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是她给他送的茶 - 艳雀 - 月上枝 到岭北村的第一晚宋敛便失眠了。 他站在旧房屋的山坡下,抽着白天村民递的烟,听着山坡上男女不堪入耳的声音,蚊虫在耳边绕,唇齿间被劣质烟的味道熏得又涩又干。 “好妹妹,让我亲一口,就一口。” “子贵哥,你别这样。” 女人的声音真好听。 听家里人说,村里人为了追寻刺激,在野外是常事,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让宋敛遇上了。 男人嗓音粗犷,透露着迫切,“亲一口也不行,你还真当自己是黄花大闺女啊?”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你怎么不亲你老娘去?” 这下不是欲迎还拒,而是带着些调情的谩骂。 宋敛仰头看了一眼,对农村的刻板印象加深了些,厌恶加重了一分,男女踩着枯枝树叶下坡,脚步声逐步贴近,男人调笑道:“你别恼啊,我老娘哪有你香,这次不行,那下次!” 那两人就要过来了,宋敛正要躲开,坡上的女人却突然甩了男人一个巴掌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我就算死了男人也看不上你。” 粗俗却泼辣。 这一巴掌把人打懵了。 女人紧忙往坡下走,男人骂了句脏话追上来,一声“破鞋”刚出口,就看到了山坡角下的宋敛。 女人同样也瞧见了。 男人失了颜面,正愁没处发泄,指着他便破口大骂,“谁家的小白脸,滚远点,当心我抽你!” 可不就是小白脸么。 村里男人块头都大,整天顶着高温在田里干农活,各个皮糙肉厚,晒得黝黑。 这么热的天,宋敛却穿着白衬衫,只在袖口挽起了一小节,一寸的皮肤都不愿多露。 他执着烟站在晚风中,如雾如烟,一动没动,更不畏惧,像薄寒月光般清绝。 男人被他轻蔑的态度惹恼,正要上前,却被楚莺拦住,“这是村长家的城里亲戚,你客气点儿。” 宋敛记得这个女人,白天在村长家里,是她给他送的茶,茶水还洒在了他的裤子上,她那双手似乎没怎么干过粗活,很柔软,为了清理水渍,连续在他的腿上又拍又蹭了好几次。 楚莺走后,宋敛便听村长家的那群男人在背后议论她。 “她男人才死多久,这就寂寞难耐了,人家可是城里人又是大学生,能瞧得上她个小寡妇吗?” 当时他还觉得那些人太不尊重人,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有些女人,天性放荡,楚莺就是其一。 无视他们,宋敛转身下了坡,沿着崎岖不平的小道走了出去,背后男人的骂声响起:“狗眼看人低,什么东西,呸!” 楚莺娇笑着,“别把人家吓到了。” 林子中的树影盖住了宋敛的背影,男人瞧着楚莺的眼,忿忿不平道:“你盯着人家干啥,瞧上小白脸了?” “你管我?!”楚莺面无表情,“你再敢缠着我,我告诉你老娘,让你讨不着老婆。” * 农村天黑得早,八点以后各家各户都关了门,不知是谁家院中的狗在狂吠,惊扰了晚间的安宁。 楚莺摸黑前行,这一条路坑坑洼洼,不好走,前头一束白光晃啊晃,那光后头正是那个白白净净的大学生。 他像是迷了路,正打着手电筒找回家的路。 光落在楚莺身上,照亮她鲜辣生动,像是在野外化作漂亮女人的狐狸精,专挑月黑风高时出来找男人,然后带回家,吸干精气。 正巧,宋敛当下就是楚莺的盘中餐,她的询问声中掺着点蛊惑性,“大学生,你迷路了吗?” 002 保准是个好骗的 - 艳雀 - 月上枝 月光下,宋敛面容冰冷,没有理会这个陌生女人,转身就走。 她在后问,“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他没声。 楚莺又说,“或者我给你指路?” 她一个寡妇,仗着有几分姿色,勾搭勾搭村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汉子或许可行,但将主意打到宋敛身上,就是不知深浅了。 他再饥渴,也瞧不上一个乡下寡妇。 不予理会,宋敛打着手电筒走开,楚莺步调轻盈走在后,她眯眼瞧着大学生白色球鞋的边缘沾了泥土,有些脏了。 真可惜。 他的鞋应该很贵,跟他的人一样,但最后,都是要脏的。 许是被女人跟着紧张,宋敛还在往前走,楚莺却早停了步,她转身推开一扇生了锈的铁门,进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拴着条老狗,一边排放着鸡笼,土砖盖的房子在夏季更干燥,结婚时翻新过一次,现下又旧了。堂屋灯还亮着,楚莺掀开纱帘走进去,婆婆正坐在炕上,缝补着什么东西。 窗户开着,有风吹进来,老人家一脸皱纹,看见楚莺回来,眼缝一收,“这么大半夜的,你又跑出去干什么了?” 楚莺倒了杯水兀自灌下,不打算理会老妖婆就要进屋睡觉,陈秋却突然下了炕冲着她的脸就甩了一下,指尖擦到她的眼皮上,刺得格外疼。 被打习惯了,楚莺用胳膊挡着,听着她的咒骂,“贱蹄子,一天不去勾男人你皮痒得慌?” 她手上拿着针,气不过地在楚莺胳膊上戳了两下,一边戳一边骂着,“狐狸精,真是狐狸精!” “……” “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狐狸精!” 见了血陈秋才停下,她拿着带血的针坐回炕头,狠戳着衣服,嘴里还在不停骂着。 楚莺忍着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疼,走近屋里关上门,陈秋又不解气地冲她门口啐了口唾沫,“怎么死的不是你这个小蹄子?!” 自从武智死后陈秋便时常这样打骂她。 楚莺忍着疼抽出铺盖底下铁质的饼干盒子,将今天换的一百五十块钱放进去,里头藏着她存下的积蓄,不多,想要带父亲去省城里看病还差得远。 靠着在村里的营生是凑不够这笔钱的。 不过眼下,村里来了个大学生。 宋敛到的前几天,楚莺便听村长媳妇儿说他家里特别有钱,他去村长家住,家里给了几十万当生活费,富贵泼天。 瞧着他一脸单纯无公害的模样,保准是个好骗的,兴许可以在他身上下下工夫。 * 武智生前给楚莺在村里开了家小卖部,婚后她一直卖力经营着,村里穷,土洼路,就她一家小卖部,吃穿用度这里都有,物美价廉。 村里人就近买东西都上她这里来。 午后送货的三轮车开进来,楚莺搬着货物,累得浑身都是汗,嫩白的脖颈处粘着头发丝。 将两箱水放进仓库,她又小跑出去忙着搬剩下的,热得视线模糊,掀开纱帘时撞上个人。 撞得有些狠。 “哎呦”一声喊出口,楚莺站稳后抹了把额头的汗睁开眼,入目便是宋敛紧绷的下颌,以及净白皮肤上不自然的红。 只是撞一下就红了脸,要是亲一下摸一下睡一下,那还得了? 003 做坏事很上瘾 - 艳雀 - 月上枝 村长站在小卖部的台阶上,像伺候少爷似的扶着宋敛,“咋样,没撞坏吧?” 那一口乡音很亲切,可惜少爷并不吃这套。 他抽出手,像是害怕村长脏了他洁净的衣袖,刚才那一撞,挨到了楚莺,但她软得很,撞不疼人。 楚莺揉了揉额头,见是宋敛便来了精神。 村长从宋敛身后探出脑袋,“小宋,你看要买点什么,我田里还有活儿,得先过去,你要什么让莺莺给你拿。” 宋敛云淡风轻地挪开眼,好像有些嫌弃在一个寡妇家买东西,“有别家吗?” “莺莺这边是最全的,村里人都上她这边买。”村长一双眼在他们中间绕了圈,“咋了,莺莺欺负你了?” 宋敛动了下干燥的唇,还没解释,楚莺便拨弄开脖颈上的头发丝,半软着腰,用那双潮湿的眸盯着宋敛。 他被看得侧过脸去,听着她歪曲事实道:“叔,你别瞎说,人家可是城里大学生,我哪敢欺负他?” 她每说一个字就走上前一步,最后定格在宋敛面前,公然调戏他,“大学生该不会因为我是寡妇,嫌晦气吧?” 宋敛垂着的眼睫掀动了下,与她对视后又别开脸,“没。” “那就行那就行!”村长听后松了口气,“莺莺,小宋要买水,你给他拿,都记我账上,我得先过去了。” “好呀叔。” 村长走了。 两人距离又近,燥热的空气升温,宋敛像被闷在蒸笼中,鼻尖却好似有女人身上的汗香,湿漉漉的。 楚莺的眼神如同钩子,钩住了宋敛,在他沉默的时间里噗嗤一笑,娇艳的面庞似是晨露的玫瑰,泛着欲滴的红。 “不是要买水吗?要冰柜里的吗?都在里面。” 小卖部外面的货架整理的很干净,冰柜之类的都在仓库里,望着那间黑漆漆的小门,宋敛不怎么想要进去。 可楚莺只是个女人,他有什么好怕的? 跟在她身后,宋敛进入那间小仓库里,刚补了货,里面还有些乱,下不去脚,冰柜还在里头。 为了给宋敛挪出路,楚莺弯腰推箱子。 小仓库很暗,她皮肤白得透着光,穿着乡下女人普遍的短裤,上身的白色背心短而小,沉下腰时,一大截皮肤都露了出来。 腰很窄薄,一点赘肉不见,臀却是挺翘圆润的,推箱子时背对着宋敛,腰凹了凹,浑身最饱满的部位正朝着他高高抬起。 楚莺无知又粗俗,毫不避讳地在男人跟前做这些动作,宋敛则镇定地移开眸,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仓库热气笼罩,弄得心头躁乱。 路被移开,宋敛快速走进,拿了瓶冰水就往外走,跟逃命似的,生怕被盘丝洞内的女妖精吃了。 站在柜台前,玻璃柜台下的一排排烟映入眼底,他在家里烟酒不沾,很干净规矩,就连脏话都没骂过几句。 昨天是生平第一次抽烟。 感觉很上瘾,像是在做坏事。 “还要什么?” 楚莺走进柜台中,手指搁在玻璃上,指尖是鲜艳的红色,与宋敛指端蹭了下,像是擦枪走火,他被灼伤,连忙躲开,犹豫着指了一个牌子的烟,“要这个。” “未成年禁止抽烟,你成年了吗?” 004 村里的交际花 - 艳雀 - 月上枝 这话透着一点调戏一点贬损。 宋敛沉着眉去看她,她的身体将白色背心撑得鼓鼓囊囊,旧风扇的风摇摆过来,吹起她颈窝汗湿的黑发,最简单的衣服,却将女人身体最诱人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像她这样成熟而风情的女人宋敛没遇见过,她是第一个。 宋敛退后一步,焦躁道:“成年了。” “成年了还这么容易脸红?” 他眸底阴了下,“你卖不卖?” 楚莺怔了怔,面颊晕了一抹红,“你当我这儿什么地方?” 她在说什么? 他又在说什么?! 要不是渴得厉害,宋敛一定放下东西就走,他舔了舔唇,“……我是说,你卖不卖东西了?” “东西啊,卖的。” 楚莺逗完他笑了下,他立刻察觉自己是被耍了。 她的红指甲捏住烟盒递给了宋敛,他伸手接住,没跟她发生肢体接触,直接扔了一张一百块钱就走,连找零都不要。 楚莺拿上钱追出去塞给他,手碰到了他发烫的掌心,“村长说了,你买的东西记他账上。” 宋敛不跟她推让,接过钱便走,很是冷淡。 走过几步,听见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男人从楚莺家走出来,像是跟她很熟,傻笑着叫莺莺。 男人一身腱子肉,板寸头,有几分憨气,站在楚莺身边时殷勤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楚莺像村里的交际花,对每个男人都是一样的娇嗔做派,昨天山坡上的男人,现在又来了个送货的,她笑着将人带进小卖部里,竟然还顺手关上了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关门。 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宋敛被烟呛了下,莫名想到她那间拥挤又燥热的小仓库,真是偷情圣地,这村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进去过了。 * 关上门,光线暗淡了不少。 楚莺拿出自己存下的一小笔钱交给男人,“八百,够不?” “多了多了。” 孙辉接过八百,抽出两百还给楚莺,摸了摸后脑勺,“你让我带的那些女人玩意儿有更便宜的,三五块的都有,你进那么贵的,谁家买得起,要亏本的。” 他是真心诚意地为楚莺着想,想让她多攒点钱,日子好过些。 “我是拿到镇上卖给琴姐的,她那边女人多,好卖。”楚莺有自己的打算,一两块的赚要攒到猴年马月才有钱,她要赚就得多赚。 “那就行,我是怕你卖不了亏了。”孙辉乐呵地傻笑,“对了,刚才那个是什么人,看着面生,不像是村里人。” “好人,还能啥人?” 只要能让楚莺搜刮油水的都是好人。 “楚老爹病咋样了?”孙辉问得很小心,“你这样不是办法,没考虑再找个男人?” “我一个拖家带口的寡妇,谁要?” “我——” 紧闭的门突然被推开,烈阳折射进来,昏暗散开,村长媳妇儿挎着菜篮子,里头搁着地里刚摘的菜,正欢喜笑着,“莺莺,晚上到我那儿……” 话才出来一半就戛然而止。 她看着孙辉,面上迅速闪过一抹暧昧的笑,“呦,辉子又来了。” 孙辉收起了没说完的话,“燕子婶好,我先去送货了。” 他三步做两步跑出去,引得燕子乐呵笑了两声,她将菜篮子放在柜台上,笑得眼睛眯着。 “他成天上你这儿,我看八成是对你有意思。” 嫁给村里男人这种事她干过一次了,下场不好,别说富贵日子了,就是安稳都给不了。 亏本的买卖,楚莺不干。 这次她看中的,是那个城里大学生。 005 家里给足了钱 - 艳雀 - 月上枝 村长家算是这儿的大户人家,住的院子是新盖的,门槛崭新,加上最近迎了位大佛进门,还特地在屋子里加装了新空调。 楚莺带了新鲜的梨子过来,村长媳妇儿拿着锅铲,弯着腰从屋里出来,“莺莺来了,快上屋里坐,凉快。” “叔又上哪儿发财去了,舍得装空调了?” 空调纸壳子还放在院里没收拾,楚莺瞥了眼走进厨房,熟练地拿起水果篮洗梨子,燕子慢步靠到她身边,小声嘀咕,“哪里是你叔发财了,是那个城里学生,哎呦,娇气得不行,嫌热。” 有钱人普遍有金贵病,何况宋敛还是少爷命,这倒也难免。 冷水滑过指缝,楚莺抚摸着泛青的梨子皮,无意问:“那钱跟电费谁掏啊?” “肯定是小宋家里啊。” 村子里穷,留在村里的大都是老人,大部分都进城打工了,村长家的钱都供儿子上学了,哪里还养得起这位少爷。 燕子将菜盛出放在一旁,擦了擦手跟楚莺八卦,“小宋家里有钱,你晓得他脚上一双袜子多少钱?” 楚莺眨巴着眼,“多少?” 燕子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 “一千好几!”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滴乖乖,好在我没给他扔了,改天他要穿,别找我赔。” 穿一千块的袜子对淳朴节俭的乡下人而言就是犯罪。 楚莺却没太吃惊,昨天第一次在村长家见到宋敛,他身上那股子不动如山,从容淡漠的气魄,便不是一般小康家庭的孩子身上有的。 被一群村里男人围着问东问西时,他眉眼轻然一垂,微笑温淡得没色彩,似近又远,像个菩萨,慈悲也无情,附带着点俯瞰众生的鄙睨感,将周遭的人衬得都粗鲁了。 很难让人不看他。 将梨子洗好,楚莺要拿到堂屋,燕子又抓住她,“你别这样拿过去,小宋只吃切成块的水果,还得把皮削了。” “这么讲究?” “可不是吗?” 燕子想起这尊大佛就头疼,要不是他家里给足了钱,她才不伺候。 端着削了皮切成小块的梨子进去。 被冷气裹扯的房屋内褪去了燥热,菜还没端上来,怕被吹冷,墙上挂着“家和万事兴”的十字绣画,案上供着财神爷,电视机开着,正播放着新闻。 宋敛坐在一把旧椅子上,眼皮半垂着,望着新闻频道,听到门被打开,象征性地看了过去。 没想到是楚莺,眸光多停顿了两秒才转开。 “吃梨子不?” 得。 人压根不搭理她,又成哑巴了。 “不吃吗?” “……甜的。” 楚莺兀自用牙签扎起一块送到嘴里,走到宋敛身边,试图打破他的平静,冷气从他背后吹来,可还是很热,热得皮肤生火,他脊背僵直,绷得很紧,干燥的唇上忽然被一块梨子蹭到,连忙侧身躲开。 顺嘴骂了句,“走开。” “躲什么,又没下毒。”楚莺嚼着梨肉,听上去汁水饱满。 宋敛余光掠过她的唇,很水润,粉唇微张着,她咬下一口梨,带着某种磨人的音调说:“白白的,软软的,水还很多,真不吃?” 她说的是梨吗?似乎不是。 006 可别着了她的道 - 艳雀 - 月上枝 燕子踢开门,手上端着两盘菜,打眼一瞧,屋里却没了宋敛的影子。 “小宋呢?” 楚莺轻耸肩,“上楼了。” “怎么上去了,你怎么人家了?” 她脸上写着“冤枉”二字,“我叫他吃梨,他不吃,我亲自喂他吃,他也不吃,然后就上楼了。” “你呀!”燕子重重放下菜盘子,忙上楼请人。 楚莺望着楼上,忍俊不禁,她的确没干什么,就是逗了逗宋敛,他却义正言辞地告诉她:“梨子是脆的,不是软的。” 那一本正经的老干部模样特有趣。 楚莺故意将身子凑近了,玩味道:“那你说说,什么是又软又白的?” 答案近在眼前,宋敛一垂眸就看到了,却什么都没敢说,烧红着耳尖逃上了楼。 闷在房内,他找到口袋中的烟,十几块钱一包,虽然劣质,却具有令人上瘾的功效,跟楚莺这类女人同理。 深吸了口烟,宋敛肺里痒痒的感觉被压制住,他想起在家时,跟同龄的朋友往来,他们私下聊起过酒吧会所的小姐。 那些女人风尘气很重,特媚俗,但玩得开,像花蝴蝶,很招富家子的喜欢。 那时他不屑一顾,觉得脏。 可他比他们还不如,竟然被一个小寡妇调戏得心猿意马,要是被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正抽着烟,门响了下,是燕子,“小宋,吃饭了。” 宋敛掐灭了烟过去,“没胃口,先不吃了。” “不能不吃。” 燕子下了楼又上来,她端着晚饭送进屋里,乡下都是粗茶淡饭,给宋敛的是最好的,特意给他做了鱼汤,“这不比你在家吃得好,但多少吃点。” 宋敛没再拒绝,“好,麻烦了。” “客气啥。”燕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你别跟莺莺一般见识,她那个人就那样,就爱勾三搭四,你是城里人见多识广,可别着了她的道。” “……我没在意。” 这话太口是心非,宋敛眼神闪躲,燕子憨笑了声,“那就行,她跟你闹着玩呢,她男人没了,她一女人,又年轻,难免……” 难免寂寞? 就算她年纪轻轻就丧夫,也不该那样轻浮。 一口雾气闷在宋敛的胸腔内,他离开的心思更加坚决,“请问今天有打给我的电话吗?” “没。” 来之前被家中没收了他所有的通讯工具,也没留钱给他,他联系不到人,必须要先弄到一台手机,“那村子里有卖手机的地方吗?” “没。”燕子想了想,“不过你可以找莺莺问问,她能弄到。” 要他去找那个放荡孟浪的女人,想都别想。 找楚莺,不如求燕子,宋敛礼貌道:“燕婶,我能借你的手机用下吗?” “不行的……” 宋敛将仅剩的一百块钱给她,“几分钟就好。” 燕子心一软,掏出旧手机给他,“不用钱,但你别告诉我家那口子,他说了,你家里人不让我们给你手机……” “好。” * 电话接通出去,那端有些吵,气息声细细密密钻进耳中,女人气喘得很乱,“哪位?” 察觉异样,宋敛纳闷道:“是我,你在忙吗?” 他的嗓音极清极缓,是男性腔调中最有磁性的一种。 “敛哥哥?!”认出了宋敛的声音,奚然慌忙坐了起来,声线很颤,像是在掩饰什么,“怎么是你……你不是被赶到乡下了吗?” 宋敛:“嗯,我想请你帮个忙。” 话落,话筒里多了道男人的喘声,他敏感捕捉到,“你身边有人吗?” 007 她可积极了 - 艳雀 - 月上枝 男人的喘声过去,奚然忙接道:“我在训练,是我的搭档来喝水。” 这番解释并不怎么说得通。 宋敛疏离之中透着漠然,并未在意,“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会,你刚才说要请我帮忙?” “是。”宋敛没求过人,奚然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遇到困难,他才第一个想到她,“我想请你帮我寄一部手机。” “可是……” 奚然说着又吟了声,是气声,她压抑道:“可是叔叔不让我们帮你,而且快递应该进不去村子里。” 她的弦外之音宋敛懂,“那我自己想办法。” “等等,敛哥哥……”奚然不该雪上加霜,但又不得不问,“你真的欺负菩玉姐姐的朋友了吗?他们说你睡在她床上,垃圾桶里还有用过的……” “没有。” “……他们都这样说。” 这样的污名一旦背上就洗刷不掉了,清者自清,宋敛不屑于解释,“既然你不信我,那跟家里说一声,我们的事作罢,我不耽误你。” 奚然话没说完,宋敛便挂了电话,随手删掉通话记录,他下楼将手机还给燕子。 村长刚带着一帮地里干农活的汉子回来喝水休息。 那群人一身汗味,围坐在堂屋里,宋敛慢步路过踏上楼梯,耳边蓦然听到他们聊起楚莺,议论声中掺杂着点下流的笑声。 “子贵跟我说,他上次约莺莺到后头的小树林里头,她叫得可欢了。” “真的假的,准是又在吹牛,我瞧莺莺根本不搭理他。” “这次准是真的,你想她一个寡妇,能不寂寞吗?”男人吃着盘子里的梨块,喝着水,砸吧了下嘴,“她那腰,那腿……” 说着双手呈碗状在胸前颠了颠,发出感叹的啧声,“你们说我怎么没子贵那么好的命?” 站在台阶上,宋敛想起楚莺的模样跟身段,别说是放在小山村里,就是进了城,她也是抢手货。 奔放又火辣,没什么头脑跟文化,又是寡妇,没人庇护,是最好捏的美人柿子。 可楼下这群男人的话,根本是龌龊的造谣与杜撰。 他可以作证。 那天在山坡上,楚莺是清白的。 * 小卖部七八点关门。 锁上仓库门,楚莺算好账合上抽屉,晚风吹进纱帘中,掀起她鬓角的发,视线内突然多了个人。 宋敛身板端正地站在柜台前,白衣黑裤,模样好的像是金贵的白瓷器。 “小宋同志,你走路没声音的?” 一见到他,楚莺便自动嗔了嗓,宋敛克制心跳声,字正腔圆,“不好意思,燕婶说你这里可以买到手机,所以……” “所以什么?”楚莺一笑,发丝被风吹起来,面庞多了层模糊的美丽,“所以你自己想来见我,但害羞,就要用婶子打掩护?” “你误会了。” 来之前,宋敛就猜到她会这样,又实在没别的法子,“我真的要买手机。” “你自己没有手机吗?” “丢了。” 这算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楚莺点点头,“我是可以买到。” 宋敛眼皮轻跳,“麻烦了。” 话音一落,双方一同陷入无声中,几秒后,楚莺用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发尾,审视道:“看着我干什么,给钱。” “我没钱,但我有别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楚莺打断他,“可以。” 宋敛正要将口袋中的置换物拿出来,楚莺却关上了小卖部的门,接着走到他面前就要去摸他的衣领。 差一点被碰到,宋敛忙躲开,“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你不是要色诱我来换手机吗?”楚莺没忍住笑了,“我接受你的色诱。” 008 在那边惹了事 - 艳雀 - 月上枝 小卖部狭窄逼仄,廉价灯泡的黄色光晕像是有了温度,很烫,氛围被推向暧昧的最高点,女人皮肤上的凉香残留在鼻尖,挥之不去。 宋敛退到柜台边,拿出了口袋中的手表,“……不是的,我是想用这个换。” 他掌心很白,手指匀称,没茧。 光照进表盘中,微小的钻石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就算是奢侈品,到了这里,也是要几经辗转,才好拿去卖的。 楚莺瞥开眸,莹白的鼻尖距离宋敛的下巴很近,“这个值多少钱,有你值钱吗?” “换手机足够了。” “我不要这个,我只接受色诱。” 宋敛薄而长的睫毛一颤,惊慌之下推开了她,她撞到背后的风扇,捂着肩膀,“你怎么还动手啊,那我可不帮你买手机了。” 像是被羞辱到似的,宋敛正色道:“不买可以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呀。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有些人,生气拧着眉都好看。 他说完拉开门,脚下生风,走得极快。 村子里的人路过,恰好看到他从楚莺那儿出来,神色慌张,像是干了亏心事,楚莺却跟没事人似的,正靠着柜台玩手机。 宋敛将表拿出来时,她瞥了眼,记下了牌子,劳力士。 找到了同款的图片,再搜索价格。 一百万左右。 楚莺万分错愕,有些后悔放走了这么多钱。 * 那块表让楚莺没睡好,大清早开了门,坐在柜台内直犯困。 有人进来,她没睁开眼,辨认出来是村长的声音,“莺莺,我来结上个月的账。” “都记着呢。” 从抽屉中找出记账本,翻着翻着,楚莺突然想到了什么,“叔,问你点事呗。” 宋敛的事村长是知情人,问他准没错。 “在你家那个大学生,到底是什么人?” 几十万的生活费,一千块的袜子,一百万的手表,这绝不是小门小户可以负担得起的。 村长遮掩不住心思,面上瞬时慌了下,“你问这干什么?” “又不是什么大事,跟我说说呗。”楚莺托着下巴,神态惫懒。 “小宋就是一城里亲戚家的孩子,送来玩儿。”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楚莺没那么好糊弄,“人家要去也是去度假村,怎么会到这里来。” 见骗不了她,村长犹豫过后佝偻下腰,声音减小许多,“我跟你讲你千万别到处说,小宋是村委那边送来的,说是财神爷,来考察村子的,伺候好了对咱们几个村都有好处。” 果然没那么简单,楚莺很是纳闷,“咱们这里有什么可考察的?” “那几个富裕村,不都是捐点钱建设起来的吗?”村长跟她说不通,“反正小宋大有来头,你见着人家得客气点。” 这么一听,倒要庆幸没收那块表,什么东西比得过他这个财神值钱? 细想之下,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楚莺又问:“你知道他没手机吗?有钱人还没手机?” “那是他家里不让给。”村长凑近一些,手拢着下巴,“你当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想来咱们这儿,因为他在那边惹了点事,来避风头的,顺带捐钱镀金的。” 这下不止是来头小不小的问题了。 楚莺都得问清楚才好下手,“惹事,什么事?” 这是私事,不好说,村长简单解释了下,“不算严重,就是被女人给讹了,城里人管着叫啥来着……” 他死活想不起来。 眼皮轻跳,楚莺猜测道:“仙人跳?” 009 去你屋里说好不好? - 艳雀 - 月上枝 被楚莺拒绝,宋敛暂时没了门路。 六七点钟的乡下,家家户户开了大门,女人择菜做饭,男人扛着农具赶去田里干活。 他站在屋顶上,点了根烟,边抽边想办法。 不远处女人们围作一团,最中间的是楚莺,她特意换了条绿裙子,洗了头发,容光焕发,肤白似雪,半点不像乡下寡妇。 闲聊了几句后,楚莺离开了女人堆,走到村长家门口,她透过阳光的直射与淡白薄雾抬头看向宋敛。 他今天戴了眼镜,书生气更重,好像更好欺负了,可他却抽着烟,香烟这种东西跟他的外表是矛盾的。 “小宋同志,开下门。” 从宋敛的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一条软白的浅浅沟壑,他吐出烟雾,遮挡春光,佯装没听到。 楚莺看出来他是气还没消,她笑道,“不是想要手机吗?还要不要了?” 宋敛迟疑了下,还是下楼开了门。 楚莺侧身进来,裙角擦过宋敛的裤腿,那种廉价的料子蹭到他,是一种亵渎,宋敛挪开一步,像是很嫌弃。 看来是真的被仙人跳了,如洪水猛兽似的防着女人。 站在门口,楚莺小声道:“去你屋里说好不好?这里人多。” 僵持几秒,宋敛极不情愿地点头。 楚莺小步跟在宋敛身后,他肩颈轮廓清明,不是干瘦型的身材,指头收紧时,青筋毕露,充满张力。 如果握着腰,捏着腿,腰腹也跟着发力的话,应该更显力量性。 宋敛的屋子原本是村长儿子住的,很干净,书桌衣柜都是新买的,倒是让他占了便宜,门虚掩着,敞开了一大半。 楚莺进来后背过身,锁上了门。 “……不用锁门。” 他说着正经话,喉咙却滑动了下。 “为什么不锁?” 楚莺在床边坐下,绿色裙摆下的细白小腿晃动着,“你想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啊?” “不是。” 宋敛无措地扶了下眼镜,楚莺嗤笑:“好了,不逗你了,你要什么样的手机,我去镇上买。” “能打电话就行。”到了这里,宋敛没什么高要求,他去书桌抽屉里拿手表。 看着他的背影,楚莺制止道:“我不要表,不好换钱,听说你家里有钱,我帮你买手机,你给村里修修路怎么样?” 宋敛诧异了下,晦暗神色中藏着几分轻蔑,“这么烂的地方,怎么修都不会好。” “烂你还来?” 村子的确落后,但凡是有点能力的都进城打工了,留下的都是带小孩儿的女人或老人,逢年过节才稍微热闹一些。 楚莺故意捏造道:“我听说,你是因为偷看女人洗澡才被赶过来的。” 宋敛指尖蜷了下,“胡说八道!” “被我猜中了?”楚莺不怕他的怒火,最好烧起来,烧得再旺一些,烧成欲火,她向前一步,将宋敛逼得后退,“看你斯斯文文的,还以为有多清心寡欲,原来还有偷看女人洗澡的癖好。” “没有!” 文化人的缺点就是不太会吵架,支支吾吾,连看她都不敢看,憋了半天,就憋出俩字。 楚莺又靠近,他又后退,背后是床,被逼得坐了下去,她屈膝跪在他腿边,城里人的床都铺得这样软,很想躺,但躺在他的床上不算什么本事,让他心甘情愿跟她去小仓库才有意思。 “你早说啊。”楚莺弯腰,身体前倾,裙身的领口低,目光不小心掠过,宋敛呼吸一沉,忙闭上了眼。 脸颊缓缓被女人用手摆正了,好烫又好热,“下次你去我家,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 “或者一起?” 宋敛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头皮发麻,不禁去想那一幕。 ——热水氤氲,人影旖旎,水流滑过皮肤,是滑腻的、软热的、是湿哒哒的。 不能再想,不能着了道。 女人的手滑至他的领口,指尖打圈,蹭着又磨着,“你心跳得好快啊,难受吗?” 包裹着脖颈的纽扣被她揪住,就要解开时,大门响了。 “好可惜……” 女人感叹一声,红唇附在宋敛耳边,“那下次去我家吧,小同志。” 010 别的小姑娘都有 - 艳雀 - 月上枝 岭北村是这一片较为落后的村子,出村的路只有一条,坑坑洼洼,如果下了雨,更是泥泞不堪,路又窄,轿车开不进来,平时只有送货的三轮进出方便。 到镇子上一趟不容易,先去见了琴姐,换了些钱,买好手机后,楚莺辗转到了偏僻的养老院。 小地方的养老院不正规,护工业余,环境糟糕。 进去前,楚莺在养老院的洗手间里穿上小开衫,将头发用黑色皮筋束起,口红抹掉,那张脸少了媚劲儿,多了些清纯,乍一看跟女大学生没区别。 时间还早,养老院的老人刚起床,有些行动不便的需要护工帮忙,楚莺路过走廊,听到护工不耐烦的骂声,“擦个脸都能把毛巾弄地上,老不死的……” 楚莺顿了下,看向房间中被责骂的佝偻老人,加重了要把父亲带出去的心思。 楚老爹洗漱过了,正在屋子里喝白粥。 “爸。” 楚莺哽着腔调喊了一声。 老头子头发黑白掺杂,面上是常年劳作留下的晒痕,手上一层厚厚的茧,他陌生地看了楚莺一眼,又低头喝粥,像是不认识她。 楚莺走到楚父身边,想要亲自给他喂粥,他却躲开,“爸,是我,你不认识我了,莺莺啊。” “莺莺?” 这个名字让他涣散的眸光聚焦了下,“你认识莺莺,莺莺在学校好不好啊?” 一场大病过后,他的记忆力退化得厉害,还以为现在是十年前。 楚莺顺着他,“好,她很好。” “莺莺……她在高中,我闺女,特别会读书。” 他说着快步走到床边,从墙角拿了个东西,是用布包着的一沓钱,有零有整,“这个,你给莺莺。” 楚莺含着泪接过来,他又将拳头里包着的几枚蝴蝶发卡给她,“还有这个,学校里别的小姑娘都有,莺莺没有,她就哭,给她,她不哭。” 蝴蝶发卡有些旧,像是珍藏了很久,很沉重。 在养老院陪了楚父一天。 回到村子时天色昏沉,楚莺换了衣服后去小卖部看店。 陈秋代她看了一天的店,这会儿脾气正盛,见着她便骂,“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死外边儿了。” 楚莺望了眼杂乱的货架,过去整理。 “不是跟你打过招呼了,今天去看我爸。” “你那疯爹有什么好看的?”陈秋将码好的鞋垫子装起来,“别是去偷男人了,让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将糖果倒进透明罐子里,楚莺懒洋洋道:“我爸爸好着呢,您嘴放干净点,少咒他。” 陈秋走到了门口又折返回去。 “敢跟我顶嘴了,你敢做不敢让人说了?”她拧了楚莺几下,掐着腰大骂,“要不是你在外面乱搞,让人家老婆找上门,你爸能被气进医院?他的脸都被你丢尽了,难怪你那个城里妈不要你!” 跟楚莺约好了八点来小卖部拿手机。 宋敛如约到达。 走到门口,里面的争吵声很洪亮,字字掺杂侮辱性,他并不想掺和,可手机还没拿到,必须得进去。 站在柜台前,宋敛打断陈秋的辱骂,解救了楚莺,“有人吗?买东西。” 011 恶婆婆俏媳妇 - 艳雀 - 月上枝 声音阻断了陈秋的打骂,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压着嗓子骂:“你是死了还是聋了,没听见有人?” 骂完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嘀咕着。 “真是造孽!” 路过宋敛身边,骂声他一样听到了。 他站着等了一分钟,楚莺整理了下被扯乱的衣服头发,抱着装糖果的罐子放到柜台上,虽然在笑,但不如往日娇媚,略显生硬。 “买什么?” 她这么一问,宋敛便不好提手机的事,“买烟。” 楚莺:“要哪个?” “这个。”他随手一指。 楚莺没有像上次那样卖弄风情,很规矩地拿了烟给他,也没有忘记正事,转身从包中将白色盒子拿给他,“手机,我可没骗你。” 她眼尾翘着,睫尖是湿的,瞳孔也是。 宋敛被她的眼睛吸引,鬼使神差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打你?” “怎么?”楚莺唇角扬起,“心疼了?” “不是。” 心疼吗? 真不是,只是有些看不过去。 楚莺轻描淡写地抚平自己的伤痛,“你听说过恶婆婆俏媳妇吗?那是我婆婆,不打紧的,快看看手机,是你要的吗?” 她身上有种被风尘掩饰的坚韧,微不可察。 打开手机盒子,宋敛目光触动了下,“不用买这么贵的,可以打电话就行。” “那多没劲儿,这个可以上网的。” 楚莺演得像是真的对他好,“喜欢吗?” 认识几年的未婚妻都不愿伸出援手,倒是一个乡野村妇这样帮他,宋敛什么好东西都是见过的,这次却有些不同。 他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 楚莺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烟,她含在唇中,点着火,那是细长的女士香烟,白天去镇上找琴姐卖口红换钱时买的。 青雾飘动在橘光下,她夹着烟的红色指甲散出腥气,“还不走?” 她执着烟,手肘架在玻璃柜台上。 “怎么,真想看我洗澡啊?” 可惜她今天真没心情。 宋敛拿着手机退开,“谢谢你帮我,我先回去了。” 他的耳尖烧着,好似被她吐出的烟雾烫到,一路快走着回去,路上遇到村子里的人,没打招呼,埋头往前走。 深更半夜,他三番四次来跟楚莺见面,难免要引起怀疑。 宋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脚踏进院中,燕子打着手电筒出来,着急忙慌的,“小宋,你去哪儿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出去走了走,”他忽闪着清冷的眸,“怎么了吗?” 燕子走到他身边,“你快进去吧,好像是你家里人来了。” 心下一动,宋敛步伐加快。 堂屋中,坐在凉椅上的男人闻声侧眸,他精明的眉眼中含着些笑意,见着宋敛,起身过去轻搂他的肩,“这才几天,怎么瘦了这么多?” 欣喜转瞬消失。 宋敛拿开他的手,“二叔,您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照顾你。”被唤作二叔的男人看向燕子,“大姐,我跟宋敛聊聊,您去忙。” 燕子笑着反应了下,“哦好,行。” 待她出去,宋敛挪开几步坐下,眉目间似冰霜寒冷,“说吧,您来干什么?” 012 名声不好,模样却好 - 艳雀 - 月上枝 跟二叔争论到三更半夜。 第二天一早宋敛又被楼下叫叫嚷嚷的声音吵醒。 他分辨得出应该是王子贵的粗腔,王子贵跟着村长在村子里种地卖菜,时常过来。 戴上耳塞才算清净一些。 王子贵在这儿吃了粥,故意大声了一些,楼上的人却怎么都不下来,他有些气愤,“婶儿,你家那个大学生怎么不下来吃饭?” “人家不爱吃早饭。” 冷哼了声,王子贵暗自嘀咕,“不吃早饭,吃窝边草。” 燕子:“你讲什么呢?” “没什么。”王子贵放下筷子,“我上莺莺那边儿,你跟叔说我今天不下地了。” 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告诉他,昨天看到楚莺跟村长家的大学生在一块,还是深更半夜,两人关着门在小卖部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管真假,他得去问问。 以免让外乡人挖他的墙角。 小卖部里,孙辉正帮着楚莺整理小仓库的货,前些天又进了一批,货架高处积攒了很多,楚莺搬不动,只好让孙辉帮忙。 楚莺站在梯子下面,“你当心点,别摔了。” “莺莺,莺莺。”王子贵边喊边走进仓库里,看见孙辉在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学生瞧不上寡妇,但孙辉可是殷勤得很。 楚莺走过去赶他,“你买什么,别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那他怎么进来?”王子贵中意楚莺的事村子里都知道,孙辉却天天上赶着过来,他早不爽他了,“咋了,他除了进这儿,还进哪儿了?” 下流话他嘴里一套接一套。 楚莺脸色难看,孙辉从梯子上下来,轻推了王子贵一把,“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什么,我来给莺莺整货。” “整货还是整她?” 楚莺是寡妇,名声不好,模样却好,觊觎她的男人太多,她胜在性子泼辣,才没被欺负死。 她一声不吭,上前就给了王子贵一巴掌,“闭上你的狗嘴!” “你敢打老子?”王子贵被打恼了,加上孙辉的火上浇油,自动将昨晚跟她在小卖部的人当成孙辉,“你个小浪蹄子,你俩昨天是不是在这儿干那事,上次跟我在山上还装?!” 这话楚莺听得下去,孙辉听不了,他猛踹了王子贵一脚,人被踹翻在地,一屁股坐到后面的空纸箱上,两人都是干重活的人,一身蛮力,王子贵拍了拍灰站起来,骂了声娘,挥着拳头冲上去。 没两下便打在一起。 大清早人来人往都是去田里干活的人,听到动静跑进去,三五人上去劝架,全部挤在里面,有些进不去的则围在门口看热闹。 村长带着唐和卫走近,远处的嘈杂混乱落入眼中,“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唐和卫的打趣中透着刺儿。 对宋敛这位二叔,村长颇为尊敬,第一天就遇上这种事,他顿感无地自容,“这群人,就是没事找事,我们村子平时不是这样的。” 里面打架的二人打了出来,双双摔在地上,楚莺被推搡在中间,不知从哪儿冲来一伙女人,为首的那个上去揪住她的头发,抡圆了胳膊给了一巴掌。 楚莺始料不及,捂着脸,眼泪如珠,落得很美。 唐和卫眯眼瞧着,保护欲突然被她那张脸激发了出来。 013 她受伤,关我什么事? - 艳雀 - 月上枝 一大早村长带着唐和卫去村里走走,走之前特意嘱咐燕子中午做些好的,招待贵客。 她正在院子里杀鸡,浇热水、拔毛、放血。 打开门,宋敛猝不及防撞见地上杀鸡留下的血水,忙转过身。 燕子湿着手喊他,“哎小宋你醒了,饿吗?” 宋敛鼻尖轻抽,嗅到血腥,胃里直滚着。 正要说话,隔壁的女人抱着孩子进来,火急火燎的,“燕子,你快去瞧瞧,莺莺挨打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谁打她?” “孙辉他娘!你快去,打得可凶了!” 有关楚莺,燕子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便跟着跑了过去。 宋敛转过身,思绪回笼。 刚才那个人说……楚莺挨打了? 血水蜿蜒流淌在院子中央,范围有些广,宋敛走下台阶,踌躇一番,还是跨了过去。 他赶到小卖部时,双方已经被拉开。 王子贵跟孙辉打得有些凶,刚送去隔壁村子的卫生所,只剩孙大娘,两三人拉着她,她还不忘指着楚莺破口大骂:“下贱的小娼妇,你死了男人就来勾引孙辉,我今儿非撕烂你这张脸——” 场面太过混乱,许多人围堵在这里。 村长在中间拉架都挨了打,燕子赶来,将楚莺护在了身后。 想要挤进去很困难,宋敛站在外围,看不到什么,孙大娘嘴里骂骂咧咧地被拉走,村长组织着人群散开。 拥挤的人影稀疏离开,视线逐渐清晰。 楚莺正拢着耳边的碎发,眼角泛着层脆弱的红色,燕子扶着她问,“怎么样了,要去卫生所吗?” 她扯起一点笑摇头。 怎么会没事,脸上挨了几巴掌,微肿着,泪痕深刻,走路回去时,背影都摇摇晃晃,弱不经风似的。 宋敛迈开一步想跟上去,余光内突然闯进一道身影。 是唐和卫。 他跟在楚莺身后,不知说了什么,一回头,望见宋敛,“过来。” 他招手。 宋敛微怔了下走过去。 站在台阶上,唐和卫小声询问道:“你不是带了药箱吗?拿来用用。” 隔着一层纱帘,看不到楚莺。 宋敛心生不悦,“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人家受伤了。” 他还真是好心。 二叔是什么货色,没人比宋敛更清楚的了,见到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到了村里,只一面,竟然就被楚莺勾了魂。 两个男人刚为她打架进了卫生所,唐和卫又为她索要药箱,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狐媚子。 “她受伤,关我什么事?”不知哪来的气,促使宋敛一开口就这样冷漠,“什么样的女人都能用我的东西吗?那我成什么了?” 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 唐和卫目光擦过,殷勤笑着,“楚姑娘,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去卫生所?” 一帘之隔,楚莺站在宋敛身后,他后知后觉回过头去,捕捉到她眸底的一抹伤感,他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她一个乡下寡妇,是不配用宋敛这位公子哥儿的好东西。 掀开纱帘,她走出来,雪白肩颈上大片的抓痕赫然醒目,宋敛心口闷堵,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她却失落地掠过他一眼,看向了唐和卫。 014 就让我疼死好了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简单向唐和卫道了谢,便独自回了家中。 一句话也没有跟宋敛说。 回去的路上,街坊四邻都在议论楚莺,骂她是狐媚子,专门勾引村里的男人,这下挨了打,倒是让那些平常就看不惯她的人痛快。 唐和卫跟着宋敛一起回去,路上喋喋不休,“合着你也爱看热闹,还特地过去?” 宋敛低头沉默。 “要我说,这穷山恶水的就是出刁民,看把那个小媳妇儿给打的,”唐和卫嫌弃地皱眉,“真叫人心疼。” “他们都很淳朴。”宋敛是有些瞧不上穷人,这是高台之上的人从根儿养出来的通病,但也绝不会用“刁民”形容他们。 唐和卫就不同了。 他在奢靡之中浸染多年,骨子里是傲慢的,“淳朴?淳朴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小狐狸小贱货的骂人?” 这些侮辱性词汇让宋敛不舒服,回去后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裤子口袋中的手机隐隐发烫,熨帖着皮肤,似乎沾染着楚莺的温度,小卖部前的一眼,她好似因为他的话,很伤心。 惭愧之意笼罩在心头。 宋敛开门下楼,在楼梯上,无意撞见燕子与邻居的悄悄话。 “有人看见了,孙辉昨晚跟莺莺在小卖部里,还关着门。” 燕子很诧异,“这不可能,莺莺对他没那个意思。” “真的!”邻居没收住声,“就八点多的时候。” 八点多…… 那时候在小卖部的人分明是宋敛,所以楚莺今天的无妄之灾,一半原因是因为他? * 村子里固定二十八号晚上会停电,各家各户都没了电,包括小卖部,往常温馨的橘黄色灯光没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湮灭的黑暗。 白天打了一架,货架被撞翻,东西散落一地,很是杂乱。 楚莺点起一根蜡烛,坐在小仓库中,他借着冰柜的玻璃门去看肩颈脊背的抓伤,伤痕很重,抓烂了皮肤。 夏天会出汗,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用毛巾沾了清水擦拭过,楚莺拿出碘伏消毒,伤口在后背,不好擦,正调整姿势时,门外似乎有人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一下。 宋敛扶着货架,身处窘迫的环境中,面色尴尬,“有人吗?” 是他的声音,楚莺落下了防备心,“这里。” 循声进去。 找到小仓库的门,刚踏进一步,楚莺裸露的肩头以及大片瓷白的脊背落入宋敛视线。 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白软丰满的皮肤上,就连漂浮着的头发丝都染上了光。 跳动的影光如同一只蝴蝶在翩翩挥动翅膀,而她是花丛中最早盛开的那一朵,最馥郁娇艳,同理的也是最早凋零枯萎的那一朵。 楚莺一动没动,“怎么不进来?” 不仅不进去,宋敛反应过后,直接将带来的药箱放下,“这个给你,我……我先走了。” “等下。” 楚莺叫住他,“后面的伤,我够不着,能帮我吗?” 门口那道背影犹豫不决,对付这种情窦初开的男人,楚莺有的是办法,她柔弱地叹气,以退为进。 “算了,毕竟不是什么女人的忙你都帮的,就让我疼死好了。” 这是他白天的原话。 宋敛的惭愧感更重,“抱歉,早上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你真觉得抱歉?” “当然。” “那你忍心看到我疼死吗?”她声气娇弱,“如果忍心……那你就走吧。” 楚莺打赌,他不会走。 在男人身上的博弈,她从没赌输过。 015 给他洗脚都不配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还是走了进去。 那个女人因为他受了伤,挨了打,夜深后,只能独自擦拭脊背的伤口,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弃她不顾。 箱子很矮,楚莺坐在上面,宋敛只好单膝半跪下,从药箱中拿出棉签沾了药水胡乱地往纵横交错的伤口上抹去。 他眯着眼,不敢多看她饱满的身体。 第一下没掌控好力度,楚莺疼得轻吟了一声,宋敛颤了下手,一抬眼,视线又落在了不该看的地方,“抱歉。” “抱歉什么?”楚莺看向他红着的耳垂,这人还真是纯情,长得这么好看,又是城里人,难不成没碰过女人么,连看都不敢多看她,“小宋,你见过女人吗?” 宋敛:“当然。” 她不就是女人吗? “睁开眼睛看着我。”隔着袖子,楚莺握住他的手腕,用眼眸引着他,让他看向全部的自己,“我是说……你见过这样的女人吗?” 大概是见惯了楚莺这样,宋敛没那么慌乱了,只是拿开手,喉咙干涩道:“都一样。” “既然一样,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话落,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邪风。 烛火摇摆了两下,突然灭了。 楚莺淡然地从一旁拿了火柴盒,她抽出一根,刺啦一声,木头棍子亮了,光在他们中间燃起,橘黄色的,很明亮。 蓦然看到了什么,她挑挑眼,像是捞着个宝贝儿,“小宋,你的喉结上有一颗黑色的痣。” 那又怎么了呢? 宋敛下意识去捂,却被楚莺制止,她捏着光,略显痴迷道:“我可以亲一下吗?” 他受到了惊吓,咽了咽喉咙,脖颈上那节凸出来喉结骨头跟着滑动,楚莺抿抿唇,“很性感,可以亲一下吗?” 没等他拒绝,楚莺便吻了上去,唇是热的,柔的。 刹那间,宋敛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砰然炸开,思绪一片空白,只剩脖颈上的触感是真实感知得到的。 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她,胳膊却抬不起来。 在宋敛呆滞的空隙,脖颈的触感又变了,这次增添了一瞬的湿度,他神经一跳,正要推人,她却侧过光洁的肩膀,将他抵在货架上。 那只手,也开始作乱地往下滑。 宋敛及时握住她纤柔的手腕,“别这样,请你自重。” 她仰着湿气很重的眸,目光下移,语调是软趴趴的,“小宋同志,该自重的是你。” “……你让开。” “真的不想吗?” 到了这一刻,没有男人会不想的。 可宋敛不一样,他干干净净,是富家子,是高材生,怎么能够跟一个卑贱的寡妇搞在一起。 对。 她这种人,给他洗脚都不配! 迷离的眼神突然清醒,宋敛甩开了楚莺的手,用袖子擦了擦喉结上的湿润,像是被亵渎一样无助。 火柴燃烧殆尽,楚莺又划开一根,调笑道:“口是心非。” 擦干净了脖颈,宋敛气得眼眶泛红,气息紊乱,“你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更何况我……” “你什么?” 宋敛没多想,找了个借口,“我是有未婚妻的。” 他以为楚莺这样的女人不会在意,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明艳的眸,似乎一下子冷了。 016 您来这里是找女人吗? - 艳雀 - 月上枝 言罢,氛围和磁场全变了。 楚莺弯腰将火漫到蜡烛上,“你有未婚妻?” “……有。” 跟奚然是家里定下的婚事,名义上的确是未婚夫妻,宋敛不会撒谎,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后悔说出来。 楚莺轻叹了一口气,似是很无言,“你回去吧。” 宋敛:“……不擦药了吗?” 楚莺将衣服穿好,难得扣上了脖颈处的纽扣,“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走吧。” 她举着烛台走在前,借着她的光,宋敛跟着出去。 锁上小卖部的门,楚莺恹恹地看他,“知道回去的路吗?” 宋敛点头。 “那就行,天黑了快回去吧。” 口吻、态度,甚至是眼神,都转换成了姐姐风范的,不再有诱骗感。 这个转变前后不到五分钟,宋敛还没反应过来,楚莺便举着蜡烛,走进了前方的黑色小道中,像是要去寻觅下一个书生。 * 在村子里闹了丑事,陈秋嫌楚莺丢人,一气之下带着行李去了隔壁村亲戚家住,孙辉伤得很重,孙大娘连续上门闹了三天。 村长看不过去,私下叫了楚莺过去。 燕子正在打井水洗衣服,看到楚莺过来,关切道:“莺莺,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莺形色柔弱,面容娇白,不似往日的浓妆艳抹,“叔叫我来的,他在吗?” “在里面等你呢。” 越过燕子。 楚莺走进去,打开堂屋的门,里面齐刷刷地坐着三个人。 宋敛在角落,村长与唐和卫正聊着什么,很尽兴,楚莺闯入,目光定在村长身上,“叔,你找我?” “对。” 这里有外人,不好说,村长起身,“你跟我进来。” 隔着一扇门,音量稍微高一些,堂屋中的人就能听得见。 唐和卫坐到宋敛身边,小声问:“那不是上次挨打的小媳妇儿吗?今儿看着有点不一样,跟个大学生似的。” “大学生?” “不像吗?”唐和卫瞎琢磨,“你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媳妇儿吗?” 宋敛用手撑着下巴,睫羽轻垂,“不是谁家的。” “单身?” 宋敛不悦地蹙起眉,莫名不喜欢二叔打听楚莺,“不是单身。” 唐和卫有些急:“那是什么?” “寡妇。” “寡妇?!” 上次打架,所有人都叫楚莺狐狸精,唐和卫只当是村里爱惹祸的漂亮女人,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寡妇。 “寡妇好,我还没玩过这种人妻呢。” 指尖往掌心内压了压,宋敛强忍怒气,“二叔,你来这里是找女人的吗?” “这又不冲突。”唐和卫兴致很高,昂着脖子,往屋里看去。 不知里面说了什么。 楚莺突然用哭腔喊了声,“为什么又要我去道歉?” “你声音小点。”村长急得站起来,“这不是小宋家要给村子里捐校,正在考察期,你闹出这么一桩事,人家要是觉得村子风气不好,不捐了咋办?” 委屈在心中排江倒海,楚莺含泪笑了下,“这么多年,您还是只会牺牲我。” 村长脸色掉了下,“莺莺,你这话说的……那学校建成了,你不是正好能去当老师吗?” “谁稀罕?!” 留在村子里做老师,一辈子才是真的要搭在这里。 楚莺带着眼泪,开门跑了出去,她的泪唐和卫与宋敛都看到了。 唐和卫不禁诧异,“怎么哭了?” 宋敛微愣,正要起身时,唐和卫已经先一步站起来,追了出去。 017 知道小寡妇什么来历吗?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刚哭着跑走,燕子便进来跟村长吵了起来。 用乡音吵架,宋敛听不懂就走了出去,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要找楚莺的意思,但还是看到了她。 她身边还有个人。 是唐和卫。 两人坐在房屋后的山坡脚下,那里有树木遮挡烈阳,很阴凉,楚莺没哭了,眼角湿着,在听唐和卫说话。 距离有些远,宋敛隐约听到唐和卫问她,是不是想要做老师,宋家要捐校,他可以帮她。 乡下女人,眼界小,头脑简单,完全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向她抛出橄榄枝的同时,还需要向她索要些什么。 唐和卫骗女人的手段宋敛见过。 上到电影学院的女学生,下到圈子里的高级外围女,他都骗到过。楚莺这种没文化又爱慕虚荣的女人,是最好骗的。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连钱都不用花,两三句口头承诺,就可以将她骗到床上。 才聊了几分钟。 楚莺非但不哭了,还笑了笑,笑声娇俏,她问唐和卫,“您说的是真的吗?” 唐和卫拍着胸脯,“当然,我是小宋的叔叔,我可以用他的人格做担保。” “……” * 安抚好后,唐和卫将楚莺送到小卖部。 他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假装心疼,“这里看上去不太好整理,吃过晚饭我来帮你怎么样?” 楚莺笑着点头,“好啊,真是麻烦您了。” “应该的,这种脏活累活,不该让女人干。” 他站在台阶上挥挥手走开。 望着他的背影,楚莺嘴角的笑沉下,一点轻蔑在瞳孔中浮现。 坐进柜台中,她抽出香烟点着,眼下没路可走了,宋敛有未婚妻,她不碰这种人,唐和卫却单身。 虽说他蠢了点,又自以为是,但当垫脚石也算合格。 回去的一路上唐和卫的笑就没下去过,他哼着小曲走进院子,上楼推开门。 满室的烟雾中,宋敛颓唐却俊美的脸若隐若现,他冷淡地扫过唐和卫,像是看空气。 唐和卫无数次想,要是自己有宋敛这张脸,还哪里需要花言巧语哄女人睡觉,她们自己就要排队爬床了。 在椅子上坐下,他端起茶缸,喝了口茶水。 “宋敛,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你知道那个小寡妇什么来历吗?” 宋敛指尖轻顿,佯装不在意,“关我什么事?” “闲聊嘛。” “……我对一个乡下寡妇不感兴趣。” 真的不感兴趣吗? 可为什么心脏中像有一只手,正抓着挠着,弄得他很痒。 唐和卫不是藏得住事的人,他直言不讳,“你敢信吗?她竟然在中州读过师范大学,就是你二姐隔壁的学校。” 那是中州数一数二的大学了。 读过那么好的学校,却回村结了婚,这怎么瞧都不合理。 宋敛蓦然看向唐和卫,“所以你说让她当老师,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唐和卫诧异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路过。” 他们那个位置不好路过,唐和卫倒没多想,“当老师肯定是骗她的,到时候玩过了,学校建好了,我回去了,她一个乡下女人,上哪儿找我?” 宋敛掐了烟,周身多了层正义凛然的气势,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是私心所致,“她已经够可怜了,您就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她?” “呦,我们的大少爷知道可怜女人了?”唐和卫不禁纳闷,“我以前骗别的女人怎么没见你插手,难不成你对小寡妇有意思?” 像是被猜中,宋敛面色微僵,即刻反驳,“我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可能吗?” 018 跟你叔叔好,不跟你好 - 艳雀 - 月上枝 捐校的申请材料通过审批,最近需要动工建校,唐和卫都跟着村长早出晚归,忙着去村委会组织建校工程。 宋敛以为他真的在忙,可没几天,隔壁婶子过来串门时,宋敛却从她口中听到了有关楚莺跟唐和卫的流言。 起初只是八卦碎嘴,言语却渐渐变的下流。 聊起唐和卫去小卖部找楚莺时,门都是关着的,好几次他还跟她回了家。 燕子是偏向楚莺的,她一边叠衣服一边否认,“莺莺不是那种不检点的孩子。” 隔壁婶子“哎呦”一声叹着。 “咋了,听你的语气,好像跟委屈了楚莺一样,她一个寡妇,拖着个有精神病的爹,别说是城里人了,就是咱村子里,谁家还要她?”她翘着唇,语调很怪,像是讨厌楚莺,又像是嫉妒她,“这事要是真的,她才该烧高香了。” 这些话燕子不爱听,便寻了个借口将人赶走。 她将衣服收进衣柜里,犹豫了下,还是端了盘葡萄上楼敲宋敛的门,“小宋热不热,吃点葡萄。” 宋敛接过,“不热,谢谢。” 他还是那样的客套。 燕子没走,有点难言道:“那啥,我能问你点事吗?” “您说就是。” “……你那个叔叔,是好人不?” 盘子上的凉意从指腹直达宋敛的心脏,“二叔吗?他怎么了?” 燕子满眼忧愁,“这不是听外头那些人说莺莺跟你叔叔吗?莺莺以前被骗过,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不好直接问他,只能问问你。” “被骗过?”宋敛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楚莺,一个村里女人而已,出了村,这辈子就不会再遇见了,可有关她的事,还是竖起耳朵听了个仔细,“……怎么被骗?” “就是……她一个农村姑娘,自己考上大学,一个人在城里,没见过世面,就被有钱男人骗了,又被别人老婆找上门。” 燕子没多说,转而问起,“你叔叔,没结婚吧?” * 打架的事之后,到楚莺这里生意冷清了许多,没什么人。 走到门口,宋敛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看到她,她正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刚洗了头发,全部侧在左肩上,风扇卷动潮湿的发,踏进一步,便嗅到了清淡的洗发露香气,很纯净质朴。 侧开眸,楚莺看向宋敛,“小宋呀,买烟吗?” 眼神从她身上掠到书本上,知道她上过学时宋敛是诧异的,亲眼看到她看全英文的书,更是有些错愕。 “不买烟。” “那买什么?”楚莺将书合上,“买牛奶吗?” 宋敛像是没听懂,她解释,“你叔叔说你喜欢喝纯牛奶,我特意进了货呢。” “你跟他很熟吗?” 楚莺坦荡道:“熟啊,他每天都到我这里来。” 她这样的女人,不会不懂男人的心思,宋敛劝诫她:“你最好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接触你就是想跟你睡觉而已。” “睡觉?”楚莺并不讶异,她沉腰坐下,“睡呗。” 宋敛神色焦躁,“你就这么不检点吗?” 风吹动着额前的薄发,楚莺掀动眼皮,带着点审视感看向他,“小宋今天是怎么了,怕我跟你叔叔好,不跟你好,吃醋了啊?” “我是好心……” “谁让你有未婚妻呢?”她流露出可惜,感叹着,“其实我更喜欢你,不然我就跟你睡了。” 宋敛舌头打结,半响后才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怎么会?姐姐最喜欢小宋了。” 细皮嫩肉,轻声细语的白面书生,她怎么会不喜欢? 宋敛却直截了当地拆穿,“你要是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叔叔在一起?” 019 小野狗跑进去了 - 艳雀 - 月上枝 从村委会回来,唐和卫便去小卖部找楚莺。 掀开纱帘进去,不见楚莺。 “莺莺,在吗?” 声音传进去,隔着单薄的仓库门,将燥热引得更深。 仓库的货架角落,拥挤狭窄,热气熏天,墙壁很严实,窗子可以忽略不计,人体温度很高,楚莺将矿泉水递给宋敛,侧眸看过去,“好像是你叔叔。” 正要应声,宋敛却打断她,“我不想被看到。” “为什么?” 他说不想,楚莺压低了音量,宋敛侧过脸,“……跟你在一起被看到,会被误会。” 这话里有很重的嫌弃。 楚莺笑得不自然了些,“也是,我是寡妇,你一个高材生,是不该跟我沾上。” “不是……” 宋敛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楚莺没听直接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仓库的门,挪动几步,他贴着门,听到了唐和卫的声音。 “你在啊,我还以为你没在。” 楚莺拢了拢耳际的碎发,“在理货。” “正好。”唐和卫手上拎着东西,“前些天我叫人带了条裙子,很适合你的,给你送来。” “裙子?” 唐和卫拿起来,裙身被包装得很好,看上去很昂贵,不是镇子上五六十一件的地摊货,“红色的,特别衬你。” “太贵重了。” “漂亮衣服不就该穿在漂亮女人身上吗?” 隔着一扇门,宋敛捏紧了矿泉水瓶,塑料扭曲发出轻微的响动,唐和卫望向那扇门,“里面什么声音?” 他说着要过去,是楚莺上手拦住,“没事,刚才小野狗跑进去了,别让他抓伤你。” 拿走裙子,她佯装欢喜地看了眼。 “我很喜欢,会好好穿的。” 唐和卫憨笑一声,“正好,我听说你们这边有个山,可以看星星?一起去?” “行啊。”楚莺答应得很爽快。 “就穿这条裙子。” “行。” 他们聊了很久,打情骂俏,有说有笑,唐和卫赖到晚饭时间才走。 算算时间,宋敛在仓库里被闷了快一个钟头,没风扇没冷气,他热得昏沉沉的,楚莺打开灯走进去,“小宋,你还好吗?” 他坐在冰柜旁的纸箱上,手中握着空的水瓶子,额角的发汗湿了,脖颈的纽扣散开了两枚,一小片皮肤袒露着,多了一些平日没有的燥感。 像是快中暑晕倒一样的症状。 楚莺拿着纸壳子给他扇风,“没事吧,还好吗?” 没吭声,宋敛摇晃着走出去。 楚莺追在他身后,“还喝水吗?你看上去好像闷坏了。” “不喝。” 宋敛态度不怎么好,楚莺只当他是等着急了,生气了,“那你路上慢点。” 宋敛走到柜台前又站住脚,看着那件红色的裙子,很廉价,也就哄哄楚莺这种女人了,“你真的要去吗?” 他头昏眼花,强忍难受还是问了。 楚莺一愣,“啊?” 宋敛指了下裙子,她会意点头,“怎么,你不想让我去吗?” “……随你的便。”他眉头一蹙,不知心头为何烦躁,“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别又被骗了。” “又?你向别人打听我啊,还知道我被骗过?”楚莺轻耸肩,“反正也没好男人,无所谓了。” “怎么没有?” “谁啊?”她上前,慢条斯理地帮宋敛系纽扣,指尖滑过他的皮肤,仰着瞳凝视着他,“你吗?” 020 你帮楚莺安排个工作呗 - 艳雀 - 月上枝 在陈秋回来前,楚莺要搞定唐和卫。 红裙子穿在身上,她走石阶上山,黄昏日落,霞光落满山头,繁茂树木被染红,村子落后,但风景宜人。 唐和卫在半山腰等她。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才刚到。” 看着楚莺,唐和卫眼睛发直,他早知道她身材好,腰是腰,臀是臀,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干瘪,该瘦的部位线条都利落干净。 下乡一趟,算是捡到了宝。 往上走是土路,楚莺的鞋子不好走,唐和卫扶着她的手腕,哪怕只是这么一小段的皮肤,都滑腻的让人上瘾。 “你丈夫对你很好吧,没让你干过什么粗活吧?” 不然手怎么会这么嫩。 楚莺表情失落,“他在城里给人拉货,不怎么在家里,我跟婆婆住在一起,粗活都是我干的。” “婆婆?”唐和卫疑惑,“好像没见到过,是哪一位,改天我去拜访。” 真是虚假。 楚莺配合他,“上次打架,她去隔壁村住了,最近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可不能陪你上山看星星了。” 她是玩笑口吻,唐和卫却问得严肃,“为什么不能?” 他还没得手,不能这样功亏一篑。 走完土路,楚莺将手抽出,甜头嘛,给一点就足够了,吃不着才会想,吃多了反而会腻。 “我婆婆不准我跟其他男人来往,她很凶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难不成还想让你守一辈子的寡吗?”唐和卫气愤不已。 楚莺轻声叹气,无助又彷徨,“……那也没办法,我最近正考虑进城打工呢,到时候她就管不着我了。” “这是好事啊!你读过师范,直接进城做老师,不比在这儿好吗?” 霞光落了,月光清薄,月朗星稀,楚莺的眸如月皎洁,却泛着点点的悲伤,“可以吗?毕业了这么多年,我一没门路二没资历,恐怕有些难。” 沉溺在她的柔情似水中,唐和卫像是被操控了思想,想都没想就答应,“这好办啊,我帮你!” * 宋敛最近抽烟猛了些,刚进村的时候两三天一根,到前段时间两三天一包,最近烟瘾很重,一天一包。 可越抽,心里越是烦躁。 都怪楚莺,招惹了他,却半途而废。 回去的路上,唐和卫怎么想都不太对劲,自己怎么就地答应了帮楚莺进城,他是好色没错,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当老师这事,村里的学校他或许有点话语权,进了城,他什么都不是。 思来想去,只好求宋敛了。 进了门,宋敛却没给他好脸色,语带讥诮,“玩得开心吗?” 有事相求,唐和卫没呛声,嬉皮笑脸的,“挺好,就是蚊子太多。” 宋敛冷淡扫过他,到一旁坐下。 唐和卫走到他身后,低声下气的,“宋敛,你说说,叔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那个姐姐欺负你,是不是叔替你撑腰?” “有话直说。” “你有本事,你帮楚莺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呗。” 他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心口一股火,拱得厉害,宋敛克制住,仰眸看着唐和卫,“您就这么喜欢她,还要带她进城?不怕别人笑话你?” “她家里有婆婆,不方便。”这都是借口,重要的是唐和卫已经夸下海口,要是食言太没面子,“算叔求你。” 手掌埋在口袋,攥成了拳,宋敛突然笑了,他点头,“行啊,那你让她来找我,亲自跟我说。” 021 三流皮相 - 艳雀 - 月上枝 唐和卫将宋敛的话传给楚莺。 她听后一顿,将货架上的饼干码整齐了,回眸问:“要我亲自说?” “是啊。”唐和卫呵呵一笑,尴尬道:“宋敛脾气好,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去办,我最近忙,要不就亲自帮你办了。” 被楚莺清明的眸直勾勾瞧着,唐和卫一阵心虚。 他是空壳子,没权力。 真正的权力都在宋敛手上。 楚莺念头一转,问:“……可他不是有未婚妻吗?帮我办这种事,要是被知道了,会不会……” “不会,他们根本不熟,没见过几面。”唐和卫凑到楚莺耳畔边,“而且他那个未婚妻,其实很不检点的。” 心尖动了下,这是楚莺没想到的,见她那样震惊,唐和卫又补刀,“不然宋敛进村子这么久,她会一通电话都不打吗?” 宋敛不喜欢浓妆艳抹,清纯与楚楚可怜更能打动年轻气盛的纯情男人。 楚莺并不确定哪个男人可以真的帮到她。 既然五五开,那就两手抓。 寻了空,楚莺去见宋敛,家里没人,院中空旷,房内清凉。 找上楼,门半掩着,宋敛坐在椅子上。 楚莺敲门,“小宋,找我啊?” 宋敛转了下脸,眼镜腿架在耳朵上,“叔叔让我给你安排工作。” “你真能给我安排吗?” 走进去,楚莺顺带关了门。 宋敛没有之前的慌张了,镜片下的眸是冷淡的,就好像猜到了楚莺会这样,她走到桌旁,腰间的软肉轻压在桌角边。 宋敛仰着白净的脸,口吻却是高高在上的,“除了我,没人能给你安排。” 楚莺不傻,“有条件吗?” 唐和卫帮她是想让她用身体换,所以她吊着他,打算目的达成就踹了他。 但宋敛不一样。 隔着镜片,他长睫微垂,目光落在楚莺大腿根的白皙上,“我是可以帮你安排,但我没打算帮你安排,你也别妄想凭自己的三流皮相换取什么,我叔叔吃这一套,但他没这个本事帮你。” “三流皮相?”楚莺弯下腰,“难为你跟一个三流皮相的女人说这么多,怎么,看我跟你叔叔在一起,不爽了?还特意把我叫来,想我了?” “……少自以为是。” 他是宋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楚莺就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她敢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慢慢滑动到他的脖颈上,指尖挠着喉结上的痣,嗤笑一声,“知道我喜欢,还特地解开纽扣,你心思挺多的呀。” 宋敛躲开她的手,心虚得不成样子,“我是热的!” “空调打到十六度还热?你是企鹅吗?” “你管我?” 他站起来,散开的衬衫领口很乱,被楚莺抓挠过的皮肤红了,楚莺始终笑着,昂起下巴,贴近了问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帮不帮我?” “……” “你不帮我,我只能找你叔叔了,”她好委屈,“不能做老师,做别的也行,反正我不要在村子里了,他们都欺负我,难不成连你也要欺负我吗?” 这谁也招架不住。 耳边的声音告诉宋敛要忍,他不能中招,他跟那些俗人是不一样的。 “……不帮!” 楚莺撇撇眉,大胆地踮起脚,唇碰了下宋敛的唇,“这样也不帮啊?” 一股血从脚底板逆流到头顶,宋敛瞳孔涨大了,下意识要去擦嘴巴,这是他的第一个吻,怎么可以……怎么能? 手腕抬起就被楚莺抓住,她靠得更近,这次不仅贴了唇,舌尖也递了进去,“小宋同志,这样总行了吧?” 022 我还可以教你更多 - 艳雀 - 月上枝 天黑后唐和卫从施工地赶回来。 推开门,他兴致冲冲地就问:“宋敛,怎么样,跟楚莺谈好了吗?” 如果谈好,也许今晚他就可以得手。 早上走时宋敛穿的是白衬衫,这会换成了深色的的,他眼神变了变,“没有,她毕业后只当过两周的实习老师,资历太浅,没办法安排。” “这又怎么了,那就让她从小位置干起。” “我没那么大权利。” “你……” 唐和卫这下不乐意了,“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她交代,她走的时候啥表情?” 宋敛看向小窗口外的月色,想起下午自己被楚莺拽着衣领,抵在桌边亲吻,这是他第一次跟人接吻。 他没经验,很是手足无措。 吻完后,楚莺靠在他怀里喘着气问他,“你是不是没亲过女人啊,以后我教你好不好,我还可以教你更多,想不想学?” 宋敛侧开脸说不要。 她又啄吻了下他的喉结,“不要也得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老师?” 宋敛问她:“你是教这种事的老师吗?” 她一边在他的下颌耳畔厮磨,一边说:“这是仅对小宋开放的课程哦。” 至于她走的时候,自然是得意又狡黠的。 像一只狐狸。 “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表情,没在意。” “你这小孩儿——”唐和卫想要骂他,却又不敢,“你就不能帮我一回吗?就算骗骗她也成,等我弄到手了,再糊弄过去呗。” 宋敛神态漠然,“我为什么要帮你干这种龌龊事?” “我好歹是你叔叔。” “不是亲的。”他站起来,拽了拽衣领,遮住自己脖颈上泛红的痕迹,“你只是我父亲养的狗,真把自己当我叔叔了吗?” 宋敛从没这么说过话,哪怕唐和卫只是宋父的手下,他一向也是很尊敬的,这是头一次用这样傲慢的语气说话。 唐和卫有些傻眼,再不爽也得忍着。 楚莺那边还得给个交代,他急忙下了楼,楼下多了个人,是从县医院养伤回来的王子贵,他被打伤了腿,骨折养了半个月多才从县城亲戚那里回来。 一回来就找村长诉苦,他脾性差,嘴里堆满脏话,唐和卫下楼,他们的交谈短暂地停了下。 村长站起来,“马上开饭了,这是要去哪里?” “没事,出去走走。” 掠过王子贵一眼,唐和卫慢步往外走,才走出门,就听见王子贵问村长,“叔,我听说楚莺那个小浪货趁我跟孙辉不在,又勾搭上了一个,是他不?” “你别这么讲话,这事都过去,你还想咋样?” 王子贵不服气,“反正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迟早收拾她。” 这些男人的心思唐和卫都懂,但起码要他先玩才行,别的事,他不掺和。 * 唐和卫刚走,宋敛拿出手机,编辑微信,发送给楚莺。 【叔叔去找你了。】 楚莺:【哦】 哦是什么意思,他又发:【?】 楚莺看着手机笑了下,他也没她想得那么能沉得住气,这就要管着她跟其他男人来往了,真是异想天开。 想了想,她心口不一地回他:【怎么啦,我不能跟你叔叔说话吗?】 宋敛回得很快,【嗯,不能。】 023 简直比捞女还现实 - 艳雀 - 月上枝 小卖部里,唐和卫进去,还没开口,楚莺就淡声道:“要关门了,你买什么?” “……不买什么。”唐和卫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已经教训过宋敛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你别跟他一般见识,等我忙完这阵,我帮你。” 小孩子? 宋敛可不小。 她冲唐和卫莞尔一笑,笑中却尽显疏离,“这事不该麻烦你,而且我已经有别的办法了。” “别的办法,什么办法?” 这村子里可没人帮的了楚莺。 唐和卫不能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他尽力编造谎言挽留她,“你信我真的,就这点小事我打个电话就能办成,等村里学校建成了,我肯定带你去中州面试。” “真的不用。”楚莺将柜台上擦拭干净,锁上抽屉,用言语跟他拉开了距离,“这本来就是我的事。” “咱们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唐和卫说着上前,轻搂楚莺的细腰,这次她躲开,没让他揩油,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催促道:“你快回去吧,我婆婆该回来了。” 唐和卫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没再坚持,打算等楚莺消了气再来。 “那行,我明天再来。” “明天我得去镇子上。”楚莺笑着婉拒。 唐和卫面色难堪,“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女人的声音从后传来,并没抚平他的怒火,就因为他没帮她安排好工作就变了脸色? 这简直比那些个捞女还要现实。 楚莺没撒谎,第二天她是去了镇上交养老院的钱,顺带看了父亲,又联系了新的送货人,忙着经营自己的小本生意。 在宋敛没给出确切答复前,小卖部还是要经营下去的。 孙辉伤得比王子贵更重一些,这两天被接回了家,在家里养着,为了避开他们,楚莺不怎么往那条路上走,这些天都在小卖部。 唐和卫去过好几次,还特意送吃的喝的,都是城里寄来的好东西,楚莺都没要,全都给退了回去。 接二连三吃瘪,他再多的耐心也要耗尽了。 回去路上,他随手将那些没送出去的东西扔进了臭水沟里,树角阴影下,王子贵看着唐和卫沮丧的背影,嗤笑一声,“真他娘的活该!” * 推开门洗发水的香味扑鼻。 唐和卫轻瞥宋敛,“这么早就洗澡洗头?” “嗯。”宋敛擦干了头发要出去,他跟人约好了,回头去看唐和卫,问了声,“你刚才拿那么多东西去哪儿了?” “送人。” “谁?” “楚莺,还能是谁?” 宋敛紧接着问:“她要了?” 说起这事唐和卫是气的,但又碍于面子,“不然呢?她可高兴了,差点没往我怀里扑呢。” 这话带着气,宋敛却没听出来,走时关门声都重了些。 约定的地点太偏僻荒凉,周遭无人,最近像是要下雨,月亮都不再光顾。 宋敛踩着树枝爬上小坡,没在树下看到楚莺,左右寻找时,背后一道脚步声悄然靠近,一双手跟着捂住了他的眼。 024 我还结过婚有过丈夫呢 - 艳雀 - 月上枝 “来这么早,是不是想我了啊?” 是楚莺的声音,她掌心按在宋敛的眼皮上,宋敛拿开她的手,一转身脸颊就被她亲了下,“你洗了澡,好香啊,等会儿还要出汗呢,回去又要洗,不嫌麻烦?” 宋敛摸了下被亲的地方,稍显愠怒。 “别随便碰我。” 楚莺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谁惹你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 宋敛烦躁道:“没人惹我。” “那干嘛这么凶?”楚莺要去摸他的眼睛,“是不是刚才指甲刮到你了,我看看。” “说了别碰我!”宋敛挥开她的手,挤出一个字,“脏。” “脏?” 楚莺以为自己听错,“我洗了手的。” “不是那种脏。” 少爷就是难伺候,阴晴不定,约她的时候语气很好,人来了又摆架子。 楚莺冷笑一声,胳膊虚虚环在身前,上下打量他,“我是脏,我还结过婚有过丈夫呢,嫌脏还跟我玩?” 宋敛这次是真气着了。 他答应了帮她,她还跟唐和卫往来,还收下唐和卫的东西,真当他年纪小,好糊弄吗? “干嘛这样看着我?”楚莺懒得哄他,“不是说要给我推荐信吗?带来了吗?” “本来是要给你的。” 没月光,林子里很暗,无风的状况下热意徒增,宋敛眸中的底色是暗的,“可你食言了。” “我食言什么了?”楚莺一脸茫然,最近她跟唐和卫保持着距离呢。 “你自己知道。” 三心二意,轻浮孟浪是楚莺给男人的刻板印象,宋敛也是这样看待她的,所以唐和卫那么说,他就真的信了,并没去向楚莺求证真伪。 楚莺有些急了,“我知道什么?” “等你知道了,我再把信给你。” “你跟我玩绕口令呢?” 踩着树枝,宋敛又走了。 望着林中他的背影,楚莺不禁被气笑,他这算是威胁吗? 她才不吃这一套。 * 推荐信是宋敛托了熟人拿到的,可以帮助楚莺谋得职位。 只要她道歉认错,他就会把信给她。 一连等了三五天,楚莺没上门认错,没道歉,宋敛看着那封信,好几次想要撕掉,却都忍住了。 这样别扭下去,无疑是僵局。 晚饭后,宋敛一人踏着夜色去小卖部,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门内的笑声,是楚莺跟唐和卫的笑声。 调头就要走,一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宋敛步调微缓走进去,刚好撞见楚莺笑得花枝乱颤,娇嫩的手贴放在唐和卫的肩膀上,轻柔一推,好似在调情。 那只手抱过他、摸过他的下巴、擦过他唇上的口水丝,甚至还从裤腰中滑下去过,现在却放在他叔叔的身上…… 一根无形的弦正在神经线上疯狂跳动着。 宋敛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有多阴沉。 “宋敛?”是唐和卫发现了他,“这么晚买东西啊?” 宋敛没搭理他,看向玻璃柜台中,口吻是命令意味的,“拿烟。” 楚莺走了过来。 唐和卫说:“小孩子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接烟时,楚莺在他的指尖搅动了下,这是公然的摩挲引诱。 宋敛握住烟盒的同时,当着唐和卫的面勾住了楚莺透粉的指尖,有些突兀地将问题抛给她,“你说,我是小孩儿吗?” 025 那是她俩合起伙来骗你 - 艳雀 - 月上枝 路上落了场蒙蒙雨,宋敛卯足了劲抽烟,烟嘴很潮湿,味道变得更劣质。 耳畔边循环着楚莺捉弄语气的话,“你不是小孩儿是什么?” 当着唐和卫的面,她推开了他的手,清楚地用眼神告诉他,是她在主导他,是他在玩弄他,让他的自尊心顷刻粉碎。 远远的有个人影迎面走来。 打着手电筒,没撑伞,似乎是王子贵,他嘟囔着:“今天非要让楚莺给老子道歉,妈的!” 说着踢了下石子,溅起泥水,踢到了宋敛裤脚上。 他一怔,碍于宋家给村子里捐校,还是道了歉,“大学生,不好意思啊。” 宋敛睫羽很湿,眼底被这场雨浸透了寒意,看着被弄脏的裤脚,以后无论怎么洗,这块污渍都会留下印子的,就像被楚莺沾染过的他一样。 那么破坏者,就要付出代价。 楚莺是,王子贵也是。 “没事。”宋敛一字一句地问:“听你说话,你是要去小卖部?” 王子贵没防备,“对啊。” “……你还是晚一会儿再去吧。” “为啥?” “我叔叔在那儿。” “你叔叔在我为啥……” 反应过来,王子贵急烘烘地问:“你叔叔在那边干什么?” 宋敛佯装人畜无害地摇头,“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不让我进。” * 雨下得有些大了。 楚莺找了伞给唐和卫,“快回去吧,雨都下大了。” 站在台阶上,唐和卫想要亲她,她却快速躲开。 近来她总是这样,看上去像是又跟他好了,实则尺度把控得很好,没让唐和卫捞到一点好处。 走下台阶,唐和卫骂了句娘,撑着伞往前走。 路上遇见王子贵。 他站在房檐下,好像在等什么。 唐和卫知道他对楚莺的心思,不想跟他起冲突,王子贵却叫住了他,“喂——” 唐和卫站住脚。 “你跟楚莺在小卖部里干什么呢?” 唐和卫是斯文人,只笑着说:“聊天。” “跟她那个骚货有什么好聊的?”王子贵笑得很是下流,“你俩那啥没?” 唐和卫哑然无声。 王子贵嗤笑一声,“不会没有吧?你没给她钱吧?三百块钱就行,我跟孙辉都体验过,不信你去问他。” “三百块?” 唐和卫显然不信,虽说楚莺的名声不太好,但行为举止倒没那么开放,难不成是在装给他看? “对啊。”王子贵信誓旦旦的,“你不知道啊。” “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跟你装呢。”雨滴啪嗒啪嗒砸在伞面上,声音纷乱,唐和卫却听得很清楚,“楚莺以前在中州上学当二奶,被有钱人玩烂了才回来结婚的,你当她是啥好货?” “燕大姐说她是被人骗了。” “她那么精明,能被人骗?”王子贵大笑了两声,“那是她俩合起伙骗你呢!” 这场雨下的人心烦。 王子贵那番话让唐和卫震撼,推翻了以往对楚莺的印象。 他躺在地铺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看着农村屋子高高的房梁,突然开腔问:“宋敛,你睡了吗?” 宋敛没吭声。 唐和卫不吐不快,“我今天才知道楚莺是真面目,他妈的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亏我还屁颠屁颠地巴着她。” 宋敛神色晦暗,猜到是王子贵气急败坏下胡编乱造了什么。 男人很擅长诋毁自己得不到的女人。 宋敛鼻尖很闷,“……那你别缠着她。” “我在她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真当我是冤大头?”唐和卫语气恶狠狠的,“我明天找她去,她再敢跟我装,我就来强的!” 026 我是你一个人的了 - 艳雀 - 月上枝 近来阴雨天不断,村路本就难行,暴雨肆虐过后,路上更是泥泞不堪。 楚莺撑着伞,拎着一小袋的野苹果到燕子家。 燕子正在看电视,诧异道:“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过来?” “我婆婆带回来点苹果,让我送过来,顺道找唐老板有事。” 表面是送苹果找唐和卫,实际是找宋敛。 “你找他啥事?” 他们暧昧的事村子里不少人都知道,燕子低声提醒她,“你别又被骗了,城里人能靠谱吗?” “您想到哪儿去了?”楚莺编造借口,“我是有正事,他在吗?” “不在,刚出去。” “那我找小宋说,一样的。” 不顾燕子的阻拦,楚莺上了楼,打开宋敛的房门。 她是放风筝的人,但也该适当收线。 宋敛淋了雨回来,刚将上衣换下来,皮肤上有些潮湿,发丝也湿漉漉的,一开口的腔调很低,透着点错愕,“你来干什么,出去。” 楚莺非但不出去,还关上了门。 她走到他身边,帮他拉扯衣摆整理褶皱,“我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找你,怎么一开口就让我出去?” 宋敛拿开她的手——那只碰过唐和卫的手。 “用不着,我不会再帮你,你去找能帮你的男人。” “什么帮不帮的啊,我找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啊。”他一转身,楚莺就走到他跟前堵路,“你真的舍得不理我吗?” 喜欢、爱,都是他认为神圣的东西。 到了这个女人嘴里,却都含有巧言令色的成分,可信度为零。 宋敛垂首,额前发跟着垂下,透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我是小孩子,你去找大人理你。” 上次利用唐和卫气宋敛,似乎达到了反效果,他不但没行动,反而连她的微信都拉黑了。 大少爷的气性太大,推荐信还没到手,楚莺只好又找来,不然她才懒得哄,费劲费力。 “那是你凶我,我故意气你的,这你都看不出来啊?”楚莺想摸他的脸,他又躲开坐在了床尾,眼眸被发梢遮住,略显阴郁,“而且我还有东西没教你呢。” 她说着跨坐到宋敛腿上,扶着他的肩膀,故意挺胸抬头,拨开了自己肩膀上的头发,露出细嫩圆润的肩头皮肤。 来时淋到了一点雨,衣服领口被沾湿,透着。 侧过脸,楚莺凑近宋敛耳边,亲了下他的耳垂问:“听你叔叔说你早餐喜欢喝牛奶,是真的吗?” 这种挑逗太刺激肾上腺素。 宋敛的身体蓦然怔了下,眸红了,掌心是有力的,他突然掐着楚莺的脖子,将她推倒床上,掐着她的手在颤抖,“我警告你,别再来耍我。” 楚莺轻咳一声,“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耍你。” 宋敛掌心缩了下,卡紧了她的气息。 “……你要掐死我吗?” “对,掐死你!” 楚莺没害怕,反倒觉得小同志这样才有了点意思,“好啊,掐死我吧,这样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 她轻抬脖颈,如献祭自己一般,“掐重一点好吗,我好喜欢。” 宋敛的手一抖,挤压着喉咙骂了一句,“贱货。” 027 跟我装清纯玉女 - 艳雀 - 月上枝 身上很黏腻又淋了雨,楚莺钻进浴室冲了澡,低头时看到那一排牙印,在心里大骂了宋敛好几句。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干净疏朗的人,发起疯来真是要命,不过他这么年轻,火气旺是正常的。 那会儿燕子又在楼下,楚莺一声都不敢出,只敢小声喊他轻点,他却反问她:“不是你要教我的吗?” 她哑口无言,只好由着他去。 洗了脏衣服后楚莺去小卖部看店,唐和卫站在屋檐底下,神色怪怪的。 这两天他总是占她的便宜,就是因为无法忍受了,她才去找了宋敛。 打开店门,楚莺背着身走进去,“你怎么又过来了?” “燕子姐说你找我。” 唐和卫跟着她走进去,跟得很紧,几乎贴着她的脊背和腰前行,更恨不得直接蹭上去。 “我就是想问问你学校几月建成,小虎妈问我小虎能不能去读书。” 这都是假话。 楚莺是去找宋敛,跟唐和卫无关。 唐和卫一口答应,“能,只要你开口,什么都能。” 打开电风扇,楚莺抬起胳膊扎头发,脖颈仰起,领口撑开,一举一动落在唐和卫眼里,都被他看作是勾引。 进村快一个半月了,他没碰过女人,盯上楚莺这么久,也该下手了。 眼眸一眯,他突然抱住她的腰身,正试图去亲吻她,她下意识往后退,推开他的头,嘴里喊着,“你干嘛,松开!” “你别装了,王子贵都跟我说了!别说三百了,三千都行……” 楚莺用胳膊肘挡开他,“他是胡说八道的!” 唐和卫才不管这些,动作愈发过火,力气又大,将她半个衣领扯下去,正要下一步动作时,一道新鲜的咬痕落入眼底。 欲火瞬间冷却了下去。 趁着唐和卫发呆的时间,楚莺侧身躲开,她神色愤怒,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口一边斥责他,“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报警?”唐和卫笑了两声,“你天天扭着腰勾引我,你还报警?” 楚莺正要骂脏话,小卖部门外有人喊她,是隔壁的大娘,“莺莺你在不,我买点花露水。” * 被人坏了事,唐和卫败兴而归,他在屋子里坐了一天,心情看上去糟透了。 路过他身边,宋敛没理会,默默关了灯躺下,翻身时嗅到了床单上楚莺的气息,想起白天的一幕幕,燥感再次袭来。 坐在桌前,唐和卫突然骂了声,“烂货。” 宋敛睁开眼。 “我今天差点得手,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宋敛聊天,“牙印。” “……牙印?” 听到宋敛的声音,唐和卫幽幽侧转过眸,“男人的牙印,还是红的,绝对就是今天咬的,别人给三百块就行,到我这儿就装清纯玉女!” 宋敛的舌尖扫过牙齿,默默噤了声。 黑暗中,唐和卫吐出一口烟,蓦然起身,走时气急败坏道:“妈的,我就不信了!” 宋敛看向他,“您干什么去?” “找楚莺,算账!”唐和卫重重摔上门,这一次像是来真的。 028 她身边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 艳雀 - 月上枝 八点钟,乡间小道被暴雨冲垮。 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了,楚莺关上门,前脚踏进仓库,后脚有人跟进来,她探头去问:“谁啊?” 唐和卫是淋着雨来的,模样有些可怖,楚莺被吓到,“你又来干什么,出去!” “你说我干什么?!”唐和卫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就要去抱她。 楚莺后退躲开,一不小心撞到身后的货物,回头去扶架子时腰被楼住,唐和卫埋头就往她脸上亲。 楚莺挥舞着手脚去反抗,口中大喊着,“白天还没闹够吗?我要回家了!” “谁跟你闹了?” 被戏耍这么多天,加上王子贵的拱火,唐和卫早就忍不了了,要不是下午有人坏事,他或许已经得手。 控制住楚莺的手腕,唐和卫将她按倒,脊背贴着地,他埋头去啃咬她的脖颈,她用脚去踢,用手肘去格挡,“你冷静点,你想让村里人知道你欺负一个寡妇吗?” “寡妇?”唐和卫直起腰,“寡妇可没你这么放荡,你自己说,这是谁咬的?!” 他去撕扯楚莺的领口,她扭动身体躲开,不屈不挠地反驳:“你管得着吗?!” “我这就让你知道我管不管得着!” 不再跟她废话浪费时间,唐和卫直接撕开胶带粘在她的嘴上,“真当老子是给你耍着玩的,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唐!” 他说着去撕扯她的衣裳。 楚莺挣扎得厉害,唐和卫气上心头,抡起胳膊扇了她一巴掌,“别他妈的乱动!都这个时候了还装?!” 眼眸中装满了泪与惊恐,楚莺摆动着身体与双腿,闪躲着唐和卫的手,而她的手则悄无声息地挪动到货架下,握着一早就准备好的刀子。 她在计算时间,用自己做筹码。 唐和卫的手到了腰,正在往上攀爬,楚莺紧握刀柄,就要抽出时,小卖部的门被一脚踹开,唐和卫同样听到了声音,转头去看的瞬间,迎头挨了一拳。 鼻子被打出了血,他蔫了下去,摸了摸血,站起来就骂:“你他妈找死不是?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村……” “我管你是谁?” 说话间孙辉一脚踹到他胸口,“敢欺负莺莺,看我不打死你!” 暴雨如注的夜晚,骂声、殴打声交织在一起。 门外。 宋敛撑着伞,站在雨中静静吞吐烟雾。 叫来孙辉是一石二鸟的计策,这下,楚莺身边就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 殴打持续了十分钟,唐和卫被打得奄奄一息,村长冒雨将他送去卫生所,燕子安抚了楚莺两句,便跟了过去。 楚莺一人瑟缩在货架角落,面颊上有巴掌印,肩头有抓伤,嘴巴上被胶带捂了太久,泛着白,生动又可怜。 挽了挽耳侧凌乱的发,她活动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听到门被打开。 宋敛望向被弄乱的小卖部,轻然眨眼,接着转身,锁上了门。 走进去时与楚莺撞个正着,她愣了下,“宋敛?” 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可他只是在等最好的时机而已。 宋敛周身皆是潮湿感,神色阴沉,他来得不合时宜,让人捉摸不透要干什么。 捂紧被扯坏的上衣,楚莺眼皮跳了跳,“你怎么来了,你叔叔被送到卫生所了……” 她抬手,假意去帮他擦额头的水。 宋敛握住她的指端,向前逼近几步。 楚莺后退,紧靠着货架,张口要说话下巴却被捏住,她捂着衣领的手随即被拿开按在头顶。 宋敛一言不发,抬起她的脸,按着唇吻了下去。 029 到手了就这么敷衍 - 艳雀 - 月上枝 仓库经历了一场打斗后又迎来了另一场。 第一场是暴力的,第二场是暧昧的。 暴雨渗透了老旧房檐,漏雨的屋顶晕开一层湿痕,仓库中是燥热而潮湿的,纸壳子上溅了一片一片的水,气味和雨搅和在一起,变得异常糜烂。 在闷热中,皮肤迅速浮起湿意,摸上去是黏糊的,不怎么干爽了。 楚莺扶着宋敛的颈部,指腹贴在喉结上,每吻一下他就吞咽一下,他瞳光涣散,额角有汗垂了下来,滴在楚莺身上。 后半场有人敲了小卖部的门。 是陈秋。 她大力拍打着门,高昂着尖锐的嗓子辱骂,“小蹄子,净给我找麻烦,你爱上哪上哪个姘头家里去,我管不着你,你的破烂给你丢这儿了!” 三分钟后,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只骨骼分明,指节泛白的手伸出来,拖着陈秋送来的破旧行李箱,拿进了小卖部中。 这东西送的及时。 宋敛从里面拿出干净衣服,走进仓库,他将衣服往楚莺身上一扔,喉咙艰涩干哑,“穿上。” 楚莺直不起腰,神色叫人垂怜疼惜,她搓了搓胳膊,巴巴望着宋敛整洁的模样,他凭什么还干干净净的? “你帮我穿好不好?” * 趁着天没亮。 宋敛用了施工队的人,借人借车将楚莺送到镇子上。 大清早,镇子雾蒙蒙的,还没什么人,宋敛带着楚莺走进一家名为宝隆的宾馆。 哪怕是最贵的房间,可环境还是很差,墙皮大块地脱落,晕起的青色霉斑不太美观,打开淋浴头,水声尖锐,水珠砸在皮肤上,并不温柔。 好在那张床足够宽敞柔软,平整洁净被弄乱弄脏。 昏暗的天色在一声声喘息中逐渐转亮。 窗帘透光。 楚莺睁开眼,看到宋敛眼角晕开的一抹红,四目相对,他又吻了下去。 房间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时,宋敛从浴室出去,换楚莺去,浴室的磨砂玻璃上有很多水渍,她的脊背映在玻璃上,模糊了皮肤上的痕迹。 将身上的黏腻洗掉,楚莺走出去,脚步随之一愣,宋敛坐在破旧的宾馆房间内,执着烟,烟雾吃掉了他的疏朗温润,留下的是一个颓唐阴郁的宋敛。 背后的窗帘合并着,不见半缕自然雾光。 屋内的灯泡又很暗,是镇子上最便宜的光,却照在最昂贵的人身上,他在最廉价的宾馆,跟他最瞧不起的女人在一起,就连他自己,都没那么干净了。 熟练地弹了弹烟灰,他轻抬眼皮,嗓音干哑,“过来。” 楚莺有点不想过去,“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让你过来。” 他很强硬,强硬得不像他。 楚莺步履维艰,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用的是调情的语气,“又干什么?” 宋敛在透明烟灰缸中按灭烟头,腾出手推开了她的胳膊,沉着眸强调道:“这事不准告诉别人,不然……” “不然你要怎么样,弄死我吗?”楚莺喘了声气,贴着他的耳,“那你要快点啊。” 猜到了会这样。 宋敛这样的人,肯定不想跟一个寡妇纠缠,要是让人知道,他的脸跟身份从此就别要了。 楚莺所需要的也不是被公之于众,他真是多虑。 宋敛平复了下心情,“我没开玩笑。” “真绝情,不怕我伤心吗?” “……你不会。” “可我就是伤心了。” 想要再逗逗他,可没了力气,楚莺及时打住,“伤心的人现在要去休息了。” 她轻快的语气哪里像是半点伤心的模样? 看着她的背影,宋敛蹙起了眉,心口有点闷堵,口吻都烦躁了许多,“你不亲我就睡吗?” 背着身,楚莺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抓狂的心境走过去,弯腰亲了下他冰凉苦涩的唇,“这样可以了吗?” 宋敛眨了下眼,“你是这样教我接吻的吗?” 不是。 她引诱他的时候可没这么轻描淡写,到手了就这么敷衍。 薄雾在宋敛眼前散去,他抬着头,唇上亮晶晶的,好像很委屈,刚开始被她多看两眼都脸红,如今却学会主动索吻了。 楚莺自认还不会被他给拿捏了。 “那是事前吻,需要调情,事后吻不需要,这些事以后慢慢教你。” 她轻捏宋敛的耳垂,柔声寡调的哄他,“我真的要睡会儿了,你不累吗?要不要一起?” 毕竟出力的是他。 “不累。” 宋敛挥开她的手。 楚莺笑了下,弯腰亲他的脸,“年轻体力就是好。” 打趣过后,她躺在床上休息,头脑中混沌一片,有些似幻如梦,怎么就稀里糊涂跟宋敛发生了关系。 * 宋敛中途下了趟楼,这一早手机多了许多未接来电,谁打的都有。 在宾馆楼下找了家小馆子,菜单被塑膜封着,常年使用,表层结了一层厚厚黏黏的灰,宋敛嫌脏,没多碰。 他用手指划了下,“这些都要,打包。” 走到馆子外,宋敛站在屋檐下,将电话打回去,那边接得很快,很是焦灼,“宋敛?” 宋敛:“干什么?” “你这是什么语气?”宋父担心了一晚上,却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你唐叔叔是不是闯祸了,你抽空收拾下东西,我派人接你回来。” “不需要。” “不需要?我听没听错?” “如果你聋了就去配助听器。”他不想多说,“挂了。” 往常他的脾气就不好,但现在似乎更差了。 宋父扶着额轻声叹气,按下电话的呼叫键,“赵逐,进来。” 收到消息。 赵逐从一楼上去,恭恭敬敬地点头,“老板。” “你去岭北,把宋敛接回来。” 这是命令。 他答应下来,走出书房。 走廊对面径直走来一人,她与赵逐面对面停下脚步,“我父亲找你吗?” 赵逐点头。 宋菩玉好奇道:“什么事啊?” “接宋敛。” 这三个字让她的笑没了,她抬手,摸了摸赵逐的衣领子,“不准让他回来,知道吗?” 赵逐:“这不合适。” “我那个笨蛋弟弟还不好对付吗?”宋菩玉轻耸肩,“而且他要是回来了,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030 小寡妇,真好养活 - 艳雀 - 月上枝 买了吃的用的回来,楚莺还没醒。 宋敛将东西往桌上一放,清嗓喊她:“起来,吃东西。” 熟睡中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走到她身边。 宋敛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漠声喊她,“起来,吃饭。” 听到了声音,但楚莺觉得烦,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宋敛,白色裙摆在翻身变换姿势后掀了起来。。 宋敛拽着裙角,想要替她遮好,楚莺交叠的双腿蹭着洁白床褥,那是她熟睡后很不经意的动作而已。 手上的动作一怔。 宋敛转而取下自己的眼镜,慢条斯理地折叠好镜腿,放在床头柜上,膝盖弯曲,跪着上了床。 这场觉很沉,楚莺梦中的自己好似躺在草地上,一只金色大型犬向她飞奔而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柔软的草坪上,大犬匍匐在她的身上,正热情地舔着她的脸蛋。 湿意覆盖在皮肤上,很烫。 她挥舞手挣扎着,无力喊着,“别……” 身体似乎动不了,髌骨些微的痛感唤醒她的意识,睁开眼,犬成了人,行为举止是一样的。 楚莺低头看到了宋敛毛茸茸的头发。 “宋敛……” 她轻声唤他,他被迫中断,眸光迷离涣散地看着她,“醒了?” “你……” 一句话没说完。 宋敛屈膝下床离开,背着身说:“起来,吃饭。” 语气冷淡的好像什么也没干而已。 楚莺将裙摆放下去,腿软地走过去,宋敛买了很多吃的,用小餐馆的塑料小盒子装着,他将一次性筷子丢给楚莺,自己则坐在一旁点烟。 “你不吃吗?” 宋敛摇头。 那种油腻的菜色他没胃口,但楚莺得填饱肚子,不然没力气。 楚莺吃得很香。 她在乡下村子里大都是粗茶淡饭,因为要攒钱,很少吃荤腥,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何况昨晚的运动量太大,这会儿的确是饿得不行。 宋敛小心翼翼的用烟雾做遮挡,看着楚莺,像雾里看花。 她用餐一点都不斯文,腮帮子会塞得鼓鼓囊囊的,吞咽都有些困难,米粒子沾到了唇边,她不拿掉就算了,还用舌头卷进去,舔得唇上一层亮光。 磕了磕烟灰,宋敛笑了声。 小寡妇,真好养活。 她听到了他的笑,“笑什么,我吃相很丑吗?” “嗯,丑得要死。”宋敛别开脸,不承认自己的悸动,“像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我的确没吃过啊。” 说得淡然,却透着心酸。 异样的心疼才浮出水面,楚莺的市侩精明瞬间让宋敛清醒,“不过之后你会带我吃很多好吃的,对吧?”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带你吃好东西?” 楚莺表演了下失落,宋敛不自然地改口,“看你表现。” 她又笑起来。 没两分钟,宋敛语气又不好了,“我下午要去趟医院,你自己在这儿。” “去看你叔叔吗?” 这事后续麻烦的很,孙辉被警察带走了,楚莺是撇不干净的,她得抱紧宋敛这棵大树好遮风挡雨,“他醒了吗,伤得重不重?” “你很关心他?” 他口吻透着点潜在危险性。 楚莺吞咽了下喉咙,“我是关心他醒了要找我麻烦。” “他没那个胆子。” 宋父知道唐和卫闯了祸,这下建校的工程要因为他停滞,唐和卫自顾不暇,收拾楚莺的事怕是要往后挪挪。 屈起膝盖,楚莺很自然地将脚搭在宋敛膝盖上,“你会帮我,对吗?” 宋敛眸光落在她的脚丫子上,脚趾圆润如珠,指尖透着清润的粉,她是什么样的女人,敢这么搭着他的腿。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宋敛还是没推开她的脚,“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想是什么关系?” 她总是这样,从不正面回答这种正经问题,让宋敛的认真显得无比愚蠢,他将烟头压灭,起身要走,“你听我的话,我就会帮你。” 至于是什么关系,没那么重要了。 望着宋敛走出去,关上了门,楚莺面色恢复清冷,她将一旁的手机拿起来,找到很久没打过的一串号码,打了出去。 太久没联系过。 乔妙以为自己听错,不禁错愕,“楚莺吗?” “是我。” “你还好吗?他们说你回村子里结婚了,真的假的?” 当年突然结束实习回家,同届的校友圈子里充满对她的猜测,甚至有人说她正式当了别人的情妇。 什么样的污蔑都有。 楚莺带过这个话题,“是结婚了。” “真的吗?!”乔妙不免震惊,“跟谁结的婚啊,你走之后谈先生的妻子到学校来闹过,我们都很担心你。” “那件事我是鬼迷心窍,但都过去了。” 她干声笑了下,“小乔……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上学时她们是最好的朋友,上下铺,形影不离,可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情感早就疏冷了,乔妙会犹豫是正常的。 “帮我在中州找一家好些的养老院。” * 县医院的条件一般,唐和卫挤在一间三人病房中。 床帘围着床,不怎么透风,他脑袋上裹缠着一圈纱布,手指被打骨折,靠在床头,粗缓地喘着气。 医院禁烟,宋敛在强忍着。 “宋敛,你帮我跟你爸爸说说。”唐和卫一开口,脸上的伤牵扯着疼,他捂着脸,“这次真不怪我,是楚莺勾引我,这你都是知道的啊!” 宋敛不动声色酝酿着要怎么让唐和卫消失。 “可我怎么听说,是您去强迫她?” “什么叫强迫?” 唐和卫激动地要坐起来,腰却疼得不行,“她成天在我身边转悠,跟只花蝴蝶似的,你不是没看到。” “我只知道您说要来强的,其他的……”他向后舒展了下肩膀,停顿道:“我从没在意过。” “不信你去问别人,村里人都知道她是怎么勾引我的!” “叔叔。” 宋敛冷硬地打断他,“现在是谈论女人的时候吗?” “怎么不是?” 唐和卫显然并不死心,“她跟那个孙辉合起伙给我下套,这感觉别人不知道,你知道的啊!” “我不知道。”宋敛神色冷淡。 “我不管这些,反正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楚莺!” 指尖颤了下,宋敛阴恻恻地抬眸,唐和卫有些畏惧他这个模样,“你这是什么意思,帮理不帮亲是吗?” 031 不一定非要躺着 - 艳雀 - 月上枝 就算是帮亲不帮理,唐和卫也未必是亲的那个。 宋敛泰然自若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些事,我不想插手,您自己解决。”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自己解决?” 一股火在唐和卫心口窜,又不好发作。 宋敛起身,神色很轻慢,“二叔,我给你指条明路,把伤养好,让孙辉赔钱,回中州。” “那楚莺呢?” 女人没碰到,还惹了一身骚,回去后不定要被宋父怎么责骂,唐和卫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楚莺?”宋敛连样子都懒得做了,“你想都别想了。” 他走出病房去找电梯。 燕子拎着午餐过来,与他迎面遇见,慌慌张张地,“小宋……你叔叔怎么样,还生气吗?他今早说要让莺莺亲自给他赔罪,还说捐校的事……” “捐校的事照常进行,之后我来负责。”宋敛一派正气,像是君子,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伪君子了,“楚莺不用道歉,不是她的错。” “真的吗?!” “当然。” “小宋,真是谢谢你……” 燕子抹了把眼泪,“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昨晚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就怕因为这事,学校就不建了。” 农村人淳朴又简单,这对宋敛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却令他们夜不能寐。 面对燕子的眼泪,宋敛稍有触动,张了下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燕子抽了口气,又问:“你来的时候可看见莺莺了?她还好吗?” “看到了。” 而且是在他的床上看到的。 宋敛喉咙干涩地滑动了下,“她被她婆婆赶出来了,现在在镇子上住着。” “咋会这样?” 燕子忙从口袋掏出两百块钱,“小宋,得麻烦你拐一趟,把钱捎给莺莺。” 有些事藏不住。 不如早日交代,宋敛接过钱,“不麻烦,我也住在镇子上,顺路。” * 县城要比镇子上稍繁华一些,超市是三层楼的,二层卖服装,一层卖日用品,宋敛买了好些东西,身上的钱用的差不多了。 排队结账时,他在收银台的货架上看到了成人用品。 这种东西上一次出现是在宋敛二十一岁。 他出席别人的生日,在游艇派对上,举着香槟酒杯的女人走到他身边,用挤着的凶器蹭他的胳膊,随手将一只套塞进他的裤兜里,贴着他的耳朵吐气说:“我在包厢等你。” 话没说完,就被堂姐抓着头发拽开,迎头给了一巴掌,然后在人群中大喊,“这个小婊子是谁带来的,敢把注意打到宋敛身上,活腻了是吧?” 中州的上流圈子的人都是知道,宋敛跟他们不同,他是宋家最骄傲的孩子,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要是敢碰他,下场必然凄惨。 可这一次,是宋敛自己去沾染了不三不四的女人。 他挑选了两盒丢进购物车中,似是想到了什么,退回去又拿了一盒。 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宾馆,走到一楼,熟悉的娇嗔声传进耳中,是楚莺,她靠在前台,与宾馆的老板聊得很开心,眼角是弯着的,笑很刺眼。 宋敛掌心缩了下,脚步只顿一秒,接着像是不认识这个女人似的,径直上了楼,她跟在后面,“你怎么去这么久啊,还买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拎着吧?” “……怎么不说话?” 脚步还这样沉。 楚莺没觉得自己哪里惹到他了,真是阴晴不定,她多少有些烦了,又要硬着头皮哄他,“说话嘛。” 打开房间门,宋敛直接将一大袋东西丢在地上,闷声不吭地坐在那把掉了漆的椅子上。 楚莺忙跟过去。 她殷勤地像是伺候大爷的小丫鬟,只差没跪着给宋敛奉茶了。 “到底怎么了嘛,谁惹我们小宋不高兴了?” 她去摸他的下巴,却被他推开。 她又去搭他的肩膀,这次他沉着嗓吼她,“滚开!” 这一声有些重。 楚莺颤了下肩膀,神色苍白无措,宋敛想要收回,却为时已晚,谁让她去跟别的男人聊天的? 送走了唐和卫与孙辉,她就立马去勾搭别的,真是一刻都闲不住,他就应该把她关起来,锁起来,绑在床上。 楚莺咬咬唇,对宋敛眸中的一抹无助不解,骂人的是他,无缘无故耍横的还是他,他倒委屈上了,年纪小就是烦! 等进了城,一定要跟他分道扬镳。 转身进了洗手间,不哄了。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手,镇定后平复了心虚,楚莺拿过架子上的毛巾,用温水浸透,拧干水,拿着毛巾过去。 她一只腿膝盖压在地板上,半跪在宋敛面前,拉过他的手腕,用热毛巾替他擦拭手掌,掌心被塑料袋提手勒得很红,还发烫。 宋敛想抽走,却被她压着。 “看你手心勒的,不疼吗?” 撒娇犯嗔那套不管用,楚莺只好使出温柔招数,她抬着眸,望着宋敛白净的脸,“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怎么改?” 毛巾很软很热,是她自己的毛巾,透着香味,每擦一下,她还低头吹一下,头埋在他的腿根,让他想到点不好的东西。 宋敛的愠怒被抚平了,“……以后不准跟不认识的男人说话。” 他一字一句,好正经,比在床上闷着头动的时候还正经。 楚莺一愣,“吃醋了啊?” 宋敛这次没否认,“嗯,吃醋。” 这次轮到楚莺哑口无言,“只是聊天而已,又没其他的。” “就是不准!” “好好好。” 楚莺站起身,弯腰搂着他的脖子,“那我以后只跟你说话,好不好?” 静止几秒,宋敛按着她的后脑勺,压着她跟自己接吻,他是好学生,一来二去有了章法,学会了怎么换气,怎么扰乱她,最后不忘卷走她唇上的津液,然后用命令的口吻说:“去床上,躺着。” 楚莺回头看了眼,床躺腻了,她想换点别的。 坐在宋敛腿上,她的手在他耳际下颌游走着,“……小宋,不一定非要躺着的,要姐姐教你吗?” 黄昏,潮湿的宾馆,纠缠的男女,剪影被切割在地面上,地板上斑驳的裂痕是他们的底色。 宋敛搂着楚莺,让她坐在了桌边,呼吸不自然地在喘,正要吻她时,她却偏头躲开,“你不累吗?这次我来。” 032 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 - 艳雀 - 月上枝 不知哪儿吹来的微风,窗帘中央被吹开一条缝,黄昏浓烈的光影斜落在女人细白的脊背上,那背上还有一只手,他抓着她的肩,将她摁着。 跟楚莺在一起的每一次,宋敛都很投入。 他十分渴望地望着她,她坐在他的腿上,停滞了一刻,低头在他眉心吻了下,又到鼻梁,再是唇。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能够读懂男人每个眼神的意思。 缠吻过后,宋敛勾起她的膝盖,将她抱起。 黄昏落了,弯月浮出云层。 月光落进破旧的小房间,地上有一块小衣服,不知是谁的,不太重要了。 听着浴室中的哗哗水声。 楚莺鬓角汗湿着,趴在枕头上微微喘气,像是被海浪拍打上岸,快要旱死的鱼,伸手将腰下的枕头抽出来,活动双腿,穿上衣服下了地,坐在椅子上。 屈起膝盖,上面赫然有个牙印。 真是个混小子。 打开手机,从五六点开始,竟然延续到了凌晨两点。 宋敛穿上干净衣服出来,斯文得体,是个好学生、好孩子的乖模样,可分明两个小时前,他还掐着楚莺的腰,压着干哑的喉咙骂她:“谁让你乱动的?” 可现在,只是扫了眼楚莺脖颈上的痕迹,他就红了耳朵,拿上烟跟打火机,开门要出去。 楚莺喊他:“去哪儿,就不管我了啊?” “屋子里闷,去楼下透口气。” “……那你记得喊人上来换床单,不然没法睡了。” 默了一秒,背着身,宋敛关门出去。 这屋子里的确闷,巴掌大的地方,气味出不去,显得很浓郁,楚莺都受不了,更别说宋敛,她打开窗户透气,自己去洗澡。 洗得有些久,出来时宋敛还没回,楚莺站在窗口擦头发,头发都快被晚风吹干了,宋敛还是没来。 他没拿手机,楚莺只好下楼去找,夏末的深夜还是有些冷的,镇子上的路只比村里好一点,水泥地大片的裂痕跟坑洼,一到下雨天就积水。 楼下没宋敛的人影。 往前走了走,楚莺四处寻找着,前面一条小巷有光,好似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小步走过去,路过巷口时看到两三人围着,一人手上还有刀。 其中有人正嚷嚷着,“把钱拿出来。” “不拿弄死你信不信?” 他们像是抢劫的。 镇子上的小流氓很多,不稀奇,可稀奇的是被抢的人是宋敛,哪怕这种时候,他都没放下自己目中无人的姿态,神色很淡,像是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在看到楚莺时,他眉宇浮起一丝褶皱,引得几个小流氓回头,他们拿着刀子吓唬她,“臭娘们滚远点,多管闲事连你一起揍!” 楚莺与宋敛对视,在惊吓时后退一步,犹豫了两秒后,还是假装不认识快步离开了。 在床上肌肤相亲时有多激烈,大难临头时跑得就有多快。 这个薄情的女人。 宋敛早该想到的,他嗤笑一声,笑自己的愚蠢,竟然还以为她会伸出援手,小流氓被他这抹笑惹怒,“臭小子,不拿钱还笑,活腻了是吧?!” 宋敛稍抬了下眸,“嗯,活腻了,你要怎么样?” 三人一对视,一鼓作气上手要制衡他,他在家是练过跆拳道和拳击的,不至于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屈膝抬腿,将扑过来的人给踹开,那人被撞到墙,他兄弟骂了声娘,拿刀冲上来。 走开没多久,楚莺就听到巷子里的声音,她打了报警电话,但显然来不及了。 正巧前方一台小轿车正驶来。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身冲回去,往巷子里跑,轿车的前车灯在她身后追逐着,快跑到时,她突然大喊,“警察来了——” 声音传到里面,车灯一同抵达,迷惑了他们。 宋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小流氓趁机一刀划在他的胳膊上,宋敛猛地踹开他,刀子掉在地上,血也流了出来。 * 开了一整天的车。 凌晨才开到岭北的镇子上,车灯照着前路,赵逐眯眼看着前方奔跑的女人,裙角与长发飘摇着,不知她在跑什么。 赵逐没再看。 加速往村子里赶,先前并不知轿车开不进去,开到中途又折返回镇上,打算明早再搭车进村,找了家还开着门的宾馆进去。 旧电脑背后的女人正看着小品磕瓜子,赵逐敲了下桌子,“你好,有空房吗?” 女人带着笑探出头,打量他一眼,看上去不是镇上人,可以宰一顿,“有,不过只剩一百五一晚的了。” 赵逐拿出钱,“要一间。” 女人收了钱,将毛巾牙刷给他,“押金五十,明天来退。” 正说着。 楚莺拿着一大袋药从外面进来,女老板看着她,问了句,“咋样,你男人没事吧?” 楚莺神色憔悴,袖口还带着血,她摇摇头,上了楼。 赵逐认了出来,她就是刚才在车前奔跑的女人,的确漂亮,很有风韵。 女老板注意到了赵逐的眼神,低声跟他八卦,“这丫头漂亮吧,但人家有男人了,还是个小白脸,长的比女人还标志,两人天天在屋里,一天到晚的就没停过,现在的年轻人……” 赵逐听得有些尴尬,冷面打断了她。 他上楼,刚去开门锁,就停隔壁一声斥骂:“我说了我不疼。” 是很凶的声音。 女人的哄声温柔似水,“可是还在流血啊,我轻点弄,别闹了,血流这么多,我心疼死了。” “既然跑了,还回来干什么?” “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你嘛。”楚莺吻了吻他的唇,哄得很心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是真有些心疼了,“等给你包扎好,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好不好?” 宾馆房间的隔音太差了,他们的一字一句,赵逐都听得很清楚。 那个男人的声音跟宋敛太像了,达到了九成相似,可宋敛此刻应该在村里,不可能在这里。 不知是几点,赵逐被隔壁激烈的声音吵醒,这才明白,原来那个女人口中的“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是这个意思。 十点多,隔壁安静了下来,赵逐起身离开宾馆。 他没退押金,交了钥匙,推开宾馆的门,一道金色阳光折射进眼睛里,下意识用手遮挡开,再放下手时,面前却多了张熟悉的脸。 033 藏好,别出去 - 艳雀 - 月上枝 镇子上一大早挤满了人,早餐摊被热气围裹,老板脖子上挂着毛巾,他擦了把汗,掀开蒸屉,雾白色的气体袅袅上升。 一份包子被端上桌,宋敛没动,神色淡然。 赵逐低头喝了口粥,“怎么不吃?” “没胃口。” 炸油条的锅子正在翻腾着热气,小摊的电风扇驱散不走热气。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宋敛鼻头已经浮出一些汗意,赵逐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你不是在村子里住吗?怎么会到镇子上?” “二叔在医院,住镇子上过去方便。” 赵逐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你一个人在这里住?” 宋敛颤了下眼,反问:“不然呢?” 目光落到宋敛有些行动不便的手上,赵逐将怀疑的念头摁下,毕竟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的任务是带宋敛回去。 “我来是接你回去的,这里的事会有人来处理,等会儿陪你回去拿行李。” 宋敛:“我说过了,不回去。” 赵逐疑惑不解,“为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的吗?” “总之比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好。”将椅子移开,宋敛起身走出去,绕过这里的升腾的热气,顶着烈阳,往宾馆走去。 赵逐将钱放下,跟上了宋敛。 他们一前一后,宋敛没回头,“别跟着我。” “你不回,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赵逐猜到了那么一星半点,这个理由跟女人有关,却又不怎么敢信,毕竟宋敛这人从小到大对女人可没什么兴趣。 宋敛脚步没停,随口找理由敷衍,“你转告他,建校的事之后由我负责,学校建好后,我会回去。” “……宋敛,你是认真的?” 赵逐从小就跟在宋父身边做事,跟宋敛自小认识,他骨子里冷漠凉薄,不怎么喜欢多管闲事,现在竟然要接手捐校这个烂摊子。 宋敛走进宾馆内,“认真的,你既然来了就去帮我买台电脑,我有些工作要处理。” 看着他的背影,赵逐微微眯起眼眸,若有所思。 * 醒来时宋敛已经不在屋子里。 楚莺活动了下身体,将脏衣服拿到水龙头下清洗,顺便去楼下借了洗衣粉,宋敛的衣服材质特别,不好清洗。 听到关门的声音,用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楚莺探头问:“你去哪儿了?” 过了两天饱暖思淫欲的日子,宋敛还没被女人和欲望这种东西冲昏头脑,他的危机意识很强烈。 赵逐到了,也就证明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 “没去哪儿,你收拾下东西,先回去。” 心下跳了一跳。 楚莺上前去,“回去,回哪儿去?” 宋敛漫不经心地抬眼,“回村子里,还能回哪儿?” 这话是兜头的冷水,浇得楚莺彻骨寒凉,她以为跟着他到了镇子上,下一站就是去中州,就连养老院,乔妙都安排好了。 “……为什么要回去?” “以后村子里建校的事我负责,当然要回去。”宋敛解释的迅速,“你先去,晚上我再回去。” 趁着赵逐去买电脑的时间,他得把楚莺藏起来。 可这个女人显然没那么顺从。 她难受得红了眼,这一刻不是装的,“……我不回去,孙辉因为我还在被拘留,他妈妈不会放过我的,我也被赶出来了,回去了我要住哪儿?” “我会跟燕婶说,你先住她那里。” 宋敛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楚莺的委屈盖过。 她站着没动,洗衣粉融水后残留在指尖的涩感很重,绷着掌心,宋敛冷声问她:“怎么不收拾?” 楚莺眨巴了下眼睛,“我不走。” “不走的是意思是要留在这里?” 她固执地将脸侧向别处,眸中的泪将落未落。 宋敛却没理会,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手,看到架子上挂着的衬衫,洗得很白净,是楚莺亲手洗的。 边角袖口都搓得很干净,洗衣粉的香气驱散了这里的湿潮,是很温柔的气味。 迟疑了一瞬,他改变了注意。 “算了,你要住在这里就住,我……” 话语被楚莺的哭声截断,她一边哭,一边将衣服塞进行李箱中,半跪在斑驳的地板上,膝盖印得很红,抽泣的背影很是脆弱。 瞬时,宋敛喉咙中像是噎了一团湿棉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走到楚莺身边,她将行李箱盖子合上,拎起箱子,带着泪往外走。 “……” “我说不用走了。” 她像没听到,赌气地打开门,下一秒门被合上,宋敛站在她身前,瞳孔轻缩,被她的泪触动到,将实话倾吐而出,“我家里人来了。” 眼泪凝固在眼角。 楚莺哽着,“家里人?” “嗯,如果你非要留在这里,就藏好,别出去。”宋敛突然词穷,他挺烦女人的眼泪的,但楚莺似乎有些特别,“等我把他打发走,行吗?” 之前都是她哄他,总算反过来了一次。 楚莺搂住宋敛的脖子,将自己贴在他怀中,含泪的眸又柔又娇,点了点头,她用吻回应他。 勾着他的唇齿,吻得缠绵悱恻,她鬓角细碎的头发弄得他很痒,心里更痒。 搂着腰,一路吻着,跌进床褥中。 一直到中午,宋敛收拾干净离开,他去楼下开了一间新房,将自己的东西挪过去,伪装成一个人住的模样。 赵逐买了电脑送来,顺便留了些现金给宋敛,“你的意思我已经转告了,老板说之后建校的事交给你,做好后一定要回去。” 宋敛点了点头,“行,你回去吧。” 这间房不是楚莺的那间,赵逐对此存疑,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他不信宋敛会留在这穷乡僻壤,还主动揽活。 “我明天再走。” 宋敛没什么反应,“随你。” 在赵逐离开前,宋敛都要自己待着。 在温柔乡中浸泡久了,一时有些不习惯,跟楚莺同床共枕,身边总是温热香软的,她会搂着他,勾引他跟她接吻。 夜晚降临,沉浸在幻想中,宋敛身体燥热起来,合上眸看到的是凌乱的他们,又或是楚莺埋下的头,摇摆的腰,勾着的腿。 这样下去不行,他急需降温。 走出房间,宋敛上了楼,用钥匙打开门。 房内漆黑,床上的女人正平稳呼吸着,睡得很安稳,下巴突然被捏住,唇随之被封住,楚莺睁开眼,看到的是宋敛沸腾又渴望的眸光。 034 宋敛不喜欢冰清玉洁的 - 艳雀 - 月上枝 掐着点,赵逐走到宋敛门前。 “宋敛,在吗?” 声音扩散进去,却无回声。 赵逐又敲门,“宋敛,我有事找你。” 无声被延续了下去。 上了楼,赵逐望着楚莺的门,偷听墙角这种事他第一次干,不用怎么靠近就听得到里面的声音,一样激烈,一样疯狂。 白天还不太确认,这次算是坐实了。 宋敛的欲盖弥彰并没什么作用。 回到房间,赵逐思考一番,打了电话给宋菩玉。 中州的夜生活蔓延至凌晨,宋菩玉没睡,正在莫云山头看人飙车,她走出欢呼的人群,将手机贴着耳,“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宋敛不回去了。” 宋菩玉笑了笑,“这么快就办好了?” “跟我无关,是他自己不想回。” “怎么可能,他吃错药了吧?” 宋敛那种少爷,被人捧着长大,去岭北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才多久,竟然一反常态,连家都不回了。 赵逐“嗯”了声,“也许不是吃错药了,是因为女人。” “怎么可能,他不是戒色了吗?” 这么说宋菩玉更不信,“我把小菱送到他床上他都没碰一下,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让我这个笨蛋弟弟家都不回了?” “很漂亮的女人。” 并且很特别。 赵逐还记得楚莺那双眸中的阅历与苦楚,像是生长在冰天雪地中的红玫瑰,霜雪的覆盖之下,却是一片蓬勃娇艳的红。 能让赵逐夸漂亮,那就是真的漂亮了。 宋菩玉咬咬唇,“你确定是真的,不是你看错了?” “十有八九。” “是镇子上的女人?” 这点赵逐不确定,“不清楚。” 之前的事没有真正毁了宋敛的名声,可要是他跟粗鄙的乡下女人有了关系,此后他就是中州圈子里最大的笑柄,这辈子都别想再抬得起头。 “……那你留下,帮我看着。”宋菩玉是命令的口吻,“最好再拿到点精彩的证据,我好给爸爸看看,他的宝贝儿子在村子里都干了什么好事。” “小姐,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 “……这是我的私人请求。” 山中空旷,风冷。 宋菩玉挂断电话,转身抬眸,险些被贴近的一张脸吓得魂飞魄散,她拍着胸口,“你要死啊?!” “我不是有意的。”秦小菱退开两步,巴巴望着她,“姐……你刚才说什么女人,弟弟?是说宋敛吗?他在村子里还好吗?他把我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 “好,好得很,成天跟女人在一起,都不回来了。” “什么女人?!” 秦小菱喊了一声,她跟在宋菩玉屁股后头追问,又急又慌,宋菩玉斜睨她一眼,“小村姑呗,原来宋敛不喜欢冰清玉洁的,就喜欢俗的。” “不可能的,他那么优秀,怎么会跟农村那种没文化的女人发生什么?打死我也不信,除非宋敛瞎了!” “你烦不烦?”宋菩杀人诛心,“赵逐亲眼看到的,行了吧?” 秦小菱愣了下,“那也不算,必须要我亲眼看见才作数……” * 月光进不去房间,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晕开的光圈暧昧的绕在楚莺泛红的肩头,她靠在凌乱的床褥中,宋敛站在一旁,他按了几下打火机,好似没油了,不见火光。 楚莺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火柴盒,这是宾馆赠送的,纯白色的盒身,抽出一根,擦出一抹火光。 她抬起手,帮宋敛点烟。 他眸底是困散的,轻怔了下,将烟头递过去,随即在床边坐下,“他还没走,我得回去。” “没关系的。”楚莺原本也不打算跟宋敛牵扯太深,到时跟他一起去中州,借着他在那里安顿下来,就该跟他说再见了。 可他要接下建校的事,还要耽搁太久。 楚莺往他怀中靠去,靠在他的肩膀上,语气很委屈,“白天我还以为你睡腻了,不要我了,就要赶我走呢。” 宋敛浑身一僵,“没有。” “那你以后不能对我那么凶了,吓到我了。”楚莺蹭着宋敛的颈窝,哪怕他痒,也没推开她,反倒享受。 烟头燃着的火光刺目,宋敛灭了烟,不由自主地偏头去吻她的鬓角,“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是有些着急了。” 他这么诚恳地道歉,实属罕见。 楚莺抬起头,“那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提回村子的事了……你不懂的,一个女人摊上这种事,没有人会怪男人的,他们只会骂我不检点……我要是回去,这辈子就完了。” 说到最后,光晕照亮了她瞳孔的泪花,放大了她的哭腔。 面对面直视着她,宋敛心头一动,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强大的保护欲被瞬间激发,他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好,不回了。” “你真好。”楚莺的眸亮了下,搂着宋敛,吻了吻他的唇,她用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巴,嘴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软的心肠,要是她二十出头,也许真的会喜欢他。 可惜,现在宋敛在她眼里就是有感情的跳板而已。 宋敛捞起一件衣服,盖住楚莺裸露的肩头,生怕她着凉,“白天是我考虑不周。” 他的真诚让楚莺负罪感很强。 这么欺骗宋敛的感情不好,但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还没人这么跟我道过歉呢。”楚莺拥抱着他,在心里跟他说对不起,嘴上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姐姐最喜欢小宋了。” “现在是真的喜欢吗?” “一直都是真的好吗?” 谎言说的多了,宋敛真有些信了,毕竟昨天那样的危急关头,楚莺都回来救了他,还哄着他,给他包扎伤口。 没听见宋敛的回声,楚莺正色地看着他,“怎么,不相信啊?” 宋敛沉默几秒,低头含住她的唇,压在枕头上,缠吻深入,要进行下一步时,楚莺推开了他的肩膀,“那我可以先去中州工作吗?毕竟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你之前不是帮我安排了么……” 这才是她的目的,喜欢是假的,委屈是假的,往上爬才是真的。 宋敛心口的温度冷却下来,抓着她的头发,寒声道:“你只能在我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明白吗?” 035 楚莺也在,还亲眼看见了 - 艳雀 - 月上枝 天不亮,宋敛离开楚莺的房间。 下楼时偶遇赵逐,面面相觑,宋敛不自然去拉扯衣领,遮住了自己的脖颈,这女人吻咬的厉害,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吻痕。 赵逐心中明了七八分,“这么大清早,怎么没在自己屋子里?” “楼上太吵,我提醒一下。” 谎话圆得很一般。 赵逐却未拆穿,“好,那早点休息。” 宋敛侧身下楼,他身上的香气馥郁浓烈,扑鼻却不刺鼻,是女人的气味。 走到楚莺门前,为了一验真假,赵逐轻叩门。 楚莺原以为是宋敛,开门后斜肩倚靠在门框上,肩头的细带子落下,长卷发凌乱蓬松地散落在肩头,衬得肌肤似雪,面若桃花,房内的香气与宋敛身上的是一样的。 “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 问声才出口,她长睫掀起,赵逐陌生的面孔让她怔愣了下,她站直腰,将衣服整理了下,笑容拘谨,“你好,有什么事吗?” 赵逐礼貌点头,“我昨天在自助洗衣机那边丢了一块手表,请问你看到了吗?” 楚莺:“没。” 这些天的衣服楚莺都是手洗的,压根没去过那种地方。 “是吗?”赵逐微笑着打探,“你是一个人住?” 楚莺上下打量赵逐,语气不怎么友善了,“这好像不关你的事,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休息了。” “没有,抱歉打扰了。” 下一秒门被摔上。 楚莺背过身,复盘着赵逐的穿着谈吐,不像是镇子上的人,或许真的是宋敛的家人。 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起看,是宋敛的微信消息。 【今天我要去村子里,你不要出来。】 考虑要不要将赵逐敲门的事告诉宋敛,楚莺咬了咬唇,隐瞒了下来,【好,你能顺便帮我把我的东西带回来吗?】 宋敛:【什么东西?】 楚莺:【藏在小卖部柜台里的铁盒子,还有几本书。】 快则半月,慢则两月,她是要进城工作的,落下的知识必须要捡起来。 宋敛这一走就是三天。 中途有警察来过,楚莺被带走,只是询问了一番唐和卫的事,没问太多其他的。在屋子里等了三天,她闷得紧,便去了趟养老院看父亲。 回来时天色有些暗了。 走进宾馆时,前台正站着个女人,身量不算高,很瘦,一旁的行李箱硕大,她面露嫌弃与质疑,“这是你们这里最好的房间吗?多大啊,有按摩浴缸吗?” “什么按摩浴缸,只有盆!”前台的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最好的,你要想住皇宫,那得去故宫。” “那得帮我把箱子搬上去吧,什么破地方,连个电梯都没有。”她靠在柜台上,用帽子扇风,像是热坏了,眼眸环视一周,在楚莺身上定格了片刻。 老板娘看到楚莺,像是找到了救星。 “莺莺回来了,帮个忙,帮她拎下箱子,我这腿坏了,我家那口子又不在……” 楚莺在这边住了挺久,跟老板娘混得有些熟,帮个忙是举手之劳,她笑着走过去,拎起女人的箱子,“走吧。” 秦小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曼妙的身姿,腰细臀圆,卷发像是天生的,是风情迷人的那一款。 “麻烦你了,你是岭北镇子上的人吗?怎么住在宾馆啊?” 箱子比预想的重,楚莺双手拎着爬楼,没力气说话,爬到二楼,“你的屋子是哪间?” “应该还在前面吧。” 在走廊上可以推着走,轻松了许多。 秦小菱话很多,吵吵嚷嚷,“你知道进岭北村怎么坐车吗?我问了一圈,轿车都进不去,天都黑了,只能明早去了。” “你要去村子里吗?” “对啊。” “只能搭三轮或者小货车。” “啊?那怎么办,我还要进去找我男朋友呢。” 抬头望着门牌号,二楼最后一间是秦小菱的屋子,楚莺将箱子放在门口,“到了。” 秦小菱反应慢了半拍,她拿出钥匙去开门,钥匙孔有些生锈,不好开门,“这怎么打不开啊?!” 楚莺接过去,“我帮你看看。” 她低头去开锁,捏着钥匙转动,却转得艰难,秦小菱在旁等着,“打得开吗?” “等一下……” 走廊那头有人走来,脚步声是整齐,越走近,音色越是清晰耳熟,辨认出是宋敛,楚莺拧开了钥匙,抬头时,身边的秦小菱突然跑上前,直直往宋敛怀中扑去,喜极而泣地搂着他。 “宋敛哥哥,我可算找到你了,你知道我为了来找你,走了多少路吗?”她就要快要哭出来似的,“你看我的脚,都快磨破了。” 整条走廊瞬间被秦小菱的吵嚷声灌满,宋敛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身边的赵逐,第一眼落在了门口的楚莺身上。 楚莺眼神冷漠,无波无澜,好似不认识宋敛。 在宋敛猛地将秦小菱推开时,她像一道空气,默默走了过去,身后是宋敛沉声的斥骂,“谁让你过来的,给我滚远点。” 秦小菱:“你还怪我吗?我那么做不都是因为喜欢你吗?” “我让你滚——” 宋敛用力摔上门,关门前的一眼看得秦小菱不寒而栗,身子抖了下,眼眶蓄满了泪,“宋敛哥哥……” 关上门,宋敛颤着肩膀,一脚将椅子踢翻,想到当日跟秦小菱躺在一张床上,被家里众人打开房门,十几双眼睛望着他们,鄙夷的、耻笑的、下流的、那些目光合在一起,让宋敛胃里翻涌着,难受得想吐。 还有……秦小菱抱他的时候,楚莺也在,还亲眼看见了。 她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样看待他? 换洗了衣服,将秦小菱的气味洗净,宋敛上楼去找楚莺。 她坐在椅子上,闻声看去,宋敛的神色有些怪异复杂,他走到床边坐下,略显局促感,“……你怎么不说话就上来了?” 楚莺歪头看他,发丝模糊着眼神,“不上来干什么,看着你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吗?不想看,看着心烦。” 宋敛弯了弯脖子,轻搂住楚莺,埋进她的肩颈中,往颈窝里钻了钻,像个脆弱的需要安抚的孩子,楚莺温暖的指尖摸着他的头发,“干嘛啊,刚抱了一个,又抱我。” “只想跟你在一起。”宋敛声音低微,“其他人都去死。” 036 你不陪她,找我干什么? - 艳雀 - 月上枝 分开了三天三夜,这对宋敛而言是煎熬的。 从后搂抱着楚莺的腰,贴着她的脊背,他的手按着她的小腹,唇贴在她的耳际,压抑着声,“这三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建校的事很多,尤其要处理唐和卫留下的一笔烂账。 宋敛忙得焦头烂额,起早贪黑,这都是为了留在岭北,留在镇上,跟楚莺在一起,但她似乎不怎么在意,还执意想尽快去中州。 喘声很乱,楚莺有些撑不住,塌下腰,躺了下去。 宋敛捞起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颈上,望着她潮红的面,迷离的眼,弯腰亲了下唇角,有些委屈地说着:“也不说想我。” 楚莺听后笑了声。 “要我……想你吗?你在中州的女朋友都来陪你了。”她手指划在他的脊背上,“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你不陪她,找我干什么?” 话音一落。 脑袋撞到了床头,楚莺轻瞪了宋敛一眼,她像是被制服的妖精,只能任由摆布了,宋敛沉着嗓音解释,“她不是我女朋友,就是一个讨厌的女人。” “讨厌的女人都可以抱你?” 宋敛还真以为她吃醋了,毕竟装的这么惟妙惟肖,他很难分辨真假,“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约束了楚莺,自然也要约束自己。 楚莺仰起脖颈,堵住他的唇,吻得激烈,灯光影影绰绰,人影合二为一,映在泛黄的墙壁上,旖旎暧昧,翻滚交缠。 这一次宋敛是体贴的,起码没有结束后就抽身离开,而是拥抱了楚莺一会,又将脑袋埋进她怀中,像是真的要将真心交付了。 他卷起楚莺的一缕头发玩,瓮声瓮气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到村子里。” “就是她设计你仙人跳的吗?” “什么仙人跳?”宋敛目光朦胧,在迷濛的光线中,一张脸如瓷玉,干净得没有半点瑕疵,可这样的人物,却躺在一个寡妇的床上。 楚莺深感对不住他,摸了摸他的下巴,“村长跟我说的,说你被仙人跳。” “没有的事。” 宋敛深吸了口气,满腹的心酸委屈无人可诉,当天他第一次被辱骂,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打了一巴掌。 而他那位姐姐,也是始作俑者,搂着哭哭啼啼的秦小菱,站在众人面前,充当好人与劝解者,“要不宋敛就跟小菱结婚吧,事情已经这样了,以后让小菱怎么做人?”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在批判他,在质疑他。 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不信他,还亲口质问他,“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能在你姐姐的生日宴上做出这种事?” 宋敛腰板挺得笔直,一口咬定自己没碰秦小菱,“要我娶她,我宁愿去死。” 下一秒,宋菩玉便上前,打了他一巴掌,将他的尊严粉碎。 感受到了宋敛的无助,楚莺心疼地亲吻他的脸颊,“她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实在是太可恶了。” 宋敛捏着她的下巴。 脆弱过后的眸色是黯淡悲凉的,“那你呢,你会骗我,欺负我吗?” 楚莺的笑有一瞬的僵,“……怎么会呢,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 “真的?”宋敛半信半疑,语调变了变,“我最讨厌别人撒谎,你要是敢骗我……” “帮我拎箱子的姐姐,你在吗?” 门外秦小菱的声音打断了宋敛,他扭头看去,厌烦多了一分,楚莺趁机逃离他的怀抱,“好像是你的小女朋友,我去看看。” 她下了床,宋敛在后强调,“都说了不是女朋友!” 楚莺捞起披肩穿上,盖住身上的痕迹,整理了下头发,侧身走出房间,秦小菱笑着打了个招呼,“姐姐你好。” “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在忙吗?”秦小菱好奇地往门内张望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只有遮掩的窗帘和奇怪的气味,“我要去外面吃饭,你是岭北人吧,要不跟我们一起去,正好可以帮我介绍一下,顺带感谢你帮我。” “不用了,举手之劳。” “要的。” 秦小菱拉着楚莺的手腕将她带走,她开口拒绝,“我还有其他事情,不太方便的。” “没关系,就一会儿,吃完就送你回来。” 打开车门,秦小菱将楚莺推进去,她正要拒绝,驾驶位上的赵逐侧过脸,“你好,又见面了。” 楚莺不自然地点头,“我还有事,就不一起去了。” “你不是在房间睡觉吗?”秦小菱不客气地拆穿她,“能有什么事,又不让你付钱,怕什么啊?” 她巴望着看向赵逐,“宋敛哥哥还不下来吗?” “不知道去哪儿了,不在房间。” “啊……那要等一会儿吗?” 赵逐点了下头,车停在原地,他给宋敛打电话,秦小菱则没话找话地跟楚莺聊天,“姐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楚莺。” “哪个字,亮莹莹的莹吗?” 她微笑着摇头,“黄莺鸟的莺。” 秦小菱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叫秦小菱,他叫赵逐,还有刚才那个是我男朋友,叫宋敛。” “小宋,我知道的。” 这些话都是实话,也没必要撒谎,现在装傻,之后被拆穿,会更难解释。 秦小菱刚张嘴,这次却被赵逐截了胡,“你知道?那今天怎么没跟宋敛打招呼,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 “村子里人很多啊,我也只是知道,不怎么熟的……而且小宋不跟村里人来往。” 赵逐神色晦暗,“真的不熟吗?” 都滚到了一张床上,到了这个地步,还算不熟? 楚莺察觉到了赵逐的疑心,她没慌乱,言行举止都很坦荡,“当然。” 秦小菱点点头,“那倒也是,宋敛连我们都不怎么搭理,更别说其他人了。” 赵逐不死心,“那楚小姐怎么不在村子里,反倒住在镇子上?” “出了点事。”楚莺轻描淡写道:“被我婆婆赶出来的。” 一个已婚妇女的角色可以成功地跟宋敛脱离,宋敛可以去找个村姑解闷,传出去顶多是眼光差、自降身份,但他绝不会自甘堕落去找结了婚的女人。 婆婆二字让赵逐蹙了下眉,对楚莺的怀疑削减了大半,“是吗?楚小姐看着可不像是结了婚的女人。” 037 她还说你是乖小孩儿 - 艳雀 - 月上枝 一行人两个钟头后才回来。 秦小菱拎着吃的上楼去找宋敛,赵逐与楚莺走在后,这么些时间的相处,楚莺给他的印象并不像是简单的农村妇女。 她举手投足间是具有迷人魅力的。 两人好似在聊些什么,宋敛下楼,与秦小菱撞见,眸光一垂,好巧不巧看到的就是楚莺的招牌式微笑,她是在对赵逐笑。 “宋敛哥哥,怎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们就先去吃饭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秦小菱在耳边吵嚷,“这镇子太小了,根本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或者咱们回去好不好?” “把嘴闭上!” 宋敛捏着楼梯扶手,语气突然加重,寒到了极致,那一眼看得秦小菱惶恐。 斥骂声引得楼下二人看去。 楚莺略显心虚地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走上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打了招呼,她侧身从宋敛身边走过,垂着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掠过宋敛的掌心,一点勾人气息,一点酥痒,从皮肤表层渗透到心中。 哪怕早已心猿意马,面上却不动如山。 摆脱了那群人,楚莺上楼关上门,桌上摆放着宋敛带来的铁盒子,还有几本书,她将盒子打开,钱还在,没少,却怎么都找不到之前的蝴蝶发卡了。 盒子里只有零碎的钱,还有一些重要的证件与存折,发卡是其中最没价值的东西,不该突然消失。 这事只能问宋敛。 楚莺编辑了消息发去:【盒子里的蝴蝶发卡,怎么没有了,你看到了吗?】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宋敛眉宇沉着,没好气地回:【没看到。】 楚莺:【你打开过吗?是不是掉在车子上了?那个对我很重要的,帮我找一下。】 正思考着要怎么回她。 赵逐的步声走近,“怎么不吃东西,不饿吗?还是不合胃口,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出去。” 宋敛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收拾了唐和卫与孙辉,将楚莺带到了镇子上,关在宾馆屋子里,都藏不住她。 “怎么了?”赵逐意味深长道:“没带你去,不高兴了?” 宋敛冷笑一声,“谁稀罕?” “那就是因为秦小姐?” 那种女人,还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 赵逐在宋敛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原来那位楚小姐是岭北村的人,你认识吗?她看上去不像是农村人,言谈举止,很特别。” 宋敛缓缓转动眼眸。 “你不怕我把你这番话告诉宋菩玉吗?” 赵逐噎了下,“我跟大小姐,没什么关系。” 别人是什么关系宋敛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楚莺。 “宋敛,你跟楚小姐,熟吗?” 宋敛将醋意压下,“不熟。” “巧了,楚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赵逐笑着补充道:“她还说……你是个乖小孩儿。” “……” 攥紧了手掌,宋敛抬了抬下巴,口吻之中没了半点温度,“出去。” 赵逐的试探结束,点点头,走了出去。 负着气,宋敛打开微信,给楚莺发消息,【到楼下,我在车里等你。】 接到消息。 楚莺跑下楼,神色匆忙,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这车是赵逐开进镇子的那台,车子不算昂贵,车内高度略低,宋敛挺直腰板坐在里面稍显拥挤。 他手腕搭在车窗上,烟头的白雾上升飘散。 “找到我的发卡了吗?” 楚莺没察觉到宋敛失常的情绪,一心扑在那两枚发卡上,那是爸爸给她的,很珍贵。 宋敛偏眸看她,“什么样的发卡?” “金色的,蝴蝶的,跟钱一起装在盒子里。” 描述的这么细致,看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宋敛点了下头,“看到了。” “真的啊,快给我。” 宋敛一动没动,楚莺凑近,吻了下他的面颊,“怎么了?” “那个发卡是谁送你的?” 他的字字句句,都渗着醋意。 楚莺哄不动了,“我爸爸给我的,怎么了吗?” 宋敛明显有一愣。 “怎么,你以为是野男人送我吗?”哄累了,楚莺要换个招数了,她歪了歪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宋敛,“我都跟你在一起了,怎么还会留着别人送的东西,你就这么想我吗?” 原本宋敛是要来发脾气的,可这么一来,没道理的人就成了他。 “……我不知道。” “没关系,拿给我就好了。” 父亲对楚莺而言是珍贵的存在,她摊开手掌,“乖,给我。” 宋敛拿不出来,他垂着眸,“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所以扔了。” “宋敛!” 这次真的被宋敛的小孩儿心性气到。 楚莺坐在车中,呼吸声很重,眸色怨怪,“你不让我跟其他男人接触就算了,我理解因为你年纪小……但那是我爸爸给我的,你凭什么乱碰?” 拿楚莺的东西是他的不对,他正要道歉,却被“年纪小”三字刺了耳朵。 “我才比你小几岁?怎么就年纪小了?” 宋敛没这么气过,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压根配不上他的女人,他是天上的云,她就是地上的泥,他肯睡她都是给她面子,她却还不安分,“你还跟赵逐说,我就是个小孩儿?” “……” “我不让你跟他们接触错了吗?你们才认识多久,就聊这么多,下一步是不是要到床上去了?” 真是要气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村子里那么多男人,没一个不被楚莺勾了魂的,宋敛带她出村,在镇子上她都能勾到男人,他怎么能不气,声音都在抖,“我年纪小怎么了,没让你爽到吗?!” 话音一落,车厢中死寂的静。 楚莺正了正肩,昏暗中,她的笑无情却动人,“互惠互利的事,别说得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宋敛眸红着,瞳光微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被女人给骂哭了。 进入了僵局,楚莺不再吭声,打开车门要下去,宋敛抓着她的手腕,“不准走。” “放开!”楚莺狠心甩开他,语言要比动作锋利一万倍,“原本就是玩玩而已,你这样真没劲。” 038 到底是谁玩弄谁? - 艳雀 - 月上枝 车里的气味有些复杂,中和在一起,很不好闻。 宋敛忘了最后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是怎么趴在方向盘上睡着的,都给忘了,一大早,车窗被叩响,他浑浑噩噩醒来,打开车锁。 “怎么在车里睡着了?”赵逐弯着腰。 “……没事。” 喉咙好似结了一层膜,又干又涩。 宋敛活动双脚,迈出车门,太久没动,脚踝又硬又麻,踩到地的瞬间像踩空,膝盖打弯险些跌倒,赵逐及时扶了一把,“当心点,怎么回事,怎么会睡在车里?” 宋敛推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回了宾馆。 他发丝是凌乱的,眸有些红肿,像是没睡好,思绪都是飘渺的,上了楼关上门,一觉到了下午,头重脚轻,口干舌燥,很不舒服。 一连好些天,他都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没露过面,秦小菱找来好几次,都被宋敛给赶走。 寻了空,赵逐来给他送吃的,宋敛开了门,虚弱地站着。 “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头,“不用。” 要关门时赵逐叫住他,“等会儿你是不是要进村一趟,商量购置学校桌椅的事情,要我送你吗?” 宋敛小幅度地点头,“这就去。” 路过宾馆前台时楚莺也在。 她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宋敛脚步微顿了下,赵逐跟在他身后,“怎么了?” “……没什么。” 装作陌生人,宋敛走过楚莺身边时,听到宾馆老板娘说着,“这就不住了啊,那之后的钱我要扣一些的……” 赵逐走过,打了声招呼。“楚小姐。” 楚莺:“赵先生。” “你这是要退房了吗?” “是啊,有点事要走了。” 赵逐余光去看宋敛的背影,“小菱还说让你陪我们去县城里走走呢。” “真是不巧……” 宋敛没了耐心,走下台阶时喊了赵逐一声,“还走不走了?” 楚莺跟赵逐齐刷刷地看向他,“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拜拜。” 老板娘探头探脑看向他们,小声问楚莺,“那个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小伙子吗?怎么见着面都不说话了?” 楚莺连编造谎话都懒得了。 “您认错人了吧,跟我一起来的早走了,那伙是城里人。” 将钥匙还给老板娘,楚莺上楼拿了行李,宋敛交了两个月的房费,多扣了三天,剩下的也是不小一笔钱。 这些楚莺一毛钱也没要,全转给了宋敛,倒不是真的要分道扬镳,只是这么多天没动静,总要给个台阶下。 收到汇款时宋敛正在村委会。 他看着手机上那笔数字出神,村长在一旁提醒他,“小宋,小宋。” “怎么了?” 村长指了指,“课桌椅的报价单,你看看价钱合适吗?不合适再调整。” * 离开宾馆,楚莺买票坐大巴进了县城,又转了公交车到达火车站。 车站里人很多,大都是离开村子要进城打工的农民,她排队到窗口,买了一张到中州的车票。 走出队伍,在人潮中拥挤着。 有电话打过来,她走到角落接起来,“喂?” 宋敛站在他们住过的那间屋子,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楚莺的东西都带走了,就连她的气味都散干净了。 可床上,地上,就连窗边桌上、浴室里,都好像还有他们的身影。 她凭什么说走就走? 猜到了是谁,楚莺催促,“不说话我要挂了。” “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 楚莺没想藏,车站有广播,通知车次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到了宋敛耳边,他不可控地紧张起来,“你在车站。” “我在车站又怎么了,跟你还有关系吗?”楚莺声线很缓,“你都不要我了,村子我也回不去了,难道还要留在那里讨你嫌吗?反正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一个比我乖、比我漂亮的女人了吗?” “……是谁不要谁?” 咬字很重的音调。 让楚莺心头跟着颤了颤。 对啊。 说“玩玩而已”的人是她,说“互惠互利”的也是她,现在装可怜,是真把宋敛当傻子了吗? 正要开口补缺漏洞。 宋敛却重审了一遍,“楚莺,到底是谁玩弄谁——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宋敛……” “你不要走吗?”他笑了声,“走吧,我还不至于去挽留一个寡妇。” 挂断电话。 宋敛坐在那把椅子上,这些东西好似是有记忆力,一挨着他就想起跟楚莺在这间屋子厮混的无数个黄昏清晨,他们接吻、吃饭、抽烟、继续接吻。 就连椅子,都不是干净的东西。 他坐着的时候,楚莺也要坐,椅子咯吱咯吱晃,她莹白的胳膊圈着他,娇声娇气地问:“这样像不像在骑小马?” 一想起她,宋敛止不住地心潮澎湃,他拿过手机,这次没打楚莺的电话,他要证明自己不是非她不可。 秦小菱接了宋敛的电话上楼。 “宋敛哥哥,你找我啊?”她进去,左右看了眼,“这不是那个楚莺的屋子吗?” 宋敛命令她:“把门关上。” “什么?” “关门。”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秦小菱还是照做了,她走到宋敛面前,没走太近,他这个模样令人有些畏惧,他抬了下睫,用散漫的语气说最下流的话,“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上床吗?” 秦小菱心下巨震,“我……” 宋敛言简意赅,“脱了吧。” * 在火车站待了一个钟头,楚莺不确定宋敛会不会来。 这次她是没把握的。 但推荐信到手了,他来不来并不怎么重要,时间到了,他没来,她就走,就是这么简单。 她从不浪费过多的时间在男人身上。 黄昏很热,地面余温未消,楚莺走到火车站外的书报亭,从冰柜里拿了根冰棒,一边咬一边去车站。 还没走进去,就在车站外的广场上看到了宋敛。 走到楚莺面前时,宋敛才知道自己荒唐到了什么地步,放着家世清白的女人不要,却追到这里,找一个结了婚,死了丈夫的三流货色。 嘴唇有些冰,楚莺舔了舔唇上的甘甜,一时无言,“你怎么来了?” 宋敛答非所问,“我做不到。” 楚莺听不懂,“什么?” 夕阳落了,他的表情淡的近乎看不见了,风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跟别的女人上床,我做不到。” 039 这么多人里,你对我最坏 - 艳雀 - 月上枝 车被宋敛开走,赵逐没找到宋敛,敲开了秦小菱的门。 “秦小姐,你看到宋敛了吗……” 门打开,迎接他的是秦小菱哭丧的脸,像是刚哭过,精致的妆容都花了不少,赵逐怔了一怔,“……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宋敛!”秦小菱没被人这么羞辱过。 “宋敛怎么了?” 她哭喊着:“他让我脱衣服,我脱了,他却走了,他什么意思?” 这话赵逐是不信的。 宋敛是谦谦君子,坐怀不乱,怎么会让女人脱衣服。 “他怎么会干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 秦小菱面露委屈,跟赵逐更是没什么可说的,关上门在屋里躲着哭了一会儿,哭够了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便打电话给宋菩玉告状。 宋菩玉靠坐在单人沙发上,熟练地弹了弹烟丝,听着秦小菱的复述,眼中的震惊逐渐加重,“等等……你说,宋敛让你脱衣服?” “对啊,我都快脱光了,他又让我穿上,这个王八蛋!” 在那间环境恶劣的屋子里,宋敛轻蔑而冷漠的眼神,秦小菱可忘不了,他看着她的身子,一丝波动也没有。 宋菩玉却笑了声,她不敢想象宋敛那张禁欲无情的脸,是怎么说出“脱衣服”这三个字的。 “菩玉姐,你还笑?” 宋菩玉清清嗓,正经道:“看来这趟去乡下,宋敛还是变了不少。” “再变又怎么样,还是不喜欢我……” “你这段日子,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者是身边有其他女人?” 秦小菱回答的干脆,“根本就没有,村子里都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就算是单身的也都土不拉几的,宋敛哥哥怎么会看上她们?” 这倒是真的。 可赵逐又信誓旦旦的。 宋菩玉不禁疑惑,心血来潮,给宋敛打了个电话过去。 时间不算晚,那边接电话却用了许久。 话筒收录了所有细碎的杂音,包括被褥与人体的摩擦声,很细小凌乱,宋敛的声音是模糊的,很不清晰。 “……哪位?” 闻声。 他身旁的女人醒了过来。 楚莺下巴靠在他的肩颈上,指尖滑动着他的喉结,抬着眸,用唇形问:“谁的电话啊?” 下一秒,宋菩玉开腔,“是我,姐姐的电话你都不存。” 宋敛的眸光聚拢了下,随即拎着楚莺的胳膊,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她跌进的床褥中,床板是有些硬的,她一不小心出了一声“呀”。 声音被宋菩玉捕捉,眉头跟着跳了跳。 “宋敛,你在干嘛,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宋敛将食指抵在唇中,让楚莺噤声,回复宋菩玉的腔调没什么温度,“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关心关心我的好弟弟……”她停顿了下,“在温柔乡里过得怎么样,都知道睡女人了,怎么样,舒服吗?” 换做往日,宋敛早就气得要骂人了,可这次,他却只是淡淡回了句,“舒不舒服,我需要跟你交代事后感言吗?” 宋菩玉诧异地半刻说不出话,这哪里像是宋敛会说的话。 “所以是真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啊,不会是小卡片上的那种吧?”她兴致很高,“还是土不拉几的村姑?” 电话没开免提,但楚莺就睡在宋敛身边,听得到宋菩玉的话,她起身要去洗手间,却被宋敛攥住手腕压在身侧,他默声说:“不准走。” 压住了楚莺,他恶劣地吻着她的颈部,气声微喘,性感又热烈,一边吻她一边不忘跟宋菩玉聊电话。 “村姑又怎么样,我喜欢就好。” 肩头被咬了下,楚莺咬着唇,却还是咛了一声。 宋菩玉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指间的烟燃到了一半,忘记了抽,“你不怕爸爸知道吗?” “他自己不也一样吗?”宋敛胳膊撑在楚莺身侧,幽幽地看着她,跟宋菩玉说:“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母亲似乎还不如村姑。” “宋敛——” 宋菩玉咬紧了牙关,话没说完,宋敛挂了电话,楚莺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腰上,探究似的看着他,“是你姐姐吗?” 宋敛默认了。 “你们不是一个妈妈啊?” “同父异母。” 这种状况在豪门圈子里似乎很常见,哪怕是亲兄弟都有自相残杀的,宋敛在楚莺眼中捕捉到一丝怜惜,那是对他的怜惜。 她的掌拢着他的下巴,好奇道:“那你这么单纯,她们那么坏,你岂不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坏?”宋敛笑了声,自嘲道:“这么多人里,你对我最坏。” 没有人可以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楚莺做到了。 “冤枉啊,我怎么对你坏了?”她拨弄了下宋敛额前的碎发,“分明是你拿了我的东西,还凶我,我就跟其他男人说了两句话,你就骂我要跟人家上床,是不是你说的?” 的确。 这些都是宋敛说的。 对其他人,他都是温文尔雅,轻声细语的,只有楚莺总能轻易揭开他的阴暗面,让他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是我不对……” “不要紧。”楚莺摸了摸他的耳垂,像哄呜咽的小狗,“但我是真的要去中州了,我爸爸身体不好,我要送他去看病。” 宋敛半信半疑,“不行,不准走。” “可是我爸爸……” “我来想办法,什么病,我托人安排。” 这正是楚莺想要的,她哪有钱让父亲住一等一的疗养院用最好的医生,但这些宋敛可以,“那怎么行,你找的医院我付不起的。” “付不起?” 宋敛一本正经道:“跟我在一起,需要用钱我都会给你的。” 楚莺微滞,忘了该怎么反应。 她忽而想起二十岁的那个雨天,她站在校门口等公交,挤在一帮学生中,她像是异类,一边哭,一边忙着打电话借钱。 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上的男人撑着伞走到她身边,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将她搂进怀里,他昂贵的金属表带抵在她的脊背,然后说了跟宋敛相差无几的话,“为什么要跟别人借钱?” “……跟我在一起,需要用钱可以跟我讲。” 他爱得那么高调,带楚莺见了他所有的朋友,就连对戒都跟她一起戴了,让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有家室的男人。 040 真的要被抓个现行了 - 艳雀 - 月上枝 从宾馆换到了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环境更加恶劣了一些,宋敛只忍了一晚,第二天便跟楚莺换到了好些的酒店住。 磨砂玻璃透着雾气下女人的身姿,宋敛打着电话,望着玻璃,喉咙干燥,“要好一点的疗养院,私密一点的,不要被其他人知道。” “……那是您送来,还是我派车去接。” “接。” “什么时候?” “今天。” 自然是越快越好,才好让楚莺安心留在身边。 楚莺洗了澡出来。 这是这些天住过最好的房间,她没围裹浴巾,穿的还是自己的吊带裙,纯白色的垂到大腿根,在宋敛眼里跟没穿没什么区别。 “你去洗吧,这里要干净很多。” 宋敛坐着没动,抻开一只胳膊,楚莺走过去,让他搂住自己的腰,“我已经安排好了,叔叔现在住在哪里,我要派人去接。” “我不能跟着去吗?” 帮楚莺的前提就是她留在自己身边,宋敛抬眸望着她,“不是说过了吗?我在哪儿你在哪儿,你不能去。” “可是我爸爸去那么远的地方,他身体又不好,我怎么能不管不顾?” 像是察觉到了楚莺对父亲的特殊感情,宋敛心软让步,“……只能去一天,我陪你去。” “可是……” “没得商量了。” 宋敛很果决,不给楚莺其他的选择了,她勉强点头,“康宁疗养院可以吗?我托朋友问过的……我爸爸精神状况不好,那里有这方面的专家。” “可以。” 这都是小事情了。 每次满足楚莺的小要求,她就会像得到了珍贵的珠宝,顺带给赠予珠宝的人一点甜头,就连吻都给得投入了许多,吻得很细密,她推了下宋敛的肩膀,让他躺倒。 楚莺主动跨坐,低头帮他解扣子,手在动,嘴巴便亲吻着宋敛的下巴,“你还没洗澡吧?” “……没。” “我帮你好不好?” 一瞬间脑中涌入许多画面,是在氤氲的热气中,是紧贴着磨砂玻璃的,在温热水流拂过皮肤时溅起的水花。 看向宋敛潮红的面颊,楚莺笑了声,“想什么呢,我又没说帮你洗。” 她总是这样,勾起他的欲望,又冷着他,让他看得见却吃不着,但这次宋敛不跟着她的节奏走了,直接拽起她的手腕,带着她进去。 浴室被热气填满,空间略显狭窄,却要比宝隆宾馆干净一些。 墙壁上的瓷砖有些湿滑,扒不牢固,无法尽兴。 没一会儿,又辗转到了卧室。 隔着一扇窗。 赵逐站在楼下望上去,不确定宋敛是不是真的在,但车子的确是被他开到了这里,楚莺刚离开宝隆宾馆,宋敛跟着消失进了县城。 怎么想都是可疑的。 为了尽快完成宋菩玉交代的任务,赵逐不得不冒险一次,他走进酒店,找到前台询问:“你好,请问有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宋敛的照片赫然呈现在手机上。 前台看了一眼,瞬间就想了起来,毕竟宋敛不是一张大众脸。 “我们这里客人的信息都是保密的。” 赵逐听出了什么,“那就是见到了?” “……我可没这么说。” 拿了五百块钱出来,赵逐推给她,“他在哪间房?” “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好随便透露。” 这不算什么正规酒店,这么说,无非是钱不够,赵逐又加了五百,“这样可以了吗?” 对方有所犹豫。 赵逐懒得啰嗦,将钱夹里所有的现金都拿了出来,这样才得到了三个数字,三零二。 得到了房间号还不够,他又多问了一句,“他是一个人住?” 前台小姑娘一愣,“不好说。” 蹲点这种事赵逐没干过,但为了尽早拍到照片,他还是在酒店守了一夜,月亮藏进云层里,晨曦爬上来,天色蒙蒙亮时,宋敛走了出来。 他的确是从三零二出来的。 但只有一个人。 并且他拿走了房卡,到楼下办理了退房,身边没有女人跟随。 这跟赵逐事先预想的不同,他茫然不解,走去等电梯,电梯从楼上下来,门打开时,里面站着位熟悉的人。 脚尖轻顿,赵逐笑了笑,“楚小姐,好巧,你怎么在这里?” 楚莺扶着行李箱,退后一步,没太多的诧异。 “有点事,所以在这里住了一晚。” “是吗?” 赵逐是不怎么信的,“提着行李箱,是要去哪里?” 楚莺临危不乱,“有点私事,去坐火车。” “你一人在这里住了一晚?” “不然呢?” 第一次见面,就是赵逐敲她的门,询问她是否一个人,这次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她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 赵逐没什么耐心跟她耗了,“说来也巧,宋敛也在这里住了一晚。” 楚莺睁大了眸,将疑惑演绎得活灵活现,就好像忘了昨晚是谁跟她在三零二翻云覆雨,要不是前台通风报信的电话,也许他们今早真的要被赵逐抓个现行了。 “小宋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 赵逐没走出去,目光笼罩着楚莺,打算开诚布公,“楚小姐,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 楚莺拖动行李箱出去。 “恐怕不方便,我还要去赶火车呢。” 赵逐走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他几乎可以确定,楚莺就是宋敛身边的那个女人,形象身份,各方面她都符合,但苦无证据。 拍到他们同进同出的照片难,但买通一个乡下没见识的女人,就要简单得多了。 “楚小姐,我只需要五分钟。” 楚莺拎着箱子下楼梯,赵逐上来帮忙,“我帮你。” 楚莺闪躲开,“不用。” “没关系的。” 宋敛坐在车里看着他们,如果只是拿箱子,他就忍了,可在争夺中,赵逐的手碰到了楚莺,见拦不住她,便直接攥住了她的胳膊。 看不下去楚莺被为难,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宋敛下了车,快步走过去,站在了赵逐面前,“这是干什么呢?” 闻声。 两人一同停了手上的动作。 楚莺神色错愕,好不容易逃脱了赵逐的监视,宋敛却自投罗网,这未免太愚蠢,不仅如此,他还上前一步,直接当着赵逐的面,拉开了楚莺。 041 抽空我会去退婚 - 艳雀 - 月上枝 隔着衣袖,宋敛的手掐在楚莺的胳膊上,将人拉到了身后护着,这算是间接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赵逐退开一步,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宋敛的手上。 “看样子,楚小姐跟宋敛不像是不熟的样子,这算不算骗人?” 宋敛将楚莺挡在身后,给赵逐的语气是警告性的,“我跟谁熟不熟,还要跟你交代吗?” 赵逐被噎了下,便缄默不语了。 宋敛回过身,音量压得很低,“你先过去吧。” “……要紧吗?” 他摇头。 楚莺看了赵逐一眼,她在这里没什么用,不如听宋敛的,拖着箱子,走开两步,又回头去看,宋敛不知跟赵逐说了什么,两人一并上了车。 关上车门。 片刻的静谧过去,赵逐先开了口,“所以是真的?你真的跟一个村里女人搞上了?” 宋敛态度似是而非,“什么真的假的?” “楚莺不是结了婚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状况要是还装傻,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赵逐没拍到证据,但他自己就是人证,“我来的那天晚上就看到了,你们那天就住在一间屋子里,她屋子里的男人就是你。” “……” “你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跟那种女人在一起?” 车厢中的空气有些沉闷,宋敛打开窗子,风灌进来,他神色淡漠,更衬得赵逐苦口婆心,“这次我可以不告诉别人,你趁早跟她分开,这种女人就是贪图你的钱。” 宋敛垂首沉默。 “听到了吗?” “……宋敛。” 窗口的柔风吹动他额前的发,宋敛的语调轻闲了许多,将赵逐的一番话视作垃圾,“今天我要跟楚莺去中州一趟,该怎么做你知道。” 赵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宋敛眼眸没温度,尽显疏离,“意思就是,你敢把这事捅出去,你跟宋菩玉的事也瞒不住。” “我跟大小姐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看似是质问,实则是确定。 赵逐不得已让步道:“……我说这些,不光是因为大小姐,以你的身份跟这种女人牵扯上,如果以后被人翻出来,你想过要怎么应对吗?还有奚然那里,你还有未婚妻。” “被宋菩玉陷害的时候,我就不干净了。”宋敛淡淡然的,“我跟奚然也没感情,抽空我会跟去退婚。” 节奏把控在宋敛手中,他适时开口,增添了赵逐的愧疚心理,“你不也是罪魁祸首其中之一吗?现在我只是要个女人,都不可以吗?” 赵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中州人多眼杂,你不怕……” “就一天而已。” 他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 绿皮火车是宋敛没接触过的交通工具,车厢过长,过道中间挤满了人,车里大都是岭北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农民工,坐车进城打工。 宋敛坐在靠窗的位置,勉强透得过一口气。 车厢中不知是谁脱了鞋,臭气熏天,泡面的气味就没散开过,楚莺去接了热水回来,“来,喝口水。” 宋敛没动。 “还不舒服吗?” “没事。” 有些人生来就是金贵的,宋敛这辈子出行都是头等舱,舒适明亮的空间、温柔周到的空姐,他又是航空公司的贵客,每次享受的都是最昂贵的服务。 对宋敛而言,绿皮火车、挤满异味的车厢和穷苦的百姓,都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了。 当这些东西真实呈现,并且身临其境时,不光是难受,更多的是震撼。 楚莺搂着他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再忍忍。” 岭北太穷,没有机场。 高铁票早已售空,宋敛无意之间踏上这辆火车,见证了人间百态,他虚弱地靠在楚莺身上,只有她的气味可以让他好受一些。 “我就说我自己去好了,你没坐过火车吧?” 宋敛埋在她肩上摇头,“没。” 七个小时的车程,又换乘高铁。 下车时,宋敛骨头酥软散架,好在他一早通知了车子来接。 他有气无力地吩咐司机,“去酒店。” 宋敛这个样子,楚莺却半点不心疼,“不是要去疗养院吗?” “等我休息过再说。” “……那我自己先去行吗?我担心爸爸。” 宋敛:“不行。” 司机启动车子,宋敛靠在一旁闭眼小憩。 霓虹渗透了这里的每一座高楼,从高处俯瞰,中州如同一座被撒满了金粉的城市,各处有各处的耀眼与璀璨。 楚莺想要将车窗降下,正局促着不知如何是好,身侧的人像是察觉了什么,倾身靠近,从后搂住楚莺,手一抻,按下按钮,强劲的风吹进来,是舒服的。 宋敛半梦半醒地靠在她肩上,“等会儿我先上去,你十分钟后再跟着司机进去,知道吗?” “知道。”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宋敛容色中的憔悴不减,他没动,似乎在等着什么。 楚莺几秒后才有了反应,凑近吻了下他的唇。 司机还在,宋敛却并不在意,搂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宋敛在酒店有长期包房,空气都是昂贵又干净的,就连一张沙发都要比宾馆最贵的床舒适柔软。 十分钟后楚莺才上来。 “宋敛?” 楚莺小步走进去,宋敛侧身躺在宽阔的沙发上,抬起一只手,唤她过去,楚莺走到他身边,弯腰摸了摸他苍白的脸庞。 “还累吗?” 宋敛没力气,偏头吻了下她的腕子,“累。” “这里应该有浴缸吧?”楚莺望向洗手间的方向,“我帮你放水洗澡好不好?” “……好。” 快步走进去,浴缸被清洁得很干净。 这个屋子只住过宋敛一个人,楚莺是他第一个带进来的女人,她弯腰放水,拿起一旁的浴球丢进去,泡沫融进水中,浮起一层浓密香气。 将宋敛带进来,他靠着洗手台,楚莺伺候他,指尖拆开了衣领又去拆皮带,原先都是很好解开的,今天却好像是卡住了。 楚莺扶着他的腰,自然而然地半蹲下,宋敛睁开眼,呼吸跟着一窒,楚莺还没意识到危险将近,后脑勺便被扣住。 042 以前那个男人,没好好教你吗? - 艳雀 - 月上枝 身体陷入绵密的泡沫中,楚莺趴在浴缸上,温水一层一层拍打在皮肤上,热度不减,反而更燥。 鬓角的发丝湿了好几缕,黏在脸上,来不及整理就被捞了出来,她抓着宋敛的手支撑自己,轻缓着气问:“你不是累吗?骗我的。” 累是真的,此刻不累也是真的。 这里的浴室很方便,应有尽有。 自动除雾的镜子清晰映照着其中的人影,宋敛抓着她的肩膀,“你是故意的。” 故意摆出那种表情,做出那种动作勾他,楚莺承认,她仰着脖颈去亲吻他,“是……都是故意的,怎么啦,你不喜欢吗?” 一开始就是。 他知道,但还是上了钩。 一大早就要去疗养院,楚莺特意挑了行李中最朴素简洁的一条裙子,只浅浅地描了眉毛,唇上的浅粉色很自然。 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了干净衣服上来,宋敛换了衣服,跟楚莺一起下楼。 坐进车里已经是中午,宋敛直接吩咐司机。 “去餐厅。” “……我想先去看我爸爸。” 念了一天,记了一夜。 宋敛是舒服了,楚莺悬着的心却没安稳下去,“或者我自己去就好,我可以打车的。” 宋敛不答应,“你脸色不怎么好,先吃饭。” “可是……” “就这样。” 没再坚持,楚莺侧眸去看街景。 对中州的记忆是几年前了,但这里的变化不算太大,还是那么繁华。 车子路过中州师大,学校景观变化不大,成群结队的学生赶着去上课,楚莺曾经是其中之一,她那样刻苦努力,将所有时间拿去学习赚钱,最后却因为一个男人全毁了。 到了餐厅楼下。 楚莺下车时看了眼餐厅名字——阑颂。 埋在高跟鞋中的指尖蜷缩了下,浑身瞬间有些不适,她站着没动,宋敛走出几步,回头喊她,她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被带进包厢,楚莺全程低着头,宋敛将菜单递给她,“看看要吃些什么。” 楚莺的笑僵硬了许多,“你点吧,我不懂这些。” 宋敛好似真的信了,甚至有些顾及她的自尊心,毕竟一个乡下女人,就算曾经在这里读过书,但对楚莺应该是不会到这种餐厅来的。 要是让她看到里面的价钱,怕是要难受。 宋敛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半。 楚莺第一次来这里时的确被菜价吓到,只不过彼时她对面坐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她拿着那本菜单时,指尖都在颤抖,越往下翻,面色越不好。 二十岁,刚从大山里走出来,她怎么会想得到一道菜竟然可以卖到四位数,那么多钱,够家里吃半年了。 当即放下菜单,局促道:“我没胃口,没什么要吃的。” 男人似乎明白这一顿饭对一个小城姑娘而言的重量,于是哄骗她,“没关系的,我有打折券,三折。” 楚莺那时年轻单纯,实在是太好骗了。 无意间才知道,这种高档餐厅根本没有打折券。 就连他送的生日礼物,都骗她是二手货,很便宜,让她安心收下,但还是被同寝的室友看出是限量款的新品,价值六位数。 楚莺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冒着大雨去退货,却被柜姐用轻蔑的眼神告知,退不了。 抱着那只包站在奢侈品店门口时,她感觉天都要塌了,那么贵的东西,她这辈子也还不起,不过后来还是还了,是用她的前途还清的。 将菜单合上,宋敛叫了服务生过来,他轻叩桌面,“怎么不说话,发什么呆?” 楚莺恍然回神,“没什么,就是在想应该怎么拿刀叉,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不要紧,不会我都可以教你。” 宋敛声线温柔,微笑着,并没嫌弃她的无知。 他越是这样越让楚莺惭愧,为自己的谎言惭愧,“那你可要手把手教我。” 包厢门被打开,进来的服务生身前还跟着个人,服装更严谨,像是经理,是个短发女人,她带着一瓶酒进来,笑容中尽显服务意味。 “宋先生,这酒是……” 还没介绍完毕。 女人与楚莺的眸触上。 两人是一样的错愕神色,楚莺慌忙低下头,却还是没躲开,经理语气惊喜,“楚小姐,真的是你!” 宋敛迷茫,在楚莺与经理之间看了两眼,“认识吗?” 楚莺忙摇头,“认错了吧。” “我怎么会认错?”经理上前一步,“你不记得我了,以前你跟谈先生一起来的时候,你们还帮我结过围呢。” “不好意思,你真的认错人了。” 楚莺竭力否认,经理却坚持,宋敛像是明白了什么,柔和的神色被阴郁替代,他打断道:“酒放下,出去。” 他是这里的贵客,经理不敢再多说,放下酒便走了出去。 在餐品上桌的时间里,宋敛一句话没多问,倒是楚莺,兴许是心虚,便尽力找补,“我都没来过这里,她肯定是认错了,我长了一张大众脸吗?” “没来过吗?” 宋敛冷笑三声,“所以你不姓楚?” “……姓楚的那么多,又不一定是我,你怎么信她不信我啊?我哪有钱到这种地方来?” “你是没有,可你有勾男人的本事。” 楚莺还委屈的红了眼,“你怎么又这样说啊,我真的没有。” 宋敛一点没被打动,火烧得更旺,“需要我把她叫进来问清楚吗?” 服务生将菜上齐,察觉到严峻的气氛,连介绍菜品的环节都免了,直接关门走了出去。 宋敛执起刀叉,熟练地用餐,楚莺没敢动,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不吃?”宋敛问她,“不会用吗?” 她刚动了下唇,就被他打断,“怎么,现在还需要我教你吗?你以前那个男人,没好好教你吗?” 楚莺堵着口气,“……宋敛,你到底是要吃饭还是要对簿公堂?” “应该是我问你,你是天生就撒谎成性还是只对我这样,”他握着刀叉,指节紧得泛白,“因为我好骗,我是傻子?” “我没骗……” 在他担心会伤害她的自尊心,小心翼翼维护她的时候,她却在想和其他男人的曾经。 宋敛摔下刀叉,站了起来质问她,“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却连一句真话都没资格得到吗?” 043 怎么不找你的旧情人? - 艳雀 - 月上枝 被丢下的不止有一桌子没动过的餐品,还有楚莺。 她一路跟着宋敛下楼,抓着他的胳膊手掌,“你别这么激动好不好……” 宋敛腿长,步伐迅速,楚莺跟得有些吃力,走出餐厅,手被他甩开,司机打开车门,宋敛弯腰坐进去。 门还开着,楚莺追上去时,宋敛却冷沉道:“关门。” 司机将车门关上,坐进驾驶位,门随即被锁上,楚莺打不开。 宋敛一眼没看她,掌心紧绷着,显然正在气头上。 “开车。” “……要让这位小姐上车吗?” “我说开车。” 窗子没降下,车门没打开,而是抛下了楚莺,疾驰而去。 倒车镜中,她的身影单薄而无助,痴痴地望着车子,好似欲哭无泪那般,可骗人的那个是她,跟宋敛在一起,想着其他男人的还是她。 她没资格掉眼泪。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车子没回来接她,楚莺也没了耐心,她走到路口,挥手拦下一台出租车,“去康宁疗养院。” 宋敛嘛。 最好哄的男人。 气过这阵了,晚上再哄也不迟。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疗养院。 坐在后排,楚莺从包里拿出粉饼补了补妆,提起了点气色,全然没了在宋敛跟前那副被冤枉的凄惶劲儿。 康宁是中州数一数二的疗养院,环境与医疗都是最顶尖的,同理费用也是高得离谱,为了楚父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楚莺还是要继续讨好宋敛。 报了楚父的名字,护工带着楚莺乘电梯上楼,这里光线充足,楼下就是老人活动区,二楼是阅览室。 医生每天都会到这里来给高龄老人检查身体。 楚父刚接受过检查,精神波动较大,坐在房间中,不知在自言自语地呢喃什么,楚莺走到他身边,“爸。” 楚父转动眼珠子,目光迟钝地掠过她,“莺莺,莺莺怎么样了?” 他还是老样子,认不得楚莺。 “莺莺特别好。” 楚莺半蹲在他面前,一见到父亲这张充满岁月痕迹的脸,眼眶中就被泪水充盈着,“她还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要你吃好穿好。” 那是一叠钱,是她积蓄里的一部分。 楚父将钱推开,说什么都不要。 他不要这笔钱,楚莺只好交给医院记在账目上,算作日常开销。 收费的护工在电脑上翻看账目,“除开一些必要的费用,楚老先生的账上记了二十万,还要再添吗?” “二十万?” “对,不多不少。” 给楚父安排医院的人是宋敛,这么多钱,只有他拿的出来。 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身份和钱去的。 但骗这么多,楚莺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骗子也有职业道德,何况是感情骗子。 将自己的两万递进去。 “如果有其他开销,先用我的这笔钱。” 护工不解:“这二十万呢?” 楚莺抿抿唇:“暂时不要动,有其他需要再通知我。” 在疗养院陪了楚父一天,天色昏黑,楚莺走到路口打车,顺手给宋敛打了个电话。 气一天了,该消气了。 电话是接了,语气却并不好,“干什么?” “来接我嘛。”楚莺用上自己擅长的那一套,“我在康宁。” “管我什么事?” 宋敛轻揉自己酸疼的眼眸,声色干哑,楚莺没因为他的漠不关心而挫败,“怎么不管你的事,是你把我丢在路边的,我人生地不熟,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找你的旧情人,找我做什么?” “哪有旧情人?”站在路口,车来车往,风声剧烈,楚莺轻搓着暴露在冷风中的胳膊,“就算有,也都是过去式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喜欢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想别人?” 声线低沉下去,宋敛压在柔软的抱枕上,“楚莺,我想听的不是哄小孩儿的甜言蜜语,是真心话。” 他这么正经地叫她的名字。 楚莺无所适从,想到楚父账户上的二十万,更加不是滋味,“……这就是真心话嘛。” 没说完,宋敛就挂了电话。 只好自己回去了。 楚莺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地址,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师傅,麻烦改道。” “去哪里?” “偏僻一点的地方就好。” * 枕头绵软的材质似乎浸透了楚莺的香味,是独特的香。 宋敛趴着,不知不觉睡了会儿,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楚莺还没回来。 一分一秒地等待着。 将近两个小时,手机才响起,是楚莺打来的。 宋敛接起,开口就想要斥责她,她的哭声却先一秒灌进了耳中,“宋敛……你来接我好不好,我不知道这是哪里。” “你不会自己打车回来吗?” “我打了……” 楚莺看着周围,黑暗是一望无际的,像是偏僻的郊区,这里是一片还未开发的荒地,市中心的璀璨在这里只是一块星点。 “司机绕路,不知道把我扔在了哪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的哭声与凄厉的风声让宋敛慌了神,“别着急,我现在过去。” “……你快点。” “好。” 耍赖卖乖没用,苦肉计总是奏效的。 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楚莺站起身,朝着石头粗粝的一面,用力跪了下去,强烈的痛感使得她偏过身子,膝盖的血蔓延流下,小腿在地上的尖锐处蹭了蹭,留下许多擦伤。 效果看上去很逼真。 对待男人,如果眼泪没用,那就用血,总有一种可以唤起他的怜惜。 等了四十分钟,宋敛的车子缓缓驶入,刺眼车灯晃在楚莺身上,照亮她的狼狈与凄楚,以及她瞳孔中的点点泪光。 宋敛下车过去,又气又着急,“怎么会打车到这里来,就算不认路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吗?” 楚莺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一张小脸上印着泪痕,整个人可怜得不行,“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怎么走,会走丢,你不信……” “算了,没事就好,先上车。” 他去拉她的手,却触到了一片湿润,回头去看才发现,不止是手掌,她的小腿上同样有快凝固的血。 044 以前的人,也值得你吃醋? - 艳雀 - 月上枝 车子里什么都有准备,包括药箱。 楚莺膝盖的伤是最重的,石子泥土挫进了肉里,她的腿架在宋敛膝盖上,他弯着腰帮她清理,手法很轻,不敢重。 一重她就疼得要哭。 宋敛没做过这种事,这是第一次,他的许多第一次都奉献给了楚莺,她却挑三拣四,“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刚要将腿收回来。 宋敛就捏住她的脚踝,“不准动。” “血都染到你裤子上了,弄脏了怎么办?” “你都受伤了,还管裤子?”宋敛嘴上骂着,手上不忘继续帮楚莺处理伤口,“怎么会蠢成这个样子,走路还能摔了?” “……那里的路那么黑,被绊倒不是很正常吗?” 楚莺含着哭腔埋怨,“要是你去接我就好了,你不知道那个司机有多吓人,他看出来我不识路,就绕路……我说要报警,他就把我丢在那里。” 一边复述经过,泪珠一边往下坠。 这一幕没几个男人扛得住。 宋敛的司机掠过了他们一眼,不禁要感叹这个女人的演技高超,宋敛这种心思单纯的男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下次记得给我打电话。” “还有下次啊?”楚莺动了动腿,“那我还不如回村子里,也好过在这里被你欺负。” 宋敛想要反驳回去,一触见她的泪,又不忍心了,“没下次了,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楚莺一抹眼泪,“这还差不多。” 到了酒店,关上房门。 楚莺被扶着坐下。 “还疼吗?”宋敛站在她跟前,下意识半跪下,去查看她膝盖的伤势。 “好多了。” 自从知道那二十万后,再骗宋敛,楚莺都是有负罪感的,她搂着他的腰身,靠在他怀里,“你不生我气了吗?” “我没生气。” 楚莺摸着他领口的纽扣,指尖一点点上滑,掠过他的喉结,挠着下巴,“以前那些人都是以前了,这都值得你吃醋。” “没有吃醋,是你骗我。” 她是结过婚的人,这一条宋敛都接受了,又怎么会在意她过去跟谁在一起过,他介意的是她的欺骗。 “那我骗你不也是为了你高兴吗?” 宋敛拿开楚莺的手,“歪理邪说。” 楚莺换另一只手抱他,亲着他的唇,掠夺着他的气息,“怎么就歪理邪说了,难道要我告诉你,我不是第一次去那家餐厅,而且还跟其他男人在那里吃过饭,这样说你会高兴吗?” “不会。” “那不就得了。”楚莺埋头,用鼻尖蹭他的脖颈,瓮声瓮气的,“害得我连一顿饭都没好好吃,快饿死了。” 宋敛去拿座机电话,“我叫餐送上来。” “不要。” 楚莺将他的手拉回来,放在自己的腿根上,“我想吃点别的,给不给?” 这个女人,这种时候都不忘调情。 宋敛眸光聚焦在她那张欲望浓烈的脸上,低头含着唇,又是撕咬,又是研磨,吻得很沉溺,楚莺的膝盖还疼着,搂着他,哼哼唧唧的,“别碰到伤口了,疼。” 宋敛吻着她的脸颊,“自己抬起来。” * 在酒店厮混了好些天。 黄昏时分,宋敛不知去了哪里,消失不见。 走之前他特意叫人送餐到房间里。 门被打开。 楚莺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一侧肩头滑了下来,皮肤上没什么好地方,她窝在单人沙发中,脚踩在边沿,红指甲与黑色的皮沙发,有种说不出的绮丽美艳。 像是西方画中的慵懒美人,每一笔的勾勒都是极随意的,最后合成的效果却出奇的艳丽。 这两天进出房间的人都看得到她。 她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眉眼间染着事后的疲惫与尽兴。 将中餐放下。 酒店服务生推着小推车离开,关门前不忘鞠躬道:“午餐都备齐了,您慢用。” 楚莺却连搭腔都不搭,晃悠着那只受了伤的小腿,很是散漫。 关上门。 服务生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那女的好没礼貌啊,我去给她送餐,就没听到过一句谢谢,六零一的客人是怎么看上她的?” “漂亮啊。” 这是必须要承认的一点,“那张脸,典型的狐狸精脸,男人就喜欢那种,下了床美,上了床荡。” “庸脂俗粉的漂亮而已,没什么特别的,一看就是个骚货。”说话的女人一脸不屑,“我听领班说,六零一的客人没带过女人来,这是第一个,他眼光也太差了。” “少议论客人,而且人家的确漂亮啊。” 踩着高跟鞋,宋菩玉路过,听到了六零一三字,突然顿住脚步,回头喊:“喂,你们两个站住。” 两名服务生定住,一动不敢动。 宋菩玉慢步走到她们面前,上下打量一番,笑眯眯道:“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人。” “……” “你们两个刚才说,六零一。” 那是宋敛的包房,宋菩玉记得很清楚。 服务生对视一眼,不敢吭声。 “问你们呢,是不是?”宋菩玉审问道:“你们说,六零一屋子里有女人,真的假的啊?”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听错还是没有女人?” 她们不敢再说一遍,毕竟这涉及客人隐私。 见问不出什么,宋菩玉便亲自去敲门,宋敛在岭北村子里,这点赵逐可以作证,可他的包房里又怎么会有女人。 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验证一番。 门铃响起。 楚莺正在跟宋敛打电话,她顿了一顿,手机贴着耳朵,“宋敛……好像有人按门铃。” “是酒店的人吧。” 宋敛站在奢侈品店内,目光掠过展柜下那些昂贵发卡,这些要比楚父送的那枚贵千百倍,他买了好赔给楚莺。 楚莺走到门口问了声,“谁?” 那声音的腔调显然不是服务生,却要装作是服务生,“换床单的。” “……不需要。” “垃圾也要扔的。” 还没选好买那枚,宋菩玉的声音隔着门,又沿着话筒,到了宋敛耳边,他困惑道:“谁的声音?” 楚莺:“她说她是服务生,要开门吗?” 正说着,门外的宋菩玉催促道:“小姐,麻烦开门。” 这下宋敛可以确定是宋菩玉了,他语调立刻严肃起来,“别开门,等我过去。” 045 是不是那个女人带坏你了? - 艳雀 - 月上枝 买下了一对发卡,发卡上用钻石拼作蝴蝶,跟丢掉的那一对不相像,但有共同的元素。 在包装的过程中,宋敛的手搭在玻璃台面上,神情严峻,像是在思考什么,接过发卡,他上了车,在回酒店的路上,打了个电话出去。 这种状况,自己是没办法露面的,只好拜托其他人解围。 宋菩玉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更不会善罢甘休,像是抓到了宋敛的错处,绞尽脑汁也要将事情闹大。 走到酒店楼下,她叫来酒店经理,用自己宋家大小姐的身份压制对方,“把六零一的门给我打开。” 经理面露难色,“宋小姐,这不符合规定,麻烦您不要为难我。” “六零一是我弟弟的房间,现在莫名其妙住进去一个女人,我难道没有资格过问吗?” 这里小部分的人都知道,楚莺是宋敛的人。 但工作人员都是签署了保密协议的,这种事自然要守口如瓶。 经理不敢多说,话里话外却透露了许多,“宋小姐,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没有侵害客人的权益,就算您报警,我们都是占理的一方。” “什么意思?”宋菩玉似乎听出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是宋敛同意她住进去的?” “我没有这样说。” 他们这群人,最擅长打马虎眼。 宋菩玉嗤然一笑,“那好,那我让我爸爸亲自来。” “就算是宋先生亲自到,我们都不能不经允许,打开房门。” 宋敛是贵客,单单是那一间包房,加之一年在酒店的消费就要过百万,经理怎么也不敢得罪,何况中州的人都知道,宋菩玉只是私生女,宋敛才是宋家名正言顺的那个。 二选一,聪明人都会选择宋敛。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打算退步,宋菩玉没有恼羞成怒,这样的对待她在宋家这些年受得多了。 宋敛是宋家最宝贵的孩子,她便是那株野草,任其风吹雨打,践踏欺凌,同样姓宋,命运却截然不同,只因宋敛的母亲出自清贵的书香门第,而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个低微的农村妇女。 “不开门是吗?”宋菩玉拿出手机,“既然这样,我自己打电话给宋敛,好好问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金屋藏娇,还瞒着我这个姐姐。” 她要打电话别人是拦不住的。 经理默然。 在电话就要打出去时,有人走进休息区,女人仪态优雅,干净利落的短发,喇叭裤将腰臀的线条勾勒的利落曼妙。 “刚进来就听到声音了,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 僵持的二人齐齐看向她。 经理像是看到了救星,“梁小姐。” 梁书意点了下头,看向宋菩玉,“你借着宋家的名号在这里闹什么,不嫌丢人,果然跟你那个妈一样,从头到尾都是市井小民的市侩气。” 宋菩玉稍收敛了自己的张扬,却并未退让,“只不过是宋敛的房间里住了个女人,我想问起清楚而已。” “那人是我的朋友,我问过了宋敛,才让她住进去的。”梁书意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她的眉是上挑的,红唇颜色很深,气场盖了宋菩玉一头,“这事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敢开门。” “你算什么东西?” 梁书意的口吻中充满了高傲、鄙夷,“你姓宋,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宋家人了吗?” “我是宋家的大小姐,为什么不是宋家人?”宋菩玉昂起脖颈,想要将气势撑起来,可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梁书意半点面子不给她留,“你真当我跟宋敛一样好脾气,不敢收拾你是吧?” * 楼下发生了什么楚莺不知道。 门被打开时,她像是惊弓之鸟,看向门口时眼神是有些惶恐的,何况进来的还是陌生人。 梁书意站在玄关,与楚莺四目相对。 她打量着楚莺,一个眼神囊括了许多情绪,或是轻佻的、不屑一顾的、还有一重是莫大的不解。 “是宋敛把你放在这里的?” 楚莺很局促,她在村子里或许算是有头脑有见识的,但到了这里,根本什么都不算,“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楚莺不说。 梁书意解释:“我是宋敛表姐,是他让我来的,你如实告诉我,对你对他都好。” 她看上去还是不相信。 梁书意又补充,“我不是刚才那个人,我不会害宋敛的。” 这样说,楚莺才有所动摇。 “我跟他……” “上床了?”梁书意不喜欢磨磨蹭蹭,“睡过了?做措施了没有?” 这种私人问题,楚莺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过去的那些小精明,小谋算,面对宋敛时的游刃有余,此刻都是拙劣的、拿不出手的东西。 梁书意:“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楚莺摇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梁书意无奈地笑了声,接着从挎包中拿出一板药物,“吃掉,以后每次都要吃,这是为你好。” “……是什么?” “避孕药。” 放下药物,梁书意轻描淡写道:“你最好每次都吃,你对宋敛就是解决欲望工具,要是弄出了孩子,影响的只会是你自己。” 楚莺没作声,面色却惨白。 梁书意转身走了两步,又困惑地回头看她,“奇怪,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 “那就是我记错了。” 宋敛在楼下的车里等着。 梁书意打开车门坐进去,一股淡淡的烟味进入鼻腔,宋敛没灭烟,声色烦躁道:“宋菩玉走了吗?” “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 梁书意诧异,别说抽烟,宋敛之前连酒都不怎么喝,这才多久,就抽的这么熟练,“是不是那个女人带坏你了?” “跟她有什么关系?” 梁书意沉了口气,侧过身,茫然不解,“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别告诉我是你在岭北认识的。” “在岭北认识的怎么了?” 同为女人,楚莺是什么样的货色,梁书意一看就知道,“你的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这种货色都看得上?要是被别人知道,岂不是要笑死你?” 宋敛抬了下眸,“她是什么货色?” “总之就是配不上你。” 这点宋敛怎么会不知道,他口是心非道:“又不会结婚,睡一下有什么要紧的?” 046 就当是你陪我的酬劳 - 艳雀 - 月上枝 被打的那侧脸颊微肿了起来,梁书意打人的时候戴着戒指,划破了宋菩玉的皮肤。 她用冰袋捂着脸消肿,气不过给赵逐打了个电话。 赵逐警惕心很高,“怎么了?” “宋敛还在不在岭北?” “……在。” “真的?” 宋菩玉不怎么信,“你别骗我。” 宋敛说好只去中州一天,由赵逐打掩护,但已经一周了,给他打电话催促,他又不听。 “骗你干什么?” 宋菩玉的脸颊还疼着,“那你让他接电话?” 赵逐眉心一跳,谎话张口就来,“他在村子里,我没跟他在一起,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在就算了。” 她腔调里是委屈与无奈,赵逐嗅到了异常,“怎么了吗?” “我以为他在中州,还在酒店藏了女人,没想到是梁书意的人……”宋菩玉将冰袋拿下来,看着脸上的伤口,叹了口气,“被打了一巴掌而已。” “要紧吗?” “没事,习惯了。” 宋菩玉没心情多说,“你看住宋敛就好,挂了。” 宋敛带着楚莺去中州,一定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何况去了这么久,赵逐没想到会害宋菩玉被打。 夹在他们姐弟中间本就难做,赵逐是有偏颇的。 帮了宋敛一周,也算仁至义尽。 打开他的微信,赵逐最后一次催促:【大小姐打电话来问你了,再不回我瞒不住了。】 看到了消息,宋敛关上手机,打开房门。 梁书意派人将楚莺接了出来,安排在颐和公馆,这里的私密性更强,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楚莺有些劳累,缩在沙发角落休息,面露疲色。 察觉到有人走近,她被惊醒,瞳孔中不聚焦,很涣散,“你来了,下午要吓死我了。” 她抬起胳膊,想要宋敛抱。 宋敛面色漠然,他还是被梁书意那番话给影响了,跟楚莺这种女人在一起,图快活就好,要是付出真感情,那就是害人害己。 但可怕的是,他已经付出真感情了,所以要尽快止损。 “怎么了?” 楚莺坐起来一些,轻拽他的衣角,他不动,她就主动去搂住他的腰,用委曲求全的口吻说:“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白天那个人,是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 跟楚莺又没以后,跟她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 楚莺搂着他的腰从沙发上跪坐起来,下巴垫在他的心口,“怎么,我真的给你惹麻烦了?” 宋敛没回答。 他从口袋里将一只丝绒的黑色小盒子拿出来,“打开看看,喜欢吗?” “是什么啊?” 楚莺佯装惊喜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两只发卡,钻石耀眼,拼成了蝴蝶形状,是宋敛赔给他的,没有楚父的那份情谊,但价格上却是比不了的。 “好漂亮。” “喜欢吗?” 宋敛问得真挚,楚莺答得心虚,看到这东西的第一秒,她想的可不是漂不漂亮,喜欢不喜欢,而是跟宋敛分开后,这发卡可以卖多少钱。 “当然喜欢啊。” 宋敛不是蠢货,看得出楚莺是在撒谎,“戴上。” 他伸手去拿,却被楚莺躲开。 “才不要,我舍不得,改天再戴吧。” 现在戴上就成了二手货,要卖就不值钱了。 将发卡收了起来,楚莺搂住宋敛,贴唇去吻他,“那次是我不对,不该那样骂你,亏你还记得。” 宋敛捏着她的脸,“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是年纪小。” “干嘛又提这一茬?” 掌心滑到了她的脖颈上,宋敛轻轻掐住,弯腰含住她的唇,她穿着高开叉的裙子,是方便的,连腰带都不用解开。 这张沙发不宽敞,地毯却是绵软的。 脊背贴在上面并不刺人,宋敛这次却不怎么温柔,进攻性更强,每一次都好像是嵌进,楚莺压着抱枕,声声酥骨,让他情难自控。 这栋楼只有他们。 中场休息,洗过了澡,宋敛又带着楚莺去楼下,在楼梯上,天快亮时,他们在露台,看着日出的盛景接吻。 楚莺没这么累过,宋敛却似乎不知疲倦。 中午他才起身,穿戴好,倒没有催促楚莺,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今天他必须要回岭北,不然赵逐那里就要兜不住了。 但楚莺不用回。 拿了一张卡放在床头,宋敛弯腰凑近,将楚莺叫醒,她昏昏沉沉搂着他,“这么早,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我要回岭北了。” 一句话足以让楚莺清醒。 她睁大眸子,“今天吗?我还没收拾。” “不用了。”宋敛语速慢吞吞的,“你不是想要留在这里吗?不用跟我回去了。” 楚莺听得懂潜台词。 成年人,最后一次,用不着说得太明白,何况她跟宋敛,实在算不上正经的男女关系。 但楚父的疗养院还需要钱,她的工作还需要打点。 她的紧张一瞬间刺痛了宋敛,这让他觉得他是那个负心人,“你的工作我会替你安排好,还有钱,就当是你这段时间陪我的酬劳。” 松了口气。 楚莺收回了要拉住他的手,却得装的不舍,“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开吗?” 宋敛眨了眨眼,想起他们早上在露台的贵妃椅上时,楚莺坐在他身上,头发汗湿,贴在了脖颈,在浮浮沉沉中,有气无力地说,“疼了。” 日出的第一缕光落在她身上,美不胜收,令人难忘。 他违心地给了一个字,“嗯。”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这是经典台词了,对楚莺而言,现在只是在走流程,宋敛却是真的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没什么原因。”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吗?” “不全是。” 楚莺拽着宋敛的衣摆,他狠心推开她的手,“车还在等我,我要走了。” 楚莺将眼泪酝酿出来。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宋敛背着身,考虑了下,还是将那些话咽下,什么都没说,开门走了出去,房内顿时静的只有墙上钟表的秒针滴答声。 几秒钟后,楚莺擦了眼角的泪,拿起床头的那张卡端详起来,宋敛是大方的,他给的这笔钱也不会少,足够她在中州立足,带着父亲过好日子了。 可不知为什么,心头却有些空落落的。 047 到哪儿都要找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建校工程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许多琐碎的杂事都需要宋敛出面处理。 他住回了燕子家,还是楼上那间小屋子。 夏末减少了些许了燥热闷潮,晚风是舒适的,尤其是乡村的晚间,静谧安逸,风从树梢中吹拂过来,吹动宋敛的发梢。 他走到小卖部买烟。 如今小卖部是陈秋在打理,她没楚莺那么爱干净,很少打扫货架理货,小卖部在她手上变得杂乱许多,宋敛不买其他的,只买一包烟就走。 隔壁的大娘进来,朝他恭恭敬敬地笑了声,“小宋,买东西啊。” 这次回来后,宋敛不苟言笑了许多,对人还是一贯的疏冷客气,好像哪里变了,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他点点头,笑着走下台阶。 宋家给村子里捐了校,他在这里很受尊敬,当初唐和卫跟楚莺的事,也没人敢在他耳边提起。 大娘走进小卖部,找陈秋话家常。 宋敛站在台阶下点着烟,听到她们聊起那个耳熟的名字,“莺莺到底去哪儿了,真不回村子了?她爹不是还在镇子上吗?” 提起楚莺,陈秋就恨得牙痒痒,“我管她去哪儿,死外边儿跟我们家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还给小武守着寡呢。” “都把男人勾到家了,还守哪门子的寡?”陈秋一骂起楚莺,什么脏话都往她身上堆,“指不定去找她外面的姘头了!” “你真不找她了?” “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宋敛弹弹烟丝,没再偷听,他慢步走了回去,燕子择着菜,热络地喊,“小宋,别出去了,马上开饭了。” 宋敛点了下头,走进堂屋。 桌案上搁着新鲜的梨子,一眼望去,让他猝不及防地想起楚莺咬着梨子勾引他的模样,凭空徒增许多烦躁。 回村是错误的选择,毕竟村子里的所有都跟楚莺有关,一花一草好似都有她的气味,在这里生活,更忘不了那段时光了。 燕子走进来,“正好小宋,忘记跟你说了,你叔叔已经回去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唐和卫半个月前就伤好回中州了,宋敛:“不用。” “要是有空,我得跟我家那口子去看看他,他帮了这么大的忙,被打的那么严重,都没计较,真是好人。” 说着,燕子叹了口气,“听说莺莺现在也在中州,可千万别跟你叔叔遇见。” “楚莺在中州?” 宋敛慢条斯理地拿起桌案上的梨子,指腹摩擦在粗糙的梨子皮上,燕子将桌子擦了擦,准备开饭,抬头看他,“对啊,前两天她给我打电话,好像过得挺好的。” “……挺好的?” “莺莺聪明,有本事,肯定能过得好。” 有什么本事,无非是拿着他的那笔钱在中州生活而已,他是给她安排了老师的工作,却是小学老师,职位很低,没什么钱可拿。 这是宋敛给自己留的后路,要是那天他后悔了,楚莺还是要乖乖回到他身边的,但自从分开后,楚莺一条信息,一通电话都没打过。 这是意料之外的。 宋敛上了楼,打开微信,找到楚莺。 上一次联系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点开她的头像,进入朋友圈,却什么都没有,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宋敛返回消息页面,敲下一个句号发送过去。 眸一凛,一个红色感叹号像是迎头痛击,将他打得头晕目眩。 * 入职没多久,对工作还不算太熟悉。 对待工作楚莺一向是认真的,她总是备课到很晚,将一些难题简化,让学生们更容易听得懂。 关掉办公室的灯,楚莺下楼,踩着高跟鞋离开校园,走到一旁的公交车站等车。 宋敛留给她了一笔钱,很多。但楚父还生着病,需要在疗养院长期住下,这笔费用是无底洞,楚莺能省则省。 算准了时间过来等车,公交车却好像迟了,楚莺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再抬起头,一台黑色轿车在面前停下。 车内的男人文质彬彬,下了车,他走到楚莺面前,“楚老师。” 公交车亭被广告牌的灯光照亮。 站在里面的女人与男人正微笑着说话,没聊两句,男人打开车门,“正好顺路,我送你回去。” 楚莺摆了摆手,像是拒绝,但又不怎么坚定,没坚持两个回合,便弯腰坐进了那台车中,她上身穿着件绸缎质地的衬衫,下身的包臀裙很紧,修长双腿裹着一层很薄的黑色丝袜。 弯腰时的曲线妖娆丰满,是勾人利器。 一个乡下寡妇,摇身一变成了受人尊敬的女教师,有美艳皮囊与宋敛的关系保驾护航,往上爬的路都要比其他人平坦许多。 这个落差,唐和卫受不了。 眯眼看着那台车驶离,他气不过,给宋敛打了个电话,接通的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一个冲动,跟宋敛叫嚣了起来。 “我说宋敛,是不是你给楚莺那个小贱货安排的工作,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宋敛不似过去的好脾性,声很冷淡,“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我问过了,她的工作就是你安排的,你敢说不是吗?” “是又怎样?” 这事他没藏,并且理由充分,“不满足她的条件,你现在已经坐牢了。” “她敢!” 唐和卫压下气,按着眉心,“你安排就算了,就不能安排在别的地方,现在让她成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宋敛掐灭了烟,比白天更加烦躁。 “你没别的事情可做吗?一天到晚就盯着她?” “是我想要盯着她吗?”唐和卫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她骚的要命,到哪儿都要找男人,这不刚上了人家的车,指不定今晚还要上人家的床。” 这才分开多久,将近一月而已。 先前楚楚可怜的可人儿,拉着宋敛,让他不要走,哭哭啼啼地求着他疼爱,一转眼,微信是她先删掉的,心也是她先变的。 宋敛直接挂了唐和卫的电话,一口窜动在心间的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打开手机,找到了楚莺的电话。 他没删,一直留着。 指尖一触,打了过去,楚莺接得倒是挺快,可惜声音却不是她的,而是一个男人,“你好,哪位?” 048 不是说了别再联系了吗? - 艳雀 - 月上枝 这份工作相对而言是轻松的,楚莺只教两个班的语文课,其他课程很少。 她性子温柔谦虚,课上轻言细语,对学生们也一视同仁,没多久就融入了这片集体中。 课上楚莺习惯将手机开静音,下了课才看到有电话打来,是疗养院的电话,她回到办公室放下课本,将电话拨回去。 讲了太久的课,口干舌燥,她喝了口水润嗓子。 电话被楚父的护工接起来,“楚小姐,你可算接电话了。” “怎么了吗?”楚莺将嘴角的湿润抹去,“是我爸爸有什么事吗?” “……是也不是,得麻烦你今天来一趟。” “现在吗?” 下午还有课,一来一回也许会迟到。 护工应了声,“现在就要来,疗养院这边的房间满了,如果……方便的话,要麻烦你把楚老先生接走。” “开什么玩笑?!” 这个理由太扯,楚莺没那么愚蠢,“这个季度的钱不是都交了吗?就算没房间,也不该轮到我爸爸走。”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尽快过来吧,具体的见了面我再告诉你。” 楚莺捏紧杯子,不得不拿出宋敛的身份压人,“而且我爸爸入住,是宋先生安排的。” 有关楚父的事情,她总是要紧张一点的,开口时没顾及到办公室里其他人,以及他们所投来的异样眸光。 楚莺是空降,暑假后开学两周后她才突然入职,履历又不漂亮,加之一张明艳妖娆的脸,难免要遭人非议。 不管她怎么说,护工都坚持要她过去一趟。 下午的课来不及上。 楚莺只好去找主任请假,她敲开门进去,入职时主任对她很关照,要请个假其实是不难的。 主任抬起头,扶了下眼镜,“楚老师,什么事?” 楚莺站在桌前,有些不好意思道:“……主任,我下午有些私事,可以请半天假吗?我的课可以跟英语老师调。” “不行,下午还有你的公开课,走不开。” 被拒绝是楚莺没想到的。 她愣了下,“可是……” “好了,快回去备课吧。”主任没给半点面子,就连之前的亲和力都没有了,“有什么事,等下了课再去解决。” 楚莺莫名觉察到了什么,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心下有些焦灼,但再怎么样,疗养院总不会这么快就将楚父赶走。 担忧着楚父,下午的课没上好,下了课楚莺便赶去疗养院,小跑到房间,里面却已经被清空,换上了一位老太太居住。 找到护工,楚莺急得失了方向,“阿姨,我爸爸呢?” “楚小姐……我告诉你下午要过来的,楚老先生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 楚莺音量提高,“你们怎么能这样不由分说就赶人走?!起码应该等我来了再说。” 护工无可奈何,“我给您打电话了……” “他一个老人家,人生地不熟……”说到最后,楚莺急得快哭出来,哽着嗓子。 护工安慰她,“要不你打电话问问宋先生……” 将怒火压下,先找到楚父才是要紧事,问宋敛有什么用? 看着楚莺下了楼去找人,护工松了口气,用座机将电话回拨了过去,“宋先生……都按照你说的办了。” 康宁疗养院不是有钱就可以住的。 更重要的是人脉。 没了宋敛,楚莺在这里就是人人可欺,这一点宋敛要让她知道。 宋敛语气淡淡,“……她什么反应?” 护工:“挺着急的,好像要哭了,要不要告诉她楚老先生没事……” “不要。” 等走投无路,楚莺自然知道要求谁。 现在只不过是给她的一点小惩罚,罚她的滥情与变心。 * 找人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楚父年纪大了,又有精神疾病,楚莺这会儿必然要急死了,她急,宋敛一样急。 急着等电话。 八点钟。 楚莺的电话不出所料地打了过来。 屋子里没开灯,借着月光,宋敛撑着下巴,看着手机屏幕,想象着楚莺在那端急得掉眼泪的模样。 这一次,他没接。 楚莺很快又打了第二次,等待几秒,宋敛接起,口吻中冷感很重,没温度,“哪位?” 哭声哽在楚莺喉咙中,落进宋敛耳中,“不说话,挂了。” “……我的号码你都不记得了吗?” 好伤心的语气,就好像她能记得他的号码似的。 宋敛冰冷的没有人情味,“不记得。” 楚莺克制住哭声,“是我,声音你总认得了。” “不认得。” “……是我,楚莺。” 分开一个月而已,哪里会忘得这么干净,宋敛“哦”了声,“干什么,不是说了别再联系了吗?” 要不是疗养院闹了这一出,楚莺还真不会再跟他联系,毕竟微信都拉黑了,但眼下宋敛是条捷径。 “我有点急事,你能帮帮我吗?” “不能。” 楚莺实在太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哭着示弱,“求求你了,真的很着急。” 桌上落了一块皎洁的月光,照在掉漆斑驳的桌面上,衬得桌子都明亮了许多,宋敛这次没让步,他要让她知道,没了他,她不过就是张烂桌子,拆了烧火都呛鼻。 “你着急,我就要帮你吗?” 楚莺边哭边说,“疗养院的人说是你叔叔……不让我爸爸住了,你能跟院长说说情吗?护工说你招呼一声就好,我……” 话没说完,宋敛就挂了电话。 真当他耳根子那么软,她哭一下,求一下,他就会答应吗? 宋敛这条路走不通,楚莺暂时没了招数。 她走到路旁,拉着父亲的手,“爸,你别急,我去打车,我们先回我那里。” 楚父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很慌乱,正缩着肩膀瑟瑟发抖。 这会儿天空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 楚莺没带伞,略显狼狈地站在路旁招手打车,打不到车,她又回到楚父身边,用手给他遮雨,“爸,你再等会儿。” 有出租车过来,楚莺急忙跑过去招手,出租车挤在车流中没停下,正焦急无措时,车流中一台黑色轿车调头换了方向,缓慢停在了她身边。 049 现在给我乖乖开门 - 艳雀 - 月上枝 等了几天,除了那天的一通电话外,楚莺没再来过消息。 宋敛忙了好些天,反应过来后,已经是半个月后,楚莺在中州,既要工作,又要照看父亲,哪怕有钱日子也未必好过。 一有空,宋敛就打了电话给疗养院。 “最近楚小姐去过吗?” 护工支支吾吾,“……楚小姐那天后就没来,连钱都没来退,需要我问问吗?” 宋敛攥紧手机,“问。” 他不信,楚莺可以忍着不来求他。 接到疗养院的电话,楚莺态度很冷淡,这次被赶走算是让她再一次看透了人情冷暖,“我已经把我爸爸接走了,还有什么事吗?” 护工抱歉道:“楚小姐,上次是我们做的不对,要跟你说声不好意思,不知道楚老先生有安排了吗?” “已经住进别家疗养院了。” “这样啊……” 这是护工没想到的,也是宋敛没想到的,“那这边剩余的钱我们会打回你的户头,大概在三个工作日内。” “不需要了。” 楚莺是爱财的,但这一次的事让她明白,还是要跟宋敛划清界限,“这个季度的钱据我所知是退不了的,账户中的二十万我没动,你们还给他。” “这……” “就这样。” 挂了电话,楚莺果断将护工的电话拖进黑名单中,之后没必要再继续联系了。 察觉到她略显沉重的心情,驾驶座上的男人拧开一瓶水递过去,字正腔圆问道:“疗养院的电话吗?还有没解决的事吗?” 楚莺接过水却没喝,“已经解决了。” “这种状况,完全是可以告他们的。” “算了,我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不想惹事。” 在这里安顿下来,好好带着父亲生活,就是她全部的愿望了。 她侧过脸,看向开着车的男人,“那天还好有你,还没好好感谢过你。” 姜律微笑着摇头,“应该的。” “正好今天有空,我请你吃饭,就当作是感谢了。” 那天带着楚父被赶到路边,是姜律帮了她,这些天还帮她代了课,给了她时间去找另一家养老院,安顿楚父。 对待男人,楚莺是有手段的,她知道这些男人是冲着什么来的,所以应对的很娴熟。 姜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好,“是我的荣幸。” “怎么会,你帮了我,这是应该的。” “楚老师应该不知道,学校里很多男老师私下都争着抢着要跟你吃饭呢。” 有形象好这个条件在前,楚莺学校里很吃香,不光是学生喜欢温柔的老师,就连老师和学生家长都对她印象很好。 但她却有些神秘,不少人都传,她是开了后门进学校任教的,但这些闲言碎语,姜律却从没在意过。 车子开到了市中心,找了餐厅用餐。 楚莺话很少,擅长演绎一个倾听者,如果没有人站出来揭穿,没人会知道她的出身,更不会想到,她是寡妇,是丧了偶的女人。 她跟姜律坐在楼下用餐,谈笑风生,有说有笑。 唐和卫坐在楼上望过去,太过刺眼,用餐巾擦了嘴角,一把摔下餐巾下了楼,他从楚莺的正对面走过去,与她笑眼对视上。 她的笑凝固了下,但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她对面还坐着新认识的男人。 屏息望着唐和卫走近,他没有停下,而是带着一抹微妙的笑走过,脚步很慢,姜律同样看到了。 “认识吗?” 楚莺淡淡摇头,“不认识。” 饭后姜律送楚莺回了家,她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上班很方便,这里安保一般,并不怎么好,是设施老旧的住处了。 楚莺上了楼,换衣服时顺手去拉扯窗帘,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楼下的人,是唐和卫,他一边抽烟,一边望着窗户。 不知在想什么,夜幕下显得神色阴森森的。 说不害怕是假的,楚莺没想到会这么快遇见唐和卫,拉上窗帘进了浴室洗澡,唐和卫那个眼神笼罩着她,加重了不安感。 刚走出浴室,浴巾裹着身体,门便响起,是很重的敲门声,又或者说是在砸门。 楚莺走到门口,猜到了是谁,“哪位?!” 她想要装模作样,唐和卫却不陪着她演这出戏,“臭婊子,给老子把门打开!” 的确是他。 “唐先生,请你离开。” “老子让你开门!”唐和卫气不过,一脚踹到了门上,“你敢算计老子,真以为就这么算了,还敢到中州来!” 门是锁着的,起码是一重安全保障。 楚莺拿起手机,“唐先生,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起码我没有告你,你最好赶紧走,不然我真的要报警了。” “你有胆量你就给我报警看看!” 唐和卫猛地踹门,又拉拽门把手,“你真当这里是那个破村子,在这里我他妈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的骂声字字刺耳,但又都是事实。 楚莺不再留情,直接报了警,报了家庭住址,等待出警。 唐和卫的踹门声还没停,“小贱货,你现在乖乖给我开门伺候我一次,我兴许能放过你——” “我劝你嘴巴干净点。” 就算是到了这里,成了人民教师,却好像还是摆脱不了这些乌烟瘴气的人和事。 楚莺手足无措,被那些骂声威胁的心慌,唐和卫一边砸门一边骂人,“我哪句话说错了,臭婊子,三百块钱我都嫌多。” 堵不住这些声音,楚莺努力平复自己,等待警察赶来。 姜律比警察先赶来。 他拿着楚莺落在车上的手链,他是好心送东西过来的,可上了楼就听见了男人的骂声,骂得很脏,不堪入耳。 “喂,你是干什么的?!” 身后突然有声音,唐和卫停止踹门,回过头,“哪来的臭小子,滚远点,我教训女人,少多管闲事!” 砸门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间的对话。 姜律以为是喝醉酒的男人在骚扰楚莺,“里面住的是我朋友,你说管不管我的事?” “你的朋友?”唐和卫的确是喝了酒,走路都摇摇晃晃,“那她以前就是个做鸡的你知不知道?” 050 她又攀上了什么样的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十点钟闹到了派出所,要不是楚莺开门得早,姜律就要跟唐和卫打起来。 楚莺被带去做了口供,叙述了前因后果,得到的解决方式却只有和解这一条,如果和解,唐和卫的骚扰是不会就此结束的。 “那他以后要是还骚扰我怎么办?” 她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模样清冷,被唐和卫这一出闹得有些憔悴,不施粉黛,易碎又凄美。 民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报警就好了,如果还有下次,我们会进行拘留。” “这次就不能拘留了吗?” 跟着她一道来的还有姜律,他做了笔录走出来,走到她身边,“怎么样了?” 碍于他还在。 楚莺没有再坚持下去,“没事了。” 她拎着包起身,两人并肩离开派出所。 唐和卫要晚一些出来,他在中州有宋家撑腰,楚莺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惹上姜律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姜律并非睚眦必报,但也不会忍气吞声。 他知道唐和卫的背景,当晚就将唐和卫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宋家。 唐和卫被宋父斥责停职后,能求助的人只有宋敛。 他厚着脸皮给宋敛打电话,语气殷勤谄媚,“小宋,学校那边怎么样了?” 宋敛被村委留下吃饭。 他坐在亮堂的屋子中,心不在焉地回答唐和卫。 “有话直说,时间有限。” 学校已经竣工,最近正在最后收尾阶段,没赶上暑假开学是遗憾,宋敛很忙,忙到没时间去想中州的人和事。 唐和卫一通电话,又带着他想起了楚莺那个女人。 “你帮我跟你爸爸说说情……” 宋敛扶着额头,“我没空。” “你怎么能没空?”唐和卫不是亲叔叔,但胜似亲叔叔,这么多年的烂摊子都是宋敛收拾,他习惯了这种模式,“何况这事跟你也有关系,你别想独善其身。” “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把楚莺弄到学校当老师,她怎么会勾搭上副校长的儿子,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她就教唆她的野男人告到了你爸爸那边去。” 距离楚莺上次求救才半个月,宋敛还在等着她服软的电话,她却早早攀上了其他的高枝,难怪没了音讯,又还了疗养院的二十万。 半侧肩膀有些麻木,宋敛没出声,这次更多是被欺骗后的落差,而非愤怒。 没听见宋敛的声音,唐和卫急烘烘地问:“宋敛,你就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求你了。” 宋敛冷笑了下,“什么副校长的儿子,竟然会把你逼成这样?”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你帮我一下。” “行啊。” “真的啊?” 唐和卫感激不尽,“我就说,你肯定还是惦记着叔叔的好的,你不是没良心的孩子,楚莺那个小婊子等我以后收拾她。” 拿起桌上的搪瓷水杯,宋敛灌了口水,嗓子润过后,慢条斯理道:“我也想看看,她又攀上了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叫又?” 唐和卫稀里糊涂,没听懂。 “没什么。” 宋敛挂了电话,起身就走,走过院子,身后有人喊他:“小宋,马上开饭了你去哪儿?” “不吃了。”他脚步很快,“去镇子上一趟。” 赵逐还住在宝隆,偶尔会去村子里找宋敛,名为照看,实为监视,宋敛突然回到宝隆,去房间里换了衣服,打了长途车子回中州。 这些都是瞒着赵逐进行的。 “你要去哪儿?” 宋敛垂着睫,神色很冷淡,“村委要带我去县城跟老师们见面,我要去县城住一天。”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 赵逐半信半疑,却没有深究,他的任务就是看住宋敛,就算学校竣工,也不能让他回中州,这是宋菩玉下达的命令。 好在宋敛很本分,这段时间都在村子里待着,但这次回来后,他待人处事却变了许多,更淡漠,哪怕是笑着的,却好像拒人千里之外。 赵逐猜测着,“你最近跟楚小姐还有联系吗?” 宋敛系纽扣的动作一顿。 “她是谁,为什么要跟她联系?” “这么快就忘了。” “那么忙,哪有时间想别的。” 穿戴好,他走得迅速,“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上一次回中州是跟楚莺一起坐火车,这次宋敛聪明了些打了长途车,开到中州已经是晚上。 学校下课的早,又是低年级。 楚莺被留下开了会,会后又在办公室备课,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熄灭了灯,走出学校,果不其然,姜律的车如约等在老地方。 楚莺打开车门坐进去,“……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的。” “那怎么行?”姜律侧过肩膀,拉过安全带,替楚莺系上,那样亲密的距离,站在车外看上去就像是车内的人在接吻。 扣上安全带。 姜律笑道:“再说了,万一上次那个男人又跟踪你怎么办?” “上次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对姜律没那个意思,哪怕他是青年才俊,又是副校长的儿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像对待宋敛,总想要逗一下,亲一下,看着他红扑扑的耳朵,总觉得很有趣。 没了宋敛,生活中的趣味都少了许多。 正想着宋敛,眸光晃过挡风玻璃外,一道男人身影,跟宋敛很像。 楚莺轻揉眼睛,人影又没了。 姜律启动车子,“怎么了?” “没。” 一定是看错了,宋敛在岭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开车回去的路上,姜律问了许多,其中不乏有唐和卫的事,“我知道那个人,他就是狐假虎威,喜欢欺负女人。” “你认识他吗?” 姜律点了下头,“是宋家的人,没什么厉害的,不用怕。” 楚莺原以为他就是有一个副校长的爹而已,没想到他是有点背景的,但刚认识,不适合问太多。 到了家楼下,姜律替楚莺打开车门。 她弯腰下车,“那我先上去了。” 姜律笑着,额前发松散垂着,“楚老师,真的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迟疑了下,楚莺正想着要怎么礼貌拒绝,姜律余光却被前方吸引,楚莺跟着看去,竟然是宋敛。 他站在婆娑的树影下,月色落在脸上,表情寡淡,一层很轻的倦意浮在瞳孔里,正站在前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051 那你还巴巴找来干什么? - 艳雀 - 月上枝 光影朦胧了宋敛的脸型轮廓,他一步步走近,站在他们面前,楚莺与姜律齐齐看向他。 姜律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 以免引起误会,楚莺快速解释道:“一个弟弟而已。” 她上去拉住宋敛的胳膊,用熟稔的口吻问:“你怎么来了?” 宋敛眼尾一点睫掀起,轻蔑地掠了姜律一眼。 “怎么,我不能来吗?”他抽出自己的胳膊,像是嫌弃楚莺似的,顺手抚平了袖口的褶皱,“还是我打扰你们了?” 姜律算是个识相的,既然楚莺说是弟弟,他就信。 “看来今天不巧,不如我改天再上去坐坐?” 楚莺正要说好,却被宋敛给打断,“怎么不巧,我只是弟弟而已,你想去坐坐,没什么不巧的。” 他将“弟弟”二字咬得很重,字正腔圆,生怕姜律听不清似的。 被他这样一说,姜律不去都不合适。 楼道有些漆黑,声控灯总是失效,楼梯很陡的。 楚莺走在前,裙身包裹着腰身的曲线,走在她身后的是姜律,他的眼神明晃晃地搁在楚莺身上,半点不知掩藏。 他想起某天,楚老师拿着水杯走进办公室,被开门出去的学生迎面撞到,杯子被撞洒,她白衬衫的领口湿了大半,学生焦急地道歉:“楚老师,对不起。” 楚莺笑得友善温柔,“没关系。” 她坐在位置上用纸巾擦拭着皮肤,玻璃窗边的金色光线照射进去,落在她细白湿润领口上。 这些场景组合在一起,只是想想都令人心猿意马。 腹部有一股莫名火在烧,火苗刚摇曳起来,姜律就被身后宋敛的声音泼了盆冷水,“走快点行吗?” 姜律侧过身,楼道中昏暗太过,光线迷濛,宋敛的目光很轻,是没什么力度的,好似压根没将他放在眼中。 楚莺家中面积不大,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温馨简洁,没有多余的杂物,摆放着的新鲜花束每天都要换水养护,不大点的地方,却是家的味道。 家中一次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姜律接过楚莺递来的果汁,礼貌道谢,楚莺给宋敛时,他却没接,而是紧盯着姜律,“还没问呢,这位是谁?” “姜律,姜老师。” 楚莺解释的简单,姜律不怎么介意,他笑了笑,“看上去你们长得不怎么像,是亲姐弟吗?” “不是,是表弟。” 楚莺谎话张口就来,宋敛听了嗤笑一声,“对,是表弟。” “我真的没有打扰你们吗?”姜律问得局促,“表弟这么晚过来,应该是有要紧事吧?” “是有要紧事。” 宋敛说着抬起头,看向楚莺,“表姐前些日子打电话给我,有事要我帮忙,难不成自己忘记了吗?” “……” “几天不见,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楚莺想要说话,却总是被宋敛打断,“原来是找到人帮忙了,是我多管闲事,白来一趟了。” 他起身要走,楚莺上前拉住他,转头看向姜律,“姜老师,你先回去行吗?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行。” 姜律一坐下就感到了宋敛的敌意,早就想走了。 没了其他人,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宋敛拿开楚莺拉着自己的手,字字锐利如刀,“弟弟,我是哪门子的弟弟?” 前些天拒绝帮忙的是他,现在到这儿甩脸子的还是他。 楚莺不再需要讨好他,态度也就没那么谦卑了,“你这么突然过来,我不说弟弟说什么?” “我没你这么放荡的姐姐。” 宋敛开口时下巴有颤抖的迹象,这么稀里糊涂赶来,不过是想看看,楚莺是不是真的变了心,可现在看来,她不是变了心,她的心就没在他身上残留过。 “是,你的姐姐都高贵,我就下贱,那你还巴巴地找来干什么?” 那天被疗养院的人丢在路边,淋着雨,宋敛一通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他却选择冷眼旁观,楚莺失望又难过,“我要是放荡,那你是什么?” 楚莺坐在姜律的位置上,气得乱了分寸,拿起那杯他喝过的果汁凑到嘴边,差点就要碰上,宋敛蓦然挥手打落。 果汁溅了一地,玻璃杯子跟着碎了。 楚莺还保持着举杯子的动作,她呆滞了几秒,“你有病是吧,谁让你随便砸我的东西,地上也被弄脏了!” 这才是真实的她,会骂人,会发脾气,而不是像个小女人似的卖乖耍泼,那一面都是演给宋敛看的。 宋敛尽力控制住脾气。 “那是那个人喝过的,你不嫌脏是吗?” 楚莺起身去拿拖把,一边走一边说,“对啊,我不嫌脏,你用我的东西怎么不嫌脏?” “那一样吗?” “在我看来,都一样。” 这话彻底触怒了他,宋敛面上无光,丢弃了自己的架子,上去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推倒在沙发上。 她要起身,却被宋敛压着肩膀,捏着脸颊,“所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楚莺不服输,挤压在宋敛与一堆抱枕中,腿被压着,无法动弹,却还敢跟他叫嚣,“我跟他怎么样,好像轮不到你管吧,我守寡的时候还跟你在一起呢,我一直这样,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不要脸。” 他又骂人。 用他那张清心寡欲的脸,辱骂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这几个字眼,在遇到楚莺之前就没出现在他的嘴里过,但看着她,他还是忍不住骂了。 是骂她,也是骂自己。 分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放不下。 楚莺没因为宋敛的话就蔫巴下去,她出身不好,一肚子粗鄙话,用都用不完,“我就是不要脸,我要是良家妇女,还会跟你上床吗?” 宋敛克制地抿唇,双眸流露出小动物似的无助,却还要强行进行自我欺骗,“你跟我上床,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你想多了吧?”楚莺的笑里有着要跟他一刀两断的气势,“你是没见过女人吗?我说什么你都信,像个白痴一样。” 052 我不要,别人也不能碰 - 艳雀 - 月上枝 女人的面孔精致,发丝柔软,红唇是被弄得有些糊,糊出了嘴唇,圆润的下巴上都沾染着抹开的红色。 肌肤似雪,红唇却像是玫瑰,娇艳却带刺。 宋敛弯腰堵住她的唇,但那些刺耳的话却没就此消散,楚莺在他身下挣扎着,双手去拉扯他的衣领,想要将人拽开。 可他的力量那么重,一只手就可以包裹住她两只手腕,轻而易举地举过头顶,用膝盖压住她的腿,她哪里还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口红被亲的没了形状,下巴全是颜色,宋敛自然没有幸免,但对他而言,理智身份这一刻都荡然无存了,他用的是最原始的方法惩罚这个女人。 地砖上洒落的果汁、玻璃碎片上的倒影、以及沙发边几上垂着的窗帘绑带,融合进了这一晚中。 宋敛的眼中不怎么清明,是涣散的,手上一用力,楚莺腿上跟着一凉。 沙发就那么小一只,两人挤在上面,要怎么样,楚莺都是抗拒不了的,一直到折腾进卧室。 气温有些冷了,楚莺身上湿哒哒的,无力贴在枕头上,望向窗边的人,苍白地控诉着,“你是找不到女人了吗?” 头发丝粘在唇上,显出她的惶恐。 宋敛站在窗边,擦拭着头发,并不作声。 