果你在我面前耍花样的话,下场会很惨。不光你,还有你姥姥。” 他淡淡警告。 米娅笑了笑,弯唇时眼神被灯光照得明艳动人,但散发出来的是一种能叫人不安的气势: “王先生,请问,我怎么耍花样? “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市民,而你呢,你是不得了大人物,在咱们陵市混得风声水起,请问,我怎么和你对抗? “虽说我曾是米家的人,但也仅仅只是个被抛弃的私生女而已。 “现在,我就是你手心里的孙悟空,就算我有千变万化,却难逃你的手掌,你却还在那里担忧我会耍花样,王先生,你就这么不自信吗?” 王晋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掉以轻心。 对于这个女人,他有太多的不确定:因为在她背后,有好几股力量都在暗中关注她,每一股都神秘之极。这让她也跟着变得神秘起来。 他要娶她,是奉命,可他有点弄不明白上头这是什么意思? “可以让我视频吗?” 米娅又重复了一句。 王晋挥了一挥手,让人奉上手机。 很快,视频内出现了姥姥的脸孔。 “姥姥,你没事吧……你的手,他们给你包扎了没有?” 姥姥眼红红的:“对不起啊,娅娅,我拖累你了。那些恶人这是想要你干什么呀?” “没什么大事,姥姥,请好好保重,好吃好睡好住,别为我担心……” * 晚餐后,米娅借身子疲累,想休息。 王晋将她送回了房间,另外派了两个手下守在她门口。 一回到房内,米娅就自己关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打开了,对着刚刚拿回来的腕表低低发出了SOS求救信号: “Allen先生,在吗?在吗?救命,救命啊…… “那个该死的王晋在自导自演了一出杀人灭口戏码后,居然还想老牛吃嫩牛,用姥姥来逼我嫁给他? “明天九点,他就要拉我去领证,你一定要看到这些讯息啊,一定要过来救我啊……要不然我就惨了…… “嗯,只要你能帮我解了这一次的围,我可以再帮你跑腿一年……” 呃,这个报酬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 米娅想了想,另外加了一句:“只要你帮我这次,我生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人。” 老天还是有眼的,把这些话一五一十送进了季北勋的耳朵。 他不觉勾了勾唇。 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人。 嗯,这个可以有。 * 也就是这天晚上,季北勋突然出现在简樾所在酒店客房,吓得他一大跳,拥被惊喘,直问:“季先生,您是怎么进来的?” 季北勋没回答,示意铁镜将衣服扔给他,“跟我去一个地方。” 半小时之后,简樾被带到了陵市民政厅大门口,浓浓的夜雾里,整幢楼一片肃静,唯冷冷的寒风在肆虐的咆哮。 “我们来这里干嘛?” “干活。” “什么活?” 简樾一呆。 季北勋把车窗拉下,往外头直瞅,说:“月黑风高夜,你觉得最合适做什么?” 简樾:“……” * 这一夜,米娅睡得很不踏实,伤口太疼,都没怎么睡好,以至于都起熊猫眼了。 第二天大清早,王晋亲自送了一套漂亮衣服过来,她试了试,很艳,很俗,很难看,有一股子风尘味…… 她没表示什么,无比温驯的用过早点,坐上豪车,前往民政厅。 一路上,她脸上始终平静无波,心下波澜起伏。 民政厅前,高高的台阶,她拾步而上,举目望,人极少,大约是天冷,也可能是因为天还早,所以,冷冷清清的。 她心头有个期盼,天眼先生可以出现,或者,邓河也行。 那个被神化了的男人,听说是个极讲江湖义气的人,但凡跟他的人,他都会负责到底。 她和他是签了合同的,他又亲自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只要他愿意,一个晚上的时候,足够让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了吧……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果然是这样的。 空空荡荡的民政大厅内,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没有来办事的市民。 “看来,今天我们是第一对。” 王晋的说话声就在耳边。 米娅恍若未闻,眉心微蹙,心头翻起了一阵惊骇,目光四下环顾着,只因为这画面,似曾相识——多日之前,在季北勋床上,她似预感到过这个画面:她来了陵市民政厅,然后,遇上了季北勋…… 难道这一幕要发生了? “过来,填资料……” 正思量,身后传来叫声。 她转头看,王晋已经坐到了柜台前,正张望,眼神深深的。 办理手续那是分分钟的事,怎么办,拖不下去了。 “米律师……” 及时的一声叫唤,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有点耳熟,好像是…… 她巡音望去,果然看到是铁镜,一手插袋,一手挥舞,站在取号机边上,娃娃脸上是温和的笑: “请随我出来一趟。” 王晋自然有看到这个娃娃脸,不吱声,只靠在那里眯眼,暗暗琢磨。 他是混道的人,识人贼精,一眼就察觉了铁镜身上不同一般的气质——眼神锐利、无畏,敢无视他的存在,足可说明这是一个见过大场面的人。 吕立强事件之所以会闹成这样,是因为许大钟;许大钟之所以被告,因为家暴;他老婆之所以敢离婚,是因为她的雇主很不了得…… 这是一桩因为普通离婚事件引发的江湖危机,为自保,而不得不壮士断腕。 是的,王晋查到这个雇主是谁了。 季家二少。 季家是出名的,二少也是出名的。 季家富有,二少神秘。 季家不好惹,二少有几斤几两,难说。 而眼前这个娃娃脸,是季二少的左右手。 有他出现的地方,季二少相距不远。 王晋知道,昨天老太太的事,惊动了季北勋,他亲自到了薛村。 他以为这人和米娅就是委托人和律师的关系,现在看来有问题。 如果只是纯萃的委托关系,怎么会在他们前脚才到民政厅时,后脚他就跟了来? 若不是在跟踪,他怎会来的这么及时。 “米律师,请。” 铁镜恭请着。 王晋的手下想去赶人,他扬了扬手,心下很自信,她飞不出他的五指山。 * 民政厅大门口。 高高的台阶下,季北勋袭黑风衣,双手抄袋,正缓缓走上来,身姿优雅而闲适……当头阳光明媚多姿,衬得他目光耀眼异样,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米娅站定,再度皱眉,心砰砰直跳。 重叠了…… 重叠了…… 现实和预见正在重叠…… 她的大脑嗡嗡在作响…… 天眼没等来,却等来了这家伙,而且,他会带来一个巨大的变数。 她咽了一口口水,脑海又显现了那张结婚证,头变得越来越疼,而面色则变得越来越苍白…… 终于,他来到了她面前,高高的个子,挡住了她的阳光。 四目相对,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古怪,并且,都看不懂对方的眼神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找我什么事?” 米娅退了一步,不想被他的气场压到呼吸不顺。 “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查你养病期间发生过什么吗?现在,我来告诉你。” 他低低的说。 她一怔。 什么? 他找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不是很重要的事? 不对,这肯定非常重要。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你说,我听着。” 只眨眼的功夫,季北勋的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手上却多了一本红本本。 他将它翻开了,展示给她看。 上面贴着一张结婚照,女的笑得灿烂而美好,是她米娅,而这笑容是她从没见过的,很有感染力,能让人深深的感受到一种初嫁为妇的快乐;男的很温暖,是他季北勋,那份暖,那份温柔,太有男性魅力,完全不似他此刻脸上的淡寡无波,而是闪亮的。 “看到没有,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从法律上来说我们是合法夫妻。” 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之前预见过,可米娅还是瞪直了眼,大脑更是陷入了前声未有的混乱。 这……这怎么可能? 他编的吧…… 当预见变成事实,这是她最直接的想法。 这个男人就好像有读心术一样,立刻就作了说明:“我不会无聊到平空去伪造一本结婚证。米娅,请看清上面的时间。那是六年前的10月31日,我们那时就领证了,至今婚龄已有六年……季太太,你是一个法律工作者,重婚犯法,你不知道吗?” 他伸过手,将那结婚证拍到了她手上,让她好好感受一下它带来的深深的悸动。 重婚罪犯法,她当然知道,问题是…… “可……我不认得你。” “我也不认得你。” “所以啊,两个不认得对方的人怎么可能会结婚?” “这正是我想弄明白的事情……” “……” 她有点懵,有点乱,因为这一切实在太不靠谱。 “等一下,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季先生,容我再问一句,你这结婚证……是从哪得来的?” 她努力理着头绪。 “想听故事就跟我走。民政系统中有我们的婚姻登记记录,不管王晋出于怎样的目的要和你领证,不好意思,在我和你还处在婚姻状态下时,你们结不了婚……” 的确。 哦,不,不对,明明户口薄上,她未婚,怎么就变成了有登记记录了? “等一下……” 他没等,继续往下说:“姥姥我已经让人去救了……现正在回来的路上……” 哎哟,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了。 她不必受制于王晋了。 真好,真是太好了。 可这明明该是天眼先生该做的事,怎么现在变成是这个家伙在解决她的人生麻烦? 一时,她想不明白,心下只知道一件事:她得救了——手上这张结婚证可以将她从一团乱的尔虞我诈中挣脱出来,至于,是不是逃出虎口又掉入狼嘴,现下还不好判断。 另外,关于结婚证的故事,她是必须听一听的。 于是,她果断放了王晋的鸽子,追着季北勋去了。 铁镜就站在边上,始终听着他们说话。 关于老大和米娅的事,他昨晚上知道时很震惊。 无他,这个结婚日子太灵异了,老大一下子变成了已婚,谁来告诉他,当年重症的他,是怎么跑出去娶老婆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貌似特别多…… * 民政厅内,王晋很快发现情况失控了,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先生,出事了,老太太被人带走了。” 一听,他立马炸了,嘴里直爆粗,惊站起:“妈的,谁带走的,谁?” 同时看到厅外的米娅追逐着那个黑风衣男子而去了。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他的自信心,就此严重崩塌。 “不知道。警方的人正在捉拿小孟,他们似乎已经知道小孟就是凶手了。” 王晋又一惊:“警方的人怎么会知道的?” “不清楚。” “去查清楚。” 他吼,脸孔一下全绿了。 奶奶的,形势直转急下,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这么被动过…… 到底哪出现差错了? “先生,您还办理结婚登记吗?” 王晋沉沉剜了一眼过去,心里早已气炸:被一个女人这么愚弄,很好,米娅,咱们走着瞧。 109,夫妻浅谈:你这是想离婚? 暖暖的阳光,悠扬的音乐,淡淡的清茶,空气里还泛着若有似无的茶香,环境是宁静的,也是高雅的,更是赏心悦目的…… 身处陵市第一高楼的顶楼,放眼四望,整个城市被踩在脚下。 登高楼,为我独尊。 在这种地方,人性当中的自我膨胀感会得到很好的满足。 这就是钱的好处,可以在城市最有品味的高楼上享受生活,将时光消磨出别样的情调。 这就是钱让人体现出来的差别。 世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赚钱,因为有钱才能有各种好的选择,没钱,只能苦哈哈的缩头缩尾,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贪恋别人的锦绣人生。 这里是空中楼阁—茗香居。 季北勋找的好地方。 他订了一间安静的包厢,叫了一壶上等的好茶,放上一段轻音乐,坐在向阳的沙发上,闻着茶香,看着宜人的风景,静静的对坐着。 米娅的注意力,一直在这张结婚证上,就像魂魄都被它吸了去一样,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而季北勋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女人身上:短发,瓜子脸,眉目精致如画,唇色不点而珠,肌肤白净,目光在得知了他们是婚姻关系之后透出了浓浓的困惑。身上穿的是简单的毛衣裙,配一件羊绒外套——刚刚买的,王晋非让穿的那套,她真心不喜欢,扔了。 他的目光在她唇上逗留良久。 还是因为那晚上那个悸动他的吻,太过于深刻,害他时不时会回想起那份软腻和那份该死的甜美,以至于独处时,他莫名有点心猿意马,甚至可以说是:想入非非。 思绪发散开去时,他会想到这样一个问题:六年前,他们可曾接过吻,或是,上过床。 结婚证上,他们的合照彼此这么快乐,婚姻当中,他们也应该是相处融洽的一对新人吧…… 这么想,有点邪恶。 但是,结婚证就是上岗证,初初结婚的人,对另一伴的身体肯定有想法,否则结什么婚? 性是婚姻不可惑缺的根基。 无性婚姻,无法长久,而新婚更缺不了性。 唉,好奇怪啊,像他这样冷血的男人,脑子里完全没有娶妻的想法,怎么会结婚? 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心空空的,好像丢失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原以为是因为记忆的缺失,才让他有了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他忘了她,所以才对任何女人都不敢兴趣,所以才越来越淡寡? 不,不对,记忆中,他一直就是个寡淡的人,他不该是步入婚姻的人。 这种关系,离他很遥远。 何况,六年前,他在重症监护室。 哎呀,想到这里,他想不下去了。 前后太矛盾了。 整个事情当中,肯定有一环是错的。 “季先生,你确定这是真的?” 沉默半天,米娅指着结婚证再次求证。 季北勋掏出手机,点出一张图片,推了过去: “这是民政厅系统拍下的图片。上面有我们的婚姻状态。” 米娅拿到手上看,无言以对,电脑上的页面被拍了下来,已婚这个字眼,实在刺眼。 “生病期间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她捏起太阳穴,这地方又疼起来了,昨晚睡的真是不好。 “我也没有记忆。” 他低低的说。 这让她抬起了头,眼中闪烁起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没有记忆? “六年前我出过事故,忘了很多事。” 原来他也…… “哦……” 她点头,发觉这个冷酷的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好像是把她当作了所有物,放肆的不得了。 说真的,她很不喜欢被他这么盯着,这种侵略性质的目光,叫她莫名不安,目光忙移开了,落到红本本上,提出她心里第二个疑问:“这本结婚证是女方持有的,怎么会在你那里?你那本呢?” “不知道。” 因为三个字,她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不觉再度迎上了他毒辣辣的目光。 “什么意思?” “这是有人寄给我的。” 他自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 这一声“哼”,隐约露出了一些自嘲的味道。 “有人寄给你的?” 米娅怔住。 她本以为他是从什么地方翻出来的,在他们可能一起生活过的地方,结果…… “嗯。” 季北勋点头。 “结婚证不是你这里,也不在我这里,是由第三方寄给你的,谁呀?” “这也正是我在调查的。” “查到没?” “没有。” “等一下,你之前不是说你查过我吗?” “嗯。” “你还说有人抹去了我的痕迹。” “是。” “既然是民政系统当中有我结过婚的资料,为什么……咦,不对,我之前去拉证明时,明明是未婚状态……现在怎么会……” 她忽然质疑。 “对,昨夜之前,系统当中你还是未婚状态,你和我还没这层关系。” “什么意思?” 她听不懂,有点蒙圈。 “我请了一个IT数据专家,昨晚上我们进了民政厅,检测过这个系统,然后发现系统内部有一份隐藏的文件,一直处于未被激活状态……一经激活,系统旧数据就会被覆盖。这份文件,就是我们的登记数据。我这里有一份视频,是昨儿上检测时录下的……你可以看一下……” 他又在手机上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让她看。 没错,初初登录时,系统显示是未婚的,而那份隐藏着的文件一经激活,未婚赫然变成了已婚,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的老婆。 偏偏她是懂电脑的,看得懂这个操作没毛病。 关键,为毛她觉得这个页面,她很熟悉啊,就好像曾经她见过。 米娅扒了扒头发,心下实在搞不明白,四年半前,她和他究竟发生什么事,怎么会落得两个人都不记得对方了呢? 她想:姥姥肯定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否则她的反应怎会那么反常? 最奇怪的是,如果他们是已婚,姥姥为什么要瞒着呢? 这不合逻辑。 应该反着来才对。 姥姥这么疼她,应该很希望他们夫妻重逢才对。 如果他们曾是感情很好的夫妻的话,撮合才是长辈该有的心态。 除非,这个男人负了她。 嗯,这个想法,很有道理。 否则姥姥怎么这么反感她和他有牵扯,并一再的叮咛她,找丈夫不能找条件特别好的。 “季北勋,这底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们怎么可能会领证?”她沉吟着,“我觉得……这件事,有待考证。回头等姥姥安全回来了,我们再细细问她吧……具体怎么解决这件事,到时再看吧……现在,你能帮我问一下姥姥到哪了吗?” 此时此刻,她很想马上见到姥姥。 “解决?”季北勋咬着这个字眼,听出了言外之意:“你这是想离婚吗?” 这话,听上去凉凉的。 米娅觉得很不舒服,明明她是个未婚姑娘,一下变成已婚妇女,现在还得考虑要不要离婚,这身价掉得可真不是一星半点。 重点啊,人家还是个杀人嫌疑犯呢…… “呃……” 米娅眨了眨眼,心下只要想到她和他曾是夫妻,皮肉上就出一层层的寒栗。 还有,如果他们曾是夫妻,应该接过吻,还睡过吧……光想到这些,她觉得受不了,心理上就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不管以前如何,以后,她一定不想和他这类男人作夫妻。 “说话。” 他逼视的目光很不善。 “季先生,我现在对你没感情,也没想法,领这张证时,我是怎么一个状况,我记不起来,但现在我可以确定,像您这样的男人,和我差距太大,所以,放彼此自由之身,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归宿,那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季北勋百味杂成。 哦,不,应该说很郁闷,因为她不假思索的否定了这个婚姻,没半点想要保留它的意思。 结婚证上的男女很亲密,他们一定是有感情的,在失去记忆后,他们对对方没了想法,和平分手好像是最合适的,但,这绝对不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他们曾经相爱,或者以后,他们还能重新爱上。 但是,她却将这个可能直接给扼杀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那种轻易会结婚的人,若不是爱惨了,怎么可能将她娶回家? 现在,他被严重否定,心里很憋屈。 “难道你不认同我这个说法?” 季北勋睇望米娅的眼神很古怪,她莫名有点心虚。 “如果我说,我不想离呢?” 淡淡的,他吐出了一句让她心跳加快的话。 “不离?” 他要和她坐实了这个关系? 这个意识跳入大脑时,她瞪大了眼,脱口便问: “为什么?” “总归是要结婚的,既然已经结了,我为什么要离婚去另外找个女人,麻烦……” “……” 因为麻烦才不离? 靠,这也太不负责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截断了她想说的话,是季北勋的手机,他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 “什么事?” 下一刻,他的脸色赫然一变,噌的就坐直。 “知道了。” 这人男人神情一紧张,整个气氛就一片肃杀,害得米娅也紧张起来,忙问:“出什么事了?” “营救姥姥的车子遭遇袭击,被逼停,姥姥再度被带走了。” “什么……”米娅失声而叫:“带哪去了?” “不知道。他们的车抛在半路上动不了。不过,之前为了以免万一,我的人在姥姥身上按了一个定位器,应该很快就能追踪到,你别担心。” 他低低安抚了一句。 可她怎么安得下心? “有笔记本吗?我来追踪定位。” 原以为他会问:你怎么会? 结果,他什么也问。 “跟我走……车子里有……” 他抓起衣服往外去,步履矫健,气度从容,纵然遭遇惊变,亦不慌不忙。 因为有他在,她竟觉得纵然天塌了,也有人会帮着顶起…… 呵呵,她被蛊惑了吗? 当事态发生巨变时,他竟轻易稳定了她急乱的心…… * 现如今是信息社会,当电脑成为一种普及的道具之后,它在人们生活和工作中的作用越来越大,而它所承载的秘密也就越来越多。它可以带给人以便捷,也能带给人以危险:电脑里的漏洞,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成为被有心人利用窥探秘密的途径。 季北勋是个神秘的人,而他所用的电脑,必然承载了属于他个人的不能向外人道的隐秘。 但是,这个男人却在上车之后将他随车携带的笔记本给了她,并且,还把开机密码告诉了她。 她怔了怔,因为这份无条件的信任。 “F盘,卫星定位文件,里面有一个卫星定位系统……” “F盘被锁,需要密码。” “嗯……” 他望着前方,报了密码。 她又一怔,心头滋味怪怪的。 点开后,果然看到了一个卫星座标的快捷图,双击,跳出一个页面,管理员:绮绮,密码,空白。 绮绮? 为什么她在看到这个名字时,心脏莫名紧了一下。 “绮绮是谁?” 她脱口就问,看上去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是他女人吗? 三十几岁的男人,不可能没有过女人。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如果够在乎那个人,就可能会在生活中用这个女人的呢称来作为自己的代号。 结果…… “不知道。” 这回答太叫人意外,害她转过了头。 “多年前我得到了一台笔记本,这个软件就在里面,绮绮这个名字一直是它自带的。可能是研究者。我觉得这个系统很好用,就将它移进了我的笔记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问题。” 她低下了头。 “没密码。” “绮绮全拼,尾缀0101……” 他再次报了出来。 这人,怎么对她没一点防备? 他可不是那种天真无邪的人,却没有防她,这是什么意思? 真把她当老婆看了? 还是,他心胸坦荡,没什么秘密可隐瞒的? 才不,这家伙,看上去就满身的故事。 思绪莫名就乱糟糟的。 她凝神,提醒自己别瞎想。 这时,屏幕上跳出了一个菜单,让选择要定位的定位器的名字,季北勋说了,确定后,显出一张地图,上面有一个亮点在移动。 根据图标显示:姥姥正在高速上,也不知那人要把姥姥带去哪? 110,初见结婚证,你有什么想法 不管是陵市,还是盛市,同属Z省,只不过,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一个是普通二线城市,一个是省会城市,当然,后者比前者更为繁华,那是必然的。 从陵市追到盛市,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足足四个小时,中间,季北勋和米娅只在服务区打了个尖,吃了一碗面,然后,继续赶路。 在车上,米娅的脑子里在想这么一个问题: 在薛村把姥姥带走的人,是受了王晋的指使,那么,这一次呢,带走姥姥的又会是谁? “对方手上有枪,子弹精准的打穿了车轮,说明对方是个训练有素的行家。且,没有伤及他人,可见对方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想要把姥姥带走……派来的人不是黑道上的……” 这是季北勋的结论,也算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安抚,在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后,他突然打破了彼此之间各怀心事的沉默,发表了这样一个看法。 “姥姥这一次真是太受罪了。”米娅轻叹,心里越想越不舒服,那些团在心里的气一点点聚集起来,早已临界奔溃线,“季先生,这一次,你实在不该把钱大姐这个案子交到光大律所。如果你一早出面,用的又是大律所的大律师,那个许大钟就闹不出这么多幺蛾子……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那个语气,多多少少带上了一些责怪。 “怎么,你真以为这些人这么针对性的带走老太太,是因为钱大姐的离婚案吗?” 车速120码,开车的人,坐姿闲适,透过墨镜看向她,虽然黑色的镜片挡住了视线,但是,那种深深的目光还是传递了过来,似乎在暗示她的想法太过天真。 接收到这种暗示之后,米娅沉下性子思量。 也许最初的时候,吕立强的绑架是想逼光大停下调查,放弃这个离婚案,所以,她这边受到了一次次的恐吓,年律师那边也遭遇了一些威胁,但是,这两次的事故,味道已经完全变了。 “难道……是冲我来的?” 她的语气是极不确定的。 因为这个联想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 米娅想,自己这几年一直居于阶级社会最底层,做着繁重的工作,整日里忙得喘不过气来,哪有时间去结仇拉恨? 强大的记忆力在告诉她,虽然做律师会惹来一些是非,但那都是一些小是小非,敢杀人放火绑架的,没有,毕竟,她经手的都是一些民事案件,且不是大案子,没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那你想过王晋为什么要娶你么?” “不知道。” 一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怎么看都不应该有想娶她的念头,在这之前,他们根本不认得,这突然冒出来说要娶她,自是有目的性的。 可是,那是什么目的,却是她死也猜不出来的。 “这你可以不知道,但,有一件事,你一定得弄清楚了,那就是,姥姥要是出事,与你会有什么影响?这很重要。” 季北勋最后强调了一句。 可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傻冒? “我会失去一个亲人。” “除此之外呢?” 她凝神细思,而后诧然回头: “如果我记不起四年前的事,姥姥又出事,那么我生病期间发生过什么,就无从查明。你的意思是,劫走姥姥的人,是想阻止我们查清真相的人?” 话音落下,她看到季北勋唇角微勾,那微翘的模样,似乎是一种对她的赞许: “也许是想阻止,也许是想破坏。如果事情真如我们猜的这样,那么就可以证明四年半前,你和我的分开,可能是有人故意拆散了我们。” 这个猜想,似乎是合理的。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别扭呢? 照他这么说,之前他们是恩爱夫妻。 是“夫妻”已经够暧昧,再加“恩爱”这词儿,她突然觉得自己要起鸡皮疙瘩了。 等一下…… “季先生,今天你怎么知道我和王晋在民政厅,而且,还是掐着点来的?” 这话题换的有点突然,实在是因为这事太重要了,之前,她被他打出来的牌惊到——一张结婚证的横空出世,让她头绪大乱,早忘了要问这个问题。 “天眼说的。” “……” 啥? 她呆了呆,“你……你和天眼认得?” “认得。” 熟到不能再熟。 米娅一脸受伤,忽想到了天眼拒不肯接单的模样,觉得自己这是赤裸裸被耍了。 “朋友?” “可以算。” 所以,天眼没在天眼系统内存储季北勋的资料? 所以,邓河听到她一再的要求查季北勋,反应那么古怪? 所以,查季北勋的,根本就是很容易的事,是天眼不想查而已? 这让她很郁闷。 “所以呢……你来民政厅,是……” “天眼让我来的。” “……”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看到了你传回的画面了……” “……” “你不是说了吗?帮你解决了这个逼婚问题,你生作天眼的人,死作天眼的鬼。” “……” “可天眼对已婚女人没想法,所以,就把这个机会作了个顺水人情让给了我。他说:如果你想表忠心,可以向我表,如此这个用法会更贴切……” “……” 擦,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有一股子被人一本正经调戏了的味道。 米娅暗暗磨牙发囧,脸上生出薄霞,侧脸打量他,可恨隔着墨镜,看不分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伸手摘了他的墨镜。 “干嘛?” “看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没……”一停,识趣的转开话题:“米娅,之前你是不是委托天眼查我来了?” 剑眉挑,唇角勾,眸露诡光,微侧脸,那份洞烛人心的笃定,令情绪有点懊丧的米娅,心脏奇怪的失了规律——那种迫人的气场,着实少见。 纨绔子弟如何养得出这种敛于内,谈吐时形地外的气质? “天眼说的?” 不,是你说的。 “天眼很有职业操守。” “你猜的?” 他不答,只道:“你想知道我什么?” 米娅转着眼珠子:“如果我问,你会坦诚相告吗?” “那要分情况。” “怎么说?” “你打算以什么立场问我?” 他望着前方。 “什么意思?” “是以季太太的身份来问,还是以不相干的旁人来问?” 季北勋跟着转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前者,我该坦诚;后者,我无义务告知。” 米娅一怔,终因敌不过他那深沉的目光,转开了,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不觉扯唇,而笑,却终没笑。 这话的深意,她嚼出来了。 “你笑什么?” 他有说过让人觉得好笑的话了吗? 想了想,没有。 “季先生,容我问一个问题……” “你问吧……” “初见结婚证,你有什么想法?” “惊讶。” 他以为他活得很明白,结果,却在外面玩了一手烂牌,连自己结过婚都不知道,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第一眼,你会觉得你喜欢照片上的人吗?” 他:“……” “没有,对吧,因为我们之间没感情,所以,季太太这个身份,我怎么担当得了?” 他:“……” 二个人就此不说话,话题似乎进了死胡同,只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回响着,以及北风呼呼作怪着…… 米娅开了音乐,让悠扬的音乐散去他们之间的不自在。 她无心,他无意,他们这段婚姻,显然有点可笑啊…… 与她,现在最困扰她的莫过于那张结婚证。 想当初,她是米家弃女,他是季家贵公子,两个人是怎么认得的,又是怎么彼此喜欢,成了夫妻的? 姥姥啊姥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对我说的呢? * 下午三点,笔记本上的红点静止不动了,这表明,劫匪已经到达目的地,而最后确定地址为:盛市平河新区。 看到这个地点,米娅愣了愣。 “那不是米家别墅吗?” 季北勋瞄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知道那米家的家庭住址。 “嗯。” 米娅轻轻应着 是的,姥姥最终抵达的地方竟是米家。 她神情无比繁复的望着那个红点。 那是米娅从小养大的地方,却不是她小七熟悉的地方。 最叫人困惑的是,为什么姥姥会被带到这里来? 米家在姥姥被劫事件背后,扮演的又是怎样一个角色? 季北勋的手机响起,而此时,车子已经出了高速,他瞟了瞟,是铁镜,将车速缓下后,戴上蓝牙耳机,接通,问:“查到新信息了?说……” 他静静的听着,最后道了一句:“知道了……”遂挂了,转头看身边的女人,“查到劫走姥姥的人是谁了。” “谁?” 米娅侧过脸。 “米老爷子的特助方鹏。” 茫然是她脸上唯一的表情。 “你不认得?” “嗯。”她点头,轻叹:“醒来后,很多事都忘了,记得的事都残缺不全。” 这话可信吗? 季北勋想到了那天在京云大酒店看到的画面,“那你记得什么?明璠和米明珠还记得吗?”感觉她对他们的仇恨依旧很深……否则,那天怎么会闹得那么凶? 米娅的眼神一下变冷,“害死我妈的元凶,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种恨,很深刻。 季北勋想了想,“你就这么肯定你母亲不是自杀?” “肯定不是。”她说得斩钉截铁,“她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米炀生来就病弱,我妈为了米炀治病,心无旁骛,怎么可能会丢下这么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儿子寻死。她从来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这就是你找天眼的原因。” 不,应该是另一个原因,否则,她怎么会在第一次和天眼见面气愤而去后,又设计让天眼找上她。桑梅的案子,她母亲的案子,都有冤屈,她想寻找真相,才耍了那份小心思。。 “不止这个原因……” “不想说说吗?” “不想说。” “理由?” “这是我的私事。” “米娅……” “季先生,你就这么爱挖人隐私吗?” 最后一句,她有点不耐烦了:这人很高冷,不该有这种八卦的心理啊…… 面对这样的置疑,季北勋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了。 是啊,他怎么变得越来越想了解她了呢? 什么都想知道。 这是中邪了吗? 平常时候,都是别人想挖他的隐私,这种打发人的暗嘲,应该出自他的嘴才对,何时他也变得这么的沉不住气了? 他有点想不通,来来回回想了好几种措辞,想为自己扳回颜面,结果,最后吐出口的是这么一句: “不管怎样,你是我法律上的太太。在结婚证没变成离婚证之前。我需要全面了解你,弄明白当初我为什么娶了你……更得弄明白你性格大变的原因……” 嗯,他从来是擅于主导说话权的,最后一句成功的转换了话题。 米娅目光一闪,竟有点心虚:“我本来就这样,怎么就性格大变了?” “有没有大变,你自己清楚。” “哎,你把话题扯远了,说说这方鹏吧,他为什么要劫走姥姥,天眼那边的人查清楚没有?” 她不想和他讨论有关自己变没变样的话题,这太敏感,现在,她只关心姥姥的安危,以及米老爷子的意图。 季北勋知道她在故意转移话题,也不逼,就称她心思,“方鹏这个人有点复杂。” “怎么复杂了?” “他曾是一个职业杀手。” “……” 这个职业,离她的阶级好遥远,完全是一种只有电视剧里才会看到的角色,怎么就出现在了她的四周。 “米家怎么会收留杀手?还有,这种隐秘的事,天眼怎么查得到?” “天眼有个助手名叫邓河,多年前和方鹏交过手。所以知道他隐居在国内,不过这几年一直没罩过面。这是邓河说的。至于米家怎么会和杀手牵扯到了一起,你得去问米老爷子,或是方鹏……” 季北勋将车子绕到了通往平河区的市道,眼睛时不时扫她:离米家越近,她就越心事重重,这是近乡情怯? “准备好回去面对了吗?” 在快抵达别墅区时,他再次打破了这份宁静。 米娅把车窗打开,吹了吹冷风,闭眼道:“季先生,你好似对米家的事很熟悉。” “还行,你不知道米家和季家曾是世交吗?” 米娅微惊,对此,她还真不了解,米娅的记忆太概念化了,并不详尽: “我说过的我失忆了。不记得很正常。” 这个时候,这个理由是最好用的。 “既然是世交,我和你小时候认得吗?” 米娅转头问。 “你忘了,我也不太记事。” “……” 呵呵,这个眼神贼溜贼溜的,真会和她打哈哈。 米娅假笑:“这世上,有比我们更离谱的夫妻吗?对过去的事,全没记忆……” 季北勋:“估计没有。”一顿又道:“快到了,你确定要进去?” “不进去行吗?姥姥就是我的命,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保护好她,哎,你这是打算跟着我一起去吗?” “我倒是挺想跟去的,不过,不是今天。米家和季家曾是世交没错,但是后来两家变成了世仇。这事,你也不记得了吧……” “……” 她是完完全全不知道了。 “什么仇?” “这事,你可以问问米老爷子,又或者,回头你很想知道的话再来问我。到了,直走6号园,外来的车子只能停在这里,不能再往里去了……” 车子停了下来。 盛市有两处高端别墅区,一处平河区的天籁之都,一处是锦园。 前者,米家居住于此;后者,是季家的园林式别墅区,这两个地方,聚集的皆是富贵之人,园区都清幽雅致,唯一的不同是,天籁墅园历史悠久,有一份古韵之美;而锦园依山傍水,更有一种山水灵气。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金色的晚霞将园区照得格外的漂亮。 米娅下了车,看向大门口,看到了四个恣肆霸气的大金字:天籁之都,就嵌在门口最起眼的地方,而大门内,一条古长廊气势辉虹的通向远方,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令园区多了几分江南古典韵味,而一幢幢独体别墅隐则没在绿荫后面,沿途,花色迷人…… 这是有钱人的世界,好到让人没法想象。 米娅望着,目光沉沉,在她的计划中,没这么快回米家,但,人在这世上,有时,人算不如天算,既然回来了,往后头,她就要挺起背板,正面相迎。 季北勋坐在车里望着这个站姿笔直如松的女人,觉得她的回归,会在米家翻起惊天巨浪,而他也会被她卷进去。 直觉在告诉他,她可以面对任何风浪,可他却有点担忧,那个明璠对她别有想法,而这个女人曾迷恋过他,如此重逢,二人之间会不会旧情再生呢? 如此一想,他怔了怔。 季北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难道你真想要她? 手机突然欢快的吟唱起,是邓河的来电: “老大,老太太不在米家别墅,她被送去医院了。” 听罢,季北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米老爷子好像在玩请君入瓮。 111,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天籁之都。 虽然一走六年,但是,门卫没有换人,一看到米娅,就认出来了,很惊讶,还跑出来和她打招呼,喜欢的直搓手心:“米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走了这么年,可真要把两位米先生想死了,这趟回来,他们一定要高兴坏……” 米娅不认得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印象,只微然一笑,随意寒喧了两句,态度不亲不疏,徐步而入。 一切都是陌生的,唯风景绝好,中国风风格,让人领略到了一种悠然南山,又隐遁于繁华的意韵。 六号园,高高的围墙,隔离出了一个独立的世界,一人高的实体墙上是花式围栏,往里望,大气的布局,隐约可见。 曾经的米娅,是这幢别墅里的公主,曾得到了最好的一切,生活将她娇宠,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却在爱上一个男人后,华丽丽被碾了一个粉碎,成为了一个平凡的小人物,而那始作甬者,却在这里享受着她曾经的拥有。 米娅眯了眯眼睛,按了大门上的门铃——门上有密码,但她不记得了。 不一会儿门开,有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跑了出来,兴忡忡就抱住了她,差点把她冲翻,嘴里尽是欢呼声:“娅娅,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这不是做梦吧!” 这是谁? 被抱紧的她努力的想着。 是那个蒋妈吗? “蒋妈,你抱疼我了。” 她身上本来就有伤,如此紧抱,真是要她的小命。 脸,一下就发白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太激动了。” 蒋妈喜极而泣。 米娅微微一笑,往里望去,古雅的长廊尽处,是两幢楼,一幢主楼,一幢副楼,中西合壁的建筑风格,和四周的雅韵融为一体,真是别致啊…… “米娅,真的是你……你还有脸回来?” 噔噔噔,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 是米明珠,娇滴滴的声音里流露着说不出来的恨意。 米娅回眸时,果不其然就对上了一双惊恨的眼睛:在这个园子里,最不欢迎她的,应该就是米明珠了。 又或者,她和她,命中注定就该是死对头,难互融在同一个家里。 其身后不远处,明璠双手插袋,站在台阶上正冲这里张望,淡漠着脸孔,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傲不可亲的气势,那眼神有点奇怪,是在厌恶她的出现吗? 应该是。 因为她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 “明珠小姐,娅娅小姐一没偷,二没抢,三没被逐出家门,请问她怎么就没脸回来了?” 在米家已经干了三十年的蒋妈,在米娅还没出生时就在这里了,从小就喜欢米娅,六年前米娅失踪,她可难受了好一阵子,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哪能让娅娅受了欺负,想都没想就顶了过去,帮起了腔来。 她呀,一直就不怎么瞧得上这米明珠,小心思太多,野心又大,能力却没多少,却常常目空一切,那德性,真是讨人厌。 “蒋妈,你这是帮着一个不要脸的外头人欺负我是不是?” 平常时候可以装装淑女的米明珠,一见到米娅就有说不出来的不痛快,话不自觉就尖酸了起来。 “明珠小姐,老爷子之前说过的,娅娅这辈子都是米家的子孙,现在怎么就成外头人了?娅娅,走,我们进去,马上去见老爷子……” 蒋妈挽着米娅往里进,那追捧的模样,看得米明珠忍无可忍,手一痒,没管住,一个耳光就掴了过去,掴的是蒋妈,一个在家帮衬的阿姨而已,凭什么在这里倚老卖老,简直欺人太甚。 谁料竟没掴到,生生被米娅给扣住了,冷声一叱:“米明珠,动不动就打人,你的教养呢?” 米明珠顿时一愣,随即恼羞的抽回手,抚着被捏疼的手腕,看到蒋妈对她板起了脸,这老女人还落下一句话:“她的教养全是装出来的。老爷子不在,她就是这么不伦不类……” “你……” 见自己被说成这样,米明珠一下就气白了脸。 “哦,是吗?还好,我不在,要是像蒋妈一样天天在家看她作戏,那真是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米娅轻笑,配和着蒋妈一唱一和,眸底露着讥嘲。 “你……” 米明珠的手又扬了起来,结果,再度被米娅扣住。 这一次,她下手可重了,狠狠一推,就将穿着高跟鞋的米明珠给推倒在了地上。 自是故意的。 米娅在挑衅站在不远处观战的明璠:米明珠是他想要保护的人,那么,从今以后,她,米娅的存在,就是要把米明珠踩在脚下,如果敢来招惹,她绝不客气。 地上,娇滴滴的米明珠蹭破了皮,顿时惊天动地的尖叫起来:“米娅,你竟敢推我,你竟敢推我……” “这是正当防卫。米明珠,麻烦没事别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可任由你捏扁拼圆的米娅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以后,你敢欺我,我必双倍奉还……” 她斜眼,冷笑,眸露寒光,见她手上出血,心下莫名就是痛快。 蒋妈呆呆的看着:曾经温婉的娅娅,似乎变了,但这样也挺好,女孩子太娇贵太温驯,受了气只会委屈自己,如此懂得保护自己,才能生活的更好…… “啊……” 米明珠失控了,怒叫,脱下高跟鞋扔过去。 好像后脑长了眼睛一样的,米娅随手一拦,弹回了去,砸到了她鼻子上,一声惨叫再次响起。 “活该。” 蒋妈低低的兴灾乐祸。 十米开外的明璠看得清楚,眼神越来越深,在米娅要越过他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定定道:“你这是回来报复的?” 米娅蔑笑,挑起下巴对峙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明璠,我母亲的亡灵在哭诉,那些害她死了都背负污名的人,一定也会不得好死。” 明璠的喉节剧烈的滚动着,好一会儿后薄唇一抿,迸出一句:“当年你妈害死我姐这是事实,六年前那全是她咎由自取,自己做了亏心事,受不了良心上的遣责,自杀了,那是她在赎罪……怨得了谁?” “好一句自杀,好一句怨得了谁?”米娅那双冰魄似的眸子杀出一阵寒气,嗓音跟着提高:“你以为胡乱捏一个死因,就能抹去你们的恶行了吗?我告诉你,我会把你们全送进牢里的。你等着……滚开……” 奔雷似的喝叱,让明璠的心一颤,却没有收回手。 米娅见状,奋力一撂,将他撂到了边上,力量之大,逼得他倒退了两步。 这份力量,惊到了他。 她变得太不一样了。 再无娇软,再无温柔,寒眸所到,冰霜一片。 莫名的,他心痛如割,曾经有点不耐烦她的黏人娇憨,却又无端迷恋她的纯真甜美,待到失去之后,他空了心,没了情,忘了时光,只知道疯狂的工作,想要淡忘。 可忘不了。 当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睛亮了,他的心解冻了,他的情思又起了,可她却变了,变得更耀眼,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满身冰冷的尖利,能轻易把人扎伤,而那份冷,更让他心痛彷徨。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自欺欺人。 原来他是喜欢她的。 原来他死了六年,是因为在他用了最残忍的方法伤了她的心之后,也将自己伤了一个面目全非,然后,他只能蜷缩起来暗自舔伤,不敢再正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对的,他的渴望,一直是她。 怎么办? 这一切,还可以挽回吗? 明璠转头睇着。 她回来了,可他还有机会吗? “舅舅,听到没有,她回来就是想报复我们的。” 耳边响起一声恨叫。 他回头看,明珠赤着脚站在面前,手上全是血,整个人狼狈极了,可他却没有半点要去安慰她的想法,这一切全是她自找的。 “明珠,以后别再和她针锋相对。” “什么?” 米明珠以为听错。 “以后好好相处。” 他叮咛。 “好好相处?舅舅,你没看到吗?现在是她在找我麻烦,受伤的可是我……” 米明珠大叫,抓住他的手,脸上全是委屈和愤怒。 “过程我都看到了,明珠,以后,我不会偏帮,你好自为之。” 剥掉她的手,他转身离去。 如此态度意味着什么,米明珠哪能不懂。 冷风中,她的心在发抖…… “舅舅,你不可以喜欢她,你答应过的……” 长廊上,响起了她绝望的长叫。 他没有反应。 是,他答应过不喜欢,可是他管不住他的心…… * 一进主楼大门,米娅就看到了那个穿黑茄克的中年男子,圆脸,满脸落腮胡,平顶头,目光如炬,身姿笔直如青松的站在门口,这人是…… “老方,老爷子在干吗?你看,你快看,老爷子心心念念的娅娅回来了。” 原来,这人就是被季北勋称之为专业杀手的方鹏。 她完全没有印象。 方鹏面无表情,描了一眼米娅,点了一下头:“小姐好,老爷子在书房,小姐可以直接去书房找……” 这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米家,难道一早知道他被追踪了? 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有点可怕? 方鹏将米娅领到了书房门口。 “为什么?” 她没进去,而是转头看着,咬出三个字。 方鹏目光一动,果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老爷子会给小姐一个解释的。” 他替她把门开了,恭请她入内。 没有再多问,米娅徐步走进书房,身后的门轻轻合上。 书桌后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闭目养神,听得声响,睁了眼…… 老人精神矍铄,神彩熠熠,看到她眯眯直笑,眼睛里似流露出了几丝奇怪的追忆,慢慢地,慢慢地竟聚集了泪光。 这是米老爷子,全名米宗任,米家这份家业的中兴功臣,打小最疼爱米娅的爷爷。 在米娅的记忆当中,老爷子比父亲还要爱惜她,儿子和儿媳,老爷子更爱护儿媳,虽然这个儿媳出身平民,但是能力非凡,比父亲米佑霆更合适当米家的继承人。所以,母亲没有出事前,她在集团内部的地位,要远远高于父亲。 “娅娅回来了呀,来来来,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老爷子戴上了眼镜,冲她直招手。 米娅走了过去,却没有那种回到家的归宿感。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个所谓的爷爷也是陌生的。 与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找到姥姥。 “姥姥呢,爷爷,您把姥姥带来了是不是?” 没有激动的抱头痛哭,老爷子感受到的是一种冷淡,他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点头:“嗯,带来了。” 听到这句话,米娅终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多了一些温和:“在哪?” “娅娅,这么久不见爷爷,你就没别的话要和爷爷说的话?” 米老爷子有点不高兴。 如果说实话:肯定没有。 可是直接这么说,太伤人。 语言这种东西,伤起心来,比用刀子直接刺,还要让人疼。 不管怎样,这是米娅的爷爷,她该表示一下尊重的。 那说点啥来调和一下这干巴巴的气氛呢? 米娅想了想:“爷爷,六年前我出了事故,很多事都记不得了。唯一记得清楚的是,我不是米家亲生的。在此,我很想问一下:您真一点也不介意吗?” 米家是本地名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丑闻,身为米家的大家长,难道真的能心无芥蒂的视她为亲孙女? 说真的,她挺怀疑。 “娅娅,你给爷爷记住了,不管你是不是亲生的,都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所以以后,不许再这么和爷爷见外,这会伤透爷爷的心。 “回头你可以去问蒋妈,你离开的这些年,爷爷是不是一直在找你? “只是你行踪成迷,爷爷始终没把你找到。 “这一次,若不是你突然出现在盛市,和明珠置气,闹到了公安局,我还不和道你回来了。 “娅娅,听好了,既然回来了,以后就不准再走了知道吗?” 话语是无比诚恳的,看来米老爷子真的很在乎她。 米娅定定看着,不知不觉点了点头:“好……” “来,让爷爷抱抱……” 米老爷子绕到她面前,冲她张开了双臂。 可米娅的眼神依旧是满怀戒备的:“爷爷,先不忙叙旧,现在,麻烦您告诉我姥姥在哪?还有,您和王晋是什么关系?” 这么一质问,让老爷子很是无奈的收起了手臂:“怎么,难道你觉得爷爷和那姓王的是一个鼻孔出气?当然不是。” “如果不是,还请爷爷解释一下,为什么姥姥最后转辗到了您手上?” 米老爷子苦笑,这孩子这是把他当恶人? “行行行,我说。 “那天,你不是和明珠闹了一出吗?之后我就知开始留心你的去向,才知道你在嘉宁县一个小小的律所屈就。 “因为一个离婚案,一个叫许大钟的人和你扛上了,几次找你麻烦。之后也不知怎么的,连吕立强也开始找你麻烦。 “你姥姥第一次被吕立强的人带走时,我的人迟了一步,后来就失去了你的行踪。我就叫人守在薛村附近。 “那天你姥姥在薛村被带走时,方鹏带人就在附近守着,第一时间追了去,可惜被他们甩掉了。 “就在方鹏守在薛村守株待免的那几天里,他发现村子里出没了至少四路来利不明的人马,一个个都在那边溜达。方鹏不确定这些是什么人,就找人暗中跟着他们,想查个究竟。 “今天下午,果然看到你姥姥被其中一拨人从某废旧仓库带了出来。 “因为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方鹏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强行将人带了回来。 “娅娅,你放心,现在你安全了。你姥姥也安全了……因为她一直睡着,也不知道被注射了什么,我已经让人送她去医院作全面检查,等一下清醒了,你就可以去见她了。” 如此一说,前因后果都明了了。 原来是一场误会。 “爷爷,你说,我家老楼附近,有四路人马在盯梢?” 这话让她纳闷极了。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会引来这么多人关注,这太奇怪了。 “嗯,我正想问你呢,那个王晋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去保你?还有,你真杀人了?这里头肯定有误会吧……是不是被人威胁了,因为姥姥在他们手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猜就中。 “爷爷相信我没杀人?” “当然,娅娅可是个踩死只蚂蚁都不忍心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 这种被信任的滋味,真是好。 她不觉微一笑:“嗯,我没杀人。真凶很快会落网的。您放心吧……” 老爷子听着顿时笑开了颜,一个劲儿的直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祖孙俩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书房门却在这个时候砰的被撞开。 米娅扭头看,只见一脸寒霜的奶奶坐在轮椅里由保姆推着走了进来,看到她时就厉叫了一声:“谁放这孽种进来的,方鹏,把她给我撵出去……” 112,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在米娅概念性记忆当中,爷爷很疼她,从小爱带着她;奶奶不喜欢她,很少亲近她。现在呢,爷爷很想将她接回家,但奶奶呢,似乎恨不得和她划清界线,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这对老夫妻对她的态度差别会这么的大? “思鸢,你这是什么话?不管这娅娅是谁的孩子,她总归是在我们米家养大的,那就是我们米家的孩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谁敢将她赶出去?” 老爷子立马沉下了脸。 老太太冷一笑,完全没给老爷子好脸色看: “别把话说得那么动听,你把她找来,无非就是为了联姻,想让她帮衬着替米炀把米家给守住了。可是,你别忘了,米炀身子体弱多病,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能力扛下这个重担。 “我就不明白了,明珠到底哪里让你看不顺眼了,你非得一门心思想找个人来压制她? “就算她不能干,还有明璠呢,他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有明璠帮着明珠,你到底有什么不放心? “明珠才是你的亲孙女,你能不能别那么重男轻女,一心想着要把家业传给那病秧子…… “再说了,米娅现在是个杀人犯,你觉得谁会愿意娶一个杀人犯为妻?清醒一下行不行? “这种扫把星,有什么资格再姓米,又有什么资格再入主米氏的董事局?” 老太太名叫李思鸢,曾经是个女强人,后来出了车祸,只能坐轮椅,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时不时会出面干涉公司的决策问题。 在米氏,老太太的股份仅次于老爷子,几十年前,是她和老爷子一起保下了米氏。 米娅听着一愣一愣的,本以为老爷子是真心疼她,结果,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联姻,压制明璠,用软言温语哄她回来维护家族的利益?她只能呵呵了,心一下就冰冷了…… “你给我闭嘴。”米老爷子要气死了,转头看米娅:“娅娅,你别听你奶奶胡说,她老糊涂了……” “我老糊涂了,还是你老糊涂了?”老太太寒着脸直叫:“就因为她是你老情人的孙女儿,你就这么护着?米宗仁,我看,你与其想借米娅和米炀的姐弟关系,来拉着米娅联姻巩固家业,倒不如想想怎么收住明璠的心。明璠和明珠没半点血缘关系,能把他们凑成一对,对稳定米家的家业更有帮助……” “汪思鸢,你闹够了没有?” 老爷子巨一吼,面色铁青,吓得老太太一愣,却还是不服气的尖声对叫了起来:“难道我说错了?要不是因为她是你老情人的孙女儿,当年你会逼着你儿子另娶,却娶来了一个敢在婚内出轨的臭不要脸……枉妄你这么看重她,现在,你脸上风光了吧……” 米娅不记以前的事,但依约还是听明白了一些,原来这里面有这样一个缘故。 她挺难过,真的,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除了姥姥,真的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亲人了。米家,不再是,她和米家的关系,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像以前那样了。 既然这样,再留下来叙旧情,那就太没意思了。 “我先走了,去见姥姥,你们慢慢吵……” 收起对米老爷子那点依恋,她将自己的心全副武装,不顾身后的叫唤,夺门而出,却在门口,被人一把牢牢拽了去,是明璠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外带了去。 “放手。” “不放,我送你去医院。” 他的车,就在门外。 “不需要,我坐公交。” 可他还是将她推进了他的车。 “我有话和你说,别跟我犟。” 说这话时,他面色铁硬,一副不容违逆的决然。 米娅皱眉,寒目相对,不退不让:“我和你没话说。” “我有。我们必须谈谈……” 他表现出了一种无宇伦比的强势。 这时,米娅看到走廊上,米明珠气白脸的站在那里,正冲她咬牙切齿,忽然就缓了态度,不再作任何拒绝。 嗯,最好可以气死她。 想六年前,她曾那么风光得意,现在再让她尝尝挖心的痛也好。 老太太不是说吗,明璠不是亲舅舅,实在不行,就让明璠娶米明珠,那就皆大欢喜了…… 原来,当年米明珠一再的作绊是因为她变态的喜欢上了她的舅舅,现在,还有了想嫁她舅舅的心思,呵呵…… 明璠见她平静了,这才坐到了驾驶座上。 车子一发动,原本站在走廊上的米明珠忽又冲了过来,撑开双臂拦住了前方,一脸殷殷的望着明璠,不说话,死死的盯着。 明璠面无表情,一个急刹车,绕开她,从另一个方向,扬声而去。 米娅看到,后视镜内,米明珠在痛哭,哭得可难看了…… 她不觉勾了勾唇角:米明珠,六年了,你在没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依旧没能把他的心攻陷,足见这个男人心里根本没把你当作女人看,如此苦苦单恋,还真是让人看着好生痛快…… 车子很快驶出了园子。 一路之上,她把头对着窗外,而明璠一直沉默,把车速开到最高。 十五分钟后,车子驶入了盛市第一大,那是明璠曾经执教的地方,也曾是米娅读书的地方,更是他们开始恋爱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 傍晚时分,夕阳娇美,路上来来往往都是学子,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孔,笑语融融的,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奋发向上的朝气感。 河堤边,有学生在写生。 明璠下车,过去开车,而后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那九曲长廊而去。 “放手。”米娅叫,一边警告,一边挣扎着:“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明璠突然松手,转头,无比严肃的请求了一句:“娅娅,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啊? 什么? 呵呵,这个该死的男人,在害死了她母亲之后,现在居然有脸对她说:重新开始? “你怎么就有脸提这样的要求?” 米娅不觉发出一记冷笑,将笑容扯得格外的闪亮。 “米娅……我不想我们都后悔……人生太匆忙,为了那点恩怨而将自己终日埋在追悔的情绪里太不值得……我们都放下吧,好不好?” 他这是想当她的人生导师吗? 只记好,不记坏,想让她当圣人? “呵,好啊,如果你有本事,让时间流转,让妈妈重新活过来,或者,我可以放下你对我做过的这些伤害,再和你风花雪月,你侬我侬,否则,你觉得,我怎么可能再和你相亲相爱……” 这几句话咬得格外的铿锵有力,且,字字诛心。 明璠的面色在失去血色。 而她冷笑着绝然而去。 这一刻,他看到的米娅,绝对是完全陌生的,她张着满身的尖刺,想将亲近她的人,刺一个血肉模糊,而六年前,她的一切,他都唾手可得。 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得不回来了吗? 他是这么的不甘心。 望着那不带半分留恋的背影,明璠猛拍栏杆,想跑上去拦住她,想对她说:“娅娅,不要回来当老爷子的联姻工具,如果真要联,和我联。这辈子,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还肯给我这个机会……” 他身体里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咆哮,想要重新得回她,想她重新对他笑。 可是男人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低三下四的去搏她的反心转意。 这几年,他纵横商海,将米氏上下的股东治得服服贴贴,将米氏的业绩往上一拉再拉,他的能力就摆在那里。 这六年期间,但凡他看中的项目,都会收入囊中,而这一次,他看中的是个女人,曾经她还迷恋过他,他们之间是有感情基础的,所以,只要他制定好作战计划,只要他想,将她重新征服,不会是难事。 如此这么思量,他忍下了跑过去将她拦下的冲动,看着她慢慢的在视线中消失,而后,点了一根烟,闭眼靠在栏杆上,在冷风中,感受曾经被她黏着的慢时光,唇角不自觉就泛出了一抹淡淡的笑,以及散不去的忧伤。 六年前,那个分水龄,她离开了,他改变了,爱情不在了,心也跟着冷了。 六年后,她变得更优秀了,而他那颗死去的心,又因为她再次跳动了。 曾经只是喜欢,现在呢,这种喜欢好似变得更热烈了…… “米娅,我要你。” 对着校河,他大声喊出了心头的欲望,迷茫的感情世界,一下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认认真真再去追求她。 如果非要不择手段才能得到,或者他会尝试那种小人的方法。 * 季北勋到了第一医院,邓河已在楼下等候。 “老太太在12楼VIP病区,之前被打晕了,现在已经清醒。不过,门口有人看着。” “找人引开。” “是。” 傍晚时分医院,比较冷清,电梯内没什么人,很快就直达12楼。 邓河找他的直隶手下将对方的人调虎离山,而后,季北勋徐步进入,邓河没进去,守在门口,帮着把门关上。 病床上,姥姥正在喝水,看到季北勋进来,怔了怔,双手抱着茶杯,神情说不出有多古怪。 “终于找到您了。” 站在病床前,季北勋灼灼的盯着这个握着他和米娅人生秘密的老太太,不觉暗暗嘘了一口气。 老太太将茶杯搁到了床头柜上,她刚刚醒来,是的,前晚上她被人绑了,还被断了一根手指,这手指让她失血很多,以致于人变得很晕,后来,有人来救她,在对抗过程中,她被打昏了,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中间发生过什么,她不太清楚。直到这一刻,才算彻底清醒。送她来医院的人说她被绑架了,是米老爷子派人将她救了回来。 可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却是季北勋。 “季先生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过程有点复杂。重要的是您没事。” 米娅很在乎她,如果她出事,她不知要自责成什么样。 “我到是没事,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绑架我,到底要求娅娅做了什么?还有,淘气那孩子没事吧……” 姥姥忽挂心起那个孩子。 “淘气现在有人帮忙看着。不过,带她来找您的那个女孩被谋杀了。” “谋杀了?”姥姥老脸上满是惊骇,“谁干的呀?为什么要谋杀?” “这正是警方在调查的事,姥姥,你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吗?” 至始至终,他在观察老太太的反应,很震惊,似乎很惊怪会发生这种怪事,看样子,她对此也颇不能理解。 “我……我不知发生什么了,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 姥姥叫嚷着。 “那些人本想抢走淘气的,不过被我的人给拦了下来。姥姥,或者,你回忆一下,这个叫淘气的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季北勋盯视着,看到姥姥的神情露出了一些不安。 “你……见过淘气了?”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 可为什么呢? 季北勋凝神想了想:“嗯,见过了,她说她是来找爸爸妈妈的,而您曾经经手了她的认养手续。不过,我们翻看了您所在福利院办过的各种符合这个孩子条件的领养个案,她均不在其中。姥姥,能解释一下吗?这个孩子是怎么经您之手被人认养的?” “啊,这个呀……” 姥姥低下了头,双手不断的拨着指甲,沉默好半天才又道: “你来找我,就因为淘气的事?” “不,这只是其中之一。”他拖了一把椅子过来,一副想长谈的架势:“我来是想了解一件事的……” “什么事?” “您是不是瞒了一件事关于我和米娅的事情。” “……” “姥姥,六年前我们应该早就见过面了对吧……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和米娅都不再记得对方。” “……” “您看,我这边有一证件,您可能不陌生……” 说话间,他倾过了身子,从外套口袋掏出结婚证,翻到贴着照片的那一面,铺在被子上。 不出他所料,姥姥的面色赫然大变,失声就叫了起来:“结婚证怎么到你手上去了?” 一句话足以证明她曾是他和米娅的婚姻见证人。 “姥姥,您现在不该问我结婚证是怎么来的,而是该向我解释,为什么您明知我和米娅是夫妻,却还在那里装聋作哑?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是我和米娅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113,惊变,暗杀?误杀? 姥姥不说话,粗指轻轻抚着那张合照,神思一下变得迷离。 季北勋也不催,就这样靠坐着,等她平复情绪,开口将个中的缘故道出,解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盘绕在心头的疑惑。 “娅娅见过这张结婚证了?” 老半天,姥姥才低低的问出一句。 “嗯。” 季北勋点头。 姥姥却是捏了捏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而后再问:“那她说什么了?” “她会来向您求证。现在正在米家,也许过会儿她就会过来。” “唉,她已经不记得你了。” 她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嗯。” “你也不记得她了,对吧?” 这是她疑惑的。 “嗯。” “如果没有这结婚证,你会来找她吗?” “不会。” 因为不记得,因为没方向,怎么可能找来? 除非有一天,他的记忆里出现了她,也许,他会努力将这团迷雾拨开,将真相从地底下挖出来,否则,肯定就这样错过了…… “你会因为这张结婚证重新和她在一起吗?” 