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天命反派!开局自废修为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顾长夜,你自废修为,沦为废人,还有何颜面来我瑶光圣地?” 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情感,仿佛高悬于九天的明月,俯瞰着地上的蝼蚁。 说话的,是瑶光圣女,苏清雪。 她曾是他的未婚妻。 顾长夜抬起头,苍白的面容上,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颓唐与怨恨,反而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平静地注视着那张曾令他魂牵梦萦的绝世容颜。 瑶光大殿之上,仙雾缭绕,灵气氤氲。 而他,一身黑衣,与这仙家盛景格格不入,宛如白纸上的一滴浓墨,刺眼而突兀。 他能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不屑,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云端上的人物,天玄城顾家的麒麟子,与苏清雪并称绝代双骄。 可现在,他只是一个丹田破碎,灵脉尽毁的废人。 一个亲手废掉自己一切的疯子。 但他不后悔。 因为他看到过未来。 不,应该说,他经历过一次那可悲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他成了别人剧本里的垫脚石,一个衬托主角***的丑角,一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 他的家族因他而覆灭,他的尊严被那个叫“叶凡”的天命之子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而眼前这位冰清玉洁的圣女,则会成为叶凡最重要的红颜知己。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清雪师妹,何必与一个废物多言!”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内门弟子赵乾亨越众而出,脸上写满了鄙夷与快意。 “顾长夜,往日你仗着天赋在我等面前耀武扬威,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一个连灵气都无法感知的废物,竟还敢踏足我瑶光大殿,简直是脏了这块地!” 赵乾亨的声音充满了压抑许久的嫉妒与怨毒。 他曾是顾长夜的手下败将,如今却能以胜利者的姿态,肆意嘲讽曾经仰望的存在。 这种感觉,让他浑身舒畅。 “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轰出去!” 他大手一挥,狐假虎威。 几个外门弟子立刻围了上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整个大殿,无人为顾长夜说一句话。 昨日还是人人追捧的云端天才,今日便成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泥地烂狗。 这便是现实。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浩然正气的声音响起。 “住手!” 人群中,一个身穿朴素青衫,相貌普通但眼神坚毅的少年排开众人,站了出来。 正是叶凡。 他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清雪,随后义正言辞地对众人道:“他虽已是废人,但罪不至此,我辈修士,岂能行此落井下石之事?” 一番话,说得光明磊落,瞬间引来不少人的赞许。 苏清雪冰冷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叶凡,这个来自边陲小城的少年,虽然出身低微,却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与周围这些趋炎附势之辈截然不同。 赵乾亨脸色一僵,冷哼道:“叶凡,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此人乃是我瑶光圣地的罪人!” “他是不是罪人,自有长老定夺。” 叶凡寸步不让,那股“我即是正义”的气场,已经初具雏形。 他,已经开始扮演“天命之子”的角色了。 顾长夜看着这一幕,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多熟悉的场景啊。 接下来,就该是叶凡为他“出头”,博得苏清雪好感,再由他这个“反派”恼羞成怒,对他出手,然后被他轻易击败,受尽羞辱。 从此,叶凡声名鹊起,而他,则彻底沦为笑柄。 真是……一套完美的剧本。 可惜。 “我不需要你来可怜。” 顾长夜淡淡地开口,目光越过众人,直接锁定了叶凡。 他脑海中,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悄然响起。 【万象因果律……已激活。】 【正在解析目标……】 瞬息之间,顾长夜的视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整个世界褪去了色彩,化为黑白二色的线条。 无数条纤细的灰色因果线,连接着大殿内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 唯独在叶凡的身上,缠绕着一根无比粗壮、散发着刺目金光的命运主线! 那是“天命之子”的气运! 而在那根金色主线之上,一个即将亮起的光点,被顾长夜清晰地捕捉到。 【因果视界开启】 【目标:叶凡(天命之子)】 【近期关键机缘:于瑶光大殿受辱后,内心不屈意志将意外激活其母遗物‘龙纹玉佩’,唤醒内中沉睡的远古‘药圣’残魂。得传天阶功法《焚天诀》与上古炼丹术,从此一飞冲天,踏上逆天之路。】 看到了。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顾长夜的眼神变得幽深。 我拥有洞悉未来的记忆,这是我最大的优势。 我喜欢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感觉,这是我的偏好。 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叶凡的气运之火彻底燃烧起来之前,夺走他第一根,也是最重要的一根柴薪! “顾长夜,你……不识好歹!” 叶凡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凛,脸上涌起一丝怒意。 他自认行事光明磊落,对方却如此不领情。 “我识不识好歹,轮不到你来评价。” 顾长夜向前踏出一步,明明没有任何修为,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让赵乾亨等人下意识地后退。 “你叫叶凡,是么?” 他一步步走向叶凡,脸上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微笑。 “一个来自边陲小城的无名小卒,凭什么敢在瑶光大殿上指点江山?” “是凭你那可笑的正义感?” “还是凭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炼气期修为?” 顾长夜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不像你,自甘堕落,沦为废人!” 叶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握起,骨节发白。 顾长夜笑了:“你说......问心无愧? 第2章 退婚圣女,加冕为王!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问心无愧?” 顾长夜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你说得对,人,确实要有底牌,才敢问心无愧。” 他的目光,陡然转向叶凡腰间那块毫不起眼的、刻着龙纹的古旧玉佩。 “比如,藏着一个老爷爷的戒指……哦不,是玉佩,对吗?” 轰! 此言一出,叶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恐与骇然! 这块玉佩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顾长夜……他怎么会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 顾长夜享受着叶凡脸上那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伸出手,动作看似缓慢,却快得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叶凡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顾长夜的手指已经轻飘飘地捏住了那块龙纹玉佩。 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 前世,就是这块玉佩,开启了叶凡的传奇,也奏响了顾家的丧钟。 “你……你想干什么!还给我!” 叶凡终于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一拳轰向顾长夜的面门。 这一拳,带着炼气期修士的全部力量,虎虎生风。 若是击中,一个凡人必将头骨碎裂而亡。 然而,顾长夜只是歪了歪头,便轻易躲过了这愤怒的一击。 他的身法,诡异得不似凡人。 “想要?” 顾长夜将玉佩举到眼前,对着光亮欣赏着。 “这等藏污纳垢的邪物,怎配留在光明正大的瑶光圣地?” 他话音未落,五指猛然发力! “不——!” 叶凡目眦欲裂,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整个死寂的大殿。 那块承载着“天命之子”一切希望的龙纹玉佩,在顾长夜的指间,化为了齑粉! 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青色烟气,从粉末中尖啸着逸散而出,却在接触到阳光的刹那,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嚎,彻底魂飞魄散! “嗡——!” 整个瑶光大殿的灵气,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暴动!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这个世界上硬生生抹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清雪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错愕”的表情。 赵乾亨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大殿上首,几位闭目养神的长老,也猛然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顾长夜。 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有一股极其古老而强大的残魂气息,彻底湮灭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顾长夜,只是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粉末,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他微笑着看向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叶凡。 “现在,你的底牌没了。” “你,还敢问心无愧吗?” 叶凡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嘴里喃喃自语。 “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崛起的依仗,是他的一切! 就这么……没了? 被顾长夜,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你已强行剪断‘天命之子’叶凡的关键因果线!】 【你已成功掠夺其气运:300点!】 【警告:天道反噬正在酝酿,你的存在已引起世界法则的初步警惕。】 【「万象因果律」吸收气运完毕,‘命运’功能已解锁(低级)。】 【检测到宿主散尽灵力,生机断绝,濒临死亡,完美符合‘死之洗礼’前置条件……】 【恭喜你,通往至高‘冥道’的大门,已向你敞开!】 一连串的信息在顾长夜脑海中流淌而过。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掠夺而来的、温暖的气运之力,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叶凡,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的机缘,你的气运,你的红颜,你的圣骨…… 前世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今生,我都会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不,我不但要拿回来。 我还要把你,炼成我脚下最坚固的那块垫脚石! “大胆妖人!”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从长老席上传来。 开口的是执法长老,他面色铁青,眼神如电,死死锁定着顾长夜。 “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我瑶光圣地,行此鬼祟邪异之事!” 毁掉一件法器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长夜刚才展露出的手段,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那不像是任何一种仙道法术! “我是谁?” 顾长夜抬起头,迎向执法长老威严的目光,毫无惧色。 “我,顾长夜,天玄城顾家之人。” “今日来此,只为一件事。”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高高在上的苏清雪,一字一句,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 “我顾长夜,在此,正式向瑶光圣地退婚!” “从此,我与你苏清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所有人都以为,顾长夜是来乞求圣地不要抛弃他。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是来……主动退婚的?! 一个废人,退婚瑶光圣女?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荒谬! 苏清雪的娇躯微微一颤,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你……找死!” 执法长老彻底怒了,一股属于金丹强者的恐怖威压,如山崩海啸般朝着顾长夜碾压而去! 他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碾成肉泥!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山河变色的威压,顾长夜却只是平静地站着。 他的衣角,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眼中,是无尽的深邃与黑暗。 他自废仙道修为,散尽一身生机,为的,可不是来这里送死的。 而是为了……拥抱一个更强大、更恐怖、更适合他的世界! “死?” 顾长夜笑了,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大殿上每一张惊愕、愤怒、鄙夷的脸。 “你们错了。” “今日之后,我将获得新生。” “而你们所谓的仙道正统,将因我……而颤抖!”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转身,冲向瑶光大殿之外。 那里,是万丈悬崖。 悬崖之下,便是整个玄洲大陆都闻之色变的禁地—— 无光之渊! “拦住他!”执法长老怒吼。 但一切都太迟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顾长夜的身影如同一只折翼的黑蝶,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投入了那片被永恒黑暗与死气笼罩的深渊。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自己的王国。 “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从深渊中回荡而上,久久不息。 “既然光明容不下我,那我便在黑暗中,建立属于我的永恒国度!” 瑶光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疯狂的一幕,彻底震慑。 一个废人,跳进了连化神老祖都不敢深入的无光之渊? 那是自寻死路! 苏清雪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片漆黑的深渊,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名为“茫然”的情绪。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那个叫顾长夜的男人。 他不是废了。 他是……疯了! 而只有顾长夜自己知道。 他不是疯了,也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加冕为王! 第3章 冥骨为座,亡魂为阶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呼啸的罡风如无数利刃,切割着顾长夜下坠的身体。 黑暗,是无光之渊唯一的主题。 这不是单纯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能够吞噬灵魂与感知的虚无。 浓郁到化不开的死气,像是黏稠的沼泽,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贪婪地钻入他每一个毛孔。 凡人之躯,在这种环境下,连一息都撑不住便会化为枯骨。 顾长夜的身体正在瓦解。 皮肤寸寸干裂,肌肉萎缩,血液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足以让最坚韧的修士发疯。 但他没有。 顾长夜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带着一种病态的冷静。 他像一个旁观者,审视着自己肉身的崩坏。 这点痛,比起前世家族覆灭,尊严被碾碎的绝望,算得了什么?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消逝……】 【死之洗礼……开始。】 【正在剥离凡俗之躯,重塑冥道之体。过程不可逆转,请宿主稳固神魂。】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如同黑暗中的唯一坐标。 “稳固神魂?” 顾长夜的嘴角,在一片干裂的皮肤下拉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 他的神魂,早已在烈火与仇恨中淬炼了千百遍,坚不可摧。 “咔嚓……咔嚓……” 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四肢百骸正在被死气彻底碾碎。紧接着,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他神魂深处涌出。那是在他自废修为时,便已种下的种子——冥道之源。 这股力量阴冷、霸道、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与对死亡的绝对掌控。它如同一位君王,巡视着自己的领地,将那些狂暴的、无序的死气强行收编、驯服。 破碎的骨骼被重新拼接,但颜色已不再是玉白,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森然玄黑。 枯萎的血肉被新生的筋膜取代,每一寸肌肤都变得苍白如雪,却蕴含着远超仙道修士的恐怖韧性。 黑发在无风的深渊中狂舞,他的双眸紧闭,似乎在经历着最后的蜕变。 【冥道之体,构建完成度:30%……50%……80%……】 忽然,一股磅礴的吸力从他右眼传来。 无尽的死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他的右眼眼眶。 那里的血肉眼球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转动的、由无数细小骸骨与怨魂虚影构成的灰色漩涡。 【右眼‘寂灭之瞳’已觉醒。可洞悉死灵,支配亡魂,勘破生死界限。】 顾长夜猛地睁开了双眼。 左眼依旧是深邃的黑,宛如静谧的夜。 而右眼,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灰白,一个旋转不休的骸骨深渊。只需一眼,便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他,已不再是人。 “吼——!” 一声来自远古的咆哮,震得整个深渊都为之颤抖。 一头体型堪比山岳的骨龙,被这边的动静惊醒。它没有血肉,全身由巨大的、不知名凶兽的骸骨拼接而成,两个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魂火。 这头骨龙是无光之渊的霸主之一,生前至少是化神期的大妖,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凶物,吞噬一切闯入者。它感受到了顾长夜身上那股新生的、精纯的冥道气息,那是大补之物。 巨大的骨爪撕裂虚空,带着足以拍碎山峰的力量,朝顾长夜当头抓下。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顾长夜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他甚至没有动。 只是用那只灰白色的“寂灭之瞳”,平静地注视着骨龙眼眶中跳动的魂火。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通过视线,直接烙印在了骨龙的灵魂本源之上。 那是奴仆对君王的臣服。 是造物对主宰的敬畏。 “嗡……” 巨大的骨爪,在距离顾长夜头顶不到三尺的地方,戛然而止。庞大的骨龙身躯僵在半空,眼眶中的幽蓝魂火剧烈地摇曳、收缩,流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只知道,眼前这个渺小的生物,是它无法反抗、必须跪拜的存在。 “还不够。” 顾长夜开口,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奇特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回响。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右手,对准了骨龙。 “以我为尊,奉汝残魂,铸我王座。” 随着他的话语,骨龙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解体。一块块巨大的骸骨脱离主体,在空中盘旋飞舞,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在他的身下飞速重组、拼接。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充满了黑暗与死亡美感的王座,便已成型。 顾长夜从容地坐了上去。 骨龙那两团幽蓝色的魂火,则化为两盏鬼灯,悬浮在王座两侧,安静地燃烧着,照亮了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他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死之洗礼’完成。】 【恭喜宿主,正式踏入‘冥道’。】 【当前境界:‘游魂’境(对应仙道筑基期,但实力远超)。】 【你的存在,已彻底脱离凡俗生灵范畴,世界法则正在对你进行重新标定……警告,天道排斥反应加剧!】 顾长夜对此毫不在意。 天道? 那个将叶凡奉为亲子,将他视作尘埃的天道? 排斥我,是你的荣幸。 他缓缓抬手,一枚古朴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钥匙,从他的掌心凭空浮现。 这钥匙只有半截,断口处光滑如镜。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他神魂的一部分,也是他能重生,能激活系统的根源。 此刻,这半截钥匙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与整个无光之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无数沉寂在深渊底部的亡魂,仿佛听到了号令,开始苏醒。 一时间,鬼哭神嚎,万魂朝拜。 那些生前叱咤风云的强者残魂,那些凶戾滔天的妖魔怨念,此刻都化为了最卑微的尘埃,朝着白骨王座的方向,献上自己的敬畏。 顾长夜靠在王座上,右手支着下巴,俯瞰着下方逐渐成型的亡魂大军,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叶凡在崛起后,曾不止一次进入过某些凶险的禁地。每一次,他都能逢凶化吉,甚至获得天大的好处。 其中,就包括这无光之渊。 记忆中,叶凡会在三年后,为救一位红颜知己,被迫闯入无光之渊。 他不但没死,反而在一处隐秘的洞府中,得到了一位上古剑仙的传承,以及一缕无主的“太阴真火”,实力大增。 顾长夜的右眼,那个骸骨漩涡,开始缓缓加速转动。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空间,开始在这深渊中“扫描”。 很快,一处被强大禁制所笼罩,与周围死气格格不入的能量节点,被他捕捉到了。 “找到了。” 他站起身,白骨王座无声无息地跟随着他移动。 “上古剑仙?太阴真火?” 顾长夜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优雅的残酷。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 “就是喜欢把别人的东西,提前变成我自己的。” “毕竟,”他顿了顿,笑容愈发灿烂,“打扫干净屋子,才能请客人进来,不是么?” 那个客人,自然就是三年后的天命之子,叶凡。 他很期待,当叶凡满怀希望地冲进这无光之渊,却发现这里早已换了主人,连根毛都没给他剩下时,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一想到那场景,顾长夜就觉得,这深渊里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第4章 上古剑府,姓顾了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白骨王座悬于半空,无声滑行。 顾长夜的身后,是无光之渊亿万年来沉淀的死寂与怨憎。如今,这片连化神老祖都视为绝地的禁区,却成了他的仪仗。无数新生的、强大的亡魂,自深渊底部苏醒,汇聚成一条灰色的洪流,紧随着王座的轨迹,如百川归海。 它们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缀在后面,用灵魂的颤栗,向新生的君主表达最原始的敬畏。 顾长夜对此视若无睹。 他的右眼,那枚由骸骨与魂影构成的灰色漩涡,正锁定着深渊中一处极不协调的“光点”。 那是一座嵌在深渊绝壁中的洞府,被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剑气禁制所笼罩。这股剑气凛然、纯粹,充满了浩然正气,像一颗顽固的钉子,将周围浓郁的死气排开,硬生生在黑暗的国度里,辟出了一方属于“光明”的净土。 “倒是个硬骨头。”顾长夜轻声自语。 白骨王座在他意念下停住,悬浮于洞府之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层无形的剑气禁制仿佛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骤然爆发! “嗡——” 万千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凭空而生,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散发着诛邪灭魔的恐怖气息。 每一道剑气,都足以轻易斩杀金丹修士。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血肉,而是直指神魂。 任何心怀歹念、身染邪祟之辈,一旦靠近,神魂便会被这剑网瞬间绞成碎片。 这是上古剑仙留给后人的考验,也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门扉。 只欢迎心怀坦荡、剑心通明之人。 可惜,它今天等来的,是顾长夜。 “有意思。” 顾长夜非但没有退,反而从王座上站起,缓步向前。 他周身的死气与冥道之力,与这剑网的浩然正气形成了最激烈的对冲。 两者尚未接触,中间的虚空便已开始扭曲、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身后的亡魂大军骚动不安,在这股纯阳剑气面前,它们感到了源自本能的恐惧与厌恶。 强行闯入? 固然可以。 以他如今的冥道之力,配合整个无光之渊的亡魂作为后盾,磨灭这道无人主持的禁制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样一来,动静太大,而且很可能会毁掉里面的东西。 顾长夜不喜欢这种粗暴的、没有美感的方式。 他看着眼前这张剑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怀念。 “剑心通明么……”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回忆一件许久不曾触碰过的旧物。 下一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身上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阴冷死气,竟如潮水般褪去,收敛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孤高、凌厉、纯粹、一往无前。 那是属于剑客的气息。 属于曾经那个与苏清雪并称绝代双骄,被誉为天玄城百年不遇的剑道麒麟子——顾长夜的气息。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右眼的骸骨漩涡已然隐去,双眸恢复了如常的漆黑。 只是那眼神,却变得像一口磨砺了千百遍的绝世好剑,锋芒毕露,仿佛能刺破苍穹。 他伸出一根手指,苍白修长,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不可见的、纯净到极致的剑意。 这不是法力,不是灵气,甚至不是冥道之力。 这是“势”。 是他前世身为剑道天才,于万千剑法中领悟出的,独属于自己的剑道真意。一种被他抛弃,却早已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东西。 如今,他不过是像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旧袍子,重新披在了身上。 “叮。”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了那张由万千剑气组成的巨网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对冲。 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湖面。 那张原本狂暴无比,欲要诛灭一切邪祟的剑网,在接触到他指尖那缕纯粹剑意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喜悦的剑鸣。 所有的杀伐之气尽数散去,变得温顺、亲和,仿佛是游子见到了归家的亲人。 剑网缓缓向两侧分开,主动为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身后的亡魂大军,集体陷入了呆滞。 它们的君主,那个执掌死亡与冥土的存在,竟被一道充满浩然正气的仙家禁制,如此“热情”地迎了进去? 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长夜踏入洞府,脸上的锋芒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优雅而慵懒的模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群不知所措的亡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不过是力量的不同形态罢了。” “而我,两者皆可为我所用。” “学着点,这是你们新主人的第一课。” 话音落下,洞府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彻底隔绝。 …… 洞府之内,别有洞天。 没有预想中的阴暗潮湿,反而干燥明亮。四壁镶嵌着某种能够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石室照得宛如白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剑意,吸入一口,都感觉神魂为之一清。 这是一处上古剑仙的坐化之地。 顾长夜信步前行,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主室。 主室中央,有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蒲团,蒲团之上,端坐着一具完整的白玉骸骨。 骸骨虽已死去不知多少岁月,却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姿态,通体晶莹,隐隐有剑光流转,可见其生前修为之高深。 在骸骨盘膝的双腿上,横放着一柄古朴的青铜长剑,剑鞘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 而在骸骨身前,则静静地漂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火焰。 那火焰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蓝色,不带丝毫温度,反而散发着冻彻骨髓的极寒之气。 太阴真火! 叶凡前世的又一大机缘。 此火至阴至寒,可焚万物神魂,与他后来得到的《焚天诀》相辅相成,一阴一阳,威力无穷。 “东西都在,很好。”顾长夜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急着去取宝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具剑仙骸骨。 “前辈,晚辈顾长夜,误入宝地,无意叨扰。”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姿态谦逊,无可挑剔。 “既是有缘,何来叨扰……” 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直接在顾长夜的脑海中响起。 只见那具白玉骸骨的眼眶中,亮起了两点微弱的金光。 是剑仙留下的一缕残存意志。 “小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纯粹通透的剑心,实乃老夫生平仅见。” 剑仙的意志中,充满了欣赏与欣慰,“老夫青玄,在此坐化三千年,便是为了等一位能继承我衣钵的传人。” “今日得见小友,老夫死而无憾矣。” 顾长夜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冷笑。 果然,还有一道程序。 “前辈谬赞了。” 他表现得恰到好处,既有天才的自矜,又有后辈的恭敬。 “呵呵,无需过谦。”青玄剑仙的意志显得非常高兴, “上前来,孩子。接受我的传承吧。” “我这一生所学《太乙分光剑诀》,以及这柄随我纵横一生的青玄剑,还有这一缕我从极寒深渊中炼化出的太阴真火,今日,便尽数传给你。” “希望你,能带着我的剑,重现上古剑仙的荣光,斩尽世间一切妖邪!” 这番话,说得是何等义正辞严,何等慷慨激昂。 若是叶凡在此,怕是已经感动得纳头便拜了。 顾长夜也确实走上前去,一步步,来到了骸骨面前。 “请前辈放心。”他轻声说道,“晚辈一定……斩尽一切该斩之物。” “好!好!好!” 青玄剑仙连说三个好字,那两点金光大盛,一股庞大的传承信息,化作一道光流,涌向顾长夜的眉心。 传承,开始了。 就在青玄剑仙的意志毫无防备,将所有力量都用于灌输传承的瞬间。 顾长夜的眼神,变了。 那份温和恭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狼入羊圈般的戏谑与残忍。 “前辈,”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青玄剑仙的意志一愣。 “此地乃是无光之渊,死气与怨念的汇集之地。一个拥有‘纯粹剑心’的人,是怎么能毫发无伤地走到你面前的呢?” 轰!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青玄剑仙残存的意志中炸响! 他猛然察觉到了不对! 但,已经晚了。 顾长夜的右眼,那枚代表着死亡与终结的骸骨漩涡,骤然浮现! 一股与浩然正气截然相反,充满了绝对死寂与霸道的冥道神威,轰然爆发! “你……你不是仙道修士!你是……魔!!!” 青玄剑仙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咆哮,他想要收回传承,想要引爆剑气,与这个骗子同归于尽。 然而,顾长夜的“寂灭之瞳”早已锁定了他。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更高层次的、不容反抗的绝对支配。 “魔?不,这个词太低级了。” 顾长夜伸出手,五指张开,按在了青玄剑仙的头骨之上。 那枚灰白色的眼瞳,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深渊,开始疯狂地吞噬。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收藏家。” “你的剑道感悟,很不错。你的神魂碎片,味道……也还可以。” “啊——!!!” 青玄剑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嚎,他那引以为傲的剑仙意志,便被顾长夜的寂灭之瞳强行撕碎、分解、吸收,化作了精纯的养料,融入了顾长夜的神魂。 片刻之后,主室恢复了平静。 剑仙骸骨眼眶中的金光,彻底熄灭了。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细细品味着脑海中多出的那份庞大的剑道传承,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多谢前辈馈赠。” 他对着已经失去所有灵性的骸骨,再次微微躬身,彬彬有礼。 然后,他伸出手,将那柄“青玄剑”和那团“太阴真火”,不紧不慢地收入囊中。 做完这一切,他环顾四周,仿佛在打量自己的新家。 “嗯,打扫干净了。” 他坐在了原本属于剑仙骸骨的白玉石蒲团上,随手将那柄青玄剑放在腿上,惬意地靠着后面的墙壁。 “现在,就等叶凡,三年后大驾光临了。” “希望他看到这空空如也的洞府时,脸上的表情,能给我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第5章瑶光余波,圣女心乱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大殿的死寂,不知持续了多久。 那道决绝的黑色身影,那狂放不羁的笑声,仿佛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一个自废修为的废人,当着整个瑶光圣地的面,先是毁掉了天命之子的机缘,再是退掉了圣女的婚约,最后,以一种君王巡视领土般的姿态,投入了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无光之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荒谬,太颠覆认知。 直到执法长老那一声压抑着无边怒火的咆哮响起,才将众人从石化的状态中惊醒。 “妖孽!此子……已入魔道!” 执法长老须发皆张,金丹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四散,将靠得近的几个外门弟子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他死死盯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脸色铁青。 他想不通。 一个丹田破碎、灵脉尽毁的人,是如何躲过炼气期修士的全力一击的? 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捏碎一件蕴含着古老残魂的法器的? 最重要的是,他最后跳崖时的那份从容,那份……视死亡如归途的坦然,究竟从何而来? 那不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更像是一个……去参加自己登基大典的帝王。 “查!给我查!”执法长老怒吼道:“去天玄城,把顾家翻个底朝天!我要知道,这个顾长夜,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长老息怒。” 一位白发苍苍的传功长老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无光之渊,有去无回。他既已自寻死路,便算是了结了。此事若是闹大,于我圣地颜面有损。” “颜面?”执法长老冷笑,“今日我瑶光圣地的脸,已经被他踩在脚下,碾得粉碎了!” 两位长老争执不下,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而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个人。 “噗通。” 叶凡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 他的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没了。 龙纹玉佩没了,里面的老爷爷也没了。 他崛起的最大依仗,他对抗命运的唯一底牌,就这么被那个男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毁掉了。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他和顾长夜,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甚至还站出来,想为这个“落魄天才”说几句话。 可换来的,却是最残忍、最致命的一击。 “废物。” 一个充满鄙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赵乾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敢站出来替人出头。原来,也不过是个靠着外物苟延残喘的垃圾。” 他抬起脚,一脚踹在叶凡的胸口。 “砰!” 叶凡像个破麻袋一样滚了出去,本就因心神重创而气血翻涌,这一脚更是让他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看什么看?”赵乾亨啐了一口,“一个连自己的东西都保不住的废物,也配得到圣女的青睐?滚回你的边陲小城去吧!” 周围的弟子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目光里充满了嘲弄。 这就是现实。 当你拥有价值时,你是众人眼中的英雄。 当你失去一切时,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叶凡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嵌入掌心,鲜血直流。 他听着耳边的嘲讽,感受着胸口的剧痛,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中的那片冰冷与绝望。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苏清雪。 他希望,她能像之前那样,站出来说一句话。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然而,没有。 苏清雪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 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叶凡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熄灭了。 苏清雪确实没有看叶凡。 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殿外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她的心,很乱。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乱。 她那颗自修行以来便古井无波,被誉为“太上忘情”的道心,此刻正掀起滔天巨浪。 羞辱、愤怒、错愕、茫然……种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的神魂。 她本以为,今天会是她亲手斩断这段可笑的婚约,为自己的道心扫除最后一丝尘埃的日子。 她甚至想好了说辞,想好了如何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姿态,来结束这一切。 可结果呢? 顾长夜,那个她眼中自甘堕落的废人,用最狂妄的姿态,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休了她。 “我与你苏清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句话,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她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她成了整个瑶光圣地的笑柄。 为什么? 他凭什么? 他不是应该跪在地上,卑微地乞求自己,乞求圣地不要放弃他吗? 他不是应该像一条烂泥里的狗,接受所有人的嘲讽与怜悯吗? 可他没有。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唐与怨恨。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他的笑容,玩味得令人心悸。 他看着自己时,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痴迷与爱慕,只剩下一种……看戏般的淡漠。 仿佛他才是那个执棋者,而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只是他棋盘上的子。 苏清雪的娇躯,没来由地微微一颤。 她忽然想起,顾长夜在捏碎玉佩前说的那句话。 “藏着一个老爷爷的……玉佩,对吗?” 他怎么会知道叶凡最大的秘密? 他最后跳入无光之渊时,那股与整个黑暗融为一体的气息,又是什么? 那绝不是仙道修士该有的力量! 一个个谜团,在她脑海中浮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那个男人。 那个曾与她并肩,也曾被她俯视的未婚夫。 他不是废了。 也不是疯了。 他像是一头蛰伏了许久的凶兽,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撕开了伪装,露出了足以颠覆世界的獠牙。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跃入了更深、更广阔的黑暗海洋。 “清雪。”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掌门洛云仙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必为一魔人乱了心境。他自绝于深渊,已是最好的结局。” 苏清-雪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目光,微微颔首,恢复了那副清冷如冰的模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的道心深处,悄然种下。 那道黑色的身影,那个狂放的笑声,已经化作了她修行路上,第一个,也是最难斩去的心魔。 顾长夜,你究竟……是谁? 第6章 幽渊立序,冥主登基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青玄剑仙的洞府内,万籁俱寂。 顾长夜安然坐于那白玉石蒲团之上,姿态闲适,仿佛他才是此地等待了三千年的上古剑修。 那柄古朴的青玄剑,此刻正横陈于他的膝上。 剑身偶有清越的微鸣,似在诉说着对新主人的抗拒,又似在哀悼旧主的逝去。 “吵。” 顾长夜伸出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剑脊上一弹。 “叮——” 一声脆响,剑鸣戛然而止。一股阴冷霸道的冥道之力,顺着他的指尖,如附骨之疽般渗入剑身,强行将那缕属于青玄剑仙的浩然剑意压制、包裹、缓缓侵蚀。 这柄上古仙剑,在未来的天命之子叶凡手中,本该是斩妖除魔,匡扶正道的无上利器。 如今,却只能在他的掌中,学会沉默。 顾长夜对此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东西。 他将目光转向掌心。 一团拳头大小的深蓝色火焰,正在静静地悬浮燃烧。 太阴真火。 至阴至寒,能灼烧神魂,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异火。 “倒是纯净。”顾长夜审视着这团火焰,像是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它的蓝,是天空的蓝,是深海的蓝,纯粹而美丽,带着一种属于光明的冷冽。 可惜,顾长夜觉得这颜色有些单调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右眼的骸骨漩涡悄然浮现,一缕精纯至极的冥道死气,如墨滴入水般,被他小心翼翼地注入了太阴真火的火心。 “嗡!” 太阴真火剧烈地颤抖起来,火焰的形态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疯狂变幻,似乎在进行着一场痛苦的挣扎。 它在抗拒这种污染。 “乖一点。”顾长夜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既然跟了我,总要换身合我心意的衣裳。” 在他的意志下,那缕冥道死气不再是粗暴的入侵,而是化作了春风化雨般的引导,一点点地与太阴真火的本源交融。 火焰的挣扎渐渐平息。 它的颜色,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原本纯粹的深蓝色,变得愈发幽邃,宛如永夜的星空。而在火焰的最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纹路,缓缓成型,如同一条蛰伏的毒龙。 气息,也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至阴至寒,而是多了一种……吞噬灵魂,引渡死亡的终结意味。 现在的它,或许应该改个名字。 比如,冥渊真火? 顾长夜把玩着这朵更加危险也更加迷人的“新玩具”,心情颇为愉快。 就在此时,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 【你已强行掠夺‘仙道剑修’传承,与自身‘冥道’根基产生冲突。】 【检测到冲突……正在生成解决方案……】 【方案一:废弃传承。剔除《太乙分光剑诀》及相关剑道感悟,提纯冥道之力,可小幅提升当前境界稳固度。】 【方案二:强行融合。以冥道为尊,将仙道传承作为养料吞噬,有七成几率导致神魂撕裂,三成几率获得不可预知的异变。】 【方案三:万象熔炉。消耗气运300点,以‘万象因果律’为根基,将仙道传承完美炼化为冥道神通,无任何风险。】 顾长夜看着光幕上的选项,笑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 他心中默念:“我全都要的好处,还不想承担风险。” 【已选择方案三。】 【气运-300。】 【‘万象熔炉’已开启……传承炼化中……】 轰! 一股庞大的信息洪流,在他的神魂之海中炸开。 那原本充斥着“斩妖除魔”、“浩然正气”的剑道感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打碎,揉捏,再造。 就像将一块上好的精钢,投入了冥河的血水中,用万千亡魂的怨念,重新淬炼锻打。 很快,一部全新的功法,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冥道·裁决之剑》。 不再分光,而是断罪。 不再诛邪,而是裁决。 一剑出,可斩肉身,亦可裁断因果,灭杀神魂。这套剑诀,完美继承了《太乙分光剑诀》的凌厉与精妙,却又融入了冥道的霸道与诡谲。 “这才像话。”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剑影生灭。 他现在,既是亡魂的君主,也是一位执掌死亡的剑客。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此地的机缘,已被他搜刮一空。 接下来,便是长达三年的等待。 等待那个叫叶凡的天命之子,满怀希望地闯入此地,然后发现这里连根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是……干等三年,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顾长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洞府的石壁,望向了外面那片死寂的黑暗。 