良久,月光落到地板上。 楚莺轻吸了口气,委屈道:“是你自己要跟我分手,我求你帮忙你也不肯,你知道那天我爸爸被赶出来,我淋着雨,连车都打不到吗?” 说这些已经晚了。 宋敛的眼中不怎么清明,是涣散的,侧过脸,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她,“所以你就上了其他人的车。” 车是上了,其他的没有。 楚莺埋下脑袋,“你又不管我,我还不能接受其他人的帮助了吗?” “我是白痴,怎么管你?” “……那些都是气你的话,不是真的。” 楚莺抬起脖颈,很识相地服了软,今晚这一场让她知道,自己还没能力跟宋敛对着干,“我要是真的那样想你,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宋敛发丝上的水珠滴下来,掰着她的下巴,“那你是怎么想我的?” “肯定是……喜欢你啊。” “我是白痴,为什么要喜欢我?” 楚莺勾着他的脖颈,眼眸中的泪是累出来的,双腿已经无法动弹了,又酸又软,“我那不是生气吗?谁让你上次不帮我……你知道我被你叔叔欺负成什么样子吗?要不是姜……” “你还提他。” 一个姓,就让宋敛又发了火,这次直接捧着楚莺的下巴,将她捞起来,跟自己接吻。 真正停下时,天都浮出了一线亮光。 楚莺侧趴在枕头上,奄奄一息,是真没了半点力气,宋敛发了一夜的疯,从洗手间走出来,一张硬秀的面孔中多了些纵欲后的倦态,是散漫的无所谓。 楚莺用被角捂住自己,“能帮我拿下衣服吗?我得去上班。” “不用去了。” “什么意思?” 哪怕惩罚了回去,他还是不解气,“就是字面意思,我可以让你去当老师,也可以让你什么都不是。” 楚莺的指甲压在被角上,就连指甲都被咬坏了两个,一副凄惨的模样,“是你不要我的,我被你叔叔欺压,你也不帮我,要不是姜老师,我早就完蛋了。” “你跟我上床,所以我帮了你。”宋敛用了审视的眸光,“那他帮你,你给了什么好处?” “我……” “你就擅长用自己去换取利益是吗?” 被角突然被扯开,这样暴露出来,纵然是楚莺也感到羞耻万分,她昨晚辱骂宋敛时,他跟她此刻是一样的感受,“是我的,就算我不要了,别人也不能碰,懂不懂?” “你别这么不讲道理,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就是不讲道理。” 宋敛拿起床头柜上的钟表,挥手砸在地上,楚莺被吓得捂住耳朵,半响不敢乱动,门被摔上时,才缓过一口气。 看向地上的卡通钟表,那是学生送她的,她很喜欢,可惜被摔坏了。 * 司机站在黑色轿车边,背着身,戴着白色手套,双手交叠在身前,腰背挺得很直,一动不敢乱动。 隔着一扇车门,宋敛趴在方向盘上,微弱的鼻息声很压抑。 不知过去多久,车窗被降下,微风吹进来,将里面的沉闷吹走。 宋敛敲了下车窗,叫了司机过来。 司机伏低身子,将耳朵凑近,没敢看宋敛,但余光还是瞥见了他通红的眼眸,以及睫羽上的湿漉漉,就像是哭了一样。 宋敛嗓音干哑,一字一句道:“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尽快办好。” 他一向是众人眼中的斯文君子,没干过什么坏事,一辈子清清白白,干净的没污点,这是第一次,他要用自己的身份权利逼迫一个女人。 司机有所错愕,“……真的要这样吗?” “去办。” 其他多余的话,宋敛没力气说,没人敢这么羞辱他,宋菩玉都不敢,楚莺的那番话,是将她自己推上了绝路。 宋敛是个好人不假,脾气好,性子软,好拿捏,没对谁说过重话,但他也不是会由着一个女人随意践踏他的那种人。 他被众星捧月,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事,一句话吩咐下去就好。 司机按照宋敛的要求,在午后敲开楚莺的房门,她精神还没恢复,一脸困倦地看着门外的陌生男人。 “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个司机楚莺认识,之前跟宋敛在一起,就是他开车,“宋先生让我来接你。” “接我……去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 去换了衣服,楚莺跟着司机上了车,车一路从市区开向郊区,接着越来越偏僻,最后停在一栋小洋楼前。 楚莺坐在车里,“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车门被打开,司机毕恭毕敬的,“宋先生说让你在这里等他。” “……我为什么要等他?” 司机不吭声。 楚莺不妥协,“我不想去,您送我回去吧。” 司机抬了下眸,慢悠悠道:“这恐怕不行。” 053 我允许你找其他人了吗? - 艳雀 - 月上枝 洋楼三层,楼内与楼外是截然不同的色彩,楼外是雪白的,藤曼爬上了楼,鲜嫩翠绿的枝桠缠绕在窗台上,给这栋楼增添了不少蓬勃生机。 楼内却是暗淡腐朽的颜色。 好似很久没人住过了,但打扫得很干净,黑色的皮质沙发横在厅中,脚下是一块质地很好的墨绿色地毯,踩上去很轻盈,地毯上的花纹透着浓重的轻复古感。 楚莺刚进去,司机就将门锁了。 她没有大喊大叫吵着要出去,反倒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等待宋敛。 这张沙发松软的有些舒适,躺在上面,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深夜。 楼内没有其他人,楚莺的淡然转化成了烦躁,想要用手机给宋敛打电话,手机却没了电。 来时没有带其他东西,就连衣服也只有自己身上这一件。 楚莺上了楼,打开一间间房门,有些屋子是空的,有些则摆放着家具装饰,其中一间像是特意打扫过的,衣柜里被塞满了,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有。 可看到这些,她没有太高兴。 宋敛这等同于要将她养在这里,可是凭什么,她原本有自己的工作跟生活,所有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却被他拦腰截断,还关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翻箱倒柜找不到一个充电器。 只有屋子里的座机是连着电话线的,可以用。 接连试了好几次,第十三次,猜对了宋敛的电话,楚莺少有的急躁慌乱起来,“喂?” 宋敛打开车门,将外衣扔在座椅上,弯腰上了车,“干什么?” 楚莺攥着电话线,将骂他的话咽下去,换了一副甜腻腻的嗓子,“……那个,你让人带我到这里干什么,你不来吗?” “我为什么要去?” 楚莺咬牙切齿,深吸一口气,“那为什么要带我过来啊,门也锁了,我手机也没电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 隐约是猜得到原因的,楚莺却深感迷茫,“可提分手的是你,我跟其他人相处都不行吗?” “这个问题你早上问过了。” 楚莺的耐心快被宋敛的阴晴不定磨没了,“那凭什么你想分手就分手,一后悔了就这样对我,这也太不公平了。” “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不要招惹我。”宋敛坐在车中,启动了车子,在引擎声中往后靠了靠座椅,疲累道:“而且我们才分开多久,我允许你找其他男人了吗?” “你走的时候也没说啊。” 宋敛垂着眼皮笑了,“我以为你有这个自觉,而且你不是很舍不得我吗?怎么又这么快跟别人在一起,我告诉过你,别欺骗我。” “我哪有在一起?” “没什么区别了。” 楚莺破口大骂,“你脑子有问题吧,真把自己当……” 没听完,宋敛就挂了电话。 靠在车中休息了一会儿,宋敛开车往自己家的方向去,村子里的事算是收了尾,这个年过了才会组织开学招生,这段时间都是清闲的。 他可以留在中州。 车子停在隆东胡同,台阶上四合院的门关着,宋敛走到门前,敲响了那扇门。 * 楼里什么都有,吃的却很少。 楚莺从冰箱中找了一包面,厨房的火好似没用过,好在是有开通燃气的,她清洗了锅子餐具,自己煮了一包面吃。 一整天没进食,加之昨晚运动量太大,白天就饥肠辘辘,还以为宋敛会来接她,没成想是要把她关在这里。 一天两天她是可以忍受的。 第三天,楚莺迫切地渴望自由,用座机又打了电话过去,在拨通电话之前,她警告自己一定要轻声细语,要温柔。 宋敛吃软不吃硬。 铃声在屋子里响起,保姆听到了声音,一边包饺子,一边去找宋敛,他正好迎面走来。 “电话响了,快去瞧瞧。” 宋敛拿起手机走到了连廊下,今早下了一场雨,屋檐上的雨滴缓缓垂落,楚莺改了腔调,服了软,“你怎么还不来啊,我快要发霉了。” “我不是脑子有问题吗?”宋敛对她的话总是记得很深刻,“我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你过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没空。” 楚莺就差没开口求他了,“你再不来我真要饿死在这里了,就算要生气,也不能这么不管我吧?” 这些宋敛没考虑到,“会有人送吃的给你。” “我要你送,不然我不吃。” 又来这一套,“不吃就饿死。” “你怎么又这么凶啊?” 楚莺掐着嗓子说话,低头看着自己斑驳的指甲,神色平静,“你来嘛,你想让我认错我就认错,怎么样都行,就是别把我丢在这里,我害怕。” 宋敛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她不屑的表情,“害怕什么,害怕没男人陪你解闷?” 下一秒又要吵起来,宋敛那边突然被一道老妇人的声音打断。 “琅玉,你在跟谁打电话,太没礼貌了。” 电话中断。 楚莺又陷入日复一日的枯燥中,唯有电视与风景可以打发时间。 天色渐暗,日光落下,月亮爬上云梢。 看来宋敛是不会来了,楚莺起身去翻找食物,咬了口干涩的面包,勉强充饥,站在餐吧就水,正一口口艰难吞咽着。 那扇门“滴”的一声,锁解开,有人走了进来。 楚莺放下面包就跑了过去,对上宋敛无欲无求的眼,这是她三天中见的唯一一个活人了,但他也是罪魁祸首。 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得好声好气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准备把我饿死在这里呢。” 宋敛拎着吃的,越过了楚莺,放在餐吧的桌子上。 面包被惨淡的灯光一照,更显拮据凄凉了,“不是可以打电话吗?怎么不报警?” 报警的确是个好办法,到时候告宋敛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不是不可以。 但楚莺没那么蠢,唐和卫她都斗不过,更何况宋敛。 “我哪儿舍得啊。”楚莺走到宋敛身后,搂着他的腰,侧脸贴在他的脊背上,“只要你不生气了就行,今天能把我接回去吗?一个人在这儿好没意思啊。” 宋敛态度冷硬了许多,“想都别想。” 054 报复她凌迟她 - 艳雀 - 月上枝 餐台是大理石纹路的,光落在上面,映照出贵气感,楚莺坐在对面,大口往嘴巴里塞东西。 跟这里的场景实在不般配,她时不时舔一下唇角,用手抹去下巴的汤汁,头发在唇边乱飞也不管不顾。 宋敛看着,沉叹一口气。 楚莺鼓着腮帮子,“你怎么不吃?” “吃你的。” 他没好气。 对一个满口谎言,行径粗鄙的女人,他自然没好脸色,还愿意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就是他的仁慈了。 楚莺却放心不下她的那群学生,“我还能回学校吗?” “少做梦。” 这么一说,她连胃口都没了,放下筷子,舔了下唇,唇上倒映着亮晶晶的颜色,“那要怎么办,难不成要我一直在这里吗?” 宋敛肩颈靠近座椅中,面色晦暗不明,“你还想去哪里,你以为那个姓姜的可以护住你吗?” “我不想去哪里,我只想正常生活工作。” 看着她,宋敛生出了些许趣味性,“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毁了。” 楚莺攥着餐巾,“那你要我怎么样,就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能跟其他男人接触,就算是皇帝也没这个权利吧,你别那么幼稚。” “你以为我给你那么多钱,又给你联系单位,是白给你的?” 楚莺无言以对,“我的工作没了,你给我的钱我也花了,我能怎么办?” “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你也没那么小气吧?” 送出去的钱还收回去,这种事宋敛不会干。 宋敛气度闲散,歪了下肩膀,“我是没那么小气,但也没那么好脾气,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不行,太闷了。” “闷就对了。”宋敛说着站起来,“省的你出去祸害人。” 见他要走。 楚莺忙上去拉住他的手,拿起贴在自己脸上,“别走好不好,我想你。” 宋敛刚要推开她,却被她搂住腰。 他们之间有身高差距,楚莺穿的又是拖鞋,亲吻他需要踮起脚尖,唇准确无误的吻上宋敛的喉结,又用上牙尖厮磨着那颗颜色暗淡的小痣。 她的吻总是那样欲,吻得不急不躁,看似是她在主动,其实是在勾引对方失控主动。 宋敛被吻的退后几步,撞到餐桌边沿,在即将更进一步时捏住楚莺的手腕,上面还有上一次留下的痕迹,红色演变成青紫,颜色还没消。 “上次不是嫌疼吗?” 修养了两天,怎么也缓了过来。 更重要的是,楚莺除了这个办法,没有其他了,要是宋敛真的要把她关在这里,她是没有半点反抗余地的,讨好他,成了唯一途径。 “你不知道那句话吗?” 宋敛的指尖穿插进她的发丝中,“哪句?” 楚莺拉开些距离,目光急迫,“痛并快乐啊,你不知道?” 搂着她的腰,宋敛将她一把抱起,楚莺跟着用腿勾住他的腰,宋敛抱着她要上楼,楚莺喊住他,“这张沙发好舒服的,在这里好不好?” 不光是沙发,地毯也是。 宋敛迟疑了下,还是抱着她到了沙发上。 相比之下,地毯更加宽阔方便,贴在上面,犹如躺在湿软的沙滩上,身边有海浪,起起伏伏,沙滩绵软,不知不觉就会陷进去,咸腥的气味像是海风,楚莺漂泊在海浪上,摇摇晃晃。 好几次可以上岸了,宋敛却突然停下。 像是故意在折磨她。 楚莺回头,腰间塌陷着,楚楚可怜地看向宋敛,像是在催促他,他却纹丝不动,有意要她求他。 “以后还找其他人吗?” 他问。 楚莺扶着沙发颤抖,“哪有其他人,只有你。” 宋敛重新打开一轮,他俯身,捏她的腰跟肩膀,“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只能有我。” 来时宋敛带了一根漂亮的绸带,是他特地去买的,价格昂贵,可以用来包扎礼物或者做装饰,颜色是很漂亮的深绿色,很衬楚莺的肤色。 绑住手腕或是蒙眼,都是不错的选择。 结束后,那根绸带到了她的手上,她蜷缩着自己,白里透红的肤色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宋敛是恶劣的。 这才是他的本性,浴室里的温度还没下去,他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点着,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种报复凌迟她的快感让他好受了不少。 对待背叛者,心慈手软是大忌。 “最近你就在这里待着,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出去。” 楚莺埋着脑袋,“我要出去。” “不行。” 一滴泪滑过鼻梁,陷进了枕头里,她挤出眼泪,楚楚可怜,“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 宋敛拿上外衣,走了出去,门被摔上,激烈过后是死寂是无比空虚的。 趁着天还未亮,他开车回了隆东胡同,四合院中静悄悄的,廊下的灯随着脚步声亮起,走得足够轻,却还是被发现。 门前,老妇人拄着拐杖,面庞上几道皱纹如沟壑般深重,白发剪短,被打理得很干净,一开口叫住了宋敛。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了?” 宋敛驻足,垂着眼眸,“有点事,去忙了。” 这话哪里瞒得住阅历丰富的老太太,她抬起胳膊,突然触到宋敛喉结旁,“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也跟那些混小子学坏了,马上是要结婚的人了,哪能胡来?” 宋敛退后一步,“不是您想的那样。” “你自己注意点影响,要是让你爸爸知道……”老太太轻声叹气,“正好,你明天跟我一起去跟然然吃饭,你们很久没见了吧?” “一年多。” “那就是了,明天一起去,快去休息吧。” 上一次跟奚然见面还是宋敛的生日,他们之间是没什么感情的,每次见面都是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之下。 像是两块并不契合的拼图,却被强行凑在一起。 宋敛跟着老太太下车,去电梯的路上,有人从后叫住了他,“宋先生。” 齐齐顿步,宋敛回头去看,眉尖拧了拧。 姜律快步走到他跟前,“宋先生,我正想要找你呢。” “我们认识吗?”宋敛翻脸得很快。 “你忘记我了吗?我是楚老师的同事,上次我们还见面呢。”他语速很快,“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楚老师去哪儿了,她消失很多天了。” 055 不跟结了婚的男人有瓜葛 - 艳雀 - 月上枝 老太太还在,宋敛否认得很干脆,“不好意思,我不认识姓楚的人。” “这怎么可能,你不是楚老师表弟吗?” 宋敛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礼貌微笑后转身。 姜律没有继续纠缠。 走进电梯中,老太太一抬头,额头的纹路更深,“什么楚老师,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不过就是迷上了个女人,又怨上了个女人,最后忍不住,将她关了起来。 这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实在太常见的。 老太太品出了宋敛的心虚,却又实在不忍责怪他,握着他的手,轻拍手背,“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自己注意分寸。” 好孩子这个词,禁锢了他半生,之后他不想好了。 这要怪楚莺,是她将他的阴暗面激发了出来。 走廊上,梁书意早在等着,她走上前,“怎么迟到了,奚然跟她小姑已经在等着了。” 这家餐厅梁书意入了股,每次都安排最古色古香的那一间,老人家喜欢。 包间内布置的更像是茶室,空间不大,却明亮开阔,梁书意扶着老太太坐下,特意将奚然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宋敛。 他拉开椅子坐下。 老太太开口叫奚然小姑亲家,热络地跟对方聊起来,梁书意掺和在其中,余光扫到宋敛。 “宋敛,怎么不跟然然说话?” 宋敛之前就沉默寡言,冷得疏离,现下更是漠然了。 奚然小姑笑着打圆场,“宋敛一直这样,这是稳重,比那些聒噪的孩子好多了,倒是我们家然然,才是木讷。” 说着她们又聊了起来。 奚然声音很低,漂浮在宋敛耳边,“宋敛哥,上次不好意思。” 宋敛已经忘记是什么事了。 目光略显不解。 “没帮你送手机进去。”奚然还记着这茬,很过意不去。 要不是被她拒绝,宋敛也不会跟楚莺接触,他温淡地笑着,“没什么的。” “那你之后是留在这里了吗?” “差不多。” 她们已经在商量婚期,奚然小姑问了句,“宋敛年底有空吗?不如婚礼就定在年底。” “不方便。”宋敛想都没想就拒绝。 被梁书意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又补充上理由,“年底有工作,实在不是很方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算是将宋敛解救了出去,他起身,“我接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楚莺打来的。 避开人,宋敛到走廊角落去接,不知为何,在里面时,他是紧绷的,是烦躁的,可一听到楚莺的声音,身心莫名就放松了下来。 他靠在窗台上,轻捏眉心,“又怎么了?” 楚莺那边的声音太混乱,好似有水声,“宋敛,你过来好不好,这里漏水了,地上全泡湿了……” “哪里漏水?” “我洗过澡之后就一直在漏水,堵不住。”楚莺踩着地上的水,走到楼下,将脚上的水擦干,坐在沙发上,“再漏下去就要发大水了。” “我叫人去修。” 这种事没必要撒谎。 奚然找到这里,走到了宋敛的身后,宋敛从玻璃窗上看到了她,故意没挂电话,转身问,“然然,怎么了?” 宋敛没这样称呼过她,奚然诧异了下,“……小姑姑她们叫你回去,要再商量商量婚期。” “好,我马上去。” 奚然站着没动,犹疑道:“宋敛哥,你真的想结婚吗?” 电话还没挂,楚莺在听着。 宋敛口是心非道:“当然想。” “……好吧,那我先过去了,你快点。” 望着她的背影,宋敛抬起胳膊,屏幕贴着耳朵,“我要忙了,等会儿会有人去修。” “忙什么?”楚莺都听到了。 婚期、结婚。 说话那个人,想来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宋敛反问,“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楚莺这次语调都变了,“既然你都要结婚了,还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 “二者并不矛盾。” “怎么不矛盾,还是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一把将话筒连着电话线砸到地上,楚莺将脑袋埋进抱枕里,心烦意乱,要是宋敛结了婚,她才是真的要跟他一刀两断。 这辈子已经被有家室的男人害了一次,不能有第二次。 * 后半场宋敛心不在焉,想的都是楚莺,包括楚莺电话最后那句哽咽的质问。 她又没那么喜欢他。 哭个什么劲儿? 回去后梁书意跟宋敛一起离开隆东胡同,在车上,她狐疑地看着他,“你跟那个女人分开没有?” 宋敛开着车,不作声。 “你不会是为了她才延迟婚期的吧?” “怎么可能?” 宋敛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宝,是宋梁两家唯一的男孩儿,上面几个表姐都疼他,就连表妹都一样崇敬他,但却不会无底线地纵容他。 梁书意说这些都是为他好,“你难道忘了小姨的教训了,当年闹的多难看,小姨夫的腿都被打断了,你要是想跟他一样一辈子瘸腿,我拦不住你。” “我说了没有。” 梁书意到了地方,她下车时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梁书意说了这么多,一阵风就吹得干干净净。 一入夜。 宋敛还是准时去了楚莺那里,楚莺却闷闷不乐,这次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靠在沙发中,昏昏沉沉地睡着。 宋敛弯腰,用手推了下她的肩膀,“醒醒。” 楚莺侧过身,背对着他。 “你在跟谁摆架子?” 她还是不动。 宋敛搁下手上的东西,去拉拽抱枕,楚莺力气不小,借此跟他抗衡着,宋敛用上两只手,猛地一拽,抱枕脱离了楚莺。 她反应不及时,宋敛半跪下,抓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侧过头,看向自己。 楚莺眼圈红红的,不服气似的一口咬住他的虎口,牙齿往皮肉里刺,宋敛疼得面色苍白,却没挣脱,“喜欢咬人是吗?” 用指尖撬开了她的唇,宋敛将指头递进去,交缠着她湿软的舌,这下楚莺想吐都吐不出去,又用脚去踹他,他却准确握住她的脚踝。 “放开!” 楚莺喊着,声嗓含糊,“你都要结婚了,还找我干嘛,我不跟结了婚的男人有瓜葛。” “你没结过婚吗?”宋敛嗤笑,用指尖压着她的舌,“你一个结过婚的寡妇,还敢跟我提这种要求,正好我结一次离一次,跟你不是正好般配?” 056 不是你教我的吗? - 艳雀 - 月上枝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似乎在摇晃,晃动得剧烈。 楚莺的发丝跟着在飞舞,气声如浪般浮动着,不怎么清晰,很收敛,都挤压在喉咙中。 唇忽然被撬开。 宋敛贴着她的唇问,“怎么不出声了,跟我吵架的时候嘴巴不是很厉害吗?” 楚莺侧过头,不想去看他。 她气,宋敛更气,直接顶开齿缝,“不吭声是吗?那也不用说话了。” 唇舌被掠夺着,呼吸都有些升不上来。 楚莺很抗拒这个吻,像是在嫌弃宋敛,他却扣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弄得不像个人,更像是一个没意识的玩具,只能由着他对待。 她破碎似的靠在沙发中,身上是一条奶白色的绒毛毯子,跟她的皮肤融为一体,宋敛慢步走过来,捏着她的脸蛋,“还摆不摆脸色了?” 楚莺懒得理他,将眼眸闭上。 “还不起来吗?”宋敛这一声是轻柔的,下一句又立刻原形毕现,“你看看你,沙发都被你弄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缓缓掀开眼皮,劳累感浮在瞳孔里,眸是湿漉漉的,楚莺没服软,“这下玩够了没?能让我走了吧?” 宋敛面容暗下,“走去哪儿?” “反正不要跟你在一起。” 原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斯文人,没成想招惹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从楚莺眼里,宋敛捕捉到了些许的彷徨跟嫌恶,“那些花招不都是你教我的吗?没让你舒服吗?” “不要脸。” 什么都不懂的宋敛就是一张白纸,但染了色,就全然不同了,他半跪在地毯上,捏着楚莺的肩膀,“要说不要脸,不是你先勾引我的吗?”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用自己那张脸,用她的身体,对他又搂又抱,各种暗示,那时他的不近女色是真的,被她带着堕入情欲之中,也是真的。 * 宋敛哪里都没去,在楼里留了两天。 楼下有榨汁机的声音,楚莺不正经穿衣服,一件松松垮垮的红色丝绸吊带挂在身上,肩颈的皮肤白似雪。 不知榨了什么东西,她倒进杯子里尝了一口,嘴角沾了果汁,扭头看向宋敛时,顺势舔了下唇角。 “看着我干什么?” 宋敛走过去,从她手上抢过果汁,挨着她用过的那一侧尝了一口,“难喝。” 楚莺抢回来,“让你喝了吗?” 她一靠近,腰也跟着压低,脖颈向下的起伏全落进宋敛眼里,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攥红了皮肤,“你怎么不穿?” 楚莺破罐子破摔似的,“穿不穿有区别吗?” 这两天,那次不是他想了,楚莺就要乖乖就范,裙子都扯坏了好几条,她已经认命了,与其抗拒,不如享受。 她拿着果汁往宋敛身前贴送,果汁溅在他的衣前。 她哎呦一声,放下果汁,用手在他身前乱摸,摸着摸着又埋头去咬,“都浪费了,我好不容易榨的。” 舌尖隔着衣物,在清洁果汁。 宋敛知道她生性浪荡,但之前还是有尺度的,这下是突破底线了。 掌心滚烫,贴着腿,他轻捏,沉声道:“这次可不是我强迫你。” 一天没进食,热量却消耗了不少。 那根绸带这次蒙住了楚莺的眼眸,遮挡住视线,就在餐吧,她在一次又一次中,直至麻木。 这次宋敛倒是温柔了不少,兴许是发觉了她身上被折磨出来的伤口,特地帮她清洁过,挑了件保守的衣物,放在床边。 一开口就是催促,“穿上。” 楚莺没了力气,“让我睡一会儿。” “你不是想要出去吗?” 这句话点燃了她的希望,睁开眼的同时坐了起来,“你要让我回去了吗?” 没等到答案。 楚莺已经心花怒放,她坐起来,搂着宋敛就亲吻了下他的唇,只有让她高兴时,她的吻才是纯粹的。 可这次要让她失望了。 宋敛拍了拍她的脸蛋子,指腹摩梭着柔嫩的耳垂,欣赏着自己在她胸口留下的齿印,一些恶劣的小念头浮上来。 “住在这里不好吗?不比你那个破屋子好?” “但这儿又不是我的家。” 楚莺说这话时略显失落,宋敛想都没想,“那送给你。” 将她弄到这里后,宋敛每次来都会送礼物,有时是项链,有时是奢侈品包。 他对女人,尤其是心尖上的女人,是不吝啬这些物质的,当然,前提是她要听话。 穿上了宋敛给的衣物,脖颈都被严实包裹着。 在车上,楚莺试图解开纽扣缓口气,宋敛给了寒意森森的一眼,“你是想把你脖子上的东西露给外面的男人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吗?” “……你讲话有必要那么难听吗?” 楚莺垂下手,很是憋屈。 宋敛挽尊解释道:“你要是好好的,我不会这样讲话。” 楚莺却不搭理他了,头一偏,看向窗外,像是要去市区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玩。” “玩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上次跟奚然见面,临行前奚然小姑给了宋敛一张票,是奚然的芭蕾演出,这种活动他从不参与,但这次,他不仅要去,还要带着楚莺一起去。 演出场馆外的人不多。 宋敛的票是特邀,在前排,又特殊通道,他给楚莺安排的位置要靠后,将票交给她,不忘叮嘱,“结束后到车子这里等我。” “这是什么啊?”楚莺没什么兴趣,“我不想去。” “不想也要去。” 指向入口,宋敛命令她,“过去。” 楚莺攥着票,预感到没好事,跟宋敛对视了几秒后,还是朝着入口走了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人群中,宋敛烦躁地解开纽扣,走向自己的通道。 一排排软椅沉在微凉的灯光中,他侧身进入坐下,自己的斜后方就是楚莺的位置,一侧眸,就可以看见她。 她要检票排队入场,到得有些晚。 坐下没一会儿,座位逐渐被填满,身边的位置有人走近,那人坐下时,宋敛跟楚莺一同听到了姜律的声音。 “楚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057 说说,你要跑到哪里去? - 艳雀 - 月上枝 姜律的出现不在宋敛的意料之中。 楚莺面色略显尴尬,“姜老师,好巧。” “你最近去哪儿了,主任说你辞职了。”姜律惦记了好几日,在这里遇到,他惊喜不已,“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怎么不接?” 楚莺声嗓微弱,“我……手机丢了。” “没有再买吗?”姜律掏出手机,“换新号码了吗?我记一下。” 她哪有换号码,是太久没用手机了。 恰好舞台灯光亮起,观众席中的灯光一排排熄灭,楚莺的面容跟着暗下,她忽略了姜律的话,“先看表演。” 姜律跟着住了嘴,一同看向舞台。 一束聚光灯从高至低,落在舞台中央的位置,身着白色芭蕾舞裙的女人踮着脚尖,身姿轻盈,在一跳一舞间,光尽数洒落在她的身影轮廓上,裙摆沾了光,像是在迎光舞蹈。 聚光灯下的高贵白天鹅,大概就是这样的。 见楚莺看得认真,姜律自作聪明地问:“楚老师,你对芭蕾感兴趣吗?” 楚莺摇头道:“一个朋友请我来的。” 宋敛就在前方,他像是看得有些疲倦,一只手撑着颧骨位置,背影在一群观众之间很显眼。 “这样啊。”姜律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那个芭蕾舞演员,我跟她认识,可你帮你要签名。” 在这种场合,他就显得有些吵了。 之前跟宋敛分开,再跟姜律相处,他算是各方面条件还可以的男人,但再跟宋敛在一起后,姜律身上刻意伪装的高级感,就太过粗糙了。 每时每刻,他都要彰显一下自己的身份,不放过任何一个抬高自己的机会,“不过说起来,我上次看到一个人,跟你那个表弟长得很像。” 楚莺眉尖动了下,心虚道:“谁?” “宋家的小儿子。” 音一落,他又抬起来,“对了,台上那个,就是他未婚妻,我听说年后他们就要结婚了。” 心悸了瞬,楚莺的目光下意识一垂,落在宋敛的后脑勺上。 所以,他是故意将她带来看他的未婚妻,好让她知道到自己有多卑劣低贱。 一口气就那么堵着,怎么都缓不过来。 楚莺坐不下去了,她起身要走,姜律拉着她,“楚老师,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我陪你。” 背后的一点异动落进宋敛耳中,他斜了斜脖子,余光往后望,这里太暗,看得不怎么清楚。 但楚莺似乎不在了。 宋敛回头确认,是真的不在了,位置都空了,他起身出去在场馆内部寻找着人,楚莺没带手机,电话无法联系。 场馆内还有些人在走动,走廊幽长,灯光暗淡,好像走不到尽头,宋敛快步往前走,找不到人,心下是慌的。 楚莺要是敢跟着姜律走,这次就不止是将她关起来这么简单了。 拐过走廊,在洗手间的角落,有了楚莺的声音,“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姜律很关心她,“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我……” 正说着。 宋敛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姜律背着身,没看到他,但楚莺看得到,廊灯落在他的面上,映得他骨骼更加冷硬坚毅,眸中却是述不尽的冷。 这次楚莺没有继续逆来顺受,她眼眸一弯,当着宋敛的面,软着身体往姜律怀里靠,“姜老师,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那我扶你去我车上坐一会儿?”姜律搂着她的腰,扶着胳膊。 “……麻烦你了。” 姜律就要转身,宋敛及时侧身,躲了起来。 这种时候,见不了光的反而是他。 姜律扶着楚莺,慢步走出去,宋敛站在后,眯出一道饱含危险的眸光。 * 姜律的车里备着小饼干与巧克力。 他急忙拿出来拆开包装,递到楚莺嘴边让她吃,她接过,咬了两口,“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看演出。” “这有什么,不重要的。” 逮住机会,姜律可劲儿献殷勤,“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别的?” “不用。” 楚莺轻声问:“你能送我离开这儿吗?” 有其他人在,宋敛还不敢来,可她却小瞧了他的手段,姜律正要答应,车窗就被敲响。 场馆的工作人员弯着腰,“姜先生吗?你好像有东西落在里面了,麻烦跟我去认领一下。” “什么东西?” “钥匙。” 姜律转身跟楚莺说:“楚老师,你等我一下。” 他下车刚走。 楚莺推开车门往前走,高跟鞋不方便,她时不时看向身后,确保宋敛没有追来才安心。 空旷昏黑的停车场,高跟鞋声回荡着,楚莺刚拐过一个路口,两束刺眼的远光灯折射而来,短暂的造成了致盲的效果。 还没来得及躲。 那台车便加速朝自己冲来,楚莺想要跑,脚却失了力气,眼睁睁看着车子撞来,在惊吓之中时,她腿一软摔倒在地。 宋敛准时踩了刹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一气呵成,快步走到楚莺身边,拎着她的胳膊将人丢到车上。 膝盖摔伤了,脚踝崴了。 楚莺浑身都疼着,扶着座椅直起腰,入目是宋敛紧握方向盘的手背,筋脉都因为愤怒而凸起,这样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他气,楚莺才高兴,“停车。” 车猛地一颠簸,在路边刹车停下。 楚莺的头撞击在座椅上,她疼得捂住头,耳边响起两道关门声,接着头发就被抓了起来,眸子与宋敛的眸对上,他眸色一深,骂道:“说说,你想要跑到哪里去,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犯贱?” 楚莺捂着自己的头发。 “我是贱,你是心理变态!”头皮好似要被拽起来了,楚莺的膝盖抵在中间,“带我去看你未婚妻演出,你觉得刺激是吗?!” 宋敛弯下腰,气息落在她面上,“怎么,看到她,才知道自己个什么东西了吗?” 一滴泪突然从楚莺的眼角滑落。 又是一样的话,在当年也一样,只不过当时跟她对峙是对方的妻子,那个女人拿着钱甩到她脸上,一声声地问:“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那时没回答的问题,楚莺现在答了。 她握着宋敛的手,“认清了,她是白天鹅,我是贱货,你去睡她啊,缠着我干什么?” 058 有过数不清的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车厢狭窄,但座椅是柔软的,有靠枕可以使用,车门封闭,车窗是墨色的,看不到车外的景色,这里又是安静的小路,没人路过,车都很少。 路灯微弱的光落进车里。 楚莺被按在车窗上,撑着玻璃的掌心泛了白,一阵颤抖后,身后的人离开了。 宋敛回到了驾驶位上,他将纽扣一枚枚系好,重新启动了车子,将车开回了小洋楼。 打开后排的车门。 楚莺瑟缩在座椅上,莹白的脚趾勾着座椅边沿,发丝凌乱。 “怎么不穿衣服?” 宋敛站在车外,任凭冷风肆虐在她的身上,“你想就这样回去吗?” 楚莺瞪着他,正要穿衣服,宋敛却突然弯腰进来,用衣服裹着她直接抱了进去,楚莺在惊吓中缩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颈。 踹上房门,宋敛将她丢在沙发上,楚莺轻弹了下,下意识去拽毯子遮盖自己,宋敛跟她一起拽住,“你还需要遮吗?” 楚莺红色指甲褪了色,她紧拽着,“松开。” “还敢乱跑吗?”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要你管吗?” 都被弄得这样狼狈了,还敢呛声。 宋敛半跪在楚莺身边,捏着她的脸,脸颊的皮肤那样细腻,在极度干净的素颜下,可见一点微小的棕色雀斑,“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他的威胁在楚莺这里不管用,她抄起身边抱枕,朝着宋敛脸上砸去,他被打得偏侧过脸,眼皮一阵阵地疼。 楚莺趁这个机会往楼上跑,宋敛揉了揉眼皮,从后跟上去。 楼梯有些长,楚莺光着脚跑上去。 宋敛在后跟得很紧,她半刻不敢掉以轻心,跑进卧室,刚要关门,宋敛跟了上来,一只脚抵在门缝中,将门生生推开。 楚莺还没闪躲开,脑袋就被扣住,宋敛低下头,吻上她的唇,下了劲儿去撬齿缝。 楚莺抵抗着,齿间被撞开,带着情绪,咬住他的唇,咬出了血,在他吃痛的瞬间,下手打了他一巴掌,将人推开。 抹了下唇上的湿润,楚莺破口大骂,“不是嫌我脏吗?还亲我干什么,去找你冰清玉洁的未婚妻啊!” 宋敛的眼皮上被打红了一片,瞳孔都跟着充血,唇上浮着一片血色。 他这副样子,楚莺也没心软,“我告诉你,我就是脏,我结过婚有过丈夫,在丈夫之前还有过数不清的男人,上次在餐厅你听到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数都数不清,你以为你自己很特别吗?” “……” “你除了身体好一点,长得好看一点,没别的我留恋的地方了。” 宋敛唇上很疼,不由抽了下鼻息,“……那你说喜欢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楚莺最讨厌这个问题。 喜欢? 是那种喜欢? 她侧眸看向墙壁上宋敛的侧影,“喜欢是真的啊,但就跟喜欢小猫小狗一样的,又不是爱。” 最后四字,从她嘴巴里吐露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好像在说晚餐盐放多了一样,可对宋敛而言就是剜心的一刀。 宋敛眼睛疼着,鼻尖很酸,像是要流泪,“我不管这些,是你先找上我的。” “那我现在要结束游戏,行不行?” “不行!” 宋敛要上前,楚莺跟着后退,正逢手机响起,宋敛拿出来看了眼,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他清了嗓,平复了心情,“老师。”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宋敛渐渐严肃了不少,“这么严重吗?” “……” “好,我马上过去。” 将手机收起,他打开房门要走,临走时顿了下,“我要去忙一阵子,这阵子,你哪儿都不能去。” 下了楼坐进车里。 奚然又来了电话,宋敛接起,态度很糟糕,“干什么?” 话筒里静了下。 “宋敛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 宋敛这样的语气是头一遭,奚然回了回神,“你来看我演出了吗?我好像看到你了。” “有事,没去。” 奚然还以为自己眼花,“是吗?你在忙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将手机搁下,奚然揉了揉紧绷的头皮,坐在化妆镜前整理自己的头发,身后有人捧着一束鲜花走近。 宋菩玉将花放在化妆台上,掌心搭在奚然的肩膀上,“今晚跳得真好。” 奚然一愣,忙站起来。 “菩玉姐姐,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捧场啊。”宋菩玉四下看了一眼,“怎么不见宋敛?” 宋敛回中州的消息第三天才传到宋菩玉耳边,她当即发了好大的火,气归气,气够了,还是要收拾好心情继续对付他。 奚然心性单纯,却看得出来宋菩玉是个笑面虎,跟她保持着距离,“宋敛哥哥没来,可能是有事耽误了。” “他怎么又这个样子,不懂事。”宋菩玉笑着,“等会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家里会来接我。” 寒暄过后,宋菩玉离开场馆,她关上车门,笑吟吟的面色冷了下来,赵逐坐在驾驶位上,正在跟人通电话。 余光瞥向宋菩玉一眼,他摘下耳朵上的耳塞,“见到宋敛了吗?” 宋菩玉:“他没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 “你问我?”宋菩玉侧身看向他,“我分明让你看好他的,你就是这么看的人,他都回来那么多天了我才知道。” 赵逐面孔线条冷硬,瞳孔漆黑,无波无澜。 他被培养好后送到宋父身边,后来又被派遣给宋菩玉,用来保护她的安全,以防梁家人私下伤害她,对她的大小姐脾气,他早已见怪不怪。 赵逐沉默着,一声不吭。 静谧了片刻,宋菩玉凑过去了些,手置放在赵逐掌心,他掌心很多茧,很粗糙,“我不是有意骂你,宋敛回来了不会放过我的,这些天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心思要对付我。” 赵逐将手拿开,“他不是那种人,他心思善良。” “可你知道的,宋家的那些东西,他可以不要,我不行的。”宋菩玉没了锋芒,将弱点露给赵逐看,“他还有梁家,可我没有妈妈。” “他最近迷上了一个女人。” “什么?” 赵逐眸光深邃难测,“我已经找到那个女人的爸爸在哪里了。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没有下次了。” 059 以为你真的对一个寡妇用情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这一走就是半月,每天会有人给楚莺送吃的,顺带打扫卫生。 可做完这些,她们就会走掉。 没人会跟楚莺搭腔,陪伴她的只有一台电视,这种日子是会将人逼疯的,她怎么打宋敛的电话,就是没有人接。 宋敛的工作是半封闭式的。 这半个月内他都在实验室,没有与外界联系,工作结束后,一行人齐齐走出,宋敛跟在老教授身后,神色疲惫。 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关上衣柜门,宋敛打开手机,倚靠在衣柜上,给楚莺回了电话。 才响一秒,楚莺就接了起来,“宋敛?” “怎么了?” 骂人的脏话险些出口,楚莺急忙打住,换了副态度与腔调,“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不打算来看我了。” 对待这种女人,就是要狠心一点。 宋敛忘记了那天的争吵与楚莺的巴掌,故意说反话,“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想。”楚莺卖弄着乖巧,“想死了。” “知道了,晚上过去。” 连续工作这么多天,带着疲劳离开实验中心,宋敛驱车前往洋楼,路上昏昏沉沉,精神状况很差,并没察觉车后有人跟着。 被黑色轿车逼停在路旁,他踩下刹车停住,后面车上的赵逐走了过来,弯腰敲响车窗。 看了眼时间,宋敛没空跟他周旋,散漫将车窗降下一半,“干什么?” 赵逐指了下车门,“下车。” “我有事,没空。” 晚风温度骤降,一转眼,竟然已是十月份,风冷了,宋敛的面色一样是冷的,“有话快说。” 赵逐面露难色,一开口就是杀手锏,“楚小姐还跟你在一起,对吗?如果你不想我在这里跟你聊她,就下来。” 宋敛掌心紧了下,落下车锁,“上车。” 在副驾驶坐下,赵逐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你这样突然回来,我不好跟大小姐交代,作为补偿,我把楚小姐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她。” “所以呢?” 一个老头子而已,宋敛不认为宋菩玉会用楚父作为把柄。 赵逐却没有开玩笑,“大小姐把人接走了。” “她想干什么?” “她要见你,跟你谈条件。” 宋家姐弟从小就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 宋菩玉被接回宋家,改了名姓的那天,宋敛也跟着改了名字,只因为不愿跟一个野种共在玉字辈。 宋敛与赵逐四目相对,容色中的紧张一点点褪去了,“她觉得我会在意一个情人的父亲吗?” “你不在意吗?” “……不在意。” 寂静的车厢中,风都是静音效果的,赵逐松的那口气尤为明显,“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对一个寡妇用情了,那就糟糕了。” 无形中,宋敛被勒住了咽喉,“你怎么知道……” “早就知道了。”赵逐一字一句,叙述地缓慢,“问一下村子里的人,不就知道了吗?我有分寸,这些我没告诉大小姐。” 打开车门,他侧着身,一只脚踩在地上,“对了,那位楚老先生,好像被医生查出长了块瘤子。” 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楚父是楚莺的唯一希望,要是让她知道,因为宋敛自己的父亲被人像物件一样带走,还生了重病,她会如何,宋敛不敢想。 宋敛及时抓住了赵逐的胳膊,“什么瘤子,严重吗?” 赵逐点头,“恶性的,时候不多了。” “……不是骗我?” “如果你在意楚小姐,这就是真的,如果不在意,那就是假的。” * 半月内下了两场大雨,楼下的老树提前进入了凋零期,落叶洒满院落中,宋敛踩着石板小路,走到门前,在开门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楼内的灯光散落着绚烂的暧昧感,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净。 这些日子,楚莺没事了就收拾屋子,香水味弥漫在每个角落,她窝在沙发中,捧着一本根本看不懂的书在阅读。 将书放下,她望着宋敛,“怎么不过来?” 宋敛步履维艰,走到她身边坐下,多日的忙碌剥夺了他的精神,握着楚莺的小腿,捏着那块肉,往沙发里推了下。 腾出了位置,宋敛侧身躺下,圈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中。 她抗拒地躲开,“去洗澡好不好?” 宋敛眼眸半睁着,有些幽怨地望着她,楚莺被看得不自在,“干什么,这些日子我都在这里,没乱跑,总可以了吧?” “……” “……你是回村子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敛唇色有些白,神情萎靡。 楚莺将指尖按在他的眉头,“不管怎么样,明天我要出去一趟,这个月疗养院的费用我还没给爸爸交呢。” 提到楚父是无意的,宋敛却心虚地埋了下头,他不会为了个低贱的女人去找宋菩玉,这是绝不可能的。 “你跟你爸爸关系很好吗?” 他声线含糊,楚莺听不太清,“什么?” 宋敛突然抬头,唇掠过她的脸颊,带动起一阵燥热,“你,跟你爸爸关系好吗?” “好啊。” “有多好?” 在楚莺的记忆中,父亲的脊背总是宽阔而有力的,小时候背着她爬山路,再长大一点,扛着棉被送她去县城读书,后来又挨家挨户地去敲门,为她借上大学的学费。 没等楚莺回答,宋敛又问了,“如果他去世了,你会怎么样?” 楚莺在他的怀中睁开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问问而已。” 宋敛不会这么无聊,更不会跟她闲聊这些,楚莺蓦然坐起来,碎发在鬓角翘着,茫然而又焦躁,“是不是我爸爸出什么事了?” “没有。” 楚莺不相信,“我要去看他。” 她要从宋敛身上过去,宋敛按住她的腿,哪怕自己已经疲惫不堪,却还是要为了个不值得的女人去跟另一个厌恶的女人周旋。 “你在这里,我带他来见你。” 宋敛活动腰肢起身,楚莺握着他的手,这次的楚楚可怜不是假的,“宋敛,你让我自己去吧,我爸爸他……” 甩开了她的手,宋敛口吻决绝,不容商量,“怕什么,我会把人带回来的。” 060 我求你,可以了吗? - 艳雀 - 月上枝 宋菩玉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内,四面环绕着中州最昂贵的霓虹灯景,高塔江面,一览无余,安保措施更是严谨。 她穿着拖鞋走出电梯,肩上披着一条羊毛披肩,指尖绕着披肩上的流苏,带着玩味的笑意,走到宋敛身边。 物业管家对她鞠躬笑道:“宋小姐麻烦你走一趟,这位先生说跟你认识,要找你。” “是认识。”宋菩玉亲昵地挽住宋敛的胳膊,“这可是我亲弟弟呢。” 管家没想到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大惊失色地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我问宋先生,他又不回答,所以……” “没关系。” 宋菩玉斜过肩膀,靠在宋敛身上,“他啊,就是这个臭脾气。” “你们长得不太像,所以我……” “当然啦——” 软绵绵地拖长了尾音,宋菩玉望着宋敛这张淡漠如水的俊俏脸蛋,“我们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当然不太像。” 搂着宋敛的胳膊,她拽着他上楼,在电梯里,还是没放开他。 宋敛松动肩膀,抽出了手,宋菩玉比他矮大半个头,歪过脑袋看他,“怎么了,这么久不见,不想姐姐吗?在那个村子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养小鸡啊小鸭啊,小猪什么的?” 他来这里是唠嗑的么,不是。 但楚父还在宋菩玉手上,宋敛只得好声好气,“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宋菩玉仰眸看着他,“不是因为想姐姐了,特地来看姐姐吗?” “不是。” “那是什么?” 她要他亲口说出来。 宋敛的手在裤兜里攥成了拳,电梯还在上升,宋菩玉住六十几楼,这漫长的几十秒,足够宋敛按捺怒意,“赵逐说,你带走了一个老人。” “是啊。”宋菩玉继续装傻,“我看他一个人被放在养老院,好可怜的呢,我好心救助他,不可以吗?” “他是有家人的,这你知道吗?” “他的家人是谁,在哪儿?” 宋菩玉抬起手,掌心触到了宋敛的肩膀上,“是你吗?傻弟弟。” 宋敛拿开他的手,“我没时间跟你拐弯抹角,要怎么样才能把人交出来。” 楼层还在上升,显示到了六十楼。 电梯停滞了下,那扇金色镜面的门缓缓打开,宋敛的目光折射出了电梯,宋菩玉拉着他,“你着什么急,这事是可以谈的。” 宋敛被拉出去,跟着她走到房门口,她弯腰将鞋子准备好,放在宋敛脚下,“来,先换鞋。” 宋敛没进去,站着一动不动,恍若冰冷的雕塑,“我还有事,没空详谈。” 宋菩玉家中的装潢过于简洁,只有黑白二色,却又不显得高级,反而有些阴森。 她斜了下肩膀,倚靠着玄关墙壁,睫一垂一扬,“我真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把你迷成这样,能让你亲自来找我说情。” 要知道在之前,宋敛是宁肯被送进村子受苦,也不肯向宋菩玉低头。 为楚莺,他破了自己的底线。 “跟你无关。” “怎么无关?”宋菩玉走近一步,往宋敛的身上凑,闻到了很热烈的香气,香的有些俗,“你别被乱七八糟的女人给骗住了,这香水味,一百块钱都没有。” 宋菩玉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她最知道,越是贫贱貌美的女人,越是有勾搭男人的本事,只因她们知道,想要过得好,最快速的捷径就是男人。 宋敛眸中倦意很重,“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条件。” “我发现你真是油盐不进,姐姐好心关心你,怕你被女人骗,你就这副态度?”宋菩玉捂着自己的心口,“弄得我好伤心啊。” 声一出口,脖颈立马被宋敛握住,他掌心用上了力,好似一捏就会断掉,他跨进一步,将宋菩玉挤在墙壁上。 “我再问你一遍,人到底弄哪里去了?” 宋菩玉抓着宋敛的袖口,强装镇定,“你为了一个陌生人,就这样对自己的姐姐吗?” “你是姐姐吗?” 是仇人还差不多。 感受到气息骤然紧缩,宋菩玉不敢再啰嗦了,她拍着宋敛的手背,“拿开,我说就是了……” 宋敛指头伸展开,宋菩玉忙扶着墙壁,大口呼吸,面孔憋得青紫难看。 “说——” 没等她缓过气,宋敛就吼了一声。 宋菩玉揉着自己的脖颈,“我还能把他送到哪里,那个老头子生了病,肯定是在医院啊。” “哪个医院?!” 宋菩玉被掐得没了脾气,“你求我,求我我告诉你。” 宋敛没求过人。 宋菩玉还是他最厌恶的那个,可为了楚莺,这些原则都烟消云散了,“我求你,可以了吗?” “……你真是,”宋菩玉心下复杂,被他这一副隐忍委屈的模样弄得无所适从,“不就是个老头子吗?用得着你这样,我没把他弄到哪里,他真的病了,被我送到临江的市中心医院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宋敛快步冲了出去。 * 等了两个小时,宋敛迟迟未归,他走之前的那番话加重了楚莺心头的不安,只要是跟父亲有关的事,她都无法平静。 换了衣服,从抽屉中偷了点现金,拿上烟灰缸,楚莺走到一楼,朝着那面落地玻璃猛地一砸,冷风瞬间席卷,扑面而来。 顾不上太多,她弯腰跑了出去,越过花园的草木,翻墙跑了出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车流,挥手招了辆车子,楚莺上了车,慌慌张张的,“师傅,麻烦去德馨疗养院。” 就算会被宋敛抓到怪罪辱骂,楚莺也要亲眼看到父亲才好。 出租车穿梭在车流中,冲破夜幕,同一时间,宋敛开着车,面对面与楚莺错过,他踩下油门,加速赶回洋楼。 本意是要带楚莺去临江看楚父的,她父亲生了病,宋敛可以花钱给他治,只要楚莺留在他身边,花多少钱,他都甘愿。 可下了车,冲过去打开房门,一股强劲的冷风吹来,冷意由皮肤蔓延到心中,宋敛站在空荡荡的房屋中,再一次意识到,楚莺又逃了。 061 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疯子 - 艳雀 - 月上枝 赶到德馨疗养院,楚莺风尘仆仆,上台阶时高跟鞋一崴,脚踝重重地疼了下。 咬牙忍着疼,她走去乘电梯。 电梯下降至一楼,护工推着小车子出来,她与楚莺认识,笑着打了声招呼,“楚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楚莺唇色减退了红,柔弱的白浮上来,脚踝上的疼让她冷汗直冒。 “我来看我爸爸,好多天没来了,他还好吗?” 护工茫然地蹙眉,“老先生被接走了,不是你打电话让我们安排的吗?” “我没有!” “是的啊,我认得你的声音跟电话,是一位姓宋的小姐接走的,你不知道吗?” 她怎么会知道? 这些天她被关在那栋楼里,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跟宋敛吵架、哄他、再跟他上床,日复一日,没变过。 楚莺自认为自己很听话了,宋敛却还是没放过她的家人。 借了电话,楚莺站在疗养院的前台,握着座机电话的听筒,抽泣着落泪时,电话被接通。 宋敛正开着车找人,语气淡泊,“哪位?” “你把我爸爸弄哪里去了?”楚莺在哭,嗓子中哽疼着,鼻尖眼眸酸涩得要命,口吻却是咬牙切齿的,“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他一个老人家?” 楚父精神状况不好,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眼界窄,见识短浅,就是一个没文化的农村老头子,突然被一群陌生人带走,他该多害怕。 楚莺不敢想。 她的哭声并未唤醒宋敛的良知,相反,他更加冷漠,“你爸爸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 哭声还在蔓延。 宋敛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不走得远一点,给我打电话,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爸爸在哪里?” “我,不知道。” 这下楚莺再绷不住,哭得有些崩溃,她捂着话筒,不在乎前台护工的异样眼神,声嗓颤抖得厉害,宋敛不喜欢她这样哭,“我去接你,送你去看爸爸,别哭了。” 加速前往疗养院。 晚风习习,楚莺穿着裙装,好似不嫌冷,就那么坐在台阶上,裸露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宋敛下车时顺手脱了自己的外衣,走到楚莺面前,弯腰替她披上。 这一刻,他原谅了她出逃的罪名。 “起来,不是要去看爸爸吗?” 楚莺扶着台阶起身,脚踝已经肿起,路都走不稳,还要强撑着,宋敛扶住她,却被她推开。 她眸中含着泪光,不见脆弱,有的只是憎恨。 “……不是我把你爸爸接走的。” “不是你还有谁?”楚莺一开口,眼泪冲刷下来,她用指尖抹去,“卑鄙无耻,我真是看错你了。” “我卑鄙?” 为了她,他去求了宋菩玉,换回的却只有卑鄙与看错。 现在应该转身走掉才对,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就该放任她如野草一般,自生自灭,怜惜她是不该,心疼她是多余。 情感最终战胜了内心的挣扎,宋敛咬紧了后槽牙,“给你三分钟,不上车,就永远别上了。” 车门关上。 宋敛坐在里面,看着那个女人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在走路,纤细的脚踝如今肿起高高的一块,像是堵在他心口的一块石头。 风卷起她的裙摆,她面颊上有泪痕,月色不怎么好了,藏进云里,连同着她的最后一抹媚,一起失踪了,但多出的那一缕柔弱,对宋敛而言,却更加致命。 在楚莺打开车门时,宋敛头往后仰了下,深吸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楚莺上了车,没动。 “系安全带。”宋敛开口提醒。 楚莺侧身去拉安全带,动作很迟缓,耳边还是宋敛讥讽,“少惺惺作态,你砸坏了楼里的玻璃,这笔帐事后我还是要跟你算的。” “如果不是你把我关起来,又把我爸爸带走,我会这样吗?”楚莺扣上安全带,又急又慌张,“你能快点开车吗?” “……我说了,不是我带走他的。”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他下手?” 在村子里时,楚莺对宋敛还是有好感的,甚至为欺骗他而过意不去。 自从他的情绪波动变大,开始时不时暴躁易怒,极端到将她关起来之后,她的好感,就成了厌烦。 宋敛指尖发麻,苦味从喉咙蔓延上来,“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 “对。”楚莺鼻尖微红,腔调哭得干哑,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疯子,跟你在一起,我恶心!” * 夜幕之下,宋敛那台车子如发射一般,猛地开了出去。 宋菩玉垂下手,滑动相机的齿轮,选找可以大做文章的照片,这些东西交给宋父,宋敛不知道要死得有多惨。 一张张照片滑过眼下,暧昧的、心疼的、就连宋敛弯腰给楚莺披衣服的镜头都捕捉到了,还是高清的。 “他现在已经很惨了,你一定要这样吗?” 赵逐有时可以帮到宋菩玉,有时又很扫兴,宋菩玉翻了个白眼,“他哪里惨了?” “被女人骗,被耍,还不惨吗?” “这叫什么惨,双方自愿的事,谁强迫他了?”宋菩玉义正言辞,“你们男人骗女人就可以叫作有本事,女人骗男人就是放荡,就是你们惨,凭什么,真有意思!” 他们之间的三观总是不怎么合的。 赵逐语气微弱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宋菩玉没了兴致,“懒得跟你废话,送我到最近的照相馆。” 赵逐:“……干什么?” “洗照片,好拿给我爸爸看看,他悉心培养出来的好儿子,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好事,这一次,宋敛肯定要被打个半死。”她很期待看到那一幕。 “别这样,行吗?” “不行!” 宋菩玉大声打断,“你不去,我自己去。” 拿着照相机,她怒气冲冲下了车,找到附近的照相馆,将照片全部洗刷出来,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就带着照片回了宋家老宅。 家中很静,佣人做完最后的工作,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 宋菩玉借着微弱的光上了楼,站在宋父的书房门前,她握着那叠照片,做好心理建设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062 你不帮我,我只好找其他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医院的氛围底色总是灰暗的,严肃的。 宋敛坐在住院部的一楼大厅。 楚莺去了楼上,去看自己的父亲,好似全然忘记了宋敛的存在,这一天一夜,他没有合眼,倦意冲上心头,靠在座椅上轻眯了一会儿。 等得不耐烦了,宋敛上了楼,找到楚父的病房。 这里是宋菩玉安排的,医院的住院费每一天都很高昂,加之后期的手术费与治疗费,这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楚莺还没想到这一点,正忙着悲伤。 生离死别对宋敛而言是陌生的,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楚莺无声地掉眼泪,她抬起头,无力道:「你别进来了。」 「我要走了。」 宋敛没力气跟她争吵,就连解释都没有力气,「之后不会来了。」 楚莺握着自己父亲的手,很轻地放下,塞进被角中,她走出去,顺手带上房门,拉拽着宋敛的袖口。 他沉着面甩开,有着这样一张容颜的人,也会有无精打采的一刻,眼下一片很淡的青色加重了他的憔悴与苍白。 楚莺站在他跟前,「你要回中州了吗?真的不来了吗?」 这个女人一天一个样子,宋敛不知该信哪一个,「不是讨厌我,跟我在一起恶心吗?我还来做什么?自取其辱?」 他这辈子所受的大部分屈辱,都是楚莺给的。 在岭北村,她调戏他,将他当作普通男人对待,用最拙劣的技术引他上钩,得到他后又腻烦,又嫌恶。 这些都是楚莺的所作所为,可她好像都忘记了,「我爸爸突然失踪,我是着急才会那样说的,不是真心话。」 「那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宋敛分辨不出来。 「昨晚那番话肯定是假的啊,人在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信?」楚莺去拉住宋敛的手指,「医生说我爸爸病得很严重,需要手术和钱,我……」 「需要我了,所以那些话就是假的了?」 如今服软是低级的。 但楚莺没有办法,只要是跟父亲有关的,别说是服软,就算下跪道歉求饶,她都不会多犹豫一秒钟。 「我求你是真的,那些话也的确是假的,我要是真的讨厌你,会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吗?」 「如果不是我把你关在那里,你会跟我在一起吗?」宋敛嗓音干涩,停顿了下,他又问:「怕是已经上了那个姜律的床了吧?」 「你觉得你真的关得住我吗?」 像昨晚,她想逃,一样是逃得掉的,她那双眸泛起了红色的涟漪,是乞求的,无计可施的,「如果你不帮我,我只好去找姜老师……找其他男人,借钱。」 「那你倒是去啊。」 宋敛没那么好糊弄了,「你看我这次还拦不拦着你?」 这个女人的话,他是半句都不敢信了,可一转身,楚莺又用哭腔说了句,「可我只想求你,我只想用你的钱。」 楚莺从后跟上来,眸雾蒙蒙的,她用手掌轻抚着宋敛的面颊,指尖划过他的唇角,用尽了自己蛊惑的招数,「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怎么会跟你做那些事?」 她的一句喜欢,就可以吃定宋敛。 他这样的人,不缺爱,但缺情。 楚莺一手将他开发成这个样子,自然知道怎么让他听话,「你这次帮了我,我爸爸康复了,我就跟你走,就算你结了婚,我也跟你,死心塌地的那种。」 医院的走廊那样安静,墙壁是雪白的,灯光映照下来,像是身处教堂一样神圣,而楚莺的话,更像是深情的诺言。 宋敛没理由不心动,他掀开眼皮,「好。」 回到病房,楚莺坐在父亲的床边,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歉:「爸爸,我没有别的办法,你别怪我。」 治病需要大量的金钱,需要最好的医生,尤其是近乎绝症的疾病。 宋敛可以给她钱,又可以找来最好的医生为楚父治病,他是最近的一条捷径,是两句好话哄哄就可用的踏板。 * 临江到中州只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宋敛一抵达中州,宋家的人就接到了消息,原定要在准备好的地方拦下他的车子,可他驱车前往的方向,正好是宋家老宅。 赵逐坐在车里,耳朵里传来声音,「赵哥,他回家了,还要拦吗?」 去宋家老宅的路只有那一条,宋敛是按照导航走的,可这个时候,他不该回去。 赵逐眉尖蹙起很深的褶皱,「不用拦了,都散开。」 预感到事情不妙,他没敢耽搁,尽快赶回了宋家,宋敛比他先到,他回来是为了救命,并没想到天罗地网早就布了下来,他这是自投罗网。 踩着小路上的青石板,宋敛快步往家中赶去,面前那扇门是半开着的,家中似乎没有灯光亮起,显得里面暗沉沉的。 伸手去推门的瞬间,赵逐赶到他身后,「宋敛——」 被他的喊声吓到,接着又被一把拉过去。 赵逐很急,「谁让你回来的,快走!」 「我有事。」 「不管什么事,快走!」 这一声是重音,宋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那道门就被打开,站在门内的人是宋菩玉,她像是等了很久,面上都是得意的笑容。 「宋敛,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宋敛冷淡地瞥过她,不作声,宋菩玉肩颈轻耸,轻瞪了赵逐一眼,又笑着跟宋敛说:「快上去吧,爸爸等你好久了。」 这一句,接近威胁了。 但宋敛没怯,他从宋菩玉身边经过,赵逐跟上去一步,想要拦住他,「宋敛,你别去。」 宋菩玉的手指按在赵逐心口,口吻中醋意很重,「谁让你帮他的?」 他们在后说些什么,宋敛不在意。 一路走过大厅,上了二楼,宋父书房的门没关,宋敛自小学习的家教礼数让他叩响了门。 「父亲。」 宋父不似楚父那般年迈衰老,年纪上去了,但气势仍在,他端坐在一把梨花木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叠不堪入目的照片,「你过来。」 「您有什么事,快说。」宋敛还是那个样子,他对自己这位位高权重,满口仁义道德,却辜负妻儿的父亲充满不屑,「我还有其他事,没空听您废话。」 宋父恼了,轻拍了下桌子,指着其中一张照片,「我不说废话,那你来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2 你不帮我,我只好找其他男人免费阅读. 063 让他受罪,受屈辱 - 艳雀 - 月上枝 楼上必然是一出精彩的大戏,宋菩玉抬头张望过去,不忘将赵逐拦住,「我警告你,别去给宋敛求情,你是个什么东西,这种时候,还不躲远点?」 「大小姐,你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没有。」 什么后果,后果无非就是宋敛挨骂,严重了挨打,这就是宋菩玉最想要看到的,「我小时候是怎么苦过来的,宋敛也要一一承受一遍才行。」 赵逐咬紧了后槽牙,愠怒升温,「你把他赶到了穷乡僻壤,让他受罪,受屈辱,还不够吗?」 「这算什么,他的惩罚就是我的童年,要不是他跟他妈妈,我妈妈会被抛弃在乡下病死吗?」 宋菩玉的瞳仁中有了红血丝,这是要流泪的征兆,「凭什么他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我却要挨饿受冻,我也姓宋。」 她跟宋敛,各有各的苦楚。 这么多年,她没忘怀的,宋敛却早忘了,被她摆了这一道,是疏忽大意,但这对宋敛而言,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宋父的书桌前,看着那些照片,景色、灯光、对视而立的男女,宋菩玉的技术不错,生生拍出了些暧昧的氛围感,加上模糊的噪点,意外成就了一副美景。 「还能是什么女人?」宋敛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疲累之下,气韵寡淡,完全没将宋父的愤怒放在眼里,「跟我上过床的女人。这还需要问吗?果然是废话。」 「宋敛,我让你去村子里,是去吃苦历练,是看看他们怎么生活的,不是让你去搞女人的。」 宋敛嗤笑着,「我这不是跟您学的吗?」 话一落,宋父面上的难堪被无限放大,这是他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可从自己的儿子口中讲出来,却诉尽了讽刺之意。 「对了,给您送照片,告我状的野种,不就是您在村子里搞出来的吗?」宋敛精神不佳,嘴上更是没了分寸。 宋父撑着桌子,被气到头晕眼花,「那是我做错了事,你难不成也要学我吗?!」 「有什么不好吗?」 宋敛阴阳怪气着腔调,「忘记告诉您了,我跟那个女人可从来没做过措施,您不是让我年后结婚吗?如果来得及,把野种搞出来的时间都跟您一样呢。」 「宋敛!」宋父快要站不稳,脸色发白,「等我找到她,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你敢碰她试试看?」 发怒的人是宋父,宋敛倒是云淡风轻着,「您要是敢把她怎么样,宋菩玉也不会活到第二天。」 「你这个畜生,那是你姐姐。」 宋父扬起桌子上的照片,往宋敛的脸上甩去,照片的棱角锋利,划开了皮肤,一丝微小的血迹从他柔白的皮下渗出,额前发丝散落而下,遮住了半只瞳。 书房内灯光不好。 宋敛面容一半沉浸在暗色中,一半落着光,他摸了下面颊上的血,「我不管您让野种认祖归宗,你又凭什么管我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让我怎么跟奚然交代?」 「这种事,还少吗?」 楚莺还在等他,他没时间多说,「总之,你少管我。」 转身要走出去,可宋父早就准备好要扣留住他,也想到了他会是这副态度,宋父的手下堵在书房门前,有他们在,宋敛一步都走不出去。 * 楼上的战火熄平。 宋菩玉被宋父叫上去,去之前,她指着赵逐警告,「不准再坏我的事,你要是再帮宋敛,我们俩之间就算完了。」 在宋家,宋敛自己占一层楼,现在那层楼却成了他的牢笼。 晚饭是他小时候就在他身边的老保姆送的,隔着门,胡妈劝他,「琅玉,你吃点东西,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里面没声音。 屋子里没开灯,宋敛挨了打,嘴角破了,血凝固成血痂,他坐在地上,手中紧攥着一张医生的名片,还有两张卡。 卡里的钱还有医生名片,都是准备给楚莺的,现在想要送出去都很难,最快也要等明早梁家来人接他。 胡妈的劝告声戛然而止,赵逐拉着她,「您去忙吧,这里我来劝。」 胡妈点点头,「好。」 她下了楼,赵逐看着左右看管宋敛的两人,「开门。」 两人对视一眼。 「赵哥,您别为难我们。」 赵逐沉了腔调,「就三分钟。」 这么说他们才拿钥匙开了门,里面很暗,赵逐走进去,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光在宋敛面上照亮,他脸上的伤痕很重。 赵逐快步走过去,扶了下他的下巴,「怎么样,有没有受重伤?」 宋敛偏头躲开,眸光涣散。 「你好好在家里待几天,风头过了就没事了。」 「我有事,我要出去。」 握着桌角,宋敛的掌心被磨红,他试着站起身,身上却没有力气,赵逐拉着他,「那些人还在,你出不去的,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出去?」 楚莺在等他。 又或者说,是她的父亲在等他,那是一条人命,是她唯一的亲人,宋敛必须要去,赵逐将他扯回来,「就为了那种女人,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这些话入不了耳,宋敛满脑子都是楚莺为父亲痛哭流涕的模样,那一幕幕扰乱了他的心,「我是去救人!」 赵逐声音比他更大,「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去行吗?!」 「我能信你吗?」 他可是宋菩玉的男人,赵逐却很坚定,「可以。」 门外的人在催促了,「赵哥,麻烦快点。」 没别的选择了。 宋敛将卡跟名片塞给他,「把这些交给楚莺,还有名片上的医生,帮我请去给她父亲看病。」 拿上宋敛给的东西,赵逐冲出去。 车子停在小路旁的车位里,打开车门,他侧身坐进去,脊背刚挨上座椅,车厢中便多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赵逐,这么急急忙忙,要去哪儿啊?」 是宋菩玉。 她侧身靠在座椅上,带着微妙的笑意,「你可以不帮我,但怎么能转头去投靠宋敛?」 赵逐轻微的诧异过后,摆出了一副冰冷面孔,「下车。」 「我不下。」宋菩玉坐着没动,「宋敛让你去干什么?是去找那个女人吗?」 「我不会告诉你的。」 她的声线轻了下来,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有商有量的,「不如我代你去,怎么样?」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3 让他受罪,受屈辱免费阅读. 064 女人都养了一摞 - 艳雀 - 月上枝 一大早,宋家厅中坐满了人,老太太拄着拐杖,梁书意搀扶着她坐下。 宋敛被带了出来,他面上的伤痕经过了发酵,变得青紫斑驳,嘴角的血迹落在他弱白的皮肤上,赫然醒目。 梁书意上去扶住他,轻触着他的脸,一时间忍不住了,“姑父,就算宋敛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该打人!” “书意!” 这么说话太没大没小,老太太第一时间叫停了她,侧过身,她向宋敛招手,“来,过来。” 宋敛缓步走过去,一脸的伤痕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老太太眼一眯,心疼不已。 她质问宋父,“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做父亲的也不懂事,怎么能把人打成这个模样?” 宋父平下腔调,“他可不是小孩子,有本事的很,让他去村子里吃吃苦,他倒好,去找女人。要不是菩玉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敢把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养在北环的楼里。” 这是新鲜事,一贯洁身自好的宋敛,不仅有了女人,还养了女人。 老太太与梁书意一同看向他,震惊又讶异,目光复杂,只有宋敛,气定神闲,好似置身事外,肩膀稍斜了下,靠进沙发靠背中。 “真的假的?”老太太扯着宋敛的胳膊。 宋敛抬起眼皮,话是在对宋父说,“我养个女人怎么了?” “您看看他!”宋父激动地站起来,“我说怎么这阵子连家都不回,原来是成天去找女人,你看他这个模样,精气都快被狐狸精给吸干了!我再不把他关起来,得变成什么鬼样子?” 梁书意端了端肩膀,正色道:“姑父,话不能这样说,宋敛这个年纪,跟他一样大的那几个,女人都养了一摞,他就一个,也不行吗?” “他跟那些人一样吗?他马上要结婚了。” “好了,都别吵了。”老太太拉着宋敛起身,“孩子我自己带回去教育,他妈妈不在了,我应该多上点心,绝不会让他跟那些女人纠缠了。” 有她作保,宋父不敢再说什么,“行,我信您,婚期马上到了,绝不能出岔子。” 将三人送到门口。 宋父望着他们上车,宋敛跟老太太坐在后排,神色靡靡的,垂着额头,此时此刻想的还是要怎么去见楚莺。 梁书意坐在副驾上,侧过头,“要不要去医院?” 宋敛摇头,“不用。” “这下挨了打,知道收敛了吧,可不能再干这种混蛋事了。” 宋敛沉默。 老太太同样不语,她对宋敛是有些失望的,但他是梁家唯一的外孙,没办法不疼,“这几天你在我那里好好养伤,哪儿也不要想去。” * 隆东胡同管得不比宋家宽松。 院子里走动着的保姆保镖都是用来看管宋敛的,他的活动范围很有限,哪里都去不了,被关了两天。 趁着梁书意接他出去,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 一上车,宋敛摊开掌,“手机。” 梁书意白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想都别想。” “我要打电话给赵逐。” “打给他干什么?” 宋敛眉角断了一截,气质中的温吞褪去了,多了那么一丝戾气,在梁书意眼中,他陌生了不少,“当然是有事。” 梁书意没给,“不可能,你老老实实去跟奚然吃饭,好好准备结婚。” “我不结婚。” 一巴掌甩到了脸上,有些痛,有些麻木,梁书意忍不住骂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宋菩玉已经去找过那个女人了,人家拿了钱,过得舒舒坦坦的你知不知道?” 挂了挡,梁书意转动方向盘,启动车子。 宋敛一路上都很安静,快到达跟奚然约定的餐厅时,他突然开腔,“我有点头疼,帮我买点止疼药。” “忍着。” “忍不了。” 车在路边停下,梁书意解开安全带,“你给我在车上等着,敢乱跑,那些人一天之内就能把你抓回来。” 透过车窗,看到梁书意进了药店。 宋敛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启动引擎,将车开了出去,等梁书意回去时,他早没了踪影。 * 临江的天气时冷时热,暴雨过后,提前进入了深秋。 楚莺撑着伞,另一只手拿着块干面包啃着,在蒙蒙细雨中,朝着出租屋走去,为了省钱,她租的是最便宜的屋子,地段也不好。 周遭的建筑都很老旧了,楼房很老,密密麻麻,路灯年久失修,光一闪一闪的,楚莺专心吃面包,身后却多了道影子。 她咬面包的动作顿了下,又连忙加快往前走,背后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没走两步,胳膊突然被捉住,整个人被压在粗糙的墙壁上。 楚莺将伞甩出去,伞骨伤到了宋敛的鼻梁,血从鼻梁上渗出,他没觉得疼,抬手捂住了楚莺的口鼻。 “别喊,是我。” 宋敛这辈子大概没活得这么狼狈过,袖口皱巴巴的,面上新伤旧伤布满了,一开口的声音都是压抑的,那双眸不似过去纯真了,弥漫着数不清的疲惫。 细雨落在身上,头上。 打湿了他的睫毛。 确认是宋敛后,楚莺才点头,保持安静。 楼梯很窄,宋敛跟在楚莺身后,她用一把旧钥匙打开门,“进来吧。” 屋子里很暗,开着灯都一样,楚莺只是暂时居住,东西不多,空落落的,宋敛走在她身后,干着喉咙问:“我家里人是不是找过你?” 楚莺将伞丢进桶里,转眸看他,“是。” “你拿她的钱了?” “……没。” 宋敛的手埋在口袋里,掌力很紧,银行卡的一角快要割进肉里,如果楚莺说拿了,他应该会调头就走,从此忘了这个虚荣的女人。 但她说没有,他湿漉漉的睫毛颤了下,“为什么不拿?” “她让我跟她去中州,把你跟我的事情闹大,让你名声扫地。”楚莺叹息,“我没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楚莺语气算得上轻快,“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对我不算差,我不想做忘恩负义的女人,而且……” “而且什么?” “你走了之后我才觉得,我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你。”楚莺抚着宋敛伤痕累累的面颊,“所以我舍不得。” 光在眼中一暗,楚莺踮起脚尖,吻住宋敛冰凉的唇,两道身影在昏黄的墙壁上重叠,相互拥紧了,密不可分。 065 他都为你逃婚了,还不深? - 艳雀 - 月上枝 出租屋的光线太暗,床又硬,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屋与屋之间的隔音很差劲。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人体之间摩擦升起的温度。 楚莺这些天的无助彷徨,都被宋敛的吻填补了。 床头挂着一把小扇子,那东西晃到了凌晨,最后被楚莺摘下,她靠在床头,拨开宋敛额头的湿发,给他扇风。 这里的简陋与廉价并没有阻挡感情的爆发,相反,在这种地方,宋敛会更痛快。 楚莺温柔极了,真给了宋敛她爱上了他的错觉,她低头吻了下他的鼻梁,「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弄得全身都是伤。」 宋敛太累了,睁不开眼睛,「他们在追我,想要把我带回去结婚。」 「那怎么不结?」 这一路走来,不光要避开抓他的那些人,还遇到了些坏人,他脊背上有刀伤,找到楚莺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却为她弄成了这样,好在,她没有因为他的穷困落魄而赶他走,这也证明了,她不止喜欢他的财富而已。 宋敛却好似无怨无悔,「我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那你也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这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楚莺目光闪躲了一瞬,「好了,我要去医院照顾爸爸了,你在这里休息吧。」 拿开了宋敛的手,楚莺坐起身,直起腰背,她朝着一面灰白色的墙,墙体开了裂,像是她皮包骨似的脊背。 这段日子她瘦了很多,身体少了丝圆润感,床头的烟灰缸中挤着许多抽完的香烟,枕面上有几根楚莺掉落的头发。 她背着手穿衣,将金属扣子合上,一侧眸,对上了宋敛的眼,腰肢一软,凑近他,「干嘛这么看着我,没够啊?」 宋敛睫羽垂下,睡了。 楚莺站起身,随便套了衣服走进简陋的淋浴间,水声哗哗过去,她走出来,换了干净衣服,走得很匆忙。 「我先过去了,你再睡会儿,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宋敛用被角蒙着头,装作没听见。 楚莺留了些钱在门口的桌子上,打开门,走了出去,下了陡峭的楼梯,撑着伞走进巷子里,天还没有全亮,灰暗笼罩天地之间。 到了公交车站,楚莺接起电话,那端的女人出声缓慢,「宋敛去找你没?」 楚莺迟疑了下,低头用脚尖踩着水坑。 「……没有。」 「怎么可能,跑了这么多天了,不去找你还能去哪儿?」宋菩玉不信,「你别骗我。」 「真没有,也许是去朋友家了吧。」 冷风飕飕地灌进衣领中,冷意钻进骨头缝中,楚莺轻缩肩,找了个理由,「而且我跟宋敛感情没那么深。」 「他都为了你逃婚了,还不深?」 别人不知道这对宋敛而言意味着什么,宋菩玉却是知道的。 他是宋家最本分的孩子,从小到大循规蹈矩,读书时成绩优异,工作后受人尊崇,清白的履历上有了楚莺这一笔,对他的人生都算得上是巨大的转变。 「总之他要是去找你了,一定要告诉我。」 楚莺没忘,「我爸爸的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医生安排好了,自然就开始了。」 乘公交车到了医院,看过楚父,跟医生交流了手术详情,在医院忙了一天,回去时天色已暗。 楚莺去买了些药,又给宋敛买了些吃的穿的。 打开门,天边一丝微弱的光落到了山后头,屋子里没开灯,宋敛没醒,楚莺走到床边,「起来,吃点东西。」 宋敛没出声。 她去摸宋敛的脸,触到了他发烫的皮肤,意识到不对劲去摸他的额头,温度很高,接连几天的奔波,让他发了烧。 没敢耽搁,楚莺又跑去买了退烧药,烧了热水,喂着宋敛吃下药。 他昏昏欲睡,神智不清,只知道口腔中被药丸弄得很苦,很需要一些甘甜的味道解苦。 心里怎么想的,身体就怎么做了。 靠在床头,他面颊涨红着,微张着唇,呼吸一张一合之间,那种渴望从灵魂之中蓬勃发酵,愈演愈烈。 楚莺知道他想干什么。 「吃了药,你好好睡一觉才会好。」 她是不信他们这种人的爱的,但宋敛不一样。 他真挚诚恳,为了她忤逆了家里,舍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记挂在心里。 摸着他清瘦的面颊,宋敛抓住了楚莺的手腕,将她拉近,干涩着声说,「睡觉没用,出了汗才能好。」 用一个吻投入缠绵之中,宋敛发着烧,浑身不适,但力量不减。 楚莺的发丝的香气弥漫出租屋的每个角落,这气味,会让宋敛更尽兴。 温柔下来,楚莺抱着他的肩膀吻他,劝他,「宋敛,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宋敛烧得有些糊涂,眸光不聚焦,「你要赶我走吗?」 他这么问,她哑口无言。 这么睡了一觉烧也没退多少,宋敛被指尖的一阵痒弄醒,睫隙之间露着朝阳的光,所看到的画面是楚莺坐在床边,弓着腰,捧着他的手,用棉签沾了药膏,擦拭着他的伤。 上次有人这么疼他,还是他的母亲。 擦一点,楚莺就吹一小口气,生怕弄疼了他,「醒了吗?我给你温了牛奶,要不要喝一点?」 宋敛点点头。 楚莺端着牛奶碗过来,舀起一点喂他,他一口口喝下,「你不去医院了吗?」 「等你烧退了,我晚点再去。」 她探掌,贴着他的额,「好像好一点了。」 「你爸爸怎么样了?」宋敛拿过床头柜上的卡,「这个,你拿去治病。」 他专程过来,就是要送钱的。 宋敛双玻璃珠一样清透赤诚的眸,映照了楚莺的虚荣,「不用了,我有钱了。」 「……你哪儿来的钱?」 谎言这一次太过难以启齿,楚莺还是说了,「你之前给我那笔钱,我……回中州拿来用了。」 「那些不够的,还有医生……」 宋敛还要再问,门突然被敲响,他警惕地坐起一些,跟楚莺对视,「……可能是我家里人。」 「我去开门。」 楚莺搁下牛奶碗,走到门口,打开门。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5 他都为你逃婚了,还不深?免费阅读. 066 她的话,你一句都不要信 - 艳雀 - 月上枝 狭小的走廊逆光站着一个人,他肩膀宽阔,身量很高,西装革履,袖子被胳膊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站在门前,他大口喘息着,像是很急。 楚莺眨巴了下眼睛,「赵……先生。」 赵逐咽了下喉咙,「楚小姐,抱歉……」 缓了两口气,他将宋敛托付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宋敛让我交给你的,有些迟了,真的抱歉。」 两三张卡被塞进掌心里。 楚莺拿着,却好似有千斤重,「这是什么?」 「是给你的,是宋敛给你的钱。」赵逐被缠住了几天,好不容易才脱身过来,「还有,名片上的医生,你打他电话……让他给你爸爸看病。」 赵逐平复了呼吸,对上了楚莺一双呆滞的眸子,她似乎没明白这一出是在唱什么戏,「宋敛……给我的?」 「是,那天他就交给我了,是我自己的问题,耽搁了。」 楚莺抬起的胳膊很麻木,掌中的东西像是有千斤重,沉沉地压着她的心脏部位,让她喘不上气。 「楚小姐……」 赵逐轻声喊她,「如果有自称宋敛姐姐的人来找你,你不要信她的话,她是要害宋敛的。」 「害宋敛,她会怎么害他?」 「总之就是想利用你害他,她的话,你一句都不要信。」 没有跟楚莺说太多,赵逐还要去忙其他,「还有……如果宋敛来找你,一定要让他尽快回去。」 嗓子内像是结了膜,涩涩的。 动不了。 楚莺望着赵逐棱角分明的面孔,一时无言,没有告诉他,宋敛就在这间出租屋里,「好。」 「拜托你了。」 点了下头,赵逐走下楼梯,望着他的背影,楚莺合上房门,一转身,撞上宋敛的肩膀。 他的气息还是很弱,皮肤温度要稍高一些,掌心撑住楚莺的头,「是赵逐吗?」 楚莺睫羽翘起,仰着下巴,「这是你让他给我的吗?」 「是,你拿去治病。」 宋敛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可她却背叛了他,「你那天没来,是因为被家里人关起来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自己的艰难境况,宋敛学会了轻描淡写,但楚莺不行,一眨眼,有一滴泪从面颊上滚落,这泪刺痛了宋敛,他微张开唇,正要说话,唇舌却被一股暖意堵住。 楚莺踮起脚尖,摸着他的下巴,她的吻缱绻深情,很深刻,像是要将所有的爱汇聚在一个吻里。 宋敛是诧异的,但很快给了她回应,捧着她的脸,搂着她的腰。 迎着朝阳的出租屋里,光景是暗淡的,一缕微光落进来,将缠绵旖旎放大,这栋楼里还住着许多人,那些人路过楼梯,走过门口。 门板那么脆弱,楚莺也是一样的。 宋敛很克制,每次有人路过,他就放轻动作,指腹按在楚莺的腰窝上,从后吻住她的唇,在一呼一吸之间,发肤都变得滚烫许多。 这一天楚莺没去医院,算是她给宋敛的回馈。 要是饿了,楚莺就喂点面包牛奶给他,像是养活小猫小狗一样容易,到了这里,宋敛不挑食了,抓着楚莺的手,咬住面包,咽了一大口下去。 哪怕日子这样贫瘠简单,他却不觉得苦,反而肆意畅快,是这二十几年循规蹈矩的生活里,没尝过的爽快。 从日出到黄昏,再到天黑。 廉价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像是那次在宾馆一样,不同的是,上次没爱,这次的爱却要大过身心愉悦。 这间屋子好像与世隔绝,宋敛住进去后,便不由自主,忘记了自己是谁。 快要入了冬,草莓新鲜上市,楚莺从医院回去的路上买了一盒,洗好后送到宋敛唇边,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嘴里喂。 「自己拿着吃。」 宋敛不听,翻了个身,将她控制在身下。 楚莺被他弄得浑身都痒,满屋子到处躲,又像喂小狗似的,扶着宋敛的下巴,「以后养条狗好不好,跟你很像的那种。」 宋敛沉下眉,「我才不像。」 「分明就很像,一模一样,都很黏人。」 逗得宋敛红了脸,楚莺正要收回那颗草莓,肩膀就被按住,宋敛握着她的手指吻她的唇,这比新鲜的果子更甘甜。 吻完,他抬起头,舔了舔亮晶晶的唇,好像还渴望更多。 那是最漫长的一次,满屋子都好像满溢着草莓的气味,天边的斜阳落了下去,屋子里此起彼伏,不曾停过,楚莺是更主动的那个,主动吻住他,拥住他,将自己身心都交给了他。 她亲眼看着宋敛为她这样卑贱的女人失控,发疯。 挤在小小的淋浴间里,宋敛面上被花洒冲刷着,头发湿哒哒地掼到了额头上,露出一张清隽的,被欲望侵蚀的脸。 趁着月光,楚莺坐在宋敛腿上,用嘴巴咬住草莓,亲口喂宋敛,汁水流到下巴上,又滑落至心口,宋敛低下头,帮她一一清理干净。 这个疯狂的午后、午夜,都是草莓的味道。 结束后,楚莺跟宋敛下了趟楼,他去超市买了烟,付钱时,楚莺站在超市门口,看着他的侧影,接了宋菩玉的电话。 宋菩玉早已不耐烦了,「宋敛到底有没有去找你?!」 「……没有。」 「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楚莺咬咬唇,宋敛站在超市的收银台,拿了一块糖,冲她晃了晃,好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吃,她笑着点头,回答宋菩玉,「知道,所以我不敢骗你。」 「那宋敛到底去哪儿了?!」宋菩玉无端有种被戏耍的错觉,「他不找你还能去哪儿?」 「我不知道,他的事跟我无关,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宋敛就要走出来了,楚莺急忙挂断电话,楚父的手术日期已经安排了,钱凑够了,她无需再受宋菩玉的挟制。 电话截断的突然,宋菩玉看着熄灭的屏幕,若有所思。 她不信宋敛会不去找楚莺,就算是赌,也要赌这一次。 走上楼,她打开书房门。 宋父最近为宋敛的失踪焦头烂额,只有宋菩玉,稍微让他省点心,「怎么了?」 「爸爸,我好像知道宋敛在哪里了。」宋菩玉微笑着,「您借我一些人手,我保证把他抓回来。」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6 她的话,你一句都不要信免费阅读. 067 我只对他兜里的钱有感情 - 艳雀 - 月上枝 手术安排在三天后,楚莺最近两天都在医院陪护。 宋敛一个人留在出租屋,没有娱乐消遣,焦躁是必然的,一想到他在,楚莺回去路上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前些天下了雨,路上一块干一块湿,色彩斑驳,看上去如同裂痕,但空气中却透着新鲜干净。 走到出租屋楼下,一台黑色轿车堵在车里,昂贵的车型,中州的车牌,像一朵黑色乌云,堵在了楚莺心口。 宋菩玉带着墨镜站在车旁,头发丝利落地挽在耳后,她的脸很小,棱角很精致,是极度有亲和力的相貌,但心肝却是黑的。 她笑着走到楚莺面前,“楚小姐,不认识我了?” 楚莺掌心紧了下,应对自如道:“认识。” “认识就好,你住这里吗?” “是。” 宋菩玉笑道:“我想上去坐坐,可以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楚莺很淡然地摇头,“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家里有人?” “没有,是我要休息了。” 这种话,骗不到宋菩玉,天空的一丝光收了进去,她莞尔一笑,“你爸爸快要手术了是吧?我一通电话,手术就可以停。” 宋菩玉的气场强烈,但这大部分是她强装出来的,楚莺识破了这点,并没生怯,“所以呢?” “你最好别把我惹毛了。” 楚莺神情惫懒,“我只是问,你要怎么样?” 宋菩玉将墨镜拿下,黑色眼线卷翘地勾勒在眼尾,“我说了,我要上去坐坐。” “你要是不嫌弃,那就去吧。” 跟着楚莺上楼,宋菩玉扶着墙壁,生怕摔倒,“真奇怪,宋敛没给你钱吗?就让你住这种地方?”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给我钱。” “他不是为了你逃婚的吗?” 在宋菩玉面前,楚莺尽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虚荣无情的女人,“这我不知道。” 掏出钥匙,转动锁孔,楚莺没推门进去,宋菩玉在台阶上站着,“怎么不开门,藏人了?” “怎么可能?” 楚莺笑了下,推开门。 里面很安静,是很小的屋子,没有厨房,只有一间搭建的淋浴房,走两步就可以看到那张床,床单是整齐的,屋子里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杂物。 真的没有其他人。 这点让宋菩玉诧异,她面上的笑就快挂不住,这是失算的,宋敛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有异常。 “宋小姐,坐吗?” 宋菩玉没坐,蹙起眉,“这段时间你都是一个人,宋敛没找过你?” 楚莺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递给她,“宋小姐,我跟宋敛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莺要演戏,宋菩玉就配合着她。 “宋敛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这次为了你,不仅跟家里闹翻了,还跑了出来。” 宋菩玉上下打量她,“你到底是怎么让他丢了魂的,我之前送女人给他,半点效果都没有。” “他那种小男生,不是很好骗吗?” “……小男生?” 楚莺点头坐下,将行骗的过程如数转述给宋菩玉,“不是小男生吗?逗一下就脸红,摸一下就慌得不行,一瞧就是没跟女人上过床的,第一次还要我教,其实可麻烦了。” 宋菩玉眯了下眼,“那你还跟他在一起?” “要不是从村长那里听说他家里有钱,我才懒得跟他玩什么爱情把戏。”楚莺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咽下,舔唇道:“跟他在一起,就是想弄点钱,他之前送我一对发卡的钱,都够我在岭北买套房了。” “发卡呢?” “卖了啊。” 宋菩玉神色滞了下,嘴角浮现出一丝轻慢的苦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装装样子啊。” 楚莺抓了抓额头的痒,面孔上细软的绒毛被光照耀着,“我要是不把自己弄得惨一点,宋敛怎么会来找我、可怜我?你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不管我怎么骂他,侮辱他,但只要我哭一下,装下可怜,他就没辙了。” 嗤笑了声,楚莺笑他:“蠢得要命。” 就连宋菩玉,都开始对她心生恶寒,“宋敛还真是个蠢货,为了你这种女人,跟家里闹成那样。” “我怎么知道他,他要是真的没钱了,我才不招待呢。” “……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再怎么样,单凭宋敛的样貌,也是具有让女人心动的资本的。 楚莺却摇头,“什么感情啊,我只对他兜里的钱有感情。” 屋内随着楚莺冷漠讥诮的语调静了下来。 空气中漂浮着灰尘颗粒,被吹动着,往鼻腔中冲来,楚莺说完这番话,心口是难受的,无法缓息的。 一门之隔。 宋敛扶着门把手堪堪站稳,他低着头,眼前是一片雾黑色,耳边是楚莺的句句讥讽,那话像惊雷一般轰隆在作响,震得他肝胆俱裂。 脑袋里好似被铁锤凿开了,一半是他们之间的甜蜜交缠,一半是楚莺无情厌恶的目光。 什么是真的? 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宋菩玉怎么会找到这里,只会是楚莺叫来的,这些天她给的甜头与疼护,关照与爱恋,都是骗他的,都是拖住他的手段。 就快要站不稳了,恨意与汹涌燃烧的怒火侵占了宋敛的全部意识,他瞳孔中是一片浮起的猩红色,一瞬间杀意升腾,推门进去时,宋菩玉还在说话。 她说:“其实你跟我,真像一种人。” 的确是一种人,一个是宋敛的姐姐,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但从相遇开始,她们就想方设法,挖空他的每一份利用价值。 可恶、可恨、都该死。 门突然被打开,宋敛逆着光站在门口,肩颈抬着,呈现出某种进攻的状态,宋菩玉看到他,眼眸涨大了,下一秒楚莺跟着站起来,惶恐要大过诧异。 宋菩玉看向她,那眼神是揶揄的。 反应过来,宋菩玉上前一步,冷嘲热讽的话出了口,“宋敛,没想到你真的跟这个女人在这里厮混,你——” 话没说完,身子整个被宋敛推开,她穿着高跟鞋,脚踝一歪,撞翻了门口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宋敛直接越过她,走到了楚莺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泪晕在眼眶中,指骨发紧,望着她时,既是心碎的,又是心死的。 068 你多给楚莺一些钱吧 - 艳雀 - 月上枝 楼下的保镖收到消息赶过去。 屋子内一片狼藉,宋菩玉撞在了架子上,手臂上被尖锐物划伤,血一滴滴碎在地上,她捂着伤口,神色慌乱地喊叫。 「宋敛,住手,你是要杀人吗?!」 宋菩玉上前,想要拉开宋敛,他死命掐住了楚莺的脖颈,想要索她的命,可眼眶中却有大颗的泪珠,落在她的面上。 伤人的是他,受伤的还是他。 保镖冲进去,几人涌动着上去将宋敛拉开,呼吸突然进入鼻腔,楚莺跌在地上,捂着脖颈,弯腰趴着咳嗽,整张脸如同充血一般,青紫交替。 她耳畔嗡嗡作响,听觉被损坏,声音是模模糊糊的,瞳孔被水雾覆盖着。 眼前天旋地转,印象中是宋敛的质问声以及他额角凸起的青筋,面孔被朦胧的视线蒙了雾,都看不清楚了。 楚莺用指甲抓着地板,想要起身,宋菩玉走到她面前,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从上至下,摔在了她的脸上,声线中尽显得意,「楚小姐,这次真是要好好感谢你。」 楚莺撑着地板,抬起头,眼泪将落未落,梨花带雨。 「我还从没见过我这个弟弟这副模样,真是稀罕。」宋菩玉轻晃手机,里面记录着宋敛发狂杀人的那一幕,这对骄矜自傲的宋敛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声誉就此会被毁掉。 楚莺摇摇头,颤抖着去抢手机,她被掐得没了力气。 宋菩玉斜过身子躲开,居高临下的目光尽显鄙睨,「你别害怕,你爸爸那里,我会好好关照的,毕竟……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脑袋中一阵阵的钝痛着,楚莺腰肢一软,脊背贴在地板上,眸光空洞,望着天花板。 泪珠从眼角滑落,埋进发丝中。 这间出租屋好似在旋转,往昔如锋利的碎片,一张张闪动在眼前,那些甜蜜的、暧昧的、交缠的、每一帧,对楚莺而言,都是一记回旋镖,扎得她遍体鳞伤。 * 临江一连下了多日的雨,居民楼下尽是潮湿的青绿色苔藓,屋子里更是闷潮,几天前晒的衣物还是湿哒哒的。 楚莺伸手一抹,掌心都是黏的。 这是买来给楚父术后的换洗衣物,始终没有晾干。 楚莺站在窗口,轻声叹息,坐在椅子上,望着阴云密布的天气,庆幸宋敛没有在这里,不然这种日子,他怎么过得下去。 与其耗到相看两厌,不如分开。 吐出一口烟,舌尖跟着发涩,不知不觉又流了眼泪,楚莺抹掉眼角的湿润,拎上包,去了医院。 楚父术后恢复得并不好,他面色如纸,声色虚弱,进食困难,还只能吃流食,楚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他的手,轻轻给他修剪指甲。 没了宋敛,还有父亲。 只要父亲在身边,楚莺就不算心灰意冷,轻吹了下楚父的手指,他很努力地抬起眼皮,唇上干燥起皮。 楚莺用棉签沾了水,给他润了润唇,贴耳过去问:「爸,你说什么?」 身体的病是好了,精神上的疾病却没有康复,楚父一字一顿,艰涩问道:「你是谁,莺莺呢,怎么不来看我?」 楚莺将头发挽开,整张脸露给他瞧,「爸,我就是莺莺。」 楚父转动瞳孔的浑浊,「你不是……你不是。」 他突然激动起来,呼吸加速,气似乎上不来,楚莺忙叫来护士,主治医生跟着进去。 半个小时后,情况才稳定下来。 楚莺走之前在楚父床边站了很久,月光落在他沧桑的面庞上,将他的皱纹普照得如同沟壑一般深刻。 苍老,是一瞬间的事情。 似乎昨天,楚莺还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她想起自己被丢弃在火车站,警察将她送回村子里。 父亲那时还是年轻健壮的,他温厚的大掌捧着她的小脸叫莺莺,问她,「怎么一个人,妈妈呢?」 背后好心的警察说:「这个妈妈不知道怎么当的,竟然把小孩子一个人丢在车站。」 楚莺眼眸一合,眼泪掉了下来。 被抛弃是宿命,她早已习惯,好在还有父亲的陪伴。 当天晚上,楚莺深陷在噩梦之中,梦中浑浑噩噩,每一个她所珍视的人一个个离开她,任凭她怎样哭喊挽留,留给她的都只有决绝背影。 被手机铃声惊醒时,是凌晨。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时,楚莺晃了眼时间,十月二十九号,凌晨五点,她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天空灰蒙蒙的,积攒着一层雨雾,医院中哭声响彻,隔着一扇门,医生站在门外,给宋菩玉打去了电话。 宋菩玉坐起来,声嗓懒散,「怎么了,这么大清早的。」 「宋小姐……你之前让我看的那个病人,手术后发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今早去世了。」 医生很是自责,「抱歉,我已经尽力。」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这点我们也没料到。」 按理说,宋菩玉的目的达到了,楚莺怎样,都跟她没关系了,怜悯心却不合适地浮现,「你多给楚莺一些钱吧,算是我感激她的。」 靠在沙发上,宋菩玉又昏睡了下,不一会儿被走廊的杂音吵醒,整理了下衣领,她走出去。 走廊是人是赵逐,他穿着剪裁合适的白衬衫,手臂上带着黑色臂环,身形矫健宽阔,胡妈与他面对面站着,不知在说什么。 宋菩玉走过去,打了个哈欠问:「在聊什么?」 赵逐目光很淡地掠过,「跟你无关。」 他转而跟胡妈说,「您说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劝他的。」 那次回来后,宋敛身体很虚弱,高烧不退,最严重时呕了血,住家医生一天去两次,照料他的起居。 宋菩玉跟在赵逐身后,轻拽了下他的袖口,「喂,你怎么还不跟我说话啊?」 赵逐甩开她,默不作声往前走。 「赵逐!」 她越是跟着,赵逐步调越是迅速,宋菩玉沉了口气,越步过去堵住他,「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 赵逐眉峰锐利,「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这次是真的。」宋菩玉容色严肃,「楚莺爸爸今早去世了,你是要去见宋敛对吧,正好可以转告他。」 「……你怎么那么恶毒?」赵逐只诧异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宋敛身子那么弱了,告诉他,好气死他是吗?」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8 你多给楚莺一些钱吧免费阅读. 069 别让那个名字脏了我的耳朵 - 艳雀 - 月上枝 楼上屋子的窗帘始终没打开过,医生建议宋敛多晒太阳,多走动,这些他一条也没遵守。 赵逐开了门进去,嗅到那股苦味,加快脚步走到宋敛身边,抢过烟,用力摁灭。 「不吃药,整天烟酒不离身,什么时候才能好?」 宋敛像是没听到,歪了下脑袋,靠在椅背上,眼皮垂着,眼眶色彩很深,瘦得好似脱了相,下巴棱角更为锋利了些。 他衬衫衣领翻着,没了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与积极向上的心态,颓靡与落拓占据了他。 赵逐在他身边坐下,「这些天还有没有不舒服?」 宋敛神情冷淡,分不清什么是舒服,什么是不舒服,只是望着墙壁上的影子,若有所思。 「家里已经给你定了婚期。」赵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柔和,「结了婚,就会好的。」 宋敛勾唇,机械点头,「好。」 「……」 见不得他这样半死不活,赵逐心软道:「其实,如果你想见楚小姐,我可以……」 窗帘在飘动。 一丝光影落在宋敛的眉宇之间,他的瞳仁如深井般漆黑,口吻更是毫无温度,「你想要看我杀人的话,就把她带来吧。」 如果那天不是宋菩玉阻拦,宋敛兴许真的会掐死楚莺,那个欺骗了他的感情,还沾沾自喜,当作炫耀资本的女人,就是该死的。 这次回来,赵逐可以感受得到,宋敛真的是变了许多。 更无情,更疏冷,是对自己都没感情的冷血了。 他试探道:「楚小姐她……」 「你还要提她吗?」宋敛唇边是笑,眼中是无限蔓延的冷,「我不想那个女人那个名字,脏了我的耳朵。」 「好,不提就是,你好好养身体,准备结婚。」赵逐好心劝他,「胡妈说你不吃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 宋敛侧头,看向别处。 见他如此,赵逐便没有提起楚莺父亲离世的事。 * 初冬时中州飘雪,宋敛高烧一场,元气大伤,康复痊愈后,如同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模样,为人处事,少了一重高傲,多了一分世俗。 最大的变化,是亲口在团圆饭的饭桌上敬了宋菩玉一杯酒,叫了她姐姐。 宋菩玉喝那杯酒时很犹豫,举着,笑着,没敢下肚。 宋敛问:「怎么不喝,怕我下毒吗?」 他的语气、眼神,就好像真的下了毒,将宋菩玉吓唬得脊背发凉,只好硬着头皮喝下那杯酒。 这种事,在之后没少发生。 宋菩玉的算计,唯一带给宋敛的影响就是毁了他的名声,他回来后圈子里都知道,宋敛被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给骗了。 面上敬他,供他,都是假的。 背地里,都在嘲笑他的单纯愚蠢,这事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柄,一来二去,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年后宋敛参加了一场生日酒局,梁书意也在,无意之间听到同在酒局的女人七嘴八舌,谈论起宋敛。 那些女人都廉价,等同于高级外围,批发来助兴的,在这群富家子弟中就是物件,可以随兴糟蹋,只要尽兴,花几个钱的事而已。 梁书意将其中一个女人抓到宋敛面前,挥手给了她一巴掌,「谁你都敢议论,不要命了是不是?!」 女人一头栗色卷发,捂着被打肿的脸,跪坐在宋敛脚边,呜咽着求饶,「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们只是讨论,宋……宋先生喜欢什么样的。」 一群人举着香槟聚在包厢中,都在等着宋敛做反应。 从前他是会为这种女人求情的,觉得她们可怜,不清白,但大都有苦衷,所以体谅她们。 这次宋敛是一样的慈悲,没有怪罪女人的口无遮拦,反而轻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让她坐了过来。 梁书意站在一旁,很是不解,「宋敛?」 宋敛没理会,望着女人的卷发出神,可惜,颜色不对,气味不对,他眼尾挑起说,「嘴巴张开。」 那些人还以为他要吻这种低廉的女人。 可下一秒,他拿着抽到一半的烟,用猩红的、燃着火光的那面,面无表情地按在了女人的唇上,像是在对待一个没有感情生命的物件。 火烧在皮肉上,焦味蔓延在包厢中,梁书意在旁看着都不由犯怵。 那之后,宋敛的是是非非,再没人敢议论,而他婚期将近,筹备着婚礼的各项工作,麻木游走在两家的亲属之间。 别说是其他人,哪怕是奚然,都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变化。 车子停在一家咖啡馆前。 「我妈妈在里面,你要一起吗?」奚然轻声询问。 宋敛散漫地回神,「不了,你自己去吧。」 「那好吧。」 她侧身推门,余光扫到宋敛掏烟的动作,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可以不要在车里抽烟吗?味道不好。」 宋敛无波无澜,「我下车抽。」 一左一右下了车,宋敛站在一旁将烟点着,奚然踩着高跟鞋,走进咖啡馆中,楼上楼下望了一圈,找到尤萍。 她笑着走过去,「妈妈。」 尤萍拉着她的手,向座位对面的女人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这是然然,你好多年没见了吧?」 奚然向表姑母打招呼,「姑母好。」 「然然的模样越来越标志了,快坐下,让姑母好好瞧瞧。」 一楼的客套声入耳,楚莺不自觉看去,目光有一瞬的定格,对面的面试官在说些什么,她都有些听不到了。.. 那个女人,是宋敛的未婚妻。 楚莺心悸了瞬,头晕眼花。 面试官轻叩桌面,「楚小姐,麻烦你认真一点。」 「……抱歉。」 「你并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我们是不会录用的,」面试官滔滔不绝,楚莺听不进去,不自觉地要去看楼下的女人。 这次不是看奚然,是看奚然身边那个。 她们只聊了一下子,便起身向表姑母道别,楚莺的眼神追随着她们,在面试官起身离开时,她步伐更快地下了楼,跟了出去。 耳边飘来奚然的一声,「妈妈,车子在等着了。」 「宋敛在吗?」 那个名字,让楚莺瞬间顿步。 奚然点头,「在的。」 风轻柔吹过,落在宋敛的身上,他的侧影落进楚莺眼中,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转过身,看了过来。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069 别让那个名字脏了我的耳朵免费阅读. 070 快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 艳雀 - 月上枝 微风吹动了额前碎发,宋敛眼睫轻垂,视线横越街道,在咖啡馆的门口掠见一抹跟楚莺高度相似的背影。 脊背腰线,侧脸八分相似,就连头发的弧度颜色都一样。 奚然挽着尤萍的胳膊,走到宋敛面前,遮挡住了那抹影子,“宋敛?” 声音唤回他的思绪,他淡然一笑,打开车门,让奚然与尤萍坐进去,自己坐到了前排。 司机先将她们送回了奚家。 奚然微笑着与宋敛告别,一走开,笑垂落不少,不禁跟尤萍发牢骚,“妈,我真的要跟宋敛结婚吗?” 尤萍看她,“怎么了,这不都在筹备了吗?” “他……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奚然吞吞吐吐的,“您不知道,他竟然私下跟李饶那种人混在一起。” “李饶?” 对这些小辈的事情,尤萍知道得很少,其他的人她不关心,只疼爱自己的女儿,因为她的疼爱,奚然有话直说,“就是那个坏得没边儿的,李家的老三。” 宋敛是至善至真的一方,纯得像一张白纸,李饶就是纯黑底色的那张纸,加上后期渲染,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黑心肝的。 这两人凑在一起,宋敛都跟着被染黑了。 尤萍沉思了下,“也许就是小孩子家一起玩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可他就是变了很多,一天到晚去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就刚才那一小会儿都得抽烟,跟他讲话也爱答不理。” 奚然越说越烦躁,突地松开了尤萍的手,“我可以听爸爸的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但你们也说了,家世人品都要好,宋敛这个样子,哪点好了?!” 跟父亲她不敢撒野,跟尤萍却敢得很。 尤萍惯着她,轻声抚慰,“男人嘛,哪有烟酒不沾的,他好在是没去嫖。” “跟嫖有什么区别嘛?”奚然面色不愉,“现在谁不知道他跑去村子里跟女人睡了,那些人明里暗里都在笑话我,要是我亲生母亲还在,肯定不会像您这样……” 一提起这点,尤萍眸色暗了下,忙去拉着奚然的手,“好,我去跟你爸爸说,都顺你的意。” * 轿车停在一片白色飘雪之中,透过车窗,赵逐望向那座金碧辉煌的俱乐部会所,指尖一下一下拍打在方向盘上,等待着宋敛。 不一会儿,那行人走了出来,有男有女。 宋敛没穿大衣,身形单薄地坐进车里,一身烟酒杂气,混着女人身上不怎么精致的香水味。 赵逐关上车门,看向俱乐部门口,李饶站在那里,挑眉挥了下手。 将车打着火,赵逐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宋敛,“少跟他混在一起,对你的名声不好。” “我的名声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吧?” 宋敛笑着接过水,灌了一口,让赵逐哑口无言,“都要结婚了,要是让奚然不高兴就不好了。” “她什么时候高兴过?” 让女人高兴,是浪费时间精力的事,宋敛不会再干,他打开手机,瞥了眼日期,想起了什么,“对了,岭北村里的学校,是不是要筹备开学了?” 赵逐转动方向盘,没作声。 “最近有空,我正好去一下。” 从后视镜中瞥宋敛,他常穿的衬衫颜色换成了黑色,加重了眉眼中的深邃感,好像已经历尽千帆,见遍人情冷暖。 他眼尾的一簇睫很长,跟楚莺躺在一起时,她总是会吻他的眼睛,说里面有少见的温暖。 如今里面却是死气沉沉的。 “你要说什么?”宋敛问赵逐。 赵逐有口难言,“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 “你怕我找那个女人的麻烦?” 他笑起时的轻蔑让赵逐心惊胆战,“多想了,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车子闯进飘摇的白雪皑皑中,路过挤满行人的公交车站。 一抹墨绿色的身影从窗外划过,车速很快,那就是一道模糊的残影,楚莺挤在人群中,擦了擦自己被雪浸湿的衣摆。 公交车驶入站点,楚莺上了车,挤在车中,穿着高跟鞋站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租住的单元楼下。 累到抬不起腿脚了,打开门,将包丢在一旁,楚莺扑进沙发中,一口一口地缓息着,没有人脉,单凭她的履历跟学历,无法入职成为老师。 这些天前前后后试了其他的工作,面试无一通过的。 楚莺疲惫地打开手机,翻找着应聘信息,筛选掉高学历要求的,该试的她都试过了,翻看到眼眶发涩,最后定格在一条奢侈品店员的招聘信息上。 降低要求后,面试通过得很简单,她的形象又是加分项,很快便进入了培训期。 父亲去世后,楚莺就是孤身一人,只要是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她都可以接受。穿着高跟鞋站了九个小时,脚底板生疼麻木。 刚踮脚活动了下脚腕,有人走进来,正要去招待,其他店员已经快她一步,走了上去。 楚莺不争不抢,默默吞咽下这份工作上的苦楚。 快下班时,乔妙打来了电话,约楚莺吃饭,她换了衣服赶过去,乔妙在位置上等着她,冲她招手。 “这里。” 楚莺坐下,“抱歉路上堵车,迟了会儿。” “不要紧。”乔妙笑着将菜单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去卖东西了?” 这对一个师范生而言是上不了台面的工作,但楚莺学会了笑着面对,“是,其他的工作,我的履历不合适。” “你说你是何必呢,你可以不过得这么苦的。” 乔妙轻声道:“我上次发给你的号码,你打过吗?” 楚莺摇头。 “怎么不打,那是谈先生临走时给我的,他说只要你需要,打这通电话,他都会帮你。” 过去为了父亲,楚莺要做一个虚荣的女人,但没了父亲,要那么多的钱,又给谁用? “真的不用,我这样挺好的,靠自己挣来的每一分,我花得安心。” 乔妙叹息一声,凑近了压低声线说道:“你应该不知道吧?” 楚莺:“知道什么?” “我听严老师说,谈先生离婚了,”乔妙捕捉着楚莺的每一帧表情,可惜,她反应不大,“你还记得严老师吗?就是介绍你跟谈先生认识的老师。” 071 祈祷她诸事不顺,孤苦无依 - 艳雀 - 月上枝 回村一趟,村中大变样,学校建了起来,校门崭新,进村的路被修缮过,小型轿车可以勉强开进去,村里坑坑洼洼的路被修成了水泥地。 在一片新气象中,却找不到了过去的味道。 村长带着村民,围着宋敛的车子,握着他的手,对他表达感谢,在他走时,塞了一大堆土特产在后备箱。 临上车前,村长的小儿子站在大人身后,满脸怨气,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要不是他叔叔,莺莺姐也不会被讹钱,还被赶走。” 那话宋敛听到了,他侧过身,看向那个小孩儿。 村长轻拍了下他的脑袋,“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孩儿不服气地捂着头,“本来就是嘛!” 宋敛微笑着,镜片下的眸落着寒光,以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问着,“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都是小事。” 宋敛笑着,气势压得村长不得不说,“就是莺莺那个事,年前她爸爸去世了,回来办葬礼,事没办成,还被孙辉她娘讹了一笔钱,赶了出去。” 车子颠簸在离村的山路上,宋敛靠在后排座椅上,一言不发,气氛却吊诡得凝固着。 赵逐被压得难受,主动开了口,“原本我是想要告诉你的,你说不想听到有关楚小姐的任何事,所以……” “是不想听到。”宋敛好似一潭死水,“不过这种事,可以告诉我。” “楚小姐父亲是……” “是报应。” 赵逐被宋敛打断,他从镜子中看到了宋敛唇边一丝痛快的笑意,“赵逐,你说是不是可喜可贺,这种女人就是活该。” 说着,他后仰了下头,畅快地缓了缓呼吸,感叹道:“这么长时间的那口气,今天算是顺了。” 知道楚莺过得不好,宋敛是最高兴的那个人,他高烧重病的那段时间,不断在梦中祈祷楚莺没人爱,没人疼,这辈子都孤苦无依,诸事不顺,不得好死。 这下,他的祈祷奏效了。 车子开回中州已是凌晨,宋敛没回家,去俱乐部坐了会儿,他一到,李饶就转了运,手气变好,在牌桌上一直赢。 宋敛神色恹恹,包厢中怎么喧闹鼎沸,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觉察到身边人的失意,李饶偏头凑近,“这是怎么了,丢了魂?” “没有。” “又是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又想女人了吧?”李饶一眼猜到他的所思所想,“我给你找个合胃口的,蓝蓝怎么样?嘴够甜,身段够软。” 正说着,他抬手要喊女人过来陪宋敛。 他就是这样没个正形,但没恶意,宋敛冷声制止,“无聊。” 以往沉浸在这种环境中,心绪还可以被转移,今晚这个办法却失了效果,心乱如麻无法解,宋敛拿上大衣,起身就走。 明天还要陪奚然,总要回去换套衣服。 约好了时间,宋敛一上车就昏昏欲睡,心思并不在自己的准新娘身上,奚然对他的冷漠态度习以为常。 两人貌合神离,互不理会。 奚然是贵宾,知道她要来,经理一早就等待着,在门口接到人直接带着他们上了五楼,上面陈列着新款礼裙与配饰。 茶水点心送来,宋敛坐下,倦容不减,喝了口茶提神,眸前重影着,在走动着的店员中,看到了跟楚莺很像的女人。 她在角落摆放着装饰包,被经理叫过去,下了楼。 宋敛一眨眼,那道影子又不见了。 * 下了楼,楚莺走到男士区,走到正在忙活的店员身边,轻声问:“小秋,经理让我拿一下尤女士订的袖扣跟领带。” “在那边,下面的第三个抽屉。” 找到东西,楚莺捧在手上拿了上去,高跟鞋上楼困难,这些天站得脚踝拉伤,每一步都是艰难的。 拿着东西走到经理身边,一抬眸,与奚然眼神对上。 认出她是谁,楚莺怔了下,“经理,领带还有袖扣,都在这里了。” “拿到那边给宋先生吧。” 一个宋字让楚莺收紧了手指。 中州分好几个区,楚莺跟宋敛所生活的阶层不同,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时站着没动,心跳都跟着加速了。 经理催她,“怎么不去?” “……这就去。” 硬着头皮转过身,身后是经理与奚然的聊天声,“您婚期快到了吧,恭喜。” 奚然的语调听上去可没那么开心,“有什么好恭喜的,事情一大堆。” “结婚嘛,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些声音远了,楚莺思绪万千,宋敛要结婚了,她已经是过去式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忘了她? 但愿如此。 走过一排排衣架,看到那张沙发,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小甜品,茶水空了,宋敛坐在靠边上的位置,手撑着额,面孔微侧着,下颌线很流畅,是天生优越的相貌。 他带着倦意闭眼小憩时,周身的淡然气韵超脱了世俗氛围,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但只有楚莺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他有点天生的稚气与自负,爱人时掏心掏肺,恨人时睚眦必报。 低着头过去,走近一步,恐惧就多加重一分,在恐慌之下,楚莺胃痉挛地疼起来,快速过去,放下东西,一声没吭就要走。 宋敛却开口阻隔了她的步伐,“等下。” 心脏压迫到了喉咙中,楚莺站着没动,不知要怎么反应时,宋敛又说了句,“麻烦,添点茶。” 他眼皮很无力地耷拉着,盖住了眼珠子。 没有去看眼前的人。 楚莺松了口气,端起茶杯就走,宋敛感知到些许异常,这个人,竟然连一声“好的”都不说。 撑开眼皮,在睫隙晕开的光芒中看到了楚莺的背影。 那么像,相似度是百分百的。 宋敛正看着,奚然跟经理走了过来,她在宋敛身边坐下,“我妈妈给你订的,你戴上试试。” “不想动,找人给我戴吧。” 经理闻声抬步过去,宋敛抬手制止她,“等会儿。” 奚然抬头笑道:“不用管他,我们看礼服。” 她们在旁讨论着挑选的礼服,经理给奚然介绍礼服材质,不一会儿有人送茶水上来。 宋敛睁开了眸,眼神聚焦在由远及近的女人身上,待看清后,后槽牙咬紧了,一股怒意直直冲了上来。 072 跪着服务他 - 艳雀 - 月上枝 茶香在袅袅的雾气中近了,端着茶的店员轻轻屈膝,捏着托盘,放下茶水,那张脸是标准的圆脸,不是楚莺。 宋敛不避讳自己直勾勾的眸光。 “请慢用。”店员放下茶水就要走。 宋敛嗓音是重音调的,势头上压着人,“你是刚才送领带的那个吗?” 他拖缓的调子引得奚然侧目,不明所以地看向店员,“怎么了吗?” “回答我。” 宋敛追问。 经理忙帮衬着,“小秋,还不快回答宋先生?!” 小秋低下头,肩膀抖了下。 “不……不是。” “那个呢?” 宋敛问得还算温柔,语调是具有蛊惑性的,这一招还是跟楚莺学的,这一问,小秋好受了些,答道:“她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让我代为送一下。” “这有什么?”奚然打断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去忙吧,没关系。” 小秋颤颤巍巍的,一口气没松下来,宋敛又给了道难题,“叫她上来换袖扣。” 小秋呆愣着,经理催她,“还不快去?” “哦好……” 她快步下楼,找到正在陈列物品的楚莺,开口语气充满责怪,“楚莺,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楚莺被骂得懵了下,“……怎么了?” “你得罪了宋先生,又让我去送茶,你怎么那么坏?” “我没有。” “差点被你害死了,宋先生让你上去!” 逃了一次,却逃不了第二次。 这次去楚莺要平静许多,当着未婚妻的面,宋敛总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舒缓了心态,楚莺带着职业微笑走过去,奚然身旁还围着两个人给她换鞋量体,宋敛一人坐着,面前的茶还是烫的。 高跟鞋底敲在地上的声音唤醒宋敛,他的胳膊搭在扶手上,西服脱了,只留一件衬衫在身上,神韵更冷了一些,望着楚莺走近,听她以专业的态度询问。 “宋先生,请问袖扣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抬眼,没对视。 那模样,真是清清白白。 一头长卷发挽成发包,干净地梳在头顶,鬓边一点天生的小碎发,耳朵都莹白细软,骨相生得很美,皮相又很蛊。 宋敛欣赏着,忽而笑了声,“没问题,只是要请你给我戴上。”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楚莺没闪躲,直接在宋敛脚边半跪下,将盒子中的一对琥珀色袖扣拿出来替换,跪在地上的那块膝盖泛了红,在她柔白的腿间皮肤上,像是一块伤口。 宋敛记得那双腿圈在他腰间的触感,还有住在临江出租屋时,冒着雨,他们下了楼,在昏黑的小巷中接吻,吻到楚莺腿软,她缠着他,要他背她。 她趴在他脊背上,他握着她的腿。 这些点滴,在当时是甜蜜,回想时,就是楚莺欺骗的罪证。 那些时候,谁会想到有一天楚莺会跪着服务他的,真是可怜,但都是她自找的。 量好了三围,奚然从后走过来,恰好看到宋敛端起茶杯,缓缓拿起时,手一抖,整个杯子摔在了店员的手背上。 冒着热气的烫水全部洒在了她的皮肤上,她疼得一颤,面色白了,却抿唇忍着,没掉泪,没喊叫,任由宋敛的羞辱继续下去。 宋敛说:“不好意思,手抖。” 奚然绕过沙发,着急道:“你没事吧,快擦擦。” 楚莺的笑弧度不变,忍着皮肤上火辣辣的温度,“不打紧,我找人来清理。” * 刁难一个店员,这不是宋敛会干的事。 这一次,他颠覆了奚然对他仅剩的一点好印象,“你刚才那是在干什么,就算她服务不周到,你也不该……” “她的服务很周到。”宋敛幽幽转眸,“下次去,我还要点她。” 这话是火上浇油。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人家是卖东西的,不是坐台小姐,真是跟李饶混久了,张口闭口都是下流痞子的风范。” “过去、现在,我都是这样的。” 楚莺唯唯诺诺的模样让宋敛心口窝着一团火,奚然要吵,他奉陪,“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去退婚就好。” “是我不想退吗?要是我爸爸答应,你以为我会跟你耗着?!” “那就闭嘴。” 奚然带着怒气挺直腰板,生气又委屈,“真是丢人死了!先是秦小菱,后是村姑……” 宋敛摩挲着冰冰凉凉的袖扣,“奚然,你干净吗?” 车子突然刹车。 奚然的心脏波动了下,“……你什么意思?” “你跟你的舞蹈搭档是什么关系,我不好奇,更没探索欲。”宋敛的眸是那样漆黑,有种彻骨的寒凉,奚然跟他对视时,心生畏惧,“因为我是二手货,所以我不介意你,可你又在膈应什么?” 这次警告会让奚然本分很久。 将她送回去后,宋敛没去俱乐部,没回宋家,一人在车中坐了两个钟头,日光暗淡落下,高楼大厦亮起。 涣散地望着拥挤的车流,他转动方向盘,又开车折返了回去。 楚莺八点钟下班,换下衣服与高跟鞋,围上围巾,撑着伞走进雪中,一如往常地去等公交车,上车回家。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身后有车子在跟着。 到了小区门口,楚莺上楼时接到店长的电话,“莺莺,烫伤好些了吗?” 原以为她只是关心。 暖意注入还没蔓延,店长又说,“明早要麻烦你早点过来。” “……怎么了?” “这边有一个单子,是送上门的,其他人都没空,你去送一下,好吗?” 店长少有这么温声细语,楚莺没戒备,“好,可以的。” 店长补充:“这次做好了给你转正,辛苦你了。” 送货的地址发到了手机上,楚莺瞥了一眼,距离有些远,她没睡好,一大早就坐公交过去拿衣服,是男士的西服,拿着衣服又打车到目的地。 物业询问了业主后,才刷卡放行。 高档住所的电梯都是金贵的,暖气落在头顶很舒适,驱散了昨日宋敛带来的恐惧。 楚莺走出电梯,按响了门铃,平心静气地等待着。 门被打开,握着门把手的那只腕子很清瘦,指骨头泛着白,一股很淡的清冽香飘出,还没看到人时,楚莺就有了预感,但想逃,已经晚了。 门缝扩宽,她的视线上移,在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心跳瞬停。 073 背叛者的落魄与垂首 - 艳雀 - 月上枝 门整个打开,屋内一丝暗潮的光线落在脚边,楚莺下意识后退,这是人类的求生本能。 可她身为猎物,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悬崖。 欣赏她的窘迫与恐惧成了宋敛的喜好,他才醒,困乏在眼中没散去,肩膀斜靠着门,不言不语地凝视着楚莺。 楚莺握着衣架,搂抱着被密封袋包裹的西服,鼓起勇气上前,“您要的西服。” 宋敛没接,侧了下身,“拿进去。” 那道门是悬崖边,要是进去了,不定要被怎么羞辱。 “您自己拿进去吧,我还要去忙。” 宋敛背着光,轮廓隐匿在光中,表情很模糊,看不清,“我说,拿进去。” 是同样的话。 似乎别无选择了。 楚莺垂首,从他身边走过,这么近的距离,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是干净清爽的,染着些暖意。 只是一瞬,那气味就消失了。 屋内的窗帘只遮了一半,另一半的落地窗硕大,窗外的天色是灰蒙蒙的,这里是整个中州地段最昂贵的住所,站在窗前,可以俯瞰到雾霾中的中央大楼建筑。 楚莺低头走到沙发旁,拘谨地问:“西服要放在哪里?” 宋敛没怎么看她,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但又打定主意要刁难到底,“打开,挂到卧室的衣架上。” 到了这一步,不听他的又能怎么办? 将包装褪去,拿着衣服跟在宋敛身后,他走进了卧室,楚莺跟着进去,将衣服挂起来,正要走,身后的影子突然覆盖下来。 她一动不敢动。 宋敛一只胳膊伸过来,从她腰侧蹭过,这个姿势,以前总是发生在情潮暧昧时,他要么是握着她的腰,要么是腿,然后共同沉沦。 可这次,他只是捞起西服袖子,不满道:“怎么皱了?” “可能是路上……” “熨好。” 不听她的解释,宋敛直接命令。 楚莺深陷沉默中,不知要怎么应对了,他这样为难,刻意叫她过来,无非是还记仇。 只要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楚莺点头答应,“抱歉,有熨斗吗?” “在抽屉里,自己找。” 宋敛将手拿开,只撂下这么一句,就去了衣帽间,换好衣服过来时,楚莺正跪趴在地毯上,在最后一排抽屉里寻找熨斗。 她没换店里的制服,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 昨天膝盖跪青了一块,怕影响美观,特意穿了黑色丝袜遮挡,裙身是及膝的,那么背对着一跪一趴,身材的优点被无限放大。 加之她红润的面色,这段日子,应该没少找男人滋润。 思及此,宋敛语调更低,更冷,“我有说过是在这个抽屉里吗?” 楚莺回身,发尾坠在胸口的沟壑中。 宋敛面无表情地打开身旁柜子抽屉,熨斗在里面放着,“快点,我赶时间。” “好的。” 楚莺面不改色,以服务为先。 将熨斗打开,西服摊平,这些培训时都学习过,她动作很快,熨好后前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了才松了口气出去。 “宋先生,西服熨好了,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您有其他需要可以联系我们。” 这番话说得周到体面,却又疏离。 宋敛放下牛奶杯子,没这样简单地放过楚莺,“过来。” 楚莺后退一步,没过去。 “我还有其他要用的,你不来记一下吗?” 扯上工作,她才会勉强服软过去,“您说,我记着。” “手。” “……什么?” “手,拿过来。” 宋敛坐着,她站着,但他的讥诮目光却让她低他一头,不由自主地将手递了过去,宋敛抓着她的手腕扯了一把,将她扯得跪在地毯上。 他的指腹在楚莺的手背上摩挲了下,“怎么不涂药,还疼吗?” 热水是他亲手浇上去烫她的,疼不疼又是他问的。 “不要紧。”楚莺动了下手。 “别动。” 用无名指指腹挖了点药,宋敛往她的手背上涂抹着,力度很轻,一涂一吹,淡淡的药膏气味驱散了点冷感。 在涂药的过程中,楚莺余光上移看着他,几个月而已,他却变了许多,眉峰更锐利,气质更凛冽,不见半丝柔和了。 涂抹好,宋敛与楚莺眼睛对上,“昨天吓到你了吧?” “……没。” “是吗?” 他一笑,眼底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伸手拿来桌上的牛奶,抬高,又倒扣下去,让白色醇香的牛奶顺着楚莺的头发丝流下,面部被弄湿,妆花了,放大了她的狼狈无助。 楚莺肩膀一缩一抖,想要抽出手,指尖却被捏着,下巴跟着被抬起来,宋敛观赏者她晕开的妆,“你爸爸死了对吗?死得好。” 想到了会被羞辱,浇热水,泼牛奶,她都受了,唯独父亲不同。 “你要怎么出气都行,别提我爸爸。” 宋敛的笑没温度,又无情,“你爸爸知道他的女儿是个卖身的婊子吗?” 楚莺的睫毛被牛奶冲湿,黏腻地眨动眼皮,模样不屈不挠,“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样,我没怨言。” 这些话引不起宋敛的波动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我花时间对付?” “那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欣赏。” 欣赏背叛者的落魄与垂首,仅此而已。 对这个女人,在骗局被揭晓的那天,宋敛就没爱了,如今只是落井下石,他轻拍楚莺的脸,“宋菩玉不是给了你钱吗?怎么还活成这个下贱样子?你对得起自己处心积虑布下的骗局吗?” “我骗什么了?” 她还敢问。 宋敛似笑非笑,“也是,你只是卖身葬父而已,再倒退几千年算得上孝女呢。” 知道戳哪里会让楚莺痛,他就卯足了劲儿,刺激她。 楚莺眼神倔强,“我说了,我没有——” 懒得听她废话,宋敛拖着她的下巴往后一推,她撞在茶几上,牛奶壶被打翻碎掉,碎片扎进了她的掌心,热牛奶烫了皮肤。 红与白混合着,很脏。 宋敛可不会再心疼她,“地上都被你弄脏了,清理干净再走。” 楚莺没什么怨言,埋头清理地面,宋敛在后坐着,将她软弱可欺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地上还没清理干净,门铃响起,宋敛不想理会,铃声却响个没完,没一会儿声音传进来,“宋敛,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074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 艳雀 - 月上枝 门一打开,梁书意直接闯了进去。 她声调很高,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开口时透着急躁,“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要不是问赵逐,还真找不到你人。” “干什么?” “你跟我回去,家里……” 茶几那边有了些声音,楚莺将地面清理干净,起身拎包,发丝被牛奶弄脏,掌心还在流血,她略显仓皇地站着,“宋先生,都干净了。” 只一眼,梁书意就认出了这个女人,诧异地睁大了瞳孔,正要说话,宋敛便说:“滚吧。” 得了赦免,楚莺离开时步伐都是加速的。 路过时,梁书意瞥见她掌心的血,意味深长地望着宋敛,楚莺一走,她忍无可忍道:“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你又干了什么?” 宋敛去拿烟抽,还没送到唇中,烟就被梁书意抢走,“我问你话呢,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宋敛风轻云淡地反问,“我什么样子?” “你跟李饶混在一起,前些天是不是欺负人,弄得人家耳膜穿孔?” 这种坏事,宋敛很少掺和,如今却将这些当成乐子对待,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欺负人,凌驾他人之上。 宋敛半否认,半默认,“我没动手。” “那奚然是怎么回事,她要退婚!”梁书意站在宋敛身旁,对这个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弟弟,颇为失望。 他过去那么优秀,是栋梁、是骄傲,坏事不沾,烟酒不碰,只知道学习和工作,善良慈悲,眼前这个他,完全是反面的。 “她要退婚,你应该去问她为什么,不是来问我。” 这段婚姻宋敛并不在意,结也好,不结也罢,对他没影响。 “那个女人呢,为什么会在这里?”梁书意急得面红耳赤,更衬得宋敛不紧不慢。 他轻抬下巴,“她来送西服。” “送什么西服?” “我要穿,她在店里上班,所以送来,有什么问题?” 以免梁书意继续废话,宋敛起身,“我回去就是了,别再啰嗦。” * 回家一趟换洗了衣服,楚莺匆忙赶去上班。 被牛奶烫了之后,手背红了一片,掌心的伤口很深,止血后只贴了创可贴,脚伤又跟着复发,身体的不适是一重,另一重是店里人的议论。 小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走到她身边,轻撞她的肩膀,“楚莺,你跟那个宋先生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他怎么指定你去送西服?” 为了伤害她,耻笑她。 楚莺抿唇微笑,“不知道。” 小秋冷哼一声,“我经常接待的尤太太以后就是宋先生的丈母娘了,其实我觉得那个奚然小姐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命好,你说呢?你今早去见宋先生,他人是不是特别温柔?” “尤”这个姓氏让楚莺眉尖抬了下,在咖啡馆,她模糊地看到过奚然的母亲,那种熟悉感让她疑惑。 “你说,奚然的母亲姓尤,是哪个尤?” “尤物的尤啊。”小秋好奇地看她,“你真奇怪,不好奇宋先生,好奇一个姓氏。” 楚莺心间涩涩的,后面小秋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思绪卷入一个漩涡中,里面都是那个耳熟的姓氏。 但这怎么可能,这种巧合,现实中存在的概率微乎其微。 苦笑一声,楚莺将那些荒唐的想法消除。 好在之后半个月宋敛都没有出现,那一次让他出了气,楚莺乐观地以为,他会这样算了。 给奚然改制的礼服完工,她如期来试穿,这次与她同行的恰好是尤萍。 尤萍保养得很好,雍容华贵,典型的富太太作风,与奚然一同乘电梯上楼,不似母女,更像姐妹。 楚莺从仓库出来,将货品补上去,余光看到了她们的侧影。 小秋正好要上去用茶,楚莺接过托盘,“你那边不是要忙吗?我帮你送吧?” “今天这么好心?” 楚莺点了下头,端着茶上去。 奚然去试衣间换礼服,尤萍一人坐在沙发上翻看新品杂志,楚莺弯腰将茶放下,想要看清杂志后的那张脸,尤萍却迟迟没放下。 她壮着胆子,轻声道:“你好,请用茶。” 尤萍只是动了下腿,“嗯。” 这样一来,再站着就不合适了。 失魂落魄下楼,步调很慢,楚莺下台阶时一抬头,看到了楼下的人,宋敛脱下了大衣,搭在臂弯上拿着,黑色西服穿得端正,轻扶了下眼镜,与楚莺对视。 三秒后,宋敛率先抬步上了楼,没有多余的表情显露。 他这样,楚莺倒是松一口气。 上了楼,宋敛模样规整,冷淡不改,称了声伯母,便坐了下去,尤萍放下杂志,端茶细品,眼神落在宋敛身上,改不了的长辈说教口吻。 “你这些天都在工作?”尤萍欣慰地笑,“这样才是好孩子,你跟然然的婚事是两家人的意思,你之前那些……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 但人没过去,那个女人还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没得到报应。 尤萍将手搭在宋敛肩上,“退婚的事,就都别提了。” 宋敛淡漠微笑,不作声。 奚然穿着礼服出来,礼服是她自己挑选的,根据她的身材改良过,将清纯与优雅中和了些,是适合她的风格。 但在宋敛眼中,却寡淡无味,加之疲倦,他没精神去夸奖奚然,一直到离开他都是浑浑噩噩,走在尤萍身边下楼时,楚莺在楼下忙碌着。 她正弯着腰帮客人整理着裙摆,放下了姿态,毕恭毕敬,察觉有人下楼,慢步挪过去,目光落在那群人身上。 宋敛面孔苍白,是低血糖又犯了,跟尤萍奚然走在一起,胳膊被奚然挽着,两人俨然是一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模样。 知道他要结婚,知道他的身份尊贵。 可亲眼看到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不再是自己的专属物品,楚莺心口还是紧缩了下,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去看了尤萍一眼。 这一眼轻飘飘的,但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楚莺就认定了,尤萍就是她儿时记忆中的那个人。 075 分享自己的骗人心得 - 艳雀 - 月上枝 趁着没人值班,楚莺去电脑前翻出贵宾注册信息,输入了尤萍的名字,信息立刻跳了出来。 为了方便送货,尤萍的住址信息电话都是记录了的。 那个地址楚莺知道,是中州的富人区,许多来订购限量包的富太太,都住在那个地方,尤萍也是其中之一。 楚莺对尤萍的印象很浅薄了,毕竟是儿时的回忆了。 可她保养得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几岁,才会被楚莺一眼认出。 下班时下了漫天的大雪,楚莺撑着伞去车站,路上脚步很缓,很犹豫,恰好有出租车开过来,心一横,她招手叫车。 上了车,报了尤萍的住址。 这一片布满庭院洋楼,没有身份是进不去的,出租车停在外面,楚莺下了车,站在雪中,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小楼,在灯光的渲染与飘摇的雪花下,这里的空气都是昂贵的。 印象中尤萍不是村里人,具体是哪里的,没听人提起过。 楚父待她是极好的,赚来的钱与吃喝用度,都力所能及给了最好的,但她却始终很冷淡,不怎么爱说话,总是很沉默,像是有心事,所以离开时才会那样决绝。 楚莺还以为,这辈子是见不到她了,可真的见到了,她却已经是其他人的母亲。 回溯她离开的前一晚上,楚莺还小,被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爬下炕循着声音找过去,那晚的月亮冷冷清清,散着幽远的寒光。 母亲站在院子里,背着身,打着电话问:“难产死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楚莺扶着门,揉了揉眼睛,那时她尚小,不知分别的含义,更不知被抛弃的滋味,只是第二天,母亲就换上了最漂亮的裙子,借口要进县城一趟。 她抓着她的裙摆,哭闹着要一起去。 楚父给了好几百块钱,要母亲带着她去吃点好吃的。 那天楚莺的确吃到了。 母亲半蹲在她面前,将一根糖递给她,轻揉她的头发,“莺莺,妈妈有事,你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她接过了糖,点了头,却没等来自己的母亲。 那之后,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就开始笼罩着她,无非是说她的母亲跟野男人跑了,楚莺被一根糖贿赂了,没拦住他们。 那几年是家里最艰苦的时候,干旱,没有收成,楚父去给人卸货,做苦力,经常被欺负被耻笑,几个月结不到工钱,家里揭不开锅,就连楚莺发烧的药钱,都是借来的。 大概是太久没吃到好吃的,一碗药对她都是甜的。 可同一时间,她的母亲却在这里过着人上人的好日子。 有飞雪与刺眼的灯冲撞进眼睛里,楚莺眼眶一酸,湿润了下,后退让开路,让那台轿车开过去。 缓慢掠过车里的人。 后排是奚然跟尤萍,两人有说有笑,面上带着母女之间的融洽与温馨,是一家人的温暖景象。 楚莺站在雪中,浑身僵冷,恨与酸楚一起在心中发酵,无法抑制。 * 跟奚然母女吃了顿饭,宋敛亲自开车送她们回来,尤萍要他进去坐坐,被他笑着婉拒,“不了,今天太晚了,下次。” 尤萍:“那好,下次。” 将车调了个头,宋敛原路开出去,雪下得有点大,雪花落在车窗上,凝成水珠,不待成型,就被雨刮器带走。 车里没了其他人,宋敛一侧肩膀懒散地垮下,胳膊肘架在车窗上,半睁着眸去看路。 路上没其他车,但人有一个。 打着伞,背影很模糊,但那件衣服楚莺也有,影子跟她也像。 宋敛不怎么确认,侧过身子去看,路过时刻意降低了车速,在确认是楚莺后,挂了倒挡,加速往后退,地上的淤雪化成了污水,在轮胎的作用力下,都溅到了楚莺的裤子与衣摆上。 她步子一顿,站在雪中,有些不知所措。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宋敛走到她面前,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加重了他的寒意。 楚莺伸手擦着衣摆上的泥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她正处在精神薄弱的状况下,又遇上了最恨自己的人,既惊惧又惶恐。 衣服脏了,怎么都擦不干净。 宋敛的羞辱又是一击。 “你怎么在这儿,又骗了哪个有钱的傻子?” 楚莺手上一顿,泛红的眼睛像是兔子,急了会咬人的那种,“我没骗人。” “跟宋菩玉分享自己的骗人心得的时候,不是挺得意的吗?”楚莺被溅了一身的泥水,冻得鼻头很红,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她这样,正合了宋敛的意,“这时候又说没骗人,可不可笑?” “我骗你什么了?” 那天的唯唯诺诺是假象,真正的楚莺是会反击,会咬人的,“你口口声声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你不照样高高在上,照样要娶妻结婚了吗?我骗走了你的什么,你有任何损失吗?!” 她精神不好,心情一片阴霾,反击的力度要比宋敛所想的强烈很多。 他一笑,却是苦笑,抬起手,抓着楚莺的头发,将她的头被迫抬起来,“你骗了我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伞掉在雪地里,冰凉湿润的雪落在楚莺面上,晶莹的雪映着她透粉的皮肤,她望着宋敛的眸,“你只是生气被一个不平等地位的女人耍了,如果我跟你是同等的人,你还会这么怨恨吗?” “不平等地位,这倒是对的。”宋敛捏紧了她的发丝,用尽了狠毒的言语,“你爸爸要是知道,他的命是你用身体陪有钱男人续的,他能死得瞑目吗?” 楚莺含泪的眼睛睁大了,怒意横冲直撞,耳朵边都是麻木的,她听不得父亲被侮辱,扬起手掌,一巴掌利落得落在宋敛脸上。 被打的瞬间,宋敛扯紧了楚莺的头发,手臂一抻,将她摔在雪中,藏在雪里的碎石头擦破了手掌膝盖,疼得她直掉眼泪。 宋敛摸了下面颊上的疼,踩着雪,捡起地上的伞,半蹲在楚莺身边,一只手给她撑伞,一只手抓她的头发。 “你最好每天都像今天这么有精力,毕竟我可不敢保证,下次会怎么折磨你。” 话一落,宋敛扣着她的头,将她的脸缓缓按进了寒冷的雪中。 076 你找我不是为了钱? - 艳雀 - 月上枝 那天在雪里受了凉,楚莺感冒发烧了好些天,吃药坚持了几天没用,去了趟医院才好了许多。 一回到工作岗位,浑身还是忍不住打冷颤。 在雪里那次,才让楚莺真正体会到宋敛的变化,他变得阴狠冷血,残忍无情,对她,也只有怨了。 去更衣室换工作制服,才走进去,就被经理叫到一旁。 楚莺的试用期过了,可以正式步入工作中了,可有宋敛的压制,稳定下的工作,也要被拦腰截断了。 经理颇显为难,柔声安慰询问,“莺莺,你是不是得罪了宋先生?” 在雪地里的叫嚣的确惹怒了宋敛,可当时因为尤萍,她实在没了柔软的心情,才会那样冲动。 “我不小心说了错话,怎么了吗?” 宋敛的未婚妻是这里的贵宾,需要供着的那种,得罪了他们,就等于得罪太上皇,经理更是难做,“宋先生要我辞退你。” 楚莺脸色白了下。 “不过我替你求情了,他说只要你亲自去求他,可以原谅你这一次。” 除却宋敛,楚莺遇到的其他人都是善良好心的,但那样的羞辱,她不想要第二次了,“……我知道您的难处,我直接辞职就好。” “宋先生人很好的,你要不要……” “不要。” 尊严被践踏过了,下一次就是人格,她不想继续下去,“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我辞职就好。” 见她这样坚决,经理不好多说什么,给了她结了这些天的钱,待她走后,给宋敛打了电话。 宋敛坐在大剧院中,陪奚然看舞蹈演出。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还是接了电话,经理战战兢兢道:“宋先生,楚莺不道歉,已经辞职离开了。” 她有骨气,宋敛揉了下太阳穴的疼痛处,“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冷不丁地遭到了奚然的白眼,“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接电话?” 气氛都被他给破坏了。 宋敛没理会她。 在长辈跟前,他们还可以装一下和睦,单独在一起时,连装都不需要了。 “等会儿结束了要去跟我妈妈和小姨吃饭。”奚然像是颁布任务那样,“你小姨是不是最近要回来一趟?” 宋敛散漫地“嗯”了声。 “我妈妈说最好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太多人了,麻烦。” 单是宋敛家里就有许多姐姐妹妹,两位舅舅,两位姨妈,姑姑又远在海外参与志愿者工作,叔叔更是分散世界各地,婚礼都未必凑得齐这些人,更别提普通的饭局。 他的不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 奚然压低声线,“既然决定要结婚,你就别这么不情愿,好像我强迫你似的。” “你也别这么积极,弄得好像很像跟我结婚似的。” 两人各怀鬼胎,各有各的目的,说不上谁清白一点,谁干净一点。 看完演出,宋敛开车送奚然去跟尤萍吃饭,在电梯里,奚然去挽宋敛的胳膊,他下意识躲了下,反应过来后,又侧回去。 奚然面色难堪地挽住,心口翻涌着不悦。 找到餐厅位置,两人过去坐下,三个女人,她们讲的话宋敛插不进嘴,干脆保持沉默,与以往一样,如坐针毡地等待着结束。 百无聊赖下,一侧脸,看到了斜对面餐厅中的人。 楚莺拿了工资,点了一桌子吃的犒劳自己,东西还没吃完,尤萍就出现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名字又一样。 她目光的终点是尤萍,并非宋敛。 无论怎样,她还是想要私下跟尤萍见一面,弄清楚事实,尤其是在被宋敛压迫的状况下,她更需要一个庇护。 在贵宾信息中记下了尤萍的电话,楚莺找了个合适的时间打过去。 接电话的人不是尤萍,而是男人的声音。 “你好,哪位?” 楚莺以为自己打错,心下一慌忙挂了。 “谁的电话?”尤萍洗了手走出来,看向自己的丈夫,男人将手机还给她。 “不知道是谁,没声音。” “可能是打错了。” 在梳妆台前坐下,尤萍在手上涂抹膏体,从下颌涂下去,往脖子的纹路上带,“然然的婚纱是在国内定,还是出国?” 男人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将眼镜摘下,兴致缺缺道:“宋敛那么忙,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出一趟国。” “婚纱是小事吗?”尤萍侧过身询问,男人却背对着她装睡。 这么多年,冷淡没变过,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再苦也要咬牙走下去。 手机再度响起。 尤萍不耐烦地接起,“哪位?” 这次声音对了,楚莺酝酿过后,字句磕绊,“你好。” “哪位?” “……楚莺,你还记得吗?” 震惊扩散在瞳孔中,这声音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惊得尤萍蹭地站了起来,腿脚跟着发软。 * 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比楚莺预想得快了些,她特意穿得端庄了些,去往尤萍给的地址等待。 这一别是二十年,她的样子在尤萍心中模糊了,开门时,尤萍深吸一口气,嘱咐自己要冷静,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满足她,就好应对。 推开隔间的门。 楚莺已经在了,她的卷发被扎了起来,梳成高马尾,绑在脑后,塑造成了一副干净清爽的模样,那张脸跟尤萍不怎么像,她自有她的美,这么近距离一见,尤萍心口的石头落了地。 看上去她像是讲道理的人。 “坐。” 尤萍特意挑了圆桌子,两人面对面坐下,距离都是远的。 从尤萍进来开始,楚莺就发觉了她的疏离,哪怕她装得很亲和,可眼中的戒备骗不了人,“你说你是楚莺?” “是……” 分别时她才五岁,尤萍自然认不得,但她不在乎真假,“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母女相见的气氛,更多的是陌生。 楚莺掐着自己的掌心肉,紧张满溢了出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 尤萍突然弯腰,从包里拿出鼓鼓囊囊的信封,那是现金,她往前推,放在楚莺面前,“这些够吗?” 她不解地皱眉,“什么?” “钱,你找我不是为了钱吗?” “不……” 尤萍尖刻的一面没隐藏太久,“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有了新家庭,你这个时候冒出来,对我来说就是讹钱的,但你很幸运,我愿意花钱摆平你。” 077 一辈子用我用过的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这番话让楚莺对亲情最后的幻想尽数破灭。 她笑了下,却是带着泪花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包厢里分明开放着暖气,那股寒意却直往心脏中钻去,楚莺感受不到世界给予她的半点善意,父亲病逝,被宋敛羞辱,又失去得来不易的工作。 原以为找到了母亲,有了避风港,没成想得到的却只有一句“不就是想讹钱么”,她掐红了自己的掌心,重得要流出血来。 “既然这么厌恶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尤萍对她的质问反应平平,“你爸爸没有告诉你吗?” 看她的表情是没有了。 “我跟他是意外,后来我回中州,他来找过我,”尤萍气定神闲,举起面前的茶杯,“那个时候,我就跟他说清楚了。” 这些都是楚莺不知道的,她不敢去想父亲是怎么跋山涉水离开村子,来到中州去寻找自己的妻子。 难怪她考上大学,父亲不愿意送她过来。 “他是你的丈夫,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我跟一个种地的会有什么感情?那时候我年轻贪玩,才会有你。”尤萍裸色的指甲轻点信封,“这些钱,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 “你不爱他,但不能践踏他。” “我践踏了,又怎么样?” 她的口吻太过自然,如利剑,穿透楚莺的心脏,“当时他来找我,抓着我求我回去,说你想我,还带着村子里种的果子,你说,丢不丢人?” 楚莺紧握的手在发抖。 “我没跟他废话,找人就把他丢了出去。” “你是人吗?” 尤萍眉宇一沉,“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们父女对我来说,就是污点,你更别妄想我会认你。” 楚莺将眼泪收走,笑着打断她,“你的女儿要结婚了对吗?” 尤萍一怔,“你会怎么知道?” 拎着包,楚莺站了起来,这次讥诮与嘲讽的笑到了她的脸上,“你的女儿这辈子都要用我用过的男人,你说我怎么知道?” * 来时没带伞,离开时只得淋着雪往前走,漫无目的,不知终点。 没了力气,楚莺在楼下的公交亭下坐着,等待雪停,耳边都是尤萍刻薄的言语,雪花飘落到脸上,融化成水,混着她的泪,一起流下。 难怪那么多年,楚父再没提过尤萍,小时候楚莺哭着要妈妈,被村里孩子说成是没妈妈的野孩子,后来上了高中,读了大学,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她们富足健康,有家人疼爱。 楚莺却连一双新鞋都买不起,在她们四处游玩,在寝室吹空调时,她举着广告牌,站在烈阳下,只为赚取生活费。 这些时候,尤萍都陪在她另一个女儿身边,陪她游山玩水,将她送上芭蕾舞台,竭尽全力培养她,给她寻找最优的结婚对象。 不公混杂着怨恨,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冷风灌进楚莺的鼻腔中,让她一度喘不上气,反胃想吐。 地上的雪被轿车轮胎碾压,碾成灰色的雪泥,一台白色轿车驶入车站,后排的车窗降下,露出尤萍的半张脸,她已经从楚莺跟宋敛关系的震惊中走出来。 坐在车里,她将包着的钱丢到楚莺脚边,“我不管你之前跟宋敛是什么关系,但之后离他远点。” 楚莺双拳握着,放在膝盖上,身体在抖动。 尤萍继续道:“还有,他们就要结婚了,别再拿你跟宋敛的事来炫耀,你爸爸这些年没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说完,她撇了撇嘴角,转头吩咐司机,“开车。” 车窗在缓慢升起,楚莺耳边飘来尤萍的一句,“果然跟她爸爸一样,那句话可真没错。” 司机附和地问:“什么话?” “穷山恶水出刁民,父女俩一样没皮没脸。” 车子开远了,地上的信封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湿了。 楚莺始终没动,身体里那颗信仰的种子就此尘封在这个雪夜,市中心的高楼车海,在她看来,都是一片暗淡的灰色。 不知道当年父亲被驱赶后,是否也是同样的心情。 可楚莺没楚父那么善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膝盖被冻得僵硬了,没了知觉,不知过去多久,楚莺动了下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带着笑说:“经理,不好意思打扰你,昨天你说的事,我想改一下主意。” 她决定了辞职,却又半道反悔。 经理原想拒绝,张口的瞬间想起宋敛昨天的态度,犹豫了下。 “……可以,不过你要确定宋先生接受你的道歉。” 楚莺将面上凝固的眼泪擦掉,“当然。” 弯腰捡起脚边那些钱,她起身,打了一台车,去了宋敛所在的酒店,他有很多住处,这是富人的乐趣。 那扇门没有锁上,楚莺叩响,宋敛知道她要来,“进来。” 一进去,暖气裹挟身体,将寒霜烘干,潮在皮肤上,楚莺站在中间,神色很恍惚,她知道自己这趟来是为了什么,不管心中再苦,都要笑。 宋敛坐下点烟,一眼没落在楚莺身上,她的做法是廉价的,但当下,要么是自己独自痛苦,要么是一起痛苦。 尤萍最后羞辱了楚父,也是那句话,让楚莺改了主意。 “不是很有骨气吗?”宋敛的烟灰缸中是满的,婚期每近一天,他的烦躁就徒增一份,要是真的结了婚,想要折磨楚莺就不方便了。 可她自己却送上了门。 “又过来干什么?” 楚莺的睫毛上有霜,一眨一抬,是亮晶晶的,“要怎么样我才可以留下工作?” “我怎么知道?” “经理让我求你原谅。” “求?” 这个字眼让宋敛笑了下,吐出烟雾,他慢条斯理道:“是要求我,怎么求,不应该是你自己想吗?” 宋敛指了下自己的脸颊,“还有,你那天的一巴掌,得还。” 几乎是同一时刻,楚莺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感知到痛,眼泪却没落,哭不出了,没什么可哭的。 眼泪不会再令宋敛心软,就连鲜血都失效。 那一巴掌让宋敛滞了下,“我是自己打自己的吗?” 楚莺聪明伶俐,反应很快,她走过去,宋敛将她扯倒,跌坐在他脚边,他抬高她的脸,指间的一抹猩红高高抬起了,在落下时,楚莺闭上了眼睛。 078 你把我当什么,垫脚石? - 艳雀 - 月上枝 迅疾的风掠过耳边与脸庞,疼痛落下时没有预想中的沉重,轻柔了不少,不似巴掌那样疼。 宋敛的手指轻滑着楚莺的皮肤。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短暂的温情与慰问褪去,宋敛恶劣地将烟雾喷洒在楚莺面上,她被呛住,又不敢咳嗽,“我可要跟那个人碰两杯,感谢他惩奸除恶。” 楚莺凄楚地望着他,“这样道歉,可以了吗?” “你打了我,骗了我,还骂我,竟然妄想这样就算了?” “那你想要怎么样?” 要折磨一个人的法子有很多,要怎么让她生不如死就很难了,宋敛望着这张脸,眼前浮现他们无数次缠绵的模样。 那些时候,他是真的将这个女人放进了心中,当时有多爱,如今就有多恨,“你就这么想要回去上班,伺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那么好?” “我是工作。” “还是你想在那种地方再找到一个有钱的傻子?” 楚莺手掌撑在地毯上,毛绒绒的触感,她攥紧了,忍一时没什么的,“那我直接找你不就好了吗?” 宋敛反应倒是快,这次将她推倒,“你骂人倒是有内涵,可你要是觉得我现在还会被你骗,那就是你天真了。” 也许是很难,但为了让尤萍痛苦,楚莺可以再试一次。 “我没把你当成有钱的傻子。” 宋敛不信这一套了,“那你把我当什么,垫脚石,还是踏板?” 从地毯上直起腰,楚莺身姿柔弱无骨似的,掌心一软,撑在了宋敛的膝盖上,眼角鼻尖都是红的,手动了一下,去搂住宋敛的腰,头贴在他的怀中。 “那天……宋菩玉不是我叫去的。” 指尖拽住了他的衣摆,楚莺放大了自己抽泣的声音,嘴巴在解释,脑中想的却是尤萍那句“离宋敛远点”。 她想要奚然的婚礼顺利举办,想要自己的女儿顺利跟宋敛成为夫妻。 那自己就偏不让她如愿。 “你不信我吗?”楚莺听着宋敛极缓慢的心跳声,判断他的情绪是没有波动的,“我要是跟她串通一气,会跟你逢场作戏那么久吗?” 这话是有根据的,宋敛陷入思考中,他执着烟,捧起楚莺的面孔,端详着她的表情,烟丝落在她的脖颈上,是烫的,她想躲,宋敛死死按着她。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得都是真的。” 坐起来了一些,楚莺撑着宋敛的膝盖,昂起头朝着他的唇吻去,宋敛没躲,感受着唇上的温热与摩擦深入。 不躲,也不回应。 由着楚莺用暧昧的方式讨好。 不管怎么吻,宋敛都不做反应,楚莺承认自己过于着急,但一想到,吻着的这个人是尤萍女儿的未婚夫,报复的快感便迅速修复了四分五裂的心。 烟还在燃烧,浑浊了这一块的空气。 宋敛被吻着,这枚吻柔入骨,饱含着情,吻着吻着,楚莺的手不安分地下滑,在碰到皮带锁扣时,被宋敛捏住了手,距离从唇中拉开,唇上镀着水光。 楚莺舔了下唇,头顶的光给她的睫毛镀上一层薄光,“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要怎么赔罪了。” “你觉得你对我还有吸引力吗?”宋敛眼尾的弧度很冷,“你,我早就睡腻了。” 楚莺被推倒在地毯上。 宋敛起身弯腰,将烟按在奶白色的烟灰缸中,居高临下道:“以后下了班,去上次的地方给我打扫卫生,当佣人,等我哪天满意了,就放过你。” * 跟楚莺真的见了面,大致了解了她是什么样的人,尤萍彻夜难免,无法安心,当天晚上派了人去跟着楚莺。 她是唯一知道尤萍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 要是被戳穿,平静的生活便会就此撕裂,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经过宋敛的同意,楚莺重新回去工作,两点一线,过得很安宁,尤萍的人跟了几天,没发现异常,汇报时的语气都搀着惰意。 “她真的只是上班回家,没有跟其他人见面吗?” “没有,她连聚餐都不去。” 就算是这样,尤萍还是不放心,只要楚莺留在中州,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又是在奚然结婚的关头,绝不能出岔子。 “想办法把她赶走。”尤萍狠心地下达命令,“要尽快。” 楼上的灯熄灭了。 楚莺离开得无声无息,她打了车去宋敛那里,每次去心情都是沉重的,好在宋敛不是每天都去同一个地方住。 心血来潮时才会去,又或者说,是来了兴致戏耍她时才会去。 但为了给尤萍迎头痛击,这些苦与辱,楚莺可以承受。 来得次数多了,物业不再拦着她,径直上了楼,用指纹解锁打开门,屋内笼罩着暗黄色的光线,是暖调的。 宋敛侧身蜷缩在沙发上,头埋在抱枕中,沉睡时眉眼是绞在一起的,楚莺换了拖鞋,去厨房冲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接着去厨房收拾冰箱中腐坏的瓜果蔬菜。 像是为了刁难她,宋敛辞退了之前的钟点工,将这些堆积的活都留给她做,她没什么怨言,埋头去清理厨房。 正在擦拭餐桌上的污渍,有人按响了门铃。 宋敛过去开了门,像是男人闯入的声音,“那边等着你呢,怎么不过去,我们家红红等你等得心都碎了。” 宋敛推开李饶,“有点不舒服。” “别介儿。” 没拦住他,李饶跟着走了进来,听见里头的动静,张望了眼,“怎么,藏人了?” “钟点工。” 宋敛眼前昏花,身体不适,走到里面半靠着抱枕,李饶在他身边坐下,“你一天到晚自己闷着,是真被新媳妇儿管住了。” “别吭声。” 一听吵声,他头更疼。 看出来他面上失了血色,李饶往额头一探,又是发烧,他回头喊:“阿姨,退烧药,这都这么烫了,别给烧傻了。” 冲洗了下手,楚莺忙去拿药,在餐吧的药箱里翻出药,倒在盖子里,拿去递给宋敛,“药。” 李饶回身去拿,眸光一下子聚焦在楚莺脸上,连药都忘了拿,她哪里像是钟点工,分明是宋敛的金屋藏娇,发觉他的诧异,宋敛跟着看去,声线冷到极点,“我让你出来了吗?” 079 我把你送给那小子好不好? - 艳雀 - 月上枝 弯腰将药搁下,楚莺神色复杂,回了餐厅打扫。 身后李饶眼神紧跟着她,继而用手肘碰了下宋敛,揶揄道:“看不出来啊,你才是最会玩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敛往后去躺下,疲惫地盖上眼皮。 李饶凑近他耳边,“你别告诉我那真的是小保姆,你敢说那是正经家政公司找来的,原来你喜欢玩角色扮演。” 他脑子里都是脏东西,宋敛懒得解释,“就是钟点工而已,没别的事,别在这儿了。” 感受到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原以为他是走了,开关门声没响起,响起的却是李饶向楚莺献殷勤的嬉笑声,他站在楚莺身边,她拧干抹布,掌心被磨红。 李饶轻叹一声,“女孩子的手怎么可以用来做这些,我来帮你吧。” 对别人,楚莺是冷淡的,要是她敢热情,宋敛的折磨会加倍。 “这是我的工作,麻烦不要妨碍我。”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了。 李饶靠在一旁的桌子边沿,凝着她的脸庞,他见过的女人不少,楚莺的长相算得上吃香的。 正要再找话题说些什么,衣领子突然被拖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出去。 宋敛语色冷淡,“别在这儿碍眼,走远点。” 门被“砰”的摔上,李饶拍着门,“开门让我再待一小会儿,开开嘛。” 任凭他怎么叫,宋敛都没有去开门,头疼着,心更烦,楚莺不识抬举地走了过来,她捧着拿一瓶盖小药片,另只手拿着热水。 “吃点药吧,不是发烧了吗?” 李饶那种人游戏人间,不务正业,身边的女人多得可以塞满盘丝洞,见到漂亮的就想收入囊中。 他来是意外,看到楚莺更是。 宋敛挥手弄洒了药,抓过玻璃杯,将热水泼在楚莺脸上,他昏昏沉沉,被疲惫与燥意占据,“你是成心的对吗?” 水打湿了鬓角的碎发,楚莺擦了擦眼皮上的水,皮肤被烫得微红,她弯腰将药片捡起来,还是笑着的,“药脏了,我再给你拿新的。” “你很高兴吗?”宋敛又问。 楚莺不明白,“我高兴什么?” 被他羞辱,动辄就是辱骂,楚莺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看到男人就忍不住贴上去,这不是你的惯性吗?”宋敛慢条斯理地拨开楚莺鬓角的湿发,露出她柔白的皮肤,“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我把你送给那小子好不好?” 他的口吻是有商有量的,又充满危险性。 楚莺咬着唇,“你要是把我送人,我就不活了。” 她含着泪,抓着宋敛的手,勾着他的手指,好像有多舍不得他似的,“你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要过来吗?” “那是我的朋友,相比之下,你才是乱七八糟的人。” 她是他口中的钟点工,是小保姆和发泄辱骂的对象,在他这里,她是没尊严,没资格提要求的。 可这些楚莺都不在意,前期想要撼动宋敛,那一定是困难重重的,“你的朋友……那红红又是谁?” 他们说的话,楚莺都听见了。 宋敛抓着她的下巴将她推开,侧身躺下,给红红编造了一个身份,“是我的另一个床伴。” 楚莺抓了下地毯上的绒毛,心脏跟着一缩,“你跟她上床了?” “这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你要管的是垃圾,是家里的卫生问题,认清你自己的身份。” 感受到衣摆被拽住。 楚莺直起腰,掌心垫在宋敛的腰上,脸颊跟着贴上去,“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你离开临江回来后吗?” 那是宋敛最不愿提起的一段时间。 “是。”他抬起眼皮,声中带笑,眼底却不见半点笑意,“所以你觉得我还会对你这种转手了几次的货色感兴趣吗?留下你,就是为了出口气。” “你们在哪里睡过?” 楚莺与他并不在同一频道,她所想的都是宋敛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场景,他是那么干净的人,纯白无暇,却跟李饶混在一起,又有了无数女人。 白纸染了色,怎么擦,都是有痕迹的。 宋敛突然坐了起来,将楚莺一把推开,是她辜负了他,背叛了他,她凭什么质问他跟其他女人的事情。 一个结过婚,死了丈夫的寡妇,他还让她留在身边,都是给她面子。 “我们睡过的地方多了,需要一一跟你汇报吗?” 忍着头疼,宋敛拿上一旁的外套,离开了那里。 说好的身体不适,不参加今晚的局。 宋敛还是去了。 李饶是组局人,很关照他,“发着烧还来?你的小保姆呢,也不拉着你,真不体贴。” “不怎么烧了。” 从那次高烧后,发烧感冒对宋敛是常事,他灌下辛辣的酒,胃里的痛刺激着他,李饶让他少喝点,生怕他喝死。 见拦不住他,只好叫来女人。 这一圈的女人唯独红红可以跟宋敛讲得上话,她在宋敛身边坐下,握着他的酒杯,“怎么还喝啊,脸色都不好了。” 宋敛推开她的手,神色沉闷地灌酒,所想的都是要怎么让楚莺更伤心,这么一想,目光就定格在了红红脸上。 像是决定了什么,突然拉着她,走了出去。 坐在车上,红红惴惴不安,绞着手指,“六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我家。” “……你今天怎么了,带我回家,真的吗?” 这怎么会有假。 来这里的女人楚莺是第一个,她正忙着打扫地毯上的毛发,吸尘器运作着,她跪在地毯上,认真清理,背后的门锁被打开,酒精味道与女人的香水味顿时填满了这里。 宋敛攥着红红的手,她不是不干净的女人,她在中州音乐学院读书,嗓音特别柔软,是在餐厅兼职弹琴时跟李饶认识,又带到局子上的。 被宋敛带回来时,她一样很紧张。 可李饶身边那些女人没有不想跟宋敛在一起的,哪怕是捞一点好处都是血赚的。 红红指尖在颤抖,正要说话,却看见屋子里的另一个女人站着,一脸子的茫然无助,“宋敛……这是谁?” 宋敛半醉,神思混乱,这么做无非是变相地告诉楚莺,不是她,他一样可以。 他只留给楚莺一个背影,便带着红红进了卧室,这么践踏她还不够,又补了句,“拿一套新的洗漱用品进来。” 080 我巴不得你被冻死 - 艳雀 - 月上枝 浑浑噩噩走出了那扇门,在路上迎着冷风,楚莺将围巾在脖颈上绕了两圈,遮挡寒意。 凌晨的时间段,想要打到车子都困难。 木然地走出一段路,气喘吁吁,白雾绕在眼前,冷得快失了方向,还要思考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宋敛。 没等想好。 电话就打了过来。 楚莺鼻腔被塞住,细听之下像是哭腔,在路边的长椅坐下,话筒中是宋敛的质问声。 “人呢,我允许你走了吗?” 木制的长椅很冰凉,在这样的寒夜,渗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霜融化进衣服里,加重了凉意。 楚莺没吭声,委屈酸涩排山倒海,她来找宋敛是为了气尤萍不假,但也不全是因为尤萍,感情也占一小部分。 她辜负他,让他误会伤心,这么做算是弥补。 可宋敛这样的惩罚方式,她接受不了。 “宋敛,你想要怎么折磨我都没关系,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坐在寒夜中,楚莺身体的温度在极速下降,面上都是冰凉的,快要冻僵了,还得强撑着说:“你要跟她们怎么样我阻止不了,但别让我知道。” 宋敛冷笑着,“让你知道了又怎么样?” “我会伤心,我不喜欢那些女人跟你在一起。”她将哭腔加重,“你们还在一起吗?我好像迷路了,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一套对宋敛没用,“是吗?那你还真是活该。” 楚莺哭声落了一点,“你能来接我吗?我害怕,外面很冷……” “我巴不得你冻死,怎么会去接你?” 电话被挂断,宋敛的确没去。 他坐在床边,将皮夹里面的现金拿出去,递给红红,“自己打车走吧,有什么喜欢的明天去买,记我账上。” 红红没拿钱,她一双眸纯真水灵,是漂亮的,但不是宋敛喜欢的。 “你带我过来……是为了要赶那个女人走吗?” 宋敛的温和顷刻褪去,“这是你可以问的吗?” “我……” “出去!”他厉声打断她。 红红眼一酸,走了出去。 明早还要去机场接人,宋敛宿醉一场,吃了止疼药才好了点。 在机场等着人时,脚步是虚浮的,他眼神逐渐散焦,烟瘾不可控地又犯了,趁着还有一段时间,找了个抽烟区,进去抽了一根,缓解疲乏的精神。 再过去时,要等的人已经到了。 梁曼因站在人群中,身后有人替她推着行李车,一见宋敛的身影,她便快步走过去,笑因为气味而顿住。 下一刻,上手就拽住宋敛的衣领,鼻尖跟着凑近闻了下。 “一身的烟味,跟谁学的?” 小姨是严厉古板的,是梁家同辈中年纪最小,但最像老大的。 宋敛侧过身,将梁曼因的手拿开,“抽根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书意跟我说你大变样,我还不信,这么一看果然是,趁早给我戒了。”梁曼因是宋母妹妹,模样上有三分相似,自己没有孩子,便将宋敛当成亲儿子对待,“书意管不住你,我可管得住。” “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不需要管教。” “不管多大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儿。” 严厉的责备后,梁曼因又是心疼的,“怎么瘦了这么多,上次见你,你还白白胖胖的。” 宋敛无奈叹息,“您上次见我我才十五岁。” 整八年过去了。 梁曼因没意识到这么久,“不管几岁,以后小姨在这儿,非要把你这些陋习纠正过来。” 回去路上的车子开得很平稳,宋敛小憩了会儿,才想起询问梁曼因,“听三姐说您离婚了,是真的吗?” “是啊。”梁曼因语气是轻快的,没把离婚当什么不得了的事,“反正我跟你前姨父之间又没感情。” “他的腿伤怎样了?” “需要用拐杖。” 提起这件事,梁曼因脸上的歉意居多,“是我对不住他,说好的协议结婚,却干扰了他的生活。” “是他自己要去找那个女人才出了车祸,不怪你。” 这件事在梁家算得上一桩丑闻,这些年鲜少有人提。 梁曼因扯了扯嘴角,“都是过去的事了,倒是你,婚礼都安排好了吗?跟奚然相处得怎么样?” “差不多。” “约好了晚上去跟她妈妈吃饭,你可要好好表现。” 这些话对宋敛就是耳旁风,无足轻重。 下车时宋敛走在后,接了楚莺的电话,她昨晚在雪里走了很久,得了重感冒,嗓音柔软,“我晚上还要过去吗?” “不用。” “……你还跟那个红红在一起?” 宋敛望着前方梁曼因的背影,步调缓了许多,“晚上要跟我的未婚妻吃饭。” “……在哪里吃饭呀?” 这是气一气尤萍的好机会,楚莺正好利用,“吃些什么?” “少问跟你无关的事。” 跟奚然吃饭,尤萍怎样都会在场,他们一家人,一个是她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跟她纠缠不清的男人,这种场合,她怎么能缺席。 一早就守在了尤萍家外的那条路。 雪还没停,这个冬天被延长了许久,出租车师傅不耐道:“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走?” “你不是打表了吗?” 楚莺攥紧了包,“我会付你双倍的。” 看到尤萍的车子开了出来,她催促道:“跟上这台车。” 这次好歹是两家长辈的会面,酒楼是私密性很强的,想要进去还要经过登记一系列复杂的手续。 楚莺进去前分别给宋敛跟尤萍发了一样的信息。 饭局还没开始,菜没上齐。 宋敛寻了个借口,“我去下洗手间。” 在长廊中寻找着,拐了好几个弯,没找到楚莺,正要打电话,那只手从后捂了过来,盖住了他的眼,“这么快就出来,是想我了吗?” 她没新花样,用的都是老套的。 宋敛捏着她的手腕将人推开,楚莺撞在墙壁上,脊背很疼,“干嘛啊,这么凶。” “不想死就给我滚!”宋敛面孔冷峻。 但楚莺没在怕的,余光瞥到了尤萍的裙摆,她快要走到了这里来,趁着这个机会,楚莺扑了上去,搂住宋敛的腰,撑着他的肩膀,重重吻向他的唇。 这一幕,是她算好了时间,要做给尤萍看的。 楚莺一边吻,一边睁开眼,在尤萍转身的瞬间,挑衅的眼神向着她,还不忘厮磨着宋敛的唇。 081 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个吻很湿润,饱含着冲动,以及对大脑皮层的刺激。 包厢中的还有宋敛的家人,他怀里吻着另一个女人,而背后站着的是奚然是母亲,也是楚莺的母亲。 楚莺这个吻是重的,不轻柔,试图要占据宋敛的全部感官意识,以一种沉溺之势席卷,可她的眸光却是清明的。 透过长廊的气氛灯,望着尤萍气到逐渐涨红的脸,墙壁上,她的影光都是模糊颤抖的。 她最瞧不上的女儿,一声声骂着贱骨头的女儿,却攀上了宋敛。 还拥着他,二人在接吻,难舍难分的架势隔着这么远,尤萍都感觉到了。 叠在一起的影子更是彰显了他们的痴缠,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样,要是关上门,还不知要怎么苟且。 想要为奚然做些什么,可眼下这种状况却什么都做不了。 尤萍咬牙,咽下了这口气,狠狠瞪了楚莺一眼后离开,见她走了,这个吻也该结束了,她想结束了,宋敛却未必想。 也许是这种环境下刺激到了宋敛,他唇上被摩擦得很红,配上那张脸,多了些白面书生的气息,但做的却不是斯文事。 拉上楚莺的手进了无人的包间,这一间恰好是中式的设计,屏风后是一张贵妃椅,楚莺被推倒,下巴被高高抬起,唇被迫接受着宋敛的肆虐。 进来前锁了门,没人可以进来。 屏风上映着风光刺绣与人影,光透在上面,影子色彩很重。 贵妃椅角度不方便,宋敛将楚莺拽起来,扶着屏风,要褪去她身上厚重的风衣时,被她用雾气弥漫的眸望着,“你确定要在这里吗?你未婚妻还等着呢。” “你不是就喜欢这种地方吗?” 就算气氛到了这个程度,宋敛还是要侮辱她,“何况不是你自己找来的吗?把从我别的女人身边叫走,不是你的惯用手段与骨子里的贱性吗?” “才不是,我就是想到你要结婚,难过。” “结婚又怎么了,你没跟结过婚的男人上过床吗?”宋敛知道她之前的事,给人当过小三,很有本事,只要是有钱的,楚莺来者不拒,“在我面前,你倒是很喜欢演。” “……我才不是。” 吵了几句,燥热冷却了,加之梁曼因的电话打进来,宋敛擦了下唇角的水光,顺带整理衣物,过去时,叮嘱道:“去我那里等我。” 在这里不行,在他家里总行了。 宋敛走了出去,没一会儿有人又进来。 楚莺特意侧靠在贵妃椅上,在肩颈掐出红色痕迹,唇上的水光没有带掉,是给尤萍看的。 高跟鞋的声音到了身边,紧随其后的还有重重的一巴掌。 打得越重,效果就越好。 楚莺没躲,不觉得疼,却很畅快,入目是尤萍气到脸色发青的样子,目的就算达到了,“贱货,你爸爸就是这样教你的,教你去抢别人的丈夫?!” “宋敛结婚了吗?” 几个字就将尤萍问到,她一噎,捂着震怒的心口,“你明知道他就要跟奚然结婚了,你还去纠缠他,你要不要脸?” “奚然,是你的女儿吗?” “废话!” “那我也是你的女儿,怎么我跟宋敛在一起就是贱,奚然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成为他的妻子?” 楚莺坐了起来,脸颊迅速红了一片,这次眼睛没红,气势上没输给尤萍,“而且你搞清楚了没有,是宋敛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怎么就成了我纠缠他?” “要不是你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他怎么会鬼迷心窍?”尤萍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迎面又是一巴掌,打在同一个位置,“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掐死你,真是个祸害。” “后悔是吗?”楚莺昂起头颅,将肩颈所有的吻痕露出尤萍看,“以后你后悔的事情还有很多,最好提前习惯,不然我怕你那一天直接气死,驾鹤西去,到时候在天上,可别脏了我爸爸的眼睛!” 推开尤萍,腾出了一条路。 楚莺没发泄够,站了一下,继续补刀,“忘记了,你这种人死了是要下地狱的,不会上天堂,没机会见我爸爸了,但我迟早要让你去他坟前道歉。” “你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搭上宋敛就了不得了?”尤萍被骂得镇定了下来,“你爸爸那种人,我跟他有过那一段,是给他祖上添光!” “那我跟宋敛有过一段,是不是也给我添光了?”楚莺反问后又嘲讽,“忘记告诉你了,宋敛让我晚上去找他,我没空听你骂街。” “不要脸!” 尤萍绷不住,破口大骂。 楚莺走出包间时是笑着的,下了楼,在大堂坐着镇定后,皮肤上的痛迟缓传来,是两巴掌,不轻,打得快要浮出血丝。 拍了张照,楚莺编辑了微信消息,发给了宋敛。 【我不该来找你,被你未婚妻的妈妈看到了,你多小心,别跟她起冲突,毕竟结婚要紧,不用管我。】 这是用来卖惨的,宋敛瞥了眼屏幕,继而看向尤萍。 她面色不好,几句话弄得这场饭局很僵硬,“亲家,我只有奚然一个女儿,宋敛婚后一定要好好对她,一心一意,我只有这点要求。” “一心一意”四字,被她吐露出了另一种含义。 梁曼因颇为尴尬,“这是当然。” 他们这些人的婚姻都是交易,是不需要付出感情的,尤萍这样的要求,在普通人家或许合理,但在他们就是无理。 回去路上,梁曼因品味着尤萍那番话,“真是怪了,奚然妈妈怎么会那样说话?” 扶着方向盘,她狐疑地看向宋敛。 “是不是你干什么混蛋事了?” “没有。” 梁家人一向护短,“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将宋敛送到楼下。 楼上的窗户亮着,猜到了是楚莺在,宋敛要下车,梁曼因降下车窗,“怎么不请小姨上去坐坐,没良心。” “今晚有些累,下次。” 上了楼,迎接宋敛的不是楚莺的热情问候。 她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掌心攥着抱枕一角,她问:“送你回来那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 082 这种低级的招数,少用 - 艳雀 - 月上枝 在楼上,楚莺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的样貌,坐在车里探出头,跟宋敛挥手道别时的声音,她好似都听得见。 跟噩梦中的那个人是重合的,这么多年过去,哪怕这么远远的一眼,她都会恐惧到发抖恶心,头晕眼花。 宋敛没将楚莺的表情归纳为恐惧,误以为她是吃醋。 “是我小姨,我没那种癖好,一天换一个。” “……小姨?” “是小姨,怎么了?”宋敛走到楚莺身边,“是不是我给你的权力太多了,让你觉得自己可以管我了。” 那个女人楚莺是不会认错的,可为什么会是宋敛的小姨。 这份关系,让她瞬间对宋敛望而却步,那份内疚与喜爱都要重新回收,哪怕报废成为垃圾,也好过用在一个没可能的人身上。 震惊褪去,楚莺迟钝地眨动眼皮,扬唇苦笑,“我怎么敢,她结婚了没有啊,看上去没比你大几岁,不然我怎么会误会。” 这是套话,宋敛没听进耳中,转口问起自己的事,“今天谁让你过去的,奚然妈妈撞上你,说什么了?” “就是打了我,让我离你远点。” 巴掌印还在脸上没落,清晰可见。 宋敛侧了下头,那份沉默是危险降临的前兆,楚莺想要去触碰他,却被宋敛躲开,“看来是她打得太轻了。” 楚莺跨上沙发,想要坐在他的腿上,却被推到一旁,裙摆都卷到了膝盖上。 尽管如此,她也没退缩,继续将脚抵在宋敛的腿上,隔着丝袜与西装裤蹭他,宋敛波澜不惊,抓着楚莺的脚踝,按住了她的动作。 “这种低级的招数,少用。” “低级吗?”楚莺自问并不,“还是在那种地方你才会有感觉。” 那个吻是让宋敛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点他不否认,跟地点环境有没有关系要另谈,“以后要是再敢去,就不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你应该知道打小三是怎么样的?毕竟不算第一次了。” 这两巴掌打得宋敛不心疼,楚莺却为他这话心寒了一把。 脚趾勾着他的膝盖,坐起来了一些,顺势搂住他的脖颈,凑得很近,眼神少有得冷柔着,“宋敛,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一个撒谎精,配得到原谅吗?” “如果我现在说,我真的没有跟宋菩玉串通一气,你还是不信吗?” 宋敛停顿思考了下,“不信。” 楚莺神色暗淡下去,指尖蹭着宋敛的脸,轻声叹息,短暂的惆怅过去,又成了那副妖娆模样,“那我让你信一信。” 搂着宋敛的脖子,靠在沙发靠背上,楚莺低头去吻他,帮他解开纽扣,脖颈下的皮肤蹭上了她的口红颜色,唇脂好像有毒,可以侵入五脏六腑,控制思想。 燥热从被吻过的地方一路延伸,很烫,很烧。 宋敛后仰过头,任由这个女人在作乱,他望着高处的涣散光晕,在那根弦要绷断时,楚莺那一声“我更喜欢他兜里的钱”突然入耳。 情散了,火烧起。 在心肺中,腾腾乱窜。 手捏住了楚莺的腰,在她要俯下身时,宋敛蓦然抽身,将她丢在沙发上,衣服被弄得很乱,白玉一般的脸上落着口红印,整张脸是迷离又夹杂着清晰的。 “当了几天佣人,就真的以为可以再上我的床了?” 宋敛系上纽扣,丢下楚莺,摔门走了出去。 * 睡眠不足,导致工作时跟着变累。 楚莺侧着身子,靠在墙壁上休息,这么长时间的工作,脚已经不会疼了,就是麻木,放空的时间里,总要想着怎么对付尤萍。 有客人进来,楚莺上去招待,看到是谁,脸色垮了下,笑来得艰难,“钱先生。” 这人来了好些次,仗着有几个钱,不止一次提出要私下跟楚莺去吃饭,她以礼相待,他变本加厉,真将她当成了见钱眼开的女人。 “小楚,怎么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总是不接,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 楚莺嘴角的弧度很僵硬,“钱先生,那是我的私人时间。” “你……”男人三十来岁,神态却老成,“算了,不跟你计较,正好我要买双女鞋,你给我挑挑。” 毕竟是工作需要,楚莺再不情愿,都要跟这些乌糟糟的人周旋,她沉着口气去挑鞋,随便挑中一双鲜红色的。 “这款您喜欢吗?” 男人看了看鞋,又看楚莺,“这么看不出效果,不如你穿上我看看?” 这里每个区域相隔不算远,隔壁的一些声音宋敛听得到,楚莺是怎么跟男人往来,又是怎么对他们笑,甚至是怎么答应那些无理要求的,他都亲眼看见了。 试衣间中的女人走出来。 梁曼因站在镜前,“这条裙子有没有好一些?” 站在后的宋敛没看他,梁曼因放下整理头发的手,走到宋敛身边,跟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名店员小姐。 楚莺换上了那双高跟鞋作为展示,站起来转了一圈,得到男人满意的答复后才坐下,“钱先生,那我就换下来了。” 她侧身去解开锁扣,男人突然半蹲下,手触上楚莺的脚踝,她穿着丝袜,那层质感更令人心猿意马,她要躲,却已经来不及。 那节脚踝被男人握在手中,她去推他的胳膊,却不好用重力,“钱先生,我自己换就好,不麻烦。” “我总要看看鞋子的质感吧?” 一找到借口,男人就更加肆无忌惮,梁曼因能感觉到宋敛周身的冷沉,以为他是看不下去店员被调戏,他心地好,这种事小时候常发生。 梁曼因拉住他的袖口,“少多管闲事。” 那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佣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把手放在她身上? 偏是梁曼因这句话,让宋敛无法克制,他快步走上前,梁曼因跟在后喊了一声,“宋敛!” 走到楚莺面前,宋敛从上至下,目光聚拢在她小腿上的那只手,神色冷得要凝固空气,气势灼热得吓人。 “手——给我拿开!” 梁曼因跟过来,拉着宋敛的胳膊,正要劝他,一垂眸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楚莺的脸。 083 为人师表,却做了小三 - 艳雀 - 月上枝 那么短暂地对视上了一秒。 梁曼因是狐疑与茫然的,好似并不认识楚莺是谁,楚莺的神色却复杂幽远,就是这张脸,是这个人,毁了她美好的未来与安稳的家。 时隔这么多年,梁曼因却忘记了楚莺一般。 她一只手拉着宋敛,一举一动都是矜持稳重的,正笑着为宋敛道歉,“不好意思,他喝多了,不是有意的,你继续。” “我没喝多。” 当着梁曼因的面,宋敛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自爆。 还没给梁曼因思考的时间,半蹲在地上的男人便捏了下楚莺的小腿,眼角眯起的笑下流无耻,“我就摸了怎么了,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 梁曼因张了下口,缓合气氛的话还没出口,那男人却公然往楚莺的工作服裙底探去,这次先给出反应的是楚莺自己。 她突然尖叫一声,反弹性地踹了男人一脚,他被踹倒在地,面色顿时难堪得不行,楚莺拽着自己的裙摆,惊慌失措下,躲到了宋敛身后。 这一举动,引得梁曼因侧眸看去。 楚莺感知到了这一眼,忙松开了扯着宋敛袖口的手。 地上的男人扶着腰站起来,指着楚莺破口大骂,“臭婊子,你敢踹老子?!” 说着他便要扑上来,气势汹汹。 楚莺在后吓得不禁颤抖,宋敛在男人扑上来的瞬间屈起膝盖,面色平静地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他痛呼一声,栽倒在地,脑袋撞在身后的装饰玻璃上。 因为冲击力太强,头被撞破,玻璃哗哗啦啦碎了一地。 满地是血,污染了透明的玻璃碎片,一瞬间,这一片都是血腥味,触目惊心,这下事情大了。 哪怕梁曼因在旁看着,楚莺还是握住了宋敛的手腕,担心的目光很浓重,生怕他因为自己惹上麻烦。 店中的人听到动静涌了上来,看到血,有人尖叫,有人看好戏,店长上来时,更是魂都被吓飞一半。 她忙张罗人报警,叫救护车。 在这么混乱的状况下,梁曼因却是最冷静的,她走到一旁,先叫来了赵逐,又找人去平息事件,如果可以给够补偿,宋敛连派出所都不需要进。 梁家一贯如此,将宋敛捧上了天,宠得没边儿。 梁曼因还在打电话,她站在安静处,透过走动的人影与玻璃装饰墙,看向宋敛,他气定神闲,并没因为见了血而慌乱,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化。 可他身边的女人就不一样了。 急得好像要流泪,但在人潮涌动之中,却无人在意到楚莺握着宋敛的那只手,如果不是太过亲密的关系,宋敛是不会让一个陌生女人摸自己碰自己的。 “赵逐?” 赵逐开着车,往这里赶,“……曼因姨,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宋敛是不是有女人了?” 这问题,让赵逐一顿,“我过去后跟您详细说明。” 既然不是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梁曼因大概明白了答案,挂断电话,走到了里面,这会儿救护车巡逻车都没来,宋敛走不了,三人被请到休息室等待。 梁曼因坐在宋敛身边。 有她在,楚莺不敢近身,她一人坐在远处,被惊吓过后,神态清冷惨白,不怎么敢抬头,生怕某个瞬间,梁曼因会认出她。 她坐在椅子上,紧捏着自己的手指,将指甲压得泛白。 当年被梁曼因侮辱时,楚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她坐在同一个空间中,还误打误撞睡了她的外甥。 要是被梁曼因认出,这一次的下场会更加惨。 那边有一道眸光折射过来,以为是宋敛,楚莺抬眸看去,却正对上梁曼因探究的双眼,她在审视这个女人的样貌。 楚莺是标准的鹅蛋脸,眉形与眼型都是勾人的那类,属于浓妆时妖艳,淡妆时楚楚可怜,无论怎么变,都是男人会心动的一张脸。 这种脸,梁家那么多女人,却没一张有她的标准。 梁曼因也是第一次见。 看了楚莺,她又看宋敛,“认识?” 这是试探。 宋敛眼尾轻飘地过了一眼,继而摇头。 “不认识你竟然冲动到打人?”梁曼因没那么蠢,“琅玉,别忘记你要结婚了,她是什么人,她能保密吗?” “我不认识。” 宋敛轻描淡写,坚持这么说。 正巧楚莺梨花带雨地看向他,被他一句不认识伤到,神色都是凄凉的,但细看之下,凄凉之中是有恐惧的。 再见到梁曼因,那份骨子里深埋的恐惧被唤醒。 楚莺想到当年她二十出头,是青春正好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时候,她有安稳的工作,珍贵的爱人,最远大的目标就是攒钱买房,把楚父从山村里接过来。 可是中州的房价高得离谱,一天比一天昂贵,她很难买得起,但这点烦恼不算什么了。 转折却来得那样突然。 那一天梁曼因趁着她还在上课冲了进来,迎头给了她一巴掌,接着拿起讲台上的水杯泼在她脸上,向她的学生大骂。 “这位楚老师,为人师表,私下却是做小三的料子,破坏别人家庭,勾引别人丈夫!” 那时楚莺教初中,那些学生听得懂什么是小三。 她当天被停职,回了家里。 走到门口,却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尽数扔了出来,她收拾了行李去找酒店,一下楼就遇到梁曼因。 她站在楚莺面前,趾高气昂,将她从上打量到下。 又带着刻薄的笑嘲讽道:“你的工作是雀景给你安排的,就连教师公寓都是,我身为他的妻子,是要把这些东西收回的,包括他花在你身上的一分一毛,那些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那天的阳光很晒,晒得刺眼。 楚莺被晒得头晕脑胀,她就那样在烈阳下晒着,被梁曼因辱骂了几个小时,街坊四邻打开窗,对她指指点点,路人替原配打抱不平,骂她不知羞耻。 楚莺还年轻,处在那种境况下,憋了很久也只有一句,“我不知道他有妻子了,也不知道工作是他安排的,我以为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他送的那些东西,我会整理好还给你。” 可回应她的却是梁曼因的讥笑,“你不知道?是雀景让我来摆平你的,他说你太贪心,要的太多,你怎么会不知道?” 084 我的工作是不是增加了一项 - 艳雀 - 月上枝 赵逐与警|察前后脚到达。 一进休息室,楚莺的身影落入眼中,他便明了了这场闹剧是怎么发生的,宋敛与梁曼因跟着他离开。 独留楚莺一人。 经过这一次,这份工作她是做不下去的。 楚莺去换了衣服,主动上交了工作制服与工牌,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去,没了方向,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 宋敛身边有个梁曼因,随时会将她认出来,可尤萍还没向她道歉,没向楚父道歉,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 走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门口。 房门紧闭着,杂物被堆在门口,这样的场景让楚莺想起被梁曼因赶走的那天,好似身临其境,重新回到了当日。 但这次赶走她的不是梁曼因,是尤萍。 走廊的声控灯忽然灭了,又因为高跟鞋的声音响起,从黑暗中走近的人抹着血色的口红,笑容得意万分,好像自己真的赢了那般。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警告,如果不走,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柔和了。” 是尤萍。 她用了最低级的办法。 楚莺身体中那缕不屈的灵魂在乱窜,她不服气。 她分明活得谨小慎微,读书时刻苦努力,天不亮打着手电筒走山路上学,冬天熬着寒风去学校,好不容易考进中州师大,见到了花花世界,却从未忘记初心。 一辈子没做过一次坏事,凭什么她要被这样对待。 五岁被母亲丢弃,二十岁前活得艰苦,吃了上顿没下顿;二十岁后被欺骗成为第三者,为了父亲不得不跟不爱的人结婚,年纪轻轻丧夫又丧父。 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得不到相认与母爱就算了,还要被驱赶。 她的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崩溃。 尤萍没发现这点,她走近,站在楚莺面前,“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如果不走,你要怎么样?”眼泪干了涩了,没了湿意,有的只是不公与呐喊,楚莺这辈子都活在挣扎与苦难中,到了这一刻,没了家人与工作,希望破灭,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难不成你要杀了我灭口吗?” 哪怕是真的狠毒,尤萍也没这么想过,听楚莺这么一说,愣了一瞬,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亲情不在,血缘在。 小时候,她也是搂着她,哄着她陪她入睡的。 山村里那么热的天,尤萍自己都难以入睡,还摇着蒲扇,哄幼年的楚莺,“只要你离开这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行不行?” “好啊,我要十亿,你去准备吧。” 楚莺提了个尤萍难以完成的数量,“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给我,在此之前,别找我!” 下了楼,狂奔着离开了这里,走到高跟鞋磨坏,脚踝酸痛,楚莺憋着眼泪打车去往宋敛家中。 原以为他今晚要在宋家老宅度过,可一打开门,屋中却是明亮的。 楚莺顿了下,站在门口犹豫是进还是退,如果退,她可以拿着尤萍给的钱全身而退,可以过得很好很安稳,同时丧失的是尊严。 如果进,这之后的麻烦是无穷的,不光要跟尤萍斗,还要跟梁曼因斗,而她的底牌只是宋敛对她仅剩不多的恨。 这是一局优劣分明的赌注。 可尤萍的谩骂,对楚父的不屑,以及梁曼因当年的破坏,这些因素,激发了楚莺的斗志,她还是走了进去。 锁上门,走到浴室中。 里面有雾气在缭绕,淋浴头在运作,楚莺脱下高跟鞋,解开裙子拉链,跨进雾中,搂住了背着身的男人。 温水兜头浇下,将她浑身淋湿。 宋敛一侧头,看到是她,张开嘴巴,声音快速被楚莺用唇堵住,在水下,人的思绪是会被扰乱的,究竟该推开还是迎接,这些都是不受控的。 也许是在激烈的吻中,也许是某个瞬间,宋敛想到了楚莺被摸过的腿,于是抬起她的一只小腿,放在水龙头下冲洗着,使劲搓,搓到皮肤发红,见了血丝。 也是在这间淋浴房中,楚莺感受到了宋敛矛盾的感情。 她扶着他的下巴,面上是水或是泪,都分不清了,“你今天替我打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只是恨我的。” 抱着他,楚莺将自己送给他,用的是献祭的方式,在一下下肆虐的疼痛中,她得到的是身心的畅快与愉悦。 宋敛。 尤萍的女婿,梁曼因的外甥。 这两个女人毁了楚莺,那她就只好通过宋敛,让她们痛苦万分,借此抚平不公的仇恨。 仰着脖颈,楚莺搂着宋敛,手埋在他的发丝中,咬着唇,望着高处的水雾,视线逐渐模糊了,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醒来时,宋敛是在她身边的。 对这张脸,楚莺多少积攒了一些痴迷,趁着他没醒,在嘴角亲吻了几下,指尖带过他的眉毛,又到眼皮。 好像是要用这只手记住宋敛的脸。 宋敛被闹醒,抓着楚莺的手,将人推开,昨晚的温存都成了假象,情动褪去,他还是那个冷漠样子。 “你在干什么?” 楚莺侧躺着,巴巴地望着他,“不干什么呀,该干的不都干过了吗?” 宋敛喝了点酒,但发生了什么他还是记得的,他皱眉轻捶额头,“别以为这样就代表什么了,你还是佣人,不会变。” “好呀,但以后我的工作是不是增加了一项?” 宋敛冷嗤一声,起身穿衣,穿戴好过去时,楚莺竟然心大到睡了回笼觉,宋敛没给半秒钟的温柔,拖着她的胳膊将人拽起来。 “马上从我的床滚下去。” 楚莺半梦半醒,顺势楼住他,“我被你未婚妻的妈妈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不可以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等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 “休想。” 每退一步,就是给这个女人多一个机会。 楚莺眨巴着可怜的眼眸,突然去拿了床头柜上的包,从钱包里抽出三百块,“一天的房费,可以吗?” 宋敛太阳穴突跳,将钱扔在床上,“明天必须滚。” “好呀。” 见不得她逢场作戏的笑,宋敛沉眉走出屋子,关上门,接了赵逐的电话,他火急火燎,“你怎么才接,我给你打了一夜。” “在忙。” 忙着睡一个被唾弃的女人,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赵逐没多问:“你快回来,你打人的事被知道了。” 085 是不是跟楚莺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这几个月里,宋敛干过的混蛋事一桩接着一桩,家里管不住,宋父更是管不住。 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伤人,加之宋菩玉的渲染,惹得宋父勃然大怒,宋敛走进那扇门,感受到其中燃烧的氛围,他神情淡漠,不曾变过。 “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干什么?” 宋菩玉是看好戏的人,她假模假样地起身,“宋敛,你好好跟爸爸说话,你看爸爸被你气的,怎么就是不知道改呢。” 宋敛眼尾挑起一下,扫向宋菩玉,“滚开。” “当着我的面你就敢这么跟你姐姐说话?”宋父坐在沙发上,手摊在扶手上,微微攥成拳,“你自己看看你还像样吗?” “跟你比起来,我挺像样的。” “宋敛!” 宋父站起来,气得捂着心口,指着他,“你是不是打了人,让你小姨跟赵逐去摆平了,你平常小打小闹,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你闹到台面上……” “说完了吗?” 这些在宋敛听来都是废话,“这次又要怎么样,是打我一顿,还是把我关起来?” 宋菩玉急着要火上浇油。 “宋敛,你就道个歉,服个软,别惹爸爸生气了。” 她一吭声,便被宋敛冷眸扫过,“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闻声,宋父突然走上来,挥起一巴掌往宋敛脸上打,这一掌是重的,打得他嘴角渗了血。 宋菩玉惊呼一声,上去扶宋敛,“没事吧,都说了让你跟爸爸认错。” 宋敛要推开她。 宋菩玉紧攥着他的胳膊,贴在他耳边,换了腔调,“这件事是我告诉爸爸的,等下次,我还会把你跟楚莺和好的事告诉他……” 话音刚落,脖子就被宋敛掐住。 他嘴角带着伤,瞳孔中蔓延的恨,这份恨是可以促使着他去杀人,宋父冲上来要拉开宋敛,“你想干什么,她是你姐姐!” 宋敛听不到其他声音,只知道宋菩玉该死,是她串通了楚莺,欺骗了他,现在还一而再地挑衅。 他背后有梁家。 宋菩玉只有宋父的疼爱,就算他失手杀了她,也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的念头形成了,宋敛手中的力气更强劲,宋菩玉扶着椅子,腿软冒汗,眼前出现重影,缺氧反胃。 宋父拉拽着宋敛的手。 他却像是失了魂,纹丝不动。 赵逐听到动静冲进来,动手拉开宋敛,将他往后推,那只掐着宋菩玉的手才松开,她被一口气呛住,脸色憋得青紫,赵逐在后扶住她,替她缓气。 一个是宋敛的朋友,一个是他的父亲,却都站在了宋菩玉身边。 宋父气红了脸,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 宋敛习惯了这样的对待。 “少叫我回来,保不齐哪一次,我真的会杀了她。” 宋菩玉险些一命呜呼,这种状况下,还不忘将戏做全套,“没关系的,宋敛不是有意的……” 在别人眼中,她是善良仁爱的女人,但在宋敛看来,阴狠毒辣才是她的本性。 “这一出戏你还是自己私下演吧,我看了想吐。” 宋敛走了出去,没人去追,宋父轻拍着宋菩玉的后背,“怎么样,好点了吗?” 宋菩玉眼角含着泪,“他没用劲儿,就是吓唬我,不怪宋敛。” “都快把你掐死了还没用劲。”宋父叹息一口气,“是我没把他教好,你快回房间缓缓。” 赵逐本想松开她的手,宋菩玉却扯着他,上了楼,进了屋子,手还没松开,他抽了两下,面色僵硬又无奈,“松手。” 宋菩玉扯着不松开。 “你还要跟我摆多久的架子,不就是骗了你一次吗?” 看到宋敛要掐死她,赵逐是紧张着急的,但一码归一码,“我没有跟你摆架子。” “那你要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 将手抽走,赵逐脚步在地上一顿,“你已经如愿得到了宋家财富权势,就不要再找宋敛的麻烦了。” “你以为是我想的吗?”宋菩玉知道,自己得到的东西是需要伸手去讨要的,“还有,宋敛是不是跟楚莺在一起,我的人看到楚莺去了他的住处。” “不知道。” 赵逐留下三字,关上门。 他下楼时,宋父还在客厅,被气得吃了降压药才好了些,他轻揉着眉心问:“菩玉怎么样了?” “已经缓过来了,没事了。” 宋父面色缓和了些,“你这些天去跟着宋敛,别再让他干这些混蛋事了。” “好的。” 接了任务,赵逐走出去。 天边晨曦初升,院中被照亮,春光普照着这里的花花草草,宋家的佣人聚在院中,修剪花草树木,打扫卫生。 赵逐往前走去,聚拢的光晕中走来两人,他站着没走动,梁曼因带着梁书意过来,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架势。 “宋敛还在吗?” 赵逐与梁书意对视上一眼,他先躲开,垂下了眸,“不在,刚走不久。” “姐夫是不是又打他了?” 如果一巴掌算的话,那必然是打了,赵逐没隐瞒,“是打了一巴掌,因为他打伤人的事情。”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孩子!”梁曼因忍受不了这个,“我去找他说理去。” 梁书意没跟上她,他看着赵逐,眼神有着难以诉说的情意,赵逐没敢看她,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等下。” 梁书意站在他面前,询问声很低,“你跟宋菩玉分开了吗?” 赵逐寡言少语,是与不是,只会点头摇头。 那次宋菩玉骗了他,钻了空子去跟楚莺联手,那便算是分开了,在她的心中,宋家的产业、宋父的宠爱、包括报复宋敛,都排在他们的感情之前。 “分开是好的。”梁书意给了一抹笑,“她对你不是真心的。” “我知道。” “那你还跟她在一起?” 赵逐没多聊自己的感情问题,谈起宋敛,严肃了一点,“你要是有空去劝劝宋敛,他似乎又跟那个乡下女人搞上了,宋菩玉正盯着他,要是再被家里知道,会影响他的婚事。” 在宋敛家见到过楚莺,梁书意不怎么震惊,“他跟你是一样的。” 赵逐露出困惑的一眼。 “你们都知道身边的女人不真心,却还要抱着侥幸心态去试试,”梁书意略感惋惜,“我劝不住你,同样拉不住他。” 086 那我也给你当佣人好不好? - 艳雀 - 月上枝 跟宋菩玉起了冲突,宋敛心口绕着一团阴霾,带着伤没去医院。 在俱乐部待到深更半夜,牌在手上过了好几圈,玩累了,就靠在一旁的沙发上休息,眼中望着这里,吆喝声,欢呼声,被烟雾酒精,色欲权势充斥,浸泡在这里,会短暂地忘记那些悲欢。 红红拿着热毛巾过来。 宋敛一整天抽烟喝酒,指尖很涩,她贴心地替他擦了手,“嘴巴上是谁打的,我去弄点药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去碰。 宋敛侧头躲开,“走开,让我安静一会儿。” 红红听话走开,留了杯热水在他手边,李饶叫红红过去,笑着问:“又被赶走了?” 她失落点头。 “没事,他就那个样子。” 红红想起上次在宋敛家中的那个女人,她直呼宋敛的大名,可她们都只敢叫六哥。 那个女人,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饶哥,六哥是不是有别的女人?” 李饶打出一张红桃三,脊背往后压去,“没有。” “可我上次去他家,他家里有个女人……” 李饶一脸惊恐地转过头,“他家里有女人,真的假的?” 那边正在议论非非。 宋敛合眸,意识才散开,就被手机的震动吵醒,楚莺声嗓腻甜,像丝线,缠绕着他的耳朵,“宋敛,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这个时间了。” “你管得着我吗?” 楚莺站在镜子前,涂抹了下口红,给自己增添了些色彩,“那我不是你的佣人吗?总要知道你几点回来,好给你准备晚餐。” “你很闲是吗?” “是啊,丢了工作,无家可归,是闲的啊。” 楚莺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宋敛哑然,他望着寒风凛凛的夜,“给你个地址,你过来。” “啊?” 正诧异着,宋敛已经挂了电话,他将位置信息发了过来,楚莺生怕他又有了坏点子,私下宋敛的辱骂她可以受着,但如果是在其他人面前,她是承受不住的。 思虑了下,她擦掉口红,换上素净的衣物,打车去了俱乐部。 进去是要会员信息的,站在冷风里,楚莺向宋敛说明了状况,他抬手叫来红红,“去把楼下的女人接上来。” 红红蛮不情愿。 “什么女人啊?” “去。” 跟这些人,宋敛是不废话的。 红红勉为其难下了楼,隔着旋转门,在模糊的光中看到了楚莺,又是她。 咬了咬唇,红红忿忿不平地走过去,“怎么又是你?” 楚莺一眼认出了她,“你来接我上去的吗?麻烦了。” “不麻烦。”红红才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其他人就不会觉得自己才是宋敛唯一入了眼的女人了,“六哥没让我接你,他说你自己在楼下等着吧,不准坐,不准进去,就在这里等。” “可是……” “没可是!” 发了一通脾气,红红独自上了楼,向宋敛谎报道:“她不肯上来,就要在楼下等。” 宋敛没思考,信以为真。 “随她去。” 红红在他身边坐下,“她是你什么人啊?” “佣人。” 这怎么可能,想也知道是骗人的了。 红红轻哼一声,“那我也给你当佣人好不好?” 她说着挽住了宋敛的胳膊,李饶点了一根烟走过来,拿起一旁的外衣,“我先走了,有点事。” 透过烟雾,他眸光带笑,看着红红的那只手,像是在鼓励她。 下了楼,走出电梯,越过旋转门,一股强劲的寒风扑到脸上,吹得李饶睁不开眼睛,等视线再度清明时,前方的一道倩影进了眼中。 楚莺站在风中,衣服颜色很淡,刚从浓墨重彩的女人堆中走出来,红嘴唇、刺鼻香水,好似都不如这一道清雅的风景。 李饶兴致勃勃地走近,笑得人畜无害,“小姐。” 楚莺转过身,那张脸是很具有辨识度的,李饶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你是宋敛家里的小保姆。” 这个称号有些玩味的意思。 楚莺蹙了下眉,“是。” “你找他?” “嗯。” “他在楼上,要我带你上去吗?”李饶是好心好意,楚莺的样貌是他喜欢的那款,但毕竟是兄弟的女人,这点原则他是有的,“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不冷吗?” “没多久。”楚莺拒绝了他的好意,“是宋敛让我等的,没关系。” 从她的话中,李饶似是觉察到了点什么,“你跟宋敛……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是微妙的。 楚莺都不知要怎么解释,“……没什么关系。” “不一样,他对你不一样。” 李饶口吻很笃定,眼神同样有了微妙的变化,话还没说完,有人从楚莺身后走来,他扬眸一笑,“来了。” 楚莺跟着声音回头,宋敛如同与风融合,一身的僵冷气息,他到楚莺身边,一眼没给她,“不是有事走了吗?” 感受到了他的敌意。 李饶没有逗留,他这个态度,更是坐实了李饶的话,“这就走,你也是,怎么让人在楼下等着,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在楼上,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被宋敛尽收眼底,他一秒没耽搁,赶了下来。 楚莺跟在宋敛身后,小跑着去追他,“你等我一下啊。” 宋敛走得更快,不去理会。 “又怎么了,你让我等,我好好等着了啊。”楚莺弄不懂他的脾性,阴晴不定,太过难以掌握,不如在村子里时,他青涩羞怯,很好揣测,“我没跟那个人说什么话,真的。” 宋敛上了车,丢下楚莺,自己驾车离开。 楚莺跟上时,只摸得到车尾灯,在后追了两步才停下,一时间欲哭无泪,浑身冰凉,身后有车喇叭响起,她闪躲开。 车子行驶到了她身边,车窗降下,赵逐露出半张脸,“楚小姐,我送你。” 楚莺犹疑了下,“我自己打车。” “上车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样就不单纯是送她那么简单了,楚莺坐上副驾驶,甚感茫然。 赵逐开着车,酝酿话语,不拐弯抹角,平铺直叙道:“你这次又回到宋敛身边,是什么目的?” “没目的。” “上次你害惨了他,这次还要怎么害他?”赵逐目视前方,牙根咬紧,“他就要结婚了,为了他好,别再缠着他了。” 楚莺挠着指甲,自己都觉得自己恬不知耻,“他结了婚,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 087 不要浪费,都舔干净了 - 艳雀 - 月上枝 开车回来的路上镇静了许多,宋敛推开房门,屋内的灯光并未全部关闭,餐吧处微弱地亮着。 玄关灯自动打开,驱走黑暗。 宋敛解开领带,慢步进去,路过餐吧,那一桌子的菜他假装看不到,走到客厅坐下,轻出了一口气,心中千回百转,惆怅复杂。 坐了几分钟,他起身去接楚莺。 就当是看在她做了一桌子菜的份上,原谅这一次,没下次了,再有下次,他会让楚莺再也没机会跟别的男人微笑聊天。 走出电梯,宋敛不自觉走得快了些。 大堂光影明亮,亮度很高,眼睛被灼伤似的模糊了一瞬,清晰过后,大堂外的那台车与车中的人,被宋敛收进眼中。 楚莺坐在副驾驶上,赵逐西装革履,正气凛然,拧着眉,不知说了什么,侧了下身,他从车前的储物盒中拿出一叠钱往楚莺手中塞。 “如果这些不够,事后我还会补你一些,只要你离开。” 楚莺不收,“我不要钱。” “你不懂吗?这样下去你会害了宋敛。”赵逐这么做是为了宋敛好,他如果只是为了跟楚莺上床,赵逐反倒不会这么忧心忡忡了。 “那次从你那里回来,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来的,整天发烧,梦里都在恨你。”赵逐苦口婆心,也算是在弥补自己过错,“我不知道那些天你们干了什么,但宋敛是付出了真心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心?” 宋敛抛身份体面去找她时,意义就不同了,楚莺对他的感情跟着扭转了不少,她捏着那叠钱,再次感受到了自尊心被凌辱。 赵逐目光长远,“楚小姐,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我想你自己知道,宋菩玉想方设法要置宋敛于死地,你跟着他,你就是他的污点。” * 那笔钱楚莺没要。 她是缺钱的,但什么钱该拿什么钱不该,这个分寸她有。 站在电梯中,思考着赵逐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她是想要用宋敛去气尤萍、报复梁曼因,可她并不想害宋敛。 左右为难之下,打开了那扇门。 里面没开灯。 屋子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中,窗边缝隙中的一点星光掉了进来,像是撕裂了黑暗,让身处这里的人不至于太过窒息。 楚莺去摸灯键开关,死寂中突然响起打火机按下的声音。 是金属的壳身,盖子落下,回声很清透,那一点火光让她看见了宋敛的具体轮廓,“你怎么不开灯,吓到我了。” 白色薄雾飘散开,黑色背景让一缕烟清晰了许多,宋敛静悄悄地坐在那里,他问:“你干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 “我才没有。” 每一次要心软一分,楚莺就会教会宋敛什么是现实,现实虚荣的女人眼中是没爱的,她们的爱是需要金钱衡量的,钱多了,爱就多。 就是这么简单,可他偏偏三番四次上了她的当,被她当成傻子戏耍。 在村子里是,回了中州还是。 宋敛想要夸楚莺精明,但更想骂自己的蠢。 “你吃东西了吗?” “没。” 楚莺将头发挽起来,作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她这个年纪,如果顺利的确该娶妻生子了,而不是在这里,丧失尊严,讨好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那我给你热热,还是重新弄点?” 宋敛肩膀一斜,手掌拖着额头,“都行。” 楚莺端着凉掉的菜进厨房,没几分钟就全部热过一遍,味道还是好的,她特意拿了红酒,插进冰桶中,在做家事这一方面,她的确挑不出毛病。 “好了。” 她走到宋敛身后,扶着他的肩膀,他灭了烟起身去坐下,楚莺给他倒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怎么样,不生气了吧?” 宋敛尝了口酒,是涩的,干的,不润喉咙。 楚莺没得到回应,尴尬笑了下,去拿酒杯时被宋敛抢先一步,他捏着高脚杯,当着楚莺的面,将酒倒在了地板上。 地上被染红,颜色清亮。 “宋敛……” 宋敛用下巴指了下地上,“去喝,不要浪费,都舔干净了,这酒可比你这个人贵得多。” 楚莺指尖收缩了下,“你还在生气吗?” “我让你舔干净。” 这种女人是没有尊严的,宋敛就是要看看,她可以做到哪一步,赵逐给她的钱,可以让她为此付出多少。 楚莺不明所以,看着地上那滩酒,心力交瘁,“你可以别这样吗?” “如果不喝,你以后就别过来了。” 他决定好要这样侮辱她,楚莺就没有说不的权力,只是怔怔地坐在宋敛对面,想起去年在村子里,她是如何逗他,戏弄他,将这当成一场无成本的赌博。 直到今日才知晓,是她看错了人,惹错了人。 “还愣着干什么?”宋敛催促,“快点。” 楚莺动了下腿,接着起身,向着地上的红酒滩走去,红色晕成了一片,映着顶部的灯光,弯下膝盖与腰,她跪在一旁的地上,用手指沾了一点红酒,喂进嘴里。 酒面上,倒映着她的落魄。 宋敛端坐着欣赏,楚莺的舌尖触到红酒渍,又苦又涩,味道难以入喉,她很缓慢,很温和。 “快一点。” 宋敛的耐心是会耗尽的。 楚莺直起腰,嘴角沾染着红色,“这样还不行吗?” 又是这个楚楚可怜的神态,宋敛蓦然走过来,身影很快,他单膝半跪在楚莺身边,另一只手上拿着半瓶红酒,朝着她的脸上尽数洒下,皮肤透了层红,红酒正顺着鼻梁往下流淌。 脖颈、衣前都湿透了。 宋敛将她按在地上,指腹在湿漉漉的皮肤上滑动着,探到腰部,引得楚莺一阵颤栗,他抬手将冰桶拿了过来,指尖变得很凉,眸光具有强烈的危险性。 捏起一颗方型冰块,宋敛要往楚莺嘴巴中塞。 她抿着唇,不愿意张嘴。 “嘴巴张开。”楚莺咬紧了唇,摇着头,目光闪烁着,流露出强烈的恐慌。 宋敛喜欢她这样的表情,只有类似的惩罚,才可以驯服她,捏着她的下巴,他最后一次警告,“还不张嘴吗?” 楚莺眼角有了泪,还是摇着头。 “不是只有嘴巴可以含着。”宋敛指尖的冰块融化,一点冰水落在楚莺眼皮上,“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088 留她在身边,慢慢陪她玩 - 艳雀 - 月上枝 瓷砖是浅灰色的,在冬末的季节躺上去很是冰凉刺骨,红酒渍被弄得到处都是,雪白的羊毛地毯也被弄脏了。 红酒的颜色模糊在上面,稍浅,仔细看一部分是深红色的,不像是红酒,更像是血迹。 楚莺疼得动弹不得。 身上裹着自己被撕坏的裙子,她握着衣角,堪堪遮盖住自己的腿根,想要忍痛,可身体无法抗拒生理反应,一阵阵的颤着。 从高处往下看,这一部分犹如一副残缺的、诡异的旧照片,白色胜雪的地毯上布满了红,躺在中间的女人,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直击灵魂的折磨。 这场折磨伴随着疼痛与愉悦。 宋敛走到她身边,弯腰握住了她的膝盖,将腿调换了个角度,看到了深处皮肤上的牙印,很深,见了血的。 “明天会有医生来给你处理的。” 疼过了,辱受过了。 这时候摆架子是不聪明的,纵然心中又惧又怕,楚莺还是强行给了宋敛一个笑,她脸上身上的酒渍已经被宋敛清理干净了。 “不气了吗?” 宋敛弯曲手指,用骨节按在血肉模糊的牙印处,一边加重力量,一边欣赏楚莺因为疼痛而惨白抽搐的小脸,这种快感是灭顶的。 楚莺紧攥着裙子,痛吟声很轻。 “这点疼就受不了了,以后还多着呢。” 伤口处血流得更厉害了,宋敛突发奇想咬她的时候,是真的恨不得撕下她的一块肉解恨,她跟宋菩玉串通欺骗他,现在又是赵逐。 可他改了主意。 他就是要留楚莺在身边,慢慢陪她玩。 * 休整了一天一夜,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楚莺捂着腹部,那股凉意如同噩梦,似乎还没散去,中途宋敛派来的医生替她处理了腿上的伤。 因为伤口靠近腿根。 宋敛特意安排了女医生,温柔地消了毒,擦拭了药膏,她轻声叹气,“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要是再咬深一些,恐怕就要留疤了。” 宋敛要的应该就是留疤。 这样楚莺以后的男人,就会看到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心思,楚莺全知道,“我注意擦药,应该不会留疤的,对吗?” “不会。” 医生给了确切的回答,楚莺莞尔一笑,“谢谢您了。” 将医生送出去,在关门的瞬间,镜头捕捉到了楚莺的脸,在这里蹲点了几天,总算拍到了可用的照片,将照片发给了宋菩玉。 她接收到,这次没选择给宋父看,宋父不管宋敛这些事了,发给他也是无用。 想了想,宋菩玉转手将照片以匿名的状态,发给了尤萍。 做完这些,宋敛的婚事就被搞砸一半了。 那些照片落入尤萍眼中,她紧捏着牛奶杯,愤慨不已,奚然坐在她身旁,“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 微笑着放下手机,尤萍心中掀起一阵惊涛巨浪,她怎么也没想到,将楚莺赶走,她竟然直接住到了宋敛家里。 用过早餐,尤萍送奚然去排练。 亲眼看着她进了排练厅,尤萍坐在车中,思考着下一步要怎么整治楚莺,在她身上下工夫是没用的了,如此一来,不得不跟宋敛撕破脸。 带着那些照片,尤萍找到宋敛的工作地。 车在路上停着,一见宋敛的车开出来,尤萍按喇叭,宋敛在倒车镜中看到了她。 车中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尤萍找到宋敛,是下下策,将手机上的照片拿给宋敛看,更是不得已,“宋敛,你解释一下,这是谁?” 宋敛不诧异。 有宋菩玉的搅局,奚然爸妈知道是迟早的事情,他没什么好隐瞒,也没什么好装的,“这是我养着的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挑中你跟然然结婚,就是看中了你的品性,你这个样子,我们还怎么放心把然然交给你。” 这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无非是怕楚莺爆出跟她的母女关系,尤萍必须尽快摆平她,“三天内,你必须跟她断掉。”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你要退婚就退,我不会挽留。” “你要为了这个女人退婚?”尤萍以为宋敛是知道分寸的,“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然然那么优秀,你却迷上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宋敛眉间蹙了下,布满不悦,“您上次打了她对吗?” “她跟你告状了?一个第三者,我就算打死她也是应该。” 宋敛推开车门,告诫道:“她是我的人,只能我管教……而且,您真的以为奚然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吗?” 照片是宋菩玉给的,挑事的是尤萍。 这些人,宋敛会一一反击回去,奚然跟她舞蹈搭档进出酒店的照片,宋敛给了尤萍,这是一种警告,至于宋菩玉,那就是跟赵逐了。 这组照片的接收人是宋父。 宋敛坐在车中,指尖敲了十下方向盘,打给宋菩玉的电话被接通,她洋洋得意,还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 “奚然妈妈的照片是你给的。” 这是肯定句。 “是啊。”宋菩玉站在院中,给花草浇水,“既然你那么喜欢楚莺,我就帮你一把,怎么样,姐姐对你好吧?” “是挺好。” “我真是没想明白,那个结过婚的女人是哪里让你着迷。” 宋敛嗤笑了声,“既然你成全了我,我当然要还这个人情给你,你说呢,姐姐?” 宋菩玉怔了下,水浇坏了玫瑰的花根,“你什么意思?” “你跟赵逐的照片,这个时间已经在爸爸的手机上了。” 宋菩玉心下震动,宋父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跟他的心腹有一腿,赵逐不死也要半残。 “赵逐是你的兄弟,你怎么能这样做?” 的确是兄弟,就算赵逐站在宋菩玉身边帮她,宋敛都不怪他,可他却跟楚莺串通,他的姐姐,他的兄弟,跟他最爱的女人一起给他下套。 这三个人,一个都不会好过。 “姐姐,祝你好运了。” 宋敛嘲弄过后,启动车子。 处理了两个人,接下来,他要继续去惩罚楚莺了。 089 是你喜欢,我配合你 - 艳雀 - 月上枝 腿上的伤在摩擦下会更疼,楚莺走路不怎么稳,坐下查看伤口,血又溢了出来。 止血的过程中,宋敛走了进来,瞥见那一抹血,像是上了瘾一般,想要伤口更深点,血流得更多一些。 楚莺止了血,勉为其难笑着,装不疼,“回来了,吃饭了吗?” “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楚莺用裙子盖住了伤口,起身时疼得腿一软,差点没摔倒,“那我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 她挽着宋敛的胳膊,仰头摸他的脸。 “难道要问,主人吃饭了吗?” 看来昨天的惩罚太轻了。 跟李饶混在一起那么久,那群贵胄子弟,不仅懂得怎么吃喝玩乐,更懂得怎么驯服女人。 那些手段,会让她们徘徊在疼痛与愉悦的边缘,那是一种难以克制的刺激,是见血的快感。 摸着宋敛的手腕,楚莺抬高了头颅,“今天咬哪里,我洗干净等你,还是要玩一样的?” “你很喜欢那些?” “是你喜欢,我配合你。” 连接吻都不会换气的人,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楚莺猜到跟李饶有关,但最根本的原因是自己,他残忍冷血的模样让楚莺心疼。 在她疼着的时候,宋敛是一样的痛苦。 掌心缓慢抚过宋敛的脸颊,楚莺自责伤心,“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可以,不就是流点血吗?没什么的。”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慈手软。”宋敛一眼识破她,“别以为我留你在身边是喜欢你。” “喜不喜欢不要紧。” 楚莺起身楼住他,贴着他的心跳处,将人搂得很紧,“就算你想玩那些,也只能找我。” 宋敛突然松开她,“你真是贱到骨子里了。” 缓了口气,楚莺跟在他身后,接过他摘下的腕表与领带,“上次那个红红,跟你在楼上干什么?” “上床。” 宋敛反问她,“怎么,要一起吗?” 这只是他轻蔑的玩笑话,但楚莺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做出这个样子?” “我不是哪样的?”宋敛要将自己的恶劣发挥出来,“我就是这样的,那天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进了浴室,宋敛侧身靠在一旁的架子上,衬衫的纽扣被楚莺解开,她是腿软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嘴上再怎么硬气,真到实操的时候,还是怯得不行。 身体沉溺在水中,宋敛从后压着她的肩颈,抓着头发,浪花在拍打下溅了出去,相比那天见了血的疯狂,这次算是温和的。 一丝血融进一池水中。 楚莺的伤口崩开,疼得不断闪躲,纤细柔白的双腿在水中扑腾着,像是落入陷阱的美人鱼,宋敛要做的就是折断她的鱼尾,将她永生永世囚禁在笼中,供他赏玩。 这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命运。 宋敛从浴缸中走了出去,楚莺还在水中,呛了好几口水,险些被淹死,她趴在浴缸瓷白光滑的边缘,睫毛上都在滴水,疼得动不了了,伤口烂得厉害。 宋敛只顾自己快活,不将她当作有感情的生命对待。 走出浴室,擦干了头发。 搁在床头的手机响起,是宋菩玉的电话,一接通就是她的求饶与哭诉声,“宋敛,赵逐被爸爸抓了起来,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帮帮他,你知道爸爸会怎么对他!” “我不知道。” 对背叛者,怜悯就是最大的愚蠢。 这是从楚莺身上学到的道理。 宋敛拿着一杯牛奶,一边走向浴室中,一边听着宋菩玉的哭声,享受这片刻的胜利的滋味,楚莺还没喘气,被弄得神智不清,见宋敛过来,下意识缩紧了肩膀。 宋敛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 宋菩玉抽泣了两声,“那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是我要针对你,赵逐不止一次帮你说话,他没有害过你。” “那楚莺呢?”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楚莺艰难地掀动眼皮,嘴唇立刻被宋敛用指尖撬开,醇香的牛奶怼了进来,没来得及吞咽,牛奶液体就进了喉咙,将她呛得面色泛红,缓不上来气。 为了赵逐,宋菩玉服软解释,“是我跟她串通害你,骗你感情,这些跟赵逐都无关,他是无辜的。” “赵逐私下见了楚莺。” 这才是宋敛这么做的原因。 “不可能的……”宋菩玉不信赵逐会害宋敛,“就算见了,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信自己看到的。” 捏着楚莺的脸,灌着牛奶,她呛得厉害,扑腾着双手去拍打宋敛的胳膊,弄疼了他,弄湿了他的衣服,他眸光一暗,挂了宋菩玉的电话,专心致志整治楚莺。 牛奶灌完,宋敛摔碎杯子,低头看着衣摆处的水印,“自己脏就算了,把我也弄脏了。” 楚莺呛得要呕吐,耳边短暂失声,无助地去抓宋敛的衣摆。 想起楚莺收了赵逐的钱,宋敛心口的怒火中烧,抓着她湿淋淋的头发,既恨,又爱,既矛盾,又复杂。 “是不是不管是谁给你钱,你都可以背叛我?” “……我没有。”她呜咽着,难受极了。 纯真迟钝的宋敛是过去式,是同样的一张脸,他的气质却全变了,“没有什么?” 楚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样,紧拽着他不放,“没有背叛你,如果我想要钱,跟你要不就好了吗?” 宋敛短暂地思考了下,衣领被楚莺拽住,没等想明白,就被她拉着一同沉溺进了水中。 宋敛这里的激烈跟宋家的状况是成正比的。 宋菩玉想要出去,门口有人把守,当初宋父是怎么对待宋敛的,今天就怎么对她。 站在门口,她拿出了大小姐的气势,“平常赵逐待你们不薄,你们就这样对他?” “大小姐,您不过去搅局,就是对赵哥好的了。” 宋菩玉欲哭无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敛会狠到对赵逐下手,“你们实话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站在门前的人犹豫了下,低声道:“看在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老板只要他两根手指。” 心跳漏了一拍,宋菩玉要冲出去,却被迅速拦住,推进房内,门直接关上。 她方寸大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救得了赵逐,哪怕去求她最讨厌的人,她都在所不惜。 090 别伤了她的脸,其他由你 - 艳雀 - 月上枝 屋子里的血腥味道很重,这是宋家专门用来惩罚手底下不听话的人的地方。 赵逐曾是宋父最得力的手下,背叛时的惩罚才会更重。 黑色衬衣被血浸透了,高处昏暗的灯光模糊折射下来,赵逐意识混沌,身体被疼痛占据,尽管如此,却还是咬牙忍耐着。 这点疼,在训练时是经常受的。 他是一把硬骨头,宋父从一堆人中挑中他的时候就知道了,赵逐跪在地上,嘴巴边上有血丝,地上都是一片血。 换了常人,早就昏死过去了,但赵逐不会。 “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待,你却背地里跟我的女儿搞在一起?” 宋父的为人赵逐清楚。 他介意的并不是他们的恋爱关系,而是自己的心腹不再忠诚于自己。 赵逐跪着,疼着,不忘为宋菩玉开脱,“是我……跟大小姐无关,您别责怪她,您要怎么打我,我都没有怨言。” “你都为菩玉做过什么事?”宋父是不忍心的,毕竟赵逐跟了他这么久,做事算得上忠心,能力也是最强的,要是真的处罚了他,自己反而要折损一个可用之人。 “你实话告诉我,我都可以饶你一次。” 赵逐一开口,口腔中有血流淌出来,他弯了腰,扶着地,“我什么都没有帮她……” “宋敛被女人骗的事,跟菩玉有没有关系?” 宋菩玉这两年不断地针对宋敛,这些宋父不是看不见,“还有他跟秦小菱那次,也是菩玉干的吗?” 赵逐撑着地,快要坚持不下去,但为了宋菩玉,他硬扛着摇头。 “没有关系……” “你这不算帮她吗?” 帮她撒谎,隐瞒,宋父无法容忍这点,他朝着赵逐身后的保镖使眼色,在这之前,他们这些人都归赵逐管,对赵逐有着一定感情,没人敢下手。 宋父气得面色难堪,加重了要惩戒赵逐的念头,“一群废物,刀给我!” 他们不敢动手,他自己来。 接过匕首。 宋父吩咐道:“压着他的手。” 赵逐嘴角染血,脸上被打得面目全非,一抽气,血从鼻腔流出,左边眼睛高高肿着,但笑起时,却是硬朗坚韧的,“别脏了您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宋父将刀子扔在地上,“两根,少一根都不行。” “明白。” 这是被驯养出来的服从,是从骨子中反抗不了的命运,赵逐力气很虚弱了,还要自切两根手指,他握着刀,按在自己的无名指与小拇指上。 刀刃很锋利,触上的瞬间划开了皮肉,血渗出来,正要用力压下去时,门被打开,门外的人拦不住梁书意。 看在她的面子上,宋父无论如何是要放过赵逐这一次的。 * 事后是一片空虚寂寥。 床上的女人睡眠安逸,像是没什么烦扰,虽然受了点小伤,但她麻木了,免疫了许多。 宋敛下床,站在窗边抽烟,薄雾一卷卷上升,他望着远处的繁星璀璨,清澈的光芒照耀不到心中了,烟草苦涩的味道更让他着迷。 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找来。 但门铃还是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 宋敛烦躁地按灭烟,走去开门,梁书意没来得及换衣服,站在门口的位置,身上沾着赵逐的血,瞳孔中是被不解掩藏的湿润。 知道了赵逐受伤的前因后果,梁书意不能继续无动于衷看着宋敛错下去。 “三姐,你怎么过来了?”宋敛眉间闪过一丝担忧,“身上怎么有血?出什么事了?” “是你把赵逐跟宋菩玉的事捅出去的?” 睡得再死也要被这声音吵醒。 楚莺在淡淡的光晕中睁开眼,望着那扇门,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声音。 梁书意的话中句句不离责怪,“你原来怎么样我都没说过什么,可赵逐是你的朋友,你明知道这件事捅出去后有多严重……” “所以呢?” 宋敛的口吻冷得好似不认识赵逐这个人。 可很小的时候,他还是善良温纯的,赵逐出任务受伤归来,是他拿上药,送去给他,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会跟着心一揪。 “他死了,还是残废了?” 梁书意诧异又伤心,扬手给了宋敛一巴掌,“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印象里的宋敛是最有同情心,知道可怜心疼别人的。” “那谁心疼我呢?”宋敛身上缭绕着苦味,他面颊上很麻,一字一句质问:“赵逐是我的朋友,他可以为了宋菩玉害我,你是我的姐姐,你可以为了他打我,那我是什么?” 他所拥有的爱与疼惜都是假象,他是所有人的第二选择。 梁书意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上手想要去摸宋敛的脸,他侧头躲开,拒绝她的亲近,“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这样对赵逐。” 拉住了他的手,“你跟我一起去看他,跟他道个歉,会没事的。” 宋敛甩开她,“你走吧,我不去。” “宋敛……” 梁书意不经意的一瞥,瞥见了他身后的女人影子,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爆发,跨步冲了进去,三两步走到楚莺跟前。 梁书意失了分寸与仪态,抓着她的衣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不是让你跟宋敛分开吗?你害了他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还要害多少人?!” 宋敛没有上去阻拦,他木然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楚莺像一个沙包,梁书意的所有怒火发泄在了她身上,她一连挨了几巴掌,捂着脸,声音委屈,“……我没想害他。” 梁书意掌心很疼,冷笑一声,转眸望了宋敛一眼,“你非要这么执迷不悟,留这个女人在身边吗?” 宋敛没什么波澜起伏。 “床伴而已,值得你这么生气吗?” “如果真的是床伴,你会为了她那样对赵逐?”梁书意一阵见血,揭穿了宋敛。 宋敛表现得好似真的不在意,“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把她带走吧,赵逐受了多重的伤,让她受一样的,这样可以了吗?” 楚莺瞳孔紧缩,心中冷了半寸。 梁书意不信他舍得,“真的?” “这还有假吗?”宋敛慢步走过去,“只要别伤了她的脸,其他由你。” 路过楚莺身边,她拽住宋敛的衣摆,求救的目光被宋敛忽略,“好好表现,这次回来,我就原谅你。” 091 不怕我弄死她吗? - 艳雀 - 月上枝 被梁书意带走,在路上,楚莺沉默着,没有求饶,陷入沉思中。 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敛会将自己丢给其他人处理,像是处理一个没感情的物件,就算丢掉也不可惜。 打了宋敛一巴掌,闹了一场,梁书意镇定了下来,她扶着方向盘,侧眸去看楚莺,“这次你亲眼看到了,你对宋敛而言,什么都不是,我早告诉过你的。” 楚莺没作声,摸着自己的指甲。 “赵逐真的单独找过你吗?” 楚莺迟钝点了下头。 梁书意疑惑不解,“他怎么会单独跟你见面?” “他给我钱,让我离开宋敛。” 这就不是串通合谋的事了。 梁书意突然踩了下急刹,抓着楚莺的胳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宋敛,让他误会,害了赵逐,你知道他为此丢了半条命吗?” “我不知道宋敛看到了我跟赵逐见面。” “害人精,你知道赵逐被你害成什么样子吗?”梁书意的风度仪态没了,身上沾着血,气得手腕发抖,想起赵逐在医院口吐鲜血的样子,就不由心悸。 楚莺缓慢看向她,自己同样苍白无助,“赵逐不是我害的,我不知道宋敛会那样对他。” “可如果不是你,他们就不会反目。” “那我该怎么样,我应该去死吗?”楚莺眼圈浮起一层红色与泪光,她被宋敛抛弃,又要面临梁书意的报复,最凄惨的应该是她才对,身心都在挣扎中,“总之宋敛把我交给你,你要怎么样,我无话可说。” “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动手吗?” 梁书意将车子熄了火,给了楚莺两条路,“要么你滚回你该去的地方,要么赵逐所受的伤,你跟着受一遍,你选。” 楚莺没有考虑,直接问:“受了伤后,我就可以回到宋敛身边吗?” “他都不要你了,你这么执着干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要怎么样,你尽快行吗?” 领教到这个女人的狂妄自大,梁书意竟然一时无言,更不知要怎么对待她。 要是真的将赵逐受过的伤加诸在楚莺身上,她肯定是要没命的,但就这样放过她,她会更肆无忌惮。 梁书意重新启动车子,“行,这是你自己选的。” * 屋子里安静了两天,没有女人,就连气味都变了,更不会有人准备晚餐,没有楚莺在这里,宋敛居住更多的地方成了酒店。 跟李饶厮混在一起时更沉默寡言了些,李饶瞧出来他有心事,特意将圆桌转盘动了下,那份鱼汤转动到了宋敛面前。 “你真害那个赵逐挨揍了?”李饶不怎么信这是宋敛干得出来的事,他所有的残忍面貌都是强装出来的,他跟他们这批人不太一样,他的骨子里还是善的。 宋敛靠在椅子上,疲惫地点头,“是我害的。” “他不是你小时候的朋友吗?怎么惹到你了?” 宋敛是善的,但同时也是阴险的,他一抬眸,眼中没温度,尽是冷血,“没有惹到我,就是我心情不好。” “就这样?”李饶睁大了眼睛,“我听说他差点被断了手指头。” “可能吧。” 宋敛不关心。 他没吃什么,拿上外套起身,李饶放下餐具,“这就走了?” 他跟上去,与宋敛一起下了楼。 楼下灯火通明,在室内待久了,什么时候天黑的都没了印象,李饶跟在宋敛身后,走下台阶,伸了个懒腰,迎面走来一个人。 他啧了下声,轻拍宋敛的肩膀,“你的小未婚妻找上门了,难搞了。” 跟奚然有几天没见了。 宋敛眼神平静,“找我?” 李饶跟着过去,“真是少见,不是我眼花了吧,这不是奚然大小姐么,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没给奚然开口的机会,他轻拍宋敛的肩膀,“看来今晚的局,你是无福消受了。” 奚然轻白了李饶一眼,对他这种轻浮浪荡子,一向不放在眼中。 “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李饶笑着接话,“小夫妻之间的悄悄话,我懂。” 走了两步,他冲宋敛挥手,“那我就先走了。” 奚然回头看他,垂下嘴角,很嫌弃,“你非要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吗?” “有什么事,尽快说。”宋敛路过她身边,没多看一眼,“我还有其他事要办。”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 奚然紧跟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戳穿我的事,说好井水不犯河水。” 宋敛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是你母亲拿着我的照片来威胁我,如果要退婚,麻烦尽快,别再因为这些事烦我。” “宋敛——” 摔上车门,宋敛开车回了家,屋子里很暗,没人在,冷冰冰的,羞辱楚莺的乐趣消散了不少,坐在楚莺的位置上,关于她的记忆进入脑中。 那些天,宋敛就是坐在这里,楚莺半坐在地毯上,恭恭敬敬地喂水果给他吃,可他一不高兴,就会捏着葡萄,一颗颗塞进楚莺的嘴巴里,恨不得将她噎死。 被梁书意带走这么多天,不知道她挺不挺得过来。 宋敛捏了下眉心,突然走了出去,这次的目的地是医院,赵逐醒来不久,身体还很虚弱,宋菩玉被关在家里,过不来。 是梁书意留在这里,替赵逐跑前跑后。 宋敛出现在门外,病房中没人,扭动门把手,正要进去,肩膀被推了一把,梁书意一脸警惕,好像他是什么危险人物,“你怎么过来了?” “他怎么样了?” 宋敛心底终究有那一块柔软地。 梁书意对他的信任度却减淡了许多,“遍体鳞伤,离死不远了,你在对付他之前有没有弄清楚,他找楚莺是为了你,是不想那个女人继续害你。” 宋敛轻点了下头,“现在知道了,那楚莺呢?” “其实你来是为了找那个女人对吗?”梁书意被气笑,“是你把她交给我的,你不怕我弄死她吗?” “人死要收尸。” “你……” 铃声响起,梁书意转身接了电话,语气错愕,“你怎么看的人,还不快去找?” 预感到了什么,宋敛上前一步,“找什么,什么不见了?” 梁书意垂下手,无所谓道:“你来晚了,楚莺不见了。” 092 再信她一次,就当是犯蠢 - 艳雀 - 月上枝 没有真的对楚莺下手,梁书意只是打算饿她两三天,从精神层面摧毁她的意志力,让她离开宋敛。 没等摧毁楚莺,她就逃了。 逃之前,留下了斑驳的血迹,地上床单上,都是红色的血,还是新鲜的颜色,屋子里窗户只有一扇,四面不透风,很闷。 楚莺被关在洋楼都会崩溃,何况这里。 地上的血迹进了眼睛里,刺痛了眼眸,这比宋敛所想的要严重得多,他一动没动,窗口有冷风吹过来,楚莺是打碎了窗子跳下去的。 这里是三楼,真的跳下去,腿是要断的。 梁书意望着屋子里的场景,同样是震惊的,“我只是想要关她一段时间,让她自己主动放弃。” “放弃什么?” 风是那样凉,在皮肤上好似结了一层霜,宋敛望着远处的幽远漆黑,焦躁之情在心头愈演愈烈,将楚莺交给梁书意那天,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再度浮现在眼前。 梁书意转达了楚莺的话,“我让她离开,她不肯,宁愿挨打被关着,也要留在你身边。” 宋敛身边的所有人都在阻拦他们在一起,但楚莺怎么都不肯走,这中间要是没半点感情与爱,他是不信的。 再信她一次,就当他是犯蠢吧。 梁书意拉着宋敛,“你去哪儿?” 宋敛甩开她,“找人。” * 初春的深夜,没了方向,寒风从正前方吹来,楚莺冷得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她身无分文,要是徒步走去找宋敛,路上也许就疼昏过去了。 皮肤上没一块好地方,都被剪烂了,原本想用这些伤威胁保镖送她去医院,可保镖不吃这一套,她只好带伤,从楼上跳下来。 楚莺走不动,腿很疼,像是骨折,从三楼爬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会骨折也是正常。 意识昏沉,她疼得快要昏厥,强撑着咬牙站起来往前走,想要走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但她这个样子,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 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两天滴水未进,她是要疯了。 这周边空无一人,楚莺走了几步,看到一缕光线,像是个便利店,可实在没了力气,她跌坐在人行道上,头顶的树荫婆娑摇晃,遮挡住光。 远处有人从便利店走出来,买了一包烟,上了车,司机将烟递给后座的人,正要启动车子,男人温吞出声,“等下。” “怎么了?” 后视镜中有一道很模糊的身影,像是一个神智不清的女人,墨绿色的裙子,裙身上点缀着红色的斑点,行迹可疑。 男人从钱夹中拿了三百块钱,“去看看那位小姐怎么了,如果需要,帮她一下。” 对这种任务,司机都嫌弃,却又不好驳了自己的雇主,“好的。” 接了钱,司机走向人行道上,距离女人越近,刺鼻的血腥味道越重,司机有些怵,生怕是疯女人。 “小姐,你好。” 走近了才发现,她衣服上的红色是血迹,已经凝固在了衣料上。 楚莺用最后一点意识抬头,虚弱不堪,奄奄一息,司机后退一步,“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需要。”她想要起身,却做不到,抬起一只手,司机看到她的手上都是血,有一块一块坑坑洼洼的伤,应该平整的皮肤上,却都是伤口,“可以借我用一下手机吗?” “可……可以。” 司机迟疑地将手机递给她。 楚莺滑动屏幕,指尖少了一块肉,伤口骇人,露出鲜红的肉,她好似不知疼痛,迅速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接通,暗淡无光的眸中多了一丝倔强,疼了这么久,眼泪可算掉了下来,她哭哭啼啼喊着宋敛的名字,“我在初泰路的路口,你快过来好不好……” 宋敛转动方向盘,“谁让你跑出去的?” “疼。”楚莺话语断断续续,“你别不要我了……你怎么对我都行,别把我丢给别人……” 宋敛丢下二字:“等着。” 撑着最后一口气,楚莺将手机还给司机,“谢谢你……” 拿上手机,司机走得飞快,关上车门,松了口气。 后视镜中,楚莺晕倒在了地上。 男人瞥了眼,“她怎么样了?” “就是个醉鬼,没事的。”司机口吻嫌恶,没说实话,“多的是这种女人,您最好别多管这种闲事,免得又引火上身。” 一台车开走,一台车驶入。 车灯晃在了楚莺身上,她晕倒在地上,浑身都是伤,不知是什么利器造成的,像是尖刀剜开了肉,面上惨白,只存有一口气。 昏暗的树影落在她的脸上,留存在她身上的是残缺凄凉的美丽。 将她送到医院,处理好所有伤口,宋敛坐在床头,望着那张脸,想起第一次在村子里见她,她谄媚而狡黠,恬不知耻地去触碰他,引起他的反感与厌恶。 可在了解了她的悲惨身世后,宋敛多了一层不该有的怜惜,她爸爸重症,他逃出来都要去帮她,获得的却是她的欺骗。 拨开她鬓角的头发,宋敛轻抚着她瘦削了些的脸庞。 跟着他这段时间,她瘦了一些。 有人进来,宋敛快速拿开了自己的手,眸中的温存转为了冷漠,梁书意将事情原委告知了梁曼因,她找了过来,认出床上的女人。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梁曼因叹息,“奚然今晚回去闹着要退婚,你真当这桩婚姻是儿戏吗?” 宋敛目不转睛,望着楚莺的脸庞。 “我安排了明早的航班,你跟奚然去定婚宴的礼服,顺道去散心,这个女人就交给我。” 在电话里,楚莺哭着求他不要丢下她,不要将他丢给其他人,可在选择面前,楚莺就是必然要被舍弃的那个,“我会找人看着她,不劳您。” “只要你结了婚,婚后我会把她还给你,她可以做你的情妇。” 这是一场交易,他们这些人,生来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在一些人生大事上是没有选择权的,例如婚姻。 哪怕是最爱楚莺的时候,宋敛都不会娶她。 他睫羽微垂,“好,我知道了。” 没等到楚莺醒来,宋敛便动身去了机场。 她睁开眼睛时,宋敛已经与未婚妻离开国内,眸光聚焦的一刹那,楚莺心跳僵了一瞬,梁曼因站在床边,鄙睨微笑,“醒了?” 093 要的是一张长期饭票 - 艳雀 - 月上枝 婚纱大都是纯白色的,奚然更喜欢裙摆大的,她不算高挑,在舞蹈圈子里算是缺点,鱼尾款的婚纱不适合她,她扬长避短,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适合的。 ——丈夫也是。 宋敛坐在小沙发上,欣赏着自己的未来妻子,她是高贵明亮的,换下沉重的婚纱,试穿冰透蓝礼服时身姿都被裙身描绘了出来。 奚然常年跳舞训练,她的腿是优美的,用力时会显露一些肌肉线条,这是楚莺没有的,她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大腿和臀,是最圆润的地方,但该瘦的地方很瘦,例如腰,掌心贴上去,就可以摸到骨头。 试穿这些漂亮礼服时,奚然像一头纯真的小鹿,她提着裙摆,在镜前转了两圈,裙摆镀了光,晃起来很漂亮,“怎么样,有比刚才那一条好些吗?” 刚才那条是什么颜色? 他已经忘记了,宋敛疲倦地动了下眼睫,让眼睛睁大一些,“有。” 奚然知道他不记得了,转过身去,冲着镜子翻了个白眼,美丽无人欣赏,原来也是一种苦恼。 整整三天,宋敛陪着奚然挑选婚宴上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 他如同橱窗中穿戴整齐的模特,站在自己该站的地方,摆出自己应该摆的姿势,做一个敬业的丈夫应该做的事。 尽管宋敛如此尽职,却还是遭到了奚然的不少白眼,在挑选伴手礼的柜台中,店员去更换新款,二人坐在一起,奚然手上拿着一只乳白色的香薰蜡烛,她摸着蜡烛滑腻的材质,冷笑了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宋敛头昏脑胀,“什么?” “像是商场里,脖子上挂着女人提包,坐在长椅上一脸不耐烦的男人,毫无风度可言。” 宋敛并没因为她这番话露出窘态,他浅浅一笑,“那还真是抱歉。” 奚然脸色一白,侧过了头。 这一周宋敛过得煎熬极了,原来陪自己不爱的女人是这样痛苦的事情,躺在酒店的床上,他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的可以跟奚然共度此生。 奚然从头到脚都是尖刺,会眯眼讥讽地笑,会冷嘲热讽,表达对他的烦躁和不屑;这些都是楚莺做不到的,她同样有刺,但不扎人,相反划过时,皮肤会痒痒的,是舒服的。 宋敛捂住自己的眼皮,隐忍地想,跟奚然相处越久,他就越想念楚莺,这种对比下生出的思念,让他深恶痛绝。 从枕边拿了手机过来,跨国电话,打进了梁曼因的手机中。 几个小时的时差,她这里已经是深夜,“怎么样,顺利吗?奚然有没有挑中喜欢的婚纱,还是要定制,时间上可能有些紧。” 谁知道她有没有挑中,宋敛不关心这些,他一张口就是楚莺,没有铺垫,“楚莺怎么样了?” “要做新郎官的人了,问其他女人做什么?” 这就是梁曼因的高明之处,她总是笑着的,笑着拐弯抹角,宋敛不经意就会掉进她的陷阱中,他吸了口气,“她恢复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 宋敛扯东,梁曼因扯西,“前些天你大姐还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让她家的老大老二给你做花童。” 宋敛含着怒气挂了电话。 梁曼因不意外,对付宋敛,她不愁没有法子,但对付医院里的那个人精,就得动动脑子了。 楚莺的转院是手续是梁曼因办的。 她安排楚莺住进旧公寓里,进入这里的第一天,楚莺就像是被封印在这里的妖精,翻身喘气都做不到。 “宋敛什么时候来看我?”楚莺站在屋子里,背后是壁炉,墙壁的颜色是绿色,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沉静。 梁曼因没这么仔细地看过一个人,她的目光是一把尺子,从上到下,在丈量着楚莺,分析她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上宋敛的床。 楚莺怕被她认出来,但又期待她认出自己,起码那一秒钟,梁曼因的表情一定是精彩的。 可惜她困惑的眼神维持了很久。 “他最近在筹备婚礼,你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需要就打我的电话,我会给你安排。” 这是什么意思,楚莺不明白,“筹备婚礼,就不可以见我了吗?” 梁曼因讶异了一瞬,“宋敛陪他的妻子出国去挑选婚纱,这样说,明白了吗?” 楚莺突然失声,喉咙如同塞了一块尖锐的石子,这就是宋敛的生活,一条婚纱都需要远赴他国挑选,可她结婚的时候只租了一条两百块钱的婚纱,材质特别差劲,纱裙廉价得如同蚊帐,被无数人穿过。 那段时间,她瘦了很多,裙子不合身,陈秋拿着针从后缝了好几针,针尖戳到她的皮肤,戳出了血。 “我答应了宋敛,只要他结了婚,你可以跟他在一起。”梁曼因三十多岁,知性理智,“这段时间,你只需要待在这里就好。” 楚莺没吭声。 “还没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一开口,梁曼因就反应了过来,“忘记了,你卖鞋子。” 这样说是有些侮辱人的,楚莺被侮辱惯了,波澜不惊,“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宋敛?” 梁曼因不喜欢她的态度,加上宋敛打电话时句句不离楚莺,这弄得她好像是棒打鸳鸯的那个人。 “也许三天后,也许三个月。” 楚莺表情僵硬,她意识道自己走到了一个死胡同,要么真的给宋敛当情妇,要么灰溜溜地离开,可只要宋敛一天没领证,就还有转机。 “好。”她艰涩挤出二字。 梁曼因走了出去,带上了门,楚莺突然失力,坐在地上,这里的地板是木质地板,哪怕有暖气,还是潮潮的,左右看了一眼,对这里陌生的所有感到恐慌。 梁曼因下了楼,梁书意在等她,“怎么样,她信了吗?” “不信能怎么样,这种女人,要的无非就是一张长期饭票。”梁曼因跟楚莺见了这么几面,只觉得她那双眸中都是精明,“真不知道宋敛中了什么邪?” 梁书意欲言又止,梁曼因手搭在车窗上,冷嗤一声,“你敢信吗?她身上那些伤口,竟然是用指甲剪剪出来的。” 梁书意惊愕了下,梁曼因淡淡评价楚莺,“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绝不能留在宋敛身边。” 094 给自己的情妇买礼物 - 艳雀 - 月上枝 知道宋敛去定结婚礼服,李饶电话去慰问了好几次。 他惯常是吊儿郎当的,话中带着笑与八卦,“怎么样,奚然大小姐好搞定吗?是不是从早买到晚,听你声音,这么有气无力,别是被掏空了。” “她买她的,跟我无关。” 这语气,哪里像是在筹备婚礼的人。 李饶往座椅中一靠,“你也别这么不给她面子,女人嘛,哄两句就好了,明天是不是还要去买些东西?” “都看她。” 这些宋敛是不插手的,他这些天跟奚然在一起,更像是一个陪衬,是必要出现的摆设,究其根本,不过是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 李饶为他祷告,毕竟陪女人购物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那你帮我带只包呗,我正好送人。” “行。” 李饶最近刚找了个新欢,学古典乐的,气质一绝,很得他欢心,最近正想方设法讨小姑娘欢心,他这人一向是俗的,给女人挑礼物就捡贵的买,从不考虑适不适合。 但宋敛眼光独到,他挑的,姑娘们都喜欢。 李饶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那就行,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带只包而已,算不上什么帮忙。 但宋敛就那么接了话,“我帮了你,你是不是该帮我一次?” * 第二天在专柜选包时,宋敛比前些天都认真了一些,很专注地点评着每只包的风格是否与奚然相配。 她惊奇地发觉,宋敛的审美还算不错。 这么多天,奚然可算得到了一些宽慰,就连店员都一脸羡慕地说:“这年头宋先生这样的男人真是少见。” 奚然好奇道:“怎么说?” “来我们这里陪太太买包的先生,大都很敷衍的,像执行任务一样,很少有宋先生这样认真的。” 奚然扯了扯嘴角,真不知道要是她看到宋敛前几天的模样,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来。 回头时,座位旁的人已经不见了,奚然找过去,在一排展示柜后看到了宋敛,他背着身,在打电话。 李饶行动力是强的,只一天时间打听到了楚莺的状况。 “她出院后被你小姨送去小南山的旧公寓了,照顾她的医生护士说她伤口没有痊愈,精神状况也不好。”他一笑,好似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我早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合着真是你的小情人啊。” “你帮我多盯着点。” “行,小意思。” 站在后,距离有些远,奚然窥听到了所有,猜到了是什么事,她撇撇嘴角,对宋敛的那点好感在瞬间一落千丈。 回到柜台签单时,店员拢着掌,贴近她耳边,轻声说:“宋太太,偷偷告诉您,宋先生刚才私下买了最贵的那只限量版,一定是想要送给你一个惊喜。” 看着店员脸上艳羡向往的表情,奚然只觉讽刺。 在回酒店的路上,车中的气氛很低沉,除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就只有司机时不时发出的吸鼻子声。 奚然不知哪来的火气,“您能别发出声音吗?” 她是在跟司机说话。 司机有轻微感冒,“抱歉。” “他生病了,好像碍不着你什么。”宋敛头都没抬,轻描淡写为司机辩解,毕竟这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司机,这点起码的尊重,奚然却没有。 可她只是想找个突破口跟宋敛讲清楚而已,“他发出声音碍不到我什么,可你在我们筹备婚礼的间隙给自己的情妇买礼物,不觉得过于无耻了吗?” 宋敛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略显茫然。 “我知道,我们结婚是家里的意思,没感情,我接受你另有所爱。”奚然的话语中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荒谬,“但这点时间,你都控制不住自己吗?” 这次宋敛眼角漾起了些许的弧度,“你有时候其实挺有趣的,是一种别扭又矛盾的有趣,你自己发现了吗?” 明知双方的心思都不在彼此身上,奚然却要求这片刻的忠诚,其实说到底,都是为了她的面子,楚莺就不是个要面子的女人。 * 像是为了故意气楚莺,梁曼因时不时会去小南山坐一会儿,有时教她插花,有时教她茶艺。 心情不好时会直接将她插的花整束扔掉,如同批评学生一样。 “说真的,宋敛家里的保姆都比你弄得漂亮,你插的花简直是土得掉渣,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教一个白痴。” 楚莺是无措的,白着脸,不吭声。 梁曼因变着法子欺辱她,不是宋敛那种激烈的,更像是一味慢性毒药,每天喂一点,也许哪天她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但让楚莺更为费解的是,梁曼因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为此她甚至自爆过,道出自己在中师大读过书。 梁曼因当时的表情就好像吞了苍蝇一样,但并没有想起什么。 怪异极了。 那不是遗忘,似乎梁曼因是真的没见过楚莺,这让她产生怀疑,难不成认错人的是自己? 将茶具清洗干净端过来。 梁曼因正好播放了微信中的一条语音信息,是奚然的声音,“不麻烦小姨啦,我们马上就要落地了,宋敛看上去有些累,要不下次再聚?” “行啊,都听你的。” 楚莺将茶盘放下,眼中尽是殷切,“宋敛回来了吗?” “回来了。”梁曼因没多说。 楚莺眸中亮莹莹的,“他今晚会过来吗?” “这我哪里知道。” 梁曼因起身,拎包的动作与眼神都是高贵的,“就算他要来,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摔上了门,楚莺又被关在了空荡荡的屋子中,她举起烧得滚烫的茶水,她心一横,咬牙往自己的手背上浇去。 冒着热气的茶水烫红了皮肤,浮现了水泡,看上去像是要皮开肉绽,强忍着疼,她去做饭,这次她要赌,赌宋敛会来。 宋敛的确是这么打算的,楚莺具体在小南山的哪一间公寓他不是很清楚,能问的人只有梁曼因。 他神情憔悴,眼下有乌青,巴巴地看着梁曼因,让她于心不忍,“我们说好的,婚后才可以去见她。” “我总要知道她好不好。” 梁曼因对他的固执不解,有话噎在喉咙,却又被他的迫切压制住,“小南山的第五栋,你只能去这一次。” 宋敛没多留一句话,疾步赶了过去。 095(一) 这些天你想我吗? - 艳雀 - 月上枝 小南楼位于中州北区,这里要潮湿一些,被统一划分在玉景公馆中,这里的房子是梁曼因结婚时公公送的。 给楚莺住,都是侮辱了别人的情谊。 宋敛没有车库钥匙,在门口停了车,前去敲门,跟楚莺这一别算下来,快有一个月没见了,思念是其次的,她的伤势如何才是重要的。 屋子里不算温馨,装潢有些陈旧风,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压抑沉闷,里面住着的女人是这里唯一的温暖。 楚莺趴在餐桌上,面前是一桌子的菜,累到在这里睡去。 宋敛走到她身边,阴影笼罩在她的脸上,抬起一只手,宋敛拨弄着她额边的碎发,指尖划过面部皮肤,是他想念的触感。 陪着奚然这段时间,每一天都是漫长的,跟她出入高端场合,喝茶品酒,赏乐吃饭,这些都是宋敛应该喜欢的,但他却失去了兴趣。 在那些时候,他想到更多的是跟楚莺在出租屋里,她拉着他去吃大排档,浸染在市井烟火之中,一些不怎么干净又朴素的食物,却拥有着令人怀念的气味。 品尝昂贵红酒的滋味,却不如大排档上的冰啤酒,倒进很软的塑料杯子里,楚莺擅长一饮而尽。 喝醉后,他们像是两只无家可归的游魂,飘荡在筒子楼里,靠在墙壁上接吻,墙皮在背后掉了一地,都不嫌埋汰。 那间屋子那么小,很拥挤。 每一块地方他们都尝试过,但从没腻味,跟奚然住在那么大的酒店里,宋敛多待一天都觉得是浪费生命。 这一眼很深沉,没从楚莺面上挪开。 她眼皮轻颤,侧着脑袋,逐渐清明的视线中,多了宋敛这么个人,面露诧异与惊喜,很快站起,两只胳膊轻搂着他,喜极而泣,眼泪沾染着他的颈窝。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不来看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将宋敛搂得很紧,面对这架势,宋敛动了下唇,话不悦耳,“我还以为你死了,怎么没死,真让人失望。” 对他这些话,楚莺免疫了似的,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透明泪珠像珍珠滚落,哭起来的样子凄美中透着彷徨。 宋敛侧过脸,不去看她的眼泪,她还在哭,哭声烦人。 “我来这儿不是要看你哭的。”宋敛作势要走,嘴巴很硬,“早知道不来了。” 楚莺搂住他的胳膊,抬手抹了抹眼泪,将哭腔压下去,挤出苦笑,“我不哭了,你别走。” 扯着他的手,楚莺拽着他坐下。 “你是不是没吃东西,我刚做好。” 宋敛干坐着没动,楚莺战战兢兢,“怎么不吃,不喜欢吃这些吗?我给你做别的。” 握住她的手背,她突然痛呼一声。 “怎么了?” 楚莺藏起自己的手,强颜欢笑,“没什么,就是烫到了下,不要紧。” 宋敛抬高了眉宇,眉间是阴霾,“我看看。” “……真的没关系。” “拿来。” 楚莺一脸勉强地伸出自己受伤的手,很红的一片,水泡浮起了好几个,她没来得及涂药膏,看上去触目惊心,她常年干农活,但很懂得保养自己的手,这次这么重的伤,却不涂药。 她搭在宋敛的指尖,将伤口暴露给他看。 宋敛问:“怎么弄的?” “梁小姐教我煮茶,我不小心烫的。” “那有什么好学的?” 楚莺重复了梁曼因鄙夷她时的话,“梁小姐说,我这辈子都没资格比得上你的妻子,就算是做情妇,我都不够格,所以要多学些东西。” “胡扯。” 宋敛压下心中的波动,“去涂药,弄成这样,我看着没胃口。” “好,那你先吃东西。” 楚莺跑去擦药,宋敛拿起筷子,去尝楚莺做的菜,有些油,但味道是好的,跟村长家的味道很像,吃一口,像是又回到了村子里。 嘴角刚浮起笑,楚莺从里面走了出来,宋敛放下筷子,转为严肃的面容,“擦的什么药,难闻死了,呛鼻。” 被骂了一句,楚莺模样娇憨,退后了一步,“那你吃,我进去,免得熏到你。” “算了,没胃口了。” 宋敛抬了下头,触及楚莺娇柔的眸,“还站着干什么,我要洗澡,去拿换洗衣服。” “你要留下来?”楚莺含羞带怯,“好,我去拿。” 也许是先前就想到了这一层,梁曼因在这里留下了男人的干净衣物,都是按照宋敛的身量买的,为了满足他,她连这点小细节都要照顾到。 宋敛换上衣服,身上属于奚然的香水味道没了,很干净,浑身都是浅淡的木质清香,他湿着头发,将毛巾丢在楚莺脸上,“养着你,是让你发呆的吗?” 将毛巾拿下来,楚莺会意,走到宋敛身后,帮他擦拭头发,动作很轻柔。 这种温柔是假象,正因为是假的,才会这样完美,宋敛脑袋一砸,砸进楚莺怀着,眯着眸,似睡非睡。 楚莺托着他的后脑勺,掌心垫在下,用毛巾揉搓着发尾。 她俯视着宋敛的脸,他鼻梁是高挺而秀气的,眼皮很薄,嘴唇轻抿着,脸上长着一颗痣,在鼻梁上,衬得周围皮肤更白,他长相是很精致的,并且贵气。 这种样貌,是在穷人堆里找不到的。 楚莺见过村子里好看的男人,他们有一种粗糙感,跟宋敛的好看不同。 “不是让我擦头发吗?怎么睡着了?” 女人的声嗓很轻柔,让宋敛想起了母亲。 他小时候去踢球,摔倒在地上,膝盖磨出一大片挫伤,母亲温柔地哄他,抹掉他的眼泪,轻声道:“怎么自己摔倒了还哭鼻子啊。” 她们是一样的语气。 宋敛睁眼的动作被放慢,眼皮下掩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楚莺揉着他的发,“怎么了?” “……这些天你想我吗?” 宋敛没有这么感性过,但又很想知道答案,楚莺只点了下头,宋敛重了声,“说话。” “想,但又不想。”楚莺一度认为,自己的天赋就是应对男人,“感情上想你,但一想起你跟未婚妻在一起的样子,就不想了。” 适时的,楚莺将手从宋敛发中抽走。 他及时握住,顺势坐起身,抬起楚莺的下巴,疯狂掠夺上柔软的唇瓣,掌心搂着她的腰,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从进门开始,他就想这么干了。 095(二) 他得换一个女人养 - 艳雀 - 月上枝 裙子挂在腰间,掌心犹如海中一只穿梭游离的小鱼,游动在角角落落,最后停在一块凹凸不平的伤口上。 那伤口在楚莺的胳膊上,结了痂,留了疤。 色彩暧昧的灯光在眼底聚拢了,成了一抹旋,宋敛注视着楚莺的疤痕,抬头看着她潮红的脸,脖颈上的汗珠,她拨开黏在锁骨处的头发,扶着宋敛的肩膀。 “怎么了?” 宋敛抬起她的胳膊,“这些伤口是什么?” 一小块一小块的,在柔白的皮肤上,形成了斑驳的形状。 楚莺想要躲开,侧开了头,宋敛用了下力,她咬唇轻哼了声,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宋敛没给她这个机会,“说话,怎么弄的?” “……被梁小姐关起来的时候,弄的。” “她割的?” “不是。” 梁书意是把楚莺关了起来,但并没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楚莺不会为了装可怜,就污蔑别人,“是我自己想要出去,找到一把指甲剪,往身上剪的,以为受伤了,梁小姐就可以送我去医院。” 宋敛眼神浓烈,搅着一场剧烈风霜。 楚莺与他十指紧扣,“我怕时间久了,你会忘了我,就只好那样了,可是没想到受了伤都出不去。” “所以你就跳楼?” “三楼而已。”楚莺笑着,她几分钟前经历了一场情潮,这会儿还没褪去,面上妩媚动人,加之那抹苦笑,让宋敛五味杂陈,“而且我快爬到一楼才摔的,不要紧,已经好了,不疼了。” 宋敛哪里招架得住这个,突然埋进楚莺心口,她知道,自己快成了,“我知道你恨我骗你,我受点伤,挨点疼,你好受点。” 一言不发,宋敛掐着她的腰,没关灯,从上至下,灯在床头照耀着这里,沉在灯中的影子,不断变换身姿,模模糊糊。 宋敛带着许多情绪,所以又重又狠,楚莺腿根的牙印伤才康复,宋敛握着她的膝盖,再一次咬了上去。 这次,他要她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一辈子擦不掉。 * 天光大亮,晨曦初升。 奚然一大清早被叫下楼,心情糟糕极了,尤萍张罗着早餐,见她打着哈欠下楼,满眼心疼,“我不是让你们别打扰然然吗?” 餐桌前翻看报纸的男人沉静出声,“我叫的,这个时间还休息,像什么样子?” 尤萍对奚然是无止尽的宠爱,那父亲对她就是令人发指的严厉。 在父亲身边坐下,奚然收敛了自己的骄纵,“爸爸,您找我。” “这些天跟宋敛相处得怎么样。” “糟糕极了。” 奚然是怕父亲,但不会阳奉阴违地撒谎,“父亲,我跟宋敛根本就不合适,你不知道他是怎么羞辱我的,跟我去买东西,还私下给他的情妇带礼物!” “真的假的!”尤萍重重放下杯子,对楚莺的恨意又加了一重,“简直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对啊,我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了,让我结这个婚,不如让我去死!” 奚父折叠了下报纸,露出半张儒雅的面孔与眼镜片,“那你去死,没人会拦着你。” “爸爸!” “如果比起做宋太太,你更想做冤魂,那你去好了。” 尤萍拉住了奚然的手,轻拍她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你别这样说,奚然是我们捧在掌心疼的宝贝,再怎么样,不能被人这么轻贱了,不至于去死,但这样的事不能发生了。” 奚父维持着沉默。 尤萍只好亲自出马,“不如这样,我去找宋敛的小姨谈谈,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随心所欲的。” “有什么好谈的?”奚父锐利的眸光折射到奚然脸上,“宋敛还愿意跟她结婚,就是仁至义尽了,别没事找事。” 奚然羞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尤萍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话不能怎么说,然然是有不对,可起码礼数上做到位了,宋敛那么做,就是不对。” 她搂着奚然的肩,“我去找宋敛小姨,说什么也要让他跟然然道歉。” 这是口头意思,尤萍更担心的是楚莺会真的留下,她留下了,尤萍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了。 找到梁曼因,她的态度是出乎尤萍意料的,轻抿了口茶水,梁曼因搁下茶杯,眼一瞥,眸一皱,态度模糊。 “亲家,我以为在这件事上,我们两家是达成了共识的。” 尤萍颇显为难,“宋敛养女人这件事,我们是已经接受了,但他总不能三番四次让然然难堪,毕竟将来是要做夫妻的。” 梁曼因淡笑了下,将问题抛给尤萍,“那你要怎么样?” “他得换一个女人养,这个楚莺怎么都不像是省油的灯,说不定就是她教唆宋敛那么做的。” 为了自己的将来,尤萍可以诋毁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捏着茶杯,指尖被烫得发红都没发觉。 “你以为宋敛是什么女人都要的吗?”梁曼因是护短的,哪怕她一样讨厌楚莺,“他就喜欢这个,这不是给他找个更漂亮的就能解决的。” 尤萍拿出了强硬的态度,“总之现在这个,我不接受!” “亲家,你这是要撕破脸吗?” “我是真心奉劝,为宋敛好,为然然好。”她苦口婆心,“那个女人我见过一面,我调查过,她先后克死了自己的丈夫跟父亲,这样的人留在宋敛身边,你就不担心?” 楚莺结过婚,梁曼因知道,但克死丈夫父亲她是第一次听说。 半响没吭声,捕获到她眼中的惊愕,尤萍狠了狠心,“其实制造一起意外事故很简单,人死之后,宋敛总会忘记她的,你说呢?” “绝不可以。”梁曼因否决得干脆,“如果她死了,宋敛怕是不会结这个婚了,如果你实在生气,那让楚莺道个歉就好了。” 早已过了晌午,梁曼因驾车前往小南楼。 那扇门紧闭着,她有门锁密码,出于礼貌,还是敲了门。 楚莺靠在宋敛身侧,指尖正在他的面孔上划动着,划到唇上,被他张口咬住。 抽了抽手指,楚莺笑道:“有人,我去开门。” 知道这里的只有梁曼因,楚莺穿好衣服过去,面带着微笑打开门,视线中却不只是梁曼因,跟她一同前来的还有尤萍。 096(一) 道歉,别浪费时间 - 艳雀 - 月上枝 这里是梁曼因的住所,她的气势更像是主人,带着尤萍坐下,她昂高了头,“宋敛呢?” 楚莺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摆,更不知这是哪一出。 “在休息。” 这么三个字,让二人的眼神都微妙了许多。 楚莺的余光中,尤萍捏紧了自己的包,有些愠怒的征兆,她的女儿就要跟宋敛结婚了,她的另一个女儿,却跟宋敛睡在一起。 荒唐又离谱。 最憋屈的是她无权阻拦。 梁曼因在中间充当和事佬,“那正好,你别吵醒他,你就在这里道个歉。” “跟谁道歉?”楚莺抬了下眼皮,怯意没了,“我为什么要道歉?” 尤萍指着她,“哪里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宋敛都要结婚了,你却把他拐到你这里,这么明目张胆,你有没有把他的未婚妻放在眼里?” 她音量太高,宋敛睡眠浅,被声音吵醒。 梁曼因压下尤萍的手,“小声一点,来之前不是说好了,道个歉就算了。” “我不会道歉的。”楚莺打断她,语气中是柔的,可看向尤萍时,她却是锋利伤人的,“您说我把宋敛拐到这里来,他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考,他喜欢谁就去找谁,你管不着,我管不着,何必将过错都堆到我身上?” “楚莺,你给我闭嘴!”梁曼因沉声斥她。 这一声没唬住楚莺,她昂高了脖颈,站在尤萍对面,“您竟然因为这个要我道歉,不觉得可笑吗?难道我一句对不起,宋敛就会喜欢你的女儿?” 尤萍蹭地站起来,她气得呼吸不顺畅,“当了小三还沾沾自喜,真是恬不知耻。” 无视了梁曼因,楚莺话里话外透着对尤萍的威胁。 “我为什么这么做,您不知道吗?” 尤萍懂她的意思,大气不敢出,宋敛从里面走出来,穿着简单居家,发梢垂在眼皮上,脖颈上有些不堪入目的吻痕。 还是吵醒了他,梁曼因站起来,柔声问候,“怎么醒了,快去休息,这没你的事。” “小姨,你带着别人上门来欺负我的人,怎么叫没我的事?”宋敛走到楚莺面前,将她拉到身后护着。 “宋敛,没那么严重,道个歉就可以了。” “我不道歉。” 宋敛一来,楚莺的气势就降了,她将自己伪装得楚楚可怜的,拽着他的衣摆,请求道:“宋敛,我不道歉。” 尤萍这次是讲道理的,“你跟奚然去定婚纱,她却让你给她带礼物,这不是利用你羞辱然然吗?让她道个歉,都是看在你小姨的面子上。” “我没让你带礼物。”楚莺眼泪汪汪,“宋敛,你知道的,我没有。” 宋敛知道,梁曼因都知道。 但为了让尤萍消气,楚莺一句对不起,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这一点宋敛清楚,他的动作还是护着她的,可一张嘴,却是让人心碎的,“如果是这样,那的确该道歉。” “宋敛……” 宋敛口吻冷漠地催她,一改刚才的态度,“道歉。” 一见宋敛并不护着楚莺,尤萍环着胳膊,眼神鄙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以为跟宋敛睡了一觉,自己就真的了不得了。” 楚莺的手垂了下来,满腹委屈,没有理会尤萍,而是失意地望着宋敛,“你真的要我道歉,你明知道不是我……” “道歉,别浪费时间。” 尤萍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梁曼因只想要尽快解决这桩破事,楚莺成了众矢之的,哪怕错不在她,也要道歉。 宋敛垂着眸,神色冷淡,楚莺进退两难,服软是必然的,她平静地扫过尤萍,望见她得意的表情,便恶寒,“对不起,是我不对,行了吗?” 尤萍侧身拎了过包,走近两步,“摆正自己的身份,不然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楚莺的伤心梁曼因看在眼中,她起身,意味深长地看过他们,“那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 最后的话是跟楚莺说的,“照顾好宋敛。” 两人离开,屋子里总算清净了。 宋敛没给一句安慰的话语,便进了卧室补觉,楚莺没有跟上去,她进了厨房,处理了昨晚没吃的剩菜,任劳任怨地给宋敛做早餐,一阵忙活后,又收拾他脱下的脏衣服。 接了水,楚莺亲自手洗,掌心浸在冰凉水中,却没心冷。 宋敛醒来时,桌子上摆着温热的早餐,楚莺站在洗衣房,亲手为他清洗衣物,那个模样既贤惠又低沉。 他坐下吃东西,楚莺拿着洗好的衣物上了露台,晾在高处。 下来后又去更换枯萎的鲜花,忙活来去,没有跟宋敛说一句话,对视一眼,像是有怨气,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你不吃东西吗?”宋敛出声,淡淡问了一句。 楚莺挽过耳际的碎发,嘴角是有笑的,但很生硬,“我吃过了,你快吃吧,吃完了我收拾。” “我不需要一个保姆。” 楚莺握着一把剪刀,修剪鲜花的根茎,手旁一堆鲜花,她是最娇艳的那朵,却有凋零的趋势,“不是你让我当保姆的吗?” “你怪我让你道歉?” “没有。” 嘴上说的是没有,面上却不是这样的。 宋敛不是傻子,听得出来,“不道歉难道一定要像泼妇一样吵一架?” “我说了没有。”楚莺还是笑着的,“我什么都不是,道个歉而已,我掉不了一块肉,对了,你中午要吃什么?” 她不吵不闹,这样温柔,却又是疏离的。 让宋敛更不是滋味,“什么都不吃,马上就走了。” 楚莺的笑一成不变,连挽留都没有,“好。” 宋敛走时楚莺在擦桌子洗碗,敬业得好像真的是一个保姆,没有拉住他说舍不得,缠缠绵绵询问下次什么时候来,多一个眼神都没给。 “我要走了。” 宋敛站在一旁。 楚莺端着盘子走进厨房,“好。” “你不说点什么吗?”宋敛在后看着,望眼欲穿。 楚莺不解地回头,“我要说什么?” 宋敛活像是属狗的,楚莺伸手去摸他哄他的时候,他呲牙咧嘴,将她咬得鲜血淋漓,等她不搭理他了,他又摇着尾巴,在她脚边转圈。 宋敛神色一丝丝变了,“其实她们有句话说对了,你始终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096(二) 金屋里藏着小麻雀 - 艳雀 - 月上枝 知晓宋敛归国后,李饶亲自去拿了包,并不知道因为这只包掀起的腥风血雨,兴致勃勃拉着宋敛去跟他的新欢见面。 对方的模样清冷挂的,音乐生,有些自带的清高傲劲儿在身上,看不上李饶这种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人在席中坐着,眼神却始终很轻飘,没放在李饶身上,李饶围着她,把压箱底的笑话拿出来,就为了博美人一笑。 这种行为在宋敛眼中,就是自降身份。 席中热烈嘈杂,不知是谁捧着话筒,正深情款款地唱着一首闽南情歌,点歌屏上的画面很模糊,隔壁是一张硕大的台球桌,球一个个砸着进袋,更像是砸在宋敛耳中。 他身在喧闹中,周身却是沉静的,与这里兴奋的人群不同,那抹淡淡的疲倦感,将他与大部分人区分开。 李饶拉着音乐生过来,给他介绍,“六哥,这是言瑟。” 宋敛皮笑肉不笑,瞳底是一片平静,李饶拉着言瑟在宋敛身边坐下,她扎着马尾辫,是清纯的扮相,气质与李饶其他的女人有所不同。 “今天怎么这么没兴致,因为红红没来吗?”李饶笑着打趣宋敛,“你这样可不行,家里还有个奚然,金屋里藏着小麻雀,这边还想着红红。” 这三个女人,只有中间那个可以牵动宋敛的喜怒哀乐。 其余两个,三天不见,宋敛就会忘记她们的模样,他轻掠了李饶一眼,“那你的蓝蓝呢,不要了吗?” 新欢还在边上,宋敛这就是拆台。 李饶拽了下他,“什么蓝蓝绿绿的,我现在就只喜欢我们小言。” 他说着要去搂言瑟的腰,手抬了起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转而摸了摸头发,行为有些局促。 “小言,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 言瑟只弯了下唇。 李饶家世身份都是一等一的,可以跟宋敛称兄道弟,再怎么样都不会太差,可宋敛却在言瑟眼中窥见一抹孤傲的不屑。 再看李饶,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痴痴的,只瞧得见对方的好,恋爱使人降智,宋敛好似瞧见了之前的自己。 而楚莺则是个最会摆布男人思想的女人,宋敛起身,一言不发走出人群,言瑟目光跟了出去,“他怎么走了啊?” 李饶分得清哪个女人在他心中的更重要,言辞凿凿道:“去哄小保姆了。” * 时间还早,屋子里的那一抹光亮却熄灭了。 楚莺没有准备晚餐,没有等待宋敛,选择早早回到卧室休息,亮光突然从高处落下,刺在了眼皮上,她抬手遮着眼,没等适应,耳边多了道兴师问罪的声音。 “我没回来你就睡?” 手被宋敛拿开,他身上味道很多,混杂着奢靡场所的所有气息,扑面掠到了楚莺脸上,她睡得迷迷糊糊,很沉,半梦半醒推开他,“别烦我。” 声腔中是含糊的,一失重又倒下去,埋头就睡,用毛毯裹住了自己,只留下一缕头发。 宋敛松了松领口的纽扣,从下掀开一角,握着她的脚腕贴进去,掌心一路攀爬,抵住了楚莺的腿上的牙印,一按一抓,她疼得轻吟,拿腿脚去踢他,三两下跟他在床上打了起来。 她踢他,他就压住她的脚。 她抓他,他就捆住她的手。 衣服被扯开,楚莺又去咬宋敛的肩膀,就是不要这个混蛋碰自己,她已经拿出仅剩的真心对待他了,他却让她跟尤萍道歉,那是她最恨的人。 他不光侮辱了她,还让她心碎。 肩膀被咬破,宋敛胳膊撑在她身侧,她咬得越重,他也越重,谁也不饶了谁。 楚莺咬了多久,宋敛就持续多久,久到楚莺的伤口被摩擦得复发,她疼得止不住收缩,宋敛跟着轻颤,轻呼出一口气,握着她的肩,额角冒着汗,湿漉漉地埋进她的颈窝中,哑着声问:“有完没完?” 只是让她道个歉而已,哪里至于气这么久? 宋敛自然是不理解的,可楚莺最不想的就是跟尤萍服软,她侧过头,连解释都免了,“出去,我累了。” 下巴被掰过去,宋敛还没完,一个吻正要贴上去,就被楚莺打了脸侧开,宋敛愣了下,迅速捏住她的呼吸,“你想死是吗?” 楚莺红着眸,“要是以后你还要我跟你的丈母娘道歉,不如今天就掐死我。” “怎么,道个歉还委屈了你?” “我委屈的是你明知道我没错。”她挤了下眼泪,“你明知道的,可还是把我推了出去……” * 风从车窗缝隙中呼啸着,拍打在脸上,寒意夹杂着一点疼在发酵,宋敛踩下油门,提速往前开,耳边是楚莺的哭声,眼前是床单上的血迹和她复发的伤口。 这些东西是令他烦躁的源头。 车子不知不觉开到了医院,他轻点刹车,想起了医院中的赵逐,最近赵逐正在康复阶段,伤好了许多。 宋敛停好车,上了楼,赵逐还没休息,病房中是明亮的,敲门声响起,他坐起来了一些,“进。” 惆怅的眸中因为宋敛的到来变了变。 “宋敛……” 站在床尾,赵逐面上的伤一览无余,宋敛不诧异,“好些了吗?” 是关心的话。 赵逐点头,“都好得差不多了。” “书意姐告诉我了,是我误会了,害你受伤,抱歉。”宋敛是虔诚的,歉意十足。 赵逐语气平淡,“我没怪你,家里早晚都是要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菩玉怎么样了。” “改天我带她来看你,算是赔罪。” 这件事只有宋敛办得到。 赵逐摇头,“不用了,没什么必要,只要没有殃及到她就好。” “你倒是替她着想。” 赵逐扯了下嘴角,“你也不要责怪楚小姐,她没有听我的教唆,还说就算你结婚了,也要跟你在一起呢。”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赵逐太了解宋敛,他来这里,更多是想知道楚莺的事,他又要面子,不会开口问,赵逐便主动告知了。 天色太晚,宋敛没留太久,慰问了几句就下了楼,走下医院的台阶,环境朦胧模糊,迎面走来一人,与宋敛擦肩的刹那,他止住步子。 “宋敛?” 宋敛循声望去,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带上了点晚辈的笑,“小姨夫。” 097 他似乎不想结这个婚 - 艳雀 - 月上枝 医院门口迷濛的光线平铺在男人肩上,他的肩颈是宽阔型的,更具有精英气质,站在晚风中,一丝不苟。 他身上最扎眼的是手执的那根拐杖。 宋敛上了两个台阶,走到他面前,“小姨夫,你怎么在这里?” “小姨夫?”谈雀景扶了下眼镜,笑容中掺杂着尴尬,“我可不是你的小姨夫了。” “……叫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以后可要改了。” 在谈雀景面前,宋敛算是小辈,他轻点头,“是,我会注意的。” 谈雀景回了下头,“怎么这么晚到医院来,生病了么,你小姨知道可是要心疼坏了的。” “不是,来看赵逐,他在这里住院。” 一上一下的高度,谈雀景一低头,光芒亮了些,他瞥见宋敛衣领中的一枚吻痕,微眯了下眸,“听说你要结婚了?” “是,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宋敛对谈雀景的印象停留在很早以前,十七八岁时,谈雀景就是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宋敛见他本人的次数不多,更多是在杂志与新闻的周刊专栏上。 采访中的他总是儒雅绅士,风度翩翩,是大部分女下属的理想对象,可二十几岁他就已经跟梁曼因结了婚,是英年早婚的那一批,婚后很检点,跟所有女人都保持着分寸。 小时候宋敛对谈雀景有着不同于他人的敬仰。 他十七岁生日时,谈雀景送了他一只火箭模型,不像其他人那样,送车送房,送昂贵的物件,他的礼物是踩着宋敛的喜好送的。 后来宋敛出国做交换生,听闻谈雀景出了轨,爱上了一名女学生,为此不惜跟家里翻脸,与梁曼因离婚,他的那份敬仰如同蒙了尘,逐渐便随风消散了。 这次再见,或许是因为楚莺的缘故。 宋敛大致可以理解了谈雀景当年的心境,他们这批人都是一样的,在没有遇上喜欢的人之前,尚且可以将就家里安排的婚事与人生。 一旦遇上了,人生必然要因此脱轨。 谈雀景会心一笑,“记得当年你还是小孩子,一眨眼都要结婚了。” “不结也要结,这哪里是我可以左右的。”宋敛的口吻是很勉强的,也许是跟谈雀景有相似的经历,不由的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怎么,不想结吗?” “不想。” 宋敛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被家中宠坏了,不喜欢的东西碰都不碰,要是遇上喜欢的,不择手段都要得到。 谈雀景拿出长辈的沉稳,“那就要试着抗争,不然就会像我这样。” 宋敛垂首,看向他的腿,“康复不了了吗?” “这样挺好的,是对我的惩罚。” 谈雀景年长宋敛十三岁,阅历比他广,人生经验比他丰富,心胸宽广不少,看待事物有着悲观中的乐观。 知晓谈雀景同在中州,梁曼因特地约了他见面,他推拒了几次,拗不过她,只好去见了一面。 梁曼因这些年对谈雀景很惭愧,一见他容颜如旧,没有随着年龄变化苍老,眸中没有往日伤痕所留下的凄楚,所有都没有变。 她无声地松了口气。 不过也是,一个女学生而已,会在一个男人心中留多少年? 很显然谈雀景已经忘记了。 服务生替谈雀景拉开椅子,他放下拐杖,坐在梁曼因对面,她嘴唇轻抿,“……腿伤没有康复吗?” “康复不了。”谈雀景是释怀的。 是他的感情伤害了许多人,他理应受到惩罚。 “抱歉。”梁曼因惆怅不已,面色灰败,“我没想到会这样。” “是我自己开车出了车祸,这怪不着你。” 梁曼因不逃避,“但那个女人的事,是怪我的……如果不是我的疏忽,就不会弄得那么严重,更不会害得你被家里惩罚。” 谈雀景微笑摇头,撇开了这个话题。 梁曼因侧过身,从包中拿出请柬,“宋敛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特地给你送请柬,你还记得他吧?” “当然记得,前些天遇见他了。”他话里话外透露了一些深意,是想要帮帮宋敛,“他似乎不想结这个婚。” “他当然不想,魂都被女人勾走了,哪里还会想要结婚。” 这倒是新鲜事,谈雀景深感意外,“真是难得,他小时候可是清心寡欲得很。” “就宋敛那个傻瓜,在家里被他姐姐欺负,到了外面被女人骗,那个女人又是个厉害角色,我跟她相处,都要多长几个心眼。” “可宋敛喜欢。” “他喜欢有什么用?”气氛轻松了一些,梁曼因喝了口水,“那女的结过婚,是寡妇,我说出来都难为情。” 谈雀景条件反射诧异地怔了下。 梁曼因叹了一声,“我知道的时候,也是你这副表情。” 这实在过于荒唐,宋敛那样清高孤傲的人,少有女人可以入他的眼,第一次这样痴迷女人,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身份。 聊起了楚莺,梁曼因难以启齿,躲开了谈雀景的眼,她看向斜对面的一家奢侈品店中,背对着她的正好是宋敛。 梁曼因突然站起来,面上存着些怒,谈雀景跟着看去,“怎么了吗?” “是宋敛。”距离有些远,梁曼因却看得出来,宋敛跟楚莺在一起,不仅如此,他还亲自给楚莺换鞋子,“他怎么能这样,不行。” 拎着包,她就要走,刹住步伐才想起谈雀景,“我去一下。” 谈雀景点点头。 望向对面时,宋敛的确半蹲在一个女人面前,亲手替她穿鞋,看上去很虔诚,是真心实意在对一个人好。 梁曼因的出现,打破了和谐局面。 她走到宋敛身后,清清嗓,突然出声质问:“宋敛,你在干什么?” 闻声。 二人纷纷站了起来。 梁曼因挡在楚莺身前,遮住了她的脸,对上她略显慌乱的眼神,“我不是眼花了吧,你竟然让宋敛给你穿鞋?” “是我自己要给她穿的。”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颠覆了梁曼因的认知,宋敛是家里护着捧着的,对自己的妻子都做不到这个份上。 他对楚莺这样,是自甘堕落,梁曼因绝不允许。 梁曼因低头,看着那双昂贵的鞋,穿在楚莺脚上都是侮辱了鞋子,“脱下来。” 楚莺退后了一步。 她语气更盛,“我让你脱下来。” 098 我过得很好,凭什么走? - 艳雀 - 月上枝 一双鞋子而已,楚莺并不在意,她坐下去脱鞋子,宋敛拉住她,“不用脱,穿上,是我让你穿的。” 梁曼因面上不太好看,“宋敛,我只让你去看她,没有让你带她出来,如果让别人看见了要怎么办?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斥责完宋敛,炮火又转向楚莺。 “我让你留下,住在我安排的地方,不是让你来享受的,是让你照顾宋敛,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 宋敛将楚莺挡在身后,“我不在意。” 他的口吻风轻云淡,可楚莺不愿意陷入这种无意义的争端与两难中,她主动脱下了鞋子交给了店员,默默走了出去。 宋敛快步追了出去,梁曼因面露苦恼,看着地上试过的那几双鞋,无可奈何叫来店员,“都包起来送过去吧。” 买鞋可以,但这么公然带楚莺出来,才是不被梁曼因允许的。 楚莺上了车,宋敛关上车门,“开车回去。” 握着她的手,宋敛想要安抚,见过赵逐之后,他想要尽力弥补楚莺,这么多天过去,似乎都于事无补。 “吓到你了?” 楚莺将手抽出,摇着头不作声,她的冷淡跟当日的热情反差很大,宋敛陪了几天,都没有改变什么,耐心在回去的路上逐渐消失,去抓楚莺的手,她躲开,他用了力扯过来。 “摆什么架子,是我招惹你了吗?” 楚莺扭动了下手腕,“我累,不想跟你吵。” “你累什么?”宋敛抓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给你穿鞋子戴项链的是我,你有什么好累的?” “我看着你跟你小姨争来争去的累,行吗?” 自从让她跟尤萍道了歉后,她的态度便如此冷漠,没有变过,追根究底是那天宋敛没有护着她导致的。 宋敛甩开楚莺,她被推到车窗玻璃上,胳膊压在上面,背后是宋敛冷声的低嘲,“我自己都不觉得累,你倒是累上了?” 喊了声司机,宋敛语气很冲,“停车。” 司机连忙在路边停下,宋敛打开车门,“把她安全送回去,其他时候不准出去。” 车门摔得很重,惊吓到了车中的二人。 楚莺神思聚拢了下,恢复平静,那些鞋子与项链先一步到达小南楼,在客厅中堆着,楚莺爱财,这是自小就养成的习惯,这些东西很贵,可如今看去,却激发不起她的半点兴趣。 白天气到了宋敛,猜测他晚上不会再来。 楚莺早早准备睡下,临睡前,接到尤萍的电话,这些天她没少打电话来逼楚莺离开,这次也是一样。 “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走?”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尤萍只好要了她的命,确保今后的安全。 “我为什么要走?”楚莺冷笑着,“现在宋敛哄着我,捧着我,我过得很好,我凭什么走?” “哄着你?他马上要结婚了,今晚正跟我们聚餐,上次的事没让你得到教训吗?” “是吗?” 楚莺有的是办法,“跟你们聚餐又怎么样,那是我赶他走的,我想让他回来,随时都可以。” “不要脸!”尤萍气冲冲的,“你尽快给我离开,对你我都好。”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楚莺的胜负欲不会这么强烈,是尤萍的一番话,点着了她。 * 今晚这顿是两家长辈婚前最后一次正式见面。 宋父与奚然父亲坐在一起,商量着婚礼的细节,互称亲家,面上皆是和蔼笑容,尤萍张罗着用餐,梁书意跟梁曼因到了场,一同前来的还有梁书意的父亲。 宋敛起身颔首,“舅舅。” 身旁的奚然随着他叫舅舅,接过了长辈给的红包,包厢中没空位,每个位置上都是宋家与奚然家里的长辈。 宋敛带着奚然挨个打招呼,敬酒,伪装成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夫妻模样,思绪却全然不在席中,走过了一桌,宋敛口袋中手机震动了下,他没在意,相隔二十分钟后才坐下,有了口喘息的机会。 奚然同样是累的,她想要喝口水,面前却都是酒。 “宋敛,帮我倒杯水。” 宋敛耳边嗡嗡,没在意她的话,她侧头看了眼,“我说帮我倒杯水,你没听见吗?” “自己去。”他状态不佳,还沉浸在白天跟楚莺的争吵中没出来。 奚然嘟囔了一句什么,便自己去倒了水,回来时宋敛正看着手机,眉头紧锁,“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宋敛拿着手机,“我有点事,去打个电话。” “……那你快点,等会儿还要去给姨奶奶敬茶。” 关上包厢门,隔绝了一道道跟随着他的目光,宋敛走开几步,给楚莺回了电话,她接得很慢,声嗓听上去虚弱不堪,很是无力。 “怎么了?” 一帮人还在等着宋敛,他不急不躁,有的是时间讥讽楚莺,“白天还嫌我累,这会发信息作什么?” 楚莺的气声断断续续,“你回来吗?” “不回。” “那你能让我出去吗?” “不能。” 楚莺痛吟了一声,“可是我肚子疼,我想去医院……” “有止痛药。”这点小事,不足以让宋敛着急,“自己不会吃吗?” “没有了,我看过。” 听声音好似真的很疼,字音都是虚浮的,宋敛轻拧眉,“我找人送药过去,等着吧。” 联系了司机去送止疼药,司机不敢耽搁,到了门口却怎么都敲不开门,拎着药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一桌的酒敬完,宋敛抽空给司机回了过去,“药给她了吗?” “没有。”司机战战兢兢,“楚小姐不开门,我叫她也没反应……” “进去瞧瞧。” 得了宋敛的允许,司机进去站在玄关,他叫了两声,不见楚莺回声,走近一步,地上疼到昏厥的女人映入眼帘。 “不好了,楚小姐晕倒了。” 司机过去将人扶起来,“楚小姐?” “怎么样了?”宋敛是今晚的主角,脱不了身,但楚莺那里太严重,他的心绪瞬间被牵引过去,忘记了自己的责任。 司机不敢下结论,“不知道什么状况,要送去医院吗?” “废话,快去。” 站在走廊上,后方是包厢门,里面是他的未婚妻,前方是电梯门,如果去了等着他的就是楚莺。 没有摇摆不定太久,抉择好后,宋敛不假思索,快步走向电梯。 099 不想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打个电话的时间延续了半个小时之久,宋敛迟迟未归,梁曼因跟尤萍讨论着他们的蜜月地,往席中瞧去,却不见宋敛的身影。 “宋敛呢,去洗手间了?” 奚然抿了口茶,局促道:“……应该是吧,去了挺久了。” “这都等着他呢。”梁曼因左右看了看,招手叫来服务生,派遣她出去找人。 尤萍面上逐渐挂不住,心下愈来愈虚。 等了几分钟,服务生回来走到梁曼因身边,弯腰贴耳,跟她说了两句话,她的笑即刻凝固在嘴角。 “小姨,怎么了?” 对上奚然疑惑的眸,梁曼因紧急转动了脑筋,跟奚然解释,“还不是宋敛,太不懂礼貌了,工作上突然有急事,就赶去了,照顾都没打一声。” “他走了?”尤萍是最先绷不住的,猛地站起来,“这么多长辈还在,他怎么能走?” 梁曼因拉着尤萍,“你小声一些,别惊扰了别人。” 奚父折射过来一道冷眼,尤萍心下一乱,坐了下来,她的反应太大,的确有些惹眼。 梁曼因疼宋敛,他犯再多的错,都有这些人给他兜底。 “没事,好在都见过了,他要忙就去忙他的。” 话说得是好听的,可这样终归是没有礼数的,宋父的笑直接垮了下来,酒都喝不下去,梁书意看出了梁曼因的勉强,跟着她一起打圆场,“只要然然别伤心就好,下次让他给你赔罪,他工作性质就这样,你知道的。” 奚然动了动嘴角,“好的,没关系。” “然然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宋敛的伯母附和了声,这边算是圆了过去。 宋敛一走,桌上的气氛不再热烈,喧闹中透着一种假意,不多时便三三两两散去。 宋父带着梁曼因,亲自送奚然一家上车,临别前郑重其事替宋敛道了歉,尤萍与奚父嘴上说着不打紧,车子一启步,温度就跟着情绪降了下来。 奚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车子驶出一段路,尤萍轻嗤一声,拽过奚然的手握着,“宋敛实在是太欺负人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他竟然说走就走。” “他有工作,你是听不到吗?”奚父截断尤萍,“别拱火。” “我只为然然的幸福考虑,如今宋敛这个态度,要我怎么放心把然然交给她。” 奚然感动不已,眸中含泪,抬头望着尤萍,“妈妈。” 靠在她的肩上,奚然得到了片刻的温暖。 这一副母女情深的画面落在奚父眼中是无尽的讽刺,毕竟奚然并非尤萍的亲生女儿。 “结了婚,宋敛自然会收心,他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的孩子。” 尤萍强烈反对着,“他今天可以在家宴上一声招呼不打去找狐狸精,改天就可以逃婚,到时候你要然然还怎么见人。” 奚父突然捶了下车门,“没有宋敛,就她干的那些好事,也没脸见人了。” 被斥责了一声,奚然眼泪流下,搂着尤萍,尤萍轻抚着她的脊背,“总之宋敛的态度你看到了,然然不是嫁不出去,非要塞到宋家,让她嫁过去,就是受委屈。” 尤萍知晓内情,只要楚莺在,宋敛跟奚然的婚姻就不会顺利。 如果婚事取消不了,那她只好对楚莺下手。 尤萍将问题丢给了奚然,“然然,你说呢?” 奚然一怔,从她怀中起身,犹豫良久,咬了咬唇坚持道:“如果换了别人,未必就比宋敛好,马上就要婚礼了,这时候退婚,一样对我的名声不好。” “然然……”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别再说了。” 尤萍没说两句就被奚父打断,退婚这条路行不通,那牺牲的就只好是楚莺了。 * 陷入昏迷中,耳边的声音清脆短促,循环的音色带着楚莺进入梦魇中,梦中她又回到了村子里,在寒风凛冽的冬天,她坐在炕上,裹着厚重的棉花被子。 玻璃窗外有风有雪,屋子中是暖和的,炕下的温度刚好。 楚莺将脚缩进去,望着高高的房梁,灯泡忽闪忽闪,场景开始扭曲,窗子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敲打着,她掀开窗帘,在风雪中看到了尤萍的脸。 梦中她年轻温柔,对楚莺微笑。 隔着窗,楚莺想要摸摸母亲的脸,昏黄的灯景下,尤萍的模样突然变暗,目光变冷,恶狠狠地盯着她。 楚莺瞬间被惊醒,反射性地坐了起来,脊背全是冷汗,大口地喘息着,床边的声音停了,宋敛将打火机收起来,笑着问:“怎么,梦里有鬼追你?” 楚莺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幽幽转过脸,对上宋敛戏谑的目光,顿时口干舌燥,不知说什么好,变脸得速度很快,悲伤突然满溢,眼泪刷得落了下来。 “哭什么?”宋敛没见过她这么喜怒无常的女人。 窗户没有关紧,风从缝隙中偷溜进来,轻拂着楚莺面庞上的眼泪,她攥着洁白的床单,垂着脸在哭,弱不经风,孱弱易碎。 宋敛按捺下去哄她的冲动,想要关好窗户缓解下气氛。 一起身,楚莺突然扑过来,搂住了他的腰,“你要去找你的未婚妻了吗?还是找什么红红绿绿,别走行不行?” 宋敛一步都迈不动了,分明是楚莺在哭,他却替自己感到悲哀,明知眼前人满腹算计,却心甘情愿地下套。 在床边坐下,宋敛搂抱住楚莺,她的胳膊往上攀爬,抱住宋敛,力度很紧,宋敛侧过脸去,从楚莺的耳际亲吻到鬓角,热度在一个个细碎的吻中升温。 宋敛气息声又重又乱,抬高楚莺的脸,蹭到了唇角,她后仰躲开,在宋敛不悦时,弯曲手指,刮了下他的鼻梁。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她推开宋敛,背对着他躺下。 宋敛从后撩起她的头发,“你原谅我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倒是你,故意吃生冷的东西,逼我回来。” 胳膊被他拽住,楚莺受了力,平躺过来,直视着宋敛的眸,“我就是故意的,就是不想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敛强调着事实,不知是在说给楚莺听,还是自己,“那是我的妻子。” “现在还不是。”楚莺的自信动摇了他,“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想你结婚,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100 你要我给你的女儿让路? - 艳雀 - 月上枝 指间夹着一根烟,宋敛没点着火,手搭在窗口,转动着烟草。 车辆行驶速度恰到好处,不快不慢,路旁一盏盏光划过他的眼角眉梢,车厢中静得出奇,司机余光扫进镜面中,捕捉到宋敛嘴角微不可察的弧度。 被光放大,像是笑。 “楚小姐还好吗?” 宋敛侧了下眸,楚莺裹着车上的毯子,靠在一旁休息,他声音很浅,“不严重,小毛病。” 看着楚莺时,他的眉宇中都是有笑的。 楚莺回到宋敛身边后的点滴变化,朝夕相处的老司机看在眼中,一开始,宋敛每天都是低沉阴郁,浑身颓靡酒气,喝醉后就跟楚莺发酒疯,折磨她、惩罚她。 但让楚莺痛苦,宋敛并没有因此愉悦。 直到今天,不到两个月,宋敛却为了他曾恨之入骨的女人微笑。 这变化太快,快到所有人始料不及,梁曼因也是其中之一,她在小南楼中等待着,门被打开时是凌晨。 楚莺面色如纸,憔悴虚弱,肩上披着宋敛的西装,那是他参加家宴时特地定做的,梁曼因认了出来。 她没责骂,没激动,无波无澜。 宋敛牵着楚莺的手,走过梁曼因身边,“小姨,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要当面跟你说。” “好。” 指腹拍了拍楚莺的手背,她会意独自进了卧室,留宋敛一人面对梁曼因,梁曼因自然是不舍得斥责宋敛的,话中尽显疲惫,“你今晚是去找她了?” 宋敛点头,头顶的光照得发丝柔软。 梁曼因叹了口气,“丢下那么多人,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宋敛接上,“可是谁又能做到一辈子只做合适的事情,小姨,今晚是我冲动,我不对,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对宋敛,梁曼因一句重话都不忍心说,“我就知道,你是明白轻重的,是楚莺让你鬼迷心窍,最近你先别见她了。” “不行。” “没得商量。” 梁曼因站起来,顶光让她眼下的乌青颜色更重了些,为宋敛她做了足够多的努力,“我让你跟她在一起了,你也该做到你承诺的。” 隔着一扇门,梁曼因的声音楚莺都听进了耳中,宋敛很是为难,始终没有作出肯定的答复。 有信息进来。 楚莺扫了眼手机,是尤萍的信息,一串地址后捎带了一句,【莺莺,后天晚上,我们好好谈谈。】 莺莺。 小时候尤萍这样叫过她,尤萍给她扎辫子,洗裙子,经母亲手洗过的衣物馥郁芬芳,格外干净。 那是值得怀念的过去,但回忆里的那个人,早就变了。 楚莺猜到这是一场鸿门宴,她欣然给了答复:【好啊,一定到。】 既然宋敛狠不下心退婚,那她就让他看看,他的丈母娘是怎样想方设法要除掉他的女人的。 * 被梁曼因教训了一番,宋敛收敛了许多,去看楚莺的次数转少,她没有缠着他,很体谅他的为难之处。 每天会固定一通电话,询问他回不回来。 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 “不回。” 这其中大部分是家中的原因,楚莺知晓,她没有因此失落沮丧,嘘寒问暖一样不落,“那你记得吃晚饭,少喝点酒。” 一来二去,加重了宋敛的自责,“嗯。” “我明晚可以出去一趟吗?” 宋敛的戒备心没有因此减少,“不可以,出去做什么?” “之前的大学同学,约我见一面。”楚莺话语很小声,“要是不行就算了,我跟她说一声,但你可要早点来看我。” 无法保证明天有没有机会过去,宋敛被她的语术拿捏住,“什么大学同学?” “一个女同学,还帮过我……” 话筒中静了几秒,“我让元叔送你去,早去早回。” 楚莺的喜怒哀乐都在语调中了,“好!” 挂了电话,楚莺的笑一点点垂下,目光跟着变得深邃,一瞬间想了无数种应对措施,这中间的每一环,都是至关重要的,一不小心也许真的会丢了命。 可她要赌。 跟在宋敛身边后,元叔就是负责接送楚莺的司机,他这么多年跟着宋敛,最懂得察言观色,送楚莺的路上,感知到了她的不安局促。 “楚小姐,你还好吗?” 一句平常的问话而已,却将楚莺吓到,她蓦然抬起头,“……我挺好的啊。” “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可以改道送你去医院。” “没有不舒服。” 尤萍约她用餐的地点有些偏,但楼很高,隐没在巷尾,像是一家私家餐厅,车子开到中段便进不去了。 元叔看向前方的幽黑,“楚小姐,是这里吗?要麻烦你自己走一段路了。” “好,没关系。”楚莺推开车门下去,钱包掉在了座椅上,两人都没有发觉,直到她走进深处。 餐厅位处偏僻,但用餐的宾客络绎不绝,楼下座无虚席,走进这样的热闹中,楚莺不得不怀疑尤萍的真实用意。 她报了电话,服务生带她上楼,这是露天的一层,不算太高的八楼,一抬眸,便可以张望到高处幽深的天空。 有人推门进来,楚莺闻声看去,尤萍今夜挽着发,神态温柔,唇上是豆沙色的口红,衬得整个人散发着慈祥的光辉。 但那抹笑之下,却是狠厉的肃冷。 “宋敛怎么答应让你出来的?” 她试图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与楚莺拉进关系,楚莺不吃这一套,“你找我要谈什么,长话短说。” “你知道我要谈什么的。”尤萍拉开椅子坐下,面前的桌上有准备好的酒,她亲自倒了一杯,给楚莺递去,她很防备,并没有喝。 “你想要我离开宋敛,给你的女儿让路?” “不是让路,你本来就是路障。”尤萍的态度没有变化,还是那样刻薄凛冽,“我找你来,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痛苦,当年你抛下我跟爸爸,我们有多痛苦,你就要承受相应的。” 尤萍兀自喝酒,喝了第二杯,“你真的是我的女儿,跟我很像。” 楚莺低下头,“我才不像你。” 同一时间,她收到元叔的信息:【楚小姐,你的钱包落在车上了,要我送去吗?】 楚莺编辑了几字,【不要,千万不要。】 这几个字很容易引起猜忌,她知道,元叔一定会来。 101 是你不识好歹,自寻死路 - 艳雀 - 月上枝 细想来时楚莺的神态,焦躁不安,慌忙错乱,跟平时很不一样。 元叔怎么想都不对劲,看着那条短信,抉择不了,只好给宋敛打个电话,征求他的意见。 被梁曼因斥责过,宋敛这些天都在宋家,本分沉稳。 用餐时接到司机的电话,他起身走进餐吧中,“怎么了,不是说没什么事别打电话吗?” “是楚小姐,她今晚有些古怪。”司机不知如何解释,着急地望向那家私厨,将来时的过程转告了宋敛,“需要我上去看一下吗?” 对楚莺的戒备宋敛半刻都没松懈。 “去,有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的。” 关上车门,司机快步往餐厅中赶去,要是楚莺出了什么纰漏,宋敛那里他不好交代,不知楚莺在几楼,哪间包厢中,司机描述了楚莺的样貌,经服务生的指路,他往露台走去。 楼上一片幽黑沉冷,远处天边的星光太过暗淡,在楚莺眼底交织成了模糊的光晕,她扶着椅子起身想要走,但腿软发抖,反应过来后望向那杯酒,却实在有些晚了。 尤萍今晚是势在必得,一定要除去楚莺这个大害,什么亲情血缘,都没有当下的安稳生活重要。 冷眸瞧着楚莺摇摇晃晃,脸色惨白。 尤萍往后退了几步,“楚莺,我给过你机会,我说过可以送你走,给你钱,是你自己不识好歹,自寻死路。” 摇了摇头,楚莺想要维持片刻的清醒走出去,不知道尤萍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元叔没来之前,她要一边稳住尤萍,一边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在酒里添了什么东西?” 尤萍拿上包,准备要走,最后这一眼富含许多深意,是在亲情与安稳之中的挣扎,“迷药而已,你喝了酒,就算从这里掉下去,就是醉酒坠楼,没人会怀疑我。你死了可别找我,这都是你自找的。” 她走时是那样的决绝,不留余地。 打开那扇门,尤萍与门外的人对视一眼,男人走进去,背身关上了门,楚莺想要冲出去,却被一把搂住腰。 尤萍踩着高跟鞋慢步往楼下走,走到五楼,楼梯上却传来焦急的步子,心下一顿,尤萍左右看了两眼,闪身躲进了洗手间。 元叔往露台上奔去,敲门询问:“楚小姐,你在吗?我给你送钱包。” 没有声音。 元叔继续敲门,下一秒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元叔来不及再敲门,高声喊来了服务生开门。 里面的情况危急。 元叔冲进去时,楚莺挂在露台的边缘,半边身子垂了下去,手紧攥着石墙的缝隙,吊在上面,底下是漆黑的小巷,要是摔下去,必然是要被摔死的。 露台上的男人将她推下去,正弯腰推搡着她,她摇摇欲坠,命悬一线,元叔到的及时,止不住大喊,“楚小姐。” 闻声,男人回头想要逃,元叔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制服,身后跟过来的服务生去救楚莺,她早就失了力气,不过是咬着牙关,吊着一口气,拉住了自己的命,在跌下去的瞬间,被人拉住,才没死在这里。 身子很虚弱,浑身都是软的,躺在地上,楚莺瞳孔涣散,一圈围着她的人面孔模糊,他们在说些什么,楚莺都没听清,眼皮很沉,胃里翻涌着,在一场嘈杂的混沌中,她陷入昏厥。 * 这顿饭不怎么顺利。 宋敛回了电话过去后,餐厅中的气氛跟着严肃不少,宋菩玉这些天才被放出来,还没获得真正的自由,宋父正张罗着要她结婚,省的跟赵逐的事节外生枝。 宋菩玉不肯,装了这么多年的知心女儿,总算是装不下去了,红着眼睛拒绝,“我不要。” “这是你能决定的吗?”宋父质问她,指着宋敛,“就连宋敛都要听家里的安排,你凭什么搞特殊,你要是想让赵逐活命,就给我听话。” 宋敛缄默不语,安静用餐。 用宋敛当例子,宋菩玉是不服气的,“他养女人,在家宴上逃去找女人,这还算是听话吗?爸爸,你永远都是这么偏心!” “菩玉,这是你跟爸爸说话的语气吗?”宋父拍着桌子,“你跟赵逐的事,我一忍再忍,让他活了下来,你还要怎样?” 吵声在耳边循环,宋敛没了胃口,搁下筷子,用餐巾轻拭嘴角,“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别走。” 宋菩玉拦住他,眸中满是恨意,“你是要去找楚莺吗?” 她的语气像是要跟宋敛同归于尽,宋敛不慌不忙,淡淡笑着,当着宋父的面,他都敢承认。 “是。” 宋菩玉侧眸看向宋父,“爸爸,你还不知道吧,把宋敛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其实结过婚,死过丈夫,是个寡妇,他这样还算听话吗?” 她过得不舒坦,宋敛也别想自在。 宋父只震惊一瞬,“他要结婚了,倒是你,你好到哪里去?” 宋敛嗤笑了下,推开宋菩玉,径直走了出去,宋菩玉想要跟上去,赵逐出事这么久以来,她还没有去看过他,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 走到门口,宋敛畅通无阻,宋菩玉却被拦在门口,父亲一天不松口,她就要一直被关着。 收起急躁与伤悲,宋菩玉望着宋敛的背影,心下复杂,再怎么执拗下去,只会得不偿失,回过身,她摆出了妥协的架子,“我答应您,我去就是了。” 宋菩玉被牵绊住,对宋敛而言早已算不上是威胁,他上了车,启动引擎,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梁曼因不准他去找楚莺,李饶那里的声色迷离他不感兴趣,在车里坐着,正要点烟,元叔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话筒里是吵闹的,什么声音都有。 元叔喉咙在颤抖,急得要命,一句话说不清楚,宋敛蹙着眉,“怎么了,好好说话。” “不好了,楚小姐……”元叔慌里慌张,“楚小姐受了伤,我刚把她送到医院。” “受了什么伤?” 宋敛只当这是楚莺的小把戏,语调很轻飘,并不怎么在意,“不是去跟同学吃饭了吗?会受什么伤?” “不是同学……”元叔不怎么确认,但猜到了一二,“好像是跟奚然小姐家里有关系。” 102 提前祝你百年好合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身边安排了梁曼因的人,她一出事,梁曼因最先得到消息。 接着电话,她忍不住开腔质问,“怎么好端端的会坠楼?宋敛已经过去了吗?她伤得重不重?” 她不是真的担心楚莺的死活,是怕宋敛会因此乱了方寸,毕竟婚期在即,这时候要是出了差错,对谁而言都是麻烦。 梁曼因站在台阶上,面色逐渐严肃。 站在她身侧,谈雀景没催促,不急不躁地等待着,梁曼因一挂电话,他才问:“怎么,出了什么事了吗?” “是宋敛养的女人,总是要找麻烦。” 梁曼因得过去稳住宋敛,免得他又留在楚莺身边,要是奚然家里知道,意见一多,婚后麻烦事更多,“我得过去一趟,那些房产的事,要下次再聊了。” “好,你快去就是。” 才离婚不久,有些财产分配不均,一些房产要他们自己私下处理。 这些天梁曼因要忙着办理离婚的各项手续,又要忙着照看宋敛,两边都是棘手的,司机的车子堵在路上,没能及时赶来,出于绅士风度,谈雀景主动提出送她。 “是去医院吗?我刚好顺路,我送你。” 这跟多年的夫妻感情无关,是谈雀景生来的文雅与温柔。 梁曼因没有多想,上了车。 谈雀景特意吩咐司机,“开快一点,梁小姐事急。” 车速加快,车窗口的霓虹风景被模糊成一条光带,快速从余光中飞过去,梁曼因攥着手机,祈祷楚莺伤得不重。 谈雀景一声轻笑,缓解了她的沉重,“你还是一样,将宋敛当成自己的孩子。” “姐姐去世的早,他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孩子。” “可他这个小子最近是不是不太听话?” 到了这种时候,梁曼因还是要袒护宋敛,“这不怪宋敛,他心性单纯天真,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是那个女人心眼太多,把他骗得云里雾里,是非不分。” 谈雀景好奇心被勾起,“这么说,的确不是个好姑娘。” “那倒不是,她身世凄苦,想要攀上宋敛这颗摇钱树是正常的,可花花肠子太多,不招人喜欢。” 对楚莺,梁曼因是同情又痛恨的。 * 幸亏被及时救下,楚莺没有坠楼,伤得不算太重,但全身落了多处的挫伤,身体里还有迷药的残留。 推她下楼的男人已经被制服,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些都是有人刻意安排,想要楚莺的性命,这场约是她自己要赴的,只有她自己解释得清楚。 楚莺脸上被人打过,落了一片青紫,脊背上一大片的擦伤,像是被人在地上拖拽过,掌心血肉模糊,无名指的指甲盖磨掉了一大半,在露台的那十几分钟,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扛下来的。 迷药的药劲过去,身体的疼痛密密麻麻,逐渐爬上肌肤,楚莺靠在床头,只要稍做一下表情,鼻血就会流出,她没有处理,直接用手背擦去。 面上是血,眼中是泪,是情。 宋敛看着触目惊心,但对楚莺的话,持怀疑态度,“真的是奚然妈妈约你过去的?” “是。”楚莺没有大吵大闹要一个公道,受了这么多伤,却还是笑着,“她说要跟我谈谈你的事,让我不要挡你的路……” “她叫你去,你就去,你是蠢吗?” 尤萍是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对奚然从小呵护到大,楚莺占了奚然丈夫的爱,她看不过眼出手,是合理的。 这点宋敛不怀疑。 “她说我不去,就闹到你家里,让你没有安稳日子过,我不想你为了我为难。” 这番话从楚莺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感人至深,宋敛眸中的疑云没有因此消散,“她去闹不好吗?这样我就可以不结婚,你不是不想我跟奚然结婚吗?” 楚莺紧张地攥了下袖口。 宋敛没那么蠢钝了,不会轻易信她口中的任何一个字眼,楚莺怔了怔,眸中含着一汪泪,“我是不想你结婚,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心甘情愿为了我不结婚,不是用这些逼迫的招数。” 病房里静悄悄的,楚莺的血还在流,眼泪没掉,孱弱的美人面,坚决的眼睛,住进宋敛心里。 楚莺最是懂得适可而止,她一把抹开鼻尖的血,弄得面颊上红色混着乌青,“你还是不信我吗?” 宋敛面不改色。 “难道我会自己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吗?” 宋敛没显露半点心疼,倒真的像是以观赏者的姿态,欣赏着她的自导自演,“没有证据证明是奚然妈妈约你过去的,我问过餐厅里的人,他们说只有一个男人上去过。” 楚莺停止了解释,露出一副伤怀模样,“那我就没必要浪费口舌了,提前祝你百年好合,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她态度改得太快。 宋敛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侧身躺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脸,背对着他,在一簇柔软的暖光下,身子在抽泣下一颤一颤,生出令人怜爱的姿态。 没哭声,但宋敛知道,她肯定是在流眼泪。 无声的泪,更心痛。 宋敛没去哄,他起身关门,走了出去,面上杂糅浓厚的风霜冷厉,面庞隐在廊下的昏暗里,神色不明,往前走时,步伐携带着风。 高跟鞋与皮鞋的声音近了。 梁曼因从远处走来,宋敛瞧见她,镇定了些,“小姨。” 梁曼因身边站着谈雀景。 “雀景哥。” 谈雀景点点头,梁曼因张望了眼,“你怎么出来了,她不要紧吗?” “怎么会不要紧?”楚莺受过很多伤,这是最严重的一次,宋敛心间烧着火,这股火必然要有人承担,不是尤萍就是奚然。 他要找她们问清楚,是谁对楚莺下了手。 “她差点从八楼掉下来,我原先不知道,奚然家里可以这样一手遮天,不把人命当回事。” “这跟奚然有什么关系?” 当下没有证据,宋敛率先信了楚莺的话,“有什么关系我要亲自问了才知道,但如果真的是她们,这个婚就没必要结了。” 103 没命继续跟他在一起了 - 艳雀 - 月上枝 一句话没聊清楚,宋敛便走向电梯,没半刻的迟疑。 梁曼因想要跟上去,怕他闯祸,是谈雀景拉住了梁曼因,语重心长道:“宋敛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拦着他是没用的,让他去吧。” 身为局外人,谈雀景似乎更懂宋敛的心境所感。 梁曼因止住步子,“让你看笑话了,他之前不这样的,我都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谈雀景摇摇头说不会。 “看上去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姑娘,才会这样着急。” 梁曼因苦笑了下,“他姓宋,所以喜欢是没用的,你是知道的。” 他们二人便是家族联姻的受害者,没人比谈雀景更懂得其中苦楚,他陪着梁曼因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一小块透视玻璃,望向光线不足暗淡的屋内。 窗口的月光透进来,落在床边,受了伤的女人半侧着身子,坐在床上,手背上连着针管,她却像是全无知觉,掌心团着卫生纸,纸上浸透了血。 鼻腔里的血擦不干净,楚莺像是魔怔了,一下下的刮蹭着,弄得很是无助恍惚,像个精神受损的病人。 从后看去,她半张脸被微卷的长发遮挡着,看身影的确是个漂亮女人,被月光普照着,有种孤单的凄冷感。 这种感觉特别又微妙。 谈雀景不由自主抬高了脖颈,就要看到她的脸时,梁曼因侧身望着他,“麻烦你送我来了,你回去吧,我自己跟她聊聊。” “好。” 这是宋敛的事,谈雀景没资格插手,里面那个是宋敛的女人,他更不必多看。 梁曼因开门进去,谈雀景转身离去,相隔一秒的时间,楚莺回了头,她迷茫伤心,头发乱糟糟的,唇峰上全部都是模糊的血迹,鼻子都被擦红了。 右脸的颧骨上有擦伤,医生简单擦了药,没包扎。 那一脸的伤痕袒露在梁曼因眼前,连她都有些吃惊。没想到楚莺会伤得这么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楚莺哭得嗓子很干哑,“梁小姐。” 梁曼因站着没坐下,一副审视的姿态,“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多大的跟头才会这样?”梁曼因不是傻子,“你跟宋敛说这是奚然家里做的,这是真是假?” 楚莺张了下嘴,没等出声,就被梁曼因打断,“还是说这是你的自导自演,只为挑拨宋敛跟奚然的关系?” 她都这么说了,那解释都可以免了。 楚莺像是疲惫了,眼皮耸拉下来,遮挡住半个瞳孔,“您就当是我的自导自演吧,麻烦你要是见到了宋敛,帮我转告一声,我恐怕没命继续跟他在一起了,等我伤好了,我会离开。” “你这一套对宋敛兴许有点用,但对我没用。” 血又流了下来,楚莺的皮肤都被搓红,她抹去血,笑着说:“所以我才跟你说。” 这一步是险棋,在宋敛真正做决断之前,她都不认为自己是输了。 * 这次的失手是尤萍没料到的。 回去后她便陷入不安中,早上换了衣服从衣帽间出来,遇到奚然,她一脸的不耐烦,眉头紧锁。 “然然,怎么了,不开心?” 奚然是有些心烦,“还不是宋敛,昨晚突然打电话说有事要问我,约我见面,莫名其妙的。” “今天?” “对啊。” 为此奚然特地换了衣服,打扮一番,在家中可以随意,但见外人,还是要整理好仪容的,“那我先过去了。” “好。”尤萍的笑渐渐垮下去,忐忑加重。 约在第二天见面,已经算是宋敛的好脾性,他没有当夜冲进奚然家中询问,是对楚莺没那么信任,但问是一定要问的。 早茶室幽静精致,桌案上摆着一支兰花,用瓷瓶装着,一桌子食物都被衬托得漂亮了许多。 奚然拉开椅子坐下,看着楼下的熙攘吵闹,簇了下眉,“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聊天。” 宋敛面带疲色,却沾染着些许轻描淡写的笑意,“你昨晚去了哪儿?” 两人从最初的客气到如今的厌烦,谁都没有好脸色,宋敛垂眸,指尖绕在杯口,神态几分冷,几分散漫,奚然强忍着,“去排练了,怎么了?” 宋敛猜到不会是奚然,大有可能是尤萍,毕竟奚然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记得我们是说好的,你有你的心头好,我有我的温柔乡,互不干扰。”宋敛一番话说得奚然云里雾里,像是没怎么听懂。 “你什么意思,我干扰你什么了,你在家宴上提前离开,我都没有怎么样。”奚然身为千金大小姐的面子与身份为他一降再降,“你还要怎么样?” “你是没有怎么样,可你的母亲呢?” 宋敛指尖沾染了茶水,一点湿润迅速扩散,“一个喝了酒坠楼的女人,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自己不小心,如果她真的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母亲头上,伯母的恶毒,我算是领教了。” “你在说什么,谁坠楼了?” “你把我的话转告伯母,明天的这个时间,我需要她亲自向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然这桩婚事,只好就此取消。” 留奚然一人在座位上回味这番话,宋敛率先下了楼,没有选择昨夜找到奚然,是怕无名火烧到无辜的人身上,毕竟下手的人是尤萍,并非奚然。 奚然思忖良久,明白了宋敛的意思,脊背发凉,她不信尤萍是会随意残害别人性命的女人。 心不在焉下了楼。 奚然站在路旁,等待司机来接,车子从面前疾驰而过,她回神抬眸,看向街对面,是宋菩玉,她孤身一人,神色慌张。 奚然招手叫她,“菩玉姐姐。” 宋菩玉听见了,但没有回应,她叫来出租车,上车离开,直接忽视了奚然,宋敛无视她、轻慢她就算了。 可宋菩玉只是个私生女,竟然敢跟着不待见她。 奚然眼眶蓄泪,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肉中,气愤又悲伤,不就是退婚么,她不是非要倒贴宋敛。 退就退,谁怕谁? 104 他新欢在侧 - 艳雀 - 月上枝 可用的时间很短暂,前后不足一个钟头。 路上宋菩玉不断催促着,“师傅,麻烦开快点可以吗?” “这已经是最快了,再快就要超速了。” 她不安地回头去看车后,生怕父亲的人跟上来,费尽千辛万苦才溜出来,不见到赵逐一面,她不甘心。 赶到医院,宋菩玉小跑上楼,确认了病房号,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她拉住路过的护士,轻咽喉咙,“你好,请问这里面的人呢?” 护士记得赵逐,“赵先生吗?早已经出院了。” 躲在医院的楼道中,宋菩玉联系了赵逐的手下,放低了姿态询问,“我只是想要见他一面,见到之后我立刻回去。” “大小姐,你尽快回去吧,赵哥很好,你这样他才会不好。”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 宋菩玉所求很简单,看到赵逐还好好活着,她才会安心,“你多耽误一分钟,等我被父亲抓起来,赵逐也会被迁怒。” 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告知了赵逐的新地址。 刚上了出租车,没走出多远,宋父的人便开车追了上来,不断有电话打进来,宋菩玉紧张地往后望去。 想要去赵逐家是来不及了。 宋菩玉拍了下座椅,“师傅,麻烦这里停车,我下车!” 车子在路边刹停。 趁着宋父的人没跟上来,宋菩玉跑进附近的超市躲着,好在那些人没发现,而是继续跟上了出租车。 宋菩玉在超市货架中走动着,心乱如麻,生怕那些人已经去赵逐家门外守着。 她想要见他,更难了。 正沮丧时,走动的人影幢幢里,宋菩玉瞥见一抹熟悉的、扎眼的背影。 赵逐身量很高,是那帮人里身高比例最好的,肩颈宽,衣下肌肉硬,跟他在一起时,是很有安全感的,宋菩玉穿着高跟鞋也就到他的脖子,需要仰头看他。 但如今,仰头看着他微笑的另有其人。 梁书意拿不到货架高处的芝士酱料,赵逐抬高胳膊给她拿,那样的姿势,就好像是将她搂在怀中。 他低头,她仰眸。 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这一排走道中的气氛都随之有了变化,是暧昧升温,是不言而喻的情意,但看在宋菩玉眼中,却是彻骨的冷。 为了见赵逐一眼,她不惜跟父亲安排的男人见面,冒着被惩罚的危险逃出来,看到的却是他新欢在侧,这一幕加重了她的滑稽可笑。 宋菩玉自嘲一笑,周身寂灭黯淡,转身慢步走了出去,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很快被宋父的人找到,带上了车。 买了些晚饭要用的食材,赵逐开车带梁书意回去,路上很沉默,他性格就是如此,一天到晚说不了几句话,跟宋敛很相似。 “姑父有说要怎么安排你吗?” 赵逐不知在想什么,没回神。 梁书意侧眸,“赵逐?” 思绪回笼,他茫然地点了下头,“老板安排我去肃州。” “不准你回来了?” “不清楚。” 他不清楚,梁书意却是猜得到的,“听小姨说,姑父正张罗着给宋菩玉找结婚对象,大概是想她结了婚再让你回来。” “也许吧。” 赵逐没多问,梁书意不信他不在意,“你真打算就这样了吗?” “我没别的选择。” 他跟宋菩玉生来就是由不得自己的。 车子在单元楼下停好,赵逐拎着两袋食材往楼道中走去,才进入大堂,便有人从一侧闪了出来,赵逐顿了下,认出了自己的手下,“小征?” 男人神色担忧,“赵哥,刚才大小姐来找你了。” “……她怎么来了?” “她一定要见你一面,这会儿已经被抓回去了。” * 去给了奚然一通警告,宋敛没有立刻去医院,算准了时间,天黑后才过去,到时正巧是楚莺换药的时间。 其他伤口的疼她可以咬牙忍受,指尖的痛却是压制不住的。 半块指甲都没了,纱布裹缠的伤口下露着指甲盖下的肉,只是瞧着便觉得疼,换个药,楚莺疼得额头冒汗,唇色惨白。 护士拿着托盘出来,看到一旁站着的宋敛。 “宋先生,你怎么不进去?” 宋敛面色复杂,“这就进去了。” 侧身进去,关上了门,楚莺虚弱无力,趴在枕头上,看到宋敛时,什么都没说,直接侧过了脸去,看向窗口。 这是没打算原谅宋敛。 宋敛无视了这份冷淡,走到一旁坐下,“今天好点了吗?” 楚莺如同哑巴,闭口不谈。 “我去见过奚然了。” 楚莺又疼,又糟心挣扎,“我不想听你跟你未婚妻是怎么相处的,没心情。” “你想要怎么样?”宋敛将问题扔给她,“让奚然妈妈跟你道歉?” 这似乎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可这样一来,这一身的伤就白受了,不能让宋敛退婚,也要让尤萍受辱,不然就白谋划这么多了,“道歉我就可以不疼了吗?” 背着身,楚莺眼泪滑落进枕头中,哭腔欲加浓烈,刻进宋敛心里,就是要让他难受的。 “那你想怎么样?” 楚莺回身看向他,“我脸上身上的伤都是她给的,凭什么一句道歉就可以算了?” “还疼吗?”宋敛问这话时是温情的,“我瞧瞧。” 他捧着楚莺的手,裹着纱布,看不到伤,但是十指连心的疼他是懂的,指尖熨在楚莺的掌心,“如果真的是她……” 手突然抽走。 楚莺面上的温度全没了,“如果是?你还是不信我,就是她叫我去的,她说要送我走,是我不识好歹,所以才想要我的命,省的我破坏她女儿的婚姻……” “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宋敛眸光含着质疑,“还是你手上有她的什么把柄?不然她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心下虚了一瞬。 楚莺心尖晃了晃,正要否认,门被敲响,站在门外的是一脸焦灼的梁书意,宋敛走了出去,跟梁书意面对面而站。 不知说了什么,宋敛拧着眉推开门,“我回家一趟,晚些再过来。” 楚莺态度不好,“不用了,我要休息了。” 梁书意催着,“宋敛——” 一些话卡在喉咙,宋敛没来得及说,便被梁书意带走,她走在前,拉拽着宋敛的袖口,“快点,不然他们俩今晚就死定了。” 105 不会乖乖受你摆布 - 艳雀 - 月上枝 这次趁机溜走,是宋菩玉第一次直面忤逆自己的父亲,她没有宋敛那样强大的母家保护,宋父对她的惩罚相对只会更重。 站在偏厅,宋父执着小臂粗的实木棍子,一下一下抽在宋菩玉的腿上,伤到了骨头,宋菩玉挨不住这种疼,直直跪了下去,下一棍便落在了脊背上。 这种疼伤及肺腑,一股腥甜往喉头涌来,宋父没有心慈手软,宋菩玉不是宋敛,一旦犯错,就是罪无可赦的。 “现在知道错了吗?” 宋父拿着木棍子,气得掐着腰,按着太阳穴,再怎么样也是亲生女儿,真要打死了,他是最舍不得的人,“我让你结婚是为你好,你跟赵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你竟然还去找他,难不成你真要跟他在一起吗?” 这是绝不可能的。 冠以宋姓,得了宋家给的身份与体面,享了宋家的锦衣玉食,作为代价与条件,婚姻是最轻的那一层了。 这是宋敛都懂得的道理,宋菩玉不会不懂。 “……我只是想去见他一面。” 咬牙忍着疼,宋父却没因此心软,扬起一棍重击在宋菩玉脊背上,这一棍打得她头晕目眩,鲜血从身体中往上涌,没忍住,呕了一口,视线昏花,什么都看不清。 隐约瞥见有人走了进来。 步伐很匆忙,满脸的担忧神色,在下一棍落在身上时,他上来拦住了宋父,望着宋菩玉吐出来的那口血,心如刀绞。 “赵逐,你找死是吗?!”宋父丢了木棍子,屈起膝盖,抬起一脚往赵逐身上踹去。 他摔倒在地上,顺手扶起了宋菩玉,拢着她的下巴,替她擦掉嘴角的血,心疼是真的,无可奈何更是。 半搂着宋菩玉,赵逐目光似乞求,望着宋父,“您别再打她了,她身体不好,这么打下去会没命的。” “我不打她,我打你是吗?” 宋父气得面色扭曲难堪,指着赵逐,胳膊在颤抖,弯腰拿起木棍子往赵逐背上打去,“好,你自己要受这一顿,我成全你们。” 赵逐重伤刚好,还没痊愈,这一打触发了旧伤,他五脏六腑都在疼着,宋菩玉靠在他怀里,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映入瞳底,握住他的手腕,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第二棍落下,兴许是宋父想起了这么多年,赵逐尽心竭力为他办事,从来都是拿命去完成他指派的任务,他忠心耿耿,宋父看在眼中。 但跟宋菩玉这件事,还是不可原谅。 “你给我滚!”宋父丢了木棍子,一脚将赵逐踹开。 赵逐半跪着又坐起来,想要去查看宋菩玉的伤势,宋父毫不怜惜,伸手将宋菩玉推到身后,“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滚到肃州去。” “我会去的,可您不要逼她。”赵逐不敢去看宋菩玉的模样。 那张失了血色,虚弱的小脸,如小时候一般,无措无助,孤苦无依,她没有母亲,是宋父年轻时的意外所得的女儿,被丢在外那么多年,回到宋家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疼爱。 起初那些年过得很苦,不受待见,人人可欺。 宋家看不过眼,明里暗里要收拾宋菩玉,她经受过无数次的死里逃生,都是赵逐护着她。 他们是两株飘零的浮萍,跌跌撞撞,沉沉溺溺。 宋菩玉后槽牙中都是血污,她不服输,扛着疼,“您别白折腾了,我不会听话去嫁人的,我不是宋敛,不会乖乖被摆布。” “你还敢提宋敛?!”宋父这才被气急,脚尖踹在宋菩玉的肩膀上,殴打正要继续,赵逐从后去拦住宋父。 场面因此混乱了不少,宋敛跟梁书意赶到时,地上的血很刺目,赵逐护着宋菩玉,代替她去挨宋父的斥骂殴打。 在晃动的人影中,宋敛看到赵逐糟糕的面色,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宋父的胳膊,“别打了,您真要打死自己的女儿吗?” 梁书意趁机会过去,扶起赵逐,他躲开了她的手,捧起宋菩玉的脸,轻轻替她擦掉了嘴角的鲜血,温柔询问,“怎么样了?” 宋父冷哼一声,“她的命是我给的,就算我打死她,也是应该的。” “如果可以,她应该是不想要自己这条命的。”宋敛看向身后惺惺相惜的二人,“不过在法律上,您是没资格要她的命的。” 不经宋父的允许,宋敛安排了他们,“先上车吧,去医院要紧,别真的死在这里了。” 宋父没拦着。 他需要有人给他这个台阶下,毕竟他再怎么狠毒,也不会打死自己的女儿。 朝着赵逐的背影,宋父厉声吩咐了一句,“别忘记你去肃州的时间,要是还有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赵逐抱着宋菩玉上车,两人坐在后排,宋菩玉奄奄一息,靠在他的肩头上,面上落着冷汗,赵逐眉宇间是急躁又担忧的,这在他那张冷面上很少见。 宋敛加快车速,将他们往医院送。 梁书意侧过身询问,“你伤才好,不该这么冲动的,一起去医院看看,别旧伤复发了。” 她的口吻中关心的是赵逐,没有询问宋菩玉的状况,眸光走过那张脸时,有的只是无声叹息。 “我没事的。” 这些疼对赵逐是从小受到大的,伤不了他什么,宋菩玉不一样,她体质很弱。 宋敛从后视镜中瞥向他们,过去他只当宋菩玉对赵逐是利用,可今天看来,并不全是这样。 最诡计多端的人,也有真感情。 到了医院,赵逐想要抱着宋菩玉上楼,可他一样受了伤,手上没了力气,抱不起宋菩玉,宋菩玉疼得昏厥了过去。 宋敛开门下车,走了过去,从赵逐身边接过宋菩玉,主动抱着她,赵逐勉为其难道:“没关系,还是我来好了。” “你怕我会害她吗?”宋敛骨血里是柔的,哪怕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没感情,但需要伸出援手的时候,他不会推辞,“如果我要害她,就不会去救你们。” 看着他的背影,赵逐迟疑了一刻便跟上去。 梁书意看到他裤脚上的血,正要扶他,手机却响起,她驻足原地接起,“姑父。” 宋父声嗓威严,饱含怒意,余光扫向客厅坐着的奚然一家,“宋敛是不是跟你在一起?马上让他给我回来!” 106 再过两年,我们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食了言,不仅当晚没有回来,此后的几天都没有出现。 如果不是梁曼因偶尔出现,楚莺会以为他是人间蒸发,或是有意躲避。 梁曼因来时带了两束花,一束拿去给隔壁病房的宋菩玉,一束送来给楚莺,坐在一侧,梁曼因用水果刀划开了苹果皮,带了两刀,切下一小块,用叉子递给楚莺。 “尝尝,很甜的。” 这么多的女人,楚莺察觉得到,梁曼因是最难对付的那个,她接过苹果,小口咬下。 “你是不是想问我宋敛去哪里了?” 一连消失三五天,楚莺不会不想知道。 梁曼因没有隐瞒,“他为了你去找了奚然,惹怒了奚家,奚然跟她妈妈已经准备退婚了,两家正忙着清算账目,闹得很僵,不太好看。” “跟他未婚妻无关。” 楚莺见过奚然,对她的印象很好。 奚然温柔善良,高贵明亮,那次跟宋敛相逢,滚烫的热水倒在楚莺的手背上,是奚然询问她疼不疼,又斥责了宋敛。 这样的女人,不会太坏。 楚莺不讨厌她,甚至羡慕她,向往她。 “可只要退婚,就不会无关。”梁曼因又给了一块苹果,“现在这样你满意了吗?” “您这样问我,是责怪我。” “我怎么敢责怪你?” 梁曼因搁下了苹果,没有再递,她没在楚莺脸上看到胜利者的得意,不免诧异,“宋敛敢为了你去责骂奚然,我这个做小姨的都不敢再招惹你了,免得哪天他六亲不认。” “这是为了我吗?”楚莺手上的伤没好,孱弱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是他的人,为他受了伤,他只不过是觉得自己的面子不好看而已。” “总之退婚是板上钉钉了。” 梁曼因站了起来,“趁着家里没为宋敛物色下一个结婚对象,这段时间,你们可以腻歪一阵子。” 楚莺低下头,“我连他人都见不到,说这些都是风凉话。” 梁曼因一走,屋子里空落落的,楚莺坐不下去,起身出去,宋菩玉住在隔壁,她的伤不需要住院,留在这里,是不想回去跟宋父发生冲突。 这些天赵逐都在这里,寸步不离地陪伴着,他面冷心热,看似无情却有情,楚莺站在门外,憧憬地看着他们相握的那只手。 宋菩玉侧躺在枕头上,眨动眼皮,想要多看赵逐几眼。 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气氛中的缱绻不舍很是浓重,楚莺轻叹了口气,裹紧了披肩返回病房。 时候晚了,走廊里没什么人。 楚莺步伐很慢,快走到时,有一阵忙乱的脚步走近,由远及近的男人嗓音太过熟悉,几乎是一瞬间,就让楚莺想起了这个声音和这个人的所有回忆。 “怎么病得这么突然,现在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好像不太好……” 引着谈雀景的人边说,边带着他走过去,他们一同拐了过去,在迎面相遇的刹那,楚莺退后几步,转过了身。 拐杖敲动着地面,响动很快过去,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温度让楚莺浑身发寒,扶着墙壁,站在不见一丝光的走廊中,眼前的画面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大二那年,她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被驳回。 拿着那张申请单子,她红着眼睛冲进主任办公室,看到书架前的那个背影,便哭诉着问:“老师,为什么我的补助申请没有通过,齐远每年都出国旅游,他却可以……” 那个人回过身,是一张陌生的、矜贵又儒雅的面孔,一身的贵气,站在折射进来的光线中,身前的纽扣都散发出昂贵的光泽。 触及那张脸,楚莺哽咽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时她才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更不懂一个柔弱女人的眼泪,会对谈雀景那样的男人造成怎样的冲击力。 第二次遇见,是在便利店,楚莺兼职夜班,十二点一过,捡了过期的三明治躲在收银台下啃。 有人进店,她抹了抹嘴角站起来,像一只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的流浪猫,她都记得不谈雀景了,他却记得她,特地买了店里一份最贵的饭。 付钱时他没有带走,淡淡道:“吃这个吧。” 后来下大雪,楚莺工作后步行回学校,淋着一路的雪,谈雀景的车在后跟了很久,下车时什么都没说,只给了她一把伞。 在一起后,谈雀景很疼她,带她吃了中州所有昂贵的餐厅,带着她去见他的朋友,跟着他一起去山上野营,坐在烤炉旁看流星,晚上一起在帐篷中,他搂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 临睡前,他摸着她发际线的边缘,克制地吻了下她的眉心说,“再过两年,我们结婚。” 说那话时,谈雀景好似全然意识不到,自己是个结了婚的男人,他把楚莺骗了,也将自己也给蒙骗进了那场美梦中。 楚莺走回去时恍恍惚惚,推开门,被房中是那道背影吓得心间一跳。 宋敛的脸将她从那段过往中拉扯回来,“伤好了,都可以自己跑出去了?” “……没,出去走走。” 宋敛手上拿着一件风衣,轻轻盖在楚莺的肩上,“我带你出去走走。” “现在?” 楚莺深感茫然,摸不准他又想要干什么,“可我还在住院。” “我问过医生了,你的伤好了,可以出院了。” 楚莺被拉出去,言语间透着点讽刺与冰冷,宋敛让她想起当年的谈雀景,给她的承诺是一样的,羞辱也是,“带我出院,我要去哪里?” “回家。” “你的家里不该有我。” 这话的意思宋敛都懂,他按下电梯键,眸光深情淡薄,“我的婚退了,这下高兴了吗?” 尽管心下震惊,但楚莺没表现出来,“管我什么事?” 电梯门打开。 她跟着宋敛进去,不由反思自己这样做真的对么,是不是会伤害到宋敛。 电梯下降两层顿了下,门随之打开,楚莺站在宋敛身侧靠后的位置,余光一抬,心脏不再鲜活,像是死去,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震惊后,她连忙侧过身,背对着电梯口,谈雀景进来时,只看到宋敛与一个女人的背影,“宋敛。” “雀景哥。”宋敛牵着楚莺的手没放开,感受到她掌心浮起的一层湿汗,偏头去问,“怎么了,不舒服?” 107 只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 艳雀 - 月上枝 轿厢中不算狭窄,但空气不流通,很憋闷,气息沉重、苦涩。 楚莺侧背着身摇了摇头,不敢吭声,紧张地握住了宋敛的胳膊,往他身子中倚靠着,这是没有安全感又恐惧的姿态。 宋敛动了下唇,声没出来,谈雀景又问:“这位是?” 他是绅士,目光不会在陌生女人身上停留太久,那是没礼貌的行为,掠过楚莺时,只看到她的长卷发与莹白的耳廓,耳朵上戴着一颗透亮的钻石。 宋敛的占有欲是天生的。 不管是谁,他都不允许楚莺被多看一眼。 侧过一步,这下将女人挡得严严实实,“不是谁,一个朋友。” 谈雀景明了一笑,算是顿悟。 宋敛寻了句话问:“雀景哥,你怎么在医院?” “家里一位舅公重病,我来替他办理转院手续。” “严重吗?” “不怎么严重。” 轿厢在下降,楚莺心脏跟着坠疼,身体好似麻木了,灵魂飘在空中,全身的感受都停了,读秒似的度过这一分钟,如同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这么近距离听着谈雀景的声音,她怨恨掺半,无法平息波动的情绪。 楚莺的姿势古怪,像是有意避着,加之她被宋敛遮挡着,连头发都瞧不见了。 电梯到达一层。 谈雀景微笑着,“那我先走了。” “好。” 带着司机,他走了出去,不知哪里来的一丝怪异感受,在电梯门关闭时,回了下头,里面的女人扶着宋敛的手,正大口喘息。 宋敛半搂着她,“又疼了吗?” “有点。”楚莺捂着自己的伤口,病白的面色柔弱不已,“没关系,就疼了一下下。” 好在宋敛的车停在负一楼。 要是跟谈雀景同一层出去,这一劫楚莺就算是逃不过了。 走去车旁,她神思虚浮,不在状态,宋敛拿出车钥匙开锁,车子忽闪的车灯将楚莺吓到,她轻颤了下。 “怎么了?”宋敛摸了下她的脸,“刚才就不对劲。” 搂住了宋敛的腰,衬衫细腻质感紧贴着手掌,楚莺抱得很紧,埋头沉溺在他的怀中,嗅着他身上苦柑气味,得到的是踏实与沉淀感。 “……没事,就是想你了。” 宋敛摸了下她的头发,“抱够了就上车。” 在宋敛的怀中,楚莺的恐惧感渐渐褪去了,她搂着他问:“宋敛,你是为了我退婚的吗?” “不是。”他口是心非的毛病不改,嘴巴比心硬。 楚莺不知道他为了退婚,为了给她尊严做了多少努力,把能得罪的长辈都得罪了,气得宋父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这些都没有楚莺要紧。 “是的。”楚莺泪光闪烁着,唇上有一层嫣红,“我知道是的。” 舔了舔唇,这会儿这里没人,她踮起脚尖,扶着宋敛的肩膀,靠在车旁跟他接吻,将被谈雀景伤害的那份苦楚,用这个吻相抵消了。 吻得忘我,宋敛弯腰,单手撑在车顶上,将楚莺拢在怀中,摩挲着她的耳朵下巴,吻咬着唇,轻吮着,这些日子的思念与挣扎,一个吻是诉不尽的。 停车场冷风飕飕,空无一人。 二人影光落在地上,重叠着,接吻的姿态欲色浓重,吻还在继续,宋敛的掌握着楚莺的腰,他的喘声很重,到底是只有过这么一个女人,跟楚莺的得心应手相比,他要生涩许多。 谈雀景走到这里时,望着那一幕,微有错愕震惊,下一秒,却只是一笑,转身跟司机说:“我们走别的路吧。” “那位是曼因小姐的小外甥吧?” 司机认了出来,“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 “好像退了婚。” 轻描淡写的话,司机诧异了下,“就为了这个女人吗?实在是太任性了。” 走了两步,寒风拂面,谈雀景咳嗽了几声,身体虚弱得有些站不住,司机扶住他,“您还好吗?” “没事。” 谈雀景身体不好,那次严重车祸,九死一生救回来后就落下了病根,不仅是腿,身体的各项机能都不如过去了。 他驻足没动,回了下头。 站在车旁接吻的那对男女停了下来,宋敛拉着楚莺上了车,给她打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去。 一个光影缭绕的侧脸,看得不怎么清明。 谈雀景皱了下眉,喉咙一痒,咳声加重了许多,像是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等那台车开走了,他才稍好了一些。 “先生,你没事吧?” 一个侧影而已,还是不清晰的,但跟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有些相似,神韵不同,五官重叠。 他印象里的楚莺,是清冷又温和的,眉毛是黑灰色的,笑起时,钝钝圆圆的小脸苹果肌会鼓起,不怎么打扮,惯常扎着低马尾,垂在肩侧。 那种娇憨坚韧的气质,很难忘。 吻一下,亲一下手背,她都会羞怯地垂下眸,像一只慌张的小猫,浑身都是雪白的皮毛,柔柔软软的。 除了五官中的神似,其他的跟宋敛身边的那个女人全然不同。 谈雀景收回目光,将自己荒谬的想法压下,摇了摇头问:“我之前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去找过了,但是没有找到您说的那个人。” 这不意外,谈雀景没有坚持,在三十岁末的这个年纪,他应该懂得,有些人此生都不会再见,更无颜去见。 他唯一执拗的,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 太久没有单独相处,宋敛带着楚莺回了小南楼,她身上还有许多伤口,做不了剧烈运动,这里打扫过,陈设重列过。 床褥换上了春秋天的,更柔软,身处其中,如同置身云端,宋敛覆身吻上楚莺的颈,那一寸白得晃眼,吻过后留下了许多斑斑点点的红色。 楚莺很乱,视线乱,心中更乱。 在被宋敛这样对待时,自己所想到的却是那一天跟着谈雀景上山野营,在帐篷中,入了夜,他们一起听到隔壁帐篷中传来的动静。 谈雀景捂住她的耳朵,轻声哄着,“你还小,听不得这些东西。” 可他又哪里会想到,自己那样疼惜的女人,在多年后却做了别人的情妇,但楚莺的今天,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更是那个罪魁祸首。 思及此,楚莺跟宋敛在一起的愉悦感就会大幅度上升,她敞开自己,尽情迎接着他。 108 你不在状态 - 艳雀 - 月上枝 跟楚莺有过那么多此,这是最怪异的一次。 宋敛很投入,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腻不累,都大汗淋漓,气息不匀了,也没停下片刻,他的掌心如烙铁一般,控制住了楚莺的腰际。 将她固定住。 她抓着宋敛的手臂,眸中失焦,涣散,望着宋敛的面颊,却好像在看另一个人,宋敛只当这是错觉,情浪攀上巅峰时,他弯腰搂住她,重重吻了下去。 楚莺舌头很麻,唇上很红,处理干净后,靠在宋敛怀中,摸着他圆润饱满的耳垂玩,小时候听父亲说,耳垂圆又大的人,一生都会大富大贵。 宋敛抓住楚莺的手,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今天不在状态。” “我的伤都没好,怎么进入状态?”楚莺给了个逗弄的笑,吻着宋敛的下巴,咬咬他的唇,像是一只不怎么听话的小猫小狗在骚扰主人。 这些细碎的小动作,会让宋敛很沉迷。 知道宋敛喜欢这些,楚莺很会投其所好,“等我伤好了好好帮你行不行?” “用不着。”宋敛冷着面,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了,却装作无动于衷,“你当我还是那个需要你教的样子吗?” “不需要吗?” 楚莺直起腰,托腮看着宋敛,“在宾馆第一次的时候,不是我教的吗?现在又不认了?” 宋敛翻身,背对着她,“不是,是我自己领悟的。” 此一时彼一时,宋敛的确不是那个挑逗一下就紧张无措的男人了,楚莺躺在他怀中,在闭眼休息的某个瞬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用在宋敛身上的那些招数,有一部分都是在谈雀景身上学到的。 只不过她学得更轻浮。 搂紧了身侧的人,楚莺惶恐不已,很怕哪天东窗事发,宋敛要是知道了她曾是谈雀景的情人,知道她留在他身边的真相,他会不会后悔今天为了她退婚? 将头埋进宋敛怀中。 他感受到头发丝的触感,半睁开眼睛,下巴搁在楚莺的头发上,困倦不已,“怎么了?” “你退了婚,以后要怎么面对家里的那些人?” 真正开始为宋敛担忧,心便是偏向他的。 这些事宋敛不在意,“这不是你该管的。” 宋敛很累,没说两句就进入了深度睡眠中,趁着他睡着,楚莺裹着披肩离开了卧室,住进小南楼时,梁曼因顺带将楚莺的行李送了过来。 里面都是一些旧物。 楚莺翻找出最深处的一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枚陈旧的戒指,这些年经历过许多艰苦的时刻,她都没有想过要卖掉它。 可其实比起宋敛送的那些东西,这枚戒指早就微不足道了,又或者说是,比起宋敛,谈雀景早就是过去式了。 * 退了婚后宋敛便留在了楚莺身边,家里的事他不再插手,电话同样不接,宋家乱成一锅粥,他却自在。 梁曼因的电话打到了楚莺手机上。 口吻不似质问,更多的是无奈。 “宋敛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楚莺不说,她也是知道的,“你让他接电话,我有要紧事要跟他说。” 宋敛在书房,处理着手头上的一些工作,他的工作有机密性,每次要工作都会锁上门,将自己沉浸其中。 听到敲门声,他去开了门,眼下是一圈青色的疲倦,“怎么了?” “电话,梁小姐的。” 楚莺声嗓很微弱,宋敛接过了手机,背身关上了门,梁曼因为了他焦头烂额,“宋敛,你还要任性妄为到什么时候,这些天你都跟楚莺在一起?” “小姨,我并没打算食言,原先我是要结婚的,不然不会大费周章跟奚然去定婚纱礼服,可奚然家里做了什么?” “这件事是她们不对,但你以为退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吗?”梁曼因扶着额头,心力交瘁,“姑父已经在给你物色下一个结婚人选了,你趁早做好心理准备。” “我明白。” 身为宋家人,就该有这方面的觉悟。 “你明白什么?”梁曼因在尽力帮着他了,“你收拾一下,现在出来一趟。” “怎么了?” 为了宋敛能得偿所愿,梁曼因想尽了所有法子,“如果不想姑父给你物色结婚对象,就来见我给你找的。” 宋敛内心是排斥的,“小姨,我才退婚没多久。” “你想跟楚莺在一起吗?”梁曼因反问他,“如果想,就过来。” 隔着一扇门。 楚莺贴着墙站着,门忽然打开,宋敛臂弯上搭着外衣,将手机还给了楚莺,“我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一些回来,你早点睡。” “去哪儿?” 尽管他退了婚,楚莺照旧没什么安全感,毕竟两人身份有别。 宋敛语气淡淡,没多说,“去见小姨一趟。” 只要解决了婚事,就了却了宋敛的心头病,他去得果断决然,楚莺站在廊灯下,咬咬唇,突然进了卧室,拿上了那枚旧钻戒离开家。 之前宋敛送过她一些贵重的奢侈品,她不戴不用,都卖到了二手店里,将钱存起来,以免分开后,自己什么都捞不到。 进入二手店中,店主眼熟楚莺,“楚小姐,这次卖什么?” “这个。”楚莺送出了那枚戒指。 根据东西的成色与使用次数估算价钱,时隔这么多年,戒指早就不值什么钱了,店主给了一个数,楚莺没加价,随意卖了,心中无波无澜的,“我第一次来卖的那枚蝴蝶发卡,还在吗?” “你说满钻的那对?” “是那对。” 楚莺是带够了钱的,那是宋敛第一次送她那么贵的东西,是赔罪,是爱意,她想要回来,不辜负他的心意,“我想买回来。” 被梁曼因架上了饭局,跟不认识的女人用餐微笑,宋敛全程很僵硬,不怎么给面子。 中途又出去接了个电话。 手机贴在耳朵上,他眉宇间沉下了些,“她现在回去了吗?” “回去了,只是去了下二手奢侈品店,卖了枚钻戒。” 对楚莺,宋敛并没百分之百的信任,他被这个女人骗过,自然要多防备,“钻戒,什么样的?” 跟着楚莺的人只看到这些,“不清楚,像是求婚钻戒。” 据宋敛所知,她死去的丈夫是开货车干苦力的,就连三金都凑不齐,何况是钻戒,他不得怀疑,“去把戒指买回来,查查原买主是谁。” 109 宋敛会娶你吗? - 艳雀 - 月上枝 一通电话等了十分钟。 宋敛回来时,梁曼因面上有明显的不悦,却还是笑着撮合他,“最近宋敛不怎么忙,有空的话,你们一起出去走走。” 从包中拿出两张话剧票。 “这个你们一起去看。” 宋敛没接过票,神色冷淡。 梁曼因带来的女人家世一般,差宋家许多,但贵在读过许多书,是圈子里有名的才女,要是跟宋敛在一起,大概不会像奚然跟尤萍那样盛气凌人。 宋敛没什么好脸色,到饭局结束时,他一人走在后,梁曼因走在前,先将人送下了楼。 宋敛慢步走在廊中,身后一道门打开,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对上秦小菱那张脸。 那次她跑到岭北去找他,被羞辱一顿,没等跟宋敛道别,便独自回了中州,没待多久又出国念书,书读到一半,就接到了宋敛退婚的消息。 可宋敛眼中冷冰冰的,好似不认识她这个人了。 只是半年时间,他如同变了个人。 “宋敛哥哥,你不认识我了?”秦小菱一脸的失望失落。 宋敛只字未言,眨动了下眼就走。 秦小菱跟在他身后,跟过去一样,总是贴着他,缠着他,“我听说你跟奚然家里退婚了,是真的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敛语气很淡,没什么起伏,当时要不是秦小菱跟宋菩玉一起设计陷害他,他就不会被赶到村子里,也就不会有今天跟楚莺的种种。 秦小菱恬不知耻地跟着,“怎么没有关系,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这声音太烦。 宋敛步伐快了些,进入电梯,秦小菱照旧跟着,“反正你都退婚了,怎么不能考虑一下我?” 宋敛站住脚步,眼神充满审视意味,“你有什么值得我考虑的,如果我跟你结婚,你可以容忍我三百六十天不回家?” 跟楚莺在一起,宋敛要找的结婚对象就是可以包容他的,如果不满足这一点,他是不会再次考虑结婚,就算是梁曼因物色的人选也不行。 秦小菱被宋敛这番话吓唬住,“……宋敛哥哥?” 下了电梯,梁曼因突然将他拉出来,挡在他身前,如同看洪水猛兽一般看着秦小菱,眉间拧得很深,一眼认出了秦小菱,上前一步打了她一巴掌。 秦小菱被打懵,捂着脸,不知所措。 “就是你跟着宋菩玉一起算计宋敛对吧?”梁曼因毫不客气,“真以为他身边没有人护着了吗?竟然还敢出现?!” 拉着宋敛的手,梁曼因拽着他离开,将他带进车里,愠怒浮在脸上。 宋敛不理解梁曼因的恼怒,“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您不用这么生气。” “怎么能不生气?”梁曼因紧捏着方向盘,“要是我在国内,肯定不会让姐夫把你送到穷乡僻壤受苦,还有你姐姐,竟然跟着外人一起陷害你,书意还让你去救她,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欺负我,陷害我的女人不止秦小菱一个。” “楚莺跟她是一样的,但你喜欢楚莺,她就是不一样的。” 爱屋及乌,因为宋敛喜欢,梁曼因才不会像对待秦小菱那样对她,宋敛陷入沉默,明白了梁曼因的苦心。 “小姨,我明白你。” 梁曼因劝着:“所以你要是想跟楚莺在一起,就听我的安排,小姨不会害你的。” * 被梁曼因送回去,宋敛携着一身疲惫上楼,楚莺卖了戒指,早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宋敛。 门一开,她快步过去,接过宋敛的外衣,帮他解开领带,轻嗅了下他身上的味道,是两道不同的香水味掺杂着,一道浓,一道淡。 “跟梁小姐去哪了,吃什么东西了?身上好香啊。” 宋敛垂眸,打量着楚莺的表情,“想去吗?下次带你一起去走走。” 从医院被接出来之后,楚莺一直待在小南楼,没怎么出去过,宋敛这样,倒像是一种宽容。 “真的啊?” “这还有假吗?” 径直走进去,楚莺从后握住宋敛的手,陪他一起进卧室休息,他拖着乏累的身体,只是轻吻楚莺的脸,观察着她的眉目。 她比他大几岁,见过更多人,心智更加成熟,相对应的城府更加深,折在她手上的男人,单是宋敛知道的,就有唐和卫。 宋敛折过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一早上醒来,楚莺准备好早餐,自己穿戴好,在餐吧中磨咖啡豆,“醒了,什么时候带我出去啊?” “马上。” 走过楚莺身边,宋敛才看到楚莺头上的发卡,蝴蝶的,是他送的那枚,被发丝掩盖着,看得不清楚,黑色发丝中隐隐散发的钻石光芒,耀眼明亮。 那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一种认可。 宋敛按捺下心中的波澜起伏,但说话的语调显然要温柔许多,他带着楚莺去用午餐,又带着她去看话剧。 为了满足梁曼因的要求,不过几天,宋敛要跟其他女人做这些,作为赔偿,他提前跟楚莺走了一遍这些流程,楚莺倒是兴致勃勃,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得很入迷。 到结束肩颈都是酸涩的,宋敛却好似睡着了,半合着眼皮,他们分开去了趟洗手间,一转身,楚莺面上笑容跟着被收敛住。 她涣散的眸中一聚焦,对上尤萍那张薄情的脸。 尤萍带着奚然跟宋敛退了婚,但不代表楚莺这个大麻烦就不存在了,一瞧见她,尤萍趾高气昂的架子端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楚莺的笑容充满挑衅,“难道我应该在天上,又或者变成一把骨灰,装在盒子里吗?” “你……” “我是跟宋敛一起来的。” 尤萍听着,面色难堪到了极点,这里人来人往,楚莺并没有因此停下,“我抢走了你女儿的未婚夫,让你跟你女儿丢了脸,你现在是不是更后悔,当初没有掐死我?” “你觉得你抢走了宋敛很骄傲吗?”尤萍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然然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但宋敛会娶你吗?这辈子都不会的,因为你只是个低贱的、给他玩弄的货色。” “是吗?” 楚莺眸中带笑,贴着尤萍的耳朵,“那你女儿嫁一个,我抢一个,不就好了吗?” 话音一落,尤萍忍无可忍,挥手打她。 110 我能不发疯吗?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不是第一次挨尤萍的打了。 很小的时候,家境虽然贫困,但母亲温柔,父亲疼爱,就算是挨打,也只是轻轻打一下掌心。 脸颊上一下子挨了两巴掌,尤萍气得面庞发抖发青,想起被退婚的那份耻辱,都应该从楚莺身上找回来,这两巴掌还不够,尤萍扬起包,往楚莺头上砸去。 包上有金属装饰,打到额头是很疼的。 楚莺没还手,由着她去打,周围围了一圈好看戏的人,这一片的嘈杂喧闹挤满了整条过道。 兴许是怕丢人。 尤萍打够了,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发丝,望着楚莺的狼狈面容,心头那份恨意才削减了一些,“你以为自己赢了,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也许然然都不稀罕。” 一旁的人走走停停。 都在看着他们。 尤萍不再多话,“好自为之吧你,我倒要看看,等宋敛腻了的时候,你丧家之犬的模样有多精彩。” 走出人群,尤萍潇潇洒洒,楚莺额头很疼,脸上也是一样。 不过尤萍越是气,楚莺就越是畅快,她将散落的头发拨开,沉了口气,抬头走出去,攒动的人影中,宋敛站在不远处,眸子黑白分明,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但他没有上去,更没有帮楚莺,只是远远看着,表情都没有变化。 * 关车门时尤萍用了重力。 上一次没有要了楚莺的命,又牵扯出了一大堆的麻烦事,导致奚然被退婚,这些日子还闷在家里,嫌丢人,哭了好些天。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都糟糕了许多。 尤萍坐在车里,缓着气,开口时嗓音尖锐许多,“去,给我把楚莺之前的那些破事都翻出来,一桩桩一件件都不能放过,也好让宋敛知道,他为了什么样的货色抛弃了然然。” 副驾驶上的人侧回头,一脸为难。 “可是她结过婚的那些事,宋敛都是知道的,其他的……没有什么了。” 不会没有。 尤萍记得,在楚莺考上中州师大的时候,楚父打过电话给她,后来楚莺在中州出了事,被开除,被唾骂,楚父依然向尤萍求救过,想要让她帮帮楚莺。 这些事太久远,要不是楚莺突然出现,她都快要忘得一干二净了,“去弄清楚,楚莺当时在学校是为了什么被开除,结婚不算是丑事,但我不信她身上就真的清清白白。” “可……宋敛会在意这些吗?” 如果真的在意,也就不会留楚莺在身边了,但宋敛这样孤高清傲的天之骄子,心里到底是会有隔阂。 时间久了,楚莺总会被腻烦,被抛弃。 尤萍等着那一天。 * 头上被砸伤,肿起了大包,楚莺坐在车里,自己轻轻揉着,祛除疼痛。 车在楼下停住。 宋敛侧了下身子,神情一丝丝收敛了,变得复杂万分,“还疼吗?那种状况,我不能上去帮你。” “又不是第一次被打了,不疼,习惯了。” 当时很吵,周围人多。 楚莺跟尤萍说了什么,宋敛都没听到,但他隐约觉察得到,楚莺跟尤萍之间不是简单的一点恩怨。 “尤萍阿姨为什么又对你动手?” 夜色浓,风带着点温度。 楚莺揉着头的动作一顿,先发制人,“因为我抢了她女儿的丈夫,这还不够她动手打我的吗?” “我问一句而已,你心虚什么?”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楚莺喉咙哽了下,“宋敛,你是为了我退了婚,可我也为了你承受了你小姨跟你前丈母娘的责骂,你正在物色下一个结婚对象,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宋敛单手扶着方向盘,淡淡地躲开了楚莺的目光,“我不跟别人结婚,也不会跟你结婚,这点你是知道的。” 楚莺推开了车门,“我是知道,我也从没痴心妄想过,以后你做你的新郎官,我搞我的地下情,不是挺好的吗?” “是你自己答应的,怎么又说得像是我委屈了你一样?” 尤萍跟赵逐都给楚莺钱,要她走,是她自己亲口说,就算宋敛结了婚,也要跟他在一起,这会儿又含着泪,一脸的悲伤。 她的唇色很红,眼睛也是,“你没委屈我,是我自找的,我天生就是给人当情人的料子,行了吗?” 宋敛眼含不解,“你发什么疯?” “是,我就是疯子,我看着你去见那些女人,去找结婚人选,我能不发疯吗?” 楚莺的爆发点来源于尤萍的那句——宋敛这辈子都不会娶你。 这点让她辛辛苦苦建立的自尊心再度坍塌,下车时,泪痕刻在面上,同样刻进了宋敛心中。 宋敛没有跟上去,这种情形下,冷静是必要的,不过好在,买一件贵重礼物就可以哄好楚莺。 没多停留,他开车去买。 驻足在玻璃柜台前,打眼一瞧底下珠光宝气的首饰,没有一样是配得上楚莺的,宋敛挑得心烦,眉目间拧得褶皱很深。 谈雀景路过,从车窗中一眼看见宋敛,“停下车。” 司机在路边停好车子,谈雀景下车进去,慢步走到宋敛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么晚,在给谁买项链?” 闻声,宋敛诧异了下,“雀景哥。” “嗯。”谈雀景应了声,跟着他一起去看,“怎么样,挑好了吗?给你小姨买?她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不是小姨。” 一见宋敛惆怅的面容,谈雀景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那是谁,值得你这么晚买礼物?” “家里那个。”宋敛目光搜寻着那些宝石项链耳环,眼睫垂着,“您上次见到过的,医院电梯里。” 谈雀景想起那个熟悉的侧脸,“就是让你退婚的那个?” “是。” 看样子,宋敛是用了真心的,为了她退婚,精心挑选礼物,谈雀景为他高兴,“你可以做到这一步,她一定很开心,没有跟错人。” 宋敛笑意从唇角溢出,略带讥讽,“她不是个懂得知足感恩的女人,我为了她退婚,她竟然想让我别结婚,您说,是不是得寸进尺?” 对这个女人,谈雀景充满了好奇,才动了下唇,就被宋敛的电话打断,他拿出手机,亮着的屏幕落进谈雀景眼中。 对他而言,更加醒目的是楚莺二字。 111 人生最志得意满的阶段 - 艳雀 - 月上枝 那个名字谈雀景忘不掉,一笔一划,是贫困生资助申请单子上的名字,是爬上鹊南雪山时,同心锁上的名字。 站在雪山的最高处,谈雀景跟楚莺迎着剧烈的风霜,她的发丝被风吹在谈雀景的脸上,他从后搂着她,跟她一起将锁留在山上。 她的头发很柔软,谈雀景至今没有忘记她身上的气味,她说话的方式,笑容如刻在他心中,不会被时间冲淡。 上了车,谈雀景神色凝重,靠在座椅中,耳边回荡着宋敛手机中的声音,是一个女人,跟楚莺的音色很像,不同的是语调。 她向宋敛撒娇,道歉。 娇滴滴地说:“我不小心烫到脚了,你回来给我带点药好不好?” 宋敛的眉目间分明是有笑的。 但语气维持着冷漠,“不好,自己不会去买吗?” “宋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的脚都烫伤了,还怎么买?” 谈雀景认识中的楚莺,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她是腼腆羞怯的,开口说话总是慢吞吞的,跟师大的那些明艳女孩儿不同,她的脸上诉尽了苦楚与贫困。 她时长穿着一件白色的半袖和浅色牛仔裤,鞋子穿到边缘开胶都舍不得买新的,却愿意花钱去买英语磁带。 谈雀景在她的老师那里知道她的家庭条件,私下帮过她。 可她没有接受,反而找到他,将钱退了回去,面上是坚韧无悔的高傲,被掩藏着的却是高傲之下的一点羞愤。 她说,“这不是我应得的钱,我不要。” 谈雀景问她,“那什么才是你应得的钱。” 楚莺回答他:“劳动所得。” “劳动所得,是指你套在玩偶衣服里,一张张发传单的所得吗?”谈雀景说这话时很轻慢,透着冒犯。 楚莺涨红了脸,想也没想,将那些钱扔到了他身上。 那时年轻,身在高处,正是谈雀景人生最志得意满的阶段,见了个感兴趣的漂亮女人,想要相处一下,也许不发生什么,如同在街边见到一只漂亮的流浪猫一样。 谈雀景一开始只是想要逗逗她,毕竟那时他跟梁曼因的协议婚姻要三十岁才可以结束。 但情感是最容易失控的东西,等他反应过来,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车轻轻停下。 司机借着后视镜,看向后座的人,霓虹落在车内,映在谈雀景脸上,他眼下有一点湿润,回忆往昔,像是又流了泪。 那一年谈雀景是怎么被骗回家,又是怎么冒着暴风雨开车逃离落下残疾的,都好似历历在目一般,每一帧都是惨痛的。 跟在他身边多年,他的苦楚,只有司机老付知道。 * 带着礼物回去,宋敛路上去药店买了药,为了跟他讲和,楚莺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自己身上弄点伤口。 这次是烫伤。 脚踝上烫了一整片,红红的,浮着黄色的水泡,有些严重。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宋敛,“我还以为你一气之下又去找红红,再也不理我了呢。” “我早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什么红红绿绿,都是李饶硬安排给他的。 最近为了楚莺,为了退婚,李饶组局叫了宋敛许多次,他都没有赏脸参加。 将药扔给楚莺,“自己擦药,我休息了。” 步伐缓慢了许多,就是等着楚莺拉住他,她轻拽着宋敛的衣角,“帮我擦,疼。” “疼的时候知道求我了,伤一好就骂我?” 楚莺的手往上爬,搂住宋敛的腰,“我那不是生气吗?现在气消了,我不该怪你的,我知道你为了我做得够多了。” 拿她没办法,更生不了她的气。 宋敛将她的手拿开,半蹲下,捧着她的脚踝给她擦药,上衣口袋里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被楚莺看到。 她伸长了胳膊拿走,速度很快,让宋敛始料不及。 “这是什么?” 宋敛紧张了下,很快舒展开,“没什么。” “你买给谁的?”。 宋敛低头,将药膏抹在她的脚踝上,药的苦涩与清凉气味在中间散发开来。 楚莺催促了声,“怎么不说话?” “如果不要就扔掉,问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买给她的。 楚莺是知道的,可就是想逗逗他,盒子里是一条手链,镶着钻,不是宋敛以往买的风格,这条更简洁日常,灯光映在上面,衬出钻石的光芒,很耀眼。 “是给我的?”楚莺语带疑惑,“跟你以前送的不太一样。” 宋敛轻吹了下她脚踝上的伤,“买的时候遇到小姨夫了,是他帮忙挑的,跟我送的不一样?” 他的小姨夫只有谈雀景。 楚莺顿了下,哑然了瞬,装傻道:“……小姨夫,是谁啊?” “我小姨的前夫,我小姨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就是没想到她结婚了。” 旁敲侧击问着梁曼因的事,实则楚莺问的还是谈雀景,“很难想象,梁小姐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擦好了药,宋敛在楚莺身边坐下,“已经离婚了,只是我叫习惯了。” “为什么离婚?”楚莺好似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宋敛没多想,借着楚莺的问题,解释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只是协议结婚,没有感情,如果我结婚了,也是这种方式。” “协议结婚……是什么意思?” “就像演戏,就算结了婚,也可以各自找自己喜欢的人陪伴,对方没有权力插手。”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梁曼因当年又怎么会找到她,并做到那个地步。 楚莺深感困惑,却没有多想什么,将手链拿出来,“帮我戴上。” 她手腕纤细柔白,挂上一条明亮的细链子,刚扣上链子,楚莺顺势勾住了宋敛的小手指。 皮肤肢体之间的摩擦引起无形的小火星,宋敛知道她要干什么,动了下,她的掌又贴在了他的心口,楚莺趴在他的身上,吻着他的下巴,咬住他的衣领。 “前些日子辛苦你了,这次换我。” 宋敛喉咙滑动,他想要反客为主,刚动了下肩膀,就被楚莺按住,“怎么这么多次了,你心跳得还是这么快?” “起来。”宋敛没好气。 楚莺不起来,不动,“我还可以让你跳得更快,你信不信?” 112 反正不会娶楚莺 - 艳雀 - 月上枝 到底是有经验的,楚莺那些小花招,将宋敛攥得死死的。 宋敛如上瘾一般,跟楚莺在小南楼待了三天,闭门不出,电话不接。 这样奢靡无度的日子,在岭北镇上有过,这是第二次。 保姆走后,楚莺穿着睡裙走出来,她饥肠辘辘,去厨房拿了片吐司喂到嘴里,面包香味很纯。 她吃得入迷,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人。 宋敛更累,毕竟他才是真正劳动的人,握着楚莺的手,将吃的送到了自己口中,侧身揽住了她的腰。 楚莺被抱着坐在冰凉的瓷壁边沿,用唇喂着宋敛吃东西,这样亲昵与没底线的行为,只有在彼此的相处中才有。 身上那件睡裙是丝绸质地的,很滑,掠过了小腿,掉在了地上。 宋敛扶着楚莺光洁的背,把玩着肩颈上的细带子,厨房中的温度上升,燥热不少,这一觉到了晚上。 记得今夜是赵逐离开去肃州的日子,宋敛要去送人,这次他带上了楚莺,她是他的情人,是不能被摆到明面上的。 要是把她带去跟自己的朋友见面,那意义就是不同的了。 这样正式的见面让楚莺如坐针毡,跟赵逐一起到的是梁书意,瞥见楚莺在,梁书意面色不太好,话里暗示的讽意很重,“宋敛,你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 赵逐是个好脾气的,低眉浅笑,像是真心实意地为宋敛开心,“不要紧,正好我想跟楚小姐道歉。” “你跟她道什么歉?” 赵逐比宋敛大几岁,跟他算是一起长大的,跟梁书意很熟,梁书意同样将他当作弟弟,在他跟宋菩玉的事情上,总是替他抱不平。 比起她的焦躁,赵逐的沉稳是镇定剂,“之前因为我,害宋敛误会了楚小姐,抱歉。” 楚莺艰难地提起唇角,笑得很勉强,“不会。” “就你那件事,我还误会不了她。”宋敛很清楚,他那么对待楚莺,是因为积压的怨气,不仅仅因为赵逐,“宋菩玉怎么没来,不送你吗?” “她忙着跟男人见面,准备结婚,哪有空来?” 梁书意看着楚莺冷嘲一声,“倒是楚小姐,像是很清闲。不过也是,能被宋敛养着,一定下了不少工夫,这下好了,吃他的喝他的,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跟宋敛在一起并不好。 他是最难伺候的人。 床上要伺候,下了床更要照顾得妥帖,不知道他燕麦过敏,楚莺前天不小心喂他吃了一点,害得他全身发痒,起红疹,吃了药褪去后,又被他收拾了一顿。 到现在,身上各处还是酸疼的。 宋敛握住楚莺的手没松开过,为了她,他对自己的姐姐严词厉色,“是我愿意养着她的,她清闲也是我让的。” 梁书意神色无奈,“那你也不能为了她退婚。” 眼见就要吵起来,赵逐倒了酒给梁书意跟宋敛,特意给楚莺倒了果汁,“不是说好为我饯行吗?怎么又聊这些事。” “他要是有你一半的稳重,我跟小姨才懒得管。” 这些话让楚莺最难堪。 她始终低着头,羞愧难当,想要将手从宋敛掌中抽出,他却死死攥着,这一举动更像是弥补,毕竟上一次遇到这种境况,他是直接推了楚莺出去给尤萍道歉。 有了宋敛的撑腰,梁书意没再继续对楚莺的刁难,气氛暖了起来,结束时赵逐接了通电话,去了洗手间。 梁书意喝得有些醉,宋敛倒是清醒的,指腹轻拍着楚莺的手背,“她不是有意的,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这不算什么。”楚莺认得清自己的身份。 但看得出,她的笑容是苦的。 宋敛这次学会了将她的心情放在心上,“如果不喜欢,下次我就不带你参加这种场合了。” “你不带我你要带谁?”楚莺凑近亲了下宋敛的唇角,他跟着浅浅一笑,眸中落着淡淡的光。 “我去下洗手间。” 楚莺说着起身,宋敛望着她,“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 从座位中出去,宋敛的目光胶在楚莺背影上,他们的一举一动,对面坐着的梁书意看得一清二楚,“你是真的跟她和好如初了?还是在骗着她玩。” 宋敛拿起面前的酒杯,里面是灼烧辛辣的白酒,他却像是喝白开水似的,直接灌下。 “姑父并没真的答应你退婚,奚然爸爸正跟他交涉着,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嘴上说着算是退婚了,可消息还没散布出去,奚父跟宋父都不答应,这事并不是板上钉钉的。 宋敛又倒了杯酒,慢条斯理道:“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我又不会娶楚莺。” * 循着路牌找到洗手间。 这一条走廊很幽静,灯光暗淡不华丽,楚莺刚走出去一步,就被墙边的两道人影吓了回去。 约莫是喝醉酒的缘故,赵逐没了往日的古板端正。 他跟宋菩玉的身高差太多,一个穿着高跟鞋,一个穿皮鞋,赵逐都需要弯腰,大掌拢着宋菩玉的脸,单手撑在墙壁上,手臂青筋浮起,鼻尖摩擦在宋菩玉的脸颊上,用力跟她接吻。 楚莺身处在尴尬的位置,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能不近不远地躲着。 赵逐算着时间,就连接吻都没有超时,分别时恋恋不舍,放了枚东西在宋菩玉的掌心,唇厮磨着她的面颊,轻声劝她,“我不在,注意安全。” 赵逐是嘴笨的,不怎么会说话,思想来去,只有这几个字。 宋菩玉握着掌心的戒指,“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她不是宋敛,爱上不该爱的人有一帮人打掩护,她只有自己,一路走来,什么都是靠自己。 “不用。”赵逐轻抹宋菩玉的嘴角,“知道你好我就安心了。” 他们道别的时间很紧凑。 赵逐走时,在宋菩玉眉心留下一吻,本以为他们走了,楚莺走出去,却迎面跟宋菩玉相逢,她被宋父责罚了一顿,被宋敛救了,身上没了目中无人的傲气,多了些柔和。 遇见楚莺,她莞尔一笑,“赵逐说宋敛把你带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楚莺没说话,直接要走。 宋菩玉忽而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要是以为,他是真的对你用了情,那你就蠢透了。” 113 容忍你存在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提出退婚后,奚父明里暗里约了宋敛许多次,想要跟他好好谈谈,都被宋敛一口拒绝。 其实娶谁无所谓。 但这个妻子,一定要是恪守本分的,如奚然这样,还没结婚,尤萍就想要楚莺的命,是绝不行的。 找不到他,奚父便亲自去见宋父。 梁曼因又找来女人跟宋敛见面相处,陪对方去看话剧,培养感情,又用了晚餐,结束时浑身的疲累,全程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陌生而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这过程都落进了谈雀景的眼中,在宋敛离开餐厅时,他佯装凑巧偶遇,与宋敛打了照面,宋敛对他是关怀又尊重的。 “雀景哥,好巧。” 最近似乎经常遇见他。 谈雀景微微收住笑容,“你小姨说在为你张罗婚事,看来是真的。” “是真的,瞎操心罢了。” 倒不是梁曼因介绍的女人不好,只是宋敛刚退婚,最近跟楚莺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回去路上都要检查干净,要是被她发现宋敛身上的香水味跟头发,又要负气不理会他。 宋敛一面觉得麻烦,一面又享受她的小脾气。 跟那些女人相处时,宋敛面色颓唐暗淡,可一到去小南楼的时候,便容光焕发,谈雀景并不确定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自己所认知的楚莺。 换言之,他不敢确认。 “可不结婚又怎么行。”谈雀景抿抿唇,“还是你准备娶那位小姐?” 宋敛怔了一怔,“那位小姐?” 与谈雀景目光相对,宋敛明白过来,“这怎么可能,她贪慕虚荣,名声不好,我不会娶她。” “也是。” 对楚莺,宋敛存着算计的心思,但对其他人,他是如旧的单纯,并没去细想这些天谈雀景问的那些跟楚莺有关的话有什么深意。 一见他,宋敛调侃道:“我小姨最近跟你经常见面吗?你们……” “清算婚后财产的时候,多聊了两句。” 谈雀景跟梁曼因是没半点感情的,这话说得干脆果断。 宋敛谦逊无奈,“当年的事情,很抱歉。” “这跟你无关,怎么还给我道歉了?” 司机的车子开过来,谈雀景催促宋敛,“车子来了,走吧。” 目送宋敛上了车,谈雀景在路旁的冷风中站了许久没有回神,老付走过来,将一件风衣披在他的肩上。 “先生,要不要直接跟过去看看?” 亲眼看到了,总能知道宋敛身边的楚莺是不是谈雀景所知的楚莺。 谈雀景却摇头拒绝,“不了,她绝对不是。” 他印象中的楚莺,不会为了几万块钱就葬送自己的婚姻,更不会去做有钱男人的情妇,践踏自己的尊严与底线。 他所认识的楚莺,是宁愿走一小时的路,也不肯多花一块钱做公交车的倔强性子,就算过了这么多年,她也绝不会为钱财低头。 * 时间可以更改的东西太多了。 当年在师大读书,楚莺穿的用的都比同寝的女孩儿差一大截,她心底里是自卑的,曾生出一些阴暗的想法,为什么她是农村背景出身,为什么只有她,穷到吃不起饭。 同寝的女孩儿买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随手搁在桌子上,那样昂贵动人。 如今更漂亮的珍珠戴在脖子上,却缺少了过去的憧憬向往,楚莺的肩颈线条是极美的,拨开青丝,露出白嫩的颈,颈上圈着珍珠。 “你喜欢珍珠,怎么不早说?” 楚莺偏眸,“这还需要我说吗?女人不都喜欢这些吗?” “喜欢就买下。”宋敛给了店员一个眼神,她会意,拿着项链去包装。 这些天宋敛买了许多贵重东西送楚莺,对她护着宠着,楚莺却没因此迷失,她搂着他的脖颈凑近,气息落在他的面颊上,“怎么,最近又要结婚了,买这么多东西给我?” “又要结婚?” “不是吗?” 宋敛去见了什么人,在干什么,楚莺是清楚的,她不是得到一点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被楚莺这样质问,宋敛竟生出一丝心虚,“我总要找一个可以容忍你存在的妻子。” “谁能容忍我这么一个狐狸精在自己的丈夫身边?” 她拿开手,“我要去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 当着其他店员的面,楚莺公然吻了下宋敛的唇,得到了他的爱,就忍不住大肆炫耀。 楚莺刚走。 宋敛在座椅上坐下,翻动杂志,入目是一些专业模特佩戴珍珠饰品的图片,可在他眼中,都不如楚莺的那份韵味。 正看得入迷,一道影子缓缓笼罩下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楚莺。 宋敛的话戛然而止,“怎么是你?” 上次被梁曼因打了一巴掌,秦小菱露出了忏悔的一面,她垂首站在宋敛跟前,手指绞在了一起,“宋敛哥哥,菩玉姐姐生日的事,是我不对,我真心跟你道歉。” “用不着,别在这儿碍眼就好。” 宋敛说完,继续低头翻看杂志,秦小菱在他面前半蹲下,手扶着他的膝盖,轻声细语地哀求,“那你原谅我了吗?” “秦小姐,我跟你并不熟。” 更别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可在秦小菱心中,宋敛退了婚,她就有了机会,无论如何,她也要把握住,“怎么不熟,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啊。” 从洗手间出来,楚莺走近座位旁,入目却是宋敛跟秦小菱说笑的身影。 在岭北的镇子上她见过秦小菱,知道她跟宋敛的关系。 秦小菱半蹲着,宋敛低眉浅笑,不知在说什么,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涌上心头,楚莺没过去,转身就走。 余光扫见她的背影。 宋敛推开秦小菱追上去,他腿长步子大,很快追上楚莺,“哪儿去?” 楚莺挣脱宋敛的手,“那个是千里迢迢去岭北找你的秦小姐吧,你下一次要结婚的对象是她吗?” “不是。” 近来楚莺的脾气愈发大,这不是宋敛想要的,这么想着,那只垂着的手埋进了裤兜中,“但就算是她,你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楚莺显露出些许的委屈,宋敛心尖一软,正要安慰,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了眼,眉头立刻拧在一起。 那是一份整理好的文件,更准确地说里面是楚莺的过去。 114 把我们一起弄死吗? - 艳雀 - 月上枝 要弄清楚楚莺的过去并不难,找几个师大的老师,再问一些跟楚莺同一届的学生,有关她的那些脏事丑事,是藏不住的。 尤萍千方百计,通过许多人脉,找到了当初楚莺的心理学课老师。 女老师对楚莺算是印象深刻的,她穷苦但漂亮,是班上为数不多的异类,“您是想要知道有关楚莺的什么,其实过去这么多年,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被开除?” 尤萍询问这些,是冲着揭穿楚莺去的。 女老师的回答跟尤萍查到的差不多,“似乎是因为做了有钱男人的情人,那人的妻子闹到了她老师那里去,弄得全校皆知,为了学校的风评,只好做开除处理。” “只是因为这个吗?有没有其他。” “还有……她偷窃。” 这种事在贫穷的女人身上似乎合情合理,女老师所知道的不多,“她是农村城镇考上来的,学费都需要自己去赚,大三那年偷了同寝同学的新手机。” “还有呢?”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她找上的那个男人,跟我们学校有些关系,他妻子找来,不开除楚莺是不行的。” 尤萍捏紧了杯子,“那人究竟是谁,你知道名字吗?” “不清楚。”女老师摇头,她所知道的不过都是听来的而已,“楚莺也是真的可惜,她各科成绩都是很好的,大一开始就到处兼职赚钱,很好的一个姑娘,可惜还是走错了路。” 身为楚莺的母亲,尤萍五味杂陈。 她一生只有这一个女儿,却为了心上人的女儿,让楚莺吃尽了苦头,如今为了自己的安稳生活,还要除掉她。 筹备好了一切,尤萍将调查到的那些整理好了,发给宋敛。 等了好些天,迟迟没等到宋敛那里有所作为,一个因为三五万块钱就卖了自己的女人,做过小三,偷窃过,实习时还收过学生家长的红包。 一个满身污点的女人,宋敛作为高知识分子,被梁宋两家捧着、举着,见过许多漂亮女人,在知道楚莺的过去后,应该厌恶她,鄙夷她,但这些都没有。 等得没了耐心,尤萍亲自去找宋敛。 宋敛正带着楚莺去看了一场电影,跟宋敛在一起,楚莺享受了过去不曾享受到的特权,在月色下,他们十指紧扣,楚莺拿着甜筒吃了一口,送到宋敛唇边,他没嫌弃,跟着抿下一口香草口味的雪霜。 唇上沾染了一层白色,楚莺用手抹去,又含进嘴巴里,这是挑逗的,充满色欲的动作。 宋敛耳边浮起一层红。 偷窥着他们,尤萍攥紧了包,气到心脏胀疼,这是她最看不上的女儿,廉价粗鄙,却抢走了奚然的未婚夫。 楚莺挽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视线中多了个尤萍,她冷笑一声,故意崴了下脚,拽着宋敛黑色的衬衫袖子,“好疼。” “下次不要穿高跟鞋了。”宋敛一张脸淡淡的,稍显无情,起初只是想要扶下她。 楚莺却借着晚风,软趴趴地靠在他怀中,指腹磨着他的下巴,“你抱我去车上,今晚我陪你玩些更有意思的,好不好?” 下一秒,双脚腾空,膝窝被宋敛撑住抱起。 搂着他,楚莺侧过脸,挑衅地给了尤萍一眼,她眼中的怒火烧得很旺,她的怒气可以让楚莺顺气。 目睹了宋敛亲自抱楚莺上车,尤萍才死心,楚莺那些过去是撼动不了宋敛了。 突然打进来的电话撞在了尤萍的枪口上。 她接起,语气很是尖锐,“干什么?” “太太……我查到跟楚小姐搞婚外情的男人了。” 那是一个尤萍怎么都想不到的人,这是绝境中的一个突破口,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是谁?” “谈雀景。” “……谁?” 风混杂着话筒里的声音,“谈雀景,宋敛的前小姨夫。” * 中州近来昼夜温差较大,谈雀景身体很差,吹了风,发了场高烧,前些年他熬三个通宵都不痛不痒,如今却是弱不经风的体质。 梁曼因出省工作,托宋敛去医院探望,他嘴上答应,事后却忘记。 带着楚莺路过医院,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一茬。 车在医院楼下停住。 楚莺茫然:“你身体不舒服?” “探望病人,小姨交代的。”宋敛解开安全带,“要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 宋敛身边的那些长辈亲友,都不怎么看得起楚莺,这些天跟他的亲朋好友遇见过,那些人的眼中,多多少少是轻蔑的。 “雀景哥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不会那样看待你。”觉察了楚莺的心思,宋敛忽然道出了谈雀景的名字,使得她心尖一跳,一股气堵在了嗓子眼。 是谈雀景病了? 他是身体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病,一起爬雪山的时候,将冲锋衣脱下裹在楚莺身上,一路迎风下山,他都没有感冒发烧,倒是楚莺,在山下的民宿咳嗽了一晚。 谈雀景为了她开车去镇子上买药,亲自喂她喝下止咳糖浆,细心柔情。 宋敛:“怎么了?” “……没。” “你在想别人。”宋敛一阵见血,戳穿了楚莺,他神韵冷沉,语调压着楚莺,“你最好祈祷你想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楚莺没被吓唬住,倾身扶住他,咬吻着他的唇,“没死你要怎么样?把我们一起弄死吗?那我死也要死在你的床上。” 宋敛反咬一口,咬出了血,接着推开楚莺,“别随时随地发情。”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讨人喜欢。” 拿楚莺没辙,宋敛抹掉唇上的味道,开门下车,进了住院部中,楚莺用指甲磨着包,几下之后,打开车门,跟了上去。 说是发烧,其实是旧疾。 宋敛买了花,走到房门口时,谈雀景半个身子垂落下来,正一口口猛咳着,半张脸成了充血般的粉色,他咳出来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透过宋敛的侧影,病房中的景象被楚莺尽收眼底。 她心下跟着一紧,无名的痛楚深入肺腑,胳膊突然被拽了下,尖叫声卡在嗓子,没出声,尤萍就打断了她,“跟我过来。” 115 起码他是真的爱护我 - 艳雀 - 月上枝 谈雀景重病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宋敛远在异国,只知道谈雀景为了那个女人,被家里带回去,在雪地中跪了一天。 自那之后,他便落下了旧疾,发作起来,五脏六腑都是紧着的。 吐出了那口淤血,谈雀景缓过了神,面上尽是惨白,却还是挤出了微笑,“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没吓到你吧?” 宋敛摇了摇头,“是小姨让我来的,没想到您病得这么重。” “不重,这是正常的。” “这怎么算正常的?”宋敛关切道:“医生怎么说,治不好吗?” 近两年都在调养身体,但还是不见成效,这样下去,谈雀景的寿命最多只到四十岁。 尽管已经如此糟糕,他却可以乐观面对,“不要紧的,这都是命。” “如果是我小姨,怕是要骂人了。” 梁曼因是梁家年纪最小的,但性子最为泼辣,跟谈雀景结婚时没感情,可跟他相处时倒从不拘着。 这点谈雀景是认同的,“是,不过好在我们已经离婚了,她为了你的婚事焦头烂额,是顾不上我的。” “我没那么着急结婚。” “是你不急,还是你身边那位姑娘不急?” 宋敛眉眼中透着无奈,“雀景哥,你都这样子了,还有空打趣我?” 谈雀景闻声一笑,笑声堵住喉咙,弯了弯腰,又猛地咳了起来,宋敛忙起身,替他顺着气。 * 站在无人的角落,楚莺用轻蔑的表情对待着自己的母亲,她倚靠在墙上,垂眼看着自己的指甲,“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时间有限。” “你有什么好着急的?”尤萍对她充满不屑,“急着去爬宋敛的床,去像个鸡一样伺候他?” 这种话伤不了楚莺。 “我是鸡,你女儿是什么?” “你——” 这次跟她见面不是吵架的,尤萍暂且忍下了这口气,“我不跟你说这些,我是来跟你商量的。” 楚莺上下觑了尤萍一眼,“我跟你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次你又要把我从哪里推下去?” “莺莺,好歹血缘上我们是母女,就一定要闹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她的这张嘴竟然还说得出来这种话。 楚莺算是大开了眼界,“天底下哪有母亲抛弃女儿,还要为了别人的女儿,弄死自己的孩子?” 这样恶毒的人,心中哪还有母女亲情。 “是我想要这样的吗?”尤萍挤出了一些眼泪与哭腔,开始学着打感情牌,“莺莺,我们各退一步,你回岭北,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都给你安排,我给你钱,养着你,这不比你在宋敛身边赔笑好吗?” 楚莺将手甩开,退开两步,“起码他是真的爱护我,你对我有几分亲情?” 怕是一分都没有。 尤萍瞬间哑口无言,“你非要走到这一步是吗?” “我跟你无话可说。” 说来说去,尤萍还是要除去楚莺,她跟她擦肩而过,走过尤萍身边,她沉了口气,只好拿出了底牌。 “那如果宋敛知道,你读书时候跟着的男人是他的小姨夫,他还会要你吗?” 脚上失了力,好似抬不起来了。 楚莺猛然侧过脸,对上尤萍那双得意的眸子,这才是她的手段,狠辣阴毒,让人无路可退,“什么小姨夫,我不知道。” “谈雀景,你不知道吗?”尤萍跨过一步,“需要我找你的同学当面质问吗?你是怎么给人家当情妇的,又是怎么被梁曼因打上门的,不过我真是很好奇,梁曼因怎么会像是不认识你一样。” “因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这话一出,尤萍忍不住笑了,“谈雀景就在那间病房中躺着,你有胆子跟我一起过去?” “我有胆子去,你敢让那些人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吗?” 尤萍有楚莺的把柄,楚莺自然有制衡她的手段,“你敢吗?” “楚莺!” 尤萍音量突然拔高,呼吸起伏很重,“我们都冷静一下,总有和平的解决方案。” “是有。” 到了这一步,楚莺可以道出自己的目的,“你去我爸爸坟前,给他磕头道歉,我可以原谅你,不戳穿你。” 尤萍张了张嘴,却被楚莺打断,“不然没得谈。” 时间上没控制好,回到车旁时,宋敛已经坐在了车内,楚莺拉开不门,弯下腰,卑躬屈膝,笑着敲门,“锁。” 宋敛这才落了车锁。 “去哪儿了?” “洗手间。” 宋敛没怀疑什么,启动车子,载着楚莺回去,她面上平静,心下却是很乱的,又清楚跟谈雀景的那桩往事瞒不了多久,拽着衣摆问起,“你那个什么雀景哥,身体好些了吗?” “不太好。”宋敛惜字如金,想起谈雀景的症状,不由心悸。 楚莺跟着紧张,以防尤萍哪天揭穿她,便想要提前给宋敛打个预防针,“他的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什么?” 宋敛专心想事情,没注意到楚莺的话,楚莺提了提嘴角,“没什么。” 楚莺捏着自己的手指,忐忑不安,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都能将她吓得一怔,宋敛接了电话,茫然地掠向楚莺。 生怕这通电话是尤萍告状的,楚莺慌乱的眉眼里都多了丝焦灼。 电话中的内容是让宋敛焦躁,他目视前方,看向路况,“六号型项目半年前就通过了,这个时候怎么又出了问题?” 好似是工作上的问题。 楚莺一颗心又稳稳安放了回去。 “蒋所到了吗?”宋敛应了一声,“知道了,我尽快回院里。” 踩下油门,宋敛以最快的速度将楚莺送到了小南楼,他跟着上楼,走在前,步伐繁忙。 “你要去哪儿?”楚莺跟在后问着。 “回院里,有点问题要处理。”宋敛不确定这一走是多久,他拿出了钱包里的卡塞给楚莺,“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需要什么,自己去买。” 宋敛来不及整理行李衣物,带上了电脑就要走,楚莺难舍难分,搂抱着他的腰,“那要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半个月或是一个月。” 分别前最后挤出来的一段时间,宋敛含着楚莺的唇,吻得投入深情,轻啄着她的唇角的湿润。 望着他的背影,楚莺的表情由不舍转为轻快,门被带上,宋敛走了,她就有时间摆平跟谈雀景这桩事了。 116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 艳雀 - 月上枝 事发突然,宋敛这一走时间不定,梁曼因特地去了小南楼一趟。 楚莺膝盖上搭着一条格纹的毯子,不知在想什么,咬着手指,神思涣散,梁曼因带了些东西过来,“宋敛不在,你最好少出去,要吃什么用什么,我安排人给你送。” 楚莺不言不语。 “……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一去消失两三个月都有可能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也是跟宋敛在一起后楚莺才知道,他在航天研究所工作,性质自然特殊。 他如果真的要去这么久,对楚莺倒是好的,“这么忙吗?那岂不是很辛苦。” 宋敛这些人,大多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平安顺利地长大,接手家族企业,娶家里安排的女人,他却是特别的存在。 “宋敛从小就聪明,书读得多,想法比其他人也要多。”梁曼因拆开纸袋子中的一瓶酸奶扔给楚莺,“跟你在一起,不就是吗?” 楚莺捏着酸奶瓶子,对上梁曼因的眼睛,“梁小姐,你……” “我什么?” 至今没弄懂,为什么梁曼因会认不出她来,楚莺百思不得其解,主动问道:“宋敛说你正在忙离婚,我的事还这样麻烦你,抱歉。” “虽然我的确很讨厌为你的事烦心,但这跟我离婚没什么关系,宋敛喜欢你,他母亲去世的早,我这个小姨,是该事事多为他操点心。” 梁曼因苦口婆心,很严肃,“你如果真的打算一辈子做地下情人,就不要反悔,如果后悔,现在就说。” “我没后悔。”楚莺将头发拨开,整张面孔对着梁曼因,用言语勾出了自己想知道的,“听宋敛说,你离婚是因为第三者,你为什么可以容忍我留下?” 这话让梁曼因笑了声,“你是宋敛的第三者,又不是我的。” 她是宋敛的,也是梁曼因的。 提醒到了这个份上,她竟然还是没认出来。 梁曼因来过一趟就要走,匆匆忙忙,“宋敛一回院里,怕是忙得电话都接不了,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去打扰他。” 楚莺:“我知道了。” * 入夜后温度有些低,离开机场,宋敛坐上院里的车,在车上聊了一路的工作,到达检测基地后忙着去换工服。 正要去忙,梁曼因又打来电话,“落地了吗?别一忙起来就不吃不喝的,注意休息。” “楚莺怎么样了?” 宋敛去忙工作,心思还是扑在了楚莺身上。 梁曼因语气透着郁闷,“她好好的,比你过得好,担心担心你自己,上一次你所里不是有人猝死了吗?” “好了小姨,我要忙了。”这些叮咛宋敛听不进去,“这段时间楚莺那里就麻烦你了,还有雀景哥,他病得很严重,你有空亲自去一下吧。” 有人在催促宋敛了。 他挂了手机,正要过去,第二通电话不合时宜打进来,上一次让人去查楚莺卖掉的戒指卖主,像是有了眉目。 可没时间了,宋敛没接上这通电话。 宋敛说得梁曼因是记上了,她去得晚,谈雀景养得差不多,已经出了院,气色红润了一些,看上去没那么苍白无力了,但体质太寒,还是会忍不住的咳嗽。 四五月份,天气早已不那么冷。 谈雀景却穿着秋季的西服,面料都要厚上一些,梁曼因带来了所有办理好的转交手续,两人名下的财产房车,都做了平等的划分处理,这是最后的交接文件。 “看你病得这么严重,我都想要多留些钱给你了。”梁曼因用他的病打趣着,“这些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签了字。” 谈雀景看都没看,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初与梁曼因结婚签婚前协议的时候,他更年轻,儒雅多金,成熟理性,像是一幅精美的满分画作。 这些年过去,他却被病痛与感情折磨得不成样子,早没了当年的魅力与迷人,多了份令人惋惜的苦楚。 梁曼因瞧着都心疼,“不用看看吗?不怕我坑你?” “不怕。”谈雀景一说,又咳嗽了一声。 处理好这些,梁曼因要出国去工作,她看了眼时间,“既然这样,那我可要走了,赶着去机场呢。” 她说着指了下表盘。 谈雀景一笑,“难怪带着行李。” 出于绅士礼仪,他起身帮梁曼因拿行李装车,送她去机场,算是这段婚姻的最后一程。 二人在路上都很安静,快要到达机场时,梁曼因埋头在包里寻找着什么,将东西都拿了出来都没找到。 “落下什么了吗?” 回想一番,回来没几天,只去了楚莺那里一趟,梁曼因显露懊恼,“我把护照落下了。” * 消息进入手机时楚莺还没醒来,宋敛不在,她身心都可以好好休息,宋敛在时,如尤萍所说,她是需要赔笑伺候的。 用自己,用各种花招伺候,有时的确是累的。 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楚莺翻看着梁曼因的消息,接着下床,走向玄关,果然搁着那天梁曼因包里掉出来的护照。 楚莺拍了照问:【需要我送去吗?】 梁曼因:【需要,尽快。】 洗漱后换了衣服,楚莺素着一张脸,打了车赶去,最快的路线都需要一个半小时,生怕梁曼因等急了,路上她催促了无数次。 机场这个地方楚莺不经常来,一进入就迷路,走在人群中,抬头望着路标,茫然地寻找着。 怎么都找不到梁曼因说的地方,接了楚莺的电话,她语调哭笑不得,“不在候机厅,你出来。” 指挥着楚莺,梁曼因朝着对面位置上的谈雀景苦笑一声,“对,你直走就可以看到了。” 停止了电话中的交流。 梁曼因向谈雀景揶揄了一句,“真不知道宋敛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谈雀景有些出神,杯子上浮出了些冷气,却被他掌心的温度暖热,掌心一紧,他口吻中多了丝微不可察的燥意,“……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偏斜了下眸,梁曼因透过玻璃,看到了游动在人影中的楚莺,因为奔跑,她发丝凌乱,面色通红,裸粉色的唇微张着小口喘着气,卷发蓬松拢着她的小脸。 她身上是一种迷乱的美,稍不注意,就会陷落。 梁曼因抬了抬下巴,指过去,“喏,就是那样的。” 117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隔窗相望,气息在呼吸道一口口平了下去,那张脸那个人,让楚莺付出了最纯粹炙热的感情,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头发凌乱飞舞在眼前,楚莺眼眶干燥,鼻尖涌上一股酸,相望而去的那一眼,约莫只有她与谈雀景懂。 谈雀景早已是身处灰暗中的人,却在生命尽头,窥见了自己的光亮。 他怎么都没想到,楚莺是因为他才堕入泥潭,失去了翻身之路,直到今天又成为宋敛的地下情人。 周遭的人与物都放慢了。 广播中的声音被排除在外,包括梁曼因,她起了身,拎上包,唤了谈雀景两声,“雀景?” 谈雀景照旧没有回神。 梁曼因叩响桌子,“雀景?” 谈雀景抬起眸,眸中有奇异的痛楚与错愕,他迅速跟着她走了出去,他的脚力要更快更稳,但克制二字是他学了一辈子的,这种时候,最不该崩盘。 定定地站在原地,楚莺捏紧了护照,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可心下还是镇定更多,过了这么多年,对一个男人而言,她也许只是最渺小的那个过客。 当年的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兴许谈雀景早将她忘了。 这么想着,汹涌的心绪平复了下来,甚至挤出了一丝笑,梁曼因走到楚莺面前,接过护照,“难得麻烦你一次,行了,回去吧。” 楚莺的眉眼是媚的,褪去了当年的稚嫩青涩,所留下的是娇媚散漫,跟谈雀景认识的那个楚莺大相径庭。 “好。” 她一眼没留在他身上,给了护照,朝着出口走去。 逃出了那里,楚莺没有立刻打车回去,买了盒烟,躲进了洗手间抽。 灰白色的烟丝飘落,猛抽了最后一口,灭了烟,她走出去。 洁白的地砖上踩着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鞋边是拐杖,与她相遇,谈雀景咳嗽了下,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如今不堪一击的模样,但还是想要跟她见上一面。 不仅是楚莺变了,谈雀景身上的变化更重。 从业界精英到孱弱的病秧子,过去眼中的神采都蒙了尘,很是暗淡。 楚莺眼神没变,兀自走过,将他当作陌路,跟宋敛在一起,自然要远离谈雀景,不然宋敛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楚莺。” 谈雀景捏紧了拐杖,瞳孔紧缩,眸底是她的背影与长发,她的发曾经从他的指缝中滑过,他还记得她发丝上的味道是怎样的。 可从他身边走过,谈雀景嗅到的只是她自带的浓郁香。 陌生的不仅是人,还有气味。 楚莺步子顿在那里,没再上前,心中百转千回,可以道出口的话却寥寥无几,谈雀景匆忙走上前,站在楚莺面前,不是打量,更多的悔恨。 是她。 跟宋敛在电梯中执手相握的,停车场里拥抱热吻的都是她,也是她,让宋敛退婚痴迷。 梁曼因说她贪慕虚荣,手段上不得台面。 说她结了婚,死了丈夫,是乡下寡妇。 这怎么可能? 她应该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应该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有美满的生活与恋人才对,这一切,都是谈雀景预想的偏离太多。 “你是跟宋敛在一起的那个?”谈雀景的声线是激动的,慢吞吞的夹杂着浮动的气音,“你在躲着我,为什么是你?” 楚莺眉心多了丝褶皱,“既然知道我是在躲着你,就应该知道原因,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当作不认识的好。” “什么原因?”谈雀景强忍着喉咙中的痒,“跟宋敛在一起的真的是你?” “是。” “为什么?!” 她身上还缭绕着淡淡的烟味,指甲是红色的,整个人都在往俗气的一面靠,面目全非。 “这需要理由吗?” 楚莺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她的字句中攻击力很强,疏离的眼神让谈雀景揪心,“当然需要,他不是那种可以跟你一生一世的人,这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会是你。” 这个问题他第二次问了。 “那谁是可以跟我一生一世的人,你吗?”楚莺并不畏惧,她上前,身上的烟草味道跟香味混杂在一起,如同那双眸子一样复杂,“谈先生,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了。” 这里的人并不多,三两人路过,进入洗手间又出来,目光擦过他们。 谈雀景身形是极瘦弱的,面色愈发苍白,痛楚挂在脸上,“是我吗?” 楚莺笑了下,眸中含着泪。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比她更想要流泪的是谈雀景,他是唯一一个见证过楚莺曾经美好的人,她曾有过高尚的思想与不屈的灵魂,怎么可以为了钱,委身于宋敛。 堕落的不止是楚莺,还有谈雀景人生中最纯粹的一段感情。 楚莺看到他的瞳孔在忍不住的颤抖,却没有停止自己的刻薄与冷血,“既然遇到了,有些话还是趁这次说清楚的好,我不希望我们过去的事被宋敛知道,如果你觉得亏欠我,就不要透露出去。”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谈雀景按捺下自己心口的浪潮,悲伤与震惊快要将他掩埋,可就算是死,他也要最后拉楚莺一把。 她说得没错,她今时今日的境况,跟他息息相关,“如果你有难处,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你跟宋敛,又有什么不同?” 楚莺拖长了尾音,“不对,还是有不同的,我跟你之间,是你骗我,但我跟他,是我骗他。” “不是那样的……”谈雀景想要解释,但楚莺并不想要听。 她径直走过,不愿跟这个人过多纠缠,谈雀景拉住她的手腕,才触上的那一秒,就被楚莺躲开。 她戒备而又疏冷,“那是哪样的,是你没有结婚,还是你妻子没有找上我,又或者你告诉我,这都是误会,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你得了绝症,必须要跟我分开,又怕我伤心,所以用了这种手段?” 她一歪头,卷发从肩膀上滑落,“说说看,是哪样的?” “我是结了婚,可我已经打点好了。”谈雀景一张口,楚莺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楚莺流着眼泪,语气却无比平静,“是你把我毁了,你知道吗?” 118 你哪儿都不要去 - 艳雀 - 月上枝 在检测基地忙到了天亮,十分钟的时间,宋敛吃了两口东西,又回到基地中,这一忙碌便到了一周后。 项目问题没有解决,没人可以离开。 他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靠着墙壁眯了会儿,醒来后花三分钟给楚莺打了个电话,她的声音是抚平疲惫的良药,这一次这味药却没有治愈他。 电话没接通。 看着熄灭的屏幕,宋敛咬了咬牙,疲倦一扫而空,记下这一次,打算回去后再好好收拾楚莺。 看到这通未接来电时,楚莺思绪涣散,眼眸红肿,有些低烧,很是不适。 打回去时,宋敛没有接,想来是又去忙了,栽进床褥中,楚莺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迷迷糊糊,眼前很模糊,不知是有了眼泪,还是因为头晕。 那天跟谈雀景分别,她没走远,看着那个男人站着,一动不动,像是遭受了人生中的巨变。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司机找来,扶着谈雀景。 没走两步,他突然剧烈咳嗽,跪在地上,弯着腰,好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嘴角都染着血,周遭不少人都围观了过去。 跟他认识的时候,他是那样的耀眼明亮,宋敛是清绝的月,他便是炙热的阳,每次站在楚莺的宿舍楼下等她,路过的学生都会不自觉地看向他。 在一起时,楚莺会装作不认识他,从他身边走过,一直走到校外,谈雀景拉住她的手,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去,然后笑着说:“怎么不理我?” 在中州,宋敛带她去过的高档餐厅会所,多年前谈雀景都带她去过,每一次吃那些东西,楚莺都嫌贵,不肯点。 谈雀景细心成熟,很照顾她,总会用打折或是半价券这样的借口欺骗她,就为了照顾她的自尊心。 闭上眼,睁开眼。 都是那段曾经,像是被梦魇住了。 * 病愈后又复发,谈雀景这次叫来了住家医生,一同前来的还有谈概。 他比谈雀景小三岁,从小以自己的大哥为目标,敬仰他,看重他,他再次病重,谈概想都没想,带着医生就赶了过来。 在门外焦躁等待着。 医生摘下口罩出来,对他郑重点了下头,“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要让谈先生多注意心情。” 谈概推开医生进去,谈雀景靠在床头,平息着自己。 “哥,你怎么样了?”谈概眉宇间掩不住的关心。 谈雀景扯动苍白的唇笑了下,“你过来。” 壁灯的光芒散落在谈雀景的脸上,他望着谈概,让谈概顿感心虚,站在床边,心下没底,“哥,怎么了?” “那年我出车祸,你救我回去,醒来后我告诉你,要你把钱送给她,你去了吗?” 知道楚莺要为了钱结婚,谈雀景忤逆了家里,开车跑了出去,却遭逢暴风雨,车子打滑,出了车祸,在奄奄一息时,谈雀景只信任自己的小弟,将这份重任交给了他。 可他阳奉阴违,没有履行承诺。 谈概低着头,一言不发已经是答案。 想起楚莺的质问与眼泪,心口如针扎一般,谈雀景疼得无法喘息,“你不愿意去做,我可以交给别人,可你既然答应了我,为什么要食言?” 谈概攥着掌,“……哥。” “出去!” 谈雀景拿起一旁的药瓶砸过去,“滚出去!” 药丸散落了一地,谈概慢步出去,带上了门,被笼罩在黑暗中,谈雀景几乎快要窒息,难受得气上不来,他以为谈概给了楚莺钱,以为这些年她过得没有那么糟糕。 楚莺流着泪告诉他,是他毁了她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在昏沉中,一闭上眼睛,就是楚莺的泪。 天黑后谈雀景出了趟门,没让任何人知道,之前从宋敛那里听说他住在小南楼,想必楚莺也在。 开车过去,目睹楚莺上了辆出租车。 谈雀景在后跟着她,她在药店门口下了车,面色看上去并不好,去店里买了些药出来,推开门,入目的一幕如同多年前,她在餐厅打工到很晚,谈雀景等在车旁接她。 物是人非,人跟景,都不同了。 这些天的缓冲,楚莺收起了自己怨气,心平气和地走到了谈雀景面前,“我不是告诉过你,最好不要来找我吗?” 好在宋敛不在中州,要是他在,被他看到,谈雀景可以明哲保身,她呢,她又要面临怎样的羞辱? 站在谈雀景身边,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虚弱。 “……是我错了。”谈雀景咬紧了牙关,“如果我说,我去找过你,可是遇到了一些意外,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楚莺却头脑清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当作不认识,就是最好的。”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楚莺背过身,瞥见“宋敛”二字,不由沉重起来,冷眸在谈雀景身上落了下,接着走到一旁,接了宋敛的电话。 上一次没接到,这次要是还不接,等宋敛回来,有她受的。 宋敛灌了口冷水,胃里一阵的凉,止不住阴阳怪气起来,“大忙人,你比我还忙是吗?” 谈雀景在身边,楚莺用不了撒娇耍赖的那一招了。 “……我打回去了,是你没接。” “几天不见,学会倒打一耙了,以后我打给你,必须要接。”宋敛的气息声很低,很是疲倦,但还是挤出了时间,只因为想要听一听她的声音。 路旁有车子开过去,引擎的声音进入话筒中,宋敛思绪敏感,“你不在家里?我不是让你不要出去吗?” 他的占有欲与控制欲很强烈,尤其是自己不在楚莺身边,更想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我生病了,出来买点药。” 谈雀景站在她身边,听得出她是在跟宋敛打电话,垂眸看向袋子里的药,退烧药中混着另一种,他知道那种药,是避孕的。 这在他眼中,就是一种糟蹋自己的行为。 宋敛聊得困倦,口吻却强硬,“下次让司机去给你买,我不在,你哪儿都不要去。” 耳边是他的声音,谈雀景却站在眼前,他突然攥住楚莺的手腕,趁着她没有反抗余地的时候,将她带上了车。 宋敛是敏锐的,怕他察觉到什么,楚莺率先关了手机,突然截断的电话,让宋敛隐隐感到不安。 119 求你把宋敛还给然然 - 艳雀 - 月上枝 车窗在耳畔颤了颤,谈雀景上了车,锁上了车门。 楚莺没有太过激动,语调平平:“你要干什么?” “送你走。” 只有三个字,却代表了谈雀景的态度,“你曾经的志向是做老师,教书育人,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这些是楚莺读书上学的愿望,她读书的环境那样艰难困苦,寒冬腊月里熬过来,夏暑热浪中挺过来,来了中州,进了师大,不是为了要给有钱人当情妇的。 掷地有声的三字,颤着谈雀景的耳朵,“那为什么……” “这要去问你的妻子,或者说是你的前妻,她是怎么找到我爸爸,将他气进医院,如果不是急着用钱给我爸爸治病,我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楚莺的质问戳进了谈雀景的心坎中,“当年分明我也是受害者,我被你骗了感情,后果却只有我自己承担,你今天却清清白白地站在我面前问我,为什么不坚持自我,不觉得滑稽吗?” “不是。” 车中散着淡淡阴寒的药香,谈雀景面孔镇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完成你当时的志向,还有我没有骗你的感情,跟你在一起,我没有一刻是虚情假意。” 楚莺眉尖一蹙,“恶心。” “莺莺。”谈雀景心尖像是中了刀,还是楚莺亲手捅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的虚情或是假意,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有妻子就不该对别的女人留情,不管是真是假,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对我对她,你都是罪人。” “那宋敛呢?” 这番话,楚莺在对待宋敛时没有做到,她垂了下眸,是心虚的,“他现在是单身。” “他迟早要结婚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谈雀景抓住楚莺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趁着这个时候,我可以让你回到你想要的生活。” “我走过了那条路,已经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上了。” “我可以办到。” 楚莺拿开了谈雀景的手,“我不会相信一个欺骗过我的人,何况我跟宋敛在一起很好,他喜欢我,我不让他结婚,他就会一拖再拖,我想要的他都会给我。” 她的神色轻慢、散淡,透着一股子对自己人生不负责的无所谓。 这不是谈雀景认识的她,“可你要一辈子这样吗?” “那我应该怎么样?”楚莺将问题丢给了他,“我爸爸去世了,我光宗耀祖给谁看?” 没了父亲,母亲厌恶她,背着一个丧过偶的寡妇身份,在中州,只有宋敛真正爱护她。 “别自以为是了,你只要不出现,不让宋敛知道我们的关系,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了。” 推着车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楚莺哑着声音,漾着哭腔,“把门打开!” 谈雀景没动,“光宗耀祖是给自己看的,你现在这样作践自己,真的觉得开心吗?” “我让你把门打开!” 肩膀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力,谈雀景搂着楚莺,掌心贴在她的发丝上,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你可以好好考虑,宋敛回来还有一阵子,在这之前再决定也不迟,就算是他回来了,我也有办法帮你的。” * 声色迷离的日子过腻了,难得清净了一回,李饶接言瑟单独去吃晚餐,这女人高傲,跟其他的庸脂俗粉有些不同,脾气更特别。 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了言瑟不高兴。 她上了出租车,头都不回,李饶扒在车窗上,“姑奶奶,又怎么了,你倒是说出来,我好改。”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言瑟升上车窗,隔绝了李饶的脸。 他往前跑了几步,追不上才停下,站在原地掐着腰,骂了声脏话,街道景色茫茫,高楼大厦灯光未熄,左右看了两眼,目光忽而在一个点上聚焦了下。 楚莺从谈雀景的车上下来,谈雀景跟在她身边,神色是男人都熟知的深情,“不要吃这些东西,伤害自己的身体了。” 他指的是那些药。 楚莺面容与腔调都是冷的,“用不着你管。” 宋敛年纪小,在她之前没有过女人,开了荤便一发不可收拾,又是家里娇养着的,就算是在那些事情上,都只顾自己,从不做措施。 这还是梁书意警告她的,她不敢忘。 “他这样对你,算是真的爱护你吗?” “比起其他人而言,他对我算是很好的了。”招手叫来了出租车,楚莺上车前,在晚风中与谈雀景对视。 远远的。 李饶窥见了他们,楚莺的眼神复杂难辨,对待那个男人,好像有着别样的情感,可她是宋敛的女人。 这么瞧着,李饶拿出手机,想要通风报信,宋敛却没接。 再看去时,楚莺上了出租车,男人站在街边,望着车子驶远,楚莺坐在车中,抓着自己的手指,一路上都在想谈雀景的那番话。 她真的要一辈子跟宋敛在一起吗? 宋敛迟早要结婚,她起初那么说,只是为了让尤萍道歉懊悔,不会真的给宋敛做情妇。 抵达小南楼。 楚莺给了车钱下去,门前却停着一台陌生的轿车,车里的女人忙走下来,蓦然拉住了楚莺的手,“莺莺。” 尤萍用哭腔喊着,拽着她,在她身前低着头,弯着腰,“莺莺,算我求你,你要我去磕头去道歉,我都可以去,只要你把是宋敛还给然然。” 因为退婚这件事,奚父始终怪罪尤萍,奚然被人非议,颜面尽失,对她更是冷淡。 尤萍在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权衡利弊之下,她只有求楚莺一条路,放下身段去求。 楚莺将手抽出,垂眸的眼是鄙夷的,“你知道我跟谈雀景的事,怎么不告诉宋敛呢?” “我不想做到那一步。” “是不想,还是怕?” 尤萍要是说了,楚莺一样会戳破她们的母女关系,吃力不讨好,“等你什么时候去给我爸爸磕头道歉,我什么时候再考虑离开宋敛。” 话音一落,尤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的母亲向她下跪,乞求着,“我今天就可以去,那你今天就可以离开吗?” 120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为了能尽快回去,宋敛将更多的精力都留在了工作上,这次问题棘手,项目组的所有人熬着,不眠不休许多天。 宋敛摘下手套与眼镜,倦色浓重。 这次相隔的时间久,足有半个月没给楚莺去一通电话,她更是安静,不撒娇不缠烦,微信上空落落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蹙眉看着屏幕,宋敛心口堵着,倒是李饶,洋洋洒洒发了几十条,估摸又是一些声色场的那些事,宋敛没点开。 这一走足有两月了。 天最热的阶段过去了,宋敛扶着窗台,指尖手背好似瘦了一层,夹着烟抽了一口,苦涩辛辣的味道却缓解了疲惫,他抬起头,望着一轮月。 项目组的人一同出来,灭了烟,宋敛跟上去,肩膀被蒋所拍了下,“这次是怎么了,全程心不在焉。” “没有。”宋敛垂眸否认,“我今晚回中州。” “这么着急,不去聚餐?” 这么久没有跟楚莺联系,不知她在小南楼待得是不是发闷,原想给她打个电话,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当作惊喜更好。 宋敛轻揉眼睛,“不去了。” “那总要去喝一杯。”蒋所拉着他,“这么久没见,听院里的人说你在筹备婚礼,我怎么还没收到请柬?” “不结了,出了点事。” 耳边浮现一声冷哼,“该不会是你移情别恋了吧?” 蒋所是跟宋敛是校友,毕业后又一起进了九院,在项目中是最契合的搭档,宋敛性子冷,沉默寡言,只有蒋所敢揶揄他。 “是,我是移情别恋了。”宋敛打开柜门,将东西拿出来,工服放进去,关门时突然想到什么。 离开这么久,女人都看重仪式感,回去总要给楚莺带个礼物。 从前给女人买礼物都是给梁书意,包括梁家的表姐们,为楚莺挑选,宋敛要认真许多。 首饰买了许多,楚莺不再需要,宋敛这次买了高跟鞋,楚莺喜欢华丽的,倒不是肤浅,只是穷怕了,为她买,宋敛特地挑了全钻款。 乘当晚的班机回了中州,去小南楼路上,宋敛在车上睡了一觉,梦中很混沌,像是一场扭曲的噩梦,可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月当空,晚风正凉。 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吹进来,鬓角的发丝抽打在楚莺的眼皮上,有些疼,她指尖的烟快要燃尽了,看着腿上放着的那一沓东西,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这些天,尤萍为了让她走,不远万里去给楚父磕了头,痛哭流涕道了歉。 谈雀景为了将她拉上正途,安排好了所有,工作和住处生活,一样不落,只要她点头,就可以安稳离开,远离这些是非。 男人的爱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二十一岁那年,楚莺就只信钱,钱可以救命可以改命,爱不行。但真的动摇的那刻,却是如此挣扎。 “不管多久,只要你考虑好了,我就可以着手去办。” 谈雀景轻声细语,斯文地吞吐着每一个字。 楚莺红着眼睛侧过头,“我这次要是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宋敛了?” “他将来会结婚生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会是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就算见到了,他还会记得你吗?” “你不是他,他在想什么,你不会知道。”楚莺是不舍的,但又知道,就算这次不走,将来还是会有分别的这一天,但她的那杆秤却是倾向宋敛的,“宋敛不是你这种薄情寡义的人。” 这些天被楚莺戳过太多次了,谈雀景可以平静面对,“我的薄情寡义,从来不是对你。” “那我被梁曼因羞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喉结动了下,谈雀景那双眸子中装了太多的欲言又止,最终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给了“对不起”三字,灵魂中都透着忏悔。 楚莺停止了指责,“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要催我了。” 打开了车门,她回到小南楼,谈雀景坐在车中,缓缓趴在方向盘上,心脏如同被锥子凿着,一下下的镇痛着。 倒车镜中有一道光折射过来,突如其来的亮光吸引他看了过去,是一台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不安感猛地侵袭。 这里以往是没有车子的,车与车身擦过,宋敛让司机停了车,降下车窗,在看到谈雀景那瞬,一股异样的感觉钻进了五脏六腑中,很吊诡。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宋敛甚至抬头看了一眼,是小南楼没错,他抿了抿唇,大脑自动开启了自动欺骗的模式,“雀景哥,你怎么在这里,小姨让你来的吗?” 这里是梁曼因的屋子,他们正在离婚,兴许是有什么东西要拿,就连理由,宋敛都替他想好了。 为了楚莺的安全,谈雀景微笑点头,“是,这就要走了。” “不进去坐坐吗?”宋敛的笑天真无害。 他在谈雀景心中还是那个干净明朗,没什么心眼的少年,自然没有防备,“不了,我还有事,下次。” 宋敛的车子向前,谈雀景的车子在后调了头,驶离这里,没忘记给楚莺打个电话,让她有个准备。 可楚莺没接到。 她打开了淋浴间的花洒,手机在包里,响声被水声覆盖,脱下了长裙,只留下一件白色吊带,臀线被勒出来,浴室的雾气浮了起来,她挽起头发,一楼的门被打开。 宋敛上了楼,灯是亮着的,屋子里没人,浴室门关着。 将行李留在客厅,他走进卧室,松开领带,头一歪,看到了搁在床头柜上的几份合同,有房产合同,劳务合同。 房产不在中州,工作另在外省,楚莺签了字。 逐字逐句读着合同上的字,宋敛腾出一只手,打了梁曼因的电话,语气沉沉,“小姨,忙吗?” “怎么了?你院里的事解决了吗?” “没事了,回来的时候还遇到雀景哥了,是你让他过来的,是要拿什么东西吗?” 梁曼因正忙着,脑中一片浆糊,“没有啊。” 咬了咬牙,挂了电话,宋敛手一滑,无意打开了李饶的消息框,他一条条往上翻,站在温暖的房中,脚底板的寒意却直冲脑门。 121 玫瑰花与爱,枷锁与金丝笼 - 艳雀 - 月上枝 用毛巾擦干了皮肤,透明的水珠消失,身处一片氤氲的雾气中,楚莺不紧不慢涂抹了身体乳。 白色的乳体在身体上散发出玫瑰花香,后调透着檀香与暖姜的余韵。 这味道在烧灼的空气中如同被蒸烤着,挥发得更厉害。 家里没人,楚莺只穿了黑色吊带裙,裙摆很短,走路的幅度稍大一些,腿部的线条便一览无余。 走下楼,将换洗的衣服拿去洗衣房。 楼下的横厅宽敞,那张沙发是新换的,宽而柔软,更多时候,宋敛还是更喜欢这里,喜欢按着楚莺的手腕,陷进沙发中的触感,她的呐喊与求饶,都是他情潮登顶的必要因素。 楚莺人没到,香气先到。 她将衣服拿过去,慢步走去水吧,手一触到大理石的台面,凉意从指尖蔓延进身体,险些被沙发上靠着的人吓得腿软。 下意识惊叫了一声,声音吵醒了宋敛。 他回身看去,眉眼被顶灯熏陶得柔软淡然,“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宋敛怎么会在? 他应该在工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楚莺一颗心七上八下,面容被吓得惨白,头发半干地垂在肩膀上,活像是个女鬼。 猛地想起楼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几份合同,寒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宋敛应该是没看到,如果看到了,他就不会是这个表情了。 短暂的几秒钟,楚莺思绪飞速旋转,平静下来后,最先要做的还是安抚宋敛,笑得都是那样不自然,像是一朵勉强绽放的玫瑰,每片花瓣都是暗淡的。 “……你怎么回来了不告诉我一声。” 宋敛微笑着,稍歪了下头,满眼的审视,告诉她了,还会有这份惊喜吗? “你好像看到我回来了不高兴,怎么,家里藏人了?” 楚莺心脏突突跳着,好似要冲破胸膛,她浑身紧绷,却要强装柔软地过去,坐在了宋敛腿上,搂着他,唇瓣蹭着他的脸颊,“我哪儿敢啊?” “你什么不敢啊?” 喉咙干了下,楚莺捏了捏宋敛的下巴笑道:“怎么这么严肃啊,工作不顺利吗?你一走就是两个月,工作还没结束吗?” “是啊,两个月。” 干什么都够了。 宋敛抓住楚莺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鼻尖上,是很香的气味,透着股黏腻劲儿,“我走这段时间,你都在干什么?” “想你,等你。”楚莺眼珠子转动了下,搂抱着他,低头用额头碰宋敛的眉心,“还是想你。” 掌心掐住了腰,唇贴着唇,吻中带着强劲的攻击性,楚莺扶着他的肩膀,这个吻唤醒了她,让她复苏蓬勃。 坐在宋敛的腿上,楚莺刚擦干的身体,有了汗意。 膝盖动了动,感受到了什么,宋敛掌心一收,楚莺被迫张开嘴巴,迷乱的眼对上宋敛,他说:“不会伸舌头吗?” 楚莺怔愣了刹那,被宋敛换了个方向。 宋敛垂眸,看着自己的裤子上的痕迹,轻叹了一声,“我走这两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真没找别的男人?” “找了。” 这两字让空气都滞凝了片刻。 楚莺眉眼间染着一层粉红,“找了梦里的你,在梦里你可没这么多废话。” 丝绸裙子那样单薄,撕开的声音却是悦耳的,充满了鼓舞的力量,是野兽出笼前的击鼓声,是斗牛场上的红色幔布,更是人类情感的催化剂。 哪怕是宋敛这样沉稳不被情欲支配的男人,都无法抗拒。 分开太久,两个月的量都要在今夜补全,楚莺趴在沙发扶手上,紧攥着抱枕,绷着下巴,抗下每一次重击。 宋敛却疯得有些痴狂,丧失了人性一般,将用不完的蛮力都留在了对付楚莺身上,他从后掰过楚莺的下巴,蹭着她的唇问:“为什么挂我电话?” 挂他电话的时候,她跟谁在一起? 楚莺却没回答,只是抬头,吻住他。 下地逃离的时候,楚莺直打哆嗦,趁着宋敛正累着,她上楼藏起了那几份合同,拿上毛毯下了楼,盖在了宋敛身上,指尖滑过他的面庞,描绘着眉角轮廓,生怕今后再也看不到。 宋敛没睡。 楚莺做了什么,藏了什么,他都知道。 抓着她的手,他眼皮微颤,“我给你带了礼物,拿出来看看。” “礼物?” 抽走了手,楚莺从宋敛的行李中拿出了那双高跟鞋,灯光微茫,钻石更加耀眼,上面的每一颗都是价值千金,穿在脚上,未免过于奢靡浪费了。 见她发呆,宋敛接过鞋子,半跪在地毯上,直接将鞋子套进楚莺白皙的足中。 绒面的鞋子镶着无数颗钻,珠光宝气,很衬她的脚,一排脚趾圆润如珠,透着淡淡的粉色,宋敛将鞋扣系好,拇指与无名指在楚莺的脚踝上圈了下,这个尺寸,刚好。 他低着头,眼中那寸危险的光楚莺没有看到。 她喜欢这份礼物,“这个很贵吧?” 宋敛握着她的脚踝,极度缓慢地抬起头,“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 在多天不眠不休的工作中,他都没忘记去买礼物,让她高兴,可楚莺送给他的这份惊喜,却配不上他的用心。 她是满口谎言辜负真心的女人,应当受到惩罚监禁。 这一次,宋敛心如寒石。 指尖摩挲着楚莺的脚踝皮肤,宋敛用观赏的眼神与命令的口吻,“过些天是不是情人节?” 宋敛过去没有女人,这些节日都是看着别人过,玫瑰花与爱,他都会送给楚莺,镣铐与金丝笼也不会缺席。 楚莺弯腰,捧着宋敛的脸,“怎么,你要跟我一起过吗?” “不跟你跟谁?” 她的心里装了多少人,他又占多少,宋敛想,这是比学术问题更难探讨的,“我是第一次过情人节,你呢?” “我也是啊。” 她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撒谎。 宋敛无声地冷笑,“你的前夫,你之前的那些男人,没有过?” “没有啊。”楚莺食指摸着宋敛颈后的发尾,像是抚摸小狗垂下的耳朵,“只有你。” 122 只爱过谈雀景 - 艳雀 - 月上枝 工作结束后还需要收尾,宋敛并没有清闲下来,天一亮便离家,天色昏黑后才归,每次都是一身的倦意。 为了防止他发现,楚莺没敢去跟谈雀景见面,大多是通过电话联系。 宋敛的爱是牵绊她的利器,让她没有下决心要不要走,“宋敛说要跟我过情人节,情人节之后再聊这些吧。” 她的迟疑与犹豫谈雀景感觉得到,他没有催促,没有急躁,很尊重她的所有选择,“任何时候,只要你决定了都可以告诉我,哪怕你还想跟他在一起三五年。” “不会那么久的,情人节不就是三天后吗?” 谈雀景轻声“嗯”了下,“这次他回来,有没有察觉什么?” “没有,他对我还是很好。” “那就好。” 打完电话,谈雀景要删除通话记录,他手一软,手机掉在地上,他难受得咳嗽着,谈概闻声送水进来,拍着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哥,喝口水。” 谈雀景灌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算好了些。 “你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女人真相,也许她知道了,就接受你的安排了。” 如今宋敛待楚莺好,对她百依百顺,她不想走是理所当然。 谈雀景摇摇头,“她自己决定就好,我不想她被其他的事干扰了自己判断。” 谈概满眼忧愁,“你不说,她永远只当你是负心汉。” “我本来就是。” 这一点,谈雀景是认的,不管他有多少苦衷和难言之隐,都不能替自己辩驳,毕竟楚莺是因为他,才落入这步田地。 * 楚莺的那些过去并不难查。 之前没有刻意去弄清楚,是不想在自己心上开一刀,但这次,宋敛不要继续做被玩弄戏耍的傻瓜了。 他坐在办公室中,低头拿着眼镜,一手折叠着清洁棉布,将镜片上的灰尘一点点清除了,黑白分明的眼中如一潭死水,听完了手下人的汇报,指尖动作一顿,问了声:“他们分开后,楚莺就回村子里嫁人了对吗?” “是。” “在他之前,楚莺没有别人了?” “没有。” 宋敛捏着眼镜,眸底的光很沉,字句咬得很紧,“一个都没有?” “……他们在一起将近两年,没有别人。” 两年。 比跟他还要久。 原来楚莺并不是生来就滥情,只是钟情的另有其人,宋敛情愿她是对所有人都虚与委蛇,逢场作戏。 这两年中,楚莺跟谈雀景相识相爱,两人走过了许多是非,曾经是真的爱过。 在被欺骗的愤恨与恼怒中,宋敛掌心撞在桌角,眼镜全碎了,碎片扎进了手里,顿时血肉模糊,指缝中都是镜片残渣。 宋敛却没感觉到疼,望着那抹血,反而将手拢紧了,手中越疼,越可以深刻铭记今天的耻辱。 包扎好伤口,宋敛去了趟李饶那里。 李饶素来是混不吝的性子,仗着家中有权有势,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个时间,才刚醒来,第一件事却是去倒了杯香槟,顺带给宋敛倒了一杯。 “你这一去太久了,天都冷了。” 宋敛不喝,李饶自顾自地跟宋敛碰了下杯,“我上次跟你说的,你去问你的小保姆了吗?我可是亲眼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含情脉脉站在路边。” “有什么好问的?”宋敛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瞳孔中只有冷冽,周身都是凉凉的。 李饶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男的是谁啊,这不是不声不响送了你一顶绿帽子吗?” “是我小姨夫。” 这么说着,宋敛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先前他哪里敢将这两个人想在一起,楚莺的本事比他想得大得多,不仅骗了他,跟谈雀景还有这样一段。 谈雀景曾为了那个女学生断腿离婚,悠远故事中的那个人,竟然就在自己身边。 李饶的嘴迟迟没有闭上,眼镜瞪得圆滚,宋敛没有解释太多,“我有件事,要托你去办。” “是要收拾女人,还是对付男人?” 宋敛又灌了一杯酒,他起身,“都不是,不难办,对你更是轻而易举。” 见过李饶,宋敛坐在车中,等着楚莺。 她形色匆忙,并不知危险早已将她笼罩,坐进车里,抬手就去触宋敛的额头,“一定是前段时间太累,所以累病了。” 宋敛下意识要闪躲,却强忍住了。 “只是有些难受,你陪我去医院瞧瞧。” 车在路上行驶着,下起了一场雾蒙蒙的小雨,宋敛直视前方,目光跟随着雨刮器滑动的幅度,突然问了句,“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前夫?” 好好的气氛凝了霜。 楚莺的表情如同被冒犯,“没什么好提的。” 宋敛云淡风轻撕着她的伤,“再怎么样曾是夫妻,他对你好吗?你爱他吗?” 挡风玻璃被雨打湿,又被雨刮器扫掉,可左右车窗上却是一片淋漓的雨雾,这个空间突然让楚莺喘不过气,可下着雨,她不能降下车窗。 抓着自己的手腕,她镇定回答,“不爱,我跟他结婚只是为了钱。” 宋敛的醋意是很重的,她这么说,以为是让他高兴的,殊不知则是点燃了他的另一簇火。 如果楚莺爱过很多人,他可以安慰自己,谈雀景只是其中之一。 可楚莺不爱前夫,不爱他,只爱过谈雀景。 这些日子,他们不知到了哪一步,谈雀景为她准备了房产与工作,这是打算好了要远走高飞。 踩下刹车,宋敛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楚莺拿了伞跟上去,她抬起胳膊给他撑伞,在一片雨雾中,望着他的下颌线条,轻拍了下他肩上的湿意。 “你穿得太少了,难怪要生病。” 宋敛接过了伞,大步往前走,哪里怪怪的,楚莺却说不上来。 一条廊道上冷冷清清,路过的患者与医生很少,宋敛一身潮湿,牵着楚莺的手,没走两步,男人的交谈声便传了过来。 谈雀景与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走在一起,交流着他的病情,嘴角含笑,与宋敛与楚莺迎面相遇,三人一同顿步,面上神色各不相同。 123 你可以瞒他多久? - 艳雀 - 月上枝 对谈雀景而言,他早知楚莺跟宋敛的关系,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但都没有当下这一眼刺目镇痛。 留在楚莺脸上的,是他极为漫长的一捧眸光。 楚莺只掠了一瞬,便迅速低下头,望着宋敛按在自己手背上,微微泛白的指尖,这是巧遇,是在三人都没有准备的状况下。 最自然的人是宋敛。 “雀景哥,你身体又不好了吗?”他声嗓如寒霜,透着薄薄的凉,真正的关心之情却没多少。 谈雀景笑着看向他,“咳疾最近发作得厉害,再来看看,你……身体不舒服?” 这一条走廊成了尘封的匣子,打开的是楚莺与谈雀景旧时的回忆,过去谈雀景带着她走遍许多地方,带她去见了自己的许多好友。 可今日,她却站在宋敛身边,与他装作不相识。 荒唐的是,他们以为宋敛并不知情。 “手上受了伤而已。”宋敛找了个借口,侧眸看向身边的女人,“忘了跟你介绍了,楚莺。” 宋敛又说:“谈雀景,我小姨夫。” “早不是了。”谈雀景苦涩微笑,强调自己离了婚的身份,抻直了胳膊,“楚小姐。” 楚莺眼神透着怯,将手指搭上去与他握手,挽着宋敛的那只手却紧张起来,缩紧了不少。 指与指的温度相滋生,有无形无声的火花在瞬间迸发,没等燃起来,楚莺就拿开了手,顺势攀上了宋敛的胳膊。 宋敛面无表情,“那我先去看医生了。” 谈雀景让开了路,让他们并肩从自己身边离去。 诊室中,宋敛慢条斯理描述着自己的状况,楚莺就在一旁,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楚莺。” 宋敛拿着一张单子,“你去拿下药。” “好。” 接过取药的单子,楚莺走了出去,谈雀景等在电梯旁,与她遥遥相望,上前几步,拉着她走到一旁。 楚莺身边是一盆天堂鸟盆栽,她望着翠绿的叶子,没有看谈雀景,“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去给宋敛拿药了。” 谈雀景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莺一扬眸,不言不语地凝视着。 隔着一面墙壁,宋敛倚着墙站着,窥听着这对旧情人的对话,谈雀景拉着楚莺的手腕,“我帮你去拿药。” “开什么玩笑?”楚莺语气紧张,“要是被宋敛看到,你可以全身而退,我呢?” 谈雀景信誓旦旦,“我也可以让你全身而退,你又能瞒他多久?” 楚莺将手挣脱,“他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快走吧。” 寥寥数句,短短几字,在宋敛心间揭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兴许是经历过了一次欺骗与背叛,他不会再向上次一样冲过去掐着楚莺的脖子讨一个公道。 爱与不爱这事,从来是没公道可言的,他要的也不再是公道。 * 坐在副驾驶上,楚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拿起袋子中的药物查看着。 “都是助眠的药物,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宋敛余光搁在她脸上,轻蔑而鄙夷,“对身体不好也要吃。” “回去我给你做些好吃的,就别吃这些了。”楚莺靠近,贴着他的肩膀,娇俏的面上不见半点虚假,好似是真的关心他的身体。 可她身上还落着谈雀景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这味道出卖了她,她却浑然不觉。 宋敛屏息,沉静下来,“后天晚上去华亭等我。” “那个酒店吗?” 楚莺想起了后天是什么日子,“不在家里过吗?” “难得过节,就不在家里了。” “不一起过去?” “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晚点去,你去等我。” 说着这话,宋敛像是无欲无求,只是在颁布任务,楚莺凑到宋敛面前,吻了吻他的下巴,“你回来之后好像不怎么高兴,是因为工作不顺利吗?” “不高兴我还会陪你过情人节吗?” 宋敛一句话驳斥了楚莺,含着笑,用手拍了拍楚莺的脸,“怎么,你干了什么坏事,这么心虚?” “我哪有?” 身子摆正,楚莺心脏跳动得剧烈了一些,那一刻,心事都好似被宋敛看穿,车中气氛怪异,或者说,宋敛回来后就怪怪的。 楚莺安慰自己,都是心理作用罢了。 情人节这些天乌云密布,小雨朦胧,路过花店门口,大批的玫瑰花束早早摆了出来,有些是提前预定的,有些是散装卖的。 新鲜娇艳的红玫瑰,没有女人会不喜欢,但宋敛没有为楚莺准备花。 这些天他忙,回来的很晚,每次都会打开灯,将楚莺吵醒,再从后搂住她的腰,她含含糊糊问了句,“要洗澡吗?” 宋敛不会回答她,而是含住那张红唇进行掠夺撕咬,楚莺很疼,她没这样疼过,拽着枕头,额头冒出了一层汗,抓着宋敛的肩膀,咬唇忍受。 情迷缭乱时,宋敛哑着声问:“你跟你前夫,跟你之前的男人,也用过这种吗?” 楚莺不敢答,便装作思绪凌乱,轻轻地呻着。 不说,便是默认。 一想到身下的女人跟过其他男人,宋敛的占有欲便爆棚,力用得更重,更沉,让楚莺灵魂破碎。 可天一亮,床边的位置就全冷了,好似昨夜的迷乱疯狂只是一场梦。 这几天除了晚上,宋敛白天几乎不出现。 约好了情人节要在酒店见面,时间都没告诉楚莺,电话打不通,楚莺穿上没有拆封的新裙子赴约,裙子裹着腰身与臀线,领口雪白的肌肤裸露,白得晃眼。 还下着雨,楚莺顺手拿上了披肩,她打车去华亭酒店,合上伞,进入大堂,这里静谧雅致,不算富丽堂皇,环境更素净。 走到前台,轻声报了宋敛的名字。 工作人员查询一番,从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房卡,恭恭敬敬地递给楚莺,笑容满面,“祝您入住愉快。” 看了眼房号,楚莺乘电梯上楼,轿厢上升中,她浮浮沉沉,心尖一股燥意在升腾,并没有过节的喜悦与期待。 找到那间房,刷卡进去。 里面是深不见底的昏暗,房卡插进去,所有灯齐齐亮起,空空荡荡,一室清寂,正感到茫然时,门再度被打开。 124 干柴烈火,久别重逢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个局宋敛是策划者,李饶是执行者。 后者是冲着好玩与刺激才加入的,他面面俱到,做得算是天衣无缝。 华亭顶层是露台,又逢情人节,宋敛站在护栏处,看着左前方的大厦,LED大屏上正在滚动着,不知又是中州哪位富家子讨心上人欢心的把戏。 高调又瞩目,是最庸俗,却最盛大的告白方式。 李饶替宋敛算着时间,他晃了晃高脚杯,金色的泡沫从底部浮上来,迎着冷风灌下一杯,胃里顿时舒爽了不少,“这会儿你小姨夫应该跟你的小保姆见上面了,还不下去吗?” 宋敛掌心贴着栏杆,前些天捏碎了镜片,受了伤,这会儿又凉又疼。 “不去,再等等。” 如果只是站在一起说话,可不算是什么。 宋敛要的是一击毙命。 “你真是沉得住气,万一干柴烈火,久别重逢,一来二去滚床单了怎么办?”李饶是知晓宋敛的,平日里阴郁低沉,但抗压能力极差。 要是等会儿下去,真撞见那一幕了,他只怕宋敛会当场发疯,杀了那对狗男女。 “又不是第一次了,看见了也没什么诧异的。” 按照时间线推算。 宋敛只是楚莺的第三个男人,她的前夫是第二个,谈雀景才是第一个,在那个年纪,遇见一个成熟多金的男人,楚莺一个农村来的大学生,怎么会不心动。 可一想起楚莺曾在别的男人身下曲意承欢,对方还是自己的小姨夫,他怎么会不怨。 “还不去吗?” 距离算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宋敛拍了下栏杆,走进风里,下了露台,往楼下赶去,李饶搁下酒杯跟上去,步伐迅速,电梯门一开,如同狂奔似的走向了那间屋子。 在握住门把手的那刻,一气呵成的动作又突然停住。 李饶跟着一顿,站在他身侧,用气声问:“怎么了?” 屋子里没有声音。 宋敛失去了打开这扇门的勇气,开门后他看到的,无非就是那几种,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改变不了。 “……你别在这儿了,走吧。” “不是说要让他们颜面扫地吗?”李饶不明所以。 宋敛:“我改主意了。” * 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 谈雀景很多年没有在黑暗的环境中休息好了,这次不同,有楚莺在身边,情人节身边是她,多年的夙愿都算是圆满了。 侧躺在沙发上,楚莺的手贴在谈雀景的脸下,昏暗中,他借着霓虹落进来的光,望着楚莺。 “等我睡着,你就可以去找宋敛了。” “我知道。”楚莺分明是心不在焉的,“你睡吧。”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可以这样亲密,是谈雀景没想到的,他昏昏沉沉,人还在这里,灵魂却好似飘到了多年以前。 约定好跟楚莺过情人节,可工作上临时出了问题,他滞留在异国,跟楚莺打电话道歉,她在那头落了泪,骂他不守信用,寒风在耳边呼啸吹着,划开了心脏。 丢下工作,谈雀景买了当晚的票,赶回中州,在宿舍楼下等了一整晚,等到楚莺上课出来,他追上去道歉。 那一次楚莺三天没理他。 谈雀景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会有那样的耐心去追求、爱慕一个女学生的。 可眼下这个人就在身边,他却要拱手将她让给另一个男人,睡眠越是沉,掌中攥得越紧,楚莺怎么都抽不出去。 一根根将他的手指掰开,又将他弄醒。 谈雀景没睡,瞳底是清明的,楚莺好像早知道,“……我们已经是过去了,我要去找宋敛了,他找不到我要着急的。” 这是一场乌龙。 是前台拿错了房卡,楚莺才会意外走进谈雀景的房间。 “这些年我找不到你,我又有多着急?”谈雀景是个好看的男人,与宋敛的好看并不一致,他是沉稳成熟的,只要在他身边就有无尽的安全感可以享受。 他的孱弱与痛苦在这一刻被放大。 可楚莺无动于衷,要是多年前,她毫不犹豫就会抱住他,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快去找宋敛。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楚莺抽动手,谈雀景纹丝不动,在拉扯中,空气中的静被一道门开声损坏,光从门口扩张进来,如同延伸出了一条时空隧道。 隧道中站着宋敛,他单手埋在裤袋中,有一股无形寒冷冲进来,他人没走进,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神色破裂。 楚莺全身僵麻,大脑失去了反应,只在宋敛嘴角捕捉到了一丝自嘲的笑,那笑对她而言,如同晴天霹雳。 她活动身体正欲过去,宋敛却先一步离去,没有要一个解释,没有只言片语,只是心碎与绝望后的转身。 楚莺想都没想,追了出去。 她穿着高跟鞋,跑不快,左右看了看长廊,已经没了宋敛的身影,猜不到他会去哪里,只好先回小南楼。 楼中的方块窗子是暗的,像是没有人回来过。 楚莺冲进去,一步往前,地上却有一块块水渍,身子顿时冷了半截,颤着指头打开灯,地上的不再是水渍,而是血渍。 红色的滴落状,一直延伸到屋内,停在了卧室。 门没有关上,屋子里的影子靠墙坐在地上,整洁的房内被弄得很乱,血迹到处都是,宋敛的白衬衫被染红,他却好似不知道疼,坐在一片狼藉中,镇定自若地抽着烟,整洁的发丝垂在额前,发尾下是阴沉的眸。 血不断地在往外冒,浸透了西服。 楚莺走进去,半跪在宋敛面前,他的手上全是血,弄得烟都是红色的。 “你哪里受伤了?”楚莺的声音在哭,拉着宋敛的手,上下看着,“说话啊,哪里伤到了,血是哪里来的?” 闻声。 宋敛才抬眸,指尖一点星火掉在地上,“你来干什么?” 他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声音很暗。 浓郁的血腥冲进鼻腔中,楚莺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借口,“不是那样的,是……”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宋敛苍白的面上抹着几道红,抬着脸,眼泪冲淡了面上的血痕。 楚莺搂住他,顺着他的头发,一下下摸着,“没有什么关系……” 正对着黑暗,宋敛的眼泪与悲伤瞬间消失,这出戏,他是跟楚莺学的,很逼真,达到的效果深入人心。 125 把自己当负心人 - 艳雀 - 月上枝 鲜血的来源是肩胛骨,伤口被玻璃划破,失血量很大,宋敛坚持不去医院,楚莺将他扶到客厅,解开了被血染透的衬衣。 伤口很深,楚莺不知要怎么处理,她的手上都是宋敛的血,整个人都慌了神,忙着止血,想要替他承担痛苦。 宋敛全程一言不发,好似感知不到疼痛。 楚莺一边止血,一边心疼掉眼泪,“还是去医院吧,好不好?” 宋敛不语。 楚莺止血的手不断在哆嗦,宋敛眼睫盖着半边眸,喉咙干哑,一开口如同在砂纸上磨着,“把手机给我。” 拿了给他,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肩颈的血还在流淌,屋子里浓浓的血腥味道,怎么都挥之不去,楚莺不断掉着泪,真切感受到了疼,她在为宋敛疼着。 宋敛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语调淡淡地问着,“你跟小姨夫,是什么关系?” 就算再蠢,当下也该有所察觉了。 楚莺止了下眼泪,没怀疑今晚发生的所有跟宋敛有关,大概是关心则乱,便将这当成了一场巧合,如果酒店前台没有拿错房卡,如果谈雀景进来时,她及时离开,就不会是这样了。 到底是她自己一心二用,念着旧情,又记挂着眼前人。 这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没,没什么关系,是酒店给错了房卡,我才会在里面,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时候了,楚莺还要施行自己的骗术。 过去宋敛觉得她精明,很会利用自己的外在优势欺骗男人,可当下才知道,不是她精明,是他当时太单纯。 “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宋敛眼中满是伤痛,“进错了房间,认错了人,拉错了手?” 楚莺跪坐着,不敢去看宋敛的眼睛,“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不都在你身边吗?我没打算要走,更没打算丢下你。” “你今天不走,只是因为我受了伤。” “不是的。” 鲜血与伤痛模糊了楚莺的基本判断,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当初逗一下就脸红的男人,早已被她的欺骗滋养得缜密冷血,她身处他的天罗地网中,还在为他心疼担忧,被他一句句话骗入套中,都浑然不觉。 “那是怎么样,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宋敛面上的血痕干涸了,眼圈泛着破碎的红色,“我真的这么好骗吗?” 楚莺抓着宋敛的手,倾身去吻他的唇,想要用一个吻修复他身心的裂痕,宋敛却只是推开她,冷冷望着。 楚莺坐在地毯上,心知肚明今晚是必然要摊牌的,静静酝酿了几秒钟,开口的机会随着开门声消失。 那通电话是宋敛叫了医生上门替他处理伤口,李饶带着医生进来,没发觉气氛中的异样,只被宋敛身上大片的血吸引。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成这样?” 李饶让开路,让医生过去,“快去给他看看。” 应声,楚莺站了起来,抹掉眼下的泪,彷徨站在一旁,医生在宋敛的伤口上看了一眼,“去躺着,先止血。” 李饶跟医生一起将宋敛带进了次卧中,楚莺等在门外,手上的血都来不及清洗,想要进去,又没有勇气。 留了医生在里面,李饶走出来,带上房门。 楚莺贴墙站在一旁,目光怯怯,“他怎么样了?” “没流血流死就是好的,你还希望他怎么样?”李饶的话中充满了敌意,“他对你那么好,你这么辜负他的时候良心不疼吗?” “我没有……” “为了过节,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等了你两个小时,你却在别的男人房里,换作是你,你好受吗?” 没有多说,只需只言片语,就可以增强楚莺的负罪感,这是宋敛的目的,无论是揭穿或是捉奸,无疑都是将楚莺往外推的手段。 哪怕事后他可以故技重施将她关起来,却关不了一辈子,她的心始终是有一半搁在谈雀景那个病秧子身上的。 可为她受了伤,伤了心,状况就大不一样了。 医生忙里忙外处理了许久,给宋敛包了纱布,叮嘱他要每日换药,他神情郁郁,一声不吭。 家里只有楚莺在,医生自然将她当作这里的女主人,细心交代好后才跟李饶离开。 楚莺走进去,宋敛疼得昏睡着,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拿起来,贴在一块温暖滑腻的皮肤上,是楚莺的脸。 经由医生说,楚莺才知道,宋敛的伤是车祸所致,他回程途中撞上了护栏,玻璃击碎扎进了肉里,才会流那么多的血。 这桩桩件件,都加重了楚莺的羞愧感,好似她离开,宋敛就会没命。 壁灯的光芒是暗淡的,照亮的范围有限,光大多是落在了宋敛的鼻梁上,又沿着他的唇峰延伸,将他面容中的惨白清瘦照亮,一览无余。 楚莺没离身,趴在床边,等到了天亮。 可一醒来,屋内却没了人影,宋敛不在,她慌忙找出去,在楼上的落地窗前看到了他,他站在光影处,皮肤透着白,睫毛被光染成了金色,正垂着,掩着眸,指尖夹着烟,却没抽。 楚莺冲上去,抢走了烟,气愤中透着点心虚,“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别再抽烟了。” 就是因为疼痛,才急需尼古丁抚平躁动。 楚莺是不懂这点的,宋敛的眸很是暗淡地过了下她的脸,接着又看向窗外,“我的死活,你在意吗?” “我怎么不在意?” “如果在意,你怎么会在情人节当天跟我的小姨夫手牵手在一起?” 如此强调谈雀景是“小姨夫”,就是为了让楚莺愧疚,这些她并没察觉,被宋敛罗列的这一套陈词迷了进去,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负心人。 楚莺不知要怎么说,“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宋敛的瞳孔在光下像是散着焦,落在楚莺脸上时,不怎么沉重,很轻飘,像是爱意在减淡。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楚莺惶恐不安,“……总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宋敛笑了下,抬高下巴,指向楼下。 “去开门看看吧,是谁在等你,看完了再来跟我说这些,不迟。” 126 他应该对我动手? - 艳雀 - 月上枝 在完成这些时,宋敛没有跟任何人商量。 与其跟楚莺你死我活,不如以牙还牙。 楚莺欺骗宋敛许多次,骗感情骗心,这次他要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 李饶在电话那头大声询问着,“看见你流那么多的血,我都要吓死了,你倒是淡定,一声不吭,跟不疼似的。” “再疼都可以忍着。” 这是李饶不懂的。 以宋敛的手段,完全可以借由昨天的事情,让楚莺难堪,加重对她的羞辱,可他没有,他流了血,自己拿着玻璃往肩颈扎去,血流得越多,他越是痛快。 在疼痛中,宋敛找寻到了一种特别的快感,是让他上瘾的东西,尤其是流着血看楚莺痛哭,这比羞辱她要舒适千万倍。 这种快感,是李饶体会不到的,他更不懂宋敛的舍近求远去对付一个女人,“那你上次让我给你做的东西,还做吗?” “怎么不做?” 等楚莺放松了警惕,心甘情愿舍弃谈雀景留下的时候,宋敛还是要将禁锢的枷锁给她戴上的,这是应该赐予一个背叛者,最基本的惩罚。 楚莺在楼下跟谈雀景交谈些什么,宋敛并不好奇,他们之间的那些事,他已经弄得很清楚了,再听一次,不过是自虐。 宋敛还没这个爱好。 倒是楚莺,站在门口,与谈雀景纠缠中,却频繁回头,不是害怕宋敛过来,而是怕他不来。 他真的没来,像是真的不在意她了。 谈雀景还在说话,楚莺的听觉却好像封闭了,没将他的话往心中听。 “楚莺。” 谈雀景声嗓严肃,连名带姓地叫她,“宋敛这下都看到了,你确定还要留在他身边吗?” “不管怎么样,他为我受了伤,他如果不愿意留下我,他伤好后我再走就是。” 这想法显然是滑稽的。 谈雀景是成年男人,过了而立年,透过事件,看得穿许多本质,宋敛当下不发作,不代表今后不会发作,“你跟我走,不管怎么样,我没法放心你留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安全,宋敛没有伤害我。”楚莺的目光是无情的,兴许是见惯了男人的强迫手段,宋敛为她的伤情失意,撼动了她对感情的不信任。 这样一来,她又怎么会舍弃宋敛,选择曾害惨了她的男人。 “他看到了我们在一起,会什么都不说吗?” 楚莺低下头,“他只问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样?” 这是谈雀景不信的,宋敛是脾气好,文文弱弱,可到底是男人,男人最懂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别人手牵手,这样的打击与突然,怎么会只是简单问了句话。 “那你觉得他应该怎么样,对我动手,打我?” 宋敛那么重的伤让楚莺失去了判断能力,真将他当成不谙世事的纯情男人了,“我现在没事,真的。” 谈雀景还想要再劝,楼上却传来了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碎掉。 楚莺想都没想,上了楼,谈雀景跟在后,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血腥味道,这在早上宋敛来开门时他闻到过。 当时他们的交流很少,寥寥无几。 这会才记起,他面色不好。 伤口无端撕裂,宋敛想要自己处理,单手拆纱布,却打翻了一旁的花瓶,鲜花混着残渣碎片,落了一地。 宋敛疼得额角冒着冷汗,模样孱弱瘦削,像是褪了层皮,楚莺慌里慌张过去,想要捂住伤口,抬着的手不敢落下,“你怎么自己拆开了,我去叫医生。” 谈雀景怔怔站着,张了下口,却没发声。 宋敛身上染着血,眼中是应有的怒,“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接着幽幽看向楚莺,额下的睫是湿的,透着沉郁感。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带着他一块来看我的笑话吗?”他抓住楚莺的肩膀,骂完后,语气又弱下来,身子一软,下巴搁在楚莺的肩膀上,那嗓音谁听了都心碎,“让他出去,好不好?” 楚莺哪有说不的铁石心肠。 她轻顺着宋敛的头发,半回头,“你出去,拜托了。” 谈雀景抬起脚尖,上前一步又被楚莺的眼神驱逐后退,挪动僵硬的腿脚,努力装作像是正常人一样走路,拉住门把手,他又道:“你会想明白的,等想明白,我为你安排。” 他一开口,宋敛便往楚莺的颈窝中蹭了蹭,好似离不开她,很依赖她,她默声搂着宋敛,没有给谈雀景答复。 门合上得很缓慢。 楚莺背对着门口的位置,宋敛抬起了头,掌心扣住了她的头,就算伤重在身,控制一个女人,对他而言还是轻而易举的。 隔着一条细窄的门缝,缝外是谈雀景的一双眸,缝内是宋敛突然吻上楚莺的激烈,这个吻浓重疯狂,他有意侧了下头让谈雀景看得更清楚。 宋敛唇微张,在楚莺的唇角下巴厮磨,张口咬住她的下巴,又是唇,含住了,细细吮吸亲吻。 他在吻人,也是在诛心。 吻着楚莺,给谈雀景的却是一个漠然清傲的眼神,好似在告诉他,这个女人,已经不属于他了。 再看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谈雀景关上门的瞬间,宋敛扯着楚莺的头发,将她推倒在地,她的头撞在床尾,震痛了下。 宋敛不显心疼,只余冷漠。 “要是我不让你上来,你还要跟他聊多久?” 楚莺揉着自己的头发,疼得眼中浮出泪光,“我没有……我只是跟他说清楚,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如果要跟他走,就尽快,不用在这里可怜我。” 从地上坐起来,楚莺抚着宋敛的脸颊,“如果我要走,你工作不在这里的那段时间,我不就跟他走了吗?” 宋敛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你还没那么信任他,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楚莺哽了下,还是延续了这个谎言。 “……就算他再好,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这下换宋敛抬起楚莺的下巴,眸光直射,很冷,如一把锋利的刻刀,正在她的脸上纂刻着什么,“所以,你不会离开我?” “不会。” “以后也不会去见他?” 楚莺犹豫了。 宋敛就知道,她生来就是水性杨花,对待感情三心二意,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制衡她,“要么跟他走,要么永远别见他,你选。” 127 没有谁愿意自我禁锢 - 艳雀 - 月上枝 这些天医生会定期到小南楼,在宋敛的伤口痊愈这段时间,楚莺都陪着他留在这里,无形中陷入了一种感情的禁锢还不自知。 她带着负罪与愧疚,手脚被绑住一般,不会离开宋敛太远。 不过一个打电话的工夫。 回过头,被宋敛站在阴暗处郁郁的眼神吓到,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楚莺弯腰去捡,宋敛抢先一步,他顺手将胳膊抬高,当着楚莺的面,检查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你干什么?” 楚莺语气不好。 这点宋敛是感觉得到的,最近他的伤口痊愈,楚莺的关心与疼惜锐减,三心二意的次数更多,“你在跟谁打电话,需要聊这么久?” “我不可以打电话吗?”楚莺踮脚去拿手机,却拿不到,“你还给我。” 宋敛胳膊抻直抬高,楚莺怎么都是拿不到的,“我问你跟谁打电话,这都回答不了吗?” 楚莺噎着喉咙。 “不如我打过去?” “是谈雀景。” 生怕宋敛真的将电话打过去,到时候百口莫辩,不如自己承认,楚莺面上又浮起那种愧疚却挣扎的表情,“我只是跟他说清楚,我不跟他见面,话总是可以说清楚的吧?” 她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撒谎。 宋敛顺着她的话说,“好,那现在说清楚了吗?” 楚莺犹犹豫豫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宋敛垂下手,却没有将手机还给她,而是背过手,将手机从楼梯上扔了下去,沿着楼梯滚下去,手机被摔碎。 楚莺瞪大眼睛,到嘴边的骂声却因为宋敛的虚弱止住,正要下楼去捡,宋敛从后捞住她的胳膊,将人往后一推,摔在了床上。 楚莺的裙角跟着动作被翻起来,露出膝盖上的一大片红肿淤青,看到那一块,宋敛就想起前些天,他伤得最严重的时候。 为了哄他,为了让他高兴。 楚莺是怎么使尽了浑身解数“伺候”他的,她一身狐媚子的功夫,却是被谈雀景开发出来的,宋敛不过是第三个享受的男人。 在楚莺起身的瞬间半跪过去,宋敛压着她的头发与腰肢,试图将自己的疼痛与彷徨转接给楚莺。 这不是这些天他第一次这样反常了,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就连神情都沉郁得吓人。 “既然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手机?”宋敛俯身,那双眸子死盯着楚莺,要一个回答。 既然跟谈雀景说清楚了。 又要手机做什么,是聊其他的,还是余情未了。 楚莺被吓得不轻,缩在床角轻轻打颤,起初几次她可以安慰自己宋敛这样是因为她,是被她跟谈雀景刺激的,她应该负责帮他矫正过来。 可慢慢的,楚莺发现并不是这样。 “……我总要用手机的啊,你给我砸坏了,我需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她的声音是弱的,很容易被宋敛压下去,“你留在这里,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为什么不需要?”楚莺讨厌这种被压制被控制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我要用!” 这时候宋敛可以蛮横一点,可他没有,他如果要这样,一开始就不会装可怜卖惨,让楚莺承诺再也不见谈雀景了,“你可以用,可你不能联系他,这是你答应我的。” “我没有,我只是……” “这次算了,没有下次了。”宋敛突然没了那股子暴怒的气焰,随着怒火的消散,他垂下首,埋进楚莺的脖颈中,轻搂着她的腰身,将她埋在自己怀中,“你知道的,我只是怕你跟他走,不是真的要凶你。” 他一摆出这个可怜的模样,楚莺就气不起来,只余心疼,毕竟宋敛是被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她需要负责。 何况她对他,不是全无感情。 楚莺埋头搂住宋敛,“我都答应你不去见他了,我不会食言的。” 她不会吗? 宋敛慢条斯理地揉摸着楚莺的发,凝望着墙上的一小块暗光,眸光跟着暗下,变得阴晦,冷血中透着算计,就是没有以往的柔情与爱了。 他用这一招,将楚莺骗了,可她不是傻子,没多久就会发现端倪。 好在宋敛还有下一步棋要走。 * 借口去看医生,宋敛走出了家门,实则是去见李饶一趟。 他最近不常去俱乐部与会所那些风月场所,大都在家中休养,前些天险些喝到胃出血,被长兄骂了一顿,关在家里。 穿着睡袍,晃晃悠悠走到宋敛面前,将两只盒子拿来给他,“你要的,都做好了,一个是电子的,一个是上锁的。” 一个家用,一个外出。 是宋敛要的没错。 对待特别的女人,就要用特别的方式。 “她应该不会自愿戴上的。”李饶友情提醒,他在这种圈子里混得太久了,认识专门买这些东西的人。 除了以色侍人,只图钱财的女人,没有谁愿意自我禁锢。 楚莺那种聪明的女人更不会。 可宋敛觉得时候到了,不乘胜追击,只怕楚莺会有所察觉。 带着东西离开,走出李饶的家门,迎面有女人走来,宋敛早忘了这是谁,他神色冷淡,垂眸走过,言瑟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他。 记得他是李饶身边最特殊的那个男人,身边没女人,很是洁身自好,那天被学姐带去会所跟这群公子哥儿接触,她最先一眼看见的,就是角落里的宋敛。 最后却被李饶紧紧缠着,甩都甩不掉。 宋敛跟言瑟擦肩而过,坐进车里,打开盒子,里面搁着的是为楚莺准备的东西,但需要找寻一个合适的契机拿出来,好让她接受。 回去前,宋敛去了趟宋家。 正好撞上了奚然父亲,退婚后两家的走动并未减少,宋父是不认可退婚这个决定的,奚父更是极力挽留。 遇见宋敛,他热情起身,面上尽显长辈的和蔼笑容,这次宋敛没有冷眼以对,而是转换了态度,热切地称了声,“伯父。”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家里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宋父大声呵斥着,“我跟你伯父商量过了,这桩婚事,不能轻易取消。” 宋敛的表情一样认真严肃,“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我答应结婚。” 128 是布局者,更是推动者 - 艳雀 - 月上枝 只一天宋敛不在,楼中气氛好不少。 等到晚上,宋敛没回,楚莺自己吃了晚饭,拿上垃圾要丢出去时,却见楼外一缕飘散至空中的雾,像是谁在那里抽烟。 她走过去。 隔着一扇门,与谈雀景的眸对上。 曾几何时,多少次。 谈雀景就是站在宿舍楼下,用一种散漫淡然的表情等待楚莺,抽着烟,望着那扇窗,一点一点,扰乱她的心。 那个时候,楚莺就用天真的语气问过谈雀景,“把烟戒了好不好?” 那之后,谈雀景真的没再抽。 他这些年带着病,是要戒烟戒酒的,烟瘾是最近又复发的,念起烟草复苏心脏的味道,又或者说,是想念那个人。 在弦月当空的夜下相望着,谈雀景滋生是情,楚莺则是慌忙想要逃避,她转身就要走,谈雀景叫住她,“是宋敛不让你跟我见面的?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 楚莺背着身,这样好像就不算是跟他见面了。 “我跟他在一起,不见你是应该的,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最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在装? 谈雀景更倾向后者,“宋敛是单纯,被家里保护着,可这不代表他真的一点心眼都没有,他想要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一通电话就可以。” “他以为我们刚认识。” 只是一句话,就将楚莺给骗了。 楚莺也许知道真相,她但心甘情愿维持当下的现状,“只要你不说,没人会记得我们之间的那点事。” “你这算是自欺欺人吗?” 这句话刺痛了楚莺。 她回过身走到门前,直视着谈雀景的眼睛,“我没有自欺欺人,他为我退了婚,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他,而要信你?” “如果他的伤是自己故意为之呢?”谈雀景这些天去弄清楚了当天的状况,宋敛是出了车祸,可事故很小,那伤是他自己捅的。 为的就是博取同情,换取楚莺的心疼信任,从而将楚莺永远绑在身边。 可谈雀景的话楚莺是不信的,“他又不是疯子,怎么会自己伤害自己?” “你当下被他的三言两语与眼泪留在了身边,不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吗?”谈雀景握住楚莺的手,“宋敛早不是那个天真正直宋敛了,他会伤害你的。” “他不会!” 楚莺跟谈雀景在门前拉扯争吵,好一副缠绵难舍的画面,宋敛看着,心间却是平静的,他早知道,对待楚莺绝不能像对待普通女人那样。 警察抓恶劣的罪犯,都要多戴一副脚铐,多一些人看守,楚莺是一样的。 推开了谈雀景,楚莺走了进去,手被拉疼,皮肤磨了一片红,她去洗了手,打了肥皂,慌里慌张擦了手,平复心绪。 谈雀景说的那些话,一句都不该信,可思绪很乱,就好像瞬间被点醒了什么,心跳很快,镇静不下来。 冲进卧室中,楚莺想要找一些镇静药物,父亲死后,她依赖药物入睡,回到宋敛身边后好了许多,已经很久没吃,在床头柜抽屉中翻找着,药没找到,却找到了个熟悉的东西。 是一只红色的小方盒。 盒子里——是戒指。 是谈雀景送的她,被她卖到二手奢侈品店的戒指。 怎么会在这里,她绝对没有记错,这是她亲自卖的,顺手还买回了宋敛送的发卡,出现在这里,怎么都不应该。 摸着那枚戒指,看着其中的刻字,是谈雀景送的那枚没错,钻石的光芒折射进眼睛中,某个瞬间,楚莺幡然醒悟,最先进入身体中的是恐惧。 所以在卖掉这枚戒指的时候,宋敛就都知道了,可他装作不知道,不问不说,没有打草惊蛇,看着她跟谈雀景装作不认识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 情人节那天。 是鲜血眼泪,是诺言与骗局。 她跟谈雀景都是局中人,宋敛是布局者,更是推动者,但他装作最无辜的那个,用伤口唤醒了楚莺的良知与歉意,将她留在这里,限制她的自由,逼她跟谈雀景决裂。 “宋敛早不是那个天真正直的宋敛了。” 这是谈雀景的原话。 楚莺的神经线突突狂跳,起身要逃的瞬间,门突然被打开,她拿着那枚戒指,惶恐的样子被宋敛尽收眼底。 想要藏起来已经晚了。 宋敛慢步走进来,光影被他的发梢遮挡,细看之下,面庞都是笼罩在阴影中的,很低沉,接触这么久以来,楚莺从没感受过这样巨大的不安局促,气息上不来,全部卡在了嗓子中。 攥着那枚钻戒,不由收紧。 这落在宋敛眼中,像是她舍不得那枚戒指,更舍不得送钻戒的人,才会承诺不再见后,还跟他在家门口私会。 真当他是死的吗? 楚莺指尖一软,戒指掉地,声响清脆,砸着耳朵,她条件反射要去捡,手挨着地刚触到钻戒,手背就被宋敛一脚踩住。 他垂首,涣散的眸光如同在看一个死物,“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疼。 手背被坚硬的鞋底摩擦着,好似出了血,疼得钻心,可楚莺没有求饶,她扶着地,仰起头,“是你骗了我,你早就知道我跟谈雀景的关系,那天我进了他的房间,是你安排的。” “是我安排的又怎么样?”宋敛说着压低了脚,死死踩着楚莺,她对他而言只是廉价的蝼蚁,他爱她是她的恩泽,她却践踏他的爱,真是该死。 “你如果真的跟他清白,直接出来就好,难道我没有给你机会吗?” 楚莺疼得微趴着,想要把钻戒攥进手里,这动作刺激到了宋敛,他踢开她的手,顺势将戒指踢进床底下,抓着楚莺的胳膊,将人提起来,“我在跟你说话,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那个破戒指?!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他眉来眼去,很好玩吗?” “是你先骗我的!”楚莺大声呼喊着,扬起手想要挣扎,指尖一不小心划破了宋敛的脸,一条条细痕中很快漫出血。 她一怔,宋敛偏着脸,那丝痛感唤醒了他身体中的兽性,他眼睛热得泛红,幽幽看向楚莺,“我今晚不是要跟你动手打架的,是有礼物要送给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129 被骗的滋味好受吗? - 艳雀 - 月上枝 缩在角落中,楚莺后背抵着床头柜,退无可退,下巴被宋敛捏着,他拿着两份扎着蝴蝶结的礼物,要楚莺挑选。 “凭感觉,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他的口吻散漫轻松,真像是送礼物那般。 但在楚莺眼中,无非是毒酒跟白绫,选哪个都是死路一条,“我不选,我为什么要选?” 她的命在自己手中,没必要去选择。 “如果不选,就只能两个都用上了。”宋敛说着要打开蝴蝶结,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楚莺目光定格在他脸上,不是浓墨重彩的那一种,更似撕破脸后的伤感与淡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我去卖戒指的时候吗?” 宋敛顿住手上的动作,黑白分明的瞳孔幽深,如清透镜面,倒映着楚莺的样子,“那你呢,你留在我身边,是对我有感情,还是为了钱,又或者说是为了报复我小姨?” 没等楚莺回答。 宋敛自顾自笑了,“他们是夫妻,我参加过他们的婚礼,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破坏了她的家庭,你是第三者,你有什么资格憎恨我小姨?” “我不知道……”楚莺声嗓弱下去,这话说得自己都是没底气的。 宋敛嘴角保持着寡情的弧度,“可你现在知道了,你怨过谈雀景吗?你怨他欺骗你抛弃你吗?你不仅不怨他,还念着你们之间的旧情。我是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可如果你早点跟我解释清楚,跟他一刀两断,会有今天吗?” 抓着楚莺的下巴,将她甩开。 她撞在床角,视线顿时昏茫了下,宋敛站了起来,身形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好似一片乌云,永久地遮住了照在她身上的光。 在村子里,第一次见面时,他是那样清风朗月的男人,端庄高傲,对上楚莺的一个笑,都会局促得手脚不自在,更别提她坐在他的腿上撩拨亲吻,那时他的心跳都震耳欲聋。 如今他的怒火就要烧遍全身,赤红的双目紧盯着坐在地上的女人。 突然抓住她的头发,楚莺被迫扬起头,眸中的神色仍旧是不服输的,“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不是我要留在这里,我走就是了。” 就知道她会是这样。 宋敛才会自虐自伤,可就算伤害自己,楚莺都不会念及他的好与情,说要走的时候,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好像对这个男人从未用过情。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宋敛的语调很缓慢,透着警告的气韵。 楚莺没被吓唬住,“那你要怎么样?” 宋敛垂眸,落了一眼在地上的两只盒子,“我说过了,选一个。” “我不选!”楚莺大声吼叫一声,嗓子好似都被嘶哑撕裂了,她抓着宋敛的手腕站起来要往外走。 这种时候反抗是不明智的,很容易激怒男人。 可她不想要再留下去,宋敛不是那个宋敛了,如今的他心计深沉,满腹算计,才走了两步,就被宋敛拖着摔到了地上。 楚莺脊背摩擦在光洁的地板上,她穿着单薄的吊带裙,细带子被摩擦得垂下肩膀,露出锁骨一大片晃眼的皮肤,她疼得眼角挤出了眼泪,宋敛进来时没换鞋,皮鞋踩着地面,一步步走至她跟前,紧接着半蹲下。 分明是那样一张令人向往的脸,此刻带给楚莺的却是巨大的恐惧,她面上镇定,但呼吸早已不怎么顺畅了。 可她咬着牙没有求饶,准备承接接下来的疼痛,她却想错了,不管怎么样,不管她怎么践踏宋敛的真情,他都是舍不得对她动手的。 他不会用暴力制衡女人。 用指尖抹去了楚莺的泪,宋敛降低了音,口吻中多了点温度,“哭什么,当初是谁跑过来,说要留下来,骗我原谅你,这都是谁干的?是不是对每个男人,你都可以谎话连篇,还是只对我?” 楚莺的脸型很饱满,瞳孔水当当的,衣衫不整的上半身如同剥了壳的荔枝,“我骗了你,你不是也骗了我?” “我跟你学的,怎么样,被骗的滋味好受吗?” 宋敛不紧不慢,“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楚莺已经想不到宋敛这张嘴可以吐露什么难听的话,她屏息以待,望着他薄薄的唇,无数次的厮磨亲吻,转眼间可以变为利器,“婊子。” 心脏如同被撕裂了一下。 宋敛对楚莺的表情很感兴趣,“正好,我叫了谈雀景过来,让他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还是当年那个单纯无辜的女大学生吗?” 不是了。 宋敛松动了下领带,顺势抽下来,扣住楚莺的手腕,试图去绑住,楚莺挣扎着,“滚开!” “你最好别动。” 楚莺怎么会不动,她转动着手,张唇骂了宋敛一声,“神经病,滚开!” 宋敛用力勒紧了领带,将她的皮肉勒红。 如果这套在她的脖颈上,人大概已经要断气了。 “我是有病,可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宋敛拉着领带,蓦然将楚莺拉到自己面前,扣住她的后脑勺,“当初在村子里,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招惹我?” 楚莺大气不敢喘,唇在哆嗦着。 “过不了几分钟,谈雀景就会来。”宋敛捏着楚莺的下巴,品尝食物一般吻着她的面颊,“你猜他要是看到你在别的男人身下的模样,还会觉得你清纯,对你念念不忘吗?” 楚莺惊恐得睁大了双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开始疯狂反抗,可宋敛拉着领带,一牵引,就将楚莺拖到了床上,她身上那层丝绸质地的裙子根本算不得阻隔。 领带的另一端被绑在床头。 这个时候,楚莺只好求饶,“宋敛,我不是有意要骗你,你别这样好不好?” 眼泪滑进了枕头里,声泪俱下,又梨花带雨。 这都是因为谈雀景而已。 她怕被谈雀景看到自己浪荡的样子,毁了二人过去那段美好记忆,宋敛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他只是拿谈雀景骗骗她,她就认输了。 宋敛克制着心中的酸涩,“不想被他看到是吗?” 楚莺哭着点头。 “就这么在意他?” 她摇头。 宋敛抚摸着楚莺的脸蛋,他余光扫向那两份礼物,“好啊,那选一个,好好选。” 130 我会跟你一起疼的 - 艳雀 - 月上枝 那是宋敛精心为楚莺打造的。 花了大价钱,用了很多心思,可只要派的上用场,就是值得的。 一副是电子的,一副是传统的。 楚莺运气不好,选中了后者,宋敛自认心疼她,不愿她成为枷锁下的雀鸟,天亮时柔情似水地亲吻她的眉心与鼻尖,垂眸看着她脚踝上的银质链子。 不得不说,很衬她的皮肤,是漂亮的。 “等我回来,给你换另一副,你会喜欢的。” 电子的有监听与定位功能,戴上了一样拿不下来,需要宋敛亲自取。 楚莺的眸中透着怨,一开口,哭腔还是很重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如果她一心一意,如果她对他真心,他怎么会用这种恶劣的招数,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跟着李饶混迹在一个圈子里,看着那些人,用这些方式对待女人,他当时是不屑的,可自己用上的时候才知道,有些女人,对她好是没用的。 楚莺更是。 她不想这么没尊严,“我不会出去的,不会去见谈雀景的,别给我戴这个好不好。” “这种话,你说了多少次了?”宋敛捏着她的耳垂,望着她被吻到红肿烂着伤口的唇,喉间滚动了下,低头又吻上去,没两秒,眉一蹙直起腰,狠狠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嘴巴张开。” 跟他接吻,她竟然在暗暗较劲,闭着齿,不让他深入半分。 可分明这个唇,早就是属于他容器了。 楚莺咬紧了唇,就是不张口,她的反抗在宋敛眼里就是过家家,“如果你不想我去跟谈雀景描述我们在一起的经过,就听话。” 这一招似乎屡试不爽。 楚莺紧张了下,接着乖乖张开了唇,由着宋敛去肆虐,用这个吻,当作清晨的狂欢。 一缕晨曦投进窗帘中,窗子遮得很严,同样遮住了站立在窗前的女人,说是站立,更像是被人从后扶着,毕竟她一条腿的膝盖架在了窗台上。 那条腿的脚踝上,挂着银色的链子,晃晃荡荡,不似禁锢,更像情趣。 * 这是灵魂的羞辱与折磨,楚莺以为自己听话,宋敛就会放过她,不再这么对她,可她错了。 那天之后,宋敛像是提前进入了状态,对她的信任更是基本为零,任由她怎么卖乖讨巧,他都无动于衷。 楚莺没有坐以待毙,她用玻璃碎片划伤自己,弄得满地都是血,将保姆吓得大喊大叫,可宋敛回来后,却没有太过惊愕,他早就想到了她会这么做。 一通电话,叫来医生,给楚莺包扎好,旋即坐在她身边,摩挲着她胳膊上的纱布,拿起她白天用过的碎片问:“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不疼吗?” 楚莺神情涣散,“比起跟你这个疯子在一起,我宁愿去死。” 宋敛笑了两声,突然换了一种无辜的表情。 “姐姐,去死应该割手腕,你也太笨了,装都装不好。” 玻璃上还沾着楚莺的血,宋敛抬起手,光折射在碎片上,晃进楚莺的眼中,下一刻,一抹血流了出来。 宋敛用力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神色平淡,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血染红了他的袖口,“看清楚了吗?连这都需要我教你?” 楚莺被吓得后缩,宋敛缓缓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青筋被光刺着,好似看得到其中在流淌的血液。 “你今天还划伤了哪里?” 他说着,高举碎片又落下,一道血红的伤口瞬间绽开,边划边问:“是这里吗?” 又划下一道。 “还是这里?” “这里……” 干净清瘦的小臂眨眼间伤痕累累,楚莺这下坚信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往后退了两步,迈开步子就要逃,一下子忘记了脚上的链子,慌不择路摔倒在地。 宋敛走过去,不在意自己还在流动的鲜血,扶起楚莺,“你害怕我吗?我都没有伤害你,以后你如果非要伤害自己,我会跟你一起疼的。” 楚莺呢喃着:“……你真是疯了。” 身子被宋敛搂进怀里,他紧紧按着她的脊背,亲吻她的鬓角,“我是疯了,所以最好不要惹一个疯子,知道吗?” 伤害自己是没用的,楚莺失去了一条路,沉郁颓废了好些天。 外面的人联系不到她,更见不到。 前些天她还会走出来扔垃圾,或是抽根烟,可最近就连那扇门都没踏出来过,除了宋敛,进出小南楼的只有保姆和医生。 谈雀景私下单独约了宋敛。 他故意迟到,摆架子,给谈雀景脸色看,坐在他面前,没有灭烟,肩膀往椅背中靠去,“有什么事?” “楚莺最近还好吗?”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装下去,谈雀景开门见山就问了,宋敛眼皮微抬,“她是我的人,你有资格问她吗?” “你是不是伤害她了?” 这是属于男人的直觉。 宋敛没有承认,在他的主观意识中,自己是真的没有伤害楚莺,他只不过是用了一些手段,让楚莺履行了她的承诺而已,“我为什么要伤害她,我爱她还来不及。” 谈雀景不信,“你爱她,却限制她的自由?” “她不需要自由。”宋敛轻描淡写打断了谈雀景,“她只需要有我就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你可以娶她吗?” 这一问是宋敛答不上的,他反问谈雀景,“那你呢,你又可以娶她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 如今的宋敛是过去的谈雀景,身上背负着比感情更重要的责任,但谈雀景却卸下了那些担子,“我离了婚,家里的生意转手给了谈概,我可以娶她了,但你不行。” “真是大开眼界。”宋敛话中透着轻蔑,“你竟然想要娶一个寡妇?我不会娶她,她不想当第三者,那我就偏要让她当。” “宋敛!” “她可以跟你搞婚外情,为什么不可以为我做一次?” 谈雀景好似懂了什么,“你不爱她。” 真是天真。 宋敛将烟按灭在透明的烟灰缸中,吐出一口雾,轻轻道:“她在我眼里,只是玩物。” 谈雀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宋敛换了戏耍的语气,“雀景哥,我把你当长辈,既然你想要,也别觉得我小气,那就等我玩腻了,你再接回去吧。” 131 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 艳雀 - 月上枝 见过了谈雀景回去。 宋敛踩在楼梯上,步步往楼上走去。 一开门,屋子里的人如受了惊的兔子坐起来,一身的防备与警觉,她脚踝的皮肤被磨得很红,生了一层磨烂的细微伤口,宋敛拿了药给她擦,她一次都没用。 她自己要找罪受,宋敛拦不住。 宋敛衬衫的领口敞开了一些,细看之下是少了一枚纽扣,楚莺抬眸望着,他脸上挂着彩,像是打了架。 “……你怎么了?”她紧张询问,眸光不曾移开片刻。 宋敛侧着身子,语调轻松淡然,“被狗咬了一口而已,没怎么。” 这是在骂人,楚莺听了出来,她攥着自己的裙摆,思想不受控地朝着一个方向飘去,真正让她确信的,是宋敛路过时,身上的气味。 除了他自己的味道,还掺杂着谈雀景身上淡淡的药香与雪松气味。 楚莺心下警铃大作,起身走了过去,步履维艰,她站在洗手间的门口,扶着门框,宋敛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洗掉伤痕。 “……你跟谈雀景见面了?” 尽管惶恐,她还是问了出来。 宋敛猛地关掉水龙头,水珠汇聚到下巴,坠落在地,他瞳孔中雾茫茫的,神色晦暗不明,“怎么,我去跟他见了面,就让你这么紧张?” “你跟他说什么了?”楚莺扣着墙壁,指尖不由得颤动着。 “你觉得我会跟他说什么?说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宋敛走近一步,将楚莺拉到自己面前,气息轻拂在她的脸蛋上,他弯腰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面,声嗓具有诱哄性,“你希望我跟他说什么?” 楚莺知道自己退后不得,只要退后逃脱,就会摔倒在地,宋敛要的无非就是这种效果,让她进不得,退不得。 让她一次次屈服与自己的生理意志,然后乞求他,祷告他,嘴巴里跟心里,憎恨又需要他。 说想要他的时候,她分明是在哭的。 楚莺扶着墙壁,堪堪站稳,眼眸带着水光求他,“我已经听你的留在这里,没有跟他见面,更没有手机可用,你不要再找他了,行吗?” “如果我就是要找他,你要怎么样?” “……你答应我的。” 这种时候,她好像是很笨的。 完全不明白,她开口为谈雀景求饶,更会激怒宋敛,反之,她要是装作陌路,不在意谈雀景的生死,宋敛才会好受一些。 头皮忽而一紧,宋敛收了力气,抬起楚莺的头,让她看着自己满脸的伤,“你睁大眼睛看着,是他跟我动了手,是我受了伤,你为什么可以对我视而不见,一开口就是为他求情?!” 楚莺麻木怔然,说不出一句话。 “从我进来到现在,你问过我一句疼不疼吗?” 质问完毕,宋敛自嘲一笑,降低了声音,沾着水与伤的面孔陷入极端的阴暗中,“不过也是,你们曾经的感情那么好,他为了你不惜离婚,可惜他现在已经是残废了。” “什么意思?” 楚莺会错了宋敛的话,没多想就抓着他的衣领,声音拔高了问:“什么叫已经是残废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宋敛指的不过是谈雀景的腿,楚莺却关心则乱,将他十恶不赦的人,以为是他又伤害了谈雀景,他没有替自己辩驳,握住楚莺的手腕,顺着她的话吓唬她。 “他敢对我动手,就要承担后果!” 楚莺挥手要去打他,可她身体虚弱,哪里是宋敛的对手,两只手一并被宋敛抓住,他就着她面上的大片眼泪吻下去,咸腥苦涩的味道搅在唇舌中。 楚莺张开齿去咬宋敛的唇舌,想要借此逃脱。 可宋敛不去想都知道她要干什么,没等她咬下来,下巴就被掰住,宋敛的指尖撬着她的唇舌,她呜呜咽咽地嘶喊着,抬手拍打着他。 楚莺那点小力气,打在宋敛身上不痛不痒的,像是给他挠痒痒,他一边笑,一边贴在楚莺耳边,唇蹭着她的耳垂说,“你再咬我一下,我就十倍加诸在谈雀景身上,你要是好好的,我保证他安然无恙。” 裙摆撩开,楚莺哽咽着哭了一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经历什么,便抓紧了床头的绑带。 那是宋敛留在哪里的,为了方便,没有取下,这下却成了楚莺的救命稻草。 宋敛回来时是下午,这会儿已经是黄昏。 滚烫的金色斜阳落在床边,天边的一抹彩霞比女人身上的颜色要浓烈一些,楚莺平躺着,双腿呈现微微的蜷缩状。 宋敛点了烟,递到楚莺唇边,“抽一口,就不疼了。” 楚莺睫毛潮湿,浑身无力,张唇动作缓慢许多,宋敛像是等不及了,主动抽了一口,然后掰开楚莺的唇,将那口烟渡进去,她被辛辣的味道呛住嗓子,咳嗽得厉害,眼角挤出了泪。 宋敛淡淡噙着笑,斜了下身子看她,就像是看自己的宠物出糗一样,很是滑稽。 到底是被宠大的,他骨子里就是有着世家子的顽劣,楚莺咳够了,痛感又浮了上来,面色一点点白下去,像一只漂亮的堕落物。 宋敛没注意到这点,兀自抽完了一根烟,下床去了浴室,不管楚莺的死活。 出来时好心给楚莺准备了热水清洗,可楚莺一动没动地躺着,面如纸色,跟洁白的床单一样,不见半点红润,额头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好似很难受。 宋敛以为她在装,语调中显露一些轻慢,“水放好了,去洗。” 楚莺轻缩了下自己的肩,将面部压在枕头中。 “还需要我抱你去吗?” 拿下毛巾,宋敛走过去,掀开楚莺身上的毛毯,想要抱她过去,床单上星星点点似的红色瞬间落入眼中,刺痛了他的眸。 迅速拉着毯子,宋敛半截身子的热血四处窜动,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上去搂住楚莺,将她裹住,轻拍着她冰冷的脸蛋。 她失去了意识,一声不吭。 宋敛慌了神,放下她,连忙去打了电话叫医生过来,毕竟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失去她。 132 那个真相,是因为你 - 艳雀 - 月上枝 特地找了女医生过来。 宋敛在外等着,慌乱感逐渐减淡了,手撑在玻璃窗上,望着楼下的夜色与凄凉灯光,风吹过,树叶沙沙,落下几片。 背后的门被打开。 女医生拿了药过来,交给宋敛,摘下口罩透了口气,“一点轻微的撕裂伤,记得给她擦药,注意饮食清淡,最重要的还是……” 有些难以启齿。 宋敛是明白人,“知道。” “她醒了吗?” “醒着的。” 拿着药膏进去,楚莺平躺着,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宋敛在床边坐下,轻拽了下她身上的被褥,楚莺被吓得想要闪躲。 那一眼令人心碎。 宋敛拿开了掌,拨动了下楚莺耳际的碎发,“等晚一点,我帮你擦药。” 楚莺力气很弱,却还是推开了宋敛的手,眸光怨毒,宋敛对上她的眼,低头吻了下她的眼角。 “还敢这样看着我,这是不疼了?” 楚莺侧头去躲开他的吻,才一动就被他拉扯过去,他摩挲着她的唇,叹息不已,“医生说这些天最好不要碰你,你这算不是算是因祸得福?” 指腹挪开了,宋敛低头吻上去,纠缠着她的唇,让楚莺喘不上气,她推着他,手又被扣住,热浪与克制的气息声拂在面上。 最后的一吮,宋敛捧着她的脸,“跟我说说,谈雀景这样亲过你吗?” 楚莺用最柔软的语气说最恶毒的话。 “他不是你,不会像你这样混蛋。” “我哪样了?” 宋敛竟然露出了无辜的表情,“我没有爱护过你吗?我是一开始就这样坏的吗?在你之前我没有过别的女人,是你教我,是你让我这样做的。不是你说喜欢粗暴的吗?” 他好似是真诚在发问。 “明明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不是吗?” 楚莺的肘部一下一下重击在宋敛的肩膀上,他那里有旧伤,但她不管他疼不疼,他将楚莺搂进怀中,掌心轻抚着她脊背瘦削的骨骼,宋敛入了魔一般,在她耳边呢喃着,“是你说喜欢,我才去做的,是你说的……” 身子疼着,楚莺蓄了一身的力气推开宋敛,他被推下床,胳膊掠过床头柜上的香薰,玻璃瓶子混杂着浓厚的香碎掉。 宋敛手背划伤,血汇聚到指尖。 上次他划伤自己,腕处还扎着纱布,旧伤没好,又增新伤。 也许是这段日子见多了血,楚莺再没了心疼,只坐在床头,眼神漠然,“你能不能别发疯了?” 她快要受不了。 宋敛起了身,身上沾满了香薰的味道,满面晦暗,瞳孔底是一望无际的沉黑,“是你把我逼疯的,是你找到我,说要跟我在一起。” “人是会变的,我现在不想在你身边了,行不行?!” 拿起一旁的台灯,宋敛力气大到扯断了线,往窗子上砸去,楚莺捂住了耳朵,闭上眼睛。 碎裂的声音爆发时,宋敛回了一声,“不行!” 门旋即被摔上,楚莺心口一阵悸疼,捂着心脏的位置,她不受控地哭了出来。 * 小南楼毕竟是梁曼因的房子,被砸坏了,她多少得到了点风声。 许久没过去,忙里偷闲回了趟中州,原是想要去看望宋敛,可他不在小南楼中,楼里只有楚莺。 她被困,被折磨,形色憔悴,没了蛊惑人心的风情,如一株枯萎凋零的花,再无蓬勃生机。 梁曼因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里面没开灯,唯一照亮这里的是月色。 清冷的寒光落在楚莺的身上,她双膝并拢,坐在贵妃椅上,长发披肩,模样颓靡失神,门被打开,也只是迟钝地转了一眼过去。 她被伤到后,宋敛只偶尔来,深更半夜搂着她睡一觉,天不亮就走。 也是。 他找她,无非是做那些事。 她最近伤着,满足不了他,他又何必来找不痛快。 梁曼因站着门口,怔怔的,没进去,打量了下楚莺,目光最终定格在她的脚上,“宋敛不在这里吗?” 她摇头。 “你……这是怎么了?” 楚莺趴下,手掌垫着下巴,一字一句,“你应该去问你的好外甥。” 梁曼因没听懂楚莺的意思,“你又怎么他了,他正常是不会这样的。” 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楚莺直起腰,沉浸在昏暗中,模样可怜巴巴的,眼睛透着无尽恨意,“梁小姐,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什么认不认识,你不就是楚莺吗?” “我是楚莺,你不记得楚莺是谁吗?” 是她前夫过去的情人,是她外甥的情人,她怎么会记不得? 可梁曼因分明就是茫然的,她以为是宋敛让楚莺失了智,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你等着,我找宋敛回来问清楚。”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吗?”楚莺皮笑肉不笑的,“因为他发现了我跟他在一起的真相。” 梁曼因愕然。 “那个真相,是因为你。” 短短八个字,让梁曼因困惑了一路,她最终在俱乐部的门口找到宋敛,拉拽着他,将他拖到车上,重重摔上门,她自己坐进去,开口就是二字,“解释。” 宋敛摸了下口袋,拿出了烟跟打火机,降下车窗,就着凉风,抽了一口,“你看到楚莺了?” “你怎么那样对她,那是对待人的方式吗?”梁曼因都要怀疑宋敛是心理扭曲了,“她说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那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不那样,她就要去找谈雀景。” 一度以为自己空了耳。 风从窗口灌进来,吹得梁曼因头疼,“谈雀景?她怎么会去找谈雀景,你是不是弄错了?” “要是真的弄错就好了。”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认识的?”梁曼因怎么都不信,“就算他们认识了,楚莺怎么会这么快移情别恋?” 宋敛轻弹烟丝,弥漫进无尽的悲伤中,“不是移情别恋。” “那是什么?” 别说是楚莺,宋敛都感到费解,可他从梁曼因脸上找不到半点装傻的迹象,“小姨,你真的想不起来她吗?” 梁曼因皱着眉,“我为什么要想起她来,我跟她认识吗?” “不认识吗?”宋敛平淡地道出令人震惊的真相,“当初跟谈雀景在一起的那个女学生,就是她。” 133 替梁曼因打小三 - 艳雀 - 月上枝 那个人是楚莺。 这个事实打得梁曼因措手不及,她的思绪是混乱的,如同绞在一团的丝线,抽丝剥茧,却找不到线端。 她略显凌乱的表情让宋敛不解。 「你真的认不出她吗?」 如果之前是忘记,那么这么清晰地说了出来,应该记起了,可梁曼因的模样,显然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怎么会是楚莺?」 怎么会是她。 宋敛有同样的疑问,「她留在我身边,是怨恨你当年毁了她的人生,还找到了她的父亲,害她父亲被刺激,得了精神病。」 严重一点说。 楚莺活成这样,梁曼因跟谈雀景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梁曼因面上没有半点愧疚,她怔了一怔,犹豫道:「……不是我,找到她的那个不是我。」 风很静,远处大厦的光暗下了一些,车窗上印着宋敛迷茫的样子,但只是几秒钟,他似乎是恍然大悟,「是曼君小姨?」 「是她。」 梁曼因跟谈雀景没有半点感情,也许是因为家族联姻的关系,二人从没想着去培养感情,从结婚的那刻起他们就是想着要离婚的。 谈雀景爱上了谁,喜欢谁,跟哪个女人关系暧昧,这都不是梁曼因需要关心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提起这件事,梁曼因是无奈又惭愧,「我当时正在忙,不知道出了这些事,等我知道的时候,谈雀景已经出了车祸。」 「怎么会这样?」 这是宋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可曼君小姨怎么会去找楚莺?」 「当初家里安排要嫁给谈雀景的人其实是她,但她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你舅公那里,这你是知道的,逢年过节都很少回来。」梁曼因在这件事上更多的是无能无力,也体会到了什么是一步错步步错。 这步错甚至还殃及到了宋敛身上。 「她对谈雀景是一见钟情,谈雀景是谈家老大,他父母不同意一个身体不好的女人进门,最后就换成了我。」 自那之后,梁曼君没少冒充梁曼因跟谈雀景在一起。 梁家人自知有愧于她,就由着她去,纵容的结果就是她胆大到敢替梁曼因去打小三。 这样的真相宋敛很难接受。 如果被楚莺知道,当初驱赶她,羞辱她的女人,并不是谈雀景的妻子,她又该怎么想? 梁曼因满眼的心痛,上手去拉住宋敛的袖口,「你是小辈,不知道那时候谈雀景为了离婚逃走做了多少,他伤到的腿,失去的继承权,都是因为这件事,要不然,你就让楚莺去吧?」.. 对梁曼因而言,楚莺只是个女人,少了她没什么两样。 「就算没了楚莺,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小姨都可以给你找的到。」 宋敛蓦然将手抽走,眼中的怨念很深,「别的我谁也不要,我只要楚莺,只能是她,谈雀景沦落至此是因为他愚蠢,我不会为他的错误买单。」 「宋敛……」梁曼因并不是要牺牲宋敛,只是劝慰,「那楚莺呢,她想要跟谁在一起,你可以用这种方式看着她一段时间,但你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吗?」 「怎么不可以?」 从骗局揭穿的那刻开始,宋敛就是决心要强行留住这个女人的,就算她不爱,可他是爱的,这就够了,「小姨,你是知道我的,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就算毁了,也绝不让其他人碰一下。」 「宋敛……」 车门被打开,风吹得刺骨,宋敛下车走了出去,衣摆被风吹起,呼呼作响,手臂中灌着风,凉意侵入五脏六腑,步伐坚定。 过去那些事,他管不着,更不想管。 他不过是喜欢着一个女人,想要留她在身边,就这么简单,谁要是阻拦,就是跟他作对,他不会放过。 而当下,谈雀景就是最大的威胁。 如果让楚莺知道,她恨错了人,兴许连斗志都会消失,宋敛宁愿她恨自己,也不要无爱无恨。 * 一场暴雨,小巷的排污道中肮脏污秽,水流冲过,隐约有鲜血的痕迹。 赵逐站在巷尾,唇齿中含着烟,肃州多天的雨不停,烟都潮得点不着,打火机中的火光摇摆了好几下,烟头才点亮一丝星火。 身后是一声声的惨叫。 给他撑着伞的手下回头望了一眼,搅和在雨水中的人血肉模糊,认不出了本来的面貌,触目惊心。 「赵哥,应该行了。」 赵逐抽了口湿漉漉的烟嘴,回身之际,口袋中的手机响起,是宋敛的电话,他来肃州之后,只有宋菩玉来看过他。 宋敛很久没有联系他。 接过伞柄,赵逐给了个眼神,「去,问清楚东西在哪里。」 手下人淋着雨过去,他们都是跟着赵逐出来的人,各个心狠手辣,没什么感情,上去就是一脚,在后大喊大叫吓唬着人。 赵逐走开一步,避开了那些声音,接宋敛电话时嗓子微微的哑,「怎么了?」 「你最近有空吗?」 宋敛应该知道他有多忙的,到肃州来,就是要忙宋父给的任务,每天奔波在风口浪尖,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但这么多年的风里雨里过来,赵逐还扛得住。 最重要的是,宋父承诺他,如果他这次做的好,可以考虑他跟宋菩玉的事。 「时间挤挤总是有的。」赵逐回了宋敛一句。 宋敛轻出了口气,「我有件事,要麻烦你帮忙。」 这么客气的语调,让赵逐严肃了些许,「……你说就是。」 「可能有点难办。」 「如果不难办,也找不到我了,不是吗?」 宋敛身边有的是人,可以替他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找到了赵逐,那就是头等大事,不容出岔子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宋菩玉。」 宋菩玉跟赵逐的事被家里知道后,她就不再跟宋敛作对,像是无声地讲和了。 赵逐应下宋敛,「这是当然,所以是什么事?」 「跟谈雀景有关。」宋敛没有多解释谈雀景的身份,那样会令赵逐生疑,「不需要多么强硬的手段,只要他别留在中州,别出现在这里,就可以了。」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133 替梁曼因打小三免费阅读. 134 别人也会喜欢你 - 艳雀 - 月上枝 天气转凉了些,宋敛归家得愈发晚,回来后不过就是那些事。 楚莺在金丝笼中待得久了,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在这几天中逐渐学会了迎合宋敛,那是生理反应,避无可避。 她潮红着面颊,眸中泛着盈盈水光,咬唇望着宋敛,一副待人采撷的模样,唇被撕咬亲吻,宋敛像是要通过一个吻,传递许多爱。 但这份爱,楚莺很难理解。 这世上哪有人对待爱人,如同对待牲口一样? 累了后,宋敛将楚莺裹在怀中,用一张柔软的白毛毯子裹着她,搂着她,一起望着窗外的雨,在丝丝的暖气中,诉说情话。 宋敛吻着她的眉角,轻拨着她的耳垂把玩,轻声问:“这里有没有住腻,我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他可真是个善良的驯鸟人。 细心到怕楚莺这个牢笼住腻了,要换个新的。 楚莺不知该哭还是笑,“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宋敛掐着她的腰,贪恋地弯腰去吻她的唇瓣,“没有,我只是通知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快收拾好,这两天就要走。” 楚莺动了下腰,想要躲,却被他紧紧搂着,他贴在她耳边,“别磨,我可是真累了。” 嘴上这样说。 可他如果真的想,就会拿出上位者的高傲,命令楚莺像一个没有自己意识的提线木偶一般伺候他。 不仅如此,还要她笑,要她做出他喜欢的反应与动作,不然就要接受“惩罚”。 宋敛的恶劣在这些日子中尽显,但这份恶劣中又渗着点心疼,他心疼楚莺的过往与遭遇,要不是梁曼君,或许她不会被赶回村子里结婚,失去丈夫,遭遇婆婆的打骂侮辱,被村子里粗鄙的男人惦记。 但如果不是梁曼因,宋敛今天或许要称楚莺一声嫂嫂。 如此想着,宋敛食髓知味地搂紧了怀中的女人,低头咬了口她洁白圆润的肩,阴暗地假设了一番。 就算楚莺真的是他的嫂嫂,只要他喜欢,他也是要得到的。 谁都拦不住。 楚莺被咬得吃痛了一声,宋敛在后低低笑了声,“真是难得,你在那种穷乡僻壤,还养得这么好。” “你松开……”她有些无力。 宋敛的手指在毛毯中来回穿梭,最后顿在楚莺腿根的皮肤上,之前他在那里咬了牙印,留了点浅浅的疤痕,可现在消得差不多了,“……我不喜欢这样。” 楚莺心脏坠了坠,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点子,“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么好,别人也会喜欢你的。”宋敛像是得到了一件宝藏的孩子,既想要炫耀,又怕被其他人看见,矛盾又挣扎,“要不然,在你身上留下点东西,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好不好?” 楚莺像是被丢上案板的鱼,眼睁睁看着挥向自己的屠刀正在落下,她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去疯狂扑腾着鱼尾。 可没有用。 这不会引起屠夫的怜悯。 宋敛圈住了她的身子,按住她的手脚,喃喃细语道:“别怕,不会疼的,我会让她们轻一点。” * 在中州宋敛名下有许多套房产,各式各样的。 可为楚莺准备的新住所,是他千挑万选新买下来的,以防之后被梁曼因找到,事情进展得很隐秘,搬走的动作更是迅速。 趁着夜色就要离开小南楼,车子在楼下等待着。 宋敛上楼去接楚莺,之前告诉过她要收拾行李了,可她什么都没装,是铁了心要跟宋敛犟到底。 尤其是上次,宋敛未经过她的允许,找了纹身师,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后,她更是疯狂,反抗得更厉害。 宋敛没怎么安抚,以为过些天就会好,一开门,却撞上保姆,她慌慌张张,连忙拉着宋敛,“宋先生,你可算回来了,你快上楼看看,楚小姐像是疯了一样。” 宋敛抬步往楼上奔去,门内的昏暗入眼,坐在地板上的女人裙摆上都是血,一条莹白流畅的腿上正淌着血,那是她自己划的。 就算疼,就算见血。 她也不要宋敛刻在她身上的东西,亲手划烂了皮肤,受了伤,她却是痛快的,一抬头对上宋敛,她一笑,好似自己赢了一样,“你别想控制我。” 宋敛只站着,良久后轻叹了口气,接着取下衣架上的风衣,上前裹住楚莺的身子,缓缓按住她挣扎乱动的手。 保姆被吓得魂飞魄散。 宋敛却很是淡然,“去打电话叫唐医生过来。” 保姆点点头,跑了出去,这段时间这里经常出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别说是宋敛,来这里的医生都淡定了不少。 打了电话给医生,保姆没有立刻上去,斟酌一番,冒着被责罚的准备,又给梁曼因打了一通电话。 得到消息,梁曼因搁置下手上的工作赶去,来得比医生要早,箭步冲上楼,正要推门之际,屋内的争吵声先一步灌入耳中。 楚莺疼着,哭着,乞求着,“就算是我骗了你,可你对我做的这些,是不是足够抵债了?” 宋敛没有吭声,他坐在床尾,抓着楚莺的脚踝,帮她止血,楚莺腿上的骇人伤口如同划在他的身上一样,她的疼,他同样感受着。 “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楚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如一个漂亮的女疯子。 宋敛渐渐抬了下眉峰,展开食指,抵着唇峰,发出“嘘”声,“不要喊,安静。” 楚莺活动脚,踢了下他的肩膀,“如果你想我死,大可以继续这样对我。” “死吗?” 这不是陌生的字眼,宋敛笑了笑,“如果你死了,我就让谈雀景给你陪葬,毕竟你最喜欢他了,对吗?” “宋敛!” 楚莺大叫了声他的名字,那声音震耳。 梁曼因垂下手,没有进去,要不是听见这番话,她不会想到宋敛已经疯魔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不及时纠正,他必然要闯下大祸。 慢步下了楼,站在寒凉的夜中,梁曼因还是选择拨通了谈雀景的电话,眼下只有他,可以带走楚莺。 135 是你弄错了,误会了 - 艳雀 - 月上枝 带着伤,宋敛用风衣裹着楚莺,拦腰抱着她下楼,她虚弱靠在他怀中,额头湿漉漉的,是一层汗意。 她双手只拽着宋敛的衣领,没有去搂他,泛白的唇嗫嚅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冷风吹来,引得她打了个寒颤。 司机站在车边,开了车门,宋敛弯腰将楚莺放进去,自己侧身进去,又迅速将她裹进怀中,掌心轻探了下额头,是烫的。 好在带了退烧药。 车子在茫茫黑夜中行驶着,宋敛接过热水,拿了药,喂到楚莺唇边,声嗓轻柔地哄着,“来,张嘴。” 是他的声音。 楚莺下意识排斥,扭头过去。 宋敛尝试去撬开她的唇灌进去,可她牙关咬得很紧,一丝缝隙都不曾留下,温度越来越高,冷风拍打在车窗上,声响刺耳。 宋敛掌心贴着楚莺的耳际与脸颊,拿出了百倍的耐心对待一个女人,“吃了药就不难受了,把药吃了,我让你出去,好不好?” 这条件对楚莺而言是诱人的。 可宋敛如果还是那个单纯正直的男人,她或许会信他的只言片语,但成为他禽兽行径下的受害人后,楚莺就绝不会再信他的鬼话。 难受也好,痛苦也罢。 只有把病熬严重了,宋敛才有可能送她去医院,只要走出去,总有机会的。 熬了一路,楚莺一口水都不肯喝,唇上干得浮起一层白色死皮,宋敛想要给她降温,自己喝了口水,低头去吻楚莺的唇,帮她祛除燥热。 楚莺掐着他的肩膀,不肯他靠近。 她这样反抗,倒是激发了宋敛的怒意,他将药含在唇中,掰开楚莺的唇,往她嘴巴里渡药,可她齿面紧咬着,就是不肯吃。 宋敛强行去喂,激得她胃里酸苦,喉头一哽,弯腰吐了出来,吐得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抖动。 这下真的吓到了宋敛,轻拍着她的脊背,像是搂一只生病的小猫,心脏跟着疼,转头吩咐了司机,“去医院。” 目的达到,才不枉费楚莺这么折腾自己一番。 挂了急诊,打了针,安排了住院一晚,宋敛忙里忙外,亲力亲为,全程陪在楚莺身边,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中。 拔了针,宋敛轻抚着楚莺的手背,皮肤很凉,没什么温度,他贴在自己脸上,想要给她些暖意。 “好受些了吗?” 他轻言问着。 楚莺不理会,翻了个身,看着洁白墙面,盘算着要怎么趁这个机会逃离,可她的心思,宋敛怎么会不知道,“待在我身边不好吗?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要怎么样?” 楚莺抽了下手,宋敛一下攥紧,碰到了扎针的位置。 她疼地抽了口冷气,在回眸时,是含着泪光的,“这是豢养宠物的方式,不是对待人。” 宋敛如同被闷声打了一拳,那眼神就好似幡然醒悟般。 “是因为你欺骗我,我才这样的。” “就算我骗了你,你的行为就站得住脚了吗?”楚莺忘不了这段日子的控制,她的脚踝还在疼,要不是来医院,宋敛怕是要一直绑着她。 她抬起那只无力的手,苍白的手指轻触着宋敛清隽面颊,“你回到之前的样子吧,好不好?” “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喜欢,是什么样子不重要,起码现在我是高兴的。”宋敛抓住楚莺的手指,“你好好跟我在一起,谈雀景平安,就这样。” “我对他没感情。” “可你珍藏着他送你的戒指。” 眼泪滑过了鼻梁,又渗透进枕头中,楚莺言语轻柔地提醒宋敛,“那是你买回来的,我去卖戒指的那天,赎回了你送的发卡,是你弄错了,误会了。” 在宋敛眼中捕捉到了淡淡的错愕。 那段时间太慌乱了,他只想着要怎么试探,怎么挖掘,加之楚莺过去的欺骗,让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对爱自卑,自卑到不相信自己是被爱的那个。 “如果谈雀景说要娶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宋敛的话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楚莺发丝上落了一层绒光,她的面容憔悴却宽容,“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他给你的东西,你签了字,你准备离开的。” 是看到了那些,宋敛才下定决心,要使手段,留住她。 “可我没打算要走,不然情人节后,我就走了。” 费尽口舌说了这么多,宋敛未必会当真,他没那么好糊弄了,可就算只是达到一丁点的效果,楚莺还是要试试。 宋敛三分信,七分质疑,凝着楚莺的泪眸,发出疑问,“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放低戒心,你好逃出去找谈雀景,是吗?” 他说着,捏紧了楚莺的手腕,她吃痛皱眉,酝酿了失望之情到眉间,接着合上眼睫,胳膊跟着垂下。 无力道:“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宋敛启唇,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停住,说得再多都是无用。 陪在楚莺身边到凌晨,手机在口袋震动了两下,为了让楚莺睡好,宋敛开了静音,瞥见是梁曼因的电话,挂了一次。 她又打来。 宋敛望向楚莺一眼,拿开了手,走到门外去接,累了许久,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小姨。” “你在哪儿?”怕宋敛生疑心,梁曼因找了其他的借口,“快回来一趟,你外祖母突然不舒服,喊着要你过来。” 这不是小事。 宋敛没多想就答应下来,“好,我这就过去,在医院吗?” “在家里,没去医院。” “知道了。” 凌晨去,天亮就可以回,这是梁曼因争取来的时间。 谈雀景前些天被家里的事支走,梁曼因将楚莺的近况告知了他,他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他来之前,梁曼因要用这点时间,将前因后果告知楚莺,谈雀景来后,好直接带走她。 找到医院。 楚莺还没醒,她瘦了一些,面色不怎么好,神色恹恹。 好似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强撑着倦意睁开眼皮,入目是梁曼因焦急的表情,“快醒醒,我有话要跟你说。” 136 没有把持住自己 - 艳雀 - 月上枝 老太太是老毛病了,但不算严重,喝一味药就好。 宋敛端着药,一口口喂给老太太喝,老太太拉着他,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不带然然一起来?” 老太太念着要亲眼看着宋敛结婚的那天。 宋敛对此却很冷淡,“她要忙,下次再来,您好些了吗?” “你总是说下次下次,我看你是还没定下心来。”老太太又端出了严肃的一面,反复叮嘱宋敛,“然然是你妈妈定下的儿媳妇,你要是不对她好,你等着你妈妈晚上入梦去教训你。” 在宋敛印象中,母亲是最温柔宽厚的女人,哪怕是对待宋菩玉这个私生女都是一视同仁,她对他期许很高,将他养得很好,可他辜负了母亲。 他没有把持住自己,栽在了一个女人身上。 老太太似病又似倦,拉着宋敛聊了许久,他走不开,等到晌午,陪老太太用了餐,才急烘烘找了借口回医院。 路上怎么想都古怪。 怎么会恰好这个时间生病,恰好要他来? 心下不安,他高声催促道:“开快点。” 要是楚莺敢趁着这个机会逃掉,他对她的那点信任与爱,都将不复存在。 车没停稳,宋敛推开了车门就下去,上楼的途中步伐飞快,奔去时气息凌乱,卡在嗓子眼中。 一推开门,里面的人跟着诧异侧眸。 楚莺拿着汤勺,唇上亮晶晶的,目光懵然,眨巴了两下眼睛,“……怎么了?” 宋敛咽了口气回肚子里,慢步进去,坐在她身边埋头搂住她,惊恐之后又要嘲笑自己的多疑,也许他真要考虑考虑是自己太过自我了。 “怎么,你怕我跑吗?”楚莺什么都知道,通过梁曼因知道了太多,心境复杂了一早上,稳住后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离开了,“我不会走的,不管去哪儿,你都找得到我,所以你大可以不用担心。” 宋敛掌心轻蹭着楚莺的脸,倍感欣慰,“要是跑了,被抓回来可就不是现在的待遇了。”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深情的语气与目光说着威胁的话? 宋敛就可以。 楚莺背后爬上寒意,忆起梁曼因的话,心绪复杂,对宋敛的怨大过了情,捏紧了汤勺,“我现在的待遇又好到了哪里去?” 失去自由,被强制留下,被隐瞒真相。 就连认错了人这种事,宋敛这么多天,都没想要跟她透露只言片语,她是活生生的人,却被当成物件。 只差一点,宋敛就要磋磨掉她最后的希望了,好在,谈雀景没有放弃她。 * 跟着宋敛回了新家,这里更加明亮,朝阳,站在窗边视线很广阔,阳光洒落在身上,有微微的暖意,小南楼太过阴暗,不适合长时间生活。 房门前铺着鹅卵石,种着两棵玉兰树,这个季节没有开花,只余绿色的叶子,遮挡住了台阶上的红棕色木门。 宋敛牵着楚莺的手进去,迎着温淡的花香。 屋子散了许久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被风带走,一点不剩。 楚莺发着低烧,腰肢一软,坐在客厅,主动将脚踝抬起来,“戴上吧,戴好我要去休息了。” 她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股认命的淡然,偏是这样,让宋敛不是滋味,却又拿捏不准,她是在装,还是真的。 毕竟对待这么个狡诈的女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有胜算。 “不戴你不习惯了?” 楚莺面上浮现一丝冷笑,“不戴上你不踏实。” “不用了。”跟她勾心斗角,宋敛还是略逊一筹,“只要你像今天一样听话,我不会那样子对你。” “只有不听话的狗才会被锁在笼子里。” 楚莺再次强调,目光如炬,紧盯着宋敛,他没被压迫到,反而一笑,“只要是宠物,带出去都是要牵绳的,不是吗?” “所以我对你而言就是宠物?” 宋敛对答如流,“曾经不是,是你自找的。” “……” 楚莺上了楼,锁了房门,跟宋敛继续聊下去,她怕自己会露馅,坐在床边镇定了会儿,拿出口袋里藏着的手机。 这是梁曼因带给她的,方便她跟谈雀景联系。 知道她的境况后,谈雀景是要报警的,却被梁曼因拦住,权衡之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无声息带走楚莺。 要等宋敛不在的时候,他们才可以打电话。 陪楚莺用了晚餐,晚上宋敛要跟宋父去一趟奚然家中,走之前大汗淋漓地从楚莺身后退出,不忘贪恋温存地轻吻她的脊背肩颈。 用下巴蹭开了阻挡体温的发丝,宋敛像是索要糖果的小孩子,“怎么每次都是我吻你,在村子里的时候,你喜欢亲我的。” 楚莺强忍抗拒,回头吻他,她的吻总是浅尝辄止,宋敛却浑身重力,顺势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张开嘴巴,迎接他的肆虐。 快要来不及了,宋敛才起身去浴室冲凉。 望着浴室中的身影,楚莺弯腰从床脚的位置拿了手机起来,回复了谈雀景一条消息:【二十分钟后,可以通话,你方便吗?】 谈雀景回:【方便的,他走了吗?你还好吗?】 来不及多说。 楚莺又将手机关了机藏回去,装作疲累的样子趴在枕头上,宋敛出来后低头又亲了亲她,不断地索吻,缠绵道:“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小南楼搬来的行李还在楼下。 宋敛离开时路过,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深思熟虑后还是合上了盖子,就放楚莺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 开车回宋家的路有些远,半个小时开到市中心,赵逐的电话随之打来,他人在肃州,谈雀景的事是派手下去办的,出了点岔子,自然要跟宋敛说一声。 赵逐:“方便说话吗?” 车子转入主路,宋敛回声:“方便。” “谈雀景原本已经离开了中州,今天中午突然丢下了手头的事,往中州方向赶。”赵逐是汇报的态度,很严谨,“我已经派人去拦了。” “中午?” “是。” 是楚莺,一定是她干了什么。 宋敛捏紧方向盘,突然调转了车头往回开,神色是被背叛后的痛楚,“拦住他。” 137 我可惹不起他 - 艳雀 - 月上枝 去中州最快只需要三小时。 遭遇台风,谈雀景临时改走高速路,今天如当年一样,知晓楚莺的状况后,他逃脱家里的控制,开车过去解救她。 可那次他在路上撞了车,伤了腿。 好在是左腿,右腿还可以使用。 车子逆着风雨而行,强劲的风力似乎要将挡风玻璃挤碎,这条公路上没什么车子,谈雀景踩紧了油门往前,倒车镜中映出后方车辆的刺眼灯光。 这条路上不该刺出远光灯。 晃得谈雀景视线致盲,他尽力往前开,拉开距离,想要躲开。 可他的车速越快,后方的车辆跟得越紧,不一会儿追了上来要超车,前方道路被灯光掩埋,所有的道路都模糊了。 谈雀景只好降低车速,可他一慢,前方的车速跟着变慢,像是有意要黏着他行驶。 察觉到了古怪,谈雀景谨慎了些开车,可前车太慢,他一改道要超车,车子跟着堵过来,这条路都被前车堵住,稍不注意就会追尾,耽误路程。 加之暴雨如注,路况变得更加艰难。 有了过去的事故教训,谈雀景临时找了个出口,开出了高速公路,他注意着前方那台车,似是没想到他会沿路下去,那车没来得及变道过来。 暂时得到了片刻的安全。 谈雀景查看导航,不打算再走高速路,哪怕晚一些,只要安全抵达才可以成功带走楚莺,如果再像上一次那样,关心则乱,伤了自己,害了楚莺,他便再没挽回的机会了。 甩掉了那波人,谈雀景继续往前开。 赵逐不止派了一人去跟,其他还有三波,用尽手段也要将谈雀景拦住,为此,他丢下自己的事,赶去了中州。 撑着伞下车,雨铺天盖地从高处落下,砸在伞上,雨声嘈杂,堵住了耳朵。 时间紧迫,赵逐只有二十分钟的空闲。 走进餐厅中,他拍了拍肩膀上的潮湿,朝着宋菩玉的方向走去,她百无聊赖,拨动着面前餐盘里的面食,瞧见赵逐来,同样没什么反应,倒是怨气更多些。 赵逐坐下,宋菩玉眼角勾起一些,「你怎么回来都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你不是也知道吗?」 宋菩玉就是有这个痛洞察一切的本事,「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没有。」赵逐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我马上还要走……最近宋敛,有没有出什么事?」 虽说答应了替他办妥谈雀景的事,但在赵逐眼中,他年纪小,做事总是冲动一些,问清楚缘由,好放心些。 宋菩玉撇了撇眉角,「他会怎么样,还是那个样子,整天阴沉沉的,我可惹不起他了。」 「怎么,谁惹他了?」 「还不是那个女人。」宋菩玉太知道宋敛了,「我这个弟弟没别的上心的事,一天到晚就缠着那个寡妇,那女人给他好脸色,他就高兴,不给他好脸色,他就摆架子,贱的要命。」 赵逐端起水杯,微笑着啜了口水,没再多说什么。 * 赶回来的及时,宋敛站在门口时,楚莺清洗过了身体,湿着头发,侧过身子,正在修剪自己的脚趾甲。 看上去很散漫松快,不像是跟谈雀景联系上等着他的解救的样子。 宋敛站了会儿,等了会儿,楚莺修剪好了指甲,接着擦拭着发尾的水分,周身都是袅袅的白色雾气,像是从浴室中带出来的,还没散去,脸庞漾着柔洁的白光,一层细软的绒毛浮在表层。 她这个年纪,不见衰老,没有皱纹,好似定格在最好的年华里了。 可就算是最美的鸟,被困在囚笼里,早晚是要郁郁寡欢,失去生机的,就连一身明亮的羽毛都要随之褪去。 但只要解决了谈雀景,宋敛会考虑还她自由。 没有走进去,宋敛转身下了楼,去跟赵逐汇合,时间约的正好,但赵逐到得晚了些,神情有些不自在,一下车,忙撑开伞,拉扯了下衣领走过去。 「谈雀景被逼下了沪远高速,走了城市道路,我派人去堵了。」 原本宋敛只要看住楚莺就可以,但这下他改了主意,「你把路线给我,我自己去找他。」 「我已经要去拦了……」 赵逐生怕宋敛冲动,「你留在这里,我可以拦得住。」 「我当然信你拦得住,可我有话要跟谈雀景说。」 并且要今天说。 也许是看到了楚莺岁月静好的那一幕,让宋敛找回了些从前的自己,他过去没有这么重的戾气,做人做事是有着自己的一套章法的,从来是刚柔并济,又是和缓温吞的性子。 哪像现在这样急躁独断。 回想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如楚莺所说,可不就是一个疯子? 赵逐将路线发给了宋敛,答应让他过去找谈雀景,赵逐在后跟着,冒着大雨,跟到了谈雀景。. 谈雀景一路开车,没敢停歇,哪怕感受到了身后有人追都没停下。 但如果挡路的人成了宋敛,就大不一样了。 瓢泼的大雨中,车辆堵在前,车灯不断在闪动着,一晃一晃,刺得眼球发疼发酸,走到这个时候,谈雀景的身体到了最为疲惫无力的极端。 宋敛打开车门,撑伞走来,身形在雨中清瘦颀长,轮廓被背后的灯光模糊了,他走近了,谈雀景却没半点畏惧。 宋敛站在了挡风玻璃前,给了谈雀景一个手势,让他下车。 先前谈雀景打过他两拳。 这种时候,他却记得谈雀景腿不好,走到了车门旁,替他撑伞,谈雀景没拒绝,装作一派和谐地走到路旁商店的屋檐下。 宋敛合上了伞,没等他开口,谈雀景主动问了,「那些堵我的人,是你安排的?」 宋敛一开口没有夹枪带棒,却透着许多的试探意味,「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堵你。」 「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恰好路过。」 这话没人会信。 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宋敛的眸子如同被冲洗过,幽黑深邃,像是藏着许多秘密,「你说我堵你,那我为什么要堵你?」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谈雀景同样跟他装着傻。 宋敛却直白道:「因为你要去找楚莺,可她是我的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碰我的东西,不觉得自己没礼貌吗?」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137 我可惹不起他免费阅读. 138 要跟她好好在一起的 - 艳雀 - 月上枝 她是你的人?」 大雨如注,浇灌在房檐上,汇聚成一条条水柱,流淌而下。 谈雀景的质问伴着雨声,冲进宋敛耳中,「你是娶了她,还是宣布她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据我所知都没有,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人,难道靠你那些强制的手段吗?」 宋敛不言不语,静等他说下去。 「果然是小孩子,想法总是那么可笑。」 撕开了那层温文儒雅的皮囊,谈雀景也是个可以刺中宋敛心窝的人,他跟楚莺,不光有着年龄的鸿沟,更深层的是阶级身份地位的差异。 这一点让宋敛这辈子都不会将楚莺昭告天下。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宋敛引开了话题,不去聊这些让自己难受的,「是楚莺告诉你的?」 谈雀景还没有蠢到去承认,他看向前方,「不是,是我留在中州的人发现了,告诉我的。」 「是她告诉你的。」宋敛语气笃定,他的笑中只有自嘲的意味,「她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你尊重过她吗?」 哪怕是谈雀景当年跟楚莺初相识,以他的社会地位与身份,完全不必把楚莺这样的女人放在眼中,但他给足了她尊重与耐心。 除了结婚这件事亏欠她,其他的相处中,他尽到了一个伴侣所需的所有条件,如果不是这样,楚莺也不会这么多年,哪怕结了婚,都还留着他送的戒指。 在最需要钱的时候,都没舍得去卖掉。 谈雀景强忍心中怒火,「你嫌弃她结过婚是寡妇,但又被她吸引,总觉得她要爱你胜过你爱她才可以,一旦你发现自己的爱不平等了,就用身份压制她,让她低头求饶,其实你对她有多狠,潜意识里就有多爱她。」 隐藏在深处的心绪被谈雀景剥开。 宋敛那些见不得人的、不敢承认的思想,暴露在这个雨夜,可他的清高不允许他承认,「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些的,我是警告你,别再见她。」 「我不去见她,等着你把她折磨死吗?」 一遇雨天,谈雀景腿上的伤就隐隐作痛,骨头缝里透着冷,这份疼每次发作,他都会想到那个雪夜,要是自己没有出车祸,赶去找到了楚莺,她就不会留在村子里结婚,更不会遇到宋敛。 他将自己当成千古罪人,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救她。 「在你出现以前,我对她很好。」这点没人可以否认,宋敛是经历了两次惨痛的背叛,才会对楚莺做出那些事情,「我为她退了婚,是打算要跟她好好在一起的,是你要带走她。」 「可她没打算要跟我走!」 谈雀景加重声音,腿上钝痛不已,「我费尽口舌劝她开始新生活,是她舍不得你,她对你有感情,三番四次地拒绝我,你没有问过她,你就那样对她?」 隔着雨雾与一条马路的距离。 赵逐站在车旁,时刻准备过去,但最后先颓下的好像是宋敛,先前楚莺的话他可以不信,但谈雀景这样说,他不信也是要信的。 所以真的是他误会了、轻视了楚莺,是他用极端的手段,磋磨了她的爱。 赵逐好奇地张望着,心下起起伏伏,抬了脚要上前,又止住,给他打伞的手下语气靡靡,「赵哥,咱们还要等吗?」 「再等等。」 身旁似乎有股气凑近了,赵逐缓慢侧眸过去,对上手下探究的眼神,他指了指脖颈的位置,嬉笑着问:「赵哥,你这个……是大小姐亲的吗?」 赵逐目光如旧的肃冷,「你很闲是不是?」 来时跟宋菩玉见了一面,可时间紧迫,没聊两句就要走,是宋菩玉追了出来,在车旁吻上他,并且叮嘱他,要早点回去。 最近宋父又在介绍年轻男人给她,催着她结婚。 许是经历了那场毒打后,宋菩玉才明白金银财宝与父亲的宠爱都是过眼烟云,这个家里只有赵逐才是真的爱她,醒悟后,她甚至不再跟宋敛作对。 不然就凭宋敛对楚莺做的那些事,宋菩玉要是闹到家里去,不知道会对宋敛造成多恶劣的影响。. 正是知道这些,梁曼因才会通知了谈雀景,要他带走楚莺,防止宋敛一错再错下去。 这次见面,宋敛原是要说动谈雀景远离楚莺的,可最终被说动的人却是自己,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绝不会将楚莺让给谈雀景。 回到车中,宋敛面色灰败,如同打了一场败仗归来,浑身都是丧气。 赵逐站在一旁,余光中是谈雀景,他上了车,继续向前开去,没打算更改行程。 「还要跟吗?」 宋敛垂着潮湿的眼睫,轻轻摇头,「不用了。」 跟着谈雀景,拦着他,都是无济于事的。 「这些天你受累了。」宋敛面上是淡淡的笑意,「你回去休息几天吧,就说是我让的,好好陪陪宋菩玉。」 看得出他很低落,赵逐没再多说。 宋敛在车里坐到身体麻木后,活动了下四肢,踩动油门,往中州方向赶去,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却好似走了许久。 * 赵逐的人撤去了,谈雀景这一路畅通无阻,在凌晨五点到达了中州,天空蒙着灰蓝色的雾霾,隐在雾中的房子很模糊。 走近后,谈雀景看清楚了房子的全貌,宋敛在物质条件上从不吝啬楚莺,没有一次是空手来看她的,他送的珠宝首饰可以堆满一个屋子。 但这对楚莺而言,早没了意义。 按响门铃,谈雀景等待着楚莺,这一次他没有迟到爽约,他可以弥补了当年的过错。 铃声一响。 楚莺睁开眼,眼底清明,没半丝困意,忙下床跑下楼打开门,看到谈雀景的那刻,所有的苦楚与委屈都好似找到了发泄口。 她眼眸红红的,张嘴要说些什么,却被谈雀景打断,「先跟我走,有什么要说的,车上说。」 楚莺连鞋子都没换下就跟着他走,谈雀景拉着她的手,她没躲,更紧地握住了他,像是握住救命稻草。 可这份喜悦没维持到上车。 宋敛站在鹅卵石小道的尽头,他身上潮湿,发丝没了形状,散在额头上,眼神如被钝刀割着,显露出痛感,凝视着楚莺时,似是在无声地乞求她留下。 可一见他来,楚莺却更紧地攥住了谈雀景的手。 为您提供大神月上枝的《艳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138 要跟她好好在一起的免费阅读. 139 她说要跟我走 - 艳雀 - 月上枝 一点细微的动作,就可以表露楚莺内心所向。 谈雀景侧了下身子,将楚莺挡在身后,宋敛上前一步,谈雀景拉着楚莺退后一步,如一场拉锯战,无声地扭打着。 宋敛弯起嘴角笑笑,望着他们交握的手,质问道:“这是要去哪儿?都不需要跟我打声招呼吗?” 谈雀景回头,与楚莺闪动着怯意的眸对视。 “宋敛,有些话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这样勉强她留下,会开心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勉强留下她了?”话是在跟谈雀景说,宋敛看向的人却是楚莺,“不管怎么样,她在我这里这么久,就算要走,我也要听她亲口说。” 再多的纠缠只会令人身心疲惫,楚莺在后轻拽住谈雀景的袖口,“是我让他来的,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的眼神好似写着逃离的迫切。 谈雀景带着她从宋敛身前走过,步伐很快,可宋敛的速度更快,他抓住了楚莺的另一只手,那节手腕皮肤的温度他很熟悉,只能是他可以触碰的东西,却落在了另一人手里。 楚莺被扯在中间。 她想要更靠近谈雀景一些,却被宋敛蓦然拽紧,他半点不在意她疼不疼,私心中占有更多些,可谈雀景更怕她疼,在宋敛再次动手去拉拽时,连忙开腔制止了。 “别扯了,你弄疼她了,自己没察觉吗?!” 尽管如此,宋敛还是没松开,他反问谈雀景,“如果不是你在那头拉着她,她一样不会疼。” “你没听见吗?她说要跟我走。” 宋敛:“理由。” 谈雀景没有一一复述宋敛的那些所作所为,只问了句,“她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对待她的?还需要理由吗?” “我是在问她,你以什么身份替她回答?” 楚莺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活动了下手指,突然拉扯自己的胳膊,挣脱了那两只手,她往后退去,可下意识地还是偏向了谈雀景。 她垂着的手腕红着的,双眸中死气沉沉,“跟你在一起,我不觉得自己是个人,这样够了吗?” 言罢,楚莺仰起头,看向谈雀景,走动两步,“走吧,没必要多说了。” 第三步抬起时,她却被宋敛从后拽过去,靠在了他的怀里,他圈过手臂,搂着她的腰,放慢了语调,一字一句都贴在了楚莺的耳边,充满压抑与克制。 “你说我对你不像对人,可你对我呢?”宋敛心中是无声的呐喊,他赶了一整夜的路,面容颓丧,浮着倦怠,眼眶一圈被撑红了,更像那个被负的人。 “是你说喜欢我,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戏耍我,你把我当人对待了吗?” 一句喜欢而已,成了他的执念,他与楚莺无情的眼眸对质,捕捉到了其中的一抹讥诮,“我说过了,那是我骗你的,我只是想借着你离开村子,我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是假的。” 趁着宋敛没防备。 谈雀景上前,将楚莺一把拉过来,人刚走到中间,宋敛却突然松开了手,腾出空来,给了谈雀景一拳。 谈雀景本就是体弱多病的人,被那一拳打到了嘴角,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楚莺冲上去又被宋敛拉回去,他高声吼她,“我让你过去了吗?!” 话音一落,眼前划过残影。 楚莺扬起手,给了宋敛一巴掌,声音比他更大,“你还要干什么?!” 那一掌很疼,打得宋敛耳朵嗡嗡叫着,皮肤上火辣辣的,灼烧感很强,他更紧地攥住了楚莺,似是要捏断了她的骨头。 “你今天要是敢跟他走,我保证你们没好日子过。” “我跟你在一起就有好日子了吗?”楚莺一声声骂着,尝试要骂醒宋敛,“跟你相处的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怎么会呢? 宋敛分明记得,他对她不是那么差劲的,她想要的,想吃的,他都会送去给她,她发烧生病,是他亲自喂药给她,哄她吃下。 对待自己的姐姐们,他都不曾这样细心关怀。 原来这对楚莺而言,是生不如死。 宋敛眼里的茫然在楚莺看来是可笑的东西,她兀自笑了一声,“就算没有谈雀景,你也会这样对我,因为你看不起我,在这段感情里,你觉得我低你一等,所以才会那么羞辱我。” “……不是的。” “是不是,你知道。” 缓缓将手抽走了,楚莺动作很轻柔,满是诀别的意思,“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可以再谈谈的,但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的话语总是有很深的蛊惑意味。 可这次宋敛没信,他推开了楚莺,“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要跟他走,就别再回来。” 楚莺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往后退步。 “楚莺,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宋敛不觉得这是明智的选择,他带笑看向背后站着的谈雀景,“他对你做过什么,你是全忘了对吗?” “我考虑好了。” 再退了两步,楚莺顺势牵住了谈雀景的手,转身时很是决绝的,没有半分犹疑,“我们走吧。” 谈雀景带着她,打开了车门送她进去。 关门的瞬间,宋敛一同转身,没有再去阻拦,沿着鹅卵石小路,他走上了台阶,站在那两棵树下,树叶上的雨坠落到肩膀上,重量很沉,压着宋敛,他气息难平,缓不上气。 开门进去。 谈雀景的车跟着疾驰而去,带走了这里的女人,留下空空荡荡的屋子。 屋子里都是卖给楚莺的东西,空气中是她身上的气味,宋敛上了楼,肩颈连着手在颤抖,抓起那些珠宝玉器砸在窗户上,不知是哪些更坚硬,又是哪些碎了。 不过十几分钟,屋子里就成了废墟狼藉。 梁曼因收到消息赶来时,宋敛还在砸,好似怎么都砸不完,兴许是断裂的玉器割到了自己,他手背上满是血,染红了袖口。 心口突突跳了两下。 梁曼因踩着地上的东西过去拉住了他,摸着他手上的血,轻拂着他的脸,慌慌张张问着:“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干什么?”宋敛眼眶含着泪,面上带着气,红白交加,“小姨,别以为我不知道,谈雀景是你叫来的。” “不是的,是你……” 他有恨有痛,,“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 140 好在宋敛及时悔悟 - 艳雀 - 月上枝 天冷。 一上车,谈雀景就打开了暖气,将外衣披在了楚莺身上,“好些了吗?” 楚莺上了车,没言语,目光落在后视镜中,不知道在看什么,期盼什么。 她小幅度摇头,陷入了沉重的疲惫中。 “之后我会送你出中州,我所承诺的那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作数的。” “……不用了。” 失去了宋敛这棵大树,楚莺应该攀住了谈雀景才是,但她有力无心,要用手段留住男人的心,轻而易举,但谈雀景跟宋敛,实则没什么分别。 都不是她想要靠近的人。 对这些,谈雀景是心知肚明的,“不管怎么样,我应该把你送走,毕竟谁都难保宋敛不会后悔追过来。” “不会的。” 宋敛是有自尊心的人。 这么长时间的纠缠强迫,招数使劲,楚莺还是要走,这次不管怎么样,宋敛都该退缩,追上来,难堪的只会是他自己。 车子开远了,楚莺远离了那个地方,却好像有不知名的东西被困住了,还没出来。 手腕上被捏泛红的痕迹正在逐渐消退,楚莺望着出神,车一颠簸,身上还隐隐作痛,谈雀景担心她的状况,没走太远,先找了家酒店休息。 下车时楚莺是腿软的,,她思绪混乱,身体虚弱,谈雀景扶着她站在电梯中。 “还好吗?” 楚莺努力站稳,“挺好的。”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把你的话当真,就不会让你被他伤害这么久了。”谈雀景口吻中尽是自责,“宋敛过去不是这样的,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对你。” 楚莺的悲剧是谈雀景一手促成的,宋敛变成这样,则是楚莺的“功劳”,她恨他,又愧他,轻轻细语了一声,“其实是怪我,我只想着怎么开始,没想过要好好结束,才会弄成这样,害了自己,害了他。” * 将楚莺在酒店安顿好,谈雀景去餐厅买了吃的,转身出去时,梁曼因正在门口等他。 一同走到车旁。 为了安抚宋敛,梁曼因哭红了眼睛,嗓音里沙沙的,“楚莺怎么样了?有提起宋敛吗?” “没有。” 谈雀景表情疑惑,“宋敛那样对待她,她怎么会提起他?” 梁曼因没办法对宋敛的模样视而不见,试图替他争取一番,“不管怎么样,是她先招惹宋敛再先,就算要分开,麻烦她抽空去跟宋敛说清楚。” “她不会去的。” 谈雀景很果断,“她不会想去见宋敛。” “不想也要见,这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有我在,没人可以强迫她。”谈雀景无条件给楚莺做靠山,给她撑腰,“过去她是为什么丢了工作,丢了学籍,我从没忘记。我不跟梁曼君算这笔帐,你今天又要我给宋敛这个面子,不觉得欺人太甚吗?” 梁曼因一时被堵住,张了张口,“可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过不过分不是你说,是当事人。”谈雀景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雾霾散去的天空,“等我回去问过楚莺,再来给你答复。” 他上了车,驾车离去,路上不断地纠结挣扎。 谈雀景自知,自己的身体是熬不了多久的,与其耽误着楚莺,不如让她遵从自己的心。 在酒店睡了一觉。 楚莺醒来时,面色略显憔悴,喝鸡汤时有气无力,拿着勺子的手使不上力,谈雀景接过勺碗,“你身体不舒服,我喂你。” 楚莺没拒绝,小口喝下新鲜甘甜的鸡汤,“你赶了这么久的路,自己也吃点吧。” “我不累。” 只要目的地是她,他怎么会觉得累,“这家是你上学的时候喜欢的,尝出来了吗?” 谈雀景骨子里是温柔文雅的人,问话时轻声细语,语调舒服。 楚莺笑着,唇上浮着鸡汤的油光,“没有。”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怎么还会记得一碗鸡汤的滋味。 “一定是厨师换了,味道不一样了。”谈雀景又喂了一勺,楚莺喝下,应着他的笑,但陌生了很多。 分明当年他们那样好。 谈雀景买了鸡汤给楚莺送去,天寒地冻,楚莺在宿舍复习,准备期末考试,裹着羽绒服冲下楼,踩着雪扑过去,不想要上楼,偏要在他的车子里喝。 谈雀景最不喜欢在车子里吃东西,但对楚莺,总是要偏爱一点的。 多年后是同一碗汤,但物是人非了。 * 白昼散去,暮色落下。 楚莺洗漱过,换上了谈雀景买给她的衣物,走出了酒店。 离开了宋敛,她总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不依靠宋敛,同样不准备依靠谈雀景,除却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可以在这种时候帮到她。 接到楚莺的电话,尤萍忐忑不安,早早在约定地等着。 不过几个月而已,楚莺瘦了许多,坐下时没有对这位母亲留半分情,灌下一口热水,直接说:“你之前答应要给我钱,我现在要。” 只有拿了钱,才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过安稳日子,她不是会被感情牵绊的女人,这种时候更顾不上悲伤。 那一点担忧从尤萍眉目间消除,“你不是早就答应我离开的吗?怎么还在这里。” 楚莺打断她,“你少废话,给我钱。” “你要多少,我身上没带那么多。”尤萍问完,不屑嗤了句,“真是小家子气,这种时候竟然伸手要钱。” “我要钱怎么了,这是你欠我的!”楚莺带着哭腔骂,“你生了我不养我,放任我被欺负,我跟你要钱,是天经地义。” “你喊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尤萍低头去包里翻找,恨不得将所有钱都给楚莺,好跟她一刀两断,嘴里不断絮絮念叨着,“就知道你这种女人不是好货色,好在宋敛及时悔悟,不然真该让他看看你这个刻薄贪财的嘴脸。” 贴着热水杯子太久,楚莺的指尖烫了下,“……宋敛悔悟,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看清了你,总算要跟然然结婚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今天定的?” “什么今天,两个月前。” 怔了怔,喉间的酸哽浮起,楚莺含泪讥笑一声,反应了过来,原来这段日子,宋敛一面准备当新郎官,一面束缚她凌辱她,还作出一副痴情的模样。 悲到极点,胃里的酸涩反上来,让她止不住干呕。 141 比她漂亮清白的多得是 - 艳雀 - 月上枝 发觉楚莺不在,谈雀景在酒店楼下等着。 风寒夜凉,车水马龙,等得再急,谈雀景都没打电话催促,出租车开到了门前,楚莺拿着钱从车上下来。 谈雀景走过去,披肩盖在她的肩上。 “去哪里了,怎么不多穿一些?” 楚莺是有些冷,可她的身体扛得住,“你才应该多穿点,整天的咳嗽,像是病得很重。” 谈雀景扯动苍白的唇笑笑,“不重,小病而已。” 一同走入酒店大堂,谈雀景跟在楚莺身边,“明早我送你离开中州,你早些休息。” “我自己会走的。” 过去靠男人,这次只想靠自己,她站在台阶上,从高到低,望着谈雀景,“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不必你来安排。”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楚莺的面容如旧,少却了二十岁时的稚嫩单纯,“我没有你的时候,过得一样很好,起码吃得饱穿得暖,活到了现在。” 被迫结婚,失去丈夫,身处在闲言碎语中,在她口中是好。 谈雀景鼻尖酸楚,只好点头,“但我总要看着你安顿好自己的。” 楚莺没应答,继续往前走,谈雀景亦步亦趋跟着,这样的时光是他没想过的,走进电梯里,他跟着苦笑了下,想起那一年,楚莺去当实习老师。 她紧张得失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拉着谈雀景当学生,她扮作老师讲课,言辞羞涩局促,表情怎么都不对。 谈雀景被折腾累了,趴在桌子上犯困,眼皮一合上,就被楚莺拉起来,“你别睡,我刚才讲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复杂,他们只是中学生,听得懂吗?” 她问了一大堆,谈雀景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只笑笑说,“楚老师,我不是中学生,你确定要问我?” 她突然捂住耳朵,大喊大叫,搓着自己的胳膊说:“你别这么叫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谈雀景托着下巴,笑得宠惜,“那你明天上课怎么办,岂不是要一边掉鸡皮疙瘩,一边讲课了?楚老师。” 他一叫她就扑上来捂他的嘴巴。 闹得楼上楼下都听得见,楼下的人破口大骂,谈雀景心疼她,才提出要给她准备好一点的住处。 楚莺死活不答应,最后住了,却私下给了谈雀景房租的钱,哪怕那笔钱昂贵到她无力支付,可为了尊严,她就算不吃饭也要给。 可吃了这些年的苦后,她才懂得,在生活与苦难面前,尊严是最容易轻贱的东西,这次才会为了钱,去找自己最厌恶的人。 谈雀景望着她,像是看到了她心头的苦楚与难言之隐,“莺莺,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你要的,我都可以办到。” “我没什么需要的。”楚莺回答得果断,直接切断了跟谈雀景的所有可能,“最需要的,应该是感激你这么远来帮我,如果不是你,宋敛是不会放我出来的。” 这是好话,谈雀景却不爱听,“楚莺,我欠你的还不清,这点小事,不需要感激。” “梁小姐已经告诉我了。” 楚莺垂睫,眸光落在谈雀景的腿上,“你因为我伤了腿,这些我都记着。” “伤了腿又怎么样,不还是没带你出水深火热吗?”谈雀景从不爱夸大自己的伤痛,加重楚莺的负担,别说是一条腿,就是这条命,都是她的。 只要可以弥补从前过错,让楚莺走上正轨,什么代价,谈雀景都付得起。 他看着楚莺的眼神,总是掩藏着自己的情深,化成一股平静,“梁曼因说,要你之后去见宋敛,跟他聊清楚,你要是不想去,我……” “我要去的。”楚莺仰眸望着他,“她不提,我也是要去的。” 谈雀景微笑着,点点头,“好,我让她安排。” * 被带回去后,宋敛的状况糟糕,很不稳定,更加寡言少语,容颜苍白,怎么都调理不好。 为了不让他继续作践自己。 梁曼因将他送去,让老太太看着。 在老人家跟前,他尚且会维持几分斯文表象,可一回到自己房中,便要偷摸着抽烟,陷入颓靡中。 梁曼因推开门,被气味呛到,咳嗽几声,强忍着不适上去灭了宋敛的烟,抓着他的衣物质问:“不是让你戒了吗?像个老烟鬼似的,哪里还有点过去的样子。” 宋敛不反驳,轻耸了下肩膀,拿起桌上的烟跟打火机,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接着抬起头,笑问道:“这样行了吗?” “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梁曼因叹了口气,“我问过楚莺了,她说要跟你见一面,你换个衣服洗把脸去。” “她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见她?” 一个戏耍了他,背叛了他的女人,没什么可见的。 宋敛反复无常,前些天醉了酒,靠在床头,呓语着楚莺的名字,可一醒来,又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梁曼因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折磨自己,“你真的不见?” “不见就是不见,有什么真的假的?” 如果真的舍不得,那天就不会让谈雀景带走她了。 宋敛起身,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月底就要结婚了,我哪有空去见她。” “这是你自己说的。”梁曼因对他无可奈何。 “我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比她漂亮温柔清白的,多得是。”宋敛面朝着衣柜,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别人。 可偏偏是她,最令人痴迷。 哪怕分开这么几天,身边没有她的体温与芬香滋润着,宋敛连入睡都很难做到,就算找来其他更漂亮的女人,都不如楚莺的头发丝。 捏着衣柜门把手,他几乎快要咬碎了后槽牙,每个字都是挤出来的,“但如果她要见,那我就腾出点时间,见一面。” “别再耍小孩子脾性了。”梁曼因劝她,“你之前那么对她,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宋敛眸中浮着水光,哭笑不得,“你只看得到我怎么对她的,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 142 你的爱有偏见 - 艳雀 - 月上枝 见面的地点是梁曼因定下的。 为了确保出事的时候,她可以及时阻拦,她便在隔壁房间等待着,谈雀景在车中,没有跟着上去。 楚莺去之前,特别叮嘱了她,不似情人那般亲昵,更如兄长,只关心她的安危。 “宋敛容易冲动,如果他再对你怎么样,你出来就是,或者呼救。” 哪里会有这么严重。 万不到这个地步上。 楚莺莞尔一笑,将谈雀景的手推开,“我知道的,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但我想宋敛不会这么蠢。” “可他那样对待过你。” 除了束缚住楚莺外,其余时候,宋敛其实更像是一个正常人。 “这次,他不会了。”楚莺的口吻很笃定。 跟谈雀景告别,楚莺孤身上楼,在电梯里,不自然地拽了拽自己的裙摆,想起在小南楼的某次,宋敛喂她吃芹菜。 她没张口,怎么都不吃。 他怒了,一把将她拉过去,坐在他的腿上,疯狂往她嘴里塞芹菜,她在挣扎中裙摆上移,那样狼狈的模样,竟然都可以激发起宋敛的欲望。 腿上的丝袜没脱掉便开始。 当晚楚莺被折磨得没了人样,又因为芹菜过敏,浑身发痒起红疹,宋敛气疯了,又害怕又愤怒地问她,为什么不说自己过敏。 她骂他是畜生,他的眼泪掉在她的脸上,搂着她说对不起。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犯错之后,总是企图用一句道歉抚平伤害,但每次楚莺都安慰自己,他是年纪小,幼稚天真了一点,应该的。 宋敛到得早些,今早他吹了寒风,寒气入体,有些昏昏沉沉地不舒服,楚莺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侧躺在酒店的沙发上,身上是一条特意给贵宾准备的毛毯。 酒店的工作人员正半跪在地上,凑近宋敛的脸庞边儿。 他那张脸是老天爷恩赐的,找不出什么瑕疵,如同博物馆中珍贵的展览品,无论是谁走近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被他这样的人喜欢,就算是轻浮的,都值得了。 那人正小声跟宋敛说着什么,目光一动不动,定在了他的脸上,他同样笑着,楚莺知道那种笑,通常是在他讥讽着说话时才有的。 很淡漠,不真诚。 开门声响起,他稍稍垂了下眼皮,轻言细语道:“人到了还不出去,没点眼里见儿?” 被他调侃了一声。 那女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接着起身,与楚莺擦肩时,下意识打量了她一下。 楚莺走到宋敛身边,想要去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手腕却准确无误地被他捉住,他好似很累,睁眼睛时显得有气无力,瞳孔这么看像是蒙着层雾,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很难琢磨。 拍了下身边的位置。 宋敛说:“坐。” 让她坐,让其他女人跪,楚莺悲哀地想,其实一开始,她同样是跪着伺候宋敛的,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些女人一样可以坐在他身边。 没有拒绝,楚莺坐在了宋敛身侧,轻掖了下毯子是边沿,那模样像是害怕他着凉,她将一半的头发扎在了脑后垂着,这么看去,颇显温柔与贤妻良母的风范。 宋敛调整了下姿势,侧过身,脑袋压在了楚莺的膝盖上,枕着她的腿,合上了自己眼睫,他的睫那样的浓密,眼下一片阴影,却衬得他乌青的眼圈更重。 不知是因为什么样的情绪。 楚莺抬起手,贴着他的发,指腹摸着他的眉毛,感受到她的抚摸,宋敛笑了下,“这段日子我被小姨锁在家里,才知道自己对你有多残忍。” 他不仅锁住了楚莺,还不给她通讯设备,不让她上网,让她像一个原始人一样,被困在精美的屋子里。 “我对你更不好。” 到了这个时候,厮杀没了,怨怪没了。 细数过往时,楚莺认了自己的错,宋敛同样,他好似成长了,释怀了,“你没什么不好的,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可以忍我到那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宋敛没睁开眼睛,怕流眼泪。 小时候的他摔倒磕破了膝盖要找母亲哭泣,长大一点被姐姐欺负,要找小姨撑腰,他不想到了这个年纪,还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难过。 “我试过跟不喜欢的人接触,实在太恶心了。” 宋敛窥视着楚莺的容颜,她永远是这么美丽,骨子里透露出的风情魅惑,在村子里时,融入进当地的风土人情中,更有着别样的韵味。 宋敛想起在小南楼的夜,她美得像朵花,绽放的时候会让他上瘾。 他看着她,还是会忍不住坐起来一些,任由毛毯从自己的膝盖上滑落,拉着她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强硬地去亲吻上她的唇。 对上楚莺惊恐诧异的目光,宋敛没停止,他汲取着她的所有滋味,生怕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这个吻有多值得延长与回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楚莺回应他的刹那,意义又大不一样了。 宋敛眼中有茫然,正要结束时,楚莺扑上来,拽住了他的衣领,像是在村子里那样亲吻他,但少了挑逗,更多的是真诚不舍。jj.br> 一手抓住了他的领子,一手圈住他的脖子。 楚莺的睫毛轻扫在宋敛皮肤上,引起他心里的痒,这痒劲儿刚浮起来,她就松开了自己的手,往后退去,顺带用舌尖扫了下自己的唇,“这样你还觉得我没爱过你吗?” 楚莺站了起来,瞳孔中蒙着水雾,“这都是你的自以为是,你觉得我这样贪慕虚荣的人没真感情,你对我有偏见,你的爱也有偏见。” 这次要哭的是她。 宋敛心脏紧骤着疼,上不来气,像是窒息。 “宋敛,事情变成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温情过后,楚莺没忘记质问,“你嘴上说爱我才那样对我,出了那扇门又去跟别的女人结婚,你不懂得怎么爱人,却很懂得怎么羞辱我。” 宋敛心虚,看向了一旁,嘴上不饶人的刻薄着,“你配得上我爱你吗?我为你做的那些事,你哪样配得上?你跟谈雀景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楚莺有了哭腔。 “是。” “……好。” 楚莺没了其他要说的,大步走出了客厅,身后却是宋敛服输的挽留,“别走,我还没说完。” 142 你的爱有偏见 143 后悔的只会是她 - 艳雀 - 月上枝 转身或是继续往前走,意义不同,是两个选择。 楚莺没想好要怎么选,宋敛已经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走了过来,他头晕眼花,腰身很软,从后握住了楚莺的手。 她是来告别的,但宋敛不是。 “能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什么没说完的?”楚莺面容沉静,略带讥讽的笑,“还有我的一部分证件,麻烦你都还给我,我会让谈雀景来拿。” “你们在一起了?” 就几天的时间而已。 可谈雀景将楚莺救了出去,但凡是个女人,大概都会感激涕零,感动之下头脑一热,跟谈雀景在一起,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这点,宋敛原本要说的话都吞咽下了肚子里,他甩开楚莺的手,“我早该醒悟,你就是这样的女人,只要是个男人,你都可以。” “这就是你没说完的话?” “……是。” 宋敛做不到不嘴硬,在自尊与爱里,到底是前者更加重要。 楚莺抿了抿唇,却是在轻微地颤抖着,好似觉得这样离开,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攻击了回去,“是个男人我都可以,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不可以?” 这话杀伤力很强。 宋敛咬紧了牙,还是问了,“为什么?” “因为你在我眼里,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谁会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长不大的男人身上?” 楚莺的神色讥诮,一字一句都是导火索,“谈雀景起码比你成熟,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比起你,我更愿意跟他在一起。” “你想要什么?” 宋敛学着她的口吻,“你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自动取款机,我不如谈雀景那样听你的话,你才会去选择他,这才是真正理由。” “是,就是这样,我就是冲着钱去的,你可以买给我的那些东西,谈雀景一样可以买给我,他还不会结婚,跟他在一起,我不会背上第三者的骂名,这些理由够了吧?” 一口气说完了,却没觉得解气。 楚莺转身要走,宋敛拽着她,让她定在原地,“就因为这些是吗?你把别人的感情当什么?” “当垃圾!” 楚莺抬起脸,眼眶微红,“你非要我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吗?”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宋敛的嗓音中埋了些压抑,“刚才我其实是想说,下个月因为工作原因,我要离开中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楚莺用力将手抽出来,“不要,谁会跟你这个疯子一起走?何况你不是这个月要结婚吗?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比谈雀景又高贵到哪里去?” “……不要是吗?” 其他的话,宋敛自动忽略,天知道他是撇下了怎样的骄傲与自尊,才跟楚莺说出自己的打算,还用上了这样卑微的请求口吻。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让他的谋划一文不值。 后退了两步,宋敛昏昏沉沉,快要站不稳跌倒,看向楚莺的眸子涣散无助,可她没有想要搭把手扶住他,那他更没什么好惋惜的了。 “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那我真要谢谢你了。”楚莺的笑是嘲笑自己,竟然对宋敛抱有一丝幻想,就连他这种男人都知道,女人和感情是要排在末尾的,她却期望着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这是最后的话,楚莺说得很平静,“你的偏爱我承受不起,还是留给你的新娘吧。” 眨了下眼,她淡声道:“新婚快乐。” 人还是走了,没有被留下。 望着紧闭上的门,宋敛站着没动,如同失去意识,直到梁曼因推门进来,她关怀而小心,斟酌字句道:“说清楚了吗?”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这次之后,就是真的没什么可能了。 这对梁曼因是好消息,“既然这样,你安心准备结婚就好,时间久了,总会好的。” “是,一个女人而已,过两个月我就会忘记她的样子了。”这是宋敛的自以为,“这是她太贪心,我给了她最好的选择,是她自己不要,她那样的身份,我真要正大光明地跟她在一起,岂不是要被笑话死?我身边的朋友同事,兄弟姐妹,会怎么看待我?” 梁曼因站着没吭声。 宋敛的话还在继续,像是颇有感慨那样,“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就要有什么样的觉悟,小姨,我这样是对的。” “只要你想好,不后悔。” “等再过几年,楚莺人老珠黄了来求我,后悔的只会是她,不会是我。” 梁曼因的气只在心中叹,她想要提醒宋敛去看一看自己的表情多悲伤,却又不忍心,只期盼这一茬尽快过去,少一些纠缠,等宋敛顺利完婚,楚莺终归只会是过去式。 * 第二天一早,楚莺要的证件梁曼因亲自送了过去,顺带拿了一笔钱给她,这是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为的是封口。 楚莺没觉得拿了这钱有损尊严,她拿了,梁曼因才可以高枕无忧。 “我以为你会拒绝。”梁曼因不自觉地发笑,感受到了楚莺的不同之处,“但正好你拿了钱,之后可以过得好些,就不会去找宋敛了。” “我怎么还会去找他?” 这是梁曼因所希望的,“也是,你有了谈雀景,宋敛对你没用了。” 解释是徒劳。 楚莺没有再说,拿上了自己的东西要走,梁曼因眉间轻蹙,起身说了句,“其实宋敛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他主动去提交了调任表,想要婚后跟奚然分居两地,你跟他离开中州,他从小是被惯大的,身边的事都是别人安排。” 梁曼因实在不想宋敛遗憾,“他没为谁这样谋划过,只有你,但他说话不好听,可能惹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他的意思,我明白。”楚莺走前,留下了莫名的一句话,“但这样的选择题,我早就做过了。” 想了很久,梁曼因才懂得楚莺的话。 宋敛口中最好的选择,无非是和当年的谈雀景一样,甚至不如谈雀景,起码谈雀景是准备要离了婚娶楚莺的,而他,从没想过。 144 别再骚扰他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婚期在十月底。 这是延期后最近的黄道吉日。 这场婚礼很简单,没有通知太多人,婚后奚然与宋敛领了证,住进了宋家准备的婚房中,不过一周,宋敛就以工作为由,被调离中州。 临行前携妻回宋家用晚餐,饭桌上很照顾奚然,在人前他是一个挑不出半点缺陷的丈夫。 但人后他的样子,只有奚然知道是怎样的冷漠刻薄。 两人单独站在宋家门前,迎着冷风,奚然冷得直跺脚,宋敛闲散地站在一旁,事不关己,连眼神都没往自己的新婚妻子身上落。 奚然白他一眼,想不通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会长了一颗那么黑的心。 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二十四孝好丈夫的真实面目是新婚当夜消失不见,徒留奚然这个新娘子,在婚房等到凌晨。 “我这两天要演出,你走的时候动静小点,别吵到我。” 星空下,树影中,是宋敛孤寂的侧影,结婚以后,他经常这个样子出神,奚然自认自己素养不错,被退婚羞辱,都没有给他什么脸色看,但他却得寸进尺。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宋敛这才侧了下眸,声线没变,平着调子,“好。” 奚然心口像挨了一拳,欲言又止,又什么都没说,“我先去车上了,冷死了。” 保姆送行李来时不见奚然,问了两句,宋菩玉跟在后,没忍住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感情真有多好呢。” 宋敛再不会气得急赤白脸与她争辩,但言辞中,威力并未减弱,反倒增强许多,“我们感情好不好不要紧,倒是你还是想想赵逐回来后,怎么跟他解释你跟周叙的事情吧。” 宋菩玉表情僵了下,轻咬唇,“你别乱说。” 跟李饶在一起,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小道消息每天都更新,这次更新到了宋菩玉的身上,宋敛无心去管,但警告两句,举手之劳罢了。 “我有没有乱说,你知道。” 拿上行李箱,宋敛往外走去,宋菩玉心下慌乱,跟了两步,“那是父亲让我去相处的,你不要告诉赵逐。” 这些事,宋敛才不会插手。 他的沉默让宋菩玉更不安,“还是你已经告诉赵逐了?” “……” “说话!” 袖口突然被拉了下,宋菩玉急坏了,不惜刺激宋敛,“怎么,你自己感情不圆满,心上人跟别人跑了,就想破坏别人是吗?难怪楚莺不要你,活该。” 冷风吹动了下宋敛额前的发,他的领口灌了风,很凉,刺得心口震疼,瞳孔紧涨了下,说话时后槽牙都跟着颤,“我感情不圆满?我结了婚,妻子漂亮温柔,我哪里不圆满?” “这话你骗自己你信吗?” 宋菩玉声嗓很大,很高,保姆跟过来拉着她,想要劝和。 她却没停止,一句句撕裂表象,揭开宋敛的真面目,“在人前做得是好看,可是人后却关着门偷偷哭,真是叫人瞧不起,我倒是佩服楚莺,一眼就看出来你是个没担当的男人,要是跟了你,她后半辈子不知道多凄凉!” 宋敛面目青白,眉间的褶皱挤压着,保姆怕他动手,上来隔绝了他跟宋菩玉,胆战心惊劝着,“琅玉,你别听你姐姐胡说八道,你快回去……一大早还要去赶航班,快走。” 被推搡了几下,宋敛气得发抖,却又强撑着,“继续说。” “说什么,说你新婚当夜不跟新娘子过去找别人,结果被人家五百块钱礼金羞辱回来的事吗?”宋菩玉没有嘲笑,是凝重地想要骂醒宋敛,“整个宋家,最丢脸的就是你!”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宋敛反驳不了,毕竟都是真的。 宋菩玉:“是谈雀景打了电话给家里,让父亲转告你,别(本章未完!) 144 别再骚扰他的妻子 再骚扰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 是在说笑吧? 一定是。 楚莺怎么会嫁给谈雀景,宋敛不信,宋菩玉觉得荒谬,“怎么,就准你洞房花烛,人家难不成还要给你守贞节牌坊吗?” 宋敛没有作声。 “我说我瞧不起你,哪里说错了吗?我一个私生女都敢让别人知道我跟赵逐的关系,你呢,你高高在上,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认。” “我喜欢她,你是疯了吗?” 宋菩玉忍不住笑了,“你看,我说错了吗?” 她走了回去,宋敛还在原地,老保姆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动弹,直到奚然等得不耐烦来催,他才跟着走。 车厢中尽是冷气。 近乎零下的天气,宋敛却开着窗子,奚然坐在一旁,冷得搓着胳膊,却又不敢开口,毕竟宋敛的脸色实在太可怕,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 熬到了家里。 奚然连忙下车,宋敛没下去,夫妻之间却陌生的如同拼车乘客。qs 怒意从脚底板往天灵盖冲,宋敛点着烟,试图压制,这次烟失了效果,他拍了下方向盘,无意触到喇叭,声音刺得耳朵都疼,连贯动作的下一步,是拿起手机打了楚莺的电话。 没接通。 上次就被拉进黑名单了。 很好。 宋敛又从车里拿了另一部备用机,输入号码打过去,这次被接通,没等那边出声,他便抢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跟谈雀景结婚了?” 风吹得耳廓僵冷,手腕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 “……我没别的意思,怎么说你也跟了我那么久,你找到了下家,我应该恭喜你。”宋敛越是装作无所谓,实则越是急躁不安。 他扯着嘴角干笑着,可那头一点声都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宋敛势必要得到一个答案,又打了过去,回答他的人不是楚莺,而是谈雀景,“你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 宋敛在车窗上看到自己眼眸中挤出来的红色,“我要跟她说话。” 谈雀景望了眼身边的人,对宋敛没好气的,“她睡了,你别再打来了。” 说完,快速将宋敛的号码拖进黑名单,阻止了他之后的打扰,楚莺接过手机,笑盈盈的,“麻烦你了,他最难缠了。” 144 别再骚扰他的妻子 145 活不过两年 - 艳雀 - 月上枝 南方小城时常多雨潮湿,生活了一阵子后,楚莺逐渐适应这种气候,独自一人三点一线,辛苦却充实。 谈雀景陪了她一段时间后就被接走。 天气转凉后他的身体急剧恶化,加上这里湿气太大,呕血都变成了家常便饭,楚莺不忍心,劝着他回去看医生。 接他的人是谈概。 跟谈雀景在一起时,楚莺是见过他许多朋友的,但谈概是第一次见。 他跟谈雀景长得没有相似之处。 谈雀景温文尔雅,行为举止很有绅士风度与柔和之处,谈概更像是长不大的孩子,性子跟宋敛有些像。 接走谈雀景之前,谈概私底下跟楚莺单独见了一面。 他打量着她,试图找到这个女人身上吸引谈雀景的闪光点,但看了一圈下来,除了保养得当,长得漂亮外,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这次来是带我大哥走的,他在这样拖下去会没命,希望你不要阻拦。” 楚莺不知道谈雀景的病情严重到这种地步,“我不会阻拦的。” 谈概有些诧异,“你不怕我带走了他,就不让他回来了吗?” “不怕。” 她跟谈雀景,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关系。 “看来你对我大哥是真的没感情了。”谈概的声嗓语气中很是惋惜,“其实当年怪我,他伤了腿后陷入昏迷,昏倒前让我去找你,给你钱,阻止你嫁给别人,是我没做到。” 楚莺没有说话。. 在这件事上,再追究都是无用。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嫁过人,结过婚,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但在宋敛那里,简直就是可耻。 谈概话语中都是紧张的,“其实大哥不是谈家亲生的,他是我爸妈领养的,那时候他们以为自己生不了,就去领养了大哥,没两年却突然有了我。”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楚莺打断他。 “楚小姐,我是想要告诉你,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大哥在你的事情上尽了全力,但他不是神仙,办不到十全十美。” “我知道,我早不怪他了。” “可你怎么不可怜可怜他?” 这些年谈雀景心中的苦,唯有谈概这个弟弟懂得,“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但为了你,他给爸妈磕头,求他们成全。” “你希望我怎么做,痛哭流涕,还是因为这些跟他重归于好?” “我没想让你怎么样。”谈概痛惜的神色转为严肃,“我是想要告诉你,他活不过两年了,这两年请你对他好点。” 两年。 谈雀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 一股气在心腔中跳窜,楚莺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再怎么样,谈雀景都是她曾经的爱人,他意气风发过,拖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体,强撑着,就是想看着她回到正轨。 楚莺想要做老师,谈雀景疏通了关系,安排她进学校,她日渐好起来的时候,他的半只脚,却踏进了棺材中。 谈概在楼下等着。 谈雀景没什么行李要带走,一身轻地来,一身轻地走,“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打给我。” “知道了。” 大概是年纪大了,惦记的事都更多了,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洒脱。 谈雀景一对眸中的深情藏不住,怕冒犯了楚莺,又侧过眸,“这里的没有地暖,再过一段时间会更冷,如果可以,你住到这里去,我好安心一点。” 他拿出了钥匙。 楚莺没接,想起过去她读书,住四人间宿舍,谈雀景去接她,她总是会被议论成傍大款。 宿舍里的室友更是当着面讽刺他,“人家事业有成,一表人才,兴许早就结婚生子了,就你这种见识浅薄(本章未完!) 145 活不过两年 的大学生,才会信什么真爱,我劝你要趁着自己还新鲜,多弄点钱。” 那时候楚莺不信,大言不惭地说:“我自己会赚钱,为什么要男人的钱?” 接过了谈雀景的钥匙。 楚莺没有打算去住,只是想让他安心一些,“好,我要是冷了会去的。” 这么些年过去,她还是拒绝不了他的馈赠与温柔。 * 严寒的冬天总是要难熬一些,脆弱的玻璃窗子好似阻隔不了风的侵袭,深夜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吱呀乱叫。 楚莺早出晚归,熬着时间,备课到很晚。 被琐事塞满后,便无暇去想其他,尤其是宋敛。 眼睛熬得酸胀,去抽屉中拿眼药水时,摸到了一枚戒指,是宋敛结婚那天给的,他突然找到了这里,将楚莺拉进车里,不由分说搂着她,浑身的酒味熏得车厢里都是。 他倔强与强硬,以及他的眼泪,都是来劝楚莺给他当第三者的工具。 楚莺当即塞给他五百块钱,说是红包,其实就是变相地羞辱了回去,宋敛当时的表情,好像恨得想咬断她的脖子,喝光她的血。 这枚戒指是他硬塞的。 谈雀景之前说要帮楚莺还,一来二去却忘记了。 戒指而已,丢掉就好,身上有疤,祛除就好,楚莺解决感情问题,绝不拖泥带水。 班上几个调皮的学生、备不完的课、屋子里消除不掉的寒气,占满了楚莺的生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便记不起宋敛了。 宋敛更加繁忙,研究院与检测基地两处跑,一坐下就可以睡着,年前最后的两三天才结束了工作。 暴雪将至,宋敛回来后没有去见自己的妻子,反而身处在灯红酒绿中,李饶许久没见他,缠着他聊了许多,不断往他杯子中倒酒,“我还以为你结了婚,就不到这种地方来了,不怕你老婆查岗啊?” “怕,怎么不怕?”宋敛白净的面上染上了一丝世俗中的颜色,头顶的光斑落下来,在头发上,肩膀上,最后落到手上,映亮了他的婚戒,他也不再那么高洁无暇了。 李饶撇撇嘴,“你嘴上说怕,我怎么一点没觉得怕?” 身为已婚男人的觉悟宋敛是一点都没有,刚新婚就去工作,回了中州家都没回就来这里,那张凉薄的、不见一点温度的脸稍侧了下,目光温淡地在觥筹交错中搜寻着,最后落在一个长卷发的女人背影上。 女人穿着衬衫,包臀裙,黑***,到场时脱下了自己长款羊绒大衣。 李饶懂宋敛这个眼神,昂着声叫了下,“小诗,过来。” 145 活不过两年 146 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女人长成什么样宋敛没注意,但她的头发漂亮,卷度很好,打理得很顺,不像大部分烫染过的头发那样,枯燥成一堆杂草。 那个女人,也是这样柔顺的卷发。 每次她趴在枕头上轻吟着的时候,顶灯落在她光洁的脊背上,她的皮肤很白,像牛奶一样,骨头很细,被皮肤包裹着,长卷发就那样散落在肩头。 有些撑不住了,就回过头喊他,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勾魂摄魄,求他要么快点,要么轻点。 宋敛什么都没干。 好像醉了,靠在女人的肩膀上,额头下垫着她的头发,这个姿势让人很不舒服,要是动一下,就会弄醒宋敛,可要是不动,头发被压着,也挺疼的。 他们这群在顶层消费的人不是那么好相处的。qδ 身份特别又神秘,身上的贵气不是楼下那层暴发户与煤老板可以比的,各个在家里都是宠上天的祖宗,其中宋敛尤甚,他来这里,不怎么说话,只有李饶跟他聊的上,跟其他人也会聊,但那份距离感明晃晃的,肉眼可见。 越是他这样的斯文典型,实则越是会折腾人。 被这么靠着睡了半个钟,女人的脖子酸得快断了,更摸不透这位爷是什么癖好,但事后拿了三万块封口费的时候,只盼着宋敛下次睡得更久些。 这两个月,宋敛没睡得这么好过。 大多是睡十几分钟就被惊醒,醒后心脏跳得很厉害,好像空落落的,至于失去了什么让他这么痛苦,他自己都分析不出来。 李饶问他,“下一场还来不?” 宋敛点了点头,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睡得好点。 第二天带着奚然回去时,宋敛精神不好,双眼无神,好似丢了魂,赵逐同样回了宋家,他摆平了肃州的事情回来报喜,可听到的第一个喜讯,是宋菩玉可能会结婚的消息。 对方是周家的老二,身份家世,都配得上。 他从宋父屋子里出来,与宋敛迎面遇上,两个失意人的面色是一样的,但当下,赵逐的打击更大一些。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赵逐是受到了打击,但是很淡然,“再怎么样,老板都不会让菩玉嫁给我的。” 宋菩玉是女儿,但同样是宋家的工具。 这是宋敛都无法摆脱的命运。 “这有什么,事后给她当小三不就得了。”宋敛笑着说,好似看透了婚姻这档子事,小老百姓都有凑合的,何况是他们。 赵逐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满眼不解,“楚小姐给你当小三了吗?” 烟灰断了一截,随风飘去。 宋敛缓慢抬起眼,带着点笑说,“她是贱骨头,好日子不过,就喜欢吃苦头,你也是吗?” “她跟谈雀景不是在一起了吗?那对她而言才是好日子吧。”赵逐的话略带感叹。 “一个病秧子而已,死了以后,她就继续守寡吧。”宋敛丢了烟,唇边的笑很难堪,心脏一堵一堵的,快难受死了,“天生的寡妇命,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那顿饭吃得很游离荒唐。 宋菩玉给赵逐夹菜,他却黑着脸,一言不发,两人离席后在屋子里吵了一架。 赵逐质问她,“要结婚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宋菩玉百口莫辩,拉着他的手解释,“两年后就可以离婚的,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不然爸爸那里,我没办法应付。” “那抱在一起,也是逢场作戏吗?”赵逐拿出照片,是宋菩玉跟周叙在车里拥吻的照片,宋父给的。 当初她就是用这一招捅破了宋敛跟楚莺的事,现在又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赵逐将照片摔在地上,夺门而去。 这都是宋父一手促成的,自然不觉得诧异,他关心着宋敛奚然这对小夫妻,嘘寒问暖,宋敛恶心他虚伪的面(本章未完!) 146 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 容,字字夹带着火药味,好几次父子间就要吵起来,都被奚然给劝了回去。 宋父被气得吃了降压药才好些,指着宋敛大骂,“你别在这儿过年了,去你外祖母那里,留在这里,看你是想要气死我。” 宋敛眼角扬起,“求之不得。” 在外祖母身边的日子更加平静安逸,老太太很喜欢奚然,给她塞了一个玉镯子与厚厚的红包,摸着她的手说穿得太少了,要注意身体。 老花镜下的眼又斜了宋敛一眼,“你要好好对然然,多好的丫头。” 宋敛表面是答应了,入了夜,又去跟李饶厮混,这次甚至带着小诗进了酒店,这一待就是一整晚。 李饶问他:“滋味如何。” 宋敛精神好转,说了声,“很好。” 好在让他知道,这世上没人无可替代,楚莺那个女人以为自己特殊,他撇下了颜面去找她,她却羞辱他。 这下好了,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她就算想回来,都没机会了。 这一路上晴空万里,穿过连廊,宋敛正要推开门时,就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好似是有客人在。 宋敛本想避开,身影却被老太太捕捉到。 “琅玉,进来。” 应声进去。 屋子里坐着一位长辈,身旁站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宋敛一时没想起来是谁,梁曼因也在,她上前两步,拉住宋敛,低声问:“你去哪儿了?” 接着快速用笑脸跟他介绍。 “这位是谈伯父,这是谈概。” 谈雀景的弟弟和父亲。 宋敛压抑着自己无名的敌意,眼神随之冷了下来,“伯父好。” 说完扫了谈概一眼。 以往被带出来拜年的都是谈雀景,这次来的是谈概,兴许谈雀景正在陪楚莺,所以不方便。 聊了两句,宋敛找了个借口脱身出去,步子里带着烦躁。 梁曼因跟着他,将他拉到角落,闻出了他身上的气味,“你去哪儿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你刚结婚,怎么能成天跟李饶那帮人在一起?” “那我应该跟谁在一起?” “再怎么样,你应该洁身自好,外面那些女人,不干净的。” 宋敛轻蔑讥笑,“最不干净我都尝过了,还怕这些吗?她们哪个不比……” 怎么会又想到楚莺。 分明身边有了替代品,不该想到她的。 梁曼因知道他想要说谁,蓦然抬起他的手,望着他指间的婚戒,“你手上戴的戒指,跟奚然的不是一对,另一只在楚莺那里是不是?” 146 找到了可以替代她的人 147 你算什么好东西? - 艳雀 - 月上枝 “我结了婚,戴戒指是理所应当。” 宋敛这么说着,胳膊却背到了身后去藏着,没给梁曼因看得太清楚。 梁曼因骂不醒他,只能提醒,“你继续这样下去,是对自己的家庭不负责任,更是对妻子不负责,结婚后就得要孩子,你准备好当父亲跟丈夫了吗?” “我没那么着急。”宋敛蛮不在乎道:“您要是着急,你可以去跟她生。” “……我跟你真是没话说!” 这下连梁曼因都被他的态度气到,骂了一句后再说不出什么,撞了下他的肩走开,宋敛往反方向走了两步,与廊下站着的谈概遇见。 宋敛跟梁曼因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宋敛要走,谈概上前叫住他,“喂——你跟楚小姐是什么关系?” 没等他开口,谈概自说自话道:“她跟我大哥已经在一起了,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麻烦你离她远一点。” “……”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这两个都是家里的老幺,排行末尾,受宠最多。 谈概被哥哥护着宠着,又是老来得子,而宋敛上头又都是姐姐,他一个男孩儿,从小就是块宝,在家里更是无法无天。 他们撞在一起,谁都是不让谁的。 宋敛侧了下身子,表情鄙夷,“只有你大哥才会把一个寡妇当成宝,她对我而言就是个玩意儿,应该让她离我远点才对。” 谈概愣了下,“……那你小姨为什么说,你戴的戒指跟楚小姐的是一对?” “少听风就是雨了。” 宋敛往前走,谈概冲上来堵住路,“总之我告诉你,我大哥跟楚小姐感情很好,既然你结婚了,就应该自重,别再打扰她。” “真是好笑。”宋敛的气焰被谈概一字一句烧起来,不光是为那句“感情很好”,还为了心中莫名的不平,“你怎么不去让楚莺自重,她跟我在一起,跟***可没什么区别。” “用这种事侮辱女人,你算什么好东西?” “侮辱?”宋敛忍不住笑了,“这是事实而已。” 谈概唇角撇起,“难怪楚小姐会选我大哥,你真是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你简直跟街头的痞子一样。” 怒火在燃,这是宋敛的逆鳞,谈概亲口说出这种话,让宋敛忍无可忍,他拽起谈概的衣领,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勾了过去一拳,打坏了谈概的脸,有血丝蔓延出来,谈概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敢动手?” 谈概抓住宋敛的胳膊,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人摔在地上,压着他打上去,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打架方式,他一拳,他一掌,难分胜负。 才一松懈,宋敛便扭转了局势,谈概掐着他的肩颈将人往梁柱上撞。 路过的保姆过来拦着,大声喊着,叫来了人才将他们拉开。 谈概被带走时满脸的伤,谈父训斥了两句,跟老太太道了歉,可宋敛才是先动手的那个,梁曼因接过话,替宋敛道歉,望着谈概的伤。 “要不留在这儿,等会医生就来了,看看再走?” 谈父笑着拒绝,“这点小伤,过两天自己就好了,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不要紧的。” 好在谈家没有怪罪。 梁曼因安心扶着老太太回去,她对宋敛操碎了心,尤其是最近,“这次要好好教育他,怎么可以打客人?” “我知道,我会去说他的。” “不过都是些小伤,也别太过分了。” 家里对宋敛的宠溺是没变过的,一直打不得骂不得,这才惯成了这个样子。 宋敛都伤在了脸上。 保姆正拿着棉签给宋敛擦药,疼得他直皱眉,老保姆看着他长大,见他伤得这么厉害,跟着心疼,“怎么好端端的跟人打起来了,跟个小孩子似的(本章未完!) 147 你算什么好东西? ,要是你妈妈在看到,不知道怎么骂你。” “就是要骂死他才好。”梁曼因迈步进来,接过保姆的棉签,“您去给他拿套干净衣服吧,看他脏兮兮的,跟进泥潭打滚了一样。” “好,我这就去。” 梁曼因的手不轻,随便擦了擦宋敛的伤,“你收拾好东西,跟我去看看你二姐,她家里又添了个姑娘,你还没去过。” 宋敛沉默着点头。 梁曼因低头,他指间的戒指没了。 * 寒假算是轻松的,没了那么繁重的工作,楚莺拿着尤萍给的钱置办了新的住处,屋子向阳,就算是冬天,里面都被照得暖融融的。 楚莺洗了头发,站在阳台吹风时门铃响起,她跑去开门,谈雀景站在门外。 身体很难再养好,可又能陪楚莺过几个年? 为此,谈雀景不惜离开了家里,匆匆赶来,楚莺肩上的头发湿哒哒的,面庞在水洗后更显白净,眸一弯,笑了笑。 好在这里是不是中州那样的一线大城市,年底是可以放烟花鞭炮的,正因此,年味更足了些。 夜幕降临。 谈雀景带着楚莺走在繁华喧闹的街道中,他穿得很厚,是不同于常人的厚重,围巾手套一样不落,脊背不再是笔挺的,反而有些佝偻,这让楚莺看着心酸。 见过他的过去,对如今的他只有感慨。 楚莺穿过人群,带回了一根糖葫芦,她咬下一颗,顺手又喂给谈雀景吃。 他只剩两年了,最后的两年,对他好一点,留下一些珍贵的回忆是好的。 哪怕那份感情不会再被修复,但当下同样是值得珍惜的。 谈雀景会意笑了笑,弯腰咬下一颗,楚莺举着糖葫芦问:“还记得吗?以前跟你在一起,我吃这个,你说很脏。” “那时候年轻,总是很自大的。” “这怎么算是自大?”楚莺倒是活的很自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总是想那么多,会活得很累的。” 说着,楚莺突然牵起谈雀景的一只手,带着他往人群中去,哪怕冷风拂面,他都不觉得凉,心脏倒是热腾腾的,好似在翻滚一般。 望着楚莺的侧影,谈雀景不应景地说了声,“前些天谈概去中州,跟宋敛动了手。” 楚莺站住脚步,一旁行人的身影晃动着,她眼中尽是茫然。 “你知道为什么吗?”谈雀景第一次有了私心,他命短,陪不了楚莺太久,可宋敛对她并不好,他是想让她对宋敛死心的,“因为聊起你的时候,宋敛侮辱了你。” 147 你算什么好东西? 148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至于是怎么侮辱的,谈概记得很清楚,转达给了谈雀景,谈雀景一五一十告诉了楚莺。 她的反应很平淡,像是早知道会如此,毕竟她带给宋敛的伤害是那样深,起初他那样好,腼腆善良,会对村子里淳朴的小孩子笑,会体谅农村妇女的苦楚,私底下拿过钱给家境贫苦的老人。 捐校是真心的,想要山里的孩子学到知识。 那么好的人,是被楚莺毁成这样的。 所以他只字片语的辱骂对楚莺算不了什么,她一笑了之,没放进心里,“他这个年纪,被我那样对待,心里有怨气,我可以理解的。” “你对他真的很宽容。” “因为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真的很好。”楚莺想起村子里的时光,眼眸眯了眯,眸光明亮,如弦月,“你敢信吗?那时候我跟他说句话,他都脸红的不行,我真没想到他那么纯情。” 被她的情绪带动着,谈雀景跟着笑了笑,与她一起往人群中、灯火里走去,“他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吃过一点苦头,长这么大唯一的打击就是母亲去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样样拔尖,就是没有过女人。” 跟楚莺。 是宋敛的第一次。 楚莺还记得宋敛的羞怯与释放后的慌乱,矛盾又有趣,爱不释手。 如果他一直是那个样子,她兴许真的会很喜欢他,但在经历了她的欺骗后,他又怎么可能还那样单纯愚钝。 谈雀景想起了其他,又转告给了楚莺,“还有,他身边似乎又有了个女人,他回中州后,跟女人去酒店的次数可比回家的次数更多。” “是吗?”楚莺眸色平静,“那要恭喜他,总算走出了上一段感情。” 就连跟着梁曼因去给二姐拜年前一天,宋敛都跟小诗在一起。 跟在宋敛身边,得到的目光都是艳羡的,小诗有了底气,散场时敢主动去挽宋敛的手。 宋敛没有躲开,李饶的眼神意味深长,不由笑了笑摆手,“走了啊。” 跟着宋敛上了车,小诗与他坐在后排,半个身子贴着他,“今晚还去酒店吗?” “不去,送你回去。” 实则去不去都是一样的,外人只以为小诗得了什么宠爱与另眼相待,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身边这位癖好特别,每次只是靠在她的肩上睡觉。 为此她特意穿了几次露肩的裙子,想要勾起宋敛的欲望,却适得其反,宋敛不仅没欲望,反而会贴心给她穿上外衣,连她的一块皮肤都不碰,这么多天下来,碰得最多的是头发。 这对女人而言,未免有些挫败。 不过好在,宋敛出手阔绰大方,给的钱都足够跟她真的睡一觉了。 小诗主动理了理他的领带,“宋先生,您这次离开要多久啊,我会想你的。” 霓虹落在墨色车窗上,宋敛掀开眼皮,眸光投射出去,问了句,“你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您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了。” “我好?”宋敛回头,“我哪里好?” 小诗咬了咬唇,谨慎答道:“您长得好看……又温柔,而且大方,您送我的那些包包首饰,我都很喜欢。” “你喜欢那些?” “没有女人不喜欢的。” 宋敛脱口而出,“有的。” 楚莺就不喜欢。 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楚莺喜新厌旧,看腻了他这张脸,在床上都要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看他。 * 初六宋敛一同与梁曼因去看望二姐。 宋敛二姐是家中最特别的那位,执意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婚后过得不算大富大贵,却平凡幸福。 她结婚惹恼了家里,婚后过得再苦,家里都不曾资助过一分一毫。 四口之家住在小城(本章未完!) 148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 镇的一百平的屋子里,对宋敛来说屋子过于狭小拥挤,厨房里最多只站的下两个人,二姐与二姐夫在里面忙活,烟火之中的背影忙碌却幸福。 二姐的大女儿七八岁,拿着故事书走过来,理所当然地递给宋敛,“舅舅,念。” 宋敛对小孩子一向冷这脸,但一声舅舅,让他无法抗拒。 二姐从厨房中走出来,“溺溺,小心舅舅打你,他脾气可差了。” “我才不怕!”小孩撅着嘴巴,将故事书塞进宋敛怀里,晃着他的胳膊,“讲嘛。” “好了,让舅舅给你讲。”梁曼因推了宋敛一把,“你去带小孩,我跟你二姐聊两句。” 宋敛带着溺溺进了屋子。 儿童房不大,但看上去是用心装扮了的,这两年梁家的其他人都来过,送了许多玩具,屋子里都快要堆不下。 溺溺拉着宋敛坐下,小孩子包子脸,模样可爱娇憨,两颗眼睛像葡萄似的水灵,宋敛漫不经心地给她念故事书,很没感情。 小孩子都听得出来,她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抢过书,“不让舅舅念了,开学以后让老师给我念,她比你讲得好多了。” 宋敛自己的心性还是个孩子,才不会哄人,“行,谁讲得好你找谁。” “哼,我们老师又漂亮声音又好听,比舅舅讲得好一千倍,怪不得妈妈说你是坏蛋!” 说着她掰开眼皮,伸出舌头,比了个鬼脸。 宋敛哼笑了声,“老师长得漂亮有什么用?长得漂亮的女人最喜欢吃小孩了,尤其是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才不会呢,楚老师最最温柔了!” 单单是同一个姓氏都会让宋敛注意到,再者说,楚莺跟谈雀景在一起,谈雀景有能力为她安排正式的工作,而她本职就是做老师的。 想到这儿,宋敛严肃了点,“楚老师长什么模样?” “头发卷卷的,眼睛大大的……” 这描述半点用没有,宋敛直接问:“她是最近才来教你的?” “对啊!”溺溺掰着指头算,一脸天真模样,“八个星期以前!” 毕竟是在同一个城市,八九不离十了。 宋敛伏底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糖给溺溺,哄着她说:“溺溺喜不喜欢跟舅舅玩?” 虽然他脾气臭,但架不住长得好看,溺溺便点了点头。 宋敛笑着,可笑中却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倒要亲眼看看,谈雀景跟楚莺感情有多好,谈概不准他打扰,他偏要打扰,“那下次舅舅去接你放学好不好,顺便向那位老师学习一下,怎么讲故事。” 148 你喜欢跟我在一起? 149 已婚的身份 - 艳雀 - 月上枝 节后最寒冷的几天陪在楚莺身边的人都是谈雀景。 他成熟稳重,知冷知热,总是可以在最恰当的时机带给楚莺温暖,但他的身体状况没办法维持太久,如同一台年久的机器,时不时就要返厂维修。 谈雀景一走。 楚莺回到了三点一线的生活,唯一的一点娱乐活动是跟同事聚餐,人多的地方就爱起哄,偶尔会吵着要撮合她跟其他老师,都被她一口拒绝。 起码在谈雀景最后的这两年,她是想要陪着他的,哪怕是为了旧情也好,同情也罢,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的。 班上总是有几个家长晚接的孩子,放学的时间被延长,楚莺留下陪着,要挨个将他们送到家长的手上才安心。 天气还是有些凉,尤其是傍晚之后。 将最后的学生带出学校,交给学生父亲,工作才算结束。 男人是在法院工作,被工作耽搁才来得这么晚,从楚莺那里接过小孩子后,微笑着道歉:“楚老师,真是不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了。” “不要紧。”楚莺弯了弯腰,长发在风中飘得很漂亮,一旁路灯的微光柔化了她的面部线条,睫毛在倒映下纤细又卷翘,她冲小姑娘摆摆手,“溺溺,明天见。” 小孩子的声音奶奶的,总是很甜,像是含着一口水。 “老师明天见,拜拜。” 打开后座车门,溺溺扶着椅子趴坐进去,弯腰就看到了后座上的人,喊了一声,“舅舅。” 楚莺走在前,听到了声音,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在晚风与街灯下,摇曳生姿,不显半点疲态,看来这份工作,她做得热情又有耐心。 谈雀景安排给她的,她就用心做。 宋敛安排给她的,她却去跟男教师厮混。 分别这些日子,宋敛夜不能寐,思绪惆怅,要不是有小诗那相像的背影,他恐怕连个好觉都睡不好。 楚莺呢?看上去真是半点烦恼都没有,失去宋敛,对她而言似乎并没差别。 看她过得这么好,宋敛这口气更难咽下去了。 * 最近几次溺溺家里接得都很晚,一来二去,楚莺便跟着加班,其他老师看见了,总会提醒她两句。 “不如打个电话跟她家长反应一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楚莺知道最近溺溺家里添了个小婴儿,她父亲又忙,母亲还没出月子,小婴儿体弱,保姆每天都要带着去医院。 家中条件有限,没有司机可以开车接送她。 等到七点多,溺溺父亲才打电话通知楚莺可以带她下去了,将围巾戴上,楚莺牵着溺溺的小手搓了搓,轻声哄她,“冷不冷呀?” 溺溺摇头,小脸很红润,小孩子的皮肤都好,白***嫩,又光滑。 “溺溺是不是等着急了?”楚莺想要安慰她,怕她难过,“爸爸妈妈是忙,不是故意要迟到的。” “我喜欢跟老师在一起。” 听她这么说,楚莺才放心。 带着她出了校门口,这个时间点只有极少数的车辆在门口停着,保安厅的大爷正在听收音机,夜晚蛰伏在寂静之中。 张望了一圈,却没找到溺溺父亲的车。 倒是溺溺,抓着自己的书包包带,寻觅一圈后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灰银色车身,“舅舅。” 楚莺循声看过去。 车里的男人下了车,兴许是距离还有些远,她并没认出是宋敛,可等路灯的昏黄落在他的发丝上、鼻梁上,再到唇上时,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与错愕升起。 怎么会是他。 手上牵着的小姑娘随即挣脱了,一颠一颠地跑过去,抱着宋敛的腿,仰头喊他舅舅。 宋敛摸了下她的脑袋,不聚焦的眸光只轻淡地掠过了楚莺的脸,她站在那里,(本章未完!) 149 已婚的身份 像是不敢走近。 生活好不容易进入了正轨,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宋敛这个人是过去式,如果可以,楚莺是希望再不相见的。 可宋敛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拉着溺溺走过来,像是不认识楚莺一样,口吻与表情都是疏离淡漠的。 “跟老师说再见。” 溺溺没有照办,她突然上前,抓住楚莺的手,“老师,让我舅舅送你回去吧,他的车子又大又舒服。” 楚莺启了下唇,宋敛便打断了,“不好意思,小孩子开玩笑的,恐怕不顺路。” 他牵着溺溺的那只手上戴着素圈银环的戒指,昭示了他已婚的身份,结了婚,就不该跟过去的纠缠不清,不管楚莺住在哪里,都不会顺路。 酸胀感在心头复发,楚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宋敛便带着溺溺上了车,车子从身边开过,速度很快,带动的风都跟着变得锋利又迅即,划过脸颊时,有微微的痛感。 为了确定溺溺被安全接走。 楚莺特地打了电话询问家长,得知她被送到,楚莺想起宋敛,开口提醒道:“麻烦您下次早点安排接孩子,太晚的话,对她也不好。” “好的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如果溺溺早点被接走,大概就不会再遇见宋敛了,他那个冷漠的样子,楚莺不想再看见第二回。 第二天去学校,楚莺还是戴上了戒指以防万一,如果宋敛的出现只是巧合最好,可如果不是,这枚戒指也好挡住一些不必要的纠缠。 好在这次接走溺溺的是保姆,此后一个月都不再见宋敛,楚莺松了口气,全身心地投入工作里。 一个月里溺溺都被按时接走,忽然又迟了一次,楚莺没在意,陪着她等待的时候被隔壁的男老师叫了出去。 站在楼道里,男老师似乎是有些羞涩,摸了摸后颈的头发,关心道:“楚老师,你又陪学生等家长?” “是,不然我不放心。” “你真是负责。” 他是刚大学毕业来这里实习的,白白净净的脸庞,又很单纯,让楚莺想起了过去的宋敛,可她现在可没心思去逗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您有什么事吗?” “啊……没,就是想等会儿送你回去,一起吃个饭。”他笑得很拧巴,像是生怕被拒绝。 楚莺是要拒绝的,楼梯上的脚步声临时加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宋敛身上被吹起的烟草味道,他一脸漠然地上楼走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对不检点的狗男女。 “楚老师,上班时间谈情说爱,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149 已婚的身份 150 你别这么怕我 - 艳雀 - 月上枝 昏暗楼道里,宋敛的一半面颊陷在阴影中,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着一对男女身影,楚莺的紧张肉眼可见,她身旁的男老师不禁茫然。 “你是?” “他是展溺的舅舅。” 楚莺望向宋敛,开口打破了困境,“溺溺在教室里。” 说完又礼貌性地拒绝了同事的用餐邀请,“陈老师抱歉,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男人脸上失望的神情宋敛太熟悉了。 在每次被楚莺冷眼以待时,他也是同样的失落难过,可如今他再也不会愚蠢地表露出来让这个女人得意了。 跟在楚莺身边走去教室的路上,宋敛的语调不由自主带了些讥讽,他是想要平静对待的,平静地看着楚莺一步步落入陷阱,然后向他求饶。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看来楚老师不管到了哪里,都有招蜂引蝶的本事。” 楚莺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已经结婚了。” 她如果结婚,对象只有可能是谈雀景,宋敛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转了腔调与态度,“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既然为人师表,就要恪守本分,我二姐的孩子在你的班级上,我不希望她被教坏。” “我是怎么教她的,溺溺妈妈很清楚。” “你巧言令色的本事我早有领教,总之今天的事情要是还有下次,我有的办法把你换掉。” 站在教室门口,宋敛压低了声,字字句句充满警告,眼神中所流露的薄情与鄙夷伤人,“何况我并不认为,你这样的人适合做老师。” 楚莺没生气,但难过是有的,她语调很轻很淡,“宋敛,我以为你结婚了就会成熟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 “我的成熟是对我的妻子,你是什么人?” 教室里跑出来的小姑娘及时中止了这段不愉快的谈话。 宋敛牵住溺溺的手,没等她跟楚莺挥手告别,便带着她下了楼,楚莺定定站了会儿,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才关灯离去。 时间被耽误,在路口等了很久的车。 这辆公交车要坐二十分钟,到站时车站旁正停着一台车,打着双闪,不陌生,就是宋敛的车。 楚莺佯装没看见,低头走开,车子突然鸣笛,尖锐的响声刺痛了耳朵,她站住脚,宋敛从后跟上来,这次戾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自责。. 站在楚莺身前,他面色很平淡,“抱歉,我刚才有点激动,我的那些话不要往心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又是哪一套? 不管是什么招数,楚莺都不吃,“没关系,我没在意。” 宋敛笑了下,“那就好,你住在这里?” 他抬头望了眼前方小区的楼,不是什么高档小区,谈雀景怎么会把她安排在这里。 “嗯。”楚莺只给了一个字。 她对宋敛仍有防备,毕竟过去宋敛锁住她,困住她,违背她的意志强行占有她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的斯文懂礼,她闹腾得厉害时,他还用皮带捆过她,那种冰凉的触感,是噩梦。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宋敛问得很轻,掠见了楚莺眼中的警惕,“你别这么怕我,我结了婚,你也结了婚,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我没有怕你。” 楚莺将包带扶到肩膀上,“我先回去了,再见。” 宋敛没有跟上去,他向着反方向走,回到了车旁,眸光在夜色中微眯,聚焦在楚莺的背影上,她看上去那样纤瘦,弱不经风,一个女人而已,力量有限,他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将她拖进车里带走。 但宋敛没有那么做,毕竟一时的占有维持不了多久。 在这里留了这么久,梁曼因忍不住打电话来催促。 宋敛的说辞总是很多,他靠在车旁,望着楚(本章未完!) 150 你别这么怕我 莺所住小区的那栋楼,向梁曼因解释着,“是您让我来看望二姐的,怎么又催我回去?” “我是让你去,没让你在那里定居。”梁曼因真是拿他没辙了,“你刚结婚,应该多陪陪奚然。” “她要到处去演出,我怎么陪她?” 宋敛是不会走的,在确定了楚莺就是溺溺的老师后,就更加坚定了,“何况我留在这里,可以帮二姐照顾孩子,她身体不太好。” “你会照顾什么孩子,你自己就是个孩子。” “我整天帮她接孩子,是真的。” 宋敛及时结束了通话,“好了,我要忙,先挂了。” 梁曼因的话他是听不进去的,她神色忧愁,为宋敛的状况担心不已,梁书意将栗子蛋糕推给她,“吃点甜的,换换心情。” “没胃口。”梁曼因揉了揉眼睛,“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留在那里的意图,要是让奚然家里知道了,又要闹了。” “怎么会,我想他们是不会管的,我们这帮人结婚,不就是一桩交易吗?”梁书意说着又笑了笑,“只有二姐不是。” “她过得并不那么如意,产后身体不好,家里只靠着你二姐夫那点收入,要养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不算贫苦,但也不富裕,这就是代价。” 选择真爱的代价就是失去庞大的家族依靠,可要是选择家族,失去的只能是感情。 梁书意往路边看去,抬了抬下巴,“瞧,就连宋菩玉都知道怎么选才是明智的,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宋敛,他知道分寸。” 就要订婚了,宋菩玉这些天都跟周叙同进同出,看样子感情很好。 他们一同进了一家珠宝店,有人跟在他们之后走了进去,梁书意认了出来,不由蹙了下眉,“那不是赵逐吗?” 梁曼因看过去时只剩下赵逐的背影,“这是他们的事,别管了。” 宋菩玉跟梁家没关系,梁曼因会为宋敛操心,但不会为宋菩玉记挂什么,可梁书意跟他们是同辈,跟赵逐关系又好,不会这么坐视不管。 “我去看看,别出什么事。” 梁曼因拉住她,“能出什么事,你别去。” “赵逐要是跟周家那个打起来了怎么办?”梁书意拿开了梁曼因的手,“我去一下,马上回来。” 150 你别这么怕我 151 薄情寡义的女人 - 艳雀 - 月上枝 珠宝奢侈品店赵逐不常来,好在过去跟宋敛一起来过,报了宋敛的名字,顺利进入。 跟随着宋菩玉与周叙的身影上了楼。 他跟着他们,梁书意紧跟着他。 周叙是近年从理工毕业,回国后家里就忙着张罗结婚,与宋菩玉见了一面后,互生好感,这才试着相处。 他身上只有二分一的亚洲血统,母亲并非华人,因此模样略显深邃,眉骨有些高,却不显凌厉,瞳孔染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 追过来,只是想要看一眼即将成为宋菩玉丈夫的人长什么样,仅此而已。 赵逐站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一排长长的玻璃柜台,里面置放着许多金银珠宝,昂贵的价格总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可对赵逐而言,这里最昂贵的是那个人。 她比珠宝更珍贵,是他倾尽所有都高攀不上的。 赵逐的目光吸引了宋菩玉看过去,第一眼她很紧张无措,生怕被看出来的慌张尽显,是她把他想得太狭隘了。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段极佳的婚事,他怎么忍心去破坏。 这些年宋菩玉在宋家过得多么艰难,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小时候挨过了许多伤害与私生女的流言蜚语,长大后看着家里的宠爱都落在宋敛头上,她不甘心酸,用尽手段夺走了父亲的关注,跟圈子里的人交好,陷害宋敛。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往上爬。 赵逐不会做她的绊脚石。 “这条喜欢吗?”周叙指着册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宋菩玉闻声回神,目光离开了赵逐的脸,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有些太张扬了。” 周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还是摸不准你的喜好。” 宋菩玉跑了神,余光不断去看赵逐,赵逐的伤情她看得到,但无计可施,丢下未婚夫去安慰赵逐这种事,她要是干了就是自寻死路。 正僵持着时,梁书意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拉着赵逐的手腕,将他带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宋菩玉下意识要跟上去,可她的手,却在周叙的掌心握着。 * 离开了那里,赵逐一口气缓上来。 梁书意松开他,忿忿不平道:“哪有你这样的,自己找罪受吗?” “我总要亲眼看一下她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赵逐低头,用整理袖口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碎,他是矛盾的,希望宋菩玉可以嫁给好一点的人,又希望不要那么好。 如果太好,他怕她会忘记他,如果不好,他怎么放心? “这下看见了?” 梁书意是知道周叙的,他母亲生他时还没有跟周叙父亲结婚,所以身份夹在周家三兄弟中间,有些尴尬,不然也不会跟宋菩玉这么顺理成章地结婚。 “看见了,的确很好。”赵逐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样我好放心离开。” “你又要去哪儿?” “宋家交给我的工作,要去完成。” 就算宋父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赵逐还是忠心耿耿的,这次离开算是逃避宋菩玉的婚礼,在走之前,赵逐特意去见了宋敛一次。 宋敛在江宁忙着下一项工作。 抽了空去见赵逐,他模样有些风尘仆仆,少却了些过往的英气与蓬勃,瞳孔很暗,像是覆了霜的茄子,没什么精气神。 宋敛拉开椅子坐下,“怎么突然来找我?” “有点事。”赵逐给他倒了茶,“听书意说你前阵子在新阳?如果记得不错,楚小姐也在那里。” “她在不在,关我什么事。” 宋敛的嘴硬赵逐是懂的,他自小心高气傲,想要的东西都不屑亲自开口说,偏要藏着,让人猜。 “你很喜欢她。”赵逐是肯定的语气,“既然这样就别跟她拗着了,没什么意义的,(本章未完!) 151 薄情寡义的女人 女人只会喜欢对她好的男人。” “是书意姐让你来教训我的?” 宋敛眉间浮起烦躁。 “不是。”赵逐从西服的口袋中拿出皮夹,抽出了其中的一张卡,“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 “我不缺钱。” “不是给你的,给菩玉,她要结婚了。” 赵逐不是那些生来尊贵的富家子,什么都不做就可以有金山银山,他的一分一毫都是这么些年风里雨里,刀口舔血攒出来的,“我拿着这些钱没什么用,你帮我拿着,她婚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交给她。” “对那样薄情寡义的女人,值得吗?” 这样的行为宋敛是理解不了的,要是换了他,想方设法也要毁了这场婚礼。 赵逐与他截然相反,“她是身不由己,不是薄情寡义。” “哪有什么多身不由己?” “你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赵逐没这么严词厉色过,也许是喝了两杯酒,这会儿神智不清,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全部吐露了,“你为了自己的身份面子,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各方面都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那样会让你颜面尽失,这也算是一种身不由己。” “我不喜欢她。” “不喜欢?最好是。” 赵逐的话说完了,“总之菩玉的事情,拜托你。” 宋敛分得清事情大小,“知道。” 送走了赵逐,他那番话盘旋在脑海中,身份与爱,面子与女人,哪个重哪个轻,在宋敛心里始终没有一杆清晰的称,摆在他面前的无非是两种选择,放弃与继续。 宋敛的第一选择是放弃。 女人而已,是楚莺或是小诗,又或者是奚然,都是一样的。 宋敛逃离了江宁,退了新阳的酒店,回到中州,回了自己的婚房,玻璃窗上的喜字还没有拆掉,衣帽间里装着女人的衣服,新增了梳妆台,上面都是奚然的化妆品。 门被打开,保姆买了晚餐的食材,看到了宋敛的鞋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宋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事情忙完了,就回来了。”宋敛眼神寻找了下,“奚然呢?” “她要排练完才回来。” 宋敛强忍着内心的不愿,“那我去接她。” 要想放弃楚莺,就要将感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机会,如果还是失败,那摆在他眼前最后的选择,就是搁下自己的所有顾虑,去找楚莺。 151 薄情寡义的女人 152 廉价又普通 - 艳雀 - 月上枝 中州天气晴朗,新阳就狂风暴雨。 分隔两地,楚莺过着跟宋敛截然不同的生活,宋敛身边妻子温柔,情人又懂得讨人欢心,出入的是高档场所,整天沉浸在奢靡与纸醉金迷中。 而楚莺,平淡工作生活,偶尔谈雀景会来陪她一段时间又离开。 他们如同两条平行线,生活在共同的日出日落中,但如果不是刻意安排,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楚莺戴着的戒指给她省去了许多麻烦,她声称自己结了婚,身边就再没有男人围绕,清净了许多。 唯一可以听到宋敛的消息是通过溺溺的嘴,她跟同学谈论起舅舅,又聊起自己的小舅妈长得很漂亮,跳舞更漂亮。 楚莺路过时听进耳中,不由感慨,这才是宋敛应该娶的女人,他可以想通,她替他高兴。 走出校门,坐上谈雀景的车,他收住了自己的咳嗽声,面色苍白郁郁,“今天这么早?” “怕让你等太久,找杨老师帮我带班了。” 相处这么久了,楚莺身上的陌生疏离没改过,还是拿他当外人一样。 谈雀景装作不知道,轻言细语,“没关系的,我来这里,所有时间本来都是你的。” 如果不是定期要去看医生治疗,他这两年都不会离开她的,看着她成长是他最后的夙愿了。 新阳的雨停了,乌云飘到了中州。 背后的灯光斑斓,包厢中不知是谁点了首歌,扯着烟嗓,唱得刺耳,宋敛听得心烦,起身走了出去,小诗正在那边跟其他女人聊自己的新手镯,没注意到宋敛。 走了出去,阳台上有风灌进来,夹杂着薄薄的雨水潮湿感。 宋敛含了根烟,没带打火机,火点不着,心间的烦躁感祛除不了,就会无止境地去想那个女人。. 她的音容笑貌,在床榻上,她潮湿的、笼罩着氤氲的眸。 这是跟小诗或者奚然相处时都没有的。 奚然是他高贵的妻子,会安静地与他共进晚餐,会一同生活在婚房中,像是平常夫妻那样,可缺少了爱。 他的妻子是那样的完美无瑕,十一点准时入睡,七点起床吃早餐,然后去排练,她的生活规划一成不变,是有目标有规律的女人,不像楚莺那样,可以赖床到下午,一天只吃一顿饭,不运动,不健身,有时在家里,上身就只穿一件吊带。 生来好像就是为了服务男人的。 宋敛应该喜欢奚然那样的女人,他催眠自己无数次,但都失败了。 奚然是高档餐厅中五分熟的牛排,品尝时需要西装革履,手持刀叉,楚莺是苍蝇馆子里十块钱的牛肉面,什么人都可以品尝,廉价又普遍。 但除了这份牛肉面,宋敛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了。 将烟拿了下来,宋敛回了包厢,正推门,门被从里拉开,急匆匆走出来的人他认得,一样是中州的世家子弟,玩得最凶的,身边女人不断。 他脸色煞白跑了出去,不知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 宋敛一进去,就被李饶拉到了一旁,他压低声音凑在宋敛耳边,“你瞧见何衡那模样了没?” “他怎么了,家里着火了?” “要是着火就好了。”李饶重重吐露几字,“他之前养在别墅里的女人跳楼了,就刚才!” 一瞬有些心惊肉跳,这是跟宋敛无关的事,可就是很不舒服。 李饶混迹在这个圈子里,得到的小道消息是最多的,“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贱,把人家带回去了,又不好好养着,还整天找女人……” 话没说完,宋敛拿上一旁的外衣,忽然走了出去。 * 将谈雀景送到了机场,他进入登机口,面容在人群中略显灰败,笑容很是勉强,他有不舍,但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太差。 分(本章未完!) 152 廉价又普通 别时,总是楚莺先走。 学生时代,谈雀景工作回来,楚莺有空都会来接,坐在他的车子上,司机开车,谈雀景疲惫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她长马尾的发丝掠着他的脸庞,身上气味香甜。 车子驶离机场,要先走一段内环线,那段路的风景很美,是谈雀景至始至终怀念的,在车上,楚莺会贴着他的耳朵絮絮叨叨说很多的话,说自己打工时遇到的刁蛮客人,又聊学校食堂难吃的食物。 很多事情,都要让他知道。 时不时还会醋意横生地问起他身边的女秘书。 转身的时刻,鼻尖是酸楚的,大概是真正地相爱过,谈雀景才看得出,楚莺现在对他是朋友,是旧人,但绝对回不到曾经了。 送走了谈雀景,楚莺慢步往外走,路过依依不舍的小情侣,原来她也向谈雀景那样撒过娇,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路边打了车,楚莺上了车离开,并没注意到同时从机场出来的宋敛。 谈雀景走后雨下得厉害,没了他的车接车送,楚莺上下班路上要麻烦许多,在瓢泼大雨中撑伞去等车,背影在雨中孤单又无助。 每每坐在车中瞧着,宋敛都有上去帮她的冲动,却又怕吓到她。 撑伞的手有些抬不起来,白天上课时不小心被教具砸到了肩膀,这会儿正疼得厉害,楚莺咬牙忍过那段路,回到家,掀开衣领一看,肩膀上青了一大片。 带伤上了好几天的课,楚莺肩颈疼痛不已,回到办公室,侧着身子去查看,想要去买药却没有时间。 门突然响了下。 楚莺整理好衣物,“进。” 一颗小脑袋伸进来,溺溺拎着一大袋东西,吃力地走过来,“老师,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楚莺伸手接过,袋子里都是药物,膏药与涂抹药物,所有可以用到的都在这里了。 “都是给老师的!”溺溺昂着调子,“老师擦了就不痛了!” 她说完突然撒手跑了出去,没给楚莺拒绝的机会。 小孩子跑得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藏在墙角,抬头与身旁的男人对视。 宋敛手上拿着溺溺的小书包,“都给了?” 溺溺点头。 “好孩子。”宋敛掏出糖果给她,“明天老师问起,不要说是舅舅送的。” 152 廉价又普通 153 没打算生孩子 - 艳雀 - 月上枝 用了药,肩颈的伤好了许多。 那些药物来得莫名,楚莺可以猜到跟宋敛有关,但她要装作不知道,跟一个已婚男人纠缠不清,不是她的本意。 因此,楚莺主动申请调离溺溺所在的班级。 远离了跟宋敛有关的人,就可以远离他,这是最简单的方式。 宋敛并没有经常待在新阳,他有工作,有家庭,可以接触楚莺的时间少之又少,她不当班主任之后,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大多时候是在学校门口的人群中远远看去一眼。 楚莺工作时总是很热情大方,对待学生与家长都很友好,风是冷的,她的风衣内穿着裙子,裙摆在衣摆下飞舞着,风吹得她的卷发乱糟糟的,她抬手挽过去,笑着跟学生挥手告别。 溺溺被老师送出来,打断了宋敛的专注力。 载着溺溺回家,这会儿奚然也在,正陪着二姐在聊天,站在婴儿床边,用风车逗着几个月大的小孩子。 梁安青抓着小婴儿的手,面上尽是母爱的光辉笼罩着,“你跟琅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突然被问这种问题,奚然答不上来,她跟宋敛可是连同床共枕都没有过,最多就是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是夫妻,又不算夫妻。 “我们……” “我不是催你,就是问问,别紧张。”梁安青是梁家这一辈中的老二,小时候跟宋敛的大姐算是他的半个母亲,照顾他,护着他,捧着他,关系是非比寻常的亲昵。 她看奚然,自然有些长辈的端正,“别看琅玉到了这个年纪成了家,其实骨子里还是孩子,没长大,但如果他自己有了孩子,总归是要不一样的。” “可我们这两年都没打算要……” “我知道,你要跳舞,要登台,毕竟是吃青春饭不想把自己最好的这几年留在家庭里,是正常的。” 对奚然,梁安青尚且可以温柔以待,但对宋敛就不同了。 宋敛接了溺溺回来,原本是要留下用晚饭的,被二姐教育了几句,便沉不下心境,拉上奚然要走。 梁安青没留,让他们单独相处相处是好的。 “你们新婚燕尔,多出去走走,培养培养感情。” 宋敛拉上奚然的手,“知道了,我们先走了,您有事叫我。” 走出了二姐的家,宋敛的手很快松开,奚然跟在他身后,“你二姐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的确是宋敛没想过的。 他反问,“就算我要,你会想要吗?” 奚然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她就要跳到首席的位置,这个时候如果退下来,后面多的是年轻漂亮有天赋的新人顶上去,她可不要为家庭牺牲事业。 “我没打算要,我是想要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要,可以去找你在外面的小情儿去生,我不介意的。” 走进电梯中,宋敛面不改色,垂手按下电梯键,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奚然继续道:“听说你又换了一个,之前那个导购员不喜欢了?” 她说的是楚莺,因为楚莺,这个婚险些结不了,她那时还以为宋敛真是什么大情种,如今看来,男人不过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负心薄幸。 在这个圈子里,奚然见识过太多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身边同等地位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深情于一人的,若是同等地位的女人,对他们就是门面,是妻子的人选,若是下等女人,对他们就是玩物,是纾解欲望的工具。 哪怕对方原本是清白的,只要他们想要得到,不择手段,动用权势与地位都会去得到,弄得见了血,伤了人,都没人管得住。 如李饶那般朝三暮四的男人或许不是最凶狠残暴的,但宋敛这种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绝对不是好糊弄的。 奚然自始至终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将女人折磨到跳楼的何衡,跟宋敛便是一种人。 大把的女人喜欢宋敛,奚然却是惧怕他的,“你出去生一个,带回来我可以当作自己的养,这对你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我没打算跟别人生孩子。”宋敛轻言细语。 “我不会这个时候跟你生的,你要清楚。” “我更不会跟你生。” 奚然被哽住,“那你要怎么样……” 宋敛掀开眼皮,眸光淡漠,已经抉择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奚然,我们商量一下这段婚姻的期限,可以吗?” * 入春后学校有春游活动,八点出发,要去许多地方,楚莺与另一个老师带着一个班的孩子,组织照顾,又要忙着讲解,保护每个孩子的安全。 一天下来很疲惫,楚莺在回去的车上睡得很沉,大巴车上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分享着白天在乐园买到的玩具。 途径偏僻路段,车子突然熄了火,司机尝试重新点火,却怎么都打不着,像是出了故障,车子上陷入漆黑,小孩子们躁动起来,有的怕黑,开始呜咽着哭泣。 困意被迫散去,楚莺安抚了学生,走到前询问司机,“是车子坏了吗?” “应该是发动机故障。” “多久可以修好?” 这条路没有别的车子,司机下了车去检查,拧着眉,“这不好确定,要不通知学校一声,让他们派别的车子来接。” 这次大巴车都派了出来,要等其他车子开回学校再开过来太浪费时间,学生等得更着急,这不是个好办法。 楚莺跟另一个老师商量,通知了学校,可用的只有一辆小型中巴,所有的学生挤进去都险些超载,没了其他位置,楚莺只好留在原地打车等待。 这里太偏僻,几乎没有车子路过。 司机正在抢修,但什么时候可以修好都是未定。 风吹过灌木丛,带来冷飕飕的凉意,因为太冷,只好坐进大巴里等待,等着等着困意上头,靠在座椅上又睡了过去。 冷意从窗户缝中透过来,一丝丝深入骨髓中,楚莺打了个冷颤醒过来,身上盖着的西服随之滑落,那种高级面料她很熟悉,以前被宋敛搂着时就是类似的触感。 可她身上怎么会盖着宋敛的衣服? 活动了下肩颈,楚莺一站起身,身后座位中便传来了声音,“醒了?” 154 就算是我的嫂子 - 艳雀 - 月上枝 大巴车中的味道很杂,有小孩子身上的奶香味,还有些食物混杂的味道,最清晰的那道是宋敛的味道,干净的,却又渗着挥不去的烟草气息。 楚莺被那一声吓得坐了下去,侧过身子去看,宋敛就坐在后排,身上的衣服给了楚莺,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隐在幽暗的车厢中,唯有那张白净的脸,在这个夜晚散发着淡淡的皎洁光泽。 “……你,怎么在这?” 车子前方有人打着手电筒,正在抢修车辆,宋敛的车开着大灯,替他们照明。 楚莺低头看时间,竟然过去了半个钟头。 宋敛距离楚莺是远的,离得太近会引起她的反感,会吓到她,“溺溺说学校的车子坏了,楚老师那班学生有些挤到了他们车子上,我知道你没回去,带了人帮你们修车,没有别的意思。” 不再惜字如金,刻薄尖锐。 宋敛很有耐心,轻言细语地解释着,又怕楚莺感到不适,“车子不确定什么时候才可以修好,如果你急着回去,我可以送你。” 楚莺垂下眼睫,下意识还是要远离他,“不用了。” 他们之间是隔着一排双人座椅的,宋敛个子高,有身高优势在,只有一点点下巴被座椅靠背遮挡着,那双眼眸全然显露着,抿唇笑了笑,“之前是我的不对,就算我替谈雀景帮你好吗?” “你没什么不对。” “我当他是小姨夫,也当他是兄长,你们结了婚,”宋敛有千百个不情愿这样称呼楚莺,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就算是我的嫂子,我帮你这点小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修车的碰撞声在耳边迸发,车厢中很暗,零星的月光落进来,洒在座椅上,楚莺皮肤凉凉的,听着宋敛这样说,没有觉得释怀,反而更难受。 这样是身份一旦坐实了,他们之间就不再是旧情人,连情意都要随着这句称呼烟消云散。 宋敛又强调了一遍,“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了。” * 坐在宋敛的车里,楚莺看到了属于女人的口红与耳坠,都放在座椅中间的收纳格里,不是他妻子的就是现任情人的。 跟他在一起时,两人经常这样坐在车里,宋敛侧躺着,睡在她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混混沌沌地渴求着说:“姐姐,替我揉揉肩。” 那种时候,宋敛是真的有点像个小孩子,时不时还会摸着楚莺的手镯,自顾自笑一声说:“好漂亮。” 然后抬起头,张望着说:“是你戴着才漂亮。” 没了她,宋敛兴许也会摸着别的女人的耳垂说同样的话。 这一路上很平静,宋敛没说什么不该说的,楚莺望着窗外,拒绝跟他眼神交流,但心口总有些酸胀感在发酵,让她很不舒服。 “之前那几次,溺溺给我送药送伞,是你让她做的吗?” 这么多天,他没有露面,没有打扰,只是在楚莺需要帮助的时候,派出小孩子传递物品,这是宋敛可以想到的打扰得最少,却又帮得上楚莺的方式。 “是我,我没有监视你,只是恰好听溺溺说起。” 他话语有些慌乱,像是怕被误会。 楚莺没误会,如果她真觉得不适,早就拒绝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不应该在工作吗?或者……跟你的妻子在一起。” “我们一起去看二姐,她年底生了孩子,身体不好,二姐夫又忙,家里事情太多,状况特殊,她小时候对我很好,我就尽我所能帮帮她。” 所以在这里,不只是为了楚莺,确切的说跟楚莺没什么关系,送药送伞,都是顺手的事情。 好在,她没自作多情。 “谈雀景怎么不留在这里陪你?”宋敛想要知道更多有关楚莺的事,只是关心,不是无形地窥视,“我以为你们结了婚,会形影不离。” 毕竟他们是因为种种误会分开的,可以重逢和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结婚的事是楚莺撒谎,她没有澄清,“他有其他事情,不可能只陪着我的,你也不会跟你的妻子形影不离,不是吗?” “这不一样,我跟奚然没感情,你跟谈雀景情比金坚。” 他是认真的,亲口承认这种话,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痛。 楚莺没有聊下去,“到前面停就可以了。” “好。” 宋敛都听她的,不会再强硬地去勉强她,这条路,她要走到哪里,他就开到哪里。 街道黑漆漆的,没什么人,破旧的路灯摇摇晃晃,好像醉了,朦胧的光落在地上,拉长了人影。 楚莺开门下去,宋敛极度轻缓地问:“下次我去接溺溺,如果遇到你了,可以跟你打招呼吗?” 他的语气卑微,态度诚恳,像是还有不舍。 楚莺被他弄得反反复复,忆起自己欺骗他的过去,将单纯可欺的他骗到小卖部的仓库里,她跟他接吻,将他的唇弄的又红又湿,痴缠的吻让他很有反应。 当时他就是这个眼神,可怜巴巴,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抿了抿唇角的水光问:“明天我还可以来找你吗?” 楚莺靠在货架上,故意逗他,“可是明天我婆婆看店,你这么想找我啊?” 宋敛很慌,低下头,耳朵是红彤彤的,嘴硬地说不是,楚莺凑近,舌尖快速扫了下他的耳垂,他往后退,捂着耳朵上的那抹湿润,结结巴巴,“……你干什么,很脏的。” “不脏啊。”楚莺摸着他的脸,鼻尖蹭进他的颈窝中,“你很干净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挑逗他,他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楚莺趴在他身上笑着,指腹摸摸他的下巴,用气声说,“真是可怜,那你明天这个时间过来,我用手帮你。” 宋敛紧张得厉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那时像是树梢上结着的果实,刚到成熟的季节,正是甘甜美味的阶段,没完全熟透就被楚莺强行采摘下来咬了一口,一开始品尝,楚莺是喜欢的,但多吃两口,尝到了内里的涩苦,她就不喜欢了,丢到地上,任由他腐烂坏掉。 这个过程中,不全是宋敛有错,楚莺也有。何况他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楚莺点点头,答应下来,“只要忘记过去的事,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 155 我再也不出现(加更章) - 艳雀 - 月上枝 得了楚莺肯定的答案,宋敛更多的时间留在了新阳,不管再忙,都会抽空去接溺溺,顺带跟楚莺说两句话,这么简单的会面,可以让他心情转好。 这点溺溺有所察觉,她一边舔着冰淇凌,一边嘟囔着,“舅舅每次看到是楚老师都会笑,因为楚老师长得漂亮吗?” 宋敛承认了,“是。” “可是楚老师结婚了。” 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结了婚就不该过多纠缠。 可宋敛这次不是要纠缠,更没想给楚莺造成过多的困扰,他比谈雀景时间多,总是耗得过的。 舔完了冰淇凌,溺溺抓着椅背,团子脸凑了过来,“舅舅,周五是楚老师的生日呢,我听美术老师说的。” 跟楚莺在一起这么久,宋敛没记得过她的生日,或者说没打算要把这种日子放在心上,这么想来,过去的确亏欠她许多。 楚莺从小不喜欢过生日,小时候的生日总是贫困的,父亲唯一可以给她的就是一碗长寿面,如果拿到了工钱,才会带她去镇上的小服装店买一双干净的鞋子。 这是童年的生日。 后来上了大学,寝室的女生过生日很是隆重,蛋糕礼服,餐厅香槟,礼物拿到手软,其中的一双手套就是楚莺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楚莺的生日里没什么太美好的回忆。 不做班主任后不需要送学生,她准时下班,走在湍急的人潮中,绿灯亮起,沿着斑马线中走到马路对面,肩膀被不断撞着,走到了车站,又迟迟等不来车。 晚高峰时期,公交车里挤满了人,楚莺排在后,挤不上去,退后等下一辆时,宋敛的私家车在一旁的车位上停着。 他降下车窗,口型是,“我送你。” 楚莺侧过脸,装作没看见,过了几分钟去看,车子还停在那里,想起了上次答应宋敛可以做朋友,这样当作视而不见,未免过分刻意。 走了过去,楚莺想要拒绝,宋敛率先开口,“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 宋敛眯眼轻笑,“今天是你生日,简单吃一点,好吗?” 又是这种求人的口吻,他在车里坐着,身姿放得很低,隔着窗口,眸中的期待已经流露了出来,楚莺还是没有动摇。 “我送你过去,你自己吃,我不打扰你。”宋敛声线低低的,就差求她了,“我不想你的生日就这样过。” 楚莺没吭声,在考虑。 宋敛提前帮她解决了困境,“……我不勉强你,那我送你回去,可以吗?” 六点多,最后一抹黄昏余光收进云端中,天底之间暗了下来,马路中的路灯跟着亮起,光晕交织在一起,照亮了车里宋敛的脸庞,那光落在他身上,楚莺不舍得熄灭。 她坐进车里,这次口红与耳坠都没有了,收拾得很干净。 宋敛专心当一个司机,路上没有开口打扰楚莺,像是真的只是送她一程,偏是这样,更惹得楚莺不忍心,“不是要吃饭吗?正好我还有些时间。”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宋敛的那抹神采楚莺很久没看到了。 楚莺点点头,“不然位子就浪费了。” 不仅定了餐厅,宋敛还特意准备了生日蛋糕。 天色渐渐降下,日料馆子中只有楚莺跟宋敛的身影,一盏灯在高处亮着,投射下来的光影衬得宋敛神色温柔不少,他的发丝都被光影染成了淡色。 楚莺左右看了看,倒是有些后悔过来,“不是只订了位置吗?” “我不习惯太多人,不是因为你。”宋敛这样说,并没让楚莺好受些。 “……下次我不会跟你单独吃饭了,让别人看到不好,毕竟你跟我都是结了婚的人。” 宋敛比她小,又生活在那样奢靡的环境中,婚姻对他不算是禁锢与枷锁,可楚莺要让他明白,婚姻也不仅仅是一张纸那么简单,“你懂我的意思的,对吗?” 宋敛笑着点头,将蜡烛陷进了蛋糕中,点着火,几蹙光隔在中间,光摇曳在宋敛面上,他的瞳孔湿润了,是为楚莺的话,“许愿,不如就许我再也不出现,怎么样?” 楚莺心中腾跳着,无助的疼在泛滥,心疼他这个样子,又无能为力,“我不会这样许的。” 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正要默念自己的愿望时,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 楚莺睁眼去看,没来得及许愿。 宋敛看到了,是谈雀景的电话,他拿起水杯,侧过脸去看窗外的夜景,耳朵却收容进了楚莺的声音。 “现在吗?”她问,下意识去看宋敛,“好,那你等我一下。” 谈雀景像是又问了什么。 楚莺纠结了下才回答,“……跟同事在一起。” 宋敛是旧情人,谈雀景是新婚丈夫,要是让谈雀景知道她跟宋敛在一起,事后的麻烦又要一大堆了。 “好,我过去。” 挂了电话,楚莺是歉意浮在脸上,“谈雀景回来给我过生日了,我要回家了……” 意料之外的宋敛没有挽留。 “应该的,他身体不好还赶回来,算是有心了,是我耽误你们夫妻的时间了。”他这么说着,声音里却尽是苦涩,“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不用送了。” 用同事的说辞欺骗谈雀景,就是不想他知道自己跟宋敛在一起,要是让他送,指不定会被发现,楚莺拎起包拿着外衣,很是匆忙,“抱歉,我先走了。” 蜡烛还在燃烧,没有许愿,没有被吹灭。 宋敛沮丧地靠进座椅中,空洞望着烛火,火在烧,融化的烛液正缓缓流下,渗进了蛋糕体中,如同一把火,烧进了他心里,炙烤着他折磨着他。 耍了这么多心思,却比不过谈雀景的一通电话,真是够可笑的。 宋敛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按进蛋糕中,眸光沉郁着,发了条微信给楚莺:【忘记把礼物给你了,下次再拿给你好吗?】 梁曼因说谈雀景的病情最近愈发严重,最多只有两年时间。 宋敛是打算等的,但绝不是以楚莺朋友的身份等。 156 他有了其他女人 - 艳雀 - 月上枝 那条信息,宋敛是发给谈雀景看的。 如他所愿,谈雀景的确看到了,对着楚莺的手机屏幕,他拧了拧眉,没有质问,他又哪里有身份去质问。 从洗手间出来,楚莺在谈雀景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你怎么就吃了这么点?” 谈雀景的面色是强装的好。 他身体每况愈下,但呈现给楚莺的都是最好的一面,“我在飞机上吃了点,不怎么饿。” “可是饭量也太小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楚莺不知道,他在医院都是把药当饭吃的,对食物早就丧失了应该有的兴致,可以亲眼看着楚莺吃,自己就满足了。 “就是来得有些匆忙,临时买了蛋糕,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印象中楚莺很少吃甜品。 在一起时,她的生日谈雀景错过了,只弥补了礼物,当初以为只是一个生日,他还会跟楚莺在一起很多年,总有机会过的,没成想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楚莺望着蛋糕,想起宋敛微微出神,不得不承认,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莺莺?”谈雀景小心翼翼唤了声。 楚莺回神,“喜欢的,但下次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很少过生日的。” “……兴许没有下次了。” 下次,谈雀景或许是在医院度过,又或许已经离世,他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先许愿吧。” 点上蜡烛,楚莺双手合十,愿望很少,不知道该怎么许,脑中猛然闪过宋敛那句话,就许他再也不出现。 说那句话时,宋敛凄凉而惨淡的笑蓦然浮现。 跟谈雀景在一起,怎么能想起宋敛? 这是对谈雀景的背叛。 楚莺强迫自己专心,默念了心中的愿望,轻轻吹灭蜡烛,倒映在窗子上的烛光寂灭,她朝着谈雀景笑了笑。 “许了什么心愿?” “等实现了再告诉你。” 这次来不只是为了过生日,谈雀景留了好些天没走,他在的时候接送楚莺上下班,尽职尽责,不会让她被风吹日晒。 与此同时,宋敛如同人间蒸发,校门口没了他接送溺溺的身影,他来时是轻飘飘的,消失时更是没有预兆。 大约是习惯了他在。 楚莺离开学校,目光总是下意识地要寻找一圈,谈雀景坐在车中,发觉了这次回来后楚莺的失神与心不在焉,跟宋敛多半是有些关系的,跟生日那天的信息也有关。 替楚莺系上了安全带,谈雀景看到她袖口的一点红墨水痕迹。 “怎么弄的?” “应该是标注错题的时候沾上的。”楚莺拉扯了下,“不要紧的。” 谈雀景温温柔柔地摇头,“怎么会不要紧,刚好换季了,一起去买些换季衣物,好吗?” 不管是做什么,谈雀景总是很尊重楚莺的意愿,会轻轻地问:“好吗?” 让楚莺没办法答“不好”。 “可是陪女人买衣服很耗费耐心的,你确定要去?” 谈雀景愣了下,随即滑起半丝笑意,“过去陪你去的少吗?” 是楚莺淡化了那段过去,早早将跟谈雀景的回忆丢进了回收站,粉碎殆尽,只有他还守着过去在生活。 从前跟谈雀景在一起,楚莺总是很局促,约莫是因为贫穷,挺不直脊背,抬不起头,现在少却了那些自卑,整个人都舒展了许多。 乘坐观光电梯上楼,楚莺不自觉靠近谈雀景,肩膀与他挨得很紧,与过去一样,靠近一些,安全感就要强一些。 谈雀景望着楼下,目光收拢了下,“……那不是宋敛吗?” “宋敛?”楚莺循着他的方向看去,透过了电梯,透过了玻璃,看到的是宋敛的背影,他身上的气质很难复制,所以很好认。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相貌出彩,表情却有点楚楚可怜的意思,抓着他的手,在重复地说着什么,像是要哭了,眼圈微红。 宋敛拍了下身边的位置,女人会意,笑了下坐过去。 这又像是和好了。 她的头发很长,一些挂在了宋敛的胳膊上,宋敛轻轻撩起一缕,看动作像是很温柔的。 “那不是奚然。”谈雀景强调了下,“他小姨说他有了其他女人,之前我还不信,这下看来是真的了。” “……可是他结婚了。” 结了婚,有了家庭,就应该有责任心,但宋敛的心没有留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谈雀景被楚莺单纯的话逗笑,“结婚了,也是可以有其他人的,他不是也要留你在身边吗?” 是楚莺没答应,哪怕来这个小地方做老师,过普通生活,也不要无名无份当金丝雀。 可她不要的东西,多的是人排队要。 这才多久,宋敛身边就有了人。 * 天色朦胧,落了点淡淡月光,挡风玻璃前的路被光影晃得很模糊。 楚莺思绪不在这里,谈雀景发现了,他没藏住心中所想,直接问:“你跟宋敛最近还有联系吗?” “没有。” 这是假话。 谈雀景紧了紧掌心,“你还留着他的联系方式吗?” 兴许是宋敛那条信息,激发了谈雀景从没有过的私心,他这样的身体的确陪不了楚莺太久,但更不想宋敛这样伤害过她的人留在她身边。 哪怕是作为朋友,他都要让楚莺及时止损。 好在这次楚莺没撒谎,“留了。” “没必要留着了。”谈雀景的话很轻,但力量却很重,往楚莺心头压着,让她身上背了无形的压力。 就好像宋敛有了新欢,她还留着他的联系方式,就是她放不下似的。 楚莺兀自笑了声,“有道理。” 打开手机,找到了宋敛的微信,那一条要送礼物给她的信息她没回,他便再没提过,这些天以为他是在忙,所以没去接过溺溺,合着是在陪女人。 楚莺找到了删除键按下,干脆利落,没半分犹豫,“这下可以了。” “……你知道的,我是为了你好,怕你再次被他骗。”谈雀景不得不这么劝她,哪怕她不开心。 “他还能骗我什么,再把我关起来?”楚莺摇摇头,“他不会了,因为他知道,那样是困不住我的。” 157 不要那样的结局 - 艳雀 - 月上枝 对楚莺那里的动向,宋敛知道的一清二楚。 谈雀景走后的第二天,宋敛一大早就要发微信给楚莺,却怎么都没找到她的号,打去的电话始终不曾接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删除拉黑了。 分明之前说好了做朋友,这就变了卦。 没有再打着去接溺溺的幌子见楚莺,宋敛直接找了过去,在楚莺家楼下见到她。 她回来得有些晚,树影在头顶被风响,风灌进宋敛领口里,他的领带被风吹起,在风中飘了下,又垂下,头发跟着有些乱了。 楚莺站了一步,又迅速启步往前。 宋敛跟在一旁,只字不提被删除的事,将这份委屈暗暗吞下,“上次的生日礼物还没给你……谈雀景走了?” “走了。”楚莺步伐很快,像是要尽快甩开他。 “……我又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这下宋敛没跟着,他身上凉凉的,头发被吹得垂下来,遮盖住眉毛,阴影拢在眼皮上,衬得眸子很暗,声线很低,透着述不清的委屈。 就是这样的语气,让楚莺负罪感增强,她回过头,“没有,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见面。” “所以就一声不吭删了我?” 风好似吹进了眼睛里,宋敛眨了眨眼,鼻音很重,像是要流泪。 楚莺真不知道他这演的是哪一出,如果是在村子里,她信他的不安与彷徨,信他因为她的冷淡就难过委屈,可这个宋敛早就变了。 “我删了你又怎么样,你结了婚,我结了婚,不仅如此,你找了新的情人,你还有妻子。”楚莺缓了口气,继续道:“你要是缺爱,想要女人,这些哪个不比我会哄你开心,你装出这副样子,是想要继续骗我?” “我是缺爱,我缺谁的爱,你不知道吗?” 要不然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在她身上下功夫,每次舔着脸接近楚莺,他都要骂自己是犯贱,找什么样的女人不好,非要找她。 他试过放弃楚莺,安心跟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可与奚然相处的那段日子都如同在地狱煎熬着,每一天都是漫长的。 奚然吃饭那样优雅,楚莺吃东西总是很快,一口接这一口塞进嘴里,可他就是更愿意跟楚莺一起用餐,就算看着她的丑样子,他都觉得有趣。 楚莺不像奚然那样着装高档保守,她大多时候只穿着吊带裙,有些像是活在西方国家的奔放女人,说话更是粗鄙,毫无逻辑可言,骂人的时候恶毒又粗俗,跟泼妇没区别。 宋敛身边的女人大都去美容院,只有楚莺会当着他的面用脱毛仪,还大大咧咧地把仪器递给他,让他伺候她。 他嫌弃她的出身与生活习惯,找了她的“贵替”小诗,但都无济于事,楚莺就是楚莺,谁都替代不了。 那天听到何衡的情人跳楼,宋敛不自觉地代入了自己,如果跳楼的那个是被他困在小南楼的楚莺,他会怎么样? 只是想一下,宋敛就会被狠狠刺痛。 后来李饶提起,那女人跳了楼,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人死后何衡才知道懊悔,在葬礼上,他失魂落魄,险些晕厥。 宋敛不要那样的结局,他克服了自己偏见,走到这里,再次接受楚莺的抗拒与冷淡,哪怕楚莺是眼眸那么冷,他都没有退缩半步。 楚莺却当他的话是玩笑,“你的情人跟妻子都很爱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爱,我结婚了你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 “你不把婚姻当回事,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楚莺想要冷静地劝退宋敛,但好像很难做到。 宋敛现在的表情楚莺认识。 在村子里,楚莺寂寞到百无聊赖时,会给宋敛发微信,叫他晚一些去小卖部,他不回复,但总会很早就去,然后寻个角落等着,在燥热的空气中站着,一动不动,也不抽烟,怕楚莺要亲他的时候味道不好闻。 等楚莺快要关店了,宋敛才讪讪走进去。 楚莺关上门,拿毛巾给他擦汗,一边擦,掌心一边从他的腰际中滑进去,摸着他腹部绷紧的肌肉,凑在他耳边问:“这么乖,叫你来你就来,不怕我欺负你吗?” 她的毛巾很香,是她自己用的,透着她的体香,一闻到,宋敛的理智就没了。 可楚莺就是不亲他,用手逗逗他就作罢。 他想要更多,又羞于启齿时,就是这个神态。 楚莺有弱点,就是无法再次伤害宋敛,“你别这样看着我。”像是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 “我试过要跟奚然过日子的,可是失败了。”宋敛都不禁要嘲笑自己,“你跟着谈雀景走了,是痛快了,可你想过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睡不着觉,吃再多的药都会梦到你,为了好好睡一觉,去找跟你背影相似的女人,我求催眠师帮我,我痛苦崩溃的时候,你想到过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莺想要逃。 宋敛上前,他比她高太多了,过去她占据主导地位,踮着脚逗他,他会主动弯腰陪她玩,让她耍,可当他挺直腰板时,她就只能仰望他。 “你过不去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拉着我,我现在很好,不想跟你这个已婚男士纠缠,要是传出流言蜚语,你要我怎么面对谈雀景?” 前几次宋敛接溺溺跟她打招呼,被其他老师看见,闲聊时便被拿出来当成了谈资。 如果再过分一些,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可宋敛却豁出去了,“你介意我的已婚身份?” 不等楚莺回答,他突然摘下指间的戒指,往一旁的草地上抛去,“我可以不要这段婚姻。” “你不要我要!”楚莺拿他没什么辙了,“就算你不是已婚,可我是。” “我不在意。”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宋敛就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谈雀景在的这些天,我都没有出现,这样不好吗?” “哪样?”楚莺好似懂了,却又难以置信。 自轻自贱到了这个地步,宋敛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他扯着楚莺的手腕,低头靠进她的颈窝中,再次嗅到她的气味,身心好似苏醒复活,重新有了生命力,“你不给我当情人,我给你当,这样还不行吗?” 158 就是想跟着他 - 艳雀 - 月上枝 那枚被丢掉的戒指是楚莺找到的。 她弯腰在草地里,打着手电筒,摸索了许久,找到后用纸巾擦拭干净,吹了吹,送到宋敛手上,她抓着他的手,用力掰开他的五指,将戒指放回去。 “你戴好,别再胡闹了。” 说了那么多,在楚莺眼里就是胡闹。 戒指上残留着她指尖的余温,宋敛合住了手掌,眉目间隐忍着痛楚,“我是认真的,不是胡闹。” 周围有人走过,被奇异的目光围裹着,楚莺羞愧地低下头。 等人走了,她压低声音,“你要给我当情人,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宋敛不应该这样,楚莺只是他在农村认识的寡妇,这样的天壤之别起初楚莺是望而却步的,要不是为了父亲的生活可以得到改善,她不会对宋敛下手,更不会拉着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是谁?”宋敛真有些不知道了,“我跟你一样,就是人而已。” “不一样。” 在楚莺眼里,宋敛是不一样的,他变成这个样子,是她的原因。她满是心疼和无助,后悔当初拉上了他,将他害成这样。 眼眶泛酸,不自觉抬起了手,楚莺抚着宋敛清瘦的面颊,指尖蹭过他的眉眼,“宋敛,你是最好的人,是我对不住你。” “最好的人?”宋敛以为自己空耳,“最好的人,你为什么不喜欢?” 楚莺将目光躲开,“天很冷,你回去吧。” “陪我坐一会儿。”宋敛拿出了求人的姿态,“就一会儿。” “……” 溺溺说得对,宋敛的车子里的确很舒适,柔软宽大,楚莺坐过许多次,如现在的姿势一样,她直直坐着,宋敛侧过身子,睡在她的膝盖上,半搂着她的腰,脸颊埋进她柔软的毛衣中。 楚莺一只手搭在宋敛的头发上,开口打破沉闷,“溺溺知道她舅舅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吗?” 宋敛以为她是在催促自己,不由搂得更紧,脸深深埋了进去,嗓音闷得有些可怜,“你想我吗?” 楚莺没听懂,“什么?” “你跟谈雀景在一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想我吗?”宋敛急需要一个答案抚平自己的伤痛,他想她,她凭什么不想他? 楚莺没吭声,不想回答。 如果说想,就是给了宋敛希望,可如果说不想,那就是撒谎,她不敢再骗他了。 宋敛急了,坐起来了一些,半个身子靠在楚莺身上,一只掌心托着后脑勺,一只托着腰,急烘烘地往她身上贴,期盼可以与她更靠近。 楚莺有些热,仰着脖颈,下巴被吻了吻,宋敛往唇边贴近,像是对待柔软的棉花,怕一含就化,亲吻得很小心,从唇角开始,没有粗暴去撬开牙关,他引导着楚莺,用动作感化她,让她主动接纳他。 风被隔绝在外,车厢中安静地只可以听见接吻时唇齿之间的厮磨声,两片唇很薄,轻咬着吮着。 宋敛吻得太用心,又太不舍,每一步的动作都被放慢很多,像是在研磨,楚莺的味道都被他吞咽,分别这些天的梦里,他无数次亲吻她。 唯有这次是真实的。 楚莺推了推,表达了不舒服,宋敛才很有分寸地结束,他的眸子明亮又皎洁,犯着点光亮,“对不起。” 楚莺抿了下微肿的唇,水光浮在那片潋滟的红上,很诱人的光泽,红彤彤的,“不用对不起,是我答应要过来的。” “但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吻了你。” 在小南楼时,宋敛强迫过她,给她留下了阴影,这是他不对,他的小心算作是道歉与认错。 楚莺明白他的意思,“我之前吻你,不是也没问过你吗?算是扯平了。” 宋敛不喜欢“扯平”。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荒唐,但我是真心的。”他垂首,额头靠在楚莺肩上,轻得像是没了骨头,“哪怕是像在村子里那样,只是逗逗我,耍我玩,都可以的。” * 酒店大堂一整晚灯火通明。 楼上,小诗等了宋敛很久,到凌晨他才回来,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衣,西服不知哪去了,裤子上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一道印痕,像是靠在什么东西身上落下的。 小诗跟着他进屋子,迫切地关心道:“宋先生,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身上还香喷喷的,不是香水的香,是自然却芬芳的味道。 宋敛左右扭动着脖颈坐下,抬手揉了揉,小诗见状立刻走上去,在触碰他之前赶忙去洗了手,“宋先生,我来吧。” 侧过了头,宋敛将酸疼的一侧歪过来,让小诗揉,她手法不错,特地学的,堪比专业人按摩师。 宋敛自小被养成了需要人伺候的性子,不管对谁都是一样。 跟楚莺在岭北镇上时,曾因食物难吃一口不动,楚莺就哄着他,轻言细语,只怕没直接喂他了。 他天真的以为,她会一直那么对他。 肩颈的酸痛感消散,宋敛歪坐在靠枕上,几欲睡去,小诗的手法渐渐轻了,从她的角度看去,宋敛衬衫衣领歪着,没那么规整了,面容半陷进抱枕中,一半侧脸的线条很优越,又是天生的好皮肤,一点瑕疵都找不到。 能跟着他,算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但要是跟久了,这颗心晃啊晃,就晃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前些天宋敛让李饶给了她一笔钱,这算是两清了。 小诗哭哭啼啼,说什么都不答应,求了李饶一番,得知宋敛在新阳,学校的假条都来不及等批,便赶了过来。 她抓着他的手哭,说可以不要那些包包首饰了,就是想跟着他,干什么都成。 宋敛心多软? 这便应了,让她在酒店等着。 她等到这个点,宋敛一句话都没跟她就睡着了,她更没底了,弯腰往他的脸颊边凑近,他这张脸在那一众公子哥儿中是很出众的,疲惫时流露出的脆弱苍白让人心碎。 埋在抱枕中,他像是在说梦话。 小诗凑得更近,这才模糊分辨出了些,他字句很含糊,陷进了梦境中的委屈,嘟嘟囔囔问着:“……为什么不答应我,也不亲我?” 心口动了动,小诗听懂了,大着胆子往他脸上亲。 159 没路可走了 - 艳雀 - 月上枝 短促的触感擦过皮肤,将宋敛的梦境撕裂了一个口子,梦里他追赶着楚莺,盼望得到她的垂怜,可她的眼中只有谈雀景。 谈雀景生着病,因而可以获得她更多的关注与爱。 哪怕是梦里,宋敛都嫉妒得抓狂。 抬起头时,对上的正是小诗的脸,她像是干了坏事,虚心不已,“……宋先生。” “你怎么还在这里?”宋敛的面色刷得冷下来。 “是你让我等你,我……” 太累了,累得忘记了打发她。 宋敛轻叹口气,准备去拿皮夹时,才想起西服盖在了楚莺肩上,他拧着眉,有了烦躁,“你回中州去吧,上次的钱不够我可以再给你。” 小诗如坠谷底,“……宋先生,我不是为了钱。” “那你为了什么?” “我……” 如果说是因为他,想要跟着他,这未免太可笑,在这个圈子里,饮食男女,酒肉池林,不存在真感情,一方为财,一方为女色,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尤其是小诗这类女人,只是被动的一方。 男人喜欢,便多留一段时间,要是不喜欢,一脚踹开就是,她们是没有选择权的。 站在宋敛身后,她好像要哭了。 宋敛却只有心烦,他不禁又想,楚莺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 宋菩玉婚期在即,具体的日子还没定下,但今年完婚已经是拍了板的,宋敛身为弟弟却从没露过面,突然被临时叫了回去。 回去时没有告诉楚莺,这点时间就留给她作考虑。 让宋敛做情人。 这是楚莺没想过的,更不在考虑范围之列。 那晚的事过去了,楚莺强迫自己忘记,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在工作中,留下大把时间在学校,忙到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 坐公交到达目的地,天色很晚,将近九点钟。 楚莺去便利店买了牛奶跟面包,打算将就一口,边走边拆开吸管塑料,这一片太过昏暗,只有背后便利店的灯光照着,树叶被吹动的声音略显空寂。 在这份死寂中,楚莺听到一丝脚步声,很微弱,贴在她身后。 顿了顿,戒备心升起,立马加快脚步往前,可才走两步,身后的人开了口,“楚小姐……” 那声音不算熟悉,但不陌生。 像是认识的人。 楚莺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但还是壮着胆子回了头。 人行道的光被繁茂的树遮挡住,粗壮树干旁的人脸色惨白,有光落在脸上,照亮了五官,楚莺认了出来,是赵逐。 家里没什么可用的药物与食物。 不同于在小南楼锦衣玉食的日子,在这里楚莺省吃俭用,不敢浪费一根菜叶子。 她出去一趟,买了些吃的与药,路上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赵逐,思绪一团乱麻,还是打算给宋敛打个电话。 可电话没接通,他正跟他的妻子在一起。 开了门反锁上,楚莺步伐透着小心,慢步走到赵逐身边,不敢靠近,抻直了胳膊将塑料袋递给他,“药店能买到的只有这些,你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 在她的认知中赵逐不是坏人,并且有宋敛那层的关系在,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赵逐没了什么力气,接过东西时都很无力。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楚莺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腰腹被染红的衣物,夹克是防风防水的材质,都被血给浸透了,可见他衣物之下的伤口有多重。 赵逐摇了摇头,咬牙忍着,他要是去医院或是酒店,那就是自投罗网,死路一条,这次背叛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手底下所有人默认的。 这背后是人的指示,他心里很清楚,却又免不了要伤心,这么多年的卖命,却始终得不到一份信任。 “楚小姐,我能借洗手间用一下吗?” 他连说话声气都已经很弱。 楚莺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在那里。” 看着他狼狈孱弱的背影,楚莺不敢去猜他衣物之下的伤口有多深,可以做的就是尽快打电话给宋敛。 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接。 浓郁的血腥味道从里面扩散出来,楚莺又惊又惧,走近了敲门问:“你还好吗?” 赵逐坐在浴缸边缘,拆下染红的纱布,洒了药粉上去,重新裹上信的,用嘴巴撕咬开纱布,扯出口子,缠绕在腰际。 好在他有所防备,躲开了致命的一刀,刀只是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没有伤到内脏。 坐着缓了口气,听到楚莺的声音。 赵逐去冲洗掉手上的血污,苍白着一张脸走出去,步履维艰,“楚小姐麻烦你了,我这就走。” 他去摸口袋,想要将药钱给她。 他们是一样的人,贫穷命苦,苟且偷生地活着,钱是最重要的东西,赵逐不愿欠着,可口袋中只剩下半包烟,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窘迫楚莺看在眼中,“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我给宋敛打了电话,你在我这里等一等。” 到了这个地步,尊严是没命重要的。 赵逐没有执拗要走,他所信任的人接二连三背叛,抢着要他的命,他没有栖身之所可以躲,这些天东躲西逃,早没了力气。 楚莺的屋子很小,一室一厅,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收容赵逐,只好让他将就留在客厅,给他拿了新的枕头与毯子,这是楚莺唯一可以给的了。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他看上去很严重,因而瘦了些。 赵逐的面部棱角冷硬了许多,他虚弱地摇头,“真的不用,还有不要让人知道我在这里,拜托你。” “你受了伤不去医院,也不回宋家吗?”楚莺一肚子的疑惑,却不知道宋家的那个人,是最想要他命的人。 “……回不去。” 赵逐靠在枕头上,半合着眼皮,他这一路走来,连宋敛都不敢再信,但除了他,好似没人可信了。 不管怎么样,宋敛跟他是自小的交情,又有楚莺在,他愿意试一次。 如果不试,他也没路可走了。 安顿好了赵逐,楚莺回到卧室,继续给宋敛打电话,试到将近十二点,电话才被接通。 可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宋敛。 160 不会喜欢肮脏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手机的震动吵得奚然很是头疼,宋敛在宋菩玉的定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自顾自进了客卧休息。 奚然没好脾气,加之这个号码没有备注名字,被她当成骚扰电话,“有完没完,什么时间了还打电话?” 认出了她的声音,楚莺不敢吭声,毕竟奚然是正牌妻子,她算什么? “说话啊?!”奚然怒火升上来,骂了句,“莫名其妙。” 截断了电话,顺手又将扔进了骚扰名单中封存。 楚莺压制住憋屈的心情,打算明天再打,要不是赵逐曾经帮过她,她是不会管这档子闲事的。 八点的早课,楚莺七点半要到校。 她走时赵逐还在休息,带着伤,又奔波躲藏了好些天,这一觉太沉,就连楚莺离开,他都没发觉。 在她这里,纱布可以及时更换,避免发炎。 赵逐拆开纱布,伤口要痊愈很难,毕竟没有得到第一时间的救助,全靠他自己咬牙硬撑,过去这样的伤不计其数,但这次不同,这是被自己人所伤。 身上的疼痛是一方面,心里的伤却是无法愈合的。 小时候跟宋菩玉好的时候,受了伤回去,她总是要悄悄拉着赵逐去她屋子里,她给他上药,换药,摸着他皮肤上密密麻麻的伤痕,一脸心疼地望着他,“就算是为了我,小心一点不行吗?” 她那时候小,但心思并不单纯,自小就是满腹心机与算计。 赵逐是她算计中的一筹。 他们的事被撞破是在炎热的午后,宋家老宅楼下的树上盘旋着许多知了,那树很茁壮蓬勃,枝桠不听话地往宋菩玉窗口里伸展。 夏天拉上厚重的帘子,遮挡住致人眩晕的阳光,屋子里的冷气很足,宋菩玉习惯将空调打到十六度,再裹上厚厚的绒毯睡个午觉。 可那天,空调坏了。 她睡着睡着热的满头是汗,浑身黏糊糊的,拽了赵逐去修空调,屋子里太闷了,赵逐脱去了衬衫,留下一件黑色汗心,站在床头柜上,替宋菩玉检查着。 她站在一旁,热的用手煽风催促着,“怎么样了?” 屋子里的温度在上升,灼烧着人体与心脏。 那个午后,留在老胡同里的宋敛突然回来,他那时才十七岁,戴着眼镜,乖且斯文,上楼梯的步子很轻,生怕吵醒在午休的保姆们。 他正要去敲宋菩玉的房门,屋内的声音却先一步进入耳中,有些杂乱,喘息声很重,那声音引导着他,直接推开了门。 厚重的窗帘压着屋子里的色调,里面像是在另一片昏暗的天地中,斑驳、残缺,交缠着的男女一个是他姐姐,一个是他发小。 赵逐吻得用力,古铜色的皮肤与宋菩玉的白交映在一起,冲击力很强,而他的一只手,已经从宋菩玉的上衣下摆伸了进去。 宋敛诧异万分,深受打击,面色瞬间涨红,用青涩少年气的声音喊了声,“你们在干什么?” 事后他质问赵逐。 “你怎么能跟她……她妈妈是得了艾滋死的。”十几岁的少年,对这类疾病很陌生,不了解全貌,只当做是脏病。 最严重的时候,宋敛甚至不愿意跟宋菩玉同一张饭桌用餐,指责她用过的碗筷很脏,吩咐照顾厨娘要将她用过的餐具砸掉,好像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可赵逐从没那样看待宋菩玉,“那是她妈妈,不是她。” “她更脏!” 为了宋菩玉,赵逐跟宋敛重了语气,“宋敛,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她在我眼里很干净,你还小,等你长大,遇到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我才不会喜欢那么肮脏的人,我的妻子只会是高贵端庄的女人,像妈妈那样。”宋敛嫌宋菩玉不干净,连带着赵逐都被划入了那个范围中,他用稚气很重的语气警告赵逐,“你要是再去摸她,我就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赵逐跟他无话可说,“随你的便。” 少年时的信誓旦旦,如今回想,都是一场笑话。 和宋菩玉比起来,楚莺可要不干净多了,跟她在一起时,宋敛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底线与曾经的诺言。 在中州待了两天,思念攀入巅峰。 宋敛拿着楚莺的项链,链条挂在指间,小珍珠垂在掌心,他痴迷地将唇凑近,吻着珍珠,就像吻着楚莺。 项链是他索要的。 楚莺给的时候很不情愿,他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是谈雀景送你的?” 楚莺否认了。 “不是,是我用自己的工资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她人生的第一笔工资,上一次工作没多久被宋敛搅黄,他将她安排在学校,又让学校开除她。 这个过程很波折。 这条项链对楚莺意义非凡,代表着重新开始,项链给了宋敛,就好像又将新生活跟他捆绑在了一起。 项链不值什么钱,但沾染上了楚莺的味道,就很珍贵。 车门被打开,声音打断了宋敛。 “琅玉哥。” 宋敛将项链收进了口袋中,眼神冷漠往车前扫去,“怎么了?” “……没什么。” 他往日看着是温和的,时不时却有气场寒冽的一面,周册半回了头,小声道:“我就是得到了点消息,您留在新阳的人临时接了任务离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允许他离开了吗?” “任务比较紧。”周册跟在赵逐手下许多年,这次赵逐离开,他没跟着,留在了中州,他能力还赶不上赵逐,稍显稚嫩与迟钝,“……还有,他让我转告你,你让他看着的那位小姐最近举止有些怪。” “哪里怪?” 对楚莺的事,宋敛不得不多上心一点。 周册想了想,“她最近经常去超市,并且买了许多男人的衣物,家里好像有其他人在,那些衣服就是给那个男人穿的。” 男人兴许是谈雀景,他们是夫妻,住在一起是正常的。 宋敛按捺下那股酸涩,“这没什么。” “不是之前那个男人。”周册不得不强调,“这次这个住进去,就没走出来过。” 161 在这里住了好些天 - 艳雀 - 月上枝 楼道中有些昏暗,楚莺拎着东西上楼,开了门进去。 赵逐的伤口还在康复阶段,活动很难自如,在楚莺这里留了两天,已经让他很感激,再留下只是添麻烦。 “你中午吃东西了吗?”楚莺问得自然,“伤好些了吗?” 他们的关系不好不坏,算不上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 楚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很不易了。 赵逐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我已经好很好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麻烦你了,我今天应该可以离开了。” “真的好了吗?”楚莺半信半疑,突然从口袋中拿了一颗橘子丢过去,赵逐下意识抬手去接,撕痛了腹部的伤,没接住橘子。 青黄色的橘子滚在地上,无声地戳穿了他的谎言。 楚莺站着,背靠着柜门,她的指尖透着点粉,甲型修长饱满,指甲捅进橘子皮中,缓慢撕开了一个口子,接着露出里面橙色的果肉。 “你这个样子要是走出去,丢了命,我要怎么跟宋敛解释?” 再怎么样,赵逐是宋敛的发小,这样亲近的关系,楚莺再怎么样不会坐视不理,“等你全部康复了再走,我没关系的。” 赵逐这些天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前些天带着伤风餐露宿,旅馆酒店住不了,前脚进,后脚那些人就会跟过来。 楚莺这里算是这阵子最安稳的地方了。 “你怎么不给宋敛姐姐打电话,你们不是……” 是那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提及此,赵逐面上有的只是苦笑,宋菩玉就要步入婚姻殿堂,而他却成了丧家之犬,四处逃命。 这是她默认的吗? 兴许是吧。 成为周太太之后,她跟赵逐的这段将会是她的污点,要想一辈子安稳度日,就只有除掉赵逐。 赵逐没有回答,但那个失落的模样,楚莺看在眼中,她拿一半橘子递给他,那一半没有剥皮,是干净的。 “吃一些吧,补充些维生素。”楚莺身上有酸酸的蔬果味道,“我的工资不多,买不起太贵的药给你。” 赵逐接过了橘子,剥开,揭下一片放进口中,不解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宋敛在一起?” “这是我想就可以的吗?”楚莺转过身,望着阳台上几件廉价的衣物,风吹得它们晃晃悠悠,她想起在筒子楼跟宋敛生活的那段时间。 他去的太匆忙,没带行李,没有换洗衣物。 楚莺买了新的给他,有一些是可以将就穿的,可有些太过劣质的,宋敛穿起来竟然会过敏,皮肤一片片的红着,他忍不住抓痒,急得脸庞皱着,想要发脾气,又要忍着。 阳光落在眼皮上,楚莺眨了眨,那个时候她就在想,她真的可以跟宋敛在一起吗? 他那么娇贵的人,穿不了二三十的衣服,吃不下小餐馆里重油重盐的菜,睡在木质的小床上,双腿蜷缩着,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在不恒温的屋子里根本睡不着。 他们之间相差的,何止是年龄。 楚莺的顾虑赵逐似乎是懂的。 “其实你不需要想得太多,你只要跟着宋敛,他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他家里的许多长辈,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名正言顺的那个不一定是真爱,但养在金屋里的必然掺杂着感情。 楚莺将橘子吃完了,指尖留了些淡淡的黄色痕迹与果香,涩涩的,不甜了,“可我就是没办法不多想,他比我小,他将来还会见到许许多多的女人,但我没有那么多以后了。” 别说是以后了,就是现在,宋敛一回到妻子身边,就会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楚莺怎么敢信他口中的天长地久。 * 独自赶到了新阳。 进行了一路的自我安抚,宋敛没好多少。 他可以接受谈雀景的存在,楚莺跟他有过那么一段,又是初恋,最纯粹最难忘,宋敛跟他比不了。 但其他人,想都别想。 坐在车里,宋敛深吸了两口气,给楚莺打了个电话。 楚莺接了。 “有空吗?”宋敛压制着冲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好声好气道:“我在楼下。” 楚莺声色冷淡,“知道了。” 下了楼,她寻了一圈,找到了宋敛的车子,没有上车,只是站在车旁,比了比手势,要他下车。 绕过了车头,宋敛站在楚莺身边,“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 楚莺动了下唇,想要质问他,为什么不回电话,说什么要给她当情人,一回中州却没了影。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真的问了,又算什么? 抓着宋敛的袖口,楚莺带着他往单元楼中走,电梯有些老旧,上升时伴随着尖锐的响声,轿厢中的光暗得有些伤眼睛,门上贴着数不清的小广告。 宋敛很享受楚莺拉着他的触感,动了下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心间的那层彷徨在楚莺的亲近中渐渐淡去。 电梯很快到达。 楚莺拉着他快步出去。 “我们可以出去的,谈雀景不是会来这里吗?” 宋敛语气单纯,只是不想跟楚莺在有谈雀景存在过的地方发生什么,楚莺明白过来宋敛的意思,没解释,打开了房门,“进去吧。” “一定要在这儿?” “进去。” 只要她高兴,宋敛都答应,他走进去,环顾这里,又进两步,一眼捕捉到了客厅中央坐着的男人,眉心的褶皱瞬间浮了起来,“赵逐?” 他又回头去看楚莺,愠怒不解。 楚莺斜着肩膀,靠在墙壁上,赵逐解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受了伤,遇到了楚小姐。” “受了伤应该去医院,在她这里干什么?”宋敛醋意横生,丧失了思考能力。 楚莺轻飘飘一句,“我给你打了电话,是你妻子接的,后来就再没打通了。” 宋敛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了。 “你们聊,我下去等。”她转身走了。 与屋内的赵逐对视一眼,宋敛莫名生出了些敌意,想起周册的那句“进来了就再没出去过”,所以赵逐是在这里住了好些天,跟楚莺同一个屋檐下? 赵逐察觉了宋敛不友善的眼神,“不是你想的那样,楚莺是为了你才留下我的。” 162 为什么要可怜你? - 艳雀 - 月上枝 前因后果复述给了宋敛,他神色中写满了困惑,对赵逐所说的那些半信半疑。 赵逐知道,宋敛不信。 起初他自己都不信,他跟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想要他的命来换取一份安心,这对他而言,是信仰的崩塌。 “宋菩玉是定婚了。” 那场宴会,宋敛参加了,宋父在婚宴上没有异常,宋菩玉与周叙犹如壁人一对,谁又会想到,为此这场婚事牺牲的是赵逐。 宋敛看见了赵逐身上的伤,“我早说了,宋菩玉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你还要将自己的积蓄留给她,弄得无家可归。” “菩玉不一定知道。”这种时候了,赵逐还没对她心灰意冷。 “她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你的现状。”宋敛反问,“就算她知道,难道她就可以丢下周太太的身份去帮你求情吗?” 这是宋菩玉那种擅于算计的人做不到的,感情在她心中,始终是要往后排的。 赵逐反驳不了,“我没想让她去求情。” “那你之后要怎么办?”宋敛存着点私心,看到了茶几上赵逐用过的杯子,阳台上晃眼的男人衣物,他这些天盖着的都是楚莺的毯子,“总不能还留在这里。” 这口吻可不是温和的,显然是对他跟楚莺在一起生了些不悦。 赵逐知晓他的心思,“等伤好了,我会走的。” “你手下的那些人各个都是人精,你住出去很容易被找到,我给你安排地方,你先躲一段时间。” 带着伤,赵逐还有心思去揶揄宋敛,“你这么急着让我走,是担心我的安危,还是怕我继续跟楚小姐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又怎么样?”宋敛不认为赵逐与楚莺会发生什么,只是占有欲不允许她身边有其他男人,“她心里只有那个谈雀景。”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是我认为,是事实。” 住在这里,跟楚莺交流不多,赵逐在客厅,她住主卧,唯一会面的时间就是晚上,寥寥几字的交谈中,赵逐感觉得到,楚莺对宋敛并非没有感情,让她止步的是二人之间的差距。 赵逐想要替楚莺说些什么,可有些事情,总要宋敛自己去发觉才有意义。 宋敛站了起来,目光简单过了遍这个屋子,不大,却处处整齐温馨,这大概就是楚莺所向往的,但他给不了她的生活。 “你先看下有什么要带走的,我下去等你。”宋敛走之前,特地补了句,“不着急。” 楚莺在楼下。 宋敛下楼的步伐迅疾,走出单元楼门口,眸光如同磁铁,被楚莺吸引过去,她站在树下抽烟,一手执着烟,一手在轻拨发丝。 脚边是一只小三花猫,正着急地吃着一根火腿肠。 是楚莺买来的。 白色烟雾一卷卷上升,树下那道身影腰身软趴趴的,没什么精气神,看上去很惫懒,卷发长到了腰际,晚风卷起发梢与裙摆,落在地上的影子都好似有了生命力。 宋敛是不喜欢女人抽烟的。 但楚莺不一样,她不是小诗,才不会管宋敛喜欢什么而去附和他,尤其是洗过头发后,带着浑身的湿漉漉抽烟,是楚莺的兴致。 察觉有人在看,楚莺侧目,眸眼聚焦了下,丢了烟踩灭,走了过去。 “聊好了吗?” 宋敛点头,“我今晚带赵逐走。” “那就行了。”楚莺看待赵逐,就是看待一个麻烦,她没话跟宋敛说,点点头就要走。 “我不知道奚然碰了我的手机。” 这是宋敛的解释。 楚莺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发丝从宋敛面上拂过,浸透发丝的香附带沉醉的魔力,迷濛的光线下,女人的面庞却不显半点柔和,她神情是冷的,“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只要把赵逐带走就好了。” 宋敛露出凄楚的表情,“你跟我就这点话可说吗?” “倒不是。”楚莺加重了决绝冷淡,“带走赵逐后你别再来了,我这里人来人往,楼下楼上都是邻居,被别人看到,我没办法跟我的丈夫交代。” 等着这么多天,等来的还是驱赶。 悲哀到极点,宋敛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就这些。” 草丛里,小三花猫吃完了火腿肠,舔舔嘴巴边的毛,抬起毛茸茸的爪子,向着投喂者走去,它走到楚莺脚边,先是用脑袋蹭了蹭她,见她无动于衷,又躺下,露出柔软的肚皮。 楚莺的注意力被转移,心跟着融化,无视了宋敛的悲伤,半蹲下身子,揉摸着三花猫的肚皮与身子。 “你可怜一只猫都不可怜我。”宋敛所受的打击很重,“你可以喂流浪猫吃的,可以接赵逐回家住,亲手给他洗衣服,给他盖你用过的毯子,他吃的是你亲手做的饭,你都没有这样对过我。” 他话尾好似埋着哭腔,一声声都是在控诉楚莺待他的不公。 楚莺稍愣了下,抬头望着他时,月光落进眼里,“宋敛,你从小到大有吃不饱饭过吗?” 宋敛眼眸通红,没言语。 “这只猫有,赵逐有,你没有,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可怜你?”这一刻楚莺有些憎恨自己的理智,她没那么感性,苦日子过得太多,哪里还会将情情爱爱摆在第一位,“你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你只是没有得到你需要的那份爱。” “……” “我要怎么去心疼一个什么都有的人?”楚莺站了起来,质问时的语气很淡。 宋敛喉结滑动了下,嗓子哽咽着,“那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呢?” 楚莺不禁惧他,言辞闪躲,“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别胡闹了。” “如果这样你才愿意多留给我一份怜悯,我愿意去做。”下决心时总是不顾后果的,宋敛不会去考虑太多,和当初关着楚莺是一样的,都有冲动因子作祟,“但你要信守承诺。” 约莫是月太凉,风太轻,楚莺竟然起了兴致,想要亲眼看看,宋敛可以为她做到哪一步,“好啊,只要你做到,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 163 她没命承受 - 艳雀 - 月上枝 赵逐还带着伤,走不了多远,宋敛在新阳给他安排了住处,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宋敛自己就住在隔壁。 如果那些人找过来,有宋敛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在车里,赵逐的衣服却在宋敛手里,淡淡皂香在鼻尖挥发,赵逐看着,有些无奈,“宋敛,我要穿,我冷。” 宋敛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了他,“穿这个。” “有这么稀罕吗?”赵逐弄不懂宋敛的心思,“你要是这么喜欢楚小姐,为什么不去争取?” “我还没有争取吗?” 车子在小路上颠簸了下,宋敛额前的发乱了些,眼眸中的迫切流露了出来,“我想过要带她走,让她跟我在那边生活,她不答应。她跟谈雀景结了婚,我都愿意退而求其次跟她在一起,我还要怎么样争取?” 他兀自笑了下,“不过她说了,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了,兴许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什么都没有?”赵逐不太懂,“什么意思?” “我打算先离婚。” 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宋敛口中却轻飘飘的没有份量,他才结婚多久,半年都不到,赵逐诧异着,“可是离婚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楚小姐要的是正儿八经的名分,不是这些你所谓的牺牲。” “名分?” 这是最可笑的。 宋敛姓宋,是梁家这一辈唯一的外孙,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注定了他这辈子给不了楚莺名分,这点赵逐是知道的。 可被感情蒙蔽的时候,总是很难理智思考的。 “我可以离了婚跟她在一起,但名分那些的……”宋敛生活在这个家族中,明白这其中的生存法则,“你知道的,我可以给她名分,可她没命承受。” 且不谈宋父会怎样,梁家祖祖辈辈清白,怎么会容忍宋敛娶一个二婚的女人进门,何况这个人曾经,还做过谈雀景的情人。 这么多年了,宋敛不是第一个想要脱离家族掌控的人,过去没人成功过,抗争的结果或死或伤,都不是很好。 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宋敛不敢拿楚莺的性命去赌。 这点是赵逐忽略了,“是……你的顾虑是对的,毕竟就连我都没逃过这个法则。” “你可以撑得住那些明枪暗箭,她扛不住的。” 落在赵逐身上的刀子要是落在楚莺身上,宋敛是做不到这么淡定的,“我暂且保证不了她的安全,这个时候去冒险,太莽撞。” “你想得多是好事。”赵逐腰腹的伤口还在疼,“可你想过跟她结婚吗?” 这一句如一道雷,击中了宋敛。 车在行驶,茫茫道路中,看不到尽头,他大脑一片空白,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她已经结了婚,我想不想的不重要。” 住在楚莺家里这些天,赵逐不觉得她像是结了婚的样子,家里没有男人的物品与生活痕迹,她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工作备课,连电话都很少打。 赵逐轻轻嘀咕了一声,“说起来,真是看不出她结婚了。” * 屋子里厚重的药味怎么都退却不了,窗子定期会打开换气,新风系统常开,尽管这样,那些药物就好像是渗透进了身体中,怎么都消弭不了。 过去谈雀景是咬牙撑着那口气,这口气就快散了,身体自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谈概上了楼,进去时被屋子里的中药味道苦住。 “大哥。” 谈雀景身子瘦弱,站在阳台,风吹在身上,会加剧他的伤痛,谈概拿上大衣给他披上,“你进去坐,别站在风口。” 他咳嗽一声,“事情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 多年前,谈概答应了谈雀景去帮楚莺,他食了言,同样的事情第二次发生,这次他办得很快,很迅速,“这些都转给楚小姐了,你签了字……就都是她的了。” 谈雀景被扶着走进了屋子里,执着钢笔,手掌没了力气,着力点很轻,字体再不如过去那样苍劲有力。 “把这些交给胡律师,等我去世,再拿出来。” 谈概垂头站在谈雀景身边,他这些年过得浑浑噩噩,大多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很艰苦,在最后的日子里,筹备好了身后事,这其中大部分,跟楚莺有关。 谈概还小,鼻尖的酸楚蔓延进眼睛中,带着鼻音与哭腔说:“哥……其实这几年有些时候,我真觉得你已经死了。” 谈雀景扯了下惨白的唇,“那我是鬼吗?” 跟鬼没什么区别了。 那一年谈雀景出车祸,从雪里被救出来,抢救时心跳骤停,做了很久的心肺复苏,所有人都要放弃了,是谈概从他的手机中找到了楚莺的微信。 她发给过谈雀景的语音,一条条在他耳边播放,甜蜜的、克制的、伤心的,是那些声音,唤回了谈雀景的心跳声。 他这些年,是为楚莺活着的,换句话说,是楚莺让他活了下来。 谈雀景直不起腰,他的身体正在加倍的枯竭,“谈概,去我书房,把第三个抽屉里的名片拿过来。” “名片?” “去。” 谈概不敢耽搁,“好。” 等他走了出去,谈雀景忍不住给楚莺打电话,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许多,两年时间他是撑不到了,最后可以做的只有在他离世后,保证楚莺不被欺负,保证她不会再过贫穷的日子。 楚莺课余时间接了谈雀景的电话, “总算想起来要给我打电话了。”楚莺合上课本,“最近身体不好吗?” “很好。” 谈雀景靠进沙发中,将手机往耳朵贴,压得很紧,这样就好像是楚莺在他的身边,她的声音,他还可以听几次? 原来人到终了,回想一生,竟有这样多的遗憾,日子越近,谈雀景越是惧怕死亡。 “你好不好?”他的声腔中有歉意,“过些天我去新阳看你。” “好啊。” 楚莺的语气听上去兴致很高,“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别奔波了,不如我去看你?” 谈概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是名片,谈雀景给了个眼神,示意他放下,瞥了眼名片上的电话,他笑着答应楚莺,“好,这次我等你。” 输入了名片上的号码,谈雀景打过去,神色一丝丝黯淡了,电话被接通,他开口,“是我,谈雀景。” 那边怔了下。 谈雀景嗓音浮浮沉沉,“有空见一面吗?” 164 我想她,我喜欢她 - 艳雀 - 月上枝 巡演要走遍大大小小许多地方,这一圈下来少则要两个月。 几场演出下来,奚然有些吃不消,去后台换了衣服,累得瘫倒在角落,这里是她的私人休息室,是尤萍出资安排的,为的就是让她演出时舒服些。 这里的钥匙,除了奚然之外,还有一个人有。 钥匙转动了锁孔,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在奚然面前半蹲下,轻轻握住脚踝,小腿上的肌肉跳得很硬,不及时按摩会影响腿型,这对一个舞蹈家而言是大忌。 看来奚然真是累了,这都顾不上了。 她主动将腿抻开,“没人看见你进来吧?” 最近她总觉得古怪,好像有人跟着她似的,不得不谨慎一些。 “没有。”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帮她揉捏着小腿上的肌肉,“明早是不是要回中州了?” 奚然点了下头。 “他现在对你好吗?”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奚然的丈夫,宋敛待她一贯是不冷不淡的样子,奚然习惯了,算不上忍受,他们的婚姻是家族之间的牺牲品,他们更像是这场婚姻的局外人。 奚然动了下酸困的脖子,直起身子,“你跟你妻子什么样,我跟他就是什么样,这还要问吗?” 男人的手掌从奚然小腿上挪开。 “这可不一样,我跟她好歹是有感情的。” 奚然跟宋敛可没有。 这句话惹得奚然蹙眉,拿起身旁的外衣,往男人身上摔去,“有感情你还跟我在一起干什么,怎么不回去睡你老婆?” 奚然在家里是娇滴滴的小公主,被尤萍宠坏了,脾气说来就来,连征兆都没有。 她打了人,反而先红了眼,惹得男人心疼,伸手搂住了她,轻声哄着,“是我不好,再不说了。” 待人都走了。 二人才从后门离去,一同去了酒店,牵着手上了楼,这些都暴露在了镜头之下,这个男人藏得很严实,跟了好些天,才拍到一些真容。 这些照片是作为离婚的筹码要用的,必须要慎重。 集全了照片。 宋敛只等奚然归家,对家里,他是打算要坦白的,可坦白的后果却是未知,因此还是要回去探探口风。 车子驶入专车道,前方有车挡着路。 这里的车大多会直接开进宋家,停在这里的大都是陌生车辆。 宋敛走了一小段路进去,走过幽暗,上了台阶,推门进去时,里面的声音率先进入耳朵。 周叙的脸是有些轻微混血感,但张口却是字正腔圆的,自小跟着周父生活在国内,母语就是中文,声嗓又好听,为人客气又绅士。 一见宋敛,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小弟。”周叙在家中便是如此称呼同父异母的弟弟,跟宋菩玉就要结婚,他便提前将宋敛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宋父坐在周叙身边,扫了宋敛一眼,“这个时间怎么回来了?” “不能回吗?” 周叙还站着,宋菩玉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坐。” 两人看上去感情是好的。 可因为赵逐的缘故,宋敛对待周叙是一样的疏冷,没怎么说过话,周叙却没介意过,笑容依旧,“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周身有淡淡的酒味。 在宋敛进来之前,宋父正让周叙陪着喝酒,他亲儿子都没这么陪他喝过,“那好,让菩玉送你。” 宋菩玉跟着周叙,两人出去时,手是牵着的。 这才几天,她就好像全然忘了赵逐这个人。 宋敛对宋菩玉的态度很冷,周叙是看得出来的,他家中的大哥小弟,对他是一样的,所以感同身受,与宋菩玉惺惺相惜。 “宋敛不是有意那样的,他那个人就是有些不善言辞。”宋菩玉轻言细语地解释,“别放在心上。” “不会。”周叙是温柔的人。 温柔到宋菩玉不忍心伤害他,“那就好。” “他平常对你,也是这样吗?” 宋菩玉笑而不语。 她的苦难,不需要让赵逐之外的人知道,周叙是她未来的丈夫不假,可她远没有到跟他交心的那一步。 站在车旁,周叙打开了车门要坐进去,侧了下身子又顿住,宋菩玉走近,“怎么了?” 周叙清清浅浅地笑,弯腰侧面,宋菩玉意识到什么,正要躲,那枚吻却只是落在眉心,分寸感很强,又克制。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说完,周叙坐进了车里,车子驶离,宋菩玉松了口气,正欲抬步,前方门口的身影落入眼中。 正好她要找宋敛。 快步过去,略显慌乱,完全没了在周叙跟前的端庄淑女模样。 一口风灌进嗓子里,宋菩玉压低声音,“你知道赵逐在哪儿吗?” “你的未婚夫刚走。”宋敛一板一眼道:“你问其他人,合适吗?” 宋菩玉知道自己没资格。 可她却反问宋敛,“你跟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婚姻,你婚后不是去找楚莺了吗?我只是问赵逐一句,这不过分,何况我还没结婚。” “我去见楚莺,是因为我想她,我喜欢她。”到底是发小,这么多年的情谊,宋敛忍不住替赵逐抱不平,“你问赵逐,是怕他揭穿你的真面目,搅黄你的好事。” “他不会的。” 宋菩玉很确定他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安不安全,能不能吃饱穿暖。” 宋敛一双眸眼很清冷,眼睫轻抬,“既然想要知道,就自己去看,别再来问我,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这次来收获不大。 简短透露了自己要离婚的事,遭到宋父的强力反对,可宋敛来不是为了征求他同意的,是通知他。 航班延误,奚然第二天中午归家。 宋敛没去接,在家等着,照片与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只等奚然签字,他恢复自由身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楚莺。 