说这话时,姥姥那双老眼带着咄咄的逼视。 季北勋没有马上回答,只满怀困惑的反问:“曾经的我,爱不爱她?” 说真的,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无法认全自己的人生,一切失了自己的掌握,连这种事都要通过别人的嘴来确认,太不是滋味了。 “爱,很爱。” 轻轻的三个字,沉沉的砸在他心上。 一时之间,他无语,大约是他没法想象很爱是怎样一个概念,也没法想象,他会很爱一个女人时,会作出一些怎样的行为来?因为,爱这个词,与他来说,太陌生了。 “我会找回失去的记忆的。” 不知不觉,他自嘴里吐出这么一句,才意识到他想找回的好像不仅仅是记忆,应该还有那段感情。 姥姥靠在那里打量着,当即就提出了一个很现实性的问题:“米家和季家解不开的仇,你觉得季家能接受米家的孩子作媳妇,米家能接受你成为女婿吗?” “米娅并不是米家的亲生,不是吗?”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如果我说,米娅就是米家亲生的血脉呢,米老爷子肯定不会接受你,你还会要这一桩已经没了感情的婚姻吗?” 话说得那么肯定,不禁令季北勋眯了眯眼睛,心下生出了怀疑,“您的意思是说,六年前爆出的私生女丑闻,是人为编造的。” “不能说编造,但……”姥姥吐出一口气,却很突然的把后面的话给咽下了:“这个问题暂时不说,我就想问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一心一意待娅娅,会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吗?” 季北勋扯了扯唇角:“姥姥,您这话是不是自相矛盾?之前一句说我很爱米娅,后一句听上去,怎么让我觉得我曾当过负心汉呢……难道,真当过?” 是姥姥的眼神令他有了这样一种反问。 “你是很爱娅娅,但是五年前,你抛下娅娅,和杨家三小姐订下了一门婚事,这也是事实,季先生,这算不算负心?” 提到这事,老太太的眼神里迸射出了恼怒。 好吧,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是…… 他挑眉否认了,“如果我说不算呢?” “怎么就能说不算?” “那门婚事,没经过我同意。是家长安排的。订婚当日,我不在现场……婚事的公布,我全程没有参予……在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桩婚事。姥姥,如果我订婚了,你说,我有可能一连五年都不见未婚妻的吗?” 这个解释很诚恳。 可姥姥还是一脸的半信半疑,毕竟这只是片面之辞。 “是吗?” “我有必要编故事来骗您吗?跟您说句交底的话,我已经连着五年没和季家人有任何联系。我的生活,和季家没任何联系。所以,完全不存在姥姥所说的,家门不认可这么一说。一直以来,我就自立门户于季家之外。” 这番话的真实性与否,还是有待核实的,不管怎样,他总归姓季,不管怎样,娅娅也是因为他的一去不回而…… 唉…… “五年前,因为你订婚这件事,精神状况本来就有点问题的娅娅,受了刺激,变得极不正常……她受了很多苦……那全是你给的……所以后来,她把你忘了……想来,那些记忆太痛苦了……” 季北勋静静的听着,不知为何,心头竟隐隐的疼了起来,但为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给她造成过抹不去的伤痛而自责…… “姥姥,您能和我细细的谈谈吗?我想知道全部。” 关于这段缺失的记忆,他一定一定要找回来。 “唉,这样,你先扶我出去走走……等娅娅来了,我再细细的和你们说……省得我说两遍……到时,你们俩可以一起好好回忆回忆……” “这样也好。” “其实,我介入的比较晚,那时,你们已经领证,且住在了一起……” 姥姥将结婚证还给他,扶被起来。 季北勋收好证件,去搀,回头将外套给她披上,脑子里想着那句:“且住在了一起”,也就是说,曾经,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适时,门口一阵骚乱,似起争执了。 季北勋让姥姥坐在床沿上:“您先坐一坐,我去看看。” “嗯。” 姥姥坐着。 季北勋往外去,开门,但见邓河和米家的保镖起了摩擦,正要问怎么一回事,灵敏的听觉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异响:扑哧,噗通,有重物掉地。 经验告诉他,出事了。 一个急转身,他掉头奔入,只看到原本坐在床上的老太太倒在了地上,身下有血水在蔓延开…… “姥姥……” 他目光凛冽的冲外头张望了一下,并速迅扑到老太太身边,将她抱到怀里,可抱到的是满手热乎乎的鲜血——一颗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血水正滋滋滋的往外冒。 见状,季北勋的太阳穴,噌噌噌烫起来。 这是致命的一枪,是会要命的。 “医生,医生……有人中弹了……医生……” 一声大叫破喉而出,有多响就有多响。 守在门外的邓河狂奔而入,冲向只多了一个弹孔而本身完好无损的窗玻璃细查——这是远程狙击。 谁呀? 谁想搞暗杀? 是想暗杀老太太,还是他们老大? 他心惊极了,回头时正好看到米娅从门外扑了进来,见此情景,脸色赫然大变,惊叫穿耳:“姥姥……” 是的,米娅来了,可是,她看到的却是在邓河身上预见的那一幕:姥姥倒在血泊里,嘴里有血水在溢出来,而季北勋正抱着她,邓河就站在不远处,一脸惊色的望着。 米娅看到了姥姥身上的枪伤,对,她一眼就判断出来了,是子弹造成的,鲜血的流失,正在带走姥姥的生命,她惶恐极了,一把将她抱住,嘴里不断对着门外狂叫着: “医生,救命,救命……” 不一会儿,护士和医生闻讯,涌了进来,手忙脚乱把人抬上病床,送去急救室。 米娅顾不得去洗掉手上的血水,紧跟过去,守在急诊室门外,一脸焦急的等着,心早就乱成了一团。 在回头看到季北勋时,她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不假思索就厉叫了一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子弹打在我姥姥身上?是不是你在外头惹了什么大麻烦,那些人想找你寻仇,却误伤了姥姥……是不是这样的?” 这个判断带着强烈的主观性。 米娅情绪很激动,面色煞白,眼睛赤红,翻腾着怒火,对他有着说不出来的责怪,只因为他的出现,她的世界变得兵荒马乱了——她讨厌这种乱,太讨厌太讨厌了…… 虽然,她很高兴她得回了小七的记忆,这些记忆或者可以改变她未来,但是,如果前提是姥姥会受到伤害,那她宁愿一辈子平庸无为。至于前曾往事,既然姥姥说,那是不堪回首的,不记起也罢了,她只愿余生,可以和姥姥安稳度日,而不是整日担惊受怕。 邓河就守在附近,看到米娅突然之间发难,愣了愣:小米怎么能把责任全归到老大头上,这也太蛮不讲理了。这些年办案子,老大从没像今天这样尽心尽力过好不好…… 他想上前劝,却接到老大示意的目光,让他别管。 好吧,那就不管。 季北勋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被一个女人揪着衣服怒叱,若是换作他人,他早就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地上——他,最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接触他的身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喜欢。 但她不一样,她是老婆,是姥姥嘴里他曾辜负过的女人,她的生活会变成这样,与他肯定有莫大的关系。 所以,这种控诉,他无言以对。 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也没有头绪就这件事发表自己的判断,但是若追根究根,或者他的确是罪魁祸首。 他一声不吭,看到她隐忍着痛苦,手臂不受控制的一张,就将她拢进了怀抱住了,心的地方,竟莫名生疼。 这样一个拥抱,让人措不及防,浓浓的男性气息,令米娅头晕目眩。 “放开我。” 她挣扎,怒发冲冠。 “能冷静一下吗?”他抱得更紧了,低低的嗓音带着安抚,“愤怒只会让你失去理智。米娅,今天的事,绝不简单。” “对,因为你,我的生活一团乱。” 她寒目森森的对视着,拼尽全力的将他推开。 不管曾经他们是什么关系,如今,这个人是毁掉她生活的元凶。 这个想法没毛病。 对,一点毛病都没有。 “请你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两步之距,他目光深深,而她满身冰冷,转身靠墙坐了下来,对着满手的血水,故作镇定,可是发颤的手指在说明,她是害怕的。害怕失去。 大约是因为老太太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最后一点温暖,她害怕成为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每个人都需要家人,有家,有家人支持,生活才会有色彩,而姥姥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如果没了姥姥,那她往后还能到哪里去撒娇,去享受天伦之乐。 季北勋只能默默望着,这个女人将满身的刺张开,将心门紧闭,对他人没半点信任,而将自己牢牢关在里面,哪怕他是她丈夫。 哦,不对,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嫌疑犯,她只想和他划清界限,却没想过要来了解他,拯救他们曾经的婚姻。 为此,他有点说不出来的闷郁和烦躁。 手机响起,季北勋从口袋掏手机看了一眼,是曲锋打来的。 “什么事?” “你在哪?米娅被你带走了是不是?” 季北勋往外去,示意邓河看着,到外头寻了一处无人的安静角落才继续说道:“我这边有新发现,回头让邓河和你细说。” “咦,你语气不对,这是出什么事了?” 曲锋颇了解他,一听就觉得和平常一样——声音有点压抑,忙关切的问。 “老太太被远程狙击,正在抢救。” “什么?”曲锋大惊:“谁干的?” “还没有头绪,等看到子弹头再进行判断。” 对于各种枪支弹药,他是行家里手,一看弹头,他就会知道是从哪款狙击枪上射出来的。 “这事太奇怪了,谁会买凶对一个老太太痛下杀手?哎,该不会是你在外头惹了江湖恩怨,殃及了他们?” 难怪米娅会迁怒与他,瞧,连曲锋都有了这样一种联想,由此可见,真不能怪她生他气…… 他不觉一叹。 “这几年,我接的案子并不复杂。” “那以前的呢?” “知道我是天眼的人并不多……我觉得对方是冲老太太去的,刚刚我和老太太在一起,如果对方针对我,现在在急救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老太太。” 那边沉默了一下,咂巴一下嘴:“嗯,也对。” “这事我会好好查的,要没事我挂了。” “等一下,还有事。” “什么事?说。” “小淘气的事。呃,是这样的,她昨儿个被她养父母领走了。” 季北勋一怔,立马火大的叫起来,“不是说让你把那对夫妻扣下告他们虐待儿童吗?怎么就让人给带走了?哎,你这是怎么办事的?要不是我手上没有女的,也不至于把孩子拜托给你……” 他是真生气了,语气非常恶劣。 一向只会数落别人的曲锋,此刻只得干干的直摸后脑,吱唔了半天才道:“我不是不在嘛,就让一个女警员看着,丫的,那就一菜鸟,疏忽了,等我知道时,孩子已经被带走。” “带哪去了?都死了人,他们应该还在陵市等待处理结果……赶紧去把孩子给我带回来。回头我自己带……” 这两天顾着这案子,淘气那边,他分身乏术,就通过两通电话,那孩子很想他,可他现在没法顾着她,现在她又被她养父母带走,心里一定很受害,会不会在背后哭,以为他不要她了? 只要这样想想,他就莫名很难受。 “呃,他们貌似不在陵市。” 这话,语气不对。 季北勋眯眼问:“什么叫貌似不在?平白死了一个人,他们都没闹吗?” 但凡是正常家庭,亲人死在外头,总会上门要一个说法,想尽办法想要补偿的。 “这事很奇怪,他们只顾着接淘气,根本没管那受害者。” 季北勋一怔,“谁来接的淘气?” “一对年轻夫妻。” “淘气的奶奶没来?” “没,这是我另外想和你说的事,前天傍晚,罗根到他们当地派出所报案,说他母亲不见了,昨天,罗根夫妻把淘气带走之后,这对夫妻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不回家去,就这样平空失联了。我让人查了查,他们去了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后却没有乘坐,就那样在车站附近不见了。” 季北勋的眼皮狠狠的跳了好几下,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想法:这起失踪案和这边的枪击案是有关联的。 可是能有什么关联呢? 因为淘气? 这个联想,是不是太牵强了? 那么一个孩子,怎么就能成为诱因? 没道理。 可直觉在告诉他,这是有联系的,就是现下线索太少,他没办法将这两个案子整合到一处,想查一时无从下手。 “这样,你让人把车站附近的所有监控影像都查看一遍,如果是他们自己走掉的,根本不可能从那么多外探头里走丢,如果所有探头都没有捕捉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行踪,这说明是职业惯犯在作案,回头我们碰个头再细谈……”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通完电话,季北勋靠在墙头上,望着外头已然漆黑一片的夜空,脑海浮现了淘气甜美的小脸蛋,那软软的叫他“爸爸”的嗓音恍若就在耳边,现在,却失踪了——不会出事了吧…… 他隐隐生出了不安,心头着实很后悔,应该把那娃娃带在身边,虽然有点不方便,但是,总比这样莫名失踪来得强。 咕咕咕,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他才记起,晚饭还没吃,米娅这么匆忙的赶来这边,想来也没吃。 唉,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就一直惦着她? 那小女人,根本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何必非要想着她? 他季北勋,什么时候看人脸色过,今天居然要受她气? 想想真是有点郁闷。 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居然狠不下心放任她不管,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出了住院部,到医院附近买了几份外卖,折回,给邓河他们这组分发了一下。 看向米娅时,这个女人一径保持着刚刚他离开时那个坐姿,双手抱臂,坐得笔直,面色平静而惨白——这个坐姿,从心理学角度来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体现。 遇上事后,她不哭不闹,表现的异样冷静,这只能说明:一,她抗压能力比较强;二,她不允许自己软弱,因为,她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依靠。 都说一个女子,未嫁靠父母,可她没有这样的依靠,只能靠自己——长年累月,养成这样一个习惯之后,她就会把自己打造的无比坚强。 现在的她,就是这样一种姿态。 她是她姥姥的后盾,她不能哭,也不能慌,她得挑大梁。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 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伤。 唉…… 他的情绪被她干扰了。 “谁是家属?” 有个护士过来叫。 米娅马上跳起来,迎了上去,“我。” “去交钱。先交两万。” 护士递了一份资料过来。 米娅接过,咬唇,眼神复杂。 “什么时候交?” “现在,赶紧的。” “哦。” 她答应着,心下却郁卒:银行卡上貌似就只有这个月的工资,五千不到,姥姥有些存款,可在嘉宁县,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去交。” 手上的交款单被抽了去。 米娅愣了一愣,想去抢,季北勋却将单子藏到了身后,而将另一只手上拎着的盒饭塞到她手上,重复强调了一句,“我去交。你去洗一下手,准备吃饭。” “……” 她皱眉,不想领情,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没钱。 这是一件非常现实的问题,钱这玩意,能让人无可奈何,而眼前这个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很不想接受他的施舍,然而,姥姥的病又不得不用到钱,为了治病,她似乎只能忍受。 “米娅,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同舟共济。别说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你的那点底,我最清楚不过。所以,请不要推开我向你伸过去的手。你心里也明白,我和你有一个共同的未解之迷,想要解开这个迷,就得共同进退。你觉得,现在是救姥姥重要,还是和我置气重要?” 他没有仗着有钱而给她难堪,话说得很顺耳。 不知是谁的,懂得尊重人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 季北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她咬着唇,鼻子里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腹中饿感苏醒,看了一下手,她去了洗手间。 必须好好吃饭,姥姥还需要她照顾,她得把自己照顾好。 * 彼时,米老爷子接到了保镖的电话,正在火急火燎的赶来。 同时,明璠也得到了消息,挂下电话,他是心急如焚直奔医院,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想陪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守护她。 114,他和他都想守护她 季北勋回来时,看到米娅吃盒饭,微微松了一口,愿意吃饭,总归是好事。 他来到她身边坐下,拿起另一盒盒饭,扯掉包装纸,慢慢吃了起来。 米娅借着去扔空饭盒坐到了另一头,一副想要和他划清界线的模样,没拿正眼瞧他一下。 季北勋默默睇一眼,知道她情绪很大,由她去。 关于今天这件事,他承认,是他保护不周,可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国内枪支管理严格,谁会没事去找个专业的狙击手,对付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他想着,会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对姥姥的调查还不够;二,那人是冲他和米娅来的。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需要重新调查。 时间嘀嗒嘀嗒的在流逝。 一个小时之后,走道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凌乱,走得很急,米娅抬头望,却是爷爷在方鹏的搀扶下赶了来。 这一刻,她想到了米老太太的话,如果她说的事实的话,姥姥年轻时候曾是爷爷的情人,所以后来才和姥姥结了儿女亲家,那么爷爷这么急的赶来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没想到,爷爷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明璠。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真是烦人。 明璠是在医院的地下车库遇上了老爷子,老爷子一见到他就问:“你跑这里来干嘛?” “听说姥姥出事了正在急救,我来看看。” 明璠淡淡的回答,一句话表明他一直在暗处关注米娅和老太太的行踪。 老爷子不觉冷笑:“你的消息来得倒还真是及时。六年前你害了娅娅和她妈妈,六年后你还有脸对着娅娅来献殷勤?你以为你还能让她对你回心转意吗?” 明璠直视着,目色一片冰冷,唇带讥意:“六年前是谁逼得我走了那一步,老爷子心里最清楚不过。如果我卑鄙无耻,您也不见得比我高尚多少?为了自保,您干了什么,不要以为没有人知道。若要人不知,徐非己莫为。” 这话令老爷子的脸色赫然一变,似乎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么多。 “今天,我就和你吱一声,娅娅,我要定了,你休想拿她联姻。如果她要嫁,只可能嫁给我。” 他这是向老爷子下了战书,语气坚定如铁。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就算娅娅重新再爱上你,我也不会答应这门婚事的……” “你一定会答应的。” “不会。”老爷子那么肯定,“哪怕你把米氏集团全抢了去,我也不会答应。” 说罢,老爷子拂袖而去。 明璠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捏了捏拳头。 几分钟后,二人出现在手术室外。 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米娅,坐在椅子上,正在发呆,身上再不见当年活泼烂漫的神韵,看得他心里直发酸,远远就喊了过去: “娅娅……孩子,吓坏了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给爷爷打电话?” 米娅站了起来,静静道:“我自己能处理。” 满口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 这光景,落在季北勋眼里,倒是终于找到了一点安慰感: 原来,她不是拒绝他的帮助,而是她根本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胡闹,对方都动用枪子儿了,这是你能处理得了的吗?” 老爷子轻轻叱了一句: “想想我就后怕。这到底是谁呀,会对一个老太太下狠心?” 这也正是米娅想知道的,姥姥的社交圈就这么一点大,怎么可能招来这种杀身之祸,也不可能是她以往接的案子埋下了这样的祸根,所以,她才会把责任推到季北勋身上。 “娅娅,你在光大那份工作不能再做了,这番你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回头爷爷替你找人问问,把这件事给处理了。这几天,我给你安排几个保镖,人身安全是第一要紧事。” 老爷子的语气,一径是维护的,并没有因为她惹上了大麻烦,就选择袖手旁观,看来,他对她的疼爱,还是比较真心的,这种小小的关切,在这个时候出现,竟令她有点小感动,但一想到他也是另有居心的,那点小感动莫名就烟消云散了…… “咦,他是谁?” 说着说着,老爷子的目光瞟上了季北勋,大约是觉得有点眼熟,立马转了语气。 季北勋站了起来,礼节性的一欠身,算是一个后辈对一个长辈的敬重:“米老爷子好,我是季北勋。” “季北勋?”老爷子脸色赫然一变:“季家老二?” 那眼神一下就变尖利了。 “是。” “你在这里干什么?” 老爷子语气很不友善。 “我和米娅一起来的。在嘉宁县,米娅是我家保姆的代理律师。” “钱雪珍是你的保姆?” “看来米老爷对这件事了解的挺深入。” 季北勋表现的彬彬有礼。 老爷子却满面寒霜,语气极为不善:“季米两家有家训,后辈子嗣不论交、不婚嫁、不通商,你却在私下找我孙女生是非,这是想干什么?” 对,季米两家确有如此家训。 据说晚清年间,季米两家结过深仇大恨,后来经人调节,两家放下恩怨,却也立下了如此家训。再后来,有过两对季米的后人,不顾家训相爱婚娶,最终皆死于非命;也有通商过一回,主张通商的当事人最终财去人亡,落了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这一切就好像中了邪一般,说来很不可思议,于是,两家人认为这是违背先人留下的家训而被诅咒的结果,自此,季米两家严守此训,再无后人逾越了这条底线。 据说,季家家训是这样的:婚不娶米氏,嫁不进米族,商不同米家后嗣。” 而米家家训是这样的:婚嫁不与季氏,行商不和季门。 这此都是邪邪乎乎的传说。 季北勋对此并不以为然,“老爷子,一,家训是死的,人是活着,一个大活人,却非要守什么死家训,默守陈规的结果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讲究的是言论自由,婚姻自由,买卖自由,时代的发展证明,迂腐的旧习,都会被新的法则所代替;二,陈见会让人失去精准的判断,请问,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找米娅麻烦了?” 既使在商海大佬面前,他的气势依旧那么强大,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的逼视和质问,慌了神,乱了气息,两句话轻松反击,一下子把老爷子的气场给压住了。 老爷子赫然发现,这不学无术的季家老二,似乎比任何人都来得巧言善辩,不由得暗暗一惊。 不,这就是一个没有家教,爱夸夸其谈的二世祖,如果他真是个出色的继承人,怎么没进百盛集团? 一个家族弃子而已,除了给家里添乱,恐怕也就只能配当棋子使了。 “要不是你,我们娅娅的姥姥,怎么可能惹上这种麻烦?” “老爷子,在指控他人时,请列以有说服力的证据,否则就是诽谤。” 老爷子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 季北勋不再理会他,而看向米娅:“我和曲锋打个电话,出去一趟。” 她不理。 哼,她和他没关系,他去哪,关她屁事。 “娅娅,季北勋是季家败家子,是出了名的不孝子,我敢肯定,你这番遇上的麻烦,全是源起于他。 “这不是个好孩子,二十来岁时就不学好,没少折腾他家里人,后来,家里好不容易给订了一门亲,他却一直避而不娶,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耽误到如今…… “最重要的是,我们米家是有家训的,他们家也有,见到对方家的后人,就避着走。这个人犹其得避着…… “所以,你那个案子,不能再碰,否则一定会出更大的事……” 待季北勋离开,老爷子历数了他的“劣迹”,一再的叮咛强调。 米娅在听,但她听到了一个重点。 他订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事,菁菁怎么没和她说起过? 哎呀,她在想什么? 她蹙了蹙眉:“爷爷,他是怎样一个人和我无关。在我,他就是一个委托人。仅此而已。” “那你就没想过,他这么一个出身,却跑到嘉宁县,找你们这个小律所委托案子,这行为,是正常的吗?我看,这一切全是他在背后的作怪,故意要把你弄臭你的名声,想给我们米家难看……不久之前,我们米家就曾抢了他们季家一个大Case……” “……” 老爷子的想法太复杂了。 米娅懒得解释,现在,也没心情和爷爷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把话题给转了:“您回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守着。爷爷陪你守……” 老爷子固执的坐了下来,一边再次叮嘱了一句: “记得啊,回头去光大把工作辞了。你想做律师,就回公司来负责法务部的工作……” 米娅听不下去了。这几年,连姥姥都不曾左右了她的生活过,何况是这个老头子。 “爷爷,我有我的人生规划。如果你真心疼爱,那么,往后头不管是工作,还是婚姻,都请不要来干涉,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我想怎么做,我自己决定。” 咬字有力,发音清晰,明明语气很平静,可是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自我个性。 老爷子愣了愣,不得不再次看向这个孩子:六年不见,这丫头变了——变得不再甜腻,不再温驯,不再听话,变得有主见,有想法,有自己的意志了。 他突然意识到,现在的米娅,变得不好控制了,想说动她联姻恐怕会很难。 听啊,她分明在提醒他:别借爱之名,实现一己私心。 明璠在边上看着,唇角勾了勾:他的女孩,长大了,不仅他头疼了,老爷子似乎也头疼了——联姻,呵,那不是老爷子轻易能促成的事了。 是的,她变复杂了,竟和季北勋掺和在一起了。 关于季北勋,他当然是耳熟能详的。 这不是一个好货,年少时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倒是这些年越发变得神出鬼没,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太让人费心思,就拿老爷子的话来说:像他这样的人,跑到小地方去找一个无名律师打官司,这做法,太没道理。 那人想干什么? 他很想问米娅一个究竟。 在盛市,他是明大先生,是商圈新贵,被很多人看好,这些年,他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没有竞争对手,可是,刚刚和季北勋一照面,却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那人的眼神,异于常人。 带一股杀伐,充满掠夺之气。 他看着心惊,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来绝对会成为季氏最彪悍的一个人物。 静静的,他一直守在等候厅内,什么话也不说,只暗自思量,而后,眼梢一不留神,留心到了门外头守候着的男人,面生的很,浑身露着一股神秘。 这人是谁? 两个小时之后。 姥姥被推了出来。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神情凝重:“情况不容乐观。子弹破坏力很大,手术做得很艰难,出血4000CC,等于周身的血液给换了一遍。术后四天要是不能醒过来,问题会很严重,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米娅听着,只觉双腿发软,紧紧握着姥姥的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团着一股怨气,想撒却撒不出来,憋死了要…… 重症监护室是不允许陪护的。 “娅娅,跟爷爷回家吧……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照顾你姥姥。” 深夜时候,老爷子劝她。 她摇头:“今晚我守在这里。哪也不去。爷爷,您回吧……” “那爷爷找人给你开个房间。” 在盛市,米老爷子想在医院开个后门,那太容易。 “不用。”她拒绝。 “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固执了呢?” 老爷子有点恼,这油盐不进的,太难搞了。 “爷爷,医院的资源还是不要乱用了。我真不需要。” 她坚持己见。 老爷子见拗不过她,到底还是甩手走了。 明璠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相陪,而她根本无视他的存在,可他却觉得这样的相处挺好——六年前,是她追的他,六年后,他会追回她…… * 明璠不知道的是,在他守着米娅时,米明珠就在不远处贴着墙壁,痛苦的捏着拳头,那只涂满鲜红丹蔻的指甲,狠狠扎着皮肉,紧得都快嵌进肉里。 她咬着唇,本来俏丽的脸蛋已然扭曲不复原来的美好,整个人就像从地狱归来的厉鬼。 她恨啊,米娅怎么不去死? 她恨啊,明璠怎么就对她着了魔? 她恨啊,为什么爷爷就那么的疼她?一个杂种而已,怎么配得上米家的这样的门第? 她想冲过去,把明璠拉过来,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是她不敢,今天的明璠很不正常,她不敢激怒他,甚至不敢让他知道她在跟踪他。 在他面前,她一直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米娅一来,就逼得她歇斯底里,神经跟着快要错乱。 天呐,她该怎么办才能得到他的倾心相待,而不是像个疯子一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苦自悲。 * 明璠让助理于铄回去了,他安静的坐着,就像傻瓜一样。这些年,他的时间比金子还要贵,总有忙不完的事要做,总会忙碌到深夜,没半刻空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心头的空荡荡。 今夜,他空出所有时间,不记挂任何工作,只是傻傻的坐陪,这在他的人生,绝无仅有。 他依稀记得六年前,她缠着他,街舞夕阳,散步月下,或背靠着背,读一些小文章,尽做一些无聊的事,这些事是他这六年从来没有再去做过的傻事,可现在他却特别的向往这些时光,有点无聊,但是,却透着一些温暖,一些醉人的诗情画意,那是爱情在砰然荫芽…… 他在思量,而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了。 再抬头,米娅靠着墙睡着了,脸上尽是疲惫之色,沉静的模样,却多了一些温和,不再冷寡难以亲近,好像又有了几分当年稚气可爱的小模样。 他的心,跟着柔软,眼神跟着发暖,有种苦涩则在心头蔓延。 夜越发的深了,气温越来越冷,哪怕在空调房里,这么睡着,是会感冒的,这个丫头啊,还是这么的不会照顾自己。 他想,他该去找护士要陪客被子,可想想,那些被子不干不净的,她那么爱干净…… 哦,对了,他的车里备着一条毛毯,五年以来一直放在后备箱内,一直没用。 当初,他买它时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好像找到理由了:她喜欢在上下学时在车子里睡觉,曾经,他准备过一条毛毯,在她睡着时给她盖上。 后来,分手了,车卖了,毛毯扔了。再后来,他买了新车,车里备了新毯,却将它压在箱底。 原来,在他的心里,一直空着一个位置,正等着她回来,坐他的车,盖他的毛毯,一起重走人生路…… 他急急忙忙去了地下车库,找到了那条毛毯,一直包在礼盒里,放得时间久了,有点味,没事,就披一下,总比受寒感冒强。 可等他回来时,却看到米娅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季北勋。 * 季北勋刚从车库回来,他刚刚在和曲锋谈事,谈了很久,谈完,邓河的来电话说:“手术结束了,情况不太妙,米老爷子已经回去,明璠还赖在这里死活不肯走,看样子想要和小米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季北勋不觉冷笑。 这世上,有些缘份一旦断了,就再也不可能续。 这个明璠,本事是有一点,米氏这几年能蒸蒸日上,他功不可没,但是,在米娅生活当中,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如果米娅当真对这样的还心存旧情,念念不忘,那不光是瞎了眼,还瞎了心。 “米娅在干嘛?” “她坐在那里睡着了……老大,明璠走了,你还在医院吗?车子里好像有毯子,你找找看,拿来给小米披一披,天有点冷,老太太了在重症室,她要是再生病了,肯定会很难受。” 邓河是一个心思很细的人,很会照顾人,不像铁镜大大咧咧的,也不像他,不怎么会关心人。 社员们都说他:智商200,情商为0。 可以这么说,他并不太懂怎么和女人相处,也从不讨好任何女人。在他眼里,女人等于麻烦,敬而远之,总归不错,现在呢,他却要自找麻烦,一直劲儿的盯着米娅,来来回回出现在她四周,他这是撞了邪吗? 唉…… 那份牵挂,说来它就来了,他挡不了,只能看着自己的心神被她牵着鼻子走。 唉…… 挂了电话,他从后备箱找出了毯子。 来到重症室附近,远远的,他看到米娅坐在角落里,歪着头,闭着嘴,双手抱胸,即便睡了,她仍是一副我很坚强的模样,眉蹙得紧紧的…… 最近,她遭遇的事情的确够多,能挺过来,亏得她有一颗超级强壮的心脏。 而这两天,她越发承受了前所未来的惊变,身心俱受伤,会累,那是必然的,何况,她身上还受了伤。 走近后,他细细观察她,一种异样的柔软在心底流淌。 将雪白的毯子披到她身上。 那是他专用的,平常查案累了,在车里休息时,他会用来盖一盖,今天却盖到了一个女人身上,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是的,他对她的心思,在一点点发酵,一点点变化——因为他们是夫妻,曾经相爱。 呵呵,他也会爱人? 这滋味,真是该死的怪。 他想着,坐到了她身边,像今天这样,守护一个女人,这种经验与他是生平第一遭。 眼见得她的头往另一头栽,他眼疾手快伸出了,将她轻轻捞起,靠到了自己身上,嗯,被女人靠着的感觉,还挺不错。 只是,这份挺好,很快就遭到了破坏。 “不许碰她。” 一声厉喝,突然传来。 季北勋一怔,回头。 是明璠。 他怎么又来了? 在看到他手上的毯子之后,他明白了,这家伙是来趁虚而入,搏好感的。 啧,米娅是他老婆好不好,他不碰,谁碰? 115,完虐渣男 明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去而折反,会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满身透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季北勋守在米娅身边,在她睡得差点往另一头栽去时,将她小心的揽到自己肩膀上。 这画面,太扎眼了。 明璠看得眼皮一跳一跳,心头警钟大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二话没说,就把米娅拉起,脸上流露着浓浓的男性占有欲,一双手紧紧的扣着她的腰: “季二少,你没听到老爷子的话吗?季米两家,不论交,不婚嫁,不通商,所以,麻烦你以后别再来骚扰姓米的。” 适时,米娅被吵醒,有点不明就理,左右看了看:自己怎么被明璠搂着,转头再一扫周围,季北勋又回来了,一条黑色的毯子掉在地上,腰际,那只手臂,将她箍的生疼。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有点晕。 “放开我。”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个明璠,是她最最讨厌见到的。 米娅的怒气一下被撩了上来,想要推开他。 “放什么放?你没看到这个男人在揩你便宜吗?” 明璠怒吼,气得浑身发颤。 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他无比的讨厌任何男人靠近她。 她是他的。 这个想法,在这一刻,竟是如此如此的强烈。 而看到有其他能力不凡的男人示好于她,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这几年来,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他都牢牢把握着自己喜欢的节奏,不会让别的人别的事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也没有人能让他如临大敌。 可这个季北勋,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罩面,但是,他已经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告,她是他的。 米娅顿时冷笑,寒目相向:“那你这样搂着我,又算什么?” “我是你男朋友,亲都亲过,睡都睡过,搂着怎么了?” 他答得不假思索,霸气四射。 季北勋因为这句话,眼神幽了幽了,有暗光闪过。 亲过? 睡过? 靠,他的心,也被刺痛了。 六年前,难道他做了接盘侠? 不可能。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一定有大问题。 他,季北勋是什么样的男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死心踏地的喜欢他,把他缠上了,甩都不甩不掉了,怎么可能打动了他的心?真要是个心有所属的女人,他怎么可以娶她? 不可能的。 唉,反正,他和这个女人结婚的时间点,相爱的时间段,太奇怪…… 他敢断言:那个时间点里,一定一定藏着其他不可告人的事。 可恨的是,姥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出事了,两个当事人呢,又一无所知,遇上这种事,真是太让人无奈了。 米娅呢,因为这句话也差点气吐血,想都没想,一个耳光直接搧到了这个男人脸上。 啪,那么的响亮。 “男朋友?去你的男朋友……” 她自鼻子里发出一记冷哼,目光似冰刀,又尖又冷,说话毫不留情: “六年前早恩断义绝了,明大先生,你现在有什么脸和我说,你曾是我男朋友? “如果你有一天把我当女朋友看,六年前的惨剧就不会发生。 “还有,我们什么时候睡过? “六年前,你毁了我的生活,六年后,你还想毁了我的清誉? “滚……” 他因为这个耳光而松了手劲,她趁这个时候推开他,最后重重自咬紧的齿间迸出一个嫌恶的“滚”字。 那份决绝,令明璠脸色铁青,却没有撒手而去,而是再次伸手将她给拽住,狠狠的往外而去——他觉得她这是间接在向季北勋解释,他们没有上过床。 这种撇清,令他很恼火。 可米娅哪肯,一个过肩摔,轻轻松松将明璠给摔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压上他胸口时,凌厉的拳风直逼他鼻梁,眼神是无比狠辣的: “明璠,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麻烦你从今往后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我不想见到你,要不然,我绝绝对对不会对你客气。” 明璠摔的不轻,背肋骨上毒辣辣的疼,后脑门在撞到地面时,砰的巨响,脑子一片空白,心头是惊骇的。 米娅是学过一些防身术,因为米夫人觉得,小女孩会点防身术可以防止被欺负,但是,那都是一些花拳绣腿,根本就没有任何力道。 可今天,米娅这一记反击,充满了力量感,既便他有所防备,也不见得扛得住她这一摔。何况他毫无防备。 “你不是米娅?你到底是谁?” 他厉喝一声,翻身跳起,眼底翻出了层层惊疑,他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在审视她。 同一张脸孔,截然不同的脾气,还有这好得出奇的身手,以及那犀利的能让人觉得害怕的目光,都在说明这样一个事实: 这人不是米娅。 可她如果不是米来,又能是谁? 米娅使完这一招,大脑就意识到自己反击的有点过了,想不到这明璠还真发现了异样。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马上反唇质问了过去: “我还能是谁? “我就是被你逼上绝路,死去又活来,决定要好好为自己活下去的米娅,一个全新的米娅,一个不想被人欺负,而拼了命的让自己强大起来的米娅…… “明璠,我会变成这样,全是你造就的…… “在此,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想我不可能活出自己的脾气来,一辈子以你的喜好为喜好,一辈子以你为中心,让自己活得可窝囊笑。 “你听清楚了没有,从前的米娅已经被你亲手杀了,埋了,那个柔弱的米娅,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她对你的感情也烟消云散了…… “从今往后,我,米娅,可以和任何一个男人好,可以做任何人的妻子,但是独独你,绝对不可能……” 她压着声音一句又一句咬出的话,又辛辣又狠绝,完全不留情面。 明璠的面色,一寸寸惨白起来,呼吸跟着变得急促。 面前的她,他真的一点都不认得了。 六年时间,真的将也彻彻底底改变了。 可这样的她,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而他觉得自己真他妈的贱骨头,再一次栽在了她手上。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 他心里苦极了,痛极了…… 米娅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快活,她抬头看到季北勋目光深深的在看戏,心下忽生了更恶毒的想法,退了两步,将手探了过去,勾住了季北勋的手臂: “对,季北勋很不是东西,他玩女人,吸毒品,包名星,他坐实了败家子这个身份。 “可是,不管他的名声有多臭,都比你来得干净。 “明璠,你是我见过的最恶毒的人,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现在,我再说一遍,明璠,六年前的米娅,早已经死了,现在的米娅,只要有机会,就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血,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夺,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这才你应得的报应……” 这些话,每个字都迸发着一种憎恨的力道,能深深的重击到听者的灵魂。 季北勋不是当事人,却也深深感受到了一种被憎恨而引发的复杂情绪。 他回头凝睇身边这个小女人: 满身傲骨,满目凌厉,志坚不摧,拿得起放得下,她是与众不同的。 同时,他清醒的知道,想要得到她的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当年,他真做过有负于她的事,那么,真相大白的时候,也许就是他们彻底绝裂的时候。 “米娅,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只会四处勾搭男人,而且还专门挑名声扫地的男人,你就这么欠男人睡吗? “等着吧,跟季家这种败家子勾搭在一起,等他把你睡腻了,你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季家容不下你,米家你也休想再回来…… “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米明珠在这个气氛紧张僵化的情况下跳了出来,声声句句尽是羞辱。 季北勋顿时冷下了脸,眸生寒光。 他从来不打女人,但今天却有了想打得她嘴肿成香肠的冲动。 然而他根本没那机会,米娅的反应比他还要快,上前就一耳光,啪,又清脆又响亮: “米明珠,我忍你已经很久了,现在郑重警告你,往后头,你要是再敢说半句羞辱我妈的话,那么就不止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米明珠捂着疼得毒辣辣左脸,整个儿呆住,完全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的快。 这一幕,却让季北勋看得心情舒服: 嘿嘿,他的老婆,太有个性了。 就是因为个性太强,他都成了摆设。 女人是需要坚强,他也不喜欢整日哭哭泣泣的女人,但是,太坚强,把自己打造的就像金刚一样,不需要男人帮助,似乎也有点那啥了…… 不知不觉,心的深处,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潜滋暗长。 “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种烂人……” 米娅叫回去,眼神凶的能吃人。 “哎哎哎,你们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是重症区,有点公德心行不行……” 终于,值班护士跑了过来,责怪的批评起来。 “对不起,打扰了。我们这就离开……” 季北勋马上表现出了其良好的家教,冲护士欠了欠身,转身唤米娅: “走了,别和无聊份子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就太不划算。我开了宾馆,就在医院对面,过去休息一下,天亮再过来看姥姥吧……只有休息好了,第二天你才有足够的精力来处理各种事情。” 捡起毛毯,披在她身上,他拥着她往外去。 刚刚还像母老虎一样的米娅,这一刻乖驯的就像一只小猫,跟着就去了,自是故意的,就是要气死这个明璠。 奶~奶的,没事跑来闹上这么一出,精神病,他当自己是谁呀…… 明璠的确被气到了。 他从没这么动气过,也没有人能将他惹得如此的勃然大怒。 在公司,只要他一个冷冽的眼神,底下人就噤若寒蝉,谁敢拂他意;在商场,他谋心谋计,总能轻易将对手控制住。 这几年,他没有大悲过,也没大喜过,更没大怒过,可今天,他却被这个女人刺得满心血淋淋,痛得想要挖开胸膛想要抚上几下,怒得恨不得将这个女人拎过来狠狠打上一顿: “米娅,你怎么能变得这么的自甘堕落?怎么能?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你忘了吗?” 哦,不,不是忘了,而是,他们回不去了。 她变了。 而这种转变,全是他的逼。 “舅舅,米娅疯了,我看她是完全疯了。” 米明珠捂着自己的脸,一边呜呜呜恨叫,眼底全是委屈,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明璠,希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情绪。 可是她看到的是满身的失魂落魄——在愤怒像潮水一样退去之后,他变成了这样一副鬼模样。 “舅舅,我疼……米娅把我打得都出血了……” 那是牙血,她手上沾上了一些,脸上也肿了起来。 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的,眼睛里还刻意挤出了两滴眼泪,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 明璠终于抬了头,看到了她的脸,以及她手上的血,终于像活回来了一样,站直了腰板: “去找护士。” “嗯。”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舅舅还是在乎她的。 “走。” 他往护士站走去,请了护士帮忙处理。 整个过程,他不说半句话,一直寂寂的站在边上。 处理完,付了钱,他默不作声往外去,米明珠在边上跟着,也不说话。 “哎,这位先生,你的毯子,还要不要?” 护士查房回来,捡了那么毯子,知道是她的,追了过来。 “不要了,扔了吧!” 他没回头,或者说,心已经被那个死丫头伤透了。 “是全新的,还是名牌,你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 护士又叫了一句。 他走了两步,却又折回,将毯子要了回来:“谢谢……”随即转身离开。 “这人真怪……” “是挺怪的。”另一个实习护士说:“两个体面的男人争一个女人,你没看到,那女人有多彪悍,直接把这位按地上了。” 米明珠气白了脸,本想去骂一骂这护士,看到了不过去劝开,这什么素质,还在那里笑话人。 可见明璠走的飞快,进了电梯,忙追了过去。 电梯内,两人并列而站,她一看到那毯子,眼皮就直跳,心里恨啊: 他这样一份温柔怎么每一次都要用到米娅身上?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就一直一直看不到她的存在呢? 当电梯一抵达底层,米明珠不假思索就一把夺过明璠手上的毛毯,跑向最近的垃圾筒,胡乱的就把它塞了进去,脑子里想到的是之前,明璠对米娅吼的那句话:“我是你男朋友。” 六年之后,他再次承认他是她男朋友,这太叫她难堪之极。 “你干什么?” 明璠叫着急步跟了上来,将她推开,从垃圾箱内把毛毯给捡起,眼见得上面沾满了剩菜剩饭,已脏得不成样,心情越发的恶劣,不由得面色铁青的冲她吼了一句:“你疯了是不是?” 米明珠委屈啊,咬唇直叫: “疯的倒底是谁? “明璠,你清醒一下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对米娅示好,为什么要受她的窝囊气,为什么要被她打? “你是明璠,你是米氏的明大先生,你不是其他人可以贱踏的,怎么可以让她骂得毫无回击之力? “你做错什么了?你什么也没做错好不好,本来就是她妈妈做了恶事,这叫恶有恶报,你只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她米娅凭什么认为是所有人都伤害了她?” “够了……不要再和我提六年前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明璠厉喝,眼见得手上的毛毯脏了,想扔,手都伸过去了,却还是收了回来,找就近的洗手间,将上面的污秽给洗了。 “这条毯子还要来干嘛?” 追了过去,米明珠气极了,想将它抢过来,扔了,他留的是对米娅的感情,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明璠猛的一推,却将她给推开了。 她没防,高跟鞋一崴,竟倒在了地上。 “明珠,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 他板着脸,厉目露着冷光,整个人显出了一种可怕的、从未见过的陌生,说完,转身离开,完全没有要去扶她的意思。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坐在地上,米明珠突然尖叫,眼泪簌簌落下: “那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明璠,我不相信你一点也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迷恋你,18岁生日的时候,我就许了一个心愿,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要嫁给你。可是你呢,你却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明璠,你置于我何地?” 终于,终于啊…… 她终于将埋在心底十几年的心里话喊出来了,这一刻,她是那么的渴望能得到他的认同,能过来将她扶起,给她要想的爱情。 可是…… “我是舅舅,你是外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顿了一下脚步,有力的掷下这句,却生生的撕裂了米明珠的心。 她不顾扭伤的脚,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簌簌流泪的叫着:“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做你的外甥女,我只想做你的女人,想给你生孩子……” 明璠低头看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女人,那是他一直想护着的人,可此刻,心里竟莫名生出了厌恶。 “放开。” “不放不放我不放,这辈子,我只有你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舅舅,你要了我吧……别再想米娅了,她回来是报仇的,你不能心慈手软,不可以再对她有感情……” “凭什么我不可以?” 明璠咬牙喝断: “米明珠,你听好了,我对你做的一切,全是因为我想报答姐姐的栽培之恩,我对你没半点男女之情,赶紧擦掉眼泪给我起来。把今天的事全给忘了,别再像疯子一样缠着我……” 他剥开她的手,绝情的扬场而去,全然不顾她在这里嚎啕大哭。 “米娅,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寂寂无人的走道上,响彻了她绝望的大叫,而那个男人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 明璠坐进车子,将车子飙了出去。 寒冷的夜,敞开着的车窗,冷风呼呼的从外头灌入,吹在脸上,肉疼…… 他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任由追悔在身体内咆哮,要是六年前他没那么做,那么,他得到的会是美满的姻缘。 六年过去了,也许他们孩子都很大了。 可惜啊那时,他走错了一步,只因为一时的冲动,一时的没忍住,最终,亲手毁了那唾手可得的幸福。 那时,他以为保护米明珠是他唯一该做的事,为自己的父母,还有干姐姐报仇,那是一个男人必须完成的事,现在,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伤害米娅,才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回到自己在市区买的公寓,钻进书房,他愤怒的将桌面上的他和米明珠还有姐姐的照片全给抹到了地上,那乒乒乓乓的摔破声,那么响,却没办法平息他心头的情绪。 这一刻,他想回到过去,将这一切全部抹去,从头开始。 这一次,他想让自己变得成熟理性,不再偏激,不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一次,他想用爱化却恨,想用他和她的幸福,涤去所有恩怨。 世间恩怨,怨怨相报,何得了,他那时怎么就没有看透呢? 他把自己扔到了床上,脑子全是米娅。 初次相见时,她笑靥如花,美得就像春天里的白百合,干净,明丽,简单,热情,还透着一点小小的迷糊,还有一些小坚强,小认真…… 她有良好的教养,有漂亮的脸蛋,有亲甜的嗓音,虽出身富贵,却没有娇小姐身上会有的心高傲气,她很能和人打成一片,甜甜的笑容,会让人觉得拒绝她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那时,他是老师,她是蹭课学生,他上课,她积极发言,他下课,她缠他教功课,带上她亲手做的美食,一点一点蚕食了他的心。 如果她不是米家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可偏偏她是。 那段与她相恋的时光中,他一直在纠结,一直在迷惑,要如何处理这段感情才是最圆满的。 他对明珠说:他接近米娅,只为更好的打垮米夫人。 可面对米娅天真的脸孔,全然的信任时,他又觉得,那些恩怨太可笑,她不该成为他复仇的牺牲品。 结果,他没有从自己挖的坑里逃脱出来,最终,他埋葬了他们的爱情,也将自己彻底埋在了地底下。 这些年,他活着,为了米明珠,够了吧! 以后,他想为自己活,可是,那死去的爱情,还能回得来吗? 116,别扭夫妻谈关系 地下车库内,米明珠哭得伤心欲绝,狠狠的揪着胸口的衣物,觉得自己的胸膛要炸了,她歇斯底里的在尖叫着: “米娅,你为什么不死在外面?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和我抢?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绝对不会…… “明璠是我的,他是我的…… “这辈子,他只可以娶我,你休想再和他纠缠不清…… “我要把你送进牢里,我要让你老死在里面。”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渲泄她心头已然奔溃的情绪。 此时此刻,她的心是绝望的,就在刚刚,明璠因为米娅而拒绝了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说出了口,却被拒绝的干脆,半留余地都不留。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 明明她才是她最亲的人,为什么她的心会向着那个贱人。 她恨啊,本以为那个吕立强可以对付得了她,结果,那老不死的被抓之后,他毫无作为,居然还莫名其妙的被举报了,最后稀里糊涂就死了,现在米娅是杀人嫌疑犯,她唯一的盼望是她可以去坐牢,然后死在牢里,这样她就可以彻彻底底从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呵呵,还真是被夫人猜中了,你和明璠果然不是亲舅甥。” 忽然,身后出现了一个银铃般耐人寻味的笑声,很熟悉。 她猛的一转头,看到是田春助理——这人是苏筱茹的人,她从车里出来,正笑吟吟望着她。 爷爷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亲生儿子名叫米佑霆,另一个是养子,是爷爷堂兄的儿子,名叫米佑霖。这个苏筱茹就是米佑霖的夫人。 “你怎么在这里?” 米明珠一脸警惕的望着这个和善可亲的女人,心下知道,此人狠起来,那手段可不是盖的。 “你觉得呢?当然是因为米娅啊……” 田春一步步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叹道:“说来这个米娅,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六年前,她是大小姐,你是乡野村姑,气质上差了一大截,这隔了六年,你是大小姐,她却化身成为了律政佳人,飒飒英姿,你依旧比不上……” 尽是米明珠最不愿意听到的,扎人的厉害。 “你闭嘴,闭嘴。” 正在气头上,她还要火上烧油,真是太可恶了。 “好好好,我不说,可是不说,不代表差距就不存在了。 “明珠,你要明白,米家是很重男轻女的。米炀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爸爸近年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若不是因为这样,明璠又怎么可能把控了米氏。 “如果没有米娅,你和米炀之间,说不定老爷子会选择栽培你,但是米娅回来了,而且还变得这么的优秀,一旦她回了家,一旦她联姻成功,他们姐弟俩就能分走米家一大半的家业,你觉得你以后还能在米家说到话吗?” 这些也正是米明珠现在最担忧的问题。 “你是代表苏筱茹来的?” 米明珠抹了抹眼泪,让自己沉定下来。 到底是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又经明璠亲手调教了多年,米明珠一下就意识到了她的目的所在。 “合作可以双赢,不是吗?” 田春推了推金边眼镜:“夫人可以帮你除掉这个多余的人。” “除掉?” 她对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 “就是让她从你眼前彻彻底底的消失。” 田春笑得优雅,遂又好声好气的解释了一句: “放心,违法的事,我们不会做。我们只会让她合情合法的被她攻读了好些年的法律送进牢里,再也不出来。” 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这个田春还真是能独她所好。 不过,苏筱茹是什么货色,她也清楚,没便宜占的事,她又怎么可能为她来出头。 “你们想从我身边得到什么好处?” 田春微笑如春风拂面,从公文包内取出了一份合同,递了过去:“夫人只要这个……” 米明珠看了一眼:“这东西不是失踪了吗?” “对。” “那我怎么给你?” “你父亲一直在查这条项链的下落……等它回来时,你帮我们拿出来就可以了。” 这是一条项链,听说是当年米娅的母亲带进米家的,据说价值连城,可惜在十五年前遗失。 在她看来,这项链虽然好看,但也就一死物,只要米娅被关进去了,米炀那短命鬼说不定会因为这件事也会死翘——先天性心脏病,是他身上永远都冶不好的毛病,所以,借花献佛的事,她不做白不做。 “没问题。我答应。” 田春不觉一笑:“OK,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祝愿我们合作愉快……”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米明珠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计划。 “嗯,你等着,会让你如愿就是了。到时,少不得要请你帮忙的……” 田春上去扶住她,往车那边走去:“来吧,我们回去吧……想要得到了明璠,你得听夫人安排,那么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 米娅在宾馆睡了一觉。 她本来是不想来的,和一个男人去开房,听着有点暧昧。 虽然这个男人在法律上是丈夫,虽然有可能,他们曾经有过夫妻之实,可那是过去的事,不复存在的记忆没办法为她提供有价值的依据。 自律的女人就该约束好自己:洁身自好,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负责。 可季北勋一本正经的说:“你在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再说,假定我真要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觉得你一个女人的力量能对抗得了我吗?” 这话,实在讨打。 结果,她真和他打了一架。 因为心里有怨气,姥姥这摊子事,发展成这样,她总归是将那些责怪全记到了他头上,不管他是不是那上祸根,只有这样,她才有一个了出气的地方。 这一出手,她才发现季北勋的身手竟好得惊人,她在他手上根本讨不了任何便宜。 当然,也是因为她没有全力以赴。 事实上,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他也没有尽全力,那感觉就好像他在陪练她,让她借以发泄心头的坏情绪。 地下车库一通打,她出了一身大汗,累得动不了,最终被他塞进了车,带到了这处离医院最近的宾馆。 大厅内,前台见他们深夜来开房,眼神是那样的。 她瞧在眼里,别扭的要死,他却对前台说:“开两间房。另外给这位小姐的房里送点酒精和外敷的药膏,拿支笔来,我记一下药膏名字,要是没有,就请麻烦去对面医院买一下……” 这份细心,令米娅怔了怔。 是的,她身上受着伤,得换药膏了,刚刚在医院把这事忘了,全怪那个明璠——那人心思敏感,险些就发觉她不是米娅了。 唉,说来可笑,现在,她竟弄不清自己是谁。 上楼时,她一直不语,到了房间外头,她刷卡进去,却被他扣住了门把。 “你干嘛?” 她有点紧张。 他勾勾唇角,看出来了,却没道破: “需不需要我帮你擦药膏。” 回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甩门声。 神经啊,谁需要他擦药膏? 他当他是谁呀? 有张结婚证很了不起吗? 只要她愿意,分分钟就能黑掉民政系统,让那张结婚证完全没有用伍之地。 没过一会儿,宾馆服务员送来了酒精和药膏,擦过身子的米娅处理了伤口后,就睡了。 大概是太累,她睡得很沉。 等到眼睛再度睁开时,她一看手,已经十点,惊的连忙跳起,却发现床头不知何时了多了一套衣服,白色羊绒毛衣加黑色打底裤,连内衣都给配上了,尺码还真是该死的精准…… 也不知为何,她的脸莫名烫了烫。 可见这千刀杀的,当真是个泡妞高手,连女人的码数都一看一个精准。 重点,这衣服是怎么放到她房间的? 算了,不管这些了。 她把衣服全给换上了,现在唯一能牵动她心神就只有姥姥了。 顾不得吃东西,米娅急急忙忙跑去医院,才知道凌晨时分姥姥曾发生紧急情况,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而签字的人是季北勋。 “为什么不叫我?” 米娅再次怪罪于他,怒目相对——她才是姥姥的亲人好不好,他怎么可以不通知她? “你没带手机。” 他阐述事实。 米娅:“……” 一时怼不上,半晌才记起: “我不是就在你隔壁吗?” “嗯……” “你可以敲门叫我啊,为什么不叫?” 他一脸淡色:“我敲了,你没答应。” 米娅:“……” 还是不对。 她低头看了一眼了身上的衣服:“那我房里的衣服是怎么一回事?” “我放的。” 季北勋这是第一次给女人买衣服,见她愿意穿,远远看到时,竟有点小欢喜,这会儿,他上下打量,表示了一下满意之情:“嗯,挺合身。” 米娅皱眉,本能的拢了拢衣服,一脸的戒备,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记得她明明上锁了。 “开锁不是一件难事。” 双手插袋,他说得轻描淡写,“电子锁、挂锁、弹子门锁、电控锁……只要你说得出来的锁,市面上看得到的,或是看不得,我都能开……两分钟就能搞定……” 米娅顿时瞪直了眼,本能再度往后退,之前还不觉得这个人有多恐怖,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这个男人是何等的危险。 说白一点就是:任何门在他面前都好像形同虚设,如果他想要进,分分钟的事。 这太可怕了,太让人没安全感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季家贵少,她都怀疑他是那种入室行窃的惯犯…… “既然醒来了,为什么不叫我?” 她咬唇,再次发问。 “叫了,你没醒。