这里,是无光之渊。 是玄洲大陆所有生灵都避之不及的禁地。 但在他眼中,这里却是一块未经开垦的、无比肥沃的处女地。 这里有数之不尽的强大亡魂,有亿万年沉淀的精纯死气,有无数被遗忘的上古遗迹。 这里,是天然为他准备的王国。 “是时候,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立一点新规矩了。” 他缓步走出洞府。 身后,那道守护了三千年的剑气禁制,在他转身的刹那,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崩解消散。 它守护的一切,已经姓顾了。 白骨王座无声地滑行而来,停在他的脚下。 顾长夜从容落座,身后的亡魂大军,那片由无尽魂火组成的灰色海洋,瞬间发生了剧烈的骚动。 它们的君主,回来了。 而且,变得更强,更深不可测了。 顾长夜靠在王座上,右手支着下颌,俯瞰着下方那一张张麻木、空洞、只剩下原始本能的亡魂面孔。 他抬起左手,那朵新生的、缠绕着黑色纹路的冥渊真火,在他掌心升腾而起,如一轮黑色的太阳,照亮了这片永恒的黑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亡魂的意识深处。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从今日起,此地,更名‘归墟’。” “从今日起,此地,立唯一法——”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亿万亡魂,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君临天下的微笑。 “——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将手中的冥渊真火,轻轻向上抛去。 那朵火焰冲天而起,悬于归墟的最高处,散发出幽冷而威严的光。 “汝等的浑噩与迷惘,到此为止。” “臣服于我,我将赐予尔等在死亡中新生的意义。” “违逆于我,我将赐予尔等魂飞魄散的永恒安宁。” “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 死寂。 长久的死寂之后。 “哗啦——” 不知是哪一头生前强大的凶兽残魂率先跪伏在地,紧接着,便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连锁反应。 成千上万,成百上千万的亡魂,无论生前是何等存在,此刻都朝着白骨王座的方向,朝着那轮黑色的太阳,低下了它们高傲或卑微的头颅。 亿万魂火,齐齐摇曳,俯首朝拜。 无声的浪潮,席卷了整片深渊。 在归墟纪元的开端,新生的冥主,于白骨王座之上,正式登基。 第7章 冥主的第一道谕令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归墟之中,没有日月,唯有那轮由顾长夜亲手点燃的“冥渊真火”,如一轮永恒的黑色太阳,悬于苍穹,播撒着幽冷而威严的光。 亿万亡魂的朝拜,并非秩序的开端,而是混乱的序曲。 顾长夜安坐于白骨王座之上,并未沉浸在这种君临天下的虚妄满足感中。他支着下颌,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片由魂火组成的灰色海洋,看似壮阔,实则是一盘散沙。这些亡魂,或麻木,或癫狂,或被生前的执念所困,除了跪拜的本能,再无他用。 一个只有奴才,没有臣民的王国,是可悲的。 “一群废品。” 他轻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每一个亡魂的意识中回响,带着一丝慵懒的嫌弃。 下方的魂海一阵骚动,许多强大的魂体本能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不解与一丝被冒犯的愤怒。 顾长夜对此视若无睹。他缓缓闭上左眼,右眼的骸骨漩涡开始加速转动。 “寂灭之瞳,开。” 瞬息之间,他的视界再度变换。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简单的魂火与死气,而是化作了无数信息的洪流。每一个亡魂的头顶,都浮现出了一段由冥道法则构筑的虚幻文字。 【魂体:赵四。生前:农夫。死因:饥饿。执念:想吃一顿饱饭。价值:可分解为一缕基础怨念。】 【魂体:李秀才。生前:屡试不第的书生。死因:郁郁而终。执念:金榜题名。价值:神魂尚可,可充作冥府文书,需抹除多余情感。】 【魂体:血煞妖狼。生前:金丹期大妖。死因:渡劫失败。执念:吞噬雷霆。价值:魂力强横,可为战卒,但灵智低下,极易狂暴。】 …… 亿万亡魂的生平、执念、价值,如同一本摊开的巨著,在他眼前一页页飞速翻过。这便是“寂灭之瞳”的权能之一,洞悉死灵。 “筛选废物的工作,总是这么枯燥。” 顾长夜的目光在魂海中快速扫过,像一个挑剔的工匠,在庞大的材料堆里寻找着可用的零件。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光点上。 那是一个身披残破战甲,身形挺拔如枪的魂体。即便在亿万亡魂的跪拜中,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魂火凝实,透着一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 【魂体:魏燎。生前:大炎王朝镇北将军。死因:城破,自刎于帝都城楼。执念:王朝已覆,忠骨何存?价值:极高。拥有完整的战略意识与统兵经验,神魂坚韧,可为冥土先锋大将。】 “有点意思。” 顾长夜嘴角微扬。他喜欢这种有骨气的工具。 他抬起手,对着那道身影轻轻一勾。 “你,过来。” 魏燎的魂体一震,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将他从魂海中摄出,瞬间便来到了白骨王座之前。 “大胆妖邪!竟敢辱我!” 魏燎的魂体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即便沦为亡魂,那股属于沙场宿将的威严依旧不减分毫。 他试图挣扎,但那股力量却如同天堑,让他动弹不得。 “妖邪?”顾长夜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你口中的‘妖邪’,现在是这片土地唯一的主宰。而你,魏将军,是我看中的第一个臣子。” “休想!”魏燎怒吼,“我魏燎一生忠于大炎,忠于陛下,岂会侍奉你这等藏头露尾之辈!” “你的大炎王朝,三百年前就亡了。你的陛下,尸骨早已化作尘土。你的忠诚,除了让你自己在这里当了三百年孤魂野鬼,还有什么意义?”顾长夜的声音平淡,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魏燎的魂火之上。 魏燎的魂火剧烈地摇晃起来,透出无尽的悲凉与不甘。 顾长夜没有给他太多感伤的时间,他站起身,右眼的骸骨漩涡倒映出一方宏伟的景象,直接烙印在魏燎的意识之中。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雄城。 城墙由黑色的巨石堆砌,高耸入云。城楼以巨兽的骸骨为梁,以凝固的怨魂为瓦。无数亡魂在其中穿梭,有的化为工匠,开采着深渊独有的“魂哭石”;有的化为士卒,在宽阔的校场上列阵操演;还有的化为巡守,驾驭着骨龙在城墙上空盘旋。 那是一座属于死亡的、秩序井然的永恒国度。 一个,真正的,亡者帝国。 魏燎彻底呆住了。他征战一生,见过最雄伟的帝都,可与眼前这幅景象相比,简直如同乡下土财主的院墙。 “你的忠诚,你的武勋,你的韬略,埋葬在故纸堆里,一文不值。”顾长夜的声音带着一种优雅的蛊惑,“但在这里,在这‘归墟’之中,它们将成为铸就永恒的基石。” “我给你一个选择。” “一是继续抱着你那腐朽的忠诚,我便将你碾碎,化作这片土地的养料。” “二是,成为我的先锋大将,替我统帅这亿万亡魂,将这座‘万骨冥都’,从幻象变为现实。你未竟的功业,你未酬的壮志,都可以在这里实现。” 顾长夜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现在,告诉我你的答案,魏将军。” 死寂。 魏燎的魂体在原地僵立了许久,眼眶中的魂火明灭不定,显然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终于,他那挺直的脊梁,缓缓地,第一次弯了下去。他单膝跪地,残破的战甲发出“铿锵”一声脆响,仿佛跨越了数百年的时光。 “末将……魏燎……”他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一种重获新生的力量,“参见冥主!” “很好。”顾长夜满意地点了点头,“传我第一道谕令。” “自今日起,归墟之内,所有亡魂,按其生前所长,分设‘战’、‘工’、‘祭’三部。战部,由你统领,整编十万‘骨卒’,为建城之基。工部,负责开采、营造,我要在三年之内,看到万骨冥都的雏形。祭部,负责收集逸散的怨念与死气,为冥都提供能源。”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下方依旧茫然的亿万亡魂,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 “至于那些无用之魂……便充作筑城的砖石吧。” “遵……遵命!”魏燎心头一颤,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冥主,其威严之下,是何等冷酷的铁腕。 随着第一道谕令的颁布,整个归墟,这片沉寂了亿万年的死亡之地,第一次……活了过来。 在魏燎的铁血整顿下,混乱的魂海被强行梳理。 强大的魂体被编入战部,拥有工匠记忆的亡魂被划入工部,一场浩浩荡荡的、以亡魂为劳力的创世工程,就此拉开序幕。 而顾长夜,则再次回到了青玄剑仙的洞府。 这里被他设为了临时的寝宫。 三年时间,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但对他来说,却至关重要。 他盘膝而坐,膝上横着那柄已被冥道之力初步侵染的青玄剑,掌心则悬浮着那朵幽蓝中带着黑纹的冥渊真火。 掠夺而来的剑道传承,需要消化。 新生的冥道境界,需要巩固。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为三年后那位“贵客”的到来,准备一份足够分量的“惊喜”。 时间,便在这枯燥而充实的修行与建设中,悄然流逝。 …… 三年后。 瑶光圣地,外门,杂役处。 “砰!” 一个身材高大的外门弟子,一脚将一个装满馊水的木桶踢翻,污秽的液体溅了旁边一个正在劈柴的青衣少年一身。 “废物!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高大弟子恶狠狠地骂道。 青衣少年缓缓抬起头,他的脸颊消瘦,眼神却如饿狼般阴鸷。三年的欺凌与折辱,早已将他身上那点“赤诚之心”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深可见骨的仇恨。 他叫叶凡。 三年前,他从云端跌落,成了人人可欺的废物。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就此沉沦,可他没有。他忍受着一切,像一条毒蛇般蛰伏着,疯狂地修炼。没有了老爷爷,他就在被分配的矿洞里,意外发现了一块蕴含稀薄灵气的暖玉,修炼速度虽然缓慢,却从未停下。 如今,他已是炼气九层,距离筑基,仅一步之遥。 “赵师兄。”叶凡压下心中的杀意,声音沙哑地开口。 “哼,算你识相。”赵师兄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去。 叶凡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拳头在袖中握得死死。 顾长夜!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三年来,这个名字如梦魇般日夜折磨着他。他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将那个男人带给他的羞辱,千百倍地奉还! 而就在不久前,他无意中从两个内门弟子的交谈中得知,当年宗门内一位圣女的红颜知己,为救圣女身中奇毒,唯有无光之渊深处的“阴凝草”可解。宗门发布了天价悬赏,却无人敢接。 无光之渊! 那个顾长夜葬身的地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叶凡心中滋生。所有人都怕那地方,但他不怕!富贵险中求!若是他能采回阴凝草,不仅能获得海量资源,更能拜入那位圣女门下,一飞冲天! 他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 同一时间,瑶光圣地深处,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峰之上。 苏清雪静静地站在窗前,眺望着无光之渊的方向。 三年来,她修为日进,已是金丹后期,可那颗“太上忘情”的道心,却始终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道黑色的身影,那个狂放的笑声,成了她的心魔。 她动用权限,查遍了所有关于顾长夜的卷宗,结果却让她更加困惑。一个平平无奇的家族天才,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做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举? 他真的死了吗?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个男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 他就像那无光之渊本身,充满了未知与致命的危险,却又散发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魔力。 …… 归墟,万骨冥都。 一座高达千丈的黑色巨塔之上,顾长夜负手而立。 在他下方,一座规模宏伟的亡者之城已然拔地而起,虽只完成了不到三成,却已尽显狰狞与壮阔。千万亡魂化作的军队,在城中往来巡弋,秩序井然。 三年的时间,他的境界早已突破了“游魂”,达到了堪比仙道金丹期的“缚灵”之境,一身冥道之力,更是凝练得深不可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看向了归墟的入口。 在那里,一条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金色因果线,正在缓缓靠近。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转身,对着身后单膝跪地的魏燎,轻声吩咐道: “传令下去,把家里的门打扫干净,墙刷得白一点。” “贵客,要临门了。” 第8章 天命入瓮,冥主垂钓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无光之渊的入口,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于大地之上,终年向外喷吐着令生灵绝迹的死气。 叶凡站在悬崖边缘,罡风吹动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团燃烧了三年的复仇之火。 顾长夜。 这个名字,是他三年来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会咬牙切齿念出的梦魇。 三年的忍辱负重,三年的卧薪尝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热血的少年。瑶光圣地的冰冷与残酷,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正义和善良,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只有力量,才是唯一值得信赖的伙伴。 “阴凝草……”他喃喃自语,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只要得到它,换取海量的修炼资源,他就能一举冲破筑基的桎梏。到那时,他要让所有嘲笑过他、欺辱过他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纵身跃入了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暗之中。 下坠的过程,比想象中要平静。预想中能撕裂血肉的罡风和能侵蚀神魂的死气,虽然浓郁,却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他将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灵力运转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艰难地抵御着。 不知下坠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叶凡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广阔的黑色平原,地面是坚硬的黑石,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死气,能见度极低。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珠子,这是宗门任务附带的“避魂珠”,能暂时避免被低阶亡魂纠缠。光芒照亮了周遭数丈的范围,却也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前方不远处,一队……不,那是一支由十个骷髅组成的巡逻队,正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他面前走过。 这些骷髅,每一个都穿着制式的残破皮甲,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骨矛。它们眼眶中的魂火是呆滞的,动作却充满了军旅般的纪律性,巡逻路线分毫不差,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叶凡的心,猛地一沉。 这和他听说的无光之渊,完全不一样! 传闻中,这里的亡魂都是混乱、狂暴、只剩下吞噬本能的凶物。 可眼前这支队伍,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是谁在统领它们? 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升起。 不,不可能。 那个人,三年前就已经跳下来了,一个废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叶凡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支巡逻队,朝着记忆中“阴凝草”可能存在的方位潜行而去。 接下来的路程,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他看到了成群结队的僵尸,在某个独眼魂体的指挥下,正开采着一种黑色的矿石,它们动作迟缓,却井然有序。 他甚至看到了一头体型庞大的骨兽,被一个骑在它背上的幽魂骑士驾驭着,从头顶呼啸而过,那骑士身上的甲胄,与之前那支巡逻队如出一辙。 整个无光之渊,不,或许现在应该叫“归墟”了,就像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巨大机器,每一个亡魂,都是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 混乱与狂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死亡的秩序。 叶凡感到一阵遍体生寒。 这片禁地,显然已经有了一位新的、他无法想象其恐怖程度的主人。 他不敢再多想,加快了脚步。 求生的本能告诉他,必须尽快找到东西,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寻找阴凝草的过程,顺利得有些诡异。 根据宗门卷宗的记载,阴凝草生长于至阴至寒之地,通常有强大的阴魂守护。 可他一路行来,别说强大的阴魂,就连落单的游魂都没碰到几个。 仿佛他要走的路,被人提前“清扫”过了一遍。 最终,在一处深邃的峡谷底部,他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片被强大禁制残余气息笼罩的绝壁,绝壁下,一株通体幽蓝、散发着彻骨寒气的小草,正在静静生长。正是阴凝草! 而在阴凝草的旁边,赫然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山洞的入口处,残留着一股极其精纯的、浩然的剑气,即便时隔多年,依旧让人心神为之一凛。 叶凡的心脏,瞬间狂跳起来。 上古遗迹! 这绝对是某位上古大能的坐化洞府! 阴凝草,上古洞府……这难道就是我叶凡的天命所归吗?! 三年的蛰伏,三年的屈辱,终于要迎来转机了! 他强压着内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将阴凝草采下,用特制的玉盒封存好。 随后,他的目光灼热地投向了那个洞府。 他能感觉到,里面的禁制已经消散,似乎在等待着有缘人的进入。 “顾长夜,你夺我机缘,毁我道基。今日,上天便将一份更大的机缘补偿于我!”他心中快意地嘶吼着,“待我出去,第一个,便要让你顾家血债血偿!” 他不再犹豫,大步踏入了洞府之中。 …… 归墟之巅,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正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之上,面前悬浮着一面由死气凝聚而成的水镜。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叶凡从进入洞府到采摘灵草,再到一脸狂喜冲入山洞的全过程。 王座之下,身披残破战甲的魏燎单膝跪地,神情恭敬中带着一丝不解。 “主上,为何要将那阴凝草,特意移栽到青玄剑府之外?还为他清扫了沿途所有的障碍。此人……似乎是您的敌人。” 魏燎想不明白。 以主上的通天手段,想捏死这个炼气期的小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何必费这么大的周章,又是引路,又是送宝。 “敌人?”顾长夜笑了,他端起旁边石桌上一杯由“忘川水”冲泡的“魂魄茶”,轻轻抿了一口,“不,他不是敌人。” 他放下茶杯,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镜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他是我精心挑选的……客人。” 魏燎更加困惑了。 顾长夜看着镜中叶凡那副“我即是天命”的激动模样,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 “魏燎,你知道钓鱼最大的乐趣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不是鱼儿上钩的那一刻。”顾长夜的目光幽深,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果,“而是看着它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咬到的是龙肝凤髓,却在入口的瞬间,才发现那是穿肠破肚的利刃。”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优雅的残酷。 “是它从希望之巅,坠入绝望之渊时,那挣扎的姿态。” “那才是一场盛宴。” 魏燎闻言,只觉一股寒气从魂火深处冒起,让他这员沙场宿将都不禁为镜中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感到了一丝……同情。 这位年轻的冥主,实在是太恶劣了。 …… 洞府之内,叶凡的脚步,由快变慢,最后彻底停下。 他脸上的狂喜,一点点凝固,然后转为错愕,再转为难以置信。 空……空荡荡的。 整个洞府,从甬道到主室,干净得像是被狗舔过一样。 别说什么神兵利器,仙法秘籍了,连一块多余的石头,一根前辈的腿毛都没有。 主室中央,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白玉色蒲团。 而在蒲团对面的墙壁上,用利器刻着一行龙飞凤舞,却又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大字。 ——“来晚了,小笨蛋。” 轰! 这五个字,像五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叶凡的天灵盖上!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了头顶。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状若疯癫地在主室里四处翻找,将每一寸地面,每一块墙壁都敲得邦邦作响,试图找到什么隐藏的机关密室。 但,什么都没有。 这里,真的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还留下了如此羞辱性的字迹! 是谁? 到底是谁干的?! 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他三年来日夜诅咒的名字,如同最恶毒的魔鬼,再次从他心底浮现。 “顾……长……夜!!!” 叶凡双目赤红,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而不甘的咆哮。 他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什么顺利的路途,什么唾手可得的灵草,什么天命所归的洞府!全都是陷阱!是那个男人,为他精心准备的,一个充满了恶意的玩笑! 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牵着鼻子,一步步走进了对方布置好的舞台,上演了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啊啊啊啊——!” 无边的愤怒与屈辱,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石壁上,金丹期的骸骨何其坚硬,他的拳头瞬间血肉模糊,骨节碎裂。 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再痛的伤,也比不上此刻内心的万分之一。 就在他心神失守,状若癫狂之时。 “轰隆——” 一声巨响,洞府的入口,那唯一的生路,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死死地堵住了。 整个洞府,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死寂的黑暗中,一道带着笑意的、仿佛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声音,悠悠响起,清晰地回荡在叶凡的耳边。 “叶凡,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这份为你精心准备的……见面礼,还满意吗?” 第9章 掌中之物,笼中之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死寂。 极致的黑暗与死寂,是能吞噬理智的怪兽。 叶凡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拳头上血肉模糊的剧痛,终于后知后觉地传来,可他感觉不到。 一种比疼痛更深邃、更冰冷的绝望,正从他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里,疯狂地滋生、蔓延。 那个声音消失了。 这比声音的存在,更让人恐惧。 就像猎人布下陷阱后,正站在暗处,用一种欣赏的、玩味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笼中猎物最后的挣扎。 他被耍了。 从踏入这片深渊的第一步起,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顾……长……夜……”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恨意。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三年的屈辱与此刻的崩塌,早已抽干了他全部的力气。 就在这时。 黑暗的尽头,一豆火苗,凭空而生。 那不是温暖的橘色,而是一种幽邃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深蓝,火心处,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纹路缓缓流转,散发着不祥与终结的气息。 火光摇曳,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火苗的主人。 主室中央,那个空无一物的白玉色蒲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玄衣,姿态慵懒地安坐其上,一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的掌心,托着那朵诡异的蓝色火焰。 他黑发如瀑,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俊美的五官仿佛是冥府神祇最杰出的造物。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这洞府,与这片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才是这里亘古长存的主人。 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这张脸,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只是,眼前的男人,与三年前那个瑶光殿上,故作癫狂的“废人”,已判若两人。 彼时的顾长夜,像一把藏在鞘里的、沾染了尘埃的剑。 而此刻的他,就是深渊本身。 那双深邃的眼眸,正平静地注视着自己。 左眼,是静谧的夜。 右眼,却是一个由无数细密骸骨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灰色漩涡。 只一眼,叶凡便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吸了进去,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让他浑身僵硬。 “顾长夜!我要杀了你!” 短暂的僵滞过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叶凡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将体内仅存的所有灵力都汇聚于右拳,不顾伤势,疯了一般朝着那道身影轰去! 然而,顾长夜甚至没有动。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叶凡拼尽全力的愤怒一击,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撒泼打滚的孩童。 “砰!” 叶凡的拳头,在距离顾长夜面门还有三尺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再也无法寸进。 不,那不是墙。 叶凡骇然地看到,顾长夜只是缓缓抬起了两根手指,苍白,修长,仿佛只是随意地在空气中一点。 便点碎了他所有的力量与尊严。 “杀了我?”顾长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优雅的笑意,“凭什么?凭你在瑶光圣地杂役处,靠劈柴挑粪练出的这点蛮力?还是凭你那颗被嫉妒与仇恨塞满的、一文不值的心?” 叶凡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我观察你很久了,叶凡。”顾长夜从蒲团上站起身,缓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你就像一只蚂蚁,以为自己顺着天意画出的路线,就能爬上祭坛。却不知道,那条线,是我给你画的。” “你以为,你为何能轻易绕开所有巡逻的骨卒?” “你以为,那株阴凝草,为何会那么巧地长在这洞府之外,还没有任何强大阴魂守护?” “你以为,这上古剑仙留下的禁制,为何会刚好在你来之前,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顾长夜每问一句,叶凡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到最后,他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惊恐与骇然。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顾长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若不是翻阅你未来的命运,我还真不知道这犄角旮旯里,藏着这么个不错的洞府。虽然简陋了些,但胜在清净,正好做我的临时寝宫。” “噗——” 叶凡再也压抑不住心神,一口逆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踉跄后退,瘫倒在地。 诛心! 这是最恶毒的诛心之言! 他这三年来所有的隐忍与期盼,他刚才所有的狂喜与激动,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丑。 他的天命,他的机缘,不过是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是人家为了看戏,故意丢给他的一个道具。 “为……为什么……”叶凡的声音嘶哑干涩,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 “为什么?”顾长夜轻笑一声,缓缓蹲下身,与叶凡平视。他的右眼,那枚骸骨漩涡,近在咫尺,仿佛要将叶凡彻底吞噬。 “前世,你是天道宠儿,我是你的垫脚石,一个活不过三章的笑话。今生,我很好奇,当垫脚石成了砌墙人,你这块被天道钦定的‘美玉’,能不能被我亲手打磨成一块……合格的砖。” 他的声音轻柔,如同情人的呢喃,内容却让叶凡不寒而栗。 他伸出一根手指,上面萦绕着一缕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冥道之力,缓缓点向叶凡的眉心。 叶凡想躲,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代表着死亡与不祥的手指,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不会杀你。杀了你,这出戏就不好看了。” 顾长夜的手指,最终轻轻地落在了叶凡的额头上。 “这道‘冥渊之种’,会潜伏在你的神魂里。它不会影响你的修为,甚至在你未来获得某些‘机缘’时,还会帮你一把。” “但它会让你在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清晰地记起今天,记起你像条狗一样趴在我脚下的样子。” “它会把你未来得到的一切,都染上我的颜色。” “它会让你,成为我安插在光明世界里,最忠诚的一双眼睛。” 一缕漆黑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叶凡的识海深处,化作一枚细小的、仿佛由无数怨魂构成的黑色种子,深深地扎下了根。 做完这一切,顾长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本不存在褶皱的衣袖。 “轰隆——” 身后,那块堵住洞口的巨石,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外面那幽冷的光,重新照了进来,也为叶凡指明了生路。 “滚吧。” 顾长夜转过身,重新走向那白玉色蒲团,声音淡漠得仿佛在驱赶一只苍蝇。 “去完成你的任务,去当你的英雄。去告诉苏清雪,告诉整个瑶光圣地,你叶凡,是如何在九死一生的无光之渊,寻回了救命的灵药。” “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留下最后一句话。 “只不过,剧本,换人了。” 叶凡趴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恐惧,仇恨,屈辱,茫然……种种情绪,像无数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洞府。 他死死地攥着怀中那个装着阴凝草的玉盒,那本该是他崛起的希望,此刻却烫得像一块烙铁。 …… 通天塔顶。 水镜之中,叶凡那狼狈逃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里。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主上,就这么……放他走了?”王座之下,魏燎依旧单膝跪地,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鱼儿放回了池塘,才能钓上更大的鱼。”顾长夜端起桌上的魂魄茶,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幽深,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苏清雪……”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不知道你看到这颗被我亲手‘改造’过的棋子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很期待。” 第10章 一份薄礼,圣女惊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崖壁之上,一只血肉模糊的手,猛地扣住了岩石的边缘。 指甲尽碎,指骨森然。 叶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从那片永恒的黑暗中拖拽了出来。 他仰面躺在地上,阳光刺得他双眼生疼,久违的温暖空气涌入肺腑。 他活下来了。 他像一条濒死的野狗,贪婪地呼吸着,身体因脱力而剧烈地抽搐。 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可这痛楚,远不及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种子的冰冷。 它像一个沉默的看客,一个高高在上的执笔者,静静地注视着他,嘲笑着他此刻的狼狈,也提醒着他,他的生命,他的故事,从今往后,都将由另一人来书写。 “顾……长……夜……” 叶凡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恨意与恐惧交织,让他那张消瘦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了看怀中那个完好无损的玉盒。 阴凝草。 他此行的目标,他翻身的希望,他……被人施舍的道具。 他缓缓站起,步履蹒跚地朝着瑶光圣地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三年前那个热血尚存的少年,也不同于这三年里隐忍蛰伏的毒蛇。 那是一种更加深邃的、被绝望浸泡过的阴鸷。 他要演下去。 他要扮演那个天命所归的幸存者,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他要把这出戏,按照顾长夜为他写好的剧本,一字不差地演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 瑶光圣地,外门杂役处。 “快看!那不是叶凡吗?” “他怎么从无光之渊的方向回来了?他不是去送死了吗?” “我的天,他身上全是血!看那样子,怕是丢了半条命!” 叶凡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池塘。 那些平日里以欺辱他为乐的外门弟子,此刻都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赵师兄,那个曾经一脚踢翻他水桶的高大弟子,也挤在人群中。 他看着叶凡那副凄惨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便挂上了一丝嘲讽。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叶凡吗?居然还活着回来了?命够硬的啊。” 他像往常一样,上前一步,准备推搡叶凡的肩膀,彰显自己的地位。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叶凡的衣衫,便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叶凡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不起波澜的深潭。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赵师兄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炼气期的废物,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兽。 “滚。” 叶凡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沙哑,轻飘飘的,却让周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赵师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被一个废物当众呵斥,让他颜面尽失。“你他妈说什么?!” 他怒吼一声,壮着胆子就要动手。 可就在此时,叶凡从怀中,慢慢地,取出了那个盛放着阴凝草的玉盒。 玉盒打开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气弥漫开来,一株幽蓝的小草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光。 “阴凝草!” 人群中,一个颇有见识的弟子失声惊呼。 “他……他真的采到了?!” “天呐!宗门悬赏了整整一年,连内门的金丹师兄们都不敢接的任务,被他完成了?” 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叶凡的身上,转移到了那株价值连城的灵草之上。 震惊、羡慕、嫉妒、贪婪……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交织。 赵师兄那高高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那株阴凝草,再看看叶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欺凌的杂役了。 从深渊归来,手持重宝。 这个叶凡,要一飞冲天了! 叶凡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合上玉盒,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朝着内门的方向走去。 人群,不自觉地为他分开了一条道路。 每一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畏。 …… 云霞峰,圣女苏清雪的修行洞府之外。 一位面容憔悴,嘴唇发紫的貌美女子,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叫柳月儿,是苏清雪的师妹,也是此次宗门任务的发布者。 她那位身为内门长老的道侣,为救她身中奇毒,唯有阴凝草可解。 “师姐,这都三天了,那个叫叶凡的外门弟子,怕是……”柳月儿看着紧闭的洞府大门,声音带着哭腔。 “生死有命。”洞府内,传来苏清雪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三年来,她的修为愈发高深,那颗“太上忘情”的道心,却始终蒙着一层阴影。 那道黑色的身影,那个狂放的笑声,已经成了她修行路上,挥之不去的心魔。 无光之渊…… 那个男人最后归去的地方。 她不相信,有人能从那里活着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通传的弟子,神色激动地飞奔而来。 “柳师叔!柳师叔!回来了!那个叫叶凡的师兄,他回来了!” “什么?!”柳月儿猛地回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还……还带回了阴凝草!” “轰——” 洞府的石门,应声而开。 一袭白衣胜雪的苏清雪,出现在了门口。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拒人**里之外的冰冷,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掀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很快,在无数内门弟子敬畏与好奇的目光中,叶凡一步一步,走上了云霞峰。 他依旧是那副浑身浴血的凄惨模样,气息萎靡,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可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他走到柳月儿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玉盒递了过去。 “幸不辱命。” 柳月儿颤抖着手接过玉盒,打开确认之后,喜极而泣,对着叶凡便要行大礼。 “叶师兄大恩,月儿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叶凡侧身避开,声音沙哑。 他这副不卑不亢,沉稳坚毅的模样,顿时引来了周围一片赞许的目光。 唯有苏清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的目光,像两柄最锋利的剑,似乎要将叶凡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干净净。 三年前那个冲动、热血,甚至有些愚蠢的少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深沉如海,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这种改变,只用了三年,和一次无光之渊之行? “你跟我来。”苏清雪冷冷地开口。 叶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跟着苏清雪,走进了那座云雾缭绕的洞府。 洞府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以及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道韵。 “渊下,是什么样的?”苏清雪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禀圣女。”叶凡低着头,将早已编好的说辞缓缓道出,“渊下死气浓郁,亡魂遍地,与传说中并无二致。弟子能活着回来,全凭侥幸,在一处绝壁下发现了这株阴凝草,采摘之后,便拼死逃了回来。”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 “是么?”苏清雪缓缓转身,一双凤眸直视着他,“那你可曾见过……什么异常的人或事?” 她问出这句话时,整个洞府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叶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轻轻震颤了一下,一股冰凉的、不带感情的意志,安抚了他即将失控的心神。 “没有。”他抬起头,迎上苏清雪的目光,眼神坦然,“渊下,只有死物。” 苏清雪没有再问。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股磅礴的神识,如水银泻地般,瞬间笼罩了叶凡的全身。 金丹后期的威压,何其恐怖! 叶凡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随时都会倾覆。他死死咬住牙关,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苏清雪的神识,在他体内一寸寸扫过。 炼气九层,根基虚浮,气血两亏,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并强行催动过秘法。 一切,都合情合理。 这个叶凡,确实是靠着大毅力与大机缘,才从无光之渊死里逃生。 就在她准备收回神识的刹那。 一丝极淡,淡到几乎无法察觉,却让她神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自叶凡的神魂深处,一闪而逝。 那气息…… 阴冷、霸道、优雅,又充满了绝对的死亡与终结。 像一朵在永夜中盛开的冥府之花,像一位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的神祇,正透过这具凡人的躯壳,投来一道戏谑而玩味的目光。 是……他! “嗡!” 苏清雪那颗被誉为“太上忘情”的道心,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缝隙! 她娇躯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还活着! 他不仅活着,他还用这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将触手伸回了瑶光圣地! 这个叶凡,根本不是什么幸存者! 他是一份礼物! 不,他是一封战书! 是那个男人,从无尽深渊之中,递给她苏清雪,递给整个瑶光圣地的一封,充满了极致羞辱与恶意的战书! 叶凡看着苏清雪骤变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茫然不解的模样。 “圣女?” 苏清雪猛地回过神,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看向叶凡时,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复杂。 有忌惮,有怜悯,也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厌恶。 “你很好。”她闭上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为宗门立下大功,此事我会禀明掌门,予你重赏。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云霞峰的内门弟子。” “多谢圣女!”叶凡“激动”地跪地谢恩,将头深深埋下,掩去了眼中的滔天恨意与一抹得计的冷笑。 苏清雪没有再看他,只是挥了挥手。 “下去吧。” 待叶凡的身影消失在洞府门口,苏清雪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壁,娇躯微微颤抖。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掌心。 她仿佛能看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笼罩在整个瑶光圣地的上空,而她,和那个刚刚被封为英雄的叶凡一样,都只是那只大手之下,挣扎的棋子。 “顾长夜……”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斩断的恐惧。 与此同时。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端着一杯魂魄茶,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透过那枚种子的视角,将苏清雪的失态,尽收眼底。 “清雪。” 他对着空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柔地说道。 “这份薄礼,还喜欢么?” 第11章 新邻与旧魔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云霞峰的雾,一如既往的清冷。 苏清雪的洞府内,却比渊下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她跌坐在蒲团上,方才那强撑的镇定,如退潮般消失无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心悸。 “嗡……” 神台之上,那颗她引以为傲,光华璀璨的“太上忘情”道心,此刻竟真的浮现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那裂痕中逸散而出,那是心魔的具象。 是恐惧。 是她修行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她伸手,想要抚平那道裂痕,指尖却在不住地颤抖。 他还活着。 那个三年前,被她、被整个瑶光圣地视为蝼蚁的废人,不仅没死,反而化作了深渊的主宰。 他用一种她无法理解,更无法抗拒的方式,将他的意志,如一根毒刺,扎进了瑶光圣地的心脏。 而叶凡,那个被所有人视为英雄的少年,不过是那根毒刺上,涂抹的第一滴毒药。 他甚至懒得隐藏。 那最后自叶凡神魂深处透出的一缕气息,不是挑衅,而是宣告。 他在告诉她,苏清雪,你看,你所在意的,你所守护的,在我眼中,不过如此。 我可以随时,用最优雅的方式,将它踩得粉碎。 “呵……” 苏清雪的喉间,发出一声破碎的、近乎自嘲的轻笑。 她忽然觉得,三年前那个在瑶光大殿上,狂笑着投入深渊的顾长夜,是仁慈的。 因为他至少给了所有人一个反应的时间。 而现在这个,藏在无尽黑暗之后,用天命之子做棋,用圣女道心做局的顾长夜,才是真正的……魔鬼。 …… 叶凡自无光之渊生还,并带回阴凝草的消息,如一场风暴,在短短半日之内,席卷了整个瑶光圣地。 外门弟子们,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那个劈了三年柴的叶凡,一步登天了!” “何止啊!我听说他被圣女大人破格收入云霞峰,成了内门弟子!住的地方,就在圣女洞府旁边!” “真的假的?