换了鞋子,放下了行李箱,保姆走上前,“路上辛苦了吧,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奚然伸了个懒腰,“拿手菜就行,我得上去歇会儿。” 上了楼,脚步声近了,宋敛掐灭了烟,走出书房,在奚然上楼时叫住她,“过来一下,有事跟你说。” 165 有我大哥重要吗? - 艳雀 - 月上枝 工作以来的第一个小长假,楚莺用作陪伴谈雀景。 也是为了陪他,楚莺一个人乘车,到了他所在的城市,这是她大学时候所向往的。 但那么多年里,她只来过一次。 还是楚莺打了很长时间的工,做兼职做家教,一点一点赚到的机票钱,好不容易可以赶去跟谈雀景见面,却正巧遇上他生意上最忙的时候。 谈雀景来不及与楚莺见面,安排了助理带她去酒店。 那是谈雀景风光无限的几年,他是青年才俊,又背靠谈家,哪怕他是领养的,谈父都是将他当作继承人培养的,他身边围绕着的女人数不胜数。 那时楚莺是站在橱窗外,望着奢华景色的贫苦大学生,而谈雀景则是出席高端酒会,身处名流圈子中的上等人,就连楚莺只在广告上见过的女明星,都是他的追求者。 再次来到这里,心境大改。 上一次来,谈雀景太忙,忙到分身乏术,楚莺只能在酒店等着,也是那段时间,她逐渐发觉了自己跟谈雀景的差距。 哪怕毕业后,她最好不过是在学校中混得一席之地,做一个人民教师,但谈雀景却是云端上的人。 回来后她跟他争吵,无理取闹地发脾气,想要用这种方式驱赶他,跟他分手,免得越陷越深。 可谈雀景却从没想过要分手。 她无缘无故的冷漠,时不时找茬,他都没有不耐烦,相反,很是包容她。 除却悲惨的结局,起码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楚莺是真正陷入恋爱中的,这是宋敛没有带给过她的感觉。 来接她的是谈概。 谈雀景没来。 路上楚莺观望着风景,感受这里的风拂面,谈概侧眸看她,“楚小姐这次来,打算留多久?” “两三天。” 假期统共五天,其余的几天是她留给自己的。 谈概难掩失落,“不可以多留几天吗?我大哥很想你……如果你陪在他身边,我想他的状况会更好一些。” “他不是好多了吗?” 这是谈雀景留给楚莺的谎言。 谈概不忍拆穿,“就算好多了,你就不能陪他了吗?” “我要工作的,我不回去,那些学生怎么办。”楚莺是站在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 可在谈概看来,什么都没有谈雀景重要,“那些学生,有我大哥重要吗?” 楚莺没再吭声了。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在一起比较的,这个问题自然就没有确切的答案。 为了跟楚莺见面,谈雀景需要提前吃很多药,以备不时之需。 谈雀景包了场,这里很安静,在他这个将死之人的眼中,夜景都不再是繁华奢靡的,晃眼灯光下,是深暗的平静。 楚莺上楼坐了下来,她观察着谈雀景面色,还是那种怪异的感觉,像是好,又像是不太好。 “你陪着我,会影响你休养身体吗?” 他还有两年时间,楚莺是记得的。 谈雀景勉强地笑笑,“不会。” “那就好。” “你还记得这里吗?”谈雀景问得很小心,怕唤醒楚莺不愉快的回忆,更怕她不记得。 她笑着点头,“当然记得,那次你可是让我在这儿等了你三个小时,我感觉我自己的青春都等过去了。” 那时她突然跑来找他,谈雀景腾不出空,让助理带她来餐厅等着。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楚莺没有跟他争吵,只是不安又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等到饿得前胸贴后背,都没有吃东西,谈雀景到了后,她问他:“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谈雀景说没有。 可他当时很累,没有心情陪自己的小女朋友吃晚餐,一整天都很非常冷淡。 那是不美好的回忆。 如今再想,却是为数不多的好时光。 起码那个时候,谈雀景累了,还可以靠在楚莺的肩上休息,他的助理开着车,会轻声细语地跟楚莺解释:“谈先生开了三场会议,又去实地考察,前一晚通宵工作,为了见您,结束了会议他就立马赶过来了,他是太累了,不是不想见您。” 楚莺听罢心疼不已,摸着他的鬓角,满是自责。 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但他们都不会忘记。 谈雀景没怎么动筷,病得越是严重,他的胃口就越是差,坐在楚莺对面,看着她的胃口大开,吃得嘴角都是酱汁。 他笑了声。 楚莺抬起头,“怎么了?” 谈雀景拿了纸巾,“跟那时候一样,总是吃得这么急。” “等你吃不饱的时候就知道了。” “以后你不会吃不饱的。”谈雀景说得很笃定,“想要吃什么都可以吃得起,我可以保证。” “说什么呢?” 楚莺擦了擦嘴角,“有你在,我还会吃不饱吗?” “那我要是不在呢?” “别说这些。” 他迟早是要离世的,可楚莺不想听,有电话打了进来,低头看了一眼,楚莺挂了。 “谁的电话?”谈雀景稍显茫然。 “不重要的人。”楚莺夹了菜给是谈雀景,表情自然的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你尝尝这个。” * 电话被挂了,宋敛站在楚莺家楼下,望着窗子中的空荡荡,接到了信息,通知她楚莺出了省,去见了谈雀景。 她奔赴别省去见谈雀景的时候,宋敛却带着离婚协议书来找她,在这般的对比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愈显可笑。 跟奚然谈判了三个小时,才拿到这份协议书,宋敛第一时间就要拿来给楚莺看,可她却迫不及待回了自己丈夫身边。 坐以待毙不是宋敛的行事风格。 楚莺走了,那他找过去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机票是当晚的,抵达目的地时还不算太晚,宋敛找到了楚莺所在的酒店,在大堂等待着,等到十二点,谈雀景的车子才将她送到。 两人在车中坐了好一会儿,楚莺下车前,身子侧了过去,在模糊的光影中,好似是在跟谈雀景拥抱。 他们是夫妻,别说是拥抱了,就是同床共枕都是合法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宋敛蓦然想到,他们是夫妻,楚莺却住在酒店,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楚莺进来时,宋敛站在酒店大堂中央,与她对视。 他神色复杂,愠怒又委屈,好似有万千言语,最后却都咽了下去。 没想到他会来,楚莺的无奈更多,语气充满不耐,“你怎么在这儿?” 166 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跟着楚莺进了酒店,这里的房间是谈雀景订的,是挑最好最贵的档次,在物质这方面,过去现在,谈雀景都没亏待过她。 可跟她一起住过小旅馆的,只有宋敛一人。 楚莺扔下包,转身对上宋敛的眼眸,他瞳孔漆黑,含着凄凉,让楚莺不忍责骂,“你过来干什么?” 眼敛一垂,宋敛上前一步,皮鞋尖撞着楚莺的高跟鞋尖,他低下头,埋在楚莺肩上,弄得她身上一阵痒。 “我想你了,不行吗?” “不是说好了,我跟谈雀景在一起的时候你不会打扰吗?” 这是宋敛要做婚外情时的承诺,但感情哪里是那么好控制的,他没有出现在谈雀景面前,就算是克制的了。 楚莺再要求太多,宋敛是做不到的。 宋敛搂着她,手指埋进楚莺的发丝中,唇瓣微张,轻含住楚莺脖颈的皮肤,似咬似吮,气息薄薄地打在楚莺的耳垂上,吻得很珍惜,楚莺没经受过这么细密的吻,又是在耳畔这样的敏感位置。 楚莺浑身发痒,要往后闪躲,宋敛吻得唇上又红又泛着水光,“那你不是跟我说好了,要等我过去的吗?为什么私自来找他?” “他是我的丈夫,我为什么不找他要等你?”楚莺摸了摸脖颈,上面的痒像是还没消除,“倒是你,你快回去吧,别在这儿了,我这些天都要去陪谈雀景,没空跟你过家家。” “跟他在一起就是过日子,跟我就是过家家?” 宋敛像是又要生气了,他站直了,挺直了腰,冷着一张面,“我来是想要告诉你,我离了婚,跟家里摊了牌,这下算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你离婚了?”楚莺声带诧异,没预料到宋敛会这么不管不顾,“我没有让你离婚,既然结了婚就好好过日子,你这样算是什么?” 宋敛动了下唇,楚莺想到了他要说些什么,连忙打断了。 “你想说你是为了我才离婚的?” 这份责任楚莺担当不起,“我没有这么说。” “是我自己喜欢作践自己。”宋敛看破了楚莺的凉薄与漠然,“是我自甘堕落,喜欢倒贴你,哪怕你结了婚,我都要缠着你,我就是犯贱,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这番话从宋敛的嘴里说出来,冲击力太强。 在村子里时,他连多看楚莺一眼都觉得脏,一个寡妇,跟他说话都是她的荣幸,可兜兜转转,宋敛却要向他曾经看不起的女人求一份爱。 他这个样子,让楚莺失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这样的女人,你上哪里找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要是知道答案,我还会站在这里吗?”宋敛这是孤注一掷,再没了后路,可他的姿态并不是乞求的,就算求得了,不过是个秘密情人的位置,他是不在意的,他想要的,是楚莺的态度。 他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可以为他怎么样? “你只需要回答我,要不要我留下来。”宋敛收起了自己凄楚的模样,坚定地需要一个答案。 楚莺沉默着,被这一出出,弄得很混沌。 迟迟等不来要的答案,宋敛心下一种称之为嫉妒的情绪在疯狂滋生,如果是谈雀景,楚莺会这样冷漠吗? 酒店房间的空气中是一种统一的香。 那香气萦绕在楚莺鼻尖,误导了她的判断,她清楚自己的心,绝不是向着谈雀景的,对宋敛有喜欢,但不是一定要在一起的喜欢。 “如果我让你留下来,接下来几天,或者不是这几天,只要谈雀景在,你就只可以躲躲藏藏,你真的愿意?” 他可是宋敛,怎么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步田地。 楚莺是不信的,但离婚协议书不会造假,既然他都可以做到这一步,她为什么还要一再退缩? 哪怕是不辜负他这份努力,她也是想要试试的,毕竟她已经没什么可以输的了。 对上宋敛的眸,楚莺决心更坚定了些,“如果你可以接受这样的身份,那就留下吧。” * 约好了第二天一早去山上看日出。 谈雀景很早就在酒店楼下等着,兴许这样的时光,是人生最末尾的珍贵片段了,他穿戴好,吃了些补气血的药,企图掩盖惨白的面色。 等了十分钟,楚莺才从酒店中出来。 为了上山,楚莺特地穿了简单的运动装,马尾束在脑后,不施粉黛,脸庞明净清澈,时间并没在她的容颜上留下什么痕迹,这身装束,让她看起来跟大学时期是没什么区别的。 坐在车中,谈雀景看得出神,忘记了要下车去替她开门。 楚莺坐进来,将背包放在膝盖上,“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没有。”谈雀景的好便在于,永远不会给别人增添负担,这点跟宋敛是恰好相反的。 如果不是宋敛,楚莺是可以准时下来的,她系上了安全带,“怎么不开车?” 谈雀景这才回神,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你这个样子,让我又想起了从前。” 楚莺:“从前?” “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吗?” 天色还是暗的,晨曦没有升起,云层正在汇聚,车子开着大灯,缓缓驶出,望着那抹亮色,谈雀景自顾自守着那点可怜的回忆,“那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很朴素直白,拒绝我的时候,更是一点颜面都不留。” 谈雀景那时像个跟踪狂一样,时不时出现在楚莺校外兼职的奶茶店、书店,三十几度的天气,她捂在玩偶熊的套子中发传单,累得浑身是汗,躲在小巷子里休息时,是谈雀景递上了一瓶冰水。 楚莺非但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站起来,“你要是继续骚扰我,我会报警的。” 年轻气盛的谈雀景被逗笑了,挑了下眉,“骚扰?” “这不是骚扰是什么?” “……我是在追求你,你真的看不出来吗?”谈雀景是绅士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玩味,“是我的错,是我表达的不够明显。” 窄巷里,楚莺的身子那么瘦小,套在熊衣里,瘦骨嶙峋的,头发汗湿在鬓角,因为谈雀景的话涨红了脸,嗫嚅半天,只骂了一句,“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 167 能不能留下陪我? - 艳雀 - 月上枝 她一句不喜欢,让谈雀景伤心了好些天。 谈雀景是接触过许多女人的,唯有楚莺让他碰了钉子,可就算被直白拒绝了,他都没想要放弃。 这些事情,楚莺没有忘,可谈雀景要是不提起,她也是不会想起来的。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接受我的吗?”车子在往郊区开,要趁着天亮之前爬到山顶,谈雀景加快了速度,路上不忘跟楚莺聊天,将准备好的三明治与牛奶拿给她。 她低头,小口咬着,负罪感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谈雀景在聊这些时,她所想的却是酒店里等着她的宋敛,可跟宋敛在一起时,她想的却是对谈雀景。 她是个坏女人,坏透了。 “莺莺?”谈雀景的声音喊醒了楚莺。 她抹掉嘴角的沙拉酱,“我记得的,是因为我打工的工资被抢了,你偷偷跟着我,在我下晚班的时候保护我。” 那一份工资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却在下夜班的路上被抢劫,身上的手机都被抢走。 谈雀景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她上晚班的时间,不打扰她,只是在后保护着她。 这一跟,就是一个多月。 楚莺什么都知道,却没再阻止,直到一个月后,楚莺下晚班走在路上,谈雀景却没再来,兴许是不习惯,又或者是不安,她竟然站在原地等了会儿。 可那次,她没等到谈雀景。 接连四五次谈雀景都没去,再去的时候,楚莺停住了脚步,与他四目相对,没再说要报警,而是笑了笑问:“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这些是楚莺人生阶段中最甘甜的一段,也是悲剧的开端。 晨曦升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半边被渲染成橘色的天空。 站在山头上,迎着剧烈的风,谈雀景将外套裹在楚莺身上,站在她身后,跟着她一起,看向日出的绚烂美景,山头上的树在摇摆,沙沙作响。 楚莺的头发,飘荡在谈雀景眼前。 他眼含热泪,不由自主抬起了手,轻抚过那些头发,想要用力抓紧时,风却带走了它们。 楚莺突然回头,谈雀景还没来得及收住自己的眼泪,被她窥见自己的脆弱,是他不愿意的,他宁愿自己在楚莺心中的形象,是如初见那般的健康向上,尽管他的身体已经腐朽,灵魂却并没燃尽。 “怎么了?”楚莺察觉了什么,跟着心悸了瞬。 谈雀景那眼神,是一种无声的崩溃,他的声音哑了,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看日出。” 跟心爱的人一起。 最后这句话,他没敢说。 “你想看,明天还可以来啊。”楚莺想要带着他走出这种悲伤中,“不会是最后一次的。” “天天来,不累吗?” 楚莺摇头,“不累。” * 真正走到了这一步,并没宋敛所想的那么好,他成了见不得光的那个,没有身份,没有资格。 看着楚莺跟谈雀景走,都没理由挽留她,谁让他们才是夫妻呢。 唯有被褥中的一点香,能让宋敛好过些。 他安慰自己,起码楚莺留下了他,这证明她是有些喜欢他的,只要一点点也好。 无缘无故突然离开中州,又逼迫奚然签了离婚协议书,这事闹大了,宋敛是躲不了的,电话打了无数个进来,昨晚跟楚莺在一起,他关了机,一个没接。 这会儿醒了,选择性拨回去一个。 梁曼因的声音不大,语气显得平静了许多,“宋敛,你胡闹是没有限度的吗?” “我怎么了?”宋敛装着傻。 “你是不是逼奚然签了什么离婚协议书,不管你要干什么,我提醒你,那是无效的。” “我知道。” 这是两家人的婚姻,不是一张协议书可以中断的,宋敛不蠢,什么是要给楚莺看的,什么是真的,他还是分得清的。 梁曼因对他的耐心到了极限,“那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姨,我有我的打算,回去后我会去解释的。”宋敛云淡风轻的口吻,反而让梁曼因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经历了这么多,宋敛是要沉稳一些。 “那好,奚然家那里,我先帮你稳住,你尽快回来。” 宋敛眼神暗了暗,嗓音干涩,“好,又要麻烦你了。” 烟瘾浮了上来,控制着宋敛的心智,他坐起身,将烟盒中的最后一根抽完,抬头看了眼时间。 楚莺跟谈雀景出去已经一天了。 天黑了。 人还没回来。 宋敛走进浴室,在冷水下站了半个钟头,发丝湿淋淋的,没有去吹干,开了窗子,借着冷风,将那层寒意留在了身体里。 这样,总可以将楚莺的关心夺回来一点。 跟谈雀景待到了很晚才回到酒店,楚莺精疲力竭走进昏暗的屋子里,里面一片漆黑,宋敛没开灯。 这感觉太荒谬。 谈雀景不是她的丈夫,宋敛却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等她,两边她都对不住,却都拒绝不了。 开了盏灯,惨白的冷色调落在宋敛面上,他靠坐在沙发上,头发被吹得很乱,指间戴着银色的戒指,手指中夹着烟,那样子,像是站在一条不归路上,却无怨无悔。 楚莺喉咙一下涩了,被宋敛身上的压迫感灼烧着,这算什么,他真打算这样不明不白留在这里? “怎么不睡,也不开灯?” 宋敛有些轻微感冒,音色都变沉了,他摁灭了烟,“跟谈雀景玩得开心吗?玩到这么晚,我以为你忘记我还在这里了。” “我告诉了你这些天我都要陪他,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先回去。” 楚莺没注意到他身体的不适,拉开拉链,脱了外套,留下一件运动背心,要往浴室走,宋敛抓住她的手,“我生病了,明天能不能留下陪我?” “不行。”楚莺拒绝地干脆,“约好了明天要去游乐园。” “他身体那么差,去那地方干什么?” “宋敛!” 就知道他会这样,他这种孤高矜贵的人,怎么会甘心被藏起来。 宋敛没跟她较真,“开玩笑的,别气。” “无聊,不好笑。”楚莺甩开了他的手,迈开步子的瞬间,门铃却响了。 在“叮咚”的响声中,谈雀景的声音传来,“莺莺,你手机落我车上了,睡了吗?” 168 是谁都好,就他不行 - 艳雀 - 月上枝 谈雀景一来,宋敛就要让位。 被推进了卧室中藏起来还不够,楚莺左右看了看,打开衣柜,强行将宋敛塞进去,他拉着衣柜门不退,目光如炬,紧盯着楚莺,“他来找你干什么?” “送手机。” “十分钟。” 谈雀景还在等,楚莺时间紧张,“什么十分钟?” “十分钟他要是不走,我会出去的。” 他就是这样,我行我素,哪怕身份降到了这种地步,身上的傲劲儿却一点没退,楚莺急得心慌,拉着衣柜门,推着宋敛,“你别这样,你知道我有难处,我不想让谈雀景伤心。” “那你就舍得让我伤心?” 话音一落。 楚莺踮起脚尖,落了个吻在宋敛喉结边儿,那是她曾经最喜欢吻的位置,一亲上去,唤醒了宋敛的记忆,“我要是舍得让你伤心,那天就让你走了。” 她一句软话,就让宋敛退后,主动躲进了柜子里,里面昏暗,没有光,狭小,不透风。 这是宋敛最耻辱的时刻。 柜门被关上时,他抬着眸,眼睑下一片淡淡的睫影,看着楚莺,喉咙已经干得很哑了,“二十分钟。”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楚莺关上柜门,连外套都来不及穿,便赶去开了门。 柜门隔绝了空间,声音被削弱很多,抵达宋敛耳畔,是谈雀景在说话,他轻声问着,“睡了吗?” “没有,刚要洗澡。”楚莺声线微颤,像是有些紧张,“是手机落下了吗?麻烦你又送回来了。” 夫妻还有这么客气的,宋敛屈膝,坐在衣柜中,轻嗤一声。 楚莺喜欢谈雀景,但其中有很一部分是同情的因素与过去的情意,可留下宋敛,就真的是喜欢而已,不掺杂其他。 只有这样想,宋敛才可以自我安慰。 柜子中太暗了。 暗得宋敛喘不过气,四周的空间又是封闭的,衣柜很窄,腿脚伸不开,这样坐着,别说二十分钟了,就是五分钟,都会难受得不行。 谈雀景还没走。 不仅没走,还坐了下来。 “在这里住的方便吗?”他没有进卧室,很守分寸,只在客厅坐下,鼻尖轻吸,在空气中捕捉到了淡淡的尼古丁味道。 楚莺也抽烟的,他这样想,可屋子里一些微不可察的古怪,还是让他起了疑心,比如丢失的第二双一次性拖鞋,房间中舒适的温度,更明显的是楚莺的表情。 那么慌张,她连演戏都不会了。 是谁让她这么乱? 除了宋敛,没有别人了。 楚莺拿了水,递给谈雀景,“挺好的,什么地方我都可以住的。” “那我让你到我安排的房子里,你怎么不去?”谈雀景是笑着说的,可楚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了,他又立刻圆场,“不过也好,毕竟我那里都是医生,味道也不好闻,谈概每次去都嫌难闻。” “怎么会……” 楚莺安慰人是有一套的,“可你身上的气味没变,还跟以前一样。” “以前,以前我身上有味道吗?” “有,是那种触不可及的气味。” 第一次遇见,楚莺就知道,谈雀景这种人,距离她太远,要不是他的穷追猛打,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在一起的机会。 谈雀景的眸中隐隐闪着明亮的光,“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一开始太过遥远,楚莺才会太过排斥谈雀景,她在大学里,见过太多被有钱人包养的女孩子,也见过太多抵不过物质金钱而变了的学生。 她不想那样。 她的愿望太简单,毕业工作,接父亲进城。 尽管已经如此小心,却还是掉进了谈雀景的谎言中,而他自己,也为这个谎搭上了一辈子。 楚莺抬头去看时间。 快要到二十分钟了,谈雀景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明天不是要早早去游乐园吗?你身体不好,快回去休息吧。” 这番话可不是完美的。 起码在谈雀景看来,破绽太多了,可楚莺这么说了,他再留下,就是不礼貌,“是,我是该回去了。” 回去,把位置让给应该在这里的人。 可为什么是宋敛? 是谁都好,就他不行。 坐进了车里,谈雀景望向窗口,心中的愤慨刺激了身体,一股腥甜从喉咙中蔓延上来,他猛咳了几声,鲜血咳进了帕子里,刺目鲜艳。 “先生。”司机紧张地回头。 谈雀景扶着椅背,“没事,不要紧,开车吧。” 他还要撑下去,要安顿好楚莺以后的生活,不然他死不瞑目。 * 在衣柜中闷了很久,宋敛一口气上不来,加之感冒,鼻塞又头疼,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晕倒在柜子中。 光线进来时,他的意识很薄弱。 楚莺半蹲下,“宋敛?” 她去拉他的手,才发觉是烫的,“你怎么了?” 宋敛唇上很干燥,腿弯曲得有些僵硬,从衣柜中出去时有些站不住,楚莺将他扶到床上,“发烧了吗?” 给他盖上被褥,楚莺打电话让人送药上来,回到宋敛床边时,他半睁着眼睛,混混沌沌地抓住楚莺的手,贴放在自己脸上,拿到唇边,轻吻着她的手指。 唇是有温度的,掠过了指尖,又到掌心。 “要喝水吗?”楚莺轻轻拨开他汗湿的头发,“难受吗?” 这下她是真的心疼,不掺假的。 宋敛难受得唇泛着白,面颊却是红的,在封闭环境中待了太久,呼吸都困难,楚莺拿水杯喂他,一口接一口灌下去,这才好了许多。 她回身去放杯子时,腰身突然被拦住,天旋地转后跌入被褥中,这张床染了宋敛的味道,很热烈,他手指轻扫过楚莺的耳廓,埋头吻过去。 楚莺撑着他的肩膀,“你还在生病,先吃药好不好?” “不好。” 他很委屈,声线带着含糊的无助,“你为什么跟他聊那么久?” 面对他这个样子,楚莺没了话,“你先吃药,吃完药干什么都行。” “明天留下陪我也行吗?”宋敛就是想要占据楚莺更多的时间。 可他的份量显然没有谈雀景重。 宋敛红着眸子,“说话。” “不行。”楚莺直言,“宋敛,我到这里,就是要陪谈雀景的,这点没得商量。” “可我生病了……” 楚莺沉静万分,没被他这一招迷惑,“你的病不会比他更严重,他会死,可你不会。” 169 她就是要毁了他 - 艳雀 - 月上枝 感冒发烧而已,捂点汗就会好,宋敛是靠运动出汗。 带着病,他自己神智不清,忍着头疼与心中的燥热,与楚莺一起,陷进热度燃烧的空气中。 楚莺算是迎合的。 宋敛为她离了婚,她做不到为了宋敛丢下谈雀景,这是她的亏欠,所以在这种事上,她只好由着宋敛。 宋敛给她留下的是疼痛与痕迹,这份疼楚莺之前就承受过,如今像是习惯了,不怎么疼了。 宋敛一边吻唇,一边讨好地问:“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谈雀景?” 楚莺没回答,眼眸中含着泪,看着可怜极了。 但她一点都不可怜,她得到的是两个男人的爱,她才是那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不肯放下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又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最后适得其反,两人都为此伤了心。 宋敛字字句句含着逼问,“喜欢谁多一些,说——” 楚莺身体中像是有一群蚂蚁在啃咬,她潮红着脸颊,认了输,“是你,你多一些……” 但在这种状况下,吐露的话怎么能当真,唇迅速被咬住,宋敛吞咽下了她的味道,像是沙漠中的人,在渴求水源。 不管真假,他都信了。 天亮时宋敛才停歇。 这一觉下去,他的病全好了,侧躺在楚莺身边,搂着她,轻咬着她的耳垂,摸着眉毛,“还不起来吗?谈雀景应该在等你了。” 这个名字让楚莺豁然惊醒,睡意尽数消失。 楚莺迅速起身换了衣服,走的时候匆匆忙忙,提上高跟鞋,拿上包就走,对她而言,迟到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走得太急,完全忘记了宋敛。 坐上了车才想起要给宋敛发了微信,叮嘱他吃药。 去见谈雀景了,还可以想起他,这对宋敛而言很是欣慰了,才要入睡,却被陌生电话打搅了好梦。 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尤萍的声音进入耳朵,宋敛要挂断了电话,可她的话来得很快,“宋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是有关楚莺的,你跟她在一起对吗?” “奚然的事情,等我回去后再说。” “我不是要聊奚然。” 这一次离婚对宋敛而言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奚然却是致命的,先后被退婚几次,好不容易结了婚,不到五个月就要离婚。 这个婚如果真的离了,奚然这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可宋敛手上的把柄,又让奚家吃了哑巴亏。 权衡之下,尤萍决定赌一把,就赌宋敛对楚莺的真心,“如果你想知道楚莺为什么会这么三番四次跟你在一起,跟你纠缠,那就跟我见一面。” “您又从哪里打听到了些什么?”宋敛的口吻一丝丝冷却下来,“我跟奚然的事不宣布,是给她留面子,她在外面干的那些事有多脏,我不想多说。” “你还记得我推楚莺下楼的事吗?” 这是尤萍的底牌,可为了奚然,她愿意自爆,“我那样对她,不只是因为你的关系,你真以为她跟你在一起,是对你有感情吗?” “您到底要说什么?” “见一面吧,我会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你。” * 躲起来逍遥自在的是宋敛,中州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奚然被关在了家中,离婚的事令整个家族都蒙羞,可这一次,不是宋敛在无理取闹。 宋敛留下的只有一句,奚然婚后经常跟自己的情人在一起,至于那个人是谁,她挨了打,挨了骂,还是咬死了不开口。 为了救她,尤萍才想到了这个下下策。 得到了跟宋敛洽谈的机会,下一步,尤萍亲自去见了梁曼因,宋敛的事情,只有她这个小姨可以劝的住。 得知了奚然私下干的那些事,梁曼因对她的好感没了,见尤萍时的态度并不怎么好,“婚前宋敛就发现了奚然干的那些勾当,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有女人,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回事,还是履行了婚约,可是婚后呢?” 梁曼因将咖啡勺丢进杯子里,声音叮当清脆,“婚前奚然跟舞蹈搭档不清不楚,婚后这个,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她更是护得紧。我们宋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她这个样子,自问一句,适合做宋太太吗?” 这一串劈里啪啦的质问将尤萍噎得哑口无言,她来是要示弱的,可梁曼因的态度让她太不舒服。 “亲家,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奚然是有错,宋敛就没有吗?”尤萍哼笑一声,“他是为了谁要离婚,你跟我心里都清楚,奚然没资格做宋太太,那你真的要看着一个寡妇进宋家的门吗?” 这是没可能的。 “不是奚然,更不会是楚莺,我们会为宋敛物色更适合的人选。” 这话更可笑,尤萍直接拆穿,“他一天不对那个女人死心,就一天不会好好回去过日子。” “时间久了,他总会腻的。”梁曼因是乐观的,她不信男人的爱,就算宋敛现在对楚莺着迷,可这份兴趣又可以维持多久? “他不会的。”尤萍很笃定,“你不知道楚莺那个女人有多可怕,她留在宋敛身边,就是要毁了他的。” “您别信口雌黄。” “你难道没发觉吗?自从跟她在一起,宋敛还有之前的样子吗?” 宋敛如今偏执极端,郁郁寡欢,对待人与物,都没了过去的慈悲心,反而冷血残忍,这都是楚莺造成的。 的确,她是在一步步毁了过去那个温顺纯良的宋敛。 为了她,宋敛已经做了太多不可理喻的事,再这么下去,他兴许会真的娶了楚莺,到时,就没了后悔的余地。 尤萍捏紧杯子,愈发紧张,“再不阻止,真的就晚了。” “可是宋敛喜欢她,只要他们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在一起就在一起,我只想他高兴。”梁曼因只为宋敛的喜怒哀乐考虑,“失去那个女人,他会痛苦。” “可如果楚莺就是他痛苦的根源,”尤萍私心很重,却又句句在理,“我们是不是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好?” 170 得到了他,你很得意? - 艳雀 - 月上枝 屋子里暗暗的,窗户钉死了,每天会有人送水跟食物进来。 但奚然吃得很少,气色一天比一天糟糕,想要用绝食来对抗家里,尤萍心疼她,偷偷开了房门进去。 奚然躺着,没睡。 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死气沉沉。 “然然。”尤萍在床边坐下,扶她起来,“看妈妈给你做的,鸡汤小馄饨,你多少吃一些好不好?” 奚然小幅度摇头,唇上干裂,头晕失力。 “那喝点牛奶,你这样不吃不喝要到什么时候?”尤萍扶着她的肩膀,摸着她的胳膊,瘦了太多,全剩骨头了。 “我就是不要吃。”奚然抓着尤萍的手,“妈妈,你帮我跟爸爸说说,让他放我出去,是宋敛要跟我离婚,他要离就离,我不在乎。” 想要从她嘴里知道那个人是谁不容易。 可如果套不出话来,找不到那个人,奚然就不会死心,离婚后的后果,不是她承受得了的,到时候的流言蜚语,吐沫星子,就会毁了她。 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尤萍要帮奚然挽回错误,“离婚之后呢,你喜欢的那个会娶你吗?” 奚然顿时失语。 她不敢肯定,那个人就一定会娶他,他有自己的家室,有共患难的妻子,可他对她的喜欢,也不是假的。 “如果那个人答应娶你,妈妈可以帮你体面的离婚。” “真的?” 对待奚然,尤萍总是可以拿出母亲的责任与光辉,“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奚然抓紧了她的手,“那您让我出去,我出去了,见到他,才可以问清楚,您说是不是?” “好。”尤萍什么都答应她,但这次是假的,“我给你想办法。” 安排好了奚然这里。 尤萍一通电话,打到了楚莺手机上。 手机搁在储物箱中,错过了是尤萍的电话,从过山车上下来,楚莺头发被风吹乱,谈雀景顺手帮她整理,“怎么样,好玩吗?” 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去挑战这些剧烈项目,便只能陪在下面等着。 这会儿风大,楚莺裹紧了外套,游乐园的光是彩色的,衬得她瞳孔皎洁,“还没感觉呢,就结束了。”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刚才好像有人给你打电话。”谈雀景这么说时很落寞,生怕是宋敛的电话,更怕楚莺会为了他,提前赶回去。 是尤萍的电话。 楚莺细眉轻拧,没打回去,为了这种人不值得的浪费时间。 “没事,骚扰电话。”楚莺自动拉住谈雀景的手,“我们去前面吧,那边人多。” 天黑后,乐园中璀璨的光景在各项游乐设备中一一点亮,遍地都是坠落的星光灯影,欢声笑语充斥在园中,挤在花车的观赏队伍中,谈雀景的手被楚莺抓的很紧,十指相扣。 这是在他的生命末尾,给他的最后一点甜头。 谈雀景若有所思,看向握在一起的手,天空中的烟花是在他心里绽放的,点亮了灰暗,可是园中的乐声会停,人群会散,旋转木马最后一圈结束,灯光熄灭,喧闹与热络终将会散去。 楚莺也会走。 愉悦过后,是彻骨的寂寞,可看一眼身边的人,那份空缺就被填满了。 楚莺累得在谈雀景怀里睡着,手机开了静音,震动声却还在不断传来,谈雀景没了耐心,拿过手机,看了眼备注的名字。 只有一个“尤”字。 记忆里,楚莺身边没有尤姓的人,她对待自己的同事与学生家长都很友善,会礼貌地备注全名。 带着疑惑,谈雀景接通了电话。 耳边是楚莺平稳的呼吸声,祥和的睡容,话筒里,却是一声接一声的辱骂,很刺耳尖锐。 “楚莺,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钱我给你了,你让我给你爸爸磕头道歉,我去了,你还要怎么样?” 动摇了梁曼因,骗了奚然,最后一步就是要让楚莺跟宋敛分开。 尤萍声嘶力竭,“你生来是向我讨债的吗?世界上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抢奚然的丈夫,就因为她是我女儿?” 这些话太模糊,谈雀景不太明白,却又隐约拼凑出了些什么秘密,他没吭声,尤萍那边就更激动。 “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宋敛?!”尤萍咬紧了牙关,字字刻薄伤人,“你得到了他,你很得意是吗?别忘了你跟你爸爸一样,就是穷乡僻壤养出来的贱骨头,你以为你真可以跟宋敛在一起吗?他家里不会同意的。” 这些声音阵阵冲撞进谈雀景耳中,他眉头紧蹙,低头看着怀中安睡的女人,这些辱骂的话,她一定亲耳听到过无数次吧。 她是怎样的心碎痛苦,这份苦,她究竟是怎么消化的? 在一起时,楚莺跟他说过自己的母亲,她对母亲的记忆很薄弱了,只记得她漂亮温柔,总是穿着镇子上买不到的裙子,留着一头飘柔的长发,会给她买糖果,给她穿袜子。 那个时候,母亲对她而言,还是美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楚莺宁愿自己从来不曾认过尤萍。 默不作声挂断了电话,谈雀景屏蔽了这串号码,这些话,他不要楚莺再听见,这个人,他也不要楚莺再见。 * 车在酒店楼下停住。 楚莺打了个瞌睡,昏昏沉沉下了车,弯腰望着车里的人,“航班是下午的,你可别忘记了。” “怎么可能会忘?”谈雀景维持着那份斯文笑容,“上去休息吧。” “晚安。” 高跟鞋磨破了脚踝,很痛,伤口处的创可贴是谈雀景贴的,他的细心没变过,这么多年如旧。 站在电梯口等待着。 楚莺并没意料到危险的降临,她靠着墙壁,眼皮垂着,有人冲过来时,她才动了下眼睛,胳膊突然被拽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太久没见的尤萍。 上次跟她拿钱,楚莺就当作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尤萍手掌的力气是紧的,笑是挤出来的,语气平心静气的,全然忘了自己的怎么骂她的,“莺莺,最近好吗?怎么电话里不吭声?” 什么电话? 楚莺不知道。 抽出手,楚莺退后躲开,直言不讳道:“你不出现的话,会更好。” 171 他只是她的工具 - 艳雀 - 月上枝 如果不是为了奚然,尤萍不会找来。 她是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跟楚莺见面的,可因为种种因素,她不光要见她,还要求她。 尤萍舔着脸的模样有多虚伪,楚莺都看在眼里。 找了地方坐下,楚莺直接道:“我没时间跟你闲聊,有什么事,快说。” 尤萍皮笑肉不笑,“我有什么事,你会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宋敛,你跟宋敛在一起,他因为你跟然然离婚,如果真的离了婚,然然以后是没脸见人的。” 楚莺口渴,灌了大半杯水下肚,眸光望出了窗子,看着远处的酒店,宋敛还在里面等她。 她跟谈雀景离开了一天,他一定着急了。 这个时间,她不该浪费在尤萍身上。 “你的女儿有没有脸见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宋敛想干什么都随他心意,我不会强迫他离婚,更没有强迫他不结婚。” 楚莺表情尽显不耐烦,“自己的女儿没本事留住男人,你应该去教育她,而不是来找我。” 尤萍对她早就是不抱希望的。 一再反悔,将二人之间的情谊都磨没了。 指尖在杯壁上摩擦着,尤萍恢复平静,话里却意味深长,在引导着楚莺。 “……可你起先跟宋敛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报复我,让我难堪吗?” 楚莺刚动了下唇,就被尤萍极速打断,“你已经成功了,我向你认输,我给你爸爸道歉磕头,你拿了我的钱换了地方生活,这原本是最好的结局。” “……” “宋敛也跟然然结了婚,哪怕他们现在感情不好,可一起生活个几年,总能培养出感情来。” 楚莺开腔,试图发表自己的想法,“可我……” “可你后来越想越不甘心,凭什么你也是我的女儿,也应该享受富裕的生活,但你却吃尽苦头。你觉得以自己那些狐媚子功夫是可以混出人样的,所以你又去纠缠宋敛,对吗?” 楚莺的反驳没什么力量,语气很浮,像是心虚一般,“你也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又跟宋敛在一起?” 楚莺想说是因为感情,是喜欢。 一开始的确是利用不错,可宋敛为她做了那么多,为她反叛家里,退婚又离婚。 昨天打开衣柜门,宋敛屈膝坐在里面,惨白着一张脸的可怜模样,让她心脏都缩了缩。 可自卑太强烈,楚莺没勇气承认自己的爱。 尤萍钻到了空子,“所以,我说的不对吗?只有毁了然然的丈夫,顺带毁了她,你看着我为然然痛苦,你才有报复的快感。” “……这一切都是因为要报复我。” “说完了吗?”楚莺喝完了最后半杯水,“我可以走了吧?” 尤萍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她的余光落向门口的影子上,又迅速转回来,打起煽情牌,“所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宋敛?” “是他来找我,我怎么放过他?” 楚莺站了起来,鄙睨着这张虚伪的面孔,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分明是同一个人,尤萍这些年保养的又好,跟年轻时没什么区别,可为什么,会差这么多? 拎起包,楚莺最后一眼无比漠然,“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死了,也好过毁了我对母亲的幻想。” * 走在路上,轿车飞驰而过,风带动了楚莺的头发裙摆,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了哪里。 天地之间那么多盏灯火,却没有为她亮起的。 风吹干了面颊上的眼泪,楚莺想起在酒店等待着她的宋敛,不管怎么样,起码宋敛对她是真心的。 兴许是尤萍的刻薄让楚莺更怀念宋敛的眷恋,这一次比以往都更想要见到他。 门被打开时声音短促响亮。 宋敛回过头,对上楚莺因为奔跑而扑红的脸,他弯了弯眼角,看似是笑,嘴角却是抿直的,“怎么了,跑这么着急?” 楚莺轻缓了几口气,慢步向他走去,轻轻搂住他的腰,侧脸贴进他怀中,气息还是不匀,声嗓含糊着,“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等我一定等着急了。” “再怎么着急,不还是要等下去吗?” 今晚感性的那个人成了楚莺,宋敛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垂眸看着她时,温情一丝丝收敛了,更多的寒霜般的冷意,言语口吻却没变,“不累吗?早点去休息吧。” 说着。 宋敛拿开了楚莺搂在他腰间的手。 “我今晚恐怕不能留在这里了,赵逐出了点事,我要去一下。” 在楚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要走,她眼中落着微光,有不舍、有无奈,更多的是困惑,“我明天下午的航班,不可以跟我一起走吗?” “谈雀景会去送你的,你不怕他看到我吗?” 捕捉到了楚莺的那丝迟疑,宋敛更冷淡了,他原先以为,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只次于谈雀景,却没想到,他只是她的工具。 有谁会爱上一个工具? 不会的。 她的吻,她的怜悯与拥抱,都是赤裸裸的欺骗。 太多次了。 这一次,宋敛不痛不痒,可以说是麻木了,“我不想你为难,那边的事比较紧张,我先过去。” 手从楚莺身上滑落。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那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了。”宋敛抽出了手,笑容淡淡,稍显漠然,“我自己可以去。” 他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楚莺说不上来,喉咙里像是噎了一根刺,吞不下,吐不出,看着宋敛走,他那么匆忙却又镇定,好像不怎么着急,着急的只是离开她。 所以走的时候,就连一个拥抱都没有留给她。 屋子里好空。 仿佛昨天宋敛还站在这里问她,要不要他留下来,一转眼,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电梯下至地下停车场,走过一片漆黑,宋敛的影子落在车前,司机站在车旁,戴着手套,打开了车门,请他进去。 宋敛弯腰坐了下来,灵魂沉入昏暗其中,面庞瞧着晦暗不明,薄薄的眼皮睫影盖着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梁曼因轻盖住他的手背,“想明白了吗?” 过去了好久,宋敛轻摇了下头,他身姿被巨大的阴影裹挟着,有什么东西在无声中死去了,开口时只余无边无际的疲惫了,“小姨,我不明白,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172 是在看猎物 - 艳雀 - 月上枝 回去的途中宋敛一声未吭,他不回老宅,不回自己的私人住所,梁曼因要带他回祖母那里,他摇头拒绝,最后回了婚房。 这里的佣人被遣散了。 空寂的屋子里有的只是消毒水的味道,连夜的奔波劳累让宋敛筋疲力尽,倒进了沙发中,窗帘掩着,一觉到了天亮。 手机上有楚莺发来的微信:【到了吗?】 这又是真是假? 宋敛快要分不清了,在这段感情里,他混沌模糊,闭上眼睛就是在岭北村的场景,楚莺穿着绿色裙子,头发长长卷卷的,很香。 站在村长家门外,抬头看着他。 他站在阳台上抽烟,烟雾与阳光模糊了女人的脸庞,可她的美是掩饰不了的,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宋敛那一颗从没躁动的过的心就被撩拨起来了。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他还是忘不了楚莺那一眼。 在困倦之中,大脑像是在往下坠,宋敛突然在黑暗中睁开眼,这才意识到,楚莺当初的那一眼,是在看猎物。 没错。 是赤裸裸的贪婪目光。 原来一开始,他就是猎物而已。 缓缓起身,宋敛揉了把脸,将凌乱的头发掼上去,沉眸看着手机屏幕,最后漾起一丝笑,回复了楚莺:【到了,你回去了吗?】 为了不让楚莺发觉古怪,宋敛不忘演绎自己的黏人属性,【过些天我可以去看你吗?】 做完这些,他一通电话打给了赵逐。 赵逐伤势都康复了,已经没有了大碍,可他这样的人是不甘心那样躲起来的,他走在街上,一边接电话,余光一边往身后瞥去。 那人跟近了。 跟着他进巷子里了。 “既然你痊愈了,我抽空安排你回中州。” “回中州?”赵逐没想过要回去,那边太多人想要他的命,更何况如果他回去了,宋菩玉会更不安,“怎么突然要我回去?” “你不想报仇吗?” 为宋父这么尽心尽力,连命都要豁出去了,最后却被他背后捅了一刀,这份仇赵逐的确记着,但因为他是宋菩玉的父亲,他没想过要报仇。 赵逐犹豫片刻,身后的人已经紧跟了上来,追到了小巷的死路。 他对危险的感知很敏感,在那把刀子向自己捅过来时及时侧身,躲过了致命一击,顺势抬起腿,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他被踹翻在地,撞在墙壁上,刀子跟着落地,起身急忙要去捡,赵逐一脚压在他的脊背上,他翻身要躲,每一步的动作好似都在赵逐的预判之中。 在他躲开之前,赵逐弯腰掰过他的胳膊,将人按倒在地,膝盖紧压在他的身上,脸蹭在粗粝的地上,细细密密地疼着。 “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是我一点点交给你的,”赵逐抓着他的头发,将脸翻过来,“小野,这次是谁派你来的?” “赵哥,不是我想这样的……” 他们都是拿钱办事,对谁都是一样不讲情面,被培养出来时就是冷血的,这点赵逐知道,他要怪罪的也不是这些人,“我只问你,是周册派你来的,还是老板?” “当然是老板。” 周册指派不了这些人,可要是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那就不同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赵逐这次丧了命,周册就可以代替他,这是他们这些人默认的。 小野咬死了不松口,“是老板,跟周哥有什么关系,他还在帮你求情,赵哥,我没必要骗你,大小姐就要结婚了,你不死,老板睡不好觉。” 要是让周叙家里的长辈知道,未过门的儿媳妇跟家里的保镖发生过关系,不光是宋菩玉一个人,是整个宋家都要跟着丢人。 “我已经告诉他我不会说出去,他就一定要赶尽杀绝?” 小野的脸被压出了印子,隐隐泛着血丝,“你知道的,他的命令,我们不敢违抗。” 那边的声音宋敛都听得到。 如果说是刚才,赵逐兴许会拒绝,毕竟那是宋菩玉的父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到了这个地步,他再躲是没用的了。 放走了小野,赵逐拿起被摔坏的手机,声调冷了一个度,“你想让我怎么做?” * 与谈雀景告别,回了新阳。 楚莺重新投入工作中,宋敛的电话与信息每天都来,看似是一样的依赖眷恋她,可就是跟之前的依赖有些不同了。 约好了他要过来。 楚莺特地早早离开学校,他一向是准时的,车子停在学校门口。 宋敛靠在驾驶座椅上,额前发丝不再散在眉前,这次干净利落地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与发际线,缺少了那份少年稚气,更硬朗了些。 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对某些人是生来的偏爱,给了他姣好的面容与富裕的家庭还不够,额外又赠送一份异于常人的头脑。 宋敛的手搭在车窗边沿,被月光照着,像一节节玉竹似的,生得白皙匀称。 见楚莺进来,他掐了烟,没看她一眼,直接开了车。 “我们要去哪儿啊?” 宋敛一言不发,整个人沉在车厢的暗影中,楚莺侧头看着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昧,“怎么不说话?” 他怪极了,偏是这样,让楚莺感到了无形的压迫。 “是离婚的事让家里为难你了吗?” 原来她也知道他离婚会被为难,她什么都知道,可为了报复尤萍,还是这么干了,将他推入众矢之的,从不怜惜他的爱。 这就是楚莺,虚荣、庸俗、无视情感的可贵。 这样一个女人,给她爱都是糟蹋了。 不谈爱。 他们之间剩的只有欲望了。 没带着楚莺去吃饭,没去做那些恋人之间该做的,宋敛直接带着她去了酒店,直接拽着她的手腕上楼。 “为什么要来酒店?”楚莺深感不解,手很疼,“不是要去吃饭吗?” 宋敛不理会,刷开了房门,将楚莺拽进来,踢上了房门,她被压在玄关的墙壁上,肩膀固定住了,唇立刻被覆盖,这吻是疯狂的,铺天盖地往脸上落,她侧头想要躲,头发又被抓住。 另只手在身上摸索着,没找到拉链纽扣。 没了耐心,宋敛边吻,边去撕裂楚莺身上那层轻薄的料子。 173 给我生个孩子 - 艳雀 - 月上枝 爱应该是令人愉悦的,可如果是宋敛的爱,那么恐惧会更多。 房卡没有插进感应卡槽中,屋子里没有冷气,开不了灯,这里如同一个黑暗的匣子,密不透风,客厅中硕大的落地窗可以望见城中的景色。 这里不繁华,没有霓虹与高楼。 楚莺来时没吃东西,肚子很空,她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那么脆弱了,但这次是真的累了,骨头都是酥的。 手臂很软,被宋敛拉起来,贴在了他的脸上。 累得没了力气与知觉,昏在宋敛怀中,没几分钟,却又醒来。 她眼角含着泪,麻木无力。 停下后,宋敛与她一起,望着小城市的安静傍晚,月光落在他的眉梢眼角,普照出他面上的一丝红晕与未退的汗意。 楚莺很不舒服,动了下腿,宋敛声调压在耳畔,不是柔情的,更像是一种命令,“别乱动。” 楚莺嗓子哑了。 在这种事上,她受过伤,经历过教训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快,宋敛就又变成了那个禽兽模样。 起初她还可以自我安慰是太久没见,情有可原,可是持续得太久,就有些不对劲了。 楚莺喊着骂着,都不管用。 这会儿一出声,嗓子就干裂得疼。 “我想去洗手间。” 宋敛却像没听见似的,埋在她颈中嗤笑一声,“去干嘛?” 好孩子跟着学坏了,知道用这种事调戏她了。 楚莺想要拿开他搂在身前的手,他却恶劣地收紧了,接着问:“你十八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别说这些了,你起来,我热。” “我不知道,但谈雀景一定知道。” 那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楚莺跟谈雀景都是住在一起的,想到这一点,宋敛就妒忌,但现在,他不再感情用事了。 楚莺不喜欢在这种时候聊起谈雀景,背德感让她无言以对,“你非要这个时候提他吗?很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意思就行。”宋敛睫尖刺在楚莺皮肤上,“我还在想,是不是要你给我生个孩子才公平?” 脊背一片凉意冲了上来,瞬间冷到了骨头缝中,楚莺全身一僵,突然坐起来,顺手捡起一件衣服,不管是谁的,直接套在了身上,冲进洗手间之前,深深望了宋敛一眼。 她怎么可能会给宋敛生孩子? 这简直荒谬。 在洗手间中躲了很久,门外是宋敛的脚步声,他打开了灯,走到了门口,“我开玩笑的,吓到你了吗?” 楚莺洗干净了手,又漱了口,看着那扇门,不敢出去。 “我没安全感,才会说那种话。”宋敛低下了头,“我道歉可以吗?” 缓了口气。 楚莺开门走了出去,宋敛穿戴好了衣服,垂面敛睫,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你还生气吗?我再也不那样说了,真的。” “你别开那种玩笑,会吓到我。” 她吃了太多的药,身体很差,很难受孕,但不是没有可能,宋敛这话倒是提醒她了,这段时间跟他这么多次,她都忘记吃药了。 * 等楚莺睡去,宋敛下楼,坐进了车里。 赵逐在等他。 “这个是住处的钥匙。”宋敛手里有两样东西,“名片上是我舅舅留给我的人,绝对的忠心,可以保护你。” 赵逐拿了过来,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一坐进来气味也跟着进来,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刚干了什么。 “你现在跟楚小姐在一起,是以什么身份?” 宋敛毫不避讳,嗤笑道:“情人,我是她的情人。” 赵逐愣了瞬,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诧异,“猜到了,楚小姐应该很感动,她不是那么心硬的人。” “我不需要她的感动,我又不是捡垃圾的。” 听宋敛的口吻,像是并不满意现状,他没有多说,眼神涣散落在赵逐身上,“你回去以后,宋菩玉要见你一面,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她求了我很多次。” 赵逐不吭声。 在感情的事上,他们都是一样,摇摆不定。 “总之我把话带到了。” “好,我知道了。” 赵逐下了车,宋敛没立刻上楼,他开车去了药店,买了楚莺要的长期避孕药与一瓶维生素。 药丸很像,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如果不是穷途末路,这样的低劣的手段,宋敛不屑去用,可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 躲躲藏藏这么久,赵逐是没打算要回中州的,可宋敛为他安排好了,宋父又不肯放过他,就算他不回来,也是一样逃不过的。 站在街头,前面那条街中停着一台黑色轿车。 阳光打下来,晒在肩膀上,很烫。 不知过去多久。 等的人才走了出来。 许久不见,宋菩玉头发长了,垂在肩膀上,女人味增加了许多,尤其是手牵手跟身边的男人在一起时,半个肩膀都是靠在他怀中的。 男人撑着伞,司机打开车门,他们一起坐进去,这样和谐美好的一幕,不该被他这样糟糕的人破坏。 宋菩玉姓宋,她理应享受这些。 她小时候受尽欺凌,没享受到宋姓带给她的半分优待,长大了一点,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尽白眼与嘲笑,宋敛那时小,很排斥她,不跟她同一个桌子吃饭,她只能去跟保姆一起吃。 她的这些苦,只有赵逐看得见。 只要她过得好,那就没必要再见了。 车子开了出去,宋菩玉无意看向倒车镜中,车子有些堵,镜中的黑色身影站在炽阳下,看不到脸,但预感很强烈。 是赵逐。 心下咯噔一跳,宋菩玉瞬间口干舌燥,头脑空白,只想要冲下去见他,问问他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 可她身边是周叙,是她的未婚夫。 这辆车如果开出去了,就代表她跟赵逐再无可能。 兴许是发觉了宋菩玉的彷徨,周叙握住她的手,轻言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男人温厚的声音让宋菩玉回归清醒,她不要再过那种东奔西走、受尽白眼的日子了,跟周叙在一起,是她最好的归宿。 赵逐,是她应该说再见的人。 174 拴住她的办法 - 艳雀 - 月上枝 跟楚莺在酒店过了几天,酒店的工作人员每天都要上楼送餐。 只有楚莺闷的时候,宋敛才会带她下楼用餐,跟在宋敛身边,楚莺不习惯听他,加上最近他常塞一些营养品给楚莺吃。 楚莺饭量不小,可宋敛塞的那些,她还是吃不下。 宋敛沉着面色,眸子黑漆漆的,一动不动望着楚莺,让她惧怕,她伸手盖住宋敛的手背,轻声哄着,“我吃不下了,就不吃了不行吗?” “你不是之前喊着没吃过好东西吗?”要养好楚莺这具身体不容易,可如果不养好,宋敛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拴住她的办法,“怎么都给你点了,反而不吃了?” “我都吃这么多了。” 楚莺小时候吃不饱,习惯了大口吃饭,细嚼慢咽的温吞做派不属于她,“要不然带回去,我明天吃。” “那明天再多吃一份。” 宋敛冷硬的口吻让楚莺不适,“你还不回中州吗?” “你不想我留在这里?”宋敛的反问像弹簧,在一拉一拽中,伤到了楚莺。 这次他来就怪怪的。 楚莺谨慎小心,还是让他生出了情绪,“没有,只是我总要回去工作的,你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一直陪你。” “你的工作有意思吗?”宋敛跟谈雀景的最大不同之处,就是他从不尊重楚莺的理想与生活。 “你那个小外甥女不也是我带着的吗?” 楚莺搁下了筷子,面上生出不悦,“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他们这些小孩要谁来教,不是只有赚大钱的工作才是工作。” 清了口,楚莺起身,“我累了,要上去休息。” 她自己先上了楼,宋敛没跟着。 跟他在一起与谈雀景是大相径庭的,谈雀景是温室,他会处理好所有的一切,不会让楚莺感到别扭。 跟宋敛,总是争锋相对。 坐在阳台边,接了一通谈雀景的电话。 他没少打电话来,每一次都是挑了合适的时间,确保不会打扰到楚莺,跟他聊上两句,心境会开阔舒缓许多,对宋敛的那份气也没了。 电话还没中断,宋敛开门进来。 察觉了楚莺在讲电话,他顿了下,没出声,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安静地抽着,没有出声让她难堪。 宋敛少有这么懂事成熟。 楚莺还在跟谈雀景讲电话,视线却不断往宋敛身上落。 他靠在靠枕上,头微微往后仰,烟雾从口腔中游离一圈,又吞吐出去,形成一片雾,飘散在面庞上,那张脸隐在雾中,增添了一份迷离感。 阳台那边的人在看他。 他跟着拿到目光,侧了过去,对上楚莺的视线。 人就在面前,可那一眼,却让楚莺莫名感到遥远,好似她跟宋敛之间,隔着许多东西,想要跨越,还有很多的难关要过。 “有人在你旁边吗?” 对楚莺的一举一动,谈雀景都很敏感。 她急忙回了声,“没什么,是其他老师进来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谈雀景很少像宋敛那样黏人,就连一通电话都自我克制着,不会讲太久让楚莺烦。 挂了电话。 楚莺考虑了下,还是走到了宋敛身边坐下,她伸手拿走了宋敛的烟,兴许是比他大了几岁,在这方面,宋敛并不反感楚莺管着他。 楚莺手掌贴在宋敛脸颊上,指腹擦过他的唇,“不是让你戒了烟吗?天天抽,对身体不好。” 宋敛搂住她的腰,埋头进她的怀中,含含糊糊道:“不抽不舒服。” 亲了亲他的鬓角,他像是被这个吻唤醒了,一脸茫然的抬头,凑过去反吻楚莺的脸,她仰着脖颈,被吻着躺下。 宋敛难得温柔了一次,楚莺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中,咬唇止声。 跟宋敛在一起的日子,大多是糜烂没有节制,却又无法抑制的,他们在一起,本就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 跟宋敛分开,楚莺日复一日的工作着,最近高年级中有老师休了产假,她被临时推上去做班主任,带了一班新同学。 高年级一些的学生更调皮叛逆,问题更多。 楚莺备课时需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同样需要熟悉这些新学生,也许是事情太多,总有难以顾及到的地方。 铃声响起,拿上课本要去上课时,门被打开,主任推了推眼镜喊她,“楚老师,你来一下。” 楚莺看了眼时间,“怎么了吗?这会一班有我的课。” “我找李老师给你代了,你来。” 她起身跟着主任走了过去,路上又问了两句,“主任,出什么事了吗?” 这主任平常是诙谐幽默的,没有架子,突然这么严肃,让楚莺很不适应。 主任回头,打量了楚莺一番,“楚老师,你教学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对学生的关心还是太少。” 突然被推上班主任的位置,楚莺自然措手不及,“我最近是有些忙……” 可这么点事,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何况初高中的孩子,哪里还需要老师的关心。 主任摇头叹息,神神秘秘,“你班上的同学早恋,你不知道吗?” 进了主任办公室,被抓早恋的学生低头站在里面,楚莺认了出来,男生是学习最拔尖的那一拨,女生是陌生面孔,不像是她班上的学生。 除了学生,家长也已经赶到了。 男人看上去很年轻,身着正装,领带微松,充满不解地看着男学生,眉头紧锁,像是很烦恼。 这么年轻的家长,应该是小学部的学生家长才对。 “这是陈同学的班主任,你们自己聊吧。”主任一脸叹息,“正是紧要关头,一定要纠正这些坏风气。” 主任最看重学校的升学率,好学生早恋,这对他而言的确是打击。 男人轻瞥了男学生一眼,眸光冷若寒霜,学生不自觉将头埋了下去。 楚莺向来不提倡打击教育,就算出了这种事,也是可以好好谈的,她搭上男学生的肩膀,腔调与笑容都很温柔,“别紧张,先过去坐,我跟你爸爸谈。” 男学生眨了眨眼,与正对面那双沉重的眸对上。 “楚老师,他不是我爸爸。” 175 让她做你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在中州这些天,赵逐养好了身体,气色提了上来,换了一身装束,精神了许多,他一扫宋敛,眯眼微笑。 “怎么舍得从楚小姐那里回来了?” 研究院的工作结束,宋敛顺路去了趟新阳,跟楚莺过了一晚,她正在为班上学生操心,没时间留给他。 脖颈上的吻痕还没消,很是显眼,宋敛没想着要遮挡,“她工作太忙,不知道要忙什么。” 说着。 他轻笑一声,“瞎忙活。” “……你又这样轻看楚小姐。” 这方面的偏见宋敛很难消除,他不去多聊,反问赵逐,“你跟宋菩玉见面了吗?” 赵逐摇头。 那天见到了宋菩玉,看着她好,周叙对她又好,这就够了。 他总不可能让宋菩玉舍弃富太太的生活,跟着他漂泊不定,如果真的那样,对宋家,对宋敛都会有影响。 “怎么不见,她看上去是真的想要见你。” 宋敛破天荒的为宋菩玉说了话,让赵逐诧异,“你之前对她,可不这样。” 宋敛像是看开了,豁达了。 “小时候的那点事,难道还要一辈子当仇人吗?” 可以接受楚莺那样的女人,宋菩玉这样的姐姐,宋敛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最近还有人跟着你吗?” “每天都有。” 但没人敢近身。 毕竟那些人,都是赵逐手把手带出来的,他们有心没胆。 “你打算这样躲多久?” 赵逐不会一直这样,“等揪出背后挑拨离间的人。” 灌了口酒,赵逐想到了什么,“对了,前些天我在这里看到了谈雀景。” 他拖着那么一副病体,坐在车中,咳出了血,弱不经风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死,赵逐路过时,认出了他。 * 要调查一段往事不难,但绝不简单,尤其还是一段被抹去了的过去。 谈雀景一边咳嗽,一边翻看那一份调查到的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楚莺与尤萍的母女关系。 偏过头,谈雀景咳得心肺像是要挤出来,咳声惊心动魄。 谈概上前,轻拍他的后背,“哥,这不是什么大事,你缓缓别激动。” 扶着谈雀景去漱了口。 他撑着洗手池的掌泛白,骨头紧在皮下,一缩一涨,镜中的人面目苍白,满脸写着“命不久矣”这几个字。 可就算是明天就要死,他今天也要帮楚莺铺好路。 “你去帮我约尤萍见面。” 谈概扶着他,“哥,你现在应该听医生的看病休养,不是在这里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奔波劳累。” “我让你去。”谈雀景咳得眼眸充血,“你晚去一秒,我的时间就多耽搁一秒,你要是想让我早点回去,就快去办。” 这话谈概无法反驳,“我知道了,那你……” “你去,我暂时死不了。” 屋子里清净了,谈雀景失力坐在地上,靠着墙面大口呼吸,胸口的疼痛一阵接一阵袭来,他根本无法想象,楚莺那样的思念自己的母亲,想要见母亲一面,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她是如何承受这份打击的。 过去跟楚莺在一起。 那时候她小,谈论起母亲,面庞皎洁明亮,盛放这无限的憧憬光泽,为有那样一位漂亮高贵的母亲而骄傲。 那天电话里尤萍的骂声,楚莺第一次听到时,她是怎样的心碎? 有电话打进来,谈雀景快没了力气,接起时大脑混沌,听得不怎么清晰,最后说了些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意识回归,醒来时是在医院,身旁有人很轻的说着话。 不是在跟谈雀景说。 宋敛拿着手机,回了几声,“已经送来了,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亲自过来?” “……” “没时间?”他面无表情,“看上去你也没那么爱他。” 或者说,楚莺这种女人,自私自利,生来就不会真的爱谁。 谈雀景好似醒了过来。 宋敛挂了电话,没好气道:“醒了?” 口中很干燥,喉咙痒痒的,谈雀景想要喝水,宋敛看了出来,倒了水,亲自将他扶起来,喂着他喝下去。 润了口,宋敛还在喂,丝毫不懂得怎么照顾病人。 他这种大少爷,生来就是被伺候的命,要不是为了楚莺,怎么会给谈雀景端茶倒水。 谈雀景推了推他手,“不用了。” 搁下水杯,宋敛重新坐下,端详着谈雀景的病容,他这个样子,难免会让楚莺那么心疼。 一个将死之人,曾经又跟他有着一段旧情,楚莺放不下,是人之常情。 “你病成这样,怎么跑到中州来了?”宋敛没放下戒心,但言语中到底是柔和了不少。 “自然是有我自己的事情。” 宋敛柔和了,谈雀景却拿出了凌厉的态度,“我想还不需要跟你交代。” 再怎么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情敌,做不到心平气和。 宋敛有底线,不会拿他跟楚莺之间的事气谈雀景,“你当然不用跟我交代,只是你要是这样死在这里了,楚莺会伤心。” 他顿了顿,“我不想她伤心。” “我死了,你的机会就大了。” 这是事实,宋敛却不需要这样的赢面,“我不喜欢跟死人较真,你好好活着,对谁都好。” 等了这么久,没等到宋敛一句实话,谈雀景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跟楚莺在一起了,是吗?” 宋敛眸光僵了下,“……没有。” “我是身体差,但不至于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谈雀景拿出了年长宋敛十几岁的优势,他镇定坦荡,没有为这点事,争风吃醋。 宋敛沉默不语。 谈雀景追问,“你是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吗?还是欲望,是不甘心?” “你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问题?” “你从前称呼我小姨夫,后来又叫我雀景哥。”谈雀景想了想,“以兄长的身份,可以知道答案吗?” 屋子里没光,他的眼睛却是明亮炽热的,宋敛不作声,他便自顾自接道:“如果你是真的爱她,我可以帮你,你们结婚,你让她做你的妻子。” 宋敛:“妻子?” 谈雀景点头,平静中多了种安详,“但如果不是,麻烦你离开她,我会安排其他人陪她。” 176 她比你自爱的多 - 艳雀 - 月上枝 要约尤萍不难,尤其是为楚莺的事。 这事很隐秘,不该有其他人知道,坐在位置上等待是时,忐忑占满了心境,尤萍系了丝巾,戴了墨镜,如果不是熟人,是认不出她的。 这一等等了一个钟头,这是谈雀景给的下马威。 他并不是生来就这样儒雅绅士的,在生意场上历练的那几年,他浑身都是伤人的精明,眼中只有利益,铜臭味裹挟全身。 因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必须要事事都做到谈父满意,自小的磨练打造了他的狠厉。 对待尤萍这样的人,他不需要绅士。 “哥,快两个钟头了。” 别说是尤萍,谈概都快要没耐心了。 谈雀景面无表情,“你觉得久吗?” “当然。” 从两点到四点,要是再晚一些,天都要黑了。 “楚莺等这个母亲,等了二十几年。” 可最后等到了什么? 叹气会影响心情,为了这种人,没有必要。 谈雀景开门下车,进了那家餐厅,准确走到了尤萍面前,拉开椅子坐下,一气呵成。 隔着墨镜,尤萍看到了谈雀景的样子,抑制不住的失望,这种人,绝不会是为了敲诈勒索来的。 又观察了几秒。 尤萍似是认出了他,“……你?” “梁曼因的前夫。” 这样介绍,尤萍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我?”谈雀景语调有力,强忍下身体的不适,藏起了自己病秧子的那面,“在跟曼因的婚礼上,我跟伯母你见过一面。” 奚然跟宋敛有婚约,两家关系又亲近。 梁曼因结婚,尤萍有到场过。 可这些,跟接下来她要说的都没有关系,“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楚莺的关系的?你想干什么?” “伯母,我之所以这样称呼您,是因为您是长辈,我是晚辈。”谈雀景条例清晰,目的更是简单,“但这不代表我尊敬您。” “我不需要你的尊敬,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尤萍藏在墨镜下的双眸不自主的紧张,“你想要钱,还是别的什么?”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那你……” “我要你离开。” 尤萍哑然一瞬,“离开,离开哪里?” 当她是在装傻,谈雀景一笑,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压下喉间排上来的一口气,“伯母,我原以为你是聪明人,你过去发生过的那段婚姻,是你一辈子过不去的污点吧?” 尤萍的慌乱已经掩藏不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因为自己的心上人结婚,一气之下去村子里找了男人生孩子,在知道奚伯父的原配妻子难产去世,立刻回到中州,代替了奚然母亲的位置。” 就算是隔着镜片,谈雀景也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心一般,“这些年,您有想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是怎么生活的吗?” “……原来你是为了楚莺来的,”尤萍不内疚,不自责,讥笑一声,“她哪里来的本事,把宋敛迷得团团转就算了,还勾引了你?” “勾引?” “不是勾引吗?不然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接触到她那种人?” 对着他,尤萍都可以用言语中伤楚莺,可想而知,楚莺独自面对她时,她又是怎样的尖锐刻薄。 谈雀景没恼,他轻笑着还击回去,“伯母,楚莺的爸爸又是怎么接触到你这种人的,据我所知,他这辈子都是勤勤恳恳的农民,想来必然不是他勾引你的。” 轻声慢调说着。 他拿起茶,吹起一口气,眼眸微垂,“那就是你送上门的了?” 这话的杀伤力逼的尤萍险些起身离开。 可她忍耐了下来。 她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印出了甲印,谈雀景没停止这番话,“你过去也是千金大小姐,却跑去村子里,送上门给人家当老婆,其实楚莺要比你自爱许多,你的那些话,骂的究竟是她,还是你自己?” “你说这些是来为楚莺出气的?”尤萍没遭受过这种屈辱,面色一阵青一阵红。 “当然不是。” 谈雀景混迹名利场太多人,对人性的弱点掌握得一清二楚,“如果想要替她出气,把你的那些事捅出去,让你名誉扫地,被赶出家门,岂不是更痛快?” 他这话的潜台词摆明了,如果尤萍不听他的安排,他就会这样做。 “是她让你来的?”尤萍嗤笑一声,眼角竟然有了泪光,别过脸看向一旁,“她觉得我说那些话,让她跟宋敛分开,是害她?” 她哽了下喉咙,“我是为她好。” 谈雀景处变不惊,“这些话,你骗骗她可以,在我这里,感情牌没用。” * 车厢中的烟味怎么都散不去,四面八方通着风,寒意吹进来,徒增了谈概的烦躁。 他突然转过身,“你能别抽了吗?等会儿我哥就回来了,他闻到会不舒服。” 宋敛没灭烟。 “我就是要让他不舒服。” 情敌之间,怎么会让对方太舒坦。 那场谈判还未结束。 手腕搭在窗口,宋敛侧身看去,对谈雀景的行事速度很不满,“他做事一向都这么慢吗?” “你以为谁都像你?” 谈概对他的语气不好,充斥着火药味,换做过去,宋敛兴许会骂回去,但现在,他更习惯一笑了之,“他再不出来,我要走了。” “你快走吧!” 谈概就差把他拉下去了。 谈雀景约了尤萍,宋敛约了奚然,回中州后,奚父邀请他过去好些次,他都没有答应,但这事总要有个了断,躲来躲去,不是办法。 上一次提离婚,奚然震惊、诧异、愤怒,唯独没有哭。 可这次,宋敛还没落座,就听到了奚然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很哽咽,压在喉咙里,不敢哭大声,便挤在鼻腔里,一下下的抽泣着。 宋敛脚步停滞了下走过去。 一见他来,奚然赶忙停止了哭泣与眼泪,用纸巾擦了擦眼下,眼睛又红又肿,挤出的笑也不怎么好看。 “宋敛。”奚然带着淡淡的哭腔,温声询问,“你要吃点什么吗?” 其他女人的眼泪对宋敛是无效的,“不用了,你要说什么,尽快吧。” 177 必须要男人陪伴 - 艳雀 - 月上枝 天色暗下后楚莺才离开办公室。 昏黄景色中的校园被染上一层天然的滤镜,两旁繁茂的树枝高耸,遮住了日落的光彩,树叶的影子落在地面上,延伸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楚莺慢步往前走,路上遇到几个学生,笑着打了招呼,这样的生活,是她原本所想的,简单自在,平凡可贵。 这都是建立在没有宋敛打扰的基础上。 走出学校,径直要去公交站,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楚老师。” 男人站在黄昏下,身影被拉得很长,丢了抽到一半的烟,吐出最后一口气,眉眼中多了份宋敛与谈雀景都没有的慵懒散漫,走来的步伐很轻,不带什么力量。 “楚老师,你下班了吗?” 楚莺点了下头。 “我来接陈轻,他出来了吗?” “……他早就放学了。”楚莺左右看了看,“你没接到他吗?” “没有。” “怎么会?!” 要是学生失踪,对老师而言就是最大的失职,楚莺面露紧张神色,“他最近刚因为早恋的事被批评,兴许是心情不好,你想想他有没有经常喜欢去的地方。” 比起她的焦急,男人像是不急不躁,眼尾延长了一些笑出来,如同在欣赏楚莺一颦一笑的神态,“他刚到我身边不久,我不太清楚他的喜好。” “那我给他打电话。” 学生的事在楚莺这里就是最重要的,打出去的电话却没接通,“他不接电话。” “……那怎么办?” “我跟你一起去找找。” * 楚莺的屋子摆设与家具都是最简单的,这是她租来的,但她还是认真对待着。 宋敛开门进去,屋子里很静,没人。 八点了,再怎么样楚莺都该回来了,她不喜欢黏人的,宋敛没去催,兴许是跟同事聚餐,又或者是有其他事情。 那种关着楚莺来满足自己占有欲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在她的屋子里躺下,床不大,很软,床头摆着一只毛绒狗,全是楚莺身上的味道,她晚上就是抱着这东西睡觉的? 宋敛眼神暗了下,将毛绒狗扔下床。 在她的气味中昏昏沉沉,陷入浅眠,梦里的他跟现实一样矛盾纠结,谈雀景给了他选择,让他选择娶楚莺,或是离开她,他没给出选择,还在考虑。 那天奚然在他面前哭,哭着说自己错了。 她跟他一样,找了一个不太好的人,他们对待感情都是一样的轻浮,一样会害人伤心。 按尤萍的安排,奚然去见了那个人,维持着大小姐的高傲与自尊,像是施舍一样,告诉那人:“我妈妈答应我可以跟宋敛离婚,但前提是你要娶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妻子离婚?” 男人眉头一扬,给了抹莫名的笑。 “我为什么要跟我的妻子离婚?”男人的凉薄多情,在那一刻将奚然伤害得体无完肤,“还有,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些奚然只告诉了宋敛,她想要寻求一份安慰,认为他是与自己惺惺相惜的人,她红着眼问他,“小姨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对你并不好,那你还要跟我离婚吗?” 在这么漫长的纠缠中,宋敛竟然没了肯定的冲动。 楚莺——一个欺骗他,玩弄他,将他的人与情都当作垃圾践踏的女人,值得他付出真情对待吗? 答案是不值得。 知道她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报复尤萍与梁曼因的那刻起,就不值得了。 走出卧室,正要开窗抽烟。 想起楚莺要他戒掉,宋敛又塞进去,关窗时看到了楼下的人,楚莺从一台黑色轿车上走了下来,车里的男人跟着下了车。 他们举止不亲密,更不陌生,楚莺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耐不住寂寞,身边必须要有男人陪伴。 宋敛再不对她抱有希望。 楼下的人在笑着聊天,楼上,宋敛打了电话出去,他语调冷淡道:“按我原来的计划去办,不用太快,六月前办好。” 上了楼,见到宋敛时楚莺是惊喜的,人的第一表情是装不了的。 可一旦没了信任,楚莺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是假的,是在演,她高跟鞋没来及的脱,快步过去坐在宋敛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像个小女人一样埋进他怀里。 又累又没力气。 这时候靠在他身上,就是充电。 “怎么下班这么晚?” “学生出了点问题,就多忙了会儿。” 楚莺的头发落在宋敛身前,他卷起一缕,“我给你送的东西吃了吗?” 宋敛不在她身边,他有工作,最近又需要帮着打理宋父的烂摊子,奚然那边还需要跟他商讨离婚的事,分身乏术,但经常送保养品的给楚莺。 楚莺抬起头,“都吃了,下次还是别送了,我不喜欢吃那些。” “不喜欢也要吃。” 他突然语气重了下。 楚莺的手从他肩颈滑落,生出了质疑的眼神,“为什么?” 因为她的身体不好,不养好,受孕困难。 宋敛没这么说,藏下了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吃些好的,这还需要为什么吗?” 大约是真的被迷惑了。 楚莺信了宋敛的话,“好,我会吃的。” 灯亮着,沙发有些窄小老旧,挤在上面是困难的,只有一个人可以躺下,一旁的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半杯水,水面被牵连着摇晃出波纹。 中途有些渴,楚莺起来喝水,皮肤上汗涔涔的,宋敛歪头,贴着她的脖颈,轻咬着皮肉,动作温柔缱绻,烫起一层温度。 可这些温柔在天亮之后,都会消失不见。 宋敛要走时还很早,他没什么留恋,抽身离去,楚莺沙哑着声音挽留,“今天周六,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吗?” “不了。” 很淡的声音,跟晚上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这几次都是这样,下了床,他就好像不是宋敛了,可之前他分明是很黏人的,结束后都要搂住楚莺又亲又蹭,还讨要亲吻,现在却连搂抱都没了。 楚莺坐起来一些,套上睡裙,跟着出去,宋敛穿上了鞋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楚莺散着头发,睡裙很轻薄,光洁肩头裸露着,身子微侧,靠在墙边,上下打量着宋敛。 她正要说些什么,门突然被敲响,传进来的声音刺耳又具有攻击性,“楚莺,你给我开门!” 178 猫抓老鼠一样有趣 - 艳雀 - 月上枝 门一打开人就闯了进来。 楚莺学会了保护自己,没让尤萍伤到她,“你给我出去!” 宋敛还在屋子里没走。 尤萍说的那些胡话,要是被他听到,后果不堪设想,可尤萍的嘴巴不是那么轻松可以堵住的。 “我出去?”尤萍被谈雀景逼得太紧,快要被逼疯,走投无路,只好来找楚莺,她紧攥着她的手腕,“我可以出去,但你去跟谈雀景说,让他别再逼我了,我怎么可能出国去一辈子不回来?” “你在说什么?” 楚莺听不懂,更不想听,拖着尤萍的手要将她拖出去,尤萍怎么都不走,没了往日富太太的端庄高贵,就差跪下来求楚莺了。 “过去是我不好,我怕你毁了我的生活,所以千方百计赶你走。”尤萍像是要哭了,满脸哀愁,求告着:“我哪有那么心狠,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 “给我滚!” 这种凶狠的语气楚莺没有过,对尤萍她的确是极度厌恶的,但碍于那层母女关系,她从不曾这样狠过,“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谈雀景那里,你想都别想了。” 这是从尤萍的只言片语中捕获的信息。 楚莺还没弄懂她的意思,但拿出来威胁一番还是有效果的。 尤萍突然住了嘴,“那你说,要怎么样才可以……” “我说了,给我滚。”楚莺摆出了架子,当初丢弃他们父女的人是尤萍,今天轮到了楚莺出这口恶气,她毫不客气,“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给你说话的机会,但是现在,请你离开。” 尤萍眼中埋下的是不甘心,“我走就是,你尽快跟他说,我等不了多久了。” “……出去!”楚莺指着门,不再保留对母亲的感情。 有惊无险赶走了尤萍。 反锁上了门,楚莺靠在玄关墙壁上,缓缓压下了心口的气,宋敛还在卧室,思考着要怎么去跟他解释,边想边进了卧室中。 面前的一幕让楚莺一下哑然。 宋敛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侧躺在床上,脚踝搭在床边,累得在睡觉,好似没什么心情去管敲门的是谁。 楚莺在他身边坐下,弯腰托腮,注视着他的脸,随着年纪变化,他的下颌棱角更分明了一些,鼻梁高挺,皮肤很好,像是笼着一层柔白的光,年轻的男人身上的气味都是蓬勃的,头发又松软。 关了灯后,看不到他的脸,但摸得到,听得到。 在床上时,宋敛会趋于生理反应,时常一声声叫楚莺姐姐,趴在她身上,可怜兮兮地望着,然后问,“我现在是不是好了很多?” 在岭北镇上的小宾馆里,宋敛没什么技巧,只顾自己。 但这么多次过去了,他可要好太多了,这都是楚莺的功劳。 空气中都是他渴求的询问时,楚莺复杂万千,她不希望宋敛对她太过低眉顺眼,却又忍不住享受他的好。 轻摸着宋敛的眉毛,哪怕力度很轻,还是弄醒了他。 他瞳孔中的困倦很浓,眼皮上下一合,突然搂住楚莺的腰,侧身抱住了她。 她的睡裙太薄,宋敛的手压下来,楚莺拽着他的胳膊,“……拿出去。” 他像是没听见。 “刚才是谁?” 问些让楚莺心虚的问题,她就顾不上别的了,“……没谁,一个楼下邻居,说我太吵,让我走路小声一点。” 这么拙劣的借口,宋敛贴在她耳边笑了笑,原来对她而言,自己这么愚蠢,像是三岁小孩儿,会被这种谎言欺骗。 “可我怎么听到了谈雀景的名字?”宋敛知道,来的是尤萍,知道楚莺在怕什么,他就是捉弄她,就像过去她捉弄自己一样。 看着她慌张不安的表情,就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有趣。 “怎么不说话了?”宋敛把玩的力度重了些,“还是说又在骗我?” “我没……” 宋敛一句句诱导着楚莺上钩,“就算骗我也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了,没关系的。” “我哪有……” “骗吧。”他早破罐子破摔了,“最好骗术再精明一些,骗我一辈子。” 尤萍的事情,必须保密,楚莺再不忍心,也说不得。 送走了宋敛,楚莺单独给谈雀景打了电话,毕竟尤萍的话里口口声声要她去求谈雀景,这事跟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接电话的却是谈概,他语气急躁,透着烦闷,“楚小姐,你有什么事?” “他在忙吗?”楚莺话中很柔,“我找他有事。” “我大哥……他在看医生,状况不太好,可能没时间接你的电话,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好了。” 这事太私密,楚莺没让谈概转达,谈雀景接不到电话,直接去约了尤萍问是一样的。 跟尤萍约在了家里。 楚莺没将她当作客人,态度散漫惫懒,她进来坐下时,楚莺靠在沙发扶手上抽烟,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沙发上,野蛮又没规矩。 尤萍不认她,不光是因为楚莺生来就是她的污点,更因为她这样素质低下又粗鄙的女人,不该是她的女儿。 求她的时候尤萍都是高傲的,不肯低下头颅。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抽烟,摆出这种姿势?” 她话中的嫌弃藏掩不住,楚莺弯腰在烟灰缸中弹了弹,“你没养我,还想要管我,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尤萍哑然。 楚莺开门见山,“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尤萍当作她是在装腔作势,想让自己难堪,“你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谈雀景,让他去警告我,要让我出国,一辈子不回来,你会不知道吗?” 烟在烧,雾在飘。 楚莺忘记了抽,回想这段时间,谈雀景连电话都少了许多,以为他在养病,没想到他知道了尤萍,又跟尤萍见了面。 他是在帮她,摆平麻烦。 “如果不是你跟宋敛又纠缠上,害的奚然被离婚,我是不会再来找你的。”尤萍义正言辞,好像自己才是正义的那方,“你拿了我的钱,我们原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先破坏规矩的。” 179 你是我的丈夫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个规矩是谁定下的。 不过都是尤萍自己在说。 楚莺笑中带着讥诮,“他赶你走,就让你这么难受吗?那当初你要安排我离开,推我下楼,要我的命,这些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呢?” “楚莺……”尤萍低下头,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你只看得到我光鲜亮丽的一面,你不知道,我要在奚家站稳脚跟,就不能有一点差错。”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莺不是生来就心狠的人。 是尤萍的态度让她变成了这样,她弯腰灭了烟,起身伸了个懒腰,“谈雀景要你离开不是我的主意,如果你是为了这个事来求我,我帮不了。” 走了两步,楚莺下巴抬了抬,指向门口。 “走吧。” 楚莺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可尤萍这趟来却是孤注一掷,楚莺拒绝帮忙,回去后,自己会被处于怎样的境地,谁都不知道。 真要莫名其妙出国,一辈子不回来,这跟毁了她有什么区别? 尤萍起身,慢步走了过去,拎着包的手紧缩着,那股子怨气快要灼伤人了,楚莺却没有惧怕,“如果你想在这里要了我的命或是找人绑架我威胁谈雀景,我劝你还是别想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小。” 到底是她生的。 是亲生母女。 她在想些什么,楚莺猜得到,她低头看着自己缺了一角的指甲,大概是宋敛昨晚咬的,他最爱干的事就是咬她,浑身哪里都咬过。 想起宋敛那个样子,楚莺散漫一笑,对上尤萍恶狠狠的表情,“但凡我有危险,谈雀景会抢在你动手之前,把你那些事散布出去。” “你就真的这么无情无义?” “一开始无情无义的人不是你吗?” 楚莺忘不了那晚,自己站在公交站台下,尤萍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鄙夷着她,鄙夷着她的家乡,她的父亲。 谈雀景要为她出气,她没意见,更不会圣母心发作,去替尤萍求情。 * 这一趟去找楚莺是绝对保密的,可尤萍还没回到中州,那边的坏消息就传了过来。 谈雀景是商人出身,精明与绝对狠辣是他过去的标签,这些深藏骨子里的因素从没变过。 尤萍前脚走,后脚他就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但这一次散播出去的,只是尤萍曾结过婚这件事,没有捅出她跟楚莺的血缘关系,这是对楚莺的保护,也是对尤萍的重伤。 奚父与奚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奚家本就因为奚然的婚事被暗地里嘲笑,尤萍的事再次重创了这个家,包括奚然在内,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抬不起头来。 她在家里大闹一场,被奚父赶了出去。 无处可去,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跟宋敛的婚房。 在李饶那里待到很晚,宋敛回去时闻到了扑鼻的酒味,往常奚然将自己套在尊贵的大小姐躯壳里,醉成这样,是头一次被看见。 她将酒柜里珍藏的那几瓶都拿了出来,醉醺醺地趴在了吧台上,酒瓶歪倒在一旁,酒汁沿着吧台,滴到了地上,弄脏了她的鞋子。 家里遭遇了这些事,对奚然的打击很严重,眼下跟宋敛的夫妻关系,是她必须要维护的。 宋敛没走进去,态度漠然,打了个电话给家庭保姆,让她回来处理。 正要走时,奚然抬起了头,她喝得昏天黑地,神色涣散,望着宋敛的方向,“我家里的事你听说了吧?” 尤萍的事宋敛知道得更多,他背着身,没走。 奚然拿着酒杯走下了高脚椅,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真的是醉了,出口的话都没了条例。 “现在好了,他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她灌下半杯酒,“我妈妈也不是我真的妈妈,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她被禁锢太久,从小就被管束得太严格,交什么样的朋友,穿什么样的衣服,言谈举止是怎样,都要按照一个完美的模板进行。 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 跟那些男人在一起,堕落,无非就是要打破约束,可最后却让自己沦为了笑柄。 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奚然猛地摔碎了杯子,宋敛的手突然被她抓住,“你是我的丈夫,连你都不管我,那我该怎么办?!” 她高声质问着,步伐一晃,摔倒在地,膝盖磕在玻璃上,流出了血,又抱着膝,开始痛哭。 宋敛深吸一口气,弯腰将她抱起,无视了她的哭声与吵闹,将人丢在沙发上。 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再多就过界了。 他是痛恨楚莺的欺骗,但除了楚莺之外的女人,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他有时倒希望自己可以对其他女人感兴趣,这样便省的跟楚莺纠缠下去。 进来时没带上门。 李饶推门进来时,宋敛刚将奚然抱着放下,他有一张看什么都略带深情的脸,这一幕难免让人误会。 一转身看到李饶,他张大了嘴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丢下了奚然,宋敛跟着李饶离开。 他靠在电梯间边缘,微敛双眸,像是在苦恼些什么,李饶少不了要八卦两句,“你真对那个大小姐有感情了,她家里这会儿一团糟,你知道吗?她那个妈,竟然偷偷在乡下结过婚。” “知道。” 尤萍不仅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楚莺就是她的女儿。 错综复杂的关系搅得生活一团乱麻,连宋敛都没了方向。 “知道你还对她那样?”李饶活动了下肩颈,感叹道:“你真对她有感情了?难怪最近都不去管小诗了,人家伤心死了,书都没读好,休了学,不知道被谁带去玩,转眼竟然得了那种病,前几天见到,我都快不认得她了。” 他轻轻摇头,对着宋敛道了句:“造孽啊。” 宋敛眼皮一动没动。 其他女人的死活,跟他无关。 电梯门打开。 李饶跟着出去,“我说的你听到没有?反正你要是想离婚,现在去提最好,你家里这会儿估计都巴不得你甩开奚然,沾上了她跟她家,太丢脸了。” 他平常不着调,可在这种事情上的利害关系,他看得是最明白的。 毕竟这样好的时机,不会再有了,但在真正做决定之前,宋敛还要见楚莺一面,把话问清楚。 这是他给自己,也是给楚莺的最后一次机会。 180 必然是要离婚的 - 艳雀 - 月上枝 后事交代给了谈概。 他这个年纪应该懂事一些了,这是谈雀景在病床上,虚弱望着他时说的话。 谈概坐在走廊上,一边落泪,一边等待谈父谈母。 二位长辈都不在国内,可知道谈雀景的状况后,很快赶了回来,这事原本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谈概这次没听谈雀景的,还是通知了父母。 二人匆匆赶来,进了屋子里。 走廊上是无尽的死寂,谈概弓着腰,掌心向上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不争气的眼泪掉了下来,泪湿濡了手掌与脸庞,呜咽声从喉腔中传出,很干哑无助。 屋内是哭声,屋外也是。 直到谈雀景的生命进行倒数,谈概都不相信他是真的快要走了,好像昨天,谈雀景还是那个保护他,庇护的大哥。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谈雀景是提早独立成熟的哥哥。 小时候,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谈雀景就要让给他,他被欺负,谈雀景总是第一个默默替他出头的。 谈概对他的依赖,远超父母。 与离别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场雨,楚莺伴着这场雨而来,没有撑伞,身上湿了,眼睛也是。 楚莺来时,谈父谈母已经走了。 谈雀景身边没有人,谈概坐在走廊上,像个孩子一样在哭,看到外人,又坚强地擦了擦眼泪。 他的样子让楚莺做好了最糟糕的准备。 可推门进去时,谈雀景只是靠在床头,除了脸色比之前更差一点,其他没什么变化,还有力气对她笑,就是笑得没那么好看罢了。 楚莺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走过去坐在谈雀景的床边,“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哭成那样,我以为你……” “他?”谈雀景坐起来一些,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却还是笑着,“那小子是挨骂了。” 楚莺什么都知道,但不拆穿,“挨骂哭成那样……” “他就那样,太脆弱。” “……可你的样子,好像更脆弱。” 一口气猛地卡在了喉咙,谈雀景突然弯腰,佝偻着身子咳嗽几声,楚莺紧忙上前替他拍背顺气,“你没事吧?” 他还在咳,身体中的器官早就丧失了继续运作的能力,这口气是在强行撑着,哪怕极力想要在楚莺面前掩藏,却怎么都藏不住了。 咸腥的味道排上来,咳出了嘴角。 洁净的地板不知被拖过多少次,血还是咳了下来,楚莺大惊失色,轻掩着唇,以为是自己眼花,眼前天旋地转,下意识要跑出去找谈概叫医生。 谈雀景及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面颊瘦到微微凹陷了进去,眼角是咳出的泪水,仰头躺着的时候,灵魂正在脱离肉体。 “别走……” 都这个样子了,他还要弯唇笑着,“我没事的,别害怕。” 这怎么能是没事? 他不过是在强装坚强,楚莺站在一旁,摸着他没有温度的手,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人,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一股酸往上哽着,眼泪压不住,正一股股地往外流。 谈雀景想要替她擦眼泪,却没了抬手的力气,漫天的无力感在身体中汹涌,如果连安慰她,替她擦拭眼泪的能力都没用,他宁愿自己此刻就死去。 如今这种状态,是最大的折磨。 他最好的样子楚莺见过,因此不愿让她看到自己形如枯槁,颓败瘦削的丑样子。 楚莺哭得没了力气,趴在床边,抓着谈雀景的手,眼泪都流在了他的掌心,他眼眶跟着微微泛红,却还可以笑着:“你怎么也像谈概一样,有什么好哭的?” 生离死别,本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他暂时还没死。 楚莺没想到他已经这么严重,竟然连一年时间都坚持不住,满面泪痕地看向谈雀景,心疼的是他。 “说好只是来看我,怎么提前哭丧了?” 楚莺面上糊了一层眼泪,妆花了,眼下晕着一块黑色,谈雀景轻笑了声,“跟那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你知道的,你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 她上一次哭得这么厉害,是为楚父。 在校期间得知他出了事,楚莺急得来不及告假就要回去,那是她最后的亲人,谈雀景送她去车站,路上她一直在哭,哭得哽咽,上不来气。 车厢中都是她眼泪的味道。 那时候,他还有些羡慕楚父,没想到一眨眼,就轮到了自己。 * 得知楚莺到了中州,宋敛取消了去新阳的行程,他的事再着急,都着急不过谈雀景的命。 可离婚迫在眉睫,楚莺的意向更是重要。 谈雀景病重在床,联系不到他。 宋敛的电话都打给了谈概,谈概只为自己的大哥着想,在电话里语气很糟糕,就差没骂脏话,“都这个时候了,你就留一点时间给我大哥怎么了,连一个死人的时间你都要抢吗?” “不是,我……” “你别再打来了!” 这种时候还要去见楚莺,无疑是不近人情的。 宋敛坐在车中,脖颈后仰,轻轻叹息。 知晓他的为难之处,赵逐侧身,思索片刻,“不一定非要去见楚小姐,其实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心里不就已经有了主意吗?” 他是有主意,他的偏向永远是楚莺。 可楚莺呢? 在她身上,所有肯定都是未知。 “……谈雀景这个情况,兴许连秋天都坚持不住。”赵逐看不得宋敛自我折磨,尽力开导他,“而且就算没有楚小姐,你对奚然也没感情,将来必然是要离婚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是吗?” 宋敛对楚莺早就到了偏执的境地,如果不正式在一起,也会纠缠不休,与其这样,不如拼一次。 沉入车厢的寂静中,宋敛脑中浑浑噩噩,幻想着离婚或不离婚的结局,眼皮轻沉,良久后做了决定。 不知等了多久,他的声音在车厢中扩散,淡淡的,好似没什么温度,“见不到她,只好去见小姨了。” 心照不宣,赵逐懂了他的意思,“你决定好了?” “嗯。”宋敛知道,已经没时间给他考虑了。 181 破镜难重圆 - 艳雀 - 月上枝 药是苦的,但谈雀景克服得了这种苦涩。 楚莺喂他吃药,看着护士医生进出,在他身上扎针,他一声不吭,很能忍痛,谈概跟她站在一起等着,余光时不时路过她的脸。 “大哥这些天不接你的电话,都是在帮你摆平你妈妈的那些事。” “她不是我妈妈。” 尤萍的事被捅出去之后已经暂时禁足在家里,她现在成了奚家的污点,被自己的女儿和丈夫嫌弃,到了这个地步,谈雀景自认是还不够的。 谁知道这事过去后,尤萍会不会重新找楚莺的麻烦。 “不管你认不认,那个人就是。”谈概声音很轻,小声嘀咕着,“你身上的这些麻烦事,我大哥都要帮你摆平,” “……我真的不用。” “他做不到,他都会死不瞑目。” 谈雀景一生名利双收,什么都拥有过,唯一的遗憾在楚莺身上,这也是他死前唯一要做的了。 里面的医生还没出来,楼下的人却走了上来。 楚莺不认得那个人,他却径直朝自己走来,态度算是恭敬的,“楚小姐吗?” 楚莺点了点头。 “麻烦跟我离开一下,我们家小姐在等你。” 爱屋及乌下,谈概将楚莺拉到了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人,“你家小姐是谁,竟然让你这样随便带人走,趁我没动手以前快滚。” 他脾气就是这样,太过急躁火爆,跟谈雀景的确不像是亲兄弟。 那人被吓得退后了一步,面露难色。 “你家小姐,是梁小姐吗?” “对。” 楚莺拉住谈概,“我去一下,五分钟就上来。” “不行。”谈概紧紧拉住楚莺,“我大哥等会儿要见到你,你不能走。” 不管楚莺的意见,他直接回绝了那人,“她没空,你改天再来吧。” “我家小姐说只要楚小姐有空就可以,她一直在楼下等着。”男人说完,没再询问,直接下了楼。 里面的医生走出来,换了楚莺进去,一屋子的气味很闷,浓浓的药品味道,谈雀景每况愈下,这会儿正在浅眠中,可手被楚莺握着后,便逐渐苏醒了过来。 他的眼皮垂着,瞳孔很涣散,“吃东西了吗?” “我吃过了。” 楚莺轻轻抚摸他鬓角的头发,眼神聚焦在他病态的面颊上,“你要不要吃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谈雀景进餐是要由医生准许的,他就算要吃,也是很难的,楚莺都知道,可还是忍不住要心疼。 “我不吃了。”谈雀景吃药都够吃饱了。 脸颊垫在楚莺的手背上,他合上双眸,思绪开始不集中,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断断续续的,说一些含糊的话,连他自己都有些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但有眼泪滴进发丝里,是楚莺的。 很糟糕。 他并不想让她哭泣的。 “……我知道,你跟宋敛在一起了。”谈雀景的精明从来不运用在楚莺身上,可她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她的那些事,是瞒不住他的。 楚莺贴在谈雀景脸边趴着,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眼泪浸进床单里,“……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在他们之间,破镜难重圆,他跟楚莺在那个谎言中就已经结束了,“我只是会怕他保护不了你,他的家里……比你想的复杂。” “我不跟他家人接触。” 这就是楚莺的天真单纯了。 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就要面对怎样的事,谈雀景知道的一清二楚,宋敛家里那些的勾心斗角,楚莺很难应对,她的那些小聪明,在那些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谈雀景没办法不替她多想想,他迟缓地抚摸着楚莺的脸庞,幻想二十几岁时,第一次拥抱亲吻她,那时候,他就想要给她一个名分,他给不了的,宋敛一定要给。 “不……你要跟他在一起,就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应该有一个身份。” 空间里那么暗,窗子外的树叶在片片凋零,屋内男人的声音充满祷告与道别性,种进楚莺心中,他说:“这是我欠你的。” * 还没有其他人可以让梁曼因等这么久。 从白昼到黄昏,又见了月光。 谈雀景睡去了,楚莺才下楼,坐进车里,白天来的人是梁曼因的司机,这会正站在车旁,看着别处。 “他怎么样了?” 跟谈雀景没有感情,可再怎么样都是前夫,梁曼因问一句,是理所应当的。 楚莺神色忧愁,“不太好。” “也是,他那次车祸后身体就不好,很糟糕,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大概都是因为你。” “……梁小姐,你见我是要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梁曼因找她,要谈的当然是跟宋敛有关的,“我等了你一天,这会儿很累,没时间跟你啰嗦,我就直说了,你想跟宋敛在一起吗?” “我跟他……在一起的。” “我是说以后。” 这会儿的在一起,是小孩子过家家,是一时兴起,不是可以讲天长地久的,但宋敛是决心要试一试的,不计前嫌,不论后果,都要试试。 楚莺捏着自己的手指,沉在考虑中。 “楚莺,我找你是要告诉你,如果你只是跟宋敛闹着玩,就跟他说清楚。” “……如果不是呢?” 对梁曼因而言,最好的自然是楚莺退出,可她跟宋敛之间分分合合那么多次,就算眼下分开了,宋敛又怎么会甘心,将来还是会纠缠不休,不如让他们体会一下真正在一起后要面临什么。 到时候的难关,才会让他们死心。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梁曼因的话很简洁,五分钟都没用到,“这段时间,你只需要陪着谈雀景,他一样会为你安排的。” “安排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楚莺云里雾里,“这又是什么意思?” 梁曼因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宋敛真的没告诉你?” “没有……” 看着楚莺的眼睛,找不出谎言的影子,梁曼因拿出手机,给宋敛打了电话,接通的瞬间,将手机给了楚莺,“让他自己跟你说。” 182 我给你安排,我们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有些事单凭电话一通电话是说不清楚的。 约了地方。 梁曼因将楚莺送到。 下了雨,她下车时,司机递了伞,撑开伞,朝着对面散着温暖光调的咖啡店中走去,门上有风铃,一打开,清脆的声响灌入耳中。 楚莺将伞丢进门旁的伞桶里,里面还有一把黑色雨伞,是宋敛的。 他坐在位置上,手边是一杯热可可,下着雨,空气阴冷,应该喝些甜的暖身子,那股雾是热饮所致,不再是烟。 上次见面距今天没多久,可就是好像过去了许久。 宋敛只穿着一件衬衫,肩膀上还有雨痕,被暖风烘干后留下了不易察觉的褶皱,他没抬眼,眼睑下落着一片淡淡的睫影,他的面庞很白,却不是谈雀景那种不自然的白,而是有气色的,健康的。 搁在杯身上的手指很漂亮,是不同于男性的漂亮。 走近了,可以看见他皮肤上黑色的痣,唇上的红。 一旁的墙壁上,是他的侧影,他是连影子都挑不出瑕疵的人,楚莺一下子觉得心口很堵,很怕宋敛即将要说的话。 她下意识是嬉皮笑脸的逃避,「梁小姐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宋敛将热可可推给楚莺,「不烫了,喝吧。」 他这样的柔情,让楚莺无从招架。 楚莺摸着杯壁,分不清上面是饮品的温度,还是宋敛的,雨声依旧,有人在撑着伞,在廊下走过,影光模糊了玻璃,印在他们面前。 楚莺低头喝了口,是甜的,带着些香醇。 二人相对无言。 到了这一刻,反倒是宋敛,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梁小姐说……让谈雀景给我安排,是什么意思?」楚莺是这段感情中最勇敢的那个,勇敢地先发声。 宋敛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你跟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都骗了我什么,这次一起说明白。」 「我骗你……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 宋敛又是淡然的,这份淡然中有着微不可察的燥意,他无法预料,如果这一次,楚莺还撒谎,自己该作何反应。 楚莺像是还没懂,「我骗你的那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光折射进了宋敛的眼睛中,形成了清透的琥珀色,他抬眸,与楚莺对视上,「真的……全部都知道吗?」 她紧张了。 手指一缩,被饮品的温度烫到,却没有拿开手,下意识咬紧了唇,唇上的颜色被咬红了一些,「……我跟谈雀景,没结婚,这算是骗你吗?」 「算。」 起码她肯开口说真话了,这就是进步。 宋敛得到了安慰,「还有呢?」 「还有?」她的表情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了一样,约莫这就是骗子的高超之处,谎言说多了,自己都不记得哪句真哪句假了。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问好了。」 这对楚莺算是作弊行为了,宋敛宽限到了这个地步,是爱在让他让步,又是自尊与底线在让他进行这场没意义的考验,其实在这之前他就知道,就算楚莺不说真话,他也是离不开她的。 墙壁上的影子有了紧咬牙关的动作,宋敛双手搭在一起,抓紧了一些,「你当初跟我在一起,除了我小姨跟谈雀景的关系,还有什么?」 「没……」 「你想清楚再开口。」 又是这个审判的样子,但这次审判,宋敛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掌心被烫红了,楚莺挪开了手,盖在宋敛的手背上,「我过去是骗了你,可现在除了谈 雀景的事,没有其他骗你的了。」 「真的没有?」. 被宋敛的眼神质疑到。 楚莺正欲缩回手,宋敛又拉住,眼神是坚定的,他这个样子带给楚莺的却是惧怕,「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其实很简单。」 一句话就可以总结。 「……」 在店内幽静的乐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宋敛问了,「你这么多次重新跟我在一起,有没有一次,只是因为我,我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你,又是因为什么?」 玻璃窗子被雨模糊了,雨水蜿蜒而下。 这个夜又冷了,对宋敛而言,这就是谎言,是巧言令色。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失落,被楚莺捕捉到,她握住宋敛的手,「可我必须要承认,第一次主动回到你身边,说要给你做保姆,那一次,是假的,是要报复。」 「……」 「很荒唐是不是,你妻子的母亲,其实是我的母亲。」楚莺眼眶蓄了些水光,面庞是清透的底色,鼻头上一点红,让她看起来像个弱者,在示弱,在坦白,「那个时候你欺负我,去店里找我的麻烦,我讨厌你,恨死你了,可也是那个时候,我认出了尤萍。」 其他女人流泪,在宋敛看来是矫情造作,可只有楚莺不是。 她是吃过了无数苦的女人,她的眼泪是有份量的,可以让她落泪的,一定是足够悲伤的事,「我想要认回她,好让她给我撑腰,可却嫌弃我,辱骂我爸爸……所以我故技重施,跟你在一起,就是想要气气她。」 楚莺垂着眸,眼圈的红被映成淡粉色,发丝垂在鬓角,徒增了柔弱美,「这算是骗你吗?」 这些过程,宋敛并不知晓。 他知道的只是,楚莺留在他身边,一是梁曼因,二是尤萍,唯独没有因为他,因此生恨、愤怒,差点又要想方设法羞辱她,来换取尊严上的平衡。 「你早点告诉我,我不会跟奚然结婚的。」 如果有这么一层关系,宋敛会早早解除婚约,妻子这个位子可以是别人的,却唯独不会是尤萍女儿的了。 「我怎么告诉你?」楚莺的泪憋在眼眶中,「那个时候,我告诉你这些,你只会嘲笑我,后来我跟尤萍……我已经不打算跟她有所往来了,就没必要说了。」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成了尤萍挑拨她跟宋敛的把柄。 只要她愿意将这事原原本本坦白,宋敛心头的刺便被拔除,他不后悔自己赌了这一把,他原以为胜利在望,眼眸起了些弧度,微笑着,心怀曙光,紧抓楚莺的手。 「之后我会正式跟奚然离婚,我给你安排,我们结婚,好吗?」 身子骤然一冷,楚莺被烫到似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惊愕不解,「……宋敛,我们怎么可能结婚?」 183 没有第二次了 - 艳雀 - 月上枝 结婚是大事。 宋敛要跟楚莺结婚,更是重中之重。 这是在此之前,楚莺从没想过的,她是用名分的托词吓退过宋敛,但都是挂在嘴边用的,没想要真的实行。 乡下寡妇与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宋敛当然知道,这么突然告诉她,太唐突,他温温柔柔的,语调中很缓,极有耐心,「我会安排好的,你还可以做老师,我会让家里的长辈把你带出来,你就当作是他家里的人,过去的身份跟事,藏起来就好。」 这是他跟梁曼因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楚莺却不为所动,沉默以待着。 「不好吗?」 宋敛想不到,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寡妇身份,她的背景,都会因为这场婚姻重新洗刷一遍,变得干净。 这对楚莺也是有利的。 「宋敛……结婚,你真的想好要娶我了吗?」 「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一旦决定了,必然就是认真的。 可楚莺并不信任他,这可以是宋敛的一时兴趣,但对她却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不好吗?」 「你知道的,我决定跟你结婚,只有这一次,没有第二次了。」 没有理由,没有缓冲。 宋敛将自己的计划摊牌告知了,楚莺不答应,等同于二次践踏,她的眼泪干了,覆盖在面上的是为难。 「你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有些突然。」 「不是突然。」一下子,宋敛似是明白了,话里话外充满自嘲。 「你没想过要跟我结婚,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只是图快活,我对你而言,就像是养在家里的小猫小狗,你对我从没想过要负什么责任。」 这下红了眼眶的人是他。 再继续下去,好像是他求着楚莺结婚,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问心无愧,没有必要再自甘***,「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今天这些话,我不会再说。」 心好像啪嗒啪嗒碎开了好几片,撕裂的痛在心脏中蔓延。 他到底在想什么? 娶她? 是想娶的,是想众叛亲离,对抗一切娶的,可惜这些深情的桥段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被拒绝了。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可笑的人吗? 宋敛当即站了起来,面上紧绷着,双目只剩下寒霜的凛冽,一开腔,却是诀别似的颓败,「我再也不会在你身上犯傻了。」 等楚莺反应过来时,门上的风铃声响起,宋敛走了出去,走进了雨里,没有打伞。 楚莺拿上伞跟出去,跑了两步,跟上宋敛,将伞遮在他头顶,「下着雨,你打上伞好不好?」 宋敛像是没听见,快步往前走,楚莺要抬高手臂才可以为他遮挡风雨。 在混乱的雨声里,楚莺的话被风吹散了,「你突然这么说,我总要考虑一下,你别这样,会生病的。」 穿着高跟鞋,脚下又是活动的砖块,水流冲在脚下,又湿又滑,楚莺走得急,急得要跟上宋敛,鞋跟突然踩进砖块缝隙中,直直跪跌在地上,膝盖擦破了一大块皮,污水霎时污染了伤口。 伞掉在地上,被风雨无情吹打着。 就算她摔倒了,宋敛都没停下,他淋着雨,踩着深重的夜色,坐进了路旁的一台轿车中,楚莺站起来,鞋跟断了,跟不上去了。 眼睁睁看着宋敛走掉,沙哑唤了两声,却唤不回他破碎寂灭的心。 * 带着湿透的衣物与伤口回了谈雀景那里 ,他已经休息了。 楚莺进了自己屋子,洗了热水澡出来,那个应该安稳睡在自己房间的人,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谈雀景没精神,肩上披着外衣,眼皮轻然垂着,「怎么衣服都淋湿了,没有带伞吗?」 膝盖上还很疼,疼得她想哭。 在宋敛面前,楚莺尚且可以忍,可被谈雀景这么一问,就一秒都绷不住了,轻抽一口气,掉了泪。 「怎么了?」谈雀景很紧张,「出什么事了?」 楚莺不知要怎么说,「我好像闯祸了……」 将前因后果告知了谈雀景,他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所以你拒绝了宋敛,是真的考虑之后的拒绝,还是觉得他是在玩笑?」 「都算是。」 「可这次宋敛是真的,我可以替他担保。」 人之将死,谈雀景死前就是要看着楚莺找到归宿的,「奚然家的状况,宋敛跟她离婚,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成薄情寡义,他要娶你,怕是要跟家里僵持很久,还要联合他小姨和其他疼他的长辈,给你织造新的身份。」 做了这么多,孤注一掷,没有退路。 他走时是多么的心灰意冷,楚莺无法体会,但此时此刻的悔恨却占满了心脏,充盈得快要爆炸。 谈雀景看了出来,「现在去找他,我想来得及。」 这次楚莺没犹豫,她冒雨跑了出去,在路边拦了出租车,气喘吁吁上了车,却不知道这个时间宋敛在哪里。 面对司机师傅的问话,一时哑然。 好在谈雀景发来了微信:【宋敛跟李饶在一起。】 那个地方楚莺去过一次,但没进去过。 这次进去,却被拦在大厅,这里有规矩,进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楚莺穿着睡衣裤,套在身上的风衣湿了,怎么看都不像是该来这里的人,她坐在椅子上给宋敛打电话,可包厢中乱成一片,没人可以听得见铃声响。 她狼狈凄楚,冷得瑟瑟发抖,不停在打电话,迟一秒,都是丧失一秒挽回的机会。 门外有车子停下,车上下来二人,是男人,一前一后走过,工作人员弯腰去迎接,接过车钥匙,外衣,「季先生还去长期包厢吗?」 男人路过,余光轻淡落在楚莺身上,很迅速的一眼,接着摇头。 楚莺还在打电话,她皮肤上盖着层寒意,鼻尖、耳廓、面颊,却是红的,眼睛水汪汪的,沾染着急色,很难不令人注意到。 没一会儿。 工作人员突然走来,手上拿着毛巾,「小姐,这个给你。」 楚莺道了谢接过。. 「您要找什么人,可以将名姓告诉我,我帮你打内部电话问问。」 进来时差点被赶出去,这会儿又主动要帮忙,楚莺不太适应这份转变,可还是怯生生道了:「我找宋敛。」 184 我就在这里等他 - 艳雀 - 月上枝 等了三五分钟,头发晾到半干了。 刚才那人走回来,一脸歉意,“小姐,您是不是记错了,我们的记录册里没有这个人。” “……那李饶呢?” 宋敛每次来都是跟李饶一起,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姓实属正常,毕竟他这样背景干净,家世清白的世家子弟,不会在这种风月场所留下痕迹。 但李饶是著名的玩咖,就算不去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记得他的。 敲开那扇门,里面光怪陆离,声色迷离。 李饶忙着跟人摇骰子,耳边却多了道声音,“李先生,楼下有位小姐,说找您。” “什么小姐,哪样的小姐?”场上有女人紧紧缠绕着他的腰,手臂套在上面,妖娆似藤曼,却被他无情推开,转身看向工作人员,“长什么样的小姐?” “很漂亮,说姓楚。” 李饶不记得自己的桃花里有这个姓氏,拿上外套要下去,余光在流光溢彩的空间中搜寻了一圈,扫过角落里的宋敛,他抽着烟,不戒烟了,灌着酒。 今天淋了雨来后,就是这个样子,身边坐着的女人是红红,正心疼地给他擦潮湿的头发,艳光落在他失落灰败的脸上,照出他的脆弱空洞。 李饶叹了口气,跟着往楼下去,他脚力很快,走过拐角,迎头撞上了人,张口便是骂声,“不长眼的东西,找死……”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挂了一通电话,手臂抬着,眸光危险地往下,落在自己被撞歪的领带上,接着又幽幽凝视着李饶。 那眼神让李饶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 一口气堵在心里,却有口难言,他咽了咽喉咙,面上旋即堆上笑,“季乾哥。” 他自认语气是尊重的。 季乾却只是拍了拍被李饶撞到的地方,没再给他一眼,侧身走开,冷淡得不将他当个人。 李饶拍了拍心口,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乘电梯下楼时越想约觉得晦气,嘟囔了一句:“拽什么?” 被瞧不起的气准备都发泄到楼下的女人身上。 携着怒气走近了,语气不那么好,“喂?!” 楚莺身上很潮,皮肤被捂得发白,一双眉眼沾染尽了凄楚,她一眨眼,李饶怔了下,认出了她。 “怎么是你?” 楚莺是宋敛的人,那李饶就不能冲她发脾气,忙收回了糟糕的语气,摸了摸头,“你是来找宋敛的吧?” “他跟你在一起吗?”楚莺的声音很哑,像是着凉了,“能不能让他下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这事让李饶有些许为难,“这个……” “拜托了。” 楚莺眸中闪着泪光,让李饶顿感哑然,“……不如我带你上去,你自己去跟他说?” 不上去楚莺也猜得到里面是怎样的场景。 在那里,不适合探讨严肃的话题。 “你能帮我传个话吗?”楚莺睫翘着,双瞳剪水,那么巴巴地望着李饶,“拜托了,就告诉宋敛,我考虑好了,我改主意了,让他来见我,我就在这里等他。” 李饶没了话,“行,那你等下,可我不保证他会来。” “我会一直等下去的。” 酒喝得多了,有些醉,但心下的痛却没消除半分,宋敛还在没节制地灌着,红红伸手帮他擦拭嘴角,他一把推开,眼中尽是烦躁,“滚开!” 李饶拨开人群过去,敲了下桌子,拿下酒杯,凑近宋敛耳边,“你的小保姆来找你了,让你下去见她,说她考虑好了,改主意了。” 这里面太吵闹,他声音拔高,灌进宋敛耳中,语气听上去却没那么好。 他喝得眼眸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醉酒的缘故,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怨气,灼伤得李饶都后退了两步。 “让她滚,顺便告诉她,我不想再见到她。” 这话说得很平静,连思考都没有。 李饶稍显为难,“真的……不过我看她那样,很可怜。” “她可怜?”宋敛将这话当成笑话听了,“是可怜,但是更可恨。” 这下李饶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跑前跑后,又下楼将宋敛的话转告了,楚莺听了不痛不痒,给了个笑,“那我在这等着就好,谢谢你。” 李饶再帮不了她什么,丢下她上了楼。 宋敛后半夜都在断断续续喝,好似早已忘了楼下等着他的人,凌晨两三点时,包厢中的人走的走,趴下的趴下,李饶没走,还在陪他。 喝了这么多,宋敛仍旧半清醒半迷醉,眼睛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下大厅开着的是冷气,楚莺湿透了的衣服被吹干,寒意浸入五脏六腑中,坐着不断打喷嚏。 李饶是这里的常客,他对楚莺态度不差,连带着这一楼的工作人员都改了脸色,给楚莺倒了热茶暖身,又给她更换毛巾,很是尊重。 在椅子上坐着,等到头晕快要睡着,楚莺强忍着,靠在椅背上,眼皮撑着,生怕错过宋敛出来的时候,他为了结婚做了那么多,她等他这么一会儿,是应该的。 这中间楼下有人下来,门外有人进来。 每每有脚步声,楚莺都会睁开眼睛去看,可每次都不是宋敛。 不知到了几点,困意早已占据了身体,门外有人跑着冲了进来,一眼捕捉到楚莺,谈概慌里慌张冲过去,拉扯起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看着我大哥吗?” “我……” 没等说完。 谈概拉着楚莺起来,“他这会儿又难受了,你快跟我回去。” “怎么会?”楚莺语气诧异,没再多想,跟着谈概走了出去。 走时已经等了四个小时,楼上的热闹散去了,在幽深的安静中,更利于思考,宋敛的醉意并没散去,可内心的选择却一直是有所偏颇的。 李饶坐着都快睡着了,身旁的人却出了声,“你刚才说,是谁在等我?” “啊?”李饶打了个哈欠,“就是你那个小保姆啊,她哭着说会等你的。” 楚莺嘴上说与实际做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等宋敛下楼时,楚莺早走了。 185 急着登堂入室 - 艳雀 - 月上枝 对谈雀景而言是正常现象,谈概却紧张的不得了。 捂着楚莺的手,谈雀景想要帮她取暖,可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样,等到宋敛了吗?” “没。” 刚拒绝了宋敛就又找过去,他的气没消,楚莺是可以理解的。 谈雀景其实料到了,“没关系,还有下次的,你别看宋敛平常不爱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的,其实他小时候,很乖很爱跟他的姐姐一起玩。” 天快要亮了,雨快要停了。 在雨声中,楚莺听谈雀景讲着宋敛小时候的事,他的声音很适合做一个讲述者,字正腔圆,讲到有意思的事情时,带着点礼貌的笑音。 “你怎么也想不到,他小时候是最爱哭鼻子的。” 楚莺不怎么困了,睁眼,巴望着谈雀景,脸垫在他的胳膊下,感受着床褥中的温度,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哭鼻子?” “梁家这一辈最小的那个妹妹,年纪小,可最喜欢欺负宋敛。”伴着将停的雨声,谈雀景的记忆回到了青年时期,“我只记得那次过年,跟着爸爸一起去梁家的祖宅里,院子里都是雪,宋敛才十三四岁,他小妹强制性让他背,结果滑了雪,两人都摔了。” 那天白雪纷飞,院子中堆积了许多的雪,佣人还没有打扫干净,梁家几个小孩围在那里玩,年纪大的都稳重了,坐在屋子里陪祖父祖母。 年纪小的就玩雪。 宋敛原是不想去的,却被拉了出去,小妹最小,最调皮,拉着他的手要他背,他性子好,弯腰就将一个小团子背了起来去够树枝上的灯笼。 他那时已经生得很好看,比梁家那一众女孩儿都要好看上许多,唇红齿白,眼眸又很像星星,那不是谈雀景第一次见他了。 但在那个雪天,他被背上的小妹弄了一头的雪,黑发垂眼皮上,落拓又肆意的样子,尤为好看。 灯笼没够着,两人齐齐摔在雪里。 宋敛摔得严重些,膝盖手肘摔烂了,被保姆带去上药,坐在暖炉边儿,他一疼,眼睛就红了,像是要哭似的,比女孩儿还惹人怜惜。 那时候谈雀景就要跟梁曼因结婚了,那一年,宋敛还收了他这位姨父的红包。 眨眼间,他却要看着楚莺跟宋敛在一起。 絮絮叨叨,谈雀景讲了许多,讲到楚莺睡了过去,他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大度,他有私心,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将她让人。 可他的身体支撑不了陪她走下去,这是他可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天亮了,谈雀景的身体却在枯萎,最后一次,他吻向楚莺的眉心,祈祷他离开后,她可以顺利平安地生活下去。 * 医生来时楚莺才可以离开一下。 宋敛早回了家,那个地方是他的婚房,楚莺第一次去,一样孤注一掷的,可按响门铃后,开门的不是宋敛。 那个女人,楚莺再熟悉不过。 奚然一样知道楚莺。 在奢侈品店里,宋敛将热水洒在她身上,是奚然替她说话,护着她,她骨子里是善良的。 可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是她婚姻里的第三者,再怎么善良都不会用在她身上了。 “楚莺是吗?”奚然语气并不友善,“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么急着登堂入室吗?” “……我找宋敛。” 不管怎么样,楚莺是理亏的,她声音中透着心虚,奚然感受得到,便重重地压着她一头,“楚小姐,不管怎么样,我现在还在这里,你这么着急,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 为了不离婚,奚然求了,哭了,什么招数都用了,还是没挽回宋敛。 在这个节骨眼离婚,对她是打击是深重的,失去宋太太这个头衔,自己的母亲又被爆出那样的丑闻,她今后要怎么在上流圈子里中立足? 发生了这种事,奚然要怪的只能是楚莺,如果不是她,宋敛起码不会这么果断地离婚。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见宋敛一面,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奚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身上一股子傲气,眼神都透露着高贵的矜持感,“一定要今天吗?明天我就搬走了,你想要怎么跟他见面都可以。” 一夜已经耽误过去了,再耽误一天,楚莺无法估算会有什么变故,她轻咬唇,“那麻烦你帮我带话,让他接我电话……” “楚小姐,我没那么好心。” 话落的瞬间,门被摔上。 奚然背靠着门,轻抽了两口气,憋住眼泪,保姆刚从宋敛的房里走出来,端着水杯,“他怎么样了?” 宋敛是喝醉了回来的,这会儿刚睡下,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没人听得懂。 保姆喂了醒酒汤出来,“还醉着,让他睡一会儿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好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喝这么多?” “这些不用跟我说,等我走了,自然有可以让他戒烟戒酒的人住过来。” 奚然近来脾气愈发不好,家里的事对她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儿,宋敛的绝情才是导致她性情大变的根本。 路过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的人睡着,昏昏暗暗的屋子里,可以看见宋敛侧躺着,衣衫凌乱,手机在床头响个不停。 不知想到什么,奚然走了进去。 趁着宋敛醉倒,奚然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楚莺发的微信消息溢出了屏幕,未接来电几十通。 这两人并没有她所想的那样顺利。 点开了楚莺的微信,总结下来都是一些挽回的话,可宋敛都没有回复。 一丝杂念闪过奚然脑海中,他们如果不和好,是不是离婚的事就可以再商量? 谁都想要做好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做好人的机会。 眼下这种状况,哪怕是搏一搏,奚然也是要试试的,意味深长看了眼熟睡中的宋敛,奚然胆战心惊,编辑了消息,发给了楚莺。 楚莺刚下楼,上了出租车,得到了回复,打开来看,心却瞬间冷了冷,喘不上气,看着那条决绝冰冷的微信:【为什么?】 回复信息来得很快:【跟她离婚娶你?我酒醒了,想想就觉得可笑。】 186 我现在是什么? - 艳雀 - 月上枝 秋天迈入了第一个低温阶段,谈雀景的身子熬不到严寒,日渐衰退,医生已经束手无策,只能任由他这样凋零下去。 黄昏的景色洒落在他安详的脸上,他的眉眼温和,一如初见时那样。 最近楚莺时常听到谈概跟他争吵,他想要带谈雀景回故乡,总这么留在中州不是办法,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他哪里也不想要去。 谈概拿他没办法,总是站在床边掉眼泪。 没有什么比看着最亲的人逐渐死去更痛苦的,短短几月中,他从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学会了独当一面。 谈雀景很欣慰。 每每见他,总是要叮嘱他,照顾好楚莺。 这些日子医生已经撤离了谈雀景的家,少了那些人,屋子里更空的,清寂的空间中,楚莺存在的烟火气给予了少量的温暖。 她亲自下厨,做菜给谈雀景吃。 她的厨艺比大学时好了许多,这些年在村子里生活,被历练了出来,扶着谈雀景下楼吃饭,他坚持要自己走路,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 这种时候,不忘绅士礼仪,替楚莺拉开了桌椅,「来坐。」 楚莺眼神中显露着无奈。 「应该让阿姨做菜的。」谈雀景不愿楚莺做这些,可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我留在这里本身就没什么用处,只是做点菜而已,没什么的。」楚莺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娇贵,「你尝尝,有没有长进?」 上一次做菜,是大学时搬家。 在新家里,楚莺下厨,谈雀景帮忙,两人挤在狭小的厨房中,像是最平淡普通的夫妻一样,谈雀景站在后,不像是青年精英,更像是跌入烟火中的普通人,拿起桌上的黄瓜片就往嘴里塞。 那个小小的空间,盛着他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他所希望的,一直以来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可这次吃楚莺做的菜,更像是在告别,谈雀景知道,自己是有了这顿没下顿的人,所以无比珍惜当下。 「我记得上一次,你还因为汤里多放了盐自责。」 那是楚莺第一次煲那么名贵的烫,多一味盐,汤的味道就变了,可谈雀景还是很给面子地全部喝掉了,晚上却渴得到处找水喝。 那个时候的事,现在想来却是有趣的。 「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马虎了。」楚莺说着,垂下眼眸。 这一桌都是清淡的,谈雀景很给面子,多吃了一些,顺着楚莺的话问了下去,「那宋敛的事情呢?你还没见到他吗?」 「没什么好见的了。」 宋敛的那些话,楚莺没有告诉谈雀景,如果让他知道,又要波及他的情绪,这是她自己的事,不该牵连其他人。 谈雀景为她做的够多了。 「为什么没什么好见的?」谈雀景追问下去,这事不尘埃落定,他怎么好放心闭眼,「他还不肯见你吗?我帮你约他。」 「……不用了。」 楚莺急忙打断他,「真的,不用了。他可是宋敛,我怎么可能跟他结婚,就算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结了婚,婚后的日子,就真的好过吗?」 谈雀景张了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楚莺抢过话,「我是什么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跟他结婚?」 「你怎么会这样想?」谈雀景满目心疼困惑,「那你当初跟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冲着结婚去的吗?当初怎么没想这么多?」 「……我当初还是大学生,除了农村背景,其他还是可以拼一把的。」楚莺放下了筷子,低下了头,发丝飘散在鬓边,「可我现在是什么?」 是结过婚,死了丈夫,在乡下一堆香艳往事的寡妇。 而宋敛前途光明,背景干净,白纸一张。 他说得对,哪怕是现在的奚然,都要比楚莺好上许多,所以他凭什么跟奚然离婚娶她? 谈雀景心思细腻敏感,很快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楚莺勉强苦笑,「什么都没有。」 * 这些天电话来了许多,宋敛筛选着接听,那天之后,楚莺没有再打来,微信一样没了动静。 宋敛知道,她就是这样,爱得浅薄,又没耐心。 这次之后,他决计要跟她断个干净,所以谈雀景的电话打来时,宋敛没接。 为了缓解心情,梁曼因提议让他出去走走,正逢家里小妹有比赛,宋敛被一张飞机票送到都柏林,远离了中州的纷扰,专心投入在今后的生活中。 那晚楚莺的犹豫与拒绝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碎了他的坚持与自尊,却留下了浓烈的不甘。 一走出机场,怀里紧紧扑了个人进来。 女人娇娇弱弱的声音闯进耳朵里,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一旁的司机笑着接过行李箱装车。 宋敛一张脸冷淡至极,抓着女人的肩膀将她推开,「多大了,少这么搂搂抱抱的。」 「长大了就不能抱了吗?」梁开颜是梁家除了宋敛之外最受宠的那个,她年纪最小,获得了所有人的宠爱,性子被宠坏,搂着宋敛的腰,不管不顾踮起脚尖,快速亲了下他的脸。 「我不仅要抱,我还要亲,怎么样,你还要打我吗?」 宋敛不会打女人,更何况是表妹,「好了,别闹。」 要是小时候,兴许宋敛会陪她玩闹,可当下,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情,那张清瘦的面庞上有着诉不尽的倦意,清心寡欲得连表情都淡薄。 梁开颜往后望了一眼,「我嫂子呢,你怎么不带她一起来?」 「小姨没告诉你我离婚了吗?」 「离婚了?」 宋敛弯腰坐进了车里,梁开颜跟着上去,诧异过后轻耸了下肩,顺势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离了就离了,反正在我看来,没人配得上你。」 最配不上他的那个,反而不答应跟他结婚。 这件事压在宋敛心头,成了一块怎么都化不开的石头。 觉察到宋敛的沉郁,梁开颜歪了歪脑袋凑近,「怎么,离婚让你不开心了,那我介绍一个新老婆给你怎么样?」 187 离开那天 - 艳雀 - 月上枝 留在都柏林,可以暂且忘却伤痛。 梁开颜跟着国家队在此比赛,她忙着训练,等待开赛,宋敛在旁陪着,用琐事填满了生活,中州那边发生了什么,没人告诉他。 这边气温冷,可那边还处在秋季。 这是谈雀景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季节,他没能熬到冬天,离开时没什么痛苦,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再也醒不过来的沉眠中。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阳光很好,楚莺离开之前,谈雀景还在跟她聊明天要吃些什么,他一扭头,看到花瓶中枯萎的花,扯着惨淡的唇一笑,「该换一束花了。」 楚莺没当回事,「让谈概回来的时候带一束吧?」 他靠在软垫上摇头。 「不,你去买吧。」 「现在?」 「嗯。」 楚莺是不想去的,她替谈雀景调整了靠枕,将毯子盖在他身上,让暖融融的阳光晒下来,晒在他身上。 老人常说,晒太阳对身体好。 楚莺希望谈雀景可以好起来,所以总拉着他去阳台,尽管他已经疲惫地抬不起脚了,却还是由着楚莺。 楚莺穿上了外衣,站在谈雀景身边,将头发从衣领下拨出来,有发丝掉到了他的身上,他垂眸看着,眼中尽是贪恋,有阳光落在楚莺的肩颈上,照得她头发丝都在美得发光。 「要什么花?」楚莺问,回了头,眸光带笑,「还是我自己挑?」 谈雀景当然都由着她,「你挑就好,你买的我都喜欢。」 「那我可走了?」 她佯装走了两步,谈雀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拉住她的手腕,坐起来了一些,手臂紧搂着楚莺的脊背,唇贴在她的耳畔,不由颤抖着,「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知道了。」 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楚莺开门,走了出去,走前对他微笑,他靠在躺椅上,泪眼朦胧,望着炙热的阳光,凋零的落叶,湛蓝的天空下是一群麻雀成群飞过。 这么好的天气。 像他们第一次遇见一样好。 * 花店就在不远处,楚莺打了车过去。 往常摆在谈雀景屋子里的花都是素色的,为了跟他的屋子风格相搭,这次楚莺换了稍鲜艳一些的郁金香,包装好,拿着花束走出花店,正拐过路口去打车,迎面撞到了人。 花被撞散,掉落一地,精美的包装被破坏了,残缺破碎,失去生命。. 对面那人骂了句脏话,拍了拍身前,正要骂得更厉害时,看到了楚莺的脸,腔调立刻变了,「楚小姐,怎么是你?」 楚莺没来得及将花捡起来,就对上李饶那张玩味性十足的脸,她还是好脾气,笑着颔首。 「你怎么在这儿?」 「我买东西。」 地上的花还可以捡起来,但包装被破坏了,终归是没那么漂亮了,李饶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要我赔给你吗?」 楚莺一支支捡起来,「没关系,可以回去重新修剪包装一下。」 对待李饶,她倒是好脾气的。 李饶摸了摸鼻尖,「你那天没见到宋敛吗?他都出国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提起宋敛,楚莺垂着眸凝滞了下,心脏隐隐作痛,一想起那天微信上宋敛的话,就如同被炙烤着。 「……没,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李饶声音很高,疑惑不解,「他那天下楼去找你了,你没有见到他?不可能啊。」 楚莺扬着睫,「……他去找我了?」 「对啊,我说你会等他的,他就去 了……你没等他?」 那天凌晨突然被谈概拽走,兴许是那个时候错过了,这种错过令人惋惜,却又难以弥补,何况那个时候,宋敛一定醉着,言行举止,都是冲动。 酒醒后,他的话才是经过了思考的。 「都过去了。」楚莺笑着,没多做解释,「我先走了。」 李饶想要问清楚一些,看着楚莺的背影,还是咽下了一肚子疑问,回去路上,怎么想都不对劲,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宋敛。 他正在小舅舅家中用餐,梁开颜比完赛,拿了奖,庆祝之余,顺便迎接宋敛。 原先他是不喝酒的,烟酒不沾。 这次却喝了许多。 过去梁炳便觉着,自己这个外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内敛木讷,被保护得太好,不懂得官场生意场上这些把戏,这次见着,他总算是长进了。 宋敛灌下一杯烈酒,灼烧得喉咙都在跟着疼,梁炳笑了笑,「成了家果然不一样了,比以前斯斯文文的那个样子要好多了。」 宋敛面无表情又倒了一杯,却被梁开颜拦下,「别喝这么多,对身体不好。」 说着她看向梁炳撒娇。 「爸,你也是……」 她在这个家里很受宠,说一不二,梁炳摆摆手,涨红着脸,「行,不喝了。」 叫佣人来撤了酒,他夹菜给宋敛,「不喝,那就多吃点,瞧你瘦的,老婆没好好待你吗?」 离婚这事知道的人还不多,宋敛眼前晕晕沉沉。 耳边是小舅舅与表妹的声音,可他却好像看到了楚莺,她照顾着喝醉酒的他,手贴在面上,帮他解开领带,亲吻他的下巴,有些责怪地说:「又喝这么多,再这样不让你进来了。」 鼻尖的酸往眼睛里冲撞,这股悲伤来得很莫名,大约是被拒绝那天没掉的眼泪,都积压在今天了。 酩酊大醉后,梁开颜扶着宋敛上车,关切地嘱咐司机将他送回去。 在车上,接了李饶的电话。 宋敛扯松了领带,靠在车窗上降温,李饶的声音断断续续,提到了楚莺,「你那天没见着她?」 「别再提她。」 这趟来,就是要将这个女人忘记的。 李饶话语中一阵不解,「这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们有话没说清楚,应该见一面,我提到你的时候,她表情很耐人寻味。」 梁曼因的电话打了进来,给了宋敛借口,「有电话,下次聊。」 突如其来的雨落在了车窗上,清凉的风拂面。 宋敛望着蜿蜒而下的雨水,莫名的悲凉忽而涌上心头,而电话那边,是梁曼因焦灼的、悲伤的语气,「宋敛,谈雀景他……」 188 不是因为他 - 艳雀 - 月上枝 下着雨,车子堵在小路外一段距离。 这里来的人不少,都是前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他们衣着朴素,简洁干净,大多以黑色为主色调,黑压压的一片,各个撑着黑色雨伞,走在雨雾之中。 梁曼因走在前,黑色高跟鞋被弄脏了,黑色风衣裹着内里简朴的衣裙,在这样悲伤肃穆的氛围中,各人脸上都形色不同。 这场葬礼是简单仓促的,毕竟谈雀景的家乡不在这里,礼堂之中挂着一张黑白照片,除此之外,再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 神父拿着十字架,站在台上,闭眼祷告,台下的宾客入了席,被带着沉入庄严的氛围中。 这是葬礼的最后一天,谈概已经包下专机将他的骨灰运回了谈父谈母那里,他留在国内,主持这场葬礼,包括完成谈雀景最终的遗愿。 在临终前,他只有那么一个未了的心愿,谈概接替了过来,要替他保护着楚莺。 葬礼的所有事都是谈概在打理,他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因为谈雀景的离世而一蹶不振,相反很是淡然镇定,待人处事,都是成熟了许多,身上多了些谈雀景曾经的影子。 他站在过道中,与前来的宾客握手,苦笑着,接受他们的安慰。 梁曼因来时高跟鞋声音很清脆,面上的悲痛不是假的,再怎么样,这个人曾经是她的丈夫,谈雀景是很好的人,为了过去的一点夫妻情谊,在楚莺的事情上没有责怪梁曼君,反而自己揽下了所有罪责。 哪怕是这么一点点的好,都是值得她来一趟的。 谈概与她握手,笑着:“入座吧。” 梁曼因点头走过,她身后的人跟着,过去宋敛与谈概打过一架,又是同龄人,可一场死亡横亘在中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和谐了些。 宋敛颔首,面庞神色很淡,没有梁曼因那样的悲痛,但也是忧愁的。 他坐在梁曼因身边,陷入乌压压的人群中去,这里的气氛压抑,空气冷清,伴随着阵阵的雨,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前方那块巨大的黑白照像是乌云,哪怕照片里的人在笑,这笑却像是在提醒他们,他已经离世。 宾客全部入座后,神父轻声念出悼词,所有人闭眼哀悼,在短短三分钟的沉寂中,为谈雀景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第一排的位置,坐的都是谈雀景较为亲近的人,谈概也在,他身边的女人挽起了长发,鬓角散落着碎发,背影看上去纤弱柔美,耳垂上什么都没有戴,很素。 宋敛一睁眼认出了楚莺。 她跟谈概一样,没有落泪,散场时没有起身,还是默默坐着。 这之后还有饭局,谈概安排宾客分批过去,接着走到楚莺身边,弯腰贴耳,不知问了什么,楚莺半仰起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走在人群中,宋敛余光往回落在楚莺的侧脸上,没等多看,胳膊突然被梁开颜拽了一把,涌出了礼堂。 用餐的地方很朴素,用的大都是简单的吃食,这是习俗。 梁曼因带着宋敛与梁开颜坐下,“简单吃一点就该走了,我们不方便多留。” “原本我说不来的,是表哥非要来。”梁开颜只在梁曼因的婚礼上见过谈雀景,那位风度翩翩,待人温柔小姨夫就这样英年早逝,怎么想都是令人惋惜的。 “小颜,不要胡说。”梁曼因在这里是长辈,应该教好她们,“这是什么场合,不是让你乱说的。” 一同进来的人有些多,吵声如浪,一波波涌进来。 宋敛机械地咀嚼着食物,梁开颜兴致好,不怎么悲伤,给宋敛夹菜,去他碗里捞吃的,用他的杯子喝水,全程坐得与他很近,挽着他的胳膊,贴耳窃窃私语着。 在梁开颜的亲密中,宋敛感受到席中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越过了嘈杂的人群,伤感的叹息,猝不及防看见了楚莺。 她穿着黑色长裙,一张脸惨白无血色,鼻尖和眼皮泛红,皮相却是不变的明艳,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份凄楚。 周围的人群与杂乱跟她好似并无关系,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是哭,胜似在哭,身旁的景物都像是模糊了一般,而她是这个场景中,最吸人眼球的女人。 意味深长的对视被身旁的梁开颜打断,她指着桌子上的虾,抓着宋敛的手,“表哥,给我剥。” 宋敛思绪出神,一动不动与楚莺对视,梁开颜看了过去,略带敌意地瞪了楚莺一眼,在她的印象里,太多女人打宋敛的主意了。 尤其是这种擅长装可怜的。 “你看什么呢?”梁开颜语调不悦,“别被那种狐狸精勾了魂了。” 她声音压得有些低,没让其他人听见。 宋敛拿开了梁开颜的手,“我去下洗手间。” 梁开颜不禁嘟囔了一句,“表哥怎么了?看着这么难过,他跟小姨夫的关系很好吗?” 梁曼因轻瞥她一眼,“别多嘴。” 用凉水洗了把脸冷静下来,在都柏林这么久的忍耐在那一刻差点崩塌,宋敛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对楚莺视而不见,她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再付出感情。 而她那样悲伤的眼泪,也不是因为他。 是在为逝去的谈雀景而已。 她最爱的,最放不下的,是那个死去的人,跟他无关。 撑着洗手台缓气,站在洗手间外,里面的声音带着点戏谑传来,“这命短的人看面相就知道了,谈雀景前些年多风光,好运气都留在那些年了,这下人没了,辛苦拼的家业,都要留给不争气的弟弟。” 这些话进入耳朵中,宋敛面上的寒霜薄薄覆盖上来,强忍着听了下去。 “这些天一直跟谈概在一起的女人是谁?” “……没见过,兴许是谈雀景生前的相好,这种跟了哥哥又跟小叔子的,又不是没有,瞧谈概对她悉心照料的那样,准没错了。” 那些人的声音渐渐变得下流,像是在村子里,宋敛听着那些男人议论楚莺一样,在她身上的话题,总是龌龊不堪的。 “谈雀景活着的时候,那个女人就跟他们住在一起,谁知道是不是兄弟一起。” 手背上溅了水,宋敛眸光变得凌厉赤红,强烈的怒火混杂着热血冲上脑门,烧光了理智。 189 他的下一任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洗手间那边的动静传了过来。 谈概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去,走时不忘叫走了梁曼因,梁开颜也跟了上去。 没太声张,大部分的人还是在聊天吃饭,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兴许是预感支配,楚莺拉开椅子,从后跟了上去,他们的步伐很着急,往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里面有惨叫声,还有拉架声,场面太过混乱。 许多工作人员涌了上去拉人,可宋敛什么都听不到,一个劲儿地抓着男人的头发,将他狠狠浸到了马桶中,不仅殴打了,还要用这种方式再羞辱一遍。 没人知道那人怎么惹了他,让他这么生气。 洁白的地砖上溅了一片片的血迹,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还是没让宋敛解气,梁曼因拨开人群冲进去,用力将他拉开,扬起胳膊一巴掌打到他脸上,这才让他清醒了一些,涣散的眸光都聚拢了。 梁开颜站在一旁,诧异地捂住嘴。 “你干什么呢?!”梁曼因一把将宋敛扯开,“要发疯也看看场合。” 工作人员忙上去将受了伤的人拉出来,梁曼因要代宋敛与他道歉,抱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宋敛发梢的水滴了下来,转瞬间变得阴恻恻的,瞥着地上那人,“刚才那话要是再敢说第二遍,就不是挨两脚这么简单了。” 像是真的被他打惨了。 地上的人往后退了退,满脸惊恐。 宋敛甩开了梁曼因的手,快步冲出人群,梁开颜没多加犹豫便跟了上去,一路拽着他的手,掩饰不住的担忧。 楚莺靠在拐角,目睹了这一幕。 * 回去的车上谈概骂了宋敛两句,再怎么样都不该在谈雀景的葬礼上这么闹,这事是宋敛的不对。 楚莺坐在一旁,只字不语。 “……你还好吗?”谈概小心翼翼看向她。 “我没事。” 谈雀景去世,对楚莺与谈概的打击是最大的,谈雀景是在楚莺怀中过世的,他最后说了些什么,只有楚莺知道。 这些天她沉郁着面庞,时不时掉泪,模样很令人怜惜。 谈概是出于谈雀景的嘱托,才这么照顾她,“葬礼后我安排车子送你回新阳,毕竟那边的工作不能耽搁太久。” “……我自己会回去的。” 楚莺埋着脑袋,声音很怯,宋敛衣领沾着血骂人的样子在脑海中挥散不去,扰乱了心智,谈概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回了酒店,这些天的葬礼耗尽了力气,楚莺没换衣服,裹着潮湿的风衣在沙发上睡去,眼泪在梦中流出,分不清是因为谈雀景,还是宋敛。 谈雀景的最后一个下午,躺在楚莺怀中,与她纪念着过去的第一次遇见,他的力气那样渺小,却还微笑着问她,“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把我当成老师,向我哭诉自己拿不到补助金?” 楚莺当然记得。 她感受着谈雀景的生命在他怀中流逝而去,看着他回忆过去,那份沉重的悲伤,至今没有缓和,今天又看到了宋敛,加中了这份情绪。 他大约是跟奚然离了婚,身边那个女人,也许是他的下一任妻子,不然怎么会跟他共喝一杯水,还带着来参加葬礼,他对她是那么温和,眉眼那样温柔。 也是。 就算没了奚然。 家里一样会给他物色合适的人选,这次这个,他好似更喜欢一些。 他这样的人,就该配各方面出色的妻子,而不该是她。 这场黄粱梦,迎来了终了。 梦境太沉,被吵醒时头昏脑胀,敲门声太过急促,像是冲进耳朵里的,很不礼貌,楚莺迈着虚浮的脚步去开了门。 迎上的却是梁曼因的脸。 “……梁小姐。” 梁曼因眸中是急切与歉意,“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跟我去看看宋敛?” 楚莺一蹙眉,她就急着解释,“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但是看在他为你动手的份上,去劝他处理一下自己的伤也好。” “梁小姐,我不方便去。”楚莺劝告自己,要是去了只会更放不下,分明这些天都没想起宋敛,可葬礼上的那一眼,还是让她想哭,她的确想要问他,既然不打算娶她,那天那样的深情款款是演给谁看? 为什么这么快又找了新的妻子。 这都是明摆着的事了,就算她去了又能怎么样,继续在他新的婚姻里延续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吗? 楚莺能做的只有收起不切实际的感情,自己保护自己,她给了梁曼因抱歉的一眼,梁曼因理解,却无法原谅她的冷血,“你有真的喜欢过宋敛吗?” “……为什么这样问?” “但凡你真的喜欢过他,都做不到对他的事这么淡然。”梁曼因轻吸一口气,“算了,你如果不是真心想去,就算去了也没什么用,当我没来过。” 梁曼因就要走,楚莺却走出了房间,“我跟你去就是了。” 跟着梁曼因去乘电梯,楚莺站在她身侧,垂着眸,中途有人走进来,男人的背影挡在面前,梁曼因认了出来,是李饶家的。 季乾要去负一层。 一层到达,他侧过身,让出路,梁曼因走了出去才发觉楚莺没跟上,唤了她一声,“楚莺。” 楚莺后知后觉,步伐慌乱,才走一步,高跟鞋崴了下,好在被身旁人扶了下,她没去看那人的脸,轻轻道了声:“谢谢。” 司机开得很快,梁曼因的心绪稳了下来,解释道:“谈雀景刚去世,我应该体谅你心情不好,刚才冲动了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楚莺变了许多,身上疏冷气更重,“你说的对,我既然喜欢他,就应该让他知道,哪怕是分开,也应该说清楚。” 带着楚莺去了宋敛那里,梁开颜也在,正拉着宋敛的手给他处理伤口,他衣服没换,狼狈颓唐的俊美中多了丝冷淡。 梁曼因率先走了进去,“小颜,你出去。” “为什么?”梁开颜站了起来,这才看到跟在后的楚莺,“小姨,她是谁?!” “我让你出去!” 梁曼因呵斥了一声,旋即拉着梁开颜的手,拽着她,不给她留下的机会,走过楚莺身边,给她留话,“最后一次,好好聊。” 190 是你嫂子 - 艳雀 - 月上枝 血浸透了袖口,梁开颜替宋敛挽了上去,露出了一道深刻的伤口,那伤是在打人时不小心落下的。 他自己没感觉到疼,流的血却将梁曼因吓到。 楚莺接过了梁开颜的活,她穿着高跟鞋,半跪着给宋敛止血时很不方便,裙摆挽在小腿下,露出一截光洁细腻的皮肤,没穿丝袜,皮肤自然的光泽映进眼中,很明亮。 宋敛疼了下,下颌紧绷着没动,任由楚莺擦药。 她发际线有汗意,像是来得很着急,气息还有些不稳,擦拭伤口的手在颤抖,拿着棉签的指甲前端泛着微微的粉。 手指上绑着创可贴,像是受了伤。 宋敛一动没动,垂眸看着她,“不是我让小姨叫你过来的。” “……我知道。”楚莺手上动作没停,心碎地补了句,“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原本没想来,是……” “我不想见到你?” 血还在流,怎么都止不住,宋敛的嗤笑在耳畔,透着丝丝入骨的寒意,“你怎么这么会臆想?” 棉签上都是血。 楚莺换了个干净的,“那天我去等你,你没来,难道不是吗?” “我没去吗?”宋敛反手握住了楚莺的手腕,让她举着的棉签无处施展,她惶恐地望着他,“要不要翻出那天的监控,看看是我没去,还是某些人没遵守承诺等下去。” “我……” 宋敛松开手,推开了楚莺,他往沙发后坐了坐,冷眼以对,“每一次分明是你的不衷心不真诚,却偏要怪在我的头上。” 楚莺没有辩驳,更没有拿微信那条信息说话,她扶着宋敛的膝盖,态度卑微,拽着他的袖口,“先把你的伤处理了,以后别这么冲动的打架了,不好看。” “我以后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宋敛的每一句狠话,刺的都是自己,是在警醒自己。 楚莺的眼神没变,照旧那样凄凉惶惑,睫羽一闪一闪间,有了些泪光,“我知道跟我没关系,可就算是最后一次,让我帮你把伤口包好。” 她一露出想哭的表情,宋敛就比她更想哭,怎么负心薄情的是她,却每一次都像是他对不起楚莺。 宋敛心口哽着一口气,溢到了喉咙,他弯了下腰,乖乖将手递给楚莺,“……谈雀景是怎么走的?” 楚莺颤了下,眼神跟着变得小心翼翼,“他的身体,你知道的。” “你难过吗?” 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她不是冷血动物,她的心是滚烫的,血是热的,“难过。” 下巴被宋敛托着抬了起来,他直视着楚莺的眼眸,“你那天没有等到我,难过吗?” “不难过。”这是实话。 在宋敛的表情变化之前,楚莺又道了句:“你酒醒后说的那句话,才让我难过。” 记忆好像有了空白,宋敛神色困惑,“我酒醒后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没什么了。” 那句话楚莺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何况你现在有了新的妻子,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 “新的妻子?”宋敛一时不知该笑还是哭,“谁是我新的妻子,你吗?可你拒绝我的时候那么痛快,我想骗骗自己都不行。” “……你身边那个,不是吗?” 意识到楚莺说的是梁开颜,宋敛没有立刻否认,他面色晦暗难辨,想起在席间楚莺那一眼,又悲又痛,“所以你看我那一眼,是觉得我有了新的妻子?” “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为谈雀景的那些泪,早在他去世的前三天就流干了。 那些天楚莺都在哭,替谈雀景整理遗物的时候哭,看着他化为灰的时候哭,哭得眼睛都快要烂了,以至于后来这些天,成了一块没感情的冰。 是宋敛的出现,让楚莺的情感有了融化的迹象。 心悸了瞬,屋子里有暖风在吹,窗户却开着,宋敛在楚莺身上赌了很多把,不差这一次,“她不是我的妻子,我想娶的人只是你。” 谈雀景临终时没亲眼看到楚莺安顿下来,离世时都是抱憾的,楚莺不想他走了还惦记她的事,她也不想再失去一次成为宋敛妻子的机会。 “可是你那天说自己酒醒了,想通了不会娶我。” 这话过去宋敛没说过,以后更不会说,“我没说过这种话,不然要我不得好死。” 不需要这样的毒誓去解释,楚莺就是信的,“……我知道了,我信的。” 她扯过宋敛的手,将纱布贴上去。 “这样就好了,这些天不要沾水,免得感染。” 宋敛问:“如果感染了,可以找你吗?” 不自觉地,楚莺握住了他的手,他手指跟着弯曲,这么一来,就成了交握的姿势,“可以。” 宋敛将伤痛挥开,留下的都是与楚莺未来的憧憬,那张暗淡的面庞像是又有了光,“所以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要把证件带上。” “为什么?” “结婚要用。” 楚莺走的时候还很迷茫,宋敛的神态却逐渐清晰,望着手上被包好的伤,表情不痛不痒。 梁曼因去送了楚莺,梁开颜冲了进来,抓着宋敛的胳膊,“表哥,那个女人是谁,凭什么跟你单独在一起这么久?” “现在还不是谁。”宋敛拿开了梁开颜的手,给了她警告的一眼,“但以后是你的嫂子,记得要尊重她。” “嫂子,她?!” 梁开颜掩不住的错愕,“她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叫她嫂子?” 宋敛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就凭我要娶她,出去吧。” 梁开颜冷哼了一声,跑出去要跟梁曼因告状,宋敛走到窗边,楼下是楚莺走出去的身影,在寒夜中,她那样的孤寂落寞。 耳边的电话接通了,宋敛下了决定,心怀惭愧,“把人带过去了吗?” “真的要这样吗?”赵逐话中透着不忍心。 “我没时间再赌了,”宋敛撑着窗台,一用力,血又蔓延出了白色的纱布,疼痛让他变得狠心,“我也没有退路了。” 191 一天都等不了 - 艳雀 - 月上枝 葬礼后谈概要回去一趟,这时间楚莺是用来回新阳工作的,可还没等回去,就被一通电话停了职。 她的工作能力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那段怎么都磨灭不了的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留在村子里的陈秋会找到她工作的学校,并且大闹一场,让所有师生都知道,往日一本正经,为人师表的老师,过去的那些龌龊事。 这种事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只要学校计较,楚莺便很难再回去,何况陈秋放话了,她会纠缠到底,不会给楚莺安生日子。 楚莺理解学校的决定,这已经是变相的劝退,如果回新阳,再遇到陈秋那个无赖,要牵扯出的麻烦事更多。 可如果不回,这个麻烦又是一直存在的。 再三考虑过,她还是硬着头皮回去了一趟。 被接到新阳这些天,陈秋不是去学校门口守着,就是去楚莺的住处,造成的影响已经很恶劣,楚莺拎着行李箱回去时在楼道中看见了陈秋。 她背着蛇皮袋,一脸倦容,身上穿着村子里裁剪出来的旧衣服,俨然一副恶婆婆的相貌,一睁眼看见楚莺,上手就拉拽着她,“你这个贱蹄子,可算敢露头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们家的媳妇儿!” 这楼里住的有其他人,陈秋这么吵,是要让所有人来看笑话。 楚莺的确丢不起这个人,她抓住陈秋的手臂,没有迟疑,冷声呵斥了句,“你要是想要钱,就安静下来,我给你钱就是,你再这么大吵大闹,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这次她预估错了。 陈秋不是来要钱的,她就是来闹的,她抡圆了胳膊,甩开楚莺的手,用食指指着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来找你就是想带你回去,你的那些脏钱,我拿着都嫌晦气!” 正说着,她上手拉住楚莺,就要将她往外拖拽,楚莺挣扎着反抗,“法律上没有义务要我守寡一辈子,你再这样,我是要报警的。” “你要报警是吧?!”陈秋踢了一脚地上的蛇皮袋,“行,现在就上派出所,让那些人听听,你是怎么害死我儿子的。” 楚莺眼睛睁大了些,竭力挣脱陈秋,“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种罪名她一旦沾染上了,就更难洗脱了,陈秋不依不饶,“说什么你自己知道,这就心虚了,不是要报警吗?走!” 站在台阶上,楚莺被拖行着走了两步,陈秋力气太大,她摆脱不了,稀里糊涂被拉过去,这种事无非就是家长里短,得到的解决方式就是调节。 陈秋在派出所大闹一场,说什么都不走。 楚莺内心的羞耻感高升,低头焦躁地抠着手指,打破这片僵持的人是赵逐,他出现时,楚莺没觉得如释重负,反而更加沉重。 赵逐进来,掠了她一眼,接着走到办案民警那边说了些什么,陈秋跟着被带走,几人离开,不知说了什么。 先出来的人是赵逐。 “楚小姐,可以走了。” 楚莺坐着没动,“她呢?” “她拿了钱,会老实会村子里过日子的,不会再来打扰你,我都处理好了。” 这事解决的太快,楚莺一头雾水地走出去,坐上赵逐的车,“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赵逐的回答是之前就演习过的,很是流畅,找不到任何破绽,“宋敛知道你突然过来,让我跟着保护你。” “他知道……” “知道。” 涉及这些往事,总是会加重楚莺的自卑,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渴求那般,“……你能别把这些事告诉他吗?我不想他知道。” 赵逐理解。 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楚莺过去那些事是她人生中抹不去的污点,做了谈雀景婚姻中的第三者,被驱逐回村子里结婚,丈夫早逝,守寡,这些都是在跟宋敛这场婚姻里绝不可以被翻出来的。 那样的话,丢脸的不是她,是宋敛。 “我不会说的,再怎么样你曾经收留过我,算是救了我一命,这份恩情我是记得的。”赵逐给了承诺,气氛轻快了一些,他侧眸一笑,“宋敛说要跟你结婚了,是真的?” 楚莺的指尖被掐红了,很轻地点了点头,“嗯。” “是好事,他算是梦想成真了。” 娶她,是宋敛的梦想? 这怎么听都是荒谬的,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执地要娶她。 赵逐一句句诱导着楚莺的思想,“学校那边的工作被你前婆婆搅黄了,回去也不会开心,不如回中州,结了婚后再重新安排?” 楚莺还在考虑。 赵逐不怎么理解,楚莺过去后一样可以得到崭新的工作与生活,这对她是最好的选择了,“……你不愿意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快了,怕他只是冲动,也许婚后的生活没他想的那么好,他会后悔。” 这是楚莺的顾虑。 赵逐也想到了这点,“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何况为了跟你结婚,他已经准备很久了,不是冲动,我可以保证。” * 新阳的事赵逐留下善后,楚莺被送回了中州,谈雀景去世后她一片迷茫,不知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没有人可以给她出主意,每当这个时候,对谈雀景的思念就到达了极致。 从机场回了酒店,放下行李,没等换下厚重的衣物,门就被敲响。 得知楚莺回来,宋敛从李饶那里离开,身上携带了淡淡的酒香味道,人跟着气味一起进来,占据了这里。 楚莺睁着澄澈的眸子,望着宋敛,“你怎么……” “东西都带了吗?”生怕再生变故,宋敛一天都等不了,他跟奚然的婚姻关系已经解除,分开那天,奚然泪眼婆娑诅咒他,这些他都不在意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可是……” 没有给楚莺说不的机会,她直接被拉了出去。 宋敛紧攥着她的手,给予的是坚定与义无反顾的信任,见他这样,楚莺的一肚子疑问吞了下去,心甘情愿跟着他走。 192 做好一个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那张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满着不真实感,上面的名字确确实实是楚莺跟宋敛的。 站在车旁,楚莺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思绪混沌,这样的证件她拿到过,上一次拿到手时没有喜悦,浑身都是疲惫与灰败,以及对未来希望的寂灭。 可这次…… 宋敛与她的照片贴在法律认证的证件上,两人都是不怎么笑的,只是拍照时象征性的弯了弯唇,但这不妨碍宋敛的好看。 他的名字照片都登记在楚莺一旁,这份羁绊与相撞感太过强烈,楚莺站在冷风里,久久难以平息,突然抬眸去看远处的风景,一瞬间的陌生茫然。 宋敛走了出来,车灯突然闪烁两下,楚莺将结婚证塞进了包里,回身时车门被打开,宋敛语调很淡薄,“上车。” 弯腰坐进去,她还想等着宋敛再说些什么,可他只是拿出了皮夹,从里面抽出两张卡与一把钥匙给楚莺。 “……这是什么?” “钥匙是家里的备用钥匙,这里一张是工资卡,一张是零花。” 这是身为丈夫应该做的。 楚莺上一次结婚,丈夫不是她所爱的人,但本分老实,看出了她不想结婚,领证后主动上缴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他不如宋敛多金富有,但真诚也是可以打动人的。 昏黄的光落进了车厢中,宋敛手背上一块金色光斑,衬得他给的东西更为珍贵,楚莺犹豫着,没拿过来。 但如果不拿,这段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好似太过别扭。 “不要吗?”宋敛语气中没有怒气,只是心平气和地问,又像是逗趣,“这些你不要,不怕我拿去养别的女人吗?” 这是给楚莺的台阶了。 她顺势接过卡,心态跟着被调整了一番,不再那样紧张惶恐,“为什么不要?” 作为妻子,花宋敛的钱是天经地义。 宋敛眼眸中的光温和了些,“这段时间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赵逐说你新阳学校那边出了问题,正好,就留在这里。” “我会自己重新去找一份工作的。”楚莺试图将自己摆在与宋敛平等的位置上,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不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更不是罪人,她的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她都会自己去实现。 好在宋敛没有勉强,“那好,有什么事叫刘叔去接你。” 气氛在行驶路途中变得怪异,黄昏的光落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擦黑的天色,挡风玻璃前的风景在一寸寸变化,楚莺一抬头,将一轮弦月望进眼中。 那一年她在村子里结婚,用结婚换来的钱治了父亲的病。 婚后站在孤寂落魄的院落中,心灰意冷,望着水井,跳下去的冲动很是旺盛,是水井面上的一片月光救了她。 这次是一样的月,但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楚莺将袖口攥的褶皱了,埋着头,声若蚊呐地问了声:“我们结婚,要是让你家里人知道了怎么办?” 这是逃避不了的问题。 他们可以一时冲动结了这个婚,可之后还有太多的问题要面对,楚莺总要弄清楚,才知道怎么应对。 宋敛不是二十出头的单纯样子了,这些事他自然是想过的,“有合适的时间我会告诉他们,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那我该担心什么?” 这个婚结的太仓促,楚莺什么准备都没有,更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宋敛生活在一起,过去他们是情人,她待他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可对待丈夫,总是要不同的。 宋敛将车开到了他们的住所,这里是他的房产,附近学校较多,方便楚莺今后上下班,他是有好好规划他们的将来的。 “你只要学习怎么做好一个妻子,不招蜂引蝶就可以。”提及此,宋敛眼中闪过一抹淡的难以捕捉的失落,“我对你就这点要求,可以做到吗?” * 结婚这消息宋敛第一个告诉了梁曼因。 她是唯一不反对宋敛这么做的长辈,可不反对并不代表支持,真到他们结婚的这一天,她心下五味杂陈,没什么愉悦之感。 将这事转告给梁书意,她表情透着些复杂,“这一次宋敛又可以坚持多久?” “不管多久,只有试过了,他才知道死心。” 宋敛的血脉注定了他的婚姻平凡不了,可他执意要娶那么一个女人,今后多的是苦要他吞咽下去。 梁书意大致了解梁曼因的意思,“可是这样,他还是会受伤。” “跟楚莺纠缠上,无论怎么选都是会受伤的。”梁曼因可以保证的只有在这段婚姻结束之时,给予宋敛精神上的安慰。 正聊着,梁开颜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她们立刻停止了谈话,没将这事告诉小孩儿。 服务生送来打包好的食物,梁开颜接过,“我得走了,姑姑你有没有带司机,送送我。” 她这趟是跟着宋敛一起过来的,就自己一个人,没带保姆与司机,其他的都要梁曼因帮衬。 “在外面。”梁曼因又多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今天不回我那里吗?” “不去了。” 梁开颜抱着食物跑了出去,坐上车,报的地址是宋敛家里,她从小就喜欢黏着宋敛,小时候要宋敛背,要跟他吃同一份食物。 长大一点,她不跟着父亲走,反而留在了中州,跟宋敛读一所学校,到家里送她进国家队学习花滑,才跟宋敛分开。 离别的那天她哭成了泪人,拉着宋敛的衣摆说什么都不走,宋敛对妹妹一样心疼,给她擦眼泪,哄着她,承诺有空就会去看她。 可后来宋敛没履行承诺,他读书时功课太多,忙着考学,进了航天研究院,几个月都见不到人。 难得等到他,梁开颜自然要多黏着。 在宋敛家门口下了车,她走上去,正要按门铃,恶作剧的心思飘了上来,一下子猜对了宋敛的门锁密码,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去。 一楼没人。 二楼好似有动静。 梁开颜提着吃的走了上去,每一步都保持了最轻的步伐,寻找到灯光来源,是在卧室,门开着一条缝,没关紧。 借着缝隙,梁开颜看了进去,迷濛柔软的光晕里,宋敛靠坐在沙发上,他的腿上坐着一个女人,楚莺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珍宝,正拢着他的下巴,在亲吻他。 193 你在想谁? - 艳雀 - 月上枝 享受爱与欲对宋敛而言是一件畅快的事,尤其是楚莺给的。 她的亲吻是绵密的,哪怕只有一分爱意,也会让宋敛感受到十分,可就是太温吞。 宋敛动了下唇,牙齿一下磕碰到,楚莺下意识往后要脱离这个吻,宋敛反客为主,拉住她的手,扣住了后脑勺。 正要加深亲吻时,楚莺的余光神游了下,与门外的梁开颜对上,她心脏突跳了一下,梁开颜往后一退,手上的食物落了地,巨大的声音吵到了宋敛。 他侧了下眸,阴恻恻看去,梁开颜的慌乱与惊恐换来的是他一句责骂,“出去!” 梁开颜眼眶晕了泪光,一抽鼻息,跑下了楼。 在她的认知中,宋敛还是她记忆中的表哥,待她好,护着她,并且清心寡欲,对女人没有任何欲望。 亲眼看到他去吻别人,还那样痴缠不舍,这对梁开颜是晴天霹雳似的打击。 一路跑出了门,坐上司机的车离开。 路上宋敛打来了电话,梁开颜没接。 楚莺打扫着地面,担忧望着宋敛清瘦的背影,“要紧吗?” “不要紧。”宋敛嘴上这么说,面上的急躁却藏不住,梁开颜是怎样的性子他知道,这事让她看见,不出三天怕是要在家里传遍。 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楚莺拿抹布擦干净了地面,去洗手间清洗,跟着问了句:“所以她是你表妹,那天我还以为……” “她从小就那个样子。” 从小。 这二字让楚莺想起了谈雀景,他跟她讲过宋敛小时候跟小表妹的事,谈雀景那时的神态笑容,她还记得。 水龙头中的水流在手背上,楚莺忘记了搓洗抹布,突然从镜中看到宋敛,吓得微怔了下。 宋敛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楚莺的心事,“我在跟你说话,你在想谁?” “……我没想谁,”楚莺结巴了下,这是心虚撒谎的表现,宋敛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想你要不要去找你表妹解释一下,她好像是被吓到了。” 宋敛自认自己无比仁慈了,没有去追究楚莺跟他在一起,却想起那个死去的人,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却是改不了的冷嘲热讽。 “我亲我自己的妻子,有什么要解释的?” 按理说结了婚,应该高兴才对,可楚莺住进来后感知到的压迫感又是真实存在的,她安慰是自己太紧张,没放开,不是宋敛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 “你想我去跟她解释?” 没给楚莺说完话的机会,宋敛直截了当地问,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手上的水还没擦干净,便被宋敛拉着下了楼,带上车。 安全带系上时,像是被绑在了车上,身心都动弹不得。 车子疾驰着开了出去,楚莺坐在位置上,“……我们要去哪里?” “你不是让我解释吗?”楚莺的思维早已跟宋敛脱节了,跟不上他的节奏,“带你去,可以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 宋敛那一声斥责伤了梁开颜的心。 她回了梁曼因身边,跟她哭诉,鼻尖被纸巾擦红,一肚子消化不了的委屈,“姑姑,表哥怎么能对……对一个女人那样?” 这话让梁曼因听来是可笑的。 她安慰了几句便疲惫了,唉声叹气了下,“宋敛是男人,喜欢女人不是很正常吗,他不去亲女人亲谁?” 说着,她点了下梁开颜的额头,“难不成要他亲你吗?” “那也不能那样骂我啊?!”梁开颜是被宠坏的,跟宋敛一样,无法无天,宋敛存着同理心与善心,梁开颜却事事以宋敛为重,这下被宋敛骂了,伤心是自然的,“我……我又不是故意撞见的。” “那让宋敛跟你道歉,行了吧?” 梁曼因字字都透着敷衍,让梁开颜有口难言,她收起了眼泪,“书意姐呢?” “她刚被一通电话叫出去。” 梁开颜气息不匀,哽咽了两下,“要是让她知道有女人勾引表哥,表哥还把她带到了家里,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 过去梁书意是管过,但管不住,就算找了梁曼因回来,一样拿宋敛没辙,她们都已经放弃了。 梁开颜更阻止不了什么。 等她收起了自己的眼泪时,宋敛正巧带着楚莺过来,一瞧见他,梁开颜便突然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梁曼因拉了下她的手,她跋扈惯了,又骄纵,不管不顾指着楚莺便问:“表哥,你怎么带她过来?!” 她大喊大叫的样子不讨人喜欢。 宋敛无奈轻声道:“把手放下,你的礼貌和教养呢?” 梁开颜的气焰被他一句话骂散了,弱弱垂下了胳膊,委屈更为浓重了,宋敛上前,拉开椅子,带着楚莺坐下,回头给了梁开颜一眼,“你坐不坐了?” 知道宋敛会结婚,会成家。 可家里给他娶的妻子他不喜欢,尽到的也就是丈夫责任,但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他的态度与呵护程度都是不同的,他的关注与喜爱,也被这个女人给抢走了。 梁开颜心口皱巴巴的,怎么都不平衡,“……表哥,你别把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带来这里,不合适。” 无理取闹那一招行不通了,她便讲起了大道理。 宋敛给楚莺倒了杯茶,话语从他嘴里出来,是那样的轻飘飘,没份量,“什么乱七八糟的女朋友,我们结了婚,是名正言顺的。” “可是你刚离婚……”梁开颜震惊的神色点点浮了出来,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就是那个你养在外面的女人?你竟然娶了她?你不怕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他们一言一语吵着,梁曼因不吭声,将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观察楚莺的表情,她忐忑慌乱,细眉轻撇,像是很焦躁。 也是。 德不配位,任谁都会不安。 但宋敛的一言一行,都在给她撑腰,为了她,可以假造一个身份,帮她洗白过去的种种,“你误会了,她是正阳表叔朋友的侄女,别再胡说八道了。” “什么侄女?”梁开颜对他们的事不了解,但她不蠢,她看向梁曼因,“姑姑,您看表哥,您不管管吗?” 梁曼因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瞬间明白了什么,欲哭无泪地质问,“您知道?” 194 她可以带给你什么? - 艳雀 - 月上枝 梁开颜跑了出去,宋敛去追。 留了楚莺在梁曼因这里,在她的审视的目光下,楚莺如坐针毡,不敢抬头。 近来她的性子好像被磋磨了,不再是明艳锋利的,跟宋敛在一起后,她更像是沉静哀婉的百合,香味都是软绵的,没有攻击性。 这要归功于谈雀景的离世。 关于那天的事情,梁曼因听到过一点风声。 大约就是油尽灯枯,在弥留之际,谈雀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年轻时唯一的爱人,他在最后流着泪,要楚莺不要忘记恨他,也好过忘记他。 因为他知道,她对他早没了爱,她的爱都留在了宋敛身上。 梁曼因拿过纸巾,轻拭嘴角,语气不算是善意的,诱导性更多,“看到宋敛这样为你责骂自己妹妹,又替你安排这么多,你是得意,还是自责?” 这两个选项楚莺都不选,“……我为什么要得意,又为什么要自责?” “得意他这样一个人,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也自责,为了你他今后可能要遭受太多的流言蜚语与白眼。” 梁曼因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敛,为了护好这个孩子,“他妹妹的这些话,只是开胃小菜,今后还有太多的事,要你们一起去面对。” 这次是梁曼因的预估失去了准确性。 她在楚莺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可能,她可以是单纯天真,陷入爱恋中的女大学生,被谈雀景欺骗后还义无反顾,也可以是跟宋敛并肩走下去的人,她的眼神坚毅,没有退缩。 “您怎么知道我不可以?” 梁曼因是有了些震动,但只是一瞬间的,“我也希望你可以,这样最起码,宋敛不会伤心第二次了。” 她说着起身,拎起了包,目光从上至下垂下,居高临下看着楚莺。 “现在我要去宋家一趟。” 楚莺削弱了自己的锐利,迫切道:“那我……” “你就别去了,让他爸爸看到你,对你没好处。”梁曼因走前语重心长,轻声劝慰,“你是宋敛的弱点,眼下你可以为他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 梁开颜冲动之下去了宋家。 宋敛跟楚莺结婚的事被捅了出去,好在家中没有外人,宋父与宋菩玉在,听后都是错愕的,梁开颜哭哭啼啼,想要寻求安慰。 宋父蹭地站起来,气得掐住腰,按着眉心,连连骂了两句逆子,“他要跟奚然离婚,我理解是因为奚然家里的事,同意他去离了,没想到……他离婚是为了娶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宋菩玉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谁。 换作一年以前,谁会想到宋敛会娶楚莺这样的女人,可他就是办到了,不计较后果,一头热,不管将来如何,现下他们就是夫妻了。 宋菩玉五味杂陈,轻蔑却又羡慕。 只因宋敛是宋敛,他敢这么大逆不道。 宋父被气面色铁青,要派人去将宋敛抓回来,不等电话打出去,宋敛便自投罗网,走了进来,他一派正气,神色严肃,一眼望向沙发上坐着哭泣是梁开颜,不算恼,更多的是无言。 见他进来,宋父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就要落下一巴掌。 可他老了。 再不是那个权势滔天,可以操控宋敛的时候了。 扬起的手被宋敛挡住,他轻推了宋父一把,眸中射出的冷意足以令他的父亲寒意裹身,这一眼让宋父明白,宋敛不再是他乖巧的小儿子,他长大了,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可以对抗家族与父亲。 可他尚且年轻,不明白自己今天这个决定,将会在他的人生中留下怎样深刻的一笔。 “宋敛,你想要干什么?”宋父双腿在打颤,涨大了瞳孔,这下语调中不再是激愤的,更多是伤心,“你现在是要对你的父亲动手?” “你不动手,我碰不到你。”宋敛镇定坦然,扫了眼宋父身后站着的宋菩玉与梁开颜,眸光淡漠的如同扫过空气,接着道:“结婚是高兴的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有什么话,别在这里谈。” 看似是他的退步,实则却是给宋父脸面。 明白了这层深意,宋父回头,话是在对宋菩玉说的,“菩玉,你陪着开颜。” “……好。” 订婚之后,宋菩玉的野心收敛了许多,同样看破了宋父的凉薄,反而对宋敛的反叛行为敬佩。 望着他们一同上了楼,宋菩玉温和的神情收了起来,扫过梁开颜一眼,“宋敛娶的那个女人,是楚莺吗?”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哪怕没有确切的回答,宋菩玉也猜得到就是楚莺,除了她,没有其他女人会让宋敛这么趋之若鹜了。 这份情意支配着宋敛,要他跟父亲家族对抗到底。 进了书房。 宋父坐下,宋敛站着,可气场上宋敛更胜一筹,他侧过身子,点了一根烟,在烟烧完之前,这场谈判就要结束。 半明半昧的光线里,宋父在宋敛脸上看到的更多是梁家血脉中的残忍,他的眼睛很黯淡,像是一颗无光是星。 不知哪里来的畏惧,宋父清了清嗓子,让自己镇定下来,“宋敛,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孩子,你结婚,并且是跟那样的女人结婚,对你,对家里,对你妈妈家族里,都不是好事。我想这不需要我解释你就懂。” “这些我都想到了。”宋敛不是来争个鱼死网破的,他要的就是安稳度日,“所以我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不会有不聪明的人提起她的过去。” “可你知道那是假的。” 他们这些人,最看重的就是家族利益之间的牵绊,宋敛这么做,无疑是在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这是一桩百分百亏本的买卖。 宋父是生意人,利益为重,“你跟她结婚,她背后有什么?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她帮不了你就算了,还要你搭人情进去。” 说到激动之处,他站起来,拿出了长辈的威严,却没震慑到宋敛,“你就说,你给她安排一个干净清白的背景,需要花多少心思跟手段?!家族带给你荣誉与财富,不是让你拿去做这种事情的!” 195 为一个女人众叛亲离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番话没有改变宋敛的决心。 他反应平平,如一潭死水,不见波澜,低头抽了口烟吐出,味道虽苦,却可以在大多数时间里,解决忧愁。 “父亲,当初你三心二意,娶了我妈妈,还跟宋菩玉的妈妈在一起,这些时候,你有想过家族的荣耀跟自己的脸面吗?” 这话让宋父无地自容,他磕绊了下,紧抓着桌角,“那是我的一时冲动,更何况你出去看看,你敬重的那些舅舅们没有在外面养女人吗?” “这就是你的理由?” 应该是宋父质问宋敛才对,可他们之间的身份好似调换了,宋敛瞳孔很是幽暗,与宋父凝视着,让他心下透着寒,“你把宋菩玉接回来,让我妈妈颜面尽失,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家族呢?” 宋父突然失声,宋敛紧跟着追问,“你跟我舅舅一起干的那些事,我不想拿到台面上说,我嫌脏,我只不过是娶了一个我喜欢的女人,跟你做的那些事比起来,算是什么?” “你……” “我怎么知道的?” 他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去准备,就跟楚莺结婚,那就是他愚蠢了,“怪就怪在你太心狠手辣,赵逐跟了你多少年,为你干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你为了一点利益就要他的命?” “是你们串通?” 这么多年帮宋父做事,赵逐是他的心腹,他所做的那些事,赵逐都知道,都有证据,那些东西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可他不信宋敛会这么冲动,“我是你的父亲,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觉得你能够独善其身吗?” “你觉得我说这些是要威胁你?” 宋敛不由自主笑了,那笑透着轻蔑,“那你未免太蠢了,我是想要告诉你,眼下你只能配合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知道吗?” “宋敛,你这样迟早会后悔的,”宋父不再劝他,更多的是感叹,“为一个女人,你难道要做到众叛亲离吗?” 烟还没燃尽,宋敛的耐心却没了,他按灭了半根烟,“这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您这个父亲操心。” 他背过身。 宋父又叫了他一声,“宋敛……赵逐在哪里?” “怎么,你还不死心想要他的命吗?” 宋菩玉跟周叙接触的时候,宋父是想要赵逐的命,可后来缺了赵逐的助力,由周册替上,他的能力不如赵逐,很多事处理得没有赵逐好。 那个时候,宋父就后悔了。 宋敛眼皮轻垂,冷笑一声,“如果你不赶尽杀绝,也许手底下那些人,就不会被离间了。” “……是你干的?” 压下了门把手,他淡淡道:“跟你学的。” 下了楼。 梁开颜不哭了,眼睛水汪汪的,巴巴望着宋敛,他走过她身边,声线的冷的,“还不走?” 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梁开颜好似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忙跟上去。 宋菩玉犹豫再三,还是跟着走了出去,她快走几步,跟到了宋敛身边,“宋敛,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 楚莺还在等他,他得尽快过去,免得她胡思乱想。 宋菩玉很坚持,“就一小会儿,不会占用你什么时间的。” 被缠得没办法,宋敛点头,将车钥匙给了梁开颜,“自己先上车等着。” 月色笼罩在身上,宋菩玉面上凝重,她手上戴的周叙送的戒指,可心里想的人却是赵逐,却又没有勇气跟赵逐走。 这一生注定都要活在纠结之中。 “……你跟楚莺,结婚了吗?” 宋敛没正面回答,“你要问的应该是赵逐,不是楚莺。” “我没资格再问他的事情。”宋菩玉订婚后变了许多,不再利欲熏心,倒是有种听之任之的淡然,“我跟他之间,是我负了他。” “我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 “我不耽误你时间。”宋菩玉将掌心中的东西拿给他,“既然你跟楚莺结婚了,就应该给她戒指,你要是没准备,先用这个。” 小时候她是讨厌宋敛,恨他。 可他的母亲是温柔的人,哪怕宋菩玉是私生女,也照顾过她,宋母的这些好,她是记得的。 以及宋敛救了赵逐这份情,她同样没忘记。 宋敛眸光聚焦在钻石的光芒上,“如果你是想要感谢我救了赵逐,就不必了,他也是我的朋友。” * 梁曼因走了,楚莺还在原地等着。 不确定宋敛那里的状况怎么样了,想要打个电话问问,又怕打扰到他们。 不知坐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走来。 以为是宋敛。 楚莺笑着回头,可站在她身后的人却是李饶,“楚小姐,真的是你,我看着背影就像。” 楚莺勉强笑了笑,回身握着水杯。 李饶走过来坐下,左右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宋敛呢,听说你们结婚了,真的假的?” 往楚莺的指间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戴,李饶连忙改口,“是我又乱说了,不好意思。” 楚莺抬了抬眸,抿了抿唇,“……不是乱说,我们是结婚了。” “真的啊?!”李饶没忍住大喊了一声,“我看你没戴戒指,还以为又是别人瞎传的呢。” 提到戒指,楚莺缩了缩空落落的手,结婚仓促又赶,宋敛还没去准备是正常的,“……结得比较着急。” “结了就行。”李饶忙摸了摸口袋,“那我应该给你们红包,我没带现金,你等着,我这就去换。” “不用了……” 拦不住他。 他已经奔了出去,没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换来了钱,还用红包装了起来,走近便塞给楚莺,楚莺要拒绝,手被拉着。 两人在拉扯时,宋敛走了进来,他沉着脸,一言不发走近,上去推开了李饶,念在他是朋友,也只是斥骂了声:“你干什么?!” 李饶被推得撞到了腰,倒也没恼,“没干什么,你们不是结婚了吗?就想给个红包,看你激动的,我能拐了你老婆?” 这是好意,宋敛降了降火,“不用了。” 说完拉着楚莺就走,面上阴沉的如同笼着乌云,宋敛步伐飞快,楚莺被推着坐上副驾驶,关门的声音说明了宋敛糟糕的心情。 一坐进来,他的怒意烧得更旺,开口是言语如刀刃,锐利伤人,“我才离开多久,我让你不要招蜂引蝶,记不住吗?” 196 三分之一遗产 - 艳雀 - 月上枝 揉了揉自己的腰,李饶活动了下肩颈,讪讪上了楼。 这趟来是有家宴要参加,为了给楚莺红包,都耽搁了赴宴的时间,不过在这种场合,他迟到是家常便饭了。 推开包厢的门。 该来的人七七八八都到了,席中李母招呼李饶,“饶饶快来。” 李饶是家中老幺,最受宠,跟宋敛是一样无法无天的性子,在这种场合素来是没什么规矩的,快步走到了母亲身边坐下,还像个小孩儿一样,要吃李母剥的虾,自己不怎么动手,碗里就被长辈们堆得很满了。 坐在首位的老太太一脸慈祥,望着李饶。 “饶饶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李饶吐出口中的骨头,擦嘴摇头,“太奶奶,没有呢。” 在李家,不是最优秀的孩子就最得宠,反而是李饶这种嘴甜,会讨老人家开心的,会获得更多的瞩目。 老太太一笑,皱纹堆积在一起,“那可要抓紧,让你大哥给你物色物色。” 李饶大哥没到场。 老太太眼一眯,看到了席中沉默着的人,“季乾,你也算半个哥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带给饶饶见见。” 这一众小辈中,季乾年纪最大,稳重成熟是他身上的标签,他放下筷子,温淡的眸光扫过李饶,不怎么给他面子,直接揭穿,“据我所知,他是有女朋友的。” 李母闪露一丝尴尬,季乾一贯是我行我素,不管在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话,他是无所顾忌的,更不会考虑给谁留三分薄面,因此很容易得罪人。 座上的长辈对他,又惧又嫌。 “饶饶那些女朋友都是闹着玩的,小孩子,没有当真的。” 李母要为自己的儿子圆场,季乾不拦着,可李家的事要是扯上他,他是不答应的,更别说物色结婚对象,他不是红娘,也不是李饶亲哥,于情于理,没义务。 这不是个好的话题。 李饶埋头吃东西,不去掺和,生活在盘根错节的大家族中,该装傻时,就要适当装傻,这是他从小就学会的道理。 装了半辈子傻,不差这一会儿。 要他跟季乾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争,他争不来,比起勾心斗角,他更愿意吃喝玩乐。 来得晚,李饶吃得多了些,离席较晚,走之前去了趟洗手间,出去时听到了李母的声音。 她对待其他孩子,不像对待李饶那么轻声细语,说是刻薄都不为过,尤其是对季乾。 “你如今翅膀硬了,忘记了小时候我们家养你的恩情,敢这么呛着长辈说话?” 季乾面色冷淡,对待李母的质问,眼眸低垂着,没正眼看她,“您的恩情我自然是记得的,可李饶喜欢的那种女人,抱歉,我身边真的没有。” “饶饶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用不着你来评价。” “评价?”季乾皮笑肉不笑的,“我没那么闲。” 家里这些事李饶一向不掺和,又有些惧怕季乾,从小跟他关系就不好,也懒得来往。 季乾性子肃冷,待人接物不近人情,比宋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撇下李母,走进卫生间,与李饶面对面擦过,那一眼让他脊背都跟着发凉。 * 宋父那里虽然摆平了,但也只是第一关。 宋敛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结了婚,这事是爆炸性的,他一天要接许多通电话解释,有些是堂姐,有些是舅舅。 远在新阳的二姐也打来了电话,斥责他的冲动与任性。 离婚后理当要空窗一段时间再物色下一个结婚人选,这对奚然,对宋敛自己都好,可他这么急着结了婚,难免要遭人议论纷纷。 过去他的形象是文雅绅士,风度翩翩的。 这么一来,就被传成了抛弃原配,迫不及待另娶的负心汉。 这对家里的其他小辈,都是有所影响的。 他的疲惫与为难日渐显露眉梢,推开家中的门,却是一室的清寂空荡,不见半丝暖意与烟火,换下鞋子,靠在沙发上休息,给楚莺的电话没人接。 最近她忙着奔波在学校之中找新的工作,大多数时候是不在家里的,宋敛给出去的钱,她一毛都没用过。 谈雀景离世后,三分之一的遗产留给了楚莺,其余的父母与谈概各一份,这显然是将楚莺当成了家人的一部分。 他的三分一,算得上一笔巨款,够楚莺不愁吃喝一辈子。 宋敛从没提过,但在婚后,却是心尖上的一根刺。 路上的风有些凉。 楚莺原想要打电话给宋敛,让他来接,换作以前,她一定想方设法缠着他,但想起最近他因为结婚的事四处奔波,便止住了折腾他的想法。 结了婚,就应该学习做一个贤妻良母,而不是再用之前那一套。 路过一家西服店,楚莺驻足在橱窗旁,模特的西服是深蓝色的,跟宋敛的气质不符,倒是那条灰白纹路的领带有些特别。 结婚到现在,她还没送过宋敛什么礼物,这是她的失职。 女人的背影倒映在车窗上,她的头发美丽,卷曲的弧度像一头海藻,身形曼妙,丰满不纤瘦。 季乾坐在车里,看着她走进了西服店,缓缓收回眸光。 楚莺买了领带,回去时宋敛靠在沙发上小憩,换下高跟鞋,她轻手轻脚走到宋敛身边,弯腰去看他的眉眼鼻。 没敢吵醒他。 楚莺去冲了杯蜂蜜水放下,宋敛睁开了眼,瞳底有一片混沌,“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注销一些之前学校办的卡。” 那种地方要排队,回来晚了可以理解。 楚莺从身后将领带拿出来,打开盒子,凑到宋敛面前,“回来路上看见的,觉得很配你刚买的那套西服。” 宋敛接了过来,没有收到礼物的欣喜,怀疑的种子却根深蒂固了些。 “是用我上次给你的钱买的?”他佯装随口一问。 楚莺摇头,“当然不是,我送你东西,怎么会用你的钱。” 盒子包装上的品牌宋敛认得,不便宜,楚莺在学校工作,两个月的工资才买得起这条领带,她的经济没有那么宽裕,如果不是用谈雀景的钱,怎么会买这么贵的东西。 拿初恋情人的遗产给新婚丈夫买礼物,只有她干得出来。 宋敛按了按眉心,搁下领带,起身从楚莺身边走开,声音很低,“我宁愿你用的是我的钱。” 197 娶她没有任何益处 - 艳雀 - 月上枝 跟楚莺的婚房没人来过,李饶是第一个正式踏进这里的人。 他站在客厅,张望一番,指着墙上的挂画,“这不是那个罗美画家隐退的那幅画吗?” 宋敛神色淡淡的,“不知道。” “这是你妈妈送你的房子吧,你竟然带着楚莺住了进来。”李饶过去揽住宋敛的肩膀,“这才是真老婆啊,要是让奚然知道,又要哭了。” 宋敛推开他的手,“只是因为这里离学校近,没别的原因。” “喜欢就喜欢,还不承认。” 对宋敛,李饶算是了解的。 表面上他跟季乾那种冷血动物一样,但宋敛可要有人情味多了,心地善良又柔软,身上也没有商人的精明。 李饶太知道他了,“你就是嘴硬了,既然都结了婚,干嘛不对人家好一点,还整天摆架子,哪有你这样对老婆的?” “那应该怎么对老婆?” 跟奚然的婚礼是假的,婚后也没怎么住在一起。 宋敛并没学习要怎么当一个丈夫,婚后这些天,忙着奔波在亲朋好友中解释自己的婚事,对楚莺却忽略了许多。 李饶没结过婚,但对那些女朋友却是好的没话说,“对老婆无非就是嘘寒问暖,逢年过节准备礼物,当然最重要的是一起过日子。” “我们不是正在过日子吗?” “不像。”李饶撇撇嘴,观望着这个家,家里是这些陈列摆设,还是住进来时候的样子,就连一束有温度的花朵都没有,“你们连正经的一顿饭都没吃过吧?” 的确是这样。 婚后太忙,被梁开颜打断了节奏,还没好好开始婚姻生活,就要忙着去维系关系。 想得出了神,水流出了杯子里,李饶突然走到宋敛身后,“水。” 被他吓到,宋敛拿着水杯侧身,半杯水洒到了李饶衣前,他的衬衫领带被弄湿,“完了,我等会儿还得去吃饭呢。” 宋敛不慌不忙的,“去找一套我的换上。” 搬过来之后,这里的衣服大都是新的,两人身高相仿,宋敛的衣服李饶正好可以穿,他在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宋敛回头看去,认出了他脖颈上的领带。 是前些天楚莺送的那条。 正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止住。 拿谈雀景的钱买给他的礼物,他不稀罕。 李饶走时什么都没察觉,没心没肺的,“我生日一定要来,最好带上你老婆,这才是宣示主权,省的我找去的女人都打你的主意。” 说起来结婚后的确还没带楚莺出席过公开的场合,不少人知道宋敛又结了婚,却没见过她人。 是该找个时间,正式公开。 * 还没等到一个适合的机会,航天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下一个项目需要宋敛回院里开组内会议。 这一走,最短就是一个月。 最晚明早就要走,只有一晚可以跟楚莺相处。 宋敛开车去接她,她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淡妆,唇上的颜色不浓不淡,不再是惹眼红唇,变得更趋于温柔沉静,发丝扎在颈后,成了一条低马尾。 “怎么突然要出去吃饭?” “明早我要回院里工作,之后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了。”宋敛的语调中透着些无可奈何,“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要是我不接,就发微信,我看到了会回。” 身旁的位置没声音。 宋敛停下启动车子的手,看向楚莺的位置,有光落在她的身上,照出她的一些失落,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动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咬着唇,唇被咬红一些。 “……怎么了?” 楚莺睫毛动了动,“是不是因为我们结婚的事,你家里为难你,所以你后悔了?” 宋父那边松了口,可还有宋敛的祖母,还有梁家那些人,他是梁家唯一的外孙,却娶了楚莺,这任谁看去,都是不可理喻。 “我做的事,不会后悔。”太多的解释宋敛给不了,只有这么一句,足以说明他的决心了。 楚莺闻声抬脸,眸中是欣喜的,“我知道,因为我的事,给你添了太多的麻烦,我有时候想,我要是出身好点就好了。” 眼下,她是拖累,是麻烦,给不了宋敛帮助,娶她对他没有任何益处,可他还是娶了。 能被她体谅,就值得了。 他倾身过去,弯了腰,侧躺在楚莺的腿上,拉着她的手,覆盖着自己的脸,眼眸疲惫地合上了,“你只想你的出身好一点,怎么不想我差一点?”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阻拦他。 可楚莺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她轻摸着宋敛的鬓角,又滑到了他的眼皮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低头吻上他的唇,“我宁愿不跟你在一起,也不要你改变自己的出身。” 她无法想象宋敛这样的人生活在贫瘠中的样子,他那么讲究,吃的用的,都是最昂贵的,有时一套西服可以买下一台车,身上随便的一件配饰就是天价,他生来就是该享受这些的。 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失去富裕人生,宋敛自然没那么天真,他要么两样都要,如果非要牺牲一样,楚莺必然还是要被抛弃的。 到了餐厅。 服务生拉开椅子,楚莺在宋敛对面坐下,他兴致缺缺,“你想吃些什么,自己点。” “你没胃口吗?”跟宋敛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了,楚莺看得出他的微表情,“去那边工作了每天都吃些什么?” “没时间吃饭,吃压缩饼干,吃面包。” 这就是他工作时的常态。 楚莺显露心疼的神色,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不知看到了什么,忙低下了头,宋敛察觉一丝异样,回头看去。 进来的女人是奚然,离婚后她的状态没好多少,离婚对她是重大打击,家里的糟心事还没过去,她走到哪里,那些耻笑就跟到哪里。 尤其是最近宋敛结婚的消息传了出来,更让那些人认定,她是被抛弃的,她的精神状况不好,在看到楚莺与宋敛时,全线崩溃,面露一丝骇人笑容,慢步走了过来。 站在餐桌旁,她紧盯着楚莺,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怖,开口没压低声音,恨不得所有人都看过来,“楚小姐,你真是好手段,插足了别人的家庭上位,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198 诅咒你们婚姻不幸 - 艳雀 - 月上枝 在结婚之前,这种必要的麻烦宋敛就设想过了。 他抬起头,将奚然盛气凌人的一面收入眼底,周围几桌有人投来了诧异好奇的目光。 楚莺如坐针毡,放下了菜单,“……我们换个地方吃吧。” 宋敛坐着没动,以戏谑的眼神看着奚然,奚然冷笑道:“为什么要换地方,心虚了吗?” 楚莺催促着宋敛,“我们走。” “你能走到哪里?”奚然打断了她,眼神中尽是鄙夷,“走到哪里,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是宋敛家里那些人,都可以把你的族谱翻出来,你干过什么,是怎么当第三者插足的……” “说完了吗?!” 宋敛突然拉开椅子站了起来,阴寒的面色温度很低,奚然没忘记正式离婚那天,他就是这个样子,决绝地就好像他们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可在很久之前,奚然还会叫他“宋敛哥哥”,还会温柔地与他相处,可现在,她却成了他们婚姻中的弃妇。 被宋敛沉郁的眸凝视着,奚然的委屈排上了心头,她眼中晕出了泪,看向楚莺,又与宋敛对视,“我诅咒你们婚姻不幸,分崩离析,互相埋怨一辈子。” 她的头发乱了,顶光照在脸上,徒增了一片骇人的惨白,像是一个巫婆,眼中的光芒都是邪恶的,“今天他可以为了你抛弃我,明天就可以为了别人抛弃你。” 这话是在对楚莺说。 楚莺不作声,装聋作哑成了她唯一的出路。 餐厅中议论的嘈杂声在耳边交织,什么样的声音都有,这些伤不到楚莺,她在村子里过惯了被辱骂揣测的日子,可这场面却让宋敛颜面尽失。 他没有楚莺所想的那样慌乱无措,一开嗓多了丝坦然,很镇定,“我想是你弄错了,她没做过第三者,在跟你结婚之前,她就拒绝了我,跟她结婚,是我求来的。” 在奚然愕然的眸光中,宋敛又补了一句,“跟她结婚,是我的荣幸。” “可她之前只是个跪下给人换鞋子端茶递水的!”奚然这样子俨然是疯了,“你要跟我离婚,我没意见,可如果你离婚是要跟这种下等货色在一起,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坐在桌对面,楚莺的影子缩成了一团,陷入了不安与惶恐之中,宋敛停止了解释与争辩,他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西服,过去盖在楚莺肩上,拉着她起身,搂着她。 看似温和的语气却处处充满警告,“请你别再诋毁我的妻子了,你吓到她了,看不见吗?” 肩膀撞开了奚然,宋敛带着楚莺走了出去。 奚然全身发麻,恨意高升。 * 晚餐被奚然搅合,那番难听的话是伤人的,楚莺不可能不在意,她神色中的低沉足以说明问题。 宋敛是被人哄的那个,从不知怎么照顾别人的情绪,对楚莺,也只有简单一句,“她是疯了,别放在心上。” 这段婚姻的开始有多艰难,楚莺是懂的,可再怎么样,她不想背上第三者这个头衔了,“她说我插足了你们的家庭,我没有……” 宋敛解释地轻飘飘,“结婚那段时间,奚然自己也有外遇,她没资格指责别人。” 要说插足婚姻。 奚然自己才是婚内出轨,出轨的对象还是有妇之夫,宋敛没有当场揭穿她,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今天的出现,等于将自己推入死路。 还没将楚莺带回去。 梁曼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宋敛接通,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表情愈发糟糕,挂了电话,“我得去祖母那里一趟,奚然过去了。” 楚莺不受控地紧张了下,“……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车在路边停下了,在她话落的那刻,她在宋敛眼中捕捉到一抹诧异又费解的神色,就好像以她身份,就算结了婚,都不配出现在他的家人面前。 “不用,我要尽快过去,你打车回去。” 语调冰冷,不近人情。 锁一落下,楚莺一下车,车子便疾驰而去。 奚然这一趟不是要去闹事的。 她佯装看望老人,可字字句句中却是在声讨宋敛,梁曼因在旁都听不下。 宋敛赶去时,奚然已经走了出来,他不对女人动手,自认离婚时给足了奚然补偿,可她太过贪心,跟尤萍一样。 既然这样,宋敛没必要再给她留任何颜面。 两人在窄巷相遇,宋敛开门见山,字字珠玑,“你已经不再是宋太太,再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些冒犯?” “就算现在不是,可我曾经是。”奚然嘴角挂着冷笑,“我是被祖母认定的孙媳妇,倒是你现在的妻子,你敢把她带出来吗?” 下一秒。 脖颈突然被握住,宋敛掐着她一下子撞在粗粝墙壁上。 他的声音是恶狠狠,发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我的手机给楚莺发了什么吗?我对你睁一眼闭一眼,可你今天当众羞辱她,还找到这里来,你真觉得我可以对你这么宽容吗?” 氧气逐渐稀缺。 奚然大脑一片空白,面色逐渐青紫肿胀,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拍打宋敛的手,可他纹丝不动,像是真的要掐死她。 要不是梁曼因冲出来。 奚然真有可能死在这里。 两人被拉开,奚然狼狈逃离,宋敛被打了一巴掌,梁曼因拉着他进去与祖母见面,他顶着红肿的半张脸颊,惹得老太太心疼。 她招手让宋敛过去,看着他的脸,“怎么好对他动手,不就是娶了个女人吗?有什么要紧的?” 宋敛沉默着,不作声。 “既然琅玉喜欢,那就娶好了,你们谁都别再怨他。” 宋敛以为,祖母是真的松了口,却不想,他前脚走,老太太后脚就叫来了伺候在身边的保姆,一脸的不忍心,却又不得不执行,“去,给安柔打电话,让她过来。” 梁曼因在一旁,太阳穴跳了跳,心里明白,家里这是准备出手。 老太太斜睨梁曼因一眼,“我老了,有些事我管不着,但我自然会找人去管,你要再敢护着,就是在害他。” 199 是该好好管教管教 - 艳雀 - 月上枝 天不亮宋敛就要走。 走之前,他不忘嘱咐,“你最近少出去,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第一时间赶回来。” 宋敛换上了正装,楚莺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替他系上衬衫上的纽扣,熨好了西服,轻轻搂住了他腰,靠在他怀中,“是不是昨晚又跟你家里人吵架了?” “没有。”宋敛没动,一本正经的,“非要出去的话让刘叔或者赵逐跟着你,省的有危险。” “我会有什么危险。” 楚莺抬起头,去吻他的唇,舌尖灵巧地探进去,宋敛被吻得耳尖发烫,这是他自然的生理反应,楚莺带着笑去摸,好似觉得很好玩。 结了婚,他都没改掉容易害羞的习惯。 不过也是,结婚后的气氛没有她所想的那样轻快,反而很凝重,每天都是,除了在床上,宋敛会像以前一样,其余时候,都是冷言冷语的。 楚莺弄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开始要娶她的那个人,不是宋敛吗? 不能耽搁登机时间,楚莺匆匆结束了这个吻,将宋敛送到家门口,斜斜靠着门框,一边抽烟,一边目送他上车。 他走了,莫大的空旷孤寂感袭来。 回去补了个觉,门铃却响起,楚莺下楼开门,门外是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女人身着一件与季节不符合的浅灰色大衣,迈动高跟鞋走了两步,小腿处的旗袍花纹露了出来,拎着手提包,腕子上是一只翡翠镯子,浑身上下,是极致的高贵。 她无视了楚莺,直接走了进来。 楚莺被她细长的眼眸一瞥,上下打量时,更像是在物色商品的价位,接着平缓问到:“你是琅玉的谁?” 楚莺知道宋敛的旧名,她没勇气答“妻子”二字,但不代表会对一个外来者客气,“这里是我家,您进来,是不是应该先介绍自己是谁?” “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女人轻嗤一声,对楚莺的不屑蔓延出去。 楚莺愣了下,气势却没降低,她不管对方是宋敛的谁,总之他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她,比起低声下气,她更愿意有骨气一点,“相比起我,突然闯入别人家里的您好像更没教养。” 指了指门口的位置,她直接赶人,“请您出去!” 女人不管不顾,又走进了几步,楚莺骨子里的个性是烈的,她上手去拉人,才碰到女人的胳膊,就被一把推开,身后随即有人冲出来,将她按住。 楚莺声声喊着“放开”,眼下是女人高跟鞋的鞋头,她的声音从头顶缓缓传来,“你这样的女人,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不然怎么配当琅玉的妻子?” * 下了车就被带到个没光没窗,密不透风的地方,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正对面的几尊牌位就足够将楚莺吓掉半个魂。 安柔站在一旁,处理这种事她驾轻就熟了,拨了拨披肩上的流苏,轻轻开腔,“既然你要做琅玉的妻子,就应该按照规矩来,我们这里,新进门都要在这里待上两天的,谁都不例外。” 楚莺显然不是乖巧的,她反叛要强,对这种封建糟粕极为不屑,“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把门开开,我要出去。” “我是琅玉半个妈妈,这样有资格教育你了吗?”安柔不屑于暴力,不然早就上手去抽她了,她垂着眸,轻声细语,“他为你跟家里僵持着,你要是懂点事,真的想要做他的妻子,这点事总能完成。” “你说你是就是吗?”楚莺才不信。 这人莫名其妙闯进来,又将她带到这个阴飕飕的地方,她应该报警才对,而不是在这里听她废话。 想到报警。 楚莺拿出手机去拨电话,“你再不开门,我只好报警了。” 安柔不慌不忙,嘴角噙着笑,在她的电话打出去之前,拿了手机过来递给她,“你不认识我,曼因总该认识吧?” 宋家这么多人里,只有梁曼因对她存有些许的善意。 半信半疑拿来了手机,贴在耳边,梁曼因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楚莺,是我,你还好吗?” “……梁小姐。” “去接你的人是宋敛的舅妈,待他很好,知道他跟你结了婚……你听她的就好,她不会伤害你的人身安全。” 这番话不是出自梁曼因的本意,可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 楚莺望了安柔一眼,怎么也不信这么年轻的女人会是宋敛的舅妈,“可是我……” 话没说完,梁曼因打断了她,“你也许不知道,这段时间宋敛替你顶下了多大的压力,如果这一关你过了,你们的关系才会得到家里的认可,你也不想这段婚姻里只是他在付出,对吗?” 她当然不想,她几次想要帮他,都被他拒绝。但这次她熬过去了,他们之间上不得台面的婚姻,也许真的会得到好转。 楚莺没思考太久,“……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梁曼因:“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就好,这段时间别打扰宋敛。” “我不能打电话给他吗?” 这么大的事,总要跟宋敛说一声才好。 梁曼因态度变得坚决许多,“如果你想让他抛下工作赶回来,再为你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你就打给他说明情况好了。” 电话嘟嘟嘟被挂断。 手机被安柔身后的保姆抢走。 “这下知道我是谁了?” 楚莺是知道了,但态度不见得会改,“就算您是宋敛的长辈,这么无缘无故冲到我们家里,一声不吭带我到这里来,也没什么长辈应有的样子。” 安柔还是带着笑的,这笑多少有些虚假,她抬步走近,在楚莺面前站定,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甩了上去,打得楚莺头晕目眩,耳朵嗡嗡叫嚣着。 “刚才我不教训你,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可现在,你的没教养挨我这一巴掌,不亏。” 楚莺捂着烧起来的脸颊,涌上鼻尖的酸楚蔓进了眼里,咬了咬牙,忍住打回去的冲动,绕开安柔就要走。 她没必要受这个委屈,她有自尊,嫁给宋敛,也不是为了留在这里给人打骂的。 安柔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呵斥:“既然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你就等琅玉回来告诉他,你没耐力做他妻子,让他别再白费功夫。” 200 手下留情 - 艳雀 - 月上枝 手机里只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楚莺的,宋敛正要打回去,院里的人已经走了过来,他垂下手。 蒋所迎面走来,笑着迎接宋敛。 他们只有在工作时才会遇见,宋敛神色比之前更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走吧。” 换上了工服,宋敛快步走过走廊,蒋所从后跟上,“听说你离婚了,真的假的?这下院里的小姑娘又有盼头了。” 他一年在这里待的时间不到半年,工作搭档里女性很少,有两位也都是前辈了,这一行女性又少,哪里会有什么小姑娘。 宋敛性子是冷淡,但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解释的。 “离了是真的,又结了也是真的。” “又结了?” 这是爆炸性消息,起初在朋友之间传开,接着蔓延到家里,最后才是工作上。 蒋所不可思议,“你这是无缝衔接啊,这次又是哪家的大小姐?” 在这工作的都人知道宋敛的背景,高门大户里的少爷,不去接手家里的生意,却来干这档子苦差事,毅力很强。 宋敛没吭声,步伐加快了些,蒋所跟着他,拐过走廊,迎面撞到了人,双方齐齐后退。 蒋所揉了揉肩,主动认错,“不好意思,没撞坏吧?” 对方是宋敛没见过的新面孔,又是女孩儿,难怪蒋所会这样客气,但这些事宋敛没心情去管,他要尽快完成工作,好回去跟楚莺在一起。 他一走,谁知道楚莺又要怎么勾三搭四。 侧身走过,丢下了蒋所,他还在后道歉,昂着声叫了宋敛两声,面前的女孩儿跟着回头看去,耳廓飞上一层绯红。 * 祠堂面积不小,年久失修,上一次打开,是宋敛祖父去世的时候,那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这里定期有人来打扫,但灰尘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 保姆拿来了水桶与抹布,用的都是最原始的工具,看楚莺的眼神约莫是将她当成了最粗鄙的佣人。 “这里里里外外都要擦干净的,不可以马虎。” 楚莺站着没动,她在村子里粗活干的不少,搬货打扫小卖部,洗衣做饭,但这不代表,她嫁给了宋敛还要做这些,“就我一个人?” 这里太大,加上一些旧年的装潢,犄角旮旯难打扫的地方很多,她一个人,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 “就你自己,你还想要谁?” 保姆语气鄙夷着,将抹布扔给她就走,她反手又扔到水桶里,“我又不是来打杂的,凭什么做这些?” “这话你自己去跟太太说。” 甩了这么一句话,保姆便丢下楚莺走了出去。 站在这里,阴冷的风从窗户缝中袭来,面前的门关上了,没有留其他的路给楚莺选择,梁曼因与安柔的话在耳边响起。 宋敛为她承受了家里的压力,她理当付出些什么。 只是打扫这里,肉体上的辛苦而已,咬咬牙便可以承受过去了。 这么想着,她弯腰,捞出打湿的毛巾拧干,里面的水太凉,像是井水,浸泡着皮肤,刺骨的寒。 擦拭着桌案、桌腿,一些顽固的斑点要更用力。 忙完天色暗了,进来时是早上,滴水未进,提着桶要出去时,门却怎么都打不开,手机早没电关了机,楚莺拍门呼喊着,幽暗的庭院中,没有一盏灯、一个人。 风拂过枯树,沙沙作响,枝桠的倒影压在墙壁上,像是怪物的触角。 楚莺不蠢,知道这是故意的,省了点力气不再呼救,靠着墙壁坐下休息,这里入了夜太过阴森可怖,牌位上的人好像没有离开,魂魄留在上空,正盘旋着,看着她。 若是胆子小一些的人在这里待上一晚上,怕是要被吓傻。 可楚莺在农村待过,走过无数次夜路,这种小把戏吓不到她,唯有寒冷无法避免,裹紧了衣物,都还是冷得发颤。 里面是什么状况安柔大致猜得到。 她尝了口汤,轻轻放下汤匙,对上梁曼因略显焦躁的眼,“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可是答应了不插手的。” “我没打算插手。”梁曼因隐藏了楚莺之前的那些事,这就是对他们的仁至义尽了,可她狠心不起来,适当地劝慰两句,是有必要的,“我只是劝你,不要太狠,等宋敛回来,还是要跟你算账的。” “我是他舅妈,他敢为了一个女人怪我?” 过去的宋敛太乖,对家里长辈唯命是从,安柔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过去,但梁曼因知道,他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楚莺的事情上。 “他长大了,不再是会乖乖听话的那个小孩子,不然他会费这么多心思娶楚莺吗?”梁曼因轻拍安柔的手背,“手下留情,就算是他叫了你那么多年舅妈的份上。” 安柔挥开梁曼因的手,面色骤寒,“我现在手下留情,害的是他的将来,你身为他的小姨,竟然纵然他去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觉得这样是对他好吗?”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宋敛高兴就好。” 两人想法不同,在这种事情上很难达成统一。 安柔不跟她多说,“总之是老太太找我来的,你要是想帮他们,就是在跟家里作对。” “我没有要帮……只是让你不要那么狠。” 梁曼因是好声好气的,安柔却做不到,“那就是个没教养没规矩的女人,竟然敢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像长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什么乡野村妇,知道我是长辈,还敢那么说话。” “乡野村妇”四字让梁曼因心头一跳,不敢再多说。 现在楚莺被安排了正当身份家里都看不上,要是她过去的那些事曝光,两人才是绝无可能。 这次交谈没让安柔消气。 走出餐厅,她低声交代身边的保姆,“明天别开门。” 把人关上两天,形同与精神上的摧毁,又是在那么阴森的地方,但不用狠招,楚莺就不会知难而退。 梁曼因在后跟着出来,她不会去通风报信从而恶化宋敛跟家里的关系,但适当地帮一帮楚莺,是无伤大雅的。 201 暂时不敢刁难你 - 艳雀 - 月上枝 会议上的意见不统一是常有的事,这场会前后开了两次,争论到各个人都累了。 宋敛换下工装出去,迎面被蒋所拦住,他勾着宋敛的肩,“这会儿时间还早,院里组织了聚会,迎接新人的,一起?” “没兴趣。”宋敛低头看手机,昨天发给楚莺的微信没得到回复,电话一样没回,不免生出了点气,哪里还有心情参加什么聚会。 蒋所说什么也不放过他,“这种热闹不参加,你还等下次吗?” 嘴上说着,拉着宋敛就走了出去。 他被扯着胳膊,极为艰难地给楚莺发了三个字:【回电话。】 楚莺手机打不开,房门打不开,力气在逐渐衰弱下去。 虽说只是两天,可气温太冷,第二天晚上,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不适,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浑身被寒意裹挟,靠在墙壁,昏昏沉沉,像是高烧,意识都在逐渐模糊。 不知过去多久,皮肤凉透了,门才被打开。 有人捧着热水进来,扶着她的头,给她喝了几口,几口水在这个时候就是雪中送碳了。 梦里她呢喃着宋敛的名字。 可宋敛听不到,更不知道她在受着怎样的苦,院里的聚会一向都是枯燥无味的,有前辈与老师坐镇,所有人都不敢随意开玩笑,今晚的气氛稍好一些,大概是座上有女人的缘故,并没往常那么严肃。 宋敛低头看手机,指腹摩挲着屏幕,心思不在这场聚会上,席间却不断有目光往他身上落。 那些人在聊什么他不知道,引的一场哄笑,谈论间,像是听到谁说起,难得有位女同志,又聊起物色结婚对象。 这都不是宋敛在意的。 莫名心急如焚,他突然起身,淡淡道了声:“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便走了出去。 没等走出酒店,给楚莺的电话就打了出去,可还是没有人接,宋敛等不下去,这里又走不开,只好联系赵逐去看看。 * 安柔与梁曼因站在病房外,楚莺在里面,输了液,高烧退了不少,意识还是很混乱,要不是及时被发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么样,你说的是替家里调教楚莺,不是要她的命!”梁曼因气不打一出来,以楚莺那么高的体温,烧坏脑子都是有可能的,“她要真有点什么事,等宋敛回来,我要看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安柔垂着眸,淡声道:“我自有我的说法,不需要你去操心。” “你再这样下去,我只好告诉宋敛。” 对她的威胁,安柔置若罔闻,“你真当我愿意做这个恶人,老太太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你这么正义感爆棚,回去跟老太太商量,她只要点头,你看我乐得掺和!” 侧过身子,她大步走过,噎得梁曼因哑口无言。 在走廊上站了会儿,正要进去,一道熟悉的声音进了耳朵,李饶跟着个女人从梁曼因眼前走过。 他语调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我这不是陪你来了,还生气呢?” 女人踩着高跟鞋,耍着小脾气,“要不然等我死了你再陪我来吧!” 一见到李饶,梁曼因便想到了办法,宋敛要忙工作,回不来,安柔这次之后还会想别的办法折磨楚莺,但如果替她找到了一个避风港,状况就会截然不同。 梁曼因心一横,追着李饶的背影跑了上去,从后拽住他,李饶正要推开,一见是梁曼因,忙换了态度,“曼因姨。” “你跟我过来,我找你有急事。” “可是我……” 走在前面的女人看着他,“李饶,你去哪儿!?你敢走我们就分手。” 李饶想要挣扎,可不敢大力去推梁曼因,只能生生被她拽走,走到了病房门口,李饶猛地抽出手,一脸委屈,“曼因姨,你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人哄好,这下好了,你给我找个新女朋友。” “不给你找你也要换。” 他什么德行,梁曼因很清楚。 “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很专情的。”李饶说着不忘贬宋敛一句,“倒是宋敛,离婚又结婚,您还是去管他吧。” 他说着要跑。 梁曼因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别走,我找你有正事。” 抓着李饶走到了房门口,梁曼因目光给了病床上的人,“这段时间,让楚莺住在你那里。” “她这是怎么了……等等,你说住我那里?”李饶脸上写满了拒绝,“那宋敛回来肯定要杀了我。” “他会感谢你的。” 梁曼因郑重其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会想到这个馊主意,但李饶的身份背景,安柔再怎么样也是要给三分薄面的,坚持坚持,楚莺或许可以等到宋敛回来。 她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 这一觉太沉。 楚莺好几次以为自己要醒不过来,鼻尖的气味变了又变,最持久的是男士香水味,这味道挥发了良久,还没散去。 耳边有了些声音,像是有人走近。 戒备系统架起,楚莺强撑着不适睁开眼,入目是陌生的景象,这里的装潢过于浮夸,太过金碧辉煌,是她认知中从没来过的地方。 下意识以为是安柔的住处,挣扎着起身就要跑,门却被打开,李饶走了进来,探出脑袋,“楚小姐。” “……怎么是你?” 李饶看了眼表,“你在我这里好好休息,手机充好电放在床头了,你抽空给宋敛回个电话,我这会儿有事,等我回来就跟你解释。” “你……” 他快步走出,又想起什么,特意严肃提醒楚莺,“对了,你最好别出去,不然被老巫婆抓到就惨了,就是宋敛那个舅妈,曼因姨说你在我这里,她暂时不敢刁难你。” 这一番话让楚莺稀里糊涂,她拿起手机,没力气在电话里跟宋敛争吵,忍着剧烈的头疼,发了条. 她不会继续忍气吞声,等宋敛回来,她要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他的态度,决定他们的感情。 如果他没本事护住她,那他们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没等到宋敛的回信,楼下的门率先被打开,有很缓慢的脚步声走了上来,不像是李饶,楚莺心尖跳了跳,陷在恐惧之中,生怕是安柔找了过来。 她在房内扫视一圈,快速打开衣柜的门躲了进去。 202 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 艳雀 - 月上枝 被关在祠堂的窒息感回到身体里,周围不透风,楚莺才醒来,力气意识还没复苏,宋敛家人的那些羞辱成了噩梦,安柔打下来的那巴掌还在火辣辣得疼。 紧握着手机,楚莺祈祷着宋敛回微信。 等他回来,她要把话说清楚,不要再这么憋屈地度过这段婚姻了。 体温又升高了许多,楼下的人好似上来了。 如果是安柔。 楚莺死也不要再回去受羞辱,拿宋敛做威胁都没用。 紧抓着衣柜门,楚莺屏息,大气不敢出,那脚步进了卧室,不是高跟鞋的声音,但不排除安柔会找其他人来抓她,她不敢掉以轻心,捂着口鼻,心跳加速。 柜底像是有了道人影。 心脏挤到了嗓子眼,楚莺往柜角挤了挤,恐惧之下大脑空白,额头冒出了冷汗,柜门把手被握住,刹那间被打开,有光倾泻进来。 在涣散空洞的视线里,柜前站着个男人,穿着平整的西装裤与皮鞋,一只手埋在口袋里,握着柜门的那只手戴着块银色腕表,身前大衣的纽扣像是琥珀颜色,还没看清他的脸,楚莺便靠在衣柜中晕了过去。 看到楚莺的微信,宋敛回了过去,心下多了股不安,坐在休息室,当即给梁曼因打了电话。 可能从梁曼因嘴里问出来都是假话。 “……你安心工作就好,院里的新项目不是要交到你手上了吗?”梁曼因只字不提楚莺,“这边都好,楚莺让你回来,大概是因为想你,女人不都这样,你别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她语气不太一样。” “她发个微信你还能看出来语气了?” 宋敛忙得焦头烂额,对楚莺那边又不放心,赵逐已经赶了回去,有什么消息都会告诉他,这时候着急是没用的。 挂了电话,靠在墙壁上刚要休息,有人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休息的时间不喜欢被人打扰。 宋敛正要走,外面的人走了进来,女人还穿着没换下的工服,头发梳得很干净,盘在脑后,这是研究院女性员工一贯的装束,她要年轻一些,看上去眉眼中还是鲜活的,手上拿着一瓶水,慢步走到宋敛身边。 “师哥,这个给你。” 宋敛没接,起身走开,“不用了。” 章嘉玉没死心,跟在他身后,却没显露地太过明显,“师哥,你不记得我吗?我也在普林分校读过半年。” 宋敛一步都没缓下来,“不记得。”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工作,我以为你回国后会接手家里的生意。” 在校时宋敛一心读书,尤其是留学时,不与人交流,与他最熟悉的是导师与自己保姆,在学校连一个朋友都没交过,他生性就是疏离人群的,也正因此,才更加惹眼。 走出休息室,宋敛径直往前走,没给身后的女人一个眼神,一个楚莺就让他顾不过来了,再惹上一个,等于惹上麻烦。 可共在一个地方工作,想要避开太难,宋敛没有刻意去回避,过去不是没有过缠得紧的女人,但都被他的冷淡给劝退了,只有楚莺留了下来。 * 被宋敛临时叫回了中州,赵逐忙着找了一天的人,却连楚莺的影子都没看见,隐约有预感跟宋家有关系,但没用证据。 这些天跟着梁曼因,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等在梁曼因的必经之处,赵逐面上挥之不去的疲惫,站在烈阳下抽烟,没等到梁曼因,倒是看见了正在筹备婚礼的宋菩玉。 她跟周叙感情很好,两人算是契合的,如果婚后可以安稳生活下去,难保不会生出真感情。 可这些都跟赵逐无关了。 赵逐是活在风口浪尖的人,他真正明白了,自己跟宋菩玉绝无可能。 扫过她一眼,赵逐低头抽烟,继续等待。 周叙那台车原本已经开了过去,开到前方,却又停了下来,宋菩玉这次下了车,走了过去,她快步走到赵逐面前,在烟雾下捕捉到他眼睛中的一丝茫然。 赵逐丢了烟,用脚尖踩灭,轻声细语地提醒,“那位周先生还在。” 他话一出,宋菩玉就知道他对她感情淡了下去,这点认知让她心下酸涩不已,却要强忍着难过,保持镇定,装作将前尘往事都忘干净的样子。 “你是跟着曼因姨来的?” 赵逐不看她,侧着眸,“嗯。” “你是要找楚莺吗?” 其实安柔被叫回来对楚莺下手的事不少人都听说了,宋菩玉包含在内,她与梁家没什么关系,同时不会去插手宋敛的事,但看到赵逐这么守在这里,疲色那样重,无端想起过去,他每次回来都累得要睡的天昏地暗。 就算是分开了,她还是心疼他。 可惜赵逐对她并非是全然的信任了,“不是。” “你骗我。”宋菩玉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知道她在哪儿,你想知道的话晚上来找我。” 赵逐始终偏着脸,“不去,我自己会找到的。” “你找不到的。” 