我看你睡得太熟,就没再吵你,反正姥姥的状态现在已经稳定。你来或不来,都一样。” 话没毛病,但是,那是她的姥姥,他为毛要叫得这么火热——要不是因为他,姥姥也不会出事。 “嗨,季北……” 正说话,一个气宇轩昂的医师走了进来,不是刚昨晚急救那位,而是另一位,笑吟吟和季北勋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击了一掌。 “这位是……” 米娅有点不在状况。 “昨晚上的急救医师,心脏方面的专家欧阳惟安。” 本市只有一个欧阳家,为医学世家,家里代代出专家,难道这位就是国际上著名的胸外专家小欧阳? “你好,欧阳医生,我姥姥怎么样?” 欧阳惟安先是深深看了一眼米娅,又若有所思的瞧了瞧季北勋,心下自是惊奇的,这位大少爷平常时候见首不见尾的,昨晚上给他打电话却是为了一个女人的姥姥,老铁树这是要开花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怎么可能和一个普通女人在一起?难道是玩玩? “欧阳,我脸上开花了?” 季北勋懒懒发问,这老小子在想什么,他哪能不知? 欧阳这才回神和米娅说起老太太的情况:“做了搭桥,情况稳定了,不过,因为动了两次手术,情况很不容乐观,能不能醒来,我不好说,具体要看实际情况再下判断……” 米娅听了,心,沉沉的,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在闹腾。 “我想进去看看。” 进重症室,得得到医师允许。 “可以。” “谢谢……” 欧阳惟安见她进去了,用下巴指了指她的背影,待门合上了,才问: “什么情况?” “我家保姆的律师。” 现在,他不想他俩的关系见光。 “真要这么简单,你会把我叫来?” 想蒙他? 开什么玩笑? “暂时你就这么认为吧……” “有戏?” 欧阳眼睛发亮。 “不知道。” “对啊,你家还个未婚妻……” “别给我提那见鬼的婚事。” 他不爱听。 欧阳笑,识趣转话题:“你这趟回家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行程未定。” “哎,这么多年,你满世界的跑,从来不正正经经停下来,到底在干嘛呢?你们季家的家业,难道你想让给你大哥他们了?” “不稀罕。” “啧……牛……” 欧阳竖起大拇指。 这人并不知道季北勋另一重身份。 季家家业是大,财富肥得流油,钱是好东西,所以,所有人都想在家族生意上分得一杯羹,可他不感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查找各种真相…… 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则是:米娅。 把她这个迷解出来,是他未来必须要做的事情。 * 重症病房,姥姥沉睡,米娅很难过。 生与死,是世上的自然法则,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事情,儿时,会觉得死亡是无比遥远的事,可是,伴着一天一天长大,就会发现,死亡离自己并不遥远。 面对可能会长眠不醒的姥姥,米娅的脑子里很混乱,小七和米娅交错的着记忆当中,死去的人太多太多了: 小七一个很爱很爱的叔叔死了…… 小七最爱最爱的爸爸妈妈死了…… 小七最亲最亲的哥哥嫂嫂死了…… 小七最喜欢的弟弟妹妹死了…… 米娅的妈妈死了…… 米娅的好朋友桑梅死了…… 现在,米娅的姥姥也变成半死不活了…… 另外,一个陌生女孩子死在了她家里…… 昨晚上,吕立强死了面前…… …… 她难受。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很细很细的针芒给扎了,很疼,但是你看不到它,拔不走它,生生的膈应着你,叫人想抓狂。 她记不起来那些人的模样,那些死去的人,为了什么死的,她都不记得了,只是那种失去的痛苦,哪怕隔着失忆,还是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 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明明那天早上姥姥还好好的,再见却不再生龙活虎。 什么时候能醒来,这是未知数,而她又不可能一直在医院待着,她是案件嫌疑人,得回去配合警方工作,刚刚,她有看到警方的人就在外头守着。 姥姥出事这件事,昨晚上没惊动警方,应该是季北勋在帮着控制局面,而外头的人,应是曲锋的人。昨晚上去宾馆时,她有听到他和曲锋通电话,让他的人过来接管这个案子。 “姥姥,你要快点醒过来,我要去做事了,回头我再来看你。” 握着姥姥的手,她凑上去在姥姥脸上亲了一下,调头出来时一个护士手上拿着一张单子塞到了她手上:“是曹爱宝家属吗?” “是……” “已经欠费了。去交钱吧……” 米娅接过来,不过一个晚上,费用已经欠了一万多。 呵,医院果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知道了。” 她低低应着,出来时看到了季北勋就站在门口,正对着手机低低的说着话,见她出来挂了电话,将她手上的单子抽了去,看了看后道:“一起下去把钱交了,然后,我们回陵市,既然人不是你杀的,这件事得就马上解决掉,给警方提供正确的线索,才能尽快缉拿真凶……” “嗯……” 米娅点头。 季北勋定定的望着:“没吃饭?” 因为她的肚子咕咕在叫。 “嗯。赶着过来,忘了吃。” “走,先交钱,然后吃东西……” 到楼下时,季北勋到自动交款机上刷卡。 米娅在边上看着,等他交完,说:“回头,我会把钱打给你的。你把帐号发我手机上。” 季北勋不说话,知道她是一个要强的女人,不愿意因为钱,而在他面前矮上三分,不过,他记得他对她的调查,是个月光族,倒是姥姥手上还有点退休金,不过一直没用。 “发了。” “……” 这么爽快? 她还以为他会说不用呢,钱对我来说没什么的之类的话。 又或者,他很能体恤她的心境,不想用钱压人。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尊重。 “回头我拿回手机,会给你打的。” 她轻轻道。 唉,怎么能想到呢,出了这么多事之后,最后陪在她身边帮着她人,竟然是这个嫌疑犯。 “但是,这不代表我不认为姥姥的事故和你没半分关系。” 她揪着这个事不放。 “有没有关系,好好调查下去不就知道了。米娅,我们一起查吧……关于我们的过去,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而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查你,你又想查我,结果,你没查到我什么,我对你的调查也是少之又少,合作吧……” 他目光深深的盯视着,神情很专注,看上去很真诚——这个纨绔公子,给人的感觉竟是很男人,很有担当。 “你想怎么合作?” 很郑重的想了一下,米娅无比沉稳的问。 “嗯,先去吃饭,这个可以慢慢聊。” 因为她的肚子又叫了。 唉,为什么她肚子每次都要在他面前出她洋相呢? 她竟没办法拒绝。 “走了。” 季北勋转身时唇角上扬,哪能没看出她在尴尬。 * 医院对面的和平饭店,季北勋订了包间,点了菜,他给她倒了一杯水,看了看腕表说:“现在是十一点,我约了曲锋过来,十二点到。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 米娅先喝了口水,擦了擦嘴:“OK,谈,但是,怎么谈?打个比方,我问你,你会坦诚相告吗?” 季北勋靠在那里,坐姿闲适,却又气场十足,看上去,他是那种久战沙场的谈判专家:“首先,谈我们的关系……” 米娅一怔,目光闪开,撇撇嘴道:“这个有什么好谈的?” “怎么不好谈了?” 他用强而有力的声音反问道: “最近发生的事,究其根本,所有的问题来源全来自于我们是夫妻关系。可当初,我们是怎么结的婚,你没印象,我也没印象。这很奇怪。这是第一。 “第二,当初为我们办结婚证的人,已经移民国外,而当时留下的现场视频却已毁损,存放在陵市民政局内的手写资料失踪,电脑内的电子文档被稳藏,这些都有问题。 “第三,姥姥是唯一知道我们是夫妻关系的见证人,但她却不和我们说明情况,甚至在竭力隐瞒,为什么? “第四,谁想杀家姥姥,对方想要隐瞒的又是什么?? “细细挖的话,你就会发现这里面问题太多太多了……你不觉得我们不该好好谈谈吗?” 好吧,这些分析,没毛病。 “OK,那就谈吧!” 她坐正了,决定放下对他的偏见,好好的、冷静的、客观的聊一聊…… 117,夫妻深谈 季北勋坐在那里,双脚交错叠放,目光深深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六年前的我们,是怎么认得的,又是怎么结的婚?” 这也正是她反复在思考的问题。 “你这是想起什么了么?” 她轻轻问。 季北勋摇头:“没有。” 她沉默。 “但我想,不管那时我们是怎么认得的,最终应该是互相喜欢才结的婚,结婚证上的照片可以证明当时他们很开心,所以,从人生的完整性角度出发,我觉得我们这种夫妻关系应该继续下去……” 这个理论一出,米娅顿时愣住。 “记得昨天从盛市来的路上,你曾问我,初见结婚证的想法,还问我第一眼会喜欢照片上的你吗?又说,我们之间没感情,季太太这个身份,你怎么担当得了……现在,我说说我的看法。” 说到这,他稳稳的顿了顿,才又说道: “我不是一个轻易对人生情的人,本也无意婚姻,六年前我会娶你,想来是动了真心才会领了红本。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你我都不知情。六年后,我见到这结婚证,除了惊讶就是好奇,好奇你是怎么打动了我的心,满心欢喜和你做了夫妻。 “重逢若初见,我对你,没喜欢,也没讨厌。我说不离婚,是不想往后后悔。 “有些人和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们已经错过一次,却能再相见,说明缘份不浅,若再不珍惜,有朝一日记起,我怕遗憾余年。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至少得给彼此一个机会去尝试…… “没有感情,那是因为没有接触和了解,有了接触和了解还是不感兴趣,那才是真的没感情。 “米娅,你细细想一想,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这是变向的求婚吧? 米娅静静听完,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淡淡道:“如果我拒绝呢?” 说实在的,这一问,实在有点伤一个男人的自尊。 是人都好面子,谁都不愿被驳了面子,下不来台,有地位有财富的男人,犹是,失颜面,对于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往往就是因为这样开始的。 米娅在观察季北勋的反应。 “理由。” 他目不转睛的盯视一眼后,平静无波吐出两字。 米娅也不是任性的人,想着既然要坦诚,那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们属于不同阶层的两种人。你的生活,我想象不了,我的生活,你也过不了,那为什么要坚持继续下去?” 季北勋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想继续。 换句话,她对他完全不感兴趣。 可他想深究的不是自己被拒绝了,而是她会有这种心理的原因。 他是没多少情商,也不太懂怎么和女人相处,但是他对自己的价值定位很清醒。 抹去天眼神探这道光环,他还是季二公子,再不成气候,身上拥有着母亲遗留下的庞大资产。 他长得不差,外形冷酷,身材健硕。 他有时很傲慢,有时又很绅士,他是任性的,又是理性的。 他可以过很奢华的生活,也能过很普通的日子。 他在很多人眼里是花花公子、是败家子、是社会驻虫。 而他在自己眼里,是个只为自己真实存在的普通男人,只是这个男人有点冷,很难热起来…… 这样的季北勋,是个危险人物,不是女人最最理想的结婚对象,因为,他的名声实在太差劲。 她拒绝他,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是潜意识不想再受伤害,所以本能的在抗拒继续? 姥姥说过的,他曾深深的伤害过她,虽然他觉得这个指控有待确定,他觉是自己不是这种人:一个不太可能结婚的男人开开心心的结了婚后,再狠狠的伤害自己的枕边人,这在他的行为逻辑当中是完全说不通的。 四年半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件事,他真的是越来越想知道了。 “米娅,你觉得,我们从出生以来,是世界在适应我们的存在,还是我们在一步步改变自己,去适应这个残酷的社会?” 他突然反问,话题就此跳开。 偏偏米娅竟然秒懂了,继而无语。 “刚出生的时候,我们都是白纸,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后天的各种发展,让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虽然世界很无情,给每个人的起点各不相同,但是,路在自己脚下,想要改变人生,一靠机遇,二靠能力,三靠坚持。都说这个社会阶级固化很严重,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固化。机会只会提供给那些善于把握,又有能力的人。” 季北勋的声音很清冷,会让人觉得他是那种无情无欲的男人,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深刻的,这种深刻似乎可以说明:这是一个很有内涵的人。 “所以呢?你想说明什么?” 她挑眉,忽对他生了一点兴趣——不是为了查案而生的,而是对他这个人的真实内心而起的。 “放下心头的顾忌和自我保护的本能,用你理性的眼光客观的来审视,等你了解透了,或者,你会觉得,你说的这个理由根本不存在。 “米娅,现在,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台阶,凭着这个台阶,你能顺风顺水的走上来,看看我们是不是两个世界的人? “到时,如果你觉得是,我们一点也不合拍,转过身,你可以在那个你已经站稳脚跟的世界里另外寻找真命天子。 “如果不是,如果你觉得你我臭味相投,那我们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米娅,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你想让自己的野心得以实现,那就得有冒险精神……以我们的婚姻为起点的冒险,最终的结果,大不了还是离婚。这个过程,与你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这些话,说的实在是太冷静太理智,他这是在邀请她借他进入另一个世界。 无疑的,这的确是一个机会。 但是,她却迟疑,因为害怕。 “你会允许你的妻子抛头露面的工作吗?” 哎呀,在听到这句话时,她才意识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的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女人的存在,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包括家庭价值和社会价值。我一直赞赏女性在婚后实在个人经济独立。” 好吧,这个渣男所表现出来的对女性的尊重,是值得欣赏的。 看来,她对他该用全新的眼光去看待。 “你很能游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看上去不是那个话多的人。” 但刚刚,他却长篇阔论了,而且让人驳不了。 “我在争取你的认同。” 所以,必须把自己的态度很诚恳的摆出来。 “为什么你要争取?”她不免好奇:“就因为我出现在了结婚证上?” 他目光变得有点温暖,嗓音也柔和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未来有一天为自己现在的不努力不争取而后悔。人生百年,说漫长它很漫长,说快它也很快,不知不觉就会白了头发。我喜欢破解生活中的各种迷团,而这段莫名奇妙得来的婚姻,则是我们人生当中必须解开的迷。在破解的过程中,我需要和你共同面对。”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竟躲开了他的注视。 那种眼神好奇怪的——太温存了,清冷惯的人,显现这样一种温存,竟让人想到了一个词:放电。 对,这一刻,她竟觉得他的眼神在放电,电到了她的心。 哦,见鬼的,这是什么情况? 心跳居然会加速? “米娅,说说你的想法。” “好吧,我想,你说服我了。” 她故作冷静的重新对睇上去: “或者,我们可以尝试继续下去,但有个前提条件。” “你说。” “这个尝试,我有权利随时叫停。当然,我也不会胡乱叫停。如果真觉得彼此不合适,分开是必须的。你不能为难我。” 季北勋点头:“没问题。” “另外,我有三个要求。” 她想了想,又道。 “说来听听。” “第一,维持关系期间,彼此尊重,不搞绯闻和婚外情。” 季北勋扯了扯唇角,本来说外头那些传言也仅仅只是传言,可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咬了回去,没吱声。 “第二,不过夫妻生活。” 说这点时,她脸孔上闪过别扭之色,还把眼神闪开了。 “第三,婚姻状态暂时对外保密。” 这三个要求,说苛刻并不苛刻,若他待她真心,想做到并不难,就怕这种成年男人因为空虚寂寞,会那啥——三十几岁的男人,如果身边有性异,那也正常。 季北勋笑了笑。 “你笑什么。” 米娅被他笑得脸皮一跳。 “没什么,这些都没问题。” 满口他就答应了。 “那我也没问题了。” 米娅松了一口气,“现在我们来谈桑梅的案子。希望你可以坦诚相告。” “国人祟尚礼尚往来。这样,你问我一个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就当是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 时有工作人员把菜端上来。 米娅说:“公平。” 季北勋:“女士优先,你先来。” 倒是很绅士。 很多疑惑早在米娅心头盘旋很久,今日能当着当事人的面,就当年这件事进行最直接的接触,是她一直向往发生的画面:“真心相告?” “一定实事求是,据实以告。” “好……” 她刚想问,却被打断:“要不,你先吃点东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的五脏庙又在叫了。” 唉,米娅囧啊,虽说这种生理反应是人最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一再的在一个外人面前发生这种不文雅的事,实在有点尴尬。 “听过这么一句话吗?” 提筷时,他突然说。 “哪句话?” “一段真正长久的婚姻,容得下一切完美和不完美,放屁、打嗝、肚子叫,那是生活常态,好像挺不文雅,可谁身上没这些生理本能?婚姻生活应是一种放松的状态,而不是刻意呈现神仙似的完美,要不然,活着就太累。” 呵呵,这话,真的是太富有人生哲理了。 她点头,表示认同:“季先生,对于婚姻,为什么你有这么深刻的领悟?” “叫我季北就可以了。” 他纠正。 称呼,意味着一种关系,或亲密或生疏,都会在这上面表现出来。 季先生,米律师,这种官方式的称呼,代表的是一种人际关系上的尊重以及生疏;季北一名,则体现了一种微妙的亲呢感…… “或者,你更愿意叫我奚北。” 米娅愣了愣,哦,他说过的,这是他的别名。 “在我们记忆全失的那段时间,你应该这么叫过我……那天,你在我房间睡觉,半夜的时候,也曾这么叫过我。” 回忆当时,他的眼神幽幽的闪了闪,她不会知道,在她无意识唤他奚北时,那清甜魅感的嗓音得有多惑人。 “我……”她蹙蹙眉,“真的完全不记得。” “嗯,看得出来。” 米娅忽捏了捏眉心,困惑自己到底忘了多少重要的事,这个名字,既然是别名,知道的人不多,而她却知道,并以此为爱称,那曾经,他们之间得有多要好呢? “先吃东西。” “嗯。” 民以食为天。 米娅老大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季北勋也执筷开始吃,独自面对一个女人,安安静静的用餐,这与他的生命当中,是少有的经验,但以后,这种日子会越来越多的,而他竟隐隐的起了一些期待之情。 等吃得差不多,米娅把碗放下,斯斯文文擦过嘴,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和桑梅是什么关系?” 自从接到那两张照片,米娅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其中一张照片的画面太过暧昧,会让人不知不觉联想到桑梅和他有不正当关系,但是,在看了卷宗之后,她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桑梅或者真的有可能是某某人的情人,但肯定和季北勋无关,酒店方已经证实桑梅和某人在酒店偷欢已有很长时间……但那张照片,她总得问一问。 “没关系。”他放上筷子,喝一口果汁:“不过,之前见过面倒是真的。” “什么时候见过?为了什么见的面?” “你已经提了一问,我也已经作了回答,现在该换我问了。” 呵,他一点也不肯吃亏。 “行。” “你生的是什么病?有诊断报告吗?你有没有看过诊断报告?” 米娅马上叫道:“你这是三个问题。” 季北勋点头:“没办法,三个问题连贯性太大,我想一次性了解完。等下你可以连问两个问题。” 这倒也公平。 “精神方面的疾病,没诊断报告,也没见过病历。这也是我不想和你继续下去的原因之一……”她简单回答后,将话题转了:“你是季家的人,听说还有未婚妻,我呢,是一个拥有着精神病史的米家人,而且,不管怎样,我总归是米家养大的……” “精神病?” 季北勋咬着这三个字,没把其他理由记心上。 “对。” “既然你没见过诊断书,光听姥姥片面之词,怎么就这么肯定自己得过?” 米娅顿时被堵的哑口无言,她很想替姥姥辩说,但,事实上,姥姥的确有前科,瞒了她已婚这件事就在眼前,所以,季北勋这么质问,好像也不无道理。 “我无法确认。” 她低低作答。 季北勋点了点头,情知这事现在他们没法弄清楚,就很干脆的结束了这个问题: “现在我来回答你之前那两个问题。我和桑梅见过四次,一次是案发当年的三月,我从法国回来,在机场遇上的,她到机场接人,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情人。在上车时,她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车门,问我:姓季的不许走,你怎么可以那么玩弄人?我家米米对你痴情一片,你却将她害成那样,你是不是男人。我的反应是,她认错了人了,让铁镜直接把人给赶走了……” 米娅:“……” 桑梅说的这句话里,一共传递出了两个消息:一,桑梅知道她嫁给了季北勋;二,季北勋是渣男,玩弄了她? 因为这第二点,她的眉心不觉皱起:“那第二次呢?” “案发当年十月,桑梅和一个混混在澳门赌场赌钱,那混混输了钱,出老千,被抓了一个正着。赌场主人是我一个熟人。他要废了那男人的手,还让桑梅接客以偿还那混混欠下的债。 “当时,我正好在,桑梅跑过来拉住我的手,很突然地对所有人说:我是季北勋的人,你们谁敢动我? “我认出了她,觉得这女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不想搭理,准备要走……” 季北勋回忆着说到这里,却没再往下说。 “然后呢……” 米娅有点紧张,害怕桑梅会吃亏,眼前这个男人看着是个冷血动物,真不肯帮,也说不定。 “然后,她冲过来跪在我面前,抱住了我大腿,说:季北勋,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为你而来。求你听我说两句话行吗? “我说:抱歉,我不认得你。 “她说:我发现了,你好像真不认得我。我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知不知道,一年前,你说过的,让米米在家好好等着,你很快就会回来。为什么你一去不回,三月和你见面时,你竟不记得我了。季北勋,你把米米忘精光了吗? “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个女人要么是神经错乱,要么就是在编故事。 “她却拉着我不放,说:帮帮我,帮帮我,别把我扔在这里。我为你而来,你要是任由我被他们宰割,哪天你要想起来了,你会后悔今天见死不救的。 “后来,我帮了她,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帮你没问题,但是,麻烦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米娅收到的那张他搂着桑梅的照片,正是那个时候被人定格下来。 从画面质量来看,应是从某个监控视频内分割出来的。 “第三次,还是在盛市,是案发当年12月,我从锦园出来,她突然横冲出来,挡在了我车面前,给了我一张银行卡,上面签有我的名字。字迹我认得,是我亲笔的没错。 “她对我说:这是你留给米米的银行卡,如果你想知道你和米米到底发生了什么,请在今晚12点前来找我,过了那个点,以后你想问我也不说了。 “她还说:我有一件可以证明你和米米关系的证据,如果你不来,千万别后悔。 “那天,我正好有个案子要查,等忙完已经晚上10点。驱车过去抵达酒店是12点不到。 “第四次见面,在酒店客房,桑梅躺在沙发上,地上全是血水,我亲自查看了一下,已死绝有一阵子。” 没有任何掩遮,他把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最后收回了追忆的眼神,看向米娅,总结道:“这就是我和她见面的全过程。当时,我在现场捡到有一张被烧毁的结婚证,已看不到名字和照片,灰烬被碾得粉碎……” 米娅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怔然,好久才道:“前几次见面,你怎么没和警方提起过?” “没必要。”他回答的干脆,“我会自己查。” 呵,这语气,狂的也真是没谁了。 “然后呢,你查到什么没有?” “没有。直到收到结婚证,我才意识到,桑梅当初所说的证据,可能就是那张被烧毁的结婚证。那天我收到的是妻子持有的结婚证,那么,当年烧掉的可能是丈夫持有的结婚证。” 米娅听完,心情复杂啊,看样子,桑梅的死,全是因为想帮她找回结了婚却神秘失踪的丈夫,才一步步踏进了这条不归路。 “照你这么说,当时烧掉的真的是我和你的结婚证,那么桑梅是他杀这个事是铁板钉钉的事……” “没有确凿的证据摆在面前时,我没办法这么肯定的下结论。”季北勋敲了敲桌面:“现在换我问了……” “嗯。你问。” 米娅应着。 季北勋再次目光一煞不煞的盯上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为什么每次你和我一有肢体接触,就神情大变?” 118,夫妻深谈 2 “没为什么,只是不习惯和异性有肉体上的接触,会让我觉得很别扭,仅此而已。” 米娅才不会把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和盘托出,那些连她自己的都理解不了的记忆,多说无益,只会让人觉得这人在故作神秘。 一个人信任另一个人,是需要根基的,没根基,就没办法百分之百加以信任,这是人生来的一种本能,它得发自内心。 眼前这个男人,就现在而言,担不起她托以全部的信任。 这份敷衍,阅人无数的季北勋哪能看不出来,不过,他也不道破。 “现在换我问,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桑梅不是自杀?“ 米娅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嗯,我是在怀疑。” 季北勋点头。 这让米娅很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和警方说明?” “重新翻案不是一件小事,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我不想惊动刑侦部门。你放心,等我有眉目了会请曲队重查此案。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好吧,这个回答,也说得过去。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季北勋淡淡问。 “有。你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记不起事情的?” 关于桑梅的事,她大致有了一个了解,现在,她想了解的是季北勋这个人——既然同意要尝试和这个人继续婚姻,那么就必须深入的了解这个人。 季北勋回答道: “具体发生过什么,不太记得了。醒来时在医院,很多事都断片,很多人都不记得了,后来反复的练习回忆,才隐约记起一些,但,还是记不全。” 这情况和她差不多,也就是说,多问无益。 “那关于外头的传言,你有什么要说明的吗?” 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该执着其中,但是米娅还是问了一句。 面前的他,是陌生的,也是不了解的,给人的印象和外界对他的评价不相符,这个不相符肯定有原因,既然他说要坦诚,她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季北勋唇角勾了勾:“怎么,我的过去吓到你了?” “没有一个女人希望自己的另一伴是这样的男人。” 她的回答实事求是。 季北勋自是理解的,但是,想让他现在说明,还真有点困难。 “我只想说,传闻不可信。我记忆断片,说多了只会让你觉得我在狡辩。坐牢,吸毒,嫖娼,养女明星……” 他念着这些曾经冠在头上的罪名,眸带嘲色:“这些,我现在不想作任何解释,季北勋曾经的确是个声名狼藉的人,可这里面另有故事,今天的我说不全这些故事,等哪天记忆完全恢复了,或者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曾经的我会是季家的败家子……” 言下之意,他现在不是败家子? 米娅有点困惑,就现在他的表现来看,好像的确如此。 可如果他不是那种人,又是怎样一种人呢? “你问了好几个问题了,现在该我问了吧……” 见她陷入沉思,他问。 “嗯,可以,你问吧……” 她回魂。 季北勋静静睇着:“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健康的?之前都用了什么药?现在还吃药吗?” 她倒了杯果汁喝,记了一下时间,才作了回答:“大概是四年前的4月份,醒来时在薛村,没吃药,听说是不小心掉进了河,姥姥把我从河里捞了起来,救了我一命,睁开眼,我的病全好了,姥姥说这是奇迹,她一直以为我会痴痴傻傻不会好了,开心的不得了……” 呵,掉了一次河就好了? 好说不通。 总之,两个人的情况,都是这么的稀奇古怪。 一男一女面对面瞪起眼来,都在纳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在这个时候砰的被撞开,是曲锋进来了,独属于他们夫妻互相了解的二人世界就此被打破。 “抱歉,路上堵的厉害,来得有点晚了。”曲锋一进来就发觉里面的气氛有点微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你们都吃过了?” “嗯,吃过了,另外给你点了菜……” 季北勋打了铃,叫来服务生,让上最后两道菜。 “嘿,都是我爱吃的。谢了……”曲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明显是饿坏了,嘴里还含糊道:“昨晚到现在,我都没好好吃过,奶奶的,这案子,真是折腾人……” “曲队,麻烦你了,因为姥姥,我撒了谎,让你们白忙和了。” 米娅表示了一下歉意。 “你也是被逼无奈。好在你有这样一份视频自证清白,那个凶手,你拍的也够清楚,只是抓起来有点难……” 曲锋已经从季北勋手上拿到了那份视频,看了那个过程,自是震惊的: “话说,你是怎么拍下那个过程的,又是怎么联到远在薛村的电脑上的?这种尖端的技术,你是哪弄来的?” 季北勋点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米娅,能解释一下吗?” 两双宛若X光一样的尖锐眼睛,不约而同落到了她身上。 “……” 这个真是很难解释的。 好在,她之前已经想过应对思路了。 “是这样的,大学的时候,我有个同学是这方面的专家,她在我电脑内安装了一个隐藏软件,又送了我这只手表,告诉我这是她的最新研究成果。当时我也没在意,那天晚上,我情急之下,只能借助这个设备,能起到作用是那位同学在天之灵在保护我……” 满嘴尽是胡诌。 “你的手表能让我看看吗?” 曲锋对她手上的手表生了好奇。 “可以。” 米娅忙将手表脱下来递了过去。 季北勋则问:“你说你那位同学死了?” 经验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在睁眼说瞎话。 “嗯,她叫孟小曼,是计算机系的,毕业没多久,就因为旅行时揽车出事身故了……” 这个人是真人,所以,她不怕他们查,反正死无对证。 季北勋扯唇角:这女人,真会编。 这说明,她还是没有完全的信任他,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哎,这手表像是特制呀!” 曲锋抬头,目光锐利。 米娅坦荡相对:“不知道,那年生日,她特意送给我,这些年,我从没使用过这个功能,这是第一次。” 这话令曲锋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不好意思,我去上趟洗手间。” 她站起,离开,面色至始至终平静如常。 等她出了门,曲锋跟着出去,打开一条缝盯着,见走廊上没人,这才回来重新坐下直盯着季北勋:“哎,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你觉得呢?” 当然不可信,这丫头的心,贼溜着呢…… 曲锋又拿那手表瞄了瞄:“这手表,看着很普通,但是,我总觉得它很值钱,可它不是能让人说得上来的世界级牌子。一个女生怎么可能送另一个女生这种生日礼物,说是哪个钱多到没处花的有钱男人特意叫人打制的送给心上人的生日礼物,更靠谱一点……哎哟,这上头还有字呢,你瞧瞧,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 季北勋伸过了手,拿着端详,在表的背面,看到了一行字:致最亲爱的你,留住时间,留住你。 这应该一个男人写给女人的,不过,用的是法文,曲锋看不懂。 “我认得一些瑞士的制表工匠,回头我去问问。不过,不管这表是谁送的,都与本案无关。” “怎么会无关?她对一个刑警撒谎,这里存了什么动机,难道不该深究吗?” 曲锋与理据争,这里头肯定有玄机。 “你需要查的是把那个凶手给抓回来,问出谁是幕后真正的主谋,而不是研究一个受害者的隐私。” 他以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一行字,答的漫不经心。 “哎,你似乎很不想我查米娅?” 刑警的嗅觉是极敏锐的,眼前这家伙对米娅有一种很特殊的保护在里头。 “她如今已是天眼社团的人。我现在和你一样,想弄清楚的是谁在背后害算计她,至于其他,不是你该查的隐私。” 季北勋细细的看着这表,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闪过一个画面: “丫头,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什么东西呀?” “拆开看看。” “是只手表?” “嗯,我让人按着你的设计特制的,来,试试看,和电脑能不能联上……” …… “没搞错吧,天眼社团不是从不收女社员吗?什么原因让你破例了?” 耳边的惊呼,将这个突然闪现的画面惊散了。 季北勋的神色变得深凝,又冲着手表看了几眼,取出手机从各个角度对手表进行拍摄,嘴里漫应:“嗯,她是例外,至于原因,以后告诉你……” 为此,曲锋很不满:“哎哎哎,你以底在故作什么玄虚?吊我胃口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之,这个表的事,我来调查。查清后,我们互通消息。” 曲锋听着直白眼。 “还有,她还不知道是我天眼,这件事,时候到了我亲自和她说明,在之前,你管好自己那张嘴,别给我说破了。” 季北勋刻意叮嘱了一句。 曲锋不由得摸起下巴来:“哎,你这么紧张她?看上了?” 本以为他会避而绕之,结果,他却扔下一句惊人的回答。 “她是我老婆。” 曲锋顿时瞪大了眼:“……” “其他你就别问了,在米娅面前,你当我没说过这话,所有疑问我都在调查之中,你现在问我我也答不上来。等有点进展了,我再和你说。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能说的他已经说了,不能说的,他不可能再多说一个字。 曲锋哪肯就此罢手,还想继续追问,适时,门开,米娅走了进来。 季北勋看到了,马上转了话题:“我让你查王晋,你查过没有?” 曲锋也看到了米娅,纵有满腹疑惑,却不得不全部压下,继而回答道:“查了,但他不承认自己认得凶手,而米娅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和凶手的关系,光凭她的片面之词根本不能起诉他。” “那他有解释他这么急匆匆要娶米娅的原因么?” 米娅坐下,心里也特别的好奇这个问题。 “他说,他查了米娅的身份,知道她是米氏集团米老爷子的最疼爱的孙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那么些年养育的情份还在。而现在的米氏,又被一个外姓人明璠给控制了,老爷子很想找机会让集团摆控明璠的控制。他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可以染指米氏。因为他手上有一份视频可以证明米娅不是凶手,还知道她姥姥被谁带走了,米娅为保她姥姥,为洗自己清白,就同意嫁他为妻。这说法,只能证明他是个投机份子,非要说他和那凶手一伙的,很牵强……除非把凶手抓住,凶手肯指控他。” 曲锋点了根烟,吐着气,案件本来就乱,现在听了季北勋的话后,越发觉得乱了。 季北勋也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才道:“必须把那凶手找出来,也一定要让王晋承认自己是幕后之人……我觉得他想娶米娅的动机,不是单纯为了季家的财富,而是另有目的……这个目的,我一定得弄清楚……” “嗯,这是一定的。”说话间,曲锋看了看满桌的狼籍,说:“好了,现在,肚子填饱了,聊也聊好了,要不回陵市了?笔录还是要去走一下程序的。” 米娅点下了头:“好。” 起身时,曲锋深深吐气:“最近这几天真是邪门,居然一连出了几个案件:老太太被绑架,罗芳死于非命,吕立强被残害,罗根一家神秘失踪,现在老太太又被枪袭……省里极为重视,认为这底下是有联系的,已经成立重案组,我是组长,接下去,我得全力以赴应战,争取一个月内破案,要不然,整个地区要变得人心慌慌,米娅,到时还请你多多配合我们开展工作……” “那是必须的。”米娅马上答应下来,跟着顿了顿,才又问:“但罗根一家神秘失踪能和我姥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那罗根是谁?和罗芳什么关系?” “是罗芳的家属,过来把小淘气领走后,就在火车站平白失了踪,现在都没着落呢……” 曲锋回答。 “那个很漂亮的小娃娃,也失踪了?” 米娅对淘气印象很深,毕竟,与她,那是生平第一回有人喊她妈妈。 “嗯。” 这个回答令她莫名生出了不安。 哎呀,但愿那孩子不要出事才好。 * 曲锋坐到车里后,第一时间让自己手下查了一下米娅的户口资料,紧跟着又抽了一根烟,没一会儿,手机上有短消息进来,他忙碾灭抓过来看。 哎呀,这什么情况啊? 六年前的10月31日,季北勋已经和米娅结婚了,可之前为什么没显示,现在却突然显示了呢? 曲锋直扒头发: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难懂了…… 119,一起睡 从盛市驱车回到陵市,在市刑警队录完口供,米娅杀人犯的身份,变成了受害人家属,走出大门,已经晚上八点多,她没有如释重负,只觉整个人依旧无比的沉重。 季北勋一回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此刻孤身一人的她,面对冷冷的夜色,心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谁都不会惦着她,因为她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是人都渴望被温暖。 “小米。” 停车场那边,传来一声叫。 米娅转头张望,不远处停着一辆陆虎,驾驶座上的车窗开着,探出一个头,是邓河在唤她。 哦,这些干侦探的家伙,还真神啊,没有手机还能找着她,牛。 她扰了扰外套,走了过去,北风呼呼的,很尖,扎得人肉疼。 “邓河。 “上车。” “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要见你。” “真的。” 米娅一扫刚刚那份低落,顿时双眼放出精光。 邓河目光暗闪,笑:“至于这么高兴吗?” “在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情况下,能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的确是挺让人欢欣鼓舞。” 她上了副驾驶。 路灯照进车里,邓河看她,安慰了一句:“别灰心丧气,老太太会好起来的,凶手也会抓到的,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这份劝慰挺暖人的,米娅转头看,这人男人的情商不错,只是作为初初认得的人,他是不是关心过头了,甚至有一种刻意讨好的味道。天眼侦探社的人都这么好说话吗? “谢谢。我想知道今天我能见到他真容了吗?” 她很关心这个。 邓河呵呵笑,发动了车子:“小米就这么想见先生长什么样?而不关心案件的进程?” “两者都关心。前者,我想知道我效力的老板是谁,后者,是我现在最惦记的事。” “估计够呛……我说前者……”邓河发动了车:“除了四个直接听命于先生的组长可以见到先生外,其他人都被分配在我们四个组长手上。比如你,就被分配在我这一组。由我带你。” 这让米娅挺失落的:“哦……” “走了,只要你好好办事,应该很快就能见到。我很看好你。” 邓河对她露出了很亲切的微笑,心里则在想:姑娘,你一直和老大在一处好不好,还和他领了证,这身份的穿帮,那是早晚的事。 呵呵,看来老大对你,那是志在必得的,瞧瞧,还让你签了那么一张卖身契,未来就算没感情,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能培养出感情的。 “对了,吃过晚饭没?要不要先去用晚餐?” “不用,在刑警队吃过饭盒了。” * 陵市新世界会所,是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地方,适合洽商,喝茶……这边,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韵味。 米娅观望着,跟着邓河进入,来到一幢别致的小别墅。 入书房后,邓河拿出一条长长的黑布条,示意她:“得把眼睛蒙起来吧……” 米娅点头,接过,坐到边上的沙发上,黑布将脸眼睛蒙住,眼前一片漆黑。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先生在外头处理事情,一会儿就能到。” “好。” “我就在外面客厅。” “好。” 可是这一会儿得有多久呀…… 米娅静静坐着,只闻到空气里有一阵幽幽的暗香,这里好似也点了那种可以宁神的檀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一个小时之时,季北勋走了进来,看到米娅靠在沙发上沉沉睡了去,眼睛被黑布给遮住了,脸色白的有点异样,把唇色衬得格外的鲜艳,气息平稳,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不知名,却异常撩人。 他小心翼翼走过去,坐到边上,她睡着了,是因为他让人在房里点可以助眠的香——她需要好好休息,并且,他是故意拖拖拉拉没过来的,为了让她多吸进一点香,睡得沉一些,只因为睡着的她,收起了她的尖刺,比较可爱。 他扯了扯唇角,想笑,笑自己脑残了,现在,所有心思全绕着她直转,有点疯狂。 心动是什么滋味,他并不知道,也没办法理解那种所谓陷入爱情就会对异性产生的朝思暮想,他只知道,现在,这个女人,对自己很重要,希望她不要太累,也不要太累,希望弥补在他和她领证后却又莫名缺失这么长时间。 他把她抱了起来,进了房间,将她放倒在床上,见她衣服穿的很厚实,外套都没脱,或者,他该给她把衣服脱了,毕竟这么睡,不舒服。 解开衣扣,将她拥在怀里,退下袖子,没了笨重的外套,她的身子似乎变得越发的娇软,嵌在他怀里,竟令他不想推开。 心跳在加速。 手轻轻抚上了她丝滑的秀发。 双眸低垂,看着她孩子气的睡脸,怎么看怎么好看…… 哦,见鬼的,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哪有女人能入了他的眼睛,看到再漂亮的女人,他都无感,脸盲。 可现在,他却被她给深深的吸引了,脑海翻起了一些记忆,而那柔软的唇就在眼前,他只要低下头,就可以亲到,只要动动手,就能捧住她的脸,尽情的吻个够…… 他情难自控,真的低下了头,却在唇瓣快要沾上时,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搧了过来,将他的脸啪的就往边上打了过去。 说是迟那时快。 下一刻,米娅灵敏的弹跳开,一脚飞过去想将人踢飞,却不想被扣住了脚踝,她心下一惊,另一只脚快如闪电的横扫过去,扫在了他脸上,力量之大,直接将他扫到了地上,而她的脚一直被扣着,因为这么一摔,她被一道劲力带了过去。 在季北勋狼狈倒地时,米娅被拖下地,鬼使神差的就压到了他身上,脸撞到了他厚实的胸口上,而腰际则被一双手给牢牢扣住。 她想挣挣不脱,只能将黑布给拉下,顿时和季北勋的眼神对上了。 他唇角勾了勾:“反应很灵敏。” “怎么是你?” 她半支着问,绷紧的心弦松了松。 “要不然你以为谁?那个变态天眼?他没过来,让我过来把你领回家,结果看到你睡着了……” 米娅里面穿的是一件毛病,胸部浑圆的线条全暴露在他视线,而她妙曼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他身上,这令他莫名觉得有点口干舌躁,有些蠢蠢欲动。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你,你这变态……” 本来脸色惨白一片的米娅,忽涨红了脸,急急忙忙就推开了他。 身下有什么顶了她一下。 她竟知道那是什么。 哦,可恶,她的脑海忽闪现了一些缠绵的画面,在床上,在地上,在花间,翻滚着……那仅仅只是闪过的镜头,可却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真实感…… 季北勋是故意放开的,不想她再蹭着自己让自己反应这么强烈。 呃,他最近肾上腺素是不是有点那啥了,无欲无求的身子,莫名就饥渴了? “我是男人。季太太,我要没半点反应,那还是男人吗?” 他轻轻一叹,看到她用一种防狼似的眼睛盯着自己,还把刚刚被他脱掉的衣服给抓起来套上,紧紧包着自己,脸上的春潮,久久不散,却越发让她显得妩媚多娇。 一个凌空翻,他一跃而起,双手插袋: “今晚在这里过夜了……一起睡床,我没睡沙发的习惯。” “什么?一起睡?” 米娅皱眉。 她看那张床,越看越把衣服拢得越紧。 “季北勋,我们约定过的。” 她强调这一点。 “嗯,是约定过的。”他一步步逼过去:“但你没和我约定,不能同床共枕……睡觉可以是很单纯的睡觉。季太太,麻烦你思想纯洁一点。” “到底是谁不纯洁?趁我睡着吻我,你这算什么行为?” 她顶回去。 “我们好像没约定不能接吻吧,季太太……” 一口一声季太太,他居然就叫上瘾了,忽觉得他的季太太,就该是这样的, 米娅:“……” 她辩不了啊辩不了。 “那我们现在重新约定。” “不行。” “那你我的婚姻就此作罢,明天我们就去离婚。呀,你干嘛?” 这个男人忽将她压到了床上。 她的心又砰砰砰乱跳起来。 “我要是不想离婚,你觉得你离得了?” 男人的眼神透露着浓浓的危险。 “你好像忘了,我的黑客技术很不错,如果我想在系统当中删掉点什么,你觉得那是难事吗?” 她挑衅的对视过去,一脸尽是不驯。 他不觉勾唇:“早想到了,所以,我请了个专家加固了一下民政系统,回头你可以试试,你有没有那本事将它解开。” “……” 靠,这家伙,心思怎么这么长? “米娅,以后别跟我离婚这件事,在我们彼此的记忆没有恢复之前,我们不要再为这件事纠结,听到了没有,嗯……”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重重的弹疼了她。 “我去洗澡……你不许跑。” 那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 结果,等他洗完澡出来,房里哪有她人影? 哦,这女人,还真是太不听话了,这么晚,她这是要去哪? 外头现在有人要买她的小命,居然还敢乱跑,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低咒一句,急忙换上衣服追了出去…… 120,预见生死大劫 “想要让我乖乖听你话?真是美了你了。” 出来前,米娅看到自己那两个手机,还有笔记本、外加包包全在外面的小客厅,想来是天眼让季北勋给捎过来的。 她以为,这些东西原本可能落在曲锋手上,天眼既然认得曲锋,一定有把东西要去,季北勋又和天眼认得,所以,天眼让季北勋带过来,最正常不过。 可是,天眼为什么没来呢,这让她很想不通。 时为晚上11点,气温在-3摄氏度,她背着包包,将脖子缩在厚厚的羽绒服内,站在门口等出租车,嘴里暗暗咒骂着,脸上莫名发烫着。 她可不会轻易就范,想和她睡一张床,门都没有。 “请问,你是米娅律师吗?” 忽身后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米娅转头看,明亮的灯光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笑吟吟的温雅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高高瘦瘦的,看上去很善良无害。 “你怎么认得我?” “我叫简樾,是时光媒体的记者……” 他走过来,朝手上哈了一口气,双手递上一张名片: “我知道最近陵市出了一桩连环杀人案,您不仅是受害人,而且还险些成了杀人犯,所以,我想对你作一个采访,米律师能就现在的案情发展发表一下看法吗?” 时光媒体? 不怎么出名,没听说过。 “对不起,这个案子警方还在调查,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接受任何形式上的采访。而且,也没什么好采访的。” 她把名片奉还。 出租车来了,她绕开他,开门上车。 “等一下,米律师,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吕立强?还有吕立强被举报,和你有关吗?我听说您收集过吕立强的资料,这是真的吗?这一次,你姥姥被梆架,是不是和吕立强有关?” 他把着门,弯着腰,一句复一句的询问着,一脸的不肯罢休。 这么冷的天,守得这么晚,敬业是敬业的,但是,也太不体谅别人的心情了。 不过,媒体人不都这样?为了稿子奋不顾身,采访到才能成就他们的事业,采访不到,就没前途。 就像律师这一行,接得到案子,打得赢官司,才能混出名堂,反之,就只能碌碌无为的混日子,或是干脆转行。 “对不起,无口奉告。请让开,我要赶路。” 米娅竭力忍耐着。 简樾看到了她眼底的不耐烦,却没离开,反而变本加厉的上了车,挤坐到了她身边,如此近距离,真是让人觉得讨厌。 米娅不禁愣了眼:这人为了新闻,也太不要脸了吧! “记者先生,这车是我叫的,你想坐车,请自己在滴滴打车上下单。” 米娅本来就不高兴,现在越发不高兴了,声音一下就冷了。 “米律师,我今天守了一整天,一条有价值的新闻都没找到,你就行行好,报点内幕吧……” 这人,就一牛皮糖。 米娅懒得理,直接从另一边下了车,却发现,另一块牛皮糖不知何时追到了门口,身上还是刚刚那身衣服,正双手插袋的站在路灯下观望着——这人的站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 见她下车,手一拉,扣着她的手腕,就将人带了过去紧紧就搂住了,语气则是凉凉的,声音更是极度危险的。 “你这是要跑哪去?” 米娅一下皱眉,挣扎:“放手……不关你的事。” 季北勋见她抗拒的厉害的,心下很无奈,只能缓下声音解释了一句:“别闹,跟我回去睡觉,外头很不安全。” 咳,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暖昧呢? “和你在一起才不安全。” “我是你丈夫。” 丈你个头。 “我还没认同。” “法律认同。” “那没用。” 只要她不认同,法律关系不是关系。 为此,季北勋有点小头疼,他在季太太眼里真是太没份量了,长这么大岁数,被人这么轻视,这还是头一朝。 他忍耐着没叹出气,只道:“米娅,外头真不安全,有人在买你的命……” 这话一出,米娅终于不挣了,脸上浮现层层错愕之色,盯着他直看,半天才道:“你在开玩笑?” 男人一脸的高深莫测,实在让人看不透此人所思所想。 “知道天眼为什么把你接来这里吗?” “想和我谈案子。” “想告诉你,你现在的命值100万。谁取你小命,谁得100万……把你叫过来,是为了替你保命……” 呃,这话能信吗? 她严肃打量,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全飘向了他们,被他吸了进去。 此时刻,他们靠得是那么的近,她莫名有点晕,“可结果来的却是你。” “因为他知道我是你男人,可以24小时贴身保护你。” 某人编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 “你要不信,可以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个可以有。 米娅一咬牙,推他:“你放开,我要打电话。” 季北勋这才放开了。 好在手机没带出来,出来之前,他就把那手机塞给了邓河,身上拿的是邓河的另一部手机,有先见之明的他,防的就是这种事,故有叮嘱邓河一定要演好这出戏。 米娅哪知道那么多,当真拿出手机拨起了天眼的号码。 没一会儿,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了一个很有质感的声音: “米娅?” “天眼先生么?” “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您今晚怎么没过来?” “嗯,我这边有急事另外要办,具体案情你可以问季北勋,我和他之前细聊过了……” 还真是。 “哦,另外,我想问一下,季北勋说有人在买我的命?这是真的吗?” “不错。这事我会处理的,在危机没解除前,你不要擅自行动……关于案子的事,你可以问季北勋……” “知道了。” 匆匆挂了。 米娅环望四周,想着对方不会用对付姥姥的方式来对付她吧,远远一颗子弹,能叫人小命就此呜呼,想想真是让人生怕。 “小姐,你还用不用车?” 几步远处,司机在叫,有点不耐烦。 米娅转头看,取出50元钱过去给:“不用了,谢谢,这是给您的补偿,抱歉,让您白跑一趟。” 司机不客气收了,转头问还坐在后座的简樾:“先生,你用车吗?” “不用……这算是我赔你的辛苦费……” 简樾也给了50块钱,随即跨了出来。 车子驶离,两男一女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个陌生男人没有来纠缠她,而是冲季北勋挥了挥:“季先生,什么时候给我引见天眼先生。” “不好意思,这几天有点忙,我会尽快安排。简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在纠缠米娅? 季北勋不自觉的眯了一下眼,有暗冷的光射出来,带着深深的警惕之色。 “哦,想采访一下米律师,季先生,您能帮我说说情吗?我是一个记者,上头给我任务,让我做一条头条,实在没法,我才堵在这边的……” “没什么好采访的……简先生请回……米娅,我们进去吧……” 季北勋过来,一把牵住了米娅的手往会所进。 而正是十指相缠的那一刻,一个预见又一次在她大脑闪现了出来: 一间小木屋,起火了,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火越烧越旺,有人破门而出,是季北勋,在一根烧着的木柱倒向她时,突然扑了过来,将她护在了身下,那木柱砸在他后脑。 他护着她不动了,火在肆虐的烧着,烧着了他的衣服。 他们会死吗? 会吗? 惊乱之极的她想将这个画面看得更清楚一些,但,预见一下就不见了。 与她来说,每一次预见就那么一瞬间,而在同一个人身上,每次预见变成现实之前,不会再有预见。 “怎么了?一脸惊悚?” 季北勋意识到她的身子刚刚颤了颤,紧跟着脸色就大变,马上低头询问。 她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那双手,挣了几下,挣脱,自顾自往前走,心下一片乱。 这个男人会舍命救她,这个男人有可能会和她一起没命…… 这下,她不用考虑离婚问题了,因为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们就会有生死大劫。 也许,他们会一起死翘。 那么大的火,他昏了,她动不了,这样一个命运,怕是逃脱不了的。 怎么办? 手上的电脑包被接了去,季北勋是个很能妥协的人,牵着她往里进,一边用深沉的目光打量她,“你到底怎么了?” 米娅咬牙,什么也不说——这些事,说出来太怪力乱神,她不想被他当作怪物看。 见状,季北勋不再逼问,只是突然变得无比安静的她,真的很不对劲。 刚刚到底怎么了,竟会令她变脸变得那么厉害? 他可以应对极其复杂的案子,可以揣测任何人的心思,但独独这个女人的心,太难懂了…… 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 前一刻就像一只刺猬,后一刻变成了小猫。 偏偏他心里有这样一种想法:是刺猬,他想拔她的刺,是小猫,他想捋她的毛。 呵呵,他是不是疯了? 肯定是。 回到房间,他找到自己的包,包里准备了酒精和药膏,以及纱布——她身上的伤需要换药了。 “换药。” 他把一个小药包拍到她手上。 米娅的注意力终于回来了,她看着,不觉又一怔。 身上的伤,不是很严重,但隐隐有在作疼,因为忙,她都忘了这一茬事,可他却记得。 这份记得,体现的一份难能可贵的在乎。 像他这样的人,若非真的在乎,怎么会这般献殷勤? 而正是这份潜在的在乎,令她心情复杂之极。 明亮的灯光下,他神情淡淡,好像很冷寡,一点也看不出他在关心她,但是手上的药包,却体现了他那份细心和关爱。 世上有些人热心热情;有些人虚情假义;有些人冷漠无情;还有一些人面冷心热,不善表达,他似乎属于后者。 默不作声,她去了浴室洗漱,上药,心里很别扭——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她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所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却不见他在房里。 为此,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直接钻进了被窝。 此时此刻,她很累,很想睡觉,心头一团乱,因为那个预见,所以很害怕。 未来啊,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在等着她与他…… 121,他的美梦 会所门口,简樾站在冷冷的寒风里,望着那一男一女往里面走去,男人想要牵女人的手,女人不让,但最后还是牵了起来,那北影,看着很是亲密。 他收起笑,目光深深的望着,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反问着: 这个米娅就是那台笔记本的主人,里面的程序,她是哪弄来的? 和柒柒当初设计的太相似了。 哦,应该说,她这个版本,更为的完善,更加的出色。 可她又不是柒柒,柒柒长的不是这样的。 柒柒留的是短头发,像男孩子,脾气很直爽,笑容很明亮。 而这个米娅,又冷静又漠淡,脸上没半点笑,面色又这么的苍白,完全对不上。 他很想和她谈谈,很想再研究她的笔记本,如果她的电脑里里曾经发布过“天眼logo”,他分析一下就能查看到,可是,她根本不想和他交涉,盐油不进的,真是太难缠了。 他唏嘘着,嘴里吐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风里,思绪又转到了另一件事上:这个米娅和季北勋六年前结婚时,何以民政系统里被安了那样一道程序? 太奇怪了。 * 会所内。 季北勋在外头打了一个电话,回到房里看到米娅已经上了床,并熄了她那边的床头灯。 他什么也没说跟着上了床,两个人各占床的一边,中间空着大大的位置,几乎还可以睡一个人。 没关灯,他静默了一会儿,继而抬头望了一眼,他只看到一道被被子覆盖着的妙曼线条,忙把目光挪开。 “不想谈谈?” 没声。 “不想了解案情?” 没声。 “突然变脸是什么意思?” 还是没声。 这个女人啊,还真是会装哑巴。 想要和他沟通,有困难啊! 那就各睡各的——她也该累了。 关灯,季北勋闭了眼,灵敏的嗅觉有点困惑他:淡淡的暗香若有似无,实在有点撩人。 记忆里,他从没和女人睡过。 今天这是第二次,对象还是这个米娅,心下滋味怪怪的。 唉,他就是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隐隐约约的,那股暗香在他鼻间萦绕着,钻进了他的大脑,有一些陈封的记忆在冒上来。 一桢桢很模糊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 第一个画面,好像在一处莲池边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和一个稚气的女童在说话。 童音稚嫩,男音清越。 “你是谁?” “你爸爸的朋友,来,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叔叔?能叫哥哥吗?” “为什么?” 男子轻笑。 “你长得这么年轻。叫叔叔太老了。” 男子再笑,“呵呵,只能叫叔叔。我可不想平白比你爸低了一个辈份。” “那以后,我在爸爸面前叫你叔叔,私下,我就叫你哥哥。” “你就这么介意叫我叔叔?” “嗯。” “为什么?” “不知道,行不行呀?” “嗯,也行。”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奚北。” “那我以后在没人的时候就叫你奚北哥哥。” “好。” “奚北哥哥。” “嗯。” “听我爸爸说你什么都懂?” “嗯,学富五车。” “那我来考考你可好。” “呵呵,小鬼,你想考我什么?” …… 第二个画面,在柳树下,那女童嘟着小嘴,男子含笑走近,弯腰逗她。 “小鬼,生日快乐……” “那礼物呢?” 小丫头伸出了手。 “嗯,来的匆忙,忘了准备。小鬼头自己说,你想要什么?” “帮我实现梦想。” “梦想是要靠自己去实现的,我能帮上什么忙?” “我这个梦想一定得由你配合才能实现。” “哦?是吗?说来听听。” “先纠正一下:以后不准再叫我小鬼,把我叫得好小好小。” “呵呵,那我该叫你什么?” “就叫我柒柒。” “好,那就叫柒柒。嗯,柒柒,现在说说看,你的梦想是什么?” 女童回答:“睡你,给你生娃娃……” 男子马上扑哧笑出声,还敲了她额头一下,“胡话,我是你叔叔。” “我查过了,不是亲的可以睡。” “……” “所以,你要等我长大,听到没有?奚北,等我长大了,我就嫁你。” 男子笑着直摇头,“那柒柒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当然是喜欢你呀!” “可等你长大,我老了,你会喜欢上别人的。” “那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我长大还会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笨笨的小丫头。” “你放心,我一定让自己变得特别特别的聪明,一定让你觉得我绝对配得上你。” “呵呵……” “好不好嘛?” “这个嘛,拿你的学业成绩来换,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 …… 第三个画面,好似在一处桃花树下。 一个短发少女,疯也似的奔向一个男子,气喘吁吁的直叫:“奚北,奚北,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平静回眸:“我姓季,我叫季北勋。你认错人了……” “不对,你分明就是奚北,你就是。” “小姑娘,你真认错人了……” “不会,不会,不会,你一早就刻在我心上了,哪怕烧成灰,我都会认得你。奚北,你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 …… 一夜乱梦,似乎记起了什么,却又是不连贯的。 那满是白色浓雾的世界里,他好似看清了什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缠着他,笑得比向日葵还要灿烂,非要嫁他,他无奈,却没推开,还教她读书写字,打拳练枪…… 他和她是那么的亲密。 亲密到就好像她是他的女儿。 梦里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笑着对他说:“奚北,小女顽劣,你可不要再惯着她了。瞧瞧啊,在人后,没个正形,一会儿叫你哥哥,一会儿叫你奚北,实在是太没大没小了……” 他的语气却是宠溺的:“这么些年少有与我投缘的,惯就惯着吧,我也陪不了你们多少年。等她再大些,我就会离开。有一个快快乐乐的童年,挺好……” 梦里,他笑容晏晏,显得无比的可亲温存。 …… 这些记忆,与他是第一次,这几年,他从没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的少女,长得像极了小淘气,不,那孩子要比小淘气更大一些,更顽劣一些,却是无比聪慧的,什么都一教就透,嘴巴又甜,叫人不喜欢都难…… 这些记忆,很甜,很幸福,美好得能让人弯起唇角,心跟着轻飘飘。 可是,当他睁开眼,这些曾在脑海闪过的画面却消失了,心的地方变得很空,眼角止不住有眼泪在滴出来。 是因为太高兴,还是因为太悲哀,他不记得了。 天亮了,窗外有光射进来。 季北勋望了望四周,记起身在何处了,在床上…… 等一下,怀里软软的是什么? 他轻轻捏了捏,好有弹性…… 那是什么? 嗯,手麻了,有个毛茸茸的头就枕在他手臂上。 那是女人。 是——是米娅。 意识全回来了。 这丫头,怎么钻他怀里来了。 唇角不自觉就上扬,而他捏的好像是……心肝陡然为之一跳。 怀里的女人动了一动,也睁开了眼,在对上他视线时,愣了愣,然后,惊叫着坐起,急急往后退,他见她要摔下床了,忙拉住她的手,给扯了回来:“小心。” 脸孔直撞过来,形成了一个男下女上的暧昧姿式。 米娅的脸孔,一下就红了,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季北勋,你耍流氓……” 却被他扣住了。 “现在在甩流氓的人好像是你吧!”他懒懒的逗弄着,“你,脸红了……” 灯被打亮了,满面止不住的春情,是那么的惹人眼。 这个冷静的女人,原来害羞起来竟这么的有韵味。 “放手。” “还打人吗?刚你要掉地上了。” 他刻意解释了一句。 米娅咬唇,瞪圆了杏目:“谁让你抱我睡的?” 还乱摸她的胸,真是太无耻了。 季北勋想了想才回答道:“好像是你先抱住了我。” “证据。” “你的手刚刚缠着我的腰,你的头枕在我肩膀上……而我的手,本来是平放在床上的,醒来后,那么一动,才抱住了你。” “……” 是啊,醒来的画面有点尴尬。 他俩居然抱睡在了一起。 她枕在他肩膀,一手搂着他的腰,他被枕的手臂拥着她的背。 这完全是热恋中人才会有的睡姿好不好。 米娅磨牙,这个男人总能将她的坏脾气逼上来,冷静的她,似乎可以在他面前一再的生出情绪。 “放手。” 她又恼又羞,用另一只手去拧他耳朵。 这动作,太亲呢了。 季北勋一怔,手自然就松开了,而她趁这个机会,跳下床,冲进卫生间,砰合上了门。 半坐起,季北勋勾唇,拧了拧肩膀,都被她睡麻了,想起了昨晚上她一点点往他怀里缩的情景,当时,他没舍得将人推开,现在发现,这是严重的自找罪受,可为毛他心里很高兴。 明明昨晚上没睡好,明明难受了一整晚,身心两种摧残,却觉得这样的夜晚,竟是从所未有的温暖。 这些年,属于他的夜,他要么在查案,要么在坐在电脑前查阅资料,从没正正经经的睡过。 