那岂不是和圣女做了邻居?这……这是什么泼天的福气!” 曾经对叶凡不屑一顾的赵师兄,此刻正缩在人群角落,听着这些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想起那日叶凡看他的眼神,那一个冰冷的“滚”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 他似乎……错过了一个抱上大腿的绝佳机会。 内门弟子们,则更多的是震惊与不解。 “无光之渊,金丹进去都九死一生,他一个炼气期,凭什么?” “毅力?气运?我看不见得。此事,怕是有些蹊跷。” “嘘……慎言!这可是圣女亲自定下的事,你想质疑圣女的眼光吗?” 议论声最终都会被压下,但怀疑的种子,却在更多人的心中种下。 瑶光主峰,掌门大殿。 白发苍苍的掌门洛云仙,听完柳月儿声情并茂的汇报,捻着胡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善。于绝境中求生,于不可能中寻得一线生机,此子心性、毅力、气运,皆为上上之选。当赏!” 他看向下方并肩而立的苏清雪与叶凡,目光温和。 “叶凡,你想要什么赏赐?丹药,法宝,功法,皆可自选。” 叶凡垂首,姿态恭敬,声音却不卑不亢:“弟子不敢求赏。能为宗门分忧,是弟子的本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引得殿内几位长老频频点头。 洛云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一个不骄不躁。清雪,你收了个好弟子啊。” 苏清雪微微颔首,神色清冷如旧,没有说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垂在袖中的玉手,指甲早已深深刻入了掌心。 看着眼前这“师慈徒孝”、“宗门和睦”的景象,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像是在看一出,由顾长夜亲手导演的、无比荒诞的滑稽戏。 而她和叶凡,就是戏台上那两个戴着面具,身不由己的小丑。 …… 最终,叶凡没有要任何实质性的赏赐。 他只求,能在云霞峰寻一处僻静之地,安心修行。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更彰显了他坚定的向道之心。 于是,他被安排在了云霞峰灵气最充裕的地段,一座紧邻着苏清雪洞府的精致小院。 夜。 月华如水。 叶凡盘坐在自己的新屋里,却没有半分修炼的心思。 他看着窗外不远处,那座被云雾与禁制笼罩的圣女洞府,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自己被监视了。 那个女人,苏清雪,她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她将自己放在身边,就像养了一只蛊虫,既想利用,又怕被反噬。 “顾长夜……” 叶凡在心中,再一次咀嚼着这个名字。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将我从地狱里捞起,又亲手推上这个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的舞台,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明白。 这种被人掌控一切,却又看不透对方目的的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忽然微微一颤。 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意念,悄然浮现。 【她怕了。】 【一个女人的恐惧,是比她的爱意,更有价值的东西。】 【继续,让她怕。】 这意念,没有半分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下达一道命令。 叶凡的身体猛地一僵。 这是……顾长夜在通过这枚种子,与他“对话”? 无边的屈辱感,让他几欲发狂。 他就像一个提线的木偶,连自己的思想,都成了对方可以随意窥探的后花园。 而此时,另一边。 苏清雪的洞府内,她同样一夜未眠。 她盘膝而坐,试图静心,驱散那道心魔。 可她越是集中精神,那道黑色的身影,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眸,就越是清晰。 她甚至能感觉到,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小院里,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个叫叶凡的躯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此刻的狼狈。 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终于,她睁开眼,放弃了无用的抵抗。 她走到窗前,看着叶凡小院的方向,眸光复杂。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既然他想玩,那她就陪他玩下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昔日的未婚夫,如今的深渊之主,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轻轻晃动着手中一杯猩红如血的“魂酿”。 面前的死气水镜中,清晰地倒映着两幅画面。 左边,是叶凡在屋内压抑着怒火,青筋暴起的样子。 右边,是苏清雪站在窗前,神色冰冷,眸中却藏着一丝决然的模样。 “主上。”魏燎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您布下的棋子,似乎……各有想法。” “有想法,才好玩。” 顾长夜轻笑一声,将杯中魂酿一饮而尽。 “一头只会愤怒的野狗,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他们越是挣扎,这盘棋,才越有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的、狰狞而壮阔的亡者之城。 数以万计的亡魂,正在魏燎的指挥下,如最精密的零件般运转,开采、搬运、建造。 整个归墟,都充满了新生般的活力。 “魏燎。” “末将在。” “传令下去,‘工部’的进度,可以再快一些。”顾长夜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悠远,“等我把瑶光圣地这座‘旧房子’拆了,总得有个宽敞点的地方,安置我的……战利品。” 魏燎心头一凛,垂首应道:“遵命!” 顾长夜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空间,落在了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座山上,两颗因他而起的棋子,正在黑暗中,彼此对峙,互相警惕。 一男一女。 一个,是他亲手种下的毒。 一个,是他即将采撷的果。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近乎于残忍的微笑。 “慢慢玩吧。” “别着急。” “毕竟,这永夜,还很长。” 第12章 指尖棋子,隔墙心魔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云霞峰的晨曦,是瑶光圣地最美的景致之一。 金色的光辉穿透薄雾,将每一片叶,每一滴露都染上了一层圣洁的灵晕。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轻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百骸舒泰。 叶凡推开屋门,站在这座精致的小院里,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这里是所有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仙境,是他过去三年,在泥泞与馊水中挣扎时,连仰望都不敢的奢望。 可现在,这仙境,是一座更精致的牢笼。 不远处,云雾缭绕间,圣女的洞府如一头沉默的冰兽,静静蛰伏。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审视的、带着忌惮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成了她的新邻,也成了她的心魔。 “叶师兄。” 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执事弟子领着两人,捧着托盘,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外。 “奉圣女之命,为叶师兄送来内门弟子的月例用度,以及云霞峰的身份令牌。” 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数瓶品相不凡的丹药,还有一袋沉甸甸的灵石。 这在三天前,是他需要拼上性命才能换来的东西。而现在,唾手可得。 叶凡接过,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只淡淡道:“有劳。” 那执事弟子被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不敢多留,连忙告退。 消息传得很快,叶凡入住云霞峰之事,早已在内门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走出小院,便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嫉妒、好奇与审视的目光。 “他就是那个叶凡?走了什么运道,竟能得圣女青睐。” “哼,一个炼气期罢了,听说还是杂役出身,根骨驳杂,能有什么前途。”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尤为刺耳。 一名身着华服,面带傲色的青年拦住了叶凡的去路。 他叫林宇,金丹长老之孙,在内门中素有威望,更是苏清雪众多追随者中最狂热的一个。 “小子,见了我,为何不拜?”林宇下巴微抬,鼻孔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若是三年前的叶凡,此刻怕是早已怒火中烧,与之理论。 但现在,叶凡只是抬起眼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株枯草。 这极致的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人难受。 林宇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拳,准备好的所有刻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修为,在这道目光下,都成了一个笑话。 “你……” “有事?”叶凡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寒气。 林宇心头一跳,竟被这两个字问得后退了半步。他忽然想起宗门传言,此人是从无光之渊里活着爬出来的,手上沾过不知多少亡魂的煞气。 一时间,他竟不敢再多言。 叶凡不再理他,与他擦肩而过。 围观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愕。那个不可一世的林宇,竟被一个新来的师弟,用一个眼神就逼退了? 这个叶凡,似乎……不好惹。 叶凡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他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适时地传来一丝冰凉的“赞许”,仿佛在夸奖他的表演。 这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神念,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来我洞府。” 是苏清雪。 叶凡的心脏猛地一缩。 来了。 他走进那座清冷的洞府,空气中弥漫的,除了令人心安的道蕴,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属于太上忘情的疏离。 苏清雪背对着他,一袭白衣,风华绝代,却像一座不会融化的冰雕。 “你从渊下归来,功劳甚伟,宗门的赏赐之外,我个人,也当有所表示。”她转过身,玉手一挥,三样东西悬浮在半空。 一柄寒光闪闪的下品法剑。 一瓶能助人突破筑基的“破障丹”。 以及……一本泛黄的、气息古朴的经卷。 《浩然正气诀》。 叶凡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也不看那法剑与丹药,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本经卷。只一眼,他神魂深处的那枚“冥渊之种”,便如遭蛇蝎般,传来一阵剧烈的、充满厌恶与排斥的悸动。 至阳至刚的浩然之气,是它天生的克星。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无比恶毒的阳谋。 他若是不选,便是心虚,坐实了自己身怀“邪魔”的猜想。 他若是选了…… 苏清雪看着他,眸光清冽,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此诀乃上古大儒所创,修炼出的浩然正气,至刚至阳,对任何阴邪之物,都有克制之效。你从渊下归来,身上难免沾染死气,此诀,正合你用。”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却字字诛心。 叶凡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神魂深处,那枚种子传来的冰冷意志,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命令的意味。 【拿着它。】 【一块顽石,也配考验我的造物?】 【让她看,让她看清楚,光明,是如何被黑暗……驯服的。】 那股意志,霸道,狂傲,充满了对这本《浩然正气诀》的不屑。 叶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混杂着激动、感激与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 “弟子……弟子何德何能,敢受圣女如此厚赐!”他声音颤抖,朝着那本经卷,伸出了手。 苏清雪的眸光,瞬间锐利如鹰! 就在叶凡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泛黄书页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战争,在他的神魂之海中悍然爆发! 《浩然正气诀》上积存了千百年的浩然之气,与他魂中的“冥渊之种”,如水火般轰然对撞!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猛地窜遍全身。 叶凡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颤,伸出去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 苏清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感觉到了!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自叶凡的体内,一闪而逝地,爆发出了一缕她毕生难忘的气息! 阴冷,霸道,优雅,又充满了死亡的终结意味! 虽然只有一丝,虽然转瞬即逝,但那品质,那源头,与三年前那个男人留在她道心中的魔影,别无二致! “你……”她下意识地开口。 叶凡却已强忍着剧痛,一把将那本《浩然正气诀》抓在了手里。他抬起头,脸上是因“激动”而涨红的潮红,与因“痛苦”而残留的煞白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副无比怪异的表情。 “多谢圣女!弟子……弟子定不负圣女厚望,勤修此诀,以报大恩!”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跪了下去,将头重重叩在地上。 洞府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苏清雪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凡,看着他手中那本散发着浩然正气的经卷,再看看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却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刚才……真的感觉到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她心中魔障,产生的错觉? 她分不清了。 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下去吧。” “是。” 叶凡如蒙大赦,抓着那本烫手的经卷,踉跄着退出了洞府。 石门,缓缓关闭。 苏清雪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她伸出玉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那只无形的大手,似乎又收紧了一些。 它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的试探,在我眼中,幼稚得可笑。 “噗——” 一口鲜血,自她唇边溢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襟。 神台之上,那颗“太上忘情”的道心,裂痕之上,一缕黑气,袅袅升起,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面前的死气水镜,正清晰地映照着苏清雪吐血的那一幕。 他端起一杯猩红的魂酿,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你看,清雪。”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用一种近乎于情人呢喃的语气,轻声笑道。 “茶,还是烫口的,才好喝。” 第13章 种魔与养蛊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叶凡的小院,门窗紧闭。 他盘坐在蒲团上,那本泛黄的《浩然正气诀》摊开在面前,像是一封催命符。 他没有去看上面的字。 一种撕裂般的剧痛,正从他神魂的至深之处,疯狂地蔓延开来。 痛。 不是皮肉之苦,而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志,在他的神魂战场上,进行着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绞杀。 《浩然正气诀》上积存的浩然之气,如煌煌大日,灼烧着他魂魄的每一寸角落。而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则像是扎根于九幽的毒藤,释放出刺骨的阴寒,疯狂地吞噬、污染着这股外来的“圣光”。 他的神魂,就是那片被反复蹂躏的焦土。 “呃啊——!” 叶凡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滚落,瞬间浸湿了衣襟。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置于冰火两重天里的顽铁,正在被反复地煅烧与捶打。 他知道,这是那个男人故意的。 顾长夜,算准了苏清雪会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 也算准了,他,叶凡,别无选择。 不修,是心虚,死路一条。 修,是酷刑,生不如死。 “顾……长……夜……”他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滔天的恨意,是此刻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燃料。 他缓缓伸出颤抖的手,翻开了经卷的第一页。 既然你希望我修,那我就修给你看! 他要活下去。 他要像一条最卑贱的狗,忍受着主人施加的一切痛苦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的狗,才有机会,在主人最松懈的时候,反咬一口,撕断他的喉咙! 随着第一个法诀在体内运转,更为恐怖的剧痛如山崩海啸般袭来。叶凡眼前一黑,整个人痉挛着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他的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渐渐模糊。 …… 云霞峰,圣女洞府。 “噗——” 苏清雪扶着石壁,又是一口鲜血呕出,点点红梅,溅落在她雪白的裙摆上,触目惊心。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方才的试探,非但没能逼出叶凡的真面目,反而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心之上。 她闭上眼,神台内视。 那颗曾被她视为骄傲,光芒万丈的“太上忘情”道心,此刻黯淡无光,中央那道裂痕,比之前更加狰狞。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从那裂痕中袅袅升起,化作一道她毕生难忘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就站在她的道心之上,姿态慵懒,嘴角噙着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微笑,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狼狈与痛苦。 是她的心魔。 是顾长夜。 “滚出去!” 苏清雪的神念化作利剑,疯狂地斩向那道魔影。 可那魔影却如水中之月,一触即散,旋即又在另一处凝聚,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了。 他仿佛在说:这里是你的心,我为何要滚? 苏清雪娇躯剧颤,脸上血色尽褪。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屑于用什么阴谋诡计。 他用的是阳谋。 他把一枚棋子,一枚淬了剧毒的棋子,光明正大地摆在她的面前。 她明知有毒,却不得不接。 她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跳。 因为她是瑶光圣女,她不能容忍一个潜在的“邪魔”在宗门内成长。 她越是想搞清楚叶凡身上的秘密,就越是会落入顾长夜的节奏。她的每一次试探,每一次挣扎,每一次心神失守,都只会让那道心魔,在她的道心之上,扎根得更深。 这是一种无解的酷刑。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洞府的石壁,望向隔壁那座寂静的小院。 此刻,那座小院在她眼中,不再是内门弟子的居所,而是一个由顾长夜亲手为她打造的、饲养心魔的蛊盆。 而她,苏清雪,就是那个,亲手为自己种下蛊虫的人。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靠在白骨王座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极富韵律的“叩叩”声。 他闭着眼,嘴角却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他能“品尝”到。 那从遥远的瑶光圣地,通过“冥渊之种”这根无形的丝线,传递回来的“养料”。 有叶凡那混杂着剧痛与滔天恨意的灵魂哀嚎。 也有苏清雪那夹杂着恐惧、屈辱与不甘的道心悲鸣。 这些在世人看来最负面的情绪,对他而言,却是最甘美的琼浆玉液。 【叮!】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叶凡’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痛苦+35,仇恨+42),‘冥渊之种’正在加速吸收宿主神魂之力,纯度提升中……】 【检测到关键因果节点‘苏清雪’道心受损,心魔滋生,产生强烈情绪反馈(恐惧+51,屈辱+38),您已成功掠夺其逸散气运15点。】 【您获得‘冥源之力’136点。】 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右眼的骸骨漩涡,转动得愈发深邃。 “魏燎。” “末将在。”魏燎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王座之下。 “你看。”顾长夜指了指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不是金戈铁马,不是仙乐齐鸣,而是敌人的哀嚎。” 魏燎沉默不语,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他知道,主上不是在对他说话,只是在享受自己的战果。 顾长夜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初具雏形的亡者之城。 万魂劳作,白骨为基,黑石为墙。 一座属于死亡的秩序,正在这片沉寂了亿万年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还是太慢了。” 他轻声自语。 随后,他意念一动,调出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冥主:顾长夜】 【境界:缚灵境·初期(等同仙道金丹初期)】 【冥道之体:初阶(骸骨玄黑,冥力亲和)】 【天赋神通:寂灭之瞳(洞悉死灵、支配死灵)】 【持有物:青玄剑(冥染中)、冥渊真火、半截青铜钥匙】 【功法:《冥道·裁决之剑》(初窥门径)】 【气运值:315点】 【冥源之力:136点】 “系统,将100点冥源之力,全部用于推演《冥道·裁决之剑》。” 【叮!消耗100点冥源之力,开始推演……】 【《冥道·裁决之剑》熟练度提升,当前:登堂入室。】 一股庞大的剑道感悟,瞬间涌入顾长夜的脑海。 那是属于青玄剑仙的浩然剑意,与他自身的冥道之力,在他的神魂之中,进行着更高层次的融合。 如果说,之前的“裁决之剑”,只是将冥力粗暴地灌入剑招之中。 那么现在,他已经能将死亡的法则,与剑道的规则,完美地编织在一起。 他缓缓伸出右手,并起剑指。 一缕幽黑的、凝如实质的剑气,在他指尖吞吐不定。 那剑气之中,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嘶吼,有无尽的终结与寂灭之意在流淌。 仅仅是看着它,就足以让金丹修士心神崩溃,道心蒙尘。 “还不够。” 顾长夜散去指尖的剑气,目光重新投向了远方。 瑶光圣地,就像一个摆在棋盘上的精美蛋糕。 他现在,只是用一根小小的牙签,在上面扎了两个微不足道的孔。 想要将整个蛋糕都吞下,还需要更多的棋子,更锋利的刀。 他的目光,透过“因果视界”,在错综复杂的命运之线上,缓缓扫过。 很快,他的视线,便锁定在了另一条,与瑶光圣地紧密相连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因果线上。 【因果事件:瑶光秘境即将开启。】 【天命轨迹:瑶光圣地外门弟子‘石天’,因其天生石灵之体,误入秘境核心,得大地之母馈赠,获‘不动明王’传承,从此一飞冲天,成为后期叶凡的左膀右臂。】 “石天……不动明王……”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又一个“天命之子”。 真好。 正愁棋子不够用,就有人主动把脖子伸了过来。 他转过身,重新坐回王座之上,一道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意念,跨越无尽空间,精准地传入了叶凡那濒临崩溃的神魂之中。 【去,杀了林宇。】 小院内,正蜷缩在地上,被痛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叶凡,身体猛地一僵。 那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如同神祇的谕令,清晰,且不容置疑。 杀……林宇? 那个金丹长老之孙? 为什么? 第14章 一枚死棋,一招活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为什么? 蜷缩在地的叶凡,神魂在剧痛的绞杀中,迸发出无声的嘶吼。 杀林宇? 那个金丹长老之孙,那个仗着家世在内门作威作福的蠢货? 这道来自神魂深处的命令,冰冷、清晰,不带半分商量的余地,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他的意志之上。 这不合理。 这太疯狂了。 在宗门内袭杀同门,还是有深厚背景的内门弟子,这是自寻死路!他叶凡好不容易从无光之渊爬出来,刚刚在云霞峰站稳脚跟,为什么要去做这种玉石俱焚的蠢事? 他试图抗拒。 他用尽残存的意志,去对抗那枚黑色种子的指令。 然而,他的反抗,换来的却是十倍、百倍的痛苦。那两种在他体内交战的力量,瞬间变得更加狂暴。浩然正气如烈日熔金,冥渊之力似万载玄冰,他的神魂,就是那片被反复碾压、即将崩碎的战场。 “呃……” 叶凡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近溃散。 就在他即将昏厥的瞬间,一股冰冷的、不属于他的意志,再次降临。 【一枚无用的棋子,死了,才有价值。】 【他的死,是一把钥匙,能打开一扇更有趣的门。】 【服从,或者,毁灭。】 这意志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伴随着这道意志,那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竟如潮水般,稍稍退去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扼住咽喉的冰冷。 叶凡明白了。 抵抗,是痛苦。服从,是解脱。 那个男人,那个端坐于深渊之上的魔鬼,正在用这种方式,训练他这条狗。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的每一块骨骼都在颤抖,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屈辱与愤怒。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本《浩然正气诀》。 书页上那些方正的、充满正气的文字,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一个个充满了嘲讽意味的鬼脸。 杀。 那就杀。 既然他想看戏,那我就演给他看。 既然他想让我变成一把刀,那我就先用林宇的血,来开刃! 叶凡的眼神,一点点地,从痛苦挣扎,变为了某种可怕的平静。一种属于毒蛇,在动手之前,那种极致的、死寂的平静。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死气凝成的水镜中,清晰地映照出叶凡那张因屈从而扭曲的脸。 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端着一杯魂酿,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 “主上,您这是……”王座之下,魏燎的身影浮现,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为何要逼他去杀一个不相干的人?此举,无异于让他自曝其短。” 在魏燎看来,叶凡这枚棋子,虽然弱小,但安插在瑶光圣地,未来必有大用。现在就让他去杀人,一旦败露,这枚棋子就废了。 “不相干?”顾长夜轻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酒杯,“魏燎,你看这盘棋,只看到了棋子,却没看到棋盘。”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愈发壮阔的亡者之城。 “瑶光圣地这潭水,太静了。静得像一碗忘了喝的凉茶,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林宇,就是我丢进去的第一颗石子。” 顾长夜的目光幽深,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他死了,他那个金丹期的爷爷会善罢甘休吗?不会。他会发疯,会把整个瑶光圣地翻个底朝天。” “届时,所有的目光,都会聚集在‘凶手’叶凡身上。会聚集在收留了叶凡的苏清雪身上。” “你想想,当所有人都认定,是苏清雪庇护了一个杀人凶手,甚至这个凶手,就是她指使的……那会是怎样一幅有趣的画面?” 魏燎的魂火,猛地一跳。 诛心! 这根本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用一个人的命,去毁掉另一个人的名声! 瑶光圣女,圣洁无瑕,是无数弟子心中的神祇。一旦她与“杀人凶手”这种词汇联系在一起,那对她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至于叶凡……”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残酷,“他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死,都不重要。” “他若死了,那便证明他只是一件劣质的工具,我会再找一件新的。” “他若活下来了,那他就会变成一头真正的、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到那时,他会发现,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赐予他的力量。” 顾长夜转过身,重新坐回王座,淡淡道:“一枚死棋,走好了,就能盘活整个棋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瑶光秘境就快开了。我需要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来掩盖一些……我真正想做的事。”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另一幅画面,在水镜中浮现。那是一个身材敦厚,样貌普通的少年,正在外门演武场上,吭哧吭哧地修炼着一套最基础的炼体拳法。他每一次出拳,身上都会泛起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 【因果人物:石天。】 【天命轨迹:于瑶光秘境中,觉醒不动明王体,得大地传承。】 顾长夜的笑容,愈发玩味。 “你看,新的玩具,已经准备好了。” …… 夜色如墨。 林宇的洞府内,灯火通明。 他正对着一面水镜,整理着自己的发冠,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哼,叶凡那个废物,还真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等明日的内门小比,我定要让他当众出丑,让圣女看看,她选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他已经想好了,要在小比上,光明正大地“失手”,将叶凡打成重伤,最好是废掉修为。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时。 “咚、咚、咚。” 洞府的石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谁?”林宇不耐烦地喝道。 门外,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又充满恭敬的声音。 “林师兄,是我,叶凡。” 林宇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哦?你来做什么?来向我磕头认错的吗?” “师弟不敢。”门外的声音愈发谦卑,“师弟初入内门,不知规矩,白日里多有得罪。特备了些薄礼,前来向师兄赔罪,还望师兄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师弟一般见识。” 薄礼?赔罪? 林宇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冷笑一声,挥手打开了石门禁制。 “算你识相,滚进来吧。” 石门缓缓开启。 叶凡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低着头,姿态放得很低,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像极了一个卑微的、前来乞求原谅的下人。 林宇连正眼都懒得瞧他,只是用鼻孔“嗯”了一声,转身走向主座,准备接受叶凡的跪拜。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叶凡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卑微,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黑暗。 也没有注意到,在叶凡捧着木盒的手下,一柄从执事弟子那里领来的、最普通的下品法剑,已经悄然滑入了袖中。 就在林宇转身,将他那毫无防备的后背,彻底暴露在叶凡面前的刹那。 叶凡,动了。 没有丝毫征兆。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卑微懦弱的“师弟”。 后一刻,他便化作了一道自九幽深处扑出的鬼影!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林宇脸上的得意,永远地凝固了。 他缓缓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透体而出。 那剑尖上,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却让他神魂都为之冻结的黑气。 “你……”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到的,是叶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为什么……” 叶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地,将那柄剑,从林宇的身体里,一寸寸地,抽了出来。 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砰。” 林宇的尸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洞府内,一片死寂。 叶凡站在尸体旁,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身体,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杀人了。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同门。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让他几欲作呕。 可与此同时,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却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近乎于“愉悦”的悸动。 仿佛在夸奖他,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叶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缓缓蹲下身,用死者那华贵的衣袍,仔细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将那柄普通的法剑,轻轻放在了林宇的手边,又将那个他带来的、装满石头的“薄礼”木盒,放在了桌上。 一个完美的、入室盗窃、杀人夺宝的现场,就此伪造完成。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转身,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没有注意到。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林宇胸口那道致命的伤口中,一丝比发丝还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黑气,悄然逸散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了空气里。 它像一个沉默的信标,一个无法抹除的罪证,静静地,等待着第一缕晨曦的到来。 第15章 晨曦惊雷,第一颗石子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圣地的清晨,总是伴随着钟鸣与雾霭,仙气缭绕。 一名负责洒扫的执事弟子,哼着小曲,提着水桶,正准备去给林宇师兄的洞府庭院除尘。 林师兄虽平日里傲慢了些,但出手阔绰,每次都能得些赏钱。 他推开那扇虚掩的石门,一股混杂着血腥与檀香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林师兄?”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走入洞府主室,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林宇师兄,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也看到了,他身下那片已经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泊。 “哐当。” 水桶落地。 下一刻,一声足以刺破云霄的、变了调的尖叫,撕碎了云霞峰的宁静。 “——死人啦!!!” …… 一石激起千层浪。 内门弟子林宇,金丹长老林啸天之孙,在自己的洞府内,遇害身亡! 这个消息,像一场瘟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瑶光圣地。 “听说了吗?林宇师兄被人杀了!” “天呐!在宗门里?谁这么大的胆子?” “现场被执法堂封锁了,听说是入室行窃,被林师兄撞破,凶手激情杀人……” “放屁!林师兄一个筑基后期的好手,什么贼能杀了他?此事必有蹊跷!” 议论声,猜测声,恐慌的情绪,在弟子之间悄然蔓延。瑶光圣地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发生过如此恶性的事件了。 叶凡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嘈杂,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与茫然。 他像所有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普通弟子一样,不知所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藏在袖中的双手,正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混杂着罪恶、兴奋与复仇快感的病态战栗。 他做到了。 他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演完了那个魔鬼交待给他的第一幕戏。 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静静蛰伏,仿佛一位欣赏完戏剧后,正在闭目回味的观众,满意,且冷漠。 …… 云霞峰,圣女洞府。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苏清雪的打坐。 “圣女!不好了!林宇师兄他……”门外,是柳月儿带着哭腔的焦急声音。 石门缓缓开启。 苏清雪一袭白衣,俏脸清冷,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何事惊慌?” 当她听完柳月儿断断续续的讲述后,那双古井无波的凤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涟 澜。 林宇,死了? 在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没有浮现出任何凶手的样貌。 只有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了她的心头。 ——叶凡。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毒刺,让她浑身发冷。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穿透云雾,望向了隔壁那座刚刚有了主人的小院。 那里,很安静。 可这安静,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 是他吗? 不,不可能。他没有理由,更没有那个胆子。 可……万一呢? 那个将他从深渊中“送”回来的男人,那个在她道心之上种下魔影的男人……这会不会,又是他的一步棋? 苏清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怪圈。 无论她信,或是不信。 当她将林宇的死与叶凡联系在一起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输了。 那个叫顾长夜的魔鬼,正在用这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逼着她,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亲手带回宗门的人。 她亲手,为自己埋下了一颗雷。 “嗡……” 神台之上,那颗布满裂痕的道心,又是一阵不堪重负的悲鸣。 …… 林宇的洞府外,早已被执法堂的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股狂暴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威压,从天而降! “都给我滚开!” 一名身材矮壮,满脸赤红的短发老者,排开众人,冲了进来。 正是林宇的爷爷,执法堂长老之一,金丹后期的林啸天! 当他看到自己孙儿那冰冷的尸体时,这位以暴躁闻名的长老,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合上孙儿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一股令人窒息的悲恸与杀意,以他为中心,疯狂席卷开来。 “查!给我查!” 林啸天缓缓起身,双目赤红如血,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什么入室行窃!我孙儿的储物袋完好无损!这是谋杀!是蓄意的谋杀!” 他环视四周,目光扫过每一个噤若寒蝉的弟子,声音嘶哑而暴戾。 “我不管他是谁,背后站着谁!我要他死!我要把他挫骨扬灰,神魂点天灯,永世不得超生!” 狂怒的咆哮,在云霞峰上空回荡。 最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去宝器阁!请宗主手谕!就说我林啸天,要借用——” “镇魂镜!”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听到这三个字的弟子,脸上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镇魂镜,瑶光圣地秘宝之一,虽无杀伐之能,却有一个无比霸道的能力。 它能回溯死者魂魄消散前的最后一缕执念,映照出其临死前,眼中所见的最后一人! 林啸天的目光,如同一柄淬毒的利刃,死死钉在了洞府的入口。 他要让那个凶手,在整个瑶光圣地的面前,无所遁形! 人群之中,叶凡低着头,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 他的脸,一片煞白。 第16章 魔影与镜碎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主峰,演武广场。 往日里弟子们切磋论道的地方,此刻却被一种肃杀与压抑的气氛所笼罩。数千名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会场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人敢高声言语,只剩下窃窃私语汇成的嗡嗡声。 广场中央,摆放着一面古朴的巨大铜镜。镜面光滑如水,边框上雕刻着繁复的镇魂符文,即便静置不动,也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敬畏的古老气息。 镇魂镜。 林啸天双目赤红地站在镜旁,像一头即将暴走的雄狮,死死盯着人群。他的杀意毫不掩饰,让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弟子都如坠冰窟。 人群的角落里,叶凡低着头,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有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其中一道,清冷、锐利,如芒在背。 是苏清雪。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玉树下,白衣胜雪,神情淡漠,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完了。 叶凡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镇魂镜下,万法皆空,他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弟子,如何能瞒过宗门秘宝的探查? 那个男人……那个高坐于深渊之上的魔鬼,果然只是把他当成一件用过即弃的工具。用他的命,去搅乱瑶光圣地的这池水。 何其狠毒!何其残酷!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钟鸣,瑶光掌门洛云仙,带着几位核心长老,飘然而至。 “林师弟,节哀。”洛云仙看着状若疯魔的林啸天,微微叹了口气,“动用镇魂镜,事关重大,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林啸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我只要凶手,血债血偿!” 洛云仙不再多劝,点了点头。 一名执法堂弟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玉瓶上前,瓶中,盛着一滴从林宇心脏处取来的,尚有余温的心头血。 “镇魂溯源,以血为引,映照亡者最后的执念。凶手,将在镜中无所遁形!”一名长老高声宣布着规则,声音传遍整个广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叶凡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静静蛰伏,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狼狈,又像是在期待他被当众揭穿后,那绝望的表情。 死定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苏清雪将叶凡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那煞白的脸,那因极致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那认命般闭上的双眼……这一切,都像是一份已经写好了答案的供词。 果然,是他。 苏清雪的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愤怒,有失望,更多的,是一种被愚弄的冰冷。 那个男人,用如此拙劣而直接的方式,将她,将整个瑶光圣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当叶凡的脸出现在镜中的那一刻,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风暴。庇护凶手,识人不明,她这个圣女,将成为整个宗门最大的笑话。 道心之上,那道黑色的魔影,似乎笑得更加畅快了。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面前的死气水镜,正清晰地直播着瑶光广场上的一幕。 他端起一杯猩红的魂酿,饶有兴致地看着叶凡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出精彩的戏剧。 “主上,您这枚棋子,似乎要废了。”魏燎的身影无声出现,单膝跪地。 “急什么?”顾长夜轻抿了一口魂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戏剧的高潮,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一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对着水镜中的镇魂镜,遥遥一点。 一丝比发丝还细,凡人肉眼根本无法察觉的冥渊之力,跨越无尽空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叶凡体内那枚黑色的种子之中。 “凡间的小玩意,也想窥探深渊的秘密?” 他轻声自语,像是在给这出戏,加上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特效。 …… 瑶光广场。 林啸天接过玉瓶,亲手将那滴心头血,滴在了镇魂镜的镜面之上。 “嗡——” 血珠触碰到镜面的瞬间,整面铜镜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镜面上所有的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幽幽的青光。