宋菩玉将口袋中的东西往他口袋里塞去,“难道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你不会骗我,可我不希望你去骗其他人了。”赵逐指的是周叙,宋菩玉听得懂,却要装不懂。 “你不去,你就不会知道楚莺在哪里。” 眼皮被太阳晒得很烫,赵逐眯了眯眼,很是无言,周叙还在车里等她,宋菩玉不再多说,走了过去。 赵逐这么多年可以在那么多人里拔尖,不止是因为一身蛮力,头脑更是不可或缺,从宋菩玉的只言片语里,就意识到楚莺当下的状况很糟糕,并且一定跟宋敛家里有关。 赵逐等不到晚上,一通电话打给了宋敛。 宋敛没时间回去,可有关楚莺的事情,总是要开天窗的,“你确定是被我家里人为难了,可我问了小姨,她说什么事都没有。” “我没找到楚小姐,可中州就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赵逐料到宋敛会不相信,“总之,就算是为了楚莺回来一趟,难道不值得吗?她是你妻子,是你要娶她的,你应该为她的安全负责。” 203 我一走,你就原形毕露 - 艳雀 - 月上枝 楼下是争吵声,楚莺从祠堂里出来后身体每况愈下,总是虚弱嗜睡,手机在床头响起,伸手去拿,接了过来。 出事后第一次接到宋敛的电话,“你不在家,去哪里了?” 楚莺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跟宋敛解释不了什么,“我让你回来,你回来了吗?” 委屈的眼泪已经浸入了枕头里,口吻中的催促很重了,宋敛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出什么事了,赵逐说我家里人为难你了,真的?” 赵逐没见到楚莺,但他借着宋菩玉的几句话就判定她出了事,或是被为难了,宋敛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却还要怀疑。 如果真让他在家人与她之间做选择,他又会选择谁? 也许她受的这点委屈在他看来,什么都不算。 楚莺没了想说的话,掌心的力气都没了,心脏在膨胀,像是注入了湿软的沙子,正在无限下坠,“不用回了,你再也不用回了。” 这一听就是气话。 宋敛已经在机场了,那么说不过是想要问清楚出了什么事,可结婚以来,他们的关系不仅没有进一步增长,反而退步了许多,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只有在床上,才更像是以前。 这一认知让宋敛烦躁。 不管这次是不是家里人的问题,只要他回去了,就要将楚莺带走。 将她一人丢在中州,他没法安心。 乘坐了最早的航班回去,没人去机场接,更没人知道他回来了,家里还是他那天离开的样子。 放下行李,宋敛出去找人。 行驶在车流中,宋敛给楚莺打了电话,她坐在车里,面色惨白,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丈夫不在身边,又要防备他的家人,还需要他的朋友送去医院。 负着气,楚莺挂了电话。 宋敛的微信紧跟着过来,【在哪里,我去接你。】 原本寂灭的心又亮了一瞬,楚莺颤着手指回了几字:【中心医院。】 * 下车时直不起腰。 李饶好心扶着楚莺去医院,“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按理说早该痊愈了。” 他一根筋,没别的心思,纯属是为了跟宋敛的关系与梁曼因的嘱托才这么用心,楚莺声音浮浮沉沉,“宋敛说他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真的?”李饶语气诧异,“他不是在工作吗?” “我让他回来的。” 李饶知道宋敛多喜欢楚莺,但没想到他可以为了楚莺抛下工作,“这家伙可是工作狂,可见他对你多上心。” 楚莺惨淡笑了笑。 “要是让他知道我没照顾好你,我可惨了。”李饶不禁心虚,毕竟楚莺在他那里这些天,他家里可不太平,季乾去了几次,他大哥也去了几次。 他们的争吵,楚莺在楼上都听见了,她也没休息好。 “是不是那天我哥哥过去,吓到你了?”进了医院,有些嘈杂,李饶的声音楚莺还是听得见的。 她抿抿唇摇头,“没有,是我自己太紧张。” 护士给她打了针,李饶在旁坐下,显露出一副小孩子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会突然过去找我,他还以为我家里进贼了。” 那次在衣柜里,楚莺没见到季乾的样子,后来季乾又去了几次,真正跟他见面是楚莺下楼找水喝,渴得灌下半杯水,回过头,他就站在她身后,晦涩难辨地看着她。 前后两次都将她给吓到了,他却没道过一次歉。 楚莺对李饶这个哥哥,印象并不好,反而是他的亲大哥,温文尔雅,很是绅士,跟李饶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宋敛去时李饶还没走,他坐在楚莺身边,陪她聊天,有说有笑的,楚莺好了许多,面上有了些气色,冲着李饶笑起来时很是扎眼。 这哪里是电话里那个难受到奄奄一息的人,看样子又是在诓骗他。 走过去时,宋敛携着微不可察的愠怒,这边的气温降得更快,可他连衣服都没换,因为担心她,一刻未歇就赶了过来,楚莺跟着抬眸,一见他,眼里的笑都没了。 李饶更是大惊小怪,“你可算来了。” 宋敛没应声,垂着的眸子黑白分明,过分寒凉,李饶被他的低气压灼伤到,忙道了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溜之大吉。 没有预想中的缠绵眷恋,楚莺将扎着针的手往里缩了缩,神态软弱疲倦,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轻轻阖上了眼皮,似是不想看见他。 宋敛没让她失望,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刺耳的,不关心她的身体,不关心她经历了什么,只关心她为什么又跟李饶在一起。 “这些天怎么不接我电话?”宋敛往李饶离开的方向瞥了眼,口吻沉到了心坎里,“我一走,你就原形毕露,结婚的时候我说过什么,你都忘记了。” 楚莺纹丝不动,心碎成沫,情愿他没有回来。 宋敛却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怎么不说话,跟我就没话说?” 楚莺这才睁开眼睛,双瞳是浑浊的,眸光很黯淡,她这才知道,过去她跟宋敛是情人,没有正当关系,他的不信任伤不了人,可成了夫妻后,这份怀疑是会杀死人的。 她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人。 就算是她的前夫,都不曾这样怀疑侮辱过她。 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止住了宋敛下一句要出口的话。 “……宋敛,”楚莺嗓子眼很酸,又干涩,出声时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你娶我回来,只是为了羞辱我更方便吗?” 宋敛薄唇轻抿,面容凛冽残忍。 “你怎么不去问问你家里人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跟李饶在一起?为什么不接你电话?”空气中好似都是楚莺眼泪的咸腥气味,她直起了腰,突然拔了手背上的针管。 宋敛蓦然站起来,上手去按,“你干什么?!” 原来他还会关心她,还会在乎她的死活,而不只是幼稚的想着争风吃醋,楚莺却直接推开了他,他后退几步,撞倒了椅子,她哭着,骂着,“出去,我不想看见你,滚——” 被推的那一下撞得很疼,又被楚莺这样驱赶谩骂。 宋敛告了假匆匆赶回来,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冷待,他的自尊遭到粉碎,送给楚莺的话,一样不好听,“……你以为我想看见你?” 204 不合适当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房卡刷开了门,里面还是暗的,赵逐到早了。 不知是趋于什么样的心情还是赴了约,不确定宋菩玉是不是真的会来,这对他而言不怎么重要,这是一间屋子,有屋檐与热水,满足这几个条件,就可以让赵逐在此好好睡上一觉了。 没有进卧室。 赵逐倒在了沙发上。 这些天他没睡过好觉,一边要忙着瓦解宋父手底下的那些人,又要忙着去收拾背叛他的人,就算是他,也会累。 宋菩玉进来时赵逐并没察觉。 他们很久没有在一起这样安静地独处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早已经记不清了,进去之前,宋菩玉摘下了无名指上的钻戒,放在玄关的小格子里。 跟赵逐在一起的时候,她不想戴着周叙送的东西。 走到赵逐身边。 宋菩玉半跪在地毯上,指尖轻扶着他的眉眼鼻梁,再到唇,他们认识太久,久到宋菩玉知道赵逐身上任何一块疤痕的来源。 就像他知道她的苦楚与童年辛酸一样。 读书时总是赵逐去接她,她的狼狈与凄楚他总是第一个看见的,他先是宋敛的发小,再是宋菩玉的司机兼保镖,起初几次,他不会去询问她湿漉漉的头发又或者是沾上红墨水的校裙。 可次数多了,再坚硬的男人也会于心不忍。 他们之间的转折,在那一次赵逐主动下车,给宋菩玉买了一套干净衣服,毕竟谁都闻的出来,她身上的味道很怪,后来赵逐才知道,那天宋菩玉被浇了一身的拖把水。 其中的几个始作俑者里就有宋敛的堂妹表姐,她们都看不惯她这个私生女,因而组织在一起,给她好看。 在过去那段辛酸的岁月中,只有赵逐心疼过她。 可她却要为了富足平稳的生活放弃他。 宋菩玉是看不起自己的,所以她羡慕宋敛,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去争取。 俯下身子,她在赵逐唇边留下一吻。 在睡梦中的感觉到了,他掀开沉重的眼皮,正对上梦中的那人,她的吻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推开。 赵逐眉眼间徒然升起了一股子戾气,他翻身坐起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宋菩玉可以义正言辞的,“你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总要给点酬劳,我们什么事没干过,亲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的确。 一个吻而已。 赵逐不该这么在意,他拧着的眉在宋菩玉的强词夺理中展开了,这种状况下,越是别扭的人越是显得在乎了,“你得到了要的酬劳,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告诉你什么?”宋菩玉不是那么正经的女人,起码对赵逐时不是,“你到这里来,真的是因为想要知道些什么吗?” “我很着急,你不说那就算了。” 赵逐起身就走,宋菩玉跪坐在地毯上,拉住了他的袖口,“你这么着急知道楚莺的事,是因为宋敛想要知道,还是因为你自己担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赵逐有些听不下去了。 宋菩玉是劝过自己放弃的,可跟周叙在一起的越久,她就越是想念赵逐,她不喜欢木讷却温柔的未婚夫,心中想的还是儿时庇护她长大的那人,这想法令她痛苦万分。 抱住了宋敛的腰,她一字一句说着,“我不想让你关心其他女人,就算是宋敛的妻子也不行。” “松开。”赵逐屏息,去拉她的手指。 宋菩玉纹丝不动。 赵逐加重了力气与语气,“松开!” 宋菩玉突然被推开,摔倒在地上,赵逐没有留恋,迈步就要走,她又开腔,“你不想知道楚莺的事了吗?” 他轻轻站住。 “……她被宋敛的舅妈带走,关在祠堂两三天,差点冻死渴死。”宋菩玉坐了起来,整理了下衣服与头发,回到了那个刻薄的她,“对了,你别忘记告诉宋敛,他的心肝老婆,还被他舅妈的保姆给打了好几个巴掌。” 渲染得厉害一些,宋敛就会闹得大一些。 但宋菩玉自认自己话里没有夸大,指不定还说轻了,毕竟楚莺那天被抬出来的时候,可远不止是受冻挨饿那么简单。 赵逐面上的沉静转为肃然错愕,他知道一些宋敛舅妈的手段,过去有女人妄想母凭子归嫁进去,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人没多久竟然疯了,生孩子的时候又是早产,最后一尸两命。 为此宋敛小舅舅消极了许久,三五年都没回去过去。 这次如果不是梁曼因帮忙,找了李饶作掩护,还不知要发展成什么样子。 * 在街边的车中找到了宋敛。 这里没车没人,一棵老树盘旋在车顶,树叶凋零过一轮,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枝,月亮悬挂在枝桠上,像是新生的叶子,但这片叶,遮不住树下的失意人。 赵逐急忙下车,敲着车窗,宋敛散漫瞥了眼,开了锁,门倏然被打开,赵逐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拖了出去,指尖的烟灰落了落,被风卷走。 “你不去陪楚莺,在这里干什么?” 宋敛靠着车门,神色黯然,望着晚风拂过的树梢,升出了悔恨之感,这些天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怀疑,结婚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也许楚莺那种女人,就适合做一个情人,不适合当妻子。 见他不语,赵逐又催了一句,“你知道楚莺被柔姨带走,关到祠堂的事吗?” 宋敛的眼神往回收了些,思绪一起回来了,表情中尽是不明所以,赵逐看出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是宋菩玉告诉我的,楚莺被关了三天,柔姨的保姆还打她,她这些天都在李饶那里,是怕柔姨又去找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敛是不信的,毕竟他走之前,老太太是答应了让他想娶谁就娶的,“就算真的是这样,楚莺怎么不告诉我,小姨怎么不告诉我,还有李饶,他总要说的。” 没可能所有人都将他蒙在鼓里,楚莺那个样子,也就是高烧而已。 赵逐突然明白了楚莺为什么只字不言,宋敛被家里保护得那样好,那些人都是他的亲人,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信任她们。 楚莺就算说了,也只是多一重伤心。 “你不如亲自去问问,这些事是不是发生了。”赵逐节约了自己的废话,“可就算都是真的,你又能怎么样?” 205 不该跟你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天一凉下,胡同里长长的幽道里晚风温度骤降,肆虐吹动着,砖瓦上的痕迹在岁月变迁中是更为深刻。 这一条窄道中住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因而戒备森严,就算是宋敛的车子也只能停在外面,他徒步走进去,寒意覆盖了全身,推开那扇陈旧古老的门时,眉眼间的寒霜将这里瞬间降温。 闻声。 是伺候在祖母身边的保姆阿姨走了出来,一见是宋敛,高声喊着,“是琅玉来了。” 宋敛一声招呼没打,沉着面,径直走了进去,摆出的就是兴师问罪的架势,今晚这里算是齐聚了。 安柔在,梁曼因也在,一同留下的还有梁开颜。 一见他来。 梁开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单纯地扑上去,挽着宋敛的手臂,“表哥,你不是去工作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宋敛眼眸中没温度,扫过屋子里支起的一张麻将桌,以及桌前坐着是二人,梁曼因的诧异平息了,安柔却是错愕与惊喜。 后者先站了起来,熟络地拉过宋敛的手,“琅玉,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手边是茶,脸上的纹路逐渐皱在了一起,眼神严肃,盯着宋敛。 他这次没顾及老太太的面子,甩开了安柔的手,口吻冷得凝着层冰似的,“我们这么久没见,所以您一回来,就去欺负我的妻子是吗?” 屋子里冷了。 保姆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 梁开颜傻了眼,没了反应,更没弄懂宋敛在说什么,谁欺负了他的妻子,她看了出来他在意楚莺,这段时间可是没敢去他家里招惹。 梁曼因跟着过去,拉着宋敛的手,想要熄灭这场还没烧起来的火,“宋敛,再怎么样这也是你舅妈,有什么话好好说。” “舅妈?”宋敛恭恭敬敬地称了一句,“是我的舅妈,就可以把我的妻子关起来,又让保姆打她?”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 “如果是假的,我可以道歉,但如果是真的,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 安柔整理了下袖口,施施然坐下,话语来得轻飘,没重量,“你果然是不能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都跟着她变得没教养了。” “所以是真的?” “是真的。”这下发话的是老太太,她的一双慈目中多了肃穆与凝重,“是我让你舅妈那么做的,怎么,你还要来怪我吗?” 来之前就猜到了。 如赵逐所说,就算真的知道了是她们干的,是真的,宋敛又能怎么样,这些都是他的亲人,要比楚莺亲得多。 可楚莺遭受的那些就可以磨灭了吗? 没人可以代替她原谅,而那些罪,她又是因为宋敛受的,没换来他一句好,还被讥讽与嘲弄。 悔恨充盈了心脏,费尽心思娶她回来,不是要她过这样的日子的。 宋敛掌心在口袋中缩紧了,缓缓扫过每个人的脸,他的神情逐渐淡了下去,陌生得不像他了,最后定格在老太太面上,小时候她是那样的疼他,走到这一步,不是宋敛想的。 “她是我妻子,你们欺负她就是欺负我。”宋敛平平静静,最后阐述了自己的态度,“我不是小舅舅,不会任人摆弄。” “宋敛!”梁曼因高声,打断了宋敛。 他是没办法对老人家怎么样,可诛心这一套,他用得很熟练。 提及家中那段陈年往事,老太太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拄着拐杖的手缩了缩,一声声喊着,“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更不能让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要跟谁在一起,没人可以左右。” 说完。 他看向座上的安柔,眸光冷冽如剑,突然上手,隔着袖口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就要带走,场面变得混乱不已,梁曼因与梁开颜上去拦他。 安柔呼喊着:“宋敛,你要干什么?!” 宋敛闷声不吭就要将人拖走,梁曼因拦在中间,梁开颜手足无措站在一旁,急得喊着:“表哥,你别这样……” 安柔像是受了惊,面色煞白,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女人会让宋敛有这么大的反应。 余光一瞥。 座上的老太太抬着手,指着宋敛,气急攻心,垂下手捂着心脏,一口气没上来,晕死了过去。 * 楚莺一人留在病房中,枕头上被眼泪浸湿,脸下压出了红色的印记,身体的温度降低了,裹在被褥中,委屈排山倒海袭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头发在鬓角沾了眼泪,哭得湿了。 这样子狼狈又滑稽。 要是被宋敛去而复返看到,恐怕要嘲笑她。 想要去擦干眼泪,楚莺坐起来一些,去拿床头柜的纸巾,这才发觉门口好似有人。 裹上披肩,楚莺缓缓走去开了门。 屋子里的光一下落在宋敛的眉眼上,让他的落拓颓丧无所遁形,短短几个小时过去,楚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惧怕了他的羞辱与冷眼,下意识后退,神色惧冷,“你又来干什么,不是不想看见我吗?” 楚莺站在门口,不打算让宋敛进来,条件反射偏了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泪痕,“出去吧,你不用再来了。” 宋敛一动不动,轻眨了下眼睛,睫影透在眼睑下,整张脸有种不健康的惨白,整个人透出的疲惫更是醒目,他跨进一步,楚莺的领地像是被侵犯,她气息虚浮,扯着披肩,推了下宋敛的胳膊,“我说让你滚出去,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宋敛的沉默燃起了楚莺的火,她咳嗽了两声,气势没落,脚步却在被步步逼退,“是我错了,我就不该跟你结婚,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你幼稚长不大,我们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我不想跟你继续过家家了。” 他还在往前走,楚莺突然顿步,与他对视,“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所以你要跟我离婚吗?”宋敛终于开口了,他眼里浮着光,声音低噎,像是受了伤的小兽。 这次楚莺没吃这一套,转身拿起枕头,狠狠砸在了他身上,“是,我就是要跟你离婚,听明白了就滚出去!” 206 我是因为谁疯的? - 艳雀 - 月上枝 住院部的夜晚稍显寂静,在护士站登记过才能进去,行走进空旷幽深的走廊中,助理跟在季乾身后,步子迈得很快,但还是跟得有些吃力。 “季总,季总……” 季乾一步没停,走得更快了些,助理紧忙跟上,“季总,不要紧的,我已经问过护士了,蒋夫人只是普通的高热反应。” 这里还有其他过路人,季乾的步伐更重更急促,一贯沉静如水的面上多了丝慌乱,走到尽头,拐进了左边的廊道中。 这一边没有那边安静,迎面就有人走来。 人体的气温压着空气,宋敛抓着楚莺的手,她身上很单薄,只有一条披肩,身上的那条裙子是淡青色的,原本应该要配上一条珍珠项链穿戴,她的脖颈细而白皙,很适合戴珍珠。 可眼下——她面上是泪痕,头发乱糟糟的,耳垂都是红色的,披肩歪垂了下来,露出一侧的肩头,被男人拖拽着往前走时,好似是被强迫的那般,豆大的泪珠往下落着。 擦肩而过时,季乾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了是楚莺。 可她,不是李饶的女人吗? 不过他们之间共享女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都该见怪不怪了,可他还以为楚莺会有些不一样,毕竟她跟李饶同居时,李饶对她算是尊重的。 这是别人的闲事,不该他去管。 带着楚莺下了楼,宋敛将她塞进了车里,快步绕过车头,宋敛坐进去瞬即锁上车门,侧身过去,唇急促又快速地吻过楚莺脸上的泪,她伸手要推开他,宋敛抓着她的手,不给动弹与反抗的机会。 楚莺哭喊着,“滚开!” 脸上的湿意吻干净了,宋敛低下头衔上楚莺的唇,堵住她那些难听的伤人的言语,这样好似还不够,他从驾驶位上挤了过来,伸手降低了座椅,舌尖掠起火,正要燃烧起来,却被楚莺的理智打断,她挣脱了手,扬起一巴掌打醒了宋敛。 “滚开,不是不想看见我吗?”楚莺唇被亲咬得很红,梨花带雨,胸前剧烈起伏着,披肩滑在身下,裙身又是低胸的,大片皮肤露在宋敛眼底。 过去她不就是这样勾引他的吗? 这个时候又学会装清纯了。 宋敛被打的一侧脸火辣辣烧着,垂着脸,发稍散在眉眼上,遮出一片沉郁的阴影,就是这个样子,让他看上去不人不鬼,又多了一份自身捎带的可怜,“那是气话,我已经回了家,问清楚了,我警告了那些人,她们不会再来找你了。” 发了这么一场疯,要说的就是这些。 楚莺陷在座椅中,突然嗤笑了声,她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头发,“你觉得我在意的是她们吗?” “不是吗?”宋敛抬手想去碰她,她伸手打开,脸上的表情写着拒绝。 “我在意的是你,你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娶我,你娶了我,才是真的占有,这才是你的心思。”高烧昏迷的这些天,楚莺都想通了,跟一个完全长不大的男人在一起就是如此,他将爱摆在第一位,总是太过感性,“是我上了你的当,我后悔了。” “你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呢?” 宋敛泄了口气,侧身坐回了驾驶座,他的领口是乱的,被楚莺抓出了血痕,就连她最喜欢的那颗痣都受了伤。 他眼神空茫地望着夜景,唇中满是苦涩,心口饱胀着一股酸涩,他做了这么多,却只换来了一句“占有”。 “我不会跟你离婚的。”宋敛的话中带着笑意,又是笃定的口吻,“这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但离婚这种话,别再说了。” “宋敛,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这次不骂他幼稚了,改成指责心理问题了。 宋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神色一丝丝收敛了,“是谁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你主动去勾引我,你就要负责到底。更何况我已经道了歉,为了给你出气,我气晕了祖母,过些天我会让舅妈给你道歉。” “你非要这个样子,那就别怪我不检点去勾三搭四。” 楚莺企图用这种方式与宋敛分割,可他不为所动,“你去就是,我倒要看看谁敢跟我的妻子扯上关系。” “……” 突然有些无言了。 车厢静了不过五秒,楚莺迟缓骂了声,“疯子。” 这样的称谓,宋敛接下了,“我是因为谁疯的,你心里有数。” * 老太太在家中养身体,昏迷时念的是琅玉,哪怕他那样大逆不道,老人家心中惦念的还是唯一的小孙子。 那天宋敛在这里等到了医生来,老太太检查了身体,服了降压药后他才走。 走时梁曼因拉着他的手,劝他别走。 他的面容是凉薄的,眼里一点关切都没有,好像全然忘记了老太太对他的宠爱,只留下一句,“想要我再回来,舅妈就要亲自去跟楚莺道歉。” 家里乱成一锅粥,梁开颜端了药碗过来,梁曼因一勺勺给老太太喂下。 “姑姑,是不是该找表哥过来啊。”梁开颜心乱如麻,不知道一向和睦的家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表哥真是的,怎么能为了那个女人……” “好了。” 梁曼因打断她,药物的苦涩味道在她指尖蔓延,“既然你这么想要宋敛过来,那你去瞧瞧他,说点软话,就说是老太太很严重,很想他,让他尽快过来。” “我……”梁开颜想起宋敛那天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不想去,表哥现在太凶了,他以前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怎么变成这样。” “他对你不会凶的,他最疼你了。” 想要安柔去是不可能的。 梁曼因拍着梁开颜的肩膀,“难道你想他跟家里一直僵下去吗?” 梁开颜咬咬唇,摇头。 “那就是了,去吧。” 没敢耽搁,梁开颜紧忙赶过去,下了车却在门前踌躇不已,抬起的手又垂下,总算触到门铃,屋子里却传来楚莺的喊声,“我不想吃这个,你烦不烦?!” 嚣张跋扈,无理取闹。 宋敛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梁开颜困惑不解时,宋敛已经叫来了保姆收拾地面,他没底线地惯着楚莺,“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就是。” 207 谁是你嫂子? - 艳雀 - 月上枝 保姆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宋敛走去开了门,一见门外的人便沉了脸,全然没了面对楚莺的好脾气。 跟她的关系还没缓和,梁开颜就找了过来,让楚莺看见,又要想起那些事激动起来了。 “回去。” 对最疼爱的妹妹,宋敛这两字还算温和。 梁开颜的心伤浮上面颊,“……表哥,你还回去吗?” 她也不提老太太的事了,只觉得这样的宋敛太陌生,陌生到她需要斟酌字句。 “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舅妈来道歉,我就会回去。” 梁开颜抿了抿唇,“是那个女人说的吗?” 宋敛:“小颜?” 梁开颜畏惧这样的他,忙改了口,“嫂子。” “是我自己的意思。”宋敛解释了一声,“你先回去,我安排人送你。” 还有话没说完。 楚莺的骂声又来了,“这么烫的水,你要烫死我吗?” 宋敛就要进去了,梁开颜开口叫住他,目光有些坚定,“表哥,我想进去坐坐。” 这是为难的,但不是不可以。 “你进来等吧。”对自家最小的妹妹,宋敛到底是心软的,但进去之前,他要说明白了,“小颜,别乱说话,她最近情绪不好。” 梁开颜点点头,跟着进去了。 餐厅地上砸碎了盘子与杯子,热水混杂着食物,保姆细心打扫着,楚莺却颐指气使的,完全没有一个贤惠太太应有的样子,更像是没什么素质的粗鄙女人,她就是要将这一面显露出来,好让宋敛趁早腻烦。 从餐厅出去,正对上梁开颜那双探究又惶惑的眼睛,第一次见的时候,梁开颜也没给她好脸色,这次轮到她还回去了。 梁开颜站起来,有些慌乱与紧张,颤着声叫了声,“……嫂子。” 楚莺没好气的,“谁是你嫂子?” 话一出口就被宋敛制止了,他贴着她的耳朵,“别发疯。” “谁发疯了?”楚莺甩开他,当着梁开颜的面,直接道:“他家里人又没承认我,别乱叫。” 梁开颜在家里也是被宠大的,没被人这么凶过,瘪了瘪嘴巴,像是要哭。 甩开了宋敛的手,楚莺丢了句,“别来烦我。” 上楼时不忘重重摔上门,声音惊得梁开颜一颤,她委屈不是替自己委屈,而是为宋敛,“……表哥,她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没事,她这样反而是好的。” 骂两句,让她出出气,省的闷在心里,或是沉默着不跟他说话的好。 梁开颜绕过去,抓住宋敛的手,想要劝劝他,“表哥,家里可以替你找到更好的女人的,你为什么要吊死在她身上,她除了漂亮一点,哪里好?” 拿开了她的手,宋敛语气还是好的,没有愠怒,没有急躁,“小颜,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车子到了。 将梁开颜送到了赵逐车上,宋敛嘱托他要安全将梁开颜送到。 坐在车后排,梁开颜抬眸,垂直望向了赵逐,“赵逐哥,你认识我表哥喜欢的那个女人吗?” “认识。” “她一点也不好,表哥为什么喜欢她?”她的样子像是小女生的埋怨。 赵逐过去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楚莺为宋敛遭受的苦痛不算少,宋敛弥补回去,也是应该的,“可在宋敛眼里,她就是最好的,这就够了。” * 上楼去敲开了门。 楚莺躲在屋子里抽烟,抽到一半就被宋敛抢走,他没灭掉,借着楚莺的唇印抽了口,烟草的味道都变甘甜了许多。 “这样会让你怨气少点吗?” “不会。” 楚莺挥开他的手。 宋敛手臂穿过她的腰,将人搂在怀中,知晓她的无可奈何与故意为之,所以一直纵容着,“小颜只是骄纵了一些,心地不坏,下次不要那样对她说话了。” “没有下次了。”楚莺突然语塞,她不想要那样对梁开颜的,也不是有意的,但也懒得解释了。 推开了宋敛,她过去拿下了衣架上的大衣,“我要出去走走,你去开车。” 她使唤他,使唤得愈来愈熟练了。 宋敛灭了烟,“行,去哪儿都行。” 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游荡,楚莺皮肤娇白,耳垂很小,圆润得像是珍珠一样,她侧着脸,光景一瞬瞬划过面上,她突然指着前面的珠宝店,“我要去那里。” 她本性就是爱财虚荣的,宋敛过去嫌弃这样的她,她现在就越是要让他嫌弃厌恶。 等在店内,楚莺要了许多套首饰,宋敛在旁陪着她,花了那么多的钱,他一点都不心痛,只要楚莺高兴就好,“都买了,不过那些是定制的,要三个月后才拿得到。” “我现在就要。”楚莺学着那些胡搅蛮缠的语气。 宋敛没有不耐烦,眼里柔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过去他的占有欲是要强于爱,可这些天,就算是楚莺这样没礼貌爱发脾气,他也一样是喜欢的,“别闹了,那些人在看着你。” 他轻声提醒了楚莺。 楚莺也有脸皮薄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抿抿唇,“最近你怎么不去跟李饶鬼混了,我要去。” 那个她曾经进不去的地方,在楼底上熬着寒风等了那么久,那些苦,她要宋敛还回来。 可一提到李饶,宋敛的老毛病又犯了,“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就要去。”楚莺边上车边质问,“前些天还说我要怎么样都行,这才多久就食言?” 扣上安全带的力气都重了些,为了哄好她,宋敛算是软硬兼施了,他将车打着火,口吻不情不愿的,“你要去,我带你去就是。” 李饶最近都在俱乐部,宋敛去时他开了包房,组织了人在一块打麻将,巴不得人多热闹,挥手去叫宋敛时,看到他身后的人笑得更欢,半点不知道那笑容有多刺眼。 宋敛带着楚莺在一旁加了椅子坐下,服务生去接过大衣,上了茶水。 李饶扫了楚莺一眼,无端升腾起古怪感,是楚莺看他的眼神古怪,“……你们这是和好了?” 宋敛点了下头,打算待五分钟就走,楚莺却托起下巴,明晃晃地盯着李饶看,“和好什么,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她有意要给宋敛难堪,他带来的女人,却对李饶暗送秋波,别人会怎么看他? 宋敛突然紧扣住楚莺的手,冷声宣示主权,“楚莺,别胡闹。” 208 就是要气死他 - 艳雀 - 月上枝 打了三圈,宋敛人在牌桌上,心思在楚莺身上。 楚莺动作一成不变,托着腮,不看自己身边的男人,眼神游荡在李饶身上,他被看得一头冷汗,摸牌的手都不利索了。 宋敛就坐在边上,怨气快要从头顶上飘出来,总会刻意去杠李饶的牌,不给他留一点生路。 三圈下去,李饶看了出来,这两口子没和好,自己夹在中间,一边要接受宋敛的怒气,另一边还要跟楚莺迂回,这牌是赢不了了。 缓了口气,李饶叫来人接牌,他起身去旁边歇着,原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战场,没成想楚莺也走了过来,就在宋敛的眼皮子底下,她在李饶身边坐下,吓得李饶立刻正襟危坐,笑都不自然了许多。 「楚……楚小姐。」李饶咽了咽嗓子,余光扫向宋敛,他眸光如刀,可以杀人的锐利。 楚莺却浑然不知,嘴边挂着笑,看着李饶,「还没向你道谢,那段时间在你家借住,麻烦你了。」 李饶脊背一阵发凉,话都快不会说了。 「不麻烦,就是……」 「就是什么?」楚莺突然抢话,那笑更灿烂了,远处宋敛面不改色,但手中的麻将牌都快要被捏碎了似的。 李饶不禁往边上坐了坐,「就是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怕宋敛吃了我。」 「你怕他干什么?」他往那边坐,楚莺跟着坐过去就是,李饶活像是她的猎物,在她注视的目光下一动不动的,「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冷汗都快要掉下来了,李饶扯了扯嘴角,「你们……吵架了?」 「我跟他没什么好吵的。」提起宋敛,楚莺的语气总是充满怨气的,他不离婚,那就别怪她胡闹。 「那你这是……」 好在这间包房中人不多,不然宋敛可要丢人丢大发了。 楚莺笑得千娇百媚,被带进来时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很多,宋敛不喜欢自己的人被觊觎,将她的手腕都给捏红了,她勾勾手指头,「你想知道,过来我告诉你。」 李饶忙摇头。 可由不得他拒绝了。 楚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贴到他的耳边,语气突然都变了,「我就是要气他,最好气死他。」 话一说完,她蓦然被拉了起来。 宋敛面上的风暴剧烈,浓烈的怒意灼烧着楚莺与李饶,深深垂了李饶一眼,继而拉住楚莺往外走去,她在后试图掰开宋敛的手指,「你干什么,不是答应要带我去玩的吗?」 这下好似是真的惹怒了宋敛。 他占有欲那样强烈,醋意也厉害,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跟自己的朋友有说有笑,他怎么可能忍得下去,现在才发作都已经是极限了。 被丢进车里,楚莺想要下车,车门却上了锁,她对着宋敛又喊又叫,与泼妇无异,「我要下车,李饶都比你脾气好,我还不如住他那里。」 宋敛什么都没说,他系安全带,开车,回去的路上一声未吭,倒是楚莺,又是骂人又是喊叫,没消停一刻,正是如此,力气都在路上用完了。 被抓着下车时,已经没了反抗的余地。 宋敛开门进去,家中保姆迎了上来,正要说话,就被宋敛打断,「您回去吧。」 「……哦好。」保姆拿下围裙,巴不得快跑。 楼下的门被带上了。 宋敛一脚踢上卧室的门,将楚莺推到屋内,抬手开始解领带与纽扣,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的样子压迫感太重,楚莺有些张不开嘴巴,但还是强装镇定的,「……你要干什么?」 领带扔在了地上,领口的几块皮肤露了出来,宋敛上前几步,楚莺跟着后退撞到床,跌坐下 来,攥着被褥,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脸色白了白。 宋敛走到面前,抓住她的下巴,将整张脸都抬了起来,声线低沉如钟,「我要睡你,看不出来吗?」 「你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宋敛用唇堵上,这个吻是没感情的,只有欲望,因而越重越疯狂,楚莺承接不住,呼吸上不来,怎么倒在床褥里都有些恍惚,手腕被压在枕头上,死死扣着。 腿根上疤痕纹身被摩挲着,按压着。 呼吸交缠,热度攀升,屋子里没开窗,温度与气温都有些变了。 窗户上倒映着二人身影,楚莺拍着宋敛的肩膀求救,「窗帘……」 这里是私人住宅,可周边也有其他的住户。 宋敛不为所动,指尖描绘着楚莺的唇,接着探进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是喜欢被人看吗?还是你喜欢李饶,他哪里好?」 舌尖被搅着,身体被压制着,楚莺呜咽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身体的酸痛让她挤出了眼泪,肢体都是求救的信号。.. 宋敛才不管这些,他有情欲,有欲望,而这份欲的终点就是楚莺,是她将他内心黑暗的匣子打开,她就要承担这份欲望滋生的爱,想要逃避是做不到的。 倒在楚莺颈窝中,宋敛喟叹一声,吻着楚莺的头发耳垂,「这样不就很好吗?」 「哪里好?」楚莺转了个身,心中是埋怨宋敛不假,肢体却是倾向于他的,「我天天欺负你,给你脸色,还骂你的家人,你喜欢这样吗?」 「喜欢。」 宋敛享受着她的小脾气,「这样总比闷着你好。」 将人搂得紧了些,宋敛下巴垫在楚莺头顶,享受着呼吸的交融,楚莺在心中叹了叹气,「抽空你回去吧,不是有老人家病了吗?」 楚莺不想做什么贤惠又懂事的人,但宋敛的好,让她不得不心软。 「这不用你操心。」宋敛的头埋低了,气息落在楚莺的皮肤上,皮肤贴着她,将她箍在自己的方寸之中。 这一觉没等到自然醒,床头的手机就响个不停。 最先吵醒了楚莺,她推开宋敛,语气中尽是烦躁,「接电话。」 宋敛轻揉眼睛,坐起来接了电话,困意在话筒那边的只言片语中消散,梁曼因紧张又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楚莺听得不怎么真切,约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搁下手机,宋敛匆匆起身换衣,走之前看了楚莺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沉默离去。 209 跟我妻子道歉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到时家中已经一团糟。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安柔因此得罪了宋敛,哪怕是老太太指使的她也是有罪的,她背后不光是她一个人,而是一家子。 为此宋敛舅舅赶了过来,与家里大吵一架。 梁曼因在中间拉架,护着安柔,一声声劝和,「三哥,你别这样,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的,怎么可以动手?」 梁修明来时二话没说给了安柔一巴掌,她被打懵,连带着梁曼因都傻了下,梁开颜被吓得不轻,躲在一边。 这些人往日对她是温柔的,可在这些事上,他们都显露出了最凶残冷酷的一面。 「曼因,你让开。」梁修明指着安柔,「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管家里这些事,你为了在老太太跟前讨好,一次一次得罪人,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安柔满腹的委屈,「是老太太让我那么干的,你们一个二个都来找我,凭什么,各个欺软怕硬?」 「她为什么让你去干,怎么不让曼因去?」 吵声蔓延出来。 宋敛进去时,梁修明第二个巴掌又落下来,他及时拦住舅舅,一脸冷淡,制止了他,「舅舅,可以了。」 他没办法亲自动手去教训安柔,可安柔毕竟对楚莺动了手,不管怎么样,宋敛是要还回去的,他不能对长辈动手,但安柔的丈夫可以。 再三权衡,不愿让楚莺白白受委屈,宋敛还是通知了舅舅回来。 这一巴掌算是还了。 宋敛冷冷瞥向躲在梁曼因身后的安柔,她狼狈,颜面尽失,被自己的丈夫嫌弃,但这些都是她活该。 「只要舅妈以后别再找我妻子的麻烦,安稳生活,这事就过去了。」 安柔突然推开了梁曼因,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指着宋敛,「是你通风报信的是不是,宋敛,你果然是不姓梁,跟这个家里的人根本不一样,被那个女人愚弄欺骗,哪天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她气得心口在颤抖,眼泪流了下来,不光是因为愤怒,还有伤心,「到时候你就知道,我那么做,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宋敛侧了下眸,看向了梁修明,话中带着讥诮与嘲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去问问我小舅舅,他觉得你是为她好吗?」 这下连梁修明都愣了,面色铁青,张了张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安柔抖着手指,指着宋敛,「你……畜生!」 「希望舅妈改天能亲自向我妻子道歉。」宋敛一点不介意被这么咒骂,反而一脸的坦然释怀,「跟她道了歉,才算了结。」 * 宋敛一走,楚莺便出了家门。 她去了趟学校报到,年后才可以正式任职,代替一位高中英文老师的位置。 中州的学校大多是更为严格的,学校的学生家里更是非富即贵,在这里不如新阳清闲,但一开始,她要的也不是清闲。 回去时路过了戒指店。 结了婚,手上却是光秃秃的,与她结婚,宋敛准备了住处与金钱,唯独没有戒指,楚莺买了那么多珠宝,却都没有一枚戒指来的真诚。 走进店里。 一排排的戒指看下去,每一枚都是纯净耀眼的,正想要试一枚,隔壁熟悉的声音吸引了楚莺看过去。 宋菩玉站在那里,神情焦急,「如果订做一枚一样的,要多久?」 「这种款式与钻石的纯度,大概要一个月左右。」 那只是订婚戒指,不算太华丽复杂都需要这么久,宋菩玉等不下去。 戒指是那天在酒店跟赵逐见面时丢的。 宋菩玉问过赵逐他有 没有见到,他矢口否认。 「太久了。」宋菩玉嘟囔一声,「可不可以加急?加钱也是可以的,我比较急。」 毕竟那戒指她戴了有一段时间了,周叙是木讷,可他不蠢,要是发现她将戒指弄丢了,一样会怀疑。 这一幕是楚莺无意撞见的。 她轻轻抬步要走,宋菩玉一转身,看到了她,忙追上去,怕她听到了什么,「楚莺?」 楚莺站住步子,「……宋小姐。」 「你听到什么了?」 楚莺实话实说,「你要定做戒指。」 这不是什么要紧事,起码对楚莺不是,可宋菩玉却神情紧张,「你别胡乱跟别人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跟她不算熟,过去被她算计过,她们之间也就这点仇了。 但楚莺没当一回事,甩开了宋菩玉的手,轻轻嘟囔了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段婚事让宋菩玉紧张,哪怕出一点纰漏,都会让她神经紧绷,跟上去两步,从后拉住了楚莺,「我说认真的,我之前是有事情做的不好,我跟你道歉。」 是她自己想的太多,那些事对楚莺而言早就是过去式了,两人在街道边拉扯着,宋菩玉手上力气太重,楚莺推搡着要挣脱,在僵持中,突然被一双手拽开。 眨了眨眼,楚莺视线再清晰,已经被人拉到了身后。 赵逐站在她身前,误以为是宋菩玉要伤害楚莺,面朝着她时,眉毛都是拧紧的,「你要干什么?」 宋菩玉被推到了一边,她揉着自己的手腕,眼中的伤情遮掩不住,动了动唇,「你为了她这样跟我说话?」 跟赵逐认识这么久,除了知道她跟周叙在接触那次,其他时候,赵逐对她都是温柔的,这是第二次,跟她严词厉色。 「我应该怎么跟你说话?」赵逐回头看了楚莺一眼,音色倒是温沉了下来,「没事吧?」 无意去掺和他们的事。 楚莺摇摇头,「我先走了。」 宋菩玉要追上去,却被赵逐推开,「别胡闹了,这次是让我看见,要是被宋敛看见你那样欺负她,他不会让你好过的。」 最近正是宋敛与楚莺关系紧张的时刻,要是宋菩玉掺和进来,宋敛只怕会新账旧账一起算,赵逐这是为了宋菩玉好。 可她却拎不清,「到底是因为宋敛,还是因为你喜欢楚莺?」 「宋菩玉,你是疯了吗?」赵逐丢下她要走。 宋菩玉泪眼汪汪,突然拉住赵逐的手,拦住了他的路,「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210 嫂子,不好意思 - 艳雀 - 月上枝 李饶生日一个月前就开始操办,他在家里最受宠爱,自小的生日就是隆重的,二十岁之后更是。 家里的后花园腾了出来,草坪上早早摆满了香槟烛台,甜品台蔓延出去,芬香酒香充盈在空气中,这个季节没了草绿色,可为了李饶高兴,李家将这里布置的跟春天一样馥郁鲜艳。 宋敛一早就答应过要去,还答应了带楚莺。 但楚莺那天给李饶的眼神让宋敛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走时没知会楚莺,下了楼,楚莺却跟了上来,站在楼梯上喊他。 宋敛站住了步子,「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给李饶过生日?」 这事宋敛可没透露给楚莺半点,他眼神不解,矢口否认,「不是。」 楚莺嘴角多了抹清醒的笑容,「李饶告诉我了,他让你带我去,你不想带我吗?」 被她这么一转换关系,宋敛倒成了隐瞒的那个,他拧着眉,微有愠怒,「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说了吗?」楚莺走下楼梯,顺势挽上宋敛的胳膊,「李饶告诉我的,我住在他家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了,你不带我,打算带谁?」 宋敛是有私心,是不想要带她去露面,不是因为顾忌她的身份,更多是那种地方太多男人,他可不喜欢自己的人被当成猎物观看。 楚莺却不懂这些,见宋敛沉默下去,当即将手抽走,「我知道,这种场合你们都喜欢带外面的女人,是我不识趣了。」 没等宋敛开口,她就要上楼,「你早去早回就好,我先睡了。」 最近刚跟她的关系修复了一些,宋敛还不想因为这种事跟她闹别扭,「要去的话抓紧,我在车里等你。」 他一改态度,楚莺也跟着变了脸色,一转身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笑都不知道甜了多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每次的好都是纵容,纵容她去跟其他男人见面,只为她高兴。 * 距离李家有些远,宋敛到时算是晚的,在这种场合,什么人都有,同龄或是长辈,都是不可缺席的。 跟宋敛在一起这么久,楚莺没参加过这种场合。 但因为是李饶的私生活太乱,这场生日正式也不算正式,毕竟参加的还有些他平日里结交的狐朋狗友,一些女人也是不三不四的。 李家在中州与宋敛家里一样,背景太过深厚,每一脉延伸出去都是神秘莫测的,因而今日出席的宾客里,一部分是想要抓住一些攀附权贵的可能性。 在进去之前,宋敛紧扣住楚莺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在里面不要随便乱跑,不然你知道后果。」 「什么后果?」Z.br> 树影婆娑,皓月当空。 月光如纱,拢在楚莺的面上,风吹动着她的头发丝,衬得她面容清冷与娇媚相矛盾着,一双眼仰看着宋敛,「像上次那样对我吗?那我很期待。」 「你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吗?」宋敛又气又无奈,嘴角却含着一丝笑,楚莺这么说,起码说明没她那么气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别再用那套了。」 「可你就是喜欢那样。」 贴在了他的耳边,楚莺唇掠过宋敛的耳垂,轻笑着逗他,「难道不是吗?」 应对的话还没出口,李饶走了出来,他心大,早忘了跟楚莺那一茬,拉上宋敛的胳膊就将人往里拖。 「怎么现在才来,快。」李饶今天高兴,毕竟是生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领口带了只酒红色领结,衬得面色很好。 里面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在帮着李饶主持大局的是他亲大哥,打了照面,宋敛礼貌道了声:「敬哥。」 李敬点了点头,往他身边的楚莺身上掠过一眼,有些不自然的诧异,「楚小姐?」 「李先生。」 住在李饶家时,楚莺与他见过,他成熟绅士,为人温柔斯文,看了看楚莺,又看向宋敛,他没遮掩,直接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这是我妻子,之前拜托李饶照顾过她一段时间。」 「那倒是我误会了。」 李敬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们去玩,我去那边招呼一下。」 楚莺回头去看,草坪上竖起了灯,那光很是明亮,指向她目光的去向,宋敛紧抓了下她的手,「怎么,不喜欢李饶,喜欢他哥哥了?」 「胡说什么呢?」楚莺收回了眼神,搭着宋敛的肩膀,「不过我确实更喜欢那样的,又礼貌又温柔,如果你变成那样,我会更喜欢你的。」 那次在医院的争吵之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似和好,又不像。 宋敛眼眸眯了眯,草坪上本就黯淡,这下他的神色更暗,想要说些什么,楚莺却突然指着前方的香槟台,「好了,我们去那儿。」 人逐渐多起来,李饶往日里朋友就多,这种场合更是热闹,宋敛平常性子就是冷的,与这些人只是打过照面,真正熟稔的很少,但交际场上,少不了要来往。 几人拿着酒杯,面对面聊天,几道眸光不约而同落在了楚莺身上,她安静坐在宋敛身边,眸光却在场中乱漾。 那些人壮了壮胆子,才敢去问宋敛她是谁。 宋敛没闪躲,没撒谎,坦坦荡荡地介绍,「妻子。」 这二字砸在她身上是有重量的。 楚莺怔了下,正想要笑着跟那些人打招呼,不想其中有人问了声,「妻子?琅玉哥不是跟奚家那个结婚了吗?」 这事过去不久,有人还记得是正常的。 宋敛面色掉了下,没等他开口,立刻有人打断道,「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也出去长点见识,这什么场合就乱说。」 说错话的像是这群人里最小的,长着一张娃娃脸,讪讪道:「不好意思……」 说着又看向楚莺,「嫂子,不好意思。」 这是除梁开颜之外,第二个人这么称呼她了。 这次楚莺没否认,只是笑了笑,笑得美艳,接着贴耳过去,轻声跟宋敛道:「我去下洗手间。」 在这种地方,宋敛不想她离开视线一秒,「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楚莺倒是很坚定,这坚定中多了一丝严肃,「难道结婚这么久了,你还是不信任我?」 211 向别人介绍她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觉得那事就算是过去了,可在楚莺这里过不去。 那些人打量与揣测的目光,宋敛家里人的不承认与鄙睨,都是这段婚姻中的枷锁,真正令楚莺退缩的是宋敛的质疑。 询问了洗手间的路,楚莺摸索到了李家的后门,沿着走廊进去,是一条长长的幽道,相比宋家的低调,李家更为华丽,墙壁与挂画,一眼看去就是昂贵的。 李家在中州根基深渊,与宋敛家里不相上下。 只是到了这一辈,子孙里出息的没有几个,衰败是迟早的事,如今的盛大繁华,都是在为今后的暗淡做铺垫。.. 从洗手间出来。 楚莺没打算回去找宋敛,在他身边,就会被议论身份,好似是他的妻子就要被各种闲言碎语包围,刚结婚时,她是希望他可以向其他人承认他们的关系,可他没有。 他将她藏着掖着,好似她是拿不出手的东西。 现在向别人介绍她了,她又不稀罕了。 在安静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僻静,远离了喧嚣,没什么人,与正厅相差着一条幽深的小道,草丛树木之间,可以窥见那边的灯光与喧闹,李饶拿起了话筒,不知在吵闹些什么。 长辈们退去了,场子很快热起来。 来时楚莺喝了点酒,面颊有些微微发烫,晚风吹上来,是大自然馈赠的凉爽,很舒适,昏昏沉沉的,困意正在缓缓涌来。 可总有人要打破和谐。 声音是女人的,含着点急躁与无助,像是在渴求什么,「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你知道我嫁给他是家里的意思,不是我的本意。」 这场戏的禁忌感太过强烈。 楚莺听清楚这一句,便心道不妙,起身就要走,躲在黑暗中的女人突然哭泣了起来,她抓着男人宽厚的手掌,目露渴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原谅我?」 像是烦了她。 男人声线漠然地开了腔,「大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样冷漠的称呼击溃了女人,她梨花带雨,「季乾,你别这么叫我。」 这个名字让楚莺顿了下脚步,瞬间将暗处的男人与那个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灌下一杯水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季乾的眼眸更冷,与宋敛相差无几,可后者是有着慈悲心的冷,前者则是没有半点人情味。 这样的人,竟然与自己的大嫂搞在一起。 这种豪门秘辛楚莺没兴趣,她轻声慢步走出去,走时是裙角掠到了一旁的草,发出了一点响动。 季乾为人谨慎,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让他升起戒心,推开了身前的女人过去,茫茫昏暗中,隔壁是繁闹热烈,这里却安静的如同另一个世界。 * 回到宋敛身边时,他神色已经很糟糕,落在楚莺身上的视线凉得可以凝结成霜,她嬉皮笑脸地走过去,顺势挽住了他,「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就离开一会儿,就舍不得了?」 宋敛想要试着信任她,可这个女人,心思就没安定过,哪怕是在结婚后。 紧攥着她的手腕,宋敛拖着她离开这里,穿过一排排推杯换盏与涌动的人群,一不小心撞翻了桌边的甜品,奶油沾在了楚莺裙角,她还穿着高跟鞋,踩在草里,步伐跟不上,走的脚踝很疼,扯着宋敛,「你慢点……」 她越是这么说,宋敛越是要走快一些。 「宋敛……」 被攥得很疼,楚莺无用地反抗着,口吻一点点变了,不耐烦与急躁居多,被拉着走出了草坪,喧闹逐渐远了,就快要走了出去。 楚莺心一横,故意崴了下脚踝,身子一下软了,痛呼了一声,宋敛这才停住,回头半信半 疑地看着,「崴到了?」 「嗯。」楚莺点头,咬着唇,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是一开始认识她,宋敛真要被她骗了,他冷声笑了笑,「死不了,我扶你。」 崴到是真的,但不严重,到停车的地方这段路还能走。 想到要回到那个枷锁一般的家里,楚莺表情就不好,走在宋敛身边,充满了不情不愿。 走出李家的门,门前的车子已经涌了出去,起初停得还算是规整的,可人一多,就有些乱了。 好在宋敛的车子近,车牌又最显眼。 车门一开,窒息感扑面而来,楚莺被推进去,脚踝突然更疼了,宋敛摔门的力度与他的怒气成对比,那一声很重。 楚莺弄不懂,她只是离开了一下,他的反应未免太大。 宋敛绕过了车前,正要上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站在车灯前,身型颀长,眉目清隽,犹疑地往车里看了两眼,像是在考虑什么。 楚莺适时显露了疼痛的表情,这份疼痛让她无处可去,更没办法乱跑。 宋敛像是放下心来,向着电话里应了一声,他走过来,打开了车门,语调冰冷,「我要再进去一下,五分钟就出来,你在车里等我。」 「好。」楚莺依依不舍的,「你快点。」 车门被关上,车钥匙在宋敛手里,他走进了李家大门里,楚莺去推车门,却纹丝不动。 这就是他口中所谓的信任。 她要是再信这个小混蛋,她就是蠢货了。 好在车窗是落着的,空气还算流通,楚莺在座椅旁的置物格中拿了宋敛的烟点着,含在唇中,趴在车窗上一口口吐烟又抽进肺里,这一条路上挤满了车,车子要开出去,速度都要放缓许多。 在黑白色的场景里,有人从李家走了出来。 穿过烟雾,楚莺看了一眼,季乾一样看了过去,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遇。 季乾的眼睛透着一股审视,风卷起了楚莺的卷发,她没由来地心虚,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星火跌出几颗,碰触到地面,很快灭了下去。 毕竟偷听了别人的秘密,这是没办法掩饰的。 楚莺坐了回去,避开了季乾的眼神。 但季乾没走,正赤裸裸地凝视着楚莺的位置,直到宋敛与他擦肩而过。 坐进了车里,宋敛关上车门,一本正经地将带回来的东西递给楚莺,「给你的。」 楚莺正色了下,「这是什么?」 「戒指,结婚戒指,之前没有给你,是不想随便买一枚。」宋敛耳垂一抹红,语气别样的严肃,「这是托别人带回来的,我想你应该喜欢。」 212 除非他腻烦 - 艳雀 - 月上枝 抬起手,那枚戒指在指间闪耀,钻石的光芒耀目,轻轻套在手指上,像是代表了承诺与婚姻,是纯净但又沉重的。 这枚戒指是宋敛特地去定制的,最快也要三个月。 为了哄好楚莺,他多花了钱,动用了人情。 但楚莺看着戒指的眼神不是感动,更多还是在算计,算计金钱或是感情,她站在阳台,心情是复杂的,尤其是宋敛拿出戒指时。Z.br> 她在筹谋着从这段婚姻中抽身了,宋敛却在用这些东西维系他们的感情,他这种人是承受不了下一次伤害的。 楚莺设想不出来,要是下一次她与宋敛分开,宋敛会怎么样。 这些天故意激怒他,惹他厌烦,都是为了好聚好散,让他主动提出分开,可他根本没有这么想过。 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 楚莺关上阳台的门,走进客厅中,这里的装潢大部分是暖调的,住进来的第一天,这里就像是一个家,只是家里的人不像那么一回事。 这会儿宋敛靠在微波炉边上,机器在运作,橘黄色的光落在他腰边,他站在一旁,低头思索着什么,眉目间是少有的温和,跟过去很像。 在村子里,楚莺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一块踏板,究竟是怎么鬼使神差答应嫁给他的,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但婚后的生活,并没他们所预想的那样如意。 可当下的那一瞬,楚莺又心软了下,他是她的丈夫,在晚间穿着舒适宽松的衣物,为她热了一杯牛奶,拿着牛奶走到了她身边。 「把这个喝了,然后上楼休息。」 宋敛这个样子,又不像是小孩,更像是丈夫了。 楚莺接过牛奶杯子,陷入了这个温暖的环境中,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有什么不好的? 但真的可以这样吗? 他们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假象。 刚结婚那段时间,宋敛忙着与家里人周旋,忽略了楚莺,娶了她对他来说不是好事,每天不知要应付多少人。 楚莺想要去安慰,去帮帮他。 那次亲手端了汤,送到书房门口,却听见他在打电话,语气轻描淡写,却有着诉说不完的疲惫,以及他那一句,「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就不结婚这么麻烦了。」 他的冷待、漠视、以及圈禁的方式。 楚莺都是看在眼里的,是爱让她一再退步。 那天的汤没送进去,宋敛回卧室时,不在意她已经熟睡,扯着她的头发,撕咬撞击,要多狠有多狠,好似要将自己所受的那些委屈通通发泄到她身上。 毕竟他的这些麻烦,都是她惹来的。 楚莺哭着要他停下的时候,他却拿她的前夫讽刺她,骂她在装,又问她:「你前夫那种男人,在这种事上应该不会温柔,怎么到了我的床上又娇气了?」 楚莺骂他是畜生。 他却笑着点头,「我就是,并且只对你是。」 那是夫妻么,楚莺可不觉得像,这只是一个身份,一个头衔,宋敛对她还是像对情人一样,欲望上来了,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他只图自己的快活。 谁又会知道,白日里那样清风朗月,衣冠楚楚的人,脱了衣服是那个样子,这些只有楚莺看得到。 所以无意撞见宋敛手机上,女同事发来的贴心关怀时,她心下毫无波澜,就连一点身为妻子的警告都没有。 那边的工作还在等着宋敛。 章嘉玉以同事的身份询问过许多次,每一次都称呼宋敛「师哥」「学长」,宋敛觉得烦,出于礼貌,只是屏蔽了,才会被楚莺看到。 * 要不是被逼到无路可走,安柔不会亲自找到楚莺道歉,梁曼因成了中间人,楚莺不点这个头,宋敛就跟家里僵着,安柔与梁修明的关系也无法修复。 看似只是一件小事,牵扯得却大。 老太太醒后见不到宋敛,老人家心情不好,病就没办法痊愈。 这些都是梁曼因私下告诉楚莺的,楚莺态度模棱两可,没忘记那天所受的委屈与恐惧,但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让所有人难堪。 她没有见安柔,只向梁曼因点了头,又跟她说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梁小姐,过去你说得对,你同意我跟宋敛结婚,是知道我们都会后悔。」 「后悔了吗?」梁曼因疑问不解,「我可没觉得宋敛是后悔了,他为你这点事,得罪了多少人,这次应该是我预料错了。」 「他没后悔,我后悔了。」 楚莺轻声细语的,却透着一股认真严肃。 梁曼因身为宋敛的小姨,还是要劝劝她的,「你后悔是没用的,宋敛那么执拗的人,除非是他自己腻烦了,你后悔,他更不会放过你的。」 「可我什么办法都用了。」楚莺是下了心思的,可什么效果都没有,「宋敛就是不生气,我还能怎么办?」 「你这是铁了心要跟他分开?」 梁曼因对楚莺是不解的,要换作是别人,跟宋敛结了婚,怎么样也要守好这份婚姻,何况是楚莺这样的身份。 「他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以为结了婚,他会成熟,可是没有。」 对待宋敛,楚莺还有情,可理智不允许她继续跟他在一起了。 梁曼因忍不住嗤笑,「要是宋敛知道你嫌弃他,肯定要气死。」 这不是嫌弃,是理智战胜了感性,跟宋敛结婚,则是感性为先,楚莺为此付出了代价,认清了自己的抉择。 可从结婚以来,宋敛就没想过要分开,安柔那里的事处理好了,又去见了老太太一面,他是准备带着楚莺一起离开的。 在走之前,自然要料理好这边的事。 回去时楚莺坐在客厅,用水果刀熟练地削了个苹果,见宋敛回来,只是抬了下眼,热切或是冷淡,都随她自己。 宋敛扯开领带走过,「别吃了,上楼收拾行李。」 楚莺握着刀柄的手一紧。 「……怎么了?」她眼神复杂,还以为宋敛要赶她走了。 宋敛蹙了下眉,好似明白了什么,可当初一脚踏进这段婚姻里的人是她,她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想的未免太美好,「我要去工作,你跟我一起过去。」 顿了顿。 他又补上,这次声调轻了很多,「不然我怕我一走,那些人又来找你。」 213 换了招数逼他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一走,赵逐少了一份暗中跟着她保护她的工作,肩上清闲了不少,可以全心全意去办自己的事。 这段时间调查下来,查明白了是谁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要他的命。 守了好些天,总算等到了人。 赵逐丢了烟,从后跟上去,两人都是敏捷的,一旦察觉危险,一个跟得更紧,一个跑得更快。 但跑是没用的。 这种事,只能直面。 周册转过巷口时突然转身肘击过去,他一半身手是赵逐教出来的,对他赵逐是了解的,闪身躲开了,并没跟他正面动手。 动手不是赵逐的本意。 可周册一开始就是要他死的,赵逐死了,自己才可以代替他成为宋父最器重的那个人,赵逐跟宋菩玉的事,是最大的导火索。 周册身上带着刀,赵逐闪躲,他拿着刀捅过去,手段阴狠,不留情面。 巷口很窄,赵逐侧身一躲,背后就是墙壁,撞到墙上,周册逼得紧,刀子一斜,从胳膊上划了过去,伤口不深,血却很快浸透了衣袖。 赵逐捂着伤口,不再退让,抬起一脚,踹在了周册手腕上。 刀子应声落地,短促清脆的一声。 周册挥舞着拳头追上来,赵逐准确握住他的手腕,控制住他的力气,「我来找你,不是要跟你斗个你死我活的。」 「我才不在意你要怎么样。」周册的眸子里都是狠意,显然是想要赵逐的命,「我就是要你死,一命偿一命的道理,你应该懂。」 赵逐眼底闪过疑惑,一把推开周册,在他起身时及时弯膝压在了周册脊背上,「我欠了谁的命需要还,这就是你跟我反目,还去挑拨离间的原因?」 「是谁你自己清楚。」周册脸颊被压在地上,声音有些糊了,「是谁把你扶持起来,你这些身手是谁教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赵逐突然哑然熄火了。 幽深的巷子里突然多了一道笑声,是周册在笑,「怎么,心虚了吗?你为了跟宋菩玉在一起,背弃大哥,让他死无全尸,你不怕他晚上去找你吗?」 捂着伤口走出了巷子,周册那些话在耳边响彻,赵逐思绪茫然,不知怎么走到了正街上,走过斑马线时忘记了去看路灯。 一道尖锐的响声,唤回了赵逐的意识。 车子刹停在他眼前,车上的司机破口大骂了两句,回过身连忙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等回声。 梁开颜率先下了车,她认出了赵逐,忙扶住他,一下子摸到了他手上的血,大惊失色的,「赵逐哥,你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赵逐想要拒绝,站着没动,「不用了,我自己去。」 因为他,这里就要形成了交通堵塞,梁开颜说一不二,拉着他不放,「你不跟我去,我就打电话告诉表哥,让他骂你。」 她只是小姑娘而已,不怎么懂事,更不会将这当成什么大事。 赵逐松了口气,拗不过她,上了车。 血浸透了袖口,丝丝流淌在手上,梁开颜想要找个东西先止血,却怎么也找不到,焦急不已,「怎么会弄成这样,一定很疼吧?」 她从小到大受到过最多的伤是在训练时无数次的摔倒爬起,与每次比赛失利时台下的落寞,身体上真正的伤很少。 赵逐这样的,就是她见过最严重的了。 对赵逐而言却是不痛不痒,「不要紧。」 「怎么会不要紧?」梁开颜咬紧了唇,吩咐司机开快一点,「可惜表哥已经去工作了,不然我肯定通知他过来。」 「不用小题大做。」 「怎么是 小题大做,表哥很在意你的。」 说着说着,话题又撇开了,「不过他现在应该更在意那个楚莺,竟然带着她一起走了,我说我要跟着,他都不让。」 梁开颜按着赵逐的手,仰头看他,一双眸子鲜活灵动,有着小姑娘家的澄澈纯真,「你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宋敛是喜欢她的,但就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疼爱,赵逐笑了笑,扯起苍白的唇,「不会的,他很喜欢你。」 只是眼下,他要把楚莺看紧了。 * 就算是把楚莺带在了身边,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宋敛大多时候要在基地做卫星探测,通宵都是常事,并不是每天都归家。 这倒是便宜了楚莺,没人跟踪,宋敛会给她很多钱,给她安排司机,她去哪里都是车接车送,在家里待不住,她就出去走走,累了就休息,宋敛不会打扰。 这样的日子对楚莺是最好的。 可美好总要消散。 宋敛的测试实验结束,回家里拿行李,楚莺一声不吭,与他像是陌生人,高兴了给个好脸色,不高兴了将他当成空气。 一边装行李,愠怒的气一边浮了上来。 宋敛突然团了团领带,忍无可忍地下楼,看向那抹身影,径直走了过去,「楚莺。」 楚莺装作没听见,不回头。 「楚莺。」宋敛又唤了一声,这次他去了五天没回来,这会儿全身是乏的,没有力气跟楚莺吵架了,是她的态度激怒了他。 她这个做妻子的,这些天只买了一束花装点了家里,对他这个丈夫,一句宽慰都没有。 宋敛知道,楚莺这是换了招数逼他。 可他分明让安柔跟她道了歉,她也接受了,她还要怎么样? 耐心在困倦中见了底,宋敛上手,拉住了楚莺的胳膊,「我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他这一声有些响亮。 楚莺怔了怔,宋敛累得叹了口气,明明说好了,她再过分,他都要忍让了,谁让她是因为他受了气跟欺负,「我晚上要留下吃饭,你去准备。」 楚莺抽出手,「我不会。」 「你在农村生活过,怎么可能不会?」话一出口,宋敛又后悔了,想要收回来却已经晚了,这种歧视才是真正伤害楚莺的东西,他却后知后觉。 楚莺眼神变了,从故作漠视变为难过,定定地看了宋敛两眼,在他的歉意中,门铃声响起。 楚莺推开宋敛,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的女人模样陌生,拿着一只手提袋,声腔温柔,「请问这里是宋师哥家吗?」 楚莺的火气正在燃烧,一听着称呼就知道是谁,她是跟宋敛在僵持着,但不代表别的女人可以随便插足他们,「你是谁?干嘛的?」 214 还说自己没变心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的语气与态度,显然不是好惹的。 尤其是对章嘉玉这种涉世未深,个性又软弱的女人,她被吓得一抖,肩颈都紧了紧,「……我找宋师哥,他的东西,落下了。」. 她这话引得楚莺更烦躁了,「这里没有宋师哥,你找错人了。」 「怎么会……」章嘉玉半信半疑,「是这里,应该没错啊。」 楚莺正要关门。 宋敛走了过来,借着门缝,章嘉玉看到了他,不禁笑了笑,「师哥,是我。」 松开门把手,楚莺撞开宋敛,兀自走了进去,赶不走,她躲开总可以了,宋敛看了眼她的背影,走到门前,态度冷淡,「什么事?」 「师哥,你的领带。」章嘉玉将手提袋递进去,宋敛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可被别的女人碰过了,就没必要拿回来了。 「不要了,拿去扔掉吧。」 宋敛没有道谢,直接道:「下次不要找过来了,会让我妻子不开心。」 章嘉玉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妻子?你结婚了?」 「是,结婚了。」 简短提醒了她,宋敛关上门。 一进去,楚莺的冷嘲热讽扑面而来,「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坐?」 「你想让她进来坐?」宋敛听不出楚莺话里的反意,只当她是在将自己往外推。 楚莺站起身,嘴硬着,「不然呢?人家这么大老远跑来找你,你这个态度,她要心碎了。」 为了维持自己的情绪,宋敛低头倒水喝,降下火气,不跟楚莺吵,加之自己身心疲惫,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可楚莺生来好似就跟他有冤有仇,就是来让他不好过的,一把夺过水杯,仰着脑袋,盛气凌人,「怎么,心虚了,被我说中了,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一工作就几天几夜不见人,原来跟别人在一起,领带都落下了。」 这下宋敛听出了她话里的其他深意,嘴角带了点弧度,「原来你知道我出去了几天几夜,这几天你问过我一句?」 「我问你干什么?」楚莺有的是话骂回去,「你身边不是有了其他嘘寒问暖的女人吗?我没那么不识趣。」 「可你是我的妻子。」 「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妻子吗?!」 一阵刺骨的凉与死寂过去,宋敛冷笑了声,「这才是你的心里话是吗?你不想当这个妻子,为什么要跟我结婚,我没逼你,是你自己答应的。」 冲动说出来的话,三分真,七分假,掺杂着怒火更多一些。 楚莺想要解释,宋敛却没给她机会,每个字都在往她心上砸,「你受了委屈,我让那些人给你道歉,跟家里僵着,合着这些都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娱自乐,只要一点不痛快,你就要退缩,说白了,就是没那么爱我。」 这番话他忍了太久,憋了太久,总算吐露出口,那股子压抑的感觉都随之消散了,楚莺怔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说到底,这么久了,他还是质疑她的感情。 「既然你这么想,还跟我在一起干什么?」楚莺胸口一股气在游动鼓胀着,「那就离婚,省的我给你添这么麻烦,你也可以回去,跟你家人相亲相爱了。」 「想离婚是吧?」 宋敛没话说了,这个婚他好不容易才结,怎么可能说离就离,「我劝你省省你那些工夫,少做梦了。」 他摔门出去,留楚莺在这个牢笼里。 * 话都说明白了,不用再藏着掖着,更不用惺惺作态,气氛倒不再那样僵硬。 宋敛工作回去,楚莺理直气壮不去理会,宋敛都由着她,没有强迫她笑脸相迎,但同样的 ,楚莺不尊重他,他也不用去尊重这个妻子。 偶尔有女人打来电话,他会当着楚莺的面接,余光却在观察她的表情,她目光恨恨的,后槽牙紧咬着。 她越是生气,宋敛聊得越是尽兴,故意大声应下电话那头的邀约,「明晚是吗?好,不见不散。」 放下手机,他慢悠悠地去夹菜。 楚莺冷哼一声,「这么快就变心了,既然这样,不如尽早离婚,我好给你的新欢腾地方。」 这下轮到她着急了。 宋敛不理会,轻轻咀嚼食物。 楚莺语气更差,「别以为我没听出来,那个人就是上次找到家里的女人,你还说自己没变心,你知道出轨是要净身出户的吗?」 「我知道。」宋敛搁下筷子,擦拭嘴角,用最云淡风轻的态度回应楚莺,「所以我没打算离婚,我想通了,既然你不爱我,可我爱你,那我只好这样强迫你留下了。」 「那你还去跟别的女人吃饭?」 这算什么爱? 宋敛却一身正气,话里没半点不妥,「你不爱我,可我总要找个爱我的,这样才好达成平衡。」 他转身走出餐厅,楚莺拿起桌上的蘸料碟砸到他脊背上,重重骂了声,「王八蛋。」 拿上外套,楚莺走了出去,她摔上门,迈步进入黑夜中。 好在之前楚莺出来过,不至于漫无目的,找了地方坐下,只要不跟宋敛待在一起就好。 正逢远处似乎有人群在聚集,天空有烟火在绽放,孤寂的夜空突然明亮,光落在楚莺脸上,她跟着一起看去,不知不觉挤进了人群里。 她很容易满足,只要这点小事,就可以忘记跟宋敛那些不愉快。 烟花熄灭后是众人散去的落寞,楚莺走在人群的正中央,唇角一点笑还没扬起,视线之内多了个熟悉的人。 那人正站在不远处,身边路人走走停停,有说有笑,而他直勾勾地看着楚莺。 楚莺心下一虚,转身就要跑。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季乾,上次偷听了他的秘密,楚莺都要忘记了,他又出现,那个危险的眼神,就好像是来杀人灭口的一样。 越是这样想,楚莺的恐惧越重,她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不确定季乾有没有跟上来,兴许只是巧合,兴许他根本没有看见她。 这都是说不定的。 进了一家咖啡厅躲避,身后没人跟上来,楚莺松了口气,刚坐下没一会儿,门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手机上没有宋敛的电话跟微信。 以前她一出去,他就会急着找人。 看来那番话,是真的让他寒心了。 楚莺推开店门,雨水被吹拂到脸上,正要冲进雨里,一把伞斜过来,遮在了她的头顶。 215 要气多久,闹多久?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出去了两个钟头没回来。 从一开始的漠然到坐立难安,宋敛先打了电话,可楚莺不接,靠近窗边,听到了雨声,这才意识到是下了雨。 楚莺出去时,一定没带雨伞。 宋敛不再等,连忙出去找人。 滂沱的雨中见不到半个人影,雨夹杂着冷意,楚莺出去时穿的又单薄,宋敛一急便乱了心神,后悔跟她争吵,更后悔那么让她出去。 但转念一想,她不是傻子,她那种女人,才不会让自己受苦,兴许早就找了个酒店休息,要是知道宋敛一下子就慌了神,她一定又要嗤笑他。 车停在了路边,打着双闪,灯光在雨夜中微茫扩散,照耀到前方。 宋敛没有继续找下去,他坐在车里,给楚莺打了许多电话,一根烟抽完,电话终于被接起来,楚莺倒是淡然,字句缓慢,「怎么了?」 「你在哪儿?」宋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是他的太多爱让楚莺肆意,他应该收敛,不再这样纵容,只有让楚莺有了危机感,她才可以看清自己的心之所向。 如果到时候她还是觉得,他们不合适,那再考虑分开的事也不迟。 楚莺果然是冷淡的,哪怕看到宋敛那么多未接来电时她心口跳了下,但话语中还是一样的无情,「我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宋敛坐在车里,望着这场雨,火气突跳了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算不回来,跟我也没关系。」 带着气挂了电话。 宋敛开车折返回去,他就不该为她着急让她得寸进尺。 车倒进了车库里,开门进去时,屋子里却是亮着的,玄关放着楚莺的鞋子,上面有泥水,她回来的很匆忙,更像是逃命。 走出咖啡厅时,季乾就好像一直在等着她,那张面上一点笑都没有,冷冽着一张脸,给她撑着伞,尊称了她一声:「楚小姐。」 要知道,楚莺住在李饶那里时,两人碰面,季乾只会冷冷瞥过她,将她当成李饶身边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一次是恰好遇见。 季乾是聪明人,那天在李饶生日上,瞥见楚莺的心虚,就知道躲在暗处偷听的人是她,哪怕楚莺极力否认,都是无用功。 擦着湿漉漉的发尾,楚莺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季乾的话,他撑着伞,走在她身边,明里暗里套着她的话,而她则装傻不认。 季乾则垂眸低笑,握着金属伞柄,在伞下,低眉浅笑的模样三分虚假,七分讽刺,「楚小姐,只要你装作不知道,大家平安无事。」 那一句话让楚莺突然不惧怕他了,同样笑着回应,「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接着她看了眼时间,「我丈夫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要冲进雨里时,季乾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她条件反射要去甩开,他却只是将伞递了过来,「伞给你,不管怎么样,女孩子还是不要淋雨,对身体不好。」 他或许只当楚莺口中的丈夫是借口,于是语带揶揄道:「你的丈夫未免太不合格,总让你淋雨。」 那个「总」字让楚莺较真,季乾的语气就好像她经常淋雨,而他都知道似的。 宋敛上楼时楚莺正擦着头发发呆,被开门声惊动到,侧眸看去,又转过身,还负着气,「难怪我出去这么久都不给我打电话,原来是在忙。」 宋敛同样有气,但看楚莺像是感冒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跟她争锋相对了,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夫妻,「怎么淋雨了?」 楚莺当他是幸灾乐祸,「关你什么事?」 「怕你生病传染我。」宋敛话一出口,楚莺将湿毛巾重重砸到他身上。 宋敛弯腰捡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拨起她一缕湿发,「你还要气多久,闹多久?」 「闹到你厌烦,跟我离婚为止。」楚莺这么说着,指间却还戴着宋敛送的那枚戒指,宋敛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揭穿了。 「你嘴上说着想离婚,心里真的想吗?」 楚莺突然熄了火,哑然了瞬,宋敛的话,问到了她心坎里,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不足以支撑这段婚姻继续下去。 「只要你说是真的想,我会试试。」宋敛是严肃的,尤其是看到楚莺为了逃离他,哪怕淋雨,哪怕离开他给她的温室与金笼都要走,他很难不动摇。 楚莺动了动唇,没有太过认真,带着冲动与骨气就答了,「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有深刻的痛楚在宋敛脸上一闪而过,这之后却是释然的,「好,我知道了。」 走出去时他背影落寞,透着失落。 楚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了。 当晚宋敛没有回卧房,留宿在了书房休息,一早上换了衣物离开,没有与楚莺打照面,楚莺下楼看到餐厅的牛奶面包,以及宋敛留下的便利贴,心下复杂万千。 * 第二天宋敛有约,不是私人的,是院里的聚餐。 这种事他能推则推,这次接下只是为了气楚莺,但答应了就要赴约,这是礼貌,这次的聚会长辈居多,更多是院里的老人。 宋敛是这一批里被重点培养的,可之前突然离开工作岗位得了处分,这对他往上升是有阻碍的。 几位院主任都在劝他收心,要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过去他的确是一心只有工作,是楚莺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章嘉玉坐在一旁,满目心疼望着他,离席后他独自去了洗手间,章嘉玉跟了过去,默默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师哥,上次那位小姐,真的是你妻子吗?」 恐怕马上就要不是了。 但宋敛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他的掌心搓红了,瞳孔跟着浮现了不自然的颜色,「是。」 「你们感情好吗?」 打听别人的私事不对,可在这种事上,理智总是要靠后站的。 章嘉玉进院里工作没多久,就有人看出了她对宋敛的心思,宋敛的疏离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多少人劝她,可她不听劝,见到了宋敛的妻子,她更不甘心了,那样的女人,凭什么占了宋敛这么好的人? 宋敛转过身,自嘲笑容挂在脸上,给了章嘉玉一个她没想到的回答,「不好,所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216 不合适一起过日子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说的试试是认真的。 他回去的时间变得短暂,给了楚莺更多的私人空间,大多时候与工作,和工作上的人在一起。 他没有掩藏,坦坦荡荡展现给楚莺看。 当着她的面,与章嘉玉单独视频会议,说是会议,更像是在单独聊天,两人之间的氛围是轻快的,哪怕是聊工作,都没那么刻板。 宋敛脸上是楚莺很久没再见到过的笑容。 从书房门口路过。 楚莺短暂与宋敛对视,等楚莺走过,宋敛关上了门,里面属于女人的笑声对楚莺而言是刺耳的。 不知聊到了多晚。 宋敛开门进来,没有睡下,拿走了自己的枕头。 要走出去时,楚莺坐了起来,床头一盏幽暗的壁灯亮了起来,她眼神幽怨,有着不可忽视的失落,前些天宋敛的话言犹在耳,每一天都在往心头刺。 「……你要去哪儿?」 这些天宋敛跟她没说过几句话,想来也是,婚后他们之间更多的是生活中的烦扰,以及宋敛家里的阻拦,这些鸡毛蒜皮,是会耗尽感情的。 少却了男女之间荷尔蒙的吸引,那位与宋敛一同工作,家境相仿的章嘉玉与他更加相配,就连话题也更多。 他找到了更加感兴趣的人,这应该是好事。 可楚莺看着他们越来越亲密,难免伤心失望。 宋敛的话语却是温柔的,「你想要离婚,我总要试试跟别人相处,等我真的喜欢上其他人,我们就可以离婚。」 「现在不是正好的时候吗?」 「我还没喜欢上别人。」 楚莺眨眨眼,弄不懂了他的喜欢,「你们一起工作,下了班也要聊天,在我看来,相处得很契合了,比跟我可契合多了。」 宋敛拿着枕头,兴许是工作太久,淡淡的倦意落在面上,身处暗处,面容却是年轻的。 楚莺是认真的。 宋敛却显露一丝兴味笑意,「我们只是在工作上契合,其他地方,我跟你更契合一点,这点你应该深有体会过。」 一下子就知道宋敛的意思,她拿起自己背后的靠枕,往宋敛身上砸去,「王八蛋,滚出去。」 宋敛没气,默默看着自己脚边的枕头,像是有意要去气楚莺,「过些天我会去跟她试试,如果这些方面也契合,我们就分开。」 光落进眼里,楚莺瞳孔里像是在闪着泪光,喉咙哽咽了,还嘴硬着,「好,你最好信守承诺。」 * 就算是为了气楚莺,宋敛还是考虑到她会孤单,叫来了梁开颜陪着。 赵逐送梁开颜过去,路上她的不安忐忑写在了脸上,不断问着,「赵逐哥,我跟那个楚莺又不合,表哥干嘛让我过去?」 「你不是喜欢跟宋敛在一起吗?」赵逐将她当作小孩子,小孩子心性就是如此,只要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你过去,只要不跟楚莺起冲突,又可以陪着宋敛,不是很好吗?」 「哪里好……」 梁开颜低头嘟囔着,「表哥现在又不喜欢跟我在一起,他一心只有那个女人,为了她,跟家里闹成那个样子,得罪了三舅舅,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好了。」 赵逐将车停下,望着前面那幢房子,宋敛带着楚莺就住在这里,算得上僻静,很适合楚莺居住。 他们到时,楚莺正站在二楼阳台上,微薄的阳光落在她的发稍上,浮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让她的皮肤看上去是不正常的白色,身上的血管成了青色,她的胳膊搭在栏杆上,指间夹着烟。 那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好女人。 梁开颜见过这种女人,小舅舅过去的爱人,一些叔叔伯伯带到生意场上的情人,就是楚莺这个样子的,她们可以美艳漂亮,风情妩媚,但绝对不可以占据妻子这个身份。 可宋敛做到了。 说不清道不明,梁开颜想,她应该是羡慕楚莺的,她那么崇拜宋敛,而楚莺对宋敛则是不冷不热,将他吃得死死的。 多少是有些手段的。 见他们来。 楚莺没有下楼去迎接,照旧站在那里抽烟,要不是梁开颜一来就吵着要出去逛逛,她是不会换了正装下楼陪同的。 宋敛在电话里的语气并不好,说出的话不好听,意思却摆在那里,「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的妻子,也是开颜的嫂子,你陪她出去走走,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很快就不是了。」 「起码现在是。」 楚莺沉了口气,「没有下一次了。」 坐在车里,赵逐开着车,梁开颜坐在楚莺身边,绞尽脑汁在找话跟她聊,「嫂子,我表哥工作很忙吧,你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很无聊,不过之后我可以陪着你。」 楚莺左腿搭在右腿上,整理了下裙摆,口吻冷淡至极,「用不着,少烦我。」 赵逐开着车,笑了笑。 他知道,楚莺就是这样的,她既不是豪门世家中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女人,更不是农村出来淳朴温柔的姑娘,她就是这样,泼辣又自我,正是这样,才会吸引循规蹈矩的宋敛。 梁开颜被她噎了一下,还是笑着,「……可是表哥让我多陪陪你,我可不敢不听他的话。」 楚莺:「他是你表哥,又不是你爸。」 这下赵逐忍不住笑出了一声,楚莺的眼刀递到他身后,他的笑容立刻止住。 梁开颜是被富养长大的,喜欢什么就要买,从不看价格,这次买的都记在了宋敛的账上,不过两个钟头,手上已经大包小包。.c 这些还不够,她又赶去珠宝区。 赵逐走在楚莺身边,低声与她说话,「你跟宋敛最近不好吗?」 「不好。」 不好到快要分开了。 「好不容易结婚,不应该这样糟蹋了这段时间。」赵逐由衷劝告。 楚莺垂下眼睑,很是神伤,「不是我要糟蹋,是结了婚我才发觉,我们的确不合适一起过日子。」 正聊着,远处的梁开颜突然喊了声,「那不是表哥吗?他怎么在这里。」 听到是宋敛。 楚莺自己都没发觉,她步伐快了许多,走到了梁开颜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宋敛正陪着章嘉玉,他站在她身边,轻轻拨开了她鬓边的头发,手上拿着耳环,穿过了她的耳垂。 217 你可以解脱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幕真切出现在眼前时,像是迎头一棒,楚莺是想要跟宋敛分开离婚,但真的看到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了,心脏还是一抽一抽地疼着。 这只是开始。 宋敛准备了太多这样的场景给她,他车子上章嘉玉没带走的湿纸巾,大衣口袋里女人的手链,以前他的指甲都是楚莺修剪的。 每次修剪,楚莺都很认真温柔,会慢慢磨着他的指尖。 但现在不需要她了,有其他人给他修剪干净了。 这分明是她要的,可真的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时,楚莺是失控的,她将宋敛口袋里的手链扔到了垃圾桶里,给车子做了全面清洁,她不肯承认自己的在意,毕竟前段时间口口声声要分开的人是她。 在客厅坐了太久,温度降得很快。 她很冷。 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身上又被盖了一条毯子,醒来时,宋敛正坐在她身边,眉眼神情,眼神却是凉薄的,“醒了,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阿姨是怎么照顾你的?” 他语气含着微微的怒。 身边有了更契合的女人,还管她干什么? 楚莺缩了缩腿脚,退到了角落里,垂着脸,冷笑了声:“原来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早忘了你还有一个家。” “是我不要这个家的吗?”宋敛突然感到无比委屈,“不是你把我赶出去的吗?” 说这些已经是无用了。 宋敛脱下了带着寒气的大衣,手指穿梭过了领带,解下,又解开了纽扣,坐在楚莺身边,莫名的颓丧降临,“现在这样,是你要的吗?” 楚莺咬咬唇,“是,你这不就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女人吗?” “你真的这样想?” 楚莺不带犹豫,既然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是。” “好。”宋敛站了起来,“很快,你就可以解脱了。” 他用“解脱”,就好像看了出来楚莺的痛苦,楚莺抬头看着他,在他脸上找到了真正的解脱。 * 大雨掺杂着碎雪降临城市,梁开颜一早上就吵着冷,屋子里的暖气打开了,冷意却并未减退。 是楚莺身上散发出来的。 梁开颜很早就注意到了,她坐在楚莺身边,想方设法活跃气氛,想要逗她笑,都于事无补,她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乌云,怎么都散不开。 黄昏时雨停了,宋敛没回来,楚莺上了楼,锁上了房门。 这场闹剧应该收尾了,再这么下去,只是无休止地互相怨恨而已。 梁开颜跟到了房门口,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她焦急敲响房门,大声喊着嫂子,大概是楚莺嫌她太烦,这才开了门。 一部分的行李已经整理好了,楚莺要带走的东西不多,这一趟她不打算要回中州了,更想要出去走走,回来后,离婚手续办好,她跟宋敛分道扬镳,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因为感动而结婚。 这场错误是应该及时结束。 梁开颜拉着她的箱子,好像要哭了,完全没了第一次跟楚莺见面时的盛气凌人,“嫂子,你收拾行李干什么,要去哪里玩吗?怎么不带上我?” 这些天跟梁开颜相处,她跟宋敛说的一样,就是小孩子,并不坏。 楚莺推开她的手,“我要回去了。” “回哪里?” “跟你无关。” 梁开颜激动地站了起来,焦躁慌乱,“跟我无关,跟我表哥总是有关的,你要回去最起码应该跟他说一声,你们是夫妻。” 夫妻二字让楚莺怔住,她茫茫然地抬眸,“马上就要不是了,他已经跟别的女人相处得很好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很快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那是曾经了。 梁开颜爱屋及乌,她抓住楚莺的手,就差求她了,“你别走,你走了我表哥怎么办,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跟你结婚做了多少。” “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你是看到了的。” 楚莺想要将手抽走,梁开颜的力气巨大,屋子里很热,蒸着空气,在争执之中,胸腔里都在燃烧,梁开颜道出真相时,楚莺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炙烤,“那不是真的,是他故意让我们带你去看的,他跟那个女人根本没有关系。” 楚莺神色平淡,没有被打动。 “你不信吗?”梁开颜啜泣着,生怕留不住楚莺,宋敛回来要是看不到她,一定会疯,她忍不住全盘托出,“你以为靠表哥跟家里僵着,真的可以让他们同意你吗?” 她摇头,手慢慢滑了下来,“不是的,他是拿自己的事业去换的,这个项目是他在研究院最后一个项目,结束后他就要退出,回家里。” 这是楚莺不知道的。 宋敛受尽宠爱,所以不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样接管家族产业,他可以追求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但楚莺已经比这些重要了。 他可以为了她,放弃这些。 可她为他,努力过什么? 他怀疑她的爱,无可厚非。 梁开颜往后退了一步,轻抽鼻息,“如果这样你还是要走,那我无话可说。” 她走了出去,风拍打在窗子上,好像又下雨了。 楚莺望了眼冰冷的雨夜,想起昨晚,宋敛背对着她,哑声问:“跟我结婚,你后悔吗?” 她沉默。 他回答,“我不后悔。” 雨势好像又下大了一些,宋敛早上离开,应该没有带伞。 几秒后,楚莺拿上了大衣,突然快步下了楼,冲了出去,梁开颜站起来,问了声:“你去哪儿?” 回答她的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这场雨蔓延了整个城市,这个时候,宋敛应该在酒店房间,跟章嘉玉在一起,可他将演戏与现实分得很清楚,他做不到那么逼真的地步。 下了楼,走出酒店,站在一旁,借着大堂中的光,点了根烟,在潮湿的雨中抽着,苦涩进入肺里,孤寂感就越重,心中想的还是楚莺。 想着想着。 她好似真的出现了。 出租车溅起雨水,停在了门口,车上的人推开车门,撑着伞走了下来,双眸含着一汪眼泪,雨雾淋漓里,楚莺站在台阶下遥望着宋敛。 只要她来,就是无声地做出了抉择。 新 218 你这样就很好 - 艳雀 - 月上枝 墙壁隔绝不了沉沉的雨声,屋子里是暗的,只有玄关的灯开着,昏黄色的,影子落在厚重的地毯上,整个空间像是渲染了一层夕阳余光。 在玄关待了太久。 楚莺的大腿被掐得很红,宋敛在这些事情上,一贯是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可因为她是妻子,他收敛了许多,在褪去那条黑色的包臀裙时还是急躁了。 一不小心撕坏了拉链。 楚莺抓了下他的脊背,声线是娇的,带着不自主的哼咛,「你赔。」 宋敛已经无力言语了。 他被温暖包裹,如同沉入梦境的柔软云端,过去他不明白身边那些人对女人因何痴迷,是她们的身体,又或是甜言蜜语,可现在他懂了。 一份爱,加上一个吻。 楚莺脚勾着他的腰,唇游走在他的脖颈,肆意亲吻着喉结,不似第一次亲吻时的试探,这次是全然将爱意抛出,好让他感受。 省的他再怀疑她爱得太少,或是不够多。 宋敛勾着楚莺的小腿,从上至下,看着她浮起潮红的脸,低头吻着她的眉心、鼻尖、耳垂,尽兴之中又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不会管我了。」 最开始,楚莺的确是那么想的。 如果不是梁开颜的那番话,她此时此刻,应该在机场,等待离开,究竟是什么留下了她,为宋敛的付出所感动,还是为爱。 楚莺想,大多数是后者。 他是她的丈夫,她爱着他,凭什么她要将他拱手让人。 「你联合别人骗我时候,很得意吧?」 宋敛的手往上攀爬,一把抓住楚莺,覆身狠狠咬住她的唇,语气也是恶狠狠的,凶神恶煞的像是一头狼,随时会露出獠牙,将她当作可口的食物吞下,「得意什么,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在意。」 贴到了楚莺耳边,宋敛语调恶劣,气息落在耳垂上,「我差点要把她带回去气你。」 下巴连着耳朵的位置突然被拍了下,像是一巴掌,但很轻,根本舍不得对他动手,楚莺将他从身上推开,骂了声,「你试试。」 宋敛轻嗤了声,埋进她肩颈里,紧搂着怀中的软腰,摩挲着楚莺脊背的皮肤,像是上瘾一般,一点都舍不得离开,「我没那么做,因为不想惹你伤心,你说得对,我不稳重,只会争风吃醋,像个孩子,我应该学着像是谈雀景那个样子,可以护住你,也不让你难过。」 可他忘记了,就算是谈雀景一开始,都做不到两全。 他身上的枷锁那样重,可以做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已然不易。 楚莺摸着他的眉尾,贴在他怀中,眼睫一下下扫在他的颈部,聚精会神地看着喉结上的那颗痣,当初逗弄他是一时兴起,怎么也不会想到,会跟宋敛结婚,更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么个幼稚的人。 吻是轻柔的,甘甜的,发自内心。 「你不用学其他人的样子,你这样就很好。」楚莺是眸子泛着亮莹莹的光,让宋敛想到狐狸,就是这样的眼神,狡黠的、安然的。 她勾引他,就喜欢用这个表情。 * 宋敛带着楚莺在酒店住了三天,家里有人,回去总归是不方便的。 梁开颜在家里百无聊赖,赵逐也在,可他更闷,是生来就沉闷的性子,梁开颜年纪小,就连抽烟他都会避开她。 但常常,梁开颜可以听到他躲着打电话。 那电话不知打给谁。 每次都可以让赵逐这样沉稳冷静的男人爆粗口,他朝着电话那端大骂,「我看你越来越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中文網 宋菩玉当然知道,怪就怪在 ,是赵逐又出现,让她原本沉寂的心再次复苏,只要她想见他,就会给他打电话。 这些都是避着周叙进行的。 婚期在年底,近了。 越是近,宋菩玉就越是思念赵逐,「就算是在婚前见几面都不行吗?赵逐,你之前对我不是这么绝情的。」 之前因为她,赵逐可以跟宋敛作对,但这回他的命是楚莺捡回去的,是宋敛护着的,在他危难之际,宋菩玉却在物色丈夫。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 宋菩玉不明白,可梁开颜声音响起的那刻,她自以为都懂了,轻快灵动的女声,听上去年轻又稚嫩,高声唤道:「赵逐哥,你在跟谁打电话?」 电话跟着被挂断。 宋菩玉望着熄灭的屏幕,心中空落落的,跟赵逐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身边从来没有其他女人,但这几个月,在他身边的不是她。 不知孤身一人坐了多久,宋菩玉还没缓过神,面前的桌子被叩响,周叙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条披肩,温柔搭在她的脊背上,「赵叔跟我说你在这里,就要下雨了,怎么不回去?」 这才是她的丈夫。 不管赵逐身边的人变成了谁,跟她无关,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她是周太太,赵逐养不起她,给不了她所追寻的一切。 「你怎么过来了?」宋菩玉扫了扫周叙肩上的潮湿,「淋雨了吧?」 「没有。」 周叙顺势握住她的手,那双深邃的眉眼常是深情的,可眉一皱,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奇怪,戒指呢,上次好像就没看到你戴。」 宋菩玉心一晃,忙抽走了手,略显歉意,「……太贵重了,我怕弄丢了,就收起来了。」 「订婚戒指而已。」周叙从不怪罪她,「并不贵重。」 在宋家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可以等到周叙这样的丈夫,宋菩玉应该珍惜,可她贪心,想要周太太这个身份,又想要爱着的赵逐,「那下次,我一定戴上。」 周叙牵起她的手,笑意温柔,眼眸却覆盖着一层微不可察的寒意,转瞬又变成了柔和的眸光,「戴上了就别取下来了,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有夫之妇。」 「那看来是周太太这个头衔还不够响亮。」 宋菩玉调侃着说出这话。 周叙带着她走到车旁,侧着身子,嘴角一点压下的弧度,拉开了车门,「再响亮,也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觊觎别人的东西。」 219 能不能不离开 - 艳雀 - 月上枝 项目到了收尾阶段,三天是极限。 宋敛下楼退了房,楚莺穿戴好跟着下去,快要走到前台,便看见有陌生女人站在宋敛身边,上下打量后又托着下巴对他微笑搭话。 宋敛退还了房卡,将身旁的女人当作空气躲开。 他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事情的,不然也不会被楚莺三两句哄骗到手。 走过去,楚莺顺势挽住宋敛的胳膊,声线藏着女人的娇,「怎么这么久,别磨蹭了,快走吧。」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是宣示***。 宋敛笑着点头。 上了车楚莺捏住他的下巴,仔仔细细审视一番,最后发出一声感叹,「太招人了。」 「说什么呢?」宋敛是不认同这话的,他们之间,最招人的恐怕还是她自己,「我还要回去工作,你要留在这里,就让开颜陪着你,要是想回去,我让赵逐安排。」 楚莺藏不住的担忧,「你要是回去了,你那位女同事怎么办?」 就算是演戏,章嘉玉对宋敛的感情可不是演的,她是真的喜欢他,留学时期就喜欢,自己分明对航天事业不敢兴趣,可为了宋敛,还是追随到了这里。 这份毅力,是楚莺都没有的。 这些天在酒店里,能解释的宋敛都解释清楚了,一开始就跟章嘉玉分说明白了,她答应了,他才跟她演了这一出给楚莺看。 「这些我会处理好。」 既然是提前跟章嘉玉打过招呼的,就不会惹出其他风波。 楚莺却没那么放心,临别前在怀里宋敛靠了很久,她抬着下巴,唇轻轻摩擦着宋敛的下巴,又到下颌,用吻逗他,他想吻上去,楚莺又躲开。 这样一来一回,宋敛没了耐心,上了手,掐着楚莺的脖子,重重吻上去,唇舌交缠,难舍难分,楚莺的手指在他的发根里游动着,腰被他单手握着,肢体中的气温在不断升高。 缠吻中,车前好似站了个人,正呆呆地、神游地看着他们。 楚莺推开宋敛,擦了擦他唇角,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看过去,是梁开颜,她傻了眼,没想到两人失踪了三天,回来后就好得很一个人似的。 这次更直观地看到宋敛亲楚莺,起初楚莺只是靠在他怀里,躺在他腿上,拿自己的头发逗他,挠他的痒。 宋敛要去教训她,都被躲开了。 他们有说有笑,打情骂俏,就算是在狭窄的车厢里,都可以一直独处下去。 被梁开颜看见,宋敛带着楚莺下了车,「赵逐呢?」 楚莺不喜欢这里,打算先回去,这些都需要赵逐帮忙安排,梁开颜眨巴了下眼睛,「……不,不知道。」 「明天你嫂子要回去,你跟着一起。」宋敛这话说得自然,手与楚莺十指相扣,路过梁开颜身边,话锋转了,是在跟楚莺说,「她贪玩,你多照顾一下。」 交代的自然,这样才是真的将楚莺当成了妻子与家里人。 楚莺回头,眯着笑眼,「她哪里贪玩,挺懂事的。」 梁开颜顺势帮腔,「就是,我这些天都没添麻烦好不好。」 话尾又嘟囔一声。 「你们和好还是我撮合的呢。」 宋敛听到了什么,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梁开颜忙摆摆手,「那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工作结束,就会回去。」 进房间换了衣服,楚莺在楼下给宋敛温了牛奶,还没拿给他,就被梁开颜给喝完,楚莺没骂她,轻刮了下她鼻尖,「下次要喝跟我说,我再热一杯。」 梁开颜舔舔唇,「知道了。」 宋敛急着要走,楚莺扯着他,将牛奶吹到不烫了递给他喝下,「这么着急,不吃点东西行吗?厨房熬了粥。」 宋敛一口喝完,将杯子递给楚莺,「来不及吃了,我到那边吃。」 梁开颜站在一旁,被他们之间的黏糊劲儿难受到,总算将宋敛送出去,梁开颜走到楚莺身边跟着,还惊魂未定的,「嫂子,你跟表哥和好了?」 楚莺好似忘记了他们冷战与僵持,心伤与颓败,「我们一直都很好。」 * 实验室的工作凌晨才结束。 一天一夜,宋敛只喝了一杯牛奶,活动了下肩颈,跟蒋所去吃饭,他坐在宋敛对面,仔细观察着,「你走了三天,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去采灵芝吃了?」 宋敛竟然有了心情跟他开玩笑。 「是,不止吃了灵芝,还有千年人参。」 蒋所啧啧两声,「我看你是被滋润了,怎么,你跟章师妹的事是真的?」 为了演给楚莺看,难免要跟章嘉玉多接触来往,次数多了,会传开也是正常的。 宋敛否认得很坚决,「不是真的。」 提起这事,章嘉玉那里还没解决,回去时恰好与她遇上,在休息室冲了茶,还浮着热气,宋敛转身,将茶递给了章嘉玉。 她受宠若惊地接过,这些天对宋敛而言是演戏,可对她却不是。 紧握着水杯,她既慌乱又忐忑,「师哥,我听蒋师哥说你要离开院里了,真的吗?」 「真的。」宋敛身前垂吊着工牌,他在这个位置太多年,原本要往上升了,自己却放弃了这个机会,主动退出,「之前的事,要谢谢你。」 章嘉玉被热茶烫到,满眼不可思议,「……你跟你太太和好了?」 「是。」 「恭喜你。」章嘉玉咬咬唇,将不甘心掩埋下去,「但你能不能不离开,这里很需要你的,你知道……」 「我不想跟我太太分隔两地。」 那太痛苦。 楚莺要防着宋敛家人的,宋敛又忧心她会不忠,万事难两全,为了保全这段婚姻,总要牺牲一些东西。 这个原因让章嘉玉诧然,她怎么也没想到,宋敛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工作,「……可是,为什么不是她陪着你,她之前还那么对你,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定的。」 何况宋敛知道,他不可能真的不去管家里的事,他身上的责任比任何人都重,为楚莺是真的,但不全是。 章嘉玉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师哥,你不应该这么冲动,你应该再好好想想,女人到处都是……不是一定要这样付出的。」 220 她弟弟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关上实验室的门,宋敛将钥匙放进口袋里,耳边接通了楚莺的电话。 她睡意没散,声音都含含糊糊,“干什么啊?” 扯着音调,好像还闷在被褥里。 宋敛笑了声,“回去了也不给我打电话,这都几点了?” “你不是在忙吗?”楚莺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打算缠着他,“我就算打了你也不会接,还打干什么,不如早点休息,路上照顾你表妹,很累的好吗?” “我只问了一句,你就一大串等着我。” 去了更衣室,换下工作装,宋敛锁上柜门,走了出去,楚莺在电话里好似又要睡着了,呼吸很薄弱,“不跟你说了……” “行了,别睡了,”宋敛慢步走出去,催促着楚莺,“宋菩玉约你陪她去试婚纱,三点到,你还有一个小时。” “谁?” 楚莺还真以为自己没睡醒。 宋敛语调慢悠悠的,“宋菩玉,你不记得她了?” “当然记得。”楚莺坐了起来,“你跟她不是水火不容吗?让我陪她试婚纱,不合适吧?” 水火不容那是之前的事了。 想要让楚莺融入那个家里,自然要找人牵线搭桥,梁曼因到底是老太太那边的人,除了她,最合适的人就是宋菩玉了。 加之宋菩玉最近要筹备婚礼,许多事自己一个人招架不来,楚莺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通过她,成为宋敛真正的一家人。 在宋敛的撺掇下,楚莺赶去婚纱店,宋菩玉早到了,正在梳妆台前做造型,在镜面中看到了楚莺,向她招了招手,“这儿。” 这感觉怪异。 楚莺还是走了过去,轻轻道了声,“宋小姐。” “叫什么宋小姐?”宋菩玉直言不讳,“你是宋敛的妻子,他是我弟弟,那我也是你姐姐,你应该跟他一样,叫我姐姐。” 这里的人都知道她跟宋敛的关系,就连一旁的化妆师都多看了楚莺两眼,她可以拿下宋敛那样的人,怎么都是稀罕的。 楚莺抿唇微笑,并没那样称呼,她在一旁坐下,静静等待,宋菩玉闭上眼睛,由着化妆师在脸上添色,嘴巴没停,继续找话跟楚莺聊。 但话题的方向,都是朝着赵逐的。 “你回来是跟赵逐一起的吗?” 楚莺停下翻看杂志的手,“是,还有开颜。” “梁开颜?”宋菩玉哼笑一声,“那个死丫头,亏你能跟她相处得下去,不过也是,你连宋敛都可以搞定,何况她了。” 这话里暗示感很强。 楚莺没搭腔。 “我结婚的时候,你跟宋敛记得都要来。” 那种场合带了她,她的身份所有人就会知道了,宋敛会带上她吗? 就算不带,楚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都接受,毕竟她并不质疑宋敛的爱,所以这些小事,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不一定的。”楚莺应了声。 宋菩玉侧头看去,“怎么不一定了,你可是他的妻子。” 楚莺只笑,没答声。 是妻子不假。 可正因为是妻子,她不会再让他为难。 宋菩玉一连试了许多套婚纱,却都不是太满意,楚莺的意见与她相同,这些已经是店里最好的,最隆重的,可穿在她身上,还是差了那么些风韵。 轻轻散开了头发,宋菩玉叹气坐在楚莺身边,尝了口红茶,感叹道:“原本不想麻烦去定制的,现在看来麻烦一次了。” 楚莺是真心给出意见,“就结一次婚,就算麻烦也是甜蜜的。” “你跟宋敛怎么不办婚礼?”宋菩玉是没有恶意的,无非是想到什么就说了,“你上一次结婚,穿婚纱办婚礼了吗?” “他工作忙,我不喜欢麻烦。” 宋菩玉诚恳发问,楚莺自然没有往复杂的那方面去想,“上一次……穿了,但肯定没有这里的婚纱华丽。” “也是。” 在村子里办婚礼,再华丽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菩玉真正好奇的不是楚莺,是赵逐,跟宋敛达成合作,也是为了借楚莺跟赵逐更近一步而已,“等会儿你怎么回去,有人接你吗?” “来的时候是刘叔送的,晚上不知道。” 她倒是诚恳。 宋菩玉笑了笑,“不如等会儿跟我去吃个饭,周叙也在,你们还没见过面吧?” 别说见面了,楚莺对这个名字都陌生。 可既然是宋敛让她跟宋菩玉接触的,那就不必拒绝。 宋菩玉换回了自己的衣物,带着楚莺去了餐厅,这路上眸光不断打量着她,表情既唏嘘又感叹。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拿下宋敛的,会是楚莺这样的女人。 周叙早在餐厅等着,他不是一个人,身旁还坐着一个,但这顿饭季乾是不参与的,他在这里,无非是跟周叙聊工作。 放下咖啡杯,季乾整理了下褶皱的袖口,“你未婚妻是不是快到了,我们下次再聊?” 周叙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应该快了,她还带上她弟弟的妻子。” “她弟弟?” 对宋家的那些事季乾不怎么了解,知道的只有宋敛跟李饶是朋友,经常一起鬼混,他结婚的事他听说过,“是奚家那个?” “不是,那个离了。”周叙摇摇头,“这个好像是一个叔叔的侄女。” 正聊着,他借着窗口的位置看向楼下,宋菩玉带着楚莺下了车,眼眸一动,“来了,那我下次再招待你。” 说着他站起来。 季乾的目光跟着垂下,一样看到了楚莺,不解与茫然在心头转了一圈,突然所有疑问都解开了,在俱乐部楼下湿着头发,颤着身子的楚莺,等的是跟李饶在一起的宋敛,以及楚莺住在李饶家里,也是宋敛安排的。 原以为她是李饶的女人,没成想是宋敛的妻子。 难怪那天李饶生日,楚莺会坐着宋敛的车离开,这么一来,可就有意思了很多。 “等下。” 季乾突然开腔,他起身,系上身前的纽扣,与周叙对视一眼,“我这会儿正好有些饿,不如一起吃?” 周叙略显为难,“可是……” “没关系。”季乾意味深长地笑着,“你那位弟媳,我正好认识。” 新 221 你不配做他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实验室的人散去了,宋敛不在散去的人群里,章嘉玉快步向前,走到了蒋所身边。 “蒋师哥,你看见宋师哥了吗?” 那些话是说清楚了,可还要在一起工作,没人可以阻止章嘉玉的情感蔓延。 蒋所自然看得出她的意思,左右看了看,他压低声音,覆在章嘉玉耳边,“你找他干什么,为了避嫌,我劝你还是离宋敛远点,他到底是结了婚的人。” “我……我就是工作上有些事要跟他交流,没别的。” 蒋所半信半疑,没有揭穿她,“行吧,他应该是去休息室了。” 宋敛比每个人工作的时间都要长,所以提前离开,去了休息室,章嘉玉点点头找过去,推开门,在一片黯淡的灯光中看到靠在椅子上休息的人。 十八岁出国留学,第一次在留学生名单中看到宋敛的照片,蓝底的一寸照,照片上的人干净端正,眼瞳清澈,混在百人册中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宋敛的样貌没变多少,鼻梁眉眼,白皙的皮肤有着男人中少有的秀气。 慢步走了过去。 怕打扰了他睡觉,章嘉玉不敢发出太重的脚步声,放下买来的咖啡就要走的,一旁桌子上宋敛的手机亮着,她不是有意偷看,只是瞥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给楚莺发的微信。 他给楚莺的备注是“莺莺姐姐”,那是楚莺抢了他的手机,自己输入的,宋敛不肯,她就抱着他又亲又啃,让他无力招架,只好认输。 对话框里一页上都是他的信息。 是半小时之前的了。 章嘉玉拿过来,翻看着,一条条往下。 【怎么样,宋菩玉没有欺负你吧?】 这是第一条。 楚莺没回。 宋敛又发,每一条相隔五分钟:【婚纱漂亮吗?】 【我可要睡觉了,找不到我别着急。】 章嘉玉可以想象他孤独地坐在这里,一盏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焦急,却带着温柔的笑耐心等待着妻子的回信。 没等到,于是在昏昏欲睡时又发了一条:【老婆,我可真要睡了?】 捏着手机。 章嘉玉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在叫嚣,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凭什么让宋敛等这么久,他这么好的人,应该得到一段健全的爱情,而不是这样守着别人,没人可以这样冷待他。 是他妻子配不上他的真心。 楚莺的电话打来时,声音差点吵出来,章嘉玉一紧张,竟然接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熟睡的男人,不知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突然开口跟楚莺理论了起来,“师哥已经睡着了,你现在打来会打扰他。” 楚莺一听她的声音,就认出了她是谁,“把电话给他。” 她声音很沉静淡然,并没因为陌生女人接了宋敛的电话就误会他,他们之间也许会有很多问题,但唯独宋敛不会有别的女人。 这点无需怀疑。 章嘉玉咬了咬唇,“我说他在休息,他连轴转了两天,很累,你身为他的妻子,为什么不懂得体谅他?” “你懂得体谅他,那你代替他养我行不行?” 真是有意思。 楚莺不吃醋,只觉这女人太爱多管闲事,“我说了,把电话给他,我要跟他说话。” “……你不配做他的妻子。” 章嘉玉没叫醒宋敛,自顾自挂了电话,删除了通话记录。 楚莺打电话的声音季乾都听见了,他站在一旁,嗤笑一声,笑声将楚莺吓到,她侧过身,戒备又充满敌意,“你怎么在这儿?” 季乾上下看了一眼,“我为什么不可以在这里?” 楚莺擦干了手上的水,迎面走过去,又想起了什么,在季乾身边站住,“你的那些事我不是故意听到的,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不用再特意警告我。” 要是知道那天会在李饶的生日上听见季乾的秘密,楚莺必然不会去。 季乾眼神复杂,“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警告你的,我是跟你道歉的。” “……道歉?” “我之前以为你是李饶的人,所以态度不好。” 他这话引得楚莺笑了笑,“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李饶的女人就可以被随意对待?” 季乾眉心拧了下,第一次被一个女人钻了空子。 “还是等您学会怎么尊重人了,再来道歉吧。” 楚莺说完就走,身后的那道目光渐渐远了,她这个锐利的态度,完全没了第一次在俱乐部楼下那个易碎软弱的模样。 她只记得季乾的威胁,却不知道那次让工作人员送热水与毯子给她的人也是季乾。 * 在回去路上等来了宋敛的电话。 这次是他亲自打的,显然不知道章嘉玉背着他干了什么,“我一觉都睡醒了,怎么连一个信息都等不到?” 这语气是不满又委屈的。 楚莺藏住了自己的怒火,“不是没等到,是被别人截胡了,傻子。” 擦拭干净镜片,宋敛将眼镜戴上,分辨了下楚莺这番话,“什么意思,什么被截胡了?” “我给你打电话了,被你小师妹接了。” 章嘉玉一口一个师哥的叫,楚莺顺势接下去,“看来人家对你还是痴心不改,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我亲自出马?” 这些事要是楚莺不说,只怕误会会日积月累,越来越多。 可她开了口,就是一桩小事。 “你要怎么亲自出马?”宋敛不是帮章嘉玉说话,只是想要楚莺熄火,“难道要冲过来打她,那样这里的人都会知道我娶了个悍妇。” “也是。” 楚莺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还是我的形象重要一些。” “那我就不重要了?” “你自己惹的桃花债,自己解决。” 这不是不在意,是她相信宋敛,这点小事,他是可以处理的,他自然懂楚莺的意思,刚醒来,音色还是低迷朦胧的,“我是可以自己解决,可你就不怕我变心吗?” 楚莺不担心这点,她的一句肯定,可以比得过千万句甜言蜜语,“谁变心,你都不会变心的。” 门把手好似被扭动了下。 宋敛阴沉着眸看过去,“好了,我要去忙了。” “这才聊几句?” 难得有她舍不得的时候,宋敛恢复了些温和,“这不是要替你去撑腰吗?” 正说着,章嘉玉推门走了进来。 新 222 她有过别的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不确定章嘉玉跟楚莺说了些什么,宋敛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再怎么样跟楚莺的事上,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帮了忙。 宋敛将手机放进口袋,起身与章嘉玉面对面,她目光是怯生生的,就好像没有干坏事,反而受了委屈一样。 “师哥,你醒了?” 宋敛点了下头,“你刚才进来过,接了我的电话?” “……我看你在睡觉,怕声音吵醒你,本来想替你挂掉的,按错了才会接起来。”这话像是训练过的,张口就来。 “然后顺便跟我妻子聊了电话?” 宋敛自认自己很温柔了,他小时候不怎么会说重话,性子很是淡然,后来被楚莺辜负,恶劣过一阵子,但那不是他的本性,对女人,他有着天生的柔软,何况章嘉玉帮了他,他理应礼貌一些。 章嘉玉猜到楚莺一五一十都告诉他了,神情很不自在,想要圆谎也做不到了。 宋敛的敌意没那么强,他一向是欣赏章嘉玉这类女性,冷淡但尊重,“她不是好招惹的人,但不管她怎么样,都是我的妻子,我肯定是站在她这边的,于情于理,都不要有下次了。” 就楚莺那样的性子,必然会说几句刺人的话。 她跟章嘉玉一通电话,受伤的不知道会是谁,可就算是她更胜一筹,宋敛还是要给她撑腰的,“明白了吗?” 章嘉玉红着眼眶摇头,她轻抽鼻息,“那个女人比你大是吗?” “是,”宋敛不在意这个,如果真的喜欢,年龄又算什么,“她大我五岁。” “五岁?!” 这似乎超出了章嘉玉的接受范围,她的情绪更激动,将反对都写在了脸上,“师哥,你可以不喜欢我,我把你当目标,想要追随你,我想你更好,我一直觉得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应该是很优秀的,跟你登对的,不是这样的……” 她对楚莺不了解,可第一次见,楚莺的态度就不好,撇去态度不说,连基本礼貌都是没有的,在电话里,她不在意宋敛累不累,只在意他可不可以养得起她。 这样的女人,跟宋敛哪里般配? “再者说,她比你大五岁,她读大学的时候,你才多大,她的生活阅历跟你不一样,在你之前,她有过别的男人……” 宋敛打断了她,“你是女人,难道你认为贞洁比人品更重要?何况她只是正常恋爱交往,并不是滥交,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我介意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她的字里行间已经透露出来了。 这么一来,宋敛跟她连平常的交流都难以做到了,“总之以后,不要再私自接我电话了。” 章嘉玉抿了抿唇,还有许多话,却被宋敛的冷眼打了回来,她眼含热泪冲了出去,迎面撞上蒋所,这模样,任谁看去都会以为是宋敛欺负了人。 他却没当回事,神色清闲。 蒋所开门进去,从后搭上他的肩膀,“你干什么了,又用你这张刻薄嘴把人都骂哭了,过分了啊。” “我说得已经很温和了。” 章嘉玉那样侮辱楚莺,宋敛没有发火都是好的了。 早上的工作结束,趁着午饭时间,宋敛将电话打过去要哄她,接电话的人却是梁开颜,她气喘吁吁,一边擦汗一边开口,“表哥?” “怎么是你?” “我跟嫂子在一起啊。”梁开颜望着球场上的那个人,“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拉她过来跟我一起打羽毛球了。” 故意渲染,又添油加醋,她感叹两声,“表哥,我这下知道你为什么要跟家里闹成那样娶嫂子了,她在场上打球,这里一半的男人都在看她。” 成熟女人的魅力在运动时尽情挥发着。 宋敛没吃醋,笑问着,“那还有一半呢?” “那当然是看我啊。”趁着宋敛没笑得更厉害之前,梁开颜开口打趣着,“你不怕其他人对嫂子有非分之想吗?” “她戴着戒指。” 戒指代表婚姻,有戒指在,宋敛没什么好担心的。 梁开颜啧了声,“我爸给我打电话了,拜拜。” 断了宋敛的电话,梁开颜接了父亲的,梁炳语气沉重严肃,像是刚从机场出来,“小颜。” “爸爸,怎么了?” “我刚到中州,你是不是跟宋敛妻子在一起?” 梁开颜突然心虚,不敢说实话,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你说嫂子啊,我、我不知道,我跟她又不熟。” “少装模作样。” 自己的女儿,梁炳还是了解的,“今晚你把她带来,跟我还有你小姨一起吃个饭。” 一旦涉及家里的问题,梁开颜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宋敛为了楚莺去家里大闹一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个烫手山芋,梁开颜可不敢去管,“……我跟她不熟,怎么带她啊,而且你要跟她吃饭,跟我表哥说了吗?” “他知道。” 梁炳一句话盖过了宋敛,“总之,你负责把她带过来。” “可是……” 没再给她逃避的机会,梁炳挂了电话,梁开颜为难地站在球场旁,冲着楚莺招手,楚莺停下手上的动作走过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鬓角的湿润与白皙皮肤,穿着简单的运动装,笔直修长的腿白得发光,身材玲珑有致,腰肢却是极细的。 她的美是生在骨子里的,这个年纪的女人,远比梁开颜所想的有魅力得多。 原先她以为宋敛会喜欢奚然那一款,淑女又高贵,如今再看,他跟楚莺这样的,磁场上似乎更加般配。 但要等到家里点头,这份般配才是被认可的。 “嫂子……”梁开颜不自在地转动着球拍,“你今晚有空吗?” 楚莺仰头喝水,喉咙滚了滚,“怎么了?” “……我爸爸让我带你过去吃饭,算是认识一下,”梁开颜预料了她会拒绝,连忙拉出了梁曼因,“你放心,我爸爸还算好相处,绝不会像三舅妈那样,而且曼因姑姑也在。” 她面露难色,知道这是让楚莺为难了,“你要是不想,我想办法替你拒绝。” 楚莺拧上矿泉水瓶,没梁开颜想的那么扭捏,“可以,我正好有空的。” 新 223 并没真心接受 - 艳雀 - 月上枝 餐厅是梁炳安排的,梁曼因接了消息,第一个赶过去,生怕再出上次那事。 在楚莺到之前,梁曼因口干舌燥,替她说了许多好话,将人夸得天花乱坠,但楚莺最大的优点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那张招人的脸。 要不是应该漂亮得过了头,宋敛再怎么也不会上了勾,缺了魂。 梁炳喝着茶,心头惦记着老太太的交代,伸手打断了梁曼因,“你别跟我说这些,没什么用,人要是真好,我自然一五一十转达了,要是不好,我也是要实话实说的。” “……宋敛看上的,怎么会不好?” “他年纪小,哪懂女人?” 除却宋敛那位小舅舅,梁炳在梁家这一辈里最小,不算是老古董,心思还是活络的,加之梁开颜跟宋敛的关系,他不会太过严格。 想到这儿,梁曼因宽心了许多。 到底是要见长辈,楚莺收起了平常那套,穿着打扮都简洁温婉了许多,梁开颜拉着她进电梯,“快点快点,我爸爸最讨厌迟到的人了。” 出了电梯直奔包厢中。 梁开颜推开门,对上父亲严肃的眸子,连忙整理了下头发,“爸爸,姑姑。” “快坐吧。”梁曼因站起来招呼人,接着对上楚莺的眼,站在中间,介绍起来,“这是楚莺,这是宋敛小舅。” 宋敛家人并没真心接受楚莺,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座中的男人西装革履,很是威严庄重,眼神一动不动,定在了她的脸上,瞳孔轻缩,情绪难以捉摸。 她轻轻颔首,没有上赶着认人改口,只称了声,“您好。” 梁炳没答话,在触及楚莺面容那刻,眉头锁着,梁曼因拉着她坐到了身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安抚着,“你别紧张,这不是开颜在这里,她爸爸来接她,顺便瞧瞧你,没别的意思的。” 不等楚莺接话,梁炳口吻沉着,直接发了问:“曼因说你是宋敛表叔家的亲友,过去一直在中州?” 关于假身份这事,宋敛是跟她对过词的,可事情过去了太久,楚莺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只好按照模糊的轮廓回答,“……中学时跟着父亲在挪威,后来才回了中州,跟着表叔生活。” “读了什么学校,在哪里就职?” 比起安柔,梁炳算得上是礼貌了,话语间没有任何不妥,就是眼神古怪,像是要从楚莺身上找到什么线索。 难得的紧张浮现,楚莺求救得看向梁曼因,她及时热场,“好了,人家一来你就像拷问犯人一样,真想知道这些,让宋敛告诉你,我们是来吃饭的。” 梁开颜坐直,顺势楼住父亲的胳膊,“就是啊,我跟嫂子打了一下午球,这会快饿死了,有什么等我们吃饱了再聊。” 梁炳没给她面子,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将宠爱收回了一些。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说没跟她在一起吗?” 梁开颜的笑僵在唇边,眼睛一转,谎话张口就来,“……你让我约嫂子吃饭,我才叫她过去的啊。” 究竟是不是嘴上说的那个身份,一场饭局就可以看得出来。 哪怕梁开颜平常没心没肺又骄纵,可她自小是千金小姐,涵养与饭局上的礼仪不用学,从小到大在环境中耳濡目染就懂得的。 这是一时半会儿意识不到的。 楚莺用餐的言行举止,梁炳一眼就瞧得出来,她根本不是宋敛表叔家的,这实在太好拆穿。 梁炳清清嗓,没有戳破,他放下筷子,观察着楚莺的一举一动。 楚莺如坐针毡,浑身是刺,被看得很不自在,抬头对上梁炳的眼睛,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没由来得脊背发冷。 看了楚莺,他又转而去看梁曼因。 梁曼因擦了擦嘴角,“怎么这样看着我?” 梁炳只是蹙眉,并没声张。 这顿饭结束得很快,四人一同下楼,分别时梁曼因单独与楚莺站在路旁,轻笑着鼓励她,“看来没什么问题了,起码没刁难你,有小颜替你说话,没问题的。” 楚莺却压不住不安,总觉得梁炳的眼神古怪,“还是等宋敛回来再说吧,我可不敢保证我可以搞定他家里人。”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楚莺站在风里,目送三人上车,为了宋敛,暂时放下了自己骨气,向梁炳道别,在回去路上,才能松口气。 另一台车里的气氛却是全然冷峻又严肃的。 梁炳与梁曼因坐在一起,平铺直叙,直奔重点,“曼因,你之前的丈夫,就是谈家的老大,去世了对吗?” 心下咯噔一跳,梁曼因寒毛都竖了起来,却还是佯装镇定,“突然提他干什么,是去世了。” 梁炳笑了声,笑在车厢中阴沉沉的。 “没什么。” 他嘴上说没什么,梁曼因却要警惕起来,想要多问两句,又怕说错话,毕竟楚莺之前是谈雀景的情人,这事家里没人知道,但不敢确保真的可以密不透风。 一下车,梁炳去看望老太太,梁曼因将梁开颜拉过去,小声嘱咐道:“去看着你爸爸,看看他跟老太太说些什么,记得要帮着楚莺说话。” 梁开颜一脸不解,“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快去。” 推着梁开颜进去,梁曼因急忙给宋敛打了电话,电话刚拨出去又挂断,要是惊动了他,工作又要耽搁,好在这不是什么大事。 梁曼因自己就可以解决,整理了下情绪,她重新走进去,径直越过连廊,进入温暖室内,老太太裹着披肩,坐在椅子上,抓着梁炳的手,急迫地问:“见到了,怎么样啊?” “挺好的。”梁炳评价着楚莺,“很懂事很有礼貌,还很照顾开颜。” 闻声,梁开颜点点头,“对,嫂子人特别好,而且特别漂亮。” 他们这么说,老太太沉默一阵,这才松了口,“那行,改天抽空,带到这里,让我亲眼瞧瞧。” 这应该是高兴的事。 宋敛努力这么久,总算到了这一步,可梁曼因却不禁恐慌,毕竟这发展的有些太过顺利,顺利的太反常。 新 224 被说是狐狸精 - 艳雀 - 月上枝 年前工作结束,项目收尾,宋敛递交辞呈。 院里原本要送他,他拒绝了,提前收拾了一些自己的东西寄回去,走得很淡然,没太多的不舍,不舍的是恋着他的人。 知道了他要走的消息。 章嘉玉找到他,站在他身旁,「师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梁曼因来电话,老太太跟楚莺见了面,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再次发生,他必须要尽快回去,好在工作都已经交接好,已经不需要再等了。 「是,我妻子在等我。」宋敛很漠然,拿着纸盒子,绕过了宋菩玉,真心祝福她,「你好好做,工作加油。」 章嘉玉抽噎着,「你都不在了,我还加油什么?」 跟她聊不明白,宋敛不再言语,章嘉玉跟上来,「那以后……你要留在家里吗?」 对待缠得紧的女人,宋敛不想要冷言冷语,可就是有人听不懂他的话,「我想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没必要跟你交代。」 看向那扇门。 宋敛提醒道:「也许走出这里,我们就再也不会见了,所以你问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推开门,他走了出去,章嘉玉想要追,却被同事拉走,宋敛是辞职了,可她还有工作要去处理,可要是没有了宋敛,她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乘最早的班机回了中州,这路上宋敛如释重负,却又深感惋惜,心绪复杂地下了飞机,在出关口就看到了楚莺。 她站在往来的人群里,米白色的大衣里是一件红色半裙,盖住了膝盖,一节小腿被***包裹着,高跟鞋拉长了身型比例,无需寻找,一眼就可以看到她。 像是特意为了迎接宋敛,她颈侧,耳后,都落着淡淡的香水味,很有抚平疲惫与安神的效果。 宋敛靠在她肩膀上,依偎而眷恋,鼻尖蹭着她的耳垂,「故意的?」 司机还在开车,这次开车的老太太的人。 楚莺将他推开,给他使眼色,「别乱动,不是累吗?休息吧。」 这下拘束的人倒是她了。 宋敛像是知道她在畏惧什么,贴近了她的耳边,「很香。」 楚莺侧过脸,唇与他的脸颊只有咫尺,声音将成了气声,「我可不想被你家里人说是狐狸精,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现在就回家不行吗?」 这么久没见,宋敛只想要跟她独处,不想一回去就应付一家人,不等楚莺开口,他已经开口吩咐了司机,「改道。」 司机转了下眸子,「……可是老太太在等您,说要晚上一起吃饭。」 「那我晚上准时过去不就好了。」 这才是他,被宠得无法无天,自小就是想要什么就开口,根本不会去想后果如何,在那个家里,老太太都疼他,什么都依他,何况是一个司机。 车子改了道,将他们送回了家。 司机帮着将行李拿了进去,这才带上门离开,约好六点钟来接。 屋子里窗帘敞开着,宋敛找到遥控器关上,楚莺从后走过来,「总共就两个小时,直接过去不就好了吗?干嘛要回来一趟?」 她没有那么想念,宋敛却不一样。 他转过身,一把搂住楚莺的腰,抱着她,将她放在沙发上,窗帘合上了屋子里顿时昏暗一片,交纵的鼻息燃烧着体温,唇上被一片湿润绵软包裹。 进来时楚莺脱下了大衣,身上那件红裙子是丝绸质地,很滑,腰带缠绕在腰身上,宋敛的手往下滑,解开了腰带,想要更紧一步时,楚莺的腿爬上来,缠在他的腰上,喘着气,转换了姿势。 这下改为,她坐在他腰上。 宋敛从下至上看着她,她的发尾扫在他的下巴与脖颈,撩拨过心间,她扭动腰肢,指尖按着他的腹部,「回来一趟就为了这事,真是不嫌麻烦,而且只有两个小时。」 宋敛按住她的腰,耳尖与鼻尖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是有些短,可我就是想,在车上就想。」 匍匐下身子,楚莺手撑在他的胸膛,在昏暗中,眼睛像是宝石,散发着明亮的、趋势人盗取的诱人光芒,「年纪这么小,没想到是色鬼投胎啊。」 她总是将他当作小朋友。 宋敛捏紧了她的腰,学着她的口吻,「我衬衣都湿了,究竟谁是色鬼?」 一开始强吻他,勾引他,解他纽扣,往他身上坐的人都是楚莺,这时候她又要装清纯了,想都别想。 两个小时,足够宋敛走遍全屋子了。 两个小时后司机来接,楚莺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来,地板上有些脏,她简单打扫了下,又打电话叫来了钟点工。 宋敛倒是蛮不在意,「好了,阿姨会打扫的,要是让老太太等久了,她可是要生气的。」 楚莺将手拿开,「还敢说,还不都是你?」 在车上宋敛倒是累了,到了目的地才醒,这里该到的人都到了,楚莺来过一次,只待了半个小时,老太太对她不冷不淡,起码是不排斥的,加上有梁曼因的帮衬,气氛不算糟糕。 「上次来有人欺负你吗?」进了院子,宋敛低声在她耳边问。 「谁会欺负我?」 话是这么说。 可宋敛太知道了,那个老太太可不是和善的,对他都十分严厉,就算是宠爱,可在有些问题上,还是很有原则性的。 这次有宋敛在,再怎么样都不会让楚莺受到欺负了。 保姆已经上了菜,老太太坐在主位,身旁是梁炳与梁曼因,宋敛带着楚莺一进去,气氛跌落了不少,好似更凄冷了。 只有梁开颜还没心没肺的,「表哥,来坐。」 带着楚莺入座,老太太率先发声,「之前跟奚然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没见你迟到过。」 这明面上是在怪宋敛,实际上指责的人是楚莺。 宋敛拿了筷子给楚莺,笑着应对老太太的指责,「那是,毕竟我跟奚然结婚的时候来这里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哪能迟到。」 「知道来的少,以后就多来。」梁炳给老太太夹菜,她没尝一口,反而扫过楚莺,「别被一些人给缠住,就忘了家里人。」 225 精明与虚伪的综合体 - 艳雀 - 月上枝 受了点无关痛痒的气,这顿饭局才结束。 梁炳灌了宋敛许多酒,他半醉半醒跟梁炳聊天,楚莺被带走,陪老太太坐着,梁曼因拿了毛毯,盖在老太太腿上,楚莺只坐在一旁,不怎么开口。 老太太斜睨她一眼,「既然琅玉回来了,你就好好照顾他,好好学学怎么做妻子。」 「是。」 毕竟是老人家。 楚莺不跟她争论什么,免得她气急攻心,伤到身体,到时候还要追究自己的责任。 对她敷衍的态度不怎么满意,老太太从鼻尖发出哼声,瞥过她一眼,转而看向梁开颜,「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张罗着结婚了,别整天没正形的。」 梁开颜一笑,「可我只喜欢表哥这样的,表哥结婚了,我嫁给谁。」 老太太举起拐杖作势要打她,狠狠骂了句,「说的什么话?不羞的?」 这么一来,老人家的那份气就被引到了她身上,梁开颜悄悄给楚莺使了个眼色,她会意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老太太忙着骂梁开颜,没注意到她。 这里楚莺只来过一次,在连廊下走着走着,不知绕过了多少拐角,四处变得陌生,生生迷了路,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昏暗的灯光晃进眼睛里,中年男人的声音很混厚,一开口,仿佛压着人的灵魂。 「既然你这么决定了,年后是要选择留在你父亲那里,还是跟我过去?」 是梁炳在说话。 宋敛站在他对面,身子被月光拢着,很单薄,「我已经说过了,我要留下来,我没觉得我父亲那里没什么不好的。」 「他是靠着什么发家的,你是他的儿子,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 楚莺想到了赵逐,他是替宋父做事的人,刀口舔血,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当。 宋敛却不在意这些,楚莺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我已经考虑好了,您不用劝我,不管怎么说,我都姓宋,不姓梁。」 梁炳似乎被他这话惹怒了,「你真是越来越任性了,我劝不了你什么,都随你就是。」 看来这场谈判,并不怎么顺利,梁炳走了,宋敛往前几步,站在廊下,看着枯萎的池水,像是有一朵乌云罩在头顶,正出神想着事。 楚莺走到他身后,下巴架在他肩上,顺势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宋敛没动,故意猜错,「小颜。」 那双手立刻垂了下去,楚莺绕过去,对上他的眼,「这都能猜错,我哪里像你妹妹啊?」 扯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搂着,好像只有搂着她才可以有安全感,宋敛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晚上让你受委屈了,老太太就是那样,总要憋出几句不好听的话。」 「你不是替我说了话吗?」楚莺没觉得哪里委屈,老太太比她的预料好相处多了,大概是经历了安柔,其他人都柔和了许多,「这还算委屈啊?」 「如果不跟我在一起,这点小委屈,你都不用承受的。」 他可以设身处地地替楚莺想了,楚莺自然也可以替他想,她在他怀中转过身,抚摸着他的下巴,「我看上去,真的那么脆弱吗?」 * 老太太站在屋檐下,目送着他们离去,梁炳站在她身边,在车辆离去时,冲她叹气摇头。 车子开出了巷子,梁开颜坐直了身子,她挤在楚莺与宋敛中间,左右搭着话,「表哥,我能不能跟嫂子一起回去住?」 「不能。」 宋敛拒绝得很干脆。 就知道他会这样,梁开颜立刻搂住了楚莺的胳膊,「嫂子,让我去。」 她求 着,楚莺那么心软,「好,行。」 宋敛才不会让她去。 车子开到了路上,他佯装正经道:「那边没你能穿的换洗衣服,你要去,正好去买几套。」 「行啊,果然有了老婆就是贴心多了。」梁开颜忍不住控诉,「以前表哥哪能想到这些。」Z.br> 她一根筋,哪里知道宋敛不是贴心,是想要找机会把她甩开。 一起下了车,梁开颜拉着楚莺走在前,说是随便买些换洗衣物,她却每家店都不放过,都走了一遍,又都刷了宋敛的卡。 宋敛想找机会带着楚莺走,梁开颜却死死黏着她,拉着她去结账时,一条封存的红宝石项链入了梁开颜的眼睛。 她指着项链嚷嚷,「这个好漂亮,嫂子很衬你。」 楚莺的确长了张适合佩戴珠宝首饰的脸,可她不怎么想要,摇摇头,「不用了,你买你自己的就好。」 「为什么?」 梁开颜吵着要她试,声音惊动了购买项链的主人,店员笑着婉拒,「不好意思梁小姐,这条项链是定制的,不可以随意试戴。」 季乾下楼时,楚莺站在梁开颜身边,像个成熟的姐姐在抚平不懂事的妹妹,「没关系的,我那里有差不多的。」 「女人怎么会嫌珠宝多,一看就是表哥平常不解风情。」 宋敛不在这里。 季乾走来时,第一个看向他是梁开颜,大概是因为他考究的衣着,绅士的风度与稳重的言谈举止很惹人注意,就连音色都是不同的,「项链是我的,可以试戴。」 闻声。 楚莺看去,这张脸落在梁开颜眼里是一表人才,可在楚莺看来,只是精明与虚伪的综合体,「不需要。」 转过身,她接了梁开颜买的东西,抓着她的手,「走吧。」 梁开颜却站着没动,眼睛直勾勾望着季乾,扬唇一笑,「那要是我嫂子戴得好看,可以送给她吗?」 「当然。」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 梁开颜一愣,楚莺拉拽了下,「走了,别开玩笑了。」 这场面太过尴尬,梁开颜还想多聊两句,宋敛抽完了烟进来,掠过一旁站在的季乾,见过他,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径直过去握住了楚莺的手,替她脱了困,「怎么这么久?」 梁开颜指着那条项链,「我觉得那个漂亮,想让嫂子试试。」 「不用了。」宋敛看得出楚莺不愿意,「她不喜欢那一条,如果喜欢,早向我要了。」 226 怎么就那么好命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的首饰柜里有太多相似的项链了,她很少戴,没什么合适的场合佩戴。 看着那些,她就想起季乾那对眸子,是生冷的、不易接近的。 带上了一条,就当是结婚礼物,楚莺拿去送给了宋菩玉,这是身为宋敛妻子应尽的义务,项链是崭新的,被置放在黑色丝绒盒子里,拿回来后没有打开过。 宋菩玉打开时眼眸有明显是一亮,她是喜欢的,「这么舍得,看来宋敛平常没少送你这些,我好歹是他姐姐,逢年过节连通电话都没给我打过,对老婆却这么好,真是看不出来。」 「你喜欢就好。」 那晚因为一条红宝石项链跟季乾碰面,楚莺回来后看到项链就不舒服,「宋敛就是那个样子,你应该了解的。」 「谁还不知道他那个臭脾气。」新 宋菩玉收下了项链,顺带递交了婚礼请柬,「这个给你,我的婚礼,一定要来。」 这趟来,楚莺就是聊这事的,她想要拒绝,但还是接过了请柬,「还没问你,上次那位跟我们一起吃饭的季先生,是……什么人?」 这么冒昧地打听一个男人,要是让宋敛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总之不会那么贸贸然地吃醋了。 宋菩玉眼神探究,声音压低,「怎么,对宋敛那样的弟弟没兴趣了,那位季先生的确学识渊博,人又风度翩翩,不过我劝你,离他远点。」 「没有。」楚莺笑着喝水,用杯子掩住紧抿的唇,「……就是随口问问。」 「你知道李饶对吗?」 要聊季乾,还要从李饶说起来。 楚莺点头。 「季乾小时候住在李家,跟他是表兄弟,但是性格截然不同。」其实宋菩玉知道的不多,很有限,但身处这个阶层,有些事每天在耳边飘,总会听说一些的,「他在家里很受排挤,他妈妈是跟人私奔生了他,后来养不下去,就偷偷送到了他舅舅家养着。」 宋菩玉尝了口冰淇凌,冰得牙疼,「李家觉得他妈妈伤风败俗,连带着看不上他。」 自嘲一笑,她拿自己做比喻。 「就像我在宋家的处境差不多。」 有着这样一段身世,难怪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楚莺微微失神,宋菩玉凑近,故弄玄虚地说了句,「对了,我可是好心跟你说一句,你离那个人远点,他看你的样子怪怪的。」 上一次因为周叙,一起吃了饭,宋菩玉就感觉到了,但没在意,毕竟楚莺这种长相的女人,是男人看到都会多关注一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莺心头却跳得厉害,脸色都变了许多,那一抹神色落在了宋菩玉眼里,被她记住。 * 万籁俱寂,楼里很暗。 赵逐进门前,灌下了一罐啤酒,捏扁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开门进去,被亮起的灯折磨得有些崩溃。 可让他崩溃的女人却安然坐在沙发上,不知哪来指甲剪,正用粗糙的那面缓缓划过指甲,她看了过来,扬起一抹笑,「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逐不想给她好脸色,「出去。」 「为什么要出去?」 刚决定结婚的时候,宋菩玉反而是冷静的,知道要抛弃这段感情,眼看婚期临近了,她却一次又一次越界,赵逐被强制带进这场游戏里,想逃却没有门路。 「我这里不欢迎一个马上要结婚的女人。」赵逐自认为,这是对所有人的尊重,「你这样,是在侮辱我,又对不起你丈夫。」 宋菩玉才不听这些伦理纲常,她伸开腿,长发散在了脑后,「你跟我上床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是侮辱?」 赵逐步伐一停,沉了口气,走进浴室中,热水浇在身上,冲走了浑身的疲惫,年后宋敛就要去接手宋家的生意了,他要先一步替宋敛清除障碍,所以很忙,忙得没时间跟宋菩玉纠缠。 可她却主动走了进来,在氤氲的热雾中,那双手从腰腹攀爬了上来,轻轻搂住了他,宋菩玉的脸颊贴在他脊背上,「又不会有人知道,你怕什么,难不成你喜欢上别人了?」 赵逐没拿开她的手,热水往脸上冲,脑子里一瞬间充血,没了理智,急需要其他事情,来消除疲惫。 宋菩玉成了最好的消遣渠道。 在开始前,宋菩玉摘下了指间的戒指保存着,生怕再次丢失,要是再被周叙发现一次,他就算是再蠢,也要察觉了。 起码在婚前,不可以有任何的偏差与失误,至于婚后,她倒是祈祷周叙可以另寻所爱,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跟赵逐在一起。 可赵逐好像不是这样想,他靠在枕头上,床头的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乱糟糟的,身上是,床上也是。 「以后别再来了,真的。」 如果不是宋菩玉靠在他肩上,这一幕还算严肃的,「我就要来,你还真敢赶我走不成?」 赵逐无言了,随她去了。 「今天我还见到楚莺了,她送了我一条很漂亮的项链。」宋菩玉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不禁感叹,「她怎么就那么好命,那么贵的东西,像是送个玩具一样,真不敢信,她之前只是个寡妇。」 好像觉得好玩。 她笑对着赵逐,轻蔑道:「还是农村的。」 赵逐没理会。 「她今天还向我问起季乾。」宋菩玉找话跟赵逐聊,想要像以前一样,可他对她,再没有之前的热情与衷心了,说话的那个只是她,「你知道季乾是谁吗?」 赵逐缓缓掀开眼皮。 「我觉得他们俩肯定有点什么,我那个笨蛋弟弟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醋上一阵子了。」 他不知道,才会醋。 这事告诉了赵逐,没两天就会传达到宋敛耳朵里,接了赵逐的电话,宋敛转过身,楚莺正坐在地毯上,双腿交叠,娇白惹眼,手上拿着一把小刷子给指甲上了颜色。 宋敛走过来,被气温熏得眨了眨眼,却毫不嫌弃,「要不要我帮你涂?」 「不用了。」楚莺抬了下眼,「让你涂,肯定都要涂出来了。」 宋敛没走开,身子的灰色阴影挡住了楚莺的光,「你前些天去见宋菩玉,问了季乾?」 话落。 楚莺手一抖,将颜色涂了出去。 227 对妻子真是大方 - 艳雀 - 月上枝 红色的一抹,映入眼里。 宋敛弯腰抽了纸巾递过去,“……我没别的意思。” 他变了许多,要是搁在以前,知道楚莺偷偷打听其他男人,哪里还会这样心平气和跟她说话,可越是风轻云淡,心情就越是沉甸甸的。 楚莺慢慢擦掉了指甲边缘的红色,伸手拉着宋敛在身边坐下,“你姐姐怎么这样,我可是送给她那么贵的项链,这点事也要说出去。” “你跟宋菩玉打听的?” 赵逐转述时,并没道出宋菩玉的名字。 关于真实的原因,楚莺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轻轻吹着指甲风干,靠在宋敛肩膀上,光映在她发丝上,头发成了漂浮的丝线,缠绕在宋敛指间,“那个人不是李饶的哥哥吗?之前住在他那里,见过两面。” 坐直了。 楚莺手搭在宋敛的膝盖上,“那时候他把我当成李饶的人了,所以我觉得他对我有敌意,有点害怕,就问了两句。” 这是真正的原因,但向宋菩玉问起季乾是一周前的事了,这会儿理由要变一变了,“还有就是……你没发现最近开颜总是一个人跑出去吗?” 这些话宋敛没听进去,他垂眸看着楚莺酒红的指甲,葱白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道了句,“你哪里看上去像是李饶的女人?” “兴许比起他,我更不像是你的。” 话一出口。 宋敛沉着眉抬起头来,突然抓着楚莺的下巴咬上去,她往后躲,跌倒在地毯上,腰间很痒,仰着的脖颈被咬了几口,楚莺挥着手推他,一声声求饶,“别这样……我开玩笑的。” 宋敛才不管这些。 梁开颜开门进去,一眼看到地毯上纠缠的二人,蓦然“啊”了一声,接着捂住眼转身,楚莺控制着宋敛的肩膀跟他隔开,立马坐起来整理了下头发,轻瞪宋敛一眼,“都怪你。” 宋敛却是淡然的,他胳膊搭在膝盖上,望向梁开颜的背影,“喊什么,转过来。” “可是……”梁开颜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我不是有意进来的。” “正好要找你。” 说到正经事,宋敛语气还是严肃的,梁开颜转过身,睁大眼睛又松了口气,“找我干什么,又要赶我走?” 这个点她才回来,手上还拎着东西,脸上的妆容都要比之前精致了很多,这么明显的变化想看不到都难。 “过来就是了。” 还有两个指甲颜色没上,楚莺专心涂着,梁开颜路过向她求救,小声问着,“嫂子,表哥什么事啊?” 楚莺没透露,“去了就知道了。” 如果是为了季乾的事找她,也是为了她好,毕竟季乾那个人,实在要警惕。 可宋敛才不会聊这些事,梁开颜惯常喜欢胡闹,没人管得住,跟宋敛半斤八两,他找她,只是为了催促,“你最近没比赛吗?不需要集训?” 总让她留在这里,实在不太方便。 梁开颜摇头,茫茫然的,“没有啊,这不还是要赶我走……” 她说着走到宋敛身后,搭上他的肩膀,“我最近忙的很,没空打扰你们。” “忙什么?” 她回国就是玩的,按道理没什么可忙的。 抬起手,梁开颜晃了晃手腕,上面坠着一条链子,光泽油润的宝石镶嵌在其中,闪着微光,“看到了吧,我当然是有我自己事。” 宋敛猜到了是谁送,但没有多言。 * 梁开颜说得忙是真的,不过是忙着吃喝玩乐。 一早上就在屋子里鼓捣,闯进楚莺屋子里时,她戴着眼罩,被声音吵醒,“开颜,你干什么?” 宋敛走得早,他要回宋家一趟,他不在,梁开颜才敢过来。 “嫂子,我想借一条项链配我的裙子。”她翻找着,比划着。 楚莺翻了个身,埋进枕头里,“你自己找吧。” 叮叮当当的声音就在耳边,怎么都挥不去,挡不住,楚莺睡意没了,掀开眼罩,看着梁开颜站在镜子前,一件件往耳朵上比划,脖子上试戴。 “你这是要去哪儿,穿的这么隆重?” 再怎么样她也是宋敛妹妹,楚莺将她当自己的半个妹妹,宋敛不上心,她总要上心点。 梁开颜转了转身子,裙角扬起,“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楚莺揉了揉眼睛,真心点头,她年纪小,眼睛清澈,就算不打扮都是蓬勃有朝气的,“所以是要去哪儿?” “你还记得上次说要送你红宝石项链的那个人吗?” 怎么会不记得。 楚莺猜到了,“你少跟他来往。” “为什么?”梁开颜才不乐意,“他很好的。” 她是小姑娘,又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是看不穿季乾那种男人的。 楚莺想要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挑到了喜欢的,梁开颜戴上道了谢跑出去,楚莺被吵的没了睡意,起身去拉开窗帘,阳光折射进来,楼下有车子停在那里,是在等梁开颜。 黑色的轿车,季乾站在车旁,身着正装,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硬朗的眉毛,眼眸是寒的,就算是阳光落进去,温度也不高。 简短地对视了一眼。 梁开颜跑了出去,季乾收回目光,绅士地给她开车,与她一同坐进车里。 认识不久,可梁开颜的性子热情活络,从不沉默,气氛很是高涨,“又让你等久了吧?” “没有,我刚到。” 季乾直视着前方,司机将车子缓缓开出去,远离了这栋楼,楼上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也不见了。 刚才楚莺像是刚醒,站在窗前时,头发蓬松,身着红色绸缎睡裙,皮肉包裹着身上每一寸骨骼,她皮肤很白,红色衬得更白,血管的颜色都跟着清晰了许多。 眼眸一斜,他看向了梁开颜脖颈上那条项链,由衷夸赞了句,“很漂亮。” “是吗?”梁开颜摸了摸项链,“这趟来我没带什么行李,这是我嫂子的,她戴应该更漂亮。” 季乾想了想,还是尊称了声,“宋先生对妻子还真是大方。” “当然了,表哥最喜欢送嫂子首饰了。” “他们感情很好?” 梁开颜考虑了下,谨慎回答,“算好。” “算好?” 这答案很微妙,引得季乾勾勾唇,“算好就好。” 新 228 良心上的亏欠 - 艳雀 - 月上枝 从车上下来,梁开颜挽住季乾的手臂,他没有躲,自在坦然。 进入会场需要请帖,季乾身后的助理递了上去,从正厅进入,会场早已有人落座,时间还早,人不算多,熙熙攘攘。 梁开颜出身好,从小接受高等教育,这种场合没少来,更不怯场,哪怕年纪小,站在季乾身边,气场却没落下多少。 挽着季乾的手臂,梁开颜正要踮脚,季乾却好像有所预料一般,提前弯下腰,附耳过去。 “这是公益拍卖会?” 季乾颔首,“是,我也是临时受到邀请,需要一位女伴,就想到了你。” 这种场合合适什么样的装扮梁开颜还是知道的,“那我岂不是不该穿得这么隆重?” “没关系。” 季乾嗓音柔软温柔,他对待女性有着独特的柔情,这体现在行为举止,一言一行上,这点跟过去的宋敛是有相似之处的。 “说是公益拍卖,实则多的是争奇斗艳的人。” 梁开颜一笑,宽心许多。 带着梁开颜入座,季乾的位置在她身边,另一边座位上是五十六号,沉入一排排红色软椅中,许多西装革履的人走过,不知在人群中看到了谁。 季乾站了起来,离开前特意交代了自己的助理,照看好梁开颜。 梁开颜拽着季乾的衣摆,“你要去哪儿?” 毕竟是跟着他来的,他走了,她自然没有安全感。 “那边有位熟人,我去打个招呼,三分钟。”兴许是季乾的声音太有蛊惑力,梁开颜没多问,鬼使神差点了头。 离开席位,季乾一转身,笑眼便沉了下来,正要绕过会场,胳膊一把被抓住。 这场拍卖会,来得人很多。 包括周叙。 他拽住了季乾,往他要去的地方张望了一眼,“你去哪儿?” “洗手间。” 季乾身上那点事,周叙知道的不少,好歹是朋友,他好心拦住了季乾,“这里是什么场合,不要胡来。” 是周叙的阻拦让季乾冷静下来,“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左右看了一圈。 他又问:“宋小姐呢?” 这一场,宋菩玉应该会来。 宋菩玉在洗手间,她正要出去时,迎面有女人走进来,二人一同驻足。 “宋小姐。”女人挽着头发,眉眼秀气,脸很小,皮肤泛着莹莹的光,“好巧,你也来参加拍卖会,周先生也在?” “是。” 这种场合里,会遇到李敬的妻子并不意外,宋菩玉笑了笑,“那等会儿见。” 擦肩过去,宋菩玉回头多看了一眼,意味深长,离开走廊,没有立刻去前厅,找了个角落,她点了根烟,一口口珍惜着抽下去。 跟周叙那种人在一起,烟酒都是要禁止的,很不自在,如同被上了层枷锁。 一根烟没等抽完,周叙就找了过来,他的步伐是沉的,走在外,一步步靠近,没等他走近,宋菩玉匆匆忙忙将烟灭了,身上的味道却没散开。 “我在这里。” 声音唤出去。 周叙回头走了过来,他的西服是浅灰色的,宋菩玉送的,在送西服之前,她刚从赵逐的床上下来,身上还有吻痕。 送西服,可以抚平一些她良心上的亏欠。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周叙走近了,笑容清浅,“快开始了,我们过去。” 烟味不小,空气里可以闻得到。 周叙鼻尖轻抽了下,辨别了出来那是什么味道,却没有作声。 带着宋菩玉进了会场,找到位置,周叙走在后,妥帖地帮宋菩玉拿着披肩,她一顿,看向了座位一旁的人。 梁开颜抬头,同样看见了她,“你怎么在这里?” 再看一眼,周叙进入了视线中。 梁家这些孩子,一向是瞧不上宋菩玉这个私生女的,梁开颜年纪小,并没欺负过她,但态度上,也给不了好脸色。 周叙侧了下脸,“怎么了?” “没。” 宋菩玉硬着头皮,坐了下去,毕竟是公开场合,梁开颜再怎么不懂事,都要注意分寸。 整理了下披肩,周叙盖在了宋菩玉膝盖上,“这里还是有些冷,别着凉。” 话音一落,梁开颜突然起身换到了季乾的位置上,周叙这才注意到她,“是梁小姐,不打招呼吗?” “不了。”宋菩玉的神色是苦的,“没这个必要。” 他们在家里是一样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总是被排挤,周叙体谅她,跟她惺惺相惜,“好,如果不自在了就告诉我,我们可以提前走。” * 每次与宋父见面,都免不了要大吵一架。 赵逐等在车旁,院子中保姆们正忙着浇花,清扫落叶,老宅中多了些结婚要用到的东西,逐步装扮了起来。 年后宋菩玉就要结婚,婚礼盛大,提前准备更显得宋家的重视。 有一片红色窗花被吹到了脚边,是一片喜字。 没人在意,赵逐弯腰捡了起来,悄无声息塞进了口袋里。 宋敛出来时,他佯装无事,走了上去,“聊得怎么样?” 有楚莺在身边,宋敛性子被磋磨得好了许多,但一见到自己这位冥顽不灵,精于算计的父亲,就克制不住动怒。 “还是那个样子,老古董的做派。” “他撑不了多久的。” 宋敛姓宋,这里的一切都是留给他的,宋父如今的油盐不进,只是在摆架子,影响不了宋敛年后上任。 上了车,赵逐启动车辆,“要去哪儿,回家还是……” 看了眼时间,宋敛捏了捏眉心,“开颜打电话让我去接她,先去市中心。” “这个时间,她又去哪里了?”赵逐跟梁开颜接触过,知道她是怎样的娇气性子,宋敛宠着,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可她不能总是胡闹。 “楚莺说跟姓季的一位先生出去了。” 无需道出名姓,赵逐知道了是谁,他不再作声,车内气氛微妙不少,宋敛却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你跟宋菩玉,还有联系?” 赵逐不知要如何解释,寡言道:“嗯。” “她要结婚了。”宋敛是好心警示他,“她那个未婚夫,面上是寡言少语,温柔细致,实则并不是好糊弄的,你们少来往。” “……好。” “但如果你还想跟她在一起,趁着没结婚,我可以……” “不想了。”赵逐早死心了,“真的,你别再为我费心。” 新 229 人见人爱的脸 - 艳雀 - 月上枝 算着时间过去,拍卖会散了场,梁开颜走在前,没有与季乾太过亲昵,这中间有一部分是宋菩玉的原因。 哪怕季乾在场,可梁开颜敢爱敢恨,将明晃晃的排斥挂在脸上。 周叙陪着宋菩玉去了洗手间,季乾走上前,话语中带着笑,“怎么,宋小姐让你不高兴了?” “那倒没有。” 为了宋菩玉,犯不上不高兴。 梁开颜骨子里是传统的,看不上宋菩玉这类的私生女,季乾稍显落寞,他是最懂得如何对待梁开颜这样娇贵的大小姐的,“真是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闻声。 梁开颜的锐利减淡了些,“这怎么能怪你,我跟她也没结下什么梁子,就是单纯膈应。” “是因为……宋小姐的身世?” 这样问是冒昧的。 梁开颜心思没那么细腻,季乾便不需要太过谨慎地对待,“算是吧,而且我表哥还被她陷害的去乡下住了一阵子,我知道的时候差点气死。” “乡下?”这倒是季乾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去的?” “就是……” 话没说完,梁开颜看到了宋敛,她踮起脚挥了挥手,“表哥。” 宋敛走了过来,古怪的眼神留在了梁开颜的脖颈上,她忙捂了下项链,但早已经挡不住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莫名的敌意在男人之中升温,宋敛不冷不淡地扫了季乾一眼,“开颜不懂事,麻烦你照顾了。” “我哪里不懂事了?”梁开颜辩驳着。 季乾似笑非笑,眼底是漠然的,“梁小姐很好。” 简短五字,对女人的意义是不同的。 男人才看得出来男人的心思,宋敛声线还是冷的,话是在跟梁开颜说,“车子开不进来,在外面停着,走吧。” “宋先生,”季乾轻唤一声,“这个时间了,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方便。”梁开颜抢了话,抓着宋敛的手,“方便的。” 一个眼神,宋敛意会了季乾的意思,他这些天都在带着梁开颜玩,可心思究竟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楚莺向宋菩玉打听季乾,季乾恰好出现。 宋敛没办法不防着,他一把将梁开颜拽了过来,“不好意思,没空,开颜以后也没空,请季先生不要耽误她的时间。” * 离开了会场,宋菩玉路过停车场,步子一顿,掠见了赵逐的车子。 她突然出现,顺手拿走了赵逐抽到一半的烟,他转过身,自己的烟已经到了宋菩玉唇中。 “拿来。” 他摊开手掌。 宋菩玉真就拿了出来,“怎么,我抽过了你还要,不害臊。” 赵逐不想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我说拿来。”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宋菩玉往里走了一步,毕竟这里有些显眼,这会儿都是拍卖会上散场下来的人,要是被看到了,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赵逐却没往里躲,这就是跟宋菩玉在一起的弊端,他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那个,楚莺都知道没名没份的事不能干,何况是他。 “怎么不说话?”宋菩玉又抽了两口烟,不知怎么激怒了赵逐,他突然将烟挥落,眉心拧得很紧。 “别再这样了。” 赵逐的认真是写在脸上的,“我会换了我那里的锁,你以后别再去了。” “为什么?”宋菩玉失落又失望,想要去拉扯赵逐,却被他闪身躲开,“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会让周叙发现的。” “只有你觉得好。” 有阵阵的脚步声过来,赵逐提醒她,“有人来了,你还要在这里吗?要是被看到了,你未婚夫那里要怎么交代?” 这不是在为她着想,相反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讽刺。 讽刺宋菩玉,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又怎么样,真正面临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周太太这条路。 “晚上我们再聊。”快速说完这句话,宋菩玉转身,踩着高跟鞋跑开,身上那条披肩,还是周叙亲手给她披上的。 她一走。 宋敛便拎着梁开颜走了过来,赵逐打开车门,顺势踩灭了地上燃烧的烟。 梁开颜被扔进车里,揉着撞到的腰,疼出了眼泪,“表哥,你干什么啊?” “开车。” 车门被摔上,赵逐沉默着将车开出去,身上还有宋菩玉残留的香水味道,那味道更接近男士香水,像是雪松,又像是墨水。 梁开颜坐了起来,扶着椅背,“表哥,为什么不跟季先生一起吃饭,这会儿你也没什么事啊。” 赵逐眼皮跳了下,在宋敛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在灼烧的怒火。 这火跟季乾脱不了干系。 他的笑与目光,就好似在觊觎什么,窥视什么,让宋敛很不舒服。 将宋敛送回去时,赵逐单独与楚莺聊了会。 楚莺站在楼下,望着楼上那间房,“他不轻易生气的,是不是开颜说什么话了?” “不是她。” 梁开颜虽然任性,但不是没眼力见儿的,发觉惹了宋敛就没敢开口了。 “没事,我等会去儿看看。” 宋敛还是好哄的。 赵逐交代完了要走,口袋里的“喜字”露出一角,被楚莺看见,“赵逐。” 他回头,对上楚莺通透明亮的眸,她看了看他的口袋,他想起什么,连忙塞了塞。 “……前些天我跟宋菩玉见面,她问起了你。” 赵逐没什么表情,却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拒绝了宋敛?” “你说他结婚的时候?” “嗯。” “那时候我没有那么爱他。” 这是最有力的说法了。 赵逐倍感沉重,“那要是换作现在呢?” 楚莺怔了下,轻抿唇,笑容尴尬地摇头,“也不会。” 那就是了,他也一样。 目送了赵逐离开,楚莺上了楼,打开房门,宋敛靠在她的梳妆台前,沉着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楚莺摸摸他的下巴,像是逗小狗一样,这样还不够,又凑上去亲了下他的脸。 一下不管用就两下,唇蹭着他的脸颊,蹭痒了,他才笑了。 楚莺搂着他,“赵逐跟我说你生了一路的气,气什么?” 宋敛掐着她的下巴,抬起这张脸,“气为什么有人生了张人见人爱的脸,尽给我惹麻烦。” “我给你惹麻烦了?”楚莺冤枉,“我今早都没出去。” 自然是信她的,但也要把话摊开了说,“那个季乾,是不是见过你很多次?” 新 230 她是特别一些 - 艳雀 - 月上枝 抽了空,跟李饶约上见了一面,一月不见,他最近收敛了许多,鲜少去花天酒地,似乎是在追一位美术学院的女孩儿。 追得火热,软硬兼施,对方却像仙女似的,总是不冷不淡,忽近忽远。 李饶不是那种喜欢勉强的人,对方不瞧他,他就花心思去追,总能追到手。 坐在宋敛身边,楚莺小口尝着果盘里的草莓,时不时喂给宋敛一个,上次为了哄他,磨破了嘴皮子,这几天都得小心对待着。 李饶在另一边,抓了抓自己杂乱的头发,一脸的烦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真是软硬不吃,我还从没遇到过这么难啃的茬儿。” 那边有人在笑他。 搭着他的肩膀揶揄道:“还真有你拿不下的?” 楚莺不喜欢这样的话,哪怕是玩笑,像是将女人物化,可在这里,女人就是商品,漂亮清白的就多给点耐心,漂亮却身经百战的就拿钱“购买”。 李饶在中州是上层阶级的特权咖,跟家里有两个钱就包女人的那类暴发户不同,他喜欢的、看上的,都是清白姑娘,真有几个在会所留情的,也是闹着玩,不上心。 这次他可是真心的,推了把身边的人,“什么叫拿不下,我那是循序渐近,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 谈恋爱这三字一出来,得到的是哄堂大笑。 被身边在笑的人撞了下,楚莺的草莓被撞掉,掉在裙子上,弄红了一片,宋敛侧过脸来,目光在昏沉的灯下略显幽暗,那人被吓到,连忙跟楚莺道歉,“不好意思,小嫂子,我找人给你拿条新裙子换上吧?” 宋敛将人吓坏了。 楚莺却随和许多,“没关系,我去下洗手间就好。” “真是不好意思。” 道了好几声歉宋敛脸色才好些,楚莺起身,他抓着她的手,“要我陪你吗?” “不用。”楚莺挣脱了他的手。 他这么给她撑腰,无非是在告诉别人,楚莺跟这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不是可以随意调笑捉弄的,她是他结婚证上的妻子,应当得到尊重。 李饶偏头看过来,“楚莺哪儿去了?” “洗手间。”宋敛这趟来可不止为了吃喝玩乐,他压低了声音,“她上次在你那里住,跟你哥哥碰过面?” “避免不了的。”李饶不可置信,凑近了些,“不是吧,这你也要吃醋,我哥跟我嫂子感情可好了。” 这话一出,他就想到了自己,这些天总是去学校门口接郑芜,每次瞧见她跟学校那些穷小子一起出来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点跟宋敛的小心眼、爱吃醋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他倒是可以理解宋敛了。 宋敛这趟来是不想沾酒的,可还是没忍住喝了半杯,声音一下子就干哑了不少,“我是说你另一个哥哥。” 李饶反应慢,想了想才问:“季乾哥?” “是他。” “这我倒是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去找过我几次,都是我妈让的,让他去接我见。”李饶说了许多,却没一句是在点上的,“怎么了,他跟楚莺怎么了?” 季乾那个人,李饶是有些惧怕的。 毕竟那么个阴沉沉,深不可测的人,李饶猜不透,遇到这类人,他是要敬而远之的,更没想到过他会跟楚莺发生些什么。 “没怎么,随便问问。” 李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来的时候还看到季乾哥了。” 宋敛捏了下杯子,“他在这里?” “他每天都要谈生意,来这里也不奇怪。” 可就算是一点可能性,宋敛都要扼杀,他起身,突然走了出去,李饶正要跟出去,手机上郑芜却来了信息。 * 草莓汁弄在了青色的裙子上,很鲜艳的一片,不太美观。 楚莺弄了点水擦拭着,却没弄干净,反而晕开了一整片,正不知该怎么处理时,一张湿纸巾递了过来,那双手骨骼很清明,皮肤泛白,在光下是不健康的白。 沿着那双手看去,那张脸让楚莺皱起眉,她当作没看见,但出于礼貌,还是要道谢的,“不用了,谢谢。” 如果太刻意地表露出厌恶,反而有些适得其反了。 季乾却没强求,还是一脸笑意的,“楚小姐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不记得。 楚莺没作声。 “这些天想要约梁小姐一起用餐,她总是没空。”季乾猜到上次跟宋敛见面,让他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亲自阻拦了梁开颜跟他见面,“梁小姐很忙吗?” 这种衣冠楚楚的男人,实则最像是毒药,一不小心触到,就会中毒,严重是话是致死性的。 梁开颜看不明白,楚莺却一眼识破,“这你要亲自去问她,我不知道。” 感受到了她的排斥,季乾没有留下惹人厌烦,走之前却留下了湿纸巾,“用这个一擦就没有了,我以前应酬,弄脏衣服就用这个救急,你这样搓,会搓坏裙子的材质。” “……” “这么脆弱的东西,应当珍惜。” 是在说裙子还是人,从他的语气中很难品味出来,他疼惜女人这点,不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在素未谋面,并不相识时,提醒工作人员,拿热水与毛巾给她。 可当初的施以援手,似乎并没让楚莺留下好感。 下了楼,季乾坐进车里,扯开身前的纽扣,助理在前开车,轻瞥他一眼,忐忑道:“李太太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您。” “……哪个李太太?” 这一问令气氛尴尬下来,“小李总夫人。” 季乾闭上眸子,疲惫地拒绝了,“不去,找个理由拒了。” “可是她说……她有跟您的照片,您不去,她就……” 这种话也就骗骗别人。 季乾笑了声,“她一个结过婚的女人,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再不济,也不会要一个结了婚的。” 助理胆战心惊,可下意识却开了口,“那位楚小姐……” 这么一问,季乾睁开了眼眸,瞳孔望着轿车顶部,是无边无际的黑,“她是特别一些。” 最特别的还是那晚,楚莺瑟缩地坐在俱乐部楼下,头发上全是雨水,楚楚可怜又渴求的眼神,让季乾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那般凄楚落魄,他再可怜,也无人给他送上一杯热水。 他给了楚莺,却一点好都没讨到。 想想就让人生气。 新 231 一场没醒的梦 - 艳雀 - 月上枝 李饶的车子被司机开走,他着急过去找郑芜,强行上了宋敛的车,说是顺路,实则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宋敛还是送了他。 楚莺坐在副驾驶上,指甲一下下磨着裙子上那块不好看的红色,真正焦虑的或者不是裙子,而是其他。 宋敛过去找她时,楚莺是一个人。 但洗手台上的那包湿纸巾是别人给的。 她没用,宋敛便没问。 将李饶送到了地方,他急急忙忙下车过去的样子很是少见,隔着车窗,楚莺看到了他口中的女人,的确漂亮,脸庞像是一块白玉,眼睛澄澈干净,躲在李饶身后的样子很令人怜惜。 楚莺多看了两眼,宋敛突然启动车子,“看他们做什么?” “……没什么。” 楚莺想说,那个女孩儿看上去的确漂亮,可又不是自然的漂亮,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提前演练过的,所以很刻意。 这种刻意,楚莺是熟悉的,毕竟她当初勾引宋敛,也是如此。 李饶虽然心思不定,处处留情,但一根筋,是个好人,要是被女人骗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可这是他自己的事,楚莺便没多嘴。 “你不等他们吗?” 宋敛将车开出去,“家里来电话让我过去一下,他们可不会就这么走了,李饶肯定不会这么送人回家的。” 对李饶,他算是了解的了。 “这次李饶看上去像是认真的。”楚莺无心的一句话,换来的却是宋敛潜意识中的阶层划分。 “再认真又怎么样,他家里已经给他物色了结婚对象,不管多认真,最后还是要娶别人的。” 这时候的认真,不过是在婚前体验一下刻骨铭心而已。 这话说完,身边就安静了下去。 楚莺缄默不语,宋敛抬手摩挲她的手背,“不是说你,我们是不一样的。” 毕竟没有几个人可以抛却用婚姻建造利益链的诱惑,更没多少人可以摒弃传统观念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宋敛起初没想过,要不是谈雀景的出现,一步步推到他走到今天,他或许还是打算将楚莺当作情人养的,那样痛快肆意,无需想太多,可以用金钱解决的感情,对他们而言是最省事的。 可楚莺不是省事的女人。 将车停在巷子口,楚莺坐在车上没下去,宋敛可以丢下自己的身份娶她,她却不想给他丢脸,“我裙子脏了,让老人家看到肯定不高兴,我就不进去了。” 宋敛尊重她,她不想跟那群人迂回,轻松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他一个人走进了这条巷子,越来越远,远到让楚莺觉得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像是没醒的一场梦。 坐在车上等待着。 这里鲜少有人来,巷子很老了,砖瓦都是上了岁数的,不知等了多久,有人踩着高跟鞋,拎着东西从车旁走过,借着微弱的光芒,楚莺认出了尤萍,太久没见,她消瘦了许多,裙身下的腿在灯影下像是只有骨头,面色很是憔悴。 她在乡下结了婚的事被谈雀景捅出去后,为了避风头,出国了几个月,这个几个月里,正是楚莺跟宋敛结婚的时候。 这些事对她的打击不算小,会憔悴一点,也是在所难免,她们不再是母女,说是仇人都不为过,更无需打招呼。 尤萍慢步走了进去,楚莺的视线跟着她,直到她走到了深处,才松了口气。 相比之下,宋敛那里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是去参加婚礼而已,你紧张什么?”梁炳在一旁煽风点火,“去三天就回来,还是年后,时间上总是腾得出来的,你表嫂那么疼你,你连你小侄子的婚礼都不肯参加?” 宋敛品了一口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们纠缠,“我去就是了,但只会去三天。” 再久一点,留楚莺一个人在这里总归不好。 “这才懂事。”老太太亲昵拉过他的手,“你也长大了,不该再任性。” 这一屋子,唯有梁曼因神色不好。 宋敛坚持道:“我想带楚莺一起去,不可以?” “不可以。”老太太严词拒绝,“到时候是什么场合,她去合适吗?” “她为什么不合适?” 梁炳站出来打圆场,“……不是不合适,是到时候忙,你去了照顾不到她,她一个人在那里,谁都不认识也不好。” 这个解释勉强说得过去,宋敛只好点头答应。 梁曼因送宋敛出去,梁炳帮老太太掖了下披肩,轻声细语,“您别总是这么动气,要是让琅玉发现点什么可怎么办?” “我怎么能不动气?”老太太鬓角的白发好似在颤,手腕上那条翡翠镯子晃了晃,“原先他说那个女人是什么表叔家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他喜欢的,家里什么没给他……” 梁炳给老太太顺气,眉头一样是拧着的,他们这些长辈都疼宋敛,可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引起了众怒,为了楚莺,不给安柔面子,又扯谎,给她安排假身份,这哪里像是宋敛会做出来的事情。 “要不是我之前见过那个女人,还真要被他们给骗过去了。” 说起这件事,老太太更是怒火攻心,“曼因那个丫头,竟然敢跟着一起骗我们,她前夫过去的情人就是楚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梁炳轻声安抚,“好了好了,琅玉也是被鬼迷心窍了,之后总能纠正过来。” 这么说了,老太太还是不放心,“总之你让那边准备好,这里有我,最主要的是不要伤到他,他打小就金贵,之前挨了他爸爸的打,我都要心疼死。” 在查到楚莺真实身份的时候,梁炳一样是有气的,气宋敛的任性妄为,更气梁曼因由着他胡来。 可这些在梁家都不是问题,毕竟宋敛不是第一个为女人做到这个地步的,但真正揭穿他,还是因为他在梁宋两家里选择了宋家。 他自己说了,他姓宋。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帮他藏着掖着了。 梁炳按下良心上的不安,道了声:“明白,我来安排,等这个年过去了,事都能办妥。” 新 232 周先生是好人 - 艳雀 - 月上枝 最近筹备婚礼,宋菩玉总是显得心不在焉。 她过去是懂得掩饰自己的,接连几次将情绪泄露,周叙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特地拿了家里做出来的甜食给她。 宋菩玉尝起来,一样味同嚼蜡。 「你最近有心事。」 周叙少用这样肯定的口吻,「不肯跟我说说吗?」 「……我没心事啊。」宋菩玉怎么敢告诉周叙,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烦扰,赵逐突然的绝情让她手足无措,「最近事情太多,比较累而已,没什么的。」 「你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再怎么样跟她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要是这点都看不透,周叙便是不配做这个未婚夫的,「如果婚礼上有什么你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没有不满意,都很好。」 周叙笑得淡淡,「你的样子可不像是好,最近有空吗?我们出去走走。」 他对宋菩玉算得上是极致的温柔,可在他跟前,宋菩玉要装成大小姐的温柔贤淑样子,可她骨子里,并不是这样。 一天可以装。 一辈子是装不下去的。 婚期越近,她越是想要逃离。 周叙却满心欢喜,向往着今后的婚姻生活,二人理念不同,心思不同,宋菩玉离他的要求太远,可跟赵逐在一起,不会有人对她有要求。 「算了吧。」宋菩玉将手抽出去,「……我有些累,想要休息,年后婚礼事情就更多了。」 周叙是理解的。 「好,都听你的。」 他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可宋菩玉却不为所动,与周叙分开口,她还是去了赵逐的住处,却没发觉,身后一直有车跟着。 * 在宋家用了餐,这次换了刘叔开车,赵逐靠在副驾驶上,早睡了过去。 他是累惨了。 比宋敛累得多。 宋敛体谅他,自己身边只有赵逐是真心在帮他,自然是要累得多,「刘叔,先送赵逐回去。」 「好。」刘叔知道宋敛是心软的,尤其是对自己亲近的人,「最近大小姐要结婚了,总是不在家里,不然你们过来就能见到了。」 「……我跟她没什么可见的。」 跟宋菩玉是没仇了,但也没亲昵到哪里去。 刘叔憨厚地笑了声,「你不想见,但总有人想要见。」 这个指向性很强了。 宋敛意味深长地看向赵逐,「他也不会想见了。」 毕竟宋菩玉是要结婚了,赵逐的分寸感还是有的,这点宋敛是信的,先将他送了回去。 赵逐下车时迷迷糊糊。 上楼时抬不起腿,电梯门一开门出去,走到家门口,门口的人站了起来,宋菩玉在这里等了很久,她一把抓住赵逐的手,「你真的换锁了?」 「你怎么又来了?」赵逐甩开手,「我说过了,不要再来了。」 「可我想你了。」 分明之前,宋菩玉还是清醒的,是宋敛的事影响了她,她至今后悔没有坚持住自己,为了稳定的生活,选择了周叙。 这是她的错。 她想要挽留,挽回。 搂住赵逐,靠在他的怀里,想要得到一个拥抱,最后却只是被推开,摔在地上,赵逐快速开门进去,宋菩玉跟上来,还没站起来,就用手去扒门缝,毫无征兆地被门夹到,痛呼了一声。 赵逐这才过来,神情紧张地打开了门。 手指被夹红,或许还会肿,赵逐将她扶了起来,流露出的紧张和慌乱不是假的,宋菩玉却不觉得疼 ,反而像是找到了赵逐的弱点。 * 参加过宋菩玉的婚礼梁开颜就要走,哪怕她跟宋菩玉关系不好,但表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 楚莺特地给梁开颜准备了送出去的礼物,她只瞥一眼,就不屑地丢在一边,「我能去就是给她面子,谁要给她送礼物啊。」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楚莺笑得温温柔柔。 梁开颜朝着她笑,「我才没有,要不是因为她攀了门好婚事,连我跟爸爸参加她婚礼的面子都挣不到。」 他们这些人,天生是瞧不上宋菩玉的。 这不是好坏的问题,是生在阶级认知里的刻板印象。 楚莺改变不了什么,兀自点了点头,「周先生的确是个好人,对菩玉也好。」 「好吗?」梁开颜对周叙那种闷葫芦可没兴趣,「再好又有什么用,宋菩玉喜欢的可是赵逐哥。」 「别瞎说了。」 留下梁开颜,楚莺去结账,最近的开销她用的都是宋敛的卡,他这人癖好古怪,就喜欢楚莺花他的钱,好似这样才有归属感跟安全感。 为此还特地问过谈雀景给她的那笔钱。 宋敛以为她留在了手里,没成想,楚莺早就将钱分批捐了出去,以谈雀景的名义。 她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留下的这笔钱,她打算谈概结婚时,当作谈雀景留给他的红包钱。 毕竟这是他的遗产,是他留给她的保障,这也是尊重。 她这么说了,宋敛才宽心,毕竟活人是斗不过死人的,如果楚莺心里还有谈雀景,宋敛是赢不了他的。 可谈雀景骗楚莺成了小三的那天,她对他的那份爱就没有了,哪怕在他生命的最后,她有的也只是怜悯与惋惜。 结了帐要过去时,迎面走来的却是尤萍。 她看到楚莺,轻蔑眼神不减,上下打量她,像是在诧异她的变化,又更像是看到了一株野花被养成名贵花种,那眼神太值得品味。 楚莺将她当作陌生人,径直走了过去。 尤萍站在原地,嘴角勾着,「……别高兴的太早,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这话是在跟她说。 楚莺不听狗叫,直接走了过去,跟梁开颜肩并肩走了出去,梁开颜看到了尤萍,她贴近楚莺耳边,「嫂子,那不是我表哥的前岳母吗?」 说起来滑稽。 如今也是他的岳母,还是亲的。 但楚莺没认尤萍,就不算是这么个身份,「好了,都过去了。」 「你别膈应。」梁开颜好心安慰她,「我表哥不喜欢之前那个妻子的,他最喜欢你。」 她一句话,楚莺被尤萍弄糟糕的心情就好了过来,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后备箱,楚莺正要上车时,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233 失去了左膀右臂 - 艳雀 - 月上枝 想要弄到楚莺的电话很困难,她去了中州后前后换了好几次号码,是决心要跟过去的那些人跟事撇干净的。 但电话还是打了过来。 燕子声音很混厚和蔼,透着点小心翼翼,「莺莺,是莺莺吗?」 楚莺本是要挂掉的。 宋敛给她安排了新身份,她不再是岭北村里那个人人可欺的小寡妇,那个地方的人,也不该再有所联系。 可还是心软,应了一声。 「是我。」 「真的是你!」燕子声音惊喜,「你婆婆跟我说找到你的时候,我还不信,你上哪儿去了?」 梁开颜还在车里等着,她降下车窗催了一声,「嫂子,快点。」 声音传到了话筒那边去。 楚莺侧身躲了下,「……婶子,我很好,你有其他事吗?」 她自问态度足够好了。 燕子却没挂了电话,「没什么,就是想到你了……」 「我挺好的。」 嫁给了宋敛,脱离了那段不光彩的过去,背景身份也被洗刷得清清白白,到今天,已经走到了最好的状态。 年后宋敛会接手父亲的生意,她会回学校工作,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了。 燕子却吞吞吐吐,言辞躲闪,「真的没事吗?你跟那位唐老板的事之后……去哪里了?」 「婶子,我还有其他事,下次再聊。」 那些令人难堪的事,楚莺不愿再聊了,正要挂断电话,燕子又紧跟了一句,「别……婶子知道你过得好,给你打电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前段时间,有几个开小轿车的城里人过来,去了你婆婆家里。」 楚莺紧了紧嗓子,「城里人?」 「是啊,」燕子复述着那天的状况,「村里的路修好了,车子都能开进来了,那天我就看见两台小轿车去了你婆婆家。」 「……您记得车牌吗?」 「记不清,但是是中州那边的。」 她小儿子在这里上学,这点常识,她是有的。 * 接了燕子的电话,楚莺一连几天都陷在不安中,浑浑噩噩,梦里总是梦到自己被戳穿的那一幕。 下意识往宋敛怀里钻去,他搂着她,温热的气息像是一股风,来自四面八方,包裹住了楚莺。 宋敛哪怕困着,都会哄她,「怎么,又做噩梦了?」 「你什么时候出国参加婚礼?」不知怎么的,楚莺就是不想他走,紧攥着他的衣角,「又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跟开颜一起走。」 过去楚莺可没真心实意这样缠着他的时候,宋敛抬手,轻轻揉捏着楚莺的耳垂,好似是将她的困扰彷徨揉掉一般,「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不如我把你带过去?」 「你舅舅不是不让你带我吗?」 宋敛笑了声,埋下头去,大掌已经箍住了她的腰,又不受控地往上爬,「是啊,是不让我带你去,但你可以在酒店等我,又不是没有过。」 楚莺抓住了他的手腕,头被暖烘烘的鹅绒被捂着,脸庞爬上一层红,「你不要命是不是,不累吗?」 「到天亮也不累。」宋敛含住她的唇,吮而缠绕着,好像在探寻宝藏,需要更,深,更有耐心,才可以得到、摸到、感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拿着一把刻刀,凿开了蓄积着宝藏的深处。 只是这样还不够。 贪欲在这一刻大幅度上升,想要的太多,指尖撬开了唇,贴着齿面,感受着口腔唇舌的温度,吞吞吐吐中寻到了宝藏,可宋敛没带走什么,反而将自己留在了里面。 他的爱楚莺感受深刻。 他不是她的第一个,却是感受最好的一个,但这样好的技术,也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只能她自己享受。 是宋敛的爱与保障给了楚莺安全感,没有再去计较前往村子里的车究竟是谁派去的,更没有跟宋敛提起。 最近他因为宋父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偏是这个节骨眼,赵逐又出了问题。 赵逐突然消失,没征兆,找不出具体的地点与时间,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宋敛打小是没什么好兄弟的,家里都是一帮子姐妹,他被拥簇在中间,获得疼爱是真的,有些话无人可倾诉也是真的。新 赵逐不是他亲兄弟,但感情是好的。 就连他跟宋菩玉在一起,宋敛都没因此真的跟他闹掰。 他失踪,宋敛一时间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派了许多人去找。 他怀疑过很多人,宋父、或是憎恨赵逐的周册,挨个去问过了,还是没有头绪。 滂沱大雨下。 他从巷子里走出来,梁曼因撑伞走在他身边,轻声安慰着,「没事的,他一个大活人,兴许就是想一个人待两天。」 这理由太勉强。 如果真是这样,再不济赵逐也会给宋敛留个口信。 路灯下是蒙蒙细雨、是宋敛落拓的身影,楚莺打着伞过去,梁曼因叹着气,「你照顾好他,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别着急了。」 宋敛甚至怀疑了宋家的几位长辈,这些天在宋家内部动了手脚,得罪了不少德高望重的长辈,那种地方,派系分明,势力纵横交错,他自责过,怀疑是那些人为了泄愤,带走了赵逐。 赵逐身手再好,也抵不过人多势众。 这要宋敛怎么不急? 楚莺撑伞走在他身边,给他遮风挡雨,握着他冰冷的手,「别担心,总会找到的,小姨,还有你舅舅他们,都在帮你找了。」 有雨落在宋敛的肩膀上,他侧过脸,眸中是焦躁又失落的,「这么多人都没找到,才是真的出事了。」 楚莺没法反驳。 不是一天,不是一周,赵逐消失了快半个月。 哪怕是散心,出个国的时间都够了,赵逐并不是这么随性的人,宋敛了解,可以找的人都找过了,这下是真的没了方向,他的疲惫挂在脸上,楚莺心疼,坐进车里,给他擦了擦头发上的水,吻了吻他皎白的脸庞。 「好了,先回去睡一觉,也许醒来,赵逐就回来了。」 哪怕再焦心。 宋敛还是对着楚莺扯了个惨淡的笑。 刘叔启动了车子,楚莺让宋敛靠在自己的肩上小憩,手机震动了下,她没立刻去看,等宋敛睡着了,才悄悄拿出来。 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那个保镖的下落,我知道。】 234 欠了我天大的人情 - 艳雀 - 月上枝 进村子生活过之后,宋敛的身体差了许多,找了赵逐这么多天,他太过劳累,生了场大病。 楚莺在旁侧,给他喂药,降温。 测着额头的温度,还是烫的。 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宋敛唇是干的,楚莺喂他水,扶着他的额头,病了的人像是个孩子,一开口就是含含糊糊的声音,埋在楚莺肩颈中时,很是需要拥抱。 他生了病,才能从他口中知道些只言片语。 赵逐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在他还是小孩子时,赵逐就背着他,在旁边保护他,他是那么金贵的孩子,从小吃饭穿衣都是保姆喂保姆伺候。 长到七岁,连一颗茶叶蛋,一盒饼干都没自己剥开过,在家是保姆伺候,出了家就是赵逐帮他。 这么多年的情谊,他自然看重。 将他哄睡着了,楚莺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梁开颜迎上去,“嫂子,表哥怎么样了,还没退烧吗?” “没有。” 温度低了一点,但还是烧着的。 楚莺的忧愁浮在眉上,这么久了,也不见有赵逐的消息,再这么拖下去,迟早会出大事,想到那条短信,原先是不打算理会的,可没了别的办法,只好去试一试。 回了短信,楚莺焦急等待着。 那边消息来得很晚:【具体不清楚,但我瞧见他了。】 如果是绑架之类的,楚莺还可以报警,可这样,分明只是透露点消息,她敲字发了过去,【在哪里看见他的,什么时候?】 对方只给了三个字:【见面聊。】 地点是楚莺定的,这样对她有利,其实短信发过来时,她隐隐猜到了是谁,真等见面,那份怀疑就坐实了。 相比起楚莺的不安,季乾是镇定的,他提早到了,坐在位置上,要了精致的小甜点,自己已经尝了两口,太甜的东西,齁得他直拧眉头。 楚莺怔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她更像是在完成任务,宋敛还病着,需要她在身边,她问完赵逐的下落,就要尽快回去。 她的所思所想,季乾好像都知道,“楚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是。”楚莺开门见山,不啰嗦,也不废话半句,“你说你知道赵逐的下落,你在哪里见到他了?” “见到他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季乾这是实话,他要告诉楚莺赵逐的下落,实则是得罪人的,但有得就有失,这份人情债,他是要给楚莺的,“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季乾身姿稍斜,是散漫的笑与表情,“赵逐或许仇家很多,但是情仇的只有一个,你可以去问问宋先生的姐姐,她约莫是知道些的。” 宋菩玉。 这个名字浮现时,楚莺醍醐灌顶一般,她拎着包就要走,坐下到起身,眼神没多一秒落在季乾身上,他微微不悦,“这就要走?” “我急着去找人。” “不用急。” 季乾是知道一些内幕,压下了她的焦急,“那个保镖不会死,顶多受点苦头,毕竟是他自己先不守规矩的。” 一瞬间楚莺没懂,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深意。 多余的话楚莺不再说,起身就走,转过了身,季乾唤了她一声,轻声慢调地提醒,“楚小姐,你这算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是天大的,一点都不过。 毕竟这事,牵连的人太多,既不能闹大,也不能袖手旁观。 瞒着宋敛,楚莺自己去找了宋菩玉,她状态不好,憔悴的形色掩盖在浓重的妆容之下,对上楚莺的眸子是黯淡的。 “你找我干什么?” 要不是因为宋敛在意赵逐,楚莺是不会插手这档子事的,“赵逐失踪的事,你知道的对吗?宋敛已经找了很久了。” “我知道,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菩玉骨子里凉薄的,想要享受爱,又不愿承担爱,“……总不会跟我有关系吧。” “怎么不会?” 楚莺真不懂她是装傻,还是真的不知情,“赵逐失踪之前,你们是不是见过面?” “……没有。” 她撒了谎。 “别再装了,”楚莺看不下去了,“你这样,会害死他的。” 赵逐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宋菩玉脊背凉凉的,恐惧感缓慢升起,掌心里的那杯水分明是烫的,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在位子上坐了很久,在安稳生活与赵逐的那条命里有了抉择,走时是那样义无反顾,不再后悔。 小时候赵逐救过她的命,这次也该换她救他了。 * 宋敛胃口好了些,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办,他不能这么一病不起,补充了体力就要出去。 这是又要去找赵逐。 楚莺没拦着。 他要去,就让他去,不然觉都要睡不安稳。 宋菩玉也去找了周叙,要不了太久,赵逐就会被找到,楚莺怎么也没想过,周叙会是心狠手辣的人,甚至于有些不相信季乾的话。 但除了周叙,似乎没有别人会对赵逐下手了,这点宋敛大病初愈后,也想到了。 他独自开车去找了宋菩玉。 她不在宋家,不在自己的住处,问到了她的保姆,才知道她跟周叙在一起,匆匆赶了过去,两人正在一起用餐,宋敛不便打扰,便在车里等待着。 餐厅中的气氛算不上是好。 宋菩玉要问起赵逐,那么就必然要在周叙面前聊起自己的跟赵逐的过往,这话一旦说了,这层窗户纸就要捅破了。 “……你是说你弟弟身边的那个人?”周叙像是对赵逐印象不深刻,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失踪了,怎么会?” “失踪半个月了。” 宋菩玉怎么会不急,那天进了赵逐家里,分明跟他和解了,分明策划好了一起离开的计划,他人却突然消失。 宋敛可以公开去找人,她却只能干着急,可楚莺将明路都指出来给她了,她要是再无动于衷,岂不是太辜负了赵逐的感情。 “我好像是听说了,你弟弟最近在找人。”周叙坦然的神情让宋菩玉分不清真假,“怎么,要我帮忙吗?” 宋菩玉是紧张的,可就算再紧张,也要问出口,“……我是想问,赵逐的失踪,跟你有关系吗?” 新 235 别总想脚踏两条船 - 艳雀 - 月上枝 赵逐回来得突然,更确切地说不能算是回来。 打来电话的是医院,宋敛匆忙赶了过去。 赵逐是被巡逻的交警在小巷里看到的,他昏厥了过去,身上多处伤痕,最严重的在脸上,那是一道从眉尾延伸到发际线处的伤疤,很深,并且没有被处理过,哪怕天很冷,也要感染了。 留疤是一定的。 医生一边检查他身上的伤,一边进行抢救,他是短暂的昏迷,可身体已经很虚弱,保证了生命的平稳后还要挨个处理身上的伤。 伤口太多,或大或小。 细微的、深刻的,都很多。 这些天他去了哪里,遭受了什么,没人知道。 宋敛守在他身边,目光凝重,落在他那张被毁了脸上,过去赵逐算得上是好看的,从小风里来雨里去,气质凌厉,面庞硬朗,皮肤并非宋敛那样皎白,就算粗糙了些,眼神中的锐利跟这张脸也是匹配的。 可被毁了。 就算是不在意外貌的人,都会伤心一阵子。 警|察调出了巷子里的监控,是一台无牌的车子将他丢在那里的,车子驶出去,涌入车潮,便再也寻觅不到踪影。 要等赵逐醒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到消息,楚莺跟着赶了过来,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到赵逐那个伤痕累累的样子躺在床上,还是诧异了下。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原先宋敛还可以安慰自己,或许是赵逐自己有事离开,这下看,根本就是寻仇,这道伤口在他的脸上,究竟是谁,指向性就更加明显了。 默不作声凝望着赵逐那张脸。 宋敛突然起身,苍白的面容上没什么气色,眼中是倦意与掩藏的怒火,“你留在这里,他醒了给我打电话。” “你去哪儿?” 楚莺拉拽着他的袖子,“你不在这里等他醒来吗?” “不。”宋敛走得决绝,“我还有其他事。” 想要劝些什么,可宋敛那个样子显然是听不得劝的,楚莺没有再拦着,放任了他去为赵逐出气。 毕竟他不光是脸被毁了,楚莺看到了,他扎着针的那只手,少了一根无名指。 * 走出餐厅。 迎面有寒冷刺骨的风,是冬风。 越接近冬天,距离婚礼也越近了。 周叙自小身子弱,到了冬天,会随身戴着围巾,他要给宋菩玉戴上,却被拒绝了,“我不冷。” 没从周叙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把自己跟赵逐的那段过往搭了进去,宋菩玉更加心如死灰。 周叙察觉了她的冷淡,没有上赶着。 陪着她走到车旁,“真的不要我送你吗?” 宋菩玉笑得不冷不淡。 “不用,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了。” 打开了车门,一束刺眼的光芒却从远处缓缓驶近,宋敛的车停了过来,开了车门,他下车时很迅速,车灯没关,照得宋菩玉与周叙面上一层炙热的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叙的衣领突然被拽着,迎面接了宋敛一拳。 宋菩玉惊呼一声,上去拉人时,宋敛已经掐着周叙的脖子,将他按在车窗上,他缺氧的脸惨白,耳廓通红,张不开口。 这一掐,宋敛是真的要掐死他的。 哪怕没有证据指明赵逐的伤是周叙干的,宋敛就是认定了是他,确认了只有他,才会对着赵逐的脸下手。 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就在身边。 宋菩玉却在拉架。 宋敛被猛地拽开,宋菩玉上去护着周叙,帮他顺着气,充满敌意地看着宋敛,“你是不是疯了,你要干什么啊?!” 这是发泄,是警告。 宋敛不曾为谁这么冲动过,可看到赵逐那个样子,不管再怎么冷静,都是忍不下去的。 “……是你干的。”宋敛的口吻是笃定的。 周叙神色淡淡,缓了缓神,却没有怪罪宋敛,反而安慰宋菩玉,“我没事,小弟还小,没关系的,别骂他。” 就是这个样子,装得温文尔雅,这幅表象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宋敛。 他曾在宋父的门口听到过他打电话,聊起周叙,分明是家里最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母亲不是华人,没有进过门,却一点点在家里冒尖,他大哥虽然在生意场上风生水起,却因为车祸成了跛子。 还有个小弟,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不怎么健全。 这些都不是天生的,全是后天所致。 那时宋敛就知道,周叙这个周家唯一健康的,绝不是善茬。 早已提醒过赵逐离宋菩玉远一点,他没及时纠正自己,这才受了这样重的伤,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口气宋敛是要给他出的。 周叙喜欢装。 尤其喜欢在宋菩玉面前装。 宋敛不动手了,蛮力之后,就该揭穿他了。 手上受了伤,宋敛活动了下指骨,面上浮出笑来,“你不该对赵逐动手,你喜欢她,应该教育她别总想着脚踏两条船,你做到这一步,这个婚,你们不必结了。” 周叙面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下,他上前一步,“小弟,你在说什么?我对谁动手了?” “……赵逐?”宋菩玉茫茫然的,“赵逐怎么了?” 宋敛看向她,“他在医院,快没命了。” 心脏顿时挤到了嗓子眼,“怎么可能?”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可不可能了吗?” 没有考虑,宋菩玉开了车门上去,周叙拉着她,那眼神好似在说,他受了伤,她却要去见别的男人吗? 这比给他一拳痛多了。 宋菩玉抉择不了,“正好你也受了伤,一起去医院处理一下。” 她可真是懂得怎么将一碗水端平。 周叙却只是笑了下,“这点伤不要紧,我只是想让你路上别着急,注意安全。” 宋菩玉没坚持,点了下头开车就走,这样的冷淡,显然是对周叙有了怀疑,宋敛也要走,他的账,留着以后再算。 周叙却唤了他一声,“那个人怎么样了?” “你比我更清楚。” “……真的不是我。”周叙那样诚恳,看在宋敛眼中,却是太过虚伪,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仅诚恳,还是楚楚可怜的,他上前一步,脸上的伤赫然醒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有没有误解宋敛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的婚结不了了。 这两人,都要为赵逐赎罪。 新 236 不肯全心全意爱他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靠药物吊着,赵逐的命还在,但今后免不了要拖着残缺的身体活着,他是有自尊心的,是傲气的,如果醒来面对的是这样的结局,未必可以承受得住。 宋敛这些天都在忙。 楚莺跟家里的保姆祺嫂在旁轮流照顾,宋菩玉来过很多次,宋敛只让她进去了一次,那次她哭着,求着要进去。 隔着门,楚莺听到了宋敛冰冷的言语,「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泪,你是在为赵逐哭,还是在哭即将失去的周太太的身份?」 为了赵逐,宋敛去了家里,不知做了什么样的交易,竟然让他父亲那样唯利是图的人亲自去周家退婚,周叙不同意,两家就这么僵持着。 宋菩玉夹在中间,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宋敛亲口问她,「你不是喜欢赵逐吗?这下我成全你跟他,我让你们结婚,你愿意吗?」 那一刻,宋菩玉的犹豫就已经是答案了。 赵逐还健康的时候她就选择了周叙,现在他少了一根手指,脸毁了,她怎么可能舍弃大好的未来,跟这样一个人蹉跎一生。 宋敛让她滚,别再想着来见赵逐,他的眼中蓄着泪,眼眶紧出了赤红的颜色,一字一句,像是刀刃,在凌迟着宋菩玉,「就算见,你也不配在他面前站着。」 这一次后,宋菩玉私下找了楚莺,想要让她说些软话,她在电话里哭,哭着说:「宋敛怎么变得这么狠,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他是狠的。 不过那是对外人。 对楚莺,他表露是少有的那一面脆弱。 坐在赵逐床边,他一言不发,拢在昏暗的光里,背影顿时消瘦了不少,头发也是凌乱的,仔细看,衬衣有了褶皱都来不及抚平。 楚莺走到他身边,手搭在他的颈后,摩挲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他,用肢体哄,「要不要吃点东西?」 这种时候,楚莺是他唯一可以显露伤心脆弱的人,他侧过身,靠在她的小腹上,额头在上面蹭了蹭,头发蹭得更乱了,楚莺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心疼赵逐,我也心疼你。」 他像是轻抽了两下鼻息,这是楚莺没想到的,一下子抬手搂抱着他,「医生不是说没事吗?会醒的。」 对宋敛而言,要是断指毁容,他是会被击溃的,他将赵逐当作自己人,代替他崩溃,流了眼泪。 脸兴许可以修复,但手指是接不回来的。 他轻轻地抽泣着,不让其他人知道,只有面对楚莺,才可以显露自己狼狈颓废的样子。 楚莺摸着他的头发哄他,「是不是累了,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 宋敛不出声,却想到了小时候,自己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胳膊,流了血,他坐在石头上,哭成泪人,他是那样的娇气金贵,赵逐则是另一个反面,几个保姆轮流来哄他都不管用。 还是赵逐过来,在他面前背过身,将他背在身上,背回了家。 他没比他大几岁,却好像早早成熟了,承担了一切苦痛与辛劳,却从未有半句怨言,他喜欢宋菩玉,可为了不添麻烦,便只好默默放弃。. 他凭什么落到这步的田地? 宋敛不仅是替他心酸,还有不甘。 * 赵逐昏迷后的第四天晚上醒来。 经受过巨大的创伤后,身心都会变上一变的,他从缄默不语,如同雕塑,再到撕扯了下嘴角、眨眼,宋敛就在一旁,看着他抬起自己的手,将那只残缺的手放在眼前晃了一晃。 像是认命般笑了。 有好多话想说,却都挤在了嗓子眼,医生进来做复查,确认没留下什么内伤, 只等全身的外伤康复了就可以出院。 屋子里又变得静悄悄的。 宋敛不愿提那些会让赵逐伤心的事情,比起那些,后续该怎么处理才是最要紧的,「我安排好了柏林的医院,等去了那里,你脸上的伤可以修复好,你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好吗?」 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赵逐没吭声,宋敛变得小心翼翼许多,「如果你想,我会安排宋菩玉去陪着你,她跟周叙,结不了婚了。」 提到宋菩玉,赵逐眼睫才动了动。 他摇头。 拒绝了第二个安排,侧过头,他的头发垂着,微微盖住了那条伤疤,但还是怀着希冀问,「她不结婚了,因为我?」 不愿伤害他。 可不让他真的死心,他就会被宋菩玉一直伤害下去。 宋敛摇头,长痛不如短痛,「不是,是我让父亲去退婚的。」 好像早知是这样的结局。 赵逐不怎么讶异,反倒宋菩玉要是为了他退婚,那才值得惊讶,「我自己去就好,至于她,就祝她新婚快乐。」 他这么一说,宋敛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赵逐从来不是太过执拗的人,哪怕受了这么多的伤,还是愿意让宋菩玉去走自己要走的路,宋敛为他不值得,「是谁把你带走的,周叙?」 赵逐摇头,「不知道。」 他的确是不知道,被带走时蒙着眼睛,手脚上戴着手铐,脸被划破,甚至手指被切掉时,什么都看不到,只感受到无比的煎熬,那比死都痛苦。 再让他回想,想到的只有一天比一天严重的折磨。 宋敛没有逼赵逐去回想,尽快给他安排了出国,毕竟他不想要再见到宋菩玉。 得知赵逐醒来,宋菩玉就等在门口。 楚莺拒绝了让她进去,尽管被拒之门外了,她还是不走,选择等在这里。 见了宋敛。 宋菩玉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又被一把甩开,「赵逐是不是醒了?」 「醒了又怎么样?」宋敛冷着面质问她,「你要见他,还是要跟他在一起,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去见他。」 上前一步,他直言道:「你愿意吗?」 没有一次宋菩玉是果断点头的,这副犹豫的样子幸好是没被赵逐看到,不然他只会更伤心。 宋敛略显茫然,「你又不肯全心全意爱他,又缠着他,害他成了那个样子,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 宋菩玉张了张嘴,却是哑然的。 「别再让我看到你。」这是宋敛最后的警告,「赵逐善良,放过你们了,今后你还可以去做周太太,所以别再来了。」 只不过,是带着对赵逐的愧疚,在今后的婚姻生活里跟周叙互相猜忌罢了。 237 我说你不是坏人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赵逐。 他一走。 宋敛就是孤身一人,很难再找到一个忠心耿耿为他的人。 这些天他的孤寂伤心楚莺是看在眼里的,就连梁开颜都将原本要送给宋菩玉的礼物摔了,像是在为赵逐出气一般。 宋敛松了口,宋菩玉跟周叙的婚约如旧。 但他们都知道,这段感情不会像之前那样一成不变了。 赵逐走后,宋敛更忙,他要一个人去对付自己的父亲,以及宋家那些机关算尽的长辈,眉目间不再是无忧无虑的肆意与天真,更浓重的是疲倦与无力。 只有楚莺陪在他身边,他才会好很多。 他太忙,忙到没有时间去照顾自己,楚莺身为妻子,逐渐学会了料理起宋敛的生活起居,亲自去给他买西服,将他的尺寸背得烂熟于心。 梁开颜陪着她,但通常是跟出来玩儿的。 楚莺在那边挑选着西服的版型面料,梁开颜被请到休息区坐着,吃着店员送上来的小蛋糕,蛋糕用瓷白的甜品盘装着,一旁的红茶留作解腻,可她吃了两口就不再动了,百无聊赖看着街对面。 天冷了。 树叶纷纷掉落,莫名的孤寂感漂浮在天地之间。 尤其是赵逐的事情过后,宋敛面上再难见笑容,家里的气氛都跟着降温了不少,她年纪小,还不理解他们之间的事。 只觉得这次之后,好像没人可以开心得起来了。 正忧愁着。 对面的街道驶入一台黑色轿车,司机打开了后座车门,下来的人梁开颜认识,隔着玻璃,她挥了挥手,兴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季乾看了过来,他戴着眼镜,轻眯着眼睛在微笑。 梁开颜被闷了好久,被禁止跟他见面。 可她的性子天生就是关不住的。 趁着楚莺还在挑选,她弓着身子,悄悄从另一道门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街角,气喘吁吁站在季乾身边,额角上都是轻薄的汗意。 「季先生。」 季乾始终保持这那抹微笑,「怎么跑得这么急?」 「怕被我嫂子看见。」 梁开颜面上浮上绯红,难得有了小女儿的娇俏,「……那些天我没接你电话,不是我,是我表哥不让我跟你接触,我说你不是坏人,他不信。」 「我知道。」季乾表现得太过平易近人,他连李敬的老婆都搞得定,何况是梁开颜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她们喜欢什么,会为怎样的言行举止心动,他都是了然于心的,「宋先生应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没关系的。」 「不过他最近应该顾不上管我了。」 「……怎么了?」 梁开颜没心没肺的,「就是赵逐哥的事啊……」 还没说完,她就自己先打住了。 季乾没追问,不去过分打听别人的家事,是应有的礼貌,「那你岂不是闷坏了,吃饭了吗?我正好要上楼吃饭。」 「可以吗?」梁开颜笑得灿烂。 「当然。」 「那我去跟我嫂子说一声。」 她正要转身,季乾不慌不忙地叫住了,「你去了,兴许她就不让你吃了。」 这话有道理,梁开颜认同地点头,「还好你提醒我了,那我们先吃,她找不到我会给我打电话的。」 一同上了楼。 季乾将菜单递给她,「你来点。」 梁开颜并不客气,正是这份不客气,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远,不过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楚莺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找到餐厅时,楚莺只当是梁开颜饿了,所以自 己先来吃饭,没想到季乾也在,推开门时一怔,眉头轻拧,走到梁开颜身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饿了。」梁开颜要拉着她坐下,她纹丝不动,反握住了梁开颜的手腕。 「跟我走,我们去别处吃。」 梁开颜挣脱了她的手,「我不要去别处,就在这儿,没关系的,季先生人很好的。」新 他好不好,可不是靠她一张嘴说的。 从一开始,楚莺就知道他是不怀好意的,那种没好意却不是显著的,而是淡淡的,叫人难以分辨察觉。 梁开颜天真,她不怪她。 「那你吃,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吃完了打我电话。」 带不走梁开颜,楚莺也不会留在这里。 梁开颜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叫了两声嫂子,唤不回楚莺,便只好作罢,转头跟季乾道歉,「不好意思,我嫂子不是因为你,她可能真的要买别的东西而已。」 季乾点点头,像是很理解的样子,「明白。」 一垂面,他的笑又落下,帮了楚莺那么多次,竟然连吃一次饭都不肯,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强硬,甚至是不识好歹。 可她越是这样,实则越是激发男人的欲望。 那种乖乖听话,任由摆弄的小白兔,反而没什么意思。 * 走出包间,楚莺沿着走廊往前,快要走到楼梯时,一旁包厢中老人的声音刺进了她的耳朵里。 「真是混帐,你说的是人话?」老人声音颤着,「你代替了你父亲,这没什么问题,他这两年没干什么好事,可你凭什么将我们都给赶出去,谁给你的这么大权力?」 因为声音过高,楚莺才会听到。 不是她该听的,她应该走的,可一抬脚,那道接话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宋敛的,「您可以继续留下,但您留下的那些眼线,我一个都不会留的。」 这不是他该有的语气。 分明在她跟前,宋敛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柔软,每晚握着她的腰肢,抓着她的手,或是掰着腿,最尽兴时像个心满意足的小兽,窝在绵软香甜的身体上叫她姐姐,还问她舒不舒服。 在楚莺没察觉到的时候,宋敛就变了,离开了研究院,失去了赵逐,他的心性早就成熟了,就算面临再严峻的考验,他都可以临危不乱。 楚莺应该欣慰的,可内心却只有美好遗失的缺憾。 没有去打搅。 正要走时,她背后的包间门打开了,季乾快步出来,见楚莺站在那里,忙喊了一声,「楚小姐,梁小姐晕过去了——」 238 婚前是什么样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喊声是响亮的,惊动了包间里的人。 宋敛开门出去时,看到的是季乾与楚莺的背影,两人匆匆往前跑去,梁开颜不像是晕倒,更确切地说是倒地抽搐,这种症状楚莺在村子里看到过,但不知道怎么处理。 上去要扶起梁开颜时,宋敛跟了进来。 他像是习惯了梁开颜这个样子,默不作声过去将梁开颜翻了个身,侧卧着,气定神闲的模样是楚莺没见过的。 单膝跪在地上,他看向楚莺,“你们出去吧,没事的,一会儿就好。” 那样温淡的口吻,让楚莺滞愣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跟季乾一起走了出去,里面在做怎样的急救措施他们看不到。 但楚莺知道,这是轻微癫痫的症状,跟梁开颜在一起这么久,竟然不知道她患着这种病症。 季乾站在她身边,“宋先生也在这里?” 梁开颜怎么样他才不关心,他更关心,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如何。 可楚莺却不理会他。 将他当作透明人。 季乾轻笑了声,“楚小姐,再怎么样我在赵逐那件事上帮过你,给你透露过他的消息,你这样的态度,未免有些翻脸不认人。”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单独约开颜出来,她年纪小,不懂你的那些勾心斗角。” “勾心斗角?” 这个词让季乾一愣,“她一个小姑娘,我跟她有什么好勾心斗角的?” 跟梁开颜相处,他究竟在想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莺给了漠然的一眼,趁着这次,刚好要跟季乾说清楚,“季先生,上次我不是有意偷听你,我也告诉你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前不会,将来不会。你这么三番四次的盯着我,很冒犯我。” “你觉得我是因为那件事?” “不然呢?” 季乾刚要为自己解释,门却开了。 宋敛搂着梁开颜出来,她肩上披着宋敛的西服,脸色惨白,很是难看,低着头,不敢去看季乾的眼神,这次发作,葬送了她对季乾隐隐的心动。 宋敛握住楚莺的手腕,“没事了,走吧。” 对季乾,则是视若无睹。 “……梁小姐还好吗?”出于关心,季乾还是问了一句。 是梁开颜埋下了脑袋。 兴许是年轻,宋敛的脊背挺得笔直,但在阅历上不如季乾,气势在无声的烧着,不上不下,分不出胜负,可就凭楚莺是宋敛的妻子这点,季乾就永远是要靠边站的。 “季先生,我理解您的好意,可下次您要单独约开颜出去,还是麻烦知会她家里人一声。” “抱歉。”季乾温文尔雅,一副谦逊的状态,“是我考虑不周。” 梁开颜埋着头,拽着宋敛的衣摆,“不怪季乾哥,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 不想再继续丢脸下去。 梁开颜催促道:“我们走吧。” * 回去后梁开颜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楚莺敲门,想要送些吃的,她不吱声不开门,沉默着。 宋敛抓住楚莺敲门的手,“好了,等会儿就没事了。” 这种状况是在梁开颜很小,在几家人的聚餐上突然倒地抽搐,将所有人都给吓到,但有经验的长辈还是一眼看了出来那是什么症状。 上去将她扶好,横侧着,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来。 这对梁开颜的自尊打击很大,这次又是在季乾面前倒下,她自然深受打击。 楚莺在村子里见过跛脚的男人到底抽搐,口吐白沫,梁开颜只是抽搐,但这一幕还是被季乾看到,“是我不好,我应该及时带开颜走的。” 说到这儿,宋敛的眼神变了变。 “你们怎么会跟季乾在一起?” 他的醋意瞬间升腾了起来,楚莺想不察觉到都难,“……我在给你买衣服,开颜不知道怎么就溜走了,我找过去而已。” 宋敛再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像小孩子一样的人了,他目光阴鸷,骨节分明的手指好似更瘦了些,指节在楚莺的长发中游走,又滑下后颈,摸到了耳垂,侧脸贴过去,“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楚莺身体凉了下,旋即抬手,搂住他的脖颈,在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不然还有什么?” 宋敛没吭声。 “……不过他确实不像个好人,应该让开颜离他远一点。” 梁开颜再怎么样都有家庭做后盾,她就算想要跟季乾接触,也要问问她那个严厉的父亲答不答应。 她跟季乾怎么样,宋敛是不关心的。 一把搂住了楚莺的腰。 宋敛的声音变了,是疲倦而干哑的,他埋下头,亲吻着,这么多天都太忙,归家晚,离家早,因而忽视了自己的妻子,甚至忘了婚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遇到季乾,那份独独对楚莺才有的戒备心升了起来。 “开颜要不要离他远点我不知道,但你要离他远点。”抬手捏了下,宋敛将楚莺揽坐到自己腿上,“要是再让我发现你三心二意,我可不敢保证是会先弄死你,还是先弄死你的‘奸夫’。” 他变了。 没了赵逐,没了过去的单纯心性,开始进入纸醉金迷的生意场上,跟一些满腹心机,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他是会跟着变的。 楚莺如今骗不了他了,只能一下下哄着,企图忘记这件事,她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宋敛晚上不在,依然要出门去应酬,所以时间很短暂。 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难以保持理智,宋敛的皮肤都燥热了起来。 宋敛仰头看着,眼睛湿漉漉的,充满了渴求,手指按着她的肤,按出了红色印子。 楚莺很喜欢他这个样子,透着纯真,搂着他,她点了点他的鼻尖,“这样你还觉得我三心二意吗?” 她读过大学,但不算是正经毕业的,没有宋敛那么高的文化与学识,潜意识里觉得可以让他放松一点的办法很少。 最方便的,还是这种,对宋敛,也最受用。 毕竟在这方面,宋敛被吃得死死的,面对楚莺的缱绻温柔,他毫无招架之力,瞬间就忘了继续质问她跟季乾的事。 新 239 我承认我是嫉妒他 - 艳雀 - 月上枝 又被带到了酒局上,听着那些枯燥的言语与阿谀奉承,宋敛多喝了两杯,早就烦了,想要走,可身在局中,早已难以抽身离开,只好硬着头皮等下去。 在这种地方,难免有人要将女人推给他。 无非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拉拢或是献殷勤,宋敛讨厌那些来历不明、不知刚从哪张床上下来的女人,他怀念的只有楚莺身上的温度。 脱身出去,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些,靠在洗手台旁,想要给楚莺打个电话,可她没接到。 挫败感在宋敛心中膨胀。 作为不接电话的惩罚,晚上回去,必然要通宵了。 赵逐走后,这个空闲的位置变成了周册接替。 过去宋敛对他算不上信任,但也没有其他什么感情,可上次赵逐险些丧命,被查出是周册一手策划后,留在他身上的只有戒备。 何况他是宋父的人,等同于宋敛身边的一条眼线。 车门被打开。 宋敛正要上去,正对面一台车旁站着个人,远远看去,光束打在他身上,他穿着有些厚实,不用去看脸也认得出是周叙。 他是够烦人的。 宋敛躲都躲不开,这会儿喝得有点多,想起赵逐,冲动上前,「你又要干什么?」 周叙倒是虔诚又饱含歉意的。 「……我一直想跟你说,赵逐的事情,真的不是我。」 这已经不重要了。 赵逐受了伤,断了指,周叙却还想要替自己脱罪。 「宋菩玉跟你婚约没变,你找来是想要跟我解释,还是想要证明给她看你自己的清白?」 据宋敛所知。 他们和好之后,感情并没有之前那么好,宋菩玉为了赵逐,心有芥蒂,周叙心里念着她跟赵逐的过去,谁都不好过。 「我只要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好,不需要跟任何人证明。」周叙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菩玉误会我,我总要解释。」 宋敛轻眯了眸子,危险与愠怒升了起来。 周叙上前一步,「这是我们婚礼的请柬,不管怎么样,你是菩玉的弟弟,我们婚礼还是要请你去的。」 「你知道宋菩玉是什么样的人吗?」宋敛并不想要挑拨离间,在赵逐的事情之前,他反而是同情周叙的,「赵逐为她断了手指,你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却还要娶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耽误我爱她。」 周叙的眉毛沉了沉,音色跟着变低,「据我所知,那位楚小姐的过去并不光彩,比菩玉更加不如,你娶她的时候,会想这么多吗?」 除了几个亲近的人知道楚莺的过去,其他人不该知道。 「她有什么过去?」 周叙是好心,「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有人在调查她,我知道你对我很多误会,可我也理解你,所以好心告诉你一声,你最好多多防备些。」.. 楚莺就是太招人。 天生的招人。 才会被其他人盯上,还追到了她的过去。 宋敛不会因此去感激周叙,「既然你好心告诉我,那我也要告诉你,宋菩玉跟楚莺,不是一种人。」 也许她们都是薄情的女人,可楚莺的薄情是环境所致,她不得不低声下气讨生活,但宋菩玉不同,她的贪欲是无限的,她爱赵逐,却要保住周太太的地位。 什么都想要的人,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 知晓周叙又去见了宋敛,宋菩玉心中是不悦的,但对着周叙,说不出什么,毕竟他将来是她的丈夫。 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 退 婚的事之后,周叙的嫂嫂找过宋菩玉,想要为这段感情挽回些什么,她拉着宋菩玉的手,当时的温度与肢体上的触碰,宋菩玉还记得。 她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家小叙就是嘴巴笨,从小没有妈妈在身边,什么心事都往心里搁,但他喜欢你是真的。」 宋菩玉很想闪躲,她想说,那又怎么样,可她并不喜欢周叙。 赵逐被送走的时候,她甚至发疯地想过要跟他一起走,富贵日子是过不上,但安稳生活是有的。 可一刹那。 她又想起母亲被抛弃,独自带着她生活在穷乡僻壤里,靠着出卖身体养活她,最后得了病,凄惨死去。 这样的经历让她知道,除了钱,没有其他东西是实在的。 尤其是男人的爱,最是虚无缥缈。 就要结婚了,宋菩玉最近都住在宋家,周叙找了过来,却没有进去,他驻足在车子旁,就算知道了宋菩玉跟赵逐的往事,对她的态度也没有改变,反而更好了。 「怎么只穿这点出来,不冷吗?」 跟他在一起,宋菩玉总是会想到赵逐,她一下子恍惚,「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找我什么事吗?」 「快要婚礼了。」周叙将手上的盒子拿给宋菩玉,「礼服婚纱是准备好了,我今天看到这双鞋子,很适合做婚鞋,特地给你送来。」 宋菩玉准备了好几双婚鞋,但还是接过了周叙的,她低下头,略有愧疚,「你还愿意娶我,我很感谢。」 如果说之前还装得过去,那么赵逐受伤后,宋菩玉却是连装都不愿装了。 周叙不曾变过,还是那般温和,令人动容,「谁都有过去,我不在意这些。」 言罢。 他又接道:「我前些天去见了宋敛,邀请他参加我们的婚礼。」 「你别再去见他了。」宋菩玉字里行间透露的怀疑是很重的,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跟赵逐是自小的朋友,所以对你不会友好,我不想你在他面前受气。」 「……赵逐的事情,你也怀疑是我?」周叙愣了,「菩玉,我承认我是嫉妒他,可我不会伤害他,因为我不觉得他是我们婚姻中的威胁。」 宋菩玉面上是笑,可终归是不信的。 毕竟除了周叙,没人会对赵逐下那样的狠手了。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宋菩玉拿着鞋子,笑中是拘束的冷淡的,「你早些回去,我先进去了,婚礼见。」 这话的潜台词便是,这阵子,就别见了。 周叙没有勉强,目送她走了进去,面上的笑一点点僵硬了,坐进车里,昏暗与疲惫一同降临在脸上,不过好在,就要结婚了。 婚后,这副面具总算可以摘下了。 240 算是我姐姐 - 艳雀 - 月上枝 这场婚礼宋敛是要去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缺席。 楚莺却看得出,他是有气压在心里,吐不出,藏不住,总有要爆发的时候。 宋菩玉婚礼提前到了年前,像是生怕再出变故,这是周叙自己提出的,时间的早晚对宋菩玉没什么影响,她便答应了下来。 可惜婚礼当天温度骤降,寒风细雨。 这对宋菩玉是繁忙的一天,可对宋敛,只需要腾出几个小时而已,他特意回来换了套正装,领带三两下便系好了,看似冷静,可这份冷静中却有着淡淡的阴沉。 楚莺担心,不由自主地心慌。 “你真的要过去吗?” 宋敛倒是很淡然,“再怎么样宋菩玉算是我姐姐,她结婚,我总是要到场的。” 可究竟是捧场还是砸场的,就不知道了。 楚莺拽着他,“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宋敛不解,“那对狗男女,没什么好看的。” 他这语气倒是真诚。 楚莺没忍住笑了声,“我这不是怕你一个冲动,坏了人家的婚礼,我去还有人拉着你。” “我没那么蠢。” 就算要砸场子,也不会那么轰轰烈烈。 毕竟这不是宋菩玉一个人的婚礼,还有周叙、周家,宋敛半只脚踏进了生意场,要权衡利弊些,但他总要去看看,宋菩玉是怎么走向她所向往的幸福婚姻。 舍弃了赵逐,她以后是不是会后悔。 这些,宋敛都等着看。 楚莺还是跟着他过去,宋敛带着她下了车,要进去时,楚莺拉住他,风雨扫在是身侧,她替他整理着领带衣服,柔声宽慰着,“你想想赵逐,他应该不希望你因为他去找宋菩玉的麻烦,所以我们就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宋敛握住她的胳膊,滑到手腕处。 “你穿这点,不冷?” 想要搂一搂抱一抱。 楚莺却一把将他推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迟到了,快进去。” 在楚莺跟前,宋敛才像是他自己,有黏人的一面,有耍泼的样子,合上伞,两人手牵手进去,宋敛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侧过身,吻了吻她的耳垂。 楚莺被弄得很痒,侧眸瞪了他一眼,“这下不气了?” 宋敛面色又掉下。 “等进去看到那对狗男女,还是要气的。” “什么狗男女?”楚莺拿他没了办法,“你怎么说话比我还粗俗了?” 过去宋敛嘴巴里可是半个脏字都不往外吐。 宋敛也不知怎么,兴许是潜移默化,与生意场上那些老狐狸打交道久了,就跟着变了,“还有更粗俗的,你……” “别说了。”楚莺将他呵斥住,“你再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 一句话就将宋敛唬住。 楚莺喜欢的是干干净净的他,他要是真变的势利精明,她的爱兴许真的会变。 楚莺身上的颜色总是鲜艳的,往常爱穿红或是墨绿,在人群中总是一眼就可以看到,这次也是。 尤其是跟宋敛走在一起,偏生了种般配却又矛盾的感觉。 被引进婚厅中,宋敛本是应该坐在新娘亲属那一桌的,是他自己不去,反而坐到了后排去,毕竟要是真带着楚莺坐到前排,那些人不会给她好脸色。 “……没关系的,其实你可以自己坐过去。”楚莺从不想要他为难。 宋敛强硬地拉着她坐下,“不爱跟那些人在一起凑热闹,何况我也不算宋菩玉的亲人。” 这么说,好似也算合情合理。 原本是打算举行草坪婚礼,可临时下了雨,只好采用了第二方案,因为赵逐的事,婚礼仓促了许多,来的宾客不算多。 宋敛的位置不算显眼,他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前方的那对新人,宋菩玉换下了沉重的婚纱,正穿着精致地礼裙,与周叙手挽手,在与周家那些长辈攀谈,面上的谄媚与殷勤是宋敛不屑的。 楚莺夹了块蟹肉,放在宋敛碗里,照顾着他,“你吃点东西,别往那边看了。” 她贴耳在宋敛耳边小声说着。 宋敛却没将眼神拨回来,楚莺将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中,“好了,你再看下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来抢婚的。” 这么说了,宋敛才不再看去。 可眼眸这么一斜,又斜到了楚莺的右后方,迷离的灯光下,坐在那里的人是季乾,他跟周叙算得上生意场上的好友,受邀前来参加婚礼,是理所应当。 可他的眼神要是落在别人的妻子身上,就过于冒犯了。 就算被宋敛看到了,他也没有要闪躲的意思,依然赤裸裸地看着楚莺的侧影,她墨绿色的大衣脱下了,身上只剩一条收腰贴身的珍珠白裙子,裙子领口很低,只要弯腰,大片的肌肤就会显露。 她将发丝挽了上去,露出流畅优美的脖颈线条。 脖子上,坠着一颗小巧玲珑的珍珠。 跟宋敛在一起后,楚莺身上小家子气的妩媚劲儿没了,反而被养得贵气了许多,遭人惦记,是他预想到的。 抬手叫来了服务生,拿来了一条披肩,盖在了楚莺肩颈上,遮住了她的皮肤。 楚莺正想躲开,却见宋菩玉正往这里走来,却在看到宋敛时,步伐止住,她是惧怕的,也是难以面对的。 不知侧耳跟周叙说了什么,宋菩玉转身躲开,没往这里走。 周叙一人迎了上来,跟其他人客套了一番,随后又看向宋敛,宋敛没站起来,面色低沉,请他来,原本就想过了会是这样,周叙早有准备,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怎么不坐前面,我还以为你们没有来。” 宋敛不作声,楚莺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不会贸然开口。 周叙对上宋敛的冷脸,倒不觉得尴尬,“不管怎么说,来了就好,我敬你一杯。” 他兀自要将那杯酒喝下去。 手却突然被宋敛拦住。 站起来,宋敛拿过了他手上的酒杯,算是为了赵逐的断指,为了他的脸与所受的折磨,他也是要做些什么的。 气氛凝固了片刻,下一秒,宋敛将那杯酒,尽数泼到了周叙的脸上。 新 241 宋敛是她第二任丈夫 - 艳雀 - 月上枝 婚礼突然中断,所有人都看到了新娘的亲弟弟泼了新郎一杯酒。 周叙是那么个好脾气,没气没冷场,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酒,走之前还在给自己打圆场。 宋菩玉知道后先去找了宋敛。 她提着裙摆,在婚礼后台的休息处找到了宋敛,楚莺陪着他,握着他的手,正小声地说着什么。 一见宋菩玉来,楚莺忙站起来挡在宋敛身前,没等跟宋菩玉说上一句话,宋敛就将她拽开。 酒是他泼的。 后果他自己承担就好。 泼周叙一杯酒,让他被议论纷纷,颜面尽失,可跟赵逐所受的伤害比,这又算得上什么。 