抱一个女人睡,嗯,这滋味,还真是复杂难辨啊! 等一下,昨晚上他好像做梦了,还流泪了。 可是他梦到什么了呢? 他收起那隐隐的笑,努力回忆,却没能再记起什么。 122,谁想要我的命? 米娅换上了昨天穿的衣服,梳了梳头发,镜子中的自己,除了脸色露出了一些绯色,眼神还是很冷静的,也是理智的。 不就睡在一起了么,不就抱了么,又不会死人,更没有任何损失,逃什么逃,太小题大作,丢人显眼了。 唉,可为什么心头有点不适应呢? 突然冒出一个男人来,分享了半张床,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这种经验,她从未有过,缺了点心理准备,所以,难免有点慌。 因为空白的过去,不堪的过去,令她失了所有依靠,这几年,她一直靠自己,不管有多累,不管有多苦,也不管有多不得志,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撑着,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神秘莫测的丈夫,这个男人还在刻意向她示好,似要走入她的生活。 如果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可偏偏,她对他的拥抱,他的示好,竟隐隐有点心动——这是一种不该有的心动。 他们可是陌生人,她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呀…… 可是,情绪波动,却不是她的理智可以控制的。 “我这是怎么了呀?米娅啊米娅,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别想入非非,知道吗?你要靠自己的力量崛起。以后,你和季北勋只存在合作关系,也仅此而已,记住了吗?” 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严正警告。 可是,为什么她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米娅忍不住狠狠揉了揉头发,有点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稀里糊涂钻进他怀里这件事,她有点无颜以对。 出来时,房间里飘着食物的香气,米娅的肚子很诚实的叫了起来,响到让站在餐厅那边的男人转过了头,唇角轻扬,在笑话她吧…… 几步之远,她却看怔了眼。 季北勋只穿了黑衬衫,下摆束在裤腰里,衬衣最上面三颗扣子没扣,露着麦色的肌肤,宽肩,窄臀,衬衣上的皮肉貌似结实,昨晚她感受过了,是那种得经常高强度运动才能保持下来的强健身材…… 呃,她在想什么,肤色泛起淡淡的红。 反正,这是一个男性感十足的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我非善类,请勿靠近”的气息,而她怎么就和这种人剪不断理还乱了呢…… “过来。” 他稳稳的扔来两字,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食物。 “快来祭你的五脏庙。” 米娅走了过来,看到了极为丰富的早餐。 这里是私人会所,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惊人的价码,早餐自然也不菲。那些上档次的酒店,叫个自助早餐就得两百三百,叫客房服务那就越发不得了。 有钱就能任性,这真是一句让人又爱又恨的话。 她坐下,没任何废话的吃了起来——反正出钱的不是她。 不过,如此好说话,还真是让季北勋有点难适应。 她是一个爱和他唱反调的人,今天这什么状况? 安静的早餐时间,她静静的吃食物,他静静的审视他。 “刚刚我已经和欧阳通过电话,姥姥的的指标正常,但是,没有醒来的迹向。” 季北勋没话找话。 这么关心,自然希望姥姥醒过来,将她还来不及说的秘密说出来。 “哦!” 米娅只有简单应了一个字。 “回头我有事要回嘉宁,一路带你过去,然后你去和年立涛说明一下,这几天你请假,钱姐的事可以缓缓。你的安全现在是最重要的。” 这个男人不光在左右她的生活,更在左右她的工作,但是,他的出发点为她好,倒是真的。 “我们谈谈昨晚上那个话题。” 吃得差不多了,米娅终于决定关心关心这件事。 “谁想要我的命?” 居然出了100万,出手如此阔绰,想来来头不小。 季北勋瞟以一眼,喝了一口咖啡,“终于想知道了?昨晚上怎么没问?这关乎生死的事,你能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是看破生死了呢?” 昨晚上,她因为那个预见而心绪难安,一想到自己将面临生死大劫,且这劫数就在眼前,一时乱如麻,就忘了问——那会儿,她想了很多很多,后来想问,可他好似睡着了,就只得把这疑问憋在了肚子里。 “应该不是王晋,对不对?” 米娅定定打量着,猜测着。 季北勋见她语气很肯定,不觉生了好奇,本以为她会认定是王晋在对她下杀手,毕竟那人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唆使他人杀死吕立强的元凶,如此联想才是最正常的思维逻辑,结果,她一开口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这种异于常人的反应,太奇怪了。 她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得呀? “为什么这么认为?” 这小女人的心思啊,还真是越来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米娅却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双眼,回忆起昨晚上在脑子里乍现的那个画面,想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而后,她睁开,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对方应该是一个代号为X的人或组织。” 这话一出,季北勋的眼神一寸寸尖锐起来,心头更是惊怪的——活了这么多年,少有人能让他惊令他怪,而她却一再的给予了他这种情绪波动。 因为凭她这点社交水平,不可能知道X代表的是什么,而且,昨晚,他根本什么也没说,她能这么肯定的说出这个名字,说明什么? “你是怎知道的?” 他坐正了,灼灼的盯视。 可米娅不回答。 她没办法对他说:昨晚上,她在预见当中看到了,着火的那个小木屋内有一个奇怪的编号,就是X,律师的本能告诉她,这个符号有特殊意义,因为她不可能平白陷在危险当中。 “瞎猜的。” 她淡淡回答。 “随随便便就能猜到,你当你是神仙?” 季北勋的声音忽变得无比的冷,因为她的刻意隐瞒。 这是关乎小命的事,可是她却不肯交底,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为此,他有点小生气。 “我猜对了?” 她心情复杂极了。 “是。” 他的神情更为复杂。 “那是什么人?” 就眼前看来,未来,她会落在这个X手上,弄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成了当务之急——那场大火会不会要了她和他的命,更是现在她最最关心的事…… 123,我们的命运,已拧在一起 季北勋淡淡道:“一个高深莫测的财主。”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 在她看来,他才是高深莫测的,现在听到他嘴里吐出了这个字眼,那得说明对方得多厉害啊! “这人曾经买凶杀过人,在网上报价,以高价吸引职业杀手为钱杀人。天眼说过的,他办过一个案子。X以100万买人性命,后来那人死了。天眼把杀手给查了出来,却没能查出X的真正身份。线索在一夜间尽数断尽。这是多年前的案子,这几年X消声匿迹,想不到这番却因为想要你的命而再次发声。” 季北勋睇她:“米娅,这不是可以玩笑的事。要不然天眼也不会让我盯着你。” 情况竟如此复杂,怪不得季北勋会这么紧张。 她的心,不由得跟着惴惴不安起来。 “可那人为什么要买我性命?” 她好生不解。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事。可惜现在我没办法回答你。” 现在,整个案子越来越诡异,天生的直觉在告诉他,有个人布了一个奇大无比的局,将他,还有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不知道那人是谁,也没办法反击。这种被人左右命运的滋味,很不好受,可是,他却无力反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能早点堪破这个局的破绽,才能夺回主动权,化被动为主动。 他想,他失去的记忆应该是这个局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可以找回,那么一切看起来无理头的事,就有可能变得顺以成章。 米娅跟着沉默了一下,左右思量,不得解惑,干脆就不想了,回神道:“我吃饱了。回嘉宁吧!律所那边,我不会停……” 越是没事做,她就越心头发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让自己失去冷静。 “想要我的命,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 语气好像狂妄。 季北勋有点无语,却想到了之前他们的对战,她的格斗,的确有点套路,且有一半是他教的,这也是他纳闷的事——虽然她演练起来的套路有点生,感觉好像有好几年没练了,但是,底子很厚实,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这感觉,就好像,他认得小时候的她,并且在那个时候,已经在教她——可不对,这事是没逻辑可言的。 他甩掉这些想法,只感慨自己不得她信任,不过,他并没有怪责,就眼下这种情况,易位而处,他也会这样——与他,何尝又将自己的全部一尽坦诚。 信任需要培养,就像感情一样。 所以,他没有再逼问,心下想着,接下去,或者,他该好好和她培养一下夫妻之情了…… * 归程,两个人什么也不说,各思心事,互不干扰,车子里只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呼啸。 驶出会所没一会儿,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米娅的手机,她从包里摸出来,是菁菁的来电。 “哦,菁菁啊,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抱歉啊,娅娅,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和联系你,才知道姥姥出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菁菁的声音里透着几丝焦虑。 那是一个好朋友发自内心的对她的关切,不带任何功利性。 坚强如铁的米娅在面对各种突发情况时,可以保持镇定,但是,却因为菁菁这样一句很简单的问候,眼睛突然就红了,喉咙里涩涩的,心头酸酸的。 “还没醒。” “哎呀,你这是惹上什么人了?怎么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你现在在哪呢?盛市吗?我马上过去。” “你回国了?” “呃,这事见面再说。你在哪呢?” “在回嘉宁的路上。” “那我在岁月走廊等你。” “好。” 她挂下,压下翻腾的心绪,转头对季北勋说:“把我送到嘉宁的岁月走廊。我闺蜜在那里。” 季北勋瞄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的红眼睛:这女人可以因为闺蜜的一通电话,而情绪波动,却能无视他的关心,想想有点郁闷啊……因为这个想法,他又一怔,唉,现在他怎么连女人也嫉妒起来了。 “我看你最好别见了。” 他满嘴古怪的说。 她一怔。 “你自己想想吧,现在的你就是个定时炸弹,见的人多了,你身边的人都有可能受到波及。你想把危险带给你好闺蜜吗?” “……” 好吧,是她思虑不周。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离我远远的?” 她重新把手机给掏了出去。 “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是扫把星,就会给所有和我走的近的人带去血光之灾,那么你怎么可能除外?” 那个预见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是你男人。” 不知为何,他在吐出这几个字时,心下有一些小小的雀跃心喜。 她再度转头看,目色沉沉,诡异莫辨,“是男人难道就刀枪不入了?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那调调说有多怪就又多怪。 季北勋的神情却一缓,趁红绿灯,回头看,目光同样讳莫高深,“你这是在担心我会受你牵连,步你姥姥的后尘?” “如果我说你肯定会受牵连,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季北勋,你还会这么热情高涨的把我留在你身边吗?” 完全肯定式的语气,透出了一些邪门的味道。 “那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受你牵连,还会丢掉性命?” 他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这个,她没法说,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示意绿灯了。 可他不开,由着后面的车乱按喇叭。 “说。” “开车,别防碍交通。” 季北勋很听话的开了起来,只是没有开多久,就把车停到了边上。 “说。” 他重复了这个字。 “随便说说,假设一下。” 关于她的特异功能,她没办法用科学的概念来解释,说出来又有几人能信? 但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如果,她能刻意和这些她会带给他们不幸的人保持距离,命运轨迹会不会就能有所不同? “这种假设不存在。” 他的自信是不是有点太盲目了? 她微微扯了扯唇角。 动作很小,但季北勋还是注意到了,这女人这是认定她会祸害到他? “开车吧!我打个电话。” 米娅结束这个话题,拨起电话:“菁菁,我去不了了,这边有点急事,回头再约时间见吧!” “什么急事呀?” “案子上的事,得去一趟刑警队。忙完不知到什么时候呢?” 原谅她撒了谎,虽然现在她很想抱着菁菁,享受一下被友情关爱,但是,她不能祸害她最好的朋友。 车内又恢复了沉默,她的思想又开始游走,等回神过来时,发现车子正在往一处很陌生的方向驶去,而且还上了高速。 “你要把我带去哪?” “一处好地方……” “……” 她有点受不了他的自作主张。 “你就这么喜欢摆布别人的生活吗?” “我从不摆布别人。别人关我屁事。” 这话,拽得二五八万的。 “可你一直在左右我。” “米娅,我们俩的命运,如今已经拧在一起了,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是吗? 她咬着唇,心情复杂,就怕她会害死他,这样也可以吗? 虽然她和他没感情,可是,她真的不想有人会因为她而白白丢了性命。 她想,她该和他保持距离的,可是这个男人这么霸道的干予了她的生活,她该怎样阻止那个预见的发生呢? 唉,烦啊…… 124,她疑惑,他也疑惑 落霞山庄是一座落座在青山绿水间的度假山庄,四周全是常绿树木,入庄尽是怒放的茶花,环境绝对是幽静雅致,出入车辆,全是百万以上的豪车,看样子,这边是处富贵人的消遣场所。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下车后,米娅四下探望着,心下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脑海更是闪出了一个画面来:一张平面图,属于这个山庄的平面图。 有个男人在对她说:“以后造好了,我们就在此隐居,你觉得好吗?” 隐居? 她要和谁来此隐居? 可恨她记不起那人长相了。 “我想试试你有几斤几两?” 耳朵里钻进了季北勋的说话声。 她恍惚回头:“什么?” 季北勋指向山庄深处,“这边有一整套训练体能的场地。前天晚上打得不够痛快,今天再比比,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米娅站在原地望着,那份熟悉感,好似越来越强烈。 她跟了上去。 这个地方,透着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令她想要去亲近它,了解它,用以挖掘大脑深处那个说不清楚的秘密。 气势磅礴的接待厅内,有看上去像经理模样的人亲自迎了出来,直接服务于季北勋:“季先生,您什么来了,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力的吗?” “今天3号场地清场封锁……” “是……”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来打扰……” “是……” 米娅盯着看,经理点哈腰的模样,就好像这个纨绔贵少是这里的老板。 难道这里是百盛集团旗下的产业? 不对,百盛好像没有涉足度假村这个领域啊? 季北勋带她往里进,对此地的布局之熟悉,会让人忍不住生出好奇。 “季先生……” 她忍不住叫住他。 他转身扬眉睇着。 “怎么了?” “这里是百盛的产业?” “不是。”他回答:“这是我个人的产业。” “……” 呵呵,还真是看不出他,这么的有钱。 哦,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想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画面。 “这里什么时候落成的?” “三年前。” “建了几年?” “三年零六个月。为什么问得这么仔细?” 他端详着,想一探究竟。 她低头不答,心里困惑:如果这人就是灵光一现所闪现的画面当中和她说话的男人,那么,六年半前,她就和他陷在热恋当中,并且还有了隐居的想法,可那时,她正和明璠相爱,怎么可能同时和季北勋打成一片? 于是,那个问题再次摆到了面前: 她到底是谁? 如果这世上真有灵魂附体一说,或者可以很好的解释这个问题:米娅爱着明璠,而和季北勋相恋的人,有可能就是身为七七的她,她死了,才附到了米娅身上,才拥有了这种复杂的记忆。 如果不是,那么又该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呢? “季先生,你认得一个叫七七的女孩子?” 强烈的探知真相的渴望,令她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柒柒?” 等一下,那个简樾好像也提过这个名字。 “对。” 季北勋很郑重的想了想,才作了反问:“我该认得吗?” “不知道。” “我记忆残缺,不记得了。” “哦……” 她有点失望。 “全名叫什么?还有,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北勋很想知道她失望的原因。 “我……我说不清楚……唉,算了,不说了……当我没问。” 她越过他,往里进。 季北勋站在那里,凝思:简樾嘴里的风柒柒,和米娅娅嘴里的柒柒,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或者,他该以天眼的身份,正式会会简樾了。 也许,他能从那人身上查出一些新的线索。 * 落霞山庄内有一个设施完备的体能训练营。 “负重碍障跑,攀岩,吊铁环,吊铁杆,钻铁网匐匍……最后抵达擂台,谁先摘下上面的红旗,谁就获胜……米娅,那天我见你晨跑,速度很快,格斗的本事,也不赖,就不知道其他方面能力够不够……如果赢了我,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 季北勋向米娅下了战书,虽知她身上带伤,实不宜做剧烈的运动,但是,危险来时,从来不会考虑你身体在不在状态的,他想了解她的一切,包括体能,这样才能对她做出最精准的评估。 “走,换衣服。” 她果断接受挑战。 几分钟后,她换了红色动运服走进了规定的位置——这衣服是山庄特制的,设计的很漂亮,而穿在她身上又该死的合身,将她衬得格外的英姿飒飒。 季北勋穿的是黑色,这人似乎很喜欢黑色系衣服,很少有其他颜色的衣服加以替换。 对抗赛就此开始。 脚上缠上沙袋,跨越障碍,米娅箭步如飞,似乎脚上那点沙子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那些障碍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她的速度,一点也不输于季北勋。 攀岩,她明明第一次,但是,当她抓住那些岩石点,往上冲时,她竟有一种熟门熟路的感觉,根本不需要任何适应,就能以最佳的姿态,最敏捷的身法,快速攀登。 吊铁环,吊铁杆,前面是环,后面是杆,考验的是臂力,是持久力,掉到地上就得重新来过,结果,那段长长的距离,她一气呵成,与季北勋并驾齐驱一起抵达了目的地。 铁网匐匍,若没学过,会爬得很难看,丑态百出,但她却表现出了一种专业的水准。 最终,擂台之上,红队和黑队同一时间跳了上去。 米娅好胜心切,没关注他,眼里有只有那面红旗,三米高的地方,需要抢到吊绳才能摘下它。 她冲了过去,他却冲向了她,一脚扫了过去,一个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想摘旗,打赢我先……” 为此,米娅不得不收住去势,一个凌空翻,着地后,毫不客气出了拳头。 季北勋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不是一个了普通男人,他的拳法太刚猛有力了,花花公子可使不出这么有章法的拳头,且招招带着煞气,狠的若被击中,怕一定会淤青上好几周。 米娅也用自己刚被挖掘出来的潜力证明:她有足够强大的自保能力,而这份能力在刷新季北勋对她的看法。 她,米娅,真的是太不简单了。 一个女人,能用相同的时间和他一起完成这些项目,说明她曾受过高强度特练。 她到底是谁? 这是他那时脑海闪过的唯一想法。 这个问题,明璠也质疑过,不过被她忽悠过去了。 现在,他也起了这样一种疑惑。 是的,季北勋忽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有可能,她根本不是米娅。 可如果不是,那她会是谁呢? 125,告白 有人说,渲泄情绪的最好的方式是,让自己能力透支,大汗淋漓。 在大叫中将内心的焦虑、浮躁、不安、沮丧等各种不好的情绪全部从身体里排出来,放空自己,放下一切,让自己在急喘中感受心脏的狂跳……它会告诉你,你很健康的活着,而只要活着,任何不好的负面都会过去,所以,别急,平静下来吧…… 不知打了多久,米娅累倒在了地上,动不了了。 季北勋陪在边上,也在粗喘。 一直以来,他都爱运动,体能训练从未间断,通常是铁镜他们陪他,或是他独自发泄过剩的体力,今天,一个女人的出色表现,令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这些项目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如果她是一个普通女人,那么,她会输到惨不忍睹,但是她却支撑到了最后,直到在擂台上,她才被打趴下。 当然,在这过程中,他的确有放水,但是,这世上,能打输他的,他没遇上过,她能在他手上坚挺这么久,本事本来就很牛叉…… 他闭眼,心下很欣喜:这是他老婆,以后,若好好调教,她会越来越出彩,越来越契合他的——他的职业,注定会有风险,普通女人不合适他,她合适——这是一个有野心、有机谋、有胆识的女人,心细,艺高,胆大,如此妙人,难怪以前的自己会喜欢。 哦,不对,最吸引他的应该是她的笑容——照片上的笑容,那么的明媚动人,应是那笑容打动了他。 对,肯定是的。 所以,未来,他要重展她的笑容,让她但为他而放下所有的戒心,而后自在的展现那发自内心的欢笑,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总是心事重重的故作坚强…… 正思量,米娅却忽弹跳起,撑着累坏的身体,想趁其未防去摘了旗。 所幸,他早有防备,第一时间一勾脚,砰,勾倒了她。 她摔得好惨,下巴重重的磕地,疼得有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身子却被翻了过去。 下一刻,身体上方,出现了季北勋高深的脸孔,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公分。 他逼视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季太太,输了就输了,还想半路作弊,有点小不要脸啊……” 谁知她却驳得振振有词:“你说的,摘了旗才算赢,现在我们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 闻言,他不觉哼了一声:“哦,看来还是我错了。” “就是你……” 后面两字还没说完,眼前的某人,纵身一个弹跳,就将高处的红旗给斩了下来。 米娅看得有点傻眼:这个男人的弹跳力,是不是也太彪悍了点,她都动弹不了,他却还能身轻如燕的凌空飞跃——是人吗?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在静静的空气里散开。 她整个人散了架般的摊在地板上,再也不想动了,整个人累得脑子一片空白。 季北勋则盘坐到了她边上,望着,唇角轻翘,欣赏她隐隐挫败的神色。 “米娅……” 半晌后,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想安慰她,想告诉她:输给他一点也不丢人。 她却恼火的直叫:“别和我说话。不带这么碾压人的。” 那份话里的郁闷,却让季北勋想笑。 他从不觉得以武力压人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今天看到自己用武力镇住了这个一身反骨的小女人,却有说不出来的高兴,唇角不自觉就勾起了笑弧,冰冷的嗓音跟着柔软了:“知道你为什么会输给我吗?” “你本事了得。” 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因为你会的拳法还有腿法,很多是我独创的。你练的再熟都熟不过我。何况你因为疏于练习,使得一般般……” 这个说法让米娅愣住了,嗖的睁眼,对视上了他乌黑的眸子。 “这些我从没教过别人,却在六年前教给了你。你于我肯定是很在乎的女人。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但是,我想,我已经再次被你吸引,所以,米娅,尝试放下你的戒心,做我爱人吧……好不好……” 说话间,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沾上了满手她的汗水,黏黏的…… 这是告白? 她莫名就被吓到了。 “我……我去洗澡……” 没回答,爬起来就跑。 爱情都是骗人的把戏,花花公子的爱情,更是廉价的。 她不做第三者,而他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 呃,貌似她也不是第三者。 他们结婚的日子,早于他和别人订婚的日子。 所以,应该这么说,她是原配。 但是……这不是关键所在。 而是…… 哎呀,她的心,有点乱…… 季北勋望着她步履错乱的消失在视野里,感觉她这是在落荒而逃。 是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吗? 大概是吧…… 他不觉又扯了扯唇角,往地上一摊,呈大字型,想着,谈恋爱真是一件邪气的事,他的情绪,一向以来是最平静无波的,如今却被这个小女人搅得波涛汹涌。 有时紧张,有时不安,有时高兴,有时莫名甜滋滋……不像以前那般,一天到晚,一年到头,都是那么的冷静自制,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事,也没有特别害怕的事,更不会挖空心思的想要护一个人周全过。 她让他生出了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更生出了喜欢之情。 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女人告白,虽然她没有回应,无碍,但凡他认定的,总能是他的。 如此这般一想,他翻身而起去洗澡。 待洗完澡,他取手机给邓河去了电话:“阿邓,安排个时间,我要以天眼的身份和简樾见个面,把我的面具准备好。” 这几年,天眼少与人接触。如果真的非得接触,若是生人,他必戴面具——最初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副天眼面具,判断如神,于是乎才有了那样一个江湖称呼…… “好,知道了。” 没有再多说其他,他从男洗浴间出来,踏进休息室时,看到米娅坐在沙发上,正望着窗外出神,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眼神显得复杂难懂。 没关系,一步一步,他会懂她的,那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他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觉醒。 刚刚洗澡的时候,当热水冲到脸孔上,他的脑海闪过了一些画面:他在教一个少女打枪练拳,陪着她做着高强度的训练……也曾在她累得瘫在地上时,轻揉她的头发…… 可惜,他看不到她的长相。 但是,他感觉那个少女应该就是米娅。 所以,米娅应该不是真正的米娅,至于她是谁,他会查出来的,这底下藏的秘密,必与六年前有关。 126,有点心动 洗完澡出来,累趴的米娅,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季北勋刚刚说过的话: “你于我肯定是很在乎的女人。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但是,我想,我已经再次被你吸引,所以,米娅,尝试放下你的戒心,做我爱人吧……好不好……” 这个男人在说这话时,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会让人觉得这当真是他发自内心的。 她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女人,现实经验告诉她,男人是不可信的,动了真情,就会受到伤害,不动如山,则刀枪不入。 所以,她不想动心。 可听得这话,她的心,有点不听话,有点松动了。 潜意识内有种情愫,似在潜滋暗长,因为他的表白而翻起了雀跃之情——就好像,曾经他的喜欢,曾是她期待已久的爱情。 唉,那空白的记忆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 她靠在沙发上,轻轻的捏着眉心,却一不小心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带着伤,还这般剧烈运动,似乎是一种不体贴的表现,然后,在她洗澡时,有工作人员及时送上了药膏,却又说明他是很在意她身上的伤的。 那个男人啊,她是懂不来的。 忽然,身边的位置沉了下去,一股侵略的气息逼了过来,米娅猛的睁开,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季北勋那深如大海的眸子。 “很累?” “嗯。” “我带你去见个人,也许就不累了。跟多走。” “我不想动。” “刚刚你输了,所以,往后头,你还得乖乖听我的安排。” “你就非得这么专横吗?” “这不是专横。” “那是什么?” “是什么,你去看了就知道了,走了,保证你不会后悔……” 这一句,他说得温柔了一些。 那冰冷的嗓音一旦柔软,竟让人没办法再开口拒绝。 他趁这个时候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往外去,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而她则闷闷的盯着那一双牢牢牵在一起的手。 牵手,是一件奇怪的事。 至少米娅是这么觉得的,长这么大了,空白的记忆没有这种男女之间才会发生的亲呢,而如今,男女之间的身体接触,时不时就发生在他们身上,亲吻,相拥而眠,牵手……这些不该有的亲密,一再的上演着。 然后,她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在一点一点的改变——他变得不再那么糟了,可依旧神秘。 从休息间来到一处VIP咖啡吧,里面居然空无一人,门口挂着暂时营业,他却将她带了进去,指了指东边那个方向,说:“去吧,有人在等你。” 顺着他所指,米娅看到临窗那边坐了一个女孩子,竟是…… 她一下子就瞪直了眼,低呼了起来:“菁菁?你,你怎么在这?” 对啊,那女孩可不就是她最好的朋友菁菁。 “娅娅,真是要想死我了……” 下一刻,菁菁急跑过来,一下就扑住她将她抱紧了。 米娅脸上终于浮出了笑容,伸手拢住这具软软的身体,转头看向来处时,只见季北勋悄悄退了出去,还替她们把门合上了。 这人,竟把菁菁请到了这里。 “哎哎哎,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菁菁一把拉住米娅,往边上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冲外头努了努嘴,一脸惊怪的问道: “是季北勋耶,刚刚我在家接到他的电话时,愣了好半天,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还跑到了这种地方来?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事,说来话来。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经历了一些什么?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 米娅不是一个爱倾吐心事的人,但对菁菁例外,在法学院读书的那段时光里,菁菁是唯一一个闯入她世界的阳光女孩,她娇俏,她善良,她没有架子,她总是笑吟吟的,那份灵动的笑容,非常的能影响她。 姥姥说:曾经,她也特别的爱笑,从小到大,但凡只要逗一逗她笑,她就会笑得花枝乱颤,笑亮整个世界——所以,她是家里的开心果。 只是,生完病醒来后的她,很难得再笑,时不时会怔怔失神,因为空白的世界,让她困惑,眉目间就多了一些轻愁,因为遇上了菁菁,她的那些愁散去了。 菁菁和她是肝胆相照的过命之交。 大三某个期假日,米娅发高烧在宿舍,无人发现,是菁菁惦着她,在半夜的时候打她电话,没人接,亲自跑了来,将昏迷的她送去了医院。 大四的时候,一次秋游,菁菁落水,是米娅奋不顾身救了她,那天,菁菁醒来了笑着对她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 这世间的人都是寂寞的,而她们在人群中找到了彼此,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于是,米娅把近况一五一十都说了。 菁菁听得一愣一愣,最后乍乍呼呼叫了出来:“你说什么,那季北勋,你和他结婚了?还六年前领的证?” 语气是不可思议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记住的就这件事?” 米娅扶额而叹。 女人啊,果然对婚姻大事最是敏感。 “这件事最重要啊……结婚那可是人生大事……不对,那会儿,你和那姓明的不是才分手么,怎么就这么快和别的男人好上了?10月31日,这距你出完车祸不过三个月,这事可不对劲,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你确定,那上面的人真是你?会不会人有相似呢?” 菁菁总觉得这事邪门啊,她也是政法出身,后来进了机关做行政工作,虽然她不会查案,但她很擅长的推理。 “民政系统内的数据,如果是被修改过的话,日志内是可以查得到的;反之,系统内部本来就修改过了,只是被隐藏了,那么它再次被激活后,显示的时候不是现在,而是曾经修改过的日子……如果你怀疑,那就帮我确定一下。” “好,你等着啊……” 菁菁打了电话给她同事,并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已婚,时间是六年前10月31日。 “你一点也记得他?” “嗯。” “他也一点也记不得你?” “嗯。” “除了知道你们是陵市民政厅登记的,其他一片无知。” “嗯。” “没道理啊,那季北勋为什么要娶一个完全陌生的你啊?咦,不对啊……” 她突然惊叫起来,神情凝重。 “什么不对?” “那段日子,季北勋在重症监护室呀……怎么可能跑来和你结婚?” 127,她气,他骗她;她愁, 想分手 米娅不觉怔住,眼神一尖,咬着重音询问了起来:“那时,他……在重症监护室?” 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用了强调音。 “对啊……”菁菁重重点头,将自己知道的内幕全给曝了出来:“我也是听我父亲他们私下聊才知道的,听说季北勋那会儿为了救一个女人,把命都豁出去了,最后伤得很严重,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据说那张脸曾伤的很厉害,后来还去整容了呢,不过现在看看好像没什么后遗症,半点伤疤都没有,挺奇怪的……” 这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那脸,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整容的痕迹。 米娅的心,一紧一紧的,心,越发乱了,不知道是因为他骗了她,还是因为他曾为一个女人豁出命去而深深刺痛了她,情绪久久难以平静。 “菁菁,这事大约发生在什么时候?” 深吸一口气,她问,想把事情了解清楚。 “让我想想啊……” 菁菁回忆了一下,算了算时间: “嗯,大约是六年前的3月份,对,就是3月份,之后他足足昏迷了有七八个月……在这期间,他一直靠药物维持在重症室,后来,不知怎么就醒了……” 也就是说,她出事的时候,他是个活死人,如此这般,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交集?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么,结婚证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个和她领证的若不是他,又是谁? 这些想想,太毛骨悚然了。 “他是……怎么受的伤?” 她努力镇定,可头绪却是一团乱。 “好像是爆炸。不怎么清楚。季家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外头传的都只是猜测。媒体上只简直对外称是媒气泄露引发的意外,具体细节全略过了,之后更是完全没有消息外传,以至于少有人知道他曾住过院,还差点死掉……” 菁菁望着她,发现她的面色很难看,心下起了担忧,凑过去看:“这才没几天,娅娅,你应该还没有喜欢上他吧!” 怎么说呢? 应该说是有点心动,但是离喜欢,那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没有。”米娅答的干脆:“我是那种轻易会喜欢人的人吗?” “那就好,那就好。”菁菁嘘了一口气,“季北勋这人,背景太复杂了,听说,脾气也是季家最不好的一个,而且还有一个未婚妻,也是出身名门,假设你们真结婚了,季家一定也不会接受你。所以,查清真相是必要的,但心不要为这个男人所动,听到没有——要不然会苦了自己的……” 她是打从心里在关心米娅,因为她是那个圈子里的一员,不想米娅受到伤害。 “知道知道。” 米娅微露浅笑,心里对那个男人才起的一点小情愫,生生给扼掉了,往后,她与他之间,剩下的只有查找真相,除此再无其他。她的心,她一定牢牢守着,绝不会为他沦陷。 “菁菁,你不是去国外了吗?” 话题转了,关于季北勋,她不想再多说什么,至于真相,她会去查的。 这话一提,菁菁顿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我不该骗你的。其实我没去国外,而是躲起来了。” “躲起来了?”米娅嚼着这句话,“为什么?” “唉,其实说来也不是大事,也就是家里想让我结婚,就是我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夫,你也见过的,现在转业回来了。” 是,菁菁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被家里押着和一个青年才俊订了婚,米娅还去过她的订婚仪式。 那会儿那个男人正要去服兵役,两家合计着把婚先订下来,等服完兵役再谈婚期。 这不,时间一晃,这都快三年了,他们这场家长促进的“恋爱”的确需要修成正果了,走婚姻形式,是必须的。 “结果,你不想结了?” “怎么结呀?一年就见没几次,加了微信,聊上一两句就没话了,你说,这婚怎么结?我都要疯了……” 菁菁愁得头发都要白了,狠狠抓着头皮,苦恼道: “爸妈都跟我说,这个男人不错,是个大将之才,家境又好,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可这些硬件条件再好,我俩谈不到一起,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和你说了吧,我和他见面,要么就是一起看电影,要么一起去看书,一天都没几句话,那关系,堪比陌生人。 “吃饭的时候,我喜欢清淡的,蒸的,熬的,不能放辣椒,也不许放味精;他呢,他喜欢重口味的,无辣不欢,最喜大蒜…… “然后就是,我喜欢喝红酒,一口一口的品,他只喜欢白的,一小杯一小杯的干…… “我喜欢慢节奏的生活;他喜欢快节奏,而且一切得服从他的指挥,如果我不配合,他会交上一篇论文,向我明确他的立场绝对是正确的…… “我去,他连口头和我争辩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拿报告来打发我,害我想吵架都没地方吵…… “这些生活习惯的偏差,那是举不胜举。 “最最关键的是,我都没和他接过吻,他一碰我身体,我就吓得想逃跑……” 平常时候,她从不说这些私密的事,可今天,她忍不住了,想一吐为快。 米娅听着呆了呆,一直以来,她就觉和菁菁感情生活有问题,因为菁菁从不提那个男人的事。偶尔提起时,她只说那男生在部队忙,两个人少接触,感情不咸不淡也是没办法的事,原以为他们会好转的,结果,菁菁竟那般排斥,却忍着没说出来。 真是太为难她了。 “傻姑娘,以前你怎么不告诉我?” “当然是怕被你笑话呸……” 菁菁吐吐舌头,满脸全是无奈,“当初这婚订的时候,我没反对,后来觉得合不来,可那时人家正在服兵役,我要是闹分手,那就是给我爸妈脸上抹黑,现在,他好不容易转业了,自然得分,可家里不同意,一个个说我不懂事,这么优秀的男人往哪里找?没一个是支持我的,我只能离家出走。要不是你出了事,我还会在外头多待一阵子……” “那对抗的结果如何?” 米娅很关心这个。 128,闯祸,睡了个男人 菁菁一脸沮丧,两眼汪汪的,满口委屈: “他们还是坚决不同意,说了,我要不结,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一个两个全不把我的喜好当回事……娅娅,你说我是不是特倒霉?” 米娅伸手抱抱她,心疼:“慢慢来,结婚是你一辈子的事,你要不结,谁也啃不动你。” 长辈们总以为以他们的经验替自己的孩子找人生伴侣,是对孩子的爱护,可事实上呢,婚姻这件事,彼此处得开不开心,那真不是旁人可以感受的。 “我就怕我妈死命逼着我嫁。” 菁菁为之郁郁而叹。 “不是自己要的,绝对不能嫁。” 这个观点,米娅很肯定。 嫁人,三观要合,三观要不合,婚后,要么吵架,要么冷战,如此婚姻,太过无趣。 她是个律师,也见过不少离婚的夫妻,从中总结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真正导致婚姻破裂的,不是外在的撕裂,而是内在的孤独,很多时候,妻子们可能会原谅丈夫的贫穷、无能,只要他爱她,只要他能听她说话,只要他们还能无话不谈,那么生活还能继续。 电影《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中有一句台词:“曾以为世界上最糟糕的事,就是孤独终老。其实不是,最糟糕的是与那些让你感到孤独的人一起终老。” 如果婚前都没有话说,那么婚后越发会变得索然无味,一切激情始于婚前的建立,婚后这种激情会被磨为亲情,化作温水。 “这样,回头我和你去见见阿姨,我来和阿姨谈谈。她也是一个被婚姻伤害过的人,怎么轮到自己做父母了,就变得这么不开明了呢?” 菁菁苦笑:“我和她之间有严重的分歧。她认定的,谁都不能反对。恰巧,我爸也看好那位……他们第一次这么有默契的逼我。娅娅,宝宝心里苦啊……” 的确。 米娅抱紧她:“总有办法。女人生来不是为了嫁人。菁菁,你要挺住。” “谢谢,这次革命,我一定坚持到底。我们一起加油。” 菁菁跟着就回抱住了她。 闺蜜用来干嘛的? 就是在紧要关头为对方打气的。 两个人聊的正酣,菁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包包内找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个陌生来电……外地的……” 她没理,直接按了,正要问起姥姥的事,这嘴一张,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这个号。 “你就接一下吧!” 米娅想,接二连三打过来的,十有八九是熟人。 菁菁接了,还按了免提,懒得放到耳边听,反正,她与米娅现在是没什么秘密了。 “喂,哪位?” “白菁菁,你把我睡了后玩逃之夭夭,这是几个意思?拴上裤子就不打算认账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懒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一下惊怔了米娅,更吓得菁菁脸色一面惨白,忙给挂断了,并且,手忙脚乱直接给关了机,然后,紧张的抓着手机不断的撸着,慌得不得了。 下一刻,菁菁的下巴被抬了起来,米娅眯着眼睛逼视:“交代。” 干笑被菁菁强行挤了出来,眼神更是闪烁不定的,“其实,也就是,我……我这次出去玩,睡了个男人,玩掉了处女这个身份。” 米娅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不对啊,这丫头可不是一个爱玩的人。 “是你被揩了便宜了吧……” 她磨牙,心下认定肯定是这样的。 虽说成年男女之间有性~行为,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菁菁可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女生,性格开朗的她,在这件事上是很保守的,怎么可能会轻易和男人睡觉,她想到的第一个念头是,她被欺负了。 “不是,是我主动。”菁菁说的很小声,神情尴尬极了,心虚的低着头,对着手指道:“那天,喝得有点高,然后就豁出去了,我想实在不行就抹黑自己,反正这门婚事,我是死活不认了……” “……” 米娅无语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指狠狠戳她,没好气的直叫:“你这是干的什么事?” 菁菁吐吐舌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男人的,长得特别漂亮,又很会玩,蹦极,跳伞,跳舞,玩得特别的溜。我们在路上遇上的,很玩得来,前天晚上,在酒吧又是跳舞又是喝酒的,就直接开了房……昨天清醒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干了坏事,就直接逃回来了。” “为什么逃?” 米娅觉得这里有问题。 “那家伙太危险。我不逃,难道还和他发展下去?他……”菁菁摸了摸额头,坐远了去,嘴里则慢吞吞道:“他好像是个黑社会……这种人我要领回家,不把我妈活活气死,就是我被我妈给打断腿。” 一边是红色家庭,一边是黑色背景,果然是没戏的。 米娅朝天花板白眼:这丫头啊,还真是会玩。 “那个,娅娅,你别生我气啊……我知道我错了……可说穿了也正常,我都这么大了,睡个男人算个什么事……” “问题是现在他追来了,你想怎么样?” 她指出重点。 菁菁一脸的无辜的眨眼:“能怎么样?不怎么样呀……没戏,不理。他远在深圳,能怎么着我?等一下我就去换卡,就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说的好像挺轻巧,但是,米娅想到的是更严重的问题:“你的身份证他见过没有?” “啊,身份证?应该……应该没吧……” 她的神情其实是有点不确定的。 米娅隐隐觉得不安,但愿真没,刚刚那电话里的声音听着有一种笃定,她感觉对方很不简单。 “那人叫什么?” “夏侯湛。湛蓝的湛蓝……哎,别提他了,一个以后再也不可能见着的人而已,还是说说你的情况吧……姥姥的事是怎么一个情况?怎么会遭了枪袭呢……这太说不通啊,姥姥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太太,没道理会遭到这种意外啊……” 菁菁硬生生把话题给转了。 她以为,那男人就是一人生过客,后来才知道,他会共享她的余生,注定会成为她生活中躲不开的命数…… 129,她,不告而别;他,急追而去 那天晚上,季北勋让人给米娅和菁菁准备丰盛的晚餐,自己却没出现,只让人捎了一句话过来:“我在忙,你们自便……” 米娅自从知道这人骗了她之后,对他的好感那是锐减,其实,本就没多少好感,如此一来,就全无半分了,自是懒得管那人的事,也管不着,只顾着和菁菁享用美餐,道尽私房话,这些天憋着的坏情绪,多少就去了几分。 晚上,米娅和菁菁睡同一个房间,又聊了大半夜,后来都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天亮,生理时钟令米娅早早醒来,虽睡了一宿,嘴巴是消停了,心里却没有,脑子里依旧乱哄哄的——昨晚上,她说了她能说的,至于那些能让菁菁担忧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提。就是关于得罪了X,被买命这事。 她想了想,季北勋说得没错,现在的她就是个定时炸弹,虽然,季北勋刻意将她带到了他的地盘上,让菁菁过来见她也是秘密进行的,可是,这并不能确保这是完全安全的。 所以,她认为不能和菁菁长久厮混,也不能和季北勋在一起。 既然不准备心动,也不想和他过下去,那么,自然不能将危险带给他。 不管未来她得遇上怎样的危险,独自面对,总比连累了他人一起受罪来得强——她不想欠着别人,也不想别人因为自己发生危险而欠疚。 如果命中注定要早死,死她一人就够了。 这个主意一打定,她就换了衣裳,悄悄出了门,叫了一辆车离开了度假村。 菁菁醒来时,已不见米娅,床头只留了一张字条:“菁菁,我去盛市看姥姥,你自己小心点。配了新卡记得呼我。” 读完,她立马着急了,想给她打电话,这才开机,手机上就滴滴滴全是短信呼入,都是那个男人的。 “白菁菁,给你一天时间,你要不给我回电话,我就和你没玩……” “白菁菁,你当我吃素的是不是,玩了我,立马抛弃我,这世上没有这么简单的事。” “白菁菁,你这小妖精,你等着,我要找到你,一定让你下不了床。” …… 她看着,吓得脸色发白,心肝乱蹿,忙重新关了机,将手机抱在胸口,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一次和男人纠缠得这么深,是她错了,真不该贪图他的美色和肉感,就这么稀里糊涂乱玩了一把男女关系。 罪过罪过,这真是给自己找了大麻烦啊…… 菁菁在那里发呆,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有人敲门,她才回过神,整理了一下仪容去开门。 来的是季北勋。 这人终于露脸了。 灰毛衣黑西裤,单手插袋,神情淡淡,满脸尽是北方男子的刚硬线条——这不是一个温存之人,冷酷的面颊子,叫人觉得不好亲近。这是个无情的人,订婚六年,从不和未婚妻同框,也不把婚事当回事,白白耽误了无辜女子的青春年华。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六年前娶下娅娅? “白小姐,米娅起了吗?” 季北勋问得彬彬有礼,会让人觉得他是一名绅士。 菁菁转身,去将米娅留下的字条取了来递了过去:“娅娅去盛市了……” 季北勋瞄以一眼,一怔,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听话。” 菁菁听着直皱眉,很是不高兴,“季先生,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想说的是,娅娅是个正正经经的女人,她玩不起感情游戏,也请你放过她。” 闻言,季北勋立马拧眉:“她都和你说了?” “对。说了……” “你觉得这一切全是我玩得把戏?” “难道不是?我听说过的,季先生二十来岁时最会玩了。这些年,季先生是消停了些,但是您的手段好像越来越高明了,用一张结婚证来唬弄人……呵呵……” 菁菁昨晚上想了很久,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或者是季北勋看上了米娅,虽然其中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比如,姥姥被袭…… 季北勋不觉冷笑,面上顿生一片寒光,叫人看着满身冰凉。 “我的过去,的确不好听,但我也不至于这么的无聊……白小姐,有些事情你理解不通,我也解释不了,可你若觉得我这是在玩,那就是你想错了。米娅现在被人买命,这事,她没和你说吧,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平静了。我说她不听话,就是这个意思。我带她来这里,也只是在想对策。再说,我与她六年前结过婚这件事,也不是我想玩就能玩得出来的,这事,姥姥亲口证实过……” 一句有人在买米娅的命,令菁菁瞪大了眼,又一句“姥姥亲口证实过”,又令她怔了怔,在听完这一整句后,她的心乱得不得了,脱口就道:“可你那时在重症室。” “对,这正是我想查明的事。白小姐,我让人带你来是想让米娅发泄一下情绪的,结果你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但愿她这番出去不会出事,否则,你就等着追悔莫及吧……” 扔下一句重话,季北勋转身急步离开,一边掏出了手机打了出去,可惜那个女人就是不肯接电话,真是太任性了。 菁菁关了门后,去用座机打电话,可电话占线,一直是盲音。 她心下急啊: 有人买她命呢,她还敢独自出去? 这是不想活了吗? * 季北勋回了总统套房,抓起外套套上,另外打了个电话出去,让人准备直升机。 度假村这边配有直升机,自是给那些贵少名媛消遣用的。 他自己也会开,还有执照,不过,很少在国内开,凡事低调是他的原则,可今天他不得不用,没办法,他实在不放心放任那个小女人一个人独自在外头。 由他陪在她身边,那些想打她主意的人,多少忌惮一些,没了他护航,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唉,一想到那个女人那般不信任他,他很是郁闷——一句话都没给他留,说走说走,也太没良心了一些,回头抓住了,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顿屁股不可。 临上直升机时,季北勋的手机响了,原以为是那女人良心发现终于回电话了,结果却是邓河的来电,说:“老大,关于风柒柒,我弄到照片了,已发你邮箱。还有简樾你想什么时候见?” “我现在要去盛市,回头我看看时间安排再和你联系。” “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 他挂了,点邮箱看照片。 待瞧见风柒柒的模样,他的脑子竟嗡嗡作响起来,双眼跟着发直。 这个笑靥如花的长发少女,他竟是见过的…… 在梦里。 对,她曾入过他的梦。 130,无依无靠 米娅去了最近的高铁站,回到盛市是早上八点,手机没电了,刚开始是季北勋打的,她没接,也没啥好接的,后来是一个座机电话,可惜自动关机了。 重症病房,米娅见到了姥姥,但姥姥一直在沉睡,完全没有醒来的迹向。 责任医生推着眼镜对她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脏器发生衰竭,随时都会去……对了,你是病人唯一的家属吗?” 欧阳医生是这位的上级医师,正好不在。 米娅听得这话,心里难受的要死,闷声应了一句:“是……” “那这几天不要离开。病人的情况,随时随地都会恶化……我们已经尽力了……很抱歉……” “知道了,谢谢……” 她很难受,却没哭,也没有大呼小叫。 这世上有种哀伤,伤在心里。 坐在重症室外的走廊上老半天,她心头压抑极了,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若姥姥去了,那么,她就真变成孤儿了。 将脸蒙在膝盖上,她感觉眼泪在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姥姥,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还想陪你好好的过日子,还有那些秘密,你真的就甘心永远变成秘密吗? “家属是吗?这是催款单。” 护士给她送来了催款单。 她忙抹去了眼泪,去接,可是,眼睛红红的,在这座没有一个熟人的医院里,她内心的城墙在崩塌,眼底的伤痛,无处隐藏。 当情绪平复,她低头看上面的金额,免不得又是一番长嘘短叹——医院真不是普通老百姓住得起的地方。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辛辛苦苦几十年,一病回到解放前…… 果然如此。 季北勋的钱得还,姥姥的医疗费得交,她得买个印钞机才行,或者,直接去抢银行。 “米娅……” 身后传来了一个低低沉沉的叫唤,很陌生。 米娅转头看,愣了愣,是父亲米佑霆,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来。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要如称呼。 这个从小爱护米娅长大的人,与没有记忆的她,于感情上是很生疏的。 六年前,她失去了母亲,父亲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还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最后连带着失去了健康……为此,这几年他一直进进出出医院,不得不放下米氏的掌控权,而由明璠控制着,左右了米氏的命运。 米娅见过米佑霆的照片,姥姥那边有全家福,在醒来的时候,在她完全不记得的时候,姥姥带着她认人,把曾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前前后后,零零总总,了解了一个大概。 现在见到真人了,比照片上的人苍老太多太多,头发白的厉害,还秃顶,再不是照片上那个神采飞扬的男人了…… “这么多年不见,连爸爸也不会叫了吗?” 他被推到了面有,声音温温的问,眼睛有点红红的。 “您觉得我还合适这么叫你呢?” 米娅轻轻低问。 “怎么不合适了?你吃了米家这么多年的饭,养在米家这么多年,这份情谊,不是血缘能改变的。你妈妈不在了,爸爸还在,爸爸一直找你,可惜一直找不到你。你说,这些年,你这是藏哪去了?” 那发红的眼珠,无声的诉说着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思念,那痛心疾首的语气,更流露着一种有心无处使的无奈。 米娅却困惑了,这些年,她和姥姥一直住在薛村,为什么他们会找不着她? 忽然,她想到了季北勋说过的话,这六年,她的行踪被神秘抹去了。 那么,会是谁在暗中封锁了她的消息呢? “算了,我知道,是你在躲着我,也是不想回这个家,可是娅娅,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爸爸不在乎你的身体里流的是谁的血,这么多年,你一直是爸爸最疼爱的小棉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这份感情,很真。 可是那一声“爸”,她恁是叫不出来。 米佑霆却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徼费单,抽了过去,看了看后,想到了之前她脸上的愁容,立马道:“这个交给爸爸了。” “您别……” 她想要回来。 “什么别不别的。这事就让爸来处理……还有,以后别和季家那孩子纠缠不清,你欠他的钱,到时爸给你,你去还了。季家的水太深,你不要和这种人瓜葛太深……” 他把单子给了助理:“去把钱付了。” 米娅听着一怔,想不到他连这也知道。 “您知道季北勋?” “嗯,你爷爷说的。后来,我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之前你姥姥的住院费全是用他的卡刷的。娅娅啊,你都这么大了,不是爸爸不让你交男朋友,但交男朋友得看人。季家和米家素来不和,那季北勋又是季家最不成器的一个,评风不好,而且有婚约在身,若被人传扬开,你和他不清不楚,有损你清誉。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爸爸对你别无要求,只盼你能寻一心头人,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知道吗?” 真心的话,自是最易打动人心的。 米娅听在耳朵,心头酸酸的,在这样一个时候,能听到有人如此关心她,也算是一种慰藉。 “谢谢您的提醒,我有分寸。” 米佑霆这才松了一口气,阴沉的面容终于放霁,往重症室瞄了瞄,轻一叹:“要不,跟爸爸回家吧……” “恐怕最近不行。” 她是个危险分子,在哪哪会有危险,她不想把这种危险带给他们任何人。现在,她想见的是天眼,尽量把事情查个清楚,否则,永远生活在恐惧中,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外头有人在买你的命了,你还敢一个人在外头溜达?” 想不到啊,这事,连米佑霆也知道了。 那隐隐露出不快的语气,表明他是因为紧张她,才如此的。 可是…… “请您允许我再放肆一回吧,这件事,您别管,我想自己处理,对不起,我先走一步,您且善自珍重……” 她一欠身匆匆往外赶去。 米佑霆皱眉:娅娅的脾气果然大变样了,以前,她从不拂逆长辈的意思,现在,她只想遵照自己的想法来,立场很坚定。 时间真是一把很会打造人的磨刀石啊…… 不过,他没有叫住她。 孩子大了,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131,和我领证的人真是他吗? 出了住院部,抬眼望,满目全是人来人往的患者,米娅找了一个安静的花园一角,用天眼给的定制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通了。 “Allen先生,我能和您见个面吗?” 她轻轻询问了一声。 可彼端,传来得却是天眼的一声低叱,那嗓音恶狠狠的,“米娅,谁他妈让你一个人单独行动的?还要不要命了?” 声音有点响,米娅怔了怔,将话筒挪开,心下很是纳闷,今天的天眼有点异于往常,如此紧张她,着实奇怪。 彼时,季北勋已经抵达医院楼顶的停机坪,刚刚出驾驶舱时就听到天眼系统的专属铃声响了起来。 他的手机,和他们的都不一样,机子自然也是定制的,唯一不是的是,他的机子内一共有两套系统。一套是普通安卓系统,一套是天眼系统。 正常使用状态,机子呈现的是安卓系统,需要使用天眼系统时,他得通过刷指纹转换。如果有天眼系统的部下打电话进来,会响起专属来电铃声。 “不是说有人要买我的命吗?既然如此,他留在我身边就会有危险。先生,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若丢了性命,季家的人就会来找我算账,到时,连带着米家也会遭了殃,所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米娅轻轻解释了一句。 季北勋:“……” 看来,在她眼里,他根本不堪依靠,竟被如此轻视,那与他,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侮辱。 不过同时,他也理解了她的不告而别,心情莫名还是好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现在我没空和你见面,有事就在电话里说!” 米娅表示很怀疑。 没空是假,不愿见才是真吧! 说真的,她真的挺困惑的:这人为什么要一再的拒绝呢? 到底是性子本身古怪,还是有其他原因导致不可以和她见面? 她凝神细思罢,才道:“好,那我直问了,谁想要我的命,您查到没有?” 季北勋回答:“还没,那个X的底,不是那么好查的。” 唉,连天眼也查不清楚,看样子此人来头当真非比寻常呀。 如此非比寻常的人,竟要索她性命,这底下结得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呀? 米娅实在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当即询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还有就是,我想了解一下季北勋,有关他的详细资料,先生这边收集完了没有?” 季北勋走进电梯,按了底楼,唇角因为这话翘了翘,“米娅,你和他是夫妻,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直接沟通,为什么还要通过我?” 所谓夫妻,就应该有商有量有沟通的。 如此鼓励,自是希望她可以敞开心扉,而不是一而再的想通过第三方来了解,这不是正确的夫妻相处之道,应该取谛。 这边,米娅深吸一口气,怪一笑,一字一顿的问道:“先生,您确定,和我领证的人真是他吗?” 果然啊,这个女人因为白菁菁的话,对他产生了非常严重的置疑。 “你在怀疑什么?” “六年前的10月31日,季北勋在重症室,请问他怎么完成领证这个过程的?” “这件事,我正在查。季氏一族,背景复杂,米娅……” 他也只能这么回答了,却被打断,“我还想知道六年前季北勋是出了什么事故?以致于入了重症室昏迷了那么久?还有他拼命保护的女人又是谁?这些我都想知道。” 可是季北勋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因为无言以对——当年发生过什么,季家知情的人皆绝口不提,而他,全已忘了。至于有女人一说,这是第一回听说。 “先生不回答,难道是一点也不知情吗?” 那语气分明是不信的。 而他很是无奈,却只低低道了一句:“能无所不知,那是神,不是人。” 这边,米娅静静听着,觉得这话也对,也不太对——他一直很神的呀,怎么一遇到季北勋的事,他就这么不清不楚? 她很是困惑,随即重重吐出一口气,心下颇为沮丧,头脑是混乱的,好一会儿才又说道:“还有一件事,现在吕立强死了,想要通过他把毒瘤下面的根给挖了,是不是不可能了?” 这边,季北勋心下自是知道她想除了这些恶势力的,因为他们在嘉宁县的影响太恶劣,她的心太正直,盼望世间可清明,然而,生活当中哪有绝对的清明,拔了这根,就一定会有另外的根长出来。 “米娅,这世上毒根很多,不是你想挖就能挖得尽的。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是最好的面对方式,如果……” 如果你非要拔,行,我给你拔,但,得慢慢来。 可这话未说完,再度被米娅截断,她冷笑着:“可他们害惨了我姥姥,先生,您觉得我可以就此罢手吗?我姥姥……只怕活不了了,我敢打赌,那毒瘤的根肯定和我姥姥的出事有关系……所以,这件事,我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就枉为我姥姥的外孙女……”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跟着发颤,大概是心下实在太愤怒了吧…… 季北勋听得出来她情绪很坏,心下有点疼,一时不知要如何安慰,只低低道:“来日方长,比起冲动行事,不如韬光养晦,蓄势再发,米娅,忍一忍,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她却不再说话。 