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叶凡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点。 来了! 镜中的波纹渐渐平息,一幅模糊的画面,开始浮现。 那是一间洞府的内景,视角摇晃,显然是属于林宇的第一人称视角。 画面中,一个身影低着头,捧着一个木盒,正卑微地站在门口。 虽然低着头,但那身形,那衣着,分明就是……叶凡! 人群中,已经有几道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里的叶凡。 林啸天那双赤红的眼睛,更是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苏清雪的玉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那道身影就会抬起头,露出一张属于叶凡的脸时。 异变,陡生! 镜中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扭曲,抖动! 那个本该属于叶凡的身影,像一副被投入水中的水墨画,猛地化开,变成了一团纯粹的、翻滚的、令人看一眼就神魂悸动的黑暗! “叽——!”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恶意与怨毒的尖啸,猛地从镜中传出,刺得所有人耳膜剧痛! 那团黑暗,在镜中疯狂地冲撞,最后,在画面彻底消失前,凝聚成了一张一闪而过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狰狞可怖的魔脸! 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扭曲的恶意和纯粹的死亡!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在数千道骇然的目光注视下,那面被誉为宗门秘宝,传承了上千年的镇魂镜,镜面的正中央,竟然…… 裂开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 镜面上的光芒,瞬间熄灭。 一股死气沉沉的败坏气息,从这件曾经的秘宝上,弥漫开来。 镇魂镜,毁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脑子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凶手不是叶凡?而是一个……魔头? 那张一闪而过的魔脸,那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让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 叶凡也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面裂开的铜镜,大脑一片空白。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种更加深沉的、对于那个男人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冰冷。 苏清雪那张清冷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叶凡被当众揭穿,她被牵连。 叶凡动用某种秘法逃脱,她继续追查。 可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结果。 那不是叶凡。 那是什么东西? 就在全场死寂之时,林啸天死死地盯着那面破碎的镇魂镜,脸上的悲恸与愤怒,渐渐被一种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狰狞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仰天发出一声震动了整个瑶光圣地的咆哮。 “不是人!是魔!” “有魔头混入了我瑶光圣地!!!” 第17章 镜碎余波,新饵入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魔!!!” 林啸天那一声凄厉的咆哮,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演武广场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前一刻,弟子们还在猜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同门犯下了杀孽。 这一刻,性质彻底变了。 混入了宗门的魔头? 这个词汇所代表的恐惧,远比“内斗”要沉重千百倍。那意味着未知的、邪恶的、以颠覆仙道为乐的恐怖存在,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圣地。 “肃静!” 掌门洛云仙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强行压下了鼎沸的恐慌。他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目光扫过那面已经彻底失去灵光、布满裂痕的镇魂镜,眼底闪过一丝肉痛与深深的忌惮。 一件宗门秘宝,就这么毁了。 仅仅是回溯一道凶手的影像,就遭到了如此恐怖的反噬,那凶手本身……或者说,那“魔头”的真身,究竟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立刻封锁山门!启动护山大阵!” “执法堂、巡山堂所有弟子听令,彻查宗门内外一切可疑人员,尤其是近期入门者与有过离山记录者!” 一道道命令从几位长老口中发出,整个瑶光圣地,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瞬间从安逸的和平状态,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 紧张、肃杀的气氛,取代了仙家的祥和,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人群的角落里,叶凡僵硬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没死。 可劫后余生的庆幸,只在他心中停留了不到一息,便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恐惧所淹没。 他明白了。 顾长夜根本就没想过要抛弃他这枚棋子。 不,应该说,自己连被“抛弃”的资格都没有。他就像主人手中牵着的一条狗,主人想让他什么时候死,他就得什么时候死;主人想让他活着,哪怕是宗门秘宝的审判,也得为他让路。 这种被完全支配的无力感,比当众被揭穿,更让他感到屈辱。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清雪。 怀疑他杀人的目光,已经从她眼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戒备,仿佛在看一个行走的灾厄源头的眼神。 叶凡心中一片冰凉。 他从一个“杀人嫌犯”,摇身一变,成了“魔头同党”的最大嫌疑人。 …… 苏清雪确实在看着叶凡,但她的心神,却早已不在此地。 她的脑海中,正反复回放着镇魂镜破碎前,那惊鸿一瞥的魔脸。 那股气息…… 阴冷、霸道、充满了终结万物的死寂。 与三年前,那个男人跃入深渊时,留在她道心中的那道魔影,何其相似! 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一个优雅戏谑,一个狰狞狂暴,但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死亡”本质,别无二致。 她再看叶凡。 这个少年,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可现在,苏清雪已经不会再被这副表象所迷惑了。 他不是凶手。 他是一把钥匙,一个坐标,一个由顾长夜亲手打造,用来将深渊的恐怖,引渡到光明世界的“门”! 林宇的死,镇魂镜的碎,都只是那个男人,为了让她看清楚这个事实,而上演的一场华丽的开幕式。 他根本不怕她知道。 他甚至,是在逼着她知道。 “噗……” 一股几欲压制不住的气血翻涌上喉头,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只在唇角留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殷红。 神台之上,那颗“太上忘情”的道心,裂痕的边缘,又崩落了几分碎屑。 那道黑色的魔影,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它就站在她的道心之上,仿佛在用她的恐惧与无力,来修筑自己的王座。 苏清she的玉手在袖中攥得发白。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猩红的魂酿在杯中轻轻晃荡,映出顾长夜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面前的死气水镜中,瑶光圣地那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景象,像是一幕精心编排的滑稽剧,赏心悦目。 “主上,神鬼之笔。” 魏燎的身影浮现,这位曾经的沙场大将,此刻的亡魂先锋,语气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本以为,主上只是想用一枚废棋,去玷污瑶光圣女的名声。 直到镇魂镜碎裂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主上的棋盘,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一件劣质的玩具,就这么毁了,瑶光圣地的那些老家伙,应该会很心疼吧。”顾长夜轻笑一声,将杯中魂酿一饮而尽。 他慢条斯理地评价道:“不过,这钱,花得值。” “一枚会暴露的死棋,换整个瑶光圣地的高度戒备与恐慌,换一个让所有人都头疼的‘魔踪之谜’,顺便,再帮我那枚‘冥渊之种’,彻底打上‘受害者’与‘被魔头觊觎者’的标签。”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在无数亡魂劳作下,已经狰狞毕露的亡者之城。 “如此一来,他们的视线,就会从内部,转向外部。”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也就没人有闲心,去关注一场即将开始的,小小的宗门秘境了。” 他伸出手指,在水镜上轻轻一划。 混乱的演武广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僻静的外门弟子居住区。 画面中,一个身材敦厚,看起来有些憨头憨脑的少年,正满脸兴奋地收拾着行囊。他的身边,放着一枚刚刚发放下来的,准许进入“瑶光秘境”的玉牌。 正是石天。 这位未来的“不动明王”,此刻还只是个因为能参加秘境,有机会捡漏而激动不已的普通外门弟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条本该熠熠生辉的天命轨迹,已经被一双来自深渊的眼睛,牢牢锁定。 “魏燎。” “末将在。” “传令下去,‘万骨冥都’一期工程,可以收尾了。”顾长夜的声音,在空旷的塔顶,显得格外悠远。 “让‘战部’的儿郎们,准备一下。” “猎物,已经自己走进猎场了。作为主人,我们总得……去迎接一下。” 第18章 乱世的棋,掌中的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圣地彻底乱了。 护山大阵的光幕,如一口倒扣的琉璃巨碗,将整座仙山笼罩其中,隔绝了内外。平日里仙鹤飞舞、灵鹿奔走的祥和景象,被一队队身着制式铠甲、面色肃然的执法堂弟子所取代。 盘查,审问,搜寻。 每一座山峰,每一处洞府,都处在一种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中。 而叶凡的小院,成了这风暴的中心。 他被“保护”了起来。 每日三餐,有专人送来,院外二十四小时都有执法堂弟子看守。美其名曰,保护被魔头盯上的重要证人,防止凶徒再次加害。 可叶凡知道,这与囚禁无异。 那些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是嫉妒或不屑,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东西——怜悯,忌惮,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疏远。他像是一件沾染了不祥的物品,人人都想知道他的故事,却又没人敢真正靠近。 “呼……” 叶凡盘坐在蒲团上,强行运转起《浩然正气诀》。 一缕金色的、充满刚正之气的灵力,在他经脉中艰难地流淌,每前进一寸,都像是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与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种子所散发的冥渊之力,爆发出激烈的冲突。 剧痛,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意志。 但他没有停下。 脸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肌肉,渐渐化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忽然明白了。 那个男人,那个魔鬼,并非是想让他用这浩然正气来对抗冥渊之种。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淬炼他这把刀。 用世间最纯正的光明之力,去打磨一把最黑暗的凶器。用最极致的痛苦,去喂养他心中最疯狂的仇恨。 “顾长夜……” 叶凡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眼中没有了愤怒的火焰,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幽暗的死灰。 你希望我成为一把刀? 好。 那我就磨快自己,直到有一天,能亲手……刺穿你的心脏。 …… 圣女洞府。 石桌上,摆放着一片巴掌大的、布满裂纹的铜镜碎片。 正是镇魂镜的残骸。 苏清雪素手执杯,杯中的清茶早已失了温度,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片残骸上。 镜子,为什么会碎? 因为回溯到的“东西”,其位格与力量,远远超出了镜子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个一闪而过的魔脸,那声刺破神魂的尖啸,根本不是什么潜入宗门的魔头。 那是一种宣告。 是那个男人,隔着无尽空间,借由镇魂镜这方小小的舞台,向她,向整个瑶光圣地,展示了一下他如今所掌握的,那份力量的冰山一角。 何其狂妄。 何其……优雅。 他甚至懒得用精巧的计谋去隐藏叶凡的罪行,而是用一种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方式,直接掀了桌子,然后重新制定了游戏规则。 ——凶手不是叶凡,是魔。 谁敢不信? 镇魂镜的碎片,就是证据。 “呵……”苏清雪的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的笑。 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完美的死局里。 她若是揭穿叶凡,指出这一切都是顾长夜的阴谋,谁会信?一个道心不稳、滋生心魔的圣女,指认一个受害者为凶徒同党?在别人看来,那只会是她走火入魔的疯话。 她亲手带回来的“英雄”,如今成了她亲手埋下的雷。 她越是想拆,这颗雷就越是会将她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你看起来,很困扰。” 一个带着一丝戏谑的、无比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苏清雪娇躯一僵。 她“看”向自己的神台,那颗布满裂痕的道心之上,那道黑色的魔影,不知何时,已经盘膝而坐,姿态慵懒,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窘境。 “他在用你的恐惧,喂养我。”魔影微笑着,仿佛在与她探讨一个有趣的学术问题,“你越是怕,我便越是强大。你看,我们之间,才是一种最完美的共生,不是吗?” “滚!”苏清D雪的神念化作冰刃,狠狠斩去。 魔影如青烟般消散,却又在下一刻凝聚,声音里多了一丝近乎于叹息的玩味。 “清雪,你还是不明白。” “你我本就一体,你要我……滚去哪里呢?”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靠坐在白骨王座之上,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 面前的死气水镜中,正分屏播放着三幅画面。 左边,是叶凡在痛苦中修炼,眼神却愈发平静的模样。 中间,是苏清雪手握茶杯,对着镇魂镜碎片失神的场景。 而右边,则是一片热闹喧嚣的外门演武场。 一个身材敦厚,看起来有些憨傻的少年,正被一群同门围在中间,满脸通红地炫耀着自己刚刚领到的,一枚准许进入“瑶光秘境”的玉牌。 “石天,你小子可以啊!这次秘境,可得带兄弟们发财啊!” “就是就是,听说你天生力气大,进去肯定能抢到不少好东西!” 名叫石天的少年,憨厚地挠了挠头,嘿嘿直笑:“哪里哪里,我就是去长长见识,碰碰运气。” 他眼中的兴奋与憧憬,是那么的纯粹,与另外两幅画面里的阴郁和挣扎,形成了鲜明而有趣的对比。 “主上,‘战部’三千精锐,已集结完毕。” 魏燎的身影无声出现,单膝跪地,魂火中是绝对的狂热与忠诚。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生灵血肉的滋味了。” 顾长夜的目光,从苏清雪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在了石天那张朴实憨厚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不急。”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对魏燎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一场盛大的狩猎,最有趣的,永远不是猎杀本身。” “而是看着猎物,满心欢喜地,一步一步,自己走进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 “这,才叫艺术。” 第19章 猎场开门,玩偶入席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圣地的气氛,像一根被拧到极限的琴弦。 “魔踪”之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护山大阵的光幕之下,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而凝重。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头,一个关乎宗门根本的盛事,却不得不提上日程。 瑶光主峰,议事大殿。 掌门洛云仙端坐主位,眉头紧锁,下方,十几位核心长老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掌门师兄,万万不可!”林啸天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这几日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双目中的赤红未退,反而因悲伤与怒火的发酵,更添了几分癫狂,“魔头尚未揪出,此刻开启秘境,万一那魔头混入其中,在里面大开杀戒,该如何是好?那可是我瑶光圣地未来的根基啊!” 他的话,引起了部分长老的附和。 “林长老言之有理,此事确需谨慎。” “秘境入口能量庞杂,神识难以遍查,确实是宵小之辈混入的绝佳时机。” 洛云仙抬手,压下了嘈杂的议论声。他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可瑶光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与地脉灵气潮汐相合,错过这次,便要再等三十年。 秘境中产出的诸多天材地宝,是维持圣地运转、弟子修炼不可或缺的资源。更重要的是,这也是宗门考察核心弟子潜力,决定未来资源倾斜的最重要途径。 因一个虚无缥缈的“魔踪”,而耽误宗门三十年的发展大计,他这个掌门,担不起这个责任。 “此事,我意已决。”洛云仙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瑶光秘境,三日后,准时开启。”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但,规矩要改。” “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必须三人一组,佩戴‘同心玉’,一人遇险,同组另外两人玉佩会立刻发出警示。此外,我与几位太上长老,会亲自坐镇秘境入口,以本命神念监控全局。若真有魔头敢在里面放肆……” 洛云仙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杀机,“我等,便亲手将其碾碎在秘境之中!” 他这番话,既是安抚,也是命令。 林啸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一位长老拉住,只能恨恨地一甩袖袍,不再言语。 决议,就此敲定。 消息传出,整个瑶光圣地,在压抑之中,又多了一丝诡异的亢奋。 …… 叶凡的小院,依旧安静。 当负责送饭的执事弟子,将“秘境即将开启”的消息,连带着一丝怜悯的眼神一同留下时,叶凡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瑶光秘境。 前世,他就是在此次秘境中,得到了一株千年火候的“龙血草”,才得以洗髓伐脉,真正踏上修行快车道。 那是他崛起的起点之一。 可现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间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的院子,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自嘲。 起点?他现在连起跑线都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带着戏谑的意念,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他的神魂之海。 【是不是很想去?】 【里面的机缘,像熟透的果子,挂满了枝头,就等着人去摘。】 【可惜,你只是一条被拴在门口的狗,连闻闻香味的资格都没有。】 是顾长夜。 这声音不带命令,不带催促,只有纯粹的、猫捉老鼠般的玩弄。 “呃……”叶凡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诛心之言,比《浩然正气诀》与“冥渊之种”冲突所带来的肉体折磨,更让他难以忍受。 他蜷缩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极致的屈辱而剧烈颤抖。 而另一边,外门弟子居住区,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石天!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这次秘境的名单居然有你!” “快快快,把你藏起来的妖兽肉干都交出来,让兄弟们给你践行!” 一群外门弟子,正围着一个身材敦厚,看起来有些憨傻的少年起哄。 少年名叫石天,此刻正被众人簇拥着,一张朴实的脸庞涨得通红,嘿嘿傻笑。 “哪有……我就是去凑个数,长长见识。”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包裹里掏东西。 他的行囊很简单,除了宗门发放的标配丹药和符箓外,就是一些他自己准备的“宝贝”。 两张硬邦邦的、能当板砖用的麦饼。 一小袋炒得焦香的、用来提神的豆子。 甚至,还有一小包被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号称是他老家特产,能驱邪避凶的……大蒜。 “石天,你带这些玩意儿干嘛?进秘境野炊啊?”一个同门看得哭笑不得。 石天却宝贝似的把东西又塞了回去,一脸认真地解释:“我娘说了,出门在外,吃饱肚子最重要。这大蒜,万一碰到僵尸鬼怪啥的,说不定有用呢?” 众人闻言,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石天也不恼,只是跟着傻笑,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最纯粹的憧憬与向往。他做梦都想进入内门,获得更好的资源,让他远在家乡的爹娘过上好日子。 这次秘境,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并不知道,他这副憨厚质朴的模样,以及眼中那不含一丝杂质的光,正通过一双来自深渊的眼睛,被清晰地“欣赏”着。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靠坐在白骨王座上,面前的死气水镜,正饶有兴致地播放着石天打包行李的“趣事”。 “主上,一个炼气期的外门弟子而已,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王座之下,魏燎的身影浮现,魂火中带着一丝不解,“只需一道命令,让叶凡出手,或者直接派遣战部……” “不。”顾长夜抬起手,打断了魏燎的话。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水镜的画面切换,变成了苏清雪那张清冷绝美,却难掩疲惫的脸。 “杀人,是最廉价,也是最无趣的手段,魏燎。” 顾长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一头羊,在它最瘦弱的时候宰杀,你只能得到一张皮和几根骨头。可如果你将它放到最肥美的草场,让它尽情地奔跑,吃得膘肥体壮,让它以为整个世界都属于它……” 他的目光,从苏清雪的脸上,移回到了石天那张憨厚的脸上。 “到那时,你再挥下屠刀。你得到的,不仅仅是肥美的血肉,还有它从天堂坠入地狱时,那份最甘美的……绝望。”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彻底成型的,以亿万白骨与怨魂筑成的亡者之城。 “这世上,再没有比亲手掐灭希望之火,更有趣的游戏了。” 魏燎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深深地垂下了头。 主上的恶,是一种艺术。 顾长夜转过身,重新坐回王座,一道冰冷的意念,跨越无尽空间,精准地传入了叶凡那痛苦的神魂之中。 【瑶光秘境,你会去的。】 正蜷缩在地上,与痛苦对抗的叶凡,身体猛地一僵。 【不仅要去,我还要你,在里面,亲手为我,宰一头‘天命’喂养的肥羊。】 【作为奖励,我会让你,在苏清雪面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他看着水镜中,三日之后,瑶光秘境入口那巨大的空间漩涡缓缓开启。 看着苏清雪作为领队之一,神情冷漠地站在入口旁。 看着叶凡,在掌门“特许”之下,以“诱饵”与“证人”的身份,走出了小院,加入了队伍。 也看着石天,那个憨厚的少年,满怀希望地背着他的麦饼和大蒜,兴高采烈地,第一个,踏入了那扇通往未知命运的大门。 “你看,魏燎。” 顾长夜端起一杯猩红的魂酿,对着身旁的空气,轻声笑道。 “猎场的大门,已经开了。” “而我的玩偶们,也已经……悉数入席。” 第20章 猎场开幕,玩偶入席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秘境的入口,位于主峰后山的一处断崖。 平日里云雾缭绕,人迹罕至,今日却人头攒动,汇聚了瑶光圣地近百名最精锐的内门弟子。 气氛有些古怪。 既有即将踏入机缘之地的兴奋与渴望,又有一层因“魔踪”而起的,挥之不去的阴霾。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一个孤零零站在角落的身影。 叶凡。 他就像鹤群里的一只乌鸦,突兀而醒目。 他低着头,面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魔头盯上,又侥幸活命的受害者角色。他能感受到那些复杂的视线,有同情,有好奇,有戒备,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没人敢靠近他。 在众人眼中,他已不是那个一步登天的幸运儿,而是一个行走的“灾厄信标”。 人群前方,苏清雪一袭白衣,手按剑柄,作为此次秘境的领队之一,她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神念,有近乎一半,都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笼罩在叶凡的身上。 她不是在保护他,而是在监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雷。 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都到齐了!” 随着掌门洛云仙威严的声音响起,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洛云仙与几位太上长老的身影,出现在断崖之上,强大的威压令所有人心中一凛。 “秘境之内,危机四伏,机缘与凶险并存。”洛云-仙目光扫过众人,“三人一组,守望相助,切记,不可因一时贪念,枉顾同门性命。若遇魔踪……” 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立即捏碎玉牌求援,我等,就在外面看着你们。” “是,掌门!”众弟子齐声应诺。 在掌门身后,林啸天面沉如水,那双赤红的眼睛,像两道淬毒的利刃,死死地钉在叶凡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叶凡的头,垂得更低了。 “时辰到,开秘境!” 洛云仙一声令下,与几位长老同时出手,磅礴的灵力汇聚于断崖前方的虚空。 “嗡——” 空间剧烈扭曲,一个巨大而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空间漩涡,缓缓成型。其中电闪雷鸣,混沌气流翻涌,散发出古老而苍茫的气息。 “出发!” “石天,快点快点!抢个好位置!” 一个身材敦厚,看起来有些憨傻的少年,被同伴推搡着,满脸兴奋地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正是石天。 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因为跑得太急,一小串被油纸包着的、黑乎乎的东西从包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 “哎哟,我的大蒜!” 石天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 周围的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石天,你是进秘境寻宝,还是去烧烤啊?” “带大蒜辟邪吗?说不定真有用呢!” 石天被笑得脸颊通红,抱着他的宝贝大蒜,憨厚地挠了挠头,也不生气,反而嘿嘿直笑。他充满希望地看了一眼那深邃的漩涡,握紧了拳头,第一个,兴冲冲地跳了进去。 看着他那充满纯粹喜悦的背影,人群中,不知为何,有几人竟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叶凡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石天消失的方向。 神魂深处,那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笑意,轻轻响起。 【肥羊,入圈了。】 叶凡的心,猛地一沉。 “叶凡。” 苏清雪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叶凡转过头,对上了她那双复杂的凤眸。里面有警告,有审视,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疲惫。 “进去之后,跟紧我。”苏清雪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不要乱跑,不要惹事。你的任务,是活下来。” 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叶凡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重重点头:“是,圣女师姐!我……我一定寸步不离!” 说完,他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也跳入了那空间漩涡之中。 天旋地转。 强烈的空间撕扯感过后,叶凡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湿滑的苔藓上。 预想中与苏清雪一同出现的场景,并未发生。秘境的随机传送,将所有人都打散了。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密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与腐朽的草木气息,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妖兽的嘶吼。 他孤身一人。 不。 叶凡缓缓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他能感觉到,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正散发着一股冰凉而兴奋的悸动,像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猎犬。 一道清晰的指令,在他脑海中形成。 没有言语,只有一个方向,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淡淡土黄色光晕的人形轮廓。 【去,找到他。】 叶凡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脸上的惶恐与不安,在无人注视的此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如深渊般的平静。 他,就是那条被放进猎场的狗。 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为自己的主人,叼回那只最肥美的羔羊。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靠在白骨王座上,慵懒地晃动着杯中猩红的魂酿。 面前的死气水镜,如同一面最高级的监控法宝,正分屏显示着秘境中的一幕幕。 左边的画面里,石天正手脚并用地爬上一棵参天古树,他一边躲避着树上毒蛇的攻击,一边兴奋地摘取着一枚散发着异香的果实,浑然不觉,自己身上那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已经像黑夜中的灯塔,暴露了他的位置。 右边的画面里,苏清雪正带着两名内门弟子,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沼泽地带,她的眉头微蹙,神念铺开,似乎在焦急地搜寻着什么。 而最中间的画面,定格在叶凡那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上。 “主上。”魏燎的身影无声浮现,单膝跪地,“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 “掌控?”顾长夜轻笑一声,将目光从水镜上移开,仿佛在透过无尽空间,欣赏着一出自己亲手导演的戏剧。 “不,魏燎,这不是掌控。”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彻底成型,在幽暗光线下,显得狰狞而宏伟的亡者之城。 “这叫,玩弄。”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水镜上轻轻一点。 石天的画面被放大。 那个憨厚的少年,在成功用大蒜熏跑一条毒蛇,并拿到灵果后,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阴影中,一道身影,正像最耐心的猎手,缓缓靠近。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你看,羊羔找到了草料,猎犬闻到了腥膻,而美丽的牧羊女,却还在原地打转。”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1章 羔羊与猎犬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发了,发了!” 密林深处,石天抱着一株半人多高的、通体赤红的灵芝,笑得合不拢嘴。 这玩意儿叫“赤血芝”,他在宗门杂记里见过,说是能活血化瘀,增强气力,价值不菲。他刚一进入这片林子,就看见它长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跟个小红伞似的,旁边连个守护妖兽都没有,简直是白捡。 “嘿嘿,等我把它卖了,就能给俺娘买一件新棉袄,给俺爹换一壶好酒。”石天美滋滋地将赤血芝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塞进他那鼓鼓囊囊的包裹里。 他拍了拍肚子,感觉有点饿,便从包里掏出一块硬邦邦的麦饼,就着山泉水,大口啃了起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吃得满嘴是渣,脸上却洋溢着一种最纯粹的满足。 在他看来,这瑶光秘境,简直就是个遍地是宝的天堂。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百丈开外的一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 叶凡像一头幽灵,悄无声息地跟在石天身后。 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像一个精准的罗盘,牢牢锁定着前方那个散发着土黄色光晕的目标。同时,它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冥渊之力,与他体内那微弱的浩然正气互相绞杀。 一冷一热,一正一邪,两种力量在他的经脉中反复冲刷,带来的痛苦,让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山火海之上。 可他的脸,却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前方那个对危险一无所知,还在为了一株灵芝而傻乐的少年,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同情?怜悯? 这些情绪,早在无光之渊的黑暗里,就被那个男人,连同他的尊严一起,碾得粉碎。 他现在,只是一把刀。一把被痛苦和仇恨淬炼,只为主人饮血的刀。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初,在瑶光大殿上,顾长夜没有捏碎他的玉佩,自己是不是也会像这个石天一样,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只要运气好,就能一步步走上巅峰?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没有如果。 剧本,已经换人了。 而他,是新剧本里,负责“清理”旧主角的屠夫。 “咦?” 正啃着麦饼的石天,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抽了抽鼻子,一股奇异的、混杂着泥土芬芳与金属气息的味道,从前方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飘了出来。 “好东西!”石天双眼放光。 这是他娘教他的本事,他天生对各种矿石宝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嗅觉。这味道,绝对是宝贝! 他三两口吞下剩下的麦饼,抹了抹嘴,便兴冲冲地朝着山洞摸了过去。 山洞入口被藤蔓遮蔽,拨开之后,是一个深邃的洞口。石天刚探进半个身子,一股狂暴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恶风,便迎面扑来! “吼——!” 一头小山般大小的、浑身覆盖着岩石甲片的巨熊,咆哮着从黑暗中冲出,一巴掌就朝着石天的脑袋拍了过来! 大地岩熊!二阶妖兽,堪比筑基中期的修士! 石天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退了出来。那熊掌擦着他的头皮拍在地上,轰隆一声,地面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 “我的娘咧!”石天连滚带爬地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心脏怦怦狂跳。 他知道,洞里肯定有比赤血芝珍贵百倍的宝贝,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妖兽守护。 放弃? 不可能!他石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干了!”石天一咬牙,从包裹里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宗门发的下品法剑。 另一样,是他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号称能辟邪驱鬼的……宝贝大蒜。 他将法剑横在胸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瓣大蒜,深吸一口气,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对着洞口大吼:“呔!你这孽畜,快快将宝贝交出来,小爷我还能饶你一命!” 大地岩熊显然听不懂他的话,回答他的,是又一声狂暴的咆哮和势大力沉的一扑。 “铛!” 石天用尽全身力气,横剑一挡。 想象中被拍飞的场景没有出现,反倒是那头大地岩熊,被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 石天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看了看那头巨熊,好像……自己力气比它还大? “嘿嘿,原来是个纸老虎!” 石天信心大增,也不用什么剑法了,直接把法剑当棍子使,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与那头大地岩熊展开了最原始的、拳拳到肉的搏斗。 “砰!”“轰!”“咚!” 一人一熊,你一拳我一掌,打得山石崩裂,树木倒塌。 石天越打越是心惊,这熊的皮也太厚了,他的剑砍在上面,就跟挠痒痒似的。而他身上,也挨了好几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在他皮糙肉厚,竟也只是些皮外伤。 “看我大招!” 混乱中,石天抓准一个机会,将手中那瓣被汗水浸透的大蒜,狠狠地塞进了大地岩熊的鼻孔里。 大地岩熊:“……” 它眨了眨眼,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然后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又一巴掌将石天拍飞了出去。 远处,阴影之中。 叶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场滑稽而惨烈的战斗。 神魂深处,顾长夜那冰冷而戏谑的意念,缓缓浮现。 【看到了吗?】 【这就是天道钟爱的‘憨厚’与‘赤诚’。】 【哪怕脑子里装满了草,机缘也会追着他跑。】 【是不是很羡慕?】 叶凡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羡慕? 不。 是嫉妒。 是恨!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傻子就能得到一切?凭什么自己就要沦为阴沟里的老鼠,连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力都没有! 【别急。】 【等他们两败俱伤,等那头羊羔,流尽最后一滴力气,品尝到胜利的甘甜时……】 【你再出去。】 【去当那个,收割果实的渔翁。】 顾长夜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优雅的残忍。 【记住,要让他看清楚你的脸。】 【我要你,在他最得意、最充满希望的时候,让他品尝到,与你当初……一模一样的绝望。】 战场中,战斗已接近尾声。 石天浑身是血,气喘如牛,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发现,每一次被巨熊击中,他体内就有一股暖流涌出,非但没有让他重伤,反而让他的骨骼肌肉,变得更加坚韧。 “哈!” 抓住巨熊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空档,石天用尽全身力气,一个过肩摔,竟将那头小山般的巨熊,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大地岩熊发出一声哀鸣,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再也动弹不得。 “赢了……我赢了!” 石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灿烂的笑容。 他做到了!他打败了一头二阶妖兽! 他扶着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准备去看看洞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 就在这时。 一个脚步声,从他身后的密林中,不急不缓地,响了起来。 石天警惕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穿瑶光圣地内门弟子服饰,面色苍白,眼神平静得有些诡异的青年,正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师……师兄?” 石天看着来人,有些疑惑,但还是本能地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师兄你也是来寻宝的吗?你来晚一步,这头大笨熊,已经被我解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胸膛,想展示自己的战绩。 然而,那位“师兄”,却没有看地上的巨熊。 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落在了石天的身上,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然后,他开了口,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温度。 “不。” “我不是来寻宝的。” 叶凡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是血,却依旧满怀希望的少年,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我是来……杀你的。” 第22章 天命的玩笑,屠夫的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山洞前,气氛凝固了。 石天脸上的憨厚笑容,像是被冬日的寒风吹过,僵在了嘴角。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师兄,你……你说啥?”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露出一截沾着血污的胳膊,“你是不是受伤了,脑袋不清醒?我是石天啊,外门的。”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善一些,可对面那个师兄的眼神,让他心里直发毛。 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 没有愤怒,没有贪婪,甚至没有杀意,只有一片纯粹的、漠然的“无”。 叶凡没有回答。 或者说,回答他的,是剑。 “噌!” 一道冰冷的剑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快得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直刺石天的心口。 这一剑,没有丝毫花哨,却精准、狠辣到了极点,完全不像是一个炼气期弟子能施展出来的。 “我的娘!” 石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生死关头,他那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救了他。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凭着感觉,狼狈地向旁边一滚。 “嗤啦——” 剑锋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将他的外袍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石天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又看了看对面那个提着剑,一步步走来的师兄,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 为什么? 他们无冤无仇,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师兄!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石天急得大喊,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横剑挡在胸前。 叶凡依旧不语。 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种子,正散发着冰冷的意志,像一位冷酷的导演,催促着演员走完流程。任何多余的台词,都是对剧本的亵渎。 他再次提剑,身影如鬼魅般前冲。 这一次,石天有了防备,他怒吼一声,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臂,把手中的下品法剑当成一根铁棍,不管不顾地朝着叶凡的脑袋抡了过去。 这一招,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正是他刚刚打趴大地岩熊的路数。 在他想来,自己天生神力,就算对方剑法精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得退避三舍。 然而,叶凡不退反进。 “铛!” 双剑交击,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石天想象中,对方被震得虎口开裂、连连后退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 他只觉得一股阴冷而诡异的力道,顺着剑身传来,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瞬间钻入了他的经脉。那股力道并不刚猛,却让他浑身一麻,凝聚起来的力气,竟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怎么可能?! 石天心中骇然。 叶凡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手腕一抖,剑锋便如灵蛇吐信,沿着石天的剑身滑下,再次刺向他的咽喉。 快!准!狠! 石天被逼得连连后退,他那点在宗门大比上学来的三脚猫剑法,在对方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涂鸦,破绽百出。 他只能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反应和皮糙肉厚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险之又险地躲开致命攻击。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很快添上了七八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师兄!你听我说!洞里的宝贝我不要了!都给你!你放我走!”石天一边躲闪,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喊,他真的怕了。 叶凡的嘴角,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攻势,反而更加凌厉了。 “欺人太甚!真当俺石天是泥捏的吗!” 被逼到绝境的石天,骨子里那股憨直的犟劲也被激发了出来。他怒吼一声,竟是不再躲闪,任由叶凡一剑刺穿他的左肩,同时,他空着的右手,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东西,劈头盖脸地就朝着叶凡的脸上砸了过去! “看我法宝!” 那是一把被捏得汁水四溅,散发着浓烈刺激性气味的……大蒜。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端着酒杯,看到水镜中的这一幕,差点没把口中的魂酿给喷出来。 “噗……咳咳。” 他优雅地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古怪神情。 “主上?”一旁的魏燎,魂火跳动,有些不解。 “没什么。”顾长夜摆了摆手,看着水镜里那个一脸决然,仿佛扔出了什么绝世暗器的石天,饶有兴致地评价道,“只是觉得,天道偶尔选出来的‘儿子’,品味还真是……别致。”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大道至简? …… 面对那扑面而来的“生化武器”,叶凡的眉头,终于皱了一下。 他甚至没用剑去挡,只是侧了侧头,便轻松躲过了那一把“法宝”的攻击。 但石天要的,就是这一个瞬间的空隙! “死!” 石天忍着肩膀的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向叶凡的胸膛。 这是他最强的招式,朴实无华的铁山靠! 他相信,只要被他撞实了,就算是头牛,也得当场散架。 然而,他撞中了。 却像是撞在了一座无形的、冰冷的山岳之上。 叶凡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反倒是石天自己,被一股更加阴冷、更加霸道的力量,狠狠地反震了回来,踉跄着倒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口就喷出了一道血箭。 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名为“绝望”的神色。 他看到,叶凡的身上,不知何时,升腾起了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的浩然正气。可在那纯正的金色之中,又夹杂着一丝丝诡异的、如发丝般纤细的黑色气流。 一正一邪,一神一魔。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一种无比扭曲的方式,共存于一人之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神魂悸动的恐怖气息。 这……这是什么怪物? “游戏,该结束了。” 一个沙哑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叶凡的口中说出。 他缓缓举起了剑,剑尖之上,那金色与黑色的气流,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高速旋转,凝聚成一点刺目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幽光。 石天呆呆地看着那点光芒,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吸进去了。 他想跑,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喊,可喉咙里却像是被堵住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误会,也不是寻仇。 这是一场……狩猎。 而自己,就是那只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悲的猎物。 “剧本,需要你退场了。” 叶凡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审判,平静地,为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 剑,带着那点扭曲的光,缓缓刺下。 第23章 染血的英雄,登台的演员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剑尖之上,那一点由纯正与邪异扭曲而成的幽光,仿佛浓缩了世间最极致的恶意,缓缓落下。 石天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他的人生,像一卷被随意展开又匆匆合上的书,充满了可笑的荒诞。他想起了远在家乡,还在等着他买新棉袄的娘,想起了那个总爱吹牛却以他为傲的爹。 原来,天命,只是一个如此冰冷的玩笑。 他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刺穿心脏的剧痛,并未传来。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如同玉珠落盘,在死寂的林间骤然响起。 一道快得无法形容的白色剑气,不知从何而来,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叶凡的剑尖之上。 那一点足以令筑基修士都心悸的扭曲幽光,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击,直接点得溃散开来。 石天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道白衣胜雪的绝美身影,如月宫仙子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和叶凡之间。 来人身姿窈窕,青丝如瀑,手持一柄秋水长剑,清冷的凤眸中,仿佛蕴藏着万载玄冰。 是圣女,苏清雪! “圣女师姐!”石天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指着叶凡,声音因恐惧和劫后余生而剧烈颤抖,“救我!他……他要杀我!这个师兄他疯了!” 苏清雪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像两把最锋利的冰刀,死死地锁定在叶凡的脸上。 她来得不算晚,恰好看到叶凡举剑,说出那句宣判死刑的话,也看到了他剑上那股令她无比熟悉的、混杂着正与邪的诡异气息。 证据确凿。 他果然是顾长夜的刀! 这一刻,苏清雪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一直以来悬在心头的猜测、怀疑、不安,终于在此刻,化作了坚硬的现实。 她甚至已经想好,该如何将叶凡当场镇压,带回宗门,哪怕拼着道心受损、圣女之位不保,也要将这个被深渊污染的祸源,彻底揭露在阳光之下。 然而,叶凡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她所有准备好的雷霆手段,尽数卡在了喉咙里。 面对她的出现,面对石天的指控,叶凡的脸上,没有半分被当场抓包的惊慌失措。 他先是愣了一下,仿佛没明白为什么苏清雪会攻击自己。 紧接着,那张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比石天更加强烈的、混杂着焦急与愤怒的情绪。 他看的不是苏清雪,也不是石天。 而是石天背后那头……早已死透了的大地岩熊! “蠢货!快躲开!” 叶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音嘶哑,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绝,“它的魂还没散!你想被夺舍吗!” 话音未落,他竟是完全无视了身前持剑而立的苏清雪,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身影一晃,竟是主动朝着苏清雪的剑锋,擦身而过! “嗤——” 苏清雪的剑,本能地带出一道护体剑气,在叶凡的肋下,划开了一道更深的、几乎可见白骨的伤口。 可叶凡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用一种惨烈无比的姿态,强行冲过了苏清雪的防线,目标,直指那头大地岩熊的尸体! 他手中的长剑,金黑二色的气流再次暴涨,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悲壮,狠狠刺向巨熊的眉心。 “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这魔物一起上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 石天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那个刚刚还要杀自己的师兄,此刻却像个疯子一样,替自己去攻击一头死熊。 苏清雪那张冰封的脸上,也第一次,裂开了一丝名为“错愕”的缝隙。 她在演戏? 不,不对。 一个人的眼神可以骗人,剑意可以骗人,但那种不惜以身撞剑,玉石俱焚的决绝气势,几乎无法伪装。 难道……真的有什么她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就在她心神动摇的一瞬间。 “噗!” 叶凡一剑刺入巨熊尸体的眉心,整个人却像是遭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重创,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几丈开外。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不甘与虚弱,最终,头一歪,“昏”了过去。 而那头大地岩熊的尸体,在被叶凡刺中之后,竟是毫无征兆地,开始飞速“风化”。 坚硬的岩石甲片,壮硕的血肉之躯,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化作了一捧黑色的、随风飘散的飞灰。 一缕微不可察的、比发丝还细的黑气,从那飞灰之中逸散而出,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叶凡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中,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石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苏清雪的瞳孔,则骤然收缩。 她看到了。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头二阶妖兽,是如何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化作了飞灰。 也看到了那最后一缕,充满了死寂与不祥气息的黑烟。 那股气息…… 与镇魂镜破碎时,那张一闪而过的魔脸,如出一辙! 一个荒谬,却似乎又能解释一切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一直盘踞在这头大地岩熊体内的,根本不是妖兽的灵魂,而是一缕来自那个“魔头”的分魂? 它先是操控巨熊,与石天两败俱伤,准备夺舍。 而叶凡,恰好路过,发现了这一切。 他刚才之所以要“杀”石天,其实不是杀,而是想逼他离开那具即将被魔魂引爆的“炸弹”? 而自己,却因为误会,出手阻拦,甚至……重伤了这位真正的“英雄”? 这个念头一生根,便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的脑海。 它将之前所有的疑点,都串联成了一条看似完美的逻辑链。 也让苏清雪那颗本已坚硬如铁的道心,再次剧烈地动摇起来。 她看着地上那个“昏迷不醒”,浑身浴血,因为拯救同门而身负重伤的叶凡,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的石天。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自我怀疑”的冰冷,缓缓地,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死气水镜清晰地倒映着林间发生的一切。 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将杯中最后一滴猩红的魂酿饮尽,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轻叹。 “主上,此计……” 王座之下,魏燎单膝跪地,魂火剧烈跳动,语气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他想说“神鬼莫测”,却又觉得这个词,根本无法形容主上这番操作的万分之一。 “嘘。” 顾长夜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放在唇边,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玩味的弧度。 “不要打扰演员的谢幕。”他轻声说道,像是在欣赏一出刚刚达到高潮的戏剧,“你看,我们这位美丽的圣女,她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精彩。” 水镜中,苏清雪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冰霜正在一点点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困惑,是茫然,是震撼,最终,都化作了一抹深深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的……疲惫。 她缓缓走到叶凡“昏迷”的身体旁,蹲下身,伸出微颤的玉指,探向他的脉搏。 当触碰到他那微弱却平稳的脉搏时,苏清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僵。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了那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石天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动摇。 “你们两个,把他扶上。” “跟我回营地,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第24章 茶已微凉,戏入佳境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圣地的临时营地,建立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 当苏清雪带着一行人回来时,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圣女身后,两个弟子正抬着一个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的人,而那个憨厚的外门弟子石天,则像丢了魂一样跟在旁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是叶凡!” “天哪,他怎么伤成这样?” “还有石天,他不是跟叶凡一起失踪的吗?看他那样子,好像吓傻了。” 议论声四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好奇、震惊、不解。 苏清雪的脸色冷得像冰,她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向营地中央的空地,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找一处安静的帐篷,把他放进去。石天,你跟我来。” “哦……哦!”石天一个激灵,连忙小跑着跟上,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他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那个师兄,先是要杀他,然后又救了他。 圣女师姐,一剑差点把那个师兄劈了,结果又把他救了回来。 他觉得,这次秘境之行,可能比他娘讲的鬼故事还要复杂。 进入苏清雪的专属帐篷后,石天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那张清丽绝伦的脸。 “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不漏,全部说出来。”苏清雪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慌。 “是,圣女师姐!” 石天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发现赤血芝,如何找到山洞,如何跟大地岩熊搏斗,直到最后叶凡出现,要“杀”他,再到叶凡突然发疯一样冲向死熊……所有的一切,都磕磕巴巴地复述了一遍。 他讲得毫无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可正因如此,才显得无比真实。 苏清雪静静地听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石天的描述,与她心中的那个“荒谬”猜测,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逻辑上,天衣无缝。 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如此不安? 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欣赏着她的困惑,嘲笑着她的动摇。 “……圣女师姐,叶凡师兄他……他真的是为了救我,才被那魔物所伤的吗?”石天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眼神很纯粹,充满了迷茫。 苏清雪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是。”石天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帐篷。 帐篷内,只剩下苏清雪一人。 她缓缓走到桌案前,倒了一杯清茶。 茶水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也让她那颗坚冰般的道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如果叶凡是英雄,那自己是什么? 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险些错杀功臣的蠢货。 是一个被心魔左右,连基本判断都已失常的废物。 这个认知,像一根最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她“太上忘情”的道心深处,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换了一杯新的魂酿,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曳,映出他嘴角那抹优雅的笑意。 “主上,您这一手,可谓是釜底抽薪。”魏燎的声音中,充满了叹服。 他亲眼看着主上,如何将一出简单的“黑吃黑”,导演成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反转大戏。 这不仅仅是计谋,更是对人心最精准的玩弄。 “不,这才只是前菜而已。”顾长夜轻轻晃动着酒杯,目光落在水镜中苏清雪那张疲惫而自我怀疑的脸上,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一杯滚烫的茶,直接喝,会烫伤嘴。只有等它慢慢凉下来,让喝茶的人以为温度正好,一口饮尽时,才能品尝到那隐藏在温和之下的、最彻骨的苦涩。” 他顿了顿,苍白的指尖在死气水镜上轻轻一点。 画面切换到了另一顶帐篷。 叶凡正“昏迷”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胸口和肋下的伤口触目惊心,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重伤垂死的英雄。 而在他的神魂之海深处,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却正贪婪地吸收着他刚刚通过“演戏”而强行催动出的浩然正气,以及那一缕从大地岩熊尸体上回收的、最精纯的冥渊死气。 一正一邪,在他的体内,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叶凡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这场痛苦的“淬炼”中,正变得愈发坚韧,也愈发……冰冷。 【感觉如何?】 顾长夜那带着笑意的意念,缓缓浮现。 【英雄的剧本,演得还习惯吗?】 叶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内心却翻涌起滔天的屈辱与恨意。 顾长夜没有理会他的情绪,意念再次传来。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等那位美丽的圣女,亲自为你疗伤,用她最珍贵的丹药,来弥补她对你的‘愧疚’时……】 【那份滋味,想必,会非常美妙。】 话音落下,帐篷的门帘,被轻轻掀开。 苏清雪端着一盘丹药和纱布,走了进来。 她看着床上那个“昏迷”的青年,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愧疚、怀疑与挣扎的神色。 最终,她还是拿起一颗散发着莹莹宝光的丹药,俯下身,准备亲自为这位“英雄”,喂药疗伤。 第25章 丹药,演员的谢礼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帐篷内的空气,安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 苏清雪的指尖,捏着那枚“碧心凝神丹”。 丹药通体翠绿,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是宗门内疗愈神魂、稳固本源的上品丹药,平日里便是核心弟子也难以求得。 可此刻,这枚丹药在她的指间,却重如山岳。 她看着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年,他胸口那道被自己剑气所伤的口子,深可见骨,血肉模糊,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鲁莽与愚蠢。 “英雄”……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铁刺,烙在她的道心上。 她修的是太上忘情,斩断尘缘,明辨是非,追求的是天道至理。 可今天,她引以为傲的理智与洞察力,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错把英雄当魔卒,险些亲手扼杀一位拯救同门的功臣。 这份认知,比任何剑伤都更让她难受。 她俯下身,玉指微颤,小心翼翼地捏开叶凡的嘴唇,准备将丹药送进去。 然而,就在丹药即将触碰到叶凡嘴唇的瞬间,她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总是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优雅的弧度。 三年前,瑶光大殿上,也是这张脸,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狂悖的话,然后以决绝的姿态,纵身跃入了无光之渊。 顾长夜。 这个名字,是她道心上最深的一道裂痕,是她挥之不去的心魔。 “清雪,你真的看清这个世界了吗?” 那个魔影,仿佛就站在她身后,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你眼中的英雄,会不会,只是一个更会演戏的屠夫?” 苏清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不。 不可能。 她亲眼看到了大地岩熊的诡异消散,亲眼看到了那缕不祥的魔气。 石天的证词,叶凡那玉石俱焚的决绝,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个真相。 是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是自己被顾长夜的阴影影响,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能再犹豫了。 她不再迟疑,将那枚珍贵的丹药,坚定地送入了叶凡的口中。 …… 在丹药入口的那一刻,装死的叶凡,差点没直接从床榻上跳起来。 屈辱! 极致的屈辱! 这是一种比神魂撕裂更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他曾仰望的、视若神女的苏清雪,此刻正因为一个被他恨之入骨的男人所设下的圈套,而对自己心怀愧疚,亲自为自己喂药。 这哪里是疗伤的丹药? 这分明是顾长夜亲手喂给他的一颗,裹着蜜糖的剧毒! 更可怕的是,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至阳至刚,与他体内那微弱的浩然正气同出一源,本该是大补之物。 可他神魂深处那枚黑色的“冥渊之种”,却像是被圣光灼烧的恶鬼,瞬间发出了无声的尖啸! “轰——!” 一冷一热,一正一邪,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他的经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和万载的玄冰反复碾过,他的神魂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朝着相反的方向疯狂撕扯。 痛! 痛得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嗯……” 叶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一缕黑中带红的血丝,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他怎么了?” 苏清雪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伸手搭上叶凡的脉搏。 只觉得他的脉象,时而如奔马,狂暴无比,时而如死灰,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是药力太猛,他伤得太重,身体承受不住了!”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脑海中形成。 苏清雪没有丝毫怀疑,立刻运转起自己精纯的“太上灵力”,小心翼翼地渡入叶凡体内,想要帮他梳理那股狂暴的药力。 她没有发现,在她那精纯的灵力介入的瞬间,叶凡神魂深处,那枚原本还在激烈反抗的“冥渊之种”,竟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它像一头贪婪的幼兽,张开了无形的大口,开始疯狂地吞噬着苏清雪渡来的灵力,以及那枚丹药所化的磅礴药力。 它竟是在借助苏清雪的力量,来“消化”这顿大餐!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将水镜中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 “主上,您……您竟是在用瑶光圣女的太上灵力,来为您的‘冥渊之种’淬炼己身?”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因为极度的震撼而剧烈摇曳。 这种手段,已经不能用“神鬼莫测”来形容了。 这简直是……亵渎! 用世间最纯净的力量,去浇灌最邪恶的种子。 “为何不可?” 顾长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优雅。 “世间万物,皆为资粮,光明与黑暗,并无高下之分,只看执掌它的人是谁。” 他看着水镜中,苏清雪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因为担忧和愧疚而蹙起的眉头,饶有兴致地评价道: “你看,她多认真。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园丁,正在用自己最宝贵的心血,为我浇灌一朵即将盛开的,最美丽的……恶之花。” “当她有朝一日,亲眼看到这朵花绽放时,脸上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 在苏清雪不计代价的灵力输送下,叶凡体内的“暴动”,终于缓缓平息。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那枚“冥渊之种”,在饱餐一顿后,变得愈发凝实,与叶凡的神魂,也结合得更加紧密。一丝丝黑色的气流,已经如同树木的根须,深深扎进了他神魂的每一个角落。 “呼……” 苏清雪缓缓收回手,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为了帮叶凡稳住伤势,她的灵力,消耗巨大。 但看着叶凡终于平稳下来的状况,她心中那块名为“愧疚”的巨石,总算是稍稍挪开了一点。 就在这时。 床榻上,那个一直“昏迷”的青年,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起初有些迷茫,随即变得清明,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是苏清雪时,眼中没有半分贪婪或惊艳,只有一种纯粹的、劫后余生的虚弱,以及……发自内心的感激。 “圣……圣女师姐?” 叶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行礼,却又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别动!”苏清雪下意识地按住他,“你伤得很重。” “石天师弟……他怎么样了?” 叶凡“醒”来后,关心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那个差点被他“误杀”的憨厚少年。 这句充满了“英雄”气概的问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苏清雪那颗本已出现裂痕的道心之上。 苏清雪看着他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而叶凡,则在心中,对那个端坐于深渊王座之上的男人,发出了最怨毒的诅咒。 因为,就在他睁开眼的前一秒,一个冰冷的、带着戏谑的意念,在他神魂深处,清晰地响起。 【演得不错。】 【作为奖励,现在,用你最真诚、最感激、最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爱上她。】 第26章 最廉价的毒药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爱上她。 当这三个字如同九幽之下最冰冷的烙印,灼烧在叶凡的神魂深处时,他那双刚刚睁开的,本该充满清澈与感激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了地狱般的怨毒。 他想咆哮,想嘶吼,想将眼前这张清冷绝美的脸撕得粉碎。 可他不能。 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神魂里的每一个念头,都被那枚黑色的种子死死钳住。任何一丝反抗,换来的都将是万蚁噬心般的剧痛。 于是,那抹地狱般的怨毒,仅仅存在了千分之一刹那,便被硬生生扭转、重塑,化作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情感。 那是一种,少年人初见仙子时的,最纯粹的惊艳与仰慕。 是一种,从绝望深渊中被拯救后,无以复加的感激与崇拜。 更是一种,不敢有丝毫亵渎,只敢远远仰望,将对方视作生命中唯一光芒的……卑微的爱慕。 这三种情感,完美地交织在一起,通过他的眼神,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近在咫尺的苏清雪。 苏清雪的心,猛地一颤。 她见过太多仰慕自己的眼神,贪婪的,占有的,敬畏的,狂热的……但没有一种,像眼前这样。 干净得,让她感到刺目。 纯粹得,让她无所适从。 这眼神,像一柄无形的、温暖的利刃,轻易地就绕过了她用“太上忘情”筑起的层层冰墙,直接刺向了她那颗最柔软、也最迷茫的道心。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避开这道目光,可叶凡那句沙哑的、充满了对同门关切的话语,却让她无法动弹。 “石天师弟……他怎么样了?” 这句话,与那道眼神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击力。 它在告诉苏清雪:看,这就是英雄。即便身受重伤,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别人的安危。而你,苏清雪,却险些将这样的人,当成魔头一剑斩杀。 “他……他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苏清雪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她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直视叶凡的眼睛。 “那就好……那就好……”叶凡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即,他挣扎着,想要对苏清雪行礼,脸上因剧痛而渗出冷汗,却依旧固执地说道:“多谢圣女师姐……救命之恩,叶凡……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他的动作笨拙,言语质朴,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敲击人心。 “你别动!好好养伤!”苏清雪终于无法再保持那份清冷,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急切,她伸手按住叶凡的肩膀,阻止了他自残般的动作。 肌肤相触的瞬间,叶凡的身体轻轻一抖,像是触电一般,脸颊上,竟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随即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那副纯情又羞涩的模样,彻底击溃了苏清雪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那颗本已出现裂痕的道心,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碎裂声。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死气凝成的水镜前,顾长夜慵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那抹优雅的弧度,愈发玩味。 “主上,属下不解。”王座之下,魏燎单膝跪地,魂火中的敬畏,几乎要满溢出来,“为何要让他……爱上圣女?恨,不是更能催生力量吗?” “恨?”顾长夜轻笑一声,苍白的指尖在白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悦耳的韵律。 “魏燎,你要记住。恨,是最低级的燃料,它能让一个人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但也会将他自己燃烧殆尽。它更像是一柄双刃剑,伤人的同时,也会让持剑者鲜血淋漓。” 他顿了顿,幽深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那顶小小的帐篷里,语气中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赞叹。 “但爱慕,尤其是这种卑微的、求而不得的爱慕,才是这世上,最精巧、最坚固的牢笼。也是最廉价,却最致命的毒药。” “它会让叶凡这把刀,变得更加锋利,也更加听话。因为他会为了守护心中的那道‘白月光’,不惜一切,去做任何事。哪怕是……为我所用。” “更重要的是……”顾长夜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冰冷的、戏谑的意味。 “它会让我们的圣女殿下,亲手为自己编织一个无法挣脱的茧。她会愧疚,会怜悯,会保护,会不自觉地靠近。她会以为自己在拯救一个英雄,殊不知,她只是在饲养一头,由我亲手投喂的,披着羊皮的恶鬼。” “当她习惯了这份‘爱慕’,习惯了扮演‘拯救者’的角色,再让她亲眼看到,这份纯洁的爱慕,是如何在她面前,化作最狰狞的利爪,撕开她所守护的一切时……” 顾长夜端起魂酿,轻轻抿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那滋味,一定比这杯酒,要醇厚得多。” …… 帐篷内,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 最终,是苏清雪先败下阵来。 她猛地站起身,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一个玉瓶,放在叶凡的床头,声音恢复了一丝清冷,却难掩一丝慌乱。 “这是‘九转玉露膏’,外敷的。你好生休养,秘境中的事,我会处理。” 说完,她便像是逃一样,转身快步离开了帐篷,连头也不敢回。 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叶凡脸上的“纯情”与“爱慕”,才如同潮水般褪去。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被苏清雪按过的肩膀,眼神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死寂。 “咔嚓——” 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将身下的床单,染红了一片。 可这点疼痛,与神魂深处那份被肆意玩弄的屈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顾长夜! 叶凡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剔髓的恨意。 而就在此时,苏清雪走出了营地,站在河谷的月光下,清冷的夜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心中的迷惘。 她以为自己看清了真相,可为何,心中那份不安,反而愈发强烈?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凤眸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最终,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不能再凭感觉行事。 从现在开始,她要亲自“看”着叶凡,寸步不离。 她要知道,这个满眼都是自己的“英雄”,究竟是真的英雄,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远在归墟的顾长夜,通过水镜看到她眼中那抹决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鱼儿,不仅咬了钩。” “它甚至,还想把鱼线也一并吞下去。” 第27章 心魔的饲料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月光如水,洒在营地之上,却洗不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诡谲。 苏清雪的决定,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瑶光圣地的弟子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圣女师姐要亲自看护叶凡?” “叶凡将被安排在圣女师姐的帐篷旁边?” “这……这算是什么待遇!他不过一个刚入内门没多久的弟子,何德何能!” 嫉妒、不解、震惊……各种情绪在人群中发酵。 在众人眼中,圣女苏清雪是天上的皎月,不染凡尘,高不可攀。别说是一个男弟子,就是平日里,也少有人能近其三尺之内。 可现在,她不仅亲自为叶凡疗伤,还要将其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寸步不离地“看护”。 这消息,比叶凡斩杀二阶妖兽的“英雄事迹”,更具爆炸性。 一些心思活络的弟子,已经开始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那个被抬回来的“英雄”。莫非,这又是一个一飞冲天的“叶凡”式传奇?只不过这次,他征服的不是妖兽,而是圣女的芳心? 而另一些心思深沉的弟子,则皱起了眉头。他们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圣女此举,名为看护,实则……更像是监视。 对于外界的风言风语,叶凡一概不知。 或者说,他没有精力去理会。 他被安排在了一顶干净的帐篷里,位置紧挨着苏清雪,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布。他能清晰地闻到,从隔壁飘来的、属于圣女的、清冷而淡雅的体香。 这本该是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场景,对他而言,却是最精致、最残忍的酷刑。 他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扮演着一个伤重昏睡的病人。可神魂之海内,早已是惊涛骇浪。 【喜欢这个安排吗?】 顾长夜那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如影随形,在他脑海中响起。 【离你的光更近一点,是不是感觉,连呼吸都充满了希望?】 叶凡的牙关,死死咬在一起,嘴角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微微抽搐。 他能感觉到,隔壁那道清冷的气息,正若有若无地锁定着自己。苏清雪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探查他,审视他。 他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丢在笼子里,供人观赏的玩物。 而那个把他关进笼子的人,正坐在九幽深渊的王座之上,端着酒杯,欣赏着他最狼狈、最屈辱的模样。 “为什么……”叶凡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绝望,是这世上最悦耳的音乐。】 顾长夜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别急,我们的圣女殿下,很快就会来探望你了。记住你的角色,一个自卑、敏感、却又将她视作神明的少年。】 【对了,一会她问话时,记得多咳嗽几声,显得虚弱一点。女孩子,都喜欢有保护欲的。】 这句带着几分戏谑与恶趣味的指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将叶凡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捅得支离破碎。 他放弃了挣扎。 心中,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死寂的恨意。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死气凝成的水镜,清晰地映照着瑶光营地内的一举一动。 “主上。”魏燎的魂火微微跳动,他看着水镜中那两个近在咫尺,却隔着天壤之别的身影,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您不怕吗?” “怕?”顾长夜端着酒杯,饶有兴致地反问。 “属下是说……您不怕圣女苏清雪,真的看穿了叶凡的伪装吗?”魏燎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以她的修为和心智,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一旦暴露,您在瑶光圣地的所有布局,都将……” “哈哈哈……” 顾长夜忽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塔顶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与愉悦。 他转过头,幽深的眸子看着自己最忠诚的下属,语气像是在教导一个天真的孩子。 “魏燎,你记住。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只会生根发芽,永远无法被真正拔除。” “苏清雪现在就像一个拿着放大镜,趴在地上寻找证据的人。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足够理智。可她不知道,她脚下的这片土地,连同她手中的放大镜,甚至她寻找证据这个行为本身,都是我为她准备好的。” “她越是寻找,就越会发现我留给她的‘证据’。她越是观察,就越会看到我希望她看到的‘真相’。” “她以为自己在掌控全局,殊不知,她每一步,都在我的棋盘上。她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判断,都只是在为我,更好地饲养她的心魔罢了。” 顾长夜的指尖,在水镜上轻轻划过,画面中,苏清雪蹙着眉,端着一碗汤药,正准备走向叶凡的帐篷。 “你看,投喂的时间,到了。” …… 帐篷内,叶凡听到了脚步声。 他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 帘布被掀开,苏清雪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今天换下了一身白衣,穿了件相对素净的月白色长裙,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她看到叶凡“醒”着,只是眼神涣散地望着帐篷顶,似乎在发呆。 “该喝药了。”苏清雪将药碗放在床头,声音依旧平静,但比之前,少了一丝冰冷。 “多……多谢圣女师姐。”叶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动作牵动了伤口,立刻引发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他咳得脸色涨红,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苏清雪的眉头,不自觉地蹙得更紧。她伸出手,想扶他一把,可手伸到一半,又停在了空中。 最终,她只是将药碗递了过去:“自己能喝吗?” “能……能的。”叶凡接过药碗,手指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滚烫的药汁,甚至洒了几滴在他的手背上,烫起一片红痕。 他却像是毫无察觉,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沉默地喝着药。 帐篷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苏清雪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他。她想问些什么,比如他的来历,他的过去,想从这些细节里,找到一丝破绽。 可看着他那副凄惨又卑微的模样,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就在这时,叶凡喝完了药,将空碗递还给她,低着头,用一种近乎蚊蚋的声音,小声说道:“圣女师姐……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清雪一怔。 叶凡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卑与苦涩:“我连一碗药都端不稳……还差点害了石天师弟……如果不是您及时赶到,我……” “别胡说。”苏清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面对魔物分魂,你没有退缩,换做任何一个内门弟子,都未必有你的勇气。” 这句安慰,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叶凡“黑暗”的世界。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感动的泪光,他看着苏清雪,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激动得说不出来。 那眼神,纯粹,炽热,充满了仰慕与感激。 苏清雪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移开目光,淡淡道:“你好好休息。”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充满了滔天怒火的、苍老的声音。 “苏清雪!你给老夫出来!” “把那个杀人凶手,给我交出来!” 话音未落,帐篷的门帘,被人一把粗暴地掀开。 执法堂长老林啸天,双目赤红,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气,死死地盯住了帐篷内的两人,最后,目光如刀子般,落在了床榻上那个脸色煞白的“英雄”身上。 第28章 长老,您的剧本拿错了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帐篷的门帘被一股夹杂着金丹期威压的劲风,粗暴地掀到一旁。 林啸天须发皆张,一双老眼因充血而赤红,像一头发了狂的雄狮,死死地锁定了床榻上那个脸色煞白、刚刚坐起身的叶凡。 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活人,更像是看一具即将被他亲手撕碎的尸体。 杀气,如实质般凝结,让帐篷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林长老!” 苏清雪脸色一变,第一时间横跨一步,如一堵清冷的冰墙,挡在了叶凡的身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您这是做什么?” 叶凡在她身后,适时地表现出了一个“受害者”该有的所有反应。 他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刚刚喝下药去有了一丝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惨白如纸,他看着状若疯魔的林啸天,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与无辜,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错,继续保持这个表情。】 【记住,你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而她,是你唯一的依靠。】 顾长夜冰冷而带着笑意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提词器,在叶凡的神魂中响起。 叶凡的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可他的眼神,却愈发依赖地望向了身前那道白色的背影。 “做什么?”林啸天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叶凡,声音沙哑而狂暴,“苏清雪!你还要护着这个小畜生到什么时候!镇魂镜因他而碎,镜中魔影与他脱不了干系!老夫的孙儿,就是死于魔头之手!不是他杀的,也是他引来的!” “老夫现在就要将他就地格杀,搜魂炼魄,为我孙儿报仇,为宗门除害!”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寂静的营地里炸响。 帐篷外,闻声而来的弟子们瞬间哗然。 杀人凶手? 魔头同党? 这一个个罪名,砸得众人头晕目眩。他们看着被圣女护在身后的那个“英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林长老,请您慎言!”苏清雪的凤眸中,寒意更盛。 她挡在叶凡身前,寸步不让。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明确的态度。 她,苏清雪,瑶光圣女,保下叶凡了。 “慎言?哈哈哈……”林啸天怒极反笑,他往前踏出一步,金丹期的威压毫无保留地朝着苏清雪碾压而去,“圣女殿下,你好大的威风!老夫乃执法堂长老,执掌宗门刑罚,如今要审查一个有重大嫌疑的内门弟子,你竟敢阻拦?莫非,你也要包庇魔头,与整个瑶光圣地为敌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分量之重,足以压垮任何人。 苏清雪被那股威压冲击得俏脸一白,身形微微晃动,却依旧没有后退半步。 她心中那份名为“愧疚”的情感,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是她,误会了叶凡。 是她,错伤了英雄。 如今,若是再让这位功臣,蒙受不白之冤,被一个失去理智的长老当场格杀,那她苏清雪的道心,将彻底崩塌,再无寸进之可能! “林长老,你孙儿的死,我也很悲痛。但此事,另有隐情。” 苏清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动摇,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就在不久前,叶凡师弟遭遇了一头被魔魂附体的二阶妖兽,他为救同门石天,不惜以身犯险,身受重伤,才勉强与那魔魂同归于尽。此事,石天可以作证。” “我怀疑,杀害林宇师侄的,与附身妖兽的,是同一个魔头。叶凡非但不是凶手,反而是我们之中,第一个发现魔头踪迹,并与之死战的英雄!” 这番话,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什么?! 魔魂附体? 英雄?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信息量太大了! 剧情的反转,快得让所有人都跟不上了。 前一刻,叶凡还是人人喊打的“杀人凶手”,下一刻,就成了圣女口中光芒万丈的“屠魔英雄”?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躺在床上的叶凡,听着苏清雪为自己辩解的话,内心却在疯狂地滴血。 英雄? 他算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被提着线的木偶,一个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无法掌控的可怜虫!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魂酿,看着水镜中那场愈发精彩的对峙,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主上,您看……林啸天长老,他好像快要气炸了。”