这份沉默忽让他觉得有点不安,遂又叫了一声: “米娅。” 好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声音哑哑的,好似哭了…… 这个倔强的女人啊,似乎也只有姥姥的事,才能牵动她的情绪,才会让她变得脆弱…… 他凝了一下神,才道:“季北勋找你去了,有问题,你们私下解决,他现在在配合我们一起查案,你跟着可以积累经验……” “为什么先生我一定要把我和他组合到一起?而且,他能帮得上什么忙?” 她很不耐烦,语气很冲,现在,她真的不想见到他啊…… 为此,季北勋很受伤,为毛她要这么小瞧他? 这一刻,他不得不郑重考虑:要不要告诉她,他就是天眼啊! 可想想,她的情绪本就很糟糕,要是让她知道这事,只怕会火上浇油,暂时,他还是维持现状吧…… “原因你自己找吧……” 他就此挂了。 132,或者,我可以抱抱你…… 此时此刻,季北勋已到底楼,通过天眼自带的定位系统,他很精确的找到了米娅所处位置。 远远地,他看到她坐在花园深处的一假山上,垂着头,情绪有点低落,缩在那里,就好像已经被全世界遗弃…… 他睇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将手机上的天眼系统隐去,轻轻地走了过去。 适时,米娅抬起了头,注意到了他,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到哪,他就跟到哪,这跟踪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待他走近,她不咸不淡的问。 季北勋巡视她,神情隐隐透着落寂,以及郁闷:这小女人就这么不待见他吗? “这不是难事。” 他回顾四周,整个医院都很多人,独独这一片很清静,不过,越是人少,越不安全。 “想来看姥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是在生我气吗?” 米娅站了起来,不答,只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难道我一出门,你就跟上来了?” 他伸手看了看腕表:“从度假村到这里,我用了40分不到。” 这么怎可能? 她可是花了有三个小时才到的。 “你是用飞的吗?” 这人这张嘴,根本没法信。 “是啊,我是用飞的。” 她瞪圆眼,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太能信口开河了。 季北勋知道她不信,也不解释,只走近了一步,说: “姥姥的情况,我都听说了,米娅,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只能是尽一切力量,将姥姥来不及告诉我们的事情,去查出来。伤心可以,但是我们更得化伤心为力量……重新振作起来……” 这辈子,他就没有安慰过人,这样安慰没毛病吧! “你平常都这么好心?” 好奇怪,他的声音竟有一种神奇的安抚人心的效果,她不觉抿了抿唇角。 “我没多余的好心来照顾别人的情绪,也不太会在意别人如何如何,但我知道你很难过……米娅,有时候,语言是很苍白的,在陷入痛苦时,任何安慰都只是一种隔靴抓痒,用处不大。情绪的好坏,往往得靠人自己来调节……所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对此,我深感抱歉……” 这是个冷静的男子,但,这一刻,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温情的。 痛苦这种情绪,会将人吞没,可在这个时候,有人施以援手,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也能给人以暖意融融。 这世上,她的情感上,除去姥姥,除去菁菁,她所无依靠,而他的如影随形,竟令她生了一种被重视的滋味——这种在乎,不是米家人可以给予的,这种在乎,会让她相信,曾经,他们真的可能是夫妻。 “或者,我可以抱抱你……” 突然之间,他竟张开了双臂,还走上了前。 她一愣,忙往后退,叫道:“停……” “呵,又被嫌弃了……”季北勋突然弯唇勾了一个弧度,“怎么到了你面前,我这么讨人厌呀?” 他竟自我调侃了一句。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走了,一起去作调查……你想跟着天眼学查案子,路子得走对,要没路子,你是找不到有价值的消息的……来吧,跟上……” 他调头就走,不怕她不跟。 一个有脑子的人,想要有所成就,就得有一个台阶走进那个圈子,一步一步的摸透这个圈子里的人脉,才有可能一鸣惊人,成为这个圈子里的闪光点,否则,只能在外围瞎摸索,或者有机会摸进去,但是那会耗去大量的时间做无用功。 米娅是懂那个道理的,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可那方向,不是在出医院,而是在往住院部走去。 进了电梯,季北勋按了顶楼,他有瞟到她疑狐的瞄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待到了天台,远远的,米娅就看到东边的医用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直升机,而他大步走上去,直接坐进了主驾驶舱,她则站在原地瞪直了眼。 他却抬眸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米娅想不到他竟会开直升飞机。 这人会的东西也太另类了吧……“ 哦,不,应该说,有钱人的世界,真不是穷人可以想像的。 叹息着,她绕过去,坐了进去。 “没骗你吧……我是真的飞来的……” 季北勋没有马上起飞,而是靠在那里瞅她,淡淡解释了一句,然后,没有任何铺垫的又接了一句:“另外,有件事我想我也该和你说一说的。先前,我接到了塞着我们的结婚证的快递,在细细的查了查了当年的情况后,心下了很好奇,当年我是怎么能做到一边躺在重症室,一边和你去领的证的。而我对你感兴趣,不仅仅因为你我做了夫妻,更因为这个奇怪的情况,实在没办法解释得清……” 这话太过突然,让米娅忍不忍愣了一愣,赫然转头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两种可能。” “哪两种?” “一种,重症室内的人,不是我,我在外头和你在一起。另一种,我在重症室,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别人,所以,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结婚证上的人,的确是我……这世上可能有两个完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除非是双胞胎。” 米娅想了这种可能。 “我没有双胞胎兄弟。” “那就是整容。” “谁会整容,去和你结婚?或是代替我睡在重症室?” 可不是。 “所以呢?你的看法是什么?” “在你出事之前,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在你出事之后,我们结婚了,这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 “这正是我想查的……” “你想哪什么地方查起?” “先去姥姥住的地方,再去查一查有没有我们遗漏的线索。” “不是已经查过了吗?” “线索往往藏在让人发现不了的角落……再去查一遍吧……现在我们就回薛村……把飞机头盔戴上……” 他取出一个白色头盔套上了她头上,倾过身子,很细心的替她戴好,低低道: “系好安全带,我们这就走……” 属于他淡淡好闻的气息,在飘过来,钻进了鼻子,她转开了眼,心脏有点跳得快。 唉,这是怎么了? 133,夫唱妇随 米娅坐过客机,但没坐过直升机。和客机不同的是,直升机起动时,发动机轰鸣声很大,但上升时很平稳,一点也不颠簸,高度也不高,但足可以将整个盛市尽收眼底——是的,这一刻,这座城市的繁华,尽数被她踩在了脚下,而远望天地,气象宏大,心情也就跟着豁然开朗了。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抵达了陵市。铁镜早已等在临时联系的停机坪,季北勋把直升机扔给他,而开了由他开来的陆虎往薛村而去。四十分钟后停在了薛村村委会门口。 二人一起步行回家。 老楼被警戒线给围了起来。 米娅望着这个地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家,曾带给她不少温暖,在初醒来的时候,姥姥的精心呵护,让她重拾了信心,并且还复了学,依照姥姥对她所讲的米娅曾经的想法,读完大学,考了执照,成为了助理律师。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她本以为,她会有很多时间陪姥姥的,结果…… 二人走到老楼门口,在进去前,季北勋给了她一双鞋套,还有手套,为的是不破坏现场。 一边走进去,季北勋一边和米娅说话,想消融她低落的情绪。 “姥姥房内被翻动过,你觉得,是姥姥自己翻的,还是别人翻的?” “你觉得呢?” 二人上了楼,望着有点凌乱的卧室,米娅反问。 季北勋对着卧室作了一个判断,“别人翻的。” “理由。” “你觉得姥姥的记性如何?会不会很渐忘?” “不会。” “一个不渐忘的人,对自己放的东西肯定有一个清楚的方位感,就算要翻也不会翻成这样。米娅,我可以很肯定:翻东西的人,不是带走姥姥的人。” “哦?为什么这么认为?” 米娅注视他,很好奇他的认知是从哪里判断出来的。 “那天一共来了两拨人,第一拨人志在带走姥姥,也是害死了小淘气姑姑的人;第二拨人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抢了小淘气就走,一个在楼上翻东西。邓河在把小淘气救回来之后,另一个人跳楼逃蹿,那两个人现在已被警方锁定,这两天里应该就能逮住。” 做侦探这么多年,他一直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是,在她面前,他话变得多了,也愿意仔细解释个中来龙去脉了,无他,因为她是老婆嘛,如今夫唱妇随的查案子,他总得好好教她。 “因为小淘气不是和姥姥一起被带走的,所以,你认定这是两拨人。” 她想明白了。 “对。” 季北勋在卧室绕了一圈,翻了一下抽屉,问道:“姥姥在这家里都有一些什么东西?有没有缺了什么,你仔细查看过没?” “没缺什么,我看过了。” 这个房间,她最熟悉不过了,就那么几件家俱,几件衣裳,东西少得可怜。 “姥姥把值钱的东西都放哪了?银行卡啊什么的……” “在暗格里。好好的呢,没丢……” “暗格在哪?” “在楼下厕所。” 米娅把他带进了她和姥姥共用的洗手间,在放厕纸的铁皮纸筒下面,有块地转是可以活动的,只要把固定着的铁皮筒从墙上拧下来,撬开那地转,底下有一个正正式式的铁匣子,里面是一只老式百宝箱。 米娅把百宝箱抽出来,上面上了一道锁,她去找来钥匙打开,里面就藏着几本存折,几张存单。 一共七万多点。 季北勋伸手抹了一下,沾了一手的灰尘。 “金额不是很大,上面还有这么厚的灰尘,所以,姥姥回来肯定不是来拿这些东西的。米娅,姥姥还有其他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吗?”一顿,“要真有,肯定是一处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因为那些东西,可能不能让你看见,看见了就会闹腾出大事。” “哎,你这想法是怎么来的?” 对此,米娅纳闷极了。 这脑回路,还真是和常人不同。 “季北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和我说?” 忽地,她凝睇他,目光咄咄,很想看穿他那复杂的心思。 “那天姥姥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我是个负心汉。”季北勋抬头,语调怪怪的:“你觉得呢……” 米娅不觉心头一动,想到了姥姥说过的话,曾经那些记忆并不愉快,姥姥想让她忘了,难道就因为他曾负了她? 她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百宝箱内的存单取了放进自己的包包内,好一会儿才道:“不知道,我和你不熟。” 这件事太复杂了,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可季北勋却觉得,她心里可能已经这么认为了。 好吧,他的过去的确不够光彩,她会质疑也正常。 “那等你熟了再来作判断吧……” 米娅哼了一声,不接话,转身将百宝箱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季北勋则在屋子里转悠着。 “出事那天我出门时,姥姥似乎有话想和我说,但后来什么也没说,却一个人悄悄来了这里,我觉得她是来拿东西的。这东西可能和你我有关,所以肯定藏在你一个想不到的地方。” 他这么分析着,一边往西边的酿酒房走去,一边观察着屋子里每一个可能被忽略掉的细节: “淘气说,当时,她在楼上,去只听得楼下有惨叫,就跑了下来,姥姥被两个男人给抢了去,她姑姑拉住了一个,淘气想去帮忙,被推着撞倒在了墙角,她姑姑追了去……嗯,当时,姥姥是从这间屋子被拖出去的,你说,这屋,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东西的?” 米娅一听,忙跑了过去,在这间充满了浓浓酒香的地方,除了粮食,就是大缸,还有就是一个老式柜子,里面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其实我来查过一遍了,但没看出什么来。你来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毕竟,这地方你比较熟……” 米娅扫了一圈,一切和平常一般样。 除了…… “要不我们把最后一只缸给挪开?” 她低低说,心下是确定的。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这缸里有半成品的米酒,上面浮着一些酒糟,而附近一个桶也内盛着一些酒糟,从数量来看,这些酒糟应是从缸里勺出去的。 老太太急急忙忙跑来,不可能是为了干活的。 所以…… 134,婚纱照现世 季北勋的目光跟着一动,盯着那只巨大的酒缸,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所以,你认为缸底下有玄机?”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来过这间酿酒室,也瞧见了这些被动过的酒糟,同时还查看了其他那几缸,相对来说,其他那几缸还没到火候,而这一缸的米酒已经熟了,是该装酒坛了。他想着,老太太爱惜这些酒,怕发酵的太久,酒性太烈,才在过滤酒糟,现在看来,是他判断失误了。 “挪开不就知道了吗?” 米娅目光闪亮。 这缸酒至少四五百斤,搬是搬不动的。 她去找到酒坛,想将这些酒灌封了…… 结果,回来时,只看到某人已经将那酒缸挪开,且,没一滴酒溢出来。 这劲道,也太可怕了。 她直瞪眼,完全说不出话来。 季北勋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神情,无他,他发现到这缸的底下当真有一个暗格,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只满是灰尘的小型密码箱,纯黑色的,厚厚的灰尘在告诉他:自它被封在底下之后,就再不曾被启用过。 他将它拎出来左右看了看:是德国造的军工密码箱。 呵,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可能买得到,光这只箱子本身就值好几万美金。 老太太不可能买这种东西,反倒像是出自他的喜好:这个牌子,正是他喜欢的——他的侦探社有比这种密码箱更高端的升级版。 “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 她这是第一次见着这种东西。 “是军工的?” 这一问,引为季北勋一瞅,这女人能一眼就识破这是军工的,太奇怪了。 “你怎么认为它是军工的?” 她撇开了眼,因为脑子里对这个牌子很认知,这绝对是军工的。 “说不清楚。” 应该是不想说。 季北勋没往下问,那些秘密他不急在一时知道,只问:“姥姥生日多少?” 米娅想了想,报了一个数。 季北勋一试,不是,又问道:“你的生日多少?” 米娅不说,直接输,不是。 “来,让我试一试。” 他要了过去,输了个数字,喀,一声清脆作响,锁开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密码的?” 米娅脱口就问,心下惊怪极了。 季北勋扯了扯唇角,目光深深的睇着她:“这足可以证明,我和你们一起过生活。” 米娅别扭的瞪着:“……” 季北勋眯眼盯着密码箱,淡淡道:“因为,这是我的箱子,密码是我的生日……” 只是,他的记忆里竟没有半分曾经和她们生活过的印象——呵,这六年,他活得得有多么的可笑,竟忘了结婚这么大一件事,还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儿忘得这么彻底。 米娅震惊,哑然无语,心乱极了。 二人不再说话。 季北勋将密码箱拿到了东厢房,放到了桌子上,先找来抹布将箱子表面给抹干净了,而后缓缓打开箱子,紧跟着几张婚纱照,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对,没错,就是婚纱照。 她和他的。 白纱的她,露着漂亮的香肩,锁骨骨感而迷人,长发盘起,披下雪白的轻纱,笑容绽放如春花,整个人在发光发亮,耀眼的叫人不敢接视…… 而他呢,或坐着,或靠着,浅西装白衬衣,或深西装黑衬衣,微笑款款,唇角上扬,眼神全是纵容的宠溺之色…… 那眼神太热辣了,看得她脸孔不自觉就发烫起来,想不到他笑起来是这么的帅气逼人,还那么的柔情似水,这种温情,实在很难和眼前这人冷寡的冰山脸联系起来。 他现在这张脸,线条都像石头雕出来的,偶尔会弯一弯唇角,那已经算是天大的好脸色,可这照片上的他,却能柔软成这模样,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再看看她自己,时而靠在他背上,或搂着他的脖子,或坐在他的大腿上,或偷亲他,笑歪着俏生生的小脸,也太顽劣了吧…… 最后一张,放得最大,他在吻她…… 唇与唇轻轻的贴在一起,她闭着脸,唇翘着,一脸的淘醉,而他浅笑,似在忍俊,两汪深情,但凡瞧见了,都会觉得这男的爱这女人…… 靠…… 这些照片也太肉麻了…… 这不是她,这肯定不是她。 米娅倒吸着冷气,有种想逃的冲动,只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想不到我们以前这么恩爱?米娅,照片上的你,好黏人啊,笑得能把空气都给腻住……” 还抬眸睇她,眼底似晕开着笑意,那笑意,令他显得格外的温存: “我喜欢这张……看上去真的很有夫妻的感觉……” 他将那张接吻照给抽了出来,说得一本正经。 正是这种一本正经的调戏,才显得他更为的无耻。 她脸红了,一把将那照片给抢了过来,瞪道:“你要不要这么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事实就是如此……”他一脸严肃的反问:“这些照片足能证明我们真的很恩爱。只不过现在你不认得我,我不认得你,感觉有点生疏了。或者,我们回头应该好好找一找感觉……” 啥? 找感觉? 她怎么觉得他有点不怀好意啊? “什么感觉?” “恩爱的感觉啊……”他毫无预兆斥凑了过来,在她有点懵圈的时候,在她唇角琢磨,嗓音半哑道:“还有接吻的感觉……” 她吓到了,往后一退,砰一下,后脑碰到了墙壁,心,乱跳了两跳——靠,她好像又被轻薄了……而且,她还不争气的生了情绪。 “逃什么?你得学学这照片,多好……” 就趁这个时候,他又把照片给抢了去,似乎特别中意这一张。 她咬牙:“……” 却好半晌说不出任何话来。 “季北勋,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不会对你客气。” “你又打不过我……下次我会直接亲嘴上……也许,多亲几下,感觉就会找回来……” 啊啊啊…… 米娅捏紧拿拳头,好想揍人。 可这些照片,真得让她好词穷。 季北勋转头欣赏起这些照片: 不光这个新娘子,他不认得,就连这个新郎,他也不认得,如此温柔的守着一个女人,这太不像自己了。 但是,他可以看得出来,上面的男人,正很幸福的在宠着那个女人…… 他知道,那种表情,叫深爱。 135,寻找相爱的感觉 “这是什么?” 密码箱内另外放着一只红色的丝绒盒子,方方正正,挺大一只。 米娅将它拿起,打开看。 “好漂亮。” 一声惊呼自嘴里溢出。 闻言,季北勋望了过来。 在看清之后,他不觉眯了一眼,眼神幽然,心被深深的震动了,继而睇着她细看,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你认得它?” 米娅转头问,发现他的神情有点奇怪,嗓音也有点异样。 “认得。自然认得。” 他哼笑了一声,将这盒子给要了过去,取出那条璀璨夺目的翡翠项链,而后细细的瞧着那枚只有鬼斧神工才能打造得出来的银色水晶坠子,水晶内雕着一条凤凰,那凤凰就像活得一般,可以因为坠子的摇曳而展翅飞舞,若有灯光照着,它更会闪闪发光…… 他以手机上的电筒照了照,光芒四射,让人无法不惊艳。 米娅很是吃惊的盯着,可以确定,这是一件稀罕的宝贝。 “这是……” “季家的传家宝,是季氏女主人身份的象征……” 想不到,这样贵重的东西,竟被埋在了酒缸底下…… 他扯动唇角,抬眼望面前这个女人,突然,绕到她身后。 “喂,你干嘛?” “别动。” 他低低道。 那项链被他戴到了她脖子上。 下一刻,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出现在了她面前,镜子里,那好看的项链贴在白色毛衣上,透明的水晶里凤凰轻舞,好看之极,而耳畔,那个冷寡的男人正深深的睇她,那眼神,是那么深玄难懂,却又那么的认真。 “看样子,我把它送给了你。” 而彻底忘了这件事的他,却在外面苦苦找了它有四年…… 若不是深爱,他怎么会将他从季家得到的这条项链双手送给了她? 她转头问他,努力和他隔开距离,现在这样太过亲密了。 “季家传家宝?” 讶语声却被堵住,紧跟着,她的身子被转了过来,那个吻,彻底的占了她的唇。 上次被吻,她有点稀里糊涂,这一次,她却是无比清醒的。 他的热情,他的狂野,他的力量,她深深地感受到了,那只牢牢搂着她腰的左手,那只重重按着她后脑的右手,将他们紧密贴合在一起,让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变得深绵。 她想推开,只是不知为何就全身无力了,脑子里想到的全是那张接吻的照片,以及男人那迷人死的笑,她就晕头转向了,就被深深的揩了便宜。 一吻罢,他竟笑了。 对。 是笑了。 唇角扬得老高,眼睛里全是亮色,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以指背轻抚她面颊时,他低低道:“我还以为你会赏我一个耳光的呢……想不到你会这么乖……” “你……” 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坏模样,竟是那么的邪气而得意。 米娅本就恼着,因为他的坏笑,以及这句取笑,越发恼了,举手要打,他却双臂一张,交她牢牢困死在了他怀里,还低低笑语了一句: “老婆,别闹……乖乖的,在我面前,别张开你身上的刺,瞧,我们这样不是挺好。这些照片挺让人有想法的,我想回到过去,回到疼你宠你的时间里去……” 哎呀,明知男人的甜言蜜语不可信,可她竟还是消气了,好吧,也是因为他力气太大,她实在动不了。 可那句“老婆,别闹”也真的是撩人啊…… “哎,你够了……” 她咕哝了一句,声音却是软糯的。 于是,他终于放开了她,然后为她捋了捋被他弄乱的头发,那眼神好似越来越柔了,竟隐隐有了照片里那宠溺之色,唇角的笑,令他显得格外的温存。 原来他笑起来,他柔软起来,真的真的很迷人,很能令人砰然心动。 哦,见鬼的。 她不可以心动,这里面的问题太复杂了。 “说正经事……” 她正了正神色,躲开他的目光,低头看项链:“这真的是传家宝?” “如假包换。” 他得寸进尺又亲了亲她的脸蛋,只因那白里透红的肌肤,太过好看。 “喂……你再这样,我……” “别那么抗拒,找找曾经的感觉,你真不想吗?” 他那双手扣着她的细腰,低低的提议着。 “季北勋,我姥姥现在生死悬于一线,你觉得我有什么心情和你找感觉……” 一句高声而叫,顿时把气氛拉得格外的沉重,她那锁紧的眉在诉说着:现下实不适合谈情说爱。 季北勋那点逗弄她的心情也被破坏了,终松了手,却还是道了一句,“米娅,不管姥姥是生是死,我想她都会希望我们回到从前的……” 米娅闷声不说话。 而他转身又翻起密码箱里的东西,除了照片,除了项链,还有一只老款女式手机,且是定制机,没办法开机,因为没电了,箱子里没专用充电器。” 她取过镜子,对着,把项链给取了下来。 这是一件宝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戴在身上被识货的人瞧见,传到季家人耳里,只怕会惹麻烦。 眼下,她精力有限,只想先把当下的问题解决了,不想多惹是非,也不敢要这种标志性的物件。 “季北勋,你怎么会有这个?你上面还有父辈,就算你爷爷要把传家宝传下来,也轮不到你吧……” 她忽问到了这事。 季家人丁颇为兴旺,父辈当中能力非凡的都还在集团高位上坐着,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也大有人在,而季北勋,用世人的眼光看,是一个只有臭名声的富二代,怎么看,这传家宝也轮不到他吧…… 而且,他自己也说了,这是女主人身份的象征,那也就意味着持有这条项链的男主人就该是这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这么理解,没毛病吧…… “多年前,季家的宝贝丢失了,老爷子说,谁找回就由谁继承,最后是我找到的。它就归了我。” 呃,还有这种操作? “你的意思,你会回去继承百盛集团?” 米娅转头打量他。 百盛可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大集团,想要成为这种集团的继承人,那得从小栽培,一步步被送上这张宝座,而他,连大学文凭都没有,且这些年从来没在百盛上过班。 菁菁就是这么说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不了继承人,镇得住百盛那些个有着几十年老资格的老一辈们? “我对那位置没兴趣。” 呵,这语气,会让人觉得,如果他有兴趣,那么他一定能坐上去似的,好狂啊…… “我猜对了,姥姥回来就是为了拿这些东西的。”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 “姥姥拿这些东西为什么?是想和我们摊牌吗?” 米娅心情复杂极了。 之前姥姥一再叮咛她,要和季北勋保持距离,别和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牵扯不清,现在又是什么让她改变主意了? 也正是这同一时间,一道灵光在季北勋脑子里乍现。 难道是因为淘气? 136,猜想,幕后之人在玩弄他 他眯了一下眼,假设起来:罗家把淘气送回来了,事情要穿帮了,所以,为了淘气,姥姥准备公开这件事? 如果,淘气是他和米娅的孩子,那么姥姥的行为就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如此看来,那天她跑来叫住他,欲言又止,就是因为这事难以启齿,且足够惊天动地,必然会颠覆他和米娅的生活,而令她生了犹豫。 而且,淘气也说了,她见过他和米娅的结婚照,现在可以确定了,她没说错,也没记错,她奶奶的确是从姥姥手上偷了一张照片去,而且她姑姑还和她说了那就是她的父母,这话肯定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般一想,这个可能性是越来越大了,而他的头皮则越来越麻了…… “季北勋,你在想什么想这么出神?” 米娅看到一向神情淡定的季北勋,也不知因为什么,浑身一震,而后双眼发直,这种反应,太反常。 季北勋的大脑却在翻腾,全是小淘气甜甜的笑容,现在,她失踪了,原因何在? 对方这是不想让他发现小淘气和他的关系? 换而言之,那人知道一切真相。 再说得更白一点,他和米娅的失忆,都有可能和这个幕后之人有关。 那人在玩一个游戏:一个摧毁他幸福,制造他妻离子散的游戏。 然后,他会缩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欣赏他自以为聪明的破解着世间的奇案,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玩得团团转,承受着夫妻情断、骨肉不识的痛苦而不知。 那人肯定很得意,很有成就感。 “季北勋,你到底怎么了?” 米娅以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的肩膀。 “没什么。” 季北勋回神,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证据的猜测说出来,毫无意义,他只下十足有把握的判断。 如果,淘气真是他们的孩子,现在说,米娅也不见得信,如果真信了,孩子不见了,只会让她着急;如果不是,那就显得他太异想天开。 “走吧!我们回了,去用中饭……” 他把密码箱锁上,拎着转身往外去。 时已过晌午,他听到她的肚子好像又在咕咕叫了。 呵呵,她似乎一饿就会有饥饿反应。本来,工作状态,他是不讲究三餐时间的,有时忙起来,可能会连着几天不会好好的吃和睡,但是以后,他似乎得注意了,她饿不起…… 走出来时,季北勋等了等,米娅在关门,神情恋恋,似在回忆曾经。 他又重新打量了这里,一处清苦的地方,藏着她的秘密。 六年时光,他们深深错过,但往后,他一定不会让时光虚度,属于他们的美好曾经,他会一点一点找回来的。 * 下午2点,回到陵市,先订了酒店,而后去了餐厅,点了特色招牌菜。 对于吃,他可以很挑衅,也可以很随意。闲得时候挑嘴,忙的时候什么都吃。 今天这顿饭,他吃得特别的愉快,大约是有她在面前——又因为今天收获丰厚,终于可以确定,他们真的结过婚,真得相爱过……可能还有个孩子。 趁上洗手间时,季北勋给铁镜打了一个电话:“镜子,你去把淘气的行李箱找来,我记得里面有淘气用过的牙刷,然后,你过来我这边,拿点东西过去,让小古去做一个DNA亲子鉴定。结果越快越好,我要速度。” “老大,你查到小淘气的父母是谁了?” 铁镜有点好奇,老大对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太上心了。 “还不确定。做了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但愿这一切,只是他多想了,否则,他和米娅就太太亏欠这个孩子了,只要想到她身上那些被虐待的伤痕,他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 “收到。” 回到餐厅,季北勋远远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女人:“走了……” 他拿了自己的外套。 “现在去哪?” “先回房间把手上的东西放了,休息一下,然后,陪我去见个人。” “谁?” “江湖大佬。黑道人物。我刚听说他来了这边。去见见。那个人欠我一个人情……” 也是时候让他还了。 米娅没再说什么,心下忽意识到他非要带着她的意思了。 他的身份,很不同寻常,关注他的人肯定也大有人在,所以呢,一旦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那应该会传开来。 也许她听不到,但是敏感的人一定会留心,会有所顾忌,所以,外头如果有人买她命,也会忌一脚。赚100万和得罪季二少,聪明人应该不贪这笔钱的。 比如现在,他要带着她去见黑道人物,如此公开的带她出双入对,是一种无形的表明,我的人,谁敢动? * “天下第一”夜总会,这是一家分会开遍全国的娱乐场所,据说老板是一个被洗白了的黑社会头子。 那位在南方八省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据说并不长住在国内,那人从来只遥控这些产业。 晚上七点,夜总会门口,灯光闪烁,出入有贵人,也有过来寻找贵人包养的漂亮女人们——和别处不一样的是,天下第一不做皮肉生意。 这点,米娅听说过,以前,她来过这里,陪年立涛过来洽商。 “季先生,我家先生有请。” 门口,早已经有门恭候,将他们引了进去。 一边是热闹而沸腾的狂欢,另一边是安静的会客厅,良好的隔音将它和偌大一个夜总会隔离开,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毛衣,脸孔比明星还要明星的男人,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手上挑着红酒,正自饮自酌,那坐姿是何等的悠闲自得。 乍一看,这是一个极无害的人,可是那人的眸光,很深很利,尖锐到可以划破一切伪装。 只是一个对视,米娅就感觉到了,这不是一个寻常角色——那皮囊,还有那无害的模样,只是他的一种保护色。 而这个男人在看到她时,目光中流露出了惊诧,那惊诧最后变成饶有兴趣,转而落到了季北勋身上,紧跟着放下手上的杯子,来到了他面前,笑吟吟张开手臂,想要抱季北勋。 季北勋闪开了,满口嫌弃道:“别跟我肉麻……” 那人哈哈一笑,性子极为的爽朗:“这么久不见,来个拥抱难道不应该吗?你呀你呀你,怎么就这么讨厌和我抱抱?多少人想让我抱都没机会呢……” 季北勋横他一眼。 他不由得摸摸鼻子:“行行行,不抱就不抱,那我可以抱抱这位小姐吧,生为法侨,自然得来个法式见面礼对吧……” 说话间,张开手臂就扑了过来。 137,黑道人物,夏侯湛 米娅吓了一跳。 季北勋则眉头一拧,将她一拽,拽到了身边,揽着闪开了。 那速度,可快了。 他的老婆,他都没怎么抱呢,怎么可以让别人给抱了……这人真是欠揍。 米娅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眼一眨,就离了那个男人几步远,而季北勋的手臂则一直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这姿势,太亲密了。 “哈哈哈……” 那人突然狂笑,笑得全无形象,就好像遇上了这世上顶顶有趣的事情一般,转身时直拍手,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着稀罕之色: “有意思有意思,认得你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瞧见你紧张一个女人。哎,我就随便抱抱,你的占有欲能不能表现的别这么明显?这会让我很想逗你的…… “瞧瞧啊,这张冰山脸,一年到头,都不知道笑为何物的,对女人们全都一个表情的,这番怎么会变性了呀? “哎呀,这太有意思了。” 他那笑明媚多娇,最后又把目光再次落到了米娅身上,这一次,他伸出了手,兴致盎然道: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夏侯湛,美女怎么称呼?能被咱们的季二少爷看上,还这么紧张,您绝对是我这几年见过的第一人。” 米娅怔住了,因为那个名字“夏侯湛”。 昨晚上,她好像听说过的,那个被菁菁睡了之后又踹了的男人,好像也是这三个读音。 是巧合?还是…… “你……你叫什么?” 她一脸凝重的问。 这男子长得是很帅,比冰山似的季北勋帅多了。 人家那笑容,春风十里不过如此。 人帅又爱笑,的确很眩人眼,很符合菁菁的审美…… 所以,她的猜想这人有可能…… “夏侯湛啊……” 夏侯湛重新报了一下名字,看到她的神情很怪,笑容越发大了,似乎知道她在盘算什么,马上打了一记响指,叫道: “哦,我知道了,你已经听说过这个名字了,白菁菁和你说的是不是?” 米娅:“……” 震惊之色,无以复加。 天呐,地呐,还真是。 她的下巴被季北勋给勾了过去,这个男人一脸深思的问道:“这和白菁菁有什么关系?” 米娅眨眼睛,这里的关系,可真没办法说得呀…… “哦,白菁菁现在是我女人。三天前,她把我睡了,然后,第二天就把我踹了,这不,我跑来这里就是找她秋后算账的……哎呀,我说,勋勋,我们俩还真是有缘,瞧瞧啊,看上的女人,居然是闺蜜,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勋勋? 米娅听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这人叫季北勋居然叫成这样? 季北勋只个奇葩,这人更是啊! 她不由得在心下念叨:完了完了,菁菁啊,你完了,你居然惹了这样一个妖孽,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接下去要不得太平了。 季北勋瞧着她这震惊的表情,猜,十有八九是了,想不到那么一个乖乖女型的丫头,居然会惹了黑道这么一个人物? 他皱了一下浓黑的剑眉:“白家的女儿,不合适你。夏侯,你少去招惹她。” “我没招惹她,是她招惹得我,更是她把我拐上床的好不好……怎么在你看来,我是那种会轻易和人上床的人吗?” 他一脸无辜。 “懒得和你废话,我找你是有正经事。” 季北勋拉米娅坐下后才松了手,算是结束了刚刚那个话题。 “是X想买米娅命的事?” 收起那一脸的不正经,米娅发现那人犀利着,一眼就勘破了他们的来历:是个厉害角色啊,菁菁,这番,你的麻烦怕是要大发了…… “嗯。” 几年前,季北勋和这人合作过,所以对X也颇为了解。 “哎,要不我给你办个酒会吧,你叫上你圈子里的人,我叫上我这边的人,玩一个黑白派,然后,你和米律师往那酒会上一秀恩爱,媒体那么一曝光,我跟你说,保管没有人再敢碰米律师分毫……又或者,我们也在那个网站上发一道追杀令,但凡把这X揪出来者,赏钱一千万……你说,这样一来,还会谁敢对你的女人动了那歪脑筋……” 这两个法子,季北勋都想过,但是,都不是特别好。 第一个办法,公开了米娅的身份,恐怕会给米娅带来另外的麻烦——季家那桩婚约,他是不承认,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她可能会被人冠上小三之名,虽然他们有结婚证,但有那些矛盾没有解释清楚之前,如此公开,只会让人觉得迷雾重重。 第二个办法,X是个虚拟的存在,他对他没半点了解,公开对决,他在明,对方在暗,得不偿失…… 季北勋思量着,不作声,半晌才开口,却转了话题:“夏侯,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五年前,我曾联系过你,还把你叫来了陵市,是不是?” “是啊,我接了你的电话赶来,到了见面地点,却没有见到你。然后再见你的,隔了有一年多,你不光不记得我了,还忘了这么一茬……” 夏侯湛一脸的若有所思:“咦,你怎么突然惦起这件事了?” 季北勋望了望身边的米娅:“想找回曾经的记忆……”一顿,又道:“当时你在电话里有说过发生什么事了,才把你叫回国的?” “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什么也没说,但很急,想尽快见到我。” “其他什么也没说?” “对,什么也没说,你是匆匆挂了电话的……从没见你为了哪件事这么急切过……” 重提这些事,他依旧觉得邪门,季北勋从来是遇事不急不惊的,可那天,他情绪很浮躁。 “记得那大约是什么时候吗?” 季北勋问得可细了。 夏侯湛倒了一杯酒:“让我想想啊……应该是六年前的12月。那回我再见你时不是说过吗?可你说,那时你还在重症监护室内,不可能给我打电话。我给你看了你给我打电话那个号码,结果你说那不是你的号码。后来我去查了这号码,居然说无此号码……这可是我遇上得最邪门的事了。” 138, 奚北,我肚子疼 的确,这些他都说起过。 不过那时的季北勋没在意,因为觉得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可如今看来,既然发生了他能和人结婚的事,那么,夏侯湛说过的话,自然是能信的。 “好,现在,你再细细想想,我那天匆匆挂电话时,那么急,是不是身边发生了一些异样的情况,所以致令我不得不和你草草结束了交谈,而把注意力全落到了那件事上去……比如,电话里有没有异样的声音……” 他设想着。 虽然失去记忆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做事没头没尾的人。 “我想想啊……” 夏侯捏了捏太阳穴,闭了闭眼,忽打了个响指,“有了,我记得当时你身边有一个女人叫了一声‘奚北,我肚子疼’,这个,你有印象吗?谁是奚北?是路人,还是你认得的人。不会吧,你真认得?” 季北勋脸上浮现了层层异样之色,这让他不由得低低叫了出来。 “奚北是他的别名。” 回答他的是米娅,眉心微拧。 “WHAT?这样的话,那个嚷着肚子疼的女人又是谁?” 夏侯湛低叫。 季北勋第一时间看向身边人:“知道我这个名字的只有你。” 米娅竟无言以为:“……” “这很简单,试一试就知道了……我要外面去给你打电话,然后让米律师在边上喊一声:奚北,我肚子疼……” 夏侯湛跳起来就往外去,似乎很有兴致做这个试验,很快就闪了出去。 没一会儿,季北勋的手机响了,他接过,嗯了几声,抬眼看向米娅,示意她说话。 米娅神情很不自然。 季北勋哪能不知她在抵触,他却越发要想逗她,捂住受话筒,还指示了一句:“不要说得太生硬,想想那些照片,那时,我们是恩爱夫妻,所以,你说话的口吻应该与我是亲密无间的……” “我……我说不口……” 一想那些照片,她就起鸡皮疙瘩。 “那就酝酿一下,然后,放开自己……” “……” 米娅瞪他。 他已经放开了话筒,里面传来了夏侯湛:“哎,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呀,居然把话筒都给捂住了?” 又调戏他。 “情话。” 他淡淡应了一句。 夏侯湛哈哈一笑:“啧,你也会说情话?我看你就石头做的。” 季北勋不答,只迁动了一下唇角,再次示意她说。 米娅一咬牙,调整了一下情绪,终还是说了:“奚北,我肚子疼……” 嗓音微带焦虑和急切,少了平常对他的冷漠感。 季北勋眉儿一挑,眼中带进了笑,这奚北叫得真是酥人,他回味了一下,才问:“夏侯,听清了?” 米娅眼巴巴望着,等了一下才问:“如何?” “他来了。” 说话间,那夏侯湛推门进来,手机里播放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双眸亮晶晶,“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五年前你们就勾搭到一起了呀?” 因为“勾搭”这个字眼,米娅的唇角狠狠抽了抽。 季北勋则陷入了沉思,如果说,那时米娅是因为肚子疼,而让他生了紧张,那就意味着那个“疼”的概念很不一般,除非……他看向她的小腹…… 除非当时她怀孕了,“疼”意味着孩子会有危险,只有这种疼,才会让当时身为准爸爸的他心慌意乱吧…… 可是之前他查过的,国内的任何一家医院都没有她治疗的记录,那她要是真怀了孕,还出现了流产的先兆,怎么可能不上医院? 这实在解释不通。 “夏侯,你帮我在黑道上放一条消息,就说……” 他的目光落在某个冷淡女人的脸上。 “什么?” “谁找到一个名叫小淘气的孩子,悬赏500万。照片我等一下就我发给你。” “呃,什么情况?你怎么突然转话题了?还有,那小淘气是谁?” 夏侯湛愣住。 米娅也不解,他的思维跳得太快了。 “一个受害者带来的孩子。我答应过她要好好守护她的,结果没守护好,现在,她失踪了,我得想法子将她找回来了。” “哦,可是,这和刚刚我们谈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夏侯湛还是困惑。 “以后告诉你。” “……” 夏侯湛瞪他。 又玩神秘,太不够意思了。 适时,季北勋的手机响了,是铁镜的来电,他接了。 铁镜问他在哪个包厢。 他说:“不用,我出去,门口见。” 挂下后,转身看坐在身边的米娅,伸手忽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出去一趟,你坐一会儿……” 米娅实在不习惯他的亲近,移了移位置,发丝好像被他手上的粗糙给勾断了,有点疼,他已然起身,和夏侯湛道了一句:“你别捉弄她……” 是警告,更是一种爱护。 “哎哎哎,把我说得好像是孩子似的,就只会捉弄人,我有那么无耻吗……” 夏侯湛口嚷嚷了一句,一脸不满,看上去是个没心思的小白脸,暖暖的,懒懒地,坐得又闲闲的,那姿态,绝对妖气,唉,怪不菁菁会被迷惑上,定力不足,真会被勾住。 季北勋去了,夏侯湛本一脸漫不经心,见门合上,立马坐正,笑着道:“米律师,你这是使了戏法,让这么一个不近女色的家伙对你这么上心?” “不近女色?他?” 有点难以想象,和传说严重不符。 “是啊,他是面瘫,谁都近不了他身。你难道不见他身边跟得全是男人吗?” “他的保姆是女的。” 她纠正。 “人家是大妈。我说的是他身边完全没年轻女人。说真的,一度我都以为他好男色……所以,收罗的手下尽是男人,一个个还长得特别的俊秀,让人觉得他喜欢男人,也是一种极为正常的猜测,反正我没见过他和哪个女人这么亲近过,又是搂腰,又是摸头的,哎呀,实在是肉麻……” 夏侯湛一有机会就会调侃季北勋。 “手下?” 自动过滤掉他话里的有色字句,米娅咬着这个字眼,目光轻轻一动,淡一笑道:“哦,你说的是铁镜,嗯,那的确是个很和气的娃娃脸,笑起来特别甜。” “对,铁镜是个小太阳,绝对是个小暖男,至于那邓河,嗯,就是个小月亮,最会玩阴的,先前我就险些上过他当……” 他突然打住,只因为米娅脸色赫然一变,惊警的他忽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问题,立马就闭了嘴。 “你说什么?邓河也是他的手下?” 米娅惊呼站起,心下更是顿悟出了一个骇人的事实: “难道,季北勋就是天眼Allen?” 139,东窗事发,哄老婆 季北勋将米娅和自己的头发一起塞进一小袋子封住,交给铁镜时说道:“长发是女人的,短发的是男人的,验一验他们是不是小淘气的亲生父母。” “知道了。” 铁镜看了看,眼里全是好奇,不过没再问,转身就走。 季北勋折回,推门进去,立刻就发现里面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夏侯湛在玩手机,而米娅的面色很冷,好似铺了一层厚厚的霜。 这光景,就好像里面刚吵过一架。 可他俩怎么能吵得起来? 又不熟。 “呃,勋勋啊,我忽然想起我另外有事,那个,我先走了,回头就把你让我办的事给办了,今天就不奉陪了,8……” 抓起自己的手机,这人一副我很忙的神情,站起拔腿就走。 不对,那架势,根本就是落荒而逃。 原因何在? 这夏侯湛也算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今天这反应太不对劲。 在他越过他时,他猛得就将他给扣住,又瞄了一眼冷目相对的米娅,感觉问题好像出现在米娅身上。 哦,不对,是这家伙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所以,心虚的不敢面对他,还想将收拾不了的残局扔给他…… “什么情况?” 他低问。 “呵呵呵,我好像一不小心把你给卖了……” 夏侯湛说得很轻很轻,妖孽似的脸孔上尽是无辜之色。 对,这人仗着自己好看,最会装无辜了。 “兄弟,自求多福。” 夺门而去。 就像脱了金钩的鱼儿。 季北勋拧了一下眉。 这人把他给卖了? 卖了? 难道,就这么几分钟,这人就…… 他看向坐在沙发上冷嗖嗖望着自己的女人,那眼神,冰天雪地的,寒光凛凛的,想像一下,雪后的哈尔滨,就那室外温度,足能把人冷得浑身打颤。 今天,他们相处融洽,关系也亲密了不少,然,但看现在这情况,好像一切又打回原形了。 这个夏侯湛,还真会给他捅篓子……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也怪不得他,之前,他没提醒他,自己向来不带女伴,今天带了,又对她维护有加,此人会以为他们关系亲密异常,也是正常。 他哪能知道,他们的关系,真的是一般般还一般般…… 坐到了米娅身边,他凑过去看。 火大了…… 绝对是火大了…… 那他该怎么消她火呢? “都可以把空气冻住了,生气了?” 他温着声音问。 米娅冷笑,盯视他看着有点像是要讨好的脸孔,哼哼道:“我哪敢呀!季先生这么英明神武,勾勾的手指头就能把人玩得团团转,我这种被奴役在社会最底层的小角色,只有眼巴巴谄媚的份,哪敢给您这样的大人物脸色看?“ “口气这么冲,这叫不给我脸色看?”他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口水,降降火……” 她不接,也没愤怒的对着他尖叫,都是成年人,都理性,有问题,就该好好的沟通。 这是她没有夺门而出的原因。 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气急败坏的和他发脾气,该吗? 好像该。 可是她能以什么立场? 妻子? 不行。 对极了,他们现在的关系很是不伦不类,她连生他的权力都没有。 再说了,一般来说,只有很在意某个人,才会在得知自己被骗之后会又恼又怒,否则,避远绕之,从此不搭理就是了。 现在,她有点在意被骗。 这表明,她的心,有点沦陷。 “季北勋,你这样耍我玩,心里是不是觉得特别地有意思?” 磨着牙,心头有一团火在烧,却不得渠道加以发泄。 她最恼得是自己居然这么的生气。 这太不该。 “能听我解释吗?” 他示意一下手上的那杯水,继续温温的讨好:“喝水。”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哄老婆的,他只能这样哄——水最能泻火,更因为,一茶能泯恩仇…… “不喝。” 都要被气死了,哪还喝得下。 “好吧,那就先听我解释。” 季北勋端着那杯水,心下暗叹,活这么大岁数了,他从没看过人脸色,家里老头子的账,他也不见得卖,今日却栽在了这样一个小女人手上: “京云大酒店见你时,我们完全不熟,那时,我自有我查你的目的,心下好奇你找天眼的原因,当然不会让你知道我是谁。这是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天眼的身份,知道的人的确不多,季北勋是天眼,这不是公开的身份。 “第三个原因:在了解了你找天眼的目的后,我自越发好奇这个案子,为了更好的了解你,自然就不能和你道破。 “后来,关系越来越复杂,你的行为也越来越让我心生疑惑——这六年来,你一直是不起眼的,可最近,你表现的太过出色,本事也是越来越让人大开眼界,我觉得你就像一个迷团,让我忍不住想要探索你。 “所以,我把你签到了侦探社,想更好地解开你身上的迷。 “再后来,我把我们结过婚的事和你道破了,米娅,说真的,那时,我想和你做到坦诚相待的,但是,你到底还是对我藏了私,于是,我也就将天眼这个身份暂时藏而不说了。 “说到底,我们彼此各有心思,没办法做到绝对的信任,只因为我们太过于陌生,都怀着戒心,难免就失了一些真心…… “但,我没有耍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找时机,这件事,迟早我总是会对你说的……今天被夏侯一不小心道破,你生气,我也理解,不过,大家都不是小孩子,彼此理解理解好吗? “成人的世界里,在面对一件事情时,其实不存在绝对的对错问题,而只存在立场的不同。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思考角度,当两者起了冲突,彼此磨合一下,达成共识,就能解决世间所有问题…… “我希望我们可以理性面对。 “解释完毕,现在可以喝点水了么?” 微笑,恭敬的捧上一杯水,不用打草稿就把她堵得哑口无言的解释,让米娅见识到了他的善辩,凭这本事,不当律师真是太可惜了。 没错,他说得都对,可是,她就是好想好想和他大吵一架,不讲任何道理的吵架:就因为他骗了她,耍了她,他就该受到她的指责…… 她能这么蛮不讲理地和他吵架吗? 140,哄老婆:“能诱惑到你吗?” 答案是,不能。 任性得像小孩子一样,不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也太矫情。 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有冷静的思想,他又做了解释,害她找不到任何怪责的理由往他身上迁怒,只因为他说得一点错也没,若她要责他骗她,而她又何曾做到事事都交代了——人心隔着肚皮,各自会藏着掖着一些事,也怨不得对方,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严以待人,宽于律己,那会显得自己太没素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那郁闷的情绪,似乎被这口水给过摅了,平顺了不少。 “喝了就代表消气了,代表原谅我了对吧……” 这话一钻进她耳朵,她喝岔了,直咳。 季北勋给她抽纸巾,一边无奈道:“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这不是抢不抢的问题,而是他这绑架式的谅解节奏,也太无耻了,这语气,还把她当小孩子看了…… 她擦了擦嘴,手上也溅了水,正要擦,却被他执了去,很体贴的给擦了起来。 “米娅……” 他轻轻唤了一声。 她有点僵,想收回,不喜这么亲密——放任别人这般亲近,她的心,放不到。 “以后,我们都不藏秘密了,然后一起把婚姻好好的发展下去,再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男性的嗓音清冷中带进了一丝轻柔,而令这声音多了几分暖色调。 米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这几天,她与他的关系,发展的太快,从敌对立场变成雇佣关系,再变成夫妻,然后,又化解了对他的偏见,情感在悄悄发生转变…… 现在又知道这坏蛋居然就是自己祟拜的天眼,这爱恨交夹的滋味,真的是太难以形容了。 是的,她对天眼一直有一种祟拜之情,对于他的破案能力,她是无比惊叹的。 那人在她眼里,是正义的化身,是一种正能量的代表,是她的榜样,是她奋斗的方向—— 想想之前,她那么想接近这个神一样存在的偶像,却一直不得其法,连想正式见个面都不行,神神秘秘,让她充满了好奇,却无缘一见,心下是那么渴盼和这个人走得更近些,以学到更多的东西……结果…… 呵,也怪她脑子简单了,她早该联想的…… 那天在薛村,她在电脑上动了手脚,季北勋能发现个中的深意,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那天她和天眼通电话,暗有所指,最后跑来民政局的人却是季北勋…… 再后来,季北勋说,他和天眼是认得的…… 就今天,天眼还在叮嘱她,让季北勋留在她身边保护她…… 她还问过为什么? 天眼怎么说的:原因你自己找…… 现在,原因找到了。 这个她想避开的男人,既是她丈夫,又是她一直以来摩拜的偶像。 这会儿,他在低低地与她说话:但为了他们的婚姻,可以很好的经营下去。 关于婚姻,她本没太多想法,可现在,不一样了。 有一个神一样的男人,在六年前和她交集了,在六年后,他们又重逢了,现在,这个男人还想和她继续,不是游戏,而认真的请求,她若不心动,有点自欺欺人。 可是,说真的,她并没有太强想要进入婚姻的想法,因为害怕受到伤害,因为不太了解,因为没有经验,更因为,她的心还没有任何准备…… “还是不愿意?”他挑了挑浓眉,“哪怕看到我们曾经那么亲密的照片,还是没法让你对我有好感……” “季北勋,你是因为曾经的你喜欢我,才想和我继续的?” 米娅轻轻地问。 他说过,他不想错过了,将来若恢复记忆会有遗憾,所以才…… 季北勋目光一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我也喜欢现在的你……和你相处很惬意,很自在……不管是和你一起吃饭,还是睡觉,都觉得挺好…… “这些年,我没和年轻女人单独独处过,也没一起吃过饭……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这种模式挺舒服的人…… “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但你与我是特别的,这是事实…… “所以,请你把你交给我好不好,让我们一起创造未来,一起解密曾经,一起挖掘真相…… “婚姻最糟的结局,也就是不合适,而后分道扬镖,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既然,我们在婚姻里,就该用心点,让这段婚姻变成温暖的世界,而不是盼望它随时随地分崩离析…… “你觉得呢?” 说得很能打动人心。 这世上,没有比这番话更动听的了…… 实实在在,也没有掏心挖肺的誓言,有的只是剖析现状,解释感觉,道尽看法,观望前景…… 是的,他们已被捆绑,往后,大不了也就各奔前程而已…… 对他用心一次,赢了,她是最大的赢家,输了,收拾心情,重新扬帆起航,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女人在一段婚姻当中,要做到:没有你,我会很精彩;有了你,我们的世界会更丰富多彩;如果你离开了,或不在了,我还能让生活展现出自己的美。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婚姻也不是。 它们只是一个人生命当中的点缀。 有人点缀得很好,耀眼的让人羡慕。 有人坏了人生,没关系,只要能走出来,人生还会有新的起航…… “以后,我们真心真意的善待彼此?” 她轻轻的问。 “嗯,你想了解我什么,我知无不言,我想了解你什么,你也对我言无不尽,过去的,我们一笔勾掉……米娅,你愿意吗?从此我们夫唱妇随……到处去破案,如果你还想当律师,我去找最好的师父,带你成为最优秀的名嘴……” 呵呵呵…… “你在诱惑我?” 她眯眼。 坏人啊,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能诱惑到你吗?” 他低笑,眉目温柔的在发光。 她看得有点呆:只因他笑出来有点太帅…… “我……我得算算,我吃不吃亏……” 含糊的,她说,心在狂跳。 “保证不吃亏。你忘了吗?你和我还签了约的,要来就得24小时随叫随到的。” “你一早就把我算计了是吗?” “那时,我只是想查清楚真相,只是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而你也很有意思,拐入团社为我所用也不差……” “好……” 她突然迸出一个字,打断了他。 季北勋一怔,而轻笑,那笑,就像阴霾里破绽出来的阳光,亮得不得了。 他向她伸出了手,低低道:“那就说定了,季太太,从今天起,我们要为我们的婚姻努力……” 面对这只手,她咬了一咬下唇,终于交了过去。 他轻轻握住,轻轻摩挲着,而后,轻轻的一拉,将她拉进了怀,拥住了,以唇轻轻触她的发顶,然后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上鼓鼓的传下来: “你太紧张了,身子绷得紧紧的干嘛?我们得一步步温习多年前曾经有过的亲呢……放轻松一点,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在强迫你……” 米娅脸红,心跳加速:“我只是……只是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 “那就多练习……” 他轻推开她,和她对上一眼后,倾下来。 “这也要多练习?” 低低吐出一句后,他就咬住了她的红唇,吻断了她的呼吸…… 141,夏侯湛说你喜欢男人 后来,米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天下第一楼会所。 她的大脑完全被那个酥酥麻麻的吻给炸裂了,唇上隐隐约约的疼,侵蚀着她敏锐的感觉,而那令人窒息的男性气息,则令她有些喘不过气,以至于后来因为缺氧,在他放开她后,喘得特别的厉害,双脚更是软的厉害……站起来时都有点立不稳,引得他低笑…… 对,今天,她已经不止一次瞧见他笑了。 柔下脸上所有的线条,唇角勾起的他,和冷酷的他,判若两人——就好像两个极端,叫人没办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会笑的他,和照片上的他完全是吻合的。 温柔得不得了。 能把人迷得晕头转向。 她想,她好像已经晕得找不到北了。 坐到车子里,她神思是恍惚的,目光一直不敢去看季北勋,而始终望着窗外,脑子里全是那个吻。 已经和他不止一次接吻。 第一次意外,第二次无意识,第三次浅尝则止,心里既排斥又期待,而这一次,她被带了进去,且被吻得迷迷糊糊…… 她是不是有点太没用了? 在发现他耍了她之后,没有生气,反而被他几句解释,就迷乱了心志,而为他动了一点心,生了情? 当车子在酒店地下车库停下,二人下车,米娅认认真真的走在前面,季北勋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而后,进了电梯,她低头看自己的脚,他也不说话。 季北勋订的是总统套房。 两人进入后,米娅第一时间冲次卧逃也似的逃了去,却在推门进入时被季北勋给扣住了。 “米娅,我们睡一起。”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浑身又一僵,哆嗦了一下。 “现在是危险时期,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呵呵,这个理由好充份啊…… 下一刻,她被他一把抱起,进了主卧,她紧张的勾住了他的脖子,脑子里再度出现了一些混乱的场面——好像很久之前,她也曾被他这么抱着,然后进了房间…… 她被放到了床上,脑海的画面却在纠缠,她甚至可以看到他那精健的臀部有一个漂亮的纹身…… “你是不是在想,我今晚就会急不可奈的把你睡了?” 季北勋哪能看不出她在紧张,眼神一深,在她耳边低侃了一句。 “放心,我不急。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只是得和你住同一个屋,等一下我还得上网办点正经事,没时间和你耗在床上……” 季北勋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坐起。 米娅怅然若失,心是重重松了一口气,可嘴里却喃呢了一句:“夏侯湛说你喜欢男人,难道是真的?” 季北勋愕然:“……” 回头瞪着,哭笑不得。 米娅眨眨眼,不知为何却笑了,起身,想逃开——嗯,看样子,他没那个癖好——对于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样一个说法也太挑衅人了…… “呀……” 他以惊人的速度将她重新拿下,滚到了床上。 而这一次,他的手已变得不再规矩,吻更是狂野的落下…… 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衣服被剥离,雪白的肌肤一寸寸暴露到了灯光底下…… 她连惊慌都顾不着,就被他的手给点着了火苗……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那与她的记忆是混沌的。 她只知道他一直没有停下来,而她则被那既陌生又熟悉的缠绵迷惑住了,就像扑火的飞蛾,甘与化为灰烬,直到最后,她睡去,她在想,她是疯了,竟就这样和他上了床。 可是,这与她,好像又没什么损失。 男女之事,本来就是双方的。 男人享用了女人,女人又仍尝不是享用了男人。 何况他们是合法的……就算生宝宝也没关系…… 陷入深睡时,她脑子里想着“宝宝”两字,好像什么时候那个词曾经常出现过她嘴里,且常常会念叨,可是她记不清了,也实在是累坏了…… * 相对的,季北勋没睡,他的精力,那是前所未有的旺盛。 嗯,一直以来,他的身体就是这么的结实,哪怕几天几夜不睡,也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只要他没有睡的意识,不睡觉都成。 今晚,他的特别亢奋。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很久很久的野兽,一旦失了控制,就想将自己喜欢的掠夺殆尽。 是的,她让他失了节制,让他意识到,他并不是个无欲的男人,而这种欲被压的太深太久,深久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 灯光下,他亲她脸,她的肩,她的锁骨…… 他低低的笑,因为喜欢。 喜欢并躺在床上,也喜欢和她欢好,看她为他热情起来,甚至叫…… 很想赖着不起,可,他还有事要忙,终在凌晨时分,去取了自己的电脑,坐在床上,忙碌起来。 * 清晨。 米娅醒来,看到床头灯亮着,他面对她,睡得沉沉的,睡颜很安静,但唇角微弯,看上去心情特别的好,她枕在他手臂上,他们的睡姿特别的亲呢。 对,现在,他们就是最亲密的人。 这个男人,曾是她最最祟敬的人,现在则是她丈夫了。 这种感觉,真的太怪了,比做梦还要怪。 “偷看我。” 他竟没睡,轻轻一拉,将她拉上了他的身子。 没有穿衣服的身子贴在一起。 她有点小小不自在。 他不给她多少时间难为情,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吻住她,一手扶上她的细腻,不给她任何缓冲……控制了她…… 再醒来已十一点,他已不在床上,她只觉双腿俱软,这是严重纵欲的下场,腰酸,肚子更饿得不得了。 餐厅,没意外,食物已经准备好。 季北勋坐在桌边,正在啪啪啪的打着笔记本,还在和人对话,见她出来,直接和对方切断了,站起来,很绅士地替她抽椅子: “不好意思,我只顾自己,把你累坏了,早餐加中餐,犒劳你的……嗯,这衣服好看,我喜欢……” 昨晚上她的衣服貌似被扯坏了,这是刚刚他按她的尺码让人送来的,长毛衣配打底皮裤,勾勒着她的线条,又显露着少见的清丽和妩媚,的确好看。 他忍不住在她发际亲了一下。 她有点受不了了…… 他……怎么变得这么腻人了呀…… 142,夫妻之间,温馨相处 “喂,你坐好,不许再毛手毛脚。” 米娅轻轻的推开他,身份的转变,距离的拉近,太快了,她还不能适应这种新得相处方式。 季北勋哪能看不出来她在难为情,虽然年纪满大了,但是,她的状态就像是初解人世、初涉情爱的少女,他知道,她需要时间适应,于是,他克制了自己,坐到了她对面。 “吃吧……” 语气是纵容。 米娅默默的吃着,时不时会偷偷看他几眼,发现他一直在打量自己,神情很是愉悦,那飞扬的浓眉,那微翘的唇角,都在说明这一点。 “为什么一直偷看我?” 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慵懒、轻快的。 “我发现你笑起来真得挺好看,之前为什么都不笑?” 如此环境,如此对话,感觉是无比惬意的。 “没什么特别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我为什么要笑?” 这话,说得是这么的理直气壮。 “难道生活当中就没有任何事能让你觉得有意思?” 她觉得不可思议。 季北勋想了想,还是摇了头:“没有。” “那你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 突然之间,她无比好奇他的生活来——作为季家的二公子,作为传奇人物天眼,他的生活本该是最最光鲜而多姿多彩的,怎么现在听他这么说,他过得根本就是暗无天地的日子? “我的生活,一直以破案为主,这些年,我一直游走在世界各地,面对的都是丑陋的真相,以及残酷的死亡。 “我喜欢侦破的过程,但并不喜欢冰冷的案情。 “而为了客观的分析案情,我常常得让自己处在一种特别冷静的情绪当中,久而久之,就这样了,没什么事能惊扰住我,也没有所谓开心的事能让我情绪兴奋,甚至喜悦…… “你算是个例外,结婚证一出现,你就干扰住我了,让我的情绪起了少见的波动……” 说着,他又勾了勾唇角,黑黝黝的眸子似又柔了柔:“昨晚上,该是我这几年以来特别高兴的一晚……” 呃,正经严肃的话题,一下子就变暧昧生香了。 于是,某个女人的脸,噌得一下全沸了,红潮滚滚的,特别的娇艳欲滴。 面对这种媚色,季北勋不由得眉高耸,唇角笑意深浓,又一字一顿的加了一句:“现在看着你为我脸红,更高兴……嗯,特别的有女人味……” 米娅可不想一直被他这么占尽便宜,想了想反击了回去:“嗯,能享用了大名鼎鼎的天眼先生的肉体,我也满高兴的,虽然没法作比较,不过,你的服务还是挺好的……” 这话,够大胆,也够热辣。 季北勋一怔,继而笑意更深了,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夫人满意就好,我会再接再励的,以后一定好生服侍好夫人……” 咳,某人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她除了甘拜下风还能怎样? 但是,能瞧见他笑,真得挺好。 这样的他,独她一个人瞧见,不管世人眼里的季北勋是怎样的,但是,此刻,她看到的他,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在这世上,有些人,很会伪装,而他该是其中最擅长的一个吧! “对了,你刚刚在和谁视频?” 