魏燎的魂火剧烈跳动,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不,你不懂。”顾长夜轻轻呷了一口魂酿,悠然道,“他不是快气炸了,他是剧本拿错了。” “剧本?”魏燎不解。 “嗯。”顾长夜指了指水镜中的林啸天,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在他自己的剧本里,他是一个痛失爱孙、为正义复仇的悲情长老。他冲进来,振臂一呼,揪出隐藏在人群中的真凶,手刃仇人,大快人心。” “可惜……”顾长夜轻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玩味,“他闯进的,是我的片场。在这里,剧本,我说了算。” “在我的剧本里,他只是一个用来推动剧情的、无理取闹的、衬托主角光辉形象的……小丑。” “你看,我们的圣女殿下,已经被他逼得,不得不站出来,亲自为英雄加冕了。” …… 营地之中。 林啸天听到苏清雪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一派胡言!什么魔魂附体,不过是你为他开脱的借口!老夫不信!” “信与不信,事实就在那里。”苏清雪寸步不让,“叶凡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与魔物死战,九死一生,换来的不是宗门的嘉奖,而是执法长老的污蔑与屠刀吗?此事若是传出去,瑶光圣地的声誉何在!日后,还有哪位弟子,敢为宗门挺身而出!”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周围的弟子们,看向林啸天的眼神,已经开始变了。 是啊,圣女说的有道理。 叶凡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可做不了假。如果他真是英雄,那林长老现在的行为,就不是复仇,而是迁怒,是滥用私权! 林啸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理智告诉他,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与圣女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可孙儿惨死的模样,如同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无法冷静!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赤红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与决绝。 “好!好一个英雄!” 林啸天死死地盯着叶凡,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圣女殿下如此笃定,说他是英雄,那想必,他也不怕再接受一次小小的考验了?” 苏清雪眉头一蹙:“你还想做什么?” 只见林啸天猛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通体漆黑,却散发着一丝丝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的……长针! “此物,名曰‘破魔神针’!” 林啸天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响彻全场。 “乃是我执法堂压箱底的秘宝,专为勘验魔头所用!此针,对正道修士毫无影响,可一旦刺入与魔气有染之人的体内,哪怕只有一丝一缕的联系,神针便会瞬间引爆其体内的魔气,令其神魂俱焚,死无全尸!” 他高举着那枚黑色的神针,狰狞的目光扫过苏清雪,最后落在了叶凡身上,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苏清雪,你敢不敢,让老夫用这根针,扎他一下?” 第29章 最好的毒药,裹着糖衣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破魔神针。 当这四个字从林啸天口中,伴随着森然杀气吐出时,整个营地仿佛连风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细如牛毛,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长针之上。 执法堂的秘宝,专为勘验魔头所用。 这东西一出,便再无转圜余地。是人是魔,一针便知。 苏清雪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林啸天此举,是阳谋,是绝杀。 她若拒绝,便是心虚,等于坐实了叶凡与魔头有染,她苏清雪也难逃包庇之嫌。 她若同意,万一…… 她不敢想那个万一。 她刚刚才在心中为叶凡树立起“英雄”的形象,用这份愧疚来填补道心上的裂痕。如果这根针证明她错了,那她的道心,将不是裂开,而是彻底崩碎。 “怎么,圣女殿下,不敢了?”林啸天看出了她的犹豫,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快意,“你不是说他是英雄吗?英雄,还怕一根小小的针?” 他每说一个字,苏清雪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她身后的叶凡,身体抖得更厉害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被逼上绝路的恐惧与无助。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清雪的衣角。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根针,扎在了苏清雪的心上。 他在害怕。 他在向自己求助。 而自己,作为他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在犹豫,在怀疑。 【把你的手,递给她。】 【告诉她,你相信她。】 顾长夜那带着优雅笑意的声音,在叶凡的神魂深处响起。 屈辱的泪水,几乎要从叶凡的眼眶中涌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股恨意压下,然后,他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越过苏清雪的肩膀,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全然的信赖。 “圣女师姐……我……我不怕。” “我相信您。” 这只手,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清雪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被彻底击碎。 她猛地转过身,清冷的凤眸,如两把出鞘的冰剑,直视林啸天。 “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 “我可以让他接受考验。”苏清雪的声音,冷得像无光之渊的寒冰,“但林长老,倘若破魔神针证明了叶凡的清白,你,当如何?” 林啸天一滞,随即狂笑道:“若他清白,老夫这条命,当场赔给他又如何!” “你的命,我没兴趣。”苏清雪缓缓摇头,“我只要你,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向叶凡,磕头谢罪!然后自废百年修为,去思过崖面壁!你,敢是不敢?” 嘶—— 周围的弟子,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赌注,太大了。 磕头谢罪,自废百年修为!这对一个金丹长老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啸天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苏清雪,他从那张清丽绝美的脸上,看到的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好!一言为定!”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已经疯了,不在乎了。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孙儿的仇,一定要用这个小畜生的血来偿!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饶有兴致地看着水镜中的这一幕,将杯中最后一滴猩红的魂酿饮尽,发出了一声惬意的轻叹。 “主上,这……这破魔神针非同小可,乃是上古修士采九幽玄铁,淬炼浩然正气而成,对一切冥道之力都有着极强的克制与感应。叶凡体内的冥渊之种,恐怕……”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 他觉得,主上这次,玩得有点太大了。 “怕什么?”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苍白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悦耳的韵律,仿佛在为即将上演的好戏,打着节拍。 “你以为,那根针是用来考验叶凡的?”他轻笑一声,幽深的眸子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微光。 “不。” “那根针,是用来考验苏清雪的。” 魏燎的魂火凝滞了。 “人心,才是这世上最不可靠,也最容易被操纵的东西。”顾长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优雅的残酷,“当她亲口许下赌注,将自己的判断、声誉、乃至道心,都压在叶凡身上时,她就已经输了。” “因为从那一刻起,无论那根针,呈现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会用自己的‘理智’,将其解读为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 “毕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尤其是像她这样,骄傲的女人。” 顾长夜的目光,再次落回水镜之上。 画面中,林啸天已经走到了叶凡面前,高高举起了那根黑色的长针。 【别怕,英雄。】 【好戏,开场了。】 顾长夜的意念,如同一道冰冷的圣旨,降临在叶凡的神魂之中。 叶凡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悲壮模样。 林啸天狞笑一声,再不迟疑,手中的破魔神针,狠狠朝着叶凡的手指,刺了下去! “噗嗤。” 针尖入肉,一滴鲜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一息。 两息。 三息。 什么都没有发生。 破魔神针,安静地插在叶凡的指尖,没有任何反应。 林啸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周围的弟子们,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惊呼,看向林啸天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怜悯与讥讽。 苏清雪紧绷的身体,悄然松弛了下来,她看着林啸天那张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的脸,心中竟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意。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林啸天的惨败而告终时。 异变,陡生! “嗡——” 那根黑色的破魔神针,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蜂鸣!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肉眼几乎无法察的的黑气,猛地从针尖与血肉的接触点,窜了出来! 整根神针,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木炭,通体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纯粹的毁灭气息! “魔气!是魔气!”林啸天先是一愣,随即状若癫狂地咆哮起来,“看见了没有!你们都看见了!他就是魔头!他就是!”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了。 苏清雪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怎么会……真的有魔气? 难道,我真的错了? 就在她道心即将崩溃的千分之一刹那。 “嗡!!!” 另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从叶凡的体内,轰然爆发! 那是一股磅礴、精纯、至阳至刚的金色气流,如同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正是苏清雪亲自喂下的那枚“碧心凝神丹”的药力,以及她之前渡入叶凡体内,为他梳理经脉的“太上灵力”! 这两股力量,在冥渊之种的“刺激”下,此刻被彻底引爆! 金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了叶凡的全身,如同给他披上了一件神圣的金色战甲。 那缕刚刚窜出的黑气,在金光的照耀下,就如同积雪遇上了烈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瞬间便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而那根剧烈震颤的破魔神针,在金光的冲击下,发出一声哀鸣,其上那股毁灭性的气息,竟被硬生生压制了回去,光芒黯淡,“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叶凡的身体,在金光中剧烈地颤抖着,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即,头一歪,便再一次,华丽地,“昏”了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一切尘埃落定,营地之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这是……”一个弟子结结巴巴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他体内,竟然有两种完全相反的力量在交战?” “是魔气……没错,但还有一股更强大的,至阳至刚的力量,在镇压着魔气!” “我明白了!”一名见多识广的内门弟子,突然失声惊呼,“叶凡师兄,他不是被魔头附身了!他是被魔气侵入了体内!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意志和修为,对抗着这股魔气啊!” 此言一出,如醍醐灌顶! 所有人,瞬间都“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 他不是魔头的同党,他是魔头的……宿主!是一个以身躯为战场,日夜与魔头搏斗的,真正的英雄! 再联想到他之前“斩杀”大地岩熊,再到此刻被破魔神针引爆体内暗伤…… 一时间,所有看向“昏迷”的叶凡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撼、同情、以及……最崇高敬意的眼神。 林啸天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根光芒黯淡的神针,又看了看那个浑身浴血、被金光笼罩的“英雄”,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赢了,又好像输了。 他证明了叶凡体内有魔气,却也同时,将叶凡,亲手送上了英雄的神坛。 而苏清雪,在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瞬间反转后,娇躯微颤。 她看着叶凡,眼中那抹愧疚,已经浓郁得几乎要溢出来。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清冷的凤眸,第一次,燃起了冰冷的火焰,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执法长老。 “林啸天。”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雷霆风暴。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30章 英雄的宽恕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营地之中,数百名瑶光弟子,无论是外门还是内门,此刻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看着那场中倒在血泊里,周身却依稀有金芒流转的青年。 震撼,同情,敬畏……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聚成了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英雄。 一个真正的英雄。 一个以凡人之躯为战场,日夜与魔头抗争,身负无尽痛苦,却依旧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拯救同门的悲剧英雄! 这才是真相! 所有之前对叶凡的怀疑、猜测、鄙夷,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自己脸上。 尤其是,抽在了那个还保持着高举神针姿势,如同石化了一般的执法长老,林啸天脸上。 他赢了吗? 他用破魔神针,逼出了叶凡体内的魔气。 可他又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他亲手,将一个“魔头嫌犯”,送上了万众敬仰的神坛。 他用自己的秘宝,为叶凡的英雄之名,进行了最权威、最无可辩驳的加冕。 “林……啸……天。” 苏清雪的声音,如九幽寒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 她没有怒吼,没有咆哮,但那平静之下所蕴含的,是足以冻结金丹强者的滔天怒火。 她缓缓走上前,拾起地上那根已经光芒黯淡的破魔神针,用两根玉指捏着,举到林啸天那张灰败的眼前。 “你,看清楚了吗?” 林啸天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落在那根针上。 他看清楚了。 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苏清雪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林啸天的尊严之上。 “我……” 林啸天喉结滚动,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能说什么? 说叶凡体内确实有魔气? 可人家体内还有一股更磅礴的浩然正气在镇压! 说叶凡是魔头? 谁家的魔头会这么蠢,用自己的身体当战场,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 他输了。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输得体无完肤。 苏清雪等的就是他这份沉默。 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弟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赌注,林长老还记得吗?” “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向叶凡,磕头谢罪!” “自废百年修为,思过崖,面壁!” 轰! 人群再次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林啸天,眼神中,怜悯、讥讽、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一个金丹长老,要向一个炼气弟子磕头! 瑶光圣地立派数千年,从未有过如此荒唐,又如此……大快人心的事! “你……!” 林啸天浑身剧烈颤抖,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他死死地盯着苏清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尊严!他身为执法长老的尊严! 此刻,正被这个女人,按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践踏! “苏清雪!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苏清雪忽然笑了,那笑容,清冷而绝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你滥用私权,污蔑功臣,欲将其当场格杀相比,我只是在执行你我定下的赌约而已,这,也算欺人太甚吗?” 她上前一步,气势凌人。 “还是说,你林啸天,你瑶光圣地的执法长老,是个言而无信,输不起的……懦夫?” “懦夫”二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劈在了林啸天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彻底懵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无论他今天磕不磕这个头,他林啸天的威名,都将一败涂地,沦为整个宗门的笑柄。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死气凝成的水镜前,顾长夜优雅地为自己斟满了一杯猩红的魂酿,脸上带着欣赏艺术品般的愉悦笑容。 “主上,这苏清雪……好生霸道。” 魏燎单膝跪地,魂火中的敬畏之色,几乎要凝为实质。 他本以为,苏清雪只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圣女,没想到,竟有如此凌厉的手腕。 “霸道?”顾长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这不是霸道。这叫……补偿。” 他苍白的指尖,在水镜上那张清冷绝美的脸上轻轻划过。 “她之前错伤了英雄,内心充满了愧疚。此刻,她为叶凡讨回公道的姿态越是强硬,手段越是凌厉,就越能弥补她心中的那份亏欠,让她那颗受损的道心,感到一丝……慰藉。” “你看,她看似在为叶凡出头,实则,是在救赎她自己。” 顾长夜呷了一口魂酿,语气悠然。 “而这份由愧疚催生出的保护欲,才是捆住她最好的枷锁。从今天起,叶凡,就成了她道心上,一块谁也碰不得的逆鳞。” “一个完美的工具,需要一个完美的保护壳。现在,我们的圣女殿下,亲手为他打造了一个。” 魏燎的魂火剧烈跳动,他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那林啸天……他会磕头吗?” “他?”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让他当众磕头,比杀了他还难。他现在,一定在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赖掉这个赌局。” “不过……” 顾长夜的目光,落在了水镜中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叶凡身上,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我的剧本里,可没有拖延时间的垃圾剧情。” 他幽深的右眼中,灰白色的骸骨漩涡,缓缓转动。 一道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意念,跨越无尽空间,降临在了叶凡那片充满恨意的神魂之海。 【醒来。】 【然后,去原谅他。】 …… 营地之中。 就在林啸天面色变幻,骑虎难下,整个场面僵持不下之际。 一声虚弱的、带着痛苦的**,忽然响起。 “咳……咳咳……” 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英雄,睫毛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叶凡挣扎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撑起了半个身子。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当看到剑拔弩张的苏清雪和面如死灰的林啸天时,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焦急”之色。 “圣女师姐……不要……” 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充满了令人动容的“善良”。 苏清雪一怔,回头看他:“叶凡?你醒了?你别动,好好躺着!” “不……”叶凡固执地摇着头,他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让他蒙受不白之冤的林啸天。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愤怒的眼神,去控诉这个老者。 然而,没有。 叶凡的眼神,清澈,纯粹,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他看着林啸天,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长老……他……他只是痛失爱孙,一时糊涂……弟子,不怪他。” “圣女师姐,求您……看在弟子薄面上,就……就算了吧。” 说完这番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 静。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如果说,之前叶凡体内金光爆发,镇压魔气,是将他推上了英雄的神坛。 那么此刻,他这番“以德报怨”的宽恕之言,便是为他这尊神像,镀上了一层耀眼夺目、普照万物的……圣光! 何等的心胸! 何等的善良! 何等的……伟大! 苏清雪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叶凡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一时间,竟感到了一丝……惭愧。 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来得大度? 而林啸天,则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从头到脚劈了一遍。 他呆呆地看着叶凡。 他预想过无数种结局,被羞辱,被惩罚,被宗门唾弃…… 却唯独没有想过,这个被他视为生死仇敌的小子,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为他求情。 这份“宽恕”,比一万句恶毒的咒骂,比一万次刀剑的劈砍,都更让他痛苦! 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那颗老而顽固的心,狠狠地撕开,暴露出里面的肮脏与丑陋。 “噗——” 林啸天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荡,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竟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他不是被打倒的。 他是被自己的“羞愧”,活生生给击垮了! 远在归墟的顾长夜,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端起了酒杯。 他看着水镜中,苏清雪手忙脚乱地去扶叶凡,看向叶凡的眼神中,那份怜惜与爱护,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嘴角的笑容,愈发优雅,也愈发冰冷。 “看到了吗,魏燎?” “这,就是慈悲。” “这世上,最锋利,也最伤人的刀。” 第31章 最锋利的刀,名为慈悲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林啸天,金丹后期的执法堂长老,瑶光圣地权柄赫赫的人物,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没有外伤,没有法力冲击。 他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句轻飘飘的“宽恕”,击溃了心神,震散了心气,喷出一口心血后,人事不省。 这一幕的冲击力,远比任何神通法术的对撞,都来得更加震撼。 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林长老……晕过去了?” “天哪,他……他这是被气的,还是被……羞愧的?” “还能是什么,羞愧的呗!你看看叶凡师兄,都伤成那样了,还为他求情。换做是我,早就指着他鼻子骂了!这心胸,唉……” “是啊,叶凡师兄这番以德报怨,当真是……**亮节。林长老一把年纪,怕是没脸再面对他了。”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句,都像一根无形的针,扎在执法堂一脉弟子的心上。他们看着倒地的长老,又看看那个被圣女扶着、脸色苍白却眼神清澈的少年,脸上火辣辣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清雪也被叶凡的“宽恕”震得心神恍惚,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清冷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看着叶凡,那眼神中,除了之前的愧疚与怜惜,又多了一层更深的东西。 敬佩,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来人!”她迅速恢复了圣女的威仪,声音清冽,“将林长老送回执法堂,请药峰长老诊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另外,”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叶凡便是我苏清雪亲自看护之人。他身中魔气,日夜与魔头抗争,乃我瑶光圣地的英雄。若再有人敢以流言蜚语中伤于他,或对他有任何不敬之举,休怪我手中之剑,不讲同门情面!”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是宣告,也是警告。 圣女,要亲自保一个人。 所有弟子心中都是一凛,再看向叶凡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从一个备受争议的“嫌犯”,到光芒万丈的“英雄”,再到如今,成了圣女殿下名正言 Shun 的“逆鳞”。 叶凡这一步登天,登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传奇。 而作为这一切的中心,叶凡只是虚弱地靠在苏清雪的搀扶下,对着众人感激地、勉强地笑了笑,随后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连多说一个字,都是一种奢望。 这副凄惨又坚韧的模样,更是让他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将水镜中苏清雪那副“护崽”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主上,属下……叹为观止。” 魏燎单膝跪地,魂火中的敬畏,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火焰喷涌而出。 他设想过无数种破局之法,或以力强压,或以计诱之,却从未想过,主上会用如此匪夷所思,又如此……诛心的方式。 “一介金丹长老,竟被一言击溃心神。这比直接杀了他,更让他痛苦万倍。”魏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这种“艺术”的颤栗。 “杀人,是最低级的手段。”顾长夜苍白的指尖,轻轻叩击着王座扶手,发出清脆的韵律,“魏燎,你要记住,肉体的死亡,不过是瞬间的解脱。而精神的崩塌,才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酷刑。” 他端起魂酿,幽深的眸子看着水镜中那张灰败的老脸,语气优雅而残酷。 “林啸天,现在还活着。但他会永远活在今天这个场景里。活在自己以怨报德的羞愧中,活在被一个‘晚辈’宽恕的耻辱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对他的折磨。他,已经成了一座警示所有人的,活着的墓碑。” 顾长夜顿了顿,将目光转向那个被苏清雪小心翼翼扶回帐篷的背影。 “而这座墓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所有人——叶凡,是何等的‘仁慈’与‘伟大’。”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种玩弄世人的愉悦。 “最廉价的毒药,裹着糖衣。最锋利的刀,名为慈悲。苏清雪以为自己保护了一位英雄,殊不知,她只是亲手为我这把最锋利的刀,配上了一个最完美的……刀鞘。” …… 营地的喧嚣,渐渐平息。 苏清雪将叶凡送回帐篷,亲自将他扶到床榻上躺好。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叶凡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气息也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你……感觉怎么样?”苏清雪站在床边,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帐篷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独处。尤其,这个男子,还刚刚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多谢圣女师姐关心……弟子……无碍……”叶凡的声音细若蚊蚋,他甚至不敢抬头看苏清雪,只是将头偏向一侧,那副自卑又倔强的模样,看得苏清雪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你别说话了。”苏清雪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你流了很多血,伤口需要处理。” 说着,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伤药和干净的布条,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下身,准备亲自为他处理那道被破魔神针刺穿的手指伤口。 当她那带着一丝清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叶凡手背的瞬间,叶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神魂深处,顾长夜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意念,如影随形。 【别动,让她碰。】 【她碰得越久,这根名为‘愧疚’的锁链,就捆得越紧。】 叶凡的指甲,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苏清雪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她专注地清理着伤口,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伤口中心时,眉头却猛地一蹙。 好冷。 那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神魂的、阴寒至极的气息。 这股气息,比之前感受到的任何魔气,都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它就像是万载玄冰的核心,又像是九幽深渊的源头。 苏清雪的心,猛地一沉。 换做是半个时辰前,感受到这股气息,她会毫不犹豫地认定,叶凡的身体里,藏着一个远比她想象中更恐怖的魔物。 可现在…… 她看着叶凡那张因痛苦而毫无血色的侧脸,看着他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模样。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对抗的东西吗? 如此恐怖的魔气,日夜侵蚀着他的神魂与肉身。他到底,是承受着何等非人的痛苦,才能在人前,维持住那份清澈与善良? 难怪他会被魔魂附体的妖兽吸引。 难怪破魔神针会有那般剧烈的反应。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一时间,苏清雪心中最后的那一丝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怜悯与自责。 她看着叶凡的眼神,变得无比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虔诚。 她以为,自己在拯救一个英雄。 殊不知,她只是在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块来自冥渊的、永远也捂不热的寒冰。 她小心翼翼地为叶凡上好了药,用布条仔细包扎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好了。”她站起身,轻声说道,“你好好休息,从现在起,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叶凡没有回应,只是呼吸,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 苏清-雪静静地看了他片刻,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掀开帐篷门帘的瞬间,一道传音符,却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飞入了她的手中。 是掌门,洛云仙的传讯。 符纸上,只有一行简短却分量极重的话。 “带叶凡,速来主峰大殿见我。” 第32章 掌门,请喝茶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主峰大殿的传讯符,不带丝毫温度,却比林啸天那金丹期的威压,更让苏清雪心头一沉。 掌门,洛云仙。 这位常年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瑶光圣地最高掌权者,极少会为了一个内门弟子,亲自传讯。 这意味着,叶凡的事情,已经从一场弟子间的冲突,彻底上升到了整个宗门决策的层面。 她低头,看向床榻上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少年。他呼吸微弱,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紧蹙的眉头,仿佛在睡梦中,依旧与那恐怖的魔气进行着无声的搏杀。 “叶凡。”苏清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到他,“掌门召见。” 叶凡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写满了茫然与疲惫,当听到“掌门召见”四个字时,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慌与无措,浮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因为力竭而失败,反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清雪心中一软,那股名为“保护欲”的情感,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别怕。”她走上前,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陪你一起去。有我,不会有事。” 叶凡抬起头,那双带着惊慌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那眼神,脆弱,却又带着全然的信赖,仿佛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对,就是这个眼神。】 【让她觉得,你是为她才鼓起勇气的。让她觉得,你是她的责任。】 【一会儿见了掌门,什么都不要主动说,问你什么,你就用最简单、最无辜的话回答。剩下的,交给你的圣女师姐。】 顾长夜冰冷的意念,如同最专业的导演,在叶凡的神魂中,下达着每一个微表情的指令。 叶凡的内心,在恨意与屈辱的岩浆中翻滚,可他的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感激而虚弱的笑容。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白骨王座上。他面前的死气水镜,画面已经从营地帐篷,切换到了另一处更加恢弘、庄严的所在。 瑶光主峰,承天殿。 “主上,这洛云仙……可不是林啸天那样的蠢货。”魏燎的魂火,带着一丝凝重,“他执掌瑶光圣地两百余年,心机深沉,修为更是深不可测。叶凡这套说辞,怕是瞒不过他。” “瞒?”顾长夜端起魂酿,优雅地轻呷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魏燎,你还是不懂。最高明的谎言,不是天衣无缝,而是……只说一半的真话。” 他指了指水镜中,正被苏清雪搀扶着,一步步走向大殿的叶凡。 “叶凡体内,确实有魔气,也确实有浩然正气。这两种力量,也确实在冲突。这些,都是真话。” “我只不过,是把一场我精心导演的‘鸠占鹊巢’,包装成了一出可歌可泣的‘正邪对抗’罢了。” “洛云仙越是心机深沉,就越会多疑。他会去查,会去验证。而他查到的每一个‘真相’,都会完美地印证我塞给他的那个‘剧本’。到最后,他会自己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 顾长夜放下酒杯,悠悠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对即将上演的好戏的期待。 “毕竟,给瑶光圣地树立一个完美的英雄榜样,对他这位掌门而言,可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他没有理由,会拒绝我亲手为他奉上的这杯……滚烫的好茶。” …… 承天殿内,气氛肃穆。 殿中两侧,站着十余位气息深沉的长老,每一个,都是金丹期以上的强者。而在大殿尽头的高台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穿云纹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却双目如星辰般深邃的老者。 正是瑶光圣地掌门,洛云仙。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在殿下的一侧,脸色灰败的林啸天赫然在列。他被药峰长老救醒后,便被直接带来了这里。此刻,他低着头,像一只要被公开审判的败犬,浑身上下,再无半分执法长老的威严。 当苏清雪搀扶着叶凡,走进大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汇聚了过来。 有审视,有好奇,有同情,也有……隐藏极深的怀疑。 “弟子苏清雪,携内门弟子叶凡,拜见掌门,拜见各位长老。”苏清雪微微躬身,声音清冷,不卑不亢。 叶凡则在她身后,配合地露出了一个乡下小子初见大场面的局促与敬畏,颤颤巍巍地行了一礼。 洛云仙的目光,在苏清雪那清冷决然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她身旁的叶凡身上。 这一眼,仿佛能洞穿人心。 叶凡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将一个炼气期弟子面对元婴期大修士的本能反应,表现得淋漓尽致。 “抬起头来。”洛云仙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叶凡缓缓抬头,迎上了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秘境中发生的事,林长老的指控,圣女的辩解,本座都已尽知。”洛云仙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但,本座想亲耳听你说一遍。从你进入秘境开始,到被破魔神针刺中,一字不漏。” 来了。 苏清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被洛云仙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要的,不是她的转述,而是叶凡这个当事人的亲口之言。 叶凡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苏清雪,在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后,才像是鼓起了勇气,用一种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却又无比真诚的语气,将那套顾长夜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英雄剧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如何遭遇大地岩熊,到如何“发现”魔魂附体,再到如何不顾一切地“同归于尽”,最后被苏清雪所救…… 他的叙述,朴实无华,没有任何修饰,却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讲到惊险处,他会不自觉地颤抖。讲到苏清雪救他时,他眼中会流露出最纯粹的感激。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所有长老,都在静静地听着。他们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一个谎言,哪怕再高明,在他们面前,也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然而,叶凡的“表演”,毫无破绽。 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当叶凡说完最后一个字,大殿内,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林啸天的头,埋得更低了。 洛云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颔首,似乎是认可了这份说辞。 “很好。”他缓缓开口,目光却变得愈发深邃,“你以炼气之身,对抗魔魂,护卫同门,其心可嘉,其勇可赞。宗门,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英雄。” 听到这话,苏清雪悄然松了口气。 叶凡也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 然而,洛云仙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洛云仙话锋一转,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叶凡的神魂深处,“为确保万无一失,也为彻底打消某些人的疑虑,堵住悠悠众口……” “本座,要亲自看一看,你的神魂之海。” 第33章 掌门的“真相”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当洛云仙说出“本座,要亲自看一看,你的神魂之海”这句话时,整个承天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苏清雪的心上。 完了。 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神魂之海,乃修士之根本,藏着所有的秘密。叶凡体内的魔气是真,但其根源诡秘,万一被掌门看出了什么端倪……那后果,她不敢想象。 她刚刚才为叶凡赌上了一切,将他从深渊边拉了回来,难道现在,要亲眼看着他被推下去? 苏清雪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护在叶凡身前,急切道:“掌门!叶凡他身受重伤,神魂不稳,此刻强行探查,恐有性命之忧!” 叶凡在她身后,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张苍白的脸上,恐惧与绝望交织,将一个无助少年的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无妨。”洛云仙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平静地越过苏清雪,落在叶凡身上,“本座自有分寸。若他真是英雄,本座自会还他清白,并助他疗伤。若他不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寒。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所有长老都屏息凝神,他们知道,这最后的审判,将决定瑶光圣地未来的走向。 林啸天那张死灰色的脸上,重新燃起了一丝病态的希望。他死死地盯着叶凡,期待着下一秒,这个小畜生就会在掌门的神威下原形毕露。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看着水镜中剑拔弩张的一幕,脸上非但没有担忧,反而露出了一丝欣赏的笑意。 “主上,元婴修士的神识,洞察秋毫,冥渊之种再怎么隐蔽,恐怕也……”王座下,魏燎的魂火剧烈地跳动着,充满了忧虑。 “隐蔽?”顾长夜轻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魂酿,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晃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魏燎,你还是不懂。为什么要隐蔽?” 他苍白的指尖,在水镜上那张威严的、属于洛云仙的脸上轻轻一点。 “最高明的骗术,不是让人看不见伤口,而是让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一道……壮丽的、史诗般的……战痕。” 顾长夜的语气,带着一种导演在欣赏自己杰作时的愉悦。 “洛云仙想看,我就让他看。而且,要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幽深的右眼之中,那灰白色的骸骨漩涡缓缓转动,一道冰冷而精准的意念,如无形的丝线,瞬间穿透空间,连接到了叶凡的神魂之海。 【别反抗,放开你的神魂。】 【接下来,好好欣赏,我为你准备的……大戏。】 …… 承天殿中,见苏清雪还想再劝,洛云仙已经没了耐心。 他身形一晃,便鬼魅般出现在叶凡面前。 苏清雪只觉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推开,再回神时,洛云仙那只干枯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已经轻轻按在了叶凡的天灵盖上。 “放轻松。” 洛云仙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下一瞬,一股浩瀚如烟海的神识,如水银泻地,瞬间涌入了叶凡的神魂之海。 预想中的平静,并未出现。 洛云仙的眉头,猛地一挑。 他“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一片神魂之海,这根本就是一处上古的魔道战场! 整片空间,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分割。 一边,是漆黑如墨、粘稠如油的魔气,它们翻滚咆哮,凝聚成种种狰狞可怖的魔影,散发着一股连他这位元婴修士都感到心悸的、古老而纯粹的毁灭与死亡气息。 另一边,是璀璨夺目、至阳至刚的金色圣光。这股力量,他认得,一部分来自于碧心凝神丹的药力,而另一部分,更精纯、更浩瀚的,赫然是苏清雪的“太上灵力”! 而在这片狂暴战场的中央,一个虚幻、透明,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的少年魂体,正盘膝而坐。 那正是叶凡的神魂。 他面容枯槁,双目紧闭,神魂之体上布满了被魔气侵蚀出的裂痕。但他依旧在竭尽全力,拼死运转着那片金色的圣光,如同汪洋中的一座孤礁,顽强地抵御着黑色魔潮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每一次冲击,他的魂体便会黯淡一分。 每一次抵挡,那片金光也会消耗一分。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也看不到希望的战争。 洛云仙的神识,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黑色魔气中传来的,充满诱惑与堕落的嘶吼,以及叶凡神魂深处,那股宁死不屈的、悲壮的意志! 震撼! 即便是以洛云仙两百多年的心境,在“看”到这幅景象时,也不由得心神剧震。 他见过被魔头附体之人,那些人的神魂,早已被污染、同化,充满了污秽与邪恶。 可叶凡的神魂,却像是一块被扔进墨池里的璞玉,虽然被层层黑暗包裹,其核心,却依旧散发着纯粹、干净、不屈的光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魔气入侵了。 这根本就是一头来自远古的恐怖魔物,试图以叶凡的身体为“道场”,降临于世!而这个区区炼气期的少年,竟然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和一点外力,硬生生将这场“降临”,拖成了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不知过了多久,洛云仙缓缓收回了手。 他睁开眼,那双深邃如星辰的眸子,此刻写满了复杂。 有震惊,有惋惜,有同情,最终,都化作了一抹……深沉的赞许。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比纸还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少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大殿。 “本座,看清楚了。”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长老,声音洪亮如钟。 “叶凡,非但不是魔头同党,反而是以身躯为牢笼,镇压远古魔魂,护我宗门安宁的……大英雄!” 轰! 一言,定鼎! 苏清雪瞬间泪盈于睫,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喜悦与骄傲。 而林啸天,则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这一次,是掌门,亲口为叶凡……加冕! “传本座谕令!”洛云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擢升内门弟子叶凡为……本座亲传弟子!享圣子待遇!赐‘云顶仙居’,赏上品法宝‘赤阳鉴’,极品灵丹百枚!” “即日起,宗门所有资源,向其倾斜!不惜一切代价,助他镇压魔魂,淬炼道体!” 一道道谕令,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 所有长老,都躬身领命,看向叶凡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亲传弟子! 圣子待遇!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洛云仙做完这一切,才将目光,冷冷地投向了瘫倒在地的林啸天。 “至于你,林啸天。滥用私权,构陷功臣,本该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林啸天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但,念在你痛失爱孙,心神失常,又念在叶凡宽宏大量,为你求情的份上……”洛云仙话锋一转,“罚你……去镇魔塔,面壁百年!非本座亲令,不得外出!” 镇魔塔! 听到这三个字,林啸天反而松了口气,连忙叩首:“弟子……领罚!” 他保住了一条命,保住了修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一场足以颠覆瑶光圣地的风波,在掌门的雷霆手段下,就此尘埃落定。 叶凡,在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的极致反转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对着洛云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谢师尊恩典!” 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感激。 没有人看到,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那双“纯粹”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与顾长夜如出一辙的、冰冷的、玩味的笑意。 …… 归墟,通天塔顶。 顾长夜满意地看着水镜中尘埃落定的一幕,将杯中魂酿一饮而尽。 “看到了吗,魏燎?” “一场完美的加冕仪式。”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由亿万白骨堆砌而成的宏伟都城。 “英雄,已经就位。” “棋子,也已经放在了最关键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再次落回了那片还在进行中的瑶光秘境。 水镜的画面,从承天殿,缓缓切换。 画面中,憨厚朴实的少年石天,正抱着一株赤血芝,满脸兴奋地,朝着一个散发着微弱宝光的山洞,一步步走去。 浑然不觉,在他身后,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即将上演。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现在,是时候让我们的另一位天命之子,感受到来自‘英雄’的……温暖了。” 第34章 另一只待宰的羔羊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主峰,承天殿。 当掌门洛云仙那一道道石破天惊的谕令落下时,整个大殿的气氛,从肃杀审判,转为了对新晋英雄的加冕庆典。 长老们纷纷上前,对着那个还“虚弱”地跪在地上的少年,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言语之间,满是关切与赞许,与之前的冷眼旁观,判若两人。 苏清雪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环绕的叶凡,看着他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那双劫后余生、闪烁着纯粹光芒的眼眸。她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清冷的凤眸中,冰雪消融,泛起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问的,欣慰的涟漪。 她做到了。 她保护了一个真正的英雄,为他洗刷了冤屈,将他送上了本就该属于他的高台。 而作为这一切风暴中心的叶凡,在恭敬地谢过师尊与各位长老后,便在洛云仙的安排下,由两名金丹长老亲自“护送”,前往那座象征着无上荣耀的“云顶仙居”疗伤。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被苏清雪搀扶起身,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他投向苏清雪的那个感激的眼神,深处所埋藏的,是何等冰冷刺骨的恨意与嘲弄。 更没有人知道,在他的神魂之海中,那场波澜壮阔的“正邪大战”,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顾长夜那道冰冷而优雅的意念,如同神祇,俯瞰着他那片狼藉的神魂。 【演得不错。奖励你……休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去秘境,杀一个人。】 【剧本的下一幕,该开场了。】 …… 与此同时,瑶光秘境,一处偏僻的山林。 憨厚朴实的少年石天,正抱着一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赤血芝,乐得合不拢嘴。 “嘿嘿,发了,这下发了!这株赤血芝,至少能换一百块下品灵石!够我修炼好久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药收好,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目光又被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吸引。 一股若有若无的宝光,正从洞口逸散而出。 “老天爷保佑,难道我石天今天走了大运?” 他挠了挠头,那张朴实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没有多想,搓了搓手,便兴冲冲地朝着山洞走去。 在他看来,这秘境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无主之物,能者居之。他运气好,碰上了,那就是他的机缘。 然而,当他走进山洞,看清里面的景象时,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僵住了。 山洞里,空空如也。 没有想象中的功法秘籍,没有堆积如山的灵石法宝。 只有在山洞最深处,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台。 石台之上,也只放着一样东西。 一颗拳头大小,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石头。 那石头,通体暗沉,表面布满了粗糙的纹路,看上去,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顽石。 “这……这也是宝贝?” 石天有些失望,但还是走了过去。他总觉得,这颗石头有些不一般。 当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颗石头的时候。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洞口,将所有的光线,都挡在了身后。 阴影笼罩下来,让整个山洞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石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当他看清来人的样貌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叶……叶凡师兄?” 来人,正是刚刚离开承天殿,本该在“云顶仙居”养伤的叶凡。 此刻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象征着掌门亲传弟子的云纹白袍,气息虽依旧有些虚浮,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已然天差地别。 “叶凡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石天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叶凡抬起了手,打断了他。 叶凡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双眼睛,也不再是面对苏清雪和掌门时的清澈与感激,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 “石天。”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像一块冰。 “退后。离那块石头远一点。” 石天愣住了,他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啊,师兄?这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叶凡的嘴角,忽然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笑容,充满了自嘲,也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他看着石天,就像在看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是那个三天前,同样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愚蠢的自己。 【告诉他,那块石头,名为‘天命之心’,乃是上古大能的传承核心。】 【然后,再告诉他,你不配。】 顾长夜的声音,在神魂中幽幽响起,充满了恶意的引导。 叶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已经被彻骨的冰冷所取代。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石天,一字一句地,将那最残忍的真相,说了出来。 “这块石头,名为‘天命之心’。得之,可承载上古大能‘石皇’的道统,从此气运加身,平步青云,未来……可证大道。” 轰! 石天的大脑,一片空白。 天命之心! 石皇道统! 他……他竟然真的撞上了传说中的天大机缘! 狂喜,如同火山,瞬间从他心底喷发! 然而,叶凡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但是,”叶凡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不配得到它。” “什么?”石天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我说,你不配。” 叶凡缓缓拔出了腰间的法剑,那是一柄上品法器,是苏清雪之前赐予他的。剑身之上,流光溢彩。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懂。” 叶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这份机缘,对你而言,不是造化,而是催命符。它只会给你,给你身边所有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你胡说!”石天又惊又怒,他感觉自己与那块石头之间,有着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这是我的机缘!你凭什么说我不配!” “凭什么?” 叶凡忽然笑了。 “就凭,我现在是瑶光圣地的英雄,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而你,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外门弟子。” 他用剑尖,指着石天,也指着石天身后那块“天命之心”,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所以,现在,我不是在抢你的机缘。” “我是在……拯救你。” “我会毁了它,断了你这份不切实际的妄想,让你能安安稳稳地,继续做你的外门弟子。你应该……感谢我。” “你……你这个疯子!” 石天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被无数人敬仰的“英雄”,根本就是一个强盗!一个逻辑混乱,颠倒黑白的疯子! 恐惧与愤怒,让他浑身颤抖。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将那块“天命之心”,护在了自己身后。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魂酿,看着水镜中上演的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主上,您这……真是诛心之言。” 王座下,魏燎的魂火,敬畏地跳动着。 他看着水镜里那个被逼到绝路的憨厚少年,仿佛看到了自己麾下那些刚刚被转化,还保留着生前执念的亡魂。 主上的手段,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一个生灵最脆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然后,用最“合情合理”的方式,将其碾得粉碎。 “诛心?” 顾长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在教我的好徒孙,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他苍白的指尖,在水镜中叶凡那张冰冷而扭曲的脸上轻轻划过。 “当英雄,是要有觉悟的。” “有时候,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总要牺牲掉那么一两个‘无辜者’。还要让那个‘无辜者’,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被牺牲,是理所应当的。” 顾长夜的目光,变得幽深而玩味。 “你看,叶凡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有英雄的范儿了?” “用最高尚的理由,去行最卑劣之事。这,才是这个世界上,大部分‘英雄’的本来面目。”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我们这位新晋的英雄,在面对第一个需要他‘牺牲’的羔羊时,会做得怎么样吧。” …… 山洞内,剑拔弩张。 “看来,你已经被这份不属于你的气运,蒙蔽了心智。” 叶凡见石天不肯让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神魂深处,冥渊之种传来的刺痛,在催促着他。 他不再废话,身影一晃,手中的法剑,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刺石天的咽喉! 这一剑,快,准,狠! 完全不像是一个炼气期修士能施展出来的! 石天大骇,他虽然天生体质不凡,但终究只是个炼气五层的弟子,哪里见过这等凌厉的剑招。 生死关头,他来不及多想,只是凭着本能,狼狈地向旁边一滚。 嗤! 剑光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在身后的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好险! 石天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看着叶凡,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真敢下杀手!” “我说了,我是在救你。” 叶凡面无表情,手腕一转,又是一剑横扫而来! 这一剑,封死了石天所有的退路! 完了! 石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绝望地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剑光,在这一刻,他想到了远在家乡的父母,想到了自己那些朴素的梦想…… 难道,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英雄”的手里吗? 不! 一股不甘的怒火,从他心底最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让叶凡,甚至是远在归墟的顾长夜,都微微挑眉的举动。 他没有再躲。 而是猛地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地护住了身后石台上的那颗…… “天命之心”! 第35章 敲不碎的石头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山洞内,剑光如匹练,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直直斩向石天那毫无防备的后心。 叶凡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 或者说,顾长夜没有允许他有。 神魂深处的冥渊之种,如同一位最冷酷的刽子手,精准地操控着他的肌肉,他的灵力,让他挥出这最完美、最致命的一剑。 结束了。 叶凡的内心,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憨厚少年的身体被洞穿,鲜血染红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成为他迈向深渊的又一阶梯。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猛然在狭小的山洞中炸响! 预想中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悍到无与伦比的反震之力,顺着剑身,狂暴地涌回叶凡的手臂! “噗!” 叶凡只觉得虎口剧痛,手臂一麻,整个人竟被这股力量震得倒退了三步,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他骇然地看向石天。 只见石天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猛地向前扑倒,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没死。 在他的后背,衣衫已经碎裂,露出的皮肤上,只有一个浅浅的白印。而在那白印之下,一层土黄色的、凝如实质的光晕,正缓缓隐去。 光晕的源头,正是被他死死护在身下的那颗……天命之心! “这……怎么可能?”叶凡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这一剑,虽未动用全力,却也足以轻松斩杀同阶修士,可斩在石天身上,竟如同斩在了一块万年玄铁之上! 这是什么体质?还是那块石头的能力? 【有意思。】 神魂之海中,顾长夜那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悠然响起。 【一块和主人绑定的护身法宝么?看来,这天道手笔还不小。直接杀了,石头怕是也就毁了。】 【换个玩法。】 冰冷的指令,再次下达。 【别杀他了,打断他的骨头,碾碎他的尊严。让他自己,亲手把这块石头,献给你。】 叶凡握剑的手,因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杀人,变成虐杀。 这比直接了结对方,更让他感到恶心。 可冥渊之种传来的剧痛,如附骨之疽,让他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凝聚。他只能,也必须,扮演好这个“疯子英雄”的角色。 “咳……咳咳……” 石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那双朴实的眼睛里,却燃起了一股倔强的火焰。 他转过身,将那块灰扑扑的石头,更紧地抱在怀里,像一头护崽的野牛,死死地瞪着叶凡。 “你……杀不了我。”石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执拗,“这是我的!你就算是打死我,它也是我的!” 这番话,朴实,甚至有些傻气。 但在这一刻,却透着一股敲不碎、砸不烂的硬气。 “是么?” 叶凡缓缓抬起头,脸上再次挂上了那种混杂着“悲悯”与“霸道”的诡异笑容。 “我说了,我是在拯救你。看来,一次小小的警告,还不足以让你清醒。” 他收起了剑。 因为顾长夜告诉他,用剑,太便宜他了。 下一瞬,叶凡的身影动了。 他没有再用凌厉的剑招,而是如同一头猎豹,欺身而上,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对准石天的要害,而是精准地,砸向了他的左肩!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石天惨叫一声,左臂瞬间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剧痛让他险些晕厥。 可他,依旧没有松开怀里的石头。 “看到了吗?”叶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你的骨头,很脆。你的坚持,一文不值。” “你……你这个魔鬼!”石天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涔涔。 “魔鬼?”叶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不,我是英雄。我正在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我在帮你斩断一份足以毁灭你的‘魔缘’。” “我每打断你一根骨头,都是在帮你消弭一份业障。你应该感谢我。” 说着,他又抬起了脚。 这一脚,对准了石天的右腿膝盖。 …… 归墟,万骨冥都,通天塔顶。 魏燎看着水镜中的这一幕,魂火都凝滞了。 他看着叶凡用着最正义凛然的语气,做着比魔道还残忍百倍的事情。他看着那个叫石天的少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点可怜的倔强,被一寸寸地碾碎。 主上的手段,已经不能用“诛心”来形容了。 这是一种艺术。 一种将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拯救与毁灭,完美糅合在一起的,独属于冥主的……黑暗艺术。 “主上,这叶凡……似乎已经越来越习惯这个角色了。”魏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 “习惯?”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王座上,苍白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不,他不是习惯,他是在恨。” 顾长夜的右眼,那灰白色的骸骨漩涡缓缓转动,仿佛能穿透水镜,看穿叶凡那副“英雄”皮囊下,正在熊熊燃烧的憎恨烈焰。 “他每说一句‘我是英雄’,心中的恨意就加深一分。他每折磨石天一下,神魂深处的那颗种子,就吸收到一分最纯粹的负面情绪。” “恨意,是最好的养料。它会把这把刀,磨得越来越锋利,越来越……渴望饮血。”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现在,这把刀,还只能对着我指向的敌人。但总有一天,当他恨意满盈,当他自以为能挣脱枷锁时……” “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把淬满了毒的刀,刺向他最‘亲近’的人。” 顾长夜的目光,从水镜中叶凡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向了另一片虚空。 仿佛在那里,他看到了苏清雪,看到了洛云仙。 “到那时,好戏才算真正开场。” …… 山洞内。 “咔!” 又是一声骨裂。 石天的右腿,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弯折。他再也站不住,整个人瘫倒在地,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因剧痛而不住地抽搐。 他的四肢,已经废了三肢。 可他的右手,却依然,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抱着那块石头,不肯松开分毫。 叶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这块“石头”,比他想象的,要硬得多。 【够了。】 顾长夜的声音,适时响起。 【再打下去,就要把他打死了。既然骨头敲不碎他的意志,那就……换个东西敲。】 叶凡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蹲下身,看着瘫在地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冒着火的石天,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石天。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三天前的我。” 叶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追忆的“感伤”。 “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我也有一个宝贝,比你的这块石头,珍贵一百倍。我觉得,我能靠着它,改变一切。” 石天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他。 “然后呢?”叶凡自问自答,笑容愈发灿烂,“然后,我的宝贝,被人当着我的面,捏碎了。我所有的希望,我所有的骄傲,都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泡影。”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石天那张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那种感觉,很美妙,不是吗?” “所以,现在,我也想让你尝一尝。” 叶凡站起身,不再理会石天。 他转过身,走到了山洞口,似乎在欣赏外面的风景。 “给你十息的时间。” 叶凡背对着石天,声音飘忽不定。 “十息之后,我会毁了这块石头。”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你继续抱着它,然后,我们两个,一起被我的剑,串成糖葫芦。” “二,你把它交给我。我拿走它,而你,可以活下去。带着你这身断骨,滚回外门,继续做你那个无人问津的杂役弟子。” “选择吧,未来的‘石皇’。” “是选择抱着你的‘天命’一起死,还是选择像条狗一样,活下去?” 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钻进石天的耳朵里。 时间,开始流逝。 十。 九。 八。 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石天粗重的喘息声,和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死,还是生? 尊严,还是苟活? 天命,还是一条烂命? 这个选择题,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残忍。 当叶凡数到“三”的时候。 石天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所有的火焰,所有的倔强,所有的不甘,都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灰败与绝望。 他那只如同铁钳般的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那块灰扑扑的,承载了他所有希望的“天命之心”,从他怀中,滚落到了地上。 发出“咕噜”一声轻响。 也敲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东西。 叶凡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准备去捡起那份属于他的“战利品”。 然而,就在此时。 一道清冷、急切,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熟悉女声,从洞外骤然响起。 “叶凡!住手!你在做什么?!” 声音传来的瞬间,一道快到极致的白色身影,已经带着凌厉的剑光,出现在了洞口。 来人,正是苏清雪! 第36章 英雄的即兴表演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山洞口的空气,在苏清雪出现的那一刻,凝固成了冰。 她的身影,如一道自天外而来的霜白剑光,瞬间斩开了洞内那粘稠的、混杂着绝望与残忍的氛围。 那声“住手”,清冷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叶凡的脸上。 叶凡的身体,僵住了。 背对着洞口的阳光,他看不清苏清雪此刻的表情,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冽如寒冬的剑意,却让他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完了。 她看到了。 她看到自己像个疯子一样,折磨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同门。 她看到自己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行最卑劣无耻之事。 她看到自己……那张“英雄”的面具,被撕得粉碎。 前一刻还在承天殿接受万众敬仰,下一刻,就在这阴暗的山洞里,被抓了个现行。 巨大的反差与恐惧,让叶凡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能感觉到,神魂深处那颗平日里冰冷如铁的冥渊之种,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一丝……慌乱? 【慌什么。】 一道慵懒而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意念,如同幽灵,在叶凡的神魂之海中缓缓响起。 【演员,就要有应对突发状况的职业素养。】 【剧本,观众临时要求加戏,那就……演得更精彩一点好了。】 顾长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导演在片场发现新乐子时的兴奋感。 【转过身,用你最焦急、最悲愤、最不被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然后,对她吼。】 【告诉她,她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看着水镜中这戏剧性的一幕,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近乎于欣赏的笑意。 “主上,这……失控了。”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剧烈地跳动着。苏清雪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主上原本那完美无缺的“剧本”。一个处理不好,叶凡这颗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棋子,就要彻底废了。 “失控?”顾长夜端起魂酿,猩红的液体在他指间轻轻晃动,“不,魏燎,这不是失控。” 他幽深的右眼,凝视着水镜中那道白色的身影,语气玩味。 “这叫……惊喜。” “一成不变的剧本,多无聊。观众的即兴参与,才能让这场戏,变得更加高潮迭起,不是吗?” 他优雅地呷了一口魂酿,嘴角的弧度愈发残酷。 “现在,就让我们看看,我们的‘英雄’,在面临第一次信任危机时,会如何自证清白吧。” …… 山洞内。 在顾长夜的指令下,叶凡那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重新获得了控制。 他猛地转过身。 苏清雪的脸,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张何等冰冷而失望的脸。清冷的凤眸中,没有了之前的欣慰与怜悯,取而代之的,是审视,是怀疑,是如同看待一件肮脏污秽之物般的……疏离。 这眼神,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叶凡的自尊心。 屈辱与恨意,如同火山,瞬间爆发! “师姐!” 叶凡发出了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痛苦与悲愤。 他没有解释,没有求饶,反而伸手指着瘫在地上的石天,以及那块滚落在旁的灰色石头,用一种无比焦急的语气喊道:“别过来!快退后!” 苏清雪的脚步,顿住了。 她蹙起好看的眉头,手中的长剑依旧散发着寒气,声音比剑锋更冷:“叶凡,你到底在做什么?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叶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惨笑一声,眼中满是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疯狂的偏执。 “来不及解释了!这块石头是魔物!它在侵蚀石天的神魂!我若不打断他的四肢,切断他与魔物的灵力联系,他现在……已经是一具被夺舍的行尸走肉了!” 这番话,颠倒黑白,荒谬至极。 苏清雪的眼神,更冷了。 她见过太多走火入魔的修士,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编造出各种各样离奇的借口。 叶凡此刻的“表演”,在她看来,拙劣,且可笑。 她甚至已经懒得再听下去,手中的长剑微微抬起,准备先将他制服,再带回宗门审判。 然而,就在此时。 “呃……啊……” 瘫在地上的石天,忽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紧接着,他那双本该因绝望而灰败的眼睛,猛地被一片漆黑所覆盖!一股阴冷、邪恶、充满了混乱与暴虐的气息,骤然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桀桀桀……” 一阵不似人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从石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那只完好的右手,猛地抓向身旁那块灰扑扑的“天命之心”,随着他的触碰,那块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头,表面竟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如同魔纹般的黑色丝线! 整个山洞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坠入了九幽冰窟!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苏清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魔气! 而且,是比之前大地岩熊身上那缕残魂,精纯、邪恶百倍的魔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叶凡说的……是真的?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叶凡动了。 他没有再看苏清雪一眼,而是再次扑向了“魔化”的石天,脸上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与决然。 “孽障!给我滚出来!” 叶凡怒吼着,体内那刚刚恢复了一点的浩然正气,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金色的光芒,将他整个人都渲染得如同一尊下凡的战神。 他一掌,狠狠拍向那块正在散发着不祥黑气的“天命之心”! 【对,就是这样。】 【让她看到你的‘牺牲’,你的‘奋不顾身’。】 【用你的‘正义’,去衬托那块石头的‘邪恶’。】 顾长夜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完美地卡在了苏清雪心神动摇的那一瞬间。 这一切,当然是他导演的。 那所谓的“魔化”,不过是他通过冥渊之种,引动了石天体内因重伤和绝望而产生的负面情绪,再用一丝微不可察的冥渊之力,将其放大、扭曲,最后嫁祸给那块石头罢了。 一场简单的“黑吃黑”,在他的临场发挥下,变成了一出更加精彩的……“英雄斗魔实录”。 “砰!” 叶凡那只蕴含着浩然正气的手掌,与那块“天命之心”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意想中的石破天惊。 金光与黑气,如同水火交融,发出一阵“滋滋”的刺耳声响。 那块石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表面的黑色魔纹,竟被震散了些许。 而叶凡,则再次被一股诡异的反震之力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看上去,伤得更重了。 可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块石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而随着他这一掌,那“魔化”的石天,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中的黑气迅速退去,怪笑声戛然而止,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整个山洞,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苏清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反转再反转的一幕,大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叶凡残忍地折磨同门。 但她也看到,那个同门,真的“魔化”了。 她看到叶凡说出了荒谬的借口。 但她也看到,叶凡真的不顾自身安危,一掌“镇压”了魔物。 真相,到底是什么? 是叶凡在撒谎,而石天的魔化只是一个巧合? 还是…… 叶凡说的,全都是真的?自己……又一次,误会了他? 那个刚刚在承天殿上,被掌门亲口加冕的英雄,怎么可能在转眼之间,就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魔头? 相比之下,一个区区外门弟子,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件上古魔物侵蚀,似乎……才是更合理的解释? 两种念头,在苏清雪的脑海中疯狂交战,让她的道心,都隐隐作痛。 她看向叶凡。 那个少年,此刻正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在击退了“魔物”后,他没有丝毫得意,反而看着昏迷的石天,眼中流露出一丝后怕与……深深的自责。 他抬起头,看向苏清雪,那双沾染了血丝的眸子里,写满了疲惫与苦涩。 “师姐……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第37章 是我,又误会你了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山洞内,死寂无声。 唯有叶凡那一声沙哑的、夹杂着血丝的质问,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 “师姐……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苏清雪站在洞口,如同一尊冰雕。 她手中的长剑,依旧嗡鸣,剑尖的寒芒映照着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清冷凤眸中,那片前所未有的混乱。 信吗? 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太过巧合,太过戏剧性。一个刚刚被册封的英雄,转头就对同门下此毒手,而在自己出现的瞬间,受害者恰好“魔化”,英雄又恰好“奋不顾身”地将其镇压…… 这简直就像一场被人精心编排好的蹩脚戏剧。 可……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死过去的石天。那张憨厚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正常的黑气,与之前大地岩熊魂魄消散时的气息,如出一辙。 她的目光,落在那块灰扑扑的石头上。即便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方才那股阴冷、邪恶、暴虐的气息,却依旧萦绕不散,做不得假。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半跪于地的叶凡身上。 少年一身白袍,沾染了尘土与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嘴角挂着刺目的鲜红。他拄着地,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因力竭而微微颤抖。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疲惫,痛苦,被误解的委屈,以及一丝……令人心碎的自责。 他像一头遍体鳞伤的幼兽,刚刚拼死守护了自己的领地,却被最信任的人,当成了入侵者。 苏清雪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三天前,演武场上,林啸天拿出破魔神针时,自己是不是也曾这样怀疑过他? 自己是不是也曾因为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魔气,就差点将一个真正的英雄,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历史,何其相似。 难道,我又要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苏清雪的道心。那颗自修炼《太上忘情》以来,便古井无波的心,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愧疚,如同藤蔓,疯长蔓延,缠绕着她的每一寸神魂。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将水镜中的这一幕尽收眼底,优雅地晃了晃杯中的魂酿。 “看到了吗,魏燎。”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愧疚,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它能让最聪明的人,变成傻子。能让最坚固的道心,生出裂痕。”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敬畏地跳动着,它已经彻底被主上这神鬼莫测的手段所折服。 “主上,您……您是早就料到苏清雪会来?” “料到?”顾长夜轻笑一声,“不,我只是在瑶光圣地每个弟子的‘同心玉’上,都留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冥道印记罢了。当叶凡与石天这两个‘气运之子’产生激烈冲突时,印记自然会示警,将附近最强的‘正道之光’吸引过来。” 他苍白的指尖在水镜上轻轻一点,点在了苏清雪那张充满挣扎的脸上。 “我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题。一个让她不得不用‘信任’来弥补‘愧疚’的选择题。” “你看,她现在,不就快要给出我想要的答案了吗?” …… 山洞内。 “锵。” 一声轻响,苏清雪手中的长剑,缓缓垂下,剑尖点在了地上。 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 那双冰冷的凤眸,也渐渐融化,重新被一种复杂的、混杂着怜悯与歉疚的情绪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叶凡。 叶凡在她靠近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那是一种本能的、带着戒备的防范。 这个细微的动作,再次刺痛了苏清sheer的内心。 他……是被我伤到了吗? “对不起。” 两个字,从苏清雪的口中,艰难地吐出。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 她走到叶凡身前,蹲下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机的丹药,递了过去。 “是我……又误会你了。” 叶凡看着眼前的丹药,看着苏清雪那双流露着真切歉意的眸子,他愣住了。 【别愣着,英雄。】 顾长夜冰冷的声音,在他神魂中响起。 【英雄在被误解后,得到道歉时,是不该接受的。他应该表现出他的大度,他的坚韧,以及他对同门的关切。】 【告诉她,你没事。先去看看石天。】 叶凡的身体一震,眼中的茫然迅速被“清明”所取代。 他没有去接那枚丹药,反而摇了摇头,推开了苏清雪的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师姐,我没事……快,快看看石天师弟,他被魔物侵蚀,神魂恐怕受损严重!”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焦急,仿佛自己身上的伤,根本无足轻重。 这番“以德报怨”的姿态,这番舍己为人的“**亮节”,让苏清雪的内心,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看着叶凡,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光。 自己何其狭隘,何其愚蠢! 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怀疑这样一个拥有着金子般品格的人! “你别动!”苏清雪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命令式的关切,她按住叶凡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随后,她起身走向昏迷的石天,一道精纯的太上灵力探入其体内。片刻后,她眉头微蹙。 石天的身体,伤势极重,多处骨折,但经脉和丹田却无大碍。神魂也只是因剧痛与惊吓而暂时昏迷,并无被魔气侵染的迹象。 这…… 苏清雪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难道,是叶凡在最后关头,将侵入的魔气,又硬生生逼了出去?所以才伤得这么重? 一定是这样! 苏清雪在心中,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她越想,便越觉得叶凡的形象,高大了起来。也越发地,为自己之前的怀疑,感到无地自容。 “他只是昏过去了,伤势虽重,但没有性命之忧。”苏清雪直起身,对叶凡说道。 叶凡闻言,像是松了最后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随即,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苏清雪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扶住了他。 温香软玉入怀,叶凡的身体却陡然一僵。 鼻尖,是苏清雪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青莲般的淡雅香气。耳边,是她因担忧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可叶凡的心中,没有半分旖旎。 只有无尽的冰冷,与屈辱。 他就像一个最专业的提线木偶,在顾长夜的操控下,完美地演绎着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将眼前这个瑶光圣地最高不可攀的圣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对方,却还对他充满了愧疚与怜悯。 何其讽刺! “你怎么样?”苏清雪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只当他是伤势发作,语气愈发担忧。 “师姐……那块石头……”叶凡靠在她的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指向那块灰扑扑的“天命之心”,“那东西……是魔物的根源,绝不能……留……”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苏清雪扶着“昏迷”的叶凡,看着那块静静躺在地上的石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一件能侵蚀人心,让炼气期弟子“魔化”,甚至能硬抗金丹期修士一击的诡异魔物。 这东西,绝非凡品。 若随意弃置在此,万一再被其他弟子捡到,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带回去,交由掌门和太上长老们亲自处理,查清其来历,然后彻底封印,或者销毁! 苏清bilishe做出决定。 她小心翼翼地将叶凡平放在地上,然后走上前,素手一挥,一道道精纯的太上灵力化作银色的锁链,层层叠叠地,将那块“天命之心”,捆缚得严严实实。 在灵力触碰到石头的瞬间,苏清雪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阴冷、古老、充满恶意的气息,从石头内部传来。 这让她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做完这一切,她将“封印”好的石头收入储物袋,然后抱起昏迷的叶凡,又用灵力卷起一旁的石天,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向着营地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那被她抱在怀里的“昏迷”少年,眼皮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叶凡的神魂之海中,顾长夜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响起。 【干得漂亮,我的英雄。】 【现在,战利品,已经自己跑进了口袋。】 【接下来,就该是……英雄,接受奖赏的时刻了。】 第38章 圣女的奖赏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当苏清雪的身影,如一道霜白流光,携着两个“昏迷”的弟子从天而降时,整个瑶光圣地临时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了过去。 然后,他们看清了。 他们那位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圣女殿下,此刻竟亲手抱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正是刚刚在承天殿被册封为英雄,又神秘消失的叶凡。 而她的灵力,则卷着另一个浑身是伤、骨骼断裂的弟子,正是之前在洞口挑衅过叶凡,结果被大地岩熊一巴掌拍飞的石天。 这画面,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所有弟子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天哪!我没看错吧?圣女殿下……她竟然抱着叶凡师兄?” “叶凡师兄不是去‘云顶仙居’养伤了吗?怎么会跟石天一起,还伤成这样?” “你们看石天那惨样,腿都断了!再看叶凡师兄,嘴角还有血……难道说,他们又遇到了魔头?” “肯定是!而且,一定是一场恶战!否则圣女殿下怎么会亲自出手,还如此……亲密地抱着叶凡师兄……” 议论声如同潮水,在人群中蔓延。 羡慕、嫉妒、猜测、震撼……无数道复杂的目光,聚焦在叶凡那张“苍白”的脸上。