不想被调戏,她火速换话题——脸皮太薄的她,实在色不过他。 “欧阳。”他回答:“我问了一下姥姥的情况,欧阳说,昨下午他找他的导师过来又另外换了一种药,今天姥姥的生命体征平稳了。不过,依旧是深度昏迷。” 一提到姥姥,米娅的胃口好像一下变差了,吃的速度明显减慢,心下忽生了一些心虚感,从盛市回来到现在,她的情绪全被眼前发生的事给占据,竟把姥姥的事暂时忘下了——说来真是不孝。 见状,他知道她的情绪又被干扰了,瞄以一眼后,遂冷静地开导起来: “米娅,不管姥姥情况如何,都不要太影响你的心境,也不要影响你的食欲,那不是姥姥想看到的……” “嗯。” 这她懂,只是,理智和情感,很多时候是无法做到协调一致的。 气氛一下变得有点低落。 季北勋心思暗转着,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对了,你是不是该提醒一下你的好闺蜜,夏侯湛已经找她来了。” “对哦,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的坏情绪一下就被打散,忙去找来自己的手机打过去,一边重新折回客厅这边,见季北勋已经吃好,坐到了沙发那边,手上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 “怎么,没有人接?” 见她出来,却没说话,他问。 “嗯,手机关机呢……菁菁怕被跟踪,昨天关机后就没开过机,她说她会去换号码,可到现在都没有打过来告诉我,也不知在干嘛……哎……”她忽斜目望他,眼睛里全是问号,“那个夏侯湛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你没看出来吗?”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去。 米娅没那么听话,而是坐到了他对面,“我只知道他看上去来头不小……” 季北勋不勉强,以少见的配合态度和自己新任的太太绕起八卦来:“他呀,他是天下第一的老板,全国各地所有挂着这个匾额的夜总会,全是他家的,前身是黑道混混,他是家中第四子,一场家变之后,他把所有涉毒涉黄的家族企业全给整顿了,现在的他在做正正经经的生意。不过,至今,他们家余威犹在,夏侯一族在南方八省仍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 呵呵,这么牛叉哄哄的背景。 “那他人品怎么样?” 比起家世,她更关心这个。 “你这是想问他有没有女人,成没成家吧……” “对……” 她就是这个意思,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的省事。 “有过女人,分了,单身数年,女朋友蛮多,正正经经带出来的没有过,不婚主义者……” 靠,还是个不婚主义者? 米娅顿时沉下了脸。 “白菁菁是个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我不太懂他怎么会爬良家妇女的床,按理说,他们不可能……但现在,他们能睡上,其中应该有变量在,暂时,我不做任何判断,回头你和白菁菁联系上了,可以和她说一说,让她心里有个底……” 自然是要提醒的。 “那你觉得夏侯湛这是在玩玩呢,还是有结婚的倾向……” “不好说……” 她听着直皱秀眉。 “还有,我和夏侯出去,所有女人都爱围着他,一他长得俏,二他女人缘特别地好,要是没有一点容人之心,做他女朋友,只怕会被酸死……哎,你看到夏侯时有什么想法?” 他问得特别地漫不经心。 “没啥特别的感觉,就觉得帅到有点娘娘腔了……” 这说法,想都没想就脱了口,季北勋顿时被逗笑了:一个喜欢玩各种极限的男人,被人定位为帅得有点娘娘腔,要是让夏侯知道,他的脸色得有多难看啊…… 嗯,他的女人,那看人接物的角度,真是与众不同啊…… “季北勋……” 米娅突然低叫了一声,目光是毒辣辣的,热情得不得了。 无他,只因为他这一笑,太光芒四射…… 就像一颗被精心雕琢过的钻石,被最明媚的灯光亮得满室璀璨,帅到叫人不可逼视…… “你笑起来真得很好看……” 又来了一句赤裸裸的夸赞。 季北勋很是轻飘飘,心想:看来以后他得多笑笑,老婆喜欢啊…… “这算调戏吗?” 他靠在那里,冷静的反问,唇角弯得特别的漂亮。 “你调戏了我一整晚,我就不能反调戏吗?” “欢迎……” 他张开了手臂,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她浅笑了一下,还当真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了他,对他的那份喜欢,已然泛滥成灾,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心下那个认知,越来越清楚了,这是她男人,独属她的男人,会冲她笑,会知道保护她,会在乎她,也会包容她…… 从此以后,她又多了一个家人。 孤独太久的灵魂,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归依感——不再飘泊无依,不再孤立无援,不再无人商量,以后,他会是她最出彩的伴侣,他们可以一起努力,让彼此的生活变得更加地有意义。 季北勋见她冲自己露出了少见的依赖之情,心跟着柔软了下来——这个女人啊,心上的城门关得太严实了,现在,终于为他松了,将那坚硬的伪装脱下后,她呈现了一颗柔软的心。 他拉着她到自己大腿上,享受着这亲呢的时光。 “现在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他低低的问,那嗓音感性得不得了。 “嗯。” “那就再接再励,我们一定会很喜欢对方的。” “嗯。” “要不,下午我们不出去了,继续留在酒店……” “呃……” 她顿时逃了。 他在身后笑,低低地、响亮地、欢快地的笑声,在餐厅内回响,就好像一池春水被风吹皱,那层层涟漪在朝霞中变得金光滟滟,轻易就能醉了人眼。 于是,她回头望:他懒懒坐着,闲闲的,柔光满面,是那么的温存迷人——而此刻的他,和婚纱照上的他一模一样…… 她看着,想着:曾经的爱情,这是要找回来了么? 爱情…… 呵,她恋爱了吗? 关进浴室,她呆呆的望着眉目生春的自己: 或者,是吧…… 143,夫妻相处:她坦诚秘密(温馨) 米娅从浴室出来后,神情很凝重,刚刚,她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个预见——他和她都会遇上危险的预见,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降临,而将现在她和他所期待的美好将来打个粉碎,抹个干净。 在昨天之前,她想到的是,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这该死的生活,与她也没多大的乐趣,早死早投胎,只要不连累别人就好;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她有了依恋,有了对以后的向往。她不想死,她想她和他都要好好的。她想看看,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怎么了,神情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季北勋本坐在沙发上看着天眼系统上的各种报告,感觉到她出来了,抬头一眼,将她的神情尽收了去,不明白为什么她眼中忽然就起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担忧…… 他起身,上前,认认真真的盯视着问。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和你坦言,现在我想我该和你说一说了。”她清了清喉咙,“只是,你不要以为我在胡说八道。” 严肃的神情,严肃的语气,把气氛搞得极为的紧张。 “你说。我听着。” 他点头。 “是这样的……”她沉吟着,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组织着语句:“姥姥和我说过,四年前,我一度精神失常,后来莫名其妙就恢复了,紧跟着,我发现我身上有了一种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 他咬着这四个字,听着的确是有点不可思议,眼里难免露出了一丝诧然。 “对。听上去有点荒唐。”米娅无奈的一笑,“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没法相信这事,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季北勋没有马上说明他是信还是没信,只继续发问:“那是怎样的特异功能?” “只要抓住对方的手,我就能感应到这人身上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 说话间,她牵住了他的大手。 季北勋怔了怔,低头看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就这样简单的牵手,就能预见未来? “是吗?那你现在预见了怎样的未来?” 米娅摇头:“这种感应,只有在前一个预见实现之后,才会形成第二次预见。” “所以,现你现在感应不到?” “嗯……” “那你之前预见过什么了?” 季北勋好奇极了,心下想到了之前那几次她牵他手时那震惊的神情:此时此刻她这么一个说法,似乎可以解释她那几次异样的惊乱了。 “第一次在白金会所,我不小心抓住了你的手,预见到你会吻我……结果,那天我在律所外被电击棍电麻时,你真得一不小心就蹭吻到了我……” “也是那天,你抓住了我的手,于是,我又有了第二次预见,被你睡了……结果,那天发烧,我被你带去了家里,还真和你睡到了一起…… “还是那天,我又抓了你的手,就有了第三次预见,我会在民政厅遇见你,你会对我说,你和我是合法夫妻……没几天,这个预见再次变成了事实…… “喂,你别笑,这是真的……”瞧见他唇角勾起似要笑,她忍不住不满的叫了起来,而后嘴里咕哝道:“就知道你会不信。” 她轻轻扔下了他的手,没发现此时的自己,那表情,那语气,都带上了恋爱中女子特有的娇媚。 季北勋看着,将她拥住,开始安抚,“虽然听着有点难以置信,但是,只要是你说得,我都信……现在你和我说说,这两天我们一直在牵手啊什么的,肯定已经有第四次预见了对吧……” 他想,应该是这一次的预见让她刚刚起了那么沉重的忧色。 “对,第四次预见已经出现。” “那这一次你预见什么了?” “我看到我陷在一个标有X标志的木屋内,你来救我,被着火的房梁给砸晕,我们困在火里出不去……季北勋,这就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你跟着我会有危险,这危险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我也极有可能会死掉……而且,我没法知道这事什么时候会发生……要命的是,它随时随地都可以成真……” 之前,她想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要不了一死,现在,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将这一切查一个水落石出,更想和这个男人好好的长久下去。 “这就是你那天离开山庄的原因?” 季北勋终于明白前两天她为什么反常了。 “嗯。你说我是颗定时炸弹,不能见菁菁,我与你何常不是?” 承认这份小心思,她的眼神跟有点小小不自在。 他却因为她的这份小不自在而将她拢进了怀,并在她额头轻轻烙下一个吻。 而这一吻,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他珍视着的珍宝——被呵护着的滋味,是甜的,也是小慌乱的,更是有点无措的,大约是太久没被这般重视了吧! “别怕……” 季北勋轻轻撸着她的手臂,宽慰着: “你看,你的预见,都带着一些你个人的主观性,不见得就是客观发生的事实。 “比如第一次预见接吻,只是意外,第二次预见睡你,也只是同睡一张床而已…… “所以,这一次你预见的,我们可能都有危险,也不见得就真会有大危险,你呢,不要太过于担忧,会过去的…… “我的运气一向好,从来最能化险为夷,这些年,我在国外解决各种案子,更危险的都遇上过……不怕的……” 他的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定她魂,安她神,只是,“可这一次是X在对我们发难。你也说过的,这人很难对付的……” “很难对付不代表不能对付……这样,我现在带你去认识我的团队,并让你尽快融入这个队伍当中,你会明白,只要我们愿意,把某人从幕后翻出来,不见得是一件特别难的事……” 他拉她去房间,套上外套,又将她的外套取来给她穿上,再拎上随身物件,将她带了出去…… 而她就这么看着他把自己牵了去。 这一次,她不再排斥,并愿意相信,他们之间,只要彼此敞开心扉,彼此信任,彼此协作的去面对未来,没有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因为他是天眼,有着非凡的能力,可以带着她一起拨云见日,将所有迷团破解,找回他们曾经相爱、后又彼此遗失了对方的来龙去脉。 这一刻,被他牢牢的牵着走时,她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会有一个精彩纷呈的未来。 144,走进他的世界 陵市商业中心,广益路21号惠贸大厦,21层。 “天际科技中心……” 抵达楼层后,米娅念了念公司名字。 这是季北勋带她来的地方,门口设有刷手纹刷脸系统装置。 “对,就这里,因为最近的调查都在这里,就暂时把工作室按在了这边……是这样的,整个天眼团队,本来一共分成了四组,每组的正副组长直接听命于我,这边一共来了三组,一直在进行各种调查和数据分析等工作。” 季北勋按了一下指纹,刷了一下脸部轮廓,随即系统出发声音:“通过识别,欢迎进入……” 门开,季北勋拉上米娅往里进,这前脚才踏入,系统就立刻发出了警报声:“警报,警报,有不明身份者闯入,有不明身份者闯入……” 瞪着那警告器,米娅甚是无语:“……” 显然她就是那个不明身份者。 坐在接待台上的是个年轻男子,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是个俊小子,本在低头处理着什么,因为警报,抬头,在看到是老大带了最新入队的队员米娅进来时愣了愣,无他,老大牵着她的手呢…… 这什么情况? “老大……” 他噌得站了起来。 下一刻,换米娅愣住了…… 老大? 他么? 这称呼听上去怎么像是黑社会头子? 季北勋神情淡淡,指了指头顶:“把警报关了……” “是……” 从接待台往里进,是一间大的办公室,里面摆满了电脑,几个年轻干练的男人本在忙碌,因为警报声纷纷转头,并且,他们一起在第一时间瞧见了那一双牵在一起的手。 铁镜坐在电脑椅上,第一个吹出了一记口哨:“哎哟哟哟,这什么情况?这两天不见,手都牵上了,老大,你这会儿把人带来,这是身份暴露了?说,是自己交代的,还是被揭穿的呀?” 嘻嘻笑着,这人油嘴滑舌的,最是不正经了。 邓河靠在桌子边上,双手抱胸,冷清的脸上也扯着淡笑:果然,这米娅果然是老大的克星,这才几天功夫,老大就把底给掏了? 季北勋瞟了他们一眼,转而看向米娅:她神情还算镇定,就是挣脱了他,自是不好意思在人前这么和他亲密。 他也不勉强,没有理会铁镜,只说道:“现在正式向你介绍一下他们,铁镜,你最熟的一个,也是团队当中最不正经的一个,负责对外调查,擅长跟踪,跑酷,身手最强……” 铁镜听着直挥手,一脸汗颜道,“老大,在你面前夸我身手最强,损我是不是?米娅,我告诉你,在我们这支团队里,不论是身手还是枪法,除却电脑,其他方面,老大才是当之无愧的NO.1……” 他翘了翘大拇指,那眼神完全是肃然起敬的。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服贴,只能说明那个男人真的是牛叉到了天上。 季北勋不理他,但也没否认,又指了指邓河:“邓河——你也认得,团队当中最会谈判的一个,负责对外洽商,同时协助调查,擅长各种电子设备,以及远程狙击……” 原来这人是个神枪手。 邓河呢,则冲米娅笑笑:“没想到老大这么快就把你带过来了,看来你对老大的影响超乎了我之前的预料……米娅,恭喜你拿下老大……” 这最后一句,说得有点皮,顿时惹来所有人吃吃而笑。 米娅只能干笑,转头看季北勋。 他居然也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老大权威被亵渎了,随即指向另外三个,看上去都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一个留中发束了个马尾,一个剃了板刷头,一个戴眼镜。 “束马尾的叫曹秋,负责后勤调查,擅长推理,记忆力是所有人当中最精准的;板刷头耿迪,和曹秋一组,可以根据现场资料对犯罪人进行画像;戴眼镜的这个叫小冒,冒斓,和铁镜一组,负责对外调查和联络;还有就是刚刚接待台那个叫除淼,和邓河一组,较精通电子犯罪这一块……另有一组是解剖组,专门与尸体或是基因方面的数据打交道,因为仪器无法搬运,本部设在上海,只有去上海才能见到……” 米娅听明白了,季北勋也介绍完了,她便很郑重的鞠了一个躬,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叫米娅,很高兴加入到这个团队,以后,还请各位前辈多多赐教……” 铁镜马上跳了起来,笑着嚷嚷道:“没赐教一说,大家都是资源共享,互相扶持,共同进步,这也是我们的团队精神……” “反正我是初来乍到,多向你们请教是必须的。” 米娅觉得谦恭总归错不了,一个团队中没人喜欢摆老资格的。 铁镜笑了笑,因为她的态度叫人觉得舒服。 “对了,老大,之前呢因为米娅在电脑方面有特长,所以你把她安排到了我这一组,那往后头,她这是继续由我带着呢,还是你亲自带着呢……你和米娅六年前的事虽然还没有查清楚,但结过婚是事实对吧……现在你既然都把人带过来了,身份怎么确定,你得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指示……” 邓河把这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给询问了出来。 铁镜嘻嘻笑马上应下:“对对对,这个问题很关键……” “我……” 米娅要说她还想跟着邓河,听说他这一组专攻电脑犯罪方面,她越发想和他切磋切磋…… “米娅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段时间就由我亲自负责,案件方面我会带她跟进……” 季北勋掐断了她的话。 铁镜一听,再次笑嘻嘻的吹起口哨:“哎哟,老大,说什么这段时间由你来负责,其实啊,应该说这往后的日子天天得由你来教由你来带才是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哎呀呀,如此夫唱妇随,晨昏相对,那绝对是人间极乐,羡煞旁人啊,兄弟们,老大这是在虐我们这些单身狗,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 那些人异口同声,嘿嘿直笑。 米娅脸上发臊,但是,她感觉得到,他们没有恶意,只是齐心联手在调戏他们的老大——可能是这个人平常太冷酷了,所以,他们今儿个逮到机会就忍不住一起发难了…… 季北勋倒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瞥:“闹够了没有……做事了……铁镜,把最新数据发给我,米娅,跟我进办公室,不听他们瞎闹了……” “是……” 铁镜闷笑着答应,坐着电脑椅一滑,滑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忙碌…… 季北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米娅跟在其身后,心情有点小激动:终于走进天眼的最核心层了,这是他一手创造的世界,一个奇迹一样存在的团队。 今日,他亲自带着她走进了属于他的世界,这意味着,她的人生轨迹,要彻底被改变了…… 他与她,将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此时此刻,她竟无比期待。 145,关于生孩子 “这里只是临时工作室,格局是以前那家电子工作室的格局,除了工作电脑是我们自己的,其他全是上家留下的。另外就是安保措施是我们另加的,总得来说,这里一切从简,时间上只租用了三个月……” 虽说是从简,但格局还是满精致的。 季北勋坐到办公桌前,就团队现在的情况作了简单说明,随即打开了电脑,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却是铁镜笑眯眯探进了半个头:“老大,我有最新消息要汇报,不打扰你们吧……” 一脸的贼头贼脑。 “进来说话……” 季北勋闲闲坐着。 铁镜这才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台特制平板,来到办公桌前,轻轻往上面一划,资料就以3D投射的画面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警方提供给我们的共享资料,说那两个疑似想拐走小淘气的人,经由我们定位后,他们已经将人找到,不过其中一人死了,另一个也受了重伤。据那个疑犯交代,说是一个名为东方路的男人让他们干的,失败之后,他们就遭到了追杀…… “上午我们已经拿到东方路的照片,并已经确定,此人曾在小淘气失踪的火车站某个摄像头内出现过……当时,和他同框的还有小淘气的养父罗根…… “你看……这里……” 他双手一拉,将那个画面拉大,特意示意了一下。 季北勋眯眼看了看,问:“查了这人是什么来头了吗?” “查了,只是一个普通对外贸易公司老板。我们查过他的车,那天他到过火车站附近一个自动收费停车场,进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离开,之后车子在火车站附近一个隐秘的角落停了停,并往车上装了什么东西…… “当时有一个环保工作人员就在那边扫地,我让小冒找到了人,确定他们一共往车上装了三个行李箱,两个大号的,一个小号的,是一个穿了蓝色羽绒服戴了口罩的男人从火车站内推出来的。很重,后来是两个人一起将这三个行李箱搬上了车……” 说到这里时铁镜神秘一笑。 季北勋顿悟了:“怪不得小淘气他们平空消失了,原来是被装在行李箱给运走的……现在,那个东方路的下落查得怎么样?” “他的车子去了上海……车子下了沪杭高速后,失了踪……暂时还没找到有价值的后续消息……” 铁镜又投射了一幅地图,将东方路下高速的具体出口划了出来: “这个地方往北是老城,也是监控盲区,如果他们在这片地区换车,我们就很难再找到他们的行踪了,再加上东方路的手机一直没有再用过,处关机状态。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在使用别的未经实名制的手机或他人的手机;二,他死了……” 分析很到位。 米娅暗暗点头。 就这时,邓河也敲门走了进来,手上抓着一部手机,扬了扬道:“老大,刚接到曲锋打来的电话,罗根夫妻死了,被打了过量麻醉剂抛尸在东方路的车子里。另外,东方路也死了,车子撞上了路边的大树,头骨撞裂失血过多致死,被测系为醉酒驾驶……” 听得这种消息,季北勋的眼皮噌噌噌直跳,马上沉声问道:“那小淘气呢?” “不在车内,目前下落不明。” 该死的,季北勋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桌面。 这些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把小淘气弄去,还制造了这么多的命案,到底想干嘛? 米娅吓了一跳,回头见他一脸肃穆,眼底露着担忧之色,心下惊诧,这人怎么对一个孩子这么的关心?这种反应,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季北勋思量罢,强调了一个指令:“铁镜,小古那边的检测一有消息就和我汇报……” “知道了。” “现在小淘气算是真的变成大海里的针了……” 为此,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声音闷闷的,悔恨当初没把孩子带在身边——这是他做得最失策的一件事。 邓河和铁镜都不说话。 是的,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小淘气算是彻底失联了。 “你们出去办事吧……等一下我另有事情让你们调查……” “是……” 二人出去。 米娅瞧他心事重重的,忙体贴的去给他泡了一杯茶,自己则喝白开水,重新坐下后轻轻问道:“你怎么那么紧张小淘气?看不出来,你竟那么喜欢孩子。” 她忽然想到,昨晚上到今早上,他们欢好了那么多次,却没作任何安全措施,也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怎么的,那种套房内是有套子的——有避孕倒没什么担忧的,这没避,就会有后遗症。 虽说按年纪,他和她都该做父母了,但是现在,他们好像还没到考虑生孩子的阶段——现阶段,他们需要做的是培养感情,巩固婚姻。 “在之前,我都没想过要结婚,哪会喜欢什么孩子……但小淘气是挺得我心的,原因有点说不清楚,以前的记忆丢失的太厉害,可能就是觉得那小脸蛋长得漂亮,所以才特别牵挂吧……” 说到这里时他忽也想到了昨晚上的缠绵。 他的身体很健康,而她也正值最适合生育的年龄,只要在排卵期,那是很容易怀孕的。 如此想着,他走向了她,将她从座位上牵起来,双手扶上了她的腰,很软很细,一点也不像生育过的…… “怎么了……” 她疑惑的望向他。 “嗯,我在想,昨晚上我失控得厉害,也没经验做措施,这是我的失误,回头我们去买个紧急避孕药来吃,就吃这一回,以后,我会做好防护工作……” 他说得极为认真,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颊,神情无比郑重: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不是我不想要孩子,而是现在我们不合适要,在没有把事情完完全全查清楚之前,我和你都不能有其他负担。将来我们会生,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在我们决定稳定下来,准备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下来之后,再考虑这件事比较合适。这是我的想法,就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把误会处决在荫芽状态,是季北勋素来的作风,他不喜欢留下任何隐患——而想和她做到绝对的坦诚,他就得把话说得特别的清楚。 “这是最好不过的,也正是我想要的。季北勋,现下,我只想和你处好关系,再把案子查清,包括我姥姥的案子,小淘气的案子,还有钱大姐的离婚案……关于生孩子,离我们太遥远了,以后再说吧……” 米娅勾住了他的脖子,很庆幸他是个做事果断而干脆的人,不喜拖泥带水,如此最好。 她想,只要做到彼此坦诚,未来,谁都阻碍不了他们的发展…… 而季北勋则在想:孩子,呵,米娅,说不定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146,季北勋,你什么时候变成流氓了?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只唇角微勾,很高兴在这件事上他们能达成共识。 “那就这样说好了……” “嗯。” 她眸光闪闪,被他盯得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人看别人时,目光总是淡淡的,独对着她时,特别的亮,也特别的柔,现在成夫妻了,那逼视过来的架势越发的放肆,就差在眼睛里写上那么几个字了:“这是我女人,我就爱看,你管得着吗?” “别这么看我。” 她忍不住去遮他眼睛。 “为什么不能看?” 他拉下她的手。 “一,这是办公室;二,太热情了,我怕被你融化了……” 后半句,有点俏皮,她还坏坏地眨了眨眼睛。 季北勋环望一周,这办公室和外面办公区只用一道玻璃隔开,隔音不是特别的好,虽然百叶窗隔掉了外办公区的视线,但是大门随时都会被敲响,临时工作的地方自然比不得他在上海用重金买下的工作室。 “那,来吧……先来让你了解一下天眼的工作流程,然后,我给你升级等级,凭你现在的菜鸟等级,根本进不了核心案件模块分区。”他重新坐到电脑前,手牵着她的。 米娅瞧着这光景,心里莫名发甜——原来这个冰冷的男人柔情起来,真的特别得香腻,那些照片诚不欺她也。 而她,好似也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他了。 “你在笑什么?” 季北勋转头,正好瞧见她偷着乐,不觉得凑过来低问。 “咳咳咳……” 那近在咫尺的男性气息,实在太撩人——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的,淡淡的薄荷香里,隐约露出一些茶香。 “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们的关系还是那么不清不楚,你是不是就会一直把我吊在那里?” “会给你机会让你一步步初级。” 果然如此。 “这么说,给我升等级,是做你太太才有的福利?” “如果你想凭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混等级,不想做我专属跟班,我也可以成全。” 呃,这世上好像没有那么傻的人,捷径不走,非得翻山越岭——虽然结果可能一样,但是,起点不同,达成这样一个结果的周期却会有明显的不同。 “既然都做你太太了,放着福利不享,就太对不起这个身份,你说是不是……” 女人是该有自己的骄傲,但是,该在自己男人身上得到的权利,该用的时候就该用得彻底。 比如金钱,女人应该保持经济独立,但这不代表就该和自己的男人把所有账全都算清楚,该花的时候就得花。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肯给女人钱花的男人,不一定爱这个女人,但是不肯给钱花的男人,一定不爱这个女人。 “有福利,当然就有义务,以后天天陪我睡,一天都不能落下……” 这话说得好一本正经,眼睛都不斜一下,坐在电脑前就认真的操作起来。 米娅狠狠抽了抽嘴角,瞪他,想笑:“季北勋,你什么时候变成流氓了?” 他翘翘唇角:“昨晚上起。有意见?” “没。睡就睡。” 米娅觉得自己被他带坏了,也变得有点色。 他听着,转头认认真真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乖……” “呀,我不是可可。头发被你摸乱了……” 她忙自救,却见他起来,并将她按到了他的位置上:“来吧,给你制作全新的系统身份。坐好了……季太太……” 最后三个字,被咬得是那么的神清气爽,那么的仪态万千…… 她抬头望,他眉目间的温情,真是太迷人眼了。 “认真点,认真点……别看我……好好做事……” 季北勋盯着屏幕,动着鼠标,她对他有太多的注视,这眼神又是这么的热烈,害他定不下心,有点不在状态。 “哦。” 她只得将目光落到电脑上。 这时,他又平静的吐出一句:“回头回酒店,让你看够……” 米娅不觉偷着笑,忽然觉得,二人坦诚心意之后,光是随便说说话,就特别的让人心动啊…… 不过,接下去,季北勋没有再撩拨她,也没有说一些不正经的话,而是很认真的给她开了权限,制作了团队内的新身份——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就晋身成为了Allen的特助,那些她之前进不去天眼模块,现在她都能自由进入查询了。 “哇,你都做过这么多案子了……” 点进去后,她忍不住兴奋的惊呼。 “嗯……” 听到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的业绩这么惊喜,作为男人,成就感那自然是杠杠的。 “靠,这是什么案子,你居然开了个天价……” “有空你可以自己看看……” “哎,你到底靠破案挣了多少钱啊?” “季太太这是在查季先生的家底吗?要不要回头让人做个报表给你?” 米娅乍舌:这个男人啊,怪不得那么傲娇,说他不稀罕季家的家业,的确,他有自己的天份,完全不需要借用季家这个光环,就能将自己活到最出色。 “季先生,你有多少家底,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我得花多少年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出色。” “这有点难度。你家季先生的本事,没人能超越得了……” “臭美。” 他不反驳。 “可我一定要做一个最出色的律师,要不然我怎么配你?” 这才是她在意的。 男女之间,要想得到很好的维持,不光需要保侍彼此对对方的新鲜度,更需要灵魂之间契合,涵养方面的对等——他出色,她也得出色,如此才会有同等的思想眼界,才能更好的携手共进,如果距离太大,其他优秀的人就会有机可趁…… 季北勋抬头瞄以一眼,微微一笑,很高兴她终于不再排斥,而想着怎么和他并驾齐驱了。 “放心,有我在,你会越来越出色的……” 那语气,真是没得谁了。 米娅在心里轻叹,可她还就喜欢上了他的霸气。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请进。” 季北勋回应。 门口探进铁镜那张娃娃脸,道:“老大,刚接到简樾来电,那家伙说他有小淘气的下落,问我们有没有兴趣知道,前提是,他必须见到天眼……” 147,风柒柒喜欢他 季北勋不觉站直了身子,眼神跟着眯紧,瞬间锋利无比,声音也凛了凛,这反应引得米娅瞟了一眼。 “他有小淘气的下落?” 声音露着难得的惊讶。 “对……” “小淘气失踪已被立案,他不找警方,反来找我?” “对,可见这人来者不善。” 是啊,要不然怎么敢在他的车里安定位器…… 哼,这人,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安排一下,马上见他。” “好……” 季北勋挂下电话,心下莫名有点兴奋。 现在与他来说,把小淘气查出来,是至关重要的事。 “谁有小淘气的下落。” 米娅关切的问了一句。 季北勋回眸,没有想瞒,“简樾。” 她诧然,“就是那个半夜拦住我的记者?” “对。” “他怎么会知道小淘气的?” 她不解。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他目光深深,“那人不简单,他是有目的的在接近我。之前还想定位我,这个人的底一定得去摸透了。米娅,你在这里待着,我去会会他。” “好。”米娅点头,想到小淘气曾娇娇的叫过她“妈妈”,说来也算是一种缘份,“一定要把淘气找回来。” 季北勋摸摸她的发顶,知道她只是出于一个有良知的旁观者在说这句话,并没有带其他感情色彩——他只愿自己的揣测都只是揣测,否则,他和她该是一对多么不衬职的父母啊…… “会的。” 他抓起手机,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走了。” 米娅脸上微臊,点头:“嗯。” 才走到门口,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铁镜。 “老大,安排好了,地点选在我们楼对面的咖啡厅,已经订了包厢。时间是半小时之后。” “好,知道了。”他应声。 * 简樾走进咖啡厅包厢,看到坐在窗前的人是季北勋时,不由得怔了怔:“季先生,天眼先生呢?怎么来的是您?” “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季北勋坐姿闲适,身上永远有那么一种优越感。 简樾深深睇着,先叫了咖啡,等服侍生走了,又瞄了一眼门口,不见其他人进来:“季先生,请说明来意……今天我约的是天眼先生,您也已经让人传话,会让我见到天眼的,可现在,他人呢……” 话未完,一个小小的定位器,出现在桌面,那熟眼的装置,令这个温温如玉的男人,脸色赫然微变,顿时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 “别急,我们先来讨论一下简先生接近我的目的……与其找天眼查我,不如面对面的沟通,这样更有助于事情得到有效的解决。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划开手机,点出了风柒柒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照片。 “我已经查了这个叫风柒柒的,很可爱的姑娘,青春亮眼,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简先生,你接近我,就是为这姑娘吧……” 季北勋的语气是很笃定的,随即敲敲桌面道: “说吧……这姑娘和我是什么关系?在看到这张照片时,我隐约记得一点,我与她应该是认得的。但由于六年前我出过事故,所以我不记得她到底是谁了……今天,我们就敞开一切把话说直白了……你故意在我面前提到她,是想让我记起她吗?” 深玄如海的眸光,带着犀利无比的精光,灼灼的将他盯视,话语更是直接的,并将他的来意揣测了七七八八。 “你出了事故,所以忘了一切?” 对于这个说法,简樾有点不信,故而咬着重音反问了一句。 “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对一个自己本该熟悉的名字没了半分印象?直到看到照片,我才有了一些模糊的轮廓……可也只是一些轮廓,我和她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这是真话。” 季北勋说得坦荡,不管对方信或是不信,这般说,他已经展现了其最大的真诚。 简樾半信半疑,可看得出来,他好似真没撒谎,这让他替柒柒感到悲凉,凉到鼻子都酸了起来。 “啪……” 他气恨难当,拍案而起,直把那一口都没喝的咖啡震得满桌流溢,声音更是响到震耳欲聋: “季北勋,你居然有脸说你把她忘了一个干干净净?想当年,她疯了似的迷恋你,结果呢,你们季家害得她家破人亡不说,最后还将她变成了失踪人口,从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倒好,一句我出了事故,不记得了,就把这一切全给抹光了?你欠柒柒十条命,可事到最后,你居然在她出事时和别的女人领了证……你说,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那咬牙切齿之声,显得是那么的恨意难消。 风柒柒喜欢他? 季家却害得风柒柒家破人亡? 风柒柒出事时,他娶了米娅? 对于季北勋来说:这些说法,却是第一次听到。 “所以,你接近我,就是想从我这里查到风柒柒的下落,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这边可能有风柒柒的下落的?” 他异常冷静的询问着。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想天眼有可能知道。” “为什么天眼有可能知道?” 明明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吕立强的丑闻被曝光,那不是天眼做的,应该是柒柒假冒了天眼故意攻击了各大网站……我想天眼和柒柒之间可能有什么关联……早年的时候,柒柒说过,天眼是她的偶像……” 这话透露出的信息,绝对是惊人的。 难道,米娅是风柒柒? 季北勋大脑里忽闪现了这样一个骇人惊闻的联想。 “风柒柒精通电脑?” “对……” “风柒柒还精通格斗?” “你记起来了?” 不是记起来了,而是有些情况,越来越吻合了…… “风柒柒被特训过?” 他想起了在山庄,如果没有接受过特训,米娅不可能表现得那么的出色。 “对。” 面对简樾有力的证实,季北勋却心惊的皱起眉来。 如果米娅是风柒柒,就可以说明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米娅呢? “季北勋,你想到什么了?” 简樾真想劈开他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琢磨什么。 “没什么,现在和我说说小淘气的下落,还有,你为什么会关注小淘气……” 他转开话题,把重点放到这件事上。 简樾点开了手机,将小淘气的照片调出来,又点出另一张,是另一个女娃娃的照片,笑吟吟,又甜又俏又皮,非常的惹人怜:“你觉不觉得她们长得很像?” 季北勋瞄了一眼:还真是。 他指着另一个孩子问:“她是谁?” 简樾吐出一句:“柒柒小时候。” 148,阴谋,她出事 米娅坐在办公室内,正在翻看姥姥这个案子的所有资料,手机响了起来,是个米家座机号码。 接还是不接呢? 她想了想,还是接了。 “喂,哪位?” “是我。” 是米明珠。 懒得废话,米娅直接想挂电话,可她抢上先叫道:“你要是敢挂,那米炀这辈子就毁了。” 米炀,她那个弟弟,在她的印象当中,她没啥记忆,这么多年不见,想来模样已经大变了…… “他怎么了?” 她淡淡问了一句。 “他和人鬼混,学会了吸毒,昨天去陵市找你,现在毒瘾发作,正躲在一家会所嗑药——你最好过去看看,这万一他嗑死在会所,于我是好事,于米家是丑事,于你,没照顾好弟弟,死了你都没脸去见你母亲,到时闲人会说,米夫人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得儿女,一个两个全不学好,只会给家里丢人现眼……” 这嘴损得没一句好话。 而且,好奇怪,她为什么要好心来告诉她? 目的何在? 米娅凝神想了想,思绪落在米炀吸毒上,这事,真的还是假的? “他现在在哪?” “天下第一会所2201号房。” 那不是夏侯湛的地盘吗? 没再多问,她挂了,米炀的事,她还是要管管的,不管怎样,那总归是她弟弟,虽然没啥感情。至于是不是真吸毒了,有没有去那边,查一查就知道了。 她马上给季北勋去了电话。 很快,那边传来他低低的询问:“有事?” “夏侯湛的手机号给我一下。” “找他干嘛?” 米娅把米明珠找过她的事说了说。 季北勋听完说道:“你等一下,我找夏侯湛问一问。” “好。” 他挂了。 没一会儿他又打了电话过来说:“的确有个人昨晚上带着米炀去了天下第一会所。有没有嗑药不清楚。但到现在都还没出过房间,这是真的,中间只叫了一趟客房服务,里面具体怎么一个情况,不清楚,她没进去。” 米娅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还没出客房,她心里忽起了担忧。 “季北勋,我得去看看。” “我这边事情没完,还得等一下,这样,我让铁镜陪你过去。”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虽然那是夏侯湛的地盘,他又通知了那家伙,可还是谨慎些好。 “好。” “我来通知他。” “谢谢。” 他对她的关心,她哪能不知,心里莫名甜丝丝的 挂下后,没一会儿,铁镜笑吟吟从外头闪进来:“季太太,奉季先生之命,小的特意来给您当保镖和司机,请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米娅还真有点不习惯有人称呼她为“季太太”,“铁镜,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听着怎么觉得好别扭。” 铁镜扑哧直笑:“有什么好别扭的?实至名归,多叫叫就习惯了……走吧走吧……” 二人出了工作室,进电梯抵达地下车库,在快找到车子时,前方一辆没有牌照的大众突然冲出来,快如闪电般直直往铁镜身上撞去,就好像完全失了控。 铁镜反应很灵敏的,却还是没躲开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整个身体飞了出去,落到了对面的车顶上,而后就硬生生滚落到地上。 画面非常的惊恐。 米娅尖叫了一声,只因看到铁镜身子底下有血水在漫开来,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边掏出手机想拨急救电话,那辆大众,来了个急转弯,这一次冲她撞了过来…… 而后,她看到自己的身体腾空,落下时,头重重地打在地面上……有血水从额头渗出来,那些被黑暗所吞没的画面,好像也接踵而至了…… 无数镜头,在脑海闪过。 凌乱,没有头绪。 有欢喜的,有甜蜜的;有年幼的,有年少的;有幸福的,有痛苦的;有惊喜的,有失落的;有执着的,有痛不欲生的;有淡忘了一切的,有笑得没心没肺的;有绝望的,有全忘的;有疯掉的,有清醒的…… 她只觉头疼,身体在往下沉,心中被一种莫大的疼痛占满,想哭,想恨,想爱,想质问,却什么也回忆不得,只有眼泪在肆意的流淌,眼睛则被血水掩住了视线…… 她要死了吗? 不知道。 意识失去了。 * 另一头,季北勋挂下电话,直视面前之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小淘气长得像柒柒,这说明什么?” “我不知道,之前我关注了薛村这个案子,然后看到了小淘气,很惊讶,所以我留心了她一下,还送了她一根脚链,链子上我动了手脚,做了个小定位装置。” 听到这时,季北勋明白了,怪不得他说他知道小淘气的下落,原因在此。 “小淘气现在在哪?” “那你能告诉我,你和天眼是什么关系吗?” 他以此为要胁,想要套出他想知道的。 “我就是天眼。” 这几个字,季北勋咬得字字千钧,且不假思索。 简樾竟没有意外,经过刚刚这番谈话,他依约猜到了,听罢,他哼了哼,然后继续问道:“再一个问题,你们查到那个冒用你名字攻击各大网站的黑客了没有?” “有。” “谁?” “你先把小淘气现在所在位置告诉我,然后我再来和你说那人是谁。” “绝不食言?” “自然。” 简樾点头,将手机取出,点出定位图,将图片一拉再拉,直到切换到最新最全的城际地图,说道:“上海附近一个孤儿院内。” 手机上,那个点始终落在孤儿院,一动不动。 季北勋看得清楚,马上给邓河打电话:“查这几天上海希望孤儿院所有出入可疑车辆,通知在上海正在放假的社员,第一时间赶至孤儿院把小淘气给我带出来。” 邓河应声。 季北勋放下手机,这才暗暗松下一口气,本来已暗屏的手机上忽然一亮,显出了一个红色SOS求救信号,他不觉骇然一惊。 天眼系统的成员,都配有一个特制的手环,手环可以监控佩戴者的各项生命数据,一旦出现问题,手环就会向佩戴者发出警告。而这些数据是和天眼系统紧密相联的。 也就是说,如果在出任务时,有人出事了,生命体征改变,天眼系统就会向所有成员发出呼救信号。 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在以前的数年时间内,只出现过一次。 他忙将天眼系统点开,看到是铁镜的生命体征出了问题,面色不由得一凛,第一时间给邓河下达指示:“地下车库,快去查看镜子……快……” 然后他打了米娅的电话,没有接——米娅手上只有手表,没戴这特制的手环…… 于是,他的心,一下全乱了。 那边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站起,他拔腿就跑…… 149,X的来电:这是一场游戏 是的,铁镜被撞成了重伤。 在季北勋赶到时,已经有路人帮忙叫了救护车。 据目击者声称:另外一个女的,被撞晕后拖上了那辆车,车没牌照。 被拖走的人自然是米娅。 季北勋查看了一下现场,看到地上,落着米娅的包,包包里的手机什么的撒了一地,还有,她手上的腕表被扯掉在地上——这只手表可以联接米娅的笔记本,这么被摘了,就说明已经有外面的人知道这手表的玄机了。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还有曲锋,以及曲锋身边的人。 这说明:刑侦队伍当中有奸细。 季北勋第一时间查看了铁镜的伤势,给他做了最基本的紧急护理——是的,他懂这些医学常识,甚至可以说颇为精通,至于他为什么会精通,说真的,他也解释不清,反正,他就是很内行。 “妈的,这是谁干的?谁盯上咱们了?” 邓河领着小冒他们下来时,看到倒在血泊里的铁镜,竟有点慌了神。 他们跟着季北勋这么多年,经历了很多的复杂案件,可这一次,却是对方直接在冲他们这些天眼队员下手,可见其胆子有多大了…… “没生命危险,但断了肋骨,而且还了受了内伤。” 季北勋确诊完后,目光巡望着四周。 那么多监控下,他敢撞人,只有一个解释,这些监控已经形同虚设,而且没有车牌,如此情况下,想要查出米娅现在被带去了哪里,不是一件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 “先送铁镜去医院。邓河,你请目击者一起回工作室,请他帮忙过滤可疑车辆,然后利用所有通道,查出那辆肇事车逃蹿的方向。小冒你跟我去医院,随时执行我下达的新指令……” “是……” 这二人应声。 没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季北勋跟着去了医院,顺道把简樾也拉上了后座,车是小冒开的。 在车上,他给曲锋去了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说明了一下,然后问:“米娅的手表有定位和监控功能这件事,你和谁说过了?” “我的组员。” “你该好好内查一下了,你小组内有X的眼线。” “X的眼线?你怎么确定的。” 米娅说过,她的预见很准:而第四个预见里,动弹不得的她会被关在一间木屋内,这房子会着火,他去救的时候也会被困住。而眼下,米娅被撞,从地面上的血迹来看,肯定是伤得不清,在这种情况下,她必然不能再动弹,所以,接下去就会发生这个预见……故而可以确定,来人应是X的人。 “我确定。” 他坚定的落下两字。 “OK,我会彻查的。现在米娅不见了,你想怎么处理?” “还没具体方案,我得好好想想。挂了,有需要我再给你电话。” 匆匆地,他结束通话,脑筋急转了一番后,又给邓河去了电话:“阿邓,给我查附近所有可能存在木屋式小别墅的住宅区,应该在近郊,四周没有高层,环境应该很清幽,属高端小区。” 这些信息,都是之前米娅提到过的。 “好,可为什么要查这些?” “回头再和你解释。” “是。” 挂下后,他看向坐在身边的简樾,没有因为米娅被带走了而慌了阵脚,脸色是极度冷静的,还在这个时候,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简樾,你给我说实话,为什么要查那个冒我天眼之名攻击各大网站的黑客?” 简樾此刻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惊着,惊骇有人居然敢攻击天眼团队的人,对方这是想做什么呀,听到他提到了他之前涉及的问题,愣了愣,想了想才道:“我怀疑是柒柒干的,曾经,柒柒就这么做过……你说查到人了,那是谁?” “我太太米娅。” 季北勋回答的可干脆了。 “米娅?她的电脑技术这么厉害。” 他道了一声“对”。 简樾的思绪一下凌乱在风里。 这说明什么呢? 米娅和柒柒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这时,季北勋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来电,显示号码属地:上海。 他眯了眯眼,接通,按下录音键的同时,启动了定位反追踪,而后,无比冷静的询问过去。 “哪位?” 那边传来一个轻轻的笑声:“是我。” 是个男人,听上去好像是熟人。 他凝神细辨:“你是谁?X?” “哦,差点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方愉快的轻笑。 季北勋却顿悟了过来:“你是那个害得我和米娅都失忆的人?” “应该说,你的失忆是我造成的,米娅的失忆,却是你造成的。” 是吗? 真是这样吗? 季北勋怀疑。 “说说你的目的,米娅呢?为什么带走她?” “你不是不记得米娅了么?那我就帮你清理掉了怎样?12小时之内,你要是找不到她,她就会化为灰烬。以后,你就不用痛苦了,被一个小姑娘缠着,乱了心破了戒,把自己搞得就像毛头小子一样。奚北,你不该有软肋,一旦有了,就只能被我牵着鼻子走……” 这个人呵呵呵的笑着,那种我在掌控一切的优越感是那么的明显。 季北勋压着自己的情绪,保持着一惯的淡定,心下肯定了:这是一个熟人,一个同样有着高智商,且和他结着复杂恩怨的熟人,可是,他是谁呢?他完全没印象啊…… 这种敌暗我明的形势太不利于他了…… “你让我找,没提示?” “没。一切看你本事。找到,那就证明你本事没退步;找不到,我会把米娅死前最后的画面发给你,权当我好心送你留个纪念……” 这绝对是个心理有问题的人,把人命当儿戏在玩耍,哪还有人性可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报复?我和你有什么恩怨要牵扯到无辜人?” 他抿唇沉声而问。 “无他,太无聊了。回头再联系吧,我会很期待你的表现的……” 那人欢笑着挂了电话。 季北勋深吸一口气,第一时间用手机上的特制功能进行追查,结果,对方早有防备,追踪被切断,呵,那人果然厉害——他的反追踪,少有人可以破译,除非用过天眼系统,才有可能从中发现一些细小的漏洞,这说明天眼团队内也有这人的眼线…… 他越想越心惊,末了,转头看向简樾:“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我现在要把米娅找出来。” “你想让我怎么帮?” 简樾问,这个忙,他必须帮的,因为他得弄清楚他心头的疑问。 “用你的电脑,查上海以及周边附近有没有建着小木屋式小别墅、且没有高层住宅楼的高端小区……那可能是她最终被关的地方,我们必须将它找出来。12个小时之后,那木屋会被着火,她会陷入危险……” 米娅说过,他会去救她,所以,他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他发誓,他绝对不会让那人阴谋得逞的。 150,我们来生再做夫妻,你说可好 米娅睁了睁眼,似醒了,可好像又在梦里,人混混噩噩的,脑子里一片凌乱,很多记忆都混杂在一起,撕痛着她的心脏,让她眼泪直淌。 可是,她却又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好难受,想哭,想抓住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想将时间定格在某一点,想让画面拉得更近些,想知道那些让她觉得又甜蜜又痛苦的曾经,到底经历过了什么…… 可是,不行。 她抓不住。 画面太快了。 这是梦吧! 她动了动身子,疼,整个人就像被碾碎了一般的疼在漫上来,将那些个片断全给驱散了,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不,这不是梦。 发生什么事了? 嘴角好像有血水在溢出来,滴到了米色的地板上。 她的脸就贴在上面。 动了动头,动了动手,往腥红的颜色里沾了沾,凝眸细看,是血,嘴里流出来得全是血。 受伤了。 她受伤了? 可是她是怎么受伤的呢? 她闭眼,粗喘,想着。 想啊想…… 终于记起来了,她被车撞了,飞了起来。 再次睁眼时,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努力观察四周。 房内点着一根蜡烛,火苗是静止的,证明房间是封闭的,很安静,没有外人,也没有车笛之声,更没狗吠声,屋子是木制的,家俱皆是,陈设极为的高上大。 她转动着头,仰天,看到当头挂着一只古色古香的风灯,上面雕着一个无比醒目的“X”字…… 于是,她不动了,只狠狠地盯着它。 这是她在预见里看到的字母,绝对是的。 今天,她就会遇上火烧事件了吗? 她的心一下慌了,乱了…… “救命……” 她叫着,拼命的救着。 很希望外头有人会听到,很希望悲剧不会发生。 她不想死,也不想季北勋陪她一起死,更想好好地和他把日子过下去——那会是她很期待的未来。 可是,为什么从她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是那么微弱呢? “救命……” 她是那么的急切。 可是,她的嘴里除了血水,却没法吐出更为响亮清楚的喊声。 她想,她伤得不清,完全动不了,整个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除了能看到那盏灯,她连翻个身的能力都没有。 疼,是唯一的感觉。 难道,这条小命就要葬送在这里了吗? 哪怕没有火烧,她也会没命。 她感觉脸上腻腻的,身下腻腻的,指尖腻腻的,就像躺在液体里……对,那全是她的血……她的意识开始出现空白了……她要没命,要没命了…… 闭了眼,她觉得自己没想思考了。 再睁开眼,她看到一片火苗在蔓延,她冰冷的身体感觉到了一些温暖,暖到要窒息…… 哦,烧起来了…… 火势有点大。 季北勋会来吗? 别来了! 求你别来了! 她闭着眼,黑暗在向她袭来,想着,被火烧成焦尸,那得有多疼,想着,在烧着之前,她得先死了,那应该就不疼了吧…… 可是,她又不甘,才和他做了夫妻,都没弄明白他们当初是怎么结得婚,她就这样稀里糊涂死去,是不是太冤了点…… 她咳了起来,看到那盏灯掉了下来,灯里的蜡烛烧着了灯笼,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滋滋地烧着……快烧过来了…… 门,在这个时候,好像被踢开了,一片浓烟里,有个声音在大叫。 “米娅……米娅,你在哪?” 那么遥远,那么急切,那份紧张让她热泪盈眶。 是季北勋。 他还是来了。 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头顶有根横梁在摇摇欲坠,快要砸下来了,这屋顶要塌了…… 别过来,别过来…… 可他到底还是跑过来了……在那根被火烧得通红的横梁落下之时,护住了她。 属于他的气息钻进了她的鼻子。 他压着她,一动不动了。 是被那横梁砸晕了吗? “季北勋……” 她呐喊着叫着。 醒过来,快醒过来,火已经烧着你的衣服了…… 快点,快点,快点…… 她急喘着,却在下一刻失去了意识,只知道情绪很焦虑,只知道她不想死…… 结果,她却看到他和她都被烧成了焦炭,面目全非,死得惨不忍睹,而她就站在那两具焦尸边上,看着他们抱成一团…… 她哭。 死了。 真的死了。 季北勋,你说,人到底有没有来世,要不,我们来生再做夫妻,你说可好? 简单地谈恋爱,简单地结婚,别把这一切搞得这么复杂,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想,我在失去记忆之前,也一定非常非常的爱你…… 眼泪在汩汩而淌,她感觉有人在唤她:“米娅,醒来了,快醒来了,你睡了这么久,是怪我没有及时救下你吗?米娅……” 哟,是季北勋在叫她? 她四处找着,那具焦尸呢? 不见了。 她又在哪? 四周那么黑。 地府吗? “米娅,快醒过来,我有一个秘密要和你说……快点……” 醒过来? 她不是死了,而是睡着了,不,应该说是昏迷了? 大约是吧! 那就努力把眼睛睁开吧…… 可是怎么睁? 她拼命地挣着眼睛,看到还是一片黑暗,不管跑向哪个方向,她都没看到光亮。 咦,那边有个门。 她看到门了。 好开心啊,她去开门,打开后,立刻就看到了季北勋,正温温笑,和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说话,那是小淘气吗? “你是谁?” “你爸爸的朋友……”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奚北。” “我叫柒柒。” “嗯,我知道。” 她眼睛一眨,又看到了另一个画面,季北勋正在和小淘气过生日。 “柒柒,你的梦想是什么?” “睡你,给你生娃娃……” “胡话,我是你叔叔。” “我查过了,不是亲的可以睡。所以,你要等我长大,听到没有?奚北,等我长大了,我就嫁你。” 她看着无比震惊。 忽然就记起来了。 对的,她是柒柒,风柒柒。 八岁那年,她认得了温温如玉、风度翩翩的奚北,这个帅气的男人是她父亲的朋友,她叫他叔叔…… 可为什么季北勋说,他就是奚北? 如果他是奚北,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老? 151,救回小淘气,米娅醒来 清晨,天色还很早,季北勋醒了,第一时间抬头望向病床上沉睡着的米娅。 这是一间VIP病房,房间很大,生活用品一应俱备,就好像在家里一样。本来只有一张床,但是,他要求另外加了一张,因为他想陪着,无时无刻地陪着,不想再离开她半步。 距他把米娅救出来已经七天了,她一直在昏睡。 是的,他通过一切手段,到底是将她所在位置找出来了。 找到的时候,房子已经着火,甚至屋顶开始塌陷,可他还是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在那根着火的横梁落下来之时,他扑了过去,横梁砸中了他,可没有将他砸晕,只是砸疼了,疼到头好像快要裂开了似的,有那么一瞬间,人是无比眩晕的,难受得不得了…… 那些凌乱的记忆在脑子里乱蹿,他想看清楚那些画面,就一动不动地陷入了那些纷纷扰扰的回忆当中。 不过,他没有想太久,因为身上着了火,他清醒了过来,把火扑灭了,抱起已失去意识的米娅冲出了快成火海的木屋…… 米娅伤得有点严重,内出血,骨折,人失去了意识,鼻腔内更是吸入了大量有害物质。 治疗是及时的,可是,她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生命体征已经完全稳定,却一直没醒,这有点奇怪。有可能是患者不想醒过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让他多多和她说话。 这几天,他和她说了很多话,可是她不醒,一直一直睡着,眉心是皱着的,似乎被痛苦纠缠住了。 “爸爸,早安。” 站在窗前,季北勋正想着,感觉有人抱住了大腿,甜甜腻腻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他那颗忧郁的心脏忽然就好像被春光温暖了一般,忍不住漫出点点温柔。 他低头看,是小淘气,那个可爱的小娃娃,仰着小小的迷人的脸蛋,正殷殷地望着他,稚嫩的小脸上全是美美的笑容。 “早安,宝贝……” 他弯腰,将她抱起。 也正是救出米娅的当天,他成功把小淘气从那家孤儿院给救了回来。 那时米娅还在医院的重症室内,得到消息时,他把曲锋还有夏侯湛给叫了来,让他们俩帮他牢牢地守在门口,以确保米娅不会再受到任何攻击。 然后,他还是赶去了孤儿院,将那个可怜的孩子给救了回来。 那是一所废弃并且快要拆迁的孤儿院,平常根本没人进去,谁也不知道有个孩子被关在里面。 小淘气被独自关在孤儿院一间杂乱的小屋子里,她哭过,叫过,闹过,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任何人应答。 这个孩子在发现没有人来救她之后,只能害怕地蜷缩在那里发呆,肚子饿了,就会吃从门洞内推进的水和食物,几天下来,排泄物满地,身上恶臭无比……因为吃坏肚子,她拉在身上了…… 季北勋打开那门时,小淘气神情呆滞,完全没了孩子的活泼,连叫她都没有多大反应,似乎以为那是梦,直到她被他抱了出来,送去了医院,想让护理师帮她洗澡时,她才哇哇直哭地抱住了他,委屈地直叫: “爸爸,你说过的,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话不算话……” 哭得那个稀哩哗啦,让闻者为之落泪。 他只得不走,只得亲自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洗头洗澡,为她穿上干净的衣服…… 后来小淘气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救出来了,一直一直抱着他,紧紧的,再也不肯放。 她说:“爸爸说话不算话,我以后要一直一直抱着你,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无论他怎么哄,她就像无尾熊一样缠着。 缠了好几天,这情况才好转,渐渐地她恢复正常了,可是,她变得无比小心翼翼,特别害怕和他走散。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会醒?” 小淘气亲亲季北勋的脸,抱紧他的脖子,轻轻地问。 “不知道,但一定会醒的。” 他抱着她来到床边,一起凝睇安安静静躺着的米娅。 “爸爸,我肚子饿了……” 小淘气的肚子咕咕直叫。 季北勋听到了,唇角一弯,将她放下:“去亲亲妈妈,然后,爸爸带你去吃早餐。” “嗯。”小淘气乖乖地去亲了亲米娅的脸:“妈妈,你要快点醒过来啊,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吃好吃的了……” 季北勋听着,摸摸孩子的头,也凑过去在米娅额头上落下一吻。 父女俩手牵手往外走,门口守着警方的人,他和他们交代了两句后,便往电梯而去。 小淘气奔跑在前,嘴里一径叫着:“爸爸,快点……” 见他走得慢,又回来牵上他一起走。 小女娃水灵水灵的,眼睛大大的,小嘴美美的,声音甜甜的;男人身材高大,冷酷有型,可看向小女娃的眼神是充满父爱的,一大一小走过的地方,引来不少人侧目,都觉得这对父女画面好温馨…… * 季北勋这顿饭还没有吃完,警方的人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说:“季先生,你快过来看看吧,米律师惊叫着醒了过来,可一直在哭在叫,情绪格外地激动……把医生都给打了……根本不让任何人近身,她身上还有伤,这样太不利身体恢复了……” 他听了,又惊又喜地背起小淘气就飞也似的跑了回来。 病房这边,围了不少人,医生和护士都守在门口,房内有哭声传出来,隐隐约约,却是那般的哀恸凄迷,透着一种难言的绝望,听得让人心头发紧…… “季先生,你总算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米律师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反常得不得了……” 看守的警员看到他,终于吁了一口气。 季北勋点头,想要进,忽意识到背上还背着一个娃娃呢,忙将她给滑了下来,柔着声音对她说道:“小淘气,现在爸爸要和妈妈说话,你呢,乖乖坐在这里等着,我让这位叔叔守着你,你哪也不许去,好好地看动漫好不好……” 他给了她一个平板。 小淘气将平板拿在手上,瞄了瞄那警员,又瞅了瞅那道门,虽然很不高兴和爸爸分开,但还是乖乖点下了头。 季北勋又叮咛了那警员几句,随即走了进去,并将门上了锁。 房内,米娅坐在床上,眼泪直流,那一脸的哀痛,是他见所未见的…… 他站在那里看着,神情繁复,直觉告诉他,她这是记起以前发生的那些事了,所以才会如此地痛不欲生,才会这般地生无可恋? “这是怎么了?米娅?” 他轻轻地问了一句,破了这个僵局。 米娅听到了,转过头,看到了他,也看清了他,下一秒,她的脸上,扯出了一抹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复杂神情,眼神完全是破碎的,泪珠子因为他的到来,而滚滚地滴落下来,咬出来的话是沙哑而带着浓浓恨意的: “米娅?你叫我米娅?季北勋,我是柒柒,我是那个被你害惨的风柒柒,你说,你为什么要害得我这么惨,为什么要抹掉我的记忆,为什么要给我米娅这个身份?为什么?” 152,记起一切:你到底是季北勋,还是奚北? 血色一点一点从季北勋脸上抽离,望着满脸泪淋淋的米娅,他心头堵得厉害,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唉,她,果然什么都记起来了。 那些被他抹掉的过去,曾令她痛不欲生,自然也能毁掉如今的她——只因为那些过去,真的太残忍了,以至于他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简单一点,她才能更好的生活,毕竟,她还这么的年轻,真的不该生活在失去所有亲人的绝望当中。 但凡是个人,都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痛失。 “回答我,请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我要答案,我要答案……”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 那瘦弱的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眼睛无比凶狠地盯着,把字咬得无比的沙哑,又无比的有力,就好像她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在叩问他的灵魂,如果他还不肯回答,她就会冲上来,和他同归于尽。 他却咬着牙,没有吱出一个声音。 于是,她燃着熊熊怒火又一次吼了出来: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我曾无数次问过你,你到底是不是奚北,你说过你不是。 “你还说,人有相似,你和我嘴里所说的人只是长得差不多而已。 “如果只是长得相像,为什么你要在我失去记忆之后,让我叫你奚北? “现在,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季北勋,还是奚北? “如果你不是奚北,为什么那些年你要一边避着我,一边暗中护我救我?” 