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个备受争议的“嫌犯”。 一个时辰后,他却成了被圣女亲自抱在怀里的英雄。 这身份的转变,比坐传送阵还快。 苏清雪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她的脸色冷若冰霜,径直抱着叶凡,走入了自己那座最大的、设有强力禁制的营帐。 随着帐帘落下,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顾长夜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他面前的水镜,正清晰地播放着苏清雪营帐内的画面。 “主上,您这手‘英雄救美’,怕是要变成‘美救英雄’了。”王座下,魏燎的魂火敬畏地跳动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他已经完全看明白了。 主上根本不在乎苏清雪来不来,她来了,剧本就换成更精彩的“误会英雄、心生愧疚”的戏码。她不来,那就按原计划,让叶凡当一回“为民除害”的恶霸英雄。 无论怎么演,主上都是唯一的赢家。 “美救英雄?”顾长夜端起杯中的魂酿,猩红的液体在他苍白的指间轻轻晃动,他笑了笑,那笑容优雅而残酷。 “不,这不是美救英雄。” “这是……圣女的奖赏。” 他的目光,落在水镜中苏清雪那张写满歉疚与怜悯的脸上,语气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 “奖赏我那听话的棋子,也奖赏我这个……导演。” …… 营帐内。 苏清雪小心翼翼地将叶凡平放在柔软的兽皮软塌上,又将石天扔在了一旁的角落。 她的动作,对比鲜明,毫不掩饰。 做完这一切,她才蹲下身,看着叶凡那张因“昏迷”而毫无防备的脸。 少年眉眼紧闭,睫毛上甚至还沾着山洞里的尘土,嘴角那抹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苏清雪伸出玉指,想为他拭去,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脸颊时,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她站起身,在帐内踱步,清冷的凤眸中,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她想起了自己冲入山洞时,看到的那一幕。 叶凡的残忍,石天的绝望。 那一瞬间,她心中升起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可之后那戏剧性的反转,那从石天体内爆发出的精纯魔气,那块能硬抗她一击的诡异石头,以及叶凡那奋不顾身的“镇压”……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她又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在她看来,叶凡之所以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折磨石天,很可能是在情急之下,为了切断他与魔物的联系,而不得不使用的“虎狼之法”。 虽然手段过激,但其心……可昭日月。 而自己,却再一次,将利剑对准了一位正在浴血奋战的英雄。 强烈的愧疚感,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的道心之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行,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苏清雪眼神一凝,下定了决心。 叶凡体内的魔气,如同附骨之疽,他日夜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却依旧一次次为宗门、为同门挺身而出。 这样的人,若因为伤势过重而倒下,将是整个瑶光圣地的损失,更是她苏清雪……一生的道心之憾! 她不再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通体晶莹、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玉瓶。 瓶塞拔开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混合着磅礴的生命精气,瞬间充满了整个营帐。 “九转玉清丹!” 若是瑶光圣地的长老在此,定会惊呼出声。 此丹乃是瑶光圣地压箱底的疗伤圣药之一,以数百种天材地宝炼制而成,便是元婴真君受了重创,服下一粒,也能在短时间内稳住伤势,恢复元气。 整个瑶光圣地,也不过三枚。 一枚在掌门手中,一枚在太上长老手中,而这最后一枚,便是掌门在她成为圣女时,赐下的护身至宝。 此刻,她却毫不犹豫地,要将它用在一个炼气期弟子的身上。 苏清雪捏开叶凡的嘴,将那枚价值连城的丹药,轻轻送入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然而,装死的叶凡,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痛! 难以言喻的痛! 九转玉清丹那至阳至纯的药力,如同滚烫的岩浆,与他神魂深处那颗阴寒霸道的冥渊之种,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 他的神魂,仿佛被架在冰与火之上,来回灼烧、撕扯。 “嗯……” 剧痛之下,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不好!” 苏清雪见状,俏脸一变。 她只当是叶凡伤势太重,虚不受补,那磅礴的药力,反而成了催命的毒药。 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并指如剑,点在了叶凡的眉心。 一股精纯、浩瀚,带着《太上忘情》特有清冷气息的灵力,毫无保留地渡入叶凡体内,试图帮他梳理、引导那狂暴的药力。 殊不知,她的这个举动,正中某人的下怀。 …… 归墟,通天塔顶。 顾长夜看着水镜中,苏清雪那精纯的太上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叶凡体内,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愉悦。 “来了。” 他轻声说道,那双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最甜美的……祭品。” 在水镜无法呈现的,叶凡的神魂之海中。 那颗黑色的冥渊之种,在感受到苏清雪的灵力后,仿佛一头沉睡的饕餮,猛然苏醒! 它不再与九转玉清丹的药力对抗,反而张开了无形的巨口。 一边,是至阳至纯的仙道圣药。 一边,是清冷无垢的太上灵力。 这两股在外界看来珍贵无比的力量,此刻,却成了它最完美的养料! 黑色的种子,如同一个转换器,疯狂地吞噬着这两股力量,将其碾碎、糅合,再剔除其中的“杂质”,最后,转化成一股股最精纯、最本源的……冥渊之力。 而这股新生的力量,一部分,用来淬炼叶凡那备受摧残的神魂,让其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冰冷。 而另一部分,则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跨越无尽空间,源源不断地,涌入了顾长夜的体内。 “唔……” 顾长夜靠在王座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一股精纯而磅礴的力量,在他四肢百骸间流淌,让他那刚刚踏入“缚灵境”的修为,再次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种感觉…… 就像是辛勤的园丁,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女殿下,便是那个最勤劳、最慷慨的……浇水工。 她以为她在救死扶伤,普度众生。 殊不知,她只是在用自己最珍贵的灵力,亲手浇灌着一朵,即将绽放在瑶光圣地心脏的……恶之花。 “主上,这……这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啊!”魏燎的魂火,已经激动得快要爆炸了。 还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吗? 让敌人,心甘情愿地,耗费自己最珍贵的资源,来资助自己的成长! “这才只是开胃菜。”顾长夜睁开眼,右眼的骸骨漩涡缓缓转动,语气幽幽,“当她习惯了这种‘付出’,当她将叶凡视为自己的‘责任’与‘骄傲’时……” “到那时,我只需轻轻一拉线,这把她亲手磨砺、亲手淬火的刀,便会毫不犹豫地,刺穿她最引以为傲的道心。” 顾长夜的目光,再次落回水镜之上。 帐篷内,苏清雪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 为了帮叶凡“化解”药力,她的灵力消耗巨大。 但看到叶凡的脸色渐渐恢复平稳,呼吸也变得悠长,她还是松了口气,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总算……稳住了。 她收回手指,准备起身调息。 然而,就在她收回手的瞬间,那个本该“昏迷”的少年,眼睫毛,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39章 你是我唯一的光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叶凡的眼眸,初时是刚刚醒来的迷茫,像一头在黑暗中迷失了许久的鹿,骤然看见了光。 紧接着,当他的视线聚焦在苏清雪那张近在咫尺、清冷绝美的脸上时,那迷茫迅速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惊艳所取代。 最后,这所有情绪,都沉淀为一种最纯粹、最卑微,几乎是带着一丝灼痛的仰慕。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毫无破绽。 苏清雪的心,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竟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双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清泉,却又炽热得如一团烈火,让她那颗修炼了《太上忘情》的道心,都泛起了丝丝涟漪。 “师姐……” 叶凡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刚刚醒来的虚弱。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苏清雪用眼神制止。 “别动。”苏清雪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你伤得很重,九转玉清丹的药力才刚刚化开。” 九转玉清丹? 叶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看到了软塌旁那个空空如也的、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玉瓶。 那是……圣女才能拥有的护身至宝! 一瞬间,滔天的“感激”与“惶恐”,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脸庞。 “师姐!你……你竟为了我,用了如此贵重的圣药?”叶凡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猛地撑起身体,不顾苏清雪的阻拦,挣扎着便要下地行礼,“弟子不配!弟子何德何能……” “砰。” 他本就重伤未愈,加上这剧烈的动作,直接从软塌上摔了下来,狼狈地跌在地上。 “你做什么!” 苏清雪俏脸一变,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嗔怒,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触手所及,是少年那滚烫的、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师姐……”叶凡被她扶着,却没有顺势起来,反而半跪在地上,抬起头,那双赤诚的眸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弟子这条命,是师姐救的。弟子……弟子无以为报……” 【很好。】 神魂之海中,顾长夜那冰冷而赞许的意念悠然响起。 【接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用你最真诚的语气告诉她,在无光之渊下的那三年,在你被所有人欺辱、唾弃,陷入无尽黑暗的时候,是她三年前那句‘我相信你’,支撑着你活了下来。】 【告诉她,她是你……唯一的光。】 这道指令,如同最恶毒的魔咒,狠狠地刻入叶凡的神魂。 叶凡的身体,因极度的屈辱而剧烈颤抖。 光? 这个女人,连同整个瑶光圣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何曾给过他半点光? 他们是压在他身上的山,是刺穿他尊严的剑! 是顾长夜那个魔鬼,将他拖入了更深的深渊! 他恨!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撕碎,恨不得将顾长夜挫骨扬灰! 可他不能。 神魂深处,冥渊之种传来的剧痛,如万千根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意志。 他只能抬起头,将那滔天的恨意,尽数转化为最卑微、最虔诚的仰望。 “师姐……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 叶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秘密。 “三年前,在瑶光大殿,所有人都视我为废物、叛徒的时候……只有您,对我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苏清雪闻言,微微一怔。 她说过吗? 她努力回想,却发现那天的记忆,只剩下顾长夜决绝的背影,和那纵身一跃的疯狂。至于叶凡……她好像确实……出于一种本能的同情,说过类似的话。 她早已忘记,可他,却记到了现在? 叶凡看着她眼中的迷茫,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而温暖的笑容。 “那句话,弟子记了三年。” “在无光之渊下的每一个日夜,在被外门弟子欺辱的每一刻,弟子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可只要一想起师姐的眼神,想起师姐的那句话,弟子就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信我的。” 他深深地看着苏清雪,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 “师姐,您就是弟子在无尽黑暗中,看到的那……唯一的光。”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在苏清雪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呆住了。 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光? 我……是他的光? 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不含一丝杂质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孺慕与感激,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着他那份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亵渎了神明的虔诚…… 苏清雪那颗古井无波的道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穿了。 强烈的震撼,混合着更加强烈的愧疚,如同山洪海啸,瞬间淹没了她的所有理智。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之所以能从深渊中爬出来,之所以能在绝境中一次次创造奇迹,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一句随口而出的、早已被遗忘的话? 而我…… 我却在做什么? 我怀疑他,试探他,甚至……还想对他拔剑相向! 我亲手,将那把剑,对准了那束追逐着我的……光。 这一刻,苏-清雪的内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那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重的东西。 是一种……被全然信任、全然依靠后,所产生的,无法推卸的……责任感。 “起来。” 苏清雪的声音,不再清冷,反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用力将叶凡从地上扶起,重新按回到软塌上,亲自为他盖好被子。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一切,有我。” “师姐……”叶凡还想说什么。 “什么都别说。”苏清Daxue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深深地看了叶凡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然后,她站起身,转身走向帐外。 在帐帘掀开的瞬间,她清冷而坚定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 “传我谕令。” “从今日起,叶凡,便是我云霞峰弟子,在我洞府之旁,另辟庭院,由我亲自看护。” “在他体内魔气未清,伤势未愈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见他,如见我。” “违令者,按门规处置,绝不姑息!”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弟子的耳边。 整个营地,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圣女这道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偏爱与庇护的谕令,给震得目瞪口呆。 帐篷内,叶凡躺在软塌上,听着外面那清晰的宣告,脸上的“感激”与“激动”尚未褪去,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死寂。 他赢了。 不,是顾长夜赢了。 他成了圣女亲自庇护的人,成了整个瑶光圣地最炙手可热的新星。 可他也成了……一座更精致、更华丽的牢笼里,那只被养得最肥的……金丝雀。 …… 归墟,万骨冥都。 顾长夜看着水镜中,苏清雪那决然的背影,以及叶凡那张“悲喜交加”的脸,他优雅地端起魂酿,轻轻呷了一口。 “主上,这……这就成了?”魏燎的魂火,敬畏地凝固着,“这苏清雪……也太好骗了吧?” “骗?” 顾长夜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从未骗过她。” “我只是……将她最想看到的‘真相’,摆在了她的面前而已。” 他放下酒杯,慵懒地靠在王座上,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微光。 “一个高高在上的圣女,忽然发现,有一个卑微如尘埃的少年,将自己视作唯一的光,并为此创造了生命的奇迹。这种被需要的、被仰望的、甚至带有几分‘救赎’意味的感觉……没有人能拒绝。” “她不是蠢,她只是……太骄傲了。” 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现在,这束‘光’,已经被她亲手捧在了手心。她会用尽一切去呵护它,保护它,让它变得更亮。”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她以为自己在守护光明时……” “她捧着的,其实是一个即将引爆整个瑶光圣地的……” “黑太阳。” 第40章 黑太阳的投资回报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圣女苏清雪那道清冷而决绝的谕令,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在瑶光圣地的临时营地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那座落下帘幕的、最大的营帐上。 “我……我没听错吧?圣女殿下说,要亲自看护叶凡?” “在他洞府旁另辟庭院……这待遇,比亲传弟子还亲传了吧!” “见他如见我……我的天,这等于是给了叶凡一道免死金牌啊!” “一步登天,真是一步登天!前一刻还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嫌犯,下一刻就成了圣女的……心尖宠?” 羡慕、嫉妒、不解、震撼……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交织发酵。 那些曾对叶凡落井下石,或是在心中鄙夷过他的弟子,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仿佛被无形的巴掌狠狠抽了一记。 而执法堂的几名弟子,更是面如土色,悄悄地将自己藏进人群的阴影里。他们的主心骨林啸天长老刚被罚去镇魔塔面壁,现在圣女又公然庇护叶凡,他们执法堂的威严,算是彻底扫地了。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帐篷内,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叶凡躺在软塌上,听着苏清雪那番掷地有声的宣告,脸上那份“感激涕零”的表情尚未散去,眼底的死寂却已凝结成冰。 他赢了。 用最卑劣的手段,最屈辱的表演,赢得了整个瑶光圣地最光鲜亮丽的庇护。 他现在是英雄,是圣女亲自守护的人。 可他也成了……一座更精致、更华丽的牢笼里,那只被养得最肥的……金丝雀。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 归墟,万骨冥都。 通天塔顶,冰冷的风吹拂着顾长夜玄色的长袍。 他慵懒地靠在白骨王座上,舒服地眯着眼,一股股精纯至极的力量,正通过冥冥之中的联系,从遥远的瑶光秘境,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被冥渊之种转化过的,“九转玉清丹”的药力与苏清雪的太上灵力。 这两股力量,本是世间至阳至纯的仙道瑰宝,此刻却被那颗邪异的种子无情地碾碎、吞噬、提纯,化作了最适合顾长夜的养料。 他那刚刚踏入“缚灵境”的修为,在这股磅礴力量的冲刷下,以一种骇人的速度稳固、夯实,甚至隐隐有向上攀升的迹象。 “主上,这……这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坐收渔翁之利啊!”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激动得疯狂跳跃,它看着水镜中那被无数弟子羡慕嫉妒的叶凡,语气里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丝的……同情。 太惨了,那个叫叶凡的小子。 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甚至还要对买家感恩戴德。 “渔翁之利?”顾长夜缓缓睁开眼,幽深的右瞳中,灰白色的骸骨漩涡缓缓转动,他轻笑一声,纠正道,“不,魏燎,这不叫渔翁之利。” “这叫……投资回报。” 他苍白的指尖在冰冷的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给了叶凡一个‘英雄’的名头作为本金,现在,苏清雪这位慷慨的‘投资人’,正在用她最珍贵的资源,给我支付第一笔利息。” 顾长夜端起杯中的魂酿,猩红的液体在他指间摇晃,映照出他嘴角那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 “而且,她还会心甘情愿地,继续追加投资。” “主上英明!”魏燎的马屁恰到好处,“只是属下不解,那块被苏清雪收走的‘天命之心’,就这么让她带走了?那可是另一位天命之子的机缘啊。” “急什么。”顾长夜呷了一口魂酿,语气平淡,“放在贼的身上,叫赃物。放在英雄的身上,叫战利品。如今,这块石头由瑶光圣女亲自‘封印’,由整个瑶光圣地替我保管,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 他看着水镜中,苏清雪正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捆着灵力锁链的石头,放入自己最珍贵的储物袋中,脸上的表情,满意极了。 “等时机到了,我只需让我那听话的‘英雄’,亲手将这份‘战利品’,从圣女的闺房里,送到我的手上即可。” “……” 魏燎的魂火,彻底凝固了。 高!实在是高! 这已经不是算计了,这是艺术!杀人诛心,还要让对方帮忙藏匿凶器的艺术! …… 瑶光秘境,营帐内。 苏清雪在宣布完谕令后,重新回到了帐中。 她看着叶凡,心中的愧疚已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所取代。 光。 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沉重。 她自修炼《太上忘情》以来,斩断俗念,心如止水,自以为早已凌驾于凡俗情感之上。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被人全然地、毫无保留地信任与仰望,是这样一种能轻易击穿道心的感觉。 她犯的错,她来弥补。 她种下的因,她来承担这个果。 “你好好休息。”苏清雪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清冷,多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秘境出了这等变故,我们即刻返回宗门。回到云霞峰后,我会请师尊出手,看能否彻底拔除你体内的魔气。” 叶凡闻言,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激动”与“感激”,他挣扎着点头,沙哑道:“全凭师姐安排。” 那份全然的信赖,让苏清雪心中愈发柔软。 她不再多言,转身开始收拾。当务之急,是带着叶凡、石天,以及那件诡异的魔物,尽快返回宗门,将一切上报给掌门和太上长老们。 由于“魔踪”再现,甚至有弟子被“魔化”,这次的秘境之行,不得不提前草草收场。 当苏清雪带着众人,化作一道道流光,离开这片原始密林时,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复杂。 尤其是那些之前还对叶凡充满敌意的弟子,此刻看着那个被圣女亲自用法力护持在身旁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谁能想到,这次秘境之行最大的赢家,竟会是这个从无光之渊爬出来的外门弟子? 叶凡享受着众人敬畏的目光,感受着身旁苏清雪那若有若无的灵力庇护,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麻木。 他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报以最“恰当”的回应。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顾长夜那个魔鬼,绝不会只满足于此。 更大的风暴,正在瑶光圣地等着他。 而他,就是那风暴的中心。 …… 归墟。 顾长夜看着水镜中,瑶光圣地的弟子们狼狈返航的景象,满意地放下了酒杯。 第一阶段的计划,完美收官。 叶凡这颗“黑太阳”,已经被他亲手点燃,并成功地,送入了瑶光圣地的核心。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发酵期。 他需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等待这颗黑太阳,在苏清雪的“精心呵护”下,吸取足够的光明作为养料,然后,在最恰当的时机,轰然引爆。 “魏燎。” “属下在。” “传我命令,‘工部’加快‘万骨冥都’的收尾工程。‘战部’也无需懈怠,继续操练。”顾长夜站起身,走到通天塔的边缘,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的、由无尽白骨堆砌而成的宏伟都城,“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新的邻居了。” “是,主上!”魏燎恭敬领命。 顾长夜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落在了那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家圣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拆掉一座圣地,用来当自己冥都的后花园,想必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享受着这份胜利的愉悦时。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亘古的蜂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顾长夜眉头微蹙,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那枚自他出生起,便伴随他左右的、残缺的青铜钥匙,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温热,并轻轻地震动着。 这是…… 顾长夜眼神一凝,伸出苍白的手指,握住了那半截钥匙。 在他握住钥匙的瞬间,一股驳杂而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副浩瀚的星图。 星图之上,亿万星辰流转,其中有两颗,光芒最为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一颗,代表着他刚刚才“处理”过的石天。 而另一颗,则代表着他未来的主要目标——叶凡。 但此刻,顾长夜的注意力,却不在它们身上。 他的目光,被星图的另一端,一颗原本黯淡无光,此刻却骤然亮起,甚至散发着灼灼金芒的星辰,死死地吸引住了! 那颗星辰的位置…… 顾长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北荒,紫气宗。 一个他前世无比熟悉,今生却还未曾踏足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颗星辰所代表的人,那个本该在五年之后,才会因为一场宗门大比,而声名鹊起,从而踏上天命之路的家伙…… 怎么会现在就……觉醒了? 剧本,又一次,偏离了轨道。 但这一次,不是他主动引导的。 顾长夜松开钥匙,脸上那份慵懒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发现了意外猎物般的……浓厚兴趣。 “有意思。” 他轻声自语。 “看来,这世上想改写剧本的,不止我一个啊。” 第41章 棋盘外的变数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通天塔顶,风声呜咽,像是万千亡魂的低语。 顾长夜松开了那枚滚烫的青铜钥匙,任由它重新悬在腰间,恢复了古朴无波的死寂。但那股冲入脑海的浩瀚星图,却并未消散,反而像一幅烙印,清晰地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 那感觉,很奇妙。 就像一个棋手,正全神贯注于自己精心布置的棋局,享受着将死对手的愉悦时,却忽然发现,在棋盘之外,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枚不属于任何一方的、闪闪发光的金色棋子。 它不合规矩,不讲道理,就那么突兀地出现了。 “主上?” 王座之下,魏燎的魂火敏锐地察觉到了顾长夜身上一闪而逝的异样。那不是杀气,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类似于猎人发现了意料之外猎物的专注。 顾长夜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白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嗒、嗒、嗒”的轻响,仿佛在为某个新的乐章校准音律。 他前世的记忆,是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剧本”。 剧本上写着,叶凡会在瑶光圣地崛起,会在无光之渊得到剑仙传承,会与圣女苏清雪纠缠不休,最终踏上仙道之巅。 剧本上也写着,憨厚少年石天,会在瑶光秘境得到“天命之心”,从此开启他“蛮荒霸体”的传奇一生。 这些,都是已知的“剧情”。顾长夜要做的,就是像一个最高明的剪辑师,在关键的节点,将这些剧情剪断、篡改,然后重新拼接成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他做得很成功。 叶凡成了他豢养的恶犬,石天成了他磨刀的废石,苏清雪更是成了他最勤劳、最慷慨的“园丁”,正用自己的道心与灵力,亲手浇灌着一朵名为“顾长夜”的恶之花。 一切,尽在掌握。 可现在,这份完美的剧本上,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名字。 北荒,紫气宗。 一个他前世记忆里,毫不起眼的小宗门。直到五年后,才会因为一个名叫“秦无涯”的弟子,在一场宗门大比中一鸣惊人,手持一卷残破阵图,坑杀了一位元婴老怪,才算是在东洲大陆,有了些许姓名。 那,才是“阵道天骄”秦无涯的“剧情”开启时间。 可现在…… 顾长夜意识深处的那副星图上,代表着“秦无涯”的那颗星辰,不仅亮了,甚至亮得有些刺眼,那灼灼的金芒,几乎要与“主角”叶凡分庭抗礼。 提前了整整五年。 “有意思。” 顾长夜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玩味。 “怎么了,主上?”魏燎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顾长夜的嘴角,勾起一抹优雅而残酷的弧度,“只是我这部戏,才刚刚开拍,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来客串一个角色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气补充道:“而且,还是个没拿到剧本,就自己冲上台的家伙。” 魏燎的魂火跳了跳,它听不懂,但它知道,主上似乎……更愉悦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下棋下到一半,发现对手突然不按套路出牌了,虽然打乱了布局,但也让这盘棋,变得更加有趣。 是巧合吗? 还是说……是“天道”的自我修正? 顾长夜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天道若有情,便不是天道。它更像一个绝对中立的程序,只会按照既定的“气运”规则运行。 自己掠夺了叶凡和石天的气运,导致“天命”出现了缺口,所以程序自动在另一个地方,催生出一位新的“天命之子”来填补空缺?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又或者…… 顾长夜的眼眸,幽深得可怕。 这世上,想改写剧本的,不止我一个?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泛起一圈圈涟漪,但很快,便被他那极致的理性压了下去。 无论是哪种可能,对他而言,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棋盘,变大了。 猎物,变多了。 “一个可预测的未来,是乏味的。”顾长夜从王座上站起身,走到通天塔的边缘,玄色的长袍在冥界的阴风中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初具规模的万骨冥都,无数亡魂如工蚁般,正遵循着他的意志,将一块块骸骨垒砌成高墙与尖塔。 “魏燎。” “属下在!” “瑶光圣地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新花样了。”顾长夜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座正在返航的仙家圣地之上,“苏清雪会把叶凡当成她道心上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而叶凡这颗‘黑太阳’,也需要时间,去吸收足够的光明,才能在我需要的时候,轰然爆开。”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清晰。 “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请主上吩咐!”魏燎的魂火肃然。 “我要北荒,紫气宗,一个名叫‘秦无涯’的外门弟子的所有情报。”顾长夜缓缓说道,“记住,是所有。他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被哪个师兄欺负了,又在哪个角落偷偷哭鼻子,我都要知道。” “可是主上,北荒与此地相隔何止亿万里,我们……”魏燎有些为难,归墟的力量,还无法延伸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我自有办法。” 顾长夜伸出苍白修长的右手,一缕精纯的冥渊之力,在他掌心凝聚。那缕黑气不断变幻,最终,化作一只通体漆黑、没有眼睛,只有一对巨大翅膀的怪鸟。 “这是‘冥鸦’,以我的本源之力所化,无形无质,可穿梭虚空,监察万里。”顾长夜屈指一弹,那只冥鸦便发出一声无声的嘶鸣,翅膀一振,瞬间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它会成为我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顾长夜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那面水镜之上。 镜中,瑶光圣地的飞舟已经抵达山门。 苏清雪亲自将“重伤昏迷”的叶凡,带回了她那云雾缭绕的云霞峰。 而那块被灵力锁链捆绑着的“天命之心”,也被她小心翼翼地,带入了自己的洞府深处,放在了最安全的密室之中。 “看,”顾长夜指着水镜,对魏燎笑道,“贼把偷来的赃物,寄存在了捕头的家里,还让捕头亲自看管。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魏燎的魂火,敬畏地凝固了。 就在此时,远在云霞峰,刚刚被苏清雪安置在一座精致庭院里的叶凡,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那个魔鬼冰冷的声音。 【休息得如何,我的英雄?】 叶凡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深处,滔天的恨意一闪而逝。 【接下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任务。】 顾长夜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这个任务很简单,也很长期。】 【动用你的一切资源,去打听一个叫‘秦无涯’的人,他是北荒紫气宗的弟子。】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叶凡愣住了。 秦无涯?北荒?紫气宗? 这是什么?顾长夜的下一个目标?可这与瑶光圣地,与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别问为什么。】 魔鬼的声音,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所想。 【你就当是……我这个导演,对另一部即将上映的‘大片’,提前做的一点市场调研吧。】 【记住,这件事,做得越隐秘越好。】 【去吧,我听话的……金丝雀。】 冰冷的意念潮水般退去。 叶凡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窗外是云霞峰绚烂的晚霞,鼻尖是庭院里奇花异草的芬芳,身上盖着的是圣女亲赐的冰蚕丝被。 他拥有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可他却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更冷、更黑、更绝望的深渊。 他闭上眼,将那份屈辱与恨意死死地压在心底。 秦无涯…… 这个陌生的名字,如同一个新的枷锁,被顾长夜,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42章 金丝雀 - 自废修为后,竟成灭世冥尊 - 爬虫不需要上天 瑶光圣地的山门,一如既往地笼罩在祥云瑞气之中,仙鹤齐鸣,灵瀑飞悬。 然而,今日山门前的气氛,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滞。 当圣女苏清雪的飞舟缓缓降落时,所有负责守卫的弟子,目光都下意识地越过了那道清冷绝美的身影,落在了她身旁那个被精纯灵力小心护持着的少年身上。 叶凡。 这个名字,在过去短短数日之内,已经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瑶光圣地。 从人人唾弃的废物,到魔踪事件的嫌疑人,再到秘境之内以身镇魔、拯救同门的悲剧英雄。他的经历,比任何话本都要离奇,都要跌宕。 而现在,他被圣女亲自带回,那份毫不掩饰的庇护姿态,更是为这场风暴,添上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就是叶凡?看起来……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啊。” “嘘!小声点!没看到圣女殿下亲自护着他吗?听说在秘境里,林啸天长老想动他,都被圣女顶回去了!” “何止是顶回去,我听我表哥说,叶凡师兄以德报怨,反而替林长老求情,那份胸襟,简直……简直是圣人在世!” “一步登天,这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啊……” 羡慕、嫉妒、敬畏、好奇……无数道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叶凡笼罩其中。 叶凡的脸色苍白,步履虚浮,恰到好处地扮演着一个重伤未愈的英雄角色。他低着头,对周围的一切议论充耳不闻,那份“谦卑”与“坚韧”,又引来一片暗暗的赞许。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是何等冰冷的麻木与死寂。 英雄? 他不过是一个戴着英雄面具,在魔鬼的舞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 苏清雪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她亲自带着叶凡,越过主峰,径直飞向了她所居住的,整个瑶光圣地灵气最为浓郁的云霞峰。 消息很快传开。 圣女殿下不仅将叶凡带回了云霞峰,更是在自己洞府不远处,那片终年被云霞缭绕、奇花遍地的灵田中,为他专门开辟了一座精致的庭院。 赏赐的丹药、灵石、功法典籍,如流水般送了进去。 其规格之高,待遇之厚,已经远远超出了亲传弟子,直逼圣子。 “见他,如见我。” 圣女在秘境中的这句谕令,如今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剑。云霞峰上下,再无人敢对这座新庭院的主人,有半分不敬。 他们只知道,这个叫叶凡的少年,是圣女的逆鳞,是云霞峰乃至整个瑶光圣地,都得罪不起的新贵。 …… 云霞峰,圣女洞府。 此地清幽雅致,一尘不染。 苏清雪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一人来到洞府最深处的密室。 密室中央的寒玉台上,静静地躺着一块被数十道灵力锁链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灰色石头。 正是那块从石天身上得来的,“天命之心”。 此刻,它所有的异象都已收敛,看起来平平无奇,若非上面还残留着叶凡鲜血的气息,以及那股若有若无的邪异,任谁也无法将它与“魔物”联系起来。 苏清雪看着它,清冷的眸子里,情绪复杂。 她想起了叶凡那双赤诚的、视她为光的眼睛。 也想起了自己曾对他拔剑相向的那个瞬间。 强烈的愧疚,如同跗骨之蛆,至今仍啃噬着她的道心。 她以为自己修的是《太上忘情》,早已心如止水,可如今才发现,当一个人将你视作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时,那份沉甸甸的信任,是任何道法都无法斩断的因果。 “我曾怀疑你,试探你,错怪你……” 她轻声自语,像是在对叶凡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从今往后,我便护着你,治好你,弥补我犯下的错。” “你体内的魔气,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拔除。”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苏清雪,是瑶光圣女,是天之骄女,她犯下的错,她来承担。她种下的因,她便要亲手,结出一个善果。 她不知道,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归墟冥都,顾长夜正通过水镜欣赏着她这副“责任感爆棚”的模样,优雅地端起酒杯,对身旁的魏燎笑道: “看,多么善良的园丁。她正准备用自己最珍贵的道心和灵力,去浇灌我种下的种子。” …… 精致的庭院内,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薄雾,鼻尖满是奇花异草的芬芳。 叶凡躺在由千年冰蚕丝织成的软榻上,身上盖着的是能自动调节温度的云锦被。 他拥有了过去三年来,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一切。 可他只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更冷、更黑、更绝望的深渊。 就在此时,那个魔鬼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神魂之海中响起。 【休息得如何,我的英雄?】 叶凡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深处,滔天的恨意一闪而逝。 【对新家还满意吗?这可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牢笼,哦不,是府邸。】 顾长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接下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任务。】 叶凡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任务很简单,也很长期。】 【动用你的一切资源,去打听一个叫‘秦无涯’的人,他是北荒紫气宗的弟子。】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秦无涯? 北荒? 紫气宗? 一连串陌生的名词,让叶凡愣住了。这与瑶光圣地,与他自己,与他所知的任何事情,都毫无关联。 顾长夜的下一个目标? 【别问为什么。】魔鬼的声音,仿佛洞悉了他心中所想,【你就当是……我这个导演,对另一部即将上映的‘大片’,提前做的一点市场调研吧。】 【记住,这件事,做得越隐秘越好。】 【去吧,我听话的……金丝雀。】 冰冷的意念潮水般退去。 叶凡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金丝雀…… 这个称呼,像一根淬了毒的刺,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他该怎么做? 他如今身在云霞峰,一举一动都在苏清雪的“关怀”之下,根本无法离开。而北荒与此地相隔亿万里,他又如何去调查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愤怒,屈辱,无力……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冰冷的平静。 他想到了办法。 他现在是“英雄”,是圣女面前的红人,他拥有了过去不曾有过的东西——资源和地位。 半个时辰后。 一个外门弟子,战战兢兢地被传召到了这座令所有人都羡慕的庭院里。 他叫王莽,是过去最喜欢带头欺辱叶凡的人之一。 此刻,他站在叶凡面前,头都不敢抬,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叶……叶师兄,您……您找我?” 叶凡靠在软榻上,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随手将一枚从掌门那赏赐来的、光华流转的“凝气丹”丢了过去。 “接着。” 王莽手忙脚乱地接住丹药,感受到那精纯的药力,整个人都傻了。这可是凝气丹啊!内门弟子一个月才能领到一颗的宝贝! “叶师兄,这……这太贵重了!” “一件小事。”叶凡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帮我办一件事,办好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师兄请讲!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一定办到!”王莽激动得脸都红了。 “去,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帮我打听北荒紫气宗一个叫秦无涯的外门弟子。”叶凡淡淡吩咐道,“我要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王莽一愣,虽然不明白叶师兄为何要打听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废物宗门的废物弟子,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将胸脯拍得邦邦响。 “师兄放心!我有个远房表舅就在北荒做生意,这事包在我身上!” “去吧。” 叶凡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王莽如获至宝地捧着丹药,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庭院里,重归寂静。 叶凡睁开眼,看着窗外绚烂的云霞,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他用魔鬼的赏赐,去完成魔鬼的任务。 他这只金丝雀,已经开始为主人工作了。 …… 同一时间,归墟,通天塔顶。 顾长夜看着水镜中叶凡“御下有方”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不错,学得很快。”他对魏燎道,“懂得用我给他的胡萝卜,去驱使别的驴子为他干活了。” “主上英明!这叶凡,算是被您彻底玩明白了!”魏燎的马屁恰到好处。 顾长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视线从水镜上移开。 他的意识,早已通过那只无形无质的冥鸦,跨越了亿万里的虚空,降临到了那片贫瘠而遥远的土地——北荒。 紫气宗,坐落在一片灵气稀薄的山脉中,山门破败,弟子凋零,一副穷酸潦倒的模样。 冥鸦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目标。 宗门最偏僻的杂役处,一间四面漏风的破旧茅屋。 一个身形瘦削、面色蜡黄的少年,正趴在一张破木桌上,对着一堆废弃的符纸和矿渣,聚精会神地计算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不对,不对,这里的灵力回路应该反过来走……” “哎呀,这块赤铜的杂质太多了,会影响能量传导的效率……” “穷啊,太穷了,连块像样的阵盘都买不起……” 正是秦无涯。 顾长夜的意识体——冥鸦,无声无息地悬浮在屋外,像一个幽灵,观察着这个提前了五年“觉醒”的天命之子。 没有霸气外露,没有王霸之气,就是一个沉迷于自己世界、为柴米油盐发愁的……技术宅。 这就是天道选出来,填补气运空缺的新棋子? 顾长夜感到一丝乏味。 他操控着冥鸦,准备穿过墙壁,更近距离地探查一下这个少年的虚实。 然而,就在冥鸦那虚幻的身体,触碰到茅屋那破旧木墙的瞬间—— 嗡!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如同蜻蜓点水,在茅屋的门框上骤然一闪。 一股尖锐、精准、专门针对神魂之体的排斥力,瞬间爆发! 冥鸦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地弹飞了出去,虚幻的身体都暗淡了几分! 茅屋之内。 正对着一堆破烂发愁的秦无涯,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四周,眉头紧锁。 “奇怪……”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我用剩饭画在门框上的‘驱魂警戒阵’,怎么被触发了?” “难道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孤魂野鬼,想来我这偷吃?” 他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摇了摇头,重新趴回桌上,继续研究他的阵法去了。 “算了,不管了,还是想想怎么用这堆垃圾,凑出一个能卖钱的聚灵阵吧……” 茅屋外,被弹飞的冥鸦,重新稳住身形。 归墟之中。 顾长夜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那份慵懒的笑意,缓缓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终于发现了值得自己认真对待的猎物时,才会露出的…… 浓厚兴趣。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