这些问题,是柒柒心头最大的困惑,也是现在的她最最想弄明白的事。 奚北叔叔,是她心里最温暖的男子,是陪伴着她长大的人生信仰,年少时,她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做他的新娘。 季北勋,是一个冷寡少年,他不理她,驱逐她,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救她,让她陷入了复杂地爱恋当中而不能自拔……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是暖男,一个是冰山。 但是,冰山也是可以化为暖男的,只要他愿意,就能为她变身。 所以,她弄不明白了,他到底是谁? 季北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睇着她。 因为,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柒柒,你刚刚醒过来,身上还受了伤,不要太激动了,如果你能控制一下情绪,我就和你好好谈谈……” 他低低的要求,希望她冷静下来,走近时,扯了几张纸巾,想给她把眼泪抹掉。 她却恶狠狠叫了一句:“别碰我。” 手僵在半空,他看到她用没有受伤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唇,瞪着他,倔强地等着回答。 他只得收回手,去倒了温水,再次递过去,温温道:“那就喝点水,你哭得声带都哑了,我会心疼,柒柒,不管怎样,身体是你自己的,养护好自己。” “不需要,现在我只要真相。” 她盯着,忽想到了一件事,眼底闪现了一抹极度的质疑: “之前,你说,你忘了一切,现在却记起全部了?从头到尾,你一直在耍着我玩是不是?” 他说他愿意和她好好谈,这说明他记得这一切的,不是吗? “不是,我从没有耍过你。之前,我是真的失去了记忆。去救你时,我被砸到了头部,那些记忆,就回来了……” 可是,在得回这些记忆时,他却宁愿自己什么都没记起。 也许就是这种规避心理,才让他一直生活在失忆当中,那些过去,也是他不想面对的…… “柒柒,你能平静下来吗?只要你平心静气,那我就什么都和你交代……” 米娅点下了头,并努力克制着:“我会平静的,你说,你到底是谁……” 空气里,全是她的粗喘。 他看着,等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住,才字音清晰的吐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我……我是奚北。” 很多年前,这个丫头一遍又一遍地想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他一直不承认,事到如今,他不想规避了。 曾经,他希望她可以忘了奚北,忘了那个她打小想嫁的男子,可以有一个正常的恋爱、婚嫁的人生,可后来呢,她与他却一再的牵扯到一起,甚至最后还做了夫妻,还怀了孩子。 会纠缠如此之深,真的是他始料未及的事。 她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意外。 她因为他,而遭遇了家庭巨变,失去了至爱的亲人;而他因为她,生平第一次和一个女人有了这么深的交集,一颗不想动情的心,为她牵肠挂肚,并被人左右了命运。 米娅呆了呆,心狠狠的被抽痛着,想笑,更想哭,眼泪再次簌簌地往下直淌。她想不明白,嘴里喃喃地叫道:“奚北?你真是奚北叔叔?我父亲最最要好的朋友?” 这本是她最期望成真的事。 如今,梦想如愿了,为什么没有喜出望外,而只有泪水连连呢? “对。” 他点头。 而她则只能抹着眼泪,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目光睇着他,隔着那漫长的时光,她望见了儿时的依恋,却又发现现在的她,和当年的他之间,隔着太多太多变化。 那感情似乎还在,可是那颗发痛的心,却已感受不了曾经那份柔情。 透着泪光,她哽咽着,历数着过去,嗓音是撕痛的: “我八岁时,奚北已经三十岁,你却比我爸爸还要年轻,让我觉得我该叫你哥哥才对。 “我十四岁时,你该三十六岁,却还是三十不到岁的模样……也是那一年,你死在了我面前,我为你哭得肝肠寸断,我父亲亲手将你火化撒入大海…… “十六岁时,我遇到了季北勋,十八岁的你,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那时,你曾告诉我,你不认得什么奚北……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就是奚北…… “好,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不会老,这张脸永远显得这么年轻? “我和你差了足足有二十二岁,如果你是奚北,今年你应该五十一岁,可你看上去还是三十岁左右…… “甚至,只要你改变发型,改变衣着,就会显得更年轻……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噼里啪啦扔下一连串质问。 曾经,她是那么地希望他就是奚北,可现在,她却没办法这么认为,这一切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 153,我是个异类,不死、不老、不灭…… 季北勋扯着唇角落寂地笑了笑。 这笑,是无比苦涩的。 当一个人容颜不老时,总会遭人猜忌。 而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多数已经埋了黄土,现在,他又得说一说属于他的故事了…… “好,不瞒你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全部……” 放下杯子,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展开,慢悠悠地绾起了自己的衣袖,在米娅的凝睇中,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刀,顿时,鲜血就直淌了下来,白净的手腕立刻被染红,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 “你干什么?” 米娅没料到他会自残,不由得惊呼出声,坐直时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她眉心直皱。 “你身上有伤,别再没乱。我只是在给你做个试验,让你看看我是怎样的人?” 季北勋一脸平静,走近,将手伸了过来,让她看。 紧接着,她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那个鲜血淋淋的伤口,就在她眼底,很神奇地止住了血水,而后,一点一点它进行了自我修复,没一会儿功夫,它就完全恢复了,完好无损到半点伤痕都看不到…… 就像用了电脑特效功能,一切显得是这样地神乎其神。 她看得惊呆,红肿的眼睛里,噙着滚滚欲落的泪珠子,心里满是疑惑。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几乎没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没有,我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异于常人。 “火烧不死我,水淹不溺我,任何严重的受伤,都无法致令我死亡。 “我是个异类,不死、不老、不灭,强大的自我修复功能,能让我一直长存于这世上…… “你十四岁那年,我借着一场事故离开,只因为我不能再在你们家待下去,我的不老,终会给我惹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 “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你们家的时候……因为,我和你父亲的差异,越来越明显。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隐瞒的真相。 一个骇人惊闻的秘密。 人类就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无法解开的一个诡异现象。 米娅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有怎样的反应。 无他,就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番话,只应该出现在电影里,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是和她一起生活过的,他是现实生活当中的一员,可他的身体却如此的与众不同…… 季北勋见她不说话,也不再情绪化了,知道是刚刚那幕镇住了她, 他放下手上的刀子,拖来一把椅子靠坐着,开始细细的往下说: “你父亲风桥笙曾是我同学,我们在英国剑桥相识,他也是我在英国唯一一个知道我不老不死的新朋友,以前那些老朋友,大多数都已经老死。重点是,我不大和他们往来。 “我与你父亲从十八岁起相交,中间一共交往了有十八年,这期间,你父亲从一个稚气、定性不足的少年人成为了稳重、事业有成的中年人,而我一直保持年轻。 “他是和我性情最相投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有很多思想是共通的,堪称是对方的良师益友。 “你父亲结婚时,我给予了最诚挚的祝福。就好像是我结婚了一般,很替他高兴,经过一番摸索,终找到了人生最合适的伴侣。 “你母亲生你时,难产,是我替她接生把你迎接到了这世上…… “对,没错,我会医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我做过医生,并且还是很棒的医生……不管哪个科室,我都在行……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我唯一的兴趣是,学习各种技能…… “你学走路时,我牵你走过,那时,你最喜欢赖在我肩膀上,对于如何学走路,表现得很懒,我费了很大劲,才让你爱上独立行走…… “你讶讶学语时,我曾教你学会了叫妈妈,还有叔叔,爸爸这个称呼反倒是后来才学会的…… “后来,我离开了一阵子,直到你八岁,才又去了你们家。 “然后,我就经常光顾你们家。 “我喜欢教你写作业,指点你练拳,不断地训练你,因为你智商高得惊人,我喜欢看到你一天比一天更优秀…… “哦,对了,如果你细细回想,就会发现,我几乎不和人拍照。也就和你拍过几张吧……后来,那些照片都被我悄悄没收了…… “之所以不敢拍照,是怕被人作比较,留下一些让人难以解释的猜测……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不想被人打扰,也不愿意被人当怪物一样来研究。 “你十四岁,我觉得我该死了。因为我发觉,你对我的依恋越来越大,占有欲越来越强,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能让你产生畸形的感情,你需要的是正常地长大,正常地恋爱,正常地去组织家庭,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所以我必须得死了。 “然后,我会以另一种身份重生,原因是:我需要生活在人群中,这样,我才不会感到孤单。 “季北勋是我另一次人生的开始,是我在结束奚北这个身份之前,早早为自己设定好的另一场旅行…… “我会用这个身份,在香港和大陆之间走动,直到我觉得我该死去时,就会再次消失,或者去隐居一段日子,或者是重新设计另一个身份,到另一个完全不认得我的国家去开始全新的生活…… “唯一的意外是,你居然会从英国跑到香港,会再次闯入我的世界,并且,将我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最该说的,他一五一十全说了,这是他欠她的解释。 这些解释,或者让人难以置信,可它全都是真实的。 那些年,他陪她长大,那些年,她给了他一段美好的时光,让他感受到了一些人活着的乐趣。虽然这种乐趣,于他无尽的生命来说,是短暂的,可是他还是情难自禁地喜欢守在她身边……直到他发现他不能再留下,只能以一种沉重的方式从她的世界当中消失…… 那于他,也是一种痛苦。 可为了她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他只能放下过去,尝试进入新的角色…… 结果,后来,他们竟会纠缠得这么深…… 154,坦白一切,他爱得深沉 她呢,一直一直没有说话,只因她在很努力地消化这些话所带来的信息。 一时之间,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可偏偏,却又不得不信。 “你,不老不死?” “是。” “你,活了很久很久?” “是。” “我父亲知道这一切?” “是。” “就连你的死,也是我父亲刻意帮忙完成的?” “是……” “那你……那你现在几岁了?” 问完这个问题,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细看。 季北勋想了想,不想说具体数据,只道:“我属于霍去病那个年代。” 她惊瞪,无语,感觉这完全是天方夜潭。 那……那得有多大岁数? 惊人的数字,令她一下忘了其他痛苦,良久才回过神,而后涩涩地问道:“你……你怎么会活得这么久?” 季北勋唏嘘了一声,这个问题,他似乎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从古至今,每个与他结缘的人,在得知他不老不死这样一种情况后,都会问到这件事。 “很复杂,说起来话会很长,以后再说吧,等你身子好些后,我再和你细说这件事……” 米娅也不是特别想知道,现在她想弄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你根本不是季家的孩子?” “对,我不是。” “那你是怎么成为季北勋的?” 她疑惑极了。 “这个身份是我通过季老爷子安排的。” “为什么季老爷子要和你这么安排?” 这太奇怪了。 季北勋一时不知要如何解释,这同样是一个复杂到三言两语完全说不清的事情。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米娅那苍白的脸色,心下知道,实不宜和她说太久的话,她才醒,情绪太激动,现在的她,更应该平心静气,好好的养着,于是,只剪切了其中一段作了简明扼要地说明: “季老爷子年轻时是我一个朋友,也是至今还活在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份的故人。 “当年,我用医术救过他,后来,季老爷子的长子季臣廉和一个女人生了个私生子,是个病孩,季老爷子出于对孙子的爱护,就把那孩子交给了我,希望我可以帮忙医治。 “我给治了十几年,勉强续着他的命,十七岁时,他到底还是过世了,第二年,我顶了他的身份,去了季家。有季老爷子在,伪造身份并不难……” 原来如此。 所以,当十五岁的她遇上十八岁的他时,他才做季北勋没多久。 如此想着,她的眼睛里却再次泛起了一层泪光,那里全是抹不去的揪痛…… “那现在,我该叫你什么?” “奚北,以后叫我奚北吧……这是我的本名。” 这么漫长的时光中,他不知换了多少名字,独独这个名字是他最初带来的,也一直念念不忘,没有舍弃过…… 米娅的鼻子在发酸,酸到眼泪又想掉下来,嘴唇颤了好几颤,最终低低叫了一声:“奚北……” “嗯。” 那无尽温柔的回应,却勾起了她绵绵不绝的眼泪,心中的哀痛也跟着密集地泛起来,不过,对于他的恨,倒是减轻了几分。 既然他不是季家人,她自然不能将季家对她家做得事全都算到他头上。 六年前,她那么恨,本是以为她最在意的男人害死了她最爱的家人,所以才那么颠狂,那么的憎恨死自己…… “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嫂嫂,弟弟妹妹,全被季家害死了……” 每每想到这事,她就心痛如绞,现在仍是,痛到不能自已。 季北勋坐到了床上,伸手,轻轻地给她抹眼泪,心疼她的心疼——那何尝不是他心头永远的痛: “柒柒,对不起……真得很对不起。 “季臣昕因为一己私欲,害得你家破人亡,是我一时失察,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这全是我的错。 “在听闻风家一门被屠杀之后,我也非常难过。 “我阻止你报仇,是不想你因为报仇而失去了自我。 “就算你要他命,也该由我来……而不是你。 “结果,我没能阻止,你到底是把他杀了…… “可你那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太惨烈了…… “抹掉你的记忆,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是因为我希望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不要再陷在那些痛苦当中了,你才二十三岁,还有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要走…… “你更不该因为那个败类,而将这一生的时间葬送在监狱里……” 这就是他要改变她容颜的原因。 如果她想继续做风柒柒,杀人者必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这个道理,米娅懂了。 她望着他,曾经那么恨他,现在也想恨他,可是又觉得恨他太没道理了,还是想和小时候那样,或是像五年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依靠他。 回过头来想想,她的前半生,已经没有家人了,唯一一个知道她过去,了解她一切的,也就是眼前这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男人,她打小想嫁他,后来终于嫁给了他。 突如其来的依恋,终令她伸手捉住了他的手,伴着可怜兮兮地哽咽声,她含糊的道了一句: “奚北,抱抱我,我要你抱抱我……” 这正是季北勋想要听到的,于是倾过身子,轻轻地拥住她,在她肩上拍着。 “柒柒,别哭了,你一哭害我也想哭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是对谁都无动于衷的,可是,独独对你束手无策,你一哭,我就什么主意都没有了…… “柒柒,你要知道一件事,死者已矣,生者节哀。你现在需要好好养着,既然都想起来了,那就学着长大,学着把这一切全都放下吧…… “柒柒,我想和你生活下去,如果你真不想面对过去,我可以帮你再次抹去这一切,让你恢复一张白纸一样的记忆。可是这种抹去,我无法确定哪天它会再次毫无预兆地恢复,所以,我更希望你可以勇敢面对……” 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她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了,然后,靠在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眼窝里挂着两行泪珠。 小心翼翼的,他扶她睡好,坐在边上,静静的望着她,脑子里翻过太多过去的记忆。 他牵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 这么漫长的岁月,他一个人独自穿越时间的界限,看婴孩变花甲,看小小树苗变撑天巨木,看世间苍海变桑田,他从不动情,因为世间每个人,都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不动心就不伤心,最后,却独独栽在了她身上…… 柒柒,你还真是我的克星。 155,爱着,恨着,他们还能继续吗? 米娅睡着了。 她太累,情绪太大,发泄完后,终于体力不支,睡过去了。 季北勋望着她,久久地,没动一下,任由时间在悄悄的流逝,心情不能平静,直到听见敲门声,不是很响亮,这边病房的隔音做得很好。 “爸爸,你和妈妈谈好了吗?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小淘气的声音传了进来,很轻,带着一些紧张,以及小心翼翼,那份乖巧,让他很心疼。 季北勋回神,站起,开门,看到小淘气一脸忧心地站在门口,手上拿着平板,上面正在放她最喜欢看的动漫,可她没有看进去,见他开门,眼睛发亮,展开一抹灿烂的笑,一把就抱住了他: “爸爸……你进去好久了,我怕你又把我弄丢了……” 她解释了一句。 “不会。以后,爸爸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你。” 他将这个心理有阴影的孩子抱起,心疼她的讨好。 “你记得就好。”小淘气黏着他,抱着颈子又不想动了,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直往里望去,问:“爸爸,我能去看看妈妈吗?” “妈妈睡了。她太累了,小淘气让她休息一下,等妈妈心情好一些,再去和她问好,好不好?” 季北勋柔着声音和孩子商量着。 “爸爸,妈妈为什么心情不好?是爸爸惹妈妈生气了吗?” “嗯,是爸爸没有保护好妈妈……” 小淘气眨巴眨巴黑亮的眼睛,用她的小脑筋设想了一下:“是爸爸把妈妈弄丢了吗?就像爸爸把我弄丢了一样?” 季北勋温温笑了笑,“嗯,差不多……” “爸爸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嗯。” “那妈妈一定会像我一样原谅你的……” 小淘气说得很认真。 季北勋亲亲小淘气的红通通的小脸,“谢谢宝贝原谅爸爸的粗心大意。” “没关系的。只要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消……” 这是小淘气的想法。 柒柒也会这么想吗? 他不知道。 房内,米娅在沉沉地睡,房外小客厅,季北勋在和小淘气低低地说话,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守在了一起,他的心,既是平静的,又是复杂的。 足足五年时光,他们失散了,五年之后,他们又经历了各种猜疑,慢慢靠近了对方,这样的团聚,太难能可贵。 这几天,他常常睇望小淘气,这个由他和柒柒一起孕育的孩子,曾是他殷殷盼着降世的小天使,却在他失去记忆后,成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而被送走了,在别人家里吃尽了苦头,如今能顺利找回来,得以一家团聚,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高兴之余,每一次面对这么一张天真可爱的稚脸时,他的心里就会涌起浓浓地歉疚,作为丈夫,他没有保护好心爱的女人,作为父亲,他没有守护自己的孩子,说来,他真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但以后,他会好好守护她们的。 * 傍晚。 米娅醒了,看到季北勋睡在对面的病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个可爱的娃娃,是那个小淘气,就那样枕在男人的手臂上,身上盖着季北勋的衣服,小脸红扑扑的。 那个孩子救回来了? 她侧睡着,睇着,越年越心惊,小淘气长得就像她小时候那个模样…… 心砰砰狂跳。 她闭眼,想到六年前,她怀孕了…… 对的,那个时候,她失了记忆,身边守着的人,又那么的温柔体贴,于是,她再次迷上了他,死缠烂打,把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终于引得他失控,和她有了夫妻之实。 后来那段日子,他们很恩爱,会怀上一点也不用意外。 知道她怀孕,他很高兴,老早就开始了胎教,天天和宝宝说话,讲故事,放音乐…… 她心下认定:他是最最温柔的男子,也会成为最最宠爱女儿的父亲…… 后来,她记起了一切,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 再后来,她的肚子不见了,那个孩子就此从她的生活消失了…… 手,不自觉的往腹部抚了过去,她的心直颤,身体跟着直颤…… 孩子…… 他们的孩子呢? 再睁开眼,她看到季北勋正在温柔的睇着小淘气,轻轻地抚着她的软发,那眼神太有爱了…… 小的时候,这种眼神曾一直关注在她身上,会让人觉得这是最最美好的男子,情不自禁就会被他吸引住,而不能自拔。 此时,她盯着他看,心头一团乱。 那番谈话,尚在她脑子里翻着滚着乱着…… 没办法想像,他有那么大年纪了…… 因为他姓季,她恨过他;因为他抹掉了她的记忆,她怨过他;因为他让她怀上了一个孽种,她憎恶过他……现在,她还想恨他,怨他,憎恶他……怎么能将那份温柔给了别人…… 目光,忽然就对上了。 他望了过来,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悄悄地,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小心翼翼的下床,来到她床边,那似月光般温柔的眸光眷顾着她:“醒了,肚子饿吗?我让人准备了一些蔬菜粥,很清淡,要不要吃一点?” 她不说话,抿着嘴,想哭。 记忆恢复了,他不再是季北勋,他成了奚北,那个从小最疼爱自己的男子,可他又是季北勋,一次一次视而不见她,那么狠心…… 同样一个人,他怎么能做到那般无情的? 这人太坏了。 “柒柒?” 他叫了一声。 她却把被子拉上去盖住了脸。 季北勋幽幽一叹,起身去拧了一把热毛巾,走到床边,拉下了那被子,发现她在流泪,露着一脸倔强。 “擦把脸,吃点东西,你要怎么生气我都行,但是,你得养好自己的身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我在意的人,在我面前一个个地消失,那是我最不想面对的事……你现在这个身子,太孱弱了,必须好好养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想陪你走……柒柒,还想和我继续相爱相守下去吗?” 他给她擦脸,很细心的擦着。 她没有抗拒,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生了病,他比父亲母亲还要关心自己,会守着她,会喂她吃药,还会给她讲故事…… 那个男人回来了…… 还成了她的丈夫。 可是,他们还能继续吗? 156,他乐意做她们的妻奴、女儿奴…… 他越擦,她眼泪越多。 这个时候,她脆弱的不像话。 明明她应该很坚强很坚强,明明这几年她已经学会勇敢的生活,只是当过去的一切轰然回到现实生活当中之后,她依旧受不住这里面传递出来的疼痛。 那从小到大的亲情,曾经是滋养她生命的土壤,一下全被割断,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哪怕她已经手刃仇人,可是家没了,那是一个必须面对的现实。 “不哭了。” 他低低柔柔地轻劝。 “你要再哭,小淘气要是醒过来,会笑你的……柒柒……”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睡沉的孩子,把那个藏在心里的秘密道了出来:“小淘气就是我们女儿,五年前,她被姥姥送人了。” 那两行眼泪一下子就被冻住了,转而望向了小淘气,而后,急急忙忙抹了一下眼泪,语气是惊疑的: “你确定?” “嗯,我确定。”他点头,语气无比肯定,“你昏迷的时候,我又去过姥姥的房子,在楼上找到了一张几年前的DNA亲子检测报告,就藏在姥姥那张床的床头柱子里。 “那柱子是空心的。 “我一直觉得,那天她刻意跑回去肯定不是单纯地想把结婚照拿来给我们看。我觉得这不是最最重要的。 “在记起一切之后,我也记起了你小时候的长相,小淘气和你小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打造出来的。 “如此反向推理,我以为老太太可能另外有很重要的东西要去取,所以,我又去那老房子里找了一遍,然后在床柱中找到了这张DNA报告。 “我想,可能当时的她不确定我就是奚北,所以才找人做的…… “而桑梅几番和我见过面,想来是她找机会从我身上弄去了头发什么的,才做成了这张报告。 “凭报告上的这个时间点推测,一切是吻合的……错不了…… “然后,之前,我另外找人做了DNA测试,现在完全已经确认了。 “小淘气就是我们的女儿。” 那天,当那份报告被拿到手上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孩子,眼泪直淌,直都把小淘气吓哭了,末了,那孩子一边给他抹眼泪,一边陪着一起哭。 女儿啊…… 小淘气当真是他女儿啊…… 当这个猜测变成事实之后,面对孩子纯真的脸孔,他心里的愧疚,无以复加。 她可是他满心期待着小天使,却遭了虐待,过得孤苦,本该活得像小公主,却因为他这个父亲的疏忽,而当了受气筒,真的是太对不起她了…… “爸爸……” 就这个时候,小淘气突然惊坐起,紧张地揉了揉眼睛之后,左右一顾,看到米娅正在看她。 她立刻满心欢喜掀了那件衣服,爬下床,噔噔噔跑了过来,一点也不怕生,在米娅脸上亲了一下:“妈妈,你终于醒过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这一吻,温温软软,香香甜甜,触动着米娅心头那根最柔软的弦。 女儿,这就是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孩子? 天呐,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可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眼泪止不住再次滚了下来。 她这个妈妈是何等的不衬职,竟然就把她给丢弄了整整五年多…… 小淘气却被这眼泪吓到了,整个人变得极为拘谨而不安,一下就退到了季北勋怀里:“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我亲你吗?” “不,妈妈只是太高兴了……” 她的声音都哑了。 这种高兴太心酸太心酸。 可小淘气却一下眼睛闪亮地笑了,再度凑了上去,直在米娅脸上落下碎吻,“太好了,妈妈喜欢我,我也喜欢妈妈……妈妈,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还有爸爸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好……” 她不假思索就全应了。 这么美好的笑容,她也曾有过的。 那时的她,天真无邪,将所有的热情全都投注在了奚北身上。 那时,她最爱最爱的人就是奚北。 自然,那么小是不存在爱情的,而只是单纯的喜欢。 然后,她慢慢长大了,那份喜欢也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奚北是那么那么的优秀,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脾气又是那么和气,对她又是那么的宠爱…… 那时,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女生。 她曾悄悄的对他说,她要嫁给他。 而他则低笑说:等你长大,我就老了。 可她不觉得他会变老啊…… 明明他和父亲差不了多少,可他就是要年轻很多,反正,她就是觉得等她长大是完全可以嫁给他的…… 哦,对了,她还偷偷地吻过他。 十四岁那天,有一天,奚北在午休,她悄悄推门而入,见他睡得沉,一时起了玩性,就往他唇上烙下一个吻——那是她的初吻,然后,他醒了,她吓跑了……双颊通红,又羞又臊又欢喜…… 可就在这之后没多久,他就死了。 而现在,他就在面前,这混混沌沌的时光过得有点不负责任,一眨间,他们不光结了婚,还有了孩子,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本来啊,他们该是最亲密的,结果因为失忆,令他们缺失太多太多本该温馨的相处时光…… “我……我肚子饿了……” 忽然,她低低的说。 她想着自己身体太虚弱了,往后头,她需要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养好自己,才能有力气去抱小淘气。 “等着,我去给你把粥端过来……” 季北勋马上欣喜的起身去取保温瓶,倒了一碗蔬菜粥端到床边,扶她坐起,盛了一勺要喂。 她怔怔看着,说:“我可以自己吃。” “你伤得厉害,别乱动。我喂你。” 一勺复一勺,他喂她吃。 小淘气则在边上嘻嘻笑,最后没忍住,把小嘴凑了过去,叫道:“我要,我要,我也要……爸爸,也给我一口好不好……” 季北勋笑看女儿撒娇的模样,就像小时候的小柒柒,无比宠溺的送上一口。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满满的幸福感,有妻子,有女儿,有她们作陪,他乐意做她们的妻奴、女儿奴…… 这一刻,他们变成了亲密的一家人。 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个异类,享受着作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家庭人伦。 157,那些年,她曾痴迷他 这天晚上,米娅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八岁,那时,她家住英国伦敦某区。 父亲风桥笙本是个高级金融理财师,后来为一个名为X-B的国际财团服务,主管着X-B在伦敦的公司,拿着丰厚的薪资,住着由财团提供的独幢别墅。 母亲是全职太太,一共生有三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她,但爸爸妈妈另外又收养了六个孤儿,为此,父亲还请了两个保姆帮母亲管着他们。 在她的记忆当中,他们家是一个欢乐的大家庭。 按岁数,她排行老七,学名:绮绮,小名,柒柒,家里人都叫她柒柒——她是家里最淘气的一个,比领养的弟弟妹妹还要淘气,可是母亲最疼的也是她。 她喜欢依偎在母亲怀里,那里是她觉得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八岁时,她放学回到家,在莲池边上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高大男子正在欣赏父亲移植的莲花,身上穿得是一件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浅色牛仔,站在莲池边边上,显得格外的干净。 其实,那时她是虚岁八岁,实岁七岁还差两个月吧…… 她们家少有客人来,这人她也从没见过,出于好奇,就跑上去询问: “你是谁?” 这人转过了头,温温润润的脸孔,又年轻又英气,可能只有二十出头,看到她时,笑白了牙,整个人帅得一踏糊涂,弯着身子对她说: “我啊,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你刚学会说话的时候,很喜欢叫我叔叔的……来,现在,再叫一声叔叔来听听。” 爸爸有这样的朋友吗? 她表示很怀疑。 这人这么年轻,叫叔叔真的太老了,她想叫哥哥,就在那里和他讨价还价。 最后他竟同意了。 于是她在人前叫他奚北叔叔,在人后则叫他奚北哥哥。 有一次,她叫他哥哥,被父亲听到了,父亲骂她没大没小,可是奚北却笑着纵容她说:“没事,没事,一个称呼而已,不用那样计较……都一样……” 在她眼里,奚北是一个温和到不可思议的人,脸上总带着笑,脾气好得不得了,而且,什么都难不倒他,不管是功课,还是各项业余技能,比如弹钢琴,比如击剑,比如赛车,比如烹饪……但凡说得出来的,他每一样都能做到最好…… 本来,父亲是她最最祟拜的偶像,母亲的怀抱是她最喜欢依偎的地方,结果,奚北一来,她就可耻的变节了,开始全心全意地祟拜他,喜欢赖在他怀里,或是背上…… 最奇怪的是,他都不用上班,只在电脑上操作一下,就能挣大钱…… 只要她有空,他就一定会腾出时间。 他会教她读书,练功;会陪她疯,陪她玩;会带她操作各种她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比如直升模拟机…… 和他在一起,她特别特别地爱笑,笑得整个人都能飘起来,笑得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他家离她家不远,住在同一个小区,走几步就能到,如果他不来找,她就会跑去,如果他在忙,她就拿本书在边上乖乖的看着,顺便看他——他笑起来帅到让人移不开眼,不笑的时候,则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父亲曾问她:“我和奚北叔叔谁更帅?” 她的回答总是毫不犹豫的:“奚北叔叔。” 父亲会捏她脸,说:“没良心,根本不是爸爸的小棉袄……” 可那是实话,奚北比父亲帅太多了,又年轻,又爱笑,又爱惯着她,她想做奚北叔叔的小棉袄,想永远黏着他,贴身穿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想分开。 有时奚北叔叔出差,她就会在晚上和他煲电话粥,总有说不完的话。 渐渐地,她长大了,对他有了更多的喜欢,不喜欢有其他女生和他见面,得他注意。 有过一回,她在学校玩双扛时扭伤了脚,那时,父亲不在,母亲在照看生病的妹妹,奚北代替保姆来接她,遇上了她的女老师。那女老师开始想方设法地想约见他。 这让她觉得讨厌极了。 于是,她在网上查,为什么她会讨厌有女生接近奚北呢? 原因是:她可能是爱上这个男生了。 可什么是爱呢? 她不太懂,但是,她知道她想和奚北长长久久的生活下去。 “你喜欢上你叔叔了。” 这是闺蜜的判断。 闺蜜还告诉她,这种事不能让家长知道,否则,家长会很生气,会把叔叔赶走的。 这让她很苦恼。 后来,她悄悄在网上又查了查,发现不是新生的叔侄是可以互相喜欢,或结婚的,于是乎,才十二岁的她就有了一个伟大的志向:长大嫁奚北,给他生娃娃。 最后,这个志向,成为了她的生日愿望。 她要求忘了准备生日礼物的他答应她:等她长大,让她嫁他。 虽然这个愿望,遭到了他的嘲笑,可是这个想法,却在后来的一年复一年中,无比的坚定起来…… 12-14岁,她迷恋他如狂…… 14岁的某一天,她偷吻了他,开心得不得了。 同一年,奚北却死了,她哭成了泪人,恨不得跟着一起死掉。 15岁的暑假,她遇上了一个很神秘的男人,那人问她说:“想再见奚北吗?帮我做一件事,你就能见到他……” 虽然理智告诉她,奚北已经死了,可是她还是很不理智的想见到他。 于是,她答应了这个男人,悄悄地在他的帮助下飞去了香港,化了妆,去一个名叫季北勋的家里偷一张羊皮。 那天晚上,她成功潜入,且成功找到了羊皮。 也是那个晚上,她被逮了个正着,因为电源被她破坏了,他没见到她长相,她也没有,两个人一番争斗,她跑了出来,他紧追不放。 在路灯下,她看到了他的长相——这个叫季北勋的男人,和奚北长得一模一样。 于是,那份疯狂的爱情再次燃烧了起来。 于是,她开始疯了似的追逐他,为了他,而毅然决然跑来香港读书,只要一有空就会跑去缠着他。 可他却说他叫季北勋,不叫奚北,说她认错人了…… 好吧,除了长得一样,脾气还真不一样。 但,没关系,就算他不是奚北,也无关紧要,她迷恋这张脸,哪怕他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那一年,她在香港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给季北勋打了电话求救,平常他不理她,可那天他竟跑来了,为了救她,而伤了人,甚至坐了半年牢。 出狱后,她继续缠着他,他继续讨厌他,但是,她发现只要她有事,他定会来保她…… 于是,她就故意闯祸,而他每每会寒着脸来替她收拾残局,甚至因为经常打架而被学校处罚,退了学。 18岁那年,她莫名其妙被卷进了一吸毒事件,22岁的他为保她,顶下了吸毒的罪名—— 这一切都在证明,他是喜欢她的,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承认,后来干脆传出了嫖娼和养女明星的丑闻,一意要想将她赶走。 可她不走,一心一意想跟着她。 直到她家出事,他们之间的纠缠才断裂了,她的爱,转瞬之间变成了恨…… 158,那一年,他对她投降了(解密) 对于季北勋来说,米娅的醒来,是一件大喜事,能和她把过去的一切说开,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那是他欠她的。现在说透了,她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这是好事。 或者,早该在六年前,在风桥笙出事之后,他就该把这前前后后的事交代清楚的。 那个时候,对她来说,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而这个人却是杀害她全家那个凶手的侄儿,她的那份自责才会那么深,深到几乎将自己逼疯,再也听不进他的话…… 说来,也是他作茧自缚,才伤透了她的心,只是,是人都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如果知道后来他与她还是会做夫妻,那当初,他就不该躲了她,就该陪着她在英国长大,或者就没了这么多痛苦。 然而,生活就是如此的,得到了这些,就会失去那些。 若不是风桥笙出了事,他又岂敢逾越本份,和这样一个小女娃有了这样的纠缠…… 反过来想,这大约就是命吧! 那天晚上,米娅吃了后又睡沉了,而他陪女儿在外面的小厅打游戏,两个人玩得很开心,小淘气一个劲儿的笑,娇笑声很有感染力,让他的心溢出了太多的柔情。 不管未来如此,他只想过好当下,没去考虑,米娅会一点一点变老,小淘气会一点一点长大,而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年轻……总有一天,他会失去她们,那会是一个残忍的结局。 可他不愿多想,只愿顾着眼前这一家团聚的幸福。 后来,小淘气赖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坐到米娅身边,看着她,牵着她的手,亲着她的手背,想着很多年以前的事,唇角会轻轻扬起…… 那个时候,他真的喜欢小小的她,她让他很放松,很舒服,却在她偷偷吻他之后发现,他不能再让她迷恋他。 本以为死亡能隔绝她对他的依恋,结果,当他化身成为季北勋,她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这一次,没了叔侄这层身份,她越发爱死缠烂打。 为此,他和风桥笙私下见过面,讨论过这件事:多少年来他没为男女之事头疼过,结果,却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娃娃黏得那是叫在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风桥笙说:“要不,我把她拎回去吗?是我一时心软,放纵了她,给你添麻烦了。” 他却迟疑,随即摇头:“她看到了我这张脸,你把她强行带回去的话,她会又哭又闹,还会偷偷跑回来的,你又不可能打断她的腿。就算你要打,我还不让呢……” 为此,风桥笙苦恼啊:“女生果然外向,奚北啊,我只是想和你做兄弟,可没想过让你当我女婿……” 他扑哧笑,拍拍他的肩说:“我也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岳父……” 这是玩笑。 可风桥笙笑不出来,只沉沉叹息:“可她迷你已经迷掉了心志。” 为了安好友的心,他郑重许下承诺:“我会让她清醒过来的……你就让她留在香港吧……我会暗中照顾好她的……一定让她知难而退,另外去寻个如意郎君,甜甜蜜蜜,和和美美一辈子……哎,要不,你也回香港吧……我让人把你从X-B英国部调回香港部,我们一起把这小丫头引上正途,别让她在我这个异类身上浪费时间……” 风桥笙答应了,没过多久,他从英国搬回了香港,他的子女们好些个都没回来,继续留在英国读书,风太太带着一个养子一个养女跟来了香港,这两个孩子还小,无法独立。 再后来,季北勋努力冷待于她,可她锲而不舍的精神是无比可嘉的,也是让他无头比头疼的…… 而事到如今,令他最后悔作得决定是:调桥笙回了香港,从而令他和季臣昕结下了梁子,然后,风家满门被杀,风柒柒为之癫狂…… 那一年,他看到的风家上下惨死的境况,大约是他近一百年里所承受的最大的巨痛…… 再再后来,当柒柒用自己的方式杀死季臣昕,想要和他玉石俱焚时,是他救下了她。 六年前,入重症监护室的人自然不是他,当时,他带着柒柒回了陵市,只因为在那里,他造了一座私人研究所,里面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当年的季北勋,就被他养在这里。而这一次,柒柒脸部有被伤到,她需要治疗。而他会是她的主治医生。 为了让她能有个良好的未来,他用自己研制出来的记忆干扰素,注射进了她体内,希望她可以忘记痛苦,重新开始。 谁想,等她醒来,过去是忘记了,却再一次迷上了他,并将他诱惑了——致他干了一件违背自己意志的事,和她上了床,并且一发就此不可收拾,甚至有了想和她长长久久的想法——想和她结婚。 是的,坚持了那么久,最终他向她投降了…… 可是米娅这个身份,她是不能再用了。 于是他在电脑里搜索长相上有些神似的女生,想给她换一张脸孔,换一个身份。 电脑自行配对,找到了米娅这张脸孔,数据程序认为:这是最容易整的脸型。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才关注起这张脸的,在还没有认得米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为柒柒整容——待米娅出事时,他正好在盛市办事。 米娅被车撞,是他报得急救;米娅从医院醒来,又走丢了,被几个无业游民带了去,也是他去把人救回来;可那时,她已经被糟蹋了…… 他把她救回研究所,并且抹掉了米娅的所有信息,想救她,看在柒柒用了她这张脸的份上…… 可她疯掉了,她不断的念着她和明璠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念得凄凄惨惨,念到让令柒柒每每跟着哭……把这一切全记下了…… 再后来,米娅自杀了。 他没能救回她。 那天,他带着柒柒出去散心,研究所只留了一个护理师——那个护理师粗心大意,没注意到异样,等她发现,给他打电话,等他赶回去时,她已经没救…… 真正的米娅死了,于是柒柒就变成了米娅,他用这个身份让她和他结了婚——他想带他离开中国,去国外过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之后,他们有了一段很甜密的时光,虽然他明白,这种幸福可能是短暂的,可是,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直到那个家伙找上门,残忍的毁掉了这一切,让他们陷入了两相不识的磨难当中…… 只要一想到那家伙,他的心就止不住来气…… 正自思量,搁在小淘气那张床上的手机忽响了起来,为了不吵醒她们,他忙去接,看到号码时,面色赫然一沉:是他打来的电话…… 159,卫昀萧,你又想干什么? “卫昀萧,你又想干什么?” 接通后,季北勋沉沉厉问,心里恨不得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那边,却传来男子低低的愉悦的笑声,接道:“哎呀,想不到紧要关头,霍奚北,你倒是全记起来了……恭喜啊,老婆救出来,女儿也找回来了,一家团聚了,你是不是还向你家那个小丫头坦白自己的身份了?” “关你屁事。卫昀萧,不要再让我找到你,一旦你落到我手上,我告诉,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他把牙咬得紧紧的,冰冻了声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到底还是泄出了几分不易外露的怒气。 这怒气,只会让那人更为的有成就感,笑得自越发清闲了: “那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机会了。 “霍奚北,以前的你,无欲则刚,我啃不动你,现在的你,一大一小全是你的软肋,你说,你还能有什么优势? “六年前,我随便玩玩,就玩掉了你六年时间,你我的时间是永恒的,其他人的时间,却是比金子还要金贵…… “回头,说不定我就能玩掉你五十年,到那时,你依旧青春年少,风柒柒却已白发苍苍,而你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替她送终…… “想想那画面,嗯,还真是怪有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简直就是变态。 这人就爱玩这些丧心病狂的游戏。 为此,多少人因为他的玩乐心理而丧命,可他一径如此以他人的生命取乐着,他根本就是一个怪物,完全没有人性可言。 季北勋暗吸气,继而冷笑:“你等着,这笔账,我会好好和你清算的……” 那人欢快的应道:“哦,行啊,我会等着,别让我等久了才好……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金语嫣现在在我手上,上回她帮你暗算了我,这一次,我会在她身上讨回这笔账的……还有,她和你一样蠢,爱上了一个男人,有了软肋的人,果然是蠢不可及的,嗯,我会好好玩的……再见……” 随即,他就挂了。 季北勋气得眼睛发赤。 这世上,似乎也只有这人才有本事,将他气成这样…… 上一次,不该心软的,说来,这全是语嫣太过仁慈了,种下了恶果,现在,他连语嫣都玩在手上心了…… 他暗暗咬牙,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用最新升级的程序追踪过去。 这人,在香港。 看来,他得尽快去一趟香港了…… * 翌日清晨,米娅醒来时,精神极好,还下了床。 季北勋本是不许的,她伤得挺重。 可米娅说,她不觉得疼了,想自己上厕所,不想再插尿管了,硬是要让护士拔了。 他没喊护士,而是亲手动了手。 这事,太隐秘,她的脸,不觉涨得通通红。 他却慢吞吞地说,还说得特一本正经:“你身上,还有我没瞧见过的地方吗?想当初,你从娘胎出来时,我就把你全看光了……六年前,你诱惑我时,又看了个……” 这些暧昧的话,她不想听,忙扑过去捂他嘴。 他却亲了亲她的手心。 她吓着收回了手。 他却倾过来吻了她的唇,细细的吻,好像是在用毕生的温柔在怜爱她。 就在淡淡的晨曦当中,他以奚北的身份,吻上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柒柒。 这一次,他们清楚地知道对方是谁,并且,心里都有对方…… 然后,她勾住了他的脖子,回吻了他。 在属于柒柒的记忆里,这是她最最梦想的事,让奚北爱上自己,然后,扑倒他,做最最亲密的事…… 嗯,那个吻,吻得有点过于热烈了……直到边上沉睡着的小淘气掩着小嘴嘻嘻笑出声,才将他们的魂魄全给拉回来。 米娅难为情,下床,不用季北勋扶,逃进卫生间,季北勋则去捏女儿的小脸。 小淘气马上黏住了父亲,问:“爸爸,你和妈妈在干什么?” “玩亲亲啊……” “我能和你玩吗?” “呃……这太火辣,你只能找你小男朋友玩……哦,不行,小淘气可不能像你妈妈一样,一心想扑倒爸爸。这太便宜那小子……一定要让那小子死命地追,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揩了便宜去……知道不?” 作为爸爸,他突然觉得,女儿绝不能倒贴,开始对她进行洗脑。 “哦,好的,爸爸,我不会让小男朋友揩便宜的……” “乖……” “我去努力揩他便宜好不好……” “……” 季北勋无语而笑了。 男女之间,怎么才算是揩便宜,怎么又算不是,真是很难定论的。 想小柒柒,从小爱黏他,揩尽了他的便宜,终也将他的心给偷了去。 如果没有她的勇追不舍,他一定会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也就没了这些缘份。 生命中有些事情,的确是需要靠自己争取的。 柒柒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渗透进了他的生命,让他再也放不下她…… 至少,未来会有几十年的时光,他会陪着她,再不分开。 * 查完病房时,主治医生将季北勋叫了去,拿出最新拍出来的胸片,指着上面,一脸不可思议的说: “很奇怪,你太太的肋骨恢复得特别快,这才几天功夫,你瞧,竟全好了……还有,这内伤,也恢复得特别好……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季北勋学过医,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是个中高手,那片子,他看得懂,心下不免惊诧。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快得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是基因异常,有快速自我修复的本事,她是正常人啊,这种恢复的速度也太诡异了一些。 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个问题,这几年,她的脸被整容之后,似乎一直没变过,就好像她的年纪一直被固定在了那个岁数,就此没再老去过似的…… 按理今年她虚岁30,实岁29,脸上应该会出现一些隐隐的细纹了,可她看起来依旧是二十出头一点点,是她保养得好,还是她身上出了什么异常的变化? 季北勋从医院办公室出来,回了病房。 米娅在和小淘气讲故事,脸上虽然还是苍白的,但精神已很好。 他上去,执她手搭脉,惊讶的发现:她当真恢复的差不多了。 “干嘛?” 她抬头问。 他扯扯唇角,目光深深道:“我想,我们可以出院了。” 160,从今往后,她只想懂他 出院前,季北勋带着米娅去看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铁镜。 这家伙看到米娅行动自如,瞪直了眼,怪叫:“不是说伤得很严重吗?还足足昏迷了七天,可这什么情况?怎么才醒就能下地走,而且还能出院——骨头断了能这么快好的……” 这一刻的米娅,除了脸色白得有点异样,似乎看不出是个重伤病人。 如此现象,不光铁镜惊奇,邓河他们也惊怪。 他们齐齐望着这对夫妻,希望他们可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季北勋一手牵着小淘气,一手扶着米娅,没办法解释个中奥秘,只道:“好好休息,再过几天等医生允许了,就回本部养着。我们先走一步,还有事忙……” 小冒留下照看铁镜,邓河做了季北勋的司机。 这里是上海,他们的车子,很快驶出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奚北,我昏迷的这几天,姥姥怎么样了?” 离开医院,米娅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唯一可以称之为家人的姥姥之前在医院,这两天,她的情绪一直陷在自己的旧时忆忆当中,完全把姥姥的事给抛在脑后了。 小淘气正坐在季北勋的另一侧看着手上的漫画书,而季北勋则坐在小淘气和米娅中间。 听到这话时,他深瞄了一眼,却不说话。 这一眼,让米娅心头一紧,整个人跟着哆嗦了起来。 “米娅,得答应我,你会很坚持。” 这一句几乎就逼出了她的眼泪。 幼不知愁,笑无城府。 待到知了愁,才发现儿时的天真无邪是何等的珍贵。 当知道死亡带来的痛苦时,那颗稚嫩的心,瞬间就长大了——当年奚北的死,让她第一次尝到了什么是痛,而后来,父母家人的惨死,则令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这深渊太深,以至于,她一旦跌了进去,就爬不起来。 现在纵然有奚北相伴,可是那失去至亲的疼痛依旧黏合在她灵魂上,如今又听到一个亲人没了,哪怕这不是真正的亲人,可是这几年相处的感情是不可替代的。 “我到底没有给她送了终。” 嗓音微哑。 那份酸涩,难以言述。 季北勋伸手扶住她的肩,轻轻摩挲着,想给安慰,低低地说着他的计划: “我现在带你去我在上海的家。先休养几天,然后,我带你去给姥姥料理后事,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她却摇头:“不用,你带我回盛市吧……我想去看看姥姥……” 季北勋见她如此坚持,只得对邓河说:“回盛市吧……” “是……” 邓河答应,在下一个路口换了路线。 “路有点远,你靠着我休息休息,到了我会叫你……” 他将她的头按在他肩头。 米娅乖乖的闭上了眼,靠了上去,那厚实感,让她那颗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从小到大,他的怀抱总能轻易安抚住她浮躁的心…… 她喜欢被他拥在怀里的滋味。 因为,心会很踏实。 * 在路上的时候,季北勋打了电话出去,让人在他们抵达之前替姥姥整理仪容,陈列在冰棺之中。 下午一点,米娅见到了姥姥。 在殡仪馆内,面对穿戴整齐的冰冷尸体,她扶棺哭成了泪人,连同六年前失去至亲的所有痛苦,一并全发泄了出来。 季北勋守着她,没有劝。 她那些压抑的情绪,需要从身体里清理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面对未来的生活。 小淘气见米娅哭,一脸忧伤地轻问季北勋:“妈妈为什么哭?” 季北勋抱着小淘气,不知要怎么解释死亡这个概念,想了好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只将她抱紧了。 小淘气倒也乖,什么也不问,就那样抱着爸爸,做一个安静的小宝贝。 等米娅哭得差不多了,季北勋认为再哭下去会伤身,便将小淘气放了下来,悄悄对她说:“爸爸要去上厕所,淘气去抱抱妈妈,对妈妈说:妈妈,以后,你还有我,还有爸爸,我和爸爸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嗯……” 小淘气乖巧的直点头。 季北勋悄悄走了出去,而后守在门口,听着里面小淘气奶声奶气地在重复刚刚他说过的话。 这孩子智商很高,之前,他亲自给她做过智商测试,发现她真是个不得了的娃娃:学什么都一学就懂,不需要他重复第二遍,记忆力也好得不得了…… 米娅因为小淘气的介入,哭声渐渐小了——在孩子面前,她会控制好自己的。 小淘气满口稚气的在安抚:“妈妈,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好难受的……我不想哭,你也不许哭了,我们一起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米娅没有应,只是哑着声在抽泣,但情绪渐渐就安定了下来…… 季北勋暗暗吁了一口气,悄悄往里望去,母女已抱作一团。 * 丧礼没有大肆办,停灵三天,火葬,找了一处清幽的墓地,让老太太在向阳的风水地上从此长眠。 下葬之日,米娅的情绪很平静,因为有奚北在。 一起出席葬礼的,还有明璠,米佑霆,及米炀,米明珠也来了…… 可米娅不理他们…… 叩拜完,米佑霆滚着轮椅走上前,温温对米娅说:“娅娅,跟爸爸回家吧……以后再不要在外飘零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一直抱着一个漂亮女娃的季北勋,措辞极为疏离的对这人说道:“这些天,一直麻烦季先生,太不好意思,葬礼上发生的所有费用,到时我会请人把支票奉上……” 这份关爱,很让米明珠嫉妒异样。 季北勋却淡淡一笑,既然此人不是米娅的生父,也和柒柒没半点关系,他自不需要给脸色,只看向米娅,轻轻问:“娅娅,我们回吧……” 米佑霆皱了皱眉,马上阻止道:“娅娅,以后,你不能再和季先生这样不清不白下去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这是要分开他们。 “那就又如何,我懂他,他懂我,我们在一起,从此再不会看别人的眼色生活,而只会过我们想过的生活……所以,从这一刻起,请您不要再管我的事……米家与我再无半点关系……” 看向米佑霆,米娅把话说得绝决,深深鞠了一个躬,也不曾再看明璠一眼,牵上小淘气,小淘气又牵上季北勋,三个人亲密的就好像是一家人,转身离去。 这个米家,与她无关了,她唯一要做的是,在未来有某一天,替米娅妈妈把不白之冤洗清。 她虽长了米娅的脸,可是,米娅与她只是过客。 她不会为米娅而活。 米娅那些亲人会怎么想,与她无关。 人都是自私的,只要顾好自己的人生就好,实没必要去管了别人的如何如何。 而往后的每一天,她想和奚北,还有小淘气一起生活…… 谁也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 可明璠却追了过去,寒脸拦住,指着季北勋,盯着她说道:“这个男人根本不可能带给你幸福的。季家更不可能接受你,你要作贱自己到什么时候……” 那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关你屁事。” 冰冷的目光带过一阵刮骨的寒意,对他,她只有这四个字…… 这世上的人,快不快乐只有自己知道,旁人眼里合不合适,完全不重要。 关于季北勋,他们谁都不懂。 其实,她也不太懂,可是从今往后的几十年里,她只想懂他。 161,怕老去,怕离别,怕失去 季北勋带着米娅去了陵市,去了那所建在某座山头上的研究所。 那山,是他二十几年前买下的,房子那时就已经造好了,是当时陵市第一幢别墅,如今已显得老旧,但气势还在,只是没有人知道这是谁的产业,里面的医用研究设备,则是他一批批让人按进去的。 后来,那个叫“季北勋”的孩子,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无菌室内,不能见天地,死后,他动用关系将其火化,最后,骨灰撒入了他曾经说过很喜欢的东海。 那孩子从出生到死去,都不曾见过其父亲,这世上只有季老爷子知道他长什么样,这也是后来他能替代他进入季家的原因。 这座研究所,当初造的时候,四周都没怎么开发,是离市区最近的一座偏僻小山,现在这里已被开发得很有规模。 看门的是个对老夫妻,男的叫老孟,也是在陵市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从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一直在帮他照看研究所。 这不,六年了,再见他们,又老了几分——现在,他们该六十出头了,看到车子驶来,看到季北勋下来,他们惊喜的跑出来迎接。 “奚北,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在我临死之前,再也见不着你了……这几年,你们跑哪去了,怎么说失踪就无影无踪了呢?” 老孟眼睛红红的,几乎哽咽出声。 季北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温笑着和他说了几句话。 米娅是认得他们的,六年前见过,可关系不是很熟,她没怎么说话。 手纹解锁,季北勋带着米娅走进去,重温六年前他们生活过的研究所,只是太久没住,里面全是尘埃了。 米娅去了卧室,看到了他们的结婚照片挂在墙上,曾经,他们在这里成为了夫妻,怀上了孩子,她的脸部整形也是在这里完成的。 后来,真米娅也在这里接受了治疗,那时,她疯掉了,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她和明璠的过去,那些委屈太触痛人心,也触动了她那些被深藏着的疼痛异常的旧事,于是,她才生了那么深的感同身受,后来,那些记忆就被她记在了脑子里。 真米娅过世后没多久,季北勋带着她去上海,本来想带她出国的,他却因为临时有事,要去一趟西部,就把姥姥接了去,就这样,姥姥才介入了他们的生活。 “后来,你为什么没回来?” 在房内流连半天后,她记起的全是甜蜜的过往,而那些痛苦的记忆,全是因为当年的她在看到网络上他要订婚的消息之后,受了刺激,大脑莫名就混乱了,接着就把一切全想起来了,于是她疯了,精神状态彻底失常……” “你住的地方,被人安装了炸药,有人逼着我用我自己研究的记忆干扰素注射——一次性注射太多,我忘光了一切……回去季家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于是就这样,他们被拆散了…… “那人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米娅追问,心下太愤怒了,转而又一想,能把他玩得团团转的人,肯定不是小角色。 “那人叫卫昀萧,我的死对头。这事,暂时不说了,柒柒,你过来,我想借你一点血做个试验……” 他拉着她和小淘气往实验室走。 “你这是要干嘛?” 进了实验室,米娅见他取出了一次性抽血针管,倒了酒精,扯了一把没开封过的棉絮,沾了沾就想抽她的血。 “等一下再告诉你……” 他无比熟稔地抽了她的血,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封闭式实险室,开起机器,就忙碌了起来。 “妈妈,爸爸在干嘛?” 小淘气好奇地拉拉她的手。 “做实险。” “医院里也有这样的机器。妈妈,爸爸是医生吗?” “呃,应该做过吧!” 米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这个男人啊,真的是做什么都是能手,任何事,到了他手上,好像都变成了小菜一碟……太牛了…… 在他忙碌的时候,米娅去整理他们的房间,回忆曾经种种,想起当初的恩爱,她的双颊会止不住脸红,心跳跟着加速…… 等她整理完,回过神来时,她看到小淘气赖在床上睡着了。 她上去撸她头发,心头一片温柔似水。 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有了她的。 一晃六年,曾经的小小受精卵,都长这么大了…… 抬头,她看结婚照,男人帅气的能闪瞎眼,女人笑得甜如蜜——这个男人啊,打她八岁就长这样,如今还这样,这往后,她老了,他却还如此,渐渐地,她就会失去他的……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笑不出来了。 红颜老去恩情断尽,那该是怎样凄凉的画面…… 抱着小淘气,她无端又落泪了,既心疼自己,也心疼他——漫长的岁月里,一直看着身边的人或老死,或病死,那种心情该有多绝望。 也难怪他不想娶老婆,这要是娶了,生了情,一旦时光走到尽头,那于他是何等的凄凉…… 都怪她太任性,才乱了彼此的人生轨迹。 * 季北勋从实验室回来时,看到这对母女躺在床上,一个睡得美美的,一个在默默流泪,忙坐下去低问:“怎么又哭了……” 她看到了他,坐起就拥住了他的腰背,紧紧的。 “奚北,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过来的吗?” 那声音很暗哑。 季北勋听懂了,也明白了她在感伤什么,遂低低道:“有人陪我的,只是他们只能陪我走一小段路……有些人,等我回去再见时已经不在……这样一代又一代的轮替,后来,我就习惯了……只是从来没有人会像你这样,介入得这么深……” “那时,你是不是特别烦我?” 她低低地问,手与他十指相缠。 “不烦,只是有点拿你没办法……骂你不是,打你不是,只能冷着你,可冷不掉你那颗心,有点头疼……你是我的大难题……”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脸,亲掉她的眼泪,“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在哭的么?怕老去,怕离别,怕失去?” 米娅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事离我们还很遥远,但我还是矫情了一番……” “嗯,别把这些未来的事想得这么重了,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有件事,或者我该告诉你的……” 忽然,他神秘一笑。 这一笑,太有玄机了。 她眨巴一下大眼:“什么事?” 借着西去的阳光,他抚上她年轻的脸孔,唇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这会令人觉得,他的心情很是愉快,那嗓音更是无比轻快的: “柒柒,也许你会陪我很久很久……” 162,一场欢好,情到深处 这话让米娅一怔,歪头看他,“我不太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要验你的血吗?” 他捋着她那丝滑的秀发,闻着那幽幽的暗香。 “为什么?” 她猜不出来,不想费脑子,直接问。 “你的肋骨愈合得太快了,内伤也是……这完全不合逻辑……” 为此,临出院,他悄悄让人将米娅的病历全给删了,就怕会引来医学界的猜疑。 “所以呢……” 她轻轻地问,眼睛亮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的确太奇怪了。 “所以,我就想看看你的基因有没有突变……” “然后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的生长变缓了,多了一种被我称之为XF的修复细胞……” “然后呢……” 她的声音微抖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也许你会缓延衰老,能陪我更长时间……” 他含笑吐出这句话时,米娅的双眸顿时变得闪亮如钻石,自嘴里迸出来的声音更是格外地清亮: “真的?” “现在只能初步确认。回头,我会再细细研究一下的……关于基因突变,是我一直以来在研究的命题,到目前为止,我只发现我与普通人多了一种变异修复细胞。我不知道你身上怎么会有的,也许……” 忽然,他转头看向沉睡着的小淘气,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你在告诉我小淘气身上也有这种变异细胞?” “有。” 他凑过去,亲了亲女儿红红的小脸,眼神透着一种深思: “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你怀了小淘气,她的基因里有我的传承,而你又与她血脉相融,这种从最原始受精卵里分裂出来的修复细胞,渗透在血液当中与你共享了。其实,在正常情况下,它是无法通过血液来传播的,但是,你和她一起同呼吸共命运了十个月,于是,你的血液被她给滋养了,就跟着变异了……” 思来想去,他以为也只有这样一种可能性了。 “这么说,小淘气是我们的福星了?” 米娅也凑了过来,也亲了亲宝贝女儿。 “嗯,你和小淘气,都是我的福星……” 季北勋忽歪过头,在她脸孔啄了一下,随即,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唇角带笑,双眼深亮,声音接着传出了一抹暗哑的性感:“柒柒,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 她一愣,俏脸飞红,想了想,克制着这个想法:“现在合适吗?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嗯,那就……先不生,只做。” “呃……” 米娅看看边上的小淘气,俏脸红红道,压低了声音道:“在这里?你疯了吗?” 孩子万一醒了可难堪了。 季北勋只得转头又瞅了瞅那个小小电灯炮,锋利的浓眉一扬,坐起,一把将她抱起,一边吻,一边进了卫生间…… 那火热的激情,来得太过汹涌…… 当门合上,当衣服退下,当肌肤相亲……当颤栗感一阵阵漫上心田…… 她看到镜子里的他在膜拜她…… 后来,她闭上了眼,放开自己将他逼得有点疯狂…… 他的体力太盛旺了,最后,她投降,没力气了…… 在他给她穿衣服时,她完全已经动弹不得,声线变得无限慵懒,漫不经心地问道:“哎,我怎么觉得要不是我动不了了,你还有想法?” 季北勋一下又一下地啄吻她的红唇,非常老实地回答道:“对,我很馋你。” 那话,真是一句动听的情话。 她勾着他的脖子,如撒娇的波斯猫,黏着他,丝丝妩媚地又问:“这么馋,以前你是怎么过来的?真没有过女人?” “我是童男。” 这回答,太一本正经了。 她吃吃笑了,摇头,一脸不信:“怎么不像?那么老道的……” “我要老道,六年前,你勾引我时就不会那么快交代你了……”他咬她唇角,“既然被你破了身,以后你得负责到底,练好体力喂饱我……” 哎呀呀,这话色色的,又甜丝丝的。 她只顾上笑了,把头靠到他身上,抱着,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了,手也不动了。 他低头看她:“想爸爸妈妈了?” 唉…… 这个男人实在太懂她了,一下就猜到了。 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幽幽叹息着说道:“他们不在了,我是这么这么地想他们。如果他们还在,我爸和我妈要是不许我和你在一起,那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和他们吵得面红耳赤?而你又躲着我,我们反而不可能守到一起了呢?” “也许吧!” 不瞒她。 如果风桥笙还在,那他肯定不会和她上床,还和她生孩子。 毕竟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成年了,可是心上过不去这个坎——她可是最好朋友的女儿…… “或者,这世上的得与失,从来是平等的。我失去了至亲,却得到了至爱……只有这样想,我的心才会宽慰一点……” “别想太多……生活已经这么在走了……那就让我们一起这样面对吧……” 他拍她肩,那么地有节奏,他的怀抱又那么的暖和,疲惫的她,懒洋洋地,很想睡了。 “明天,我们回香港,去拜祭你爸你妈吧……” 他突然提议。 “好。” 有他在,她那破败的世界,终于又有了新的气象。 以后,他们会彼此相伴的。 “哦,对了,你没用套……” 她忽记起这事。 “这里没套。要不然六年前小淘气也不会怀上了。” “所以呢?” “我们顺其自然。你说好不好?” 她伸手捂了捂小腹,今天这么热情,或者,这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可爱的孩子了。 笑容在她脸上层层绽放,亮堂堂的,就像六月的太阳。 “好……” 她满口答应。 一场欢好,情到深处。 两份相思,终得同心。 多年夙愿,始成正果。 来日春色,齐看朝暮。 她想,她会幸福起来的…… 因为有他,生活会很不一样。 163,重新认识:好奇他的过去 季北勋带着米娅去了香港,去了风桥笙的墓地。 那风景绝好的幽静角落里,连绵十三个坟墓,葬着她的家人,最后空着的地方,是她将来的栖身之地。 当年,米娅用父母的遗产买下了这一片家族墓地,她希望将来死后还能和他们守在一起,再不分离。 祭上鲜花,奉以水果,焚以檀香,双膝跪下,额叩石地,已是泪如春雨。 “小淘气,来,过来,给姥爷姥姥叩头。” 米娅将小淘气拉过来跪倒在地。 “哎……”小淘气乖乖走过去,一边轻轻地问:“姥爷姥姥就是妈妈的爸爸妈妈吗?” “嗯。” “哦,知道了……” 小淘气点头,跪在妈妈身边,对着墓碑上的姥爷和姥姥说道:“姥爷,姥姥,你们好,我叫小淘气,见到你们很高兴……要是你们能活着那该有多好啊,妈妈就不用哭得这么稀里哗啦了……妈妈,我们不哭了好不好……姥爷姥姥一定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嗯……妈妈不哭了……” 米娅马上止哭,抹净眼泪。 以后,她要做一个勇敢爱笑的妈妈,给小淘气树立一个乐观开朗的好榜样,因为她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季北勋听罢,不觉摸了摸女儿那毛茸茸的小头,而后单膝跪地,睇着昔日好友一家,心下感慨无重数: “桥笙,念荞,我是奚北,我又来看你们了,挺抱歉,我没能遵守和你们的约定,离柒柒远远的,反而将她娶了。 “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无法抗拒她对我的吸引,更不能无视她因为失去你们而陷入痛苦当中不能自拔。 “我想她陪着我,也想陪着她。 “也许这就是她会出现在我生活当中必然的命运…… “你们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好她的,再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言罢,她回眸而睇,他转头对视,蓝天白云下,她再次情难自禁流泪,他则好脾气的为她擦泪,而小淘气望着他们,弯唇笑着:姑姑说得很对,爸爸妈妈很相爱。 这天午后,米娅守在墓前,为父亲母亲,为哥哥、嫂嫂、姐姐、弟弟、妹妹,整理了一下墓地,诉说了别来之情。 而季北勋一直守在边上,静静的相陪。 * 三点,他们离开了墓地。 今日抵达香港时,是一辆商务豪车来接的机,司机是个中年男子,名叫何以彬。 米娅不认得这个人,这人只恭敬地称季北勋为:先生。 她揣摩了一下邓河的反应,觉得他不认得他,那眼神带满了打量。 是何以彬将他们送到了墓地,祭拜完后,又是他将他们送去了一幢别墅。 当车子驶入那道缓缓开启的巨大镂花铁门,米娅看到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华丽丽的欧式老别墅,她不觉怔了怔。 待车子停下,他们下了车,米娅望着眼前的华园美宅,转头问身边的男人:“这是哪里?” 季北勋环顾园子一圈,才轻轻回答道:“如果你想定居香港的话,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她张了张嘴,望着价值菲然的房子直了眼,看得出来,这是一幢很具有历史价值的古董别墅。 “你……你什么时候买的?” 小淘气已经奔了进去,嘴里直嚷嚷道:“哇,这里好漂亮啊……” 邓河则跟了过去。 季北勋转头笑牵她手,一起往里进,见四周没其他人,才解释道:“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四十年前,也可能是五十年前,房子有点老,好在保养得很好……那时路经香港,机缘巧合之下买的,不是很贵,不过,现在,它的市价已经翻了不止几十倍……这些年几乎没住,每年只会倒贴进钱去……嗯,这里有专门的管家在帮忙养护,且一直挂在X-B名下……” “X-B?那不是我爸爸生前所在的财团吗?” 她忽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退后两步低呼出声道:“难道,你是……” “对……”季北勋点头,将她拥在怀,双眼亮晶晶的:“我就是X-B财团几乎不现身的BOSS。” 米娅顿时惊呆。 很早以前,她就听父亲说过的,X-B财团总部在美国,创于百年之前,这个公司几经金融风暴,一直如擎天柱石一般,屹立于商海,其资本已无法估算,居然……居然是他创立的? 好吧,其实她该见怪不怪的。 既然他能长生,任何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是正常的:拥有百年基业,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奇事。 “一百年前创立的,X-B,就是奚北首字母的缩写,公司稳定后,我一直居于幕后,直到遇上你父亲,我才第一次破例动用了BOSS的权限,额外录用你父亲成为了英国部管理人员。当然,也是桥笙本事够大,否则也不会受到重用的……我重才不重人……” 米娅无语瞪着,没法想像他得拥有多少财富,而她嫁得又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男人。 “奚北,和我说说,你以前最喜欢干什么?赚钱吗?你活了那么久,干得最久的职业是什么?这些都说来听听,让我好好地再重新认识你一下……” 本以为他是天眼已经够不得了,谁想他还有自己创立百年的财团,听听就乍舌啊……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很早以前喜欢练剑术,马术,学中医,学兵法,读天下文章…… “那时,我做过浪迹天涯的剑客,驯服过草原上最烈的马王,避世时做过一代闻名天下的古怪神医,出世时当过功高盖主的王侯……不过,因为容颜不改,所以,我通常只能做短命鬼……” “后来,学枪法,学开飞机,学西医,攀最高锋,环游世界,做天下生意……三百六十行,我行行都参过一脚……除了没娶老婆,我好像把能玩的都玩遍了……” 不可思议。 她除了膜拜,还是膜拜。 哎呀,以后,她必须不断的强大自己才行啊,要不然她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他与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哦…… “奚北,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让自己变得无比优秀,这样才能足够匹配你……” 季北勋摸摸她的头:“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哎,那你就没想过做皇帝吗?” 她要好奇死了,凭他的能力想做皇帝不难吧…… 季北勋失笑于她转话题之快,紧跟着回答:“没有。” “为什么没有?还有,你有没有以前的画像,能让我看看你经历的那些个时代是怎么样的吗?” 她不断的追问着,先前的那些低落情绪,全跑没了。 米娅突然觉得,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的心情,再如何低落,都能回暖…… 他啊,真是她的开心果…… 季北勋也很高兴她的情绪能好起来,就那样海阔天空的和她聊那些无法与他人共享的过去,还总能聊得津津有味…… 嗯,只要看到她笑,他就会跟着微笑:有个老婆谈谈情,说说爱,扯扯蛋,真是挺好的…… 164,傻丫头,我当然爱你了…… 就这样,牵着手,在这个漂亮的花园漫无边际的聊天,米娅觉得这话题,真是带劲到让人停不下来,那些充满了浓郁历史感的过去,都曾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生过,这份真实感让人无比兴奋。 后来,夕阳斜去了。 米娅接到了菁菁的电话,还是那个老号码,这才结束了她与季北勋之间的谈话。 她挥了挥手对季北勋说:“我得接个电话,你去看孩子……我们好像把她丢下有一阵子了。” 季北勋点头,识趣的把时间让给她和闺蜜——失忆的这段日子,于她唯一的收获就是,结交了一个好朋友。 米娅坐到了秋千上,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菁菁满口关切的问话:“娅娅,最近过得怎么样啊?那个夏侯湛说你出了一些事故,现在还好吗?我最近被我爸妈追着逼结婚的事,生活一团乱,都没顾上关心你一下……” “我很好。” 此时此刻,米娅荡着秋千,心情是无比愉悦的。 “切,我就知道姓夏侯的在耍我……” 菁菁气鼓鼓的。 米娅一听,这里有文章啊,忙稳住秋千,问道:“你怎么又和夏侯湛混在一起了。” “唉,别提了,之前不是被我爸妈追杀吗?逃跑时被他逮住了。这几天这人一直在给我洗脑,说什么他喜欢我,他爱我,把我骗得晕头转向的……我要烦死了……怎么办啊你说?” 米娅愣了愣,脱口叫道:“那家伙不会是向你求婚了吧!” 菁菁顿时干干一笑:“是啊,他向我求婚了,可我还没答应呢……” “那就晾他一晾。我们家季北认得他,听说那家伙有点花心哦……所以,你一定得三思而行……那男人长得实在太妖气,不适合做丈夫……” 谁知这话一出,那边就吼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妖气?我哪妖气了?婚前花心的男人怎么了?婚后专一才是最重要的……这该死的季北,居然拆我台,妄废我视他为最好的兄弟,绝交,告诉季北,我和要他绝交……” 吼完,那人马上换了一种谄媚的语气: “菁菁,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一个个过河就拆桥……对,我之前是交过几个女朋友,那又怎样,那是我没遇上你……遇上你之后,我就死心踏地只爱死你一人……” 那肉麻兮兮的话,她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就挂了,随即笑了笑:命运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谁能想得到曾经认定的人生,在想法转变之后,会变化这么大。 菁菁有了新的恋情,而她也有了最好的归宿。 “打完电话了?” 站在渐渐暗下来的花房前,看着天空慢慢变成青蟹色。 季北勋突然走了过来,再次抱住了她。 现在他真得好喜欢抱她,他们俩都快变成连体婴儿了,但是,她也好喜欢这样的亲密无间。 “嗯,有件事,你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转头琢了他一下。 “什么?” “夏侯湛向菁菁求婚了。” 季北勋挑了挑眉:“看来他这是想玩真格的了……颇让人意外啊……”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那夏侯湛虽然有点不靠谱,但是婚求了,“我爱你”也说了,倒是她和季北勋之间,虽然连孩子都有了,可婚,他没求过,就连那三个字,他也从来没说过哦……她是不是有点太亏了? “奚北,你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抓着他的衣襟,她说道。 季北勋目光闪了闪,似笑非笑:“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件事来了?” “就计较了,还有,不许笑得这么不正经,这是很一本正经的事……快说快说……我突然很想听……” “可我更喜欢用行动表示……” 下一刻,他一把勾住了这个显得有点淘气的小女人,一吻缠绵,香艳入骨,吻得她双颊通红,双足俱软,整个人晕晕乎乎。 等清醒过来时才发现他没说。 待到晚上,她追着他要这三个字,之前,他说过喜欢,但从没说过爱,喜欢和爱是不同的,反正,她就是想听他说爱她…… 结果,他的确爱了她一整晚,害她第二天睡到了中午,直到小淘气跑来吻醒她,才发现他还是没说。 “妈妈,妈妈,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小淘气开心得不得了,这是跑来和她分享喜悦的。 她枕在白色的软枕上,望着小淘气兴奋的小脸,整个人被爱得太惨,以至于被吵醒之后,一动都不想动,懒懒应了一句:“嗯,妈妈知道,你叫小淘气嘛……” “不是啊,爸爸给我取了一个名字,以后,我有大名了……” 小淘气洋洋得意的。 “哦,那爸爸给你取得是什么名字呀?” “霍晴欢,以后,我叫霍晴欢……” 霍睛欢? 原来他姓霍啊! 等一下。 他是霍去病那个年代的,又是姓霍的,也不知他和这位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关于他的身世,他一直没说。 “好听好听。” 她捧着女儿的场说道。 “嗯,小淘气也这么觉得,妈妈,小淘气现在有名字了,也有户口了,以后就可以读书了,你说是不是很棒啊……” 米娅听了却有点心酸,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可与孩子却是天大的心愿。 五年前的失散,夺走了他们一家三口各自的快乐,所幸,如今他们终得团圆,以后,他们会幸幸福福长久下去的…… “嗯,真棒,真是太棒了……” 她轻轻感叹着。 因为有了奚北才有了这样的幸福…… 门口处,季北勋笑吟吟看着她们母女抱作一团。 待她们抱够了,他才走上前,说道:“等把钱大姐的案子了了,我们就去周游世界好不好……然后,等你玩腻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下来……” “那小淘气不去读书了吗?” 她当然想去玩了,可是小淘气似乎更想读书。 “我自己教。何必让小淘气受了应试教育的荼毒。小淘气,以后,爸爸做你的专属老师好不好?” 小淘气对她父亲从来是千依百顺的,马上应道:“好……” “嗯,真乖……” 做父亲的满满赞了一句。 米娅拥被看着:当年,她就是他教出来的,想不到一眨眼,他又要教他们的女儿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被一种难以言状的温情包裹着。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脸上全是笑,而后不依不饶的再次追究起来:“哎,快说那三个字。我要听,我就要听……” 可他但笑不说,而将她的手牵了过来。 眨眼间,她只觉一阵发凉,无名指上就多了一枚戒指。 是只很精巧的素戒。 之前结婚的时候也有过戒指的,可后来她清醒了,那戒指就惨遭了灭顶之灾…… “这算什么?” 她比照着,看着,笑得明亮。 那笑,太眩了。 闪到了他的眼。 季北勋比了比自己手上的,“一对的。”一顿,又道:“柒柒,恭喜你成功拐跑我。晴欢是我们的见证。以后,你是我的命根子,晴欢是我的小公举……我们要长长久久的相爱下去……” “当然,所以,你得说那三个字啊……我太缺乏安全感了……” 她继续索求。 “傻丫头,我当然爱你了……从你那么一丢丢的时候,我就爱你了……居然还要一直问一直问……” 他捏着她的小脸,笑得温柔似春水。 嘿嘿,她笑咧了嘴,整个人就像化了似的倒在他怀里,而小淘气也钻了进来,嘴里直嚷嚷着:“爸爸妈妈,我也爱你们哦……” “乖……” 季北勋将这一大一小两个可爱的女生搂着,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165,季北勋会老情人? 米娅觉得,季北勋带她来香港,好像不是纯萃想要来拜祭她的父母这么简单,总觉得他另外有事才特意跑这一趟的。 可是来了香港这几天,他一直待在家里,除了陪女儿玩,就是陪她说话,或是干脆直接和她在床上打滚……晚上,在女儿睡实之后,就是他们干柴烈火时间。 然而,每当她累得睡沉时,他却开始忙碌了。 可他具体在忙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因为第二天,他白天照旧不做事,就纯萃地陪着她们享受家庭的天伦之乐。 唯一的变化是,家里多了一些人高马大的保镖。 季北勋的解释是:“我不想你和晴欢再受到任何伤害……在把卫昀萧捉住之前,娅娅,你和小淘气都需要被保护起来,真要再出点什么事,我该怎么样?” 米娅表示能理解,然后问他:“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个变态渣渣?” 这几天,他和她谈了谈,关于卫昀萧如何如何变态,她多少知道了一些——姥姥就是他害死的,还有罗家人,一个个惨死,就因为这个人心理扭曲,在用人命和季北勋玩游戏,这人长久以来就是季北勋的死对头。 季北勋双眸乌沉沉的,回答道:“能不能解决除他,难说,但一定可以扳回一局的。” 至于想怎么扳回,他没说,米娅不知道。 在香港生活的第七天,季北勋出去了。 晚上没有回来,只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我在办事,明天就会回来,晚上把门关好,早点睡。” 入夜十点,小淘气睡着了,米娅刚洗完澡正在做面膜,手机响了起来,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一个视频过来,后面附了一条短信:“想知道你男人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在和他的老情人约会……” 这人是谁? 又怎么知道季北勋有老情人的? 她突然想到,这人可能是:卫昀萧。 他这是想干嘛? 挑拨离间? 她咬着唇,没看,很干脆地就将它删了。 下一刻,手机却被黑了,那视频自动播放了起来:一间奢华的房间,一张欧式大床,只穿一件衬衣的季北勋正在给一个几近光裸的女人穿衣服,从内衣到外套,一件复一件,他穿得细心,就像他给她穿时一样。 女人脸上打了马赛克。 季北勋似在给她抹眼泪,还一把将她拥了入怀,轻轻地拍了几下,一副无比珍视的模样,最后还一把将其抱了起来,一起在镜头里消失了。 不得不说,画面中男女之间那份亲呢,真心刺痛到她了,心脏莫名紧缩起来,嫉妒感似火上浇油一般燎了起来。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转啊转…… 这个女人是谁? 季北勋这么晚没回来,就是因为她吗? 他不是说他没有女人吗? 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如此珍爱? 她被气到了,一把就将手机给扔了,转而拿起另一部天眼手机,给季北勋去电话。 通是通了,可没有人接。 接啊接啊…… 烦死了…… 她要烦死了…… 她应该信任他的…… 可是,这画面任何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很不爽的啊…… 米娅不喜欢有误会,夫妻相处,若有误会就该第一时间沟通消除,微信鸡汤都这么说。 后来,她睡着了,他仍是没有回电话……带着满满的不安,她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她肝肠寸断地质问他:“那个女人是谁?” 可怕的是,他又变成了一脸的漠然,对她说:“我老相好。” 这四个字,严重刺激到她了。 她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自己的胸口质问:“那我算什么?” 他淡淡一瞟:“新相好。” 她忍不住去掐他:“你不是说在我之前是童男吗?霍奚北,我到底有过多少女人,你今天全给我交代了……” 结果,他凉凉回答道:“多到数不清……” 一口血往上涌,她咬他耳朵,只把他的耳朵给咬烂,然后怒叫:“你的爱,不过如此,季北勋,我们离婚……” 他嗤笑:“离就离……你当我非你不可啊……” 她被气吐血了,他却视而不见。 终于,两个人一起去了民政局,砰,一个印章敲下,他们又变成了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而后,他绝尘而去,她哭得泪流满面,嘴里直骂:“我瞎眼了,我瞎眼了……” …… “柒柒,醒醒,柒柒,快醒过来……” 身体被一阵剧烈的摇动,米娅醒了,看到季北勋坐在床边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还伸手给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梦到什么了,哭成这样?” “我……我哭了吗?” 心情是极度恶劣的,米娅的反应,有点呆,环望了四周,确定刚刚是梦境,才反问了一句。 “你摸摸自己的脸。” 他示意。 米娅摸了一下,还真是湿漉漉的呢…… 她望了望窗外,天已经大亮,他身上穿着睡袍,像是刚刚从卫生间回来,怎么一眨眼,天就亮了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三点。”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手机在邓冶手上,没接到,等他给我时,已经到家,上楼后看到你在睡,就没叫醒你……怎么了,这么晚打我电话?” 季北勋抽了纸巾想给她擦眼泪,却被她挡了。 这种疏离令他一怔。 “你昨晚上去哪了?” “办事了。” “什么事?” 这么咄咄逼人,让季北勋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救人。” 他老实交代。 “什么人?” 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审视:“一个女人。” 她顿时脸上泛起了酸意,将他推开道:“你不是说,你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对。” “那个女人又算什么?” “我师妹。” “……” 师……妹? 她愣了。 他有师妹? “什么师妹?” “和我一样,有着特殊体质的人。” 靠,这世上,居然另有一个长生不老的女人? 霍奚北的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你怎么知道我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他终于逮到到机会询问了回来。 米娅将昨儿上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 他的目光幽了幽,“所以,你不信任我了?” “不是,我……我只是……只是做噩梦了,梦到我们闹翻了……” 她小小难为情了一下,说得有点心虚,也不敢对视他。 季北勋却笑了,面部表情一下变得无比温柔,“所以,你哭了?” “嗯……难受……” “傻妞……”他伸手撸了撸她的头:“快,起了,去洗漱,我带你去见我师妹……她……她差点被毁了,还好,我救得及时……现在她在我们家……我想你一定一定非常想见到她的,并且,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很开心很开心? 至于吗? 来的又不是她好朋友,只是他的师妹。 古代最兴师兄师妹结成夫妻的,她有的应该只有危机感,怎么可能很开心很开心…… 166,好友重逢,她曾断言:她是他的春天 米娅换了一条浅色的绣花羊绒毛衣裙,秀出了自己的小蛮腰,还施了一层薄妆——心下有点兴奋,想不到她还能遇上另一个长生不老的女人,也不知汉代的女子是长什么模样的? 出来时,季北勋已不在床上,小淘气双颊红扑扑,睡得可香了,她悄悄地走了下去。 客厅那边,有低低的说话声在回响,是季北勋在和一个女人聊着什么。 待走下旋转楼梯,一个短发少发穿着一件宽松的浅色休闲毛衣,正坐在真皮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茶,一手托着下巴,双眸清亮的正望着她的男人…… 这个少女…… 她看着看着,不由得瞪大了眼,吃惊得叫了起来:“你……你是温迪?” 这这这,这不就是她在香港读书时结交的、整日里嘻嘻哈哈最爱玩的好朋友温迪吗? 那女子听得叫,回过了头,于是,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赫然映入了眼帘,二人对视上时,她扑哧笑了,露出了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立刻就站起了身,走上前,个子一如既往的娇小玲珑,最多就是160,比她矮多了,开出口来声音极为的清脆动听: “嗨,柒柒,好久不见。正式和你作个自我介绍,我的真名叫:金语嫣,温迪只是我的化名。当然,你要是不习惯这个名字的话,也可以继续叫我温迪……” “可这……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你怎么就变成奚北的师妹了呢?” 米娅想不明白啊! 想当年在香港读书时,柒柒和温迪可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温迪知道她爱季北勋,就一直给她打气,让她对季北勋进行穷追猛打;而温迪自己则在迷恋一个学长,可对方也是一直不理她……为此,她们彼此鼓励,誓要拿下各自心目中的男神…… 柒柒家事发之前,温迪说要和她的学长去见家长,没再联系,再后来她家出事了,温迪也联系不上……她的情绪不得渲***神状况就出现了问题…… 再再后来,温迪一直没再出现过。 想不到,今天,她居然会以季北勋师妹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是这样的,那时,我听说师兄有一个一手养大的小姑娘缠人的不得了,就刻意接近了你,想好好观察你。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位师兄对任何人都一脸冷酷,独对你常常束手无策,这种情况我见所未见,于是就一个劲儿地鼓吹让你去追他,其实也是觉得你们俩挺配的……能让我师兄动点心着实很不容易。 “现在看来,这一切果然如我所猜测的一样,你们终于还是修成正果了…… “来吧,柒柒,这么久不见,我们必须抱一个啊……” 金语嫣无比热情地张开了怀抱,跳上来抱住了她。 米娅不觉轻笑抱紧了她,心里涌现了乍见故友的欢喜。 这是一件高兴到不能再高兴的大喜事啊! 昨晚上那些坏情绪一下子就全消散了…… “哎呀,温迪,温迪,臭温迪,这些年,你去哪了呀?想死我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出了点事,在你家出事之前,我就失了自由。这不,直到现在才脱困呢……” 两个女孩抱成一团,亲热得不行。 季北勋淡一笑,站起:“你们聊,我去楼上看着小淘气。” 把客厅让出,给她们叙旧。 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体贴到不能再体贴的男人。 上楼时,季北勋转头望了望,那个因为失去家人而痛不欲生的小姑娘,现在终于走出阴影了,最近,他慢慢地在重塑她的生活,至于卫昀萧,现在又逃之夭夭了。 但是,他应该会消失上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一针毒素,够他折腾上好些年的。 是的,为了救语嫣,他放弃了有可能逮住他的机会,而是派了那人潜在他身边的卧底小古去见他,又以自己为饵,引开这人的注意力,最后小古射了他一枚麻醉弹,里面装了他六年前研治出来的毒素,可令那人瘫痪:不能语,不能动,看他还怎么为非作歹…… 虽然,他们的身体,毒不死,烧不死,病不死,溺不死,但是,它怕各种干扰素,因为那种毒素是中立的,不会给身体造成致命的伤害,所以激发不了身体内细胞的修复本能。 就比如记忆干扰素,能让人失去记忆,而那种干扰素,可令他变成活死人。虽然,他的部下将他带走了,可是,想要清理掉这种毒素,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接下去这段日子,他会尽可能的将他找出来;如果找不着也没事,至少十年内,可保他们安宁。 季北勋上了楼,睡到了女儿身边,轻轻地捋着小淘气滑溜溜的头发。 “爸爸。” 小淘气醒了,爬到了他怀里蹭啊蹭啊,就像小猫似的。 “嗯。” “妈妈呢?” “嗯,妈妈在重温她的初恋时光……” 她们一定会说到他的。 想当年,在发现语嫣居然和小柒柒成为铁姐们之后,他就把语嫣拎了来质问她,“你到底干嘛?” 语嫣嘻嘻笑:“不干嘛啊,想让小柒柒把你的处男身份给攻陷了……” 季北勋警告过她:“别怂恿柒柒干这种掉价的事。” 语嫣却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别人,掉一掉价没关系。” 季北勋拿她俩没办法。 说来,那段日子真是有点惨,他一个劲儿地在替柒柒收拾烂摊子,而那些烂摊子,实际上大多数就是这个千年小妖精给引出来的。 他除了咬牙切齿,真是无计可施。 想他白白年长了这么多岁数,到头来尽栽在了两个丫头的合谋当中。 比如有一回,语嫣设计他喝醉酒,教唆柒柒来霸王硬上弓,差点就害他破功。 比如还有一回,语嫣把柒柒灌得烂醉,柒柒跑来狂吻他,他险些就动了春心。 再比如,柒柒生病了,她把人往他这边一丢,他除了照顾她一宿,居然硬不下心肠把人扔出自己的卧房…… 说来,语嫣是让他一点一点爱上这丫头的推手…… 那时,语嫣很爱护柒柒,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改变他命运的小女子。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她曾是最最著名的巫师,可以看人命格。 那一年,她给他卜了一卦,说他春心动了,春天来了。 他嗤之以鼻,说:“少来,我不信这一套。” 可事实上,她说得全对。 他的春天真的来了。 有柒柒、有小淘气的春天,绝对是春光无限的…… 167,幸福日常,有家才有安宁 一个月后。 钱雪珍大姐的离婚案开庭了。 本来这案子该由年立涛亲自辩护,但是季北勋私下找了他,让他放权,交由米娅接手,自是为了锻炼她。 前期做了精心的准备工作,站到法庭上时,米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一条条有力的证据给甩了上来,对方律师哪是她的对手,三两下就败下了阵来。 季北勋抱着小淘气就坐在听众席上,看着这个小女子,浑身发光的傲立于辩护席上,看到她表现得那么得出色,他满心引以为荣。 小淘气年纪还小,可是她能感受到母亲身上所传递出来的自信,那份自信很是慑人,令她肃然起敬。 后来,她抱着季北勋悄悄地说:“爸爸,以后,我要像妈妈这样,做一个了不起的律师,申张人间正义……” 季北勋直笑,这小鬼头,之前还说要去当医生呢,说他穿着白长卦很帅,她要和他一样帅,现在又改志向了呀? 呵呵,小孩子的志向,果然是善变的。 他摸摸她的脑袋,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也许以后她会像他一样,又能当医生,又能当律师……全能型白骨精,非她莫属。 最后法庭当庭宣判钱雪珍和许大钟离婚,其儿子判给了钱雪珍,更以婚内虐待罪判了他三年零七个月。 同一天下午,许大钟因为恐吓罪等诸个罪名被起诉,最后判刑七年,两罪并罚,十年零七个月,即刻行刑…… “今天我的表现如何?” 出了法院,米娅和季北勋牵着小淘气一起慢悠悠地走着,她忍不住问他,想知道他对她的这次上庭,能打多少分。 “挺好。九十分。不过,这是小案子,你可以更好的……柒柒,以后,你会越来越出色的,只要你用心,将来的律师界必有你一席之地……” 这种肯定,让她轻飘飘的,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花似的,整个人妩媚极了,“我知道的,因为有你在身边,我当然会越来越棒……哎,你做过律师吗?” “很多年前做过,不过,那时不叫律师,而叫状师,或是讼师……” 季北勋含笑回答,时不时抬头凝睇她美美的侧颜。 “是吗?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的胜诉率又是多少?快说来听听……” 她兴奋地直问,美目发光,遇上“古董前辈”,必须得好好膜拜一下,而且,她心里特别好奇以前是怎么打司官的。 “应该是在明朝时,具体哪个年份没记,胜诉率自然是100%的,不过因为出名,我惹了一些麻烦,做了七八年,就死翘了……后来还做过法医,清朝时候吧,没做多久,又死了……” 这人,说到“死”这个字眼时,满口皆是戏侃。 小淘气听着直皱小眉头,不明白啊,抬起粉粉的小脸疑惑地问道:“人死了不就没了吗?爸爸,那你怎么还活着?这是在讲什么故事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季北勋低笑,弯腰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说:“是啊,爸爸在讲一个长生不老的故事。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活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很多工作……” “爸爸,那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淘气一脸新奇。 “只能说马马虎虎啦……” “那怎样才是有意思的?” “有老婆,有孩子,才会活得很有意思啊……就像现在,爸爸有妈妈,妈妈有爸爸,小淘气有爸爸妈妈……有家人一起分享的生活,才是最最有意思的生活……” 可不是,人活于世,家是一个人心的港湾,有家才有安宁,才能看到活着是精彩纷呈的…… 米娅微微一笑,望着温温柔柔的男人,睇着天真可爱的女儿,心里升起了一轮明媚的太阳,亮堂堂的,暖乎乎的,对于未来充满了希望…… “老公,我饿了……我们去吃大餐吧……” 她忽娇娇地叫了一声。 “嗯,走了……” 手牵手,夕阳下,他们两大一小的影子被拉得特别的长。 * 远处,明璠看着,双手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恼火这个女人,怎么就如此自甘堕落,跟着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刚刚她在法庭上的辩论,他看了直播,太精彩了,失踪六年之后,她整个人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可是,她的美丽重新绽放时,却不再为他,另有一个男人采撷了她。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这个季北勋:自己有未婚妻,还来招惹她?这人太不道德了。 适时,手机响了起来,是于铄的来电。 “大先生,我们刚刚查到一个最新的消息,您……您得有心理准备?” “什么?你说!” 明璠的眉心皱起,心止不住往下沉。 “季北勋和米娅小姐已经注册结婚了。那个小姑娘,是季北勋领养的,以前叫小淘气,现在叫霍晴欢……大先生,大先生……” 明璠没了任何声音,心一下痛如刀割。 他们竟然结婚了。 他没机会了。 可是,这季北勋是有未婚妻的啊,他这样做,至米娅于何地? 将来季家发难,米娅就会无辜受累。 “什么时候的事?” “六年前。在季北勋订婚之前,他已经结婚了……” 明璠顿时愣住: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 不远处,米明珠也一脸憎恶的神情:小舅舅,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这个女人恬不知耻,做了人家情妇,你睁开眼好好看清楚吧,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你? 她一直恶狠狠的盯着那米娅,居然笑得这么开心,不要脸,不要脸…… 她该下地狱的。 最最可恨的是,那一次,米娅居然能逃过一劫,老天太不长眼了。 她一恼,发动车子,想着撞过去,把她撞死了才好。 可是,不行,撞死了,她也难逃法律责任,太不划算了,倒不如来一记借刀杀人…… 季家不会承认这个女人的,一定会拆散他们的,季北勋的未婚妻,一定会碾压她,一定会,将来,她只会被凄凄惨惨的抛弃在边上…… 而她会好好活着,看她如丧家之犬一般,无家可归,到时,她再想法子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如此这么一想,她拿起手机,将他们亲密无间的画面给拍了下来,然后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轻笑道:“喂,李记者,想要头条吗?” 168,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太值了…… 陵市第一高楼法国餐厅,米娅本来是该和季北勋一起上去的,结果在楼下遇上了一个大学同寝室女同学。 这女同学拉着她闲聊了几句,听说她现在是律师,想请她帮忙办一办自己的离婚官司,那一把鼻泣一把泪的,哭得那个惨,她只得把人带进了茗香居,请她喝了一杯茶,就让季北勋带着小淘气先去了。 听完女同学的哭诉,米娅心情沉甸甸的,只觉这世上的渣男真是多。 不过说来也是这女同学自己不争气,一直没工作,就靠老公养着,也难怪会被瞧不起。 一个女人若想活得光彩,就不能纯萃地靠男人养,那只会被养成米虫。 女人只有拥有自己的事业,自信感才会油然从内散发出来,才能变得光鲜动人,才能活得有底气。 再加上现在的婚姻法,对女人来说太不利了,所以,女人绝对不能再有那种想在婚姻里捞油水的心理。 能做富太太固然是很多人的梦想,可让自己真正的富有,精神和经济上的独立,必不可少。 一句话,靠别人,永远都是弱者;靠自己,那才是真正的依靠,永远不必担心会遭到背叛。 这个案子,米娅义无反顾地接了,但同时,她劝了她一番,话锋极为犀利:“去找份合适的工作吧,让自己学有所用,你以后的路才能走得更宽,否则,你会穷途暮路的……” 女同学答应了。 分手后,米娅神情有些恍恍惚惚的,想着爱情和婚姻,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女人想找一个真心珍惜自己爱护自己的人,真不容易。 这位女同学就是通过相亲才结的婚,结婚前是匆匆忙忙上赶着架的结,等结完婚,悔青肠子地要离婚,何苦来了? 这当中,虽然有被父母逼婚的无奈,可也有自己因为年纪大了想将就的想法。 不能将就的。 女人结婚,如果这个男人不够好,绝对不能将就凑和,生孩子太疼,带孩子太累,料理家务太辛苦,何必为这么一个男人,让自己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宁可不嫁,也不勉强。 生活中,没了男人不会死。 有了男人,知道疼你护你的才是好男人真男人…… 比如她的奚北。 两相作比较,这世上没人能比得上她的男人了。 如此完美,如此出色,又如此的温柔体贴,她前世一定是拯救了银行系,才会遇上这样一个绝世好男人。 不知不觉,她在思量中来到了法国餐厅门口,却不想被门口的服务生给拦住了。 “对不起,这位小姐,您有预约吗?这里座位有限,不接散客,若没有预约,我们是无法提供服务的。” 擦,还有这种事? 好吧,这地方够高端,也难怪对顾客这么挑剔。 “我……” 她想说话,身后有人打断了她的说话声: “这不是米律师吗?” 声音有点耳熟。 米娅转头看,是他,之前红娘网站上安排的李姓相亲对象,今天身边还搂着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 “这人是谁?” 那小姑娘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着。 “我之前一相亲对象。长得一般,身材一般,也没什么收入,却妄想让男人当陪衬,做她背后的男人,眼高手低,可笑得要死。我告诉你啊,之前,我有打听过的,就她现在那点破工资,在这里吃顿好的都不够……” 李先生狠狠奚落着她,身上露着浓浓的优越感,笑得可春风得意了。 也是,他穿着体面,而她穿得只是一身职业装,普通的很,也难怪会被他瞧不起。 这就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渣男。 米娅本不想搭理,可一想为毛让他在话锋上占了便宜,便轻一笑怼了回去: “李先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觉得自己挣个小几十万一年就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现在女同胞们要求都高了去,看上你钱的,估计你这点小钱还不够塞钱缝的;看上你人的,一旦发现你是个自大狂,结了婚也会离婚的,谁都不会甘心做你家的免费保姆……这位小姐,我是打离婚官司的,哪天你要是和他结婚了,最后折腾着想离婚时可以找我,回头我帮你让他净身出户……” 李先生脸色赫然一变:“米娅,你别太过份……自己眼睛长到了额头上,现在居然还见不得别人好,我看,你这种女人,天生就没资格嫁人,活该一辈子当老处女,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找个老男人嫁作填房……” 没一句是中听的。 真是太没修养了。 米娅淡淡又一笑:“男人没风度,果然是最倒人胃口的……” 懒得再理这种没格调的人,理了,也等于失了自己的身份,往里进,却又被侍应生拦住: “小姐,对不起,没预约,真不能进的,如有预约,请报桌号,房号,或是订位人的名字。” “她是我太太。” 就这时,只穿了黑衬衣的季北勋稳稳自里面走出来,一身的刚硬,逼露着满身的寒气,可是,那目光在对上米娅时却是温柔无限的,上来时自然而然就扶住了她的柳腰,没正眼看旁人,只温温道:“等你很久了……进去吧……” “先生,对不起……” 服务生马上道歉,害怕被投诉啊! 这位先生看上去很牛叉,从头到脚,这一副行头,少说六位数,比刚刚这位气焰嚣张的某先生牛太多了…… 李先生一下子就被辗压了,直了眼:什么,这女人已经结婚了? 这才多久的事? 不对,看样子是被养成情妇了…… 他不觉冷笑,追了两步,高声叫道:“这位先生,这个女人很不检点的,她之前相过很多亲,这样的女人,你居然吃得下嘴啊?” 米娅恼了,这人居然敢损她名誉? 季北勋低头拍拍她的手,淡淡转头,静静反问:“那又如何,只要我喜欢,我就乐意为她带孩子,帮她干家务,做她背后的男人,一辈子做她的陪衬……你管得着吗?” 冷冷一扫,足能冻死他,同时也惊艳了那个男人身边的小姑娘。 而,但凡听得这句话的人,都会觉得,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这辈子,太值了…… 169,我就爱宠着你,你不乐意? 临窗的包厢内,用餐时,米娅和季北勋面对面而坐,小淘气坐在季北勋身边,小家伙的进餐,几乎由他一手包办,那份细心,还真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善于带孩子的居家型男子,眼眉之间全是父爱,完全看不出是个高冷男。 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哎,我和那人渣相亲时,你是不是在场?要不然怎么会说得出那么一句话:我就乐意为她带孩子,帮她干家务,做她背后的男人,一辈子做她的陪衬……” 听到这句话时,米娅感动得一踏糊涂。 无他,这话太动听了,是她听过得最最动听的情话,也是世上所有女人们最最想被娇宠的状态,瞬间就把那渣男碾压惨了…… 不过,刚刚她又细细想了想,当初她和李渣渣相亲时说过的大话,怎么就全让季北勋给套上了呢? 这家伙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打脸打得这么全的呀!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相亲那天,他可能在,而她没留心到。 季北勋一边照顾小淘气用餐,一边抬眼瞄她:“那红娘网站实在不靠谱,这样的男人居然敢介绍给你。不过,你也算是奇葩,当场把那男人气得直跳脚,我看全了,很精彩的相亲画面……” 闻言,米娅扑哧笑了,天呐,他竟真的在啊! 季北勋见她笑得欢,不觉勾了勾唇角,那时,他可没想到在相亲的可是他最最心爱的女孩,否则,那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那,当时你是怎么一个想法?” 她好奇死了。 季北勋想了想:“现在的小姑娘怎么都这么大女人?” “会不会觉得很大言不惭?” “有点。” “那你怎么还说出乐意为我带孩子,帮我干家务,做我背后的男人,一辈子做我的陪衬?” “我就爱宠着你,你不乐意?” 季北勋挑眉反问。 米娅马上道:“谁不乐意谁就是大傻瓜。” “那不就行了。往后头,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小淘气由我来教,由我来带,家务我全包,你想做律师,好好地去做,我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当你永远的绿叶……” “哎呀哎呀,你快看地上……” 米娅突然惊惊乍乍地指着地上叫了起来。 “是不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上当。 米娅轻叹,老公太聪明,有点不可爱啊,但是…… “奚北,刚刚你帅呆了……” 季北勋笑了,神情是那么愉悦,接话道:“嗯,这句话我爱听……” 米娅顿时笑歪了眉毛,以前的季北勋是冷酷寡情的,现在的季北勋是最温暖体贴的,还特别的能说情话,哎呀,真是要迷死她了…… * 第二天,季北勋送米娅上班去,工作地点还是在光大律所。她想有始有终,等上到年底,就正式辞职,以后,她会开自己的律所,自己接单,这是季北勋的意思。 “可我不出名,案源是个问题。”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有我在,你还怕没案源?老公要来就是物尽其用的,懂不……” 她想想也是,这条捷径不用就太可惜了。 今天她会和年立涛说明的。 可一进律所,她却发现自己受到了所有人的侧目,等她对视过去时,他们又转开了视线。 她觉得不对劲儿,刻意去了一趟洗手间,确定自己的妆容和打扮没什么问题啊,脖子上也没有特别的红印子,出来后她悄悄问小柳:“大家都怎么了?” 小柳挪过椅子,四顾罢,低低反问:“那得问你啊,你和季先生怎么一回事?” 米娅一怔。 关于她已经嫁给季北勋这件事是没办法对外解释清楚的,所以,回来之后她一直绝口不提,也没有公开齐进齐出过,两个人神秘地就好像在搞地下恋情一样。 想想,她明年就会离开,以后也许再也不会回这边。这些同事,关系都平平的,她没必要交代得特别清楚,所以…… “哎,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当季北勋的情妇了?” “……” 什么情妇啊? 明明是老婆。 米娅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小柳指指电脑,“几分钟之前,娱乐版和财经版都出了新闻,你和季先生一起逛街,在车子里接吻的照片,全被曝光了……季氏的股价今天恐怕会跌……你的出现,导致季氏和杨氏的合作有可能出现异变。你难道不知道?季先生和杨家三小姐是有婚约的……” 呃…… 什么? 米娅忙把电脑打开,还真是啊,就在不久之前某个大网站上发布了季北勋的新闻。 娱乐版头条:杨三小姐杨慧清,疑遭未婚夫劈腿,小三照曝光了…… 财经版头条:季二公子公开恋情,季杨两家合作根基崩塌,季氏股价怕将出现新得历史最低…… 杨慧清是著名主持人,一直是电台的最爱,她的婚事也一直深受媒体人的关注,出现这些新闻后,米娅立刻就被人肉了出来,于是乎全网就此把米娅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连同米娅那些旧事,都给扒了出来……说得可难听了…… 怪不得同事们的眼神是那样的。 唉…… 这一下,她的名声可真是彻底臭了…… * 彼此,季北勋也看到了,心下不由得生了恼火。 这是谁想黑米娅啊? 他立刻下令邓河:“把人查出来。谁在报料,谁在写报导,全给我查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些太平日子过了,现在居然又平白冒出这么一些叫人烦心的小麻烦。 他想了想,立马给米娅去了电话:“柒柒,这件事我来处理。白天不要出律所,下班我来接你……” 半个小时之后,邓河来报:“老大,那两个记者一个姓李,一个姓皮,给他们爆料的人是米明珠……” 彼时,季北勋正陪女儿在儿童乐园玩,他一边瞧女儿玩得欢,一边凉嗖嗖道:“把我的结婚证发布到网上。另外,将米明珠曾经做过的那些丑事,一五一十全在网上给我抖出来……” 最近空闲了,是该收拾一下米明珠和明璠了,省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觉得他家柒柒很好欺负似的…… 对,他霍奚北,生来就爱护短。 170,生命里有他,绯闻也会变得妖娆 米娅接到电话之后,笑了笑,心头暖暖的,甜丝丝的,有人帮着扛起天下的滋味是极好极好的。 遇上这种事,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只怕早急得跳起来,可米娅还是一如既往地投入到了工作中,若无其事地正常忙碌,完全不受影响。 直到有记者闯进律所,拿着镜头和话筒对准了她,平静的下午就此被打破。 “米律师,身为一个律师,你是最懂法律威严的,我想请问一下,对于插足他人婚约,做第三者这件事,你准备如何为自己辩护。” “米律师,听说你母亲曾经就是一个第三者,现在你又做了第三者,有人说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米律师,对于六年前明璠先生所曝光出来的有关你是私生女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这些年你没回家,是不是已经认同这件事了……” “米律师,听说你当年读书时成绩很差,六年之后,你却化身成为以优秀学分毕业的法律系学生,请问,当年有人爆料你在学校贿赂老师买成绩的事是真的,还是子虚乌有的事……这一次法律专科的学分,有造假吗?” “米律师,据说六年前,米夫人曾出卖过米氏集团,这事,是真实的,还是杜撰的?” “米律师……” 记者,都毒舌。 毒到一个个能把人逼疯。 比律师毒多了。 律师是凭事实说话,而他们呢,有时为了新闻,全是凭想像在引导读者的思维方向。 米娅坐在那里,看着自己被围成了一圈,面前话筒无数,想躲都没地方躲。 她看着这些疯狂想要挖新闻的媒体和现场记者,觉得这情况还真是可笑:怎么就想得出这么多话题来? 唉…… 既然躲不了,那就只能正面相迎了。 她想了想,作了简单回答:“一,我不是第三者;二,米夫人也不是第三者;三,我不是米夫人的私生女;四,当年的贿赂事件,是人为编造的;五,米夫人没有出卖过米氏,那是被人泼了脏水……” 这些话一出,记者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再次响了起来: “米律师,你怎么证明你不是第三者?” “米律师,你又该如何证明米夫人不是他人感情的介入者?” “米律师,你说你不是米夫人的私生女,这是什么意思?” “米律师,请回答一下,是谁编造了当年的贿赂事件?” “米律师,如果米夫人没出卖米氏,那么明璠先生是那个泼脏水的人吗?” 米娅有点头疼,这样下去,太没完没了了啊……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当中有个记者的手机响了起来,紧跟着,其他人的手机全都响了。 他们放弃了提问,纷纷接起电话,然后一个个对着手机刷屏浏览起来,没一会儿脸上全露出了惊怪之色,嘴里更是怪叫迭迭:“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米娅一怔,立刻也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大型网站,然后真相了。 娱乐头条换了,一张红红的结婚证被挂了在网上,结婚日期被红笔给圈了出来,用以打脸所谓的第三者之说。 财经头条也换了,一段季北勋的说明被挂在了上面:“本人季北勋,在此郑重向所有人说明,六年前,我已经娶妻,我的太太名叫米娅。杨慧清小姐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五年前传出的订婚,纯属误会。季杨两家只有合作关系,没有联姻事实。” 而后,另好几条爆炸性新闻在网上炸开了锅: 米娅非米夫人亲生女,系米夫人领带,亲生女已经在出生时过世。 米夫人和米先生是契约夫妻,契约书被曝光,米夫人的日记也现于媒体面前,是米先生移情别恋爱上了米夫人,才有了一女一子。 贿赂事件是人为编造,编造之人为米明珠。 米夫人出卖米氏一事,受他人陷害,陷害之人为米明珠。米明珠甚至还自导自演了一出被米夫人的人绑架的戏码,逼得明大先生爆出了那么几条爆炸性“丑闻”。 米夫人之死,非自杀,而是他杀,杀害米夫人的是米先生的弟妹:苏筱茹…… 每件事情都被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是,其发言人签名是:天眼侦探社,且每条新闻上都烙有天眼的独特标识,篇尾更注明了这么一句:“以上新闻皆真实可靠,对此,天眼侦探社愿意全权担责……” 米娅看完,不觉轻一笑,这一个月,她在准备杨大姐案件时,还和她男人一起调查了米家,这不,考虑到杨大姐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米家的事就暂时没有管,想不到,杨大姐的案子这才了结,她自己反倒是被泼了脏水。 还好,季北勋手上有全部的资料,这些猛料,够让米明珠和明璠喝上几壶的…… “米律师,这是真的吗?您和季北勋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婚了?” “米律师,您和天眼侦探社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天眼侦探社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您辩护?” “米律师,您和季北勋举行过婚礼吗?” “米律师,您既然嫁给季北勋了,为什么还窝在这样一个小律所,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律师?” “米律师……” 真相已大白了,可这些要命的记者还想挖出更多的新闻,一个劲儿地拼命地询问着。 “对不起,让让……” 忽然,一个清冷无比的声音透过所有人的询问,很清晰地响了起来。 米娅看到几个保镖将记者围成的圈圈强行给拉开了,季北勋稳稳走来,面色淡淡的,牵起她的手:“回家了……这里太吵……” 脸是冷的,声音是柔的。 下一刻,他帮着拿上包包,不理那些闪光灯以及记者们的提问,只顾带她离开这些是是非非…… 而她由着他牵着,心里竟是那么的踏实。 只要有他在,前面纵然有暴风雨,她也无所畏惧的…… 因为生命里有他,绯闻也会变得妖娆,一切可能的痛苦,尽数化成春风,暖意融融间,再也感觉不到半分疼…… 171,柒柒,未来,我会一直一直宠着你…… 那天之后,米娅辞了工作,离开了这座小县城,她去了哪里,光大律所的人谁都不知道。 那天,季北勋的视频在网上掀起了一场风暴,更把季家逼到了风口浪尖,百盛在股市受挫,杨家与季家翻脸,杨三小姐被媒体追问:“五年前的订婚,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杨慧清再哭都没用,结婚日子远远早于订婚日子,她要承认这个婚约,就是自认是小三,于是只能避而不答。 因为这件事,季家影响极大,季家所有人都想把季北勋给找出来,想把结婚证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可是谁也找不到季北勋,他和米娅就像平空消失了一般,不管季家的事闹得有多凶多大,皆与他无关,也不作任何解释。 说来,他是个极任性的男人。 在恢复了一切记忆之后,他的眼里,没有季家,只有柒柒,只有晴欢,只有他们小小的三口之家,别人家的事,关他屁事,他不会搭理任何人,只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在过去。 终于,要过年了。 那天,满世界全是雪花,小淘气穿得圆鼓鼓的,小脸冻得粉嫩粉嫩的,正在堆雪人,米娅在帮她,季北勋用自己的摄相机在捕捉这对母女的欢声笑语,而时不时,她们会捏个雪球扔他,可惜啊,他身法高超,谁都扔不到他。 一个漂亮的雪娃,一个甜甜的小娃娃,一个迷人的俏老婆,加上一个帅帅的男人,他们在雪地里留影,全都是笑弯嘴的模样…… 季北勋喜欢这样的镜头。 这段日子,他最喜欢的事就是一起和她们照相,一起体验相守,将幸福时光全都记录下来。 想很多年前,他喜欢小小的柒柒,却不敢和她有太多的留影,怕这些留影会给自己招来麻烦,只因为,他以为那些记忆会是一段不起眼的人生插曲。谁曾想,那个娃娃将相伴他余生。然而,曾经的曾经却已不能追回,那些美好的瞬间,如今只能在梦里寻。 如今,他不想失去陪着小淘气成长的点滴,他要将一切定格,成为以后最珍惜的记忆。那些全是他们曾经活过的证明,快乐应该永远地被妥妥存放。 那天晚上,他们自己做美食,一起庆祝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嘻笑,欢闹,大大的屋子里,有他们,也有那些个跟着季北勋却无家可归的属下们,比如邓河,比如铁镜,他们是欢乐的大家庭…… 铁镜见他们这么恩爱,总是说:“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我要去谈恋爱,嫉妒死我了……” 邓河却喜欢抱上小淘气,时不时会对季北勋说:“我想要这样一个女儿。” 于是,铁镜会怼他:“想要女儿,先找女朋友。” 邓河笑,那笑有点神神秘秘。 有一天,小淘气突然对季北勋说:“爸爸,我决定了,以后我要当邓哥哥的女朋友。” 季北勋正在喝茶水,一口茶水直接就呛了出来,然后瞧着女儿认真的模样,一边想着当年小柒柒“求婚”的光景,一边哭笑不得地问:“为毛?他这么老了。” “因为你和妈妈约会时,全是邓哥哥在照顾我。他不是没女朋友么,我得报答他……” 铁镜听了,立刻就不甘心了:“等一下,等一下,我也没女朋友,小淘气为什么不想着嫁给我?” 小淘气嗤之一笑:“你太不正经了。邓哥哥像我爸爸,我喜欢爸爸这样的……可爸爸是妈妈的,我不能抢,邓哥哥最合适不过……” 说得头头是道,可把米娅乐坏了。 想当年,她这么说时,也是这般的天真无邪。 但是,她知道小淘气这个想法是实现不了的,可依旧觉得有趣,就好像回到了儿时。 是的,这些嘻嘻哈哈的时光,是最近的米娅在经历的日常,简单,欢快,充满了阳光。 是的,她从阴霾中走出来了,笑容重新爬上了她年轻的脸庞。 也正是这一年的年三十晚上,他们聚在一起,欢闹,畅饮,等候新一年的到来,生活就是这般的有情调…… 凌晨时候,米娅哄睡了孩子,窝在季北勋的怀里。 他笑吻她,说:“这该是我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年……” 以前,他的年,或是一个人过,或是和师妹一起来,但一个人时居多。 于是,她问他:“电视剧都这么演,师兄娶师妹,为什么你和温迪是同一种人,却没有走到一起?” 他回答:“没有爱情,也没有激情。各自怀着伤,就无法从对方身上获取到温暖。” 然后,她又问他:“那是怎样的伤?” 他淡淡道:“忘了。不用再回忆,往后头,我拥有你,其他都不用在意。” 他的过去,他始终未提,温迪也从不说起,他们很有默契的将过去抹去了。 为此,她也决定不再提。 只是有一件事,她心下总是好奇的:“之前我听到你让邓河去对付杨慧清,你将她怎么了?” 季北勋没有瞒,“若干年前,她知道了我长生不老的秘密,曾对我纠缠不清,也正是凭着这个秘密,她才威胁了季老爷子,同意举办了那场我没有出席的订婚宴,并在各大媒体宣布了订婚消息……这女人太烦,我让邓河去抹了她的记忆。” 难怪之前网上报导说,杨三小姐出了些事故,怕要暂离主持之位。 原来是他的搞得鬼。 这个人啊,做事全没个禁忌。 可是,这样的他,在她眼里却是个最可爱的男人…… 呃,她这样是不是有点自私? 但管他呢,谁让那个姓杨的用了这种不要脸的手段订了婚,想抢了她的男人,活该的…… 那天晚上,她还曾问他:“以后,我们会怎样?” 他说:“你爱怎样就怎样……” 他就爱这般纵容着她。 她觉得自己要被宠坏。 他却说:“这我欠你的。这六年的时光,我欠了淘气,也负了你,以后,我要补偿你们……柒柒,未来,我会一直一直宠着你……” 那晚,窗外下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啸。 那晚,房内暖意融融,春宵妩媚。 那晚,她在他怀里想着,如果有一在他厌倦自己了怎么办? 那晚,她决定,先让爱情好好娇宠,然后,她要去奋斗,去做一个让天下人都惊艳的女人。 因为女人,不能只做男人的女人,更得做自己的主人。 172,她的人生,正在精彩上演…… 过年后,米娅陪着季北勋走了很多地方,那该是她结束了如噩梦一般的人生之后,所经历的最甜蜜的一趟旅行,也是她自十四岁之后,最渴望拥有的一趟旅行——有奚北,有她,还有她曾梦想着想要为他生的小宝贝…… 笑着,叫着,唱着,闹着,玩着,带着快乐,带着相机,带着彼此的爱情,在最美的景色里流连,那些照片,会是他们幸福的见证。 有时,她会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 因为,太开心,没有半点矛盾,一切那么的顺利,不像曾经的自己,跌跌撞撞,每一天都过得那么辛苦,想要放自己一个美美的假期,看看兜里的钱,再看看自己一地鸡毛的人生,除了咬牙忍着熬着,似乎根本不能有任何作为。 而如今,活得却像飘在云端,每一天,他都会把行程安排好,每一分钟,他都能经营好,而她只需要放下一切,跟着他走,完全不需要动脑筋。 这是一种被宠坏的节奏。 后来,她觉她不能再这么不动脑的废材下去了。 他说:“行,下半年,你来规划我们的行程,以后,你动脑考虑该去哪玩,该在哪里住一阵子,该住怎么条件的旅馆……之前是夫唱妇随,以后是妇唱夫随……” 再后来,她觉得还是自己把握生活节奏的滋味要好,因为比较踏实,知道路在哪里。 再再后来,她玩累了,她说我们定居下来吧! 他问她:“你想在哪定居?” 她说:“上海。” 可那已经是多年之后的事。 而这几年里,他们一起在路上,他偶尔查会案,她自然会帮着查。 而更多时间,她在学习如何做一名高级涉外律师…… 季北勋是个很棒的老师,但是老师再好,也需要实践,好在他又有不得了的交际圈,上场磨练的机会自然少不了…… 他的朋友,他带着她一一见过,比如:那个大名鼎鼎的大律理靳恒远,再比如:那个秦九洲……对了,他还给他一个名叫彭柏然的朋友动过一场手术,悄悄地借了别人的名头动的……他会医术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那位朋友,后来醒了过来,恢复了健康…… 季北勋偶尔会和他们聚会,但是他说,这样的聚会,恐怕不会太多了,总有一天会不相往来的——他的身份没和他们说起过。 他对她说:“想要当大律师,那就趁早。等我们的同龄人渐渐老了,我们就该找个地方隐居了,或是另外找个身份去生活……” 这几年,他一直在研究她的基础,数据在表示,她的老化很缓慢,可是她能活多久,谁也不知道,也不能确定小淘气这个新物种能继承他多少基因。 这些都是将来的事,而她现在需要将当下过好。 于是,上海,她来了。 未来至少十年,她会在这里渡过。 一个月后,她的律所成立,奚北是她老板,她有两个合伙人,其中一个是温迪,另一个是白菁菁,她们组成了一个俏佳人组合,开始了全新的人生旅程…… 季北勋说:“好好干,以后养家靠你了。我就当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带娃,教娃,当陪衬,等你有解决不了的大麻烦时,我就来当你的靠山……” 有这样一个多功能型的老公在,她还怕事业不成的么? 嗯,她爱这样的生活,更爱这样的男人。 她叫米娅,也叫柒柒,她的人生,正在精彩上演…… 生活没有尽头,而她正在幸福的忙碌,只因想将未来拿捏在自己的手掌心。 人啊,不能当米虫,靠自己的女人,很知性,会活出杠杠的底气。 她,最爱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