宋菩玉冲上来推了宋敛一把,“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一杯酒下去,不仅会让周叙难受,以后宋菩玉在周家,就因为宋敛,也不会太好过。 她找来究竟是为周叙,还是为自己,答案是模棱两可的。 宋敛不慌不忙,轻笑了一声,“我干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吗?” “你跟我走,去跟周叙道歉。”宋菩玉要上手去拉宋敛,他侧身躲开,眸光冷若寒霜。 “跟他道歉?他跟赵逐道过歉吗?” 宋敛此时是没什么理智的,所有人都不会将赵逐当作什么,他受伤,随着时间过去,没人会记得他疼过。 但宋敛不会忘。 断了他手指的人还没站出来给他道歉,他凭什么要给周叙道歉。 楚莺理解他心中的纠结,上去握住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想要安慰他,却不知要从何开口。 宋菩玉动了动唇,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周叙说了,不是他。” “是不是他,你自己很清楚。”多余的废话,宋敛不再多说,“你最好祈祷你嫁给他之后可以事事如意,最好别再回宋家,不然我可不保证下一次自己还会干什么。” “宋敛——” 不等宋菩玉说完,宋敛带着楚莺走了过去。 宋菩玉想要追上去理论,却又止住步伐,毕竟这件事上,不一定是谁占理,赵逐受伤是真的,周叙是嫌疑人也是真的。 宋敛憋到今天,只是让周叙难堪,这都是他的慈悲了。 他不去道歉,宋菩玉只好自己去。 上楼找到了更衣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里面不属于周叙的声音先飘了出来,“你真是能忍,这可是你的婚礼,你就让那个小子这么砸场子?” “你要是想挑拨离间,趁早停停。” 重新系上了领带,换了另一套西服,周叙还要回去,他对宋敛的行为没太大的起伏,毕竟赵逐那事,他总是要撒气的。 季乾是眼神好像看透了他一样,“对那种小子,一再忍让是没用的。” 周叙对镜,打理好了自己的头发,“你是替我气不过,还是想借刀杀人?” 没人是傻子,周叙更不是,镜中倒映着季乾的身影,他身旁放着一件女人的大衣,周叙知道那是谁的,他拧起眉,“你拿别人的衣服做什么?” “当然是好心替她收着。” 他那点心思,周叙是看得出来的,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他开口提醒,“那是人家的妻子,是并且据我所知,宋敛是她的第二任丈夫。” 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漂亮的玫瑰换了花瓶,还是漂亮的,不会改变它的本身。 季乾拿上楚莺那件大衣起了身,“这又有什么要紧的?” 走了两步。 他突然带着笑停下,“你跟那位宋小姐认识之前,不也知道她心有所属,可还是娶了?” 周叙神色不变,并不辩驳。 季乾却看不得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要是让宋小姐知道你的真实面目,怕是要连夜卷铺盖逃了。” * 细雨没停,雨势并没增长。 比预计结束的时间早了些,刘叔开车堵在了路上,宋敛撑着伞,与楚莺站在雨中,楚莺一声声哄他,歪了歪脑袋看他,“怎么,你都给周先生难堪了,还不开心吗?” “开心?” 他哪里开心得起来。 赵逐的脸毁了,就算泼周叙是开水,都抵不过赵逐的万分之一痛。 “要是这样还不够,那我去替你出气。”楚莺说着,胳膊搭在宋敛的肩膀上,在伞下,轻轻地吻他冰凉的唇,“我真没想到你会突然那个样子,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告诉你你只会拦着我。” 宋敛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在他人看来是幼稚而莽撞的,可如果不为了赵逐做点什么,他会惭愧。 楚莺凑近了,唇贴在宋敛的脸上,“我怎么会拦着你,我是你的妻子,肯定是支持你的。” “真的?” “当然了。” 这么说了,宋敛才算有了点笑意,楚莺蹭了蹭他的脸,贴着,给他暖意,她的衣服落在了里面,身上披的是宋敛西服,身子被遮在宽大的衣服下,身子像是整个贴在他怀中的。 穿着高跟鞋,还要踮脚去吻他。 宋敛将她搂在怀里,在那场婚礼上是带着怒意的,可好在有楚莺,无论何时,她都可以抚平他的各类情绪。 温柔下了腔调,他轻声问,“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楚莺摇头,“没有。” 宋敛是懂得照顾楚莺的,如果不是她在,或许就不只是泼周叙一杯酒那么简单了。 车子还没来。 楚莺的高跟鞋被雨水打湿了,可靠在宋敛怀里,却不觉得有多冷,如果没有季乾的打扰,这场雨对他们而言或许不是潮湿寒冷的。 季乾拿着楚莺落在里面的大衣,撑着伞走来,面带深意地微笑着,“楚小姐,这是你的?” 从对宋敛的腻歪到对季乾的戒备,她转变得很快。 宋敛不知察觉到了没有,他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垂眸扫了眼,“是她的。” “是宋小姐让我送出来的。”季乾拿了宋菩玉当借口,他站在那边看了许久,看着楚莺哄宋敛,亲他,抓着他的手指。 像一对眷恋的小情人,不像是夫妻。 宋敛刚要开口,楚莺突然上前,从季乾手上拿走了大衣,她走进雨里,两步跑出去,将衣服丢进了垃圾桶里,又跑回来,站在宋敛伞下。 对季乾,满是敌意道:“别人碰过的东西,我不会要了。” 新 242 没人管他结不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家里没人,梁开颜被接了回去。 条件允许的状况下,楚莺被折腾得不轻,陷进浴缸的水中,泡沫浮在身体上,将皮肤感染得湿滑细腻,手感都要好上许多。 手撑在浴缸边缘,却好像还在往下滑。 这便算了。 结束后,宋敛却还冠冕堂皇地跟她道歉,他揉着她的耳垂,像是在玩一枚珍珠,“是不是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急了些?” 看破他虚伪的这一面。 楚莺抬不起眼皮,没回声。 宋敛道着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有意的,并且是心理与身体上的双重占有,要怪只能怪是楚莺太招人,让季乾打起了她的主意。 可她这个女人就是如此,不管是在村里或者在这里,是单身或是结了婚,对男人的吸引力就没减淡过。 在岭北时,她的每次勾引,都可以不动声色掀起宋敛心中的千重浪,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与自制力,他早就要教训她,最好是绑住了,让她再也下不来。 也要教会她,不要轻易在男人面前卖弄风情,真的招惹上了,后果不是她可以承担的。 可就算是结了婚,她身上那股子勾人劲儿还没下来。 楚莺像是真的气恼了,将头埋进了被褥里,宋敛在她耳边道歉,叫姐姐、唤老婆,都没什么用。 像是生怕她被抢走。 宋敛搂着抱着,一晚上都不肯松手。 年纪小些,就是黏人许多,他不肯,事后还要抓着楚莺拷问跟季乾的事,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他还是不信。 醋狠了,就往楚莺的脖颈上咬两口,像是在标记自己的烙印,好让其他碍眼的男人知道,她是他的东西。 * 对楚莺是一招。 对季乾就要用上另一招。 知道李饶与他的关系,宋敛原本想要用李饶这条线,可他最近忙的很,忙着去追那位郑小姐,跟在人屁股后面,跑东跑西,任劳任怨。 过去李饶追的女人不少,可这一次,要比追言瑟都下功夫,也更加真心。 可家里已经安排了他结婚,给他寻觅了最合适的结婚对象,这些都是从李饶口中得知的,他在电话中烦恼不已,追问着宋敛,怎么才可以推迟婚期。 他跟宋敛一样,是任性的,也更自我。 宋敛被他吵得心烦,挂了电话,他却找上了门。 鲜少有宋敛的朋友会到家里来,楚莺亲自冲了茶,送了甜品过去,李饶正一脸苦恼,像是将宋敛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看着楚莺的背影,轻声威胁着,“你不帮我想主意,我就去问楚莺。” 宋敛斜他一眼,“结婚不是迟早的事吗?结了一样可以去找那位……” “郑芜。” 宋敛点了下头,这才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名字,“郑小姐。” “那怎么能一样?”李饶不允了,“我这样她都不冷不热的,要是结婚了,她更不待见我了。” “她介意你结婚吗?” 可不管介不介意,总是要结这个婚的。 李饶往后一倒,“总归晚一天算一天。” 提到这儿,宋敛轻易将话题转到了季乾身上,“你那位表哥都没结婚,为什么要催你,这也算得上是个借口,你去试试。” “那怎么一样?”李饶是知道季乾的,“季乾哥没爹没妈,没人管他结不结婚,我可不一样,到了年纪,家里催得紧。” 没爹没妈,可不是季乾觊觎楚莺的理由。 聊到这儿,宋敛才想起来提上一句,季乾那种人,说是亡命之徒都不为过,从小没得到过什么爱,又寄人篱下,心理阴暗,但对他,宋敛不需要自己出手,一句话就可以压制住他一段时间,“你拿他当挡箭牌,总可以拖一阵的。” “可是我爸妈才不管他。” “但面子里子上,总要管一下的。” 当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李饶打算去试试,起身喝了口热茶,被烫得红了嘴巴,走时不忘扯着嗓子跟楚莺道了声再见。 他们聊的那些话,楚莺听得七七八八,明白宋敛的心思,不去拆穿,这样没什么不好,毕竟她自己也很厌烦季乾的接近和他看猎物一样的眼神。 * 最近被催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 李饶特地挑了有季乾在的家宴上提起自己的婚事,状似漫不经心地鼓捣着餐盘里的食物,突然来了一句,“季乾哥比我大那么多,他都没结婚,我为什么要结婚?” 在这个家里,季乾一贯是透明人,边缘化。 这么一下,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季乾目光阴恻恻的,嘴角却提起一些笑,“我没兴趣。” “我不管。”李饶用上了小时候撒娇的那套,拽着李母的手,“妈,我不管,季乾哥不结婚我就不结。” “好了好了。” 李饶是最受宠的,他说什么,家里都答应。 李敬坐在对面,观察着季乾僵硬的脸色,他轻扶眼镜,不介意火上浇油,“说的也是,季乾是该结婚了,不然让外人知道,该说我们家里偏心,只顾小弟,不管季乾。” 要是担上这样的名声,是不好听。 这样一来,就不只是为李饶挡婚事这么简单了,季乾这么多年没人在意,却在这种事上被重视起来,滑稽又好笑。 家宴上唯一不希望他结婚的,只有李敬妻子了。 她笑得温温柔柔,替季乾说话,“那也要遇到合适喜欢的姑娘啊,季乾这不是没遇到,现在结婚哪有按年纪算的。” 手突然被攥了一把。 李敬又开口,“怎么不是按年纪算的,我结婚早,不就因为我是老大吗?” 让季乾结婚,对李家而言,对处理一条阿猫阿狗的婚姻没什么区别,李母一点头就答应了,“那行,等季乾结了,你再结。” 李母侧了下身,看向季乾,一开口就把他处置了,“正好,你珍姨家的侄女,跟你年龄正合适,抽了空,你去见见,你这边安顿好了,才好轮到我们饶饶。” 季乾搁下筷子,起身系上西服纽扣,“您直接安顿他就好了,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用不着其他人多管闲事。” 新 243 谁要他的喜欢? - 艳雀 - 月上枝 背后是李母的谩骂,骂他是白眼狼,没心肝。 季乾走得决绝,这些谩骂,他听了太多年,起初会因为舅舅舅妈的冷待而伤心,后来便渐渐麻木了,更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外人。 一个外人,凭什么要求那么多的偏爱。 可为了报答养育之恩,这么多年,李家要他去办的事,无论好坏,他都办成了,但结婚,想都不要想。 李饶推诿得突然。 季乾隐隐猜到了,是谁的指使。 走到车旁。 身后有人追了出来,女人叫了他两声,撑着伞跑过来,替他遮着雨,在伞下,闪烁着眸光去看他的眼睛,“季乾……你不该那样说话的,下次还怎么回来?” “不回来就好。”要不是家宴,他是不会回来的。 他在这里家里,就是外人,是污点。 只要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会想起他那个不知廉耻,给李家丢人的母亲。 “你不结婚……”华彩小心翼翼,眼神闪烁,“是为了我吗?” 她是李敬的妻子,还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 季乾冷笑一声,“大嫂,你爱自作多情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不见改。” “那是为了谁?” 犯不上为了谁,只是他这样的人,兴许一辈子都跟婚姻无缘,就算是楚莺,也只不过是感兴趣,有点喜欢。 小时候牺牲得太多。 长大了,有了权利后,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哪怕是别人的。 * 婚后第三天要回门。 算起来,楚莺并没去过宋家,也没见过宋敛的父亲,趁着这次机会,宋敛带上她一起回家。 楚莺本是不想掺和的。 可一想到周叙会带着宋菩玉回去,要是宋敛再冲动动手,她在旁也好劝住他。 宋父再怎么样,也不会有梁家的老太太难搞定了。 可宋家留下的都是宋敛母亲身边的人,老保姆对楚莺颇多意见,对她的态度没比对宋菩玉好到哪里去。 宋敛瞧见了,上来替她撑腰,拿走她手上的茶包热水,“这种事让别人来,你去坐着就好。” 看似温和的言语,实则是在做给那些瞧她不上的人看。 可分明过去最看不上楚莺的、将她当作玩意儿的人是宋敛自己,是爱更改了他的偏见。 楚莺被他拉着坐过去,宋父正靠在沙发上翻看着报纸,对她这位儿媳妇神色冷淡,当作陌生人对待。 只是余光偶尔瞥见宋敛将切好的橙子递给楚莺,喂她吃,或是帮她擦拭着嘴角,举止亲昵。 宋敛这么个从小到大被伺候的人,却学会伺候女人了,多少有些令人诧异。 “宋菩玉什么时候来?”宋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来我们要走了。” “马上。” 宋父望了眼墙上的钟表,“等他们来了,记得要喊姐姐姐夫。” “姐夫?”宋敛嗤笑一声,“他配吗?” 宋父一把摔了报纸,正要骂人,话到嘴边,想起楚莺还在,就停了下来,“好了,不管怎么说,菩玉都跟周叙结了婚,你这么甩脸子,菩玉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不好过那最好。” 这正是宋敛所求的。 楚莺拽了拽他的手腕,让他停了下来。 保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菩玉跟姑爷回来了。” 宋父瞥了宋敛一眼,像是警告,接着起身去迎接,司机将车子停好,打开了后排的座椅,周叙弯腰下车,抬手去扶宋菩玉,她却侧身躲开,没搭上他的那只手。 周叙不觉尴尬,收回手,快步跟了上去,宋菩玉不肯牵他的手,他主动牵上去就好,对待女人,无非就是多一点的耐心与柔情。 可宋菩玉却想要挣脱他的那只手。 他加重了力度,紧攥着,声线沉了下来,“菩玉,我们是夫妻。” 这一句像是当头一棒,打得宋菩玉眼冒金星。 真的成了周家人、周叙妻子,进入了周家生活,才知道那根本就是个火坑,并不像是婚前所表现的那样好,她对周叙的了解,也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深刻,反而很浅薄。 她的沮丧与悔意写在脸上,在餐桌上表现得很是显著。 连楚莺都看了出来。 周叙夹菜给宋菩玉,她没吃,低着头,不参与宋父与周叙的话题中,全程很游离,像是个外人。 宋敛的膈应劲儿写在脸上,时不时刺挠周叙一句话,他不气,只勾勾唇笑,可那笑跟之前又不太一样。 这顿饭全程在古怪中度过。 饭后宋菩玉单独跟着宋父上了楼,周叙在楼下等她,指间戴着婚戒,宋敛就坐在一旁,二人的言词中争锋相对,不依不饶。 楚莺拉着宋敛,生怕再多说一句,两人就会打起来。 宋敛却想方设法支开了她,“去把这个送到楼上,这里没关系的。” 楚莺虽然担忧,可还是缓缓起身,端着茶盘上了楼,周叙的眼神跟了她两步,继而轻笑道:“真是羡慕你们,夫妻关系这么好。” 宋敛嗤了声,讥诮着,“你跟宋菩玉关系不好?” “我想这是看得出来的,菩玉眼下并不喜欢我。”周叙自嘲着,“但将来的日子还长,我想她会想通的。” 驻足在门前,楚莺没抬手去敲门,毕竟里面的气氛不怎么好,宋菩玉的声音中是哭腔,她在质问自己的父亲,“我究竟是您的筹码,还是您的女儿?” 宋父呵斥着告诉她,“你既然姓宋就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何况周叙是真的喜欢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难不成真要跟着赵逐那个小子才满意?” “谁要他的喜欢?!” 宋菩玉哭着,嗓子干哑,万分后悔没有选择跟赵逐走,“其实您早知道他家里那些事对吗?” 周叙完美的表象背后是一个糜烂的家庭,他跛足的,心理畸形的大哥、身体虚弱,胆小如鼠的小弟、还有他那个处处针对她的小妈。 但这对宋父而言却是绝好的条件,“他家里哪里不好,他是最有可能继承家里的那个人,以后这些还不都是你的,你有权势在手上,对我们家也好。” 宋菩玉不是傻子,她什么都知道,她经手过家里的生意,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您就为了这点利益,连我也牺牲?” 新 244 你对我误会很多 - 艳雀 - 月上枝 宋菩玉是红着眼睛下楼的。 临走时跟宋敛单独待了一会儿,不知聊了什么,上车后面上毫无血色,好似失了魂魄,周家的司机将车开走,周叙坐在宋菩玉身边,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躲开。 周叙笑着,一成不变的温和,「跟他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宋菩玉语气不好。 「你还在生气?」周叙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他没打算瞒,可他自认本身是没多大问题的,娶宋菩玉,也是真心的,「你别误会,如果你实在适应不来,我们搬出去住。」 看着他这么装下去实则挺有意思的。 宋菩玉以为自己就是最虚伪的,没成想遇到了周叙,「别装了,有意思吗?」 周叙这次准确无误捉住了宋菩玉的手,紧攥着,她有些疼,却面无表情地忍耐着,「我装什么?菩玉,我觉得自从赵逐的事情后,你对我误会很多。」 「你跟季乾的话,我都听到了。」宋菩玉眼眸往前一瞥,与司机在后视镜中探视的眸光对上,真是可笑。 这番话,回去后又要被周叙那个小妈问去了吧? 周叙正欲开口,宋菩玉忽而拿起一旁的包,朝着驾驶座砸去,再怎么样她也是宋家的大小姐,是宋敛的姐姐,凭什么要受这份气,还要被监视。 司机被包上的铁链甩到眼睛,紧急踩下刹车,后排的人跟着向前倾去,周叙下意识护住宋菩玉,没等在他怀中安稳一秒,宋菩玉推开他,打开车门冲出去,周叙回了回神,抬腿去追时,冷眸瞪向司机一眼。 * 宋敛被叫上了楼,楚莺一人在楼下等着。 想起宋菩玉控诉的那番话,隐隐替她担心,周家究竟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才让她那样的惧怕想要逃离。 跟她情分很浅薄,可同样身为女人,明白一段婚姻的重要性,要是嫁错了人,一生都是要用来悔恨的。 正想着,门外突然有争吵声进来。 有人吵吵嚷嚷要见宋父,众人冲上去拦住了他,几名保姆围在那里看热闹,楚莺张望了两眼,下意识后退躲开,没心情去管发生了什么。 可那道声音越近,楚莺越觉得熟悉。 在推搡的人堆里,好似看到了一张见过的面孔,中年男人的脸大都相似,被欲望侵蚀了,瞳孔浑浊,面容精明又势利,凸显着几分刻薄。 一瞬间认出了他。 楚莺心下一凛,忙转过身想要躲开,可已经晚了,唐和卫一样看见了楚莺。 上次见是太久之前,宋敛处理了他,将他从宋家驱逐,失去了这份可以捞油水的工作,他自然是难以平衡的,找过宋父好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次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上门来闹,想要靠过去的一点情分拿点钱。 一进来瞧见楚莺站在这里,满是错愕。 几双手拉着他,他却站定了,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着楚莺,再左右看了看,突然讥笑了一声,「这不是楚小姐吗?你怎么在这里?」 上下一打量她的穿着,这可不再是村子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此一时彼一时,这份落差激怒了唐和卫,他突然上前,拉住楚莺的手腕。 楼下的声音吵到了楼上。 中断了宋父跟宋敛的谈话。 「下面怎么了?」 起身出去。 宋敛跟在后走出去,在那群围着的人中看到了面色铁青的楚莺,还有站在她对面,骂她是今非昔比,***上位的唐和卫。 这人宋敛早就处理了,没想到他还会找过来。 楚莺想要躲开,奈何唐和卫认得她,一口一个小***骂着 ,还说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的确。 要不是在村子里被楚莺控告***,他不会失去给岭北村建校修路这份高油水的活儿,任何套上公益捐赠的项目,其中有许多的钱是实则都是进了他们的腰包。 也是因为这件事。 回来后,唐和卫过去一些贪赃的事被扒出来,彻底失了信任,被宋父弃用,这后面推动的那只手,都是宋敛。 紧盯着他去碰楚莺的那只手,宋敛快步下楼,失了该有的理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起了一旁摆放的古董瓷瓶,走进人群中,朝着唐和卫的脑袋上重击下去。 跟上去阻拦的宋父止了步,喧闹声跟着寂然下去,唐和卫难以置信地摸着头上流淌下来的血液,腿一软,跪倒下去,用沾着血的手指着宋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吞吐不出。 那份惊恐好像是失了魂,几秒后又开始大笑,血蔓延在脸上,让他的狼狈滑稽被放大。 可当下在他眼里,宋敛才是最可笑的,意外去了趟村子里,竟然娶回来一个寡妇,他笑出了眼泪,一开口就要拆穿楚莺,「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小***她在乡下早就——」 话没说完。 宋敛突然抬起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踹翻在地,随即拿起地上砸碎的瓷片要往他嘴里塞去。 楚莺急忙去拦,宋父跟着冲了上来,大声喊着住手,唐和卫也被这一下给吓傻了,趴在地上,颤抖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 宋敛早早卸下了他碰过楚莺的手,他字句锐利,沉重许多,大声呵斥着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还愣着干什么?!」 楚莺紧抓着他流血的手,这场变故来得太快,楚莺的身份被拆穿的差不多,走时那些人异样的眸光将她包裹,让她抬不起头。 直到上了车,那口气也没顺。 宋敛要留下善后,楚莺先被送走,在路上还没回神,更怕这件事要是被闹大,还是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回去后楚莺去清洗了身上的血,换下了衣服,忐忑不安地在家里等着宋敛。 过了晚餐时间,在一场小雨后,宋敛开了门,慢步走进来,白天他被瓷片划伤了手,这会儿换了衣服,面如皎月,对上楚莺惶恐的眼神,却笑了笑。 不知怎么,楚莺松了口气走过去,抓着他贴了创可贴的手,委屈又疼惜,「怎么样了,你爸爸有没有责怪你?」 245 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 艳雀 - 月上枝 那个样子的宋敛吓到了所有人,包括楚莺在内。 可在他第一次被楚莺抛弃时,就学会了残暴的那一套,对待有些人,温和是没用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宋敛并不想以暴制暴。 楚莺握着他的手指,垂着的眉眼中满是疼惜,「早知道我就不过去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这不怪你。」 唐和卫已经被处理了。 毕竟他是知道楚莺过去的,这种人就算拿了钱也没用,宋父将他送出镜,6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并且在走之前,宋敛封了他的口。 那一幕当然不会让楚莺看到,不然她要对他生出畏惧心了。 「没人可以随意欺负你。」这是宋敛的保证,「那么对他,都是便宜他的,我应该拔了他的舌头,折断他的手。」 被他这两句话惊到。 楚莺忘记了开口,握着他的手正要收回,却被宋敛一把抓回来,「怎么,这样就害怕了?」 气温有些冷,宋敛从外面带回来了凉意,这凉感包裹着楚莺,「这种事我没少干,在你不要我的时候,对男人对女人,我都一样。」 「真的?」 楚莺半信半疑,但那一刹那,确实被宋敛眼里的戾气吓到,可反应过来,也就没那么怕了,「那这么说来说去,还怪我了?」 宋敛冷嗤一声,将手套取下来,楚莺一把抢过去,手扣着宋敛的指间,跟他十指紧扣,宋敛翻了个身,欺身压上去,拇指一下下摩挲着楚莺的手。 在气息的交互中,楚莺昂起了脖颈,与他对视,「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 宋敛的大衣是棕色的,衬得他面颊线条柔和了许多,眼睛渴求地张望着,像是生怕真的被楚莺不喜欢。 下巴蹭着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楚莺摸着他的头发,「乖一点,像以前那样,总之不要再像今天那样打人了。」 他突然冲进来,拿着花瓶砸人,那样子像是恨不得一刀捅死唐和卫,楚莺是为过去个单纯赤诚的宋敛感到心痛。 如果没有她。 他的一生大概不会被卷进这些纷纷扰扰中,更不会为了那些垃圾,坏了自己是名声。 宋敛却不肯,他自认他是男人,保护妻子是应尽的责任。 「那如果他们又欺负你怎么办?」 他是为她,她也是为他。 说白了。 他们都不想对方受到伤害。 楚莺往宋敛的眉心吻去,又延伸到鼻梁,再到唇峰,对待他,她有了心疼,有了爱,更想要怜惜,他是那么干净纯粹的人,应当被爱护,而不是生活在欺骗中,「他不是已经被送走了吗?没人会欺负我了。」 湿润贴着唇,进入唇齿。 宋敛被勾起欲望,更紧得贴上去,楚莺支支吾吾着躲开,唇被磨得很红,「……硌到我了。」 宋敛倒委屈起来了。 「那也没办法。」 楚莺眼神斜了下,「我是说你的腕表。」 她就会用这些小手段勾着他,却不让他尽兴,宋敛才不管这些,「忍忍,马上就不硌了。」 手机在响。 是老太太那边的电话,宋敛一通没接,由冷到热,手上的创可贴都沾湿了,像是忍无可忍,宋敛拿来手机,直接关了机才好投入。 * 这事再怎么样还是被家里知道了。 老太太发了火,梁炳也是最近才知道,楚莺不光做过谈雀景的情人,还有过一段婚史,就连梁曼因都因此受了责骂, 被关了三天,送出了国。 可对宋敛,不能太强硬。 原计划提前了许多。 老太太再怎么样都不肯让宋敛再跟楚莺在一起,「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被带坏的,你看看他现在,都会为那个女人动手去打自己的叔叔了。」 这事是严重。 梁炳试着去替宋敛说话,「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等把他送出去了,他会想通的。」 「他爸爸那边怎么说?」 「已经答应了。」 事情失控,远超出了他们所预料的。 这是最后一招,赌不了。 老太太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用最保守的,「你去通知老五,让他带上乔医生去等着。」 「……真的要这样吗?」. 「还有别的法子吗?」梁炳于心不忍,他是将宋敛当亲儿子看待的,有感情,但也有利益,「何况那个姓唐的,就是他爸爸的一条狗,哪里算得上是叔叔?」 「只要打人,就不行!」 天一亮宋敛才想起没接起来的电话,站在窗边拨了过去,打完又躺会去,胸膛贴着楚莺的脊背,胳膊圈过去,女人的身体,过于香软。 「是家里的电话吗?」 宋敛很是不舍,「我要去一趟。」 猜也知道是为了唐和卫,楚莺的愧疚心加强,「要是你舅舅他们问起来,你要怎么说?」 宋敛早就想好了。 「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侮辱我的妻子,我理所当然地教训,哪里不对?」 * 被太多事情缠身时是分不出精力的。 自从李饶出了馊主意,李家便将矛头对准了季乾,将女人推给他,催着他结婚,只有他结了婚,才好正大光明去催李饶。 季乾看着面前的女人,将这当作是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不在意什么绅士风度,低头去看手机里的消息,眉心拧了下,又很快舒展开。 其实早就猜到了,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就以楚莺的身份与过往,宋敛家里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这两人,注定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强行在一起,吃苦的是他们自己。 拒绝了李家推给自己的女人,季乾将电话打给周叙,等了几秒钟,电话被接通,可接电话的,却不是他。 「季乾吗?」 女人的声音是柔的,带着天然的媚。 季乾认了出来,「婉姨,是我。」 「你找小叙?」女人拿着手机上了楼,「他也真是的,把手机落在楼下了,我帮你叫他。」 像是走上了楼,到了周叙房门口。 过去这里是周叙一个人住,如今变成了两个人,门敲响出来的不是周叙,而是显露厌恶的宋菩玉。 她不跟着周叙一起称呼苏婉小妈,只叫她婉姨,对她态度也不好,「干什么?」 苏婉笑眯眯的,「小叙的手机,他朋友打电话给他。」 「哦——」宋菩玉侧过身子,「他在洗澡,去给他吧。」 246 没资格多看一眼 - 艳雀 - 月上枝 周叙在洗澡,苏婉去不合适,宋菩玉这话,俨然是在挑衅。 苏婉没那么愚蠢,“……我不方便进去,你拿给他就好,是季乾的电话。” “不方便也进去那么多次了。”宋菩玉讥讽的话中尽是深意,也有对周家的嫌恶与恶寒,接过手机,她没有道谢,直接关上了房门。 周叙出来时,下意识问了句,“是婉姨来了吗?” 宋菩玉不搭理,“你的电话。” 这场女人的斗争季乾是旁观者,他是看好戏的姿态,接了电话,不忘揶揄周叙三两句,“这位宋小姐,真不是善茬,跟她弟弟一样。” “是她误会太深。” 周叙自认,自己不算是什么君子,但也没有宋菩玉想得那么没有道德底线,“但生活在一起,总会好的。” “会好吗?”季乾却不这样认为,“心里装着别人,怎么会好?” 一提起这点,周叙就蹙了眉,“你打电话要说什么?” “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在赵逐的事情上,是欠着的。 周叙默然。 “这会儿我有忙,需要你帮了。” 接下来宋家会发生什么,季乾约莫猜得出来,他不是君子,也不装伪君子,趁人之危这个词在他这里,是天赐良缘。 周叙是不肯跟季乾达成什么交易的,可有些事,必须要外力协助,例如赵逐,再例如季乾自己的目的。 “什么忙?” 计划是自动形成的,无需去思考,季乾似乎观望到了不久后,宋敛出局的一幕,“我需要你帮我看住你的妻子。” * 去了老太太那里一趟,再回来时宋敛心情受了影响,在酒局上应酬,没有防备下突然有女人扑进他怀中。 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把将人推开,酒水洒了一身,满室死寂。 坐在车里,周身都是怒火。 周册开着车,想要劝他,没等开口,宋敛先斥了声,“以后这些人的局,我不参加。” “……这不太好,毕竟之后都是有生意往来的。” “生意场上都是这样吗?” 宋敛困惑不解,“靠这些情色交易和酒肉关系稳固的生意,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年轻气盛,不懂其中的门道。 想来也是,宋敛这种公子哥儿,到这种场子上就是混眼熟,图好玩,一单生意做不成,背后多的是人给他兜底,往上数几辈子,他祖上各个官大谱大,在中州根基稳固,要不是家里只他一个是男子,他才不会涉足生意场上。 这种人,天生的尊贵,是周册这种走街串巷长大的人不懂的。 只要宋敛给个好脸色,随随便便拿到的钱足以养活几百上千号人,可他缺的从来不是钱,是权。 周册不由感叹,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仰望的。 车开到了家里,还有女人守在门口等宋敛,楚莺不嫌冷,穿着盖住小腿的裙子,披着羊毛披肩,风情万种,媚眼如丝,跑来扑进宋敛怀里,带起的风都是馥郁芬芳的。 可周册知道,那是宋敛的女人,他们是没有资格多看一眼的。 上次周册忙,派了手下的人去接送宋敛,回去后便聊起了楚莺,无非是感叹她的美丽与风情,那美不是庸俗大众的,而是像狐狸一样,会引起男人的贪欲。 宋敛带着楚莺进了屋子,她拿着他换下的大衣与领带,在衣服上找到一根棕色的头发,她的发色是黑的,没有染过,这一瞧就是其他女人的。 一走出浴室的门,就被楚莺堵住,她像是生气,又像是伤心,“又去应酬了?” 宋敛改行,一部分是为了她。 楚莺是体谅的。 宋敛止不住委屈,低头栽倒在她怀里,她顺势揉了揉宋敛的头发,“我可是在你衣服上发现了女人的头发。” “那些人推给我的。”宋敛像是被轻薄了,一个劲地往楚莺怀里钻,“他们像是聋了一样,我说过很多次,我有老婆。” 听得出他的委屈。 以前赵逐在身边还可以帮帮他,如今就他一个人,要防着明枪暗箭,还要谨防投怀送抱。 楚莺却忍不住笑了声,宋敛听见笑声低头,掐着她的下巴抬起那张脸,“笑什么?” “我笑你一个男人,还怕别人玷污你的清白?” “我是怕这个吗?” 宋敛意味深长,“我是怕有些人会因此不高兴。” 男人有占有欲,女人也有,宋敛体会过吃醋的滋味,他不想楚莺也那样难受,对那些女人,他从没有给过一个正眼。 “我不会不高兴,是工作。”楚莺是分得清逢场作戏的,过去跟谈雀景在一起,他需要应酬,需要扮演多金柔情的商人,跟在他身边的什么女人都有,可只有对她会百般呵护。 宋敛怔了一瞬。 “那如果我说,我要跟着舅舅出国两三天,你会不高兴吗?” 对楚莺,他是很小心的,这话只不过是顺势引出来。 “出国?”楚莺心下空了空,下意识搂紧了他,“去哪里,去做什么?” “一点家事。” 宋敛没解释清楚,梁炳说了最多三天,出不了什么岔子,但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楚莺,过去他可不是这般没出息的人。 “我们结婚你家里已经很不高兴了,让你去你就去好了。”反过来却成了楚莺安抚他,“反正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怕什么?” “可我就是不想去。” 他的吻开始爬遍楚莺全身,她想要躲开,背后却是墙壁,小腿被弯折了起来,宋敛用手臂勾着,轻咬着她的肩头。 楚莺仰起脖颈,搂着宋敛,无心再去听他说什么,专心投入进去。 才结束,宋敛又去接电话。 楚莺冲了澡,出去时带着些气,宋敛打完了电话,迎面对上楚莺的骂声,“你怎么没戴?” 宋敛又故作委屈,“不是用完了吗?” 他要去亲楚莺,是却被躲开,“你真是够讨厌的。” 宋敛黏上去道歉,从后亲着她的脸庞,“我就要走了,还为这点事置气?” “这点事?那要是……” 楚莺翻身,对上宋敛的眼,张了张唇还想要说话,唇却被封住,只剩呜咽的反抗声。 新 247 他才是诡计多端的那个 - 艳雀 - 月上枝 哪怕只去三天,楚莺还是为宋敛买了许多东西。 梁开颜不在,宋敛对她一个人不放心,安排了周册去接送,楚莺待人是好的,没太多的防备心。 在车上特地道了谢,下车时她嘱咐了声:“你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好了,两个小时后再来接我。” 周册在车镜中对上楚莺的眉眼,磕磕绊绊应了声,“不用我跟着一起去吗?” “不用。” 跟他不熟,只知道是赵逐之前的手下,赵逐走了,他就跟着宋敛。 跟宋敛结婚后,楚莺尽量跟其他男人保持着距离,省得他乱吃醋,惹麻烦。 恰好在西服店遇见宋菩玉,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一旁的椅子上还放着一只手包。 “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宋菩玉跟宋敛关系没那么好,但对楚莺是有好感的,她认为她们才是一种人,自然而然,惺惺相惜,“还有周叙小妈。” “是吗?”楚莺有些诧异,“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好吗? 营造出来的假象而已。 周叙这个继母控制欲强,不仅是对自己的儿子,对周叙,对周叙大哥,都是一样的,结婚前这一面没表露出来,婚后当晚就露了陷。 宋菩玉是无所谓的,她不爱周叙,他怎么样,他的家怎么样,她管不着,可她愤怒的点在于——既然他也不干净,凭什么要那么残害赵逐。 宋菩玉尝了口茶,没否认没肯定,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楚莺,你知道宋敛把赵逐送到哪里了吗?” 她想他。 哪怕是婚后,还是想要见他。 这点楚莺是真的不知道,“抱歉。” “猜到了,没关系。”宋菩玉一笑,耸耸肩,“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给宋敛买正装,他要出国去参加婚礼。” 年底就是有许多人结婚,可宋菩玉不记得梁家那边有哪个小辈要结婚,纳闷地皱了下眉,却没多想。 话音一落。 背后有人走来。 苏婉拿着买好的领带袖扣过来,“菩玉,我买好了。” 宋菩玉极为冷淡地瞥她,拎着包起身,跟楚莺告别,“我们先走了。” 这么匆匆一面,苏婉的样子被楚莺收入眼底,她看上去很年轻,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跟宋菩玉站在一起,更像是姐妹。 可宋菩玉却很不待见她。 一上车。 苏婉腔调温柔,“那位是?” “弟妹。” “是奚家那位?” 宋菩玉忍住没翻白眼,“……他早跟奚然离婚了。” 苏婉一脸的冒犯,“我大部分时间在家里,不了解这些事。” “那就少问。” 相比较下,宋菩玉更像是咄咄逼人的那个,苏婉不似小妈,行为举止跟保姆无异,对宋菩玉这个儿媳妇,近乎低声下气,“我还听到你问赵逐?” 这种时候,她倒是拿出了母亲的威严。 “……菩玉,你们的事我不想多说,可你既然跟小叙结了婚,就不该再想别人。” 宋菩玉内心悲凉,为自己的婚姻与失去的爱人,“你要去告状就去好了,我想着谁,念着谁,周叙不是不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周叙的忍耐已经见了底。 * 就要走了,不安却萦绕在宋敛心头。 “今天接楚莺去哪里了?” 周册迟钝了下,“啊……去,楚小姐去了西服店。” 宋敛:“没了?” “应该又买了几件首饰。” 周册没陪着,只是拿东西上车时看到了包装盒。 宋敛点点头,“下次记得要叫太太,哪门子的楚小姐。” 他说这话是甜蜜的,毕竟楚莺的确是他的妻子了,可周册记得,是楚莺不喜欢被叫作太太,总觉得显老,他们才改了口。 这对夫妻,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楚莺备上了几套衣服与送人的首饰,都装进了宋敛的行李箱,想起白天宋菩玉的话,想要打个电话给梁曼因确认,好巧不巧,她没接,包括梁开颜也是一样。 这些突然失联的人让楚莺失去了安全感。 莫名想起那天去买西服,遇到了宋菩玉,也遇到了季乾。 他正跟女人吃饭,饭局没结束,就拦住了楚莺的去路,向她控诉起宋敛的恶行,“宋先生的醋劲儿真是厉害,我不过是跟你多说两句话,他竟然利用李饶,让家里催我结婚。” 楚莺听不懂他的话,冷冰冰给了句,“您这个年纪,是该结婚了。” “我这个年纪?” 季乾听得出,她是在揶揄他老,“宋先生年纪是小,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他看待事物还是简单的,还以为真爱可以永恒,却不知自己要为这份真爱吃多少苦头。” 他的话很多。 多到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楚莺一言不发地听着,季乾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心脏发痒,“……怎么这样看着我?” 楚莺是直爽泼辣的,她直言,“季先生,你喜欢我。” 季乾心窝像是挨了一箭,正中靶心,他不由局促了下,手脚都开始不自在,说宋敛年纪小,可真到这个时候,他也不像是成熟的人了,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失了控。 楚莺却轻飘飘扼杀了他的喜欢,“我结了婚,并且只爱我的丈夫,你觉得他年纪小,天真烂漫,可我觉得你老成,端着太多阴谋诡计,别说是我结了婚,就算没结婚,我跟你这种人,也没什么可能。” “他天真烂漫?”季乾被逗笑了,“他要是真的天真,就不会利用自己的朋友牵绊住我了,他才是诡计多端的那个。” “那是你活该。” 楚莺骂了声就走,季乾没跟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说了句,“楚小姐,不如我们打赌,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跟你分开。” 这是诅咒。 楚莺气不过,高声回了句:“你死了我们都不会分开。” 可季乾那个笃定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 楚莺坐在宋敛的行李箱前,将东西放进去又拿出来,千百个不想他走,却又无可奈何,他身后是梁家跟宋家,不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决定他的去留的。 宋敛一踏进来就感受到了楚莺的不舍,“发什么呆?” “……没什么。”楚莺声嗓微弱。 宋敛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半是玩笑半是打趣道:“这么不想我走,那要不要一起过去?” 新 248 约束自己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轻飘飘一句话要实行起来却困难。 楚莺上一次出国是很早之前,护照早就过期,宋敛走得急,等不了她去办理延期。 梁炳知道后没什么看大反应,面容和蔼了许多,「这没什么难的,等你过去了,如果想多留两天,我送她去陪你。」 宋敛可没当这些人是什么面慈心善的主儿。 「得了,只要她不被欺负就好了。」 只三天而已,这个期限里,宋敛自认不会出什么***烦,他回了趟家,跟照顾自己多年的老保姆打了招呼,留了楚莺的电话,一日三餐都过去给她做。 又去了老太太那里,陪她吃了顿饭。 本想要托梁曼因照顾楚莺,这才后知后觉她不在国内,已经去忙工作了。 老太太的手是宽厚的,戴着翡翠镯子,轻拍着宋敛的手背,一晚上都在劝慰他,要好好的,不要生事。 宋敛走时,老人家站在房檐下,竟然流了眼泪,苍老的面上落下了泪痕,那眼泪比冬季的风还冷,这泪流了,凝结的是她溺爱孙子的心。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跟梁炳言说宋敛的小时候,老人家怎么也想不通,那样乖又懂事的孩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些决定一旦下了,就是终生的。 那次哭诉过后,家里没再犹豫,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宋敛过去。 第二天一早就要走,没空多说些什么。 补充了体力,楚莺指甲是酒红色的,贴着宋敛的肩颈,捞着他的脖颈,指尖的红与他头发的黑都是浓烈的颜色,他身上留下了抓痕,她身上留下了吻痕。 从月色到晨曦。 楚莺累趴下,宋敛同样趴在,一个挨着地板,一个挨着身子。 膝盖酸得不行,宋敛想要上手帮她揉,却被一把推开,她真是怕了他,自顾自裹着毛毯又被扒开,唇齿被撬开,多少次喊停都停不下来。 宋敛却还委屈着,红着眼睛,泪眼婆娑的,抓着楚莺的手吻着,「怎么都不看我,等会儿可就走了,到时候想看也看不着了。」 楚莺的确没有抬眼皮子的力气,含含糊糊地说这话,「……不想看禽兽。」 她这么一说,宋敛好像更来劲了,「这就禽兽了?」 她勾引他的时候,怎么不怕他是真的禽兽,这时候怕是没用的。因为楚莺,宋敛险些误了机,他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体力好是理所应当,但远远超出了楚莺的预判。 送他去机场时,她是一路靠在宋敛怀里睡过去的。 周册在前头看着,观察着,一眼就看得出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楚莺身上的痕迹是衣服都遮不住的,小别胜新婚,这还没分别,就比新婚都要激烈了。 她枕着宋敛的胳膊,靠在他怀里,宋敛轻轻吻她眉心,「到了。」 楚莺抬头碰他的唇,「你舅舅是不是在等你,那我不下去了。」 这是应该的,省得发生争执。 宋敛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周册,「你先下车。」 隔着车窗。 周册瞥去一眼,看见了被宋敛搂在怀里亲吻的楚莺,不在车里,都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灼热与缠绵。 楚莺的吻更有技巧,宋敛更直进。 吻够了。 宋敛还是没下车,靠在楚莺肩上,搂着她的腰,絮絮叨叨,在说些无关紧要的,楚莺催着他走,时间紧张,梁炳已经来电话催促了。 宋敛开门下车,背影涌入人群,直到看不见他,心口才好像真的缺了那么一块。 周册去开车时,掠见了楚莺指间多了枚戒指,戴在中 指上,象征着已婚身份,宋敛不在这里,就要靠一枚戒指来约束自己的妻子了。 * 宋敛一走,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季乾,他无需出手,楚莺那里有宋家人,他要针对的是李饶。 为了跟郑芜在一起,李饶忤逆了家里,跟母亲大吵一架,兴许是宋敛的影响,他竟然真的以为真爱可以当饭吃,对季乾而言,他最可笑的地方还是以为郑芜是真爱。 季乾这时候当了个好表哥,亲自给李饶出主意,「不如带着郑芜出国玩一段时间,舅妈这里,我帮你拦一拦。」 李饶满眼感激,「但是等我回来,我妈不会打死我吧?」 季乾笑了,笑中是戏谑的。 这抹笑的意思很多,笑李饶跟宋敛这样年纪小的男人都太单纯,也笑他们对爱的那份赤诚。 「不会的,舅妈那么疼你,你走一段时间,她肯定想你。」季乾一句一句,迷惑了李饶,「说不定回来了都不催你结婚了。」 李饶没多想,「可郑芜还要读书,她要是不肯怎么办?」 「她不会不肯。」季乾语气肯定。 「……你怎么知道?」 险些露馅,季乾坦然一笑,「这不是年底了,学校也是要放假的。」 这个时间是天时地利人和,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李饶走得突然,李母知道后大发雷霆,要派人去把他抓回来,是李敬拦住她,生怕李饶被抓回来后挨骂挨打。 季乾在一旁看好戏,一声不吭。 离开李家时,李敬追上来,李饶什么都不懂,他这个做大哥的却是懂的,「是你让李饶出国的?」 「我只是让他去玩两天。」 李敬眉头紧锁,「我知道你埋怨家里对你不好,可李饶是小孩子,有什么,你冲我来就好。」 「大哥,你说什么呢?」季乾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会埋怨家里,我感激都来不及。」 每次从李家出来,季乾的心情总是很糟糕,助理开着车,都如履薄冰。 他没说要去哪里,车子便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刹车突然停下,助理唤了声,「季总,那不是楚小姐吗?」 季乾应声看去,楚莺在甜品店里,拖着下巴,翻看着甜品册子,在挑选蛋糕,助理补了句,「过些天好像是宋先生的生日。」 室内开着暖气,室外是寒冷的。 玻璃上氤氲着雾气,楚莺的卷发散在肩上,耳朵上戴着一枚圆形的耳环,喝了口茶,红唇印在瓷白的茶杯上,周围满是形形***的路人,她却处在中心,最是吸人眼球,美得像是冬日画作。. 「走吧。」季乾没再看下去,「挑蛋糕有什么用,这个生日,宋敛是过不了。」 免费阅读..com 249 替他挡烂桃花 - 艳雀 - 月上枝 落地第二天就是婚礼,宋敛原本要直接去婚礼的酒店住,参加完婚礼就回国,这样算下来,兴许三天都用不上。 可梁炳却将他带了回去,前一天跟楚莺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听着她在那端的呼吸声,宋敛才可以入眠。 跟她分开过几次,每一次都会患上严重的失眠症,可得到了明确的爱后,这症状就减轻了许多。 有些口渴。 宋敛下楼去,在客厅撞见一抹明晃晃的光晕,梁炳站在那里,对面是陌生的面孔。 「舅舅。」 梁炳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怎么还没睡,明天早早要过去呢。」 「就要睡了。」 宋敛看向他对面的女人,梁炳主动介绍,「这是乔医生,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婚礼。」 感到了点点的古怪,宋敛没多问,拿着水杯上了楼。 梁炳在背后,给了乔医生一个眼神。 天一亮就要出发,梁家的保姆准备好了早餐,梁炳不在,宋敛坐着等人,顺势叫了保姆一声,「姜姨,开颜这次集训要多久?」 「集训?」姜姨没听说梁开颜去集训了,「这次开颜没回来我还纳闷呢,不知道她去集训了。」 「她没回来?」 那次梁开颜癫痫发作,闷了两天后跟着家里回去,没几天就连电话都打不通了,宋敛只当她是难过伤心,没成想竟然没回来。 正要给她打个电话,梁炳已经带着医生下了楼。 一同坐在桌前,三人无话。 梁炳难得拿了杯牛奶给宋敛,「今天事情多,早上多吃些,中午没时间吃饭的。」 「开颜怎么不去?」宋敛喝了口牛奶,搁下杯子时,余光里是那位乔医生在看他,眼神透着探究。 梁炳笑着答了声,「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说要去玩,我就由着她去了。」 这话题过去了,宋敛将那杯牛奶喝完了。 临走时翻了行李箱,他的衣物是楚莺整理的,什么领带配什么西服,另外备用的袖口放在密封袋中,很精细地为他准备了一切。 换上衣服,又戴上了戒指,那是已婚的证明,楚莺说了,是用来替他挡烂桃花的,毕竟他长了一张瞧着就好骗的脸,要是被盯上可麻烦了。 她肯想这些,就证明将他放在了心上,这比什么都重要。 一上车,梁炳便提醒宋敛,「要不要给楚莺发条信息,这两天都会很忙,别让她多想了。」 宋敛真当舅舅是好心,拿出手机给楚莺发了条微信。 路上抽丝一般的雨落在车窗上,模糊了异国街道,宋敛是来过这里的,对这里的一些道路也算了解,雨模糊了路,不知不觉却好像走到了偏僻的路段。 「婚礼在这里办?」 这怎么也不像是可以办婚礼的地方。 梁炳却没什么异常,平和道:「户外婚礼,地址是这里,应该快到了。」 还想要聊些什么,可视线开始模糊,昏昏沉沉,困倦瞬间涌了上来,支配了思绪与大脑。 手机屏幕亮起,是楚莺,可她没等到宋敛的回信。.. * 楚莺从早等到晚,第二天还在等,可手机里却是空空的,猜想宋敛也许是在别人的婚礼上喝多了,睡到中午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到了晚上,连电话也不打一通就太过可疑了。 楚莺咬着指尖将电话打过去,宋敛没接,三次都是,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想要去问,翻出手机的通讯录,一时竟然不知要打电话给谁。 梁曼因,很早之前就打不通她的电话了。 梁开颜,好像自从她回去后就再没联系过。 除却她们,宋敛家里就没其他待见她的人了,楚莺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宋敛自己都说了忙,那就是真的在忙。 要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宋敛明天就该回来,可不仅电话没有,人也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回来。 这场失联来得突然。 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梁曼因与梁开颜,这么一来,楚莺就算想要找人都没有门路,只能硬着头皮,等下去。 屋子里黑了。 距离宋敛原定回家的时间过去了三小时。 秒针正在滴答滴答走着,声音被放大在这个空间里,像是生命的倒计时在进行,楚莺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电话打不通,她直接去问就好。 可没等走出这扇门,就有人敲门,声音急促,像是在催命。 楚莺开了门,门外是照顾宋敛长大的老保姆,这些天她上门来做过几顿饭,算是熟面孔了,「莺莺,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我应该去哪儿?」楚莺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保姆闯进屋子里,急得直跺脚,「琅玉出事了你不知道吗?」 心下一顿,楚莺面色都不好了,「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 「出车祸了,在去的路上。」 这么大的事,楚莺是做妻子的,却最后才知道,她一时忘记反应,心慌不已,手脚都不知该往那里摆,「……怎么会突然出车祸,没有人告诉我,他现在还好吗?」 难怪会失联,难怪没半点消息。 「我们也不清楚,是他爸爸让我来找你的,现在要把你送过去,你好在他身边陪着。」 这事来得太突然,楚莺还没来得及细想被催着去拿证件买机票,每一步都被推动着,连一秒钟给她分析判断的时间都没有。 保姆将她的证件拿走,走之前嘱咐她赶紧收拾行李,明天就要走,楚莺却摇摇头,「现在不可以走吗?」 「你的护照不是出问题了吗?」保姆的表情语气,都不像是假的,「家里还要去给你加急办,你就在这儿等着,哪里都不要去。」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收拾行李。」 门突然被关上,这前后的时间不到五分钟,信息量太大,楚莺一时无法消化,站在屋子里,有恒温的暖气,但脊椎却是凉的,这凉意腾地往头上冲,一刹那,她反应过来后冲过去开了门。 可院子里空空荡荡,像是无人来过。 十二月的寒风,刺骨锐利。 免费阅读..com 250 精神病人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昏迷就是六天,宋敛的意识混混沌沌,耳边好似有人在说话,可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 接连几次,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 像是沉入一场醒不来的梦里,梦里有人在耳边细语,接着他看到了楚莺,楚莺的面孔又变成了冷的,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很快她的脸变得模糊了,不清晰了。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像是要在他的大脑中根深蒂固,嘴巴里每天都有人强行塞药,药吃得越多,他的思绪越是混乱。 这么长的时间里,还是没能篡改他的意识。 医生有些无力。 关上门出去,梁炳正在等着,担忧中不乏急躁,「怎么样了?」 「靠药物最多再让他睡一天。」乔医生略显茫然,「等他醒来,要多注意他的安全,那些药不能停。」 如果不是到了这一步,家里不会用上这一招,这对宋敛的身体伤害很重,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没人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试试的,免得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在食物中兑了药剂,改变了些味道,梁炳端过去要喂宋敛吃,他有些迟钝,这是那些药的后遗症,眼球转动的频率与弧度变小了很多,一抬头,问:「舅舅,出什么事了?」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却是一周后。 「没什么大事。」梁炳舀了一勺粥喂过去,「那天去婚礼上,撞车了,你受了伤一下子就睡到了这个时候。」 车祸。 可他身上并没有外伤。 宋敛没动,「今天是几号了?」 「二十八。」 他的生日过了,约好的回去的日子也过了。 楚莺一定着急。 宋敛去拿手机,想要打个电话解释,梁炳搁下粥碗,没好气的,「你先吃点东西,她那边已经通知了,别着急。」 「我醒了,总要跟她说一声的,不然她会着急。」 「她不会的。」 梁炳语气冰冷,吸引走了宋敛的心绪,他睫长,垂着时,总有脆弱茫然感,接着又笑了笑,「舅舅,你又不了解她。」 楚莺是最难哄的女人,宋敛可不敢惹了她,不然回去后,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去哄。 「我是不了解她,可我知道,这些天你昏迷,她并没担心你。」 宋敛这时才注意到,手机上没有楚莺的一个电话,他微微咽了下嗓子,有些苦涩,「我没按时回去,她生气是肯定的。」 手机突然被抢走。 梁炳站在床边,微有怒气,「你别再犯傻了,我早告诉过你,那种女人不可信,这次你只是伤到头没醒来,她转头就跟别人不清不楚了。」 这番话是酝酿很久的。 提供的信息很多,但都很模糊。 宋敛仰头看着,片刻后突然嗤笑了声,顿时看破了这一切,「你们是什么时候准备分开我们的?」 比起应对梁炳的苦,宋敛更担心远在中州的楚莺,她孤身一人,赵逐不在,梁曼因不在,没人可以帮她,她有没有被为难,有没有慌张,是不是睡不好觉,这些他全部不知道。 他不该来这一趟,更不该丢下她。 手上还连接着药物,宋敛想也没想,拔下了针头,梁炳睁大眼睛,面色骤变,突然喊了声,「进来——」 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进来按住宋敛,箍住他的手脚,像是对待一个精神病人,不顾他的反抗与赤红的眸,他一声声喊着舅舅,换来的却是梁炳决绝的背影。 * 冰箱门打开,伴随着果酱瓶子的碰 撞声,很清脆,唤回了楚莺的点点思绪,里面是一周前的蛋糕了,奶油已经没了形状,水果氧化,失去了原有的新鲜样子。 楚莺将蛋糕拿出来,坐在餐厅,用叉子切割下一块,木然地往嘴巴里送,唇角脸上都沾上了奶油,有些脏,吃到嘴巴里的味道是苦的,没了甜味。 吃得越多,胃里越是酸痛。 腻味往胃里反上来,噎在了喉咙里,楚莺没忍住,冲进洗手间干呕,全身无力,近乎昏厥,这么多年过去,再一次感受到了当年的孤立无援。 那一次她为了给父亲治病,嫁了人。 这一次她不用救谁,只需要救自己就好。 可手上的戒指提醒她,她嫁了人,结了婚,不可以这么轻易放弃宋敛,如果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是这么一点挫折就可以消磨的,他一定心灰意冷。 楚莺做不到这么冷血。 吐过一场,换了衣服,证件被拿走了,已经申请了重新办理,可宋敛家里是不打算让她买到机票过去的,所以早想到了这一步,通了人脉,通了气,不会让她办好。 办不好,她只能亲自去拿回自己的东西。 走出家门,迎着肃冷萧瑟的寒风,楚莺开车过去,这么多天没睡过一场好觉,也没吃过什么,身体是虚弱的。 车子开到宋家时,里面灯火通明,像是在迎客。 楚莺突然闯入,她大步往前走,长发被吹在身后,周册坐在车里,正要微眯一会儿时看见了她,心下一空,想起这些天的异常,忙下车跑过去,拉住楚莺的胳膊。 「……楚小姐。」 楚莺被拽住,眼下的泪痕好似伤口,只一眼,足以窥见她的脆弱,「松开!」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周册是宋敛的人,但更多的还是向着宋家,向着宋父,他拦着楚莺,实则是私心。 梁家与宋家联手,将宋敛留在了梁炳那里,这就是冲着拆散他们去的。 这个时候楚莺过来,无异于飞蛾扑火。 宋敛不在,这两家人巴不得找个理由,随便将她弄死,她应该躲起来,而不是冒失地冲过来。 楚莺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他们的手段,可她要见宋敛,必须要。 「我要去找他们。」楚莺是冷静的,这冷静中有些麻木,「你最好给我让开。」 她越是这么说,周册越是攥紧了手,眉眼冷峻,警告声铿锵有力,「楚小姐,你这样进去是自寻死路。」 楚莺蓄了力,甩开他的手,眼眸空洞,面庞清冷,「我不去才是生不如死。」 免费阅读..com 251 我不是什么好人 - 艳雀 - 月上枝 电话铃声响起,宋菩玉屈起膝盖,伸手将手机拿过来。 是周册的电话。 他急急忙忙,说了很多,宋菩玉大致听明白了,无非是让她去救楚莺,可她没必要为了楚莺得罪那么多人,她要以卵击石,没人拦得住。 周册猜到了宋菩玉的冷血,她对赵逐,就是这么冷血。 「大小姐,赵逐跟宋敛哥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他在,一定会拼了命帮楚小姐,你不是说你欠他的吗?」 他太懂得判断人的心理,拿捏人的弱处。 宋菩玉的语气变了,「你跟谁学的这一套?」 「是事实。」 「我去就是,你先拦一下。」 来不及换衣服,套了外衣就要走,推开门下楼时却撞见周叙,他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身上裹挟着寒意,瞳仁很黑,透着无边无际的凉意。 只瞥他一眼,宋菩玉就像是见着一个陌生人,侧过身就要走,周叙突然拉住她,「要去哪儿?」 「跟你无关。」 婚后宋菩玉脾气越来越差,对周叙的态度更是,周叙在隐忍,在克制,他不想跟宋菩玉起争执,可她总是要踩在他的底线上。 「我是你的丈夫,怎么跟我无关了?」周叙蓦然将人拉近,宋菩玉的一举一动,没人比他更清楚的,「是要回家?」 宋菩玉面色蓦然一变,看了看楼上那间屋子,又去看包里的手机,捉摸不透这次他又在哪儿监视她。 「你有意思吗?」 是夫妻,却每天勾心斗角。 结了婚,他也没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不仅有控制欲,还跟别人不清不楚,宋菩玉接受他三心二意,或者说巴不得他外面有人,可这也要分是谁,他们家里那点破事,都恶心得她够呛,她哪里还会跟他相敬如宾,恨不得挂着夫妻的名头再也不见。 「怎么没意思,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周叙猛地一拖,将人往楼上拖去,宋菩玉穿着高跟鞋,被动地跟着他回了屋子,「我要回家去,你干什么?!」 锁上了门。 周叙面容隐晦,一动不动盯着宋菩玉看,「如果不是因为赵逐,你会去管宋敛的那档子烂事吗?」 「不会。」宋菩玉不怕他,「我就是因为赵逐所以要去,有什么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装来装去,你自己还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我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试过吗?」 宋菩玉挥手打上去一巴掌,周叙皮肤白,一下子落了掌印,他像是不觉得疼,反而笑了笑,「打高兴了吗?」 「你有病吧?」 懒得跟他废话。 宋菩玉要赶过去,可周叙没打算让她走,「我说了,你不能去。」 「你还管得着我吗?」宋菩玉的笑讥嘲意味更浓,「有着闲工夫,不如多去慰问慰问苏婉,省得她觉得我把你抢走了,整天一副谁欺负了她的样子。」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解释是多余的。 宋菩玉也懒得听,「不管是什么关系,也够恶心了。」 新婚当天,宋菩玉就亲眼看见苏婉靠在周叙怀里落泪,这个家的真相被撕裂开来,没两天,宋菩玉又在周叙大嫂身上窥见了青紫交加的伤痕,还有周叙那个跟他有八分相似的小弟。 这些,怎么会让人不多想。 「我解释你不听,」周叙手上的力量加重,他猜到了宋菩玉会介意,会大发雷霆,还会后悔,可他最不愿看到她的不在意,「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娶你?」 「为了跟我父亲合作。」 宋菩玉直接推开他,「你真以为我没听见你们谈话吗?」 「你听见什么了?」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废话,让开。」 周叙站着,纹丝不动,大衣上是雪花融化的痕迹,他眉眼上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冰,「不管今天怎么说,你不能去。」 「我不去楚莺就完了,她还不够可怜吗?」宋菩玉这股气是为赵逐,周叙看得出来,所以嫉妒,所以憎恨。 周叙隐忍的一面破碎,「你究竟是担心她,还是因为赵逐?」 * 宋菩玉帮不上忙,楚莺身边便真的是没人可以救她了。 她早已不期盼什么了,这么些天,早就想明白了,这就是宋敛家里的圈套,并且在不知不觉中,支走了所有可以给她帮助的人。 去大闹一场,不仅没有拿回自己的证件,还被赶了出来。 她走在夜色里,神情恍惚,嘴角有血迹,发丝被风吹动,飞舞在空中,擦过红肿的脸颊。 周册想要上去劝她,却明白自己帮不了什么,「楚小姐,你别再来了,他们是不会让你买到机票的。」 楚莺没吭声,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眼泪干涸在眼角,被冷风吹过,疼得干涩。 走出宋家的门,车子的光刺进眼睛里。 料到了这一天楚莺会有多凄惨,可季乾没想到宋家的人会对她一个女人动手。 下了雪,雪落在楚莺脸上发丝上,她冷得面颊红肿,季乾撑着伞上去,走近才看到那分明是巴掌印。 「你这么跑过来,是自讨苦吃。」 季乾是期待这一天的,真相会让楚莺明白她跟宋敛的这段感情有多残酷,可真到这一刻,心痛却占据了更多,「这个时候跟宋敛离婚,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楚莺不离,宋家也会想方设法让她离,到时候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你都知道?」楚莺将季乾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塞还给他,「是不是?」 「楚小姐,我不是什么好人。」 季乾并不否认自己的卑鄙心思,他不是周叙那种伪君子,也不是宋敛那种软心肠,雪花飞舞在他们眼前,楚莺通红的眼眸、干涩的唇、脸上一些破损的伤口,都让人心疼,她为什么要为了宋敛那个小子吃这些苦? 心口堵着,季乾深吸一口凉气,「你们分开,我的确高兴,不然我怎么有机会?」 楚莺自动忽略了他这番话,眼眶蓄起一层泪,哽咽着,「……那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一种称之为嫉妒、酸楚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季乾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他紧了紧握着伞柄的手,妒意冲垮了理智那道墙,平添了愤怒,「他死了,死得透透的,怎么,你要去殉情吗?」 免费阅读..com 252 害我对不起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是块硬骨头。 这件事梁炳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软硬兼施,或是拿一些证据证明楚莺的不忠贞,宋敛一概不看,只吵着要回去。 他被关着,没收了护照与手机,每天的食物与水都有药物。 起初梁炳还会好声好气地劝他,见他不听劝后,让乔医生加大了药物剂量,固定时间会趁着宋敛昏睡、精神较差时进去催眠。 宋敛意志坚定,不为所动,为了不误食药物绝食过,可他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快要分不清白天黑夜,本身就患有失眠症,日夜颠倒后时不时头疼,需要止痛药物救命。 可谁知道梁炳给他的究竟是止疼药还是其他。 最严重的一次,宋敛绝食两天,第三天醒来,盘子里的食物却是空的,像是被吃掉了,可他不记得自己吃了,但胃里胀痛的感觉告诉他,是他吃掉的。 那感觉令人恐惧,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 他砸了屋子里的东西,企图找到锐利的物件伤害自己,好以此换得走出去的机会,可是没有,梁炳早就想到了这一步。 家里只是要逼他放弃楚莺,绝不是要他伤害自己。 发觉宋敛精神变差,梁炳带了许多楚莺的照片让乔医生带进去刺激他,试图依靠催眠与那些证据让他相信楚莺种种不忠贞,不轨的行为。 第一次,宋敛撕毁了所有带进去的照片,一字一顿地说了句:「她不是那样的人。」 乔医生被吓到。 第二次,宋敛抚摸着照片上楚莺的脸庞,呢喃道:「她一定是生气了。」 第三次、四次…… 都没有什么进展。 直到那次,梁炳送来了楚莺与季乾进出酒店的照片,进出时二人还穿了不一样的衣物,这算是铁一般的证据了。 那些照片一张张展示在宋敛眼前,加之乔医生一些摧毁精神的话语,宋敛是麻木的,是迟钝的,没有发狂,没有生气,不知过去多久,才吐出一个字,「贱。」 梁炳以为成了。 毕竟再这么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想继续折磨宋敛,如果他可以早点相信楚莺的背叛,这是好事。 正常的手段分不开他们,那就极端一点,这是他父亲也答应的。 可第二天,宋敛就像是忘记了昨天照片上跟季乾出双入对的楚莺,还是一声声闹着要找她,他精神萎靡了,瞳孔失去光彩,嘴里念着要找他的妻子。 乔医生建议找其他人来给他做心理疏导,当下他的状况很差,一不小心真的有可能出精神类疾病。 再三考虑,梁炳找来了梁曼因。 进去前特地警告了她,「你要是想宋敛好,就顺着我们的话说,不然到时候他身体出了问题,谁都没办法。」 梁曼因面露悲伤,目光是仇视的,「你们这样,难道就是对他好吗?」 快步上了楼进去。 屋子里是暗的,有窗户宋敛会逃,除非开灯才可以看到光,宋敛坐在地上,床头柜上是洒落的药瓶,地上是一张张照片,是楚莺跟其他人的,照片里别人的脸都被涂花了,只剩楚莺还完整。 听到有人走近,他警惕地抬起头,对上梁曼因的眼睛。 梁曼因的步伐一怔,轻掩了下唇,随后带着泪走近,她抬手抚着宋敛瘦削的脸,在她的印象里,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漂亮清冷的少年,一口一个小姨地喊她,快要除夕的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站在一群姐姐身边,拿红包时耳尖都是红的。 总羞涩地说:「我已经长大了,给妹妹吧。」 可这个除夕,没有烟花,没有家人的陪伴,更没有欢声笑语。 有的只是各种药物的侵蚀与催眠医生的折磨。 宋敛的眉眼中没有了鲜活单纯,他一动不动看着梁曼因,变得阴冷,像是生命微弱的一束光,在风里摇摆了几下,就要熄灭了。 梁曼因哭出来,劝他不要这样下去了,就答应家里跟楚莺分开好了。 他似乎早有预料,魔怔似的笑了笑,他还是叫她小姨,可语气已经不一样了,「妈妈去世的时候说有事记得找小姨,小姨疼我,什么忙都帮我。」 宋敛抬起头,怔怔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在质问梁曼因,又像是在质问家里所有人,「可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害我?」 梁曼因抓着他冰凉彻骨的手摇头。 宋敛突然拔高音量,高声质问,「你们害我当不成人,抬不起头,害我对不起我的妻子,你们是我家里人,是不是?」. 眼泪掉在手上,是烫的,可迅速又凉下去。 梁曼因点头,泣不成声,紧抓着宋敛的手,「你就点头答应,这样就好了,都好了……」 「你们是好了,我再也好不起来了。」宋敛反过手,紧掐着梁曼因的腕子,「小姨,你告诉我,楚莺是不是被欺负了,她在那里没有人护着她,她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有……」 「你骗我——」 他的目光寒意太重,像是要杀人,「你是我小姨,你为什么骗我?!」 被挥手一甩,梁曼因摔倒在地上,手上的镯子碎了一地,手腕流了血,梁炳听到动静进去,忙拉开了宋敛让医生进来给他打镇定剂,顺势带走了梁曼因。 宋敛被按倒,紧紧握着的拳头里藏着玉镯碎片,就算是用命去赌,他也在所不惜。 当晚宋敛用玉镯碎片划开手腕,血像是藤曼,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在屋子里蔓延,被发现时宋敛已经昏迷过去。 他赌上了命,还是没能出去。 梁炳早想到了这一天,准备了家庭医生给他止血包扎伤口,如果不是大量失血,割腕是要不了命的。 但这次流出去的血却让宋敛体会到了死亡,养伤期间,他的情绪在崩溃边缘,精神衰弱,防备心很低,好几次甚至被成功催眠,也开始被带动着思维。 这算是因祸得福,让梁炳看到了希望。 只要让宋敛相信楚莺的背叛,那么他们离婚,就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免费阅读..com 253 不是第一次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走投无路到最后一步,楚莺找到了尤萍。 中州这么多人,没人可以帮到楚莺,她需要护照跟机票,这是人尽皆知的,尤萍自然也知道。 终于又轮到了她在楚莺面前趾高气昂的这一天。 尤萍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高跟鞋翘着,鞋尖很尖锐,朝着楚莺的方向,像是要刺破她的喉咙,这一幕她幻想很多次了。 「这时候知道找上我了?」尤萍面孔还是刻薄的,「让你那个姓谈的逼我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今天,怎么,宋太太的美梦碎了?」 这些羞辱楚莺统统接受,她求助了太多人,包括谈概,可宋家什么路都堵死了,谈概官司缠身,被举报非法经营,正被带走彻查。 楚莺瘦了许多,低声下气,「可不可以帮我办护照,我需要出国。」 「你是不是求错人了?」 尤萍早料到了她会有今天,所以每天都在等待,等到了,这口气终于顺了,「我巴不得看你落魄,你觉得我会冒着得罪宋家的风险去帮你?」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楚莺说这话时很坚定,她不要脸了,不要尊严了,只想要去找宋敛,「这次你帮了我,我们的事,我会带到棺材里。」 「你就算现在说出来又怎么样?」 尤萍太了解当下的情形了,「你现在出去说你是我的女儿,有人信吗?他们只会觉得你疯了。」 「我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帮我的。」 楚莺好似要落泪了,除了这条路,她不知道要怎么走了,「我求你。」 「我真是弄不明白,你怎么会是我的女儿?」尤萍的尖锐刺着楚莺的心脏,「你又不是第一次结婚,你跟宋敛真有那么深的感情?要是冲着宋太太这个位置去的,那我劝你趁早清醒点,宋敛姓宋一天,你们就一天没可能。」 「我只是想见他,知道他怎么样了。」 楚莺的诉求就是这么简单,但为了这个简单的诉求,她可以求尤萍,求宋父,甚至跑去求那个最不待见她的老太太,可最后,所有人都将她拒之门外,只因她的身份与过往。 尤萍瞧不起她懦弱的眼泪,「那我就可以告诉你,宋敛很不好,他不跟你离婚,他舅舅就不会放他出来,就是这么简单,他又不是他们家里第一个情种了,他们对付他的招术,也多得很。」 楚莺的眼泪僵在眼下,她以为最起码,宋敛不会被伤害。 「你不是想要护照机票吗?」尤萍给她指了一条明路,「那个季乾不是喜欢你吗?你去陪他睡两次,让他睡舒服了,他兴许愿意帮帮你,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楚莺的眼神变了,成了憎恨的,尤萍却愈发尽兴,「这样正好可以考验一下,宋敛究竟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贪欲,一举两得。」 紧握着杯子,楚莺的手臂在颤抖,脚底板刷凉,喉咙像是堵着一口热血,腥甜的,咸涩的,一用力就会吐出来。 她蓦然站起来,拿着杯子的手猛敲了桌子几下,没忍住崩溃大喊,带着眼泪与绝望,「你是我妈妈,你是我妈妈你知道吗?!」 嘶哑的、濒临绝望的。 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献身。 楚莺的心脏好像被挖出去,在滚水里烫了一圈,皮开肉绽又塞回来,烫得她浑身血液都热了,「你没疼过我,没爱过我,抛弃我瞧不起我,我都没关系,可这次我只求你帮我……只一次。」 这些话脱了口,她紧绷的弦也断了,滑跪在地上,拉着尤萍的衣角,摆出了求人的姿态。 但这些都没让尤萍心软半分。 她甩开楚莺的手,走之前只丢给她一句「真是活该」。 * 得知楚莺从酒店跑了出去,季乾丢下手上的事就去找人。 隔着玻璃,看到楚莺坐在地上,掌心被杯子碎片扎伤,满手鲜血流出,他忍无可忍回身踹了助理一脚,「让你看好人,你就是这么看的?!」 顾不上听他解释。 季乾冲进去,地板上落了楚莺的血,她木然地坐着,对自己身上的伤好像毫不知情,睫毛缓慢地一垂一掀,陷入了自我的折磨中。 这一幕让季乾想起那天在俱乐部楼下等宋敛的楚莺,每次看到她这一面,都会狠狠触动到他。 「起来。」 季乾伸出手,楚莺却没搭上去,他叹了口气,弯腰去抱她,楚莺反应很大将人推开,她脸上也有血,像是瓷白的玉器有了裂缝,季乾想要修复,却被她拒绝,「滚开,别碰我。」 「我不碰你,你等宋敛来吗?」季乾不想要这么残忍的,是她逼他,「他自身难保。」 楚莺狠狠瞪他,她憎恨每一个毁了她跟宋敛婚姻的人,包括这个假惺惺像是要给她关照,在她最困难的时刻拉她一把的人。 「我说滚开。」 这次季乾不跟她废话了,强硬地去搂她的腰,勾着她的腿,想要将她抱起来,楚莺却顺势拽住他的领口,「你能帮我弄来护照跟机票吗?」 眼下早已不是一张机票这么简单的事,是帮了她,就是跟宋家为敌。 「别说我会不会去冒这个风险,就算我会,我为什么要帮你跟宋敛?」季乾的私心是写在脸上的,但看着楚莺倔强的面孔,他又软了心脏,「这样,你跟我回去,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了,我就考虑考虑。」 这样说,楚莺才不再跟他僵持着。 在回去的路上,她的血还在流,季乾车上没有可以暂时包扎止血的,他便解下自己的领带,简单裹了两圈,领带上沾了楚莺的血,色彩更为浓烈了。 季乾小心翼翼,楚莺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他问她,「你这趟出来见谁了?」 她不说。 「没有人会帮你的,你省下这份力气,对自己好。」. 楚莺像是认清了现实,但还怀抱希望,她是举着火把在森林中前进的人,哪怕前途灰暗,布满荆棘,可只要宋敛在终点,就算遍体鳞伤,她也要往前走。 车子到了酒店,季乾带着她进去,想要去握她的手,却被躲开,她兀自往前,他在后。 路过酒店前台时,工作人员叫住她,「楚小姐。」 楚莺驻足,神色迟钝。 「有位先生找你,已经等你很久了。」 免费阅读..com 254 代替他护住你 - 艳雀 - 月上枝 站在酒店休息区的男人有些许眼熟,眉眼中落着浅浅的笑意,看向楚莺的眼神是恭敬拘谨的。 季乾陪在楚莺身边,略带着敌意看向他。 「楚小姐。」男人觉察了出来,楚莺没想起他来,也是,毕竟他们之间的交集很浅薄,「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要单独跟你聊聊。」 楚莺眼睫一垂一扬,想起了什么,「是你。」 她曾在新阳的学校教书,其实印象深刻的学生很少,后来回了中州,匆匆离职,但那个因为早恋被叫家长的陈轻,她是记得的。 「是我。」男人猝然一笑,「有空吗?」 不知他怎么会找来。 楚莺犹豫了下点头,这是直觉支配,季乾却面露不悦,可他没有资格约束楚莺什么,她是宋敛的妻子,跟他没什么关系。 跟着楚莺进了酒店房间,男人上下打量,「我本以为你住在自己的婚房中。」 「……出了一些事情。」 楚莺口吻茫茫然的,「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 面对面坐下,男人从西服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楚莺垂眸看了眼,鼻尖不由一酸,递过去的眼神还是不解的,「很抱歉,我到的有些晚,并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是我是失责。」 照片里,是他跟谈雀景的合照。 两人站在圣托里尼的教堂外,并肩迎着朝阳,带着笑,在年少时拍下了这么一张照片。 「也许你很困惑,但这是雀景生前嘱托我的。」 谈雀景小时候被抛弃,被领养,这全因家中贫困,无法抚养两个孩子,严易是被留下的那个,可他并不是谈雀景父母亲生的孩子,他被留下,只是因为恩情。 成年后,谈雀景私下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见到了他。 家里欠了他的,严易也欠他。 这么多年,谈雀景不曾向人讨回这份债,却在临终时,安排严易去接触楚莺。 「他知道他走后你可能会遇上一些麻烦,会束手无策,」严易说着一笑,「又知道他那个弟弟是个粗心大意的,他不希望多年前的状况再次发生在你身上,所以让我帮你,代替他护住你。」 「……」 楚莺视线模糊了,眼泪成了型,积蓄在眼眶中,迟迟没有跌落。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替别人安排,却忘了自己。」 严易看向楚莺,「你有任何诉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可能去替你办。」 楚莺太久没有作声,久到时间好似都凝固了。 严易知道她在想什么,「你不用觉得为难,他去世前跟我说,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如果你不好,他怨气大,兴许会变成孤魂野鬼魂飞魄散。」 眼泪落了下来,楚莺鼻尖微红,正无声地哭泣着。 「你好好考虑。」严易起身,给了楚莺足够多的时间,「等考虑好了,打我的电话就可以,或者今后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打给我,这是我承诺雀景的。」 见他离开,季乾走了过去,敲楚莺的门。 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空荡的哭声。 * 不管季乾怎么敲门,楚莺就是无动于衷,她在屋子里闷了一天。 这一天季乾找到了严易,想要问些什么,严易只是打量他,最后语重心长给了一句:「楚小姐不会喜欢你。」 曾与谈雀景那样的人相爱过,后被宋敛娶回家,这两人无论哪方面,都是足够优秀的,跟他们在一起过,又怎么会喜欢季乾这样城府与心思都极重的人。 楚莺出来时红着眼睛去见了严易,不知说了什么 ,回来后她便沉默下去,等着。 季乾站在她面前抽烟,「那个男人,是来帮你的?」 楚莺茫然地抬头。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我跟你,并不熟。」 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是季乾护着她,最后却只换来一句不熟,他忍不住发笑,「你还是想去见宋敛?」 「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见他,见谁?」 楚莺说这话时很麻木,她为了求一张护照,一个出国机会,求遍了人,原以为没了希望,可最后捞她一把的,竟然是谈雀景。 他是成熟理智的人,早早知道她跟宋敛的婚姻不可能这么顺利,可他还是纵容了她,哪怕知道这个过程她可能会吃苦,会受伤。 可她喜欢。 谈雀景赌上了自己的人情债护着她。 不会有人这样待她了,这一次她的泪不知是在为谁所流了。 季乾知晓她的过去,更知晓谈雀景,「可我还是要提醒你,宋家要是知道了,还是会阻拦你过去找他的,到时候受伤的可就不只是你一个人。」 那个严易,也未必可以独善其身。 「那也总比当个行尸走肉好。」 楚莺打开了房门,「出去。」 季乾突然没了话,「你真要去?」 「要去。」 季乾没有阻拦,他知道拦不住,只是给了句,「自讨苦吃。」 就算是自讨苦吃,楚莺还是义无反顾。 有严易帮忙,他躲过宋家那道关卡,很快通过其他渠道办上了护照,他手上还有些谈雀景生前的人脉,想要瞒天过海不是难事。 但因此得罪宋家是一定的。 何况楚莺的仇家不止是宋家,还有尤萍,她忘了这个人,更忘了自己与她的恩怨,这份恩怨是可以让尤萍心生恶意的。 得知了楚莺那边的小动作,尤萍第一个告知了宋父与梁家老太太。 宋父并不紧张,反而神态自若,「她要去,就让她去,我倒要看看她找不找得到人。」. 宋敛早就被带走了,楚莺所知道的是谎称去参加婚礼的地方。 「如果真让她找到了怎么办?」尤萍是担心的。 宋父露出一点疑惑,「真奇怪,奚然又不是宋敛妻子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 对他们家里的事,宋父不怎么在意,「听说您这次回来,是去求了长辈说情?」 在嫁给奚然父亲前,尤萍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后来一门心思要给奚然当继母,才惹得家里人不快,跟她断绝了关系。 结过婚的事被捅出来后,又被丈夫女儿嫌弃,这才回尤家,请了长辈出面。 这是她的私事,也正是因为这桩事,才让她记恨楚莺,恨不得她一辈子受苦受难,抬不起头。 也因此,更不会让她跟宋敛好过。 255 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 艳雀 - 月上枝 在长期药物控制与精神催眠下,宋敛心理防线脆弱了许多,但还是咬死了不离婚。 梁炳与乔医生商量了许多的对策,最后决定将宋敛转入医院,这样对待他不是家里愿意的,也实在是下下策。 在过去的路上,宋敛神情麻木,很沉默。 他认不清窗外的风景,知道这里早已不是出国后的第一站,就算楚莺找来,又能怎么样,那么多地方,她就算跑到断腿,宋家都不会让她找到。 车子在前进。 宋敛突然木讷地开了口,「舅舅。」 梁炳应声看向他。 最近不知怎么了,他竟然有些惧怕宋敛,是打从心底里怕他的阴寒,毕竟他算是半个精神患者,尤其是有几次,他笑吟吟地叫舅舅,可天一黑下来,他又盯着梁炳的眼说:「我没有亲人了,我只有仇人。」 偶尔想要劝他跟楚莺离婚。 他会点头,然后说:「是我看走了眼,跟她这样的女人结婚,让你们费心了。」 可一到让他签字的时候,他又会发疯一样撕碎离婚协议书,然后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吓得梁炳不敢再拿离婚协议书给他。 他这样神神叨叨的,让梁炳怀疑,就算跟楚莺离了婚,他真的还能回到之前家里所希望的样子么。 梁炳好声好气的,「就快到了,再等等。」 宋敛猜到了什么,他不在意自己。 「楚莺怎么样了?」 「我跟你说了很多次,她已经跟那个姓季的好上了。」 这些谎言,宋敛听了无数遍了,他累了,梁炳也该累了,「我要听实话,我知道,她不会那样。」 「实话?」这么多天,别说是宋敛,梁炳的精神都快不好了,「实话就是,她之前那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给她安排清白的身份,潜意识里不就是明白我们不可能接受她吗?」 车一阵阵颠簸,颠簸得宋敛头疼,眼前昏花。 他时常有这样的感受,尤其是被那些药物「毒害」之后,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很恍惚茫然。 梁炳还在试图骂醒他,「你想知道她怎么样了,那我大可以告诉你,她走投无路,什么都没了,护照跟身份证明被你爸爸拿走了,她哪里都去不了,求了很多人,很可怜,如果你真的爱她,早点放弃,对她也好。」 「对谁好?」宋敛的脆弱尽显,眼眶红成了一片,「是对她好,还是对你们好?」 「对所有人都好!」 「你们既然这么看不得我们在一起,那不如一人一颗药毒死,死了将我与她葬在一起,你们干净了,我也如愿了,可好?」 「……你说的什么混帐话?」 梁炳一句都不想要再听了,转头吩咐司机开快点,车速突然加快,宋敛却心灰意冷,再这样下去,他会疯,楚莺会痛苦。 他不要这样。 突然弓腰起身,他倾身往前,去抢夺司机的方向盘,如果受伤可以让这份煎熬结束,那么不管是断手还是断脚,他都甘愿。 方向盘歪斜,司机始料不及,重重踩下刹车的瞬间,车子还是直直撞向防护栏,剧烈的撞击导致车身侧翻,鲜血蔓延。 * 找了两个月,楚莺筋疲力尽,失去了一开始所有的动力。 严易陪在她身边,尽可能给她保护,可她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找不到人的,在春天到来前,她在异国街头的长椅上提出了回国。 这两个月,好像花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严易轻言细语,「真的不找了吗?」 「他们不想让我找到,我是 肯定找不到的。」 这么多天,她总算认清了这个现实,「不如回国等着,他的家人还在中州,他总会回去的。」 「可是等他回去,也许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是实话。 严易不想打击楚莺,但事实如此。 可她的确尽力了,更不可以再借着谈雀景生前的人情,继续让严易帮忙,为了一份爱、一个人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停下了。 楚莺这么决定,严易自然是同意的,他亲自将她送回国,看着她整理心情,重新工作生活,这才放心离去。 可宋家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每天都会派人去逼她签字离婚,又或者追到她工作的学校,让她没有一天好日子可以过,这其中有些是宋父的人,有些是尤萍的人。 结束晚自习回去,家门被撬开,里面一片狼藉。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报过警,可总是不了了之。 收拾了家里被砸碎的东西,楚莺瑟缩在沙发中,搂着抱枕,她曾用这个抱枕砸过宋敛,跟他打闹过,他每次都会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欺身过来,亲自教训她,手在她的腰间乱动,弄得她很痒。 失去了在身边的人,只好在过去的物品上寻找他曾残留的气味。 宋家的刁难持续了太久,久到楚莺被磨得没了脾性,就连周册都曾来劝过她尽早签字离婚,这样对她好。 宋菩玉远远看到过楚莺,她像游魂,走在人行道上,被人撞了都没直觉。 唯一给她信念支撑的是手上那枚戒指,可宋家等不下去了,派人抢走了戒指,逼着她签字,在争执中,她的指甲被活生生撞裂半个,鲜血从指尖蔓出,她哭的不是伤到的手,而是跟宋敛最后的信物。 季乾到得迟,看着屋子里被砸坏的东西和楚莺的伤,没由来失了控,「你还要这样下去?」 楚莺没包扎自己的伤口,反而尽力去收拾屋子,想要恢复成宋敛还在的样子。 季乾挡在她面前,「整理好了,还会被弄乱,有意义吗?」 「我只是想在这里等他。」 「可你需要有人保护。」季乾不怕得罪宋家,更不怕为楚莺得罪,过去他只是对她感兴趣,可现在不一样,他有了心疼,有不忍,「这样下去,你不离婚也要离,但如果有我在,他们起码不敢再这么肆无忌惮。」 「……」 「如果你还想留住宋敛妻子这个身份,就听我的。」 楚莺是聪明女人,她知道怎么选,才可以趋利避害。 256 最爱是她的皮囊 - 艳雀 - 月上枝 酒店的阳台可以将碧蓝的海湾一眼望进眼底,阳光斜下来,落进阳台,也落在了楚莺薄薄的肩颈上。 这里气温柔和,光芒温暖。 楚莺只穿了一件棕色的裹身长裙,盖住小腿,她肩上的披肩往下滑,露出白皙肩头与脊背上的肩胛骨,双手撑着阳台护栏,光晕在耳边扩张又缩小,头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漂亮的,很好看。” 换了几个姿势。 楚莺随手整理披肩的样子也被拍了下来,发丝被抓夹松松垮垮抓在脑后,几缕碎发落下,在随风漂浮。 “好了没有?” 听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收起相机,季乾一张张翻过去,拿过去给楚莺看,可她没兴趣,“有什么好拍的?” “不看看吗?”季乾是真心感叹,“很美。” 楚莺没兴趣,她进入房间,拉上窗帘,“出去吧,我累了。” 她要休息。 季乾跟上去,正要去触碰她的肩,楚莺像是察觉什么,转身警告似的看着季乾,“我说出去,你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这段时间,季乾是庇护着她,可她也只是将他当作一个靠山,没怎么给过好脸色,“快出去。” “行。” 季乾开了房门,出去时不忘提醒楚莺,“晚上八点开始,记得换上我拿来给你的礼服。” 楚莺捂住了脑袋,什么都不想听。 跟在季乾身边,踩着他,楚莺正在往上爬,每往上一步都很辛苦,可失去了宋敛,她只能靠自己。 两个月前宋家人送了离婚协议书。 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宋敛签了字的,他的笔迹她认得,他们打闹时,楚莺按着宋敛,在他脸上画乌龟,他气急败坏,强行捆着她,在她脸上写:【宋敛的。】 笔划在脸上,有些沉重。 那份离婚协议书,更重,压在心坎上,让她喘不过气。 他们之中先投降认输的竟然是宋敛。 吃了安眠药让自己强行进入睡眠中,闹钟没响,睡过了头,季乾来敲门才将她叫起来。 时间紧迫,楚莺换上礼服就跟着季乾上了车。 她有些头晕,季乾特意交代司机,“开稳点,不着急。” “不是迟到了吗?” “不要紧。” 只是一场简单的晚宴,迟到了也没什么要紧的,季乾伸手替楚莺整理身上的礼服,这件是按照旗袍的版型设计的,裙摆坠着一圈雪白绒毛,露背设计,季乾嫌露肤度太高,又给她配上了披肩。 只要是楚莺穿上身的,每一件都很合适。 是她在衬托礼服,不是礼服给她添色。 有她在身边,季乾做起生意都顺利了许多,一位美丽的女伴在谈判桌上可不仅仅是花瓶那么简单。 楚莺又聪明,懂得怎样规避伤害加大益处。 是一样的晚宴,就连宾客都有几个熟面孔,楚莺在他们眼中是季乾身边的交际花,是用来笼络人心的,她并不解释自己的清白,别人要如何认为,她不在意。 她酒量好,一连敬了好几杯酒都不见醉意。 有人上手要搂她,她便侧身躲开,拿着酒杯碰了下,躲开这一抱,却给了明艳的笑。 跟这些人周旋久了,楚莺已经熟悉了这些人的秉性。 喝多了些,楚莺到一旁坐下,季乾走过来给她湿巾,“等下楼上有你想要见的人,我带你上去。” 楚莺喝了点水醉意才消减。 “你不是不同意我的想法吗?” 她不想这样下去了。 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宋敛的离婚协议书,将所有感情生活倾注在男人身上是最愚蠢的,签字的那刻,她好像就醒了,却又不彻底。 “不同意你,你就给我脸色看。”季乾可是委屈的很,“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跟你僵着吗?” 都这样说了,楚莺还是冷淡着。 “我去下洗手间。” 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来到走廊上,楚莺一边抽烟一边往前走,迎面走来的女人有些眼熟,可她没有认出来,径直走了过去。 女人却走得很快,低着头,生怕被认出来似的。 擦肩而过了,章嘉玉回头看去,楚莺走在无人的走廊上,身姿婀娜,长发挽起,美丽没有减少半分,宋敛最爱的大概就是她这幅皮囊。 可她的样子,是章嘉玉学不来的,向舅舅辞别,她先离开宴会驱车回去,机票是晚上的,凌晨才落地。 第一件事却是特地买了养生粥带走。 明明知道锁的密码,章嘉玉还是敲了门,等了五分钟没人开门,她才输入密码进去,这是礼貌。 可插足别人的家庭,趁人之危这件事,就已经很不礼貌了。 她所维持的不过是自己所认为的虚假的正义与道德心。 屋子很黑,又没开灯。 每次来,都不知道宋敛会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状态。 桌子上散落着酒瓶,烟灰缸中满了。 听到有声音,章嘉玉抬头看去,楼上灯开了,宋敛神色颓废,面沉如水,藏在薄雾中,似真似幻。 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可以感知道,他的眸色是冷的。 “谁让你进来的?” “……梁叔叔让我常来看你。”章嘉玉身上没有楚莺的那股子气势,宋敛是不会喜欢这样柔弱的女人的,“你怎么,又抽这么多?” 那次遇见,章嘉玉看到了车祸后在康复期的宋敛,他伤到了头,经常处在昏迷中,一到昏迷时间,乔医生就去催眠,成功让他相信了楚莺的背叛。 包括那枚抢来的戒指,成了最后一击。 宋敛在驱使下签了字,真正康复之后,就变成了一副阴晴不定,随时会发作的样子。 宋敛睫羽沉着,“滚出去,别来烦我。” 他不再柔和了,更不会宽厚待人,反而变成了一个焦躁易怒的性子。 章嘉玉壮了壮胆子,“……我给你带了粥,你吃点,不然对身体不好。” “你听不懂人话吗?” 过去他兴许会好声好气,可那是过去了,换了任何一人被长时间精神折磨,都会性情大变,宋敛更不意外。 章嘉玉壮了壮胆,“你吃点吧,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宋敛像是下一秒就要骂脏话了,“我说滚。” “真的。”章嘉玉坚持不懈,“我看到了楚莺……你前妻。” 新 257 回头草 - 艳雀 - 月上枝 在回去的车上楚莺才想起那人是章嘉玉,在研究所与宋敛共事过。 但这都跟她没关系了。 有些醉了,车窗的冷风吹来,薄薄吹拂在脸上,头发拍打在耳廓,她望着夜色,眼底是迷离。 “你真的考虑好了?” 季乾知道,她醉得不重,这个样子,只是不想理会他,“你好不容易从小地方出来,这是又要回去?” “谁要回去了?”楚莺没那么愚蠢,她只是不想继续被乱七八糟的事扰乱生活了,宋家不让她正常工作生活,逼迫她,她是应该去其他地方安静一段时间,“我没那么想不开。” “是吗?” 季乾半信半疑,“我以为你把钱捐去建校是为了回去教书,还想劝你别离了一次婚,就这样消沉,看来是我多想了。” “你的确是想太多了。” 那张离婚协议书像是这场闹剧的句号,楚莺纠结过,想过不签,可不签,宋家就永远不会放宋敛回来。 起码他回来了才可以见到他,才能把话说清楚。 可这么多天了,宋敛还是没回中州,她已经等到枯萎了。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季乾好歹陪在她身边这么多天了,却连一个笑都没得到过,他气过恼过,不甘过,可那又怎么样,还不都是他自找的。 楚莺沉默着。 季乾想起了什么,“对了,最近宋敛身边的那个赵逐出院了你知道吗?” 有赵逐在,宋敛很快就可以回来。 楚莺眼睫颤了下,却没吭声。 “他一出来,对周叙,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赵逐所在的医院是封闭式的,宋敛出事又被藏了起来,他不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但一出来,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了。 据楚莺所知,宋菩玉跟周叙的婚姻并不是那么幸福,结婚没多久,离婚都不知提了多少次了。 这全因周叙似乎养了个私生子被她发现。 她本就不想跟他结婚,这事成了她的理由,可不管她怎么闹,周叙就是不点头,下了决心要困住她。 楚莺自身难保,更没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但赵逐不一样。 “你要是伤害他,我不会让你好过。” 爱屋及乌,她自然要护住赵逐,他已经断了一指,不能再度受伤了。 * 除了梁炳没人知道宋敛在哪里,赵逐同样找不到人,他拽着周册,身体中的暴力与戾气加重了许多,上去便打了一拳。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册摸了摸面上的痛感,“我怎么告诉你,宋敛哥被带走的突然,我都不知道你医院的电话,何况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办?” “楚莺呢?” 这才是最重要的。 起码宋敛不会受到伤害,可楚莺不一样。 周册想起那些天被频繁骚扰的楚莺,后来她跟了季乾,宋家才适可而止,“她……已经跟那个季乾在一起了,跟宋敛哥也离婚了。” 两人就这么分开实在太冤枉。 赵逐甩开周册要去找人,他不信楚莺是那样的女人,可事实是无从辩驳的,所有人都知道楚莺跟了季乾,陪着他一起工作,朝夕相处,跟他一起谈生意,成了替他发财的交际花。 不亲眼见到她人,赵逐确定不了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楚莺经历了什么,可还没等见到楚莺,梁家就出了事。 梁家老太太病得突然,心梗被发现,及时送去了医院,吊住了一口气。 老太太年纪摆在那里,但身体一直很好,只是这半年每况愈下,很大一部分是担心宋敛,想念自己这个唯一的外孙子。 状况紧急,梁炳给宋敛买了机票,陪着他一起回去。 “回去之后,不要想着再见那个女人,你知道忤逆家里的下场。”梁炳眸光如炬,“你没事,但那个女人可要受苦了。” 这是梁炳说了百遍的话。 对这位舅舅,早没了尊重,在他车祸奄奄一息,求着他要见楚莺一面时,他却只是让医生进来加大药量。 这些切肤之痛的时刻,值得宋敛铭记。 他语调平和,死气沉沉,“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她不是跟季乾在一起了吗?我没下贱到去吃回头草。” 这些脏话他如今是张口就来。 梁炳气得心口疼着,“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想管你们这些破事吗?你是,开颜也是,你是她哥哥,应该以身作则,她就是学了你,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穷小子跟人跑了……” “报应。”宋敛接过空姐送来的毛毯搭在膝盖上,闭眼前顺势给了这两字。 无心去欣赏梁炳铁青的脸色,他进入沉眠中。 大脑混混沌沌,又进入了另一副躯壳中,中途醒来过一次,茫然看了看周围,喝的水中有安眠药,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 得知宋敛要回来,赵逐早早在出关口等待,多等一秒,焦灼就多一份。 梁炳带着宋敛出来时,警告性地瞥了赵逐一眼,想要让他闭嘴,可他不是楚莺,更不是那些会被摆布的人。 冲上去,他上下打量宋敛,想要说的话太多,一时全部涌在了嗓子眼。 “先上车。” 反倒是宋敛,什么都不想听了。 他的冷淡与反常赵逐看在眼中,心头一阵苦涩反上来,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敛去了趟洗手间,赵逐跟着,他出神望着镜中那张熟悉却陌生的面容,斟酌了番言语。 “周册说,你跟楚莺离婚了?” 宋敛关了水龙头,“是。” “你被带走后,她找过你,你……” “可以了。” 强烈的不耐烦升起,宋敛打断了赵逐,关心起他,“你脸上的疤修复好了,不那么明显了。” 赵逐拽了下头发,掩盖住额头,又接上话题,“我那段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一定不会让你们被逼……” “我不是被逼的。”宋敛的神态言语,以及谈论起楚莺时轻蔑的眼神都不像是装的,“我是主动签的字。” “……为什么?” 擦干了手上的水渍,宋敛盯着空荡荡的中指,上面的戒指已经没有了,时间太短,连戒痕都没留下,“这问题,你应该去问她,问问她是怎么在我离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爬上季乾的床的。” 新 258 他为什么要签字 - 艳雀 - 月上枝 跟了宋敛三天,赵逐想劝,却又劝不过来。 楚莺又不在中州,不知跟着季乾去了哪儿,梁家老太太吊着气,宋敛每天都要到医院去陪着,短短几日,梁家那些人回来了一半。 众人都知道老太太去世就是这些天的事。 老人家年纪摆在那里,但凡有些小病小灾,都是要命的事,想要完全康复基本是不可能的,在床边,氧气面罩中的白气一浮一消,半张着嘴,不知在呜咽着说些什么,总抓着宋敛的手。 泪眼朦胧时,叫的却是宋敛小舅舅的名字。 可临到终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哪怕到了这儿,梁炳还是寸步不离跟着宋敛,生怕哪天他好了,又记起楚莺的好,上赶着去找她。 车厢中弥漫着悲切,到底眼看着要办丧事了,梁炳掩不住伤怀,“下回去老人家跟前,别那样僵着一张脸。” 宋敛坐在一旁,话却没听进去。 “你这时候跟你小舅舅倒是长得有些像,人一病,想起想见的人,把你当成他,是难免的。” “是吗?”宋敛可算开了腔,却是讽刺,“长得像不像我倒是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们俩的确都被摆了一道。” 也跟他一样,是受害者。 以为家里同意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以为可以好好生活,没成想被自己的亲人骗了害了,他呢,以离婚收场,自己患上精神疾病,楚莺成了别人的女人。 小舅舅呢,妻儿被坑害,惨死手术台,他自己与家里决裂,再也没有回来过。 宋敛一开口,梁炳就被噎住,不再作声。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梁炳否了,“去哪儿,你是不是还不死心?” “去见李饶,我对谁不死心了?” 这话真是有意思,宋敛忍不住笑了,“你们要的我已经办到了,怎么,还想要一直看着我?” 梁炳的确看不住,又有医生跟着宋敛的,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乔医生说了,如今楚莺在他这里,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别提爱了,宋敛恨只怕都要恨死了,要是看上一眼,只会叫他难受死。 他的暴躁易怒,本性大改,都跟这些息息相关。 梁炳是管不住,这正好是个机会,“我正好省得管你,我得去把开颜那丫头抓回来。” 宋敛一字一句的,“抓回来,再让乔医生也去看她一趟。” * 事情办完了楚莺才回来,之前找了那么久,这下真的知道宋敛在哪儿了,反而有些不怎么着急了。 总归是会见到。 可见到后要说些什么,怎么说,这才是真正值得头疼的。 宋敛是怎么样的脾气,过去楚莺知道,眼下却是一头雾水。 季乾添油加醋地说着,“宋敛没那么温顺好说话了,在他家老太太那边见了宋敛的人都知道他冲动易怒,动不动就甩脸子,对自己的亲舅舅都没个好脸色。” “我只是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签字。” 就是这么简单。 如果宋敛有苦衷跟难言之隐,她可以跟他一起想办法,可如果他被家里说动了,是真心实意要离婚,那她没什么可说的。 “猜也猜得到,哪个男人能为个女人跟家里坚持那么久?” 季乾敲了敲烟,给了个最伤人的理由,“或许,他是又有了其他喜欢的人呢,他那么年轻,哪能一心一意就对一个人,你对男人,应该要比我了解。” 楚莺斜睨一眼,“那你在坚持什么?” “我不年轻了,我或许也就这一个人了。” 对男人的那些鬼话,楚莺早就不信了,她哼笑一声,“你先处理好你嫂子那里的事再来跟我说话吧。” 伸手拿来了季乾的烟按灭。 楚莺去了。 季乾原本是不用跟着楚莺一起回来的,可她这次肯定要跟宋敛见面,不跟着,总是没什么把握的。 电话打了出去,中州的事季乾派人盯着,私下通风报信。 尤其是有关宋敛的事。 电话那端有些含糊,但无非是梁家的丧事正在着手操办,宋敛家中的所有长辈几乎都到了中州,葬礼办得隆重,这阵子有宋敛忙的,楚莺就是去了,怕是连说话的空闲都没有。 “季总,还有……李饶回来了,跟那位郑姑娘像是闹了些矛盾。” 这是季乾想到了的,他语调压下,明晃晃有了不悦,“郑芜呢?” “回学校了,知道您回来了,等着要跟您见上一面。” 有些女人,想要得不到,有些女人,缠的又太紧。 这事徒增他的烦躁,“给她一些钱,打发了就好,没什么好见的,一开始就是拿钱做事,与其讲情分不如照照镜子。” 这话转给郑芜是火上浇油,她正委屈着,听后生了怒,红着眼睛站在风里,“他真这样说?” 季乾是派助理来的,拿了支票与现金让郑芜选。 “季总说了,郑姑娘的事算是结了,这钱拿去,日子好过些。” “我不要这些钱。”郑芜强忍着哭腔,“李饶给我的更多,我真想过好日子,大不了找他去。” 爬着李饶这根线,郑芜才好见到季乾。 哪怕心里万般不在意,还是主动去找了李饶一回。 他常去的就是俱乐部,李饶带着郑芜来过很多次,不需要登记就可以上去,找到了包房门口,被宠惯了,她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没想到里面不似平常的热闹,反而很安静。 她突然闯入,让二人皆怔了下。 幽暗寂寥的包间中隐着宋敛的身影,他弯腰摁灭了烟,面孔随着烟雾的消失清晰了不少,拿过一旁的外套,起身要走。 “既然有人来,我就先回去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郑芜有些惊惧,从身边走过时,她才认出来了宋敛,又想起了他跟楚莺的关系。 李饶没什么感情地问了句,“你过来干什么?” 郑芜退了两步,“我走错了。” 说完跑了出去,急忙下楼,才在宋敛的车旁拦住了他,正要说话,却被梁炳派来的司机上来拦住,大声呵斥,“你干什么的?” 经过了楚莺的事,家里更是小心靠近宋敛的女人,尤其是来历不明的。 一句话才吼完。 宋敛下了车过来,不知哪儿升上来的怒气,抬起一脚就往司机身上踹去,“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 新 259 以后别再来了 - 艳雀 - 月上枝 司机连忙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弓着腰解释,“是先生让我……” “滚开。”宋敛的面色阴沉到谷底,他不是因为一个没见过是郑芜生气,而是在被监视的环境下压抑了太久,爆发是必然的。 梁炳不在,宋敛就是最大的。 司机退后了,让开路,郑芜已经有些脸色苍白,回不过神来,跟宋敛的眼睛对上,才想起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宋……宋先生吗?” 郑芜跟在李饶身边,没少听他聊起宋敛跟楚莺的事,可那个楚莺,现在却成了季乾身边的人,占了她想要的位置,她怎么都是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因为李饶,宋敛才给了郑芜两分钟,“是。” “楚莺……”郑芜被他那一脚弄得心有余悸,生怕下一秒那一脚就是自己挨,言语中都小心了许多,没有了叫住他时的莽撞。 更没想到他一张白玉似的面,却生着那样狠的心肠。 “楚莺?” “楚莺,是你妻子吗?” 宋敛惜字如金,“曾经是。” “你知道她跟季乾的事吗?”他这样淡然的态度让郑芜不知该从何开口了,“她跟你才分开多久就跟季乾在一起,你真的甘心吗?” 她这么说,实在是太暴露自己。 郑芜这么说了,也不见宋敛面上有多一丝的波动,“我有什么不甘心,他捡了我不要的东西,不甘心的应该是他。” 在李饶的口中他跟楚莺是相爱的,宋敛为楚莺对抗家族,跟她结婚,对她忠诚,他的深情在李饶口中都是值得感叹的,世家子中,比宋敛深情的没他有勇气,比他有勇气的又没他那么重感情。 可亲眼见着了,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宋敛口中,楚莺成了他不要的东西,那态度,俨然就是在评价一件商品,还是廉价到可以随意抛弃的商品。 郑芜吸了口冷气,还想要说些什么,宋敛却不给她时间了,车子行驶过郑芜身边时,他降下车窗,“郑小姐,我知道你是谁的人,你大可以转告他,那个女人,我没兴趣了。” 车一路往前看,寂寥清亮的月亮挂在天上,光落进车里,却照不明他眼中的晦暗,说那话是真心的,签字也是真心的,楚莺过去的欺骗与虚荣都在他心中无限放大了,如今要他想起楚莺的半点好,竟然是想破了头,头疼发作,都想不起一点。 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跟她结了婚。 一想起这些,身体就不舒服,脑袋里好像有锤子在凿,一下又一下,发作得厉害,司机察觉,忙问了声,“您是不是头疼了,先生让我带了药。” “不吃。” 谁知道那是毒药还是良药。 每次吃了不过是短暂地减缓疼痛,下一次想起楚莺,还是疼得入骨。 车子缓缓驶入巷子口,这里光线不好,一到入口要减速,车开过去时,有风吹过,巷子一侧站了人,车灯晃眼打过去,照出来的人影是极消瘦的,她站在那里,双眸痴痴望着车里的人。 那束目光,很难让人不察觉。 车子停了下来,宋敛降下车窗,在窄道,目光交汇得更是迅速,楚莺的身影进入眼底。 她身上穿的是结婚后宋敛买给她的,耳垂上的珍珠是,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也是,她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衣着打扮就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宋敛全当没有看见似的,清薄的光落在他的面上,比初见时,他站在山头上偷着抽烟那模样还要冷些,还要疏远。 那些日子熬得那么难,楚莺都过来了。 可见到了却又不是楚莺所想的那样,季乾说过,就算现在见到了,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了。 宋敛还没开口说一个字,只是那个眼神,就像是冰冷的刀刃子,一片片在割着楚莺的心口,又一刀子在他们之间劈开了一条分界线,让她再不能前进一步。 人变了,心更是。 过去他再怨再恨,都是心软的,这下子心成冷的了,不远不近,却连一个温度都没有。 楚莺想过最糟糕的状况,无非是宋敛误会她跟季乾,她解释就是了,没什么误会是一张嘴解释不来的。 可分歧与误解是留给有感情的人,没了这些,解释了,又有什么必要? 双方都没有开口,却用眼神诉说了许多。 是疼痛让宋敛没再继续这场无声的告别,他的睫轻轻垂下,语调很轻,“以后别再来了。” 没有一句重话,却让楚莺落了泪。 看到她眼眶中闪着的泪花,宋敛头疼更加剧烈,有些无法控制,楚莺一上前,他身体反应代替了思考,大声呵斥了司机,“还不开车?!” 车子突然启动,惯性的速度将楚莺逼退两步,可那最后一秒,她的心还是驱使着她不想就这样算了,他起码要告诉她,他为什么签字,为什么说好三天就回来却没回来。 不是说好要一起过生日的吗? 蛋糕是她亲手做的,礼物是她千挑万选的,这些他都可以不要,可结婚是他提出的,他怎么可以不要她了? 楚莺往前跑,扒着宋敛的车窗,哽痛烧灼的嗓子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利索,只支支吾吾的。 “宋敛……你下来!” “……” “你为什么要签字,那不是你签的对吗?” “宋敛——” 嘶喊声像是要撕裂了嗓子。 可车里的人消失了一次,就换了一副铁石心肠,楚莺的哭泣与求告他是听不见的,头疼得让他憎恶这个女人,她的样子声音,眼泪哭声,都是他痛苦的根源。 车窗开始往上升,宋敛要关窗,楚莺不放手,跟着车子在跑,手指蓦然被夹住,疼痛在加剧,像是要夹断了骨头才往回缩。 少了这个借力,一下子被车子甩开,跌在地上。 汽车尾灯照在她身上,放大了她的凄凉,宋敛的头疼在持续,可心里却好像有一只手在抓挠,看到后视镜中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疼好像没了,心脏却像冲了血在往嗓子眼里挤,挤得他忍不住一咳,咳声越发让人心惊胆战。 司机往后看去,“您还好吗?” 宋敛说不出话来,咳得面容苍白,扶着座椅,心肺好似也在涌,一阵短气排上来成了血,咳在了前排的座椅上,触目惊心。 新 260 再也求不到了 - 艳雀 - 月上枝 这么厉害的咳血在养病期间有过,那时在医院,好控制。 老宅里只有家庭医生,一屋子人进进出出,亮着的光像是在摇晃,看得人心慌,梁曼因赶了过来,要进去却被推出来。 乔医生拦着梁曼因,“您别进去,里面正忙着,样子也不好看。” “谁的样子?”梁曼因认得她,要不是她一次次对宋敛下手,宋敛怎么会成今天这样,“乔医生,我知道你是拿钱办事,我怪谁也怪不着你身上,可我今天还是要告诉你,这一大家子人多,可宋敛独独这一个,我不能让他有事。” 又有人开门冲了出去,沿着廊下往前跑,手上拿着雪白的毛巾,毛巾上沾着一块块溢开的血迹,一刺进眼里,便让人害怕。 梁曼因推开乔医生,推门进去时又回头警告一声,“他要是出点什么事,新买的骨灰盒,不知道是给谁用了!” 一进去才看到,宋敛靠在床上,面如纸色,下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色,咳嗽声还在继续,愈加厉害了些,这个样子,梁曼因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跟谈雀景生前的症状太过相似。 他是身体不好,加上对楚莺常年的愧疚,才会郁结难解,成了重病,但宋敛身体一直是好的。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梁曼因压着哭腔吼,又怕吵到宋敛,“还不快送医院,这样止咳有什么用?” 宋敛还没晕过去,只是咳得严重,他虚虚浮浮,抬手的力气都是蓄着的,拽着梁曼因的手,唇小幅度动着,梁曼因擦了擦眼泪凑到宋敛唇边听他的话,“好孩子,小姨送你去医院,没事的。” 他是没事,只是心里悲痛得厉害,五脏六腑都是难受着的发紧,不知道怎么就咳了血的,他的身体分明是没那么弱的。 这会咳完了,醒了,抓着梁曼因的手,想要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咳得声音都弱了,说不出一句囫囵话,额头又在烧着,瓮声瓮气念着的就那一个名字,梁曼想也知道是谁,好像不把楚莺带来见他,他立刻就要跟着老太太走了。 趁着梁炳不在。 梁曼因紧攥着宋敛的手,眼泪珠子落在他掌心,“你等等,我这就去把楚莺带来,你想见她,痛痛快快地见,别再这么害自己的身体。” 保证到的,她就要做到。 让人看好了宋敛,梁曼因跑出去找楚莺,她跟季乾在一起,找到季乾就可以找到她,为了宋敛,梁曼因求到了季乾那里。 楚莺刚回来,眼泪掉了一路,眼睛红着肿着,季乾没见过她那样,就算是被宋家人跟尤萍合伙欺负,她都没哭得那么厉害。 去见了宋敛这一面,倒是快要掉干了眼泪。 季乾对梁曼因的敌意被楚莺的眼泪催化着,“你们是家大业大,却也没有这样欺负人的,想把人赶走就一句话的事,想要人回去了,人家就要屁颠屁颠过去,事事想得太美,梦里也没这样的事。” 他一句句的厉害,像是枪子,一个紧一个蹦出来。 梁曼因却急着带楚莺去救命,“宋敛就是见了她才那么大反应,哪怕是陌生人,她跟着过去,救宋敛一次,总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救?”季乾忍不住笑了,“你们不是本事大得很,还需要别人救,一边看不上人,一边有事了又来找,真是够有意思的。” “这再怎么样都是楚莺跟宋敛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曼因要闯进去,季乾一只手将她推出去,争执的声音越是响亮,落在楚莺耳中就越是刺耳。 眼泪早干了,擦干了泪意出去,直直越过了季乾看向梁曼因,哭腔将消未消,哪怕被宋敛冷言冷语相待了,还是放不下心,“他怎么了?” 梁曼因拉过楚莺,“他病了,病得厉害,你跟我过去。” “不准去。” 季乾看不得楚莺这么轻贱自己,刚被宋敛骂了回来,不到两个小时又过去,这算是什么。 楚莺并没怎么犹豫,毕竟她跟宋敛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在这种时候无关乎什么尊严,也更不是为了宋敛的命,只是为了问个清楚明白。 楚莺对季乾没什么解释的话,对他也没感情,要去就去,连交代都是不用的,可她还是淡淡留下了一句,“我起码要去把话问清楚。” 她心在宋敛那里,别说是病了,就算是什么事没有,她都是想要去的。 将宋敛送去了医院又送了回来,症状没减弱,时不时还是在咳血,楚莺被带进去时老保姆正擦拭着他唇角的血渍。 “不是让你们送他去医院检查吗?”梁曼因斥了声。 “送去了,他喊着不要住进去,死也不要,这才又送回来。”老保姆也是担忧,眼角还挂着泪,“这会儿好点了,也没那么烧了。” “行,你出去吧。” 梁曼因这时候带谁来,没人会有异议。 梁炳不在这儿,楚莺来,不会被拦住,梁曼因郑重其事的,“你在这儿吧,他舅舅不在,有什么要说的一块说了,别再牵扯出那么多麻烦来。” 她走时带上了门,确保不会有人来。 楚莺坐在床边,血腥味道扑鼻而来,只这么会儿时间,宋敛的脸就像是变了,脆弱了,不像是在车里那么疏冷了,这么看着,更像是她认识的宋敛。 手贴在他脸上,热度传递到掌心,宋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咳得更厉害,三两下又溢出了点血,楚莺擦了,递水给他漱口,一见他这个样子,就不再怪他了。 宋敛像是醒着,又像是在梦里,朦胧之中看到楚莺,扯着她的袖口,死死的、又发紧,好像要将手腕勒出血痕。 楚莺有些疼,想要挣脱,宋敛昏着却笑了,笑得惨淡,“小姨这次真把你带来了,我以为再也求不到了。” 这真是糊话。 分明两个钟头前才见过,这会儿又好像全忘了。 “你什么时候求过?”楚莺有委屈有愤怒,这不是宋敛病一病就可以化解的,“你把我赶走,让我再也别来,算是求吗?” 新 261 什么时候赶你了? - 艳雀 - 月上枝 烧得意识昏沉,宋敛紧攥着楚莺的手枕在脸上,稀里糊涂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宅的屋子里翻新过好些次,可到底是老人家的住处,大都是简朴为主,宋敛缩在床上,单薄地像是一张纸,楚莺给他擦额头的汗,又去替他解衣领,露出了一片皮肤。 宋敛靠在她掌心上,眼巴巴地瞧着,好像一肚子酸楚委屈说不出来,只能憋出几句胡话,“是我不对……说好不让你再被欺负,还是食言。” 楚莺听得见,听得心酸,又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你为什么会咳血?” 他身体算是好的,很少这么严重地病过。 那么暗的灯映在脸上,照出单薄的悲伤与惭愧,宋敛不解释自己的身体问题,只往楚莺身上贴,想要挨上她的温度。 动了两下,宋敛抬起胳膊要去搂她,袖口往上滑去,露出了一条小臂上的伤痕,楚莺想抓着去看,却被宋敛翻身压住,他低头埋在她心口,身上只有薄薄那一件衣服,贴着楚莺的皮肤,唇贴在她耳畔。 借着高烧,又胡言乱语起来。 “我不见点血,你能来看我吗?”细听之下像是哽咽的,一句接着一句,“一转头就跟着姓季的在一起,我又出不去,看不着你……” “在说什么呢?” 怎么好像在车里那个冷眼看她,将她甩开的人不是他了。 宋敛天生喜欢装可怜,这点楚莺很知道,可这次不是装装可怜就是可以过去的,“赶我走的人是你,说看不着我又是你,你变脸真是够快的。” “我什么时候赶你了?”宋敛好像听清了,他抬起头,望着楚莺的唇,她哭过,眼是红的,鼻尖也是,唇上的口红被抹了,糊在唇上,像是熟透的桃肉,白里透着粉,他含上去,咬着吃着。 人在病中更像是入了梦,什么都不太真实。 既然不是真的,又是好梦,自然不想要醒的太早,有多少力气,也都用在了这个梦里,梦里楚莺是在哭着的,哭着怪他,又哭着问他是真病假病,女人的眼泪是催化剂。 她哭得越是厉害,越是刺激人。 这场梦里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宋敛倒是累着了,睡得沉,楚莺穿戴好在旁陪着,凌晨有医生进来送吃的,梁曼因交代了楚莺是贵客,这里的老保姆认得她,只请她去餐厅用早餐。 医生在里面给宋敛检查。 楚莺吃了两口就要过去,这次却被拦在外面说什么都不让进,梁曼因来了才能做主,可要带着楚莺进去时,乔医生还是挡着路,“是宋敛自己不让她进的,说看见她头疼,不信梁小姐您进去问。” 梁曼因安抚住楚莺,“你在这儿等下,我去看看。” 宋敛是醒了,烧也退了,正靠在床头,由着保姆一口口喂燕麦粥,气色恢复了很多,脆弱劲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疏冷的寒意。 “怎么样了?” 梁曼因走过去,手要往宋敛额头上放,他却侧身躲开了,“不烧了?” “还是有点咳嗽。”保姆应了一声。 “让楚莺进来喂你吃。”梁曼因说得淡然,“你舅舅不在,没事的。” 这么一说宋敛才睨了她来一眼,轻飘飘的,却带着厉害的讥讽,“小姨,你是不是急傻了,我跟她都离婚了,见她干什么?” “昨天……不是你喊着要她来吗?” “我还没疯,不会想要见她。” 梁曼因没想到是这样的,左右为难,可看宋敛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楚莺还在等着,有什么话,你总要亲口去跟她说。” “离婚协议书都生效了,还说什么?” 宋敛可不想见她,一见到她就疼得晕了过去,醒来后梁曼因竟然还将她带了过来,“出去吧,我谁都不见。” * 隔着门,这话都进了楚莺耳中。 这跟昨晚那个在她耳边道歉又说着好话的宋敛又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车子里那个让她再也别来的。 这份阴晴不定可要比过去严重得多,那时是情绪上的,这会儿倒像是真的。 梁曼因解释了许久,楚莺好似都懂,又想起昨晚宋敛皮肤上的伤疤,手腕有疤,小臂上还有烟头烫下的伤痕,那些东西都让她触目惊心。 没有非要进去让他为难,楚莺主动离开,走出老宅时与赶来的赵逐相遇,两人跟着怔了下,“楚莺。” 往老宅中张望一眼。 赵逐神色好了些,“你跟宋敛和好了吗?” “你脸上的疤好多了。”楚莺岔开话题,既不想要说好,又不想说不好,毕竟昨晚他那样道了歉,又说了那么说,可一早上又翻脸不认,所以这个问题怎么说都是不对的。 赵逐不自信地捂了下额头,又立刻转回正题,“宋敛怎么样了?” “你进去看。” 楚莺要走,赵逐拦着她,“你为什么要走,他们说你跟季乾在一起了,是真的?” “假的。” 这的确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你怎么还要离开……”赵逐身上的戾气没了,多了些过去没有的柔软,“宋敛很想你的。” “是他赶我走的。” 楚莺笑着说这话,“等他想见我了,我再过来好了,他这边有什么状况,你方便的话就告诉我。” “楚小姐。”赵逐凝重许多,堵住了楚莺的路,他的身体挡住了前方的晨曦,让她一缕光都看不见,“宋敛他……他现在有些反常,我不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是真实想法,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没有。” 跟宋敛见了一面,说了些话,无论他今早的态度如何,楚莺都不怎么伤心了,兴许他是醒了要做给别人看,晚上的梦话才是真,如果是这样,她没什么好多愁善感的,“……我不能天天在他身边,你多留心些,他身上有些疤。” “疤?” 楚莺是了解宋敛的,也知道他的家庭,“不会是他舅舅那些人弄的,应该是他自己,毕竟他之前就有自残行为,我们在不在一起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要好好的。” 新 262 被你害成那个样子 - 艳雀 - 月上枝 赶在葬礼之前,梁炳将梁开颜抓了回来,一路上她跑过好几次,又哭哭啼啼许久,却都是徒劳无功。 经历了宋敛那事,梁炳的心都狠了许多,对亲生女儿都毫不手软。 一脚踢开了老宅的门,将梁开颜推了进去,「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你不想着回来,都这种时候了,还去跟那个臭小子鬼混,混得一身脏回来!」 骂声传到里面,保姆开了灯出去,梁曼因跟着过去,宋敛坐着用晚餐,细嚼慢咽,对外界的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关心,冷言寡语,事不关己。 梁开颜跌倒在地上,哭得厉害,跪起来拽着梁炳的衣摆哭着求他,梁炳气得恨不得踹她一脚,却又心知这一脚下去有多严重,收着自己的气性,好说歹说,「我是你爸爸,我能害你不成,那个小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您又不了解他,您怎么知道他不是?!」梁开颜膝盖关节冰冷,生来是娇气的一张脸,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却唤不回梁炳的半点怜惜。 梁曼因过来将她拉扯起来,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她一头扑进梁曼因怀中,「姑姑,你跟我爸说说,让我回去吧。」 「回哪儿去?」 他们在说什么梁曼因不明白,只是前阵子才听到些风声,梁开颜不知去了哪儿,认识个混小子,坐过牢,不干正经事,一肚子歪门邪道,那阵子恰好梁炳在忙着看住宋敛,一时疏忽了自己的女儿,等知道时,已经晚了。 梁开颜自小是宠大的,得到的宠不比宋敛少,又是这一辈里最小的妹妹,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单是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自己比赛拿到的奖金、零花钱、积蓄,七七八八都花在混小子身上,给他摆平麻烦事。 外面吵吵嚷嚷,吵得让人心烦。 其中梁开颜的哭声最厉害。 有梁曼因在,几人都进了屋子里商量,在院子里闹总是不好看的,这里过些天便要布置起来,现在哭早了。 要不是梁曼因拦着,梁炳的几巴掌就要落在梁开颜脸上,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紫,「要不是我亲自去找你,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家里出了什么事,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是没想过回来瞧一天。」 「开颜,这是你的不对。」梁曼因跟着训斥,顺着梁炳的意,兴许梁开颜能少遭些骂,「老太太平常多疼你,这个时候你不回来,是她的最后一面都不打算见了?」 「我也想回来。」 梁开颜抹着自己的泪痕,「可我知道,我要是回来了就回不去了。」 「那种地方你回去干什么?」梁炳重拍了下椅子扶手站起来,「家里是少过你吃还是少过你喝,要你去作践自己?!」 「我怎么作践自己了?」梁开颜哭腔重,却也坚定,「你不来,我过得挺好的。」 「等你把钱都贴补进去,他连一个住处都给不了你!」 路过房门口,宋敛阵阵头疼,只想快些逃出这个家,屋子里却是梁开颜的喊声,「那也比表哥被你害成那个样子好!」 梁炳正要打上来一巴掌,梁曼因及时拦住,「我害他成什么样子了?」 打是没用了。 梁炳抓着梁开颜出来,宋敛正往门前走,背影在孤零零的院中很是寂寥孤单,梁炳远远喊了他一声,他侧过身,手上执着烟,那一眼或平淡或死寂,瞳仁有着一望无际的漆黑,没有对妹妹的心疼与对舅舅的恨意。 那种淡然,更像是心死后的平静。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只会点一根烟静静等着死亡。 梁炳却没注意到这些,一门心思要评理,他拽着梁开颜到宋敛跟前,「你来说说,你自己再瞧瞧,宋敛好好一个人站在这里 ,哪个人害他了?」 梁开颜抽泣了几声,「他都离婚了,还叫好吗?」 「挺好的。」宋敛声线出奇的漠然,无波无澜,像是一汪湖泊,却是干涸的湖泊,「我没什么不好,舅舅也是为我好,开颜,你该体谅体谅他的苦心。」 他面无表情说着这番话比骂人还毛骨悚然。 尤其是站在梁炳的立场上替他言语,梁开颜眼泪往下掉,「表哥,你别变成跟我爸爸一样的人,你真的不要楚莺姐了?」 在这里,宋敛的像就代表她的,宋敛的爱死了,她的一样会埋没在家族的门当户对之中,梁开颜将他当作信仰,信仰塌了,才是真是输了。 可宋敛却在这些对抗中麻木了,他当不成别人的信仰,早也为自己寻好了坟墓,往后的日子,都是没什么盼头的,「舅舅说了,我从小到大想要什么是没有的,只这一样,怎么都是不允的,我也得懂点事。」 踩灭了烟,宋敛眼神冷得可以结冰,「开颜,你也是。」 大步走了出去,走出这座活坟。 背后是梁炳的训斥声,「你表哥都知道些道理了,你怎么还不知道,一而再再而三要闹笑话是不是?!」 坐进了车里,耳边倒是清净了很多。 有些日子没见,李饶都成熟了许多,他没留在俱乐部,跟宋敛约在安静的清吧,「俱乐部关门了,背后最大股东的葛氏被冻结资产调查了,那边最近都不能去了。」 那样大的产业,崩塌只不过在一夕之间。 李饶喝着酒,都品出了苦涩,「这下再也逃不掉了,已经定下结婚的日子,到时候你可要来。」 看得出他不喜欢家里给他安排的董家的二小姐,哪怕是一块长大的也不喜欢,可享受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就得承担家里给的压力与责任。 这是临到头,他们都要懂得的。 李饶看向宋敛的眼神倒是有点羡慕的,「不管怎么说,你也算跟楚莺结过一次婚,得满足,瞧瞧我们一个二个,过去多风光今天就有多窝囊,到了日子,哪个是能由得自己的?」 宋敛没话说,闷声喝酒。 「过些天我要青安山上跟萧家的几个玩车,你去不去?」 这约莫是婚前最后一次了。 宋敛沉默着。 「忘了你家的事,」李饶郑重道了声:「节哀。」 又坐了会儿,不知聊到了几点李饶才离开,他一走,就有人来坐在了位置上,宋敛一侧目,眉尖蹙起,起身就要走。 263 精神有问题 - 艳雀 - 月上枝 拉扯住他,楚莺坐在高脚凳上,高跟鞋尖触着地,望着宋敛时,眼眶里像是有泪光,被头顶的光一照,更加明显了。 「就不能坐下来聊一会吗?」 宋敛跟她没什么好说的,甩开那只手,心里不难受,可以看到楚莺的脸头疼就发作,「我们有什么可聊的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再来找我。」 「宋敛,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这样是想骗家里人?」 一起过了一段日子,有了一段婚姻,男人或许是会腻的,可在楚莺眼里,这是跟她一起过了日子的男人,她怎么会舍得就这样分开。 可宋敛的样子太冰冷,像是一块捂不暖的石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骗他们?」 甩开楚莺往外走去,楚莺忙跟上去,追在他身侧,正要去拉扯,却被宋敛先发制人地攥着手掌,攥得她骨头好像要碎。 他的眼神是那样疏冷,跟那天晚上的柔情蜜意全然是两个样子,不像是装的,楚莺知道宋敛的演技,他做不到这么天衣无缝,何况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完全不用演得这么逼真。 「好聚好散是给双方脸面,你过去做过什么我不想再复盘一遍让你我难堪,你既然跟了季乾,就好好跟他过,三番四次来找我,是他养不活你了,还是我有利可图?」 楚莺手脚冰凉,「你真这样想?」 「对你,我连想都不必去多想,」宋敛甩开楚莺的手,大步往前,可话说得越绝,疼得也越厉害,对别人,他可是没这个毛病的。 不知身体里哪一个系统在作祟,好像告诉了他,只要遇见楚莺,就是遇见洪水猛兽,就要逃,不然他会死。 楚莺心理是足够强大的,这么多年了,人生多次却都折在了男人身上,对谈雀景是,对宋敛更是,「我哪里让你讨厌了,结婚之前你不知道我骗你那些事吗?你是最近才知道我的为人的吗?既然打心眼里膈应,又为什么要结婚?」 为什么呢? 宋敛一时想不起来,只知道需要止疼药,脸色刷然白透了,没了一点血色,「兴许是图好玩,没别的。」 「好玩?」楚莺吊高了嗓子,像是听闻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那你发烧那天晚上,又是什么意思?」 「我那天晚上怎么了?」 宋敛只当自己是沉沉睡了一觉,楚莺说的,他全部记不得了。 楚莺是委屈的,心脏抽疼着,那个表情无声地告知了宋敛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的确确是震惊的,他是那样怕这个女人,怕见到她,怕跟她说话,怕得不敢闻到她身上的气味,怎么可能会那样对她。 为了尽快摆脱,宋敛想也没想,「是我抱歉,我把你当成嘉玉了。」 风不冷,这个月份是柔和暖热,可吹到脸上,还是像刀子一样,火辣辣地留下了伤口,这话看似浅淡,给楚莺的冲击力却是强的,「章嘉玉?」 「这几个月,我跟她在一起。」宋敛快要站不住了,「你不是要离婚的原因吗?这就是了。」 眼泪划过面颊,风一吹,像是要吹干了,刻在脸上。 楚莺摇着头,「你不会的,你真当我蠢吗?」 「有什么不信的。」宋敛要把话说绝了才不会因为她难受,「起码她比你干净——」 眼泪一边往下掉,肩膀一边在抖,楚莺扬起手打他,他反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压在路旁粗壮的树干上,手上的力气不是闹着玩的,像是要生生掐死她,弄死了她,他跟着去死,得个痛快,好过藕断丝连,折磨不断。 可越是下死手,头疼得越厉害,最后没了力气才放开手,捂着额头大喊了声滚。中文網 楚莺站在原地,被掐 住时一声没吭,也不怕宋敛,反而看出了他眼里的挣扎,还想要追上去,却被赶来的季乾拉住。 宋敛快步走过拐角,扶着墙壁,在楚莺看不到的地方晕了过去。 * 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被掐出了指痕。 季乾皱着的眉就没抚平过,强忍了一路才没发脾气,将楚莺送到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要上去,「你没看出来宋敛精神有问题吗?你还去找他?」 宋敛的反复无常,突然暴戾突然温柔,这些都是不正常的,可正是因为他不好,楚莺才要找去,更不会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他要是好好的,跟我说那些绝情的话,我就不会再执着下去了。」楚莺句句在理,「可我明知道他是有问题的,我帮不了他,想要跟他说两句话都不行吗?」 「他想你死,你看不出来?」 楚莺的泪快流干了,「他如果真的想我死,就不会松开了。」 想过见面后会失控,季乾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宋敛决绝了,楚莺却非他不可,一门心思要多跟他见上几面。 「那如果他一辈子都这样呢?你也要陪着他?」 楚莺是没身份陪的,她连宋敛家里的葬礼都没资格参加,可以嫁给他全靠爱撑着,如今爱没了,她的确是什么都没了。 心里没有答案,嘴上便模棱两可。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插手。」 楚莺要下车,季乾拉着她,锁着她的肩膀抱着她,他为人强势,这些日子陪在楚莺身边,这个拥抱是做得最过分的事了,不知是心疼她还是自己,就是想要抱一下,给自己慰藉,也给楚莺。 楚莺却不需要这种方式,她沉了口气,憋闷着,「你放开。」 「你想不想去参加宋敛家的葬礼?」季乾有的是办法安排一个正式身份给她,她想要见宋敛,机会少之又少,哪怕是一次,也要去留住。 「……我不想去。」 这是违心话。 楚莺挣扎着胳膊,季乾锁得紧,一点空隙不留给她,「就三分钟,别再动了,三分钟之后我安排你去见他。」 果不其然。 这么一说,楚莺的动静就停了下来。 季乾埋进她的肩颈中,可他不是宋敛,楚莺不会抬手抚摸他的头发额头,只是这样一动不动,就已经是度日如年了。 264 不是余情未了 - 艳雀 - 月上枝 回来之后梁开颜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刚被梁曼因开解过才止住。 没一会儿宋敛又被送了回来,人是晕着的,跟上次的状况差不多,不断梦呓着。 梁开颜坐在他床边抹眼泪,梁曼因拿来药,忍不住骂了两声,「你这是提前哭丧呢,怎么人就像是死了一样?」 「表哥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 梁曼因都见过一次,不怎么紧张慌乱了,何况这次没咳血,已经算是好的了,「把药给他吃下去,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说了,梁开颜还是哭着,「我就知道表哥被害了,你们还骗我,他这样时好时坏的,不就是被我爸爸害的吗?」 「好了,别胡说八道了。」梁曼因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爸这会儿才放过你,你又开始碎嘴,别说了快去休息。」 「我要陪着表哥,反正我也睡不着。」 一边要防着梁开颜一边又要小心对宋敛。 梁曼因的手搭在梁开颜肩膀上,「你们俩都是祖宗,真是来讨债的,你要非在这里,那你可要看好他,晚上要是有点什么事,记得喊我。」 梁开颜抽泣着点头。 梁曼因一走,梁开颜便收起了眼泪,她推着宋敛,想要唤醒他,可宋敛昏得沉,没一点意识,凑近了才能听到一点声音,句句喊着:「不离婚。」 梁曼因听清楚了,有些震惊,却又在意料之中,兀自说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楚莺姐的。」 嘴上那一套不过是演给家里看的,或是为了保护楚莺,或是有别的什么心思,这都是他自己的事。 梁开颜知道的不过是宋敛对楚莺没死心,这对她也是曙光。 趁着宋敛昏迷,偷偷摸摸拿了他的手机,梁开颜躲到一侧角落,输了一串电话号码打出去,焦急地等着接通。 接通电话的声音是散漫淡薄的,透着点无所谓,「哪个?」 「是我。」梁开颜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宋敛,急得又要哭了,「等我参加完葬礼,你来接我好不好?」 「开颜?」 揉了揉眼睛,崔擎语调没变,烦躁中更多了被吵醒后的懒散,「你回去就回去了,别再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梁开颜立刻泪眼汪汪,「我爸爸只是现在不同意,以后他总会答应的。」 「乖,听家里的话别闹了,我再睡会儿,昨晚喝到凌晨。」 「你又去……」 话没说完就被挂断。 宋敛像是醒了过来,正在找水喝,梁开颜忙过去喂他,扶着他,将水给喂下去,摸着他的额头,烧退得很快,不怎么烫了,「表哥,你还好吗?」 宋敛点了下头,又像是梦魇了一样,望着梁开颜的眼神是迷茫的,下一秒立刻紧攥住了她的手,「开颜,楚莺呢?」 「楚莺……」这下又轮到了梁开颜疑惑,「你不是跟她离婚了吗?」 宋敛眼神沉了,「我怎么可能跟她离婚,你胡说八道。」 推开了梁开颜,他要下床,可眼前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梁开颜没拦住,他一下子摔倒在地,动静太大,梁曼因被惊动赶过去,宋敛的的确确像是魔怔了,天一亮就憎恨楚莺,可这种时候,又只要她。 这次梁曼因没有再去找楚莺,这是宋敛自己作下的孽,总要他自己承受。 * 病了几天,病好后最先得到的噩耗是老太太去世。 葬礼提前便准备好了,梁家的所有人齐齐到场,宋敛是小辈,与家里的一众姐妹站在一起接待来客,从早忙 到晚,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得了两分钟的喘息时间,梁家三姐走到他身边,轻轻捏住他的黑色领带,「怎么这样不严谨了,领带歪了都不知道吗?」 这场葬礼宋菩玉也到了,只不过不是以宋家人的身份来的,而是以周叙的妻子,她的模样少了那份珠圆玉润的贵气,消瘦了,多了份苦楚在眼睛里。 为了摆脱周叙特意来到这里,「我去找宋敛,有话要跟他说。」 「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在外人面前,周叙还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可只有宋菩玉知道他背地里的阴险,「我跟我家里人有话说,你也要听?」 这话就是明晃晃地将周叙排除了她家里人这个选项中。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叙却不气,好声好气地,「好,你去就是,多久我都等你。」 甩开他的手。 宋菩玉直接驳了他的面子,「我宁愿你不等我。」 说起来是宋家人,可这里是宋菩玉第一次来,她恭恭敬敬问了梁家的人,得到了具体方向,沿着廊下走过去,叩响宋敛的门。 里面没人来开门。 宋菩玉疑心找错地方,「宋敛,是我。」 话音刚落,门才被打开。 可对上的却是赵逐修复好的脸,他不怎么震惊,是淡淡的,那次被切掉手指时,他就放下了对宋菩玉这段感情,「等会儿再来吧,他现在心情不太好。」 屋子里很暗,很严肃,像是出了什么事。 可宋菩玉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她不想放弃,「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宋敛说。」.z.br> 出于私心,她上去拉扯住了赵逐的手,「你跟他说说,好吗?」 「你等下。」 这不是赵逐余情未了,正是因为没情了才会秉公办事。 询问了宋敛,得到了同意,赵逐放了宋菩玉进去,自己在房外守着。 昨天晚上,李饶飙车出了事,车身侧翻,他被压在车里,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手术了一夜过去,命是救过来了,一条腿却截了肢。 除却赵逐,跟宋敛最好的就是李饶,如今是残的残,瘸的瘸,他自己精神错乱,原本有着美好未来的这群人,却都走向了凋零,他怎么会不伤怀。 宋菩玉走到宋敛身边,他周身是严峻的冷感,哪怕情绪糟糕,还是礼貌对待了她,「坐吧,有什么事?」 宋菩玉只当他是老太太去世太悲痛,「抱歉,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你。」 「说吧。」宋敛垂着眸,面上是病白。 「我想让你帮我离婚。」宋菩玉是来做交易的,并且是公平的交易,「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我会帮你对付父亲,让你跟楚莺在一起。」 265 不是记忆中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跟宋敛聊了什么?」 周叙按着宋菩玉的手,按进座椅里,弄疼了她,她绝不示弱,按着他的虎口,掐红了,快要掐出血了,他都不松手。 「我跟我自己弟弟聊了什么,还要告诉你吗?」 「我是你丈夫。」 从相敬如宾到反目成仇,连一年都不到,周叙却好意思说,他是她丈夫。 宋菩玉险些没笑出声来,「如果你是我认为的哪个样子,我或许还可以当你是我的丈夫,可你不是,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我卑鄙?」周叙义正言辞,手上被掐破了皮,流了血,他却半点不在意,「我只是用了点手段娶到我喜欢的人,这如果也算卑鄙,那么那个不顾廉耻,在婚前去找旧情人私奔的那个人,是不是更无耻?」 宋菩玉扬起手要打他,手腕被攥住,按在椅背上,「我最后再说一遍,你要是再跟他见面,下一次他断的就不是手指了。」 「你终于承认是你干的了?」 「不是我。」这种时候,周叙没必要不承认了,他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是你自己答应跟我结婚的,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后悔这个选项。」 「无耻。」 「我就是无耻。」 松开了宋菩玉,腕部的皮肤红了,周叙显露心疼,轻轻揉了揉,「我不是故意要弄疼你,更不想跟你吵架。」 「既然不是你,那是谁?」 宋菩玉就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可周叙怎么都不肯说,但宋菩玉隐约猜了出来,那段时间跟周叙常常厮混在一起的就是季乾。 周叙再怎么混蛋,手段却没那么血腥,但季乾那个人是没什么人性的,如果是他,事情就合理了许多。 * 送完参加葬礼的宾客,宋敛赶去医院。 醒来面对自己失去的半条腿,李饶迟迟没有开口言语,李母在床榻边快哭瞎了眼睛,想要怪他,又舍不得责骂。 失去一条腿对他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宋敛到时,房门口站着李敬与一个陌生女人,女人在哭,梨花带雨,「我不在意这些的,我只是担心李饶。」 「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只要他自己想得开就好。」 「……可是他到现在都没说话,他肯定很难过。」 「会没事的……」 李敬正说着,抬头看到了宋敛,侧身绕开身前的人过去,「你总算来了,你进去跟他说说话,他现在……」Z.br> 「我知道。」宋敛都明白,这种事对谁都是难以承受的。 敲门进去,李母擦着眼泪起身,「琅玉,你来了就好,快劝劝他,吃点东西也好……」 李饶谁也不看,望着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丢了魂,就算是宋敛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左腿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悲痛,却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好像被救回来的这个只是一具躯壳。 真正的他,已经死在了山上。 「我已经帮你问了,只要恢复的好,以后按上了假肢,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宋敛不会哭哭啼啼,赵逐受伤时也是一样,他最先想到的实际问题是怎么修复伤痕。 但他们又都知道,再怎么修复,裂痕与伤痛都是存在的。 李饶回了回神,眼睛转动了下,苦笑着摇头,含着泪意道:「哥,你帮我去跟外面的女人说,让她走,我不会娶她的。」 之前就不愿意娶,现在断了腿再结婚,岂不是耽误人? 他是有些混蛋,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知道轻重的。 「我来的时候听到她跟你 大哥说,她不在意这些。」宋敛语调很轻,是在安慰,可李饶不需要这种深情。 门外有其他人到了,却没进来。 李敬拦着他,像是在争吵什么,他们的争吵不是高声的,很沉,相互都收敛着,季乾不屑争吵,他难得讲道理。 「我好心好意过来,怎么大哥一开口,我就成了犯人?」这件事上季乾的确是委屈的,「难道是我撺掇李饶去飙车的?」 不管是不是,这里都不欢迎他。 李母站起身赶人,「谁不知道你这个时候来,是来看饶饶笑话的?」 「舅妈怎么这样想我?」 这里太过吵闹,宋敛走了出来,对上季乾的眼,淡淡扫过,跟李母道了声,「李饶好些了,就是想休息,就别进去打扰他了。」 他重伤刚醒,就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又要被母亲的眼泪淹了,心情只会更郁闷。 「好,那就好。」 「我下次再来。」宋敛说完,颔首离开。 身后是李饶未婚妻压着哭腔说了句,「我在这里陪他,他不想见我,我在门口就行。」 * 季乾到了,楚莺没上去在车里等着。 宋敛远远从楼里出来,楚莺快步过去,挡住了宋敛的路,在他的厌恶加重之前,楚莺拿了之前他交给她的钱与物,「我不是要来缠着你,这些给你,是结婚时,你给我东西。」 其中有他的钱,还有他母亲交给他的一枚玉,楚莺将玉放在他掌心,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指尖摩擦了下,宋敛却心如止水。 「钱留给你,以后别再为这些小事找我了,让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在村子里刚认识时,宋敛也这样说过,可当时的他是羞怯单纯的,跟现在的残忍不同。 楚莺扯扯嘴角,「别人是你舅舅吗?」 这个问题宋敛没有回答,那天醒来,梁开颜私下告诉他,他又喊了楚莺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有问题,可没想到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记忆会消失,言行举止会反常,并且每次都是在见过楚莺之后。 他快步往前走,像是在逃,逃离那个女人的心理控制,楚莺的视线留在他的背影上,直到季乾从医院出来。 「见到宋敛了?」 楚莺失落点头。 坐进车里,季乾轻飘飘道了句,「我在楼上看到他了,他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变了很多。」 「我以为他是装的。」可这个想法要被否决了,楚莺没有心痛,更多的是失望,「可我总觉得他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了,过去宋敛就算是被我骗了,都不会这样冷漠……他现在好像真的对我,没感情了。」 「那样不是正好。」季乾开着车,话说得没经过思考,直接开口,「到时嫁给我,没人敢欺负你。」 266 不用再见了 - 艳雀 - 月上枝 李饶出了事,两边时间冲突,季乾忙完了李家的事才带着楚莺去参加梁家的葬礼。 下车时牵着楚莺的手,她是不情愿的,季乾五指紧扣着,「不这样,宋敛舅舅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这话在理。 楚莺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跟在季乾身边进去,好在迎接的人并非梁炳,像是梁家的姐妹,样貌跟梁书意有些相似。 被带进去,老太太中年的黑白照片挂在灵堂之上,香炉中的灰满了,又换了一台。 楚莺跟着季乾一起祭拜,上香。 后院有用餐悼念的地方,季乾慢步走在前,在庄重肃穆的氛围下,楚莺沉默着往前走,前方的廊下站着人,压着声音在争吵,女人声音是细的,柔的。 「你趁人之危,还好意思说自己光明正大。」梁开颜红着眼睛,忍着没哭,势必要理论出个是非黑白来,「反正家里老人去世了,起码这一年表哥都不能娶妻生子,你想在这个时候上位,我告诉你休想。」 站在她对面的是章嘉玉,被她这番话气得皱着眉,「梁小姐,我只是出于人道来看望悼念,并没你想的这些。」 「没有?」 梁开颜差点上手,「没有你在表哥屋子里待到凌晨,你骗鬼呢?」 「那是学长要留我聊天,我……」 「我呸——」 无意听到这番话,可那句在宋敛屋子里待到凌晨是一把刀,往楚莺心口戳了戳,接着又看到了章嘉玉脖子上戴的那枚玉,楚莺有些走不动了,也没力气往前走了。 就算再见到宋敛又怎么样? 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再找去,没皮没脸的那个人就成她了。 章嘉玉看过来一眼,梁开颜循着目光回头,脱口而出,「嫂子。」 她冲过来楼楚莺的胳膊,「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表哥的。」 说完又冲章嘉玉哼哼鼻子。 「看到了吧,这才是我嫂子,你哪来的快回哪里去吧。」 章嘉玉委屈得垂下了眉毛,站在原地,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楚莺却很坦然,她抽出手,径直走到章嘉玉面前,拿起她领口前坠着的玉。 温润的手感,是宋敛的没错。 「是宋敛送你的吗?」 章嘉玉将玉夺走,握在掌心,「是他给我的,要我好好收着。」 「是吗?」楚莺是笑着的,可弯弯的眼眶中却有些湿润,「是要好好收着,这是他妈妈留给他的遗物。」 章嘉玉没想到这么贵重,眼睛睁大了些。 季乾上前催促,「走吧,时间不多,我等会儿还要回去。」 「嫂子……」梁开颜不知发生了什么,目光在楚莺与季乾中绕了绕,一脸迷茫,「嫂子你别信她的鬼话。」 「开颜,别再这么叫我了。」 楚莺好似释怀了什么,笑着摇头,跟季乾一起去了后院,与一同前来祭拜的宾客闲聊两句,接着去了梁家餐厅。 楚莺没胃口,季乾偏要带她来,要了一份阳春面坐下,楚莺这才知道了他的用意,斜对面的位置,正坐着宋敛与章嘉玉。 宋敛是这家里的小祖宗,吃得都要比别人好些,可他的食物章嘉玉却可以夹走吃,两人共吃一条鱼,共喝一份汤,没有界限,亲密无间。 不光是那枚玉,还有宋敛的行为举止,章嘉玉的名正言顺,都在告诉楚莺,她已经出局了,这是她再怎么逃避,都要接受的现实。 季乾回头看了一眼,「章小姐是前些天来的,原本要去住酒店,是宋敛让她留了下来,住在这里,这些天他们都在一起生活。」 「挺好的。」楚莺收回了眸光,低头握住筷子,夹了一口面喂到嘴里,斜对面就是她等了找了那么久的人,他是回来了,可眼里的那个人再也不是她了,他的玉给了别人,爱也给了别人。 食物吃到嘴巴里是苦涩的。 楚莺没有停,一口接一口地塞着,但进入口腔里的却是咸腥的眼泪,这次她没有上去打扰,却是像自虐似的吃着面。 季乾想要让她停下,却又不忍心开口。 可那边,宋敛带着章嘉玉已经用完了餐,齐齐走出去时才更像是一对壁人,哪怕楚莺在这里,他却一眼没看过去,只当那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全然忘记了自己曾对她说过的那些一生一世的情话。 这次,负心人是他,被负的人是她。 楚莺的泪流了一路,就要流干了,哭都快哭不出来了,眼眶里干涩得要命,眼珠子滑动得都有些不流畅了,便麻木坐着,如同一座冰雕。 季乾想要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不是要去见他,怎么见了面,反而不说话了?」 这不是讽刺的语气,是真真切切的心疼。 「不用再见了。」 前几次,楚莺可以当作是假的,是在演,可现在不管是演的还是真的都不重要了,那些次的心痛是真的,宋敛的视而不见也是真的。 季乾不想做小人,可他必须承认,自己是紧张的,「不用再见,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没我了。」楚莺强迫自己认清现实,哪怕残酷,哪怕伤人,这都是要去面对的,「我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丧失自尊的人,这么久的折腾,我累了。」 「怎么看出来的?」 这点季乾都没发觉,楚莺在吃阳春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宋敛是看了过来的,那一眼复杂,他分辨不清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宋敛不是真的这么铁石心肠。 可只要楚莺放弃,对他就是好事,没什么好劝的。 这与有没有看出来没关系,在看到那枚玉挂在章嘉玉的脖子上时,楚莺就不想去争论辩驳什么了,她不知道宋敛想要干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进了酒店,季乾停好车送她上去时,楚莺失魂落魄,已经兀自走了进去,季乾追上去,在电梯前看到她,她的对面正站着奚然,不知说了什么,楚莺面色微变,哑口无言。.. 季乾走近,才听到奚然的一句尖锐话语,「看到你跟我一样被抛弃真是痛快,我早就告诉过你,宋敛会抛弃我,也会不要你。」 267 滋味怎么样?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最早离开了梁家,后续葬礼上的事情交给了梁曼因处理。 宋家需要他,走之前一大堆事没有处理,这次回来,他沉稳了许多,不再那样意气用事又轻狂,对待各位叔叔伯伯都尊重了些。 一旦进入这个名利场,就没有干净的人。 不过几日,宋敛身上干净的气质没了,眼中的精明更多了,正逐渐变成一个看重利益的生意人。 赵逐跟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两人都不再拥有曾经的单纯心性了。 有几次遇见周叙,宋敛都可以一笑了之,不去计较过去的恩怨,就连周叙都称赞他是真的成熟了。 这些事宋菩玉当耳旁风听了去,她涂抹着颈霜,沿着自己的脖颈往上按摩,周叙脱了西服,走到她身后,扶着座椅两边,弯腰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我还看到赵逐了。」他的眸深邃,瞳孔并不是亚洲人的黑色或深棕色,聚精会神看着某一处时,会散发出类似琥珀宝石的光亮,「他还是那个样子,沉默寡言,像宋敛的影子似的。」. 撩起宋菩玉的一缕头发,周叙闻着香,心窝舒服,「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地方,学不学的来?」 「你是学不来了。」 宋菩玉不变的冷情,拿下自己的头发,「下辈子试试,或许有可能。」 「那下辈子你能把你的喜欢分我一点吗?」 「都说了是下辈子,我肯定也不是我了,也不一定喜欢那样的了。」宋菩玉的不耐烦很重,「跟你真是难交流,今天别跟我睡一张床,一身酒味。」 周叙面无表情,「真让人伤心。」 「我这里是不会让你开心的,想寻开心,出门左拐第二间,包你满意。」 那是苏婉的房间。 在宋菩玉看来,周叙就是跟苏婉不清不楚,起初她恶心,后来麻木了,随他们如何,只要不来烦她就好。 宋菩玉走到了床边,周叙站在原地,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根糖果端详,「这是什么?」 「糖。」 「谁给你的?」 这个家里,除了周叙的三弟,还有谁会吃糖果,那个少年脑子和心理都不太好,就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三弟。」宋菩玉说完就将自己闷进被褥里。 周叙捏着那根糖果,半响后走出房间,不忘细心关了灯,带上房门,脚步扣在幽静的长廊上,声音回荡着,一边走,他一边挽起了雪白的衬衫袖口。 敲响房门。 屋子里三弟应了声,「进。」 周叙走进去,书桌旁亮着一盏灯,昏黄色的,年少的男孩儿坐在那里,执笔书写。 从后走近了。 他将那根糖果往桌上一扔,桌前活动着的笔一怔,没敢再动,「三弟,明天你搬出去。」 * 加班加点工作,哪怕工作量超出身体负荷,宋敛还是要去应酬。 那些是推不了的人际往来,赵逐想要代他去,可先前去过几次,那些人酒过三巡,喝了两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对赵逐的断指讥讽嘲弄,大多不是好话,无非是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宋敛都没护住。 赵逐不在意这些,他心理强大,可宋敛做不到让自己的人遭受白眼与流言。 只要没倒下,他就可以撑着这口气。 但在这种场合遇见楚莺,是意料之外。 不管在哪里,她都是明艳夺目的,中间人与教育机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楚莺搭上对方是季乾的介绍,季乾临时被李家叫回去为李饶善后才没出席。 楚莺坐在那位黄总身边,眸子垂下,长睫是一层浓密 的影子,对方介绍着宋敛,手却不断在她腰间游走,「楚小姐想要的那些地皮,要问咱们小宋总同不同意。」 阴差阳错。 当年宋家在岭北村建校,同时为了将做慈善的名声传扬出去,又买下了好几块同类型的地皮,但迟迟不曾动工。 楚莺原本是与宋父手下的人交接,宋敛突然回来,接了项目,几块地皮不算大工程,对他而言就是动动手的事,可对方是楚莺,那就不同了。 在这种场子,楚莺不该木讷的,可她做不到对宋敛阿谀奉承,那一面丑陋虚荣,她不想以那样的面貌面对他。 「怎么不敬酒?」腰间那只手捏了下。 楚莺浑身不自在,动了下腰,起身拿起满满的一杯,眼神没放在宋敛身上,酒却是在敬他,他身边是赵逐,赵逐动了恻隐之心,喉咙微动,想要劝阻。 宋敛嘴角却挂着轻蔑的笑,像是在看陪他们这群男人逗趣玩笑的物件,黄总状似心疼地拍着楚莺的背,「看来楚小姐是真心做这笔生意的,这一杯下去,谁瞧着不心疼?」 对面那人,可没半点心疼的意思。 楚莺眼角挂了泪,她被宋敛家人欺负、失去庇护与丈夫都不曾这样心碎,但这一刻,他的面容却是那样陌生,她不认得了。 「生意就是生意,我这里不会因为是女人就开后门。」宋敛声线漠然,正襟危坐,并没半点动容。 「你开价就是。」楚莺不想耗下去了,不管是这段感情,还是这桩生意。 「也是,付钱的不是楚小姐,花男人的钱自然不心疼。」 这下是心脏都在往嗓子挤,静止了几秒,楚莺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推门出去,在空气干净的地方待了几分钟清醒,消化了宋敛那些话又折返回去,这场上就她一个女人。 她一走就会变成被讨论的中心是正常的。 其他人怎样说,她并不在意,宋敛不一样,他曾是她的丈夫,曾是她的爱人,他怎么可以跟着那群王八蛋一起奚落她? 可他就是那么做了,语调与神态都是闲散自然的,黄总问起,「听说那位楚小姐跟小宋总……」 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灌下,没吭声却足以令他们浮想联翩。 「怎么样,滋味是不是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忘记了。」宋敛搁下酒杯,没了耐心。 坐在他身边的赵逐像是察觉到什么,向门边看来,楚莺站在那里,脸色刷白,他跟着瞳孔一紧,想要拦住宋敛,却已经晚了。 他嗓音含哑,「一个寡妇,好没意思的。」 楚莺垂下手,「啪嗒」一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268 离婚礼物 - 艳雀 - 月上枝 司机在路上堵车,楚莺站在酒店台阶上等待。 赵逐从后走来,她扬眸看了一眼,轻缩自己的肩膀,挪开了一步。 「宋敛不是有意那样说的,他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在楚莺眼里,宋敛就是长不大的孩子,跟那些人一起贬低她的样子尤为幼稚,将她心里那点残存不多的爱都给磨灭的差不多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赵逐面上笑着,他还担心楚莺会为宋敛一句话伤心,却忘记了她是怎样铁石心肠的女人。 车子来了,楚莺走下台阶,又回头望着赵逐,「如果可以,麻烦你可以说服他尽快同意把那几块地皮卖给我,我真的要用……就当作离婚礼物好了,之后我绝不会再纠缠。」 这番话说得沉静淡然,是叙述,不掺杂感情却又道了离婚二字。 赵逐轻轻叹气,知晓楚莺的伤怀,如果不是真的被伤透了心,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回到车上时宋敛已经在了。 他眸光晦涩,瞥了赵逐一眼,「干嘛去了?」 「去跟楚小姐解释一下。」 那样过分的话,怎么可以不解释。 宋敛轻哼一声,「宋菩玉说得对,你对她倒是特别,我那话可不伤人,也没哪里说错了。」 「可不管怎么样,那样说是不尊重人的。」 宋敛指间是一根烟,他没抽,只是拿在指间中转动着,「尊重也是要看人的,她不需要这份尊重,你没瞧见她在那群人中吃得很开吗?」 「那不是她想的。」赵逐不怪宋敛,各人有各人的为难之处,可他实在不该那样言语楚莺,「……算了,楚小姐让我转告你,她真的很需要那几块地。」 「真的需要就只是托你传话,我没瞧见她的诚意。」 「你开价,她是会买的。」 「买卖的钱是她自己的吗?」 宋敛句句问在重点上,逼得赵逐哑口无言,他侧了下身,打量着赵逐,「怎么,难道真像宋菩玉说的那样,你对她不一样。」 「不是我,是任何一个男人知道她的过往都会不忍心。」 「好啊。」宋敛松了口,「看在你的面子上,如果她真的想要,就自己来找我,我给她开价,不耽误她的进度。」 * 季乾忙着李饶的事,脱不开身。 楚莺自己去解决,赵逐的话送到了,还贴心劝了她,最好不要一个人去,毕竟这个宋敛,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好欺负爱脸红的男大学生了。 可面对宋敛,她实在没什么好怕的。 进入屋子里,这里像是宋敛的私人住处,很偏僻难找,楚莺上楼敲门进去,宋敛在卧室,像是将这里当成了家,也没把这次见面当作谈判。 什么状况都想到了,唯独这种没有。 楚莺没进去,等在外,氛围太过怪异,他不想见她,又让她私下过来,不想跟她接触,偏在生意上为难她。 种种行为都是矛盾的。 等了半个小时,里面的人还没醒。 楚莺忍不住进去催促。 「宋敛……」 声音惊扰了宋敛,他眉头皱起,却没醒,楚莺走近,察觉不对了才试探着去摸他的额头,他被惊醒,眼中的茫然落在楚莺脸上。 下一瞬稳稳握住了她的手。 楚莺想要抽走,眼睛却胶着在他苍白的脸上,「宋敛,你是来找我谈生意的,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贬低她,私下又抓着她不放,那眼睛又不清白,要是让别人看见,他要怎 么解释拉着一个寡妇的手? 「我只问你开价多少?」楚莺公事公办,对宋敛拿不出藕断丝连的那一套的,事到如今,更没必要讲什么感情。 他们也没感情了 「开什么价?」宋敛懵懂不解,「你不是特意来看我的吗?」 楚莺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你戏弄我没戏弄够吗?我时间有限,你尽快。」 「尽快什么?」 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坐起来,宋敛望着楚莺,灯下他的面容不显凛冽与冷峻,与酒桌上侃侃而谈,疏冷淡漠的那个样子判若两人。 楚莺真有些分不清他是在演着玩儿还是真的,上次他发烧,在梁家也是这个样子,可一转眼,就不认了人。 「别装傻充愣了,有意思吗?」楚莺站在床边,将带来的合同拿出来,「如果价格合适就签了,你知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签了你就可以留下来吗?」 「签了我就要走。」 一抹失望在他眉间划过,「那我为什么要签?」 一句废话不再多说,楚莺转身瞬间又被搂着腰坐下,宋敛的手从后圈住了她,唇蹭在她耳垂上,上面掐着一颗珍珠样式的耳夹,被宋敛咬住,用牙齿磨着,咬着,湿润地含着,「真狠心。」 究竟是谁对谁狠心。 「你是怎么说的,你又不记得了吗?」 宋敛像是在发誓,「我应该记得什么?」 这次不像是假的了。 楚莺站起来,上下打量宋敛,表情神态可以演,但眼神中的真挚纯粹演不出来,这比她预想的糟糕百倍,宋敛是精神状态不好,但怎么可以连记忆都是残缺的,又或者说是性格残缺。 「你真的不记得你跟我说了什么?」 「记得。」宋敛一字一句,「我上次跟你道了歉……你要是还没消气,怎么骂我都可以的,只要你还愿意来看我。」 楚莺接受他可以不爱自己,但不接受他错乱成这个样子,眼泪在涌动,眼角又疼又酸,泪是落不下来了。 被宋敛消瘦的样子触动到,她上前一步,不再怨恨那天的那番话,弯下腰,抬起宋敛的下巴,原本只是想轻轻吻一下,可他却像是吃到了甜美蜂蜜似的,含着唇,舌尖探着,咬着。 就连面颊上都留下了齿印。 情丝借着吻挥发干净,楚莺突然抓着宋敛的肩膀,「如果明早你又变了样子,我该怎么办?」 宋敛好似知道自己有这个时好时坏的毛病,「你应该打我,骂我,不该对我心慈手软。」 含着泪,楚莺的委屈弥漫,明知不该脆弱,还是犯了错,「可你上次要掐死我,你还记得吗?」 269 跟宋敛正式结束 - 艳雀 - 月上枝 宋敛夜不归宿,着急的人不是梁曼因与梁开颜,章嘉玉倒成了第二天早饭桌前食不下咽的人。 见她这样颓丧。 梁开颜不免要讥诮两句。 「怎么,怕我表哥出去找女人吗?」她咬了口白煮蛋,「别说他不是那种不洁身自好的人,他就算是,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没有结婚,表哥也没说过你是他女朋友,于情于理,你都没资格管。」 梁曼因轻声制止了她,「开颜,别说了。」 章嘉玉面色煞白,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住进来这些日子,她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家里对她的意见与排斥,慢步走出了餐厅,梁开颜的话匣子便打开了,根本没有避着她的意思。 「她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待着,真当表哥会把她当回事吗?」梁开颜被鸡蛋噎的塞住喉咙,喝了口水才缓过来,「要不是为了气楚莺姐,表哥才不会把她留在身边。」 「你哪来的乱七八糟的逻辑?」 这话梁曼因却听不懂了,「宋敛为什么要气楚莺?」 「因为我爸爸在,怕我爸爸欺负楚莺姐,就只好装出一副绝情的样子。」梁开颜带着笑,「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她压低声音,凑近道:「而且表哥一发烧,嘴里叫的永远都是楚莺姐,可没叫过那个章小姐。」 梁炳对章嘉玉很是欣赏,她出身书香门第,又是高材生,清白干净的一个人。 「我爸爸就跟我说,要不是表哥非要胡闹,章嘉玉都配不上表哥。」 梁曼因若有所思,打断了她,「好了,宋敛跟楚莺结束了,别再提了,对他们都不好。」 「怎么结束了?」梁开颜第一个反对,「表哥那天分明在叫楚莺姐的名字。」 「可楚莺跟季乾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 这种风言风语梁开颜是不听的,她只认自己看到的,「楚莺姐不会喜欢季先生的,她要是喜欢,当初我跟季乾接触,她就不会那么排斥了。」 「她今非昔比了。」 梁曼因的话模棱两可,梁开颜想要去找楚莺,却被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 可章嘉玉是客人,她出得去。 * 对中州是陌生的,不知道楚莺的住处,向人打听后只找到她工作的地方,没有预约只能在楼下等。 楚莺拿到了宋敛签字的合同带回来,正要往上递交,随后要去跟心理医生见一面,却被章嘉玉的到来打破了原定计划。 「开颜说你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章嘉玉有些难以启齿,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想要劝楚莺退出,可脸皮太薄,说不出口的话太多,「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应该正式跟宋敛结束了。」 那枚玉真是刺眼。 楚莺的自信是被一样物品击垮的,「他喜欢你吗?」 「……这跟你好像不相干。」章嘉玉身上还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势在的,跟楚莺对视着,没落下风,「但我很喜欢他,说一句厚颜无耻的话,我希望你可以主动退出,把他让给我,这样对你我都好,如果你们继续纠缠,他家里……」 「那段时间是你陪在他身边吗?」 章嘉玉点头,「那时候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瘦了大半,那些医生只好通过催眠的手段才能让他吃下去,可一吃又吐,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别让他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章小姐,让他过那种日子的人不是我,是他的亲人。」 亲耳听到宋敛那段时间的经历,楚莺心脏紧缩,难怪他的精神会那样分裂,会记忆残缺,心理再强大的人,被关上这么多天,精神稍一 放松,就被催眠,换做是谁都会疯。 宋敛还有个正常人的样子,实属不易了。 章嘉玉抿了抿唇,喝水缓解焦躁,「可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那样对他的,他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绊住脚,你见过他以前的样子吗?他在哪里都是焦点,是耀眼的,唯独在你身边不是。」 「你应该做的不是来找我,而是想办法让宋敛爱上你,到时候你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了。」 楚莺时间有限,她起身就走,一句废话不多说。 这一切都是在监视中进行的。 楚莺才走,消息就传到了季乾那里,他留在李家,为李饶的婚事两家人乱了套,他焦头烂额,忽略了楚莺那里。 楚莺去见了心理医生,想要弄清楚宋敛究竟的什么状况。 季乾挂了电话要去阻拦,一转身李饶却坐着轮椅在他身后幽幽望着,「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偏要楚莺?」 楚莺是宋敛的心肝。 这是李饶坚信不疑的,没了心肝宋敛还怎么活? 季乾目光沉下,「这话你不如去问宋敛,我可没有偏要楚莺,偏要楚莺的人是他。」 「你没有非要她,为什么要阻止她跟宋敛在一起?」 断了一条腿后李饶成长了,过去他惧怕季乾的阴险狡诈,可为了宋敛,却可以跟他争辩是非曲折,「她不会爱上你的。」 笑声愈发的冷了,季乾迈步过去,走到李饶面前,弯腰端详他的面容,「过去在李家,我想要的想吃的,总是轮不到我,当时我就想,等长大了,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 「女人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李家,季乾不会被养成这样偏执的性子,「如果有人要跟我抢,那就只好拼个你死我活了。」 李饶坐在轮椅上,仰望着他,「亏待你的是我们,不是别人。」 「我知道。」季乾望着这座老宅,野心暴露在他的眼睛里,「所以这里我也是要的。」 「……其实赵逐是你害的,是不是?」 李饶无意间听到过季乾跟手下的谈话,提到了赵逐,又提到是为还周叙人情的举手之劳。 「是。」季乾并不否认,「是我。」 他不推卸责任给周叙,是自己那就承担,没什么大不了的。 走之前,他直截了当告诉李饶,「如果宋敛也干了跟赵逐一样的事,我还是会那样做,并且会更狠。」 270 有情饮水饱 - 艳雀 - 月上枝 不止询问了一位心理医生,楚莺前后见了好几位,将宋敛的状况复述给他们,最后得出的可能性结论都是精神分裂。 在精神与心理产生强烈的分歧后,就会生出这类疾病,药物难以医治,如果是后天患者,大都是靠自愈与周边人的影响,或是心理医生的疏导。 如果真的是这样,楚莺对宋敛则是爱不得恨不得。 这样的结果最是痛苦纠葛。 梁开颜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答应过去一次,不为宋敛,就当是跟梁开颜见面。 章嘉玉还住在那里。 过去了难免要打照面,楚莺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去时却只有梁开颜一人在,她等了好久,念了好久,拉着楚莺的手,“楚莺姐,你让我好等,我一个人在这儿好没劲儿,你也不来看我。” 楚莺左右看了,屋子里的灯都灭着。 “就你一个人,别人呢?” “他们?” 梁开颜目光一变,猜出了她想要问谁,叹了口气,拉着楚莺,“我劝你还是换一个人吧,我表哥就是个负心汉,实在是靠不住。” 连她都这样说了,楚莺不该有什么期盼的,可宋敛是病了,不管爱不爱的那回事,他的病得告诉梁曼因,起码要带宋敛去看病才是正事。 梁开颜拉着她进去,“你吃饭了没有,我让阿姨做些吃的。” 楚莺摇头,“不用。” 没了那层亲密关系,梁开颜感受得到她的疏远,眉眼间藏不住的失落,“楚莺姐,你不会因为表哥的关系就不理我了吧?” 梁家这么多姐妹,她是不缺人玩的,可楚莺不一样,她跟这些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姐都不一样,她身上的韧劲是梁开颜想学却怎么都学不会的。 楚莺:“不会的。” “他们说,你跟季乾在一起了,是真的是假?” 梁开颜给她冲茶,眼中尽是好奇,她只摇头,“没有的事,我不会跟他在一起的。” “我就知道。” 可这样的结果梁开颜开心也不开心,“但其实季先生为人很好的,反正比表哥那个三心二意的呆子好,你要是跟了他,很合适的。” “我不考虑这些事情了。” 被男人伤害欺骗,她怎么还敢信这些。 梁开颜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凑近她耳边,一只手又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楚莺姐,你别这么沮丧,你看我就算我爸爸跟我闹成那样,我还是义无反顾,现在有了孩子,等月份大一些,看他拿我怎么办。” 她面上的表情那样骄傲,踌躇满志的样子让楚莺羡慕,同时又担心,“可我怎么听说,你那位不怎么上进?” “不是他不上进,是那些人有偏见,他坐过牢,但是因为他姐姐被家暴,”梁开颜像是小姑娘,对爱情憧憬,就算过有情饮水饱的日子都甘之如饴,“他并不坏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对我很好。” 一个好字,就可以让梁开颜付出一生了。 楚莺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看自己的妹妹那样欣慰。 正逢梁曼因与宋敛一同回来,最近宋敛不怎么住在这里,这次遇见算是巧合了,对上楚莺那张擅于蛊惑人心的脸,他的不悦感浮在眉头,“谁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的?” 这个样子,又跟那天不一样了。 楚莺没有照他说的那样打他骂他,则是很淡然地起身,“不好意思打扰,我有话想要单独跟梁小姐说。” 这话忽略了宋敛,他反倒更不高兴,冷哼一声便走开。 梁开颜在后冲他拱了拱鼻子,“这里还不欢迎负心汉呢!” 楚莺朝着她无奈地笑,转而看向梁曼因,“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聊。” 梁曼因知晓是大事,跟着楚莺走了出去,站在凄冷的院落中,望着即将凋谢的树,楚莺将自己的顾虑与怀疑全盘托出,梁曼因面上的表情愈发复杂,毕竟她是亲眼见到过宋敛喜怒无常的人。 “这怎么可能?” 梁曼因是不信的,“除了那次,其余时候宋敛都很正常。” “还有一次。”楚莺拿出的证据是有力的,是录音,录音里宋敛一字一句说了不要她走,要跟她在一起,又说他要是再对她狠心,打骂都随她。 那晚的对话,都在她手里。 梁曼因瞳孔缩了缩,想起那位乔医生,怒火在身体里窜,“如果他们真的把宋敛弄成这个样子,我是不能饶过的。” “我实在不知道可以告诉谁。” “但你要知道,就算宋敛康复了,也不一定……” 不一定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楚莺要有心理承受能力,她早想好了,“我只是想他像个正常人一样,其他的不重要了。” * 季乾等在公寓楼下,楚莺走近,不免诧异。 “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倒是自然,就好像不知道这些事情似的,“没什么,等你一起吃宵夜,最近忙,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上。” “可我有些累了,不想吃了。” 楚莺的拒绝不为任何人或事,就是单纯的累了,可季乾的不悦却是日积月累的,他陪了楚莺这么久,在她孤立无援时给她庇护,宋敛一回来,这些就全变了。 他哪里不如那个娇生惯养的家伙? “要不了多久的。”季乾眼中的渴望暴露了出来,他就是要楚莺看到,“我定好了餐厅,半个小时就好,下一次不知道要多久了。” 楚莺打了个瞌睡,但还是给了季乾一个笑容,“要不然去我家吃,我实在懒得过去。” 季乾眼睛睁大了,像是受宠若惊,“好。” 电梯在往上升,他对这里的环境充满了不信任,“我早说你不该住在这里,不安全,一栋楼里鱼龙混杂的人太多了。” “我过去生活在村子里,那里更乱。”楚莺突然变了眼神,直视着季乾的眼睛,“宋敛是在我最糟糕的时候唯一喜欢我的人,如果换了你,你会跟他一样吗?” 季乾喜欢的是楚莺最好的样子,宋敛反之。 所以这两人的差别她还是知道的。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就变了,楚莺又问,“你还要上去吃宵夜吗?” 新 271 借着我往上爬 - 艳雀 - 月上枝 周叙准时赴约,赶到时季乾喝了半杯酒,烟抽了不少,倒在座椅中,眼睛雾茫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情所困的人大都是这个样子的。 但他不应该。 他是周叙认识的人里最懂得拿捏女人的,李敬妻子还是未婚妻时,就是被季乾一一步步乱了心,后来甚至为了他要跟李敬解除婚约,要不是家里反对,她是不会结这个婚的。 可就算结了婚,也没放弃跟季乾纠缠。 季乾抽身得很快,让她伤心了好久。 周叙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我早告诉过你,那位楚小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你挑了最硬的一块钢板,自己就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吗?” 季乾抬了下眼睛,“你是来说风凉话的?” “风凉话,我也懒得说。” 弹了弹烟丝,季乾若有所思,“我只是在想,宋敛要是像那个谈雀景一样生病去世就好了。” “他可是健康的。” “健康吗?”季乾轻笑,“不见得。” 再怎么样宋敛都是宋菩玉的亲弟弟,周叙在身份上还是姐夫,一天在这个位置上,他就要负起这个责任,“别对宋敛动手。” “你倒是会过河拆桥。” 季乾早知道人心凉薄,周叙这个人是最凉薄之一,不过他们是一类人,从小没得到亲情,没父亲母亲疼爱,心理上总归是有所缺失的,但周叙可以靠着自己的身份挣到跟宋菩玉的婚姻,他却不能。 “我拿你当朋友,才提醒你不要玩火自焚。” 望了眼他的面容,季乾哭笑不得,“你直说因为宋敛是你小舅子就好,弯弯绕绕那么多,有意思?” 周叙这个人是假的,对人是假的,只有对宋菩玉是真的。 爱屋及乌,对宋敛自然携带着那份责任。 “当初为了还你人情,我拖住菩玉没去帮楚小姐,才让你有机会跟她独处了几个月,这还不够?” “独处?” 季乾的笑里满是苦涩,“她不过是要借着我往上爬,真当我蠢看不出来。” “你都知道,何苦问我。” 他们在亲情上与感情上都是相似的,现在也一样,季乾反问他,“据我所知,宋菩玉对你,并没好到哪里去。” 是了。 上次赶走了三弟。 苏婉找他哭,大骂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宋菩玉对他更是排斥,骂他心理有问题,不过是拿了三弟的一根糖,他就小题大做,连自己的弟弟都怀疑。 那天在家里吵得厉害。 宋菩玉是借题发挥,像是在为三弟打抱不平,实则是替赵逐出气,她指着周叙那张清俊如斯文败类的脸,“我早晚要把这顶绿帽子给你戴上,成全你整天的疑神疑鬼,到时候看是你绿得发光好看,还是一张离婚证成全了大伙好看。” 那刻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行让她住嘴。 那么漂亮的唇与洁白的齿,就连舌尖的湿软他都是尝过的,可为什么向着他,说出的话就是那么尖锐厉害。 好想撕烂了她的嘴,咬断她的舌,让她这辈子说不出离婚这样的话。 可最后周叙只是吻住她的唇,仿佛就算那是利剑,他都可以含泪吞下。 * 私下约见了乔医生,梁曼因没这么严肃过,可有关宋敛的健康问题,马虎不得,如果是身体上的疾病,家里花多少钱也治得了,可心理问题,药物与手术的成效都是微乎其微的。 梁曼因重重摔下杯子,目光如炬,落在对面的女人脸上,“宋敛究竟是哪方面的问题,这次一五一十,最好都跟我说清楚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装傻充愣她是会的。 “他一会好一会坏,一会喜欢楚莺一会憎恨楚莺,你当这些我们都看不到吗?” 一抹迟疑闪过,乔医生摇头,“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不懂?” 梁曼因拿出了压迫的气势,“你不懂正好,这会儿葬礼结束不久,宋敛上头的几位舅舅还没走,我把他父亲和他舅舅叫来问问清楚,一个好好的孩子出去,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刚确诊精神分裂时,梁炳与乔医生都是怕的,怕被家里知道难交代,毕竟宋敛在家被宠成了祖宗,要是被别人知道治坏了他,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后来病情日渐平稳,念着楚莺要楚莺的那一面很少显现,悬着的心这才松懈一点,没成想一回来,见着楚莺,就又乱了套。 “梁小姐,您别冲动。”乔医生紧张不已,“我告诉您就是,要是闹大了谁都不好看,梁先生不想这样的,这是先前梁老太太的主意,我们也没想到……” 宋敛对楚莺感情太深,可被催眠与控制又太痛苦,才会精神错乱,直至分裂。 梁曼因气得摔了茶杯,一句废话没多说就要走,乔医生叫住她,“您去哪儿?” “你们把宋敛害成这个样子,一声不吭,是要他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的吗?” 她要去哪儿? 当然是带宋敛去看病。 “心理医生他看过的,没用……” 这话梁曼因没听见,她已经冲了出去。 回到老宅,梁开颜正抓着宋敛在争吵,翻来覆去的话还是那几句,骂他负心汉,是陈世美,又道他将来要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宋敛只笑笑,回应的话尖锐,“楚莺那个女人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样为她伸张正义,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有意思。” “我胳膊肘只拐正义的那边!” “是吗?”宋敛产生质疑,“她一个婊子也讲起正义了。” “宋敛!” 梁开颜没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么粗鄙的话,还是辱骂楚莺的,她倒是替楚莺委屈的红了眼睛,梁曼因进来,打断了他们,“宋敛,你跟我走。” “去哪里?”宋敛慢条斯理地吃粥,不紧不慢。 “跟我走就是了,有很重要的事情。” 上了车,关上车门。 梁曼因轻踩油门,着急带宋敛走,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去见心理医生,还是去医院? 宋敛侧眸,冷冷淡淡道:“小姨,我时间有限,麻烦尽快。” 梁曼因定定神,才做了决定,“我带你去见楚莺。” 她的直觉告诉她,只有楚莺救得了宋敛。 新 272 未婚先孕 - 艳雀 - 月上枝 梁曼因解释了原委,宋敛只觉离谱又荒谬。 他止不住轻笑两声,“小姨,你怎么跟开颜一样,被楚莺的三言两语被骗成这样,我自己有没有问题,我会不知道吗?”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正常的。 梁曼因左右为难,宋敛不肯去见楚莺,更不会去看心理医生,这样一来,他的病就不会好。 “既然你这样说,那下次你变了样子,吵着要见楚莺的时候,我帮不了你的。” 宋敛面容冷漠,他可不认为自己会吵着要见楚莺,那样子该多愚蠢? “我不会想要见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去开车门,门却锁着。 宋敛语气重了,“开门,我还要去工作,没工夫儿女情长。” “宋敛,你怎么就是不信……”梁曼因拉着他,不肯让他走,“不如这样,我们一起看心理医生,只要医生说你没问题,那我就当楚莺是在骗我。” “我不需要用医生证明自己是不是正常的。” 他斩钉截铁,半分犹豫没有。 推开梁曼因,打开了门锁就出去,这样抗拒,却算得上是逃避的一种了。 梁曼因坐在车中,趴在方向盘上,考虑良久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梁炳,她倒要问个清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好的人被带出去,回来就变了样子。 梁炳那边焦头烂额。 老太太一去世,家里乱成一锅粥,遗产分不干净,他哪里还有空去管宋敛的事情,如果被其他几位知道他导致宋敛精神分裂,怕是要被咒死。 接到梁曼因的电话便火急火燎赶了回去想要堵住她的嘴。 可这次梁曼因说什么都不会再听他的,想起宋敛的状态,眼泪往下掉着,“是你告诉我,只是关他一阵子让他反思,他身体不好,所以才给他吃药,现在弄成了这样,你以后到了天上,怎么有脸去见他妈妈?” 梁炳面色愈发差,“曼因,你这话过分了,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你是知道的。” “宋敛是她最疼的外孙,如果她知道你把宋敛折磨成精神分裂,她到地底下都不会瞑目的,你还要说是老太太的意思?!”梁曼因站起来,声音尖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多一个人跟你争,是不是?” “他小时候我多疼他你不知道吗?” 梁炳有口难言,“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想这样吗?” 梁曼因一把摔了茶杯,“我要你带宋敛去看病,告诉他实情,不然我迟早把这事捅出去。” 留下了最后的警告,梁曼因摔门离去。 * 看到章嘉玉匆匆从廊下跑过来,梁开颜跟上去,挡住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瞧着,“这么匆匆忙忙的干嘛,撞见鬼了?” 章嘉玉面色是不好。 “……我要回房间。” 住在这里,梁开颜没少找她麻烦,“回哪门子的房间,这里有你的房间吗?” “梁小姐,请你让开。”章嘉玉没了好脸色,梁开颜知道她的温柔是装出来给梁炳与宋敛看的,她像是提前看穿了这个虚伪的女人一样。 楚莺再不堪,那也是被世俗逼的。 跟章嘉玉的假不一样。 总之她是怎么都不喜欢这个女人,伸手拦住她的路,“我还要请你搬出去呢,这里毕竟是我们梁家,你姓章,又不是表哥的妻子,住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 梁曼因跟梁炳那番话乱了章嘉玉的心,原来宋敛是精神分裂,难怪会那样阴晴不定,可如果不是这个病,他又怎么会不爱楚莺。 章嘉玉心下越慌张,手上的动作越大,她伸手去推梁开颜,嘴里骂着让开,梁开颜不让,拉着她的手,“这么快就装不下去了,我倒要让表哥看看你这副虚伪的嘴脸。” 她去拉扯章嘉玉的胳膊,章嘉玉推着。 两人站在廊下,拉扯的空间不大,在一推一拽中,像是在打架。 梁炳呵斥了一声,梁开颜跟着看去,手上动作一松,在惯性下被章嘉玉狠狠一拽,身子前倾摔倒在地,腹部的绞痛很快袭来,摔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 章嘉玉后知后觉自己闯了祸,弯腰去扶梁开颜,却被她腿上的血吓得脸色惨白,“开颜,你、你身上怎么有血?” 这一摔并不重,摔到的不是梁开颜,而是梁开颜的孩子。 章嘉玉阴差阳错成了罪魁祸首,梁开颜还是小孩子性格,得理不饶人,这次之后更不会待见章嘉玉。 宋敛赶到时病房中挤满了人,章嘉玉一人站在外,自责又伤心,看到宋敛来,她眼中浮出水光,张嘴便是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开颜怀孕了,不然我不会跟她推搡的。” “开颜怎么样了?”宋敛看向里面,担忧地拧起眉,要是孩子没了,章嘉玉才是真的难辞其咎。 “保住了。” 虽然月份小,可梁开颜身体一向很好,那一推不太重,手术的医生又是最好的,这一次算是保住了。 可章嘉玉还是后怕得不行。 宋敛安慰了两句便进去,梁开颜才醒来,医生护士走了,清净了一些,梁炳面色严肃坐在一旁,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这个孩子掉了。 梁开颜抽泣着,掉着眼泪,梁曼因带着宋敛出去,将他拉到了一旁,“你别进去惹火了,你舅舅知道开颜怀了孕,这会儿正要跟她发脾气。” 未婚先孕。 这在梁家不是没有过先例,但下场通常都是惨烈的。 梁开颜这么做等于自寻死路。 “孩子是……” 梁曼因压低了声音,“开颜胡闹出来的,留不下来的。” 这个孩子要是留了,对梁炳是耻辱,他怎么会容忍自己的掌上明珠为一个坐过牢的穷小子生孩子。 这点梁开颜想到了。 她需要有人护着,护着她,也护着孩子,宋敛才到,楚莺就跟着到了,在房门口相遇,简单掠过一眼,楚莺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进去。 一见她来。 章嘉玉的危机感高高挂起,她走到宋敛身边,试探性地挽住他的手臂,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宣示主权,她知道,楚莺也知道。 如果宋敛恢复正常,她就连自欺欺人的权利都会没有,人人都有私心,她的私心便是宋敛好不了。 新 273 真的是为你好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一进去,梁炳的怒火更旺,起身便要骂人,梁开颜楚楚可怜的眼神望过去,似是渴求一般。 “爸,你先出去。” 要不是疼这个女儿,梁炳怎么会一再纵容,还弄出了孩子。 如宋敛所说,的确是报应。 房间里只有楚莺在身侧了。 梁开颜谁也不信,家里那些人都是向着梁炳的,她需要有人帮她,楚莺是最佳人选,摸着她苍白的小脸,楚莺很是心疼,她没怀过孕,但知道怀孕的滋味有多难受。 村子里的女人要是怀了孕,一边要承受身体上的伤害,一边还要做家务,好在梁开颜是千金小姐,总不至于那么苦。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好在送医及时,没有造成大碍。 可这件事被家里知道了,梁开颜等不到孩子月份大的时候了,她紧攥着楚莺的手请求她,“楚莺姐,你去帮我把崔擎带来好不好,没有他陪着我,我怕我爸爸会让我去做掉。” “就是他让你怀孕的?” 楚莺见过太多男人了,秉性好的或是坏的,她一眼可以分辨,但梁开颜这个绝对算不上好,她是小姑娘,迷恋浪子是常事,可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难以收场。 楚莺架着性子劝她,“开颜,其实有时候你爸爸或许真的是为你好。” “楚莺姐,你怎么这样说,你应该是向着我这边的才对。”梁开颜很是伤心,但还是求着她,“我只能拜托你了,这是我的孩子,我要生下来,谁都不能强行将他拿掉。” “他在哪里?” 这种小姑娘楚莺也见过,读大学时,多的是被骗着未婚先孕的姑娘,要么是奉子成婚,要么是借钱堕胎,无论哪一种,鲜少有不后悔的。 梁开颜则是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贴在楚莺耳边,梁开颜悄悄告知了楚莺具体位置,她将所有希望都留在了楚莺身上,“这两天就要带他来,不然我不知道我爸爸会怎么对我。” 哪怕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楚莺是要帮她的。 这番话被门外的宋敛尽数听进了耳朵里,这事他不该掺和,应该站中立才对,可这个家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曼因劝住了梁炳找到宋敛,开口便问,“开颜是不是让楚莺去找那个男人了?” “不知道。” 这跟他无关,他懒得去管。 “这里事多,不然我肯定自己去,你去跟着看看,那个人要是像样就带回来,要是不像样……” 就连一向温和柔情的梁曼因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毕竟这个家里被男人骗的女人可不止梁开颜一个,比起日后的凄惨下场,不如趁早了断。 这些话宋敛听了想笑,“她要了断还是要白头偕老,与我有什么相干?” “她是你妹妹,我们没时间,你跟去瞧瞧,这边的事还有赵逐。” 宋敛不肯。 梁曼因好说歹说才算说动他,为梁开颜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这趟去宋敛才有单独跟楚莺相处的机会,兴许那样对他的病情有好处。 * 买了当天的机票过去。 同一个时间,撞上同一航班不算稀奇,楚莺买了经济舱,与宋敛的位置相差十万八千里,落地时是深夜,酒店并不在同一家。 楚莺撂下行李就要去找人,毕竟梁开颜那里等不了。 她走到哪里,宋敛跟到哪里。 找到了夜场里,里面鱼龙混杂,一进去便被晃眼的灯光刺的眸子疼,在一堆堆的人里寻找着崔擎,梁开颜给她看过照片,可这里的视线太模糊,每个人都长得好像差不多。 宋敛跟着进去,没走几步一样迷了路,这里不是正规场合,什么人都有,路过卡座,男人一边喝酒,手一边不规矩地往女人的裙底探。 这些让宋敛很不适。 他跟李饶去玩,走的都是特殊通道,上顶楼,包厢干净,女人干净,哪里走到过这样的环境中来,多待一秒都浑身难受。 在人群中找着楚莺,楚莺找着崔擎,一路上不知被多少次拦住喝酒。 往深处走去,在一片昏暗里看到了一张八分相似的脸。 楚莺揉了揉眼睛,总算确认了这就是崔擎,可他怀里却抱着一个女人,女人正旁若无人地亲着他的脸,他倒是很冷淡,只兀自抽烟。 梁开颜正怀着他的孩子,为他跟家里对抗,他却在这里花天酒地。 为梁开颜不值,楚莺强行压住了自己的怒气,试探着叫了一声:“崔擎。” 她多希望这个人不是她要找的那个。 可崔擎却抬起了头。 那的确是张吸引女人的脸,面庞白净,眼神迷离,眼角旁挂着一颗痣,唇是薄的,上面还挂着其他女人的口红颜色,是一张典型的桃花面。 他身边还坐着其他人,被楚莺这一声吸引去,各个循声看过去,楚莺站在这里同样是引人注目的,那张脸无需装点,就足够风情。 “擎哥,这是在哪儿惹的桃花,都找上门了。” “还不请人坐下?” 崔擎目光幽幽冷冷的,“不认识,你找我?” “跟我走。”楚莺不想在这种地方多说些什么,催促着,面色急迫。 崔擎却皱皱眉,“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干什么的?” 他说着又搂住身旁女人的腰,女人娇嗔着,“她谁啊,你不是说就我一个吗?” 崔擎抽了口烟,仰头去看楚莺的瞬间一杯酒泼到了脸上。 宋敛找到楚莺时她正在被拉扯着手腕,陌生男人拖拽着她,她在挣扎,视线始终定在崔擎的脸上,那人漠然冷漠。 楚莺气急了,抬起脚,高跟鞋底一下子踹到了男人的膝盖上,这么一下激怒了男人,他骂骂咧咧了几句,手上力气更紧。 在这种状况下她反而不懂得变通了。 她怎么样,宋敛不该管,可双脚就是不由自主走了过去,心中所想与所作所为是反着来的。 在争执进一步被激化时,宋敛快步过去,将楚莺拉开藏到身后,对上那些人的眼睛,半点不胆怯。 楚莺没想到他在,躲在后,声音很轻地问了声,“你怎么在这儿?” 新 274 到底还是个男人 - 艳雀 - 月上枝 还没真正获得名分,章嘉玉却早将自己摆上了名正言顺的位置上,她的电话准时打过去,三次宋敛都没接。 手机关了机,宋敛坐在车里,望着不远处一盏昏黄路灯下的女人与男人。 男人背倚着墙壁,还在抽烟,满身的酒气与香水味道,与街头巷尾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生了一张漂亮脸蛋。 如果没有这张脸,想来梁开颜是瞧不上他的。 楚莺将状况转述给崔擎,「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开颜在医院等你,你今晚就跟我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走?」 梁开颜是深情,可偏巧遇上一个滥情的,崔擎可没觉得怀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让女人怀孕了,这种事对他真是家常便饭,「我还年轻,是不可能因为孩子结婚的,你转告她做掉就好。」 「那是你的孩子。」 「生下来养不活,为什么要生?」 他可不是梁开颜那种千金小姐,打小不愁吃喝,一屋子佣人伺候,那种生活是崔擎想都不敢想的,他的童年只有父母的争吵与吃不饱饭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夜晚。 「如果早知道她是来真的,我才不会跟她在一块。」 崔擎低着头说着话,头发垂下来,落在额前,衬着他那张脸愈发好看,是明知薄情也要前赴后继的好看。 梁开颜会沦陷不奇怪。 楚莺有些劝不动,这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又怎么会想到一起去,「可你总要亲口跟她说清楚。」 崔擎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没什么好说的,好聚好散。」 看得出来,他对梁开颜的确没什么感情,楚莺于心不忍将这样残忍的真相告诉梁开颜,她是那样单纯天真的姑娘,不该在这方面被辜负。 眼下谈不拢,楚莺没再坚持。 她要走,崔擎又叫住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些钱递过去,「我只有这么点了,你拿给开颜买些补品,别的我实在没办法了。」 这就是最可恶的人,临了了还要留下些什么让对方纪念。.z.br> 楚莺没要他的钱,「开颜缺的不是钱,她家里有的是钱给她用,住最好的医院,吃最好的东西,你跟她在一起之前是知道这些的吧?」 梁开颜是崔擎身边的女人中最有钱的一个,也最舍得给他花钱,又吃得了苦,就算是跟他住地下室逃债,两个人吃一份牛肉面,她都开心得不行。 崔擎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蠢到他不忍心继续骗下去。 「知道,是她自己贴上来的,」崔擎是男人中最直白也最干脆的一类,「白捡的,为什么不要?」 * 楚莺一路往前走,步伐很快,不知在想着什么。 宋敛的车子跟在后,车灯给她照明,她突然停住,在车前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过去,打开车门上车,一气呵成。 在车中与宋敛漆黑的瞳孔对上,读不出里面的情绪。 楚莺梗了梗嗓子,「你现在是哪个?」 她分不出了,或许宋敛自己也分不出,他拧着眉,戾气才刚显现,楚莺的悲伤情绪却攀至顶峰,她身体前倾,在宋敛开口否认前堵住了他那些尖锐伤人心的话语。 唇与唇相贴。 滋味是不一样的。 又是在车中,这样狭窄的空间最适合温度与暧昧的发酵,兴许是崔擎的样子让楚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曾经她对宋敛也是那个样子轻浮凉薄,可他坚持了下来,现在他病了,她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 宋敛握着楚莺的肩膀,用上力气将她推开,楚莺倒进座椅中,脖颈快要被扭 伤,「你找死是吗?!」 宋敛用手背抹掉了唇上的湿润,他那个样子像是第一次被楚莺亲似的,很有趣,让楚莺又看到了自己怀念的那个人。 那样的别扭矛盾,可身体分明已经在说想她了。 另一个人格是爱她的,是痴恋她的。 可这一个,她也要转换过来,哪怕他现在是排斥与憎恨的。 楚莺不怕死地起身,双腿挤过去,挤在方向盘与宋敛的怀中,双膝跪在他身侧,他怒不可遏,好像下一秒就会把她从车里丢出去。 心里是这样做的,可手上却动作不起来。 「滚出去——」宋敛的尾音在颤,双眸泛着猩红,呼吸一下下拍打在楚莺的心口,隔着肌肤,像是在烧灼着心脏。 手在动,摸到了调节靠背的按钮,本想要将空间放宽敞些,好将楚莺推开,却被她发现,手突然被抽走,座椅跟着往后放平,二人跟着倒下。 楚莺贴在宋敛面颊边笑,摸着他的下巴,「就算成了这副模样,到底还是个男人。」 宋敛抓着她作乱的手,想起自己在岭北村被一步步勾引的样子,愚蠢、荒唐、如同笑话。 他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上了一个寡妇的床,清白的人生被玷污,自此发生偏移,还跟她结了婚。 往事重演,有了一次经验。 这个女人他是尝过的,是深入了解过的,不该再上钩,可望着她的眼睛,却怎么都推不开人。 「……我说让你滚出去。」 座椅很柔软,又宽敞,睡下两个人足够,可要是翻云覆雨还是过于仓促了,楚莺也没打算这么做,其实在宋敛冲出来挡在她身前时,她就预料到了,宋敛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铁石心肠。 他对她,有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紧张与在意。 这或许是改了性子与催眠都变不了的。 楚莺一动不动地看着宋敛那张脸,略微清瘦了些,章嘉玉说他吃不下东西,胃不好,所以瘦了很多,还总是梦魇,梦里只叫她的名字。 指尖游走过宋敛的鼻梁,停在了唇上,楚莺低下头,很是认真,隔着指腹,吻向他的唇,这如同床上的礼仪,但对宋敛而言,只是下作的勾引手段。 宋敛想要骂脏,楚莺又亲了亲他的嘴角,低头含住喉结上的那颗痣,吮吸的声音在幽暗车厢中像是将灭未灭的烛火,正在摇曳,晃动,如同跳动的心脏。 宋敛咬牙忍耐,握着楚莺肩头的手愈发紧了,有些声音不受控地从嗓子里溢出来,楚莺抬起头,唇瓣鲜艳,又蹭了蹭宋敛的头发,梦呓似的说了句:「好想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275 你们是一个人 - 艳雀 - 月上枝 这趟来的目的不是要跟楚莺调情的。 宋敛一本正经坐在车中,转动方向盘,目视着前方,如果脖颈间没有那一枚红色痕迹,倒真像个正人君子。 在村子里,他就是这个样子。 可后来住在镇子上,也是他仗着年轻体力好没完没了,有时就连吃饭时间都不放过。 楚莺早该想到的,这一招对付宋敛,最管用。 「是小姨让我来的。」宋敛突然开口,好像这样说,就可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挡在楚莺身前,怕她受伤的事了,「那个崔擎要是不好,我是不会让你把他带回去的。」 「他是不好,开颜跟着他,有吃不完的苦。」 楚莺很果断。 她看男人时长看错,但这次不会。 宋敛清清嗓子,脖颈上像是蚂蚁啃咬的感觉好像还没消失,「既然这样,你可以打个电话跟开颜解释,或者先回去了。」 「真奇怪。」 楚莺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宋敛没问,她自己补上,「你不是不想见到我,怎么又替我安排这些,我留在这里,留多久,跟你好像没关系。」 「你会耽误我的事情。」 「你什么事情?」 这像是问废话一样,可宋敛还是一字一句回答了,「我要阻止崔擎回去,可你要带他回去,你敢保证你不耽误我?」 「不敢。」 宋敛说得对,这才是正事,楚莺应该暂且将自己跟他的私情放一放。 可她一沉默,反而将宋敛的心高高吊起,「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一听他这沉重的语气,楚莺没忍住笑起,「不管怎么样我们结过婚,什么事没干过,这时候讲清白,是不是有些太迟了?」 「所以我才要及时纠正错误。」 跟她结婚,原来是个错误。 这话让楚莺僵了笑,不再多言,直到下车都没吭一声,时间有些晚,宋敛没回自己的酒店,直接在楚莺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住下。 洗澡时多冲洗了下脖颈,可那道痕迹遇了热水反而红得更加厉害了。 吃了点止疼药想要进入睡眠中,头却越来越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厥。 * 回到房间后楚莺先给梁开颜打了电话,将崔擎的状况告诉了她,她在电话里哭,泣不成声,「我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可我还是不死心。」 楚莺想劝,又不知怎么开口,「……开颜,这次我跟你爸爸的意见是一样的,趁着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 「可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他只是……改不了花心的毛病,别的时候的对我很好的。」 她所谓的好不过是将牛肉面里的牛肉给她吃,崔擎会省下买烟的钱给她买花,会在下雨天撑着伞等她两个钟头。 这些都是用来感动小姑娘的手段了,可怜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可他不打算过去,也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这话一说,梁开颜更加崩溃了,「不会的,他不会这样说的,你也跟他们一起骗我。」 「没有。」楚莺真不知要怎么才可以把话说清楚,「明天我还会再见他一面,到时候我让他打电话给你亲自说。」 梁开颜止住了哭声向她道谢。 楚莺从浴室中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去开门,宋敛换了衣服,站在门外,浅浅的光落在肩上,一触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变了。 「……怎么不让我进来?」 一开口又是委屈的。 楚莺拿他多少有些没辙了,就连纠正都懒得了,「你是不是有意 的,白天就对我那个样子,晚上就找来?」 「怎么这样说?」宋敛睫垂着,那个失落的眼神让人心疼,「你觉得我是为了……那我可以睡沙发,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得了,不至于的。」 楚莺多少有些冷淡,宋敛拿过楚莺的毛巾给她擦头发,可她却倒在沙发靠背上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身子好像有些冷,又有些湿润,被弄得很痒,左右闪躲着,可手臂又被抬起固定住,一些莫名的痛感激醒了楚莺,一睁开眼便是暗的,头顶的光关了,只留下壁灯,脖颈与下巴很痒。 低头看到的是宋敛的发顶,黑色的发埋着。 楚莺动了下手去推他,自己实在是累得不行,哪有精力陪他玩这些,他却不高兴了,神色晦暗难辨,光投进眼眶中,映出那双迫切的眼。 「你是不是更喜欢他?」 这个他是谁? 楚莺没明白,她正要去摸宋敛的脸,手指被他握住,放在脖颈的吻痕上,他满带幽怨的,「你亲他,怎么不亲我?」 腰肢跟着软了软,楚莺哭笑不得,「那不都是你吗?快起来。」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这个他不会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伤害楚莺,可那个他则是不遗余力是害她伤心,是一个人,但差别很大。 楚莺不知要怎么解释,「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是一个人。」 偏是这样,才更让她心疼,分明是一个人,却要为了同一份爱患得患失,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也不该是宋敛该有的人生。 惧怕失去,宋敛一整晚都搂着楚莺,不敢松开半分,有手机在枕头下震动着,没吵醒楚莺,吵醒了他。 拿出来本是要挂掉的。 可看到「季乾」两个字,宋敛眉宇沉下,思考再三,接了电话。 「你一个去原山了?」 楚莺这里的行踪季乾是掌握着的,可他不知道宋敛也一同去了,「她是来了,而且是跟我一起。」 「……宋敛?」 季乾沉默良久,「楚莺在哪儿?」 「在我身边。」宋敛对他的敌意太强烈,藏都藏不住。 「看来宋先生真是个善变的人,自己说过的话,一转眼就能忘记。」季乾努力在维持平静了,可桩桩件件都在提醒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是你自己说,再也不要见到楚莺,你害她流了多少眼泪,你自己知道吗?」 「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用不着别人多管闲事。」 季乾语气凝重,「你们已经离婚了,这点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276 对你没什么兴趣 - 艳雀 - 月上枝 熬了一整晚没睡。 梁开颜等着楚莺的电话,只要她跟崔擎说上话就好,起码在这一点上她是有信心的。 第二天一早电话没响,季乾却来瞧她了。 他带着花,女孩儿大都喜欢,尤其是梁开颜这样天真的女孩儿。 「怎么样,好些了吗?」季乾在椅子上坐下,镜片下的眼眸微眯,笑得几分真几分假,「楚莺去原山了,走前还让我多来看看你。」 「我好多了。」 梁开颜心不在焉,过去她还仰慕过季乾,可那种仰慕中夹杂着敬佩,并非真的喜欢,跟对待崔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段时间她被癫痫这病伤了自尊,趁着梁炳没在意溜了出去,本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没成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梁炳对她不闻不问。 也是那个时候,梁开颜走到了原山,认识了崔擎,见到他那天他被人催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他那个样子让梁开颜想到赵逐,便好心将他送去了医院,帮他缴了费。 一来二去又在他身边照顾。 那帮人找上门来,梁开颜便又帮他还了债。 那点钱对崔擎是要命的,可对梁开颜就是一个当季限量包包的问题,她不当回事,崔擎不能不当回事,他嘴上说的好听是想办法还钱,实际还是去赌,去干一些危险的事。 可偏是这样,却让梁开颜感动。 她紧张看向季乾,「楚莺姐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兴许是在忙。」季乾不动声色,看似无意地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又或者是被人缠上了。」 「谁?」 「你不知道吗?宋敛也过去了。」 在梁开颜诧异之前,季乾率先装作好心地替宋敛辩解,「不过他现在对楚莺没什么感情了,他过去大概只是为了阻拦楚莺。」 「……表哥怎么会去?」 「你家里应该不同意你跟那位?」 季乾不知道梁开颜的心上人是谁,只听说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就是一头热,前赴后继。 梁开颜摇头,「……不可能的,表哥不是那种人。」 宋敛才不会管她的闲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宋敛很多天没来了。 「你不觉得宋敛越来越像梁叔叔了吗?」 尤其是这次回来后,他接受了章嘉玉,跟楚莺离了婚,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身上的铜臭味越来越重,眸光愈发精明。Z.br> 这些细节都在告诉梁开颜,宋敛早就不一样了。 季乾挑拨离间的工夫是一流的。 这么三两句下去,梁开颜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 走出病房,他看着墙角处没藏起的一片裙摆,嗤笑一声,安然离去,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而已,别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干。 * 天一亮身边的人便落荒而逃。 楚莺被宋敛的样子逗笑,她靠在枕头上,带着笑,看着宋敛系纽扣的手都在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下了床又不认人了?」 宋敛弄得像是自己被轻薄了,下颌紧紧绷着,腰间被双腿束缚的感觉好像还在,手臂上还有抓痕,种种迹象都证明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又有多激烈。 在这种状况下,宋敛还是矢口否认了,「我不记得我有干些什么,少张口闭口污蔑人。」 楚莺还在笑。 那笑让他不舒服,「何况我们曾经是夫妻,这些事不知道干过多少次,我对你早没什么兴趣了。」 这话让楚莺不爽。 「没兴趣?」 她眼神垂下,落在一旁的垃圾 桶里,「这叫没兴趣,你今晚再来,我还给你开门我就跟你姓。」 拿起地上的衣服,楚莺扔在宋敛身上,「快滚。」 可晚上来的那个宋敛又不是这样的,不光是宋敛,楚莺都陷入了纠结之中,这分明是一个人,可又不全是,她想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一早上又要去见崔擎,最后跟他谈上一次。 可宋敛已经先一步找去了。 崔擎这样的人实在不适合被带回去,宋敛这么做不只为了交差,还为了梁开颜的未来考虑。 楚莺到时崔擎已经拿了宋敛给的钱。 他一脸茫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不是。」楚莺没太过生气,毕竟宋敛这么做是情有可原,真让他们强行在一起了,反而对梁开颜不好,「他给了你多少钱。」 崔擎一分没动,将卡还给楚莺,「说起来我还欠开颜很多钱,不该拿她家里的钱了,拿下只是为了让那个人放心,这个你帮我还回去吧。」 「不管你怎么想,起码应该给开颜打个电话说明白。」 崔擎并不想打这个电话,是楚莺坚持。 他在一旁跟梁开颜通话,楚莺等着,远远的便可以看到男人不耐烦的面色,他对梁开颜是没一点耐心的。 就是因为不爱,所以连钱都要还干净。 尽管梁开颜哭得撕心裂肺,崔擎都不为所动,他不喜欢她那样的小姑娘,跟她在一块,纯属意外。 对他而言,只要身边有女人,总是要比没有好的,可惜梁开颜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梁开颜的哭腔闷着,她没有大声质问,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是不是我表哥去威胁你了,我今早才知道他过去了,你不用怕他的。」 「不是。」 崔擎解释不清,「小颜,我没打算要跟你结婚,更不会生孩子,你爸爸说得对,我就是个小畜生,配不上你这种金枝玉叶。」 电话突然挂了。 梁开颜什么都不想听了。 这会子值班护士走了,这里没人,她大可以偷偷溜出去,亲自去见崔擎,只有见了他,才能说明白。 她不信他对自己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换了衣服,梁开颜走了反方向,避开了护士,走安全通道下楼,可她的证件还在梁炳手上,买不了机票,要去原山,只好搭车。 好在原山不远,自己还带着点钱,要搭上一班车过去不算难事。 梁开颜才跑掉就被查房的护士发现,梁曼因最先接到医院的电话,来不及责怪就通知了宋敛。 梁开颜跑掉,只有可能是去找崔擎。 为了将她安全带回去,宋敛还要留在原山,他还没动身去找梁开颜,章嘉玉却率先找了过来。 277 她已经死心了 - 艳雀 - 月上枝 安排好崔擎与梁开颜的事,楚莺回到酒店,定了机票,当天就要回去了。 从宋敛手里买下了地皮,后续还有许多跟进工作,楚莺没空在这里耗,没带太多行李,早早办理了退房,下楼时却在电梯里看到了宋敛。.z.br> 他身边站着章嘉玉。 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宋敛主动牵住了章嘉玉的手当着她的面离开。 擦肩而过,像是陌生人。 楚莺没有太过伤心,她知道眼前这个宋敛就是如此,擅长让她伤心,可她没有伤心的时间了。 可她走的那么淡然,宋敛反而心头烦躁。 脱离了楚莺的视线,宋敛便松开了手,他冷声冷调劝慰章嘉玉,「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等着开颜。」 「我可以陪你的。」 她在宋敛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少陪。 可宋敛根本不需要,「嘉玉,我是有几次跟你逢场作戏,那是做给楚莺看,想让她死心的,我想这些你是知道的。」 「……那你现在不想她死心了吗?」 这问题一针见血。 宋敛突然不知该作何回答,楚莺在他这里分明是十恶不赦的女人,可昨天看到她差点被人伤害,他的确是不受控冲了上去。 还有昨晚。 发生了什么他的确记不得了,可早上楚莺靠在他怀中,她头发的气味,皮肤的温度,都不曾让他厌恶。 「她已经死心了。」 宋敛自欺欺人道:「你没见她刚才都无视了我们?」 「可是……」 「没可是。」 宋敛的行为算得上是赶人了,「我不想说第二遍,章玉,我想你应该知道一味的死缠烂打,只会让人厌烦。」 章嘉玉快要哭了,可她咬着唇,忍耐着,「那楚莺缠着你的时候,你厌烦吗?」 「厌烦。」 章嘉玉是要面子的女人,她可不会像楚莺那样没皮没脸地追逐一个人,对宋敛,已经算是突破底线了。 她的委屈宋敛是感知不到的,毕竟跟楚莺的委屈相比,章嘉玉这些冷待实在算不得什么。 宋敛打开了门,「出去。」 这跟赶人没区别了。 章嘉玉一步三回头,一只脚在跨出门时又退了回来,一把楼住了宋敛的腰,说什么都不放开。 * 在机场接到楚莺,季乾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接过楚莺的包,对她淡然微笑。 「怎么这么突然去了原山,去玩,还是工作?」 楚莺说不清,只当是帮帮梁开颜而已,「……去玩。」 这是假话。 季乾没拆穿,「你买下的那几块地皮等监测过后就可以动工,之后你跟去瞧瞧?」 将她支走,起码可以避免跟宋敛见面了。 楚莺却没打算要走。 「不了,我就留在这里,那些工作我会派其他人去的。」 走之前宋敛跟章嘉玉在一起,她不在了,他们会做些什么,这成了楚莺的困扰,她的心不在焉挂在脸上,季乾看得出来,这么一来,就好似宋敛只要活着,楚莺就永远放不下他。 楚莺的忧愁挂在脸上,季乾拿了热牛奶给她,她随手放在一边,没有喝。 她的这份戒备心是何时有的,季乾摸不透。 楚莺往窗外看去,察觉走错了路,「我不去吃晚饭了,下次吧。」 这个下次就是没有的。 季乾明白,她这是在卸磨杀驴,他的笑不达眼底,有些阴冷,「宋敛成了那个样子, 你真的打算一辈子耗在他身上?」 楚莺抛过来的目光古怪,「我什么时候说要耗在他身上了?」 「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是你的臆想。」 她说话愈发厉害了,季乾的笑意却只增不减,「你怎么样我都随你,但你要知道,如果你还要跟宋敛在一起,你吃的苦只会多不会少。」 「他那个样子对我,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这话我也想问你。」 可事实是,她一颗心就是扑在宋敛身上的,尤其是知道宋敛是精神分裂后,心疼更多,怨怪更少。 平白被季乾拆穿,她没了耐性,「停车。」 「还没到。」 「我说停车。」 她声音抬高。 季乾沉了口气将车停好,楚莺推门下车,半点不犹豫,关上车门前不忘补上一句,「不管我想怎么样,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无关,你更没权利指手画脚,我不是那种会因为欠了人情就对你言听计从的女人,你要是这样想我,那就是你失算了。」 车门摔上声音响耳。 季乾紧握着方向盘,努力试图平静下来,但怎么都缓和不了,看着前方楚莺的背影,还是开车跟了上去,车子在她身边停下。 季乾下车绕过去,握住楚莺的胳膊将她又带回了车子里,车门被关上,楚莺并不惧怕,她的淡然与冷漠反衬的季乾可笑滑稽,这么处心积虑又有什么用? 当初用郑芜支走了李饶,让周叙牵绊住了宋菩玉,就连赵逐那一层都提前想到,借着帮周叙出气的幌子满足自己的私心。 赶走了那么多人,就为了让楚莺在宋敛离开后孤立无援,自己好成为她唯一的港湾。 他是做到了。 可宋敛一回来,这么久的努力都成了泡影,楚莺对他愈发冷淡排斥,爆发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 「宋敛不在的时候,是我帮你挡住了他们家里的刁难,这些你都忘记了?」季乾忍不住被气笑了,「合着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 楚莺遇到的这三个男人里,季乾是最阴险的,这份阴险她早早发现了,但始终没有捅出来。 「你真以为我是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吗?」楚莺哭笑不得,「你是帮了我,可要是没有你,那些原本可以帮我的人不会被支走。」 想让她在最脆弱时对他产生依赖感,这是季乾一开始的计划,可楚莺不是那种蠢女人,她将计就计,借着季乾往上爬,让他的愿望落空。 现在的他是恼羞成怒,才会翻脸,可他眼中却不是愤怒,更多的是失落与伤心,「所以这段时间是你都是利用我?」 「利用算不上。」楚莺的话淡淡的,杀伤力却很强,「如果你不说这些,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278 不能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那番话激怒了季乾,他的眉眼逐渐压下,正在积攒怒气,在楚莺话落的瞬间掐住她的下巴,将人蓦然拉近。 这动作是要干什么,她心知肚明。 但没有闪躲。 就那么一动不动,紧盯着季乾的眼睛,对待男人,她有的是招数,哪怕面对季乾这种算不得君子的小人,都没有半点惧怕。 季乾蓦然凑近,唇就要贴了上去,楚莺没闪躲,凝视着他,就好像这个吻吻下去了,他们之间就真的完了,连朋友都当不成了。 可他原本就不是要当她朋友的。 指腹贪恋地摩挲着楚莺下巴的皮肤,那样细腻柔软,她的年龄摆在这里,其实算不得什么年轻姑娘了,比起季乾身边那些大学刚毕业的实习生,或是被带到酒局上的学生,她算是成熟的了。 哪怕这样,她这张脸还是不输任何人的。 不画浓妆时,更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但这张白纸被太多人染指过了,季乾只不过想成为下一个,但好像很难。 “你可以忘记谈雀景,怎么不可以忘记宋敛?” 这个问题楚莺是无需犹豫的,一开始宋敛也曾对谈雀景充满敌意,或是介意他曾经存在过的影子,何况谈雀景又是梁曼因的丈夫。 有这层复杂的关系在,宋敛想不在意都很困难。 可宋敛跟季乾不一样。 “他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忘记他?”楚莺对宋敛太过心知肚明了,“他为了我已经很努力反抗家里的安排了,我没有权力要求他为我豁出性命,或者说,真的肯为我豁出性命的又有几个?” 谈雀景是一个,可他的奉献中夹杂了一份亏欠。 楚莺大可以直接质问季乾,“你可以吗?” 他是不行的。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他要报复李家,报复所有曾经轻视他的人,他的童年悲惨,所以怜爱了那晚被大雨浇湿,凄楚可怜的楚莺。 原以为他可以找到惺惺相惜的人,没成想人家的心里压根没有他,他所以为的救赎不曾发生在他身上,在楚莺眼里,他们就是朋友罢了。 这样的真相摆在眼前了,季乾还是不死心,“可你知道的,你们没可能了,宋敛一天是宋家人,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在一起并不是我要追求的。” 楚莺早早就看明白了,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太大,她过去的经历以及小山村的背景,注定了跟宋敛是没有将来的。 那一段短暂的婚姻,已经是他们偷来的,强求来的了。 强求的结果就是宋敛被折磨,生病。 她不要他那么痛苦了,她只要他好,只要他康复,她可以不跟他在一起,不去强求一个圆满的结果,毕竟她的人生早就残缺腐烂了,功德圆满不是她这种人可以奢望的。 但宋敛是好人,他应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车子打着双闪,在路边,一下又一下闪着,楚莺走了。 季乾坐在车子里,趴在方向盘上,不知沉静了多久,又思考了多久,才拿出手机,指尖无力地敲下按键,拨通了电话出去。 楚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们就真的没可能了。 如今愿意跟他站在一条船上,又想要宋敛死的,恐怕只有跟宋敛有竞争关系的那群人了。 * 宋敛不在,所有事都移交到了赵逐身上,被刁难成了家常便饭,忙到深夜才离开公司。 他没读过太多书,加之过去只是帮宋家处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真正处理起重要的工作,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关了灯要走,电梯口还站着一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正靠在墙壁上,赵逐的脚步声将她惊醒,抬起了头,赵逐也没认出是谁。 毕竟这里工作的人太多,那些面孔对他而言都是很相似的。 “……赵助理。” 赵逐没抬头,只“嗯”了声便走进电梯,女人紧随其后,他在这里只是埋头工作,连宋敛的秘书都不认得,但毕竟这原本是宋敛的岗位,他对这些人脸生是自然的。 “怎么工作到这么晚?” 闻声,赵逐抬了下眼皮,“怎么了?” 他显然对别人的嘘寒问暖很诧异,女人笑着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你好很疲惫的样子。” 从包里拿了一颗糖,女人递给他,“当心是低血糖。” 赵逐并不是冷淡的人,他接过那颗糖握在掌心,道了谢后走出电梯,不算冷,但也绝不热络。 两人并肩走在地下停车场中。 女人轻声慢调在跟他说话,两人一路往前走,各自上了自己的车,赵逐身边很少有女人,大概是工作性质的缘故,加之过去几年都有宋菩玉在身边。 可一旦有女人出现,宋菩玉的危机感便高高升起。 赵逐的车开了出去,宋菩玉开车跟在后,一路跟到了他的住处,上了楼,敲响门,赵逐只脱了西服,领带松松垮垮挂着,开门时的颓感到达了极点,可一看到宋菩玉,那份烦躁感就又加强了许多。 下意识要关门,宋菩玉撑住门。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赵逐本以为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了,当初他为了跟宋菩玉结婚,去接最危险的工作,回来后却得知她跟周叙定婚,之后他受伤,宋菩玉毅然决然地选择抛弃。 这么多次了。 她是怎么又找过来求和的,赵逐多少有些敬佩她的廉耻心了,他一字一句,语气平缓,“需要我通知你丈夫吗?” 宋菩玉面色蓦然变了,“……赵逐。” “或者你想我再丢一根手指才肯罢休?” “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赵逐自以为将话说得足够清楚了,“你结了婚,应该好好生活,不该再出现,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宋菩玉想要进去,赵逐拦住了她的路,他像是一堵墙,挡在前方,宋菩玉鲜少这样委屈,过去都是赵逐纵容她,一次次退步,可这次,他已经退无可退了。 正僵持着,宋菩玉还有许多话想要说,可房间里却突然传出物品落地声。 赵逐紧张地回头看去,宋菩玉捕捉到了他的微表情,“……你房间里有别人?” 新 279 你们还是夫妻 - 艳雀 - 月上枝 宋菩玉算得上是被赶出来的,这一次她连赵逐的房门口都没踏进去,站在冷风里,风往领口里灌,冷到了骨子里。 赵逐房间里有女人,这个事实像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在了宋菩玉心里。 她失魂落魄开车回去,还要与周叙周旋。 对她的行踪,周叙算是了如指掌,她一走进屋子里,对上的周叙端详的目光,“去哪儿了?” “跟你无关。” 这段夫妻感情愈发僵冷,周叙三弟走后他最后一层面具被揭下,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惧怕他,但宋菩玉不怕。 她不允许周叙进自己的房间,将他当成贼防着,“出去。” 周叙走到她身后,随手接过她的大衣挂起来,从后搂抱住宋菩玉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动作是那样的柔情,可只有宋菩玉知道,自己的腰有多疼。 “松开。” 她想要挣扎却挣脱不掉。 周叙紧紧搂着,他身高腿长,侧过脸去,掐着宋菩玉的下巴转过来,用唇堵住她,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那些赶走他的话太过刺耳,可越是刺耳,宋菩玉就非要说给他听似的。 她在挣扎,在抗拒。 用手用脚,但都成了无用功。 周叙掐着她的腰,拽着手,一把推到床上,只有在这种事情上,他才会稍显一些自己的狠厉与强势,如果宋菩玉不去找赵逐,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他不会这样对她。 宋菩玉大喊大叫,巴掌往周叙脸上落,他默默承接着,既然要做一些违背宋菩玉意愿的事情,那么挨点疼,的确算不了什么。 他扯开了领带,覆身吻下,吻一路沿着脖颈往下,掌心力气苍劲,扯开了宋菩玉的领口,急躁的吻突然游离到一个冰凉的物件上。 蓦然一怔。 周叙涣散的眸光聚拢了,观赏着宋菩玉脖颈上的那条挂坠,是块玉,最简单的样子,却用最简单的红绳子绑着,像是旧东西了。 一把将坠子拽掉,周叙拿起来端详,“这是什么?” 宋菩玉大惊失色,“还给我。” 她冲上去争抢,周叙往后退,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条坠子上,谁都没注意到窗外那道飞速坠落的人影。 空气中突然一声巨大的坠地声,这声音穿插进来,让宋菩玉僵了下身子,紧接着跟周叙对视一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推开他冲到窗前。 后院的草坪上正横侧着一道身影。 是女人。 从高楼坠下,鲜血从她的后脑勺后流淌出来,染红了草地。 * 在原山等了好些天没等到梁开颜。 临走前宋敛给了崔擎一笔钱,算是买通他,只要有梁开颜的消息就通知他们。 中州还有许多工作,宋敛要在年前从宋父手上拿到实权,这不容易,但他一定要办到。 这些天章嘉玉没走,一直跟在宋敛身边,跟着他留在原山,跟着他回中州。 赵逐接了他们,在路上便感觉到了二人中的异样,尤其是章嘉玉,胆怯恭敬,想要靠近宋敛,却又不敢迈出那一步。 赵逐清清嗓子,打破沉闷尴尬的氛围,“……后天周家葬礼,您要出席吗?” “哪个周家?” “周叙。” 这可不是小事。 宋敛多注意了下赵逐的表情,他一如往常,很淡然,对宋菩玉没感情了,对她身边的那些事更不会有太多不该有的情绪。 “谁去世了?” 周叙家里没有老人,这个时候去世的只会是意外性的。 赵逐声音很轻,没想让章嘉玉听到,“……是周叙的小妈。” 宋敛坐起来了些,“那位苏姨?” “是她。” 坠楼,跳楼,自杀。 这些词放在一起,很难不怀疑是发生了什么。 可周家以自杀了结,葬礼办的也算隆重,这么一来,就算是有疑心也要被打消了。 宋敛收回了目光,思考再三,“去一趟。” 再怎么样宋菩玉也是他名义上的姐姐,周叙是姐夫,他去一趟无伤大雅,如果不去才会被议论纷纷。 苏婉去世的突然,又是跳楼,很难不让人多想,毕竟周家内部本就是腐烂的,这场葬礼周叙没怎么插手,都是周家老大在操办。 得知出了这么大的事,季乾去过一次,周叙一下子多了很多事,没跟他多聊,这事让周家的风评变差许多,宋菩玉也在这个时候正式提出离婚,他身上多了许多压力,连葬礼都无暇顾及。 季乾的状况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借着周家葬礼的事情才跟楚莺见了一面,约好带她一起去葬礼上,可她却直接拒绝了,就算可以见到宋敛,她也不想要再跟季乾有牵扯。 上次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加难看了。 季乾前往葬礼的路上面色是沉的,心情很糟糕,这点开车的助理都看了出来,“季总,其实你不用对楚小姐那么言听计从,强硬一些,也许她……” “她不是那种会被吓到的女人。” 如果她是,那天早就被吓到了。 偏偏是这样的硬茬,让季乾没一点办法。 到了周家,这里的气氛很是压抑,又是阴天,像是要下雨。 季乾跟着人群进了周家,宋敛到的更早一些,他就在前方,季乾快走了几步,站在他身边,状似淡然道:“怎么这次不见章小姐跟你一起来?” 宋敛云淡风轻,身上满是寡淡的气质,对待季乾这种人,更是如此,“也不见楚小姐跟你一起来,怎么,分手了?” “这话可不能胡说,我跟楚莺可没在一起,要是让她听到了怕是要生气的。”季乾难得主动澄清这种事。 宋敛不怎么在意,“这跟我没关系,不用说这么多。” “没关系吗?”这话季乾不信,他在试探宋敛,他不信他这个病是真的,可宋敛的表情的确冷淡,“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楚莺,宋先生可是亲口说你们还是夫妻,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说过这种话?” 宋敛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季先生还是去检查检查耳朵吧,免得妄想症犯了信口开河。” 新 280 他家里有女人 - 艳雀 - 月上枝 周家是新搬的楼,两栋楼拢在繁茂的大树下,一旦入了夜,风水不好又暗。 一走进这里,宋敛便浑身不适,只等着露个面便走,季乾跟在身边,更让他觉得阴冷。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还年轻,去世的也早,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突然坠楼,来周家祭奠的宾客私下都在猜测苏婉真正的死因,自从宋菩玉嫁进来之后,周叙的真面目逐渐显露。 这个周家,算得上是他在做主了。 这种场合,周叙不在,全由周家大哥主持,一见宋敛过来,忙不迭上去招待,迎着他跟季乾一起去了后厅用餐。 「正好菩玉在楼上,我这就去叫她。」 这人倒是殷勤,跟周叙的寡言少语不一样。 宋敛摇头拒绝,「不用了,不麻烦。」 他是真心的,可对方却急得要巩固这层关系,「要的,菩玉这么多天没回家,肯定也想家里人了。」 季乾看着周家大哥离开的背影发笑,「难怪这个家里只能靠周叙撑着。」 大哥是个没用的,三弟年纪又小,周叙不扛起这一家子,这个周家怕是要倒了,可惜这个苏婉又自杀,平白寻了许多的麻烦出来。 宋菩玉来时满脸的不情愿,最近她正忙着跟周家撇清干系,宋敛这个时候过来,对她可没任何好处。 来时见到季乾也在,才收住了自己的表情。 「……你过来干什么?」 宋菩玉压不住的不耐烦,掠了季乾一眼,又看向宋敛,拉着他,将他拉到一边,「你不知道我要离婚了,你还过来,成心找我的不痛快?」 「离婚?」 宋敛真不知道,他才从原山回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赵逐通知我周家有人去世,我才过来的,并不知道你要离婚。」 「赵逐?」 这个名字让宋菩玉伤心,「他让你来?」 「有什么问题?」 提及此,宋菩玉上下打量宋敛,轻声询问,「……赵逐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我上次在他的房间里听到了。」 对他们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宋敛可不了解,他只知道,现在的赵逐不再喜欢宋菩玉,更不爱她了,就算是有女人,也算是人之常情。 「你结婚了,不合适再问赵逐的事情了,这个分寸你应该要有。」 如果她有,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藕断丝连,害赵逐丢了一根手指不算,还打算离了婚继续祸害。 话没说完。 周叙不知从哪里赶了回来,他突然出现,将宋菩玉吓到,一本正经收起了刚才的那些问题,看向慢步走来的周叙,下意识往宋敛身后躲了躲。 不管再怎么样,宋敛是家里,在危险来临时,宋菩玉还是选择将他当作了靠山。 在宋敛面前,周叙还维持着那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冲他微笑,「小弟来怎么不告诉我?」 他要去搭宋敛的肩膀,却被宋菩玉一把挥开。 「你回来干什么?」 周叙被这问题弄的茫然了下,「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如果回来不是来签离婚协议书的,就不用回来了。」 话音一落,周叙不再理会,像是看待一个玩笑似的掠过,转而看向宋敛,「既然来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 宋菩玉代替宋敛做了回答,「他事情很多,恐怕没时间跟你吃饭了。」 掠过周叙,宋菩玉拽着宋敛就走,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一幕被季乾看在眼中,不知何时他走到了周叙身后,并不掩饰地嘲笑着他,「看来你这段婚姻,也 不算太美满。」 这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周叙对宋菩玉一忍再忍,到了极致,她提离婚,是触怒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 将宋敛送出去。 宋菩玉看他的眼神算得上是渴求,「麻烦你跟赵逐说,我会离婚,让他等等我,这次我不会再失信了。」 「如果你被一个人骗了三五次,你还会相信他吗?」 宋敛的回答算的上是他的态度,如果赵逐真的有了更喜欢的人,从而忘记了宋菩玉,这对他算是好事一桩。 宋菩玉的话被记在心上,宋敛不是那么决绝的人,起码对待赵逐不是,在他看来,赵逐同家里那些姐妹是一样的,都是他的亲人。 在接宋敛去宋家的路上,赵逐一个字没多问,更不关心宋菩玉与周叙离婚的事情。 宋敛主动问了他,「……在周家,我见到宋菩玉了。」 赵逐「嗯」了声,不怎么在意。 「她说……你家里有女人?」 这事宋敛的确不知道,哪怕是出于关心询问两句,都是很有必要的,赵逐对他自然没有隐瞒,前段时间太忙,这又是他自己的小事,便没有告诉宋敛,可他问起来了,坦诚交代还是应该的。 「是有,是我住院治疗脸上伤疤的时候认识的。」 过去跟宋菩玉纠缠那么久,赵逐是她的可有可无,可真等遇见了别人,他才知道真正健康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的。 宋敛只问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那就好,只要你喜欢,那一定是好的。」 他无条件信任赵逐,赵逐内心却憋着一口沉郁的气,「我听说菩玉要跟周叙离婚?」 「是她自己的决定,别人管不了。」 「你劝劝她,让她好好过日子,周叙人不坏。」 哪怕他对别人是坏了点,可对宋菩玉的确是千好万好,她要的东西,周叙都找来送给她,她的执念太深,才导致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赵逐是真的释怀了,不光是因为这根手指,更多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静养,再想起那些事,并不觉得惋惜了,「还有……我身上的伤,不是周叙干的。」 这件事后来赵逐再没提过,宋敛便不去揭他的伤疤,这次他主动提起,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你知道是谁了?」 「那时候我昏迷,又一直戴着眼罩,昏昏沉沉中好像听到了……」赵逐不是很确定,但十有八九了,「应该是季乾的声音。」Z.br> 可在此之前,他跟季乾无冤无仇。 赵逐三言两语,将矛头转了又转,「不如我抽空去问问楚小姐,她跟季乾来往多,说不定知道一些。」 带着些笑意,他将目光落在宋敛复杂的神情上。 果不其然,宋敛没多想,「我去问,如果真的是季乾,她多少是知道些的。」 281 跟你才是狗男女 - 艳雀 - 月上枝 被宋敛找上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 楚莺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他,如同看见鬼,瞳孔微微紧缩了下,又很快歪头笑了下,拿出对待男人的那套,“稀客,怎么想着来见我了,想我了?” 她走近,高跟鞋让她勉强与宋敛的目光齐平,在他挤眉露出嫌恶时突然倾身,亲了下他的脸。 宋敛大惊失色退开,擦了擦颊上的红唇印,抹开了像是一抹红晕,天然的。 “你是不是疯了?!” 不。 应该是他疯了才对。 他真是疯了才会到这里来见她,打着为赵逐弄清真相的幌子,鬼使神差就到了这里。 楚莺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上楼,“好了,就当我是疯了,来都来了,去我那里坐坐。” 被强行带上了楼。 宋敛被按着坐在沙发上,楚莺没换鞋子,一步跨坐了上来,她很想他,不管是这个他还是那个,是同一个人,她就是想的。 可季乾说的没错,宋敛姓宋,这是他们之间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但哪怕是片刻的愉悦,对楚莺而言都是值得珍惜的。 坐在宋敛腿上,楚莺手撑着他的肩膀,眼神吐露出的暧昧情愫将这里的温度升高,“你还敢来找我,怎么,有那个章小姐还不够?” 宋敛可不是来跟她调情的,“你是真的半点不懂得礼义廉耻和洁身自好,你对季乾也是这样,上来就坐在他腿上?” “是啊。” 楚莺承认得理直气壮,宋敛的怒气却被加重,她不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么,水性杨花,朝三暮四,他早知道的。 握着楚莺的腰要把她推下去,楚莺反过来捏住宋敛的手腕,“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你要是这样把我推下去,我可是不回答你的。” 这女人,好像永远知道要怎么挟制住他。 “我是想问你……” 楚莺弯了弯腰,靠在宋敛肩膀上,神色不再是放荡的,改为忧愁的样子,默默听着宋敛的话,他的语气和音量都转低了许多,“赵逐当初被带走重伤,毁容又切断手指的事情,跟季乾有没有关系。” 楚莺的手揽了上来,楼住宋敛的脖颈,他强忍着推开的冲动,“你跟季乾熟,所以来问问你。” “那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这是真心实意地问,也算是试探。 宋敛的停顿出卖了他,但他又很快接了上去,“狗男女的关系。” “错了。” 楚莺笑着,食指抵着宋敛的唇,“我跟你才是狗男女,跟他可不是,他什么都不是,记得了吗?” “我是问你赵逐的事,不是要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赵逐的事……” 楚莺卖着关子,“你真想知道,那就亲我一口。” 宋敛忍无可忍将她推开,起身整理了下衣摆就要走,楚莺伸手拉着他,“这么不禁逗,跟以前一模一样,我告诉你就是了,可你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 再信她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宋敛弯腰,附耳过去,楚莺拽着他的衣领,话语轻轻从唇齿中溢出的瞬间又拉扯着他倒进沙发里,他下意识拽着楚莺,像是要同生死,两人双双摔进去交叠在一起。 * 望着楼上那扇亮着又灭掉的窗,季乾呼出一口烟雾,心渐渐沉下。 那扇他打不开的门,是楚莺主动带着宋敛进去的,嫉妒冲垮了理智,甚至连计划的时间都没有,就想要给宋敛重创。 并且是要尽快。 安排了人动手,等不到跟宋家人商议了,何况那群人都是不怎么心狠手辣的,对宋敛又存着善心。 再这么等下去,怕是要功亏一篑了。 从楚莺家出来是凌晨,宋敛的领带丢在了那里,他来不及去拿,生怕再被那个妖精缠上。 开车驶离这里,不管怎么样,算是打听到了些眉目。 赵逐的事跟季乾是脱不了干系了。 宋敛没追究,但不代表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车子在茫茫黑夜中行驶,后方有车跟来,宋敛没在意,头疼却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握方向盘的手都有些虚浮,车身摇摆了几下,加之身后的车子突然打开了大灯,灯照反射进眼睛里,造成了短暂的致盲。 后方车辆突然冲上来,宋敛下意识踩刹车避让,车子却突然撞上前方的防护栏,灯碎了,车头跟着凹了进去,强烈的撞击力加之疼痛让宋敛昏厥过去。 没要了他的命,这是遗憾。 可季乾原本就没打算这么冲动就要他的命,那样会得罪太多人,他还没有愚蠢到那个地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警告。 楚莺突然闯进来,怎么都拦不住,季乾使了个眼色,秘书才讪讪走了出去。 “是你干的?” 季乾并不否认,毕竟否认也没什么用,“是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他这一举动直接将二人的关系弄得更僵,但事已至此,他哪里还在意这些,“他受伤,你心疼了,可你受伤的时候,他管过你吗?” “这要你多事吗?”楚莺没这么气恼过,她自认对季乾够和缓了,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排斥,知道他伤害了赵逐,却没因此怪罪过,可他伤害宋敛,就是无法容忍的。 “多事?” 过去那几次,楚莺说是他多事就算了,可这次,季乾可不承认自己是多事了,“我用我的手段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算哪门子的多事?” “你这是违法的。” “那你打算去告我吗?”季乾问到了点子上,也问到了自己心里,他不信楚莺会去告他,毕竟那段艰苦的日子,是他陪着走过来的,哪怕他的手段不太光明正大,但他的确帮了她。 那些帮助,楚莺忽略不了。 楚莺的迟疑让季乾稍稍好受了一些,但很快又被打回深渊,“你是帮了我,可这不代表我要一辈子记着你的恩情。” “你记了吗?” 自从宋敛回来后,楚莺分明是在想方设法跟他撇清关系,而不是在记他的好,“你记着的只有宋敛的好,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我伤害了宋敛,你会找过来吗?” “……” “你恐怕都要忘了我了。” 新 282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等了很久都没见上宋敛一面。 章嘉玉可以随进随出,每每走过楚莺身边,都要留下冷淡的一眼,只有赵逐会好声好气跟楚莺说上两句话安慰她。 「宋敛没什么大事,都是些外伤。」 楚莺急得好几个晚上没休息好,眼下淡淡的一片青,「没事就好,我不可以进去见他吗?」 哪怕是一面也好。 赵逐为难地摇头。「还是算了,省得让宋家那些人记恨上你,这一次……跟季乾有关吗?」 如果有关,加上旧怨,跟季乾这份仇是结下了。 「我已经去找过他了。」 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情报警是没用的,季乾会找好替死鬼等着,如果真的确认了,赵逐会用自己的手段为宋敛出气。 楚莺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开口,「是他,但这件事最好别闹大。」 赵逐听出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不追究季乾的责任,宋敛还在里面躺着,差点被他害死,你让我们不要闹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里的喧闹吵到了里面,章嘉玉拿出了女主人的架势走出来,「你们可以不可以别在这里吵了?」 赵逐斜睨了章嘉玉一眼,带着楚莺就走。 不管楚莺多么糟糕,赵逐还是看不上章嘉玉的,可章嘉玉才不在意这些,她回了房间,端了水给宋敛。 「怎么样,好些了吗?」 宋敛喝了口水,还是很虚弱,额头裹缠着纱布,「他们走了?」 「走了。」 章嘉玉想要坐下,可宋敛却冷淡开口,「下次别让他们过来了,尤其是楚莺。」 这场无妄之灾,全因楚莺而起。 「我知道了。」章嘉玉面上掩不住的高兴,「我会赶走她的。」 宋敛面露欣慰与疲惫,「出去吧,我想休息。」 章嘉玉一走,宋敛拿了手机过来,赵逐在等着他的电话,等着他做反击。 望着楚莺的背影远离,宋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别闹大,先稳住那个人,以后再一起清算。」 「……可是这样季乾肯定会越来越过分的。」 那又怎么样? 他要的就是季乾得寸进尺,想要一击毙命,就要让他先得意一段时间。 「还有……」宋敛再三权衡,「告诉楚莺别再过来了,我不会再见她的,你的那件事我问清楚了,的确跟季乾有关系,你去找到当初伤害你的人,他可以买通,我们也可以。」 这场车祸让宋敛清醒不少,一味退让是没用的,对季乾这种人,只能硬碰硬。 * 得知宋敛受了伤,宋菩玉去医院瞧他,周叙说什么都要同行。 宋菩玉是嫁出去的女人。 宋父不再管她的死活,她要离婚,宋家与周家都不同意,周叙的耐心更是日渐流逝,手被攥得发红,宋菩玉一挣脱,骨头都在疼。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宋菩玉真是有些看不懂周叙,「我们是家里介绍才认识,结婚一共不到半年时间,你对我的感情会有多深?」 周叙要她闭嘴,给她换上了厚一些的衣服,「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夫妻就可以,你弟弟受伤,我跟你一起去看望他,是应该的。」 「那你应该知道他是被谁伤害的吧?」 宋菩玉有的是办法刁难周叙,「既然你这么真心,不如去帮他出了这口恶气,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离婚?」 「可你知道,季乾是因为谁才对宋敛下手的。」 「这就 为难了?」 真是够虚伪的。 嫁进来后,宋菩玉另一个兴趣爱好就是拆穿周叙,让他从一个正人君子一步步成为虚伪小人,「看来你对我的喜欢,并没多深刻。」 「如果我去找季乾,你有什么奖励给我?」 宋菩玉拿开他的手,「你去给我弟弟出气,还需要奖励?」 对她。 周叙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我去就是,但前提是,你不可以跟赵逐见面。」 「如果我去的时候他刚好在,我要怎么避免?」 对宋菩玉的伶牙俐齿,周叙婚后领教了多次,「那就不要跟他说话,这很难?」 不难。 很简单。Z.br> 但宋菩玉做不到,她过去,就是冲着赵逐去的。 赵逐真的有了其他女人,那姑娘是个盲人,很孱弱,宋菩玉派人跟了几次,拍了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需要用盲杖,需要赵逐搀扶。 可两人很契合。 赵逐会搂着她,让她走路里面,会买冰淇凌给她吃,过去看宋菩玉的那个眼神,如今放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这让她怎么会没有危机感。 宋菩玉坐在宋敛床边,装模作样要去碰他头上的纱布,「怎么会弄成这样,这个季乾实在有点可恶。」 宋敛冷冰冰看她一眼,「你要是来找赵逐的,我趁你早点回去吧,他最近很忙,不会过来的。」 「他在忙什么?」 赵逐忙着去找季乾的人,还忙着去清算季乾的罪责,只等着时机成熟扳倒他。 可在宋菩玉看来,他大约是在陪女人,「你知道赵逐身边那个女人是个瞎子吗?」 宋敛云淡风轻,翻看着杂志,「知道。」 「知道?」宋菩玉站起来,「知道你还答应他们的事?」 她这么激动,无非是觉得一个瞎子怎么可能代替她,宋敛愈发觉得她病态了,当初将赵逐当成工具,一心想要争夺家里的宠爱,如今一心要离婚跟赵逐在一起。 这一生,她始终在追寻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连宋敛都忍不住想要劝她,「撇去一些事,周叙对你是真心的,你应该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跟赵逐纠缠了。」 宋菩玉行踪如是汇报到了周叙的手机上。 她没有见赵逐。 这是最抚慰心情的消息了。 可季乾这里,却没那么好处理了。 「楚莺来怪我,你也来怪我?」季乾倒在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面容苍白疲惫,「怎么,难道你要为了宋菩玉跟我翻脸?」 「我记得之前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宋敛的麻烦。」周叙这也是为了他好,「你觉得他真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你差点要了他的命,他会没有作为?」 站起身,周叙言尽于此,「我不跟你翻脸,毕竟我跟你并不是朋友。」 283 不打算要孩子 - 艳雀 - 月上枝 在季乾手下工作这么久,楚莺学会了许多,也有了自己的人脉与能力。 这次车祸让她无法容忍,没多加犹豫,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如今她手下最重要便是建校,这事打着公益的旗号会更好完成。 见不到宋敛。 楚莺就全身心去忙工作,期间季乾来找过她许多次,次次她都拒绝。 她手中是没多少钱,需要帮助,季乾试过服软不管用,又多加阻拦,楚莺也不吃这一套。 这让他无计可施。 那份颓废是肉眼可见的,这下买醉时就连周叙都不会再来陪伴,但失意这回事不会发生在季乾身上,多的是人要巴结他,也多的是女人对他前赴后继。 郑芜找到醉醺醺的季乾,带着他回酒店,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季乾身边,她就成功了一半。 约莫是楚莺的原因,季乾这些天太过大意,被跟踪都没发现。 郑芜是他的人。 这件事的信息量太大。 赵逐是会动脑子思考的,尤其是这几件事之间的关联,当初他突然受伤被送走,又是因为郑芜,李饶跟着出了国。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楚莺怎么会跟季乾有所牵连。 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了宋敛,他却反应平平,「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这代表,楚莺跟季乾是清清白白的。」 宋敛轻笑,「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就算委身在季乾身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敛还是这般油盐不进,赵逐也没什么可为他们惋惜的了,「那些人七七八八都找到了,都是拿钱办事的,其中有一些是季乾的心腹,不好收买。」 宋敛早已经脱离了天真阶段,他有了自己的城府,「那就用别的手段,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我明白了。」 赵逐是跟着宋父做过事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那些挟制人的手段。 「对了。」宋敛下了床,换上衣服,「你去帮我联系一下我那位三姐父,我有事跟他谈。」 赵逐上来扶着他,「你身体还没好。」 「没什么大碍了。」 这一撞,是疼的,但也是清醒的,清醒让宋敛想起了自己在精神分裂时干下的那些事,原来他是真的病了。 既然病了,就要看医生。 之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拖着一个病体,是会耽误事的。 * 为了躲避季乾的纠缠,楚莺躲到了村子里勘察地形,这几个村子远比岭北村要破败许多。 当初留在那里,她没有一天是不怨恨的,怨恨谈雀景,也怨恨命,才会在遇到梁曼因时起了报复的心思,最后害了的却只有宋敛。 村子里的空气更好,村民质朴,小朋友捧着黄澄澄的橙子给她,纯真笑容成了画面,定格在心中。 如今出了村子,经历了太多,回想起那些平静去枯燥的日子,竟是人生中最安逸的回忆。 一颗酸橙子从喉咙咽下去,解了这么多天来水土不服的反胃。 来这里没多久楚莺便失常反胃恶心,难受了好久,离开这里乘车前往下一个村子的路上又因低血糖在车上晕倒。 歇了好些天才缓过神。 可到了下一个村子,反胃感却没康复,反而愈来愈严重,发展到闻到饭菜的气味就难受。 村子里好心的婶子提醒她去看医生。 楚莺抽空去了一趟,贫困山区的医疗环境很是一般,去了好几个科室,查了一圈下来,得到的结果却是怀孕。 这太荒谬。 她早就不是易受孕体质了,这些年持续服用避孕药,身体早就坏了。 将报告扔进垃圾桶里,楚莺强迫自己不去想。 一回到中州,看到了站在宋敛身边的章嘉玉,更是考虑都没有,就将这件事咽了下去。 自己去了趟医院,拿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 在人生被毁,在村子里结婚的那刻,楚莺就是一辈子不打算要孩子的,相隔这么多年,却有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坐了很久,浑身都快麻木了,楚莺攥了攥手中那张纸,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遭遇,因为没有母亲遭受了多少白眼,成年后找到母亲,又得到了怎样的羞辱?中文網 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将来的苦只会比她多不会少。 坚定起身。 楚莺在科室门口等到医生,拦住她的去路,真心实意道:「我想约手术,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做?」 怀孕的人反应是大。 但在流掉这个孩子之前,楚莺还是想吃些好吃的补偿他。 一边吃,身子一边排斥着,眼泪又在往下落,这在别人看来是滑稽的,尤萍好些天没找楚莺的麻烦,上一次还是借宋家的势欺负她,出了口恶气。 她跟着季乾,得到了庇护后,尤萍就再没出手了。 大摇大摆走过去。 尤萍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楚莺只抬了一眼,并未吭声,接着往嘴巴里灌东西,强迫自己吃下。 「你是没吃过好东西吗?」 尤萍轻蔑询问。 楚莺停了下手上的东西,端详打量似得看她。 她是尤萍十月怀胎生的,她都这么厌恶她,如果宋敛的病一直不好,将来也会这样对待这个孩子吗? 与其让他与自己一样颠沛流离,楚莺宁愿不要他。 「走开。」 楚莺不想看见这个人。 「走开?」尤萍心中的阶级观念很强,「这种餐厅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走开的应该是你才对。」 楚莺丢下了刀叉反问,「我是哪种人,我就算再不堪,也是你生的。」 「你声音小点好不好?」 别的都不怕,这才是尤萍最怕的,她提起包就要走,楚莺的那根弦却好像断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为什么要小点声,你之前落井下石欺负我,你真当我都忘了,你不是怕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女儿吗?那我这次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楚莺擦了擦嘴角,拿起包,像是下了决心,不管是为这个孩子,还是为自己,这件事她都要捅出去。 尤萍被这一下唬住了,忙上去要抓住她,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掐住抬高。 284 第三次结婚 - 艳雀 - 月上枝 事发突然。 没经过太多思考,宋敛直接攥住了尤萍的手,章嘉玉紧跟着下了楼,从后拉住宋敛的衣角。 “宋敛……” 尤萍转过身,眼睛睁大了一圈,奋力将手挣脱出去,“宋敛,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动手动脚,你不怕我告诉你爸爸?” “你怎么对待别人的,我就是怎么对待你的。” 章嘉玉去拉扯宋敛的手,想让他住嘴,楚莺胃里翻滚着,尤其是看到章嘉玉碰着宋敛的那只手,她很清楚得明白,这个人不再全部属于自己了,不管是人或者是心。 “我怎么对待她,你又心疼了?” 尤萍是长辈,不该在这种地方跟宋敛这种小辈争吵,可她就是忍不住,咽不下这口气,“你这不是有了新欢,怎么又帮着楚莺了?” “帮着她?” 宋敛的语气里只有不屑,“我可不是帮着她,我是帮着您,省得你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丢人?” 他们还在争吵。 楚莺却累了,她一声没吭,直接走了出去。 宋敛的目光追了出去,章嘉玉的手轻轻拽着他的手,“宋敛,我们走好不好?” 除了走,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起坐进车子里,章嘉玉望着他,怯生生道:“那个人,是你前妻的母亲吗?” “是前前妻。” 但也算得上是楚莺的母亲,这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宋敛没有说出去,楚莺没了庇护后,尤萍想怎么欺负她都可以。 这个事实让宋敛烦躁。 尤其是楚莺苍白的脸色与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时,像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你对楚莺……”章嘉玉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你是不是还没对她死心?” “对谁?” 宋敛装作没听懂章嘉玉的话,“对楚莺?如果我对她还没死心,怎么会决定跟你结婚?” 这是最近才决定下来的。 只有结了婚,家里那群人才会真正对他放心,继而由他进入中心管理层,权利到手后,很多事情才可以实施。 章嘉玉得到了安慰,手落在宋敛手背上,“那就好。” 宋敛嘴上是这样说,手却还是抽了出来。 * 回了家,单独叫了赵逐过去,宋敛甩下领带,最近头疼发作得很是厉害,止疼药当饭吃,去见了几次心理医生,但状况还是没有好转。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见到楚莺时的激烈反应。 赵逐看着他的瓶子里的药,“少吃一点,药都是有副作用的。” “不吃又怎么办?” 宋敛揉着眉心,“算了,先说正事,这些天你找人跟着楚莺,看紧她。” “她……怎么了?” 宋敛与章嘉玉即将结婚的消息还没散步出去,他要看着楚莺,的确可疑,赵逐随口打趣了一句,“怎么,你怕她去你婚礼上闹?” “不是。” 宋敛面露疲惫,“我是怕她跟尤萍起冲突,到时候闹大了,牵扯出我来,坏了我的事情可怎么办?” “真的是这样?” 赵逐可不信。 “不然还有怎样?” 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赵逐点点头,“也是,借着监视的名义窥探,也不是不可以。” 宋敛的眼刀递过去,没好气的,“别瞎猜,什么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可他自己都摸不准心中在想什么,心理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可只要没有楚莺在,他就是正常的。 但如果看不到楚莺,他的另一半精神却在无形中被摧毁着,这件事无论怎么办,都是做不到十全十美的。 * 手术时间还没约下来。 楚莺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她并不知道怀孕的反应这样厉害,吃了多少就吐出去多少,不过几天,就消瘦了许多。 季乾再看到她时,她已经瘦了大半,这在他眼中等同于是自我折磨。 楚莺去医院的计划被季乾破坏,他挡住她的去路,“这段时间去村子里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怀着孕,情绪波动也很大。 楚莺不想跟季乾起争执,可他却紧跟在她身后,“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知道章嘉玉跟宋敛要定婚的消息吗?” “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季乾横跨一步,挡在楚莺面前,“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你希望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楚莺的眼睛中有血丝,疲惫挂在眼中,这段时间她要忙着工作,又要忙着料理这个孩子,宋敛的婚讯又传到了耳边,当下的每分每秒对她都是煎熬的,这种煎熬是心理上的,很难愈合。 季乾又来逼迫,让她喘不过气来,“我不是想要逼你什么。” “可你现在就是在逼我。”楚莺总是可以轻易猜中他的心思,“你想让我知道宋敛结了婚,让我选择你?” “或许你还要死心塌地等他第三次离婚跟你在一起?” “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你。” 楚莺推开季乾要走,季乾在后拉扯住,怀着孕,楚莺不想跟他发生争执,要是像梁开颜那样害了孩子可就不好了。 没再拉扯,楚莺一动不动,“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让我们像之前那个样子相处。” 他们拉拉扯扯的样子被监视,拍进了照片里,赵逐拿到照片,特意挑了最亲密的几张去刺激宋敛。 他私下问过宋敛的心理医生,他就是需要在精神如常的时候多受些刺激,尤其是有关楚莺的刺激。 毕竟楚莺是宋敛的病源。 将这些拿给宋敛看,可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拿开,“这种事情就不用跟我说了,如果是尤萍去见了楚莺再告诉我,其他事就算了。” “你真的不在意?” 赵逐半信半疑。 宋敛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对了,楚莺最近两天经常去医院,是不是生病了?” 深吸了一口气,宋敛的耐心到达了极点,“这也不是我该在意的。” 赵逐像是一眼看穿了他,不只是这个样子的他,精神分裂等同于双重人格了,另一个人格的他,赵逐也是懂的。 毕竟如果病好了,这就是一个人的心思了。 “那你真的要跟章嘉玉结婚吗?如果只是打掩护,不用假戏真做。” 新 285 也是尤萍的女儿 - 艳雀 - 月上枝 离婚闹成了僵局,宋菩玉为了躲开周叙,大多时候都躲在外面。 路过一家母婴产品店,楚莺的身影出现在里面,她拿着一件小婴儿的衣服,像是很喜欢,目光流露出来的眷恋很浓郁,那种神色,不该出现在楚莺眼里。 宋菩玉站在门口,颇有兴趣地看着她。 抬头撞见她,楚莺的第一反应是躲避。 “楚莺。”宋菩玉在后跟着她,跟着她出了店,“你怎么想起来去看小孩儿的衣服了。” 她纯属是无聊,想要解闷。 可楚莺却没心情。 约好了后天的手术,这个时间每近一天,她的忧愁与不舍就多一份。 面对宋菩玉的质问,楚莺还要找借口撒谎,“开颜怀了孕,我想要帮她看看,没别的。” “梁开颜?” 宋菩玉跟在楚莺身边,笑着道:“她的事我听说了,她那么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街头混混,说到底还是家里保护得太好,不知道生活多难。” “你知道难,所以你就跟赵逐分开,跟周叙结婚,可结果又好到了哪里去?” 一句质问而已,却让宋菩玉哑口无言。 她是后悔了。 但她的后悔跟梁开颜是不一样的。 “赵逐跟梁开颜那个人能一样吗?”宋菩玉跟赵逐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她始终这样坚信着,“是我对不起赵逐,但梁开颜是自己倒贴。” “这些事跟我们没关系。” 楚莺淡淡说完几句就要走,宋菩玉时间到了,一条路回去,走到楼下时,一台车从面前驶离,车里是尤萍与奚然。 尤萍正笑着在讨好奚然,楚莺怔然看着,更加坚定了要做掉这个孩子的念头。 “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宋菩玉真的是好心,可楚莺却出了神,“怎么,认出奚然了?” “我不瞎。” 重要的不是奚然,而是尤萍。 楚莺摇摇头,突然侧过脸看向宋菩玉,“如果我说,我也是尤萍的女儿,你信吗?” “你开什么玩笑?” 宋菩玉真被逗笑了,“没想到你也会说冷笑话了。” 楚莺轻扯嘴角,“是有些好笑。” 可这就是事实,没人信的事实。 * 为了躲开周叙,宋菩玉晚上回家吃了饭,饭桌上宋父没少因为她要离婚的事给她脸色瞧。 以前她想要得到父爱,想要挣得更多的关注。 可现在不需要了。 也就不用在意宋父是怎么看待她的。 宋敛回来的晚,在宋菩玉看来,他就是家里的祖宗少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来,家里所有人都要戒备。 保姆拿来热茶给他暖身,给他拿了干净碗筷,又为他布菜夹菜。 这个家里是不封建的。 所有的封建习俗都是在为宋敛准备着。 宋菩玉朝他冷哼两声,宋敛视而不见,低头吃饭,等宋父离了席,他才突然开了口,“你今天跟楚莺见面了?” “怎么了?”宋菩玉下意识想到了周叙,“周叙告诉你的?” “不是。” 宋敛正襟危坐,一本正经,“你们聊什么了?” 宋菩玉原本是要实话实说的,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你不是要跟你那个小师妹结婚了吗?还问楚莺干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 想起楚莺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少是有些可怜的,宋菩玉忍不住要为她打抱不平,“既然做了决定就别摇摆不定,不然就会像我这个样子。” 宋敛是做了决定,可监视楚莺,也是为她好。 今后他要得罪许多人,楚莺要是被视作他的弱点,是会收到伤害的,他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现。 最近记忆与精神愈合了不少,那些分离开的情感正在逐渐融合,融合得越厉害,宋敛越是没办法就这样下去。 周叙的车子停在宋家老宅外。 宋敛走时宋菩玉还没出来,这是故意在摆架子,宋敛都看得出来,周叙却愿意纵容着她。 原本是不打算打招呼的,周叙却主动叫住了宋敛。 他丢了烟,叫了声:“小弟。” “菩玉还没出来?” 他又问。 宋敛好心提醒他,“她不想出来,你在这里等多久都没有用的。” “我相信等下去就会有好结果。” 在这方面,周叙倒是更加坚持一些,他背地里是什么样子的人宋敛是知道的,搞垮了自己的父亲,害了大哥,又掌控了家里的小弟,直到前段时间逼死了自己的小妈,这个周家是他的,他的阴险都是用在了家里,没用在宋菩玉身上。 可即便如此,宋菩玉还是对他不为所动。 “其实宋菩玉不是什么值得喜欢的女人,你倒是对她死心塌地。”宋敛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诋毁宋菩玉的意思。 这点周叙反倒是承认的,“可我就是非她不可,她在我走投无路时帮过我,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只要她。” “所以横插一脚,破坏了她跟赵逐。” “比起赵逐,她更适合我。” 这就是周叙的自信,“对了,我是想要告诉你,前些天我在妇产科看到了楚小姐,她一个人,状态看上去有些糟糕。” “楚莺?”这是宋敛不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去妇产科? “是楚小姐,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你应该去关心一下。” 所有人都觉得他跟楚莺还应该有牵扯,他自己却是想要撇干净的,但周叙的话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宋敛的车子开到了楚莺家楼下,楼上的灯灭着,她像是不在家里。 正打算开车走时,楚莺魂不守舍地走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撞到人了都浑然不觉,宋敛的身影落进眼里时,她以为出现了幻觉。 可是真的。 他真的站在那里。 可那又怎么样? 楚莺不会再过去主动挽住他将他带上楼了,他马上要迎娶别人,而她将要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拿掉这个孩子。 手术之后,她跟宋敛只会是陌路,她已经准备好了离开中州的机票,不管去哪里,都比留在这里要好。 “楚莺。” 宋敛开腔,轻轻喊她的名字。 楚莺眼眶酸涩,却还是强撑着笑意回头,“怎么了?” 新 286 是他对不起她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趟来是为什么宋敛自己都没弄清楚,只是楚莺那张瘦削清减的面庞让他更是不舒服了。 周叙说她去了医院,看来是病了。 「来这儿自然是有事找你。」宋敛嘴硬着,「过些天我要结婚……」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莺不再对他勾勾缠缠了,「你要结婚,难道要我祝你新婚快乐吗?」 宋敛一下子哑了喉咙,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楚莺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可悲,更为跟宋敛的这段纠缠感到悔恨。 如果当初坚持自己,没有跟宋敛结婚,这么多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兴许是。 可就算真的是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宋敛拿出了最冷硬的一面,「我是想要告诉你,在这之前不要生事。」 「怎么,你担心我会去破坏你的婚礼吗?」中文網 他跟奚然结过婚,那场婚礼不算盛大,但两家人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再简单也不会简陋,这下要跟章嘉玉结婚了,一样要办婚礼。 唯独跟她没有。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结局就是注定了的。 楚莺走近,宋敛就后退,撞到车子,原本打算她要做些什么,可什么都没有,她只是想让他放心,「过些天我就不在这里了,不会有人要破坏你结婚生子。」 决定拿掉这个孩子,楚莺就是决定离开这里了。 「……周叙说看到你去了医院?」 宋敛的话题转得生硬,他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钱,离婚应该要给予补偿,当初没给楚莺的,现在应该弥补上,「这些钱你拿着,就当是我们离婚后我应尽的义务。」 是钱。 到了这个地步,宋敛能给的只有钱了。 楚莺没要。 她不想要谈感情,却有些控制不住,「你还记得你出国去参加婚礼前一天,自己说了什么吗?」 他不记得了。 预料到了,可还是忍不住心碎。 「你说让我等你回来,陪你一起过生日。」 这才多久? 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宋敛就变成了这样,楚莺看着他的眼睛里只有伤情了,「那天我买了蛋糕等你,可是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亮,等到你给我寄的离婚协议书。」 宋敛还病着,她知道,可这不是理由了。 「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可能是被家里长辈逼着签的字,我还是要等你回来。」楚莺掏心掏肺地说着,宋敛却并不在状态。 毕竟听得越多,他就越是头疼,那些记忆融合得差不多了,他想起了走的那天,抱着楚莺亲吻她,舍不得离别,又承诺了回来后要好好补偿她。 可他口中的补偿,却成了离婚后的钱财补偿。 这不是楚莺要的。 自小她就是向往婚姻与与家庭的,毕竟生活在离异家庭中,自小确失母爱,人生还是缺了那么点母爱的。 后来遇到谈雀景,想过跟他结婚生子,他是生意人,她还做老师,一辈子或许就可以那样简单度过了,可被欺骗抛弃,在不得已下在村子里结了婚,丈夫憨直却普通,走不进她心里,婆婆凶神恶煞,对她非打即骂,那更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么多人里。 只有宋敛是最接近她所向往的那条路上的人,同时也是最遥远的那个人。 直到确认怀孕,确认这个孩子留不下来,楚莺才大梦初醒。 「……你现在是好是坏,是精神分裂还是已经康复,我都不在意了。」楚莺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月光描绘 着她的五官,褪去了浓妆艳抹,她清丽哀婉,眼神让宋敛心痛,就好像这一次他要是不说点什么,不做点什么,真的会悔恨终生。 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没办法抛却所有去儿女情长。 「这次如果要结婚,就好好过日子。」 话到最后,楚莺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宋敛要将那张卡给她,强行塞进她手中,捏着她的五指,眼眸沉静,凝视着楚莺的脸,手指勾缠着她。 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楚莺已经不打算听了。 拿开了宋敛的手,楚莺上楼,走得决绝,宋敛头疼欲裂,捂着额头坐进车里,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空茫的视线里,满是别离那天楚莺的笑脸,她替他整理衣领,帮他抚平了肩膀的褶皱,跟他拉钩,笑着说:「三天,要是多一天我都饶不了你。」 这分明是他的承诺,宋敛却食言了。 是他对不起她。 * 在手术之前,楚莺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整理好了所有证据,以及尤萍多次对她羞辱时的录音,那些录音足以证明她们的母女关系,这件事她藏了这么久,这次不想藏了。 这算是孤注一掷,不为其他,只为在走之前了结了这些事情。 那些证据第一个发给了奚然父亲,第二个是奚然,接着是尤萍的家里人,楚莺散布得很快。 尤萍之前在乡下结过婚,这下又被爆出来有私生女。 这个私生女不是别人,就是楚莺。 别说是奚然家里,就是宋家都为此受到了波动。 尤萍才因为结过婚的事情被原谅,这还没过多久,又出了这种事。 她亲自找到楚莺的住处想要让她出面澄清,可楚莺已经不在这里,只一夜的时间,她将这里搅得一团乱,又人间蒸发。 楚莺将手底下建校的项目交给了自己信任的人去做,自己却不知去了哪里,尤萍像是无头苍蝇,又找到了宋敛这里。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萍拦住宋敛的去路,歇斯底里,「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她去了哪里你会不知道?」 章嘉玉站了出来,「楚莺在哪里宋敛怎么会知道,他们早就离了婚,早就没关系了。」 「你是什么东西?」尤萍推了章嘉玉一把,她就算要死,也要让所有人跟着一起垫背,「你以为他是真的要娶你,劝你别高兴的太早,不然早晚被他们这对女干夫***整死。」 心脏里像是有火在烧,不仅是因为尤萍冲过来骂了楚莺,更因为楚莺突然的消失,宋敛一声没吭站在后,拿出手机给许久没联系过的奚然打了电话。 声很沉地砸过去,「过来,把你母亲带走。」 奚然早已崩溃过一场,宋敛的电话打来,等同于火上浇油,「宋敛,你早知道楚莺是她的女儿对不对?」 287 还是偏向她 - 艳雀 - 月上枝 各家都因为这件事乱了套,宋敛推迟了跟章嘉玉的婚礼,私下派了很多人去找楚莺,季乾来找过他好几次,都是为了问楚莺的下落。 所有人都认为楚莺会联系他,可是没有。 就连那天给楚莺的钱她都没有收。 她身上所有的钱都砸到了建校的工程里,自己身上是没有留太多积蓄的,究竟去了哪,为什么要消失,没人知道。 宋敛忙着在宋家周旋,解释楚莺与尤萍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一口东西没吃。 章嘉玉特意下厨,拿了吃的过来,她将自己卑微的样子显露出来,却没唤回宋敛半点心软与怜惜。 「……你吃点东西,要是饿坏自己怎么办?」 宋敛半点胃口没有。 眼下的状况一团乱麻,楚莺找不到,季乾在找麻烦,加之他的病情进入了最后的治愈阶段,关于楚莺的那些事正一点点回到记忆里,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打乱了他之前的计划。 章嘉玉忍不住露出忧愁的那一面,「那我们的婚礼还能办吗?」 那天尤萍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场骗局而已,对章嘉玉是骗局,对宋敛也是,他骗了两个女人,也差点骗了自己。 「嘉玉,我不会娶你。」 心中分明有了答案,可还是不死心想要问。 章嘉玉苦笑了下,「……其实我早知道的,你还是喜欢楚莺是不是?」 「我不知道。」宋敛回来时对楚莺的憎恨到达了峰顶,可看到她跟季乾走得那么近时,还是会不舒服,再到梁曼因告诉他,他精神分裂,将对楚莺的爱意都藏了起来,藏得太深,以至于精神出现了问题。 那时他是不信的,可到后来不得不信了。 「不知道?」章嘉玉提前知道了答案,「那天我听到梁小姐与梁先生争吵,他们说你生了病,精神疾病,我那时很怕你康复了又去找她,但现在看来,就算不康复,你也还是偏向她的。」 「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 这场闹剧应该结束,她也该提前看到自己的结局了,「我会自己回去的,你尽快去找楚莺,只有找到了她,你才会好好对自己。」 她坚持到这里,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 宋父这些天被尤萍气得不轻,她如同疯了般,整天找人闹,想要否认楚莺是自己女儿的事实。 可她的反应越是激烈,这件事就传得越是厉害。 直到闹的奚然父亲与尤萍办理离婚,再到远在异国的尤家也知道了这件事,派了人回国。 奚家这些天没有一天清静日子。 尤萍怎么请求,奚父还是铁了心要离婚,尤家的人到了这次都不管用,当着他们的面,他毫不客气,「我并不在意自己的妻子结没结过婚或是有没有私生女,我在意的是欺骗。」 当年尤萍匆匆赶回来,接替了奚然亡母的位置,奚父是很感动的,这些年待她很好,也算是弥补她为自己做到了这个份上。 可今天才知道,这个女人并没他所想的那样善良无私,她只是一个满腹谋算的自私鬼,并且还抛夫弃女、铁石心肠。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挽留的余地了。 尤萍站起来,请求的眼神落在奚然身上,她可以接受奚父的无情,毕竟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爱过自己,要不是奚然的母亲难产去世,他为了不让女儿失去母爱,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接受她。 可奚然,那是她宠了二十几年的孩子,为了她,她抛弃了楚莺,有了今天。 奚然却连一句话都没为她说。 纵然是她,也会心 寒。 「不就是离婚吗?」尤萍看着面前的这些人,「我离就是了,毕竟这个家里从来也没真正接纳过我,我是结过婚,生下了楚莺,在她找来的时候甚至还要赶她走,我讨厌她,又怕她。」 最后一句,她看着奚然父亲。 「甚至不惜想要弄死她,想要这个秘密永远保存下去,这样我才可以留在这里,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世上没有可以永久封存的秘密,她醒悟得太晚了。 这一次是她主动离开的。 尤家表姑妈追了上来,跟在尤萍身后,「你亲眼看到的,我已经替你争去了。」 「那我要谢谢姑妈了。」她大步向前,回想这段日子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似的。 「你太奶奶让我问你,那位楚莺在哪里?」 不管怎么样。 当年尤萍执意嫁进奚家当继母,她跟尤家断绝了关系,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还是尤家的血脉。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兴许是死了。」 她日日夜夜都盼着楚莺去死,可没想到楚莺是消失了,可消失前却毁了她原本的生活。 「你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是什么嘴脸你看到了,你这样对自己亲生的,不怕天打雷劈吗?」表姑妈跟在后,「总之太奶奶说了,要是有那个孩子的消息,尽快告诉她。」 这么多年了,尤家不会认奚然,但亲生的血脉不能不管。 季乾跟宋敛派了许多人找楚莺,最后却都无功而返。 宋敛在这样糟糕的状况下还是接手了家中的大部分生意,真正代替了宋父,拿到了主导权,梁家老太太去世,遗产的继承权在一纸遗嘱的宣读后到了宋敛手上。 家中这么多人争抢多天却让宋敛捡了个便宜,但只有他知道,他为了今早争取到权利都牺牲了什么。 季乾忙着找人,忽略了其他,赵逐找到机会,将他过去那些所作所为揭了底,不过一夜时间,他被查封,被带走调查。 这些都在宋敛的意料之中,可只有楚莺是脱离了掌控的。 她消失这段时间,宋敛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失眠,都会想起过去那些事,这些回忆成了让他生不如死的东西。 忍着剧烈的头疼,宋敛突然出现在梁家老宅前,他在那些混沌的记忆中想起跟楚莺的那枚戒指,直接推开了梁炳的门。.z.br> 梁炳在惊吓中起身,正要斥骂,宋敛的身影却驻足在他面前,像是魔怔了一般摊开手掌,「我的戒指,还给我。」 他要他的戒指,要他的婚姻,要楚莺。 除了这些,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288 帮你找楚莺 - 艳雀 - 月上枝 楚莺消失了一个月。 从起初的冷静到情绪上的失常,宋敛是逐步变化成这样的,并非突然间,这跟心理医生的治疗息息相关。 拿回戒指后,宋敛再没摘下去过,日夜戴在手上,像是对待珍宝。 可就算把戒指维护得再好,楚莺都回不来了。 相比起他,季乾的状况要更糟糕些,最坏的结果他会一无所有,最好的结果他要重头开始。中文網 这种时候,只有周叙会去替他求求情。 他这人公私分明,什么事该出手帮忙,什么事应该避嫌,他是清楚的。 宋菩玉难得开口劝他,「宋敛那个人我知道,你最好别去趟这潭浑水,免得把自己也搭进去。」 周叙紧了紧领带。 「我要是把自己搭进去了,你就可以强制离婚了,你不该高兴吗?」 「高兴。」宋菩玉盖上化妆品盖子,「我高兴的不得了,你要是死在外面别再回来我更高兴。」 周叙神色凝重下来,「你真的这样想?」 「不然呢?」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不会太伤心。」 走出卧室的门,周叙随手带上了门,宋菩玉表情变了又变,低头看着抽屉里两道杠的试纸,头疼欲裂。 在离婚关头出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 周叙要见,宋敛才答应了一次。 他来的用意是什么,宋敛很清楚,如果非要清算,周叙身上也是背负着罪责的,「你准备怎么处理季乾这件事?」 「法律要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宋敛没打算用阴招,秉公办理就好,他也没时间在季乾这件事上做什么手脚。 当下找到楚莺才是最要紧的。 「我明白你的想法。」 周叙算是理智的,想要得到什么,必然就是要拿东西来交换的,「……你给季乾留一条生路,我帮你找楚莺,这个交易怎么样?」 「我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她,你能找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只要是有关楚莺的事,总是可以在宋敛脸上看到一些犹豫的迹象,「如果你可以找到她,我可以考虑放过季乾。」 「一言为定。」 周叙起身,宋敛抬头看向他,「你跟宋菩玉最近怎么样,你要看好她。」 宋菩玉的事上周叙没什么多说的,给了个淡然微笑,「只要她好好的,我不会伤害她。」 可如果她还要将离婚挂在嘴边,周叙便只好采用强硬措施,在苏婉自杀后周叙关过宋菩玉一段时间,但这样的手段,只会让她生出更强的逆反心理。 再有下次,周叙会试着用别的招数。 见过宋敛。 周叙又去了趟季乾那里,眼下他的所有产业被查封,他自己被带走调查,这么多天都没有要放出来的意思。 可他在里面,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要如何躲过这场风波,而是楚莺的状况。 周叙会来,季乾是诧异的,毕竟他们之间交情并不深,加上周叙的性子,他可是冷血到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害,这样的人,哪里会有情。 「你怎么会来?」季乾这辈子狼狈的次数多了去了,不介意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更不觉得周叙这是嘲笑,「是楚莺有消息了?」 「你跟宋敛还真是一样,关心的都只有这一件事。」 季乾兀自一笑,像是自嘲,「不然还有什么可关心的,她一个女人,手上没了多少钱,去哪里都不会好过的。」 「你不关心你手底下 那些人,不关心这次判刑吗?」 「这次是我大意,我认输。」季乾的眸光在闪,有些幽暗,「但宋敛也没赢,毕竟他跟我一样,都没找到楚莺。」 「你想出来吗?」 周旋在这两个人之间,需要强大的信心与耐力,周叙自小就被寄养在外,小时候是看人白眼与察言观色活下来的,心中的谋算不会比季乾与宋敛少,「我可以帮你。」 这五个字像是一线生机,就这么抛在了季乾面前。 「条件?」 他们是聪明人。 给予了好处,自然也要索取。 周叙可不单单只是为了要救季乾出来,他知道他手下那些产业,早在二人接触之时,就将对方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我想你是知道宋敛家里的,他们家族庞大,到处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不想让你出来,你就出不来。」周叙风轻云淡,但一盘棋早已落了下去,「我可以保证你出来,但你手上那些势力要移交给我,我会洗白,为自己所用。」 他不说,季乾也早就想到了。 「你的野心比我想的大多了。」他明知这是一条死路,却还是欣然接受,「只要你吞的下,你就去吃,我这个样子,已经争不了什么了。」 周叙不禁诧异,「你过去的斗志呢?」 「兴许是跟着楚莺一起走了。」 一个女人而已,她一走,季乾垮了,宋敛跟家里翻了脸,这都是大事,想不知道都难。 可不管中州那里发生了什么,都跟楚莺无关了。 季乾狐疑地看向周叙,思考着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场布局的,「……所以,你知道楚莺在哪里?」 这要感谢宋菩玉了。 因为她,周叙没办法不找人跟着赵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么一监视,却发现他在搜集季乾犯罪的证据。 从那个时候起,周叙就打算趁人之危,收获季乾与宋敛鱼死网破后的最大利益,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派人跟踪楚莺,一路跟到妇产科。 「我是知道,并且已经把她安排在安全舒适的地方了。」 季乾没有激动,他知道周叙不会伤害楚莺,楚莺是他的筹码,「只要她安全就好。」 「她起初是真的要走的,只不过被我拦了下来。」周叙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她为什么要走?」 在季乾这里,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就因为宋敛要结婚了?」 「这是秘密。」周叙起身,对比季乾的狼狈,他白净斯文,一身儒雅气质,「是我留给宋敛的一个大秘密。」 289 反而要感谢我 - 艳雀 - 月上枝 原定的计划被破坏,孩子没能顺利流掉,正逐渐成为楚莺身体的一部分。 食物大多是按照安胎的口味来的,可楚莺吃不下去,一闻到腥味就忍不住呕吐,这状况太令人忧心。 安排在这里照顾楚莺的保姆提心吊胆。 每次看到一口没动过的食物就烦扰,「楚小姐,你好歹吃点,不然我不好交代的。」 被带过来时,楚莺想过是季乾的手笔,可在这里这么久了,季乾一次面都没露过,显然不是他了。 宋敛这会儿忙着结婚,哪里顾得上她。 这么删选一遍,就没有可疑的人了。 「我身体不舒服,想要去医院。」楚莺寻了个借口想出去,却被保姆一口否决。 「你需要医生,我打电话去叫,医院是不能去的。」 楚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样子令人胆寒,她想要去做手术,去拿掉这个孩子,孩子在母体中越久,那份感情就好像越浓厚。 到最后,她怕自己会舍不得。 「我去医院是要手术,如果你叫来的医生可以给我做手术,那好,我等着。」 在这些事上,楚莺是不怕的,不管是谁把她带到这里关起来,这个孩子她都是要拿掉的,「麻烦你去转告这栋房子的主人,他如果不让我去医院,大不了我滚个楼梯,反正我有的是办法弄掉这个孩子。」 这话不假,她干得出来。 她本就是筹码,筹码是不允许有事的,她这边一闹,周叙那边就要加快进度,事情一办完,就要履行对季乾与宋敛的承诺。 一个女人而已,换来了这么重大的利益,是在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最近就连宋菩玉都察觉了周叙的异常,他早出晚归,面上疲惫,但充满着畅快与尽兴,那神色很复杂,不得不让宋菩玉重视起来。 周叙进了洗手间,床头的手机在响,宋菩玉自作主张接了起来,靠在床头,听着那端的声音,「周总,楚小姐不肯吃不肯喝,一定要去医院,我们快拦不住了……」 楚莺是被强行带过去的,但周叙对她还算尊敬,嘱咐了那些人要好好对待她,像是对待贵客。 毕竟过不了几天,他是要将楚莺原封不动还给宋敛的。 一声「楚小姐」,宋菩玉就想到了楚莺,周叙擦着头发走出来,一把夺走了手机挂断。 在无声的对峙中,宋菩玉先开了口,「楚莺在你手里,你还算个人吗?你明知道宋敛找她都快找疯了还把她藏起来,跟你这种人同床共枕我都会做噩梦。」 周叙一声不吭,由着宋菩玉说下去。 「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宋菩玉坐起来,说着要下床出去,「我现在就去告诉宋敛,让他看看你的真实嘴脸。」 「宋菩玉。」 他一忍再忍,到了如今,不能再忍下去了,「你来说说,我是真实嘴脸是什么?我对你动过手,还是骂过你,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结婚之后,你有一天将我当成丈夫?」 「这跟楚莺的事有什么关系?」 宋菩玉才不听这些,「你把她怎么样了?」 「你觉得我会把她怎么样,像对待苏婉那样把她逼死?」周叙还没那么愚蠢,「你听好了,要不是我好好把她养着,宋敛就等着后悔一辈子。」 拿上外衣,周叙第一次主动不在宋菩玉身边留宿,「跟我这种人同床共枕会让你做噩梦,那赵逐呢?」 没有不屑,没有轻蔑。 他认真询问:「他手上沾了多少脏事,需要我重复吗?」 「他是为了活下去,你是为了往上爬,这不一样!」宋菩玉声嘶力竭为赵逐辩驳, 情绪一激动,身体里那个正在成长的小家伙好像都跟着在反抗。 这事周叙不知道。 宋菩玉原本是想找机会告诉他的,可眼下看来是用不着了。 周叙站在灯晕下,那张面孔还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清风朗月,只是眼中所流露出来的东西却不一样了。 「菩玉,我不往上爬,一样活不下去。」周叙走了一步又停下,「我不介意你把这事告诉宋敛,他知道了不会怪我,反而要感谢我。」 感谢他替他留住了楚莺的孩子。 要不是他及时截住楚莺,这会那个孩子早就成了一团虚影了。 * 抢在宋菩玉之前,周叙将楚莺的消息透露给了宋敛,作为交换条件,他要撤销对季乾的控告。 看着一张张有着楚莺身影的照片,宋敛捏着照片一角的手泛白,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到楚莺身边。 可她不想见他。 那段时间他那么伤害她,联合章嘉玉一起让她死心,还有在床上那些羞辱的话语,都成了如今他们之中横亘的距离。 看完照片,宋敛小心收起来,放在口袋中,熨帖着自己的腰部,「楚莺在哪里?」 「项公馆。」 那是周叙名下的产业,宋敛警惕抬眸,发觉了什么,「她在你哪里?」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安全,你要是想见她,就尽快过去。」 宋敛没多耽搁一秒,起身就走,周叙叫住他,「季乾那里……」 「我会信守承诺的。」他一顿,又补了一句,「毕竟现在他算不上我的对手了。」 项公馆不在中州。 宋敛开着车,自己过去,没有告诉所有人,这一路上想了许多,要怎么跟楚莺道歉,怎么请求她的原谅。 老太太去世了,宋父将权利都移交到他的手上,他成了可以给自己做主的那个,上一次结婚太仓促又儿戏,这次如果找到了楚莺,都要弥补回来。 踩下油门,风拍打着车窗,一路开到了凌晨,才到达项公馆门口,没人会想到楚莺在这里,难怪他派去那么多人都找不到。 跟周叙那笔帐,日后他会去算,可当下最重要的是见到楚莺。 快步冲进去,宋敛的期待是掩饰不住的,推开正厅的门,里面却只有晨曦微弱的光束,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周叙告诉了他,楚莺住在二楼的第三间。 站在门口,宋敛抬起手,屈起手指,轻轻叩响那扇门,下一秒,楚莺的声音传了出来。 290 容忍别人的孩子 - 艳雀 - 月上枝 只当是保姆,楚莺骂了句走开,翻过身,戴上耳塞,屏蔽了外界的声音。 多留在这里一天,焦躁就多一分。 可这里每天都有人监视,不是没试过逃走,没走多远就会被找回来,没有通讯设备,更别提报警。 再这么留下去,等月份大了,要做掉孩子,只能选择引产手术,可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她又怎么舍得? 毕竟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正想着,一点细微的声音越过耳塞,进入了耳朵,拿掉一侧耳塞,楚莺听得到,像是有人还在门口,驻足着,没有走。 那声音,约莫是拨动打火机的动静。 保姆可不会抽烟,那就是别人。 楚莺起身走了过去,在思考过后,拨通了保姆房间的电话,如果不是她疑神疑鬼,或是孕期的敏感反应,那就是真的有人。 保姆接了电话,答应来瞧瞧。 裹着披肩走到走廊上,亮起灯却远远瞧见楚莺房门口站这个人,先前周叙打电话来告知过,会有人来见楚莺,不过是早上或是中午。 宋敛来的路上车开得太快,才会导致到得这么早,保姆在原地愣了下,宋敛缓缓转过脸,他不再是稚气寡淡的了,成长过几岁,又经历了太多,大病过一场,眼眸中多了些许的老练与精明。 那不是楚莺喜欢的东西,可他已经舍弃不掉了。 也回不到过去了。 保姆壮着胆子走近几步,不确定眼前这个是不是周叙说的人,毕竟外面有周叙的人看着,陌生人是轻易进不来的,可如果是,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到,还站着里,未免太可疑。 “您……” 走近几步,保姆突然不知说什么。 多一分钟宋敛都等不下去了,“开门。” “是周先生让您来的?”她并不确定,“楚小姐身体不好,这会儿应该在休息,要不明早……” “我说开门。” 耐心燃尽了,宋敛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带了钥匙,不敢磨蹭,保姆颤着手先去敲门,毕竟楚莺的脾气不好,要是不经过她允许就开门,她不知道要怎么发火。 “……楚小姐。” 有人喊门,这次是保姆的声音,楚莺应声看去,眉头立刻拧在了一起,究竟是谁将她带到这里关起来,好似马上就有了验证。 “楚小姐,你开下门。” 楚莺藏起了锋利的水果刀,警惕地看向那扇门,她所有的预感都告诉她是季乾,只有季乾会这么做了。 宋敛要结婚,要服从家里的安排,身上的病不是假的,有这些因素在,不可能是他,可如果是季乾,将她带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带她去流产。 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别人的孩子。 排除了这些可能,楚莺想不到是谁,所以必要的保护自己的措施还是应该做的。 她没去开门。 保姆只好将钥匙插入锁孔,毕竟这里的哪一位她都得罪不起,可楚莺就算要发火,也不应该发作在她身上。 门被打开,走廊的灯光倾泻进来。 楚莺往后退了退,想要躲,宋敛进来时,她站在窗口,面色惨白,被月光衬得很是清冷,头发丝都在漂浮着,唇上不见半点颜色,整个人白得如同一张纸,与窗外的黑夜映衬着,脆弱凄凉。 脊背紧贴着墙壁,手里捏着水果刀,可在宋敛的身影进入视野时,她已经分不清是憎恨还是欣慰了。 恨在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欣慰在好在是他,起码不会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宋敛关上了门,心口忍不住憋闷痛苦,他每走近一步,楚莺的表情就多变化一分,最后变得晦涩难辨,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光线太过昏暗,以至于让他指间的那枚戒指晃过了楚莺的眼。 她下意识觉得,那是他跟章嘉玉的结婚对戒。 “走开。” 她开了口,但不是宋敛想要听的话,宋敛没停下步伐,还在缓步上前,楚莺不会伤害他,是舍不得,是下不了狠心。 她只好拿过手边的东西往他身上砸去。 瓶瓶罐罐,或是抱枕,又或者她吃得药,最后砸到已经没有东西可砸了,宋敛的头被玻璃瓶砸伤,发丝中有一缕鲜红的血色流淌下来,沿着侧脸在下垂,像是在他的脸上生生划开了一道伤。 楚莺有些虚弱,靠着墙角,没了力气。 宋敛不在乎身上的伤,还是越过了地上的杂物走过去,却在触碰楚莺时被她藏着的刀划伤了手,她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天,情绪早就崩溃过好几回了。 这时候宋敛来,等同于告诉她,是他把她关在这里的,是他三番四次,结了婚也要困着她。 她不要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所以宁愿要了他的命,再带着这个孩子去死,也好过相互折磨这么久。 宋敛用受伤的那只手抢走楚莺的刀,想要安抚她,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毕竟他自己都是浑身血污。 楚莺眼睛中有泪有恨,“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出去,我应该去哪儿?”宋敛想不到如果这次不是周叙将楚莺留在这里,他会在哪里找到她,她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或者我带你一起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那些话在那晚都说清楚了,楚莺说过了要走,宋敛是知道的,那天他没有挽留,这时候找来,对她而言是没必要的。 攥住了楚莺的手,宋敛的戒指烙印在她手上,“婚礼取消了,我没打算跟别人结婚。” 他是精神出了问题,但感情没出问题,哪怕那个时候没找回对楚莺的感情,但对章嘉玉更不会有感情,这一点上宋敛起码是分得清的。 不在乎他身上的血与伤,楚莺挥开他的手,“所以呢,你就把我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不露面?” “不是我。” 宋敛解释不清楚,他额头上还挂着伤,但来不及处理,“我在找你,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拿出手机,只有给周叙打个电话才解释得清了。 可电话打了过去,周叙却没有时间接了。 新 291 不是逢场作戏吗? - 艳雀 - 月上枝 周家一向是风平浪静的,哪怕是表面上的,苏婉的死都没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宋菩玉躲过了周叙的监视,不知去了哪里,在他费尽心思要壮大自己的势力与财富时,宋菩玉早想到了躲开他的法子,在他跟宋敛谈判的时候消失没了踪影。 这个家里必然是有人帮了她的。 周叙问了所有人,最后只剩周家的老三。 一大早找人将他从私宅带了过来,苏婉死后的时候他没太过伤心,眼泪都没掉几滴,更别说对周叙恨不恨。 对外周家一直是老大做主,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周叙才是真正管事的那个人,所以就连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只要周叙说是自杀,那就没人敢多嘴半个字,包括苏婉的亲生儿子。 老三被是接过来时家中一片狼藉,周叙已经挨个拷问过了所有人,只剩老三,周叙没半秒钟的犹豫,上去便一脚踹在他胸口,老三年纪小,身体本来就不好,挨不住这一脚,跌倒在地上,吐了口血出来。 没人敢上去拦。 周叙发起疯来都敢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宋菩玉去哪儿了?” 他拽起地上的人,直视着他的眼睛,老三生了一张病弱的脸,面孔上没半点血色,一笑起来嘴角扯了扯,露出齿面上的血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坐起来了些,靠近周叙耳边,“你欠我一条人命,难道不该用你家里的一条人命还吗?” 周叙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宋菩玉的命。 可如果宋菩玉死了,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够给她偿命的。 * 到天亮宋敛都没打通周叙的电话。 他身上的血凝固结了痂,屋子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楚莺只想逃离这里,走上原本要走的路,按原计划做掉这个孩子,继而再也不见宋敛。 宋敛知道她想要离开这里。 毕竟楚莺被关过,她不喜欢失去自有的滋味,何况是在这里被不明不白关上这么久。 “我带你回中州,行吗?” 楚莺不想回那里,真的回去了她才是出不来了,“我累,不想跑来跑去。” 在宋敛再度开口前,楚莺找了借口,驱赶了保姆。 “你去把这里的人都赶走,我一个都不想要见到了。” 这会儿正是宋敛亏欠的时候,楚莺不该放过这个机会,看他的样子,像是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她不会让他知道,起码现在不会。 这点小要求,宋敛是办得到的。 他下楼去赶走所有人,保姆走时欲言又止,想要告诉他楚莺怀了孕,要小心照顾,可又疑心周叙肯定会告诉他,自己又何必多事开这个口,便拿了钱干干脆脆地走了。 宋敛是抱着邀功的心态上的楼,可楚莺却锁了门,没打算让他进去,他敲门,说好话,楚莺就只给了一句,“我累了,要休息。” 宋敛没再发出动静,可他怕一睁眼楚莺又不见了,便坐在房门口,哪里都没去,一边等周叙的电话好跟楚莺解释,一边等她开门。 楚莺醒着,早没了困意,等到天光大亮,计划好了一切才打开门,宋敛抬头,在看到她时疲惫一扫而空。 “怎么出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楚莺是擅长往人心口捅刀子的,“我是犯人吗?” 宋敛摇头,“不是,我只是怕你出来了找不到人。” 找不到才好,她才可以走。 “你去换个衣服,我现在要出去吃东西。”楚莺将自己演绎成一个造作多事的女人。 宋敛是恢复了大半,但那份愚蠢天真可没一起带过去,他算准了楚莺这时候还怨恨他,还是想走,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她一个人,“换衣服可以,我还受了伤,你是不是应该帮我处理一下。” “我不会。” 楚莺直接拒绝,“你自己尽快。” 宋敛是惭愧,是悔恨,但他也有自己的言不由衷与苦楚,这些楚莺是知道的,他容忍的限度是很短暂的,“不是我把你关在这里,为了找到你,作为跟周叙的交换条件,我放了季乾一条生路。” 楚莺不知道他又想说什么。 “到了这一步,我不想再有误会,你可以为了之前那些事怨恨我,就算我生了病,可那也是我,我接受。但真的不是我关着你,我在找你。” 他这样掏心掏肺,却激不起楚莺的半点波澜了,在她决定离开,决定跟自己的母亲鱼死网破的时候,心就已经死了。 可她还是知道怎么让宋敛愤怒的,“你把季乾怎么了?” 这男人醋劲儿太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楚莺猜得一点错都没有,宋敛的神色变了,额头的那片血反而加重了他的戾气,“他就算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逢场作戏吗?” “你伤害我的时候是他在安慰我保护我,哪怕是朋友,我也应该问一句。” 这一次宋敛忍了下来,“他自己做生意不干不净,很容易被人拿住把柄,加上赵逐的事,别说是我,早就有人忍不了他了。” 比如李饶,再比如被戴了那么久绿帽子的李敬。 季乾的仇家可不止宋敛一个,他那段时间的防范心又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早早就注定了的。 “你果然比以前卑鄙多了。”楚莺冷冷道上一句,却触到了宋敛不可逆的伤痕,他眸光微变,收敛了温和气,他向前两步,楚莺就被逼退两步。 腰与胳膊一同被重力紧箍住。 宋敛后悔,自己就不该听她说这么多,每个字都是往心尖上在戳,让他痛不欲生,她一样也痛。 将她扯到了卧室中,推倒时他还是舍不得用重力,还是轻的。 楚莺摔倒在床褥中,头压在枕头上,望着宋敛的那双眼睛没半点惧怕,“不仅卑鄙多了,现在连真话都听不得了。” “我要是不卑鄙,我们这会儿就真的分开了。”宋敛说这话时是心痛的,楚莺却觉得可笑。 在她得知自己怀孕那天,被尤萍羞辱,想要告诉宋敛,想要替这个孩子争取父亲。 可那天他跟章嘉玉在一起。 那一天起,她就不打算在一起了。 楚莺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言语锋利尖锐,“我们不是早就分开了吗?” 新 292 先背叛的是你 - 艳雀 - 月上枝 将老三关起来折磨了一周,周叙撬出了点有用信息。 在他费尽心思设计别人获得利益时,宋菩玉怀了孕,并且在筹谋做掉,为了避开他留下的眼线,联合了老三,逃离了周家。 这个时间,估计早就找到了医院,做掉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周叙找了几天,自嘲这大概就是报应,他把楚莺藏起来,为宋敛保住了孩子,却为此葬送了自己的家庭。 他找不到。 只好打电话给宋敛求助。 他要他向楚莺解释,他便解释,宋敛答应了帮他找宋菩玉,但多天过去,毫无音讯,要不没了别的法子,周叙不会想到去找赵逐。 宋菩玉还念着赵逐,想着他,可他的心早就转变了。 等了很久才截到赵逐。 他早不掺和宋菩玉跟周叙的事情了,更不会知道宋菩玉去了哪里,可哪怕是最渺茫的希望,周叙还是找了过来。 赵逐神色倒是淡淡,可以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在周叙开口前直截了当道:「我没见过宋菩玉,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你没见过她,她没找过你?」 周叙是知道他们之间那些事情的,他不信宋菩玉会不找赵逐,「或者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 赵逐想起那个时候,宋菩玉突然打了电话来,可接电话的人不是他,他只跟宋菩玉说了几句话。 在电话里,她好像有哭腔,有无奈,还有悔恨。 有些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赵逐知道,她是指他养在家里,眼盲的那个姑娘。 哪怕不是,哪怕撒谎。 赵逐都还是点了头,「喜欢。」 「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我们的之前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往前看,看着自己和周叙的现在。」赵逐是出于好心,对她说了这番话,可宋菩玉并不领情。 她在电话那端哭了,哭得厉害,但她在努力遏制自己的哭声,继而冷静道:「我一直怕自己爱上他是背叛你,但我们之中先背叛的是你。」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赵逐没懂,正要追问,宋菩玉却已经挂了电话。 将这些转述给了周叙,他的眼眶渐渐浮起一层红,想起了什么,也明白了什么,宋菩玉给了他们每个人一次机会,可他跟赵逐都没有把握住。 四目相对,正沉默着。 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宋菩玉的消息。 下了雨。 伴着雨声,周叙接了电话,是宋敛的电话,宋菩玉最后可以依靠的还是宋家,话筒里的一片死寂已经让周叙心下了然了什么,「有消息了,人在哪里?」 「安宜医院,刚出来。」别说是周叙,就连宋敛都有些诧异,「她怀了孕,刚做了手术,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 「……现在去了哪里?」 有雨丝落在脸上,像是为这段始终没了结干净的感情划上终点。 宋敛:「上了宋家的车,回家了。」 周叙自认自己没圆满结局的那个命,他苦笑着挂断了电话,面对面对上了赵逐茫然的眼睛。 「她怎么了?」 「她杀了我们的孩子。」 * 没想到只是离开了几天的时间,宋菩玉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这对周叙是怎样的打击,宋敛可想而知。 但他可不会去安慰他,也顾不上。 楚莺对他还是没好脸色,同桌吃饭要用请的,她 闹着要出去走走,宋敛没什么不能答应她的。 特地开了车,载着楚莺。 宋敛想要开口说话,楚莺却提前让他闭了嘴,哪怕要说些什么,楚莺也有的是办法找话讽刺他。 约好了餐厅。 楚莺却没胃口,下了车便寻找可以溜走的路线,宋敛不是傻子,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但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觉,手还是紧攥着她,让她没有可乘之机。 机会不多,只有这一次。 楚莺望着橱窗中的围巾,哪怕自己不需要,但还是指了指,「我想要那个。」 她有想要的东西这是比什么都好的事了。 「好,我去买。」 宋敛这种言听计从的时候太多了,楚莺早就看透了他这一面,也早就将这当成他的薄情了。 跟在他身后,等着他结账。 楚莺又随便指了很多东西,只有拖延时间,才能有离开的时机,趁着没人察觉,她悄悄走出店门,试图找地方躲起来,可走出来了才知道,这里基本是没有藏身之处的。 路旁有出租车开过来,她招手停车。 可打开车门上去时,手腕却突然被宋敛攥住,他的好性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戾气,被他拽着带上车,楚莺摔在座椅里,恨不得他重一点,再重一点,好把这个孩子摔掉。 宋敛将装着围巾的纸袋子扔在她腿上。 「你要的围巾,戴上。」 楚莺根本不喜欢这个花色的围巾,宋敛却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我不喜欢了,不想戴。」 「明天我带你回中州,咱们还像之前那样生活。」 「谁跟你咱们?」 撕下那层面具,谁又不是面目全非的? 楚莺没打算过要跟宋敛和好如初,她以为他知道,「你凭什么觉得你找来,你康复了,向我道歉了,我就要跟你回去。」 「你没别的选择。」 他就是这样,永远我行我素。 楚莺去开车门,宋敛将她拉回来,按在座椅上,下巴被狠狠扣住,宋敛咬上来,连带着唇舌中的厮磨,楚莺推拒,拍打,试图反抗,可是都没有用。 手被控制住时,眼泪也掉了下来。 感受到咸涩的泪水,宋敛才停下自己的动作,楚莺是受了太多伤的人,想要修复只能用柔和的手段,他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想要给她擦眼泪时,楚莺开了口,伴着哭腔与痛苦,「当初我这么亲你的时候,你还记得你骂我什么吗?」 宋敛不记得了。 他可以在痊愈后将这些忘却,楚莺原本也是可以的,但有了这个孩子,就不可以了,「你骂我陪完季乾又来勾引你,你嫌脏。」 这不该是宋敛该说的话,他可以道歉,但有些伤痛是道歉弥补不了的,「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293 是死心,不是残忍 - 艳雀 - 月上枝 中州算是楚莺熟悉的地方,但也有她的仇人。 宋敛考虑不了这么多了,留在陌生的城市,好似每分每秒楚莺都会消失不见,让他一辈子也找不到。 陷在这种恐惧中,宋敛是睡不着觉的。 在回去路上飞机上才真正合上了眼睛,楚莺靠在他怀里,难得松懈下来,竟然睡了会儿。 宋敛派人去拿了行李,自己先带着楚莺上了车。 离开这些天,这里发生了太多。 季乾洗脱了身上的罪责,一身轻地摆脱了拘留,可同时也被李家驱逐,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又有宋敛这个仇家,东山再起的机会渺茫。 这都是回去路上赵逐复述给宋敛的。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楚莺的神色,她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这样的反应让宋敛很放心。 剩余的大事无非就是宋菩玉了。 赵逐斟酌着,却还是开了口,「……周叙后来还是把她接了回去,这段时间都在周家,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难得周叙就这样息事宁人了。」 怎么会息事宁人。 帮着宋菩玉逃走又准备手术的周家老三下场实在太难看,当时那么多人都没拦住周叙,他失去了孩子,这份罪不会留在宋菩玉头上,倒是都算在了老三身上。 这些事赵逐藏着没说,生怕吓到楚莺。 楚莺没在季乾的事上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在宋菩玉的事上生出了好奇心,「宋小姐怎么了?」 「她偷偷把自己跟周叙的孩子流了。」 这在宋敛眼中是不可饶恕的罪,对宋父而言更是。 宋菩玉回去当天就被宋父臭骂了一顿,丝毫不在意她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站在她的床边,一掌打碎了她要送进嘴里的燕窝,便大骂道:「周叙如今正是风光的时候,多少女人想当他的太太,你倒好,有了孩子,自己私下去做了?!」 她是工具。 是宋家拢权的工具。 这是宋菩玉知道的,可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在周叙过来接她时想也不想就把她送走。 宋敛可以想到宋菩玉当时该有多屈辱。 楚莺却是站在宋菩玉那边的,「她不爱周叙,自然没必要生下那个孩子,就算生了下来,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母爱。」 「你们女人都这么残忍?」 宋敛是带着笑问的,毕竟他当下并不知道楚莺怀着孕,这话也是开玩笑,楚莺的表情却写满了认真,「这是死心了,不是残忍,何况我跟宋菩玉都知道,一个得不到健全家庭的孩子会有多凄惨。」 「别胡说八道了。」 宋敛只当这是楚莺还没消气,嘴上说着过过瘾的话,并没往心里去。 可一回到中州,她可以联系的人、寻求的帮助就多了。 进入洋房中,楚莺说两句好话,就可以借宋敛的手弄来手机,要怎么激怒他,让这段还没修复好的感情就此分崩离析,她有的是办法。 可最方便的捷径就摆在眼前了,只要跟季乾见上一面,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 那个流掉的孩子让周叙萎靡不振了好些天,手头上许多没空去处理的事情移交给了自己的心腹。 那些产业过去是季乾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多年来的基业流向别人手中,季乾没太多的不甘心,用这些换来了楚莺的平安与下落,是值得的。 得知她跟着宋敛回了中州,只当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没料到楚莺会打电话给自己。 失去了所有。 季乾最近办好了手续,计划好 了要移民,这次遭难,倒是消除了他的偏执,对楚莺更没了之前的那份势在必得,得知她好,他才好安心离开。 合上行李箱的盖子,季乾接起那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哪位?」 他挽起袖口,神态清闲。 楚莺的声音一出来,他的神色便绷了绷,「楚莺?」 「有空吗?」楚莺不想利用任何人,可她别无选择,「我想跟你见一面。」 过去那么多次,都是季乾缠着她,见她,他忍不住自嘲地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跟我见面,让宋敛知道怎么办?」 他变了。 他想要她好,不愿在离开前给她留下一点的麻烦。 「……有什么话,电话里说就好。」 楚莺随口捏造了理由,「我有事请你帮忙。」 「有宋敛在,你有什么事,他都可以办到的。」季乾不想推脱,可他要认清现实,免得见上楚莺一面,就舍不得走了,或是那份争抢的心思又强烈起来,到时可就难办了。 「你不想见,那就算了。」 楚莺要挂电话,季乾又改了主意,「你定地点。」 * 梁宋两家的大权都被宋敛握在手上,他不再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陪伴楚莺,在她身边留了监视的人便要去忙工作。 楚莺那边的消息都会随时传递给他。 她吵着要出去走走,宋敛开口就要拒绝,赵逐拦住他,「楚小姐是困不住的女人,何况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你是知道的。」.z.br> 没有把话明确说清楚,但宋敛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可这个时候尤萍的人正在找她,我不让她出去,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赵逐露出无奈笑容,笑他们都是关心则乱的人,「你不是派了人保护她,那些人总不能是摆设。」 「……还是不好。」 「尤萍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人。」 这话是有道理的。 想要缓和跟楚莺的关系,只能顺着她了。 答应了楚莺出去走走的要求,宋敛的不安延续到了傍晚,每小时都要问一问楚莺的消息,焦躁往眉头挤着,没等赵逐开口劝他,宋敛低头看着手机页面,面色蓦然阴郁了下去。 赵逐:「怎么了?」 宋敛这个样子,必然是出了大事。 嗤笑时他眼眸是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我答应让她出去,她就去见季乾。」 「是吗?」赵逐不怎么诧异,这是楚莺干得出来的事,他挂在唇边的轻笑被宋敛捕捉。 「你笑什么?」 赵逐的笑意不仅没减淡,反而加重许多,「我笑她还是这么了解你,知道怎么惹你生气。」 294 不需要他的轻饶 - 艳雀 - 月上枝 这次见面是楚莺准备的,餐厅到菜品都是她提前挑选好的。 季乾意外迟到,他来时是犹豫的,生怕这一面见了会改变往后的轨迹。 这次风波之后,他是打算整顿好出国发展的,以前留学过半年,在那边有友人会帮助他,他有经商头脑,那些人有钱,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可如果见了楚莺,未必还走得了。 毕竟这个女人有太多地方都是勾着人的,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在不动声色的释放钩子,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来就有极具异性吸引力的皮囊与灵魂。 直到入座,季乾才微微松了口气,那份执念没有再升起,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楚莺选了酒,餐厅里最贵的一瓶,大概是珍藏许久,是刷了宋敛的卡,用了他的名姓才让经理舍得拿出来的。 她压根就没打算避开宋敛约见季乾。 相反。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要让他闹大,要他亲口承认,他是忍耐不了她的劣性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将他们往分别的结局发展,可她并未后悔当下的所作所为。 「你这么约我过来,让宋敛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了你。」 如果季乾不是在语言上添加了私人恩怨的渲染,那他的「轻饶」二字就是脱口而出,是下意识的。 连他都意识到了,楚莺跟宋敛在一起不会平等。 「我不需要他的轻饶。」楚莺这话听上去颇有骨气,可她知道,回去后自己将要面对一场怎样的风暴,「我想跟谁见面是我的自由,他没理由指手画脚。」 「我以为你只是在我面前这么有骨气,没想到对宋敛那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也是这样。」 可一开始,楚莺只将他当成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 她面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轻蔑笑容,「我不在这段时间,他跟你……」 「是我输给他了。」季乾并不去提自己是因为她才降低了防备,因此被宋敛找到了破绽,「也是我低估了他,还当他没长大,是温室里的孩子。」 「孩子有什么不好,也好过现在满腹算计,看着让人讨厌。」 楚莺甚至要怀疑他是早就筹谋好了一切,他把所有人都算计了,甚至是她,「不过因为我害了你,不管怎么样我是要向你道歉的,我会去跟宋敛说情,让他……」 「不用了,我手头上的那些东西都落在了周叙手上,已经不是他管得着的了。」 「周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背后的弯弯绕绕太复杂,季乾没有过多的解释,看着楚莺还好,他心口的气顺了顺,好像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好在宋敛真的爱她,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季乾自认,自己都是做不到宋敛这般的。 「其实如果没有之后那些事情,你帮过我,我是很感激你的。」这是楚莺的真心话,「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开口就是。」 「我不擅长麻烦女人的。」这是季乾的最后一层自尊城墙,「倒是应该庆幸,你早早将自己的团队分了出去,不然因为我,你建校的项目恐怕要停了。」 如今他们聊的都是生分又客套的话题了。 季乾就算有别的想说的,也只能留在心里了,他倒酒,想要跟楚莺喝最后一杯,就当是饯行酒,没等将酒杯递过去,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服务生拦不住一个尤萍。 没了奚家太太的头衔,尤萍成了泼妇,她没什么可顾忌的,如今只是想要撕上楚莺的一层肉嚼碎了吞下才好解恨。 拿起那瓶名贵的酒,抬高了胳膊就要往她头上砸去,这等同于要人命的举动,最先有所反应的是季乾,他起 身过去,挡住了重重的一击,酒瓶砸在他的后背,红酒碎开,绽成血一般的颜色。 空间里静了一瞬,众人随即上去拉住尤萍,楼下的保安也冲了上来。 * 宋敛得知消息赶去时尤萍已经被带走。 包厢中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像是落着血,得知那是红酒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安静的位置上,楚莺惊魂未定,小腹中隐隐有痛感传来,耳边是餐厅经理的歉声。 面对宋敛这样矜贵的客人,不仅没有保证安全,还让楚莺受了惊,这对这家店都是摧毁性的,这会儿只好点头哈腰道歉,盼着他好消气,留别人一条活路。 可宋敛身上挂着的是怨气与傲慢,他将擦了手的湿巾往边上一撂,语气中藏不住的居高临下,一开口就是降罪,「这么多人却拦不住一个女人,我倒是不是知道,在你们这里用餐是有生命危险的。」 楚莺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高高在上指责他人,仰仗的无非是自己的身份与富贵,过去她也是万千普通人之一,太理解这份苦了。 突然起身,楚莺催促道,「我累了,还不走吗?」 在车里,宋敛紧紧搂着楚莺的腰,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她却直着脊背,不肯为他的怀抱弯曲半分,这让他万分沮丧,却又不好责怪,只好在心中暗暗失落。 这场插曲让他忘记了责怪楚莺跟季乾见面的罪过,直接聊起了尤萍的处理方式,「这次我不会就这样算了,她这算是故意伤人了,我好一些的律师,她是要判刑的。」 楚莺将自己的头发朝着宋敛,那一头的乌黑顺亮在此刻看起来仅限冰冷,连它的主人都是那样的疏冷,「你什么时候对人那么刻薄倨傲了,一点都不像你了。」 楚莺知道。 自己是喜欢温文尔雅或是斯文柔软的男人的,谈雀景是这样,宋敛也是,可他现在不是,如今他才真的是套上了「宋」姓的宋敛,身上多了些那个大家族里冷血残忍的气质。 宋敛真是不知道多冤枉,「要不是你瞒着我去见季乾,就不会有这些事,那家餐厅更不会摊上这个麻烦,这怎么都怪不到我刻薄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是犯人,也不需要你对低眉顺眼看你眼色过活,我要见谁,想见谁,恐怕没必要跟你跟汇报。」楚莺侧过脸,眉头与眼皮都压着,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别忘了,是你非要把我带回来的,不是我巴巴贴着你。」 295 不想留下就不留 - 艳雀 - 月上枝 怀着孕的女人情绪波动抑制不住又厉害,楚莺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眼泪埋进发丝里,又落进枕头中。 过去她是没这么多泪的,那份坚韧的外壳好似融化了,怎么都找不到了。 门被打开,宋敛在另一边躺下,床褥塌陷下去了一小片,他靠过来,手臂想要楼住楚莺,却被她挥手推开。 他轻轻叹息。 「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争。」 他在道歉。 可男人的对不起楚莺听过太多了,她讨厌他们口口声声的抱歉,可下一次伤害依旧,「你没有不好,是我不识抬举。」 「……有没有受伤?」宋敛这才想起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他坐起来一些,望着枕头上压着的那张脸,还是那副动人的眉目,却多了层独独对他的决绝与冷情。 弯腰下,他在楚莺面上亲吻了下,她没躲开,这让他窃喜,这证明她心中还是有他的,接着他又想起两人最浓情蜜意时楚莺最喜欢逗他,让他喊她姐姐。 他像是一只惹了主人生气,便拼命在她面前摇尾巴示好的小狗,哪怕拙劣,哪怕生涩,他还是吻着楚莺的鬓角,下巴蹭着她的耳朵,在一阵人造的热意中,他的吻愈发肆意,不知不觉就在脖颈留下了痕迹。 楚莺现在嫌弃他商人气息太浓,对他的傲慢嗤之以鼻,可她又哪里知道,他如果真的如她想得那般无理,就不会忍到今天还对她规规矩矩的。 毛茸茸的脑袋已经身陷颈窝,又被楚莺无情推开,她的唇惨白,额头冒出了冷汗,强忍住痛感要骂走宋敛,「你找不到女人了是吗?不是嫌我是个寡妇没意思吗?」 他的那些话,她可都记在了心里。 宋敛却需要回想才忆得起自己什么时候说了这样的话,「我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不是有意。 什么都不是有意。 楚莺咬紧了牙关,「出去。」 宋敛不想惹她生气,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尾巴都落了下来,「我出去就是。」 想要留话让她早些休息,却被楚莺一个眼刀击退。 可还是不舍。 宋敛又倒了热牛奶送进去,敲了门,楚莺没应,只当她是睡着了,瞧瞧进去想必不会被知道,哪怕看一眼她临睡前的样子也好。 放下那杯牛奶,宋敛侧过眸,惊觉了些异常,楚莺面如纸色,眉头缴在一起,鬓角的发都湿了。 他触碰了下那张脸,「楚莺?」 没有声音回应他。 楚莺不会睡得这样死。 * 尤萍被送进拘留所,为了她,尤家快速找了律师想要将她保释出来,可她伤到的是宋敛的人。 一旦宋敛要告,她就免不了要坐牢。 得知这事,尤家表姑去求了楚莺,再怎么样二人也是母女关系,尤萍坐了牢,对她可没任何好处。 找到医院被宋敛的人拦住。 这段时间楚莺不见任何人,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是假,怀了孕才是真。 她还是没瞒住这事。 宋敛抽了两根烟才进去,特地将自己身上的味道散干净了,怀孕的人闻不了烟味,可前几次他当着楚莺的面抽烟,她都没有制止。 站在风口,边散味道边打电话。 距离宋菩玉流掉孩子已经大半个月了,周叙从那份撕心裂肺里走了出来,垂眼笑着宋敛的蠢。 「我以为你知道。」 何况他这段时间忙着跟宋菩玉的事,哪有空去管楚莺有没有跟宋敛坦白,嘴上笑着宋敛的蠢,却也是在笑自己。 妻子怀了孕,身为丈夫的却不知道,这本身就是最荒唐的事了。 宋敛一时间成了最无措的人,连准备的机会都没有,要怎么做一个父亲成了当下最棘手的问题,「你说我会感谢你,就是因为这个?」.z.br> 「不然呢?」 「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周叙淡笑一声,「我要提醒你一句,楚小姐原本是打算做掉这个孩子的……就像菩玉一样。」 他不理解,怎么女人都这么狠心,自己的孩子,竟然狠心扼杀。 多天的失眠后总结出一个结果。 大约是不够爱孩子的父亲罢了。 楚莺是不是这样他无法笃定,但宋菩玉一定是这样,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孩子是赵逐的,她忍心做掉吗? * 散完了身上的味道,宋敛推门进入。 楚莺靠在床头,很脆弱单薄的样子,不去看宋敛的眼睛,像是在逃避,她没瞒住这件事,更不知道今后要怎么办了。 宋敛站在一旁,没有坐下,他的影子笼着楚莺,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没等宋敛兴师问罪,她便先发制人,「这个孩子我不想留下。」 像是料到了楚莺会这样说,宋敛没有生怒。 医生说了,最近要对她悉心照料,毕竟这个孩子实在薄弱,经不得半点颠簸起伏了。 「你真的这么讨厌他?」 楚莺不知他又玩的什么把戏,但她是耿直的,「当然讨厌。」 「好,你不想要留下那就不留。」宋敛乖顺的样子让楚莺误以为自己的在做梦,同时心下又冷笑。 看吧。 说到底他也不想跟她这种女人弄出孩子,孩子真的生下来了,恐怕还污染了他们宋家高贵的血液。 楚莺埋下脸,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那你准备手术吧。」 「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身体好了才能手术。」 宋敛没再多说什么。 他走出去。 脚步声一下一下,被关门声截断。 走出医院,坐进车里,掌心浮出一层湿润的汗意,赵逐看得出他的紧张,「楚莺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狠心的女人。」 宋敛这话有些无奈的埋怨,竟然想要做掉他们的孩子,胆大又残酷,「你找人看好她,别让她干出伤害自己的事,我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可一天两天拖得了,时间久了怎么办?」 赵逐看得长远,宋敛却心乱如麻,他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怎么安抚楚莺才最要紧,「我不信,她真的有那么绝情。」 赵逐忽而提上一句,「可那么绝情的女人,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宋敛掀开眼皮,突然想起什么,「你倒是提醒我了,我是该去见上宋菩玉一面。」 296 帮你离婚 - 艳雀 - 月上枝 被接回周家的日子没好过到哪里去,当天周叙发了好大的脾气,几乎快要砸光了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宋菩玉无波无澜地看着,心中有些痛快。 痛快与自己撕开了这个男人最伪善的面具,露出了他最真实的样子。 那天她靠在床头,刚没了孩子,这对女人的身体伤害性是极强的,医生叮嘱要静养好一阵子才能补回来,兴许是念着这点,周叙待她并未疾言厉色,反而好好照顾着。 可他的耐心早就流失干净了。 宋菩玉察觉得到。 要不是宋敛找来,她真害怕自己就要在这座冠以周姓的房子里死去,流产后她就病了,称不上具体是什么病症,只是无力,时不时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性命耗尽。 看着自己那位自小不沾阳春水,被捧着惯着长大的弟弟坐在床边,唤她姐姐,想让她亲自去劝劝楚莺时,宋菩玉心下复杂,又想到过去憋着一口气跟他较劲,费尽心思去害他,想要获得父亲的爱。 真是愚蠢。 在那种家族里,宋敛这种求菩萨拜佛才得来的孩子,自然是要宠着的,而她这样的私生女,没藏在外面养着都算是福气了。 何必仰望那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自打结婚后,她就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富裕的生活,从而放弃了赵逐,原本她是可以跟他在一起,平平淡淡度过余生的。 他分明跟宋父是不一样的人,她却害怕走上与母亲一样的道路。 宋敛看得出来宋菩玉眼睛里的不甘与悔恨,不知是不是那点少得可怜的血缘在作祟,他还是叹了声气,「事后我可以试试帮你离婚。」 离婚已经不是宋菩玉的愿望了,她靠在枕头上,轻轻摇头,「不用了,离不离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那你究竟要什么?」 这话宋敛是在耐心消失的状况下问的,宋菩玉却想了很多天了,「我想要的你又给不了我,就像楚莺想要的,你也给不了她。」 「她想要什么?」 是道歉,还是补偿。 是名分,或是将来。 这些宋敛如今都有权利可以给她,梁家做主的人去世了,其他人分散多地,说到底是个大家庭,但并不齐心,当下没人可以管得了他的事了。 过去给不了楚莺的,眼下都可以办到了。 宋菩玉坐起身,抬手触碰宋敛的头发与眉毛,这么多年了,她心中还存着不平衡,嫉妒全天下好的都给了宋敛,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生了那样好的皮囊,又得全了所有人的爱,老天爷就是太过偏爱他,或许知道要给他点烦难,才让他遇见了楚莺。 算起来。 要不是宋菩玉,他们就不会认识了。 她点头,答应亲自去当说客,让楚莺知道没了孩子是多么令母亲心碎的事。 * 周叙原本是不同意的。 他不答应宋菩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控制欲愈演愈烈,要不是宋敛出面,宋菩玉这辈子恐怕走不出周家了。 在去宋敛家里的路上宋菩玉的气都顺了不少,拧着的眉毛舒展开,大口呼吸着车窗中流淌进来的新鲜空气,眼睛稍斜,这才看到了前面开车的赵逐。 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她还可以见他几次?. 刚被接到宋家时,也是赵逐,他就像是一座黑色的、沉闷的、永远不会展露笑颜的黑色雕塑,她看到最多的就是他驾驶座上的背影,那么笔挺,宽厚,黑色西服很合身,得体地包裹着他的臂膀。 他握着方向盘,手指很放松,手背有着不用力也显 露的青筋。 可惜…… 可惜现在已经缺了一指了。 都怪周叙那个混蛋。 宋菩玉忍不住咬了咬牙,偷偷抹了抹眼泪,可她没有再哭出声,就像过去每一次在被梁家的姐妹欺负后坐在车上哭一样。 赵逐如旧,递来一张带着花香的纸巾,他侧着身子,因为眼睛朦胧,宋菩玉分不清他是在笑还是面无表情,接过纸巾时,她释怀了不少。 可赵逐的眼中却是再怎么压抑都藏不住的怜惜。 他想过宋菩玉被带回去后的后果,想帮她,却又怕插手他们的婚姻会让后果更糟糕。 可看到宋菩玉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心。 他只好在分寸之内问了句:「他欺负你了?」 这个他自然是周叙。 宋菩玉摇头。 周叙不会欺负她,宋菩玉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其实说起来,他一样是凄惨的,失去了孩子,却没有责怪罪魁祸首的勇气,只好拿自己的三弟撒气。 在这段关系里,三个人都不怎么好过。 * 没提前知会过楚莺,宋菩玉突然到来,她没有预料,更没猜到宋敛的意图。 毕竟前些天他口口声声准备好了手术,等她身体养好,就可以上手术台,眼下宋菩玉的苍白像是给楚莺的震慑,要让她知道,失去这个孩子,要面临怎样的痛苦。 宋敛借着一同用晚餐的名义留下了宋菩玉。 桌上特意炖了鸡汤,他的口吻透着怪异,「你们要多补补,尤其是你。」 说着话,目光给了楚莺。 「我已经补得很多了。」楚莺并没发怵,直接还了嘴,「只希望某人不是在拖延时间。」 一开始她是伤心的,想通后便开看了。 可慢慢的,她发觉宋敛的答应只是口头上的,这么多天也没真的实践过,说是安排了手术,可具体的时间却一点没透露。 宋菩玉是虚弱的,可身上背着当任务,适当时候还是要开口的,她没用宋敛阴阳怪气的口吻,反而真像个姐姐一样,关心的是楚莺的身体。 「如果真的要做掉,还是要抓紧,时间越久越痛苦。」 楚莺已经两个多月了,她紧抓着筷子,很理解宋菩玉的话,不是身体上的痛苦,是心理上的,「我知道。」 宋敛强压着内心的躁动,他让宋菩玉来,可不是要让她说这些的,「既然痛苦,为什么不留下?」 「留下会更痛苦。」楚莺的回答不假思索,「长痛不如短痛。」 297 失去了护着的孩子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一趟可以远离周家,哪怕时间太短,宋菩玉还是很感激,为此单独跟楚莺聊了很久,走时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留给宋敛的更多的是叹息,他想到了最糟糕的状况。 将水果与牛奶留在房间,宋敛讨好了这么多天,总该见些成效的,可是没有,楚莺的冷淡照旧,给他的神色不冷不淡。 宋敛习惯性地上手要替她揉腰,楚莺侧身躲开了,眼神戒备,她这个样子可让他很是伤心,「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究竟要怎么样?」 楚莺识破了宋敛的伎俩,先让她放松警惕,又找来宋菩玉,为的就是留下这个孩子。 宋敛没回答这个问题,从自己的西装裤中掏出了一只正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长命锁,小小的银质品,散发着最纯净的光芒,以及他对这个孩子的期望与憧憬。 楚莺分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她侧开了脸,不想去面对。 「前些天路过,看到就买下了。」宋敛的心酸无人体会得到,他是孩子的父亲,却需要央求才可以留下孩子,这些天尽力讨好,就差给楚莺跪下了,却丝毫没撼动这个女人的心,「这种小东西,总是让人喜欢的。」 「拿开。」 楚莺多一眼都不想看,可五指已经攥了起来,抓皱了床单。 「我知道你不想留下他,可总要烧给他些东西,你说是不是?」宋敛这话足够温柔的,却不知是哪个字触怒了楚莺。 她突然站起来,眼眶中有泪,「你说这些,故意让我难受是吗?」 「我没有。」 手中的东西被楚莺抢走,她紧攥那只盒子,怕太过分惹怒了宋敛,毕竟他早不是这么温和的了,现在是为了孩子才忍耐下去的。 「你要是没有,就不会找宋菩玉来了。」 宋敛正要安抚她,给她顺毛擦眼泪,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将烦躁留在了电话里,「什么事?」 电话是争吵的暂停键,楚莺熄了熄火,她早不想对宋敛发脾气了,她体谅他的难处,知晓他走到这一步很难,如果不是为了要娶她,他怎么会辞去研究院的工作从商? 缓了口气,楚莺重新坐了下来,看向宋敛时,他面色难堪得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宋敛极为艰难地微笑着,「是开颜,我去一趟,你等我回来。」 他嘴上说没事,可楚莺看得出来,分明是事态严峻,不然哪里值得他这么晚了还亲自去一趟。 在这繁楼里待的太久了。 这是宋敛的新住处,装横崭新,楼下有一片朝阳的小花园,可在楚莺眼中那是专门为她建造的牢笼,她早就想要出去走走了,「我跟你一起去。」 她拽住了宋敛的衣角,「不管怎么样我跟开颜也有点交情。」 宋敛神色很复杂,那个眼神晦涩难辨,「要去可以,只是我怕会吓到你。」 * 在到达之前楚莺只当那是宋敛吓唬她,可真的看到了梁开颜,只是惊吓还不够,更多的是惋惜。 梁开颜是转院过来的,奄奄一息,只存着一口气了。 宋敛最快到达的亲属,医生跟他聊着梁开颜的状况,楚莺在一旁等待,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心疼地抚摸她消瘦的脸颊,忍不住叹气。 上一次她溜走,实在不该不管的。 可再多的叹息都没用了。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失去了护着的孩子,同样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她是从二楼坠落的,要不是楼下是湿软的草坪,中途又有阳伞做缓冲,她或许就没命了。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 坠楼的,当心无心追究,只盼着她快点醒来。 只要人醒来,就明晰了。 宋敛走到了楚莺身后,抬了抬手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想到了什么,又垂下手,「她怎么样了?」 「还没醒。」 楚莺的声音疲惫了,「她爸爸来了吗?」 「最早也要明天下午到了。」 「要是他看到开颜这样,该有多心疼?」 不管梁炳是怎样的秉性,但疼女儿是真的。 身为表哥,宋敛也心疼,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崔擎,那个人必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一前一后,他的姐姐与妹妹都失去了孩子,接下来是妻子。 宋敛已经无力说些什么,无关这个孩子了,如果楚莺变成梁开颜这个样子,他怕是要心碎的。 楚莺坚持要留下,宋敛劝不住。 他一大早就去了机场,跟梁炳有过节,可到底是亲舅舅,小时候背过他,疼过他,梁开颜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些过节便暂且放下了。 最早的航班对梁炳都来不及,特意转机,舟车劳顿,鬓角细看下有了几根白发。 对梁开颜,他算是操碎了心。 宋敛没说什么,他肯搁下往事去接,就算是给足了梁炳面子了。 到医院时楚莺还在,梁开颜还没醒,梁炳进去,她腾了地方,宋敛安排了车子先送她回去,她熬了一夜,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下更脆弱了,但又像是想开了什么,神色柔软了些许。 「那你呢?」楚莺嗓音轻弱,「你不回去?」 得到了崔擎的消息,宋敛要去找人,他不再是生活在几个姐姐羽翼下的小孩子了,成了兄长,就应该替梁开颜做些什么,「把崔擎带过来问清楚之后就会回去。」 「等你回去,我们再谈。」 这对宋敛是好事,楚莺愿意跟他谈,就说明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他只扬了下眉,「好,这里的事办完了我就回去。」 楚莺点头要走,走廊那头有两人正走来,瞧着三四十岁的样子,踩着高跟鞋,拿着包,远远望见她,眉目都亮了亮,脚步跟着加快,生怕错过这个跟她打照面的机会。 没等她们靠近,宋敛转过身,将楚莺挡在了身后。 那两人想要跟她说话,中间却隔着一个宋敛,「楚莺,你是楚莺吧?」 「谁让你们找来的?」楚莺先前被尤萍伤害,宋敛心有余悸,护着她也在情理之中,可这话,显然是跟她们认识。 楚莺错开他的背影,看到了其中一个女人,短头发,气质端庄,带着笑,「宋先生,再怎么样她也算是尤萍的女儿,没有嫁给你也没有卖给你,你这样是不是太过蛮横了一些?」 298 谁要跟他在一起? - 艳雀 - 月上枝 梁开颜的事一出,楚莺的决定原本是有所改变的,可尤家人一到状况便又跟着变了变。 尤家表姑不值是为尤萍求情而来,更为看一眼楚莺。 再怎么样,她都是尤萍的女儿。 这张脸跟尤萍是不怎么像的,起码没有继承她的刻薄与狠毒,尤家表姑忍不住仔细端详她的面容,眼中藏不住的欣喜与激动。 「这些天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是宋家那个死活不答应。」表姑上了年纪,一激动说起来话都有些虚浮,急迫更是挂在了脸上,「我在尤萍那里知道你跟他的关系,但……终归我们还是要见一见的。」 这算是她的亲人? 楚莺没弄懂这个关系。 她跟尤萍是有血缘关系,可也算是仇人,尤家人找到她,她是没多少惊喜的,倒是戒备更多,「您直说找我什么事?」 「不为什么事,只是想要瞧一瞧你。」 尤家早些年败落了,没延续太多血脉,尤萍一门心思去给奚然当继母,一直被尤家人当作没有孩子,这会儿突然冒出了个楚莺,自然是又惊又喜。 楚莺不咸不淡,可没打算攀上尤家这门亲,「我跟尤萍不是母女,更算不上什么亲人,这点你要清楚。」 「我清楚。」表姑多少存着点局促的,「她前些日子伤了你,现在还在拘留,这是她不对,她离了婚,心里有怨气……但到底你们是血缘上的母女,宋先生……也就是你丈夫,说要告她?」 「她不是我母亲,宋敛也不是我丈夫。」 在这个世上,她早就没亲人了,唯一的亲人早些年就去世了,她孤零零的,被欺负、被抛弃、受尽白眼,挨到了现在却冒出一对自称是她亲人的人,怎么瞧都是荒唐一场。 楚莺嘴角勾起,忍不住冷笑,「您要是想让我劝宋敛不去告尤萍,那您还是别开口了,我劝不住他,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虽说我来一方面是为这件事,可你要是太为难,那就算了。」 这些年楚莺所受的苦难她们是知道个大概的,尤萍给过她多少难堪与伤害,她不帮是情有可原,「可主要还是为你,算起来你一半是尤家人,难道不想跟我们回去见见自己的亲人吗?」 「我没有亲人。」楚莺面容上没有半点热络,疏冷尽显,一个眼神便要将人逼退,「这么些年,我都是一个人,早适应了没有亲人的日子,也不再需要。」 像是料到了她会这样说。 表姑逐渐沉静下来,「可你不是要跟宋先生在一起吗?」 「谁要跟他在一起了?」楚莺不知她这一通无厘头的言论是哪里来的,「是他缠着我。」 藏在门外。 里面在聊什么,宋敛都听得到,猜到了楚莺会这么说,他缠着她? 就算是吧。 不缠着她,没有她身边,他恐怕觉都睡不安稳,是他离不开她,一直都是。 这场谈判并不怎么顺利,楚莺开门突然出来,宋敛跟上去时都有些小心翼翼,在他看来,再没有比哄女人更值得提心吊胆的事了。 楚莺坐在车里,心口一下下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喝口水。」宋敛关上车门,阻断了冷风,「我不让你见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下知道为什么了吗?」 尤家早就什么都不是了,不过仗着上一辈积攒下的威望讨一份尊重,还以为楚莺要巴巴上赶着去认她们。 宋敛早猜到了她会恼怒,「那些人的目的我很清楚,她们想要认你,还瞧不起你……」 「她们为什么要认我?」 楚莺是聪明女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中间的原委,「是因为你吗? 」 因为要靠着楚莺搭上跟宋家的关系,这才是真正要找到她,让她认祖归宗的真实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血缘关系。 宋敛一瞬间的沉默就已经是答案了。.. 「所以你不让我跟她们见面?」楚莺没有误会他,就算话说得不好听,却是一个道理,「我又拖累你了?」 这个「又」字里充斥着多少血与泪,多少委屈和不甘,楚莺原先是一个人,这下有了跟尤家的关系,更让宋敛为难。 可他为她,早就妥协到了最后一步,「什么拖累,你从来就不是我的拖累,是我害了你,我没让你好好生活,又把你带回中州,让你陷进这个泥潭里,我应该为你的以后负责,不管你想不想认她们,我都接受。」 楚莺的眼泪坠在眼角,没有落下,「可我不想这样,我知道你会有多为难。」 「现在没人可以为难我。」 这是宋敛挣来的,也是原本就属于他的,老太太去世了,宋父不再指望他靠着婚姻赚来更多的财富威望,他想要跟谁结婚,跟谁白头偕老,都是自己做主。 谈话进入了死胡同,楚莺不再吭声,她心绪沉下去,分不清是在向谁靠拢,又是在往哪个方向逃避。 她唯一知道的一点,自己没时间再跟宋敛蹉跎下去了。 车子再向着家中开去,楚莺望着中州市中心的繁华景色,想起那年考上师范,怀着憧憬与对未来的向往踏足这座城市,从村子坐车到县城,再买车票坐大巴、火车,在二十个小时的辗转后到达这里,进入校园。 她成了最渺小的一株野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生长,更不知这里的风水适不适合自己。 就这么留了下来。 跟宋敛在一起后,那份不真实感太强烈,她用余光去瞧他,他额前的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额头与眉眼,身上有了成熟男人的棱角,只有在入了夜,洗漱过,趴在她颈窝、心口,才会用头发蹭着她。 讨好地叫姐姐。 又眼巴巴地问:「还生气呢?」 楚莺大多数时候不想理会他,一侧过头去宋敛就咬她的耳垂,那次她受到惊吓推了他一把,害他撞在床头柜上,他痛得捂住眼睛,楚莺忙开灯去查看,那是真真切切地心疼。 看到他撞红、充血的眼睛更是后悔。 可他却反过来安慰她:「要是这样能让你解气,挖我一颗眼珠子都可以。」 299 你呢,你想好了吗? - 艳雀 - 月上枝 被宋敛抓进拘留所的不止尤萍一个,这下又加上了个崔擎。 在梁开颜还没醒时,他就主动交代了,人不是他推下搂的,是争吵时的失足,他没有逃,只是去筹钱给梁开颜住院手术了。 被宋敛抓住时,他满脸是伤,身上尽是伤痕。 宋敛什么都没说,楚莺却看得出,他是疼梁开颜的,打心眼里心疼她,对崔擎的憎恶便强烈许多。 可他们之间关系还微妙,楚莺没有安慰,却轻轻道:「你要忙的事多,这些天我代你去看看开颜。」 她这些天都没有提起要手术的事,这对宋敛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他真希望楚莺再别提起,天知道每每听见她要手术,他就压不住的心悸疼。 那是他的孩子,他第一个孩子,他跟最爱的女人共同孕育的孩子,怎么可以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拿掉? 他绝不允许。 宋敛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能帮梁开颜的仅仅到这一步而已,「好,我送你过去,三个小时后再来接你。」 他要开会,要见人,行程被安排的很满,不比在实验室时轻松多少。 离别时在疲惫中忍不住要向楚莺讨一个吻,就吻在脸侧,靠近时很害怕她会躲开,可好在没有,她接受了宋敛的吻,并抬手摸了摸他的眉,「要是累了就休息。」 宋敛心脏跟着软了软,像是绵密的湿沙,楚莺一句话,就可以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是那样的期盼她的爱。 过去他介意她的身份与经历,就算爱她,也存着芥蒂,爱得不纯粹。 但随着时间推移,爱胜过了偏见。 宋敛一下子没了力气,鼻尖的酸楚聚集进眼睛里,他靠在楚莺头上,气息落进她的每根发丝里,「如果你还是要离开,以后我累了,该靠在谁怀里休息?」 他真的不想她离开。 那只手紧扣着她的五指,不舍缠绵的恨不得将心脏贴着她,与她的血液交缠在一起,只要融合,只要相守。 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什么可以。 * 前往医院前,楚莺特意买了一束花,想要替梁开颜带去点色彩,好让她不那么悲观下去。 可失去了孩子,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乐观得起来? 过去梁开颜那么爱笑开朗,如今醒了却只问了几句话:「我的孩子呢?不可能,我的孩子好好的,怎么会没有了?」 她嘴巴里盘旋着同样的几句话,起初梁炳还可以好声好气安慰,次数多了身为父亲的疼爱没了,更多的是不耐与震怒。 这种丑事在这样的家族里太过荒谬。 梁炳一辈子的脸都被自己的女儿丢尽了,他扬言要崔擎去死。 楚莺敲门进去,梁开颜靠在床头,她全身骨折,动弹不得,要静养大半年,今后更无法再登上赛场,这辈子算是毁得七七八八了。 可在谁看来都是惋惜的。 花朵在惨白的病房中突兀却增色,楚莺弯腰坐下,压抑着自己的叹息,梁开颜消瘦的面容太让人心疼,「开颜……」. 梁开颜像是没听见,低着头,嘴巴里在呢喃着什么。 「开颜。」楚莺触碰住她的手,凉得像是一块冰,「你还好吗?」 她怎么会好? 面庞上全是眼泪。 被碰了下,梁开颜的开关才好像启动了,她麻木地转动脖子,双眼哭到了空洞,望着楚莺时,让她狠狠震痛了下。 又想起宋菩玉。 那天她苦涩地笑着说:「其实一上手术台,我就后悔了。」 同意让冰冷的仪器剥夺 自己孩子的性命,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气的事情,她劝楚莺,好好想清楚。 再到梁开颜这个样子,纵然她有天大的勇气,也要散了一半了。 还有宋敛。 到时候他又会多煎熬痛苦? 陪了梁开颜三个小时,楚莺准时下楼,路上又被尤家的人截住,这些天她们阴魂不散,要是宋敛在,她们还能有所收敛,可楚莺一个人,这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楚莺。」 表姑又赶上来。 楚莺侧身要躲,表姑堵住她,「真的不能再谈谈了吗?家里人都很想见你,你外祖母……」 「什么外祖母?」这关系荒谬又离谱,楚莺拧着眉毛,「我跟尤萍没关系,跟尤家没关系,你们要是想要靠我跟宋敛攀上关系,那我劝你早些打消这个念头。」 「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我该怎么想?!」 要是不念在对方是长辈,楚莺早就要动手推人了,「让开,我不想再见到有关尤家的所有人。」 「楚莺!」 表姑的一只手拉拽上来,扯着肩膀,楚莺忍无可忍动手推开她,「好了,你不就是想要我放过尤萍吗?只要她答应我不再找我麻烦,我会放过她,这样满意了吗?」 一动气小腹就会跟着疼,就像是这个小孩儿在抗议。 原本跟宋敛约好了三小时后楼下见,被尤家表姑耽搁了时间,走出电梯又接到了季乾电话。 「事情都解决了吗?」季乾是好心询问。 「解决了。」上次要不是他,楚莺这会儿恐怕还在医院,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微怔,「你今天就要走?」 「是要走了。」季乾的语气中不免感慨,「你呢,想好了吗?」 楚莺回应给他的是沉默。 「……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我等你。」 * 迟到了十几分钟,宋敛走了近路,加快了车速,在快到达医院时却接到楚莺的信息不用他去接了。 对她的事,宋敛总是很敏感。 楚莺身边有人监视,她的动向一五一十都会传进宋敛的耳朵里,她去了机场,机场还有季乾,这几个几个关键性词汇合在一起,很难让他不胡思乱想。 分明难以忍受了,却还在强压情绪。 他不信楚莺会跟季乾走,想要赌这么一次,却没有太多的把握,毕竟楚莺没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也没想要留在他身边。 在她身上,宋敛总是赌不赢的。 紧了紧掌心,默默叹了口气,他还是迅速调转了车头,改了路线,以最快的速度往机场赶去。 300 会替你留下 - 艳雀 - 月上枝 这个时节机场人流量并不大,楚莺走在行人之中,疲倦的驱使下让她在旁找了位置坐下,有些冷,小口喝着买来的热牛奶。 从二楼往下看去,进进出出许多人,却都是陌生的脸庞。 送走了季乾,一件事一个人画上了句号,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是不会再见了,他过去给予的那些帮助楚莺是记挂在心上的,同样感激。 那天见面,季乾提出了可以带她一同出国,前提自然是她不愿意跟宋敛继续在一起。 犹犹豫豫这么多天,还是没舍得离开。 热牛奶沿着喉咙下肚,胃里舒服了不少,楚莺起身,算算时间该回去了,不然宋敛又要小题大做。 转身下楼时睨了眼脚下的一层大厅。 怪只怪在宋敛太引人注目,他行走在人群中,步伐时快时慢,眉头紧锁,像是带着苦恼的大事站在这里,又焦躁,不知在寻找着什么,跑前跑后,逐渐呼吸都有些不太平稳了,那张脸跟着显露少许的苍白。 凌乱到额发垂下来了几缕,眼中的急躁转变成了紧张与慌乱。 楚莺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有什么值得他这样紧张? 可在宋敛抬头与她对视的那刻,她就知道答案了,手上的热牛奶冷了,心脏却有些热,眼睛也是热的。 宋敛在一点点压下自己紊乱的呼吸,他是好面子的,下意识想要藏起自己的忙乱,但已经晚了。 都被楚莺看到了。 他在找她,并且很急,很怕她跟着季乾离开,怕到连赌都不敢。 上了楼,宋敛狼狈站在楚莺面前,像是丢盔弃甲后将自己的真心剥离,捧着所有走到她面前,想要求她怜悯,求她施舍点爱。 楚莺抬手帮他整理头发,指尖擦过他鬓角的浮汗,忍不住叹气道:「你怎么在这里?」 宋敛面色更差了,眉沉着,有些戾气。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分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话却还是这样说了,他攥着楚莺的手,「走了,回去。」 「你以为我要跟季乾走吗?」 楚莺知道有人跟着她,都是宋敛找来的,之前怕尤萍伤害她,现在是半保护半监视,理解了宋敛后,她便没那么排斥了,反而有些替他累,替他疲倦。 工作上那么忙,还要担心她是否会离开,是否会受伤,她在孕期嗜睡,每次入睡后,宋敛都要望着她好久,好像担心这是一场梦。 面对楚莺的质问,宋敛没有承认,「什么季乾,他在这里?」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监视与不信任,可用不着他说,楚莺就是知道的,「好了,别装了,我都知道。」 楚莺往楼下走,宋敛在后跟着,着急忙慌想要解释。 「我真的没有,就算有,那也是担心你。」 这次听着他的解释,楚莺不觉得厌烦了,更多是心安,有宋敛的在意,她才可以更加有底气留在他身边。 一路走出了机场,找到了宋敛的车,他赶过来替楚莺打开车门,她还愿意坐他的车,就是没生气了。 上了车没有立刻启动。 宋敛的局促写在脸上,他试探着去抓楚莺的手,她没有躲开,手是热的、软的,落在掌心很真实,不是假的,她留了下来,没有走。 他想要靠过去,却被楚莺推开,「不要再找人监视我了,我不喜欢被当成犯人,这点你知道的。」 「可你要把尤萍放出来,这样没人保证你的安危。」宋敛语气够小心了,怕惹了她,怕让她不满意,「更没人保证小孩子的安危。」 「说来说去,你其实就是担心孩子。」 楚莺是有意这么说,她还是记恨着当初的,「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孩子,让我吃药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嘴脸。」 「结婚之前那是必要措施,婚后我可没有让你吃过。」宋敛说这话时认真,不是为自己辩解,字字句句都是诚恳的,他第一次将手探了过去,想要亲近自己的骨血,「我们之间可能就这一个孩子了,你真的不要他了吗?」 楚莺将他的手拿开,没有正面回答,「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好。」她不提就是还有商量的余地,这对宋敛就算是好消息了,若是逼的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 念在尤家人的请求与血缘关系上,楚莺还是放了尤萍一次,可条件是她要出国,并且永远别再回来。 这跟当初谈雀景的条件是一样的。 在里面被拘留这些天尤萍吃了些苦,出来后人瘦了一大圈,眼睛凹了进去,活像是变了个人,楚莺主动跟她约了见面。 宋敛本是不同意的,楚莺的事在他这里就是最重要,需要考量很久。.z.br> 楚莺没打算要经过他的同意,她按摩着有些肿胀的脚踝,背对着宋敛,长发披在肩上,生出些许柔弱感,可说出的话却那样坚定。 「再怎么样她曾经是我的母亲,我去见她情有可原。」手从脚踝滑到小腿上,正在按着,宋敛走了过来,代替楚莺的手,攀上她的小腿,用自己的手法替她按摩,不言不语,听着她的话。 「……开颜不是要回家了吗?你最近多把心思放在她那里吧。」 这次之后梁开颜死了心,不再对这段爱心存任何希望,她没有追究崔擎的罪,毕竟是她自己失足摔了下去,不怪任何人。 没了孩子,她只有回家养伤,今后的人生都要带着创伤度过,这些日子泪都快要流干了。 宋敛去看过几次,可劝不住梁开颜的泪,「我会去送她,你不用管这些。」 想要让她注意身体,尤其是孩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怕引起她的反感,对楚莺,宋敛用了百倍的耐心与小心,好在他的这份好楚莺是看得到的,她弯腰靠在他肩上,往脖颈埋了埋。 嗓音有些闷,「我知道,你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我会替你留下。」 「为什么是替我留下,这也是你的孩子。」 楚莺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吻了下宋敛的唇角,心一片片在往下沉,「是我的孩子,但你比我更爱他。」 301 为她伤害了宋敛 - 艳雀 - 月上枝 尤萍的落魄不是楚莺想要捡到的,对尤萍,她存着一分童年的希望与念想,可当这个母亲失去了年轻美貌的皮囊与温柔香气,她与万千的普通女人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楚莺喝了两口茶,从包中拿出厚厚的信封,「之前我向你要过一笔钱,现在还给你。」 尤萍暴瘦,遭受了折磨,身心巨变,对楚莺的轻蔑却从未减淡。 「当初我羞辱你,终于让你等到了一个羞辱我的机会,你肯定很得意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这是楚莺费解的关键,「或许你讨厌我的父亲,你觉得他是乡下人,配不上你,可是你找到他,又生下了我,追根究底,你应该恨你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我当然恨,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要远走他国,这辈子都回不来,死后无法落叶归根,这就是楚莺给她的报复,「如果可以回到当初,我一定要掐死你。」 「可是我们都回不到当初。」楚莺很平静,这些恶毒的言语她听太多遍了,「我也不想是你的女儿。」 这钱给了她,让宋敛放了她,楚莺就当是这份血缘都还清了,今后不会再见了,各自就当是陌路,她侧身站在尤萍面前,脊背笔直,「不过今后的确不再是了,你也告诉你家的那些人,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跟尤家沾上半点关系。」 「……楚莺。」 尤萍眼睛中有血丝,有眼泪,「其实我们不用走到这个地步的。」 这对楚莺而言是笑话,她有多少次对这个母亲抱有希望,可得到的只有羞辱与失望,「你说的对,一开始我就不该妄想去认你,如果没有去认你,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是我错了。」.z.br> 如果不知道尤萍是她的母亲,也就不会踩着宋敛去报复她。 为了尤萍伤害了宋敛,是楚莺最后悔的事。 * 每月固定要到医院几次,楚莺有些习惯了这个地方,她身体不好,孕检的次数都要大过别人,宋敛工作忙,可每次都要腾出时间专程陪她来。 拧眉看着孕检单上的那些指标,他比谁都严肃,看完后折好,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像是在保护什么珍贵的物品。 「回去后让阿姨多煲点汤给你喝,还是营养不够。」 这是他的总结。 楚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起自己吐掉的那些东西,未免有些太浪费了,「你再这样,只会让我更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每次提起不要孩子,宋敛都像是很受伤,很心碎,他不知要怎么做才可以得到楚莺的信任,好让她不再胡思乱想,安心留在他身边,「好了,你不想吃就不吃,还是以你的喜好来。」 宋敛是想要这个孩子,但什么都没楚莺重要。 将楚莺送了回去,他没跟着进去,眉宇中忧愁并没散去,却还是微笑着,「等会儿还有工作,你好好休息。」 「……晚餐不一起吃?」 「不了。」 不是不想,是时间排不上。 宋敛多贪恋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秒都当作是恩赐,可就是因为要跟楚莺在一起,不得不花更多的心思在工作上,他捧着楚莺的下巴,虔诚地亲吻着她的脸庞与唇畔,唇舌的摩挲如藤曼,情感上正一寸寸缠绕着她。 她摆脱不了,更无法推开他,可正跟着沉浸进去时,宋敛却拉开了距离,眼眸中好似有水光,「快上去吧。」 这在楚莺看来就是在耍她玩,下车时还负着气,细细的眉毛扭着,让宋敛看了心疼,但又很享用她的小脾气。 她会跟他发脾气,就证明还是有感情的,还愿 意将喜怒哀乐呈现给他瞧,要是太冷淡,太疏远,那才真的糟糕。 踢掉矮跟鞋上了楼,楚莺的气消没了,摸了摸唇角的湿润,暗笑宋敛的小把戏,把她当什么了?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还用一个吻留情。 回来时带了些药,楚莺打开抽屉将药放进去,里面大部分是她怀孕后要吃的,瓶瓶罐罐混杂着,却有一两瓶她不认得的,不是她的药。 瓶身上是英文字母,楚莺很陌生,可以确定这不是她吃的药,这间房住的另一个人就是宋敛了。 他在吃药? 他身体很好,看上去跟健康人没什么区别,他需要吃什么药? 楚莺将药瓶拍了照,发给自己的医生,请他帮忙分辨,等了几分钟才有了眉目,医生回复她:【楚小姐,这是治疗焦躁、失眠,心理障碍问题的药物。】 楚莺往最简单的方面想,【是失眠药?】 医生:【更确切的说是治疗心理问题的药物,或许你可以咨询心理方面的医生。】 那就是宋敛的病还没好。 他强装成一个正常人,找人保护楚莺,替她摆平尤萍,又照顾着梁开颜,一个人拆成好几个人在忙碌。 实际上自己却整夜失眠,每天都在崩溃的临界点,却还笑着面对她,劝着她养好身体,注意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这些细枝末节,不该是他这个自小被伺候着的人做的,可他却在疾病与情绪的折磨中一点点完成了。 这些宋敛都没有告诉楚莺,都在独自消化。 要不是看到了这两瓶药,她还不知道宋敛承受了多少压力与患得患失的折磨。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拿掉了孩子,宋敛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痛苦,答案是肯定的。 收起了那些药,楚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等待着宋敛回来。 晚上有电话打来,在离开前,她留了人去监督建校的工作,这几个月过去,她没露面,多少是不合适的。 可接起电话,又有了迟疑。 「我暂时可能过不去了。」楚莺话中有无奈,「如果那边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想办法解决。」 「可之前您不是想要来这里教书?」 那的确是楚莺之前的打算,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拿掉孩子,等风平浪静后再回到自己的岗位,她一直以来想要当的就是老师,没变过。 可宋敛这个样子,不得不让她变了心思,「……七个月后,我会去的。」 302 要跟你私奔 - 艳雀 - 月上枝 百忙之中抽空去看了心理医生,宋敛精神上的疾病是好了许多,但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后遗症,大多症状都是因为楚莺。 怕她离开,怕她要拿掉孩子。 工作结束后照例要吃几颗安眠药,可守在楚莺身边时,还是怎么都合不上眼睛,恨不得用手铐将两人拷在一起,以防睡着后她一声不吭走掉。 他的症状严重,无法愈合。 楚莺却因为怀孕嗜睡,夜半醒来,睁眼看到宋敛,与他清明的眸光擦过,深知他又失眠了,再好的失眠药都对他无效。 实在让人心疼。 楚莺抬手去触摸宋敛的眼睛,强行让他的眼皮垂下,覆盖住瞳孔,「怎么还不睡?」 宋敛的声音听上去累极了,可就算再累,他都不敢松懈。 他要怎么跟楚莺解释,自己没办法入睡,没办法承受她再度离开的结局,委屈满溢,他垂下头,埋进她的怀中,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中,骨头像是要镶嵌在一起,一丝一毫都不松开。 楚莺被弄得疼了,却没有吭声,纵容着他,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与脸颊,「你工作的时候也像个孩子一样吗?有想要的就哭一哭闹一闹?」 他才不是这样。 他只对她这样。 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除了楚莺。 将她留在身边了,可那又怎么样? 她还是想要走,还是想要分离,只因不相信他可以护着她,毕竟上一次他的确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这是宋敛无法弥补的伤痛,他好似留了泪,但又知道,眼泪是留不住爱与女人的。 楚莺还愿意生下这个孩子,就是对算得上是爱他了。 他实在没资格再要求什么。 「如果你还是打算要走,不要再一个人悄悄离开好吗?」宋敛算是在乞求了,「起码要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楚莺的衣领处湿了,她忍不住叹息,为宋敛的患得患失感到心痛,「那你要先休息,我才答应你。」 这么失眠下去,身体是会出大问题的。 楚莺实在不忍心,她同样搂住了宋敛,亲吻着他的下巴与耳廓,他是一块值得珍惜守护的玉,面容干净的没有瑕疵,心更是,可他们之间相隔着的却是无形的千山万壑,他是宋家的独子,是金尊玉贵的人物。 可楚莺,只是万千普通女人之一。 「你抱着我。」这是宋敛唯一可以入睡的方式。 楚莺双臂搂在他腰间,不忘亲吻着他的喉结,在宋敛还没睡着前,她的吻没落下,这比安眠药有用一些。 没一会儿宋敛便靠在楚莺怀中睡去,他难得说梦话,咬文嚼字,像是梦里都在忙着工作,楚莺听不清,只知道要抱紧他,好让他更踏实一些。 可这踏实感又能维持多久? 最多到孩子降生。 * 只要是楚莺的事情,宋敛大多都会亲力亲为,就算是小事都会交给赵逐去办,哪怕是送个药。 赵逐变了许多,性情上多了丝人情味,不知温和了多少,宋敛没有交代,他也特地带了些开胃的食物拿给楚莺。 楚莺好心留他喝杯水,他脸上的疤痕好了许多,几乎已经淡到快要看不见了,但手指的伤修复不了,拿着杯子,断指更是明显,之前他会戴手套掩饰,现在已经不会刻意规避自己的伤了。 他学会了直面,可宋菩玉还没有。 聊起宋菩玉,赵逐的面色还是那么复杂,楚莺像是看出来了什么,「她跟周叙最近还好吗?」 上次见,宋菩玉的状态实在是让人担心。 「应该是好很多了。」 周叙那个人是有野心,可对宋菩玉的爱是真的,赵逐早已从这场三人局中走了出来,不该插手,楚莺仔细端详着,「宋敛说你回来带了个女人,是真的吗?」 所有人都以为赵逐出国一趟,移情别恋了,事实却不是这样。 可他没有说过实话,哪怕是对宋敛。 「是,她眼睛受了伤,需要眼角膜移植,我带她回来看病。」赵逐说得模棱两可,既不说明自己跟对方的关系,也不说感情。 可楚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其实你还是在乎宋菩玉的。」 「没有。」赵逐平淡地反驳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事情过去了,可在他心里却没有过去。 走出宋敛家里,赵逐还有工作要去做,宋敛忙,他身为心腹与助手,轻松不到哪里去,用工作填满生活,这是最聪明的办法。 有了其他的事情去做,才不会想起宋菩玉的那些事,更不会去打听她跟周叙如何。 可如今的工作难免要跟周叙碰面,同在中州,时不时酒桌上、宴会上遇见,都是要端着道声好的。 周叙近来憔悴落拓许多,见着了宋敛与赵逐,笑容是淡淡的,不辨真正的喜怒,只是私下看向赵逐时的眼神不再是充满敌意与压迫的,倒是平静了许多。 赵逐最是沉得住气的,周叙却主动找到了他,他拿了酒递给赵逐,自顾自跟他碰杯,接着一饮而尽,眼底有一片难以明确的红。 「我都弄清楚了,其实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跟你没什么关系。」 不过是同在一个医院,当初赵逐心情低沉阴郁,对方同样留下了永久的创伤,两人惺惺相惜,成了朋友,说得再浓厚一点也就是感情上的慰藉,扯不上爱。 赵逐不喜欢被调查,「这是我的事情,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假的,我也不会去破坏你们的婚姻。」 这个你们里是宋菩玉与周叙。 「我们的婚姻还需要破坏吗?」 当下的完整,都是表象,实则早已满目疮痍了,周叙是后悔的,后悔对自己太自信,「那时候我知道菩玉要跟你私奔,要出国,我应该让你们走的,不该留下她,又害了你。」 哪怕害赵逐的是季乾,可真正的关键还是在周叙身上,「她如果跟你在一起,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 「你错了。」 没有人比赵逐更了解宋菩玉了,他是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当初跟我走了,现在一定后悔没有嫁给你,她就是这样的人,只追求自己的得不到的东西。」 周叙没消化这番话。 赵逐再度解释,「你不必这么气馁,她对你不是没感情的。」 303 拿他开刀 - 艳雀 - 月上枝 不得不说赵逐算是个宽容的情敌了,肯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知,等同于一手将周叙与宋菩玉这段满目疮痍的婚姻修复了一遍。.z.br> 周叙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他要的,不需要宋菩玉喜不喜欢,他只要这个人。 很多年前,他就认准了宋菩玉是周太太,那么这辈子就只能是她。 但最近就连他都有些心力交瘁。 赵逐一句话,将他从深渊拉了上来,在席上多喝了两杯,回去时醉醺醺的,但拥堵了这么多天的心绪却好像豁然打开了。 上楼的脚步声跌跌撞撞,扶着楼梯扶手,好不容易才走上楼,推开了房间的门。 宋菩玉还没睡。 她怎么睡得着。 流掉了那个孩子后,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孩子的影子,一见周叙回来,忙收起了手上的小袜子,那是小孩子的袜子,很可爱,她随手买下的,当时还没决定要不要拿掉孩子。 如今孩子没了,却只能睹物思人。 关了床头的灯,她侧身闭眼,装作睡着的样子,不跟周叙打照面,就好像可以装作没见过,不见面,就不会有争端。 可这次周叙却没打算放过她,他走到床头,看着宋菩玉颤抖的眼皮,一阵无奈,她那些拙劣的小手段,在赵逐面前用用还可以,可在他这样的人面前,实在是小儿科。 取下了领带坐在床边。 他从口袋中取出一只黑色木头盒子,是精巧的做工,边缘打磨得很平滑,用金色勾着卷翘的边线,按下金色的按钮,盒盖打开,里面是一颗粉钻戒指。 他取下来,抬起宋菩玉的手指戴了上去。 宋菩玉立刻被惊醒,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将戒指取了下去,随即扔到了周叙身上,「别拿那些东西恶心我,我不需要。」 这是周叙费了许多心思弄到的戒指,过去那枚在宋菩玉流产后被她扔了,好似象征着这段婚姻的破碎,他用戒指再巩固起来,这不难理解。 宋菩玉不要的不是戒指,是这场婚姻。 「明天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会再找人跟踪你。」这是周叙的承诺,他应该学着改掉自己的坏习惯,控制欲占有欲,不该存在在他的妻子身上。 自小他没有母亲,父亲利欲熏心,他没有学过怎么爱一个人,对宋菩玉是设计、是占有。 在她还没有认识他,还不知道他是谁时,他就布下了局引诱她,让她一步步走进这场婚姻,再也出去,因此舍弃了自己的年少挚爱。 宋菩玉不再信任他,他是怎样的深沉与算计,她心知肚明,在她流掉孩子后,他为了泄愤,活生生打断了三弟的一条胳膊,让他成了残废。 这样心狠手辣的男人,她当初是怎么会相信他是个温文儒雅的斯文人,简直是瞎了。 「比起这样冠冕堂皇的动作,直接离婚不是更好?」 这才是宋菩玉的诉求,但周叙绝不会答应,提到离婚,他的目光都阴鸷了不少,拿着那枚戒指,覆身过来,浑身的酒味灼烧着空气,贴到了宋菩玉耳边,字正腔圆道:「明天开始,戴好戒指。」 宋菩玉正要挣扎开他的手,周叙却突然攥紧了,「菩玉,我是舍不得伤害你,但我知道你在意谁,你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做周太太,我就只能拿他开刀。」 他指的是赵逐。 这是宋菩玉的软肋,他很清楚。 「他已经受过了那么严重的伤,你还要怎么样?」 宋菩玉只看得到赵逐所受的伤,周叙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却是对他自己的怜悯,他抬手,大掌扶着宋菩玉的下巴,像是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中,「我比他伤的更重,我 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 应酬到深夜,赵逐将宋敛送回去交给楚莺。 他多喝了几杯,人是醉的,赵逐喝的少,还维持着较为清醒的意识,楚莺道了谢,接过宋敛,叫来阿姨去送赵逐,他却走得急,形色匆匆,背影寂寥,这么多年都形单影只。 楚莺扶着宋敛上了楼,替他换了衣服,用热毛巾擦拭着手,一边擦要一边安抚他,摸着脸颊,确认不怎么烫了才放心。 「怎么喝这么多?」楚莺语气不由自主柔软许多,「不是说好了睡不着我陪你?」 她的话,宋敛一半可以听到一半又听不到。 迷迷糊糊,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上,不断亲吻着,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玉,有几分像是要做父亲的人,将玉放在了楚莺掌心。 「这是什么?」楚莺捏了捏宋敛的手指,轻微的痛感让他有了些知觉。 他转了个身,迷离着,「……给孩子的。」 「这是你的那块?」 宋敛自己也有一块玉,是母亲给的,后来给了楚莺,楚莺还回去后,又戴在了章嘉玉的脖子上,这引起了她的不好的回忆,想也没想就扔给了宋敛,砸在了他的脸上,清晰的痛感让他苏醒了大半。 迎接他的便是楚莺的谩骂,「别的女人戴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什么别的女人?」宋敛抓着那块玉坐起来,面上红了一大片,委屈又冤枉,「这是我托小舅拿到的,可以保平安的,不是我的那块。」 楚莺半信半疑,不管真假,却还是想到了宋敛给章嘉玉的那块玉,「我不要你的这些东西,跟人好的时候就给,不好的时候就要回去,我要不起,孩子也要不起。」 那是宋敛确确实实做过的事情。 正是过往的这些伤害,才让楚莺不敢再度成为他的妻子,哪怕有了孩子,也只担心孩子会受到跟自己一样的伤害。 「我早就拿回来了。」宋敛醉倒在楚莺身上,靠着她,压在她的腿上,耳朵靠近她的小腹,拿着那快玉贴上去,像个傻瓜似的念着,「我只盼着他可以早点出生,替我说说好话,别说是一块玉了,我的全部身家都是他的。」 「谁要你的身家?」 宋敛耳朵压了压,一句句含糊着,根本都是醉话,「那你告诉我,你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你,只要你愿意留下……」 304 注定有缘无分 - 艳雀 - 月上枝 没了周叙的监视后宋菩玉极少在家,那不是她的家,她另外有其他的住处,不经过周叙的允许,她便会去自己的地方住上两天。 周叙没有阻拦,这是他强迫自己留给宋菩玉的自由。 可她私下去见了赵逐,两人一起吃了饭,这就不在这份自由的范畴中了。 说好的不去监视她,可她见了什么人,跟什么人来往,这些还是在周叙的掌握中。 昨天赵逐在宋菩玉那里待了三个小时。 这超出了周叙的底线。 按下门铃,开门的是照顾宋菩玉长大的保姆,瞧见周叙,她倒是一副恭敬胆怯的样子,让开身,叫了声:「姑爷。」 周叙顺势进去,「菩玉呢?」 「小姐大半夜才回来,这会儿正在补觉。」 昨天送走了赵逐,宋菩玉又去了酒吧,宿醉后是怎么都消除不掉的头疼,周叙进去时宋菩玉正在床头柜里翻找着止疼药,半截身子垂在床边,险些跌落,好在被周叙一把抓了回来。 她下意识要谢,只当是保姆,瞧见是周叙的脸,面色顿时变了变,没好气的,「你怎么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我是你的丈夫,我不进来谁进来?」周叙这话里带着点醋意,又不敢太明显,「阿姨说你凌晨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明面上不监视我,又来问我,有意思吗?」 宋菩玉躺进被褥中,半张脸压在枕头上,不愿多看自己的丈夫一眼,哪怕他生着一张挑不出问题的皮囊,对别人而言或许赏心悦目,可对她却毫无吸引力。 周叙却也不恼怒,凑近将被角掖了掖,「过去监视你,是怕你有危险,现在问你是关心你,身为丈夫,却不能关心自己的妻子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当你的妻子。」 「好了。」 每每聊到这些,周叙就闪躲,逃避,他起身,「我还有工作,只是来看你一眼,你好好休息,别再喝那么多了。」 背身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对了,我最近正想约赵逐吃顿饭,前些天跟他聊天,他可是说了很多启发我的话。」 只有赵逐的事可以让宋菩玉有兴趣,她从枕头中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前方周叙的背影,「启发你的话?什么意思?」 「他说,你对我不是没有感情。」这都是赵逐的原话,他不过是转述给宋菩玉,「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然你也不会考虑那么久。」 「我考虑什么了?」 「孩子。」 其实一开始,宋菩玉并没真的打算要拿掉孩子,是再次见证了周叙的心狠手辣,才决定用孩子做个了断的。 她想要否认,可一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她对周叙有感情么,或许是有的,毕竟是同床共枕那么久的人,有那样亲密的关系作为基础,她只要不是冷血动物,都会有感情。 可这离爱还很远。 「你不用再拿赵逐威胁我了。」宋菩玉神色淡淡的,「我已经跟他谈过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这对周叙是好消息。 赵逐这个威胁再也没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宁愿宋菩玉可以有点目标,这样也不至于太过颓废。 周叙走了出去。 宋菩玉的头疼渐渐散了,靠在床头,想起昨晚送在赵逐,两人在晚风中相拥,她分明感觉得到,他对她是还是有感情的,但现实太过残忍,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宋菩玉接受了这个事实。 电话响起,她皱着眉接起,「哪位?」 「二嫂嫂。」对方的声音有些孱弱稚嫩,宋菩玉还是听了出来 ,是周叙的三弟,苏婉的儿子。 「三弟。」 能流掉这个孩子,还是基于他的帮助。 事后宋菩玉没能护住他,让他的手骨折,留下了永久的创伤,她很过意不去,提过要给钱弥补,三弟没要。 「二嫂嫂,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电话那端的人像是很弱小,弱小到让宋菩玉没有任何的防备心,「有空,你的伤都痊愈了吗?」 「还没有。」三弟咳嗽着,声线低沉,「……所以想拜托你来瞧瞧我。」 「不用拜托,我去看你是应该的。」 宋菩玉没多想,只将对方当作小孩子看待,一个受了伤的小孩,最需要的是关心和慰问,这是她应该做的。 * 出差一周,宋敛想要带着楚莺同行,可她怀着孕,身体不舒服,不适合舟车劳顿。 这点宋敛想到了。 哪怕他自己辛苦一点,却还是留下了赵逐保护楚莺,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但只要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宋敛都不允许发生。 毕竟她不再是一个人。 宋敛天亮就走,临走前极为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楚莺被弄醒,宋敛含着歉意哄她,「这些天我不再身边,阿姨给你做的记得都吃干净,对身体好的。」 楚莺推开他的下巴翻了个身,显然是还没睡醒,声音含含糊糊的,「不喜欢吃,管不着我这些。」 「算我求你了。」 上次孕检,她就是缺乏营养,宋敛想方设法去补,可楚莺油盐不进,他埋头吻了吻她的耳朵,手轻抚她的小幅,上面有了些弧度,那是新生命的气息。 「好不好?」 不放心,宋敛就是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楚莺有些败给他了,次次都是,只要他用这一套,她就束手无策,「知道了,你快去吧,省的误机。」 赵逐早在等着了,他帮宋敛将行李放上车,关上车门,从他的表情中品出了忧愁,「怎么,又跟楚莺拌嘴了?」 「没有。」.五 宋敛希望楚莺可以跟他拌嘴,可实际上,她连话都懒得跟他多说,「等我走了,你要看好她。」 「要怎么看?」赵逐话里带着玩笑意味,「是像看小猫小狗那样,还是看怀孕的女人那样?」 宋敛递过去一个无言的眼神,「当然是看怀孕的女人。」 「可你都看不住,我可以吗?」 赵逐是挺怯楚莺的,毕竟惹怒了她,就是惹怒了宋敛,这份工作不太好完成,宋敛却只好拿出了比喻,「就像你对宋菩玉那样,她俩性子很像。」 305 把孩子生下来 - 艳雀 - 月上枝 没了宋敛关东关西,楚莺的手脚不再被束缚住。 阿姨煮的饭菜,她很少再品尝,这些琐碎小事都会事无巨细落进宋敛耳朵里,接着换成他打电话往楚莺耳朵啰嗦。 楚莺听得心烦,好在宋敛声音好听,不然她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咀嚼着苹果,听着宋敛电话里的唠叨,月光落在身上,她懒懒散散应声,「不吃就是不想吃,不好吃,你工作不忙吗?还管我吃喝。」 宋敛自然是忙的,忙的没空吃饭。 可这些都没楚莺重要。 「就不能听话吗?」 他的声线听上去很疲惫了,楚莺内心有淡淡的心酸与无所适从,「……那好吧,我吃就是了,你忙你的。」 嘴上说着答应,实际上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为此宋敛不惜大材小用,派了赵逐过去看着她用餐,这感觉太过古怪,楚莺更加没了胃口,吃起东西来满是不自在。 「……你就当你来过了,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吃?」 赵逐也觉得怪,可架不住宋敛的请求,「我也不想干这么无聊的事,可宋敛那里……」 「我就说你来过了。」 「那不行。」 赵逐骨子里是古板的,撒不了谎。 这么一来,两天一次,他就会来查看楚莺的状况,好汇报给宋敛,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监视,却让楚莺无法恼怒,更多的是哭笑不得。 赵逐来的次数多了,家里的保姆多准备了他的食物。 从监视变成了同桌进餐,楚莺好受了许多,尤其是赵逐的胃口总是很好,他吃得香了,连带着楚莺的胃口也打开了。 「你这样像是跟着宋敛没吃过几顿饱饭似的。」楚莺是笑着说的,赵逐的表情却有些心酸。 「习惯改不了,小时候总是吃不饱,长大后每顿都想吃撑。」 他可不是宋敛那样的公子哥儿。 宋敛从小的吃穿戴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凌晨饿了,家里的保姆都会立刻去小厨房开火煮餐,赵逐却是截然相反。 悲惨的童年与贫穷的经历楚莺也有,她托着腮叹气,「怪只怪没投个好胎,像宋敛那样多好?」 「他也有他的不好。」 宋敛是被宠爱包围着,可这些宠爱不是凭空来的,他优秀,很小就读了少年班,又修完了金融与工商课程,是研究院里最年轻的航天工程师。 这些都是赵逐看在眼里的,他所付出的努力是普通的千百倍,如果没有这些头衔在身上,他也像李饶那样做一个纨绔子弟,未必会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护。 现在又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做的还是很出色,没让人挑出错处。 要说起他人生中失败的事,那就是楚莺了。 唯有她,常常让宋敛感到沮丧。 楚莺心中感慨,她早知道宋敛的优秀是努力得来的,却不知道他也这么辛苦,赵逐说这些不是让她内疚的,「不过只要你肯好好养胎,对他就是莫大的安慰了。」 「我既然答应了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就不会骗他,他总是患得患失。」这是她的无奈之处。 赵逐跟着叹气,「他患得患失,是因为太在乎。」 话音一落,有电话响起。 陌生的号码。 那端也是陌生的声音,「赵先生吗?」 对方的音色听上去很青涩,伴着一些中气不足的虚浮,赵逐分辨不出这是谁,「你是?」 听了赵逐那番话,楚莺多吃了两口餐盘中的食物,抬眸望着他,眼见着他的眉头越锁越深,又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都被撞开了下,「你在哪里? 」 「……」 「我马上过去。」 像是出了什么事。 楚莺放下刀叉,「怎么了?」 「没什么。」这对赵逐而言的确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他知道周叙那个三弟,就是个孩子,这次宋菩玉流产,他得到了惩罚,心里有些怨气是正常的,可要是闹出绑架这种事就太过分。 哪怕宋菩玉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也还是要去这一趟。 赵逐的面色分明不像是没什么,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突突狂跳,楚莺不放心地追问,「真没什么事吗?」 「没事。」赵逐走得匆忙,下颌紧绷着,一双如一般漆黑的眼睛里装着寒冷,「过两天我再来,不过宋敛就快回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他担心。」 走时,他不忘多交代了两句。 楚莺很想要叫住他,让他别走,不是因为对赵逐有什么不舍,就是莫名的不想让他走,可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 印象中,他似乎永远是那么忙碌,这么多年很少休息,望着他的背影拐过了墙角,消失不见。 缓了缓气,楚莺按下心口的闷堵感,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 没有赵逐在身边,宋敛事事要亲历亲为,忙完时月色已深,坐在车上强按下疲惫,先给赵逐打了电话。 他反常的没有接。 宋敛蹙了下眉,转而打给了楚莺。 这次楚莺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语气多了份温柔,「不用再麻烦赵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小孩儿的。」 「跟他有关系吗?」她这是误会了他,宋敛耐着性子解释,「我是想让你好。」 「难道就跟孩子没有一点关系吗?」 要不是这个孩子作为纽带,楚莺是不会在这个时间留在宋敛身边的,他更不会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宋敛无法否认是真的没关系,他不用甜言蜜语哄人,句句都是发自肺腑,「有他的关系,但最重要的是你,没有他可以,但不能没有你。」 「油嘴滑舌。」楚莺娇嗔着挂断了电话。 宋敛嘴角落了点笑,还没在这情绪里待太久,另一通周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本以为是公事,可他的语气却急迫又焦躁的,「宋敛,你能联系到赵逐吗?」 「出什么事了?」 宋敛坐直了些,神态严峻,直觉跟那通电话连接在一起,心情骤然变得糟糕。 最近没派人跟着宋菩玉,周叙消息得到的晚,这会儿正在找人,「菩玉被我三弟带走了,赵逐跟着去了,如果你联系到他了,立刻告诉我。」 306 怎么会伤害她? - 艳雀 - 月上枝 恐慌随着赵逐的失联逐渐加重,宋敛打了几十个电话,第二天派了周册去找人,周册的能力是得到认可的,可他都找不到赵逐,那就是真的出了事。 周叙同样在找人,却没任何消息。 找了两天,他疲惫坐回车里等着手下来汇报,对方战战兢兢道:「周先生……我们查到那天太太是主动过去的,去了之后就没再出来,可是房子里却没有人。」 这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赵逐进去了没出来,宋菩玉也是。 周叙不信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情,眉心紧紧皱着,面上如同覆盖着冰霜似的,冷得温度跟着骤降,这两天他没怎么休息,嗓音又低沉又沙哑,「去给我找,就算把房子翻过来也要找到!」 「可是……」 那房子名义上是周家老三的,闯进去就不符合规定了。 这种时候,周叙早就管不了这么多了,「我说了进去就进去,能有什么事?」 周家如今是周叙做主,没人拦得住他。 得了他的命令,他手底下那些人才敢进去,打开门,进去时空无一人,楼上楼下三层,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除了一些基本生活过的痕迹,就再没其他了。 更没找到什么地下室之类的东西。 除了一道后门,就再没线索了。 一场雨下去,这里就算有痕迹,也都被冲洗干净了。 周叙报了警,没日没夜熬着,筛选宋菩玉有可能被带去的地方,好在赵逐在她身边,不会让她受伤害。 熬夜找着,总算找到了一台可疑车辆。 车子沿着郊区路线上了山,那里没有监控,就再没了踪影。 周叙连夜派人上了山去找,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放过,可入了夜,山上太暗,走着山路,周叙被一旁的树枝伤了手臂,一道血痕浮出了衬衫袖口。 雪白的衬衫被染红。 他没在意,将袖子挽起来,继续往山上爬。 山上有新修的度假酒店,如果白天来,可以乘坐缆车,可这个时间人烟稀少,有的只是危险。 快要走到山顶。 周叙手机响起,是关机了很多天的号码,他呼吸跟着急促滚烫,接起来却是三弟的声音,「二哥。」 可这分明是宋菩玉的电话。 「她人呢?」周叙很是沉静,像是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状况,「她要是受了伤,你这次断的就不是一条胳膊那么简单了。」 「二嫂嫂对我很好,我怎么会伤害她?」 老三的语调很是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二哥,你想见她吗?」 「害了你母亲的人是我,让你断手的人也是我,你找她,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报错仇的可笑。 「不可笑,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你,这是你教我的,难道你忘了吗?」 到了这一步,双方都不再有所保留。 周叙倒是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反而留下了老三这个祸患,可他不信他有胆量敢对宋菩玉下手,他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所以他的目标还是自己,这样反而能让他松一口气。 「所以,你想要什么?」周叙平铺直叙,想要尽快救出宋菩玉,「你想要我怎么样,直说就是,用不着拐弯抹角。」 「二哥,你误会了。」 老三缓缓道:「我一直都很敬重你,我是想帮你试试嫂嫂对你的心。」 * 赵逐失联后紧跟着周叙也消失。 那天他上了山就再没音讯,宋敛手头上还有许多工作,忙完了才能回去 ,周册在帮着找人,可等不到他找到人,赵逐他们就会有危险。 发生了这么多事,楚莺却都不知道。 只是赵逐这一次没来,她只当他是忙,给宋敛打电话时也没发觉异常,她惯常养胎,等待宋敛回来。 可一些闲言碎语还传进了楚莺耳朵里。 周册来时神情太过严峻,不知跟保姆交代了什么,表情变得多了层慌张,楚莺觉察到了什么,拦住了周册的去路。 她怀了孕,梁宋两家人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这个孩子,没人再反对他们的事情。 周册不敢直视楚莺的眼睛,始终垂着脸,好像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羞愧似的。 「出什么事了吗?」大概是怀了孕,连带着楚莺都变得温柔了不少,声音很轻,让周册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没……没出什么事。」 往常来这里的都是赵逐,这次换了周册来,那一定是赵逐处了什么事。 楚莺的判断很少出差错,「你不用瞒我,是不是赵逐?」 「不是。」 周册很想解释,但这在楚莺面前都是无用功,「那我怎么好些天没见到赵逐了,这次怎么来的是你?」 「我只是来拿些东西,这些小事用不着赵逐来。」 他的解释很苍白。 楚莺根本没信,「宋敛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这是周册唯一可以正面回答楚莺的了,她眯了下眼睛,放过了周册,不管发生了什么,后天宋敛回来,都可以解决了,她着急是没用的。 侧了侧身子,给周册让开了路,他松了口气走过去,没走两步,楚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赵逐真的没事吗?」 周册沉了沉气,谎言更加拙劣了,「会没事的。」 但眼下的状况的确是严峻的,周叙跟赵逐都消失了,他们会面临什么没人知道,周册尽可能的在找人,可他知道能找到人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只好暗暗的替赵逐祈祷可以平安归来。 但这一次,他没能逢凶化吉。 被周家老三带走,赵逐的两只手脱臼,对方早知道他身手好,早早防备着,让人丧失了行动能力,又被手铐锁着,备受折磨。 不过好在宋菩玉在身边,她去讨了一杯水,将赵逐扶起来,喂给他喝,他偏头躲开,哪怕自己很无力了,却还想着宋菩玉,「你喝,我没关系,撑得住。」 两天滴水未进,他快要丧失最后一口力气。 宋菩玉忍着没哭,一定要喂给他,「你是为了我才来的,你喝,一口水而已,我去要,三弟还会给我的。」 「他究竟要做什么?」赵逐想让宋菩玉尽快逃出去,可这扇门没打开过,这两天一直将他们关在一起,宋菩玉偶尔可以出去两次,但没有逃出去的机会,「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307 先救你还是他? - 艳雀 - 月上枝 周叙倒在地上,身上的伤有些重了,白色的衬衫浸透了红色的血,面上多少落了些伤痕,可为了见到宋菩玉,确保她是安全的,这些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看着自己敬重的兄长在面前倒地,这种畅快难以形容。 可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摔在周叙面前的照片才最让他痛苦。 这两天宋菩玉跟赵逐都在一起,两人住在一个房间,同吃同住,感情会更加好,他们本来就是被拆散的苦命鸳鸯,老三这么做,就是要让周叙痛苦。. 他最爱宋菩玉,那让他亲眼看见最爱的女人去爱别人,这比身上的伤,要痛上千百倍。 面前的少年半蹲了下来,凌乱的刘海下是一双阴鸷晦暗的眸子。 「二哥,你这么做值得吗?」 拿起那些照片,他扔在了周叙的身上,「你猜猜,如果真的有危险了,二嫂嫂是会先救你,还是先救那个男人。」 「只要她是安全的,先救谁都无所谓。」 「可你真的这样想吗?」 如果成为被舍弃的那个,任谁都会恼怒。 周叙被拉拽了起来往楼上的房间走,为了今天的报仇,老三筹谋了许久,从苏婉死去,他安排宋菩玉流产,再到自己被折断手,这些都是仇恨的根源。 他将周叙带到楼上,看向对面,那是一面玻璃,可在屋子里的人看来就是一面镜子,透过那里,他们清楚看到了宋菩玉与赵逐靠在一起,两人惺惺相惜,在这种时候没想过要抛弃任何一个。 宋菩玉靠在赵逐肩膀上,像是很珍惜这一刻。 她的丈夫在找她,受了重伤,她却跟心上人在一起,忘记了自己的已婚身份。 原以为这一幕会让周叙受伤,是可她没有,眸中还是淡淡的,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你的目的?」 周叙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现在可以放了她?」 「二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单纯了?」 一把推开他,老三一步步走向那道门,对他而言,真正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 第三天周册才找到了线索,周叙走之前留下了消息,他手下的人传给了周册,又传给了宋敛。 为此,宋敛提前了收购仪式,早了一天回到中州。 他派了很多人去救赵逐,周家老三提前在山上包下了度假酒店,这会儿酒店里只有他。 宋敛一下飞机就要赶过去,可一走出来,撞见的却是楚莺。 他回来的事分明没有告诉她。 不想让她担心,宋敛还是架着笑容走了过去,顺势牵住楚莺的手,她半依偎在他怀中,「不是明天才回吗?怎么早了一天。」 宋敛正要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楚莺仰着红润的面庞微笑,「你每次订了什么票短信都会发在我手机上,我们是绑定的,你忘了?」 宋敛还真忘了这事。 他原本是怕楚莺突然离开,这下却绑住了自己。 「原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你竟然聪明了一次。」 楚莺露出微微不屑的神色,但很快又变成了笑,「你这次回来,真的是因为我?」 宋敛没直接回答,「想吃些什么,我陪你去吃。」 他谎称晚上还有工作,楚莺欣然接受,心中却清楚是真的出了事,连饭都没吃就放走了宋敛。 宋敛疲惫的眉眼里还有压不下去的珍惜与爱,走时不忘亲吻楚莺的唇,手捧着她脆弱的脸颊,「在家等我,明早我就回来。」 不知道这事要多久才解决,宋敛给的保证很清浅。 楚莺只要他平安就好,「是赵逐出了事吗?」 「什么都瞒不住你。」宋敛是不想楚莺知道的,「你怀着孕,别为这些事操心,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楚莺的手指搭在宋敛眼下,「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我不喜欢长得丑的男人。」 她不过是想让宋敛注意休息,他却像是真的伤心了,「可我总有变老变丑的一天,到时候怎么办?」 他真的想到了以后,想到了不被楚莺喜欢的时候。 那是最值得恐慌的事情了。 楚莺真不知怎么安慰他的孩子心性,「不是要去忙吗?快去吧。」 赵逐的安危最要紧。 周册已经来了很多通电话催促,宋敛是要走了,走之前他紧攥着楚莺的手,窗子外是如水般凉的夜晚,他的眼睛充满了倦意,还有藏不住的爱意。 「你还打算要走吗?」 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楚莺没有给明确的答复,她害怕过去发生的事情再次重演,害怕再被厌弃,可宋敛的所作所为都在告诉她,他不会。 可承诺这种东西,楚莺不敢再信了。 * 楼上的灯忽明忽暗,窗帘很厚,遮住了里面的状况,楼下大门上了锁,已经紧急联系了酒店的工作人员。 可晚上上山的路实在难走,宋敛上来用了两个小时,西服被弄脏,神情很是无力,周册在这里等了很久,就等宋敛了。 见他过来,忙上前去,「警察也在往这里赶了,很快就可以把人救出来的。」 宋敛抬头望着那扇窗,心中有很强烈的预感,他要尽快进去,用所有办法,「不等人了,我们自己进去。」 「可是门上了锁……」 「那就砸窗户。」 砸了窗户还要卸防护栏,这过程太繁琐,周册不是没想过的,「赵逐身手不错,周家老三就是个小孩子,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如果真的没事,他会这么多天出不来吗?」 他不是关心则乱,只是感知到这次不是简单的绑架威胁那么简单。 周册不动,宋敛自己脱了外套,寻找着可以破窗的工具,夜色太暗了,暗到看不见一丝明晰的光亮,这份黑暗没由来让人恐惧。 砸窗的声音太过清脆,可楼上根本听不见,这里的房间隔音很好,同样隔绝了宋菩玉无助的哭声,她没办法在重伤的周叙与赵逐之间抉择。 直到这一刻,她也才明白,自己对周叙真的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可还是抵不过对赵逐的感情浓烈。 眼角挂着泪,宋菩玉带着崩溃与绝望开口,「你让赵逐走,别对他动手。」 周叙的手被胶带勒得发紫,身上的伤还在流血,看向宋菩玉的眼睛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良久之后,默默笑了声。 早料到了自己会被舍弃,又有什么可伤心的? 308 算不算扯平? - 艳雀 - 月上枝 无视了周叙那一眼,宋菩玉过去,将赵逐手上的束缚解开,扶着他要出去,赵逐受了伤,可远比周叙要轻的多。 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周叙这条命必然是保不住了。 他那个弟弟,无非就是想让他死心,再要他的命。 赵逐从周叙身边走过,与他眼神对视,只一秒钟的擦过,周叙像是明白了什么,想要阻止赵逐,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双手脱臼,但还有脚可以用,才走到门口,便拼尽全力推开。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时,他突然冲回去,从背面一脚踹翻了周家老三,那到底是个孩子,筹谋了这些一切,却唯独没想到赵逐这个情敌会折返回来救周叙。 可赵逐到底受了伤,这一脚之后便遭到反抗,他双手没办法活动,膝盖紧紧压住了周家老三的脊背,可不等控制住三秒就被猛地掀翻。 赵逐的手再次遭到重创,好在他摸到了刀子,从地上扔给了周叙,他尚且存着力气,用手指拿来了刀,不惜伤了手,迅速划开了手上的束缚。 这段时间里,赵逐伤了好几刀,浑身多了许多的血。 宋菩玉正要冲过去,却被赵逐吼开,「出去,别在这里!」 她是他们的软肋。 她走了。 赵逐敢拼一把,帮她救出周叙,可如果她又成了把柄,他们只会寸步难行。 她一进来就成了目标,周家老三扑过去时周叙解开了身上的所有束缚,他冲过去,代替了赵逐将人压倒在地,忍着全身皮肉的疼,一拳狠狠落下去,砸得出了血,除了愤怒,还有报复的意味。 可偏是如此,看到自己一贯风轻云淡的大哥生了怒,身为弟弟却由衷感到痛快,苏婉死的时候他有多愤怒伤心,此时此刻便是让周叙感同身受了。 「身受重伤,还被自己的妻子抛弃,这感觉不好受吧?!」牙齿被打得快要脱落,他的话还是说得清楚的。 像是针。 埋进了周叙心里。 他的拳头忽然没再落下去,赵逐带着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心口的刀伤,「快走!」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必须要快走。 走时顺手拉了周叙一把,任谁也没想到,他那位三弟并不是空架子,更没将这当成是一场闹剧,他的眼睛红了,不知从怀中掏出了什么,直直朝着宋菩玉扑去。 在最后的时刻,面上带着笑,将这场报复进行的彻底,「二哥,你害死我最亲近的人,我也害死你最爱的人,这样算不算扯平?」 * 楼上突然传来轰然的爆炸声。 楼下的玻璃才刚砸碎,宋敛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极强的冲击力与热浪击退,房间的玻璃纷纷被炸碎,碎片从他的脸颊旁划过,划出了血。 周册在旁忙拉了他一把,鼓膜仿佛被炸碎,两人双双跌下台阶,滚了下去,没等意识清醒,便闻到了浓烈的烧焦气味。 楼上的房间瞬间被烧了起来,火光冲天。 周册尚有活动的力气,忙拿出手机,打了救援电话,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这一次手却止不住的哆嗦。 余光看向宋敛,他身上有血,眼睛里的光像是碎了。 他们都很清楚,楼上的人凶多吉少。 救援车的警笛声响彻街道,楚莺被惊醒,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脏跟小腹齐齐绞痛,拿着手机去打宋敛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坐在床头,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黑夜,楚莺再没了睡意。 宋敛说天亮就会回来的。 她等着,等到了凌晨,又等到了天亮,再到阳光照进房间里,身上不 知不觉浮出了一层汗,这汗又弄湿了衣服。 她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 出来时手机多了许多未接来电。 楚莺拨回去,周册急匆匆的声音传来,「楚小姐,快来医院!」 过去的路上阳光渐渐没了,天色转阴,看样子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冲进医院楚莺顿时没了方向,冲进人群里,上楼又下楼,恍若无头苍蝇,给周册打了电话才等到他来接。 他耳朵上包着纱布,面上落着点伤,看上去虚弱至极。 走在前时步伐很迅速。 「……怎么会到医院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周册步子顿了下,面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良久后忍住了叹息,「……楚小姐,这段时间你好好陪陪宋敛哥吧。」 这话是沉重的,沉重的让楚莺一下子没缓过气。 跟着过去时,宋敛却不在病房。 「你在这里等就好。」周册有些欲言又止,「等会儿他就会来的。」 「宋敛去哪儿了?」 周册没吭声,没给答案,只留楚莺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等的时间越久,心下就越是慌张。 怎么也等不下去。 楚莺起身出去找人。 她往电梯处走,正巧等到电梯上来,门打开,宋敛正站在里面,面色不似正常人,落着一层骇人的惨白,掀了掀眼皮,瞳孔是涣散无神的,脸上贴着纱布,像是瘦了伤。 脆弱的如同只留下了一缕残魂。 楚莺一时忘记了吭声,宋敛却率先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他努力装作正常的样子,可一出声,心脏就是疼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压迫在身体里,让他无法呼吸。 走出去,他想要去握楚莺的手,可眼前却只有昏茫一片,路都快要看不清了,可楚莺还在他面前,他不能倒下让她担心。 艰难地回到病房。 宋敛站不住,坐在床边,他撕裂出微笑,抬头望着楚莺,「帮我倒杯热水好不好?」 「好。」 楚莺有些无所适从,「我这就去,你等等。」 望着她走出病房的背影,宋敛没了力气,往枕头上靠去,心口有火正在烧,烧得像是昨晚爆炸后的那场火。 赵逐是在那场火里死去的,他生时受尽了苦,就连死去都烈火焚身。 眼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却无力挽回,那股痛延续至今,空洞望着天花板,宋敛突然没了力气,喉咙的腥甜涌上来,猛地一咳,鲜血溢在雪白的枕头上。 宋敛想要擦干净,不想被楚莺发现,可根本藏不住。 309 你们把我丢在这里 - 艳雀 - 月上枝 坐在床边,楚莺紧攥着宋敛的手,等着他醒来,迫切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却好像还是唤不醒他。 他被梦魇住。 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段回忆里还有赵逐。 他没比宋敛大几岁,可印象里却总是背着他,宋敛是娇生惯养的,耍起性子来路都不肯走,只有赵逐去背他时,他才肯回家去。 可今后再也不会有人背着他了。 赵逐帮了他很多,他却救不了他的命。 在梦里宋敛咳嗽发热,他自己也有伤,这么病下去是会出大事的。 楚莺在旁陪着,给他降温,头埋在他心口,他心跳很乱,赵逐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大到需要靠梦境麻痹自己。 从早等到晚,宋敛还是没醒来。 那场火掠夺赵逐的性命,重伤了宋菩玉跟周叙,可他们的性命还在,只有赵逐为此丧了命。 宋敛恨极了所有人,却又束手无策。 宋菩玉是赵逐拿性命去护着的人,至于周叙,他活下来也是赵逐促成的,而罪魁祸首却跟赵逐一起丧了命,宋敛想要报仇,都没有目标。 打了针,烧渐渐退了下去,可他还是醒不过来。 楚莺从天亮陪到天黑,一天一夜的时间,她靠在床头睡去,醒来时宋敛却不见了,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大约是他盖的。 出去找人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门口是宋敛安排的人在等着她,「楚小姐。」 楚莺拧着眉,「宋敛呢?」 「先生有事要忙,派我先送你回去。」 「我要见他。」 她见不到宋敛,不知道他的状况,根本放心不下,可他们之间的主导权始终在宋敛身上,他忙起来,楚莺是怎么都见不到他人的。 楚莺闹了会儿,闹到自己都累了才放弃,转而问起,「那宋菩玉在哪儿,我要见她。」 这件事宋菩玉是当事人,她应该知道的更多。 可宋菩玉也消失了。 只有楚莺像是局外人,她不知道赵逐是怎么丧命的,更不知道宋敛去了哪里,整整三天,都在家中等着宋敛回来。 有怨言,却又体谅他。 赵逐是他的发小,二十几年的情谊,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宋敛是怎样的痛苦楚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他回来是第三天晚上的事,脸上的那道纱布成了创可贴,伤口已经很细微了,但心尖无形的伤却撕裂的更为严重了。 听见他的脚步声。 楚莺从卧室跑出去,在楼梯上与宋敛疲惫的双眼对视,她想也没想冲过去拥抱住他,闻着他西服外套上的气味,心都平静了不少。 他穿着黑色西服,领带衬衫都是黑色的,像是参加了葬礼回来。 是赵逐的葬礼。 这三天他都在操办葬礼的事,不眠不休,身心疲惫。 西服下的身体都好像瘦了很多。 楚莺掩饰不住的心疼,拥抱得更紧了一些,宋敛垂下脸,贴在她的头发上,想要亲吻,却连力气都没有。 「你知道你消失了多久吗?」 楚莺忍不住的埋怨,但语气却是轻的。 宋敛心中麻木,笑容苍白,「这不是回来了?」 想要询问赵逐的事,却又怕再次撕裂了宋敛的伤口,楚莺带着他上楼,给他拿了新的换洗衣物,洗干净了头发,楚莺站在后,温柔地替他擦着头发,宋敛昏昏欲睡,可一睡着,梦中的那些场面就会将他惊醒。 楚莺摸到了他额头的冷汗,忍不住心悸,「你下次再这样一声不吭就消失,我就也消失。 」 这原本是开玩笑的话,宋敛却带着笑掩住了受伤的神色,「……我知道,你们都是要走的。」 楚莺手上的动作顿了下,片刻后才明白宋敛的意思。 没了赵逐。 他最好的朋友丧了命,等这个孩子出生,楚莺也是要走的,他的悲伤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握着楚莺的手,他好像找到了温暖的港湾,可嘴里却还在呢喃着:「是你们把我留在这里了。」 楚莺在后默默地掉着眼泪,不愿意将悲伤渡给宋敛,他已经够难过了。 「没人会把你留下的。」楚莺的安慰是那样的无力,宋敛已经不会再问她还会不会离开这样幼稚的问题。 他哄她去睡下,自己却躲在阳台吹冷风抽烟。 接了电话。 周册战战兢兢汇报着,「大小姐闯了进去,我们拦不住。」 这场葬礼宋敛没允许宋菩玉参加。 「进去就进去,随她。」 这种时候宋菩玉还要卖深情,宋敛拦不住,站在赵逐的角度上,他并不怪宋菩玉,他心甘情愿为了这个女人卖命,从始至终都是。 这是他们的事,宋敛不该插手。 拿着烟的手在止不住颤抖,这次赵逐的离世对他打击太大,直接影响到了心理,他灭了烟,回到屋子里,轻手轻脚换了衣服,走时看向床上的人。 压制住了要去亲吻她的心情。 他们都是要离开的人。 他应该早早适应了。 * 在雨里赶往了墓园,这里葬着赵逐,他生时很辛苦,死后宋敛给他挑选的是最清净的地方。 可宋菩玉非要来打扰。 宋敛到时宋菩玉正站在墓碑前落泪,眼泪掉了很多,眼睛早就哭肿了,她自己也受了伤,没能及时参加葬礼,分明前些天还是个活生生的人,陪着她度过了那些难熬的夜。 是赵逐安慰她别怕,他会保护她,他本是无罪的人,却被平白牵扯了进来,还失去了性命。 自责与愧疚将要占满往后的日子。 宋敛站在她身后,嗓音又沉又艰涩,「别留在这里了。」 「算我求你,我就想多看他两眼。」 前些天她跟周叙重伤,宋敛强忍着情绪,这股悲痛压抑的久了,心脏都快要出问题,不敢让楚莺瞧见,这才躲了三天。 眼下宋菩玉在了,他那些疑问与怒火才有了出处,「他是去救你的,他没了,可你为什么还活着?」 这话的怨气太重,像是要让宋菩玉去陪葬。 可宋敛还不够心狠,要不然根本不会让她醒来,可这也是为了赵逐,他一命换一命,换回了宋菩玉,他又怎么能让宋菩玉去死。 宋菩玉双眼通红,悔恨压在其中,「我也想要问问他,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赵逐最后的心愿是致命的打击,可宋敛还是开了口,「他希望你跟周叙好好过日子,怎么会带你走?」 310 没有半点眷恋 - 艳雀 - 月上枝 隔着伞,雨声被放大许多。 楚莺在雨里站了很久才等到人,先出来的人不是宋敛。 天色很暗,楚莺还是看到了宋菩玉脸上的巴掌印,很清晰,又红又肿,跟她的眼睛一样,都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遇见楚莺,宋菩玉顿了下,她什么都没说,眨了眨眼睛,眼球像是很干涩,泪立刻又掉了下来。 楚莺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又或者她根本不需要安慰。 宋菩玉只点点头,便走了过去,她的背影被大雨掩埋,一点点,消失不见,像是再也不会出现一样。 宋敛迟迟没有出来。 楚莺不放心找了进去,在赵逐的墓碑前找到宋敛,夜色是他的背景,他站在墓碑前,双手合十,像是这个晚上最虔诚的信徒,在为自己逝去的朋友祈祷。 究竟是祷告什么,楚莺不知道。 或许是想让赵逐来生过得自在一些,又或许是为自己无能为力在道歉。 他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在身上,肩膀全湿都浑然不在意,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还是没有离开,身上那股痛楚连大雨都无法掩盖。 楚莺不想他继续折磨自己了。 她上前,用伞遮住了宋敛,他没想到他回来,他来的时候楚莺分明睡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他的狼狈凄楚最不想她看见,可还是瞒不住。 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宋敛的头发在落着水珠,一上车楚莺便拿了干毛巾给宋敛,他没有,只是放在一边,语气有些沉,「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我看到你出去了,所以……」 赵逐丧了命,宋敛的性子跟着大变,就连对楚莺都变了,不冷不热,让人捉摸不透。 「下次别跟来了,你怀着孕,又下着雨,要是摔跤了怎么办?」 他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的重创了。 这一年接连失去疼爱他的外祖母,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妹又成了那个样子,这下子连赵逐都没了,如果楚莺再出点什么事,他要怎么面对? 楚莺没想那么多,「可我也会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宋敛自嘲的笑着,可心中到底是在想,楚莺怎么会担心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全靠这个孩子维系,如果孩子生了下来,分别就在所难免。 与其到时候痛苦,不如早早接受这个结局。 宋敛的提前适应便是逼着自己减淡感情,「下次别再来了,你好好养胎才是最要紧的。」 「我不可以关心你吗?」楚莺太过委屈,声音藏不住的哽咽,嘴上在骂他,却又忍不住关心他,将毛巾扔到他身上,「你站在那里淋着雨,我怎么不担心?你消失三天,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却让我别再跟着你,你以为我想冒着雨出来吗?」 「你别激动,对身体不好。」宋敛并不想跟她争吵,这对大家都没好处,「我先送你回去,你别再出来了。」 「我回去,那你要去哪儿?」 「这些天堆积了很多工作要解决。」 这都是借口,楚莺知道,她不想如此歇斯底里,又不可理喻,宋敛当下最需要的是依靠和安慰,她想给他,可是他自己不要。 楚莺眼睛浮出眼泪,「你如果不想我留在这里了,趁早说就好,我不是那种要死皮赖脸扒着你不放的人,就算有了孩子也一样。」 她的话真真正正刺痛了宋敛,他握着方向盘,手指甲泛白,压进了掌心里,「是,我是不该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你不痛快,我更难受,你想走就走,对我没有半点眷恋,这个孩子你是不想留的,你可怜我。」 「我可怜你什么?」楚莺不由觉得这 话好笑,「你高高在上,有钱有势,我在你眼里是什么,你想让我回来我就要待在你身边,你赶我走,我连跟你见面都要被羞辱,究竟谁才是可怜虫?」. 这都是她的真心话,如果不说出来,还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说。 「……你不是可怜我,那是因为什么?」 楚莺知道他木讷,却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她是因为什么,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 「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楚莺又将问题丢给了宋敛,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再掉,宋敛最是见不得她哭的。 说好了要照顾好她,还是让她掉了眼泪。 宋敛快要无法呼吸,他伸手去给楚莺擦泪,却被她挥手打开,「宋敛,我恨死你了!」 后槽牙咬得太紧,所以在疼。 可她说恨的时候,眼中分明是爱意与担忧。 她开门冒着雨下去,没等宋敛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进了雨里,他忙下车去追,雨天路滑,要是楚莺摔倒该怎么办? 可茫茫的大雨夹杂着风,楚莺步伐很快,可没一会儿就被淋湿,宋敛从后赶来,紧搂着她将她带回车里,好在那条干毛巾还没用,他擦着楚莺的脸颊与头发,无比自责着。 「恨死我,也别伤害自己。」 车厢中是温暖的,宋敛的手是冰冷的,可从皮肤上滑过,与楚莺的温度相覆盖,变得滚烫了许多,宋敛的眼里好像有泪,给楚莺擦着头发时手却是在颤抖的,擦着擦着却好像没了力气。 他突然低头,下巴搁在楚莺头顶上,眼泪落进她的发丝中,「是我困住了赵逐,我不想在困住你了,之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逼迫你。」 「我跟赵逐都不是被你困住的。」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留在宋敛身边,只因这个人值得。 楚莺轻轻楼住宋敛的腰埋在他肩上哭泣,「我知道,你身边只有我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这是她的承诺,或许清浅,或许苍白。 但只要是她的话,宋敛就信,他感受不到温暖,只有莫大的惶恐,「就算是可怜也要,多可怜可怜我。」 「我不会因为可怜就给你生孩子。」楚莺吻着、咬着宋敛的脖颈,用肌肤相亲的方式贴着他,安慰他,「赵逐的事不怪你,你打算要自责到什么时候?」 为此,他不惜打了宋菩玉一巴掌,他从不对女人动手,为了赵逐却打破了底线。 宋敛的恨意还没消减,这事还没算了,「……我不想再见到宋菩玉,我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了。」 311 成全你们 - 艳雀 - 月上枝 脸颊上的那巴掌还在痛,宋菩玉对伤痛麻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关上门,才发觉自己的眼泪已经掉不下来了。 机票宋敛已经交给她了,这次办理的是移民手续,一旦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里还有些东西,她是要带走的。 藏在楼上,她是卧室里,床头柜的最深处。 成为周叙的新娘时,宋菩玉是想好了要丢掉这枚戒指的,这是赵逐送她的,不是什么名贵的钻戒,没有粉钻昂贵,却是赵逐风里雨里,用性命赚来的钱买下的。 赵逐给她时还不知道她跟周叙在接触。 他那样生涩木讷的人,拿出戒指时的手都在颤抖,宋菩玉还记得当时他的眼神,像是在解一道天底下最难的难题。 戒指置放在小木盒中,内圈刻着宋菩玉的名字缩写。 她要了赵逐了戒指,却没成为他的新娘,还让他丢了性命。 眼泪一颗颗落在钻石上,宋菩玉缩在房间昏暗的角落,意识昏沉中都是赵逐的影子,他开车时的背影、他向她伸出手时的坚毅、以及总是伤痕累累的身体。 那天他拿着戒指,口齿不清,结结巴巴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以后我会买更好的给你,我问过宋敛,他说这一枚合适……」 他那么真诚,摆着一颗赤诚的心给她瞧。 她却摇摆不定。 接了他的戒指,又背着他去跟周叙见面,答应跟周叙结婚,却不肯将戒指归还。 她欠他一段婚姻,一条命。 这些,她都会还的。 * 淋过了雨,楚莺得了场小感冒,宋敛悉心问过了医生才给她配药,看着她吃下去才放心。 楚莺吃了药他就要走,留不了太久。 这些天宋敛平静了许多,可楚莺知道他的伤痛是修复不了了,将自己的药拿了一份给他,热水送进手中,「你也吃了再走。」 「我身体没问题。」 「那也要吃。」 宋敛拒绝不了楚莺,当着她的面吃下了药,「这样可以了?」 她点了头他才可以走,可才迈出一步腰就被搂住,「……记得要准时回来,我跟小孩子在家等你。」 楚莺穿着宽松的衣裙,看不出腹部的隆起,但她面容中多出来的温柔都是来自这个孩子,还有一层,则是对宋敛的爱与忧愁。 宋敛笑着留下一吻,才走出房门,带上门,神情跟阴沉的天色太过相似,柔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寒意。 周册开着车,没去工作应酬的酒店,这趟去了周家,宋敛在后排,一路上烟抽了两根,楚莺怀着孕,在家里他很少抽,怕伤害孩子。 可不抽,每时每刻都煎熬。 见他面色好了点,周册才敢开口聊工作,「……这些天办葬礼,许多合同都没签,那边都在等。」 「等着。」 赵逐的事没解决好,宋敛分不出心思去工作。 如果不是有楚莺陪着,他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 车子在周家停下。 这里没人敢拦宋敛,都知道他的发小为周叙与宋菩玉死了,周家欠他一条命,偿还不清。 宋敛上了楼,不敲门,直接进入了周叙的房间。 这里原本是周叙与宋菩玉的房间,如今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被那场火伤了腿,此后大约都要靠拐杖行走,宋菩玉不在他身边,他被伤痛折磨得瘦了大半,身上很多刀伤都没恢复。 瞧见宋敛来,他像是早有预料,云淡风轻起身,「坐。」 宋敛抽出一根烟,没有坐下,他站在周叙身边, 居高临下的眼中有着鄙夷的意味,「你中了多少刀?」 「没几刀,都是划伤。」周叙伤势最重的地方是腿,伤到了骨头,在火烧起来时,赵逐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他的面庞在火中消失。 最后一刻,他将宋菩玉推了出去,死死抓着周叙,一口气一口气的重复着,「带她出去,带她出去,她怕痛。」 这场噩梦笼罩了宋菩玉,也笼罩住了周叙。 烟烧到了一半,宋敛突然嗤笑,「可赵逐受了七刀,他这个人,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疼。」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 宋敛灭了烟,「我已经安排宋菩玉移民了,我不想再在这里看见你们,你要怎样,自己打算。」 他自问自己足够柔和了。 在得知赵逐死讯那刻,他是想要让宋菩玉去陪葬的,可想到赵逐用命救了他们,又想到自己未出生的孩子。 太多的牵绊,让他憎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我不想怎样,我还要见菩玉一面。」 这是最后一面了。 有赵逐的命横在中间,他们是再无可能了,周叙的笑中挂这些自嘲,「是我错了,我早该让他们在一起。」 「你没错。」这才是宋敛最心痛的,「他知道宋菩玉爱上了你,所以才会拿自己的性命成全你们。」 喉咙哽咽灼痛。 他牙关紧咬又松开,「真是蠢死了。」 拿自己的命去奉献,可不就是最蠢的行为。 回了车上,周册回了头,看了一眼,「……现在去哪里?」 后排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周册等了会儿,回应他的还是一场死寂,再度看去,宋敛靠在椅背上,面色煞白,只当他是睡着了,周册又唤了声,「宋敛哥……」 「……」 还是无声。 察觉了什么,周册忙下车绕过去,推了宋敛一把,他却还是没知觉。 将宋敛送到了医院,周册联系了楚莺与梁曼因。 梁曼因先到了,她冲进病房中,宋敛还在昏迷里,医生交代了他要静养一段时间,他身体本就不太好,接连几天的辛苦与摧残,累倒并不奇怪。 「他这些天都在忙赵逐的事?」梁曼因没见过宋敛那个样子,像是天塌了一半,另一半就在楚莺身上了。 周册低着头,不敢明说,「赵逐去世,对他影响比较大……」 「我不管影响有多大,今天之后不能再让他忙了。」梁曼因正说着,却被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吸引去。 楚莺来得着急,神色迫切,急得眼泪在打转。 梁曼因瞪了周册一眼,「你叫楚莺来的?」 「我……」 话没说完,梁曼因直接打断,压着声音,「以后这种事别再通知楚莺了,要是害了她的孩子,宋敛就真的没盼头了!」 312 我是你的妻子 - 艳雀 - 月上枝 在宋敛床边守着,楚莺整夜没怎么合眼,生怕像上次一样,醒来他就要消失。 将他的手抓在掌心,楚莺脸颊贴在床边,头发被拨弄着,是宋敛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他这样金贵的公子哥儿,手上却生了一层薄茧,他身体细微的变化最让楚莺难过。 赵逐不在了,他会更辛苦。 宋敛靠在枕头上,扯了扯唇微笑,「谁让你过来的,不是说好要在家养好身体吗?」 「现在最应该养好身体的人是你。」楚莺感觉得到,宋敛要比她脆弱多了,可他强撑着,为了了结赵逐的事,这些天一口气都没喘。 宋敛却早将自己当成了铁打的,他的指尖残留着淡淡的药物味道,从楚莺的唇角擦过,眷恋又怜惜,「我不要紧,你不一样,你是两个人。」 楚莺弯腰,靠在了宋敛怀中,眼睫垂下,安静睡在他身边,「我知道你为了赵逐的事很难过,可我跟孩子一样需要你。」 「……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冷落你了。」 楚莺拱了拱脑袋,嘴角是上扬的笑容,「知道自己不好就快点养好身体,到时候再补偿我。」 宋敛的手忍不住轻揉着楚莺的头发,病房中的温度正在升高,梁曼因却走了进来,她敲响门进入,看向他们时有些欣慰与无奈,「医生要来给你检查身体。」 楚莺起身看过去,「那我出去。」 宋敛手指缠着她,放开时满是不舍。 跟着梁曼因走了出去,两人下了楼,在休息区等着,梁曼因拿了热水过来递给楚莺,擦过她冰冷的手,不由叹息。 「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宋敛从小受宠,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肯定犯了不少浑。」 楚莺抿唇微笑,摇了摇头,「没有,他跟赵逐是打小的情谊了,我理解。」 宋敛出差走时赵逐还好好的,可一回来就经历了他的死亡,宋敛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出这场阴霾的。 梁曼因靠着桌角,抬头叹息,「赵逐对他是不一样,何况前段时间李饶也断了腿,这下赵逐也没了,接二连三的变故,他还能撑到现在都算不容易的。」 「我知道……」 「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陪宋敛出国一段时间。」 这是梁曼因与家里共同的安排,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里的工作我已经求他的小舅舅回来帮忙,你跟着他一起走,让他散散心,对你也好。」 楚莺没想到梁曼因是要跟她说这些,「可我手上……」 「我知道,你还有自己的工作……但要不了很久的,你就当作是养胎。」梁曼因算是苦口婆心了,楚莺没理由拒绝,何况她也想要陪伴宋敛,陪他走出这场阴影。 楚莺没犹豫太久,她点头答应,「宋敛这个状态,的确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我陪他去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梁曼因掩饰不住的高兴,她握着楚莺的手,「当初你跟宋敛在一起,我是不支持的,可我知道,他认定的人,别人是改变不了的。」 「我理解,毕竟我跟谈雀景在一起过。」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梁曼因轻声慢调跟楚莺交代着,「我会替你们安排好,你只要安抚好宋敛就好。」 * 工作上有人接了手,宋敛很长时间没这么轻松过。 楚莺陪在宋敛身边,将配好的药拿去,看着他吃下去,恨不得亲自喂他,宋敛的面上才渐渐有了血色,他顺势抓住楚莺的手,目光聚焦在她指尖的戒指上,「之前不是不戴吗?怎么又愿意戴上了?」 「怎么,不想我戴?」 楚 莺作势要脱下戒指,宋敛忙按住她请罪,「别,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眼睛红红的,又想起了赵逐,「赵逐也买过戒指,还是问过我之后才买的。」 「什么样的戒指?」 楚莺并没避着这个问题。 宋敛却摇头,没多说,毕竟一想起赵逐,就会跟着想起宋菩玉,那份还未消减的恨意就会跟着升起,「总之这个戒指,你要好好戴着。」 「我会戴好的。」楚莺适时提起了出国的事,「小姨打算让我们出国,她告诉你了吗?」 「你愿意跟我走?」 这是宋敛没想到的,「我以为你会放不下这边的工作,拒绝了她。」 「我是放不下,可那边还不需要我,那么大的工程,怕是要一两年才完工。」这是事实,楚莺没有欺瞒,她的手指落在宋敛眉眼上,「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宋敛像是个得到了爱的小孩儿,既欣喜又怕再次失去,手臂圈着楚莺的肩膀将她搂进怀中,气息很沉的压下去,语气透着些感情中的威胁,「是你要留下的,那就不能走了。」 「我要走去哪里?」楚莺知道这个决定是赌上了一辈子,可上一次她没输也没赢,这一次照旧敢赌,「我是你的妻子,你想我去哪里?」 不仅是妻子,还是孩子的母亲。 或许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楚莺就决定要留在他身边了,是宋敛有太多的顾虑与不自信,才会严重到生出了心理问题。 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宋敛好了许多,中途去参加了李饶的婚礼,他没了行走能力,整场婚礼都是在轮椅上完成的,宋敛很安静的等待散席后才离开,楚莺看得到,他看向李饶的眼神很复杂,羡慕中又有些凄凉。 楚莺晚了会儿才回到车上,找到车子时,宋敛坐在驾驶位上,明灭的光影里,他麻木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他的泪那样珍贵,从小到大都没流过几次泪,泪珠从他皎白的面庞滚落,流下一道深刻的眼泪。 楚莺上车,侧过身替他擦去眼泪,像是哄孩子一样,「怎么,被感动了?」 宋敛眼中像是含着一汪小溪,「是高兴。」 可也悲伤。 「高兴怎么还流泪?」 宋敛突然抱紧了楚莺,深深埋进她的颈窝中,「只是痛恨,最该得到幸福的人却什么都没得到,你知道吗?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家,可到死都是孤家寡人。」 313 没想过害你 - 艳雀 - 月上枝 对赵逐的死,宋敛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去释怀。 可有的人却是一辈子都释怀不了的。 宋菩玉走之前见了周叙一面,这一面她只为拿回自己的东西——离婚证。 证件握在手中,代表了她的自由身。 周叙脚力不好,哪怕他竭力掩饰自己的伤残,可宋菩玉还是看到了,赵逐为她丧了命,周叙为她残了腿,她没有可以怪罪的人,所以每天都陷入了莫大的自责中。 阳光又落了下来,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暖意了。 周叙站在她面前,还是一样的西装革履,儒雅斯文,像是一个知识分子,宋菩玉自小对这种人是崇拜的,所以第一次跟周叙见面,就对他有好感。 那天他很早就到了,多等了宋菩玉三十分钟,她到时他没有任何的不耐与急躁,不急不缓地起身,抬起手,「宋小姐,你好。」 宋菩玉还记得他袖口的琥珀色纽扣,她垂眸,有些失神。 周叙轻声唤她,「菩玉。」 「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宋菩玉想,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那天我选了赵逐,很抱歉……」 「你们是因为我遭受了无妄之灾,算不得抱歉。」周叙转过身,望着那样明烈的阳光,心如同被放在上面炙烤,「如果我肯早点死心,或许就不会害了无辜的人。」 「是我缠着他。」 宋菩玉不怪任何人,「我才是最该死的。」 心脏像是被扎了下,周叙动了动唇,没等他开口,宋菩玉走下台阶就要走,周叙步履维艰,迈步走下台阶没站稳,险些摔倒,「菩玉,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有预谋的,可我没想过要害你。」 他这个人,筹谋了一辈子,算计了自己的父亲与兄弟,害死了小妈,连季乾都算计了,可对宋菩玉是真心的。 「你没害过我,是我自己害了自己,还害了你们。」宋菩玉不再为自己开脱了,她想寻求一个赎罪的机会,都再也找不到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周叙不奢求爱了,事到如今,他只想将所有都告诉宋菩玉,「那一年在约林,下着雨,是你给了我一把伞。」 那时他被父亲遗弃在国外,家中的保姆与司机都是看菜下碟,知道他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子,将他丢在雨里,他躲在屋檐下避雨,那样冷的天气,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场雨里。 在最落魄凄惨的时候,是宋菩玉给了他一把伞。 他抬起头,在一片阴沉的淋漓雨雾中记住了宋菩玉的脸,他连谢字都没道出口,宋菩玉就投入了其他男人的怀中,他们只有一把伞,伞给了周叙,男人只好撑起了自己的西装,替她遮着雨,两人躲在衣服下,跑进了路旁的车里。 那是他的执念,更是这么久以来跟她纠缠的根源。 宋菩玉轻皱眉,太阳晒得眼皮滚烫,她回忆片刻,才想起了那段回忆,心中的酸冒上来,不愿欺骗周叙,「我记起来了。」 那一天赵逐去工作,她去游玩,突如其来的雨让人措手不及,赵逐带了一把伞,她正庆幸,还笑着夸他有先见之明。 他却淡淡的,「什么先见之明,看天气预报就好了。」 正说着,他看到了屋檐下躲雨的单薄少年,那份仁慈良善的心忍不住发作,「那个人看上去像是很冷,应该淋了很久的雨。」 宋菩玉随之看去,「那关我什么事?」. 她是漠然的,赵逐却不是,他早熟,早早经历了许多磨练,大概是手上沾染了太多脏事,才想做点好事积德。 「要不把伞给他?」他询问着宋菩玉。 「那我 们怎么办,才不要。」 赵逐耐心劝了劝,宋菩玉才不耐烦的去送伞,周叙所得到的那点好,压根不是她给的,她忍不住笑了笑,笑这场天大的误会,「拿伞不是我要送的,是赵逐让我给你的。」 听罢。 周叙茫然了瞬,宋菩玉又补上一句,「这下,真的是我们都欠他的了。」 * 养好了身体,宋敛跟楚莺准备了出国行程,为期八个月,算算日子,孩子是要在那边生的。 楚莺选定了梁开颜所在的城市,她失去孩子后情绪一直不好,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对楚莺尚未出生的孩子充满期待。 她不再是天真懵懂的小姑娘,如今的笑中竟然多了层沧桑与无奈,手轻轻抚着楚莺的小腹,轻抽了下鼻尖,压住那股子酸涩,「我当时的月份还要大些,本来名字都起好了。」 「那这个孩子的名字也让你起,好不好?」 楚莺想用这种方式安慰她,她拖着下巴,眼带泪花的摇头,「不了,我怕不吉利,可千万别像我似的,不然表哥肯定会疯的。」 「别这样说,怎么会不吉利。」 她的孩子没了,不是她的责任,可她无法原谅自己。 宋敛跟梁炳聊完下楼,梁开颜闪着眸光看去,神色很黯淡,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终究是过去式了。 楚莺先上了车,宋敛跟梁开颜单独聊了两句,隔着车窗,她的眼睛逐渐流了泪,接着是像是小时候那样,靠近了宋敛怀中,搂着他哭泣。 看着疼爱的妹妹被辜负,失去孩子,又目睹了赵逐的死,充盈在这份悲伤的环境中,宋敛很难好起来。 楚莺祈祷着这个孩子的平安出生,可以给他灰暗的生活亮起一盏明灯,为此她努力调养自己的身体,不敢有半分差错。 不知多久过去,宋敛擦掉了梁开颜的眼泪,说了许多,上车时特意道了歉,「等急了吗?开颜在哭,我就多安慰了两句。」 「应该的。」楚莺看得出他的伤怀,「开颜还是不太好吗?」 「比之前好了些。」宋敛忧心忡忡,情绪低沉。 楚莺将下巴靠在他肩上,吻了下他的面颊,「都会过去的。」 「但愿。」 宋敛抱紧了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的心脏跳得很迟缓,像是疼的麻木了,「我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人的离开了。」 314 把她抢走 - 艳雀 - 月上枝 远离了中州的纷扰喧嚣,出国修养的日子安稳平静。 在医生的调养下,宋敛好了许多,不再常常暗自神伤,多了些笑容,借着阳光,从楚莺身后楼住她,无比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手置放在小腹上,好似已经抚摸到了孩子的轮廓。 楚莺放下手中正在修剪的花枝,手上残留着花香,轻轻放在宋敛面上时让他感到很平静。新 这样平淡普通的日子没让他觉得枯燥,反而很眷恋,想要永远这样下去。 「是不是要去孕检了?」 楚莺点头,面对面望着宋敛的脸,还是苍白,白得有些让人心悸,可她一亲,唇上就会有颜色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很柔软的质地,手放上去,指尖跟着轻陷,「是要去了,你要陪我吗?」 「我不陪你你指望谁陪你?」 宋敛低头要亲吻她,楚莺侧过头躲开,手指抵住他的唇,「开颜说要陪我,她很想去医院看一看那些宝宝们。」 失去了孩子,梁开颜对孩子很是向往,曾经提过要领养一个,却遭到了家里的反对,她一个未婚女孩儿,领养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何况家里正在为她择选结婚人选。 她的事是在国内发生的,这里没多少人知道,梁家隐瞒着,替她找了一位华裔商人。 宋敛见过那人,跟梁开颜算是般配。 有了这么个归宿,他这个做表哥的才好放心。 嫉妒与醋意不由升上面庞,他将下巴抵上去,压着楚莺的额头,「这分明是我们的孩子,她倒是上心。」 「那还不是因为你不上心吗?」 怀孕初期宋敛还跟章嘉玉在一起,中途楚莺又被带走关了起来,才得到一点关怀,赵逐便又出了事。 这段日子里,甚至与更多的是楚莺在照顾宋敛。 宋敛自然羞愧,讨好地蹭了蹭楚莺的脸庞,「那我送你去,总可以了?」 「你想当司机,我还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楚莺想一条鱼从宋敛怀中溜走,他的笑容中透着被丢下的落寞,眼睫一垂下,就让楚莺不忍心了,她折返回去,拍了拍宋敛的脸,「好了,你想去那就带你去,再怎么样你都是孩子的爸爸。」 他将楚莺抱进怀中,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很是珍惜。 * 上车时梁开颜没注意到宋敛也在,下意识一顿,那股子失落又显露出来了,宋敛好了许多,她却走不出来。 身为兄长,宋敛说了很多了,可就是没什么用。 他不再吭声,专注开着车。 楚莺在后排握住梁开颜的手加以安慰,「都快要结婚了,怎么还是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梁开颜才不承认,她是放下了那段感情,但没放下失去的那个孩子。 何况家里安排的这桩婚姻很仓促,梁开颜知道,父亲只是为了他的生意,对方并在不知道她的事,婚后如果被发现,面临她是会是什么,她猜不到。 未来是一片灰茫,好像再也找不到出口。 这些楚莺怎么会明白。 梁开颜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羡慕,羡慕她得到了宋敛的爱与庇佑,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自己对孩子的渴望,兴许没人能懂。 陪楚莺去医院孕检,梁开颜倒是很上心,比宋敛还要在意一些,宋敛想要帮忙,却被楚莺按住。 「就让她去吧,她想做这些。」 好像做的越多,就是弥补了那个逝去的孩子。 宋敛止不住叹息埋怨,「我想当个好父亲的机会都不给我。」 「今后还有 很长时间呢。」 他们的日子还很长,楚莺对未来更是充满了希望与憧憬。 梁开颜迟迟没有回来,宋敛起身去找,楚莺在原地等报告。 穿过人群,看到梁开颜淡青色的裙角,宋敛无奈走近,眼神轻轻错开,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他立刻拧起眉,充满了戒备。 可这里的人太多。 季乾只是从远处的道路走了出去,宋敛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真的过去了,他与过去那些故人就真的只会是陌生人,更不用再担心季乾会突然出现,从他身边把楚莺抢走。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将来还会是孩子的母亲。 这个认知让宋敛欣慰了许多,慢步走到梁开颜身边,她正在痴痴望着一个母亲怀里的孩子,那个眼神太迫切。 宋敛一时哑然,「药都拿到了吗?」 「……拿到了。」梁开颜抬起手,她是想要看看孩子,但也不会耽误了楚莺的事情,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医生不是说还有希望,你不用这么悲观。」 她才不是悲观,她是认清了现实。 梁开颜没多说,「我们走吧。」 回去路上的车里,梁开颜又梦到那场噩梦,那天本是她的生日,是她第一次不在家人身边过生日,去取了蛋糕,想要回去跟崔擎过生日。 她艰难地走上那段陡峭的楼梯,用钥匙扭开生锈的锁孔,可进入卧房,看到的却是不堪入目的一幕。 崔擎一直是那么一个人,花心、心思不定,喜欢很多女人。 可只有她怀了孕,她以为他可以安分一点,却没想到他会把女人带回家里,她气疯了,将蛋糕砸到两个人身上,空气里满是奶油甜腻的味道,却让她想吐,她发了疯似的扑上去。 崔擎下意识推开了她,床上的女人抓着衣服落荒而逃,留下梁开颜大着肚子与崔擎争吵动手,他是不想动手的,奈何梁开颜像是发了疯,对他又撕又咬。 他打了她一巴掌,将她推倒在地,她气得腹部绞痛,哭喊着:「我为了跟你在一起跟家里闹翻,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没逼你跟我在一起。」 崔擎要走,梁开颜抓着他,他气极了,掐着她的脖颈将人抵在阳台上,那架势像是要跟她同归于尽,可到最后还是不忍心,松开手的瞬间梁开颜又扑上去,他条件反射挥开,却用力过猛,加之梁开颜没站稳,才从高处坠落。 失重的感觉再次回到身体里,梁开颜猛地醒来,额头一层冷汗,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是平的,什么都没有了。 楚莺摸了摸她的额头,关怀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做噩梦了?」 315 不该见的人 - 艳雀 - 月上枝 女人温柔的声线与气息总能抚平人。 梁开颜笑着摇头,到了梁家,她跟哥嫂道别下车,走进那座牢笼中,她是笼中鸟,尝试过飞出去,却被伤害了羽毛,自此再没有走出去的勇气。 「开颜好像还是很伤心。」楚莺收回了目光,在后视镜中与宋敛有些怨气的眼睛对上,她一愣,「怎么那样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 季乾在这里,梁开颜也在。 楚莺就好像不完全是他的了,宋敛想到他们的孩子,将来楚莺的爱又要被分走一部分了,怎么能让他不惆怅,「你不是想多去几个地方走走吗?趁着这个机会正好。」 「得了吧,我这样子怎么去?」 月份逐渐大了,可楚莺不怎么显怀,去检查过,问过医生宋敛才放心。 楚莺不愿意,宋敛不会勉强,好在他二十四小时都跟她在一起,不会让她有机会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宋敛憎恨自己该死的占有欲,可对楚莺,总是很难保持应有的理智,没了赵逐后,这份占有欲更加强烈,毕竟楚莺要是离开了他,他就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路上楚莺望着车窗外的月亮,眼睛眨巴着,很迫切的将月色收入眼中,心中不由酸涩,她想起那一年坐在村子里只有五个人的教室里,听老师绘声绘色地讲起大城市的风貌。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向往着走出大山的日子。 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 可走出去了,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井底之蛙。 跟谈雀景在一起时,听他跟别人聊起那些她不懂的知识,总是会下意识的自卑,起初她连一杯咖啡都不知怎么点。 可跟宋敛在一起后,这些问题好似再没出现过。 哪怕他起初也嫌弃过她,可这份嫌弃还是被爱冲淡了。 车窗突然被升起来,楚莺伸手扒住,宋敛吓得连忙按住按钮,「怎么样,夹到手了吗?」 「没有。」楚莺继续看着窗外,「我想多看看这里的风景,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来了。」 「怎么没有机会,只要你想我都会带你来的。」 这是宋敛的保证。 这两年他长大了,初见时身上的少年感退干净了,眉目间的严肃与认真却还像当年一样,让楚莺有些鼻酸,「你怎么还是这么单纯?」 「我满足妻子的心愿,算什么单纯?」 「是是是。」 楚莺不跟他争辩。 车窗的缝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飘进来,落在脸上,是凉凉的,楚莺侧眸看去,是雪,一片片白色雪花正在从天降落。 她突然推开车门下去,宋敛忙跟着,她站在雪里,手接住了两片雪花,又瞧着雪花融化,上一次下雪时,她跟宋敛分开,这次总算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了。 雪里是冷的。 可相拥时的温度却炙热。 楚莺靠在宋敛怀中,有泪水在往下掉,控制不住,那时分开,她揭穿了尤萍,是真的没打算回去,更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新 但现在,都不一样了。 * 梁开颜的婚期将近,宋敛提前将新婚礼物准备好了,却没送出手。 这桩婚事突然生变,电话在深夜打到宋敛手机上,他被吵醒,接起时先安抚了楚莺,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出去。 电话里的声音火急火燎,「琅玉,你快过来,开颜出事了。」 心下顿冷。 宋敛不自觉紧了嗓子,生怕再次听到如赵逐一样的死讯,他失了声,不敢去问发生了 什么,那边却先接了一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开颜未婚夫家里突然退了婚,这会儿先生正在打她,你快来劝劝。」 梁炳是最疼女儿的,这两年为她白了头发,怎么可能会去打梁开颜。 顾不得太多,宋敛回到卧室,换上衣服就要走,楚莺早就醒了,拉着他的手,睡眼惺忪,「出什么事了?」 「开颜出了点事,我去看看就回来。」 上次赵逐出事,他也是这样说的。 楚莺不想那样的事再发生一遍,「我要跟着你去。」 这是没得商量的语气。 宋敛急着过去,没有拒绝楚莺,给她换上衣服就走,路上又怕颠簸了她,车速控制得刚刚好,赶到时有些晚了。 梁家灯火通明,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出了大事。 楚莺走不快,推着宋敛,「你先进去看看,别让开颜出事。」 她是想要在宋敛孤立无援时陪伴着他,但不想要拖他后腿,宋敛快步进去,被疼爱梁开颜的保姆拽上楼,她敲着梁开颜的房门,「先生,你快开门,别再打了,开颜身体本来就不好。」 宋敛跟着敲门,「舅舅,开门。」 里面像是有抽打的声音,混杂着梁炳的骂声,宋敛等不了,后退踹开了门冲进去,他怕再有人亲人出事,哪怕是一点可能都要阻止。 屋子里,梁开颜跪在地上,哭泣着回头,面上一道巴掌印,鲜红的,嘴角流着血,像是被打出来的。 梁炳没因为宋敛闯进来而停手,还在拿着手上的板子抽打梁开颜的手,宋敛上去替她挡住,那一下抽到了宋敛身上,梁炳这才停手,「谁让你来的?!」 救下了梁开颜,宋敛松了口气,没救到赵逐他已经罪孽深重,这次如果救不了梁开颜,他就真的好不起来了。 「我不来,看着开颜被打死吗?」 梁开颜浑身疼痛,无力地倒在地上,口腔中满是血腥味道,昏迷前看到宋敛在为她争辩,楚莺也赶了过来,她小跑过来扶起梁开颜,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 梁炳指着倒地的梁开颜,「我好心安排了那么好的婚事给她,她不要,跑去跟人家说她生不了孩子,把我的脸丢尽了,我不打死她,将来也要被她气死!」 「您觉得好的,她未必觉得好。」 楚莺抬头打断宋敛,「好了,先送开颜去医院最要紧。」 他这才反应过来,回身将梁开颜打横抱起来,梁炳在后被气得面色僵硬发青,捂着太阳穴,一声声唤着,「讨债鬼,都是讨债鬼。」 316 开始与希望 - 艳雀 - 月上枝 要不是宋敛在这里,这次梁开颜或许真的凶多吉少。 楚莺陪着她去了医院,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梁开颜流尽了眼泪,却没埋怨过自己的父亲半句,楚莺替她擦去眼泪,间接抚平了她心中的伤口。 「不如这段时间就住在我们那里?」 梁开颜摇头拒绝,「我知道,我爸爸是为我好,是我让他失望了,他打我是应该的……」 她忤逆父亲,找了个不太好的男人,伤害了自己,那段时间父亲为她白了头发,每天都守着她,就怕她伤害自己。 好不容易替她找到了合适的结婚对象,最后却被她自己搞砸了,梁炳怎么能不伤心生气? 这一顿责罚与打骂,梁开颜是接受的。 宋敛进来时梁开颜还在流泪,他有些不忍心,「舅舅晕倒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到底是疼爱自己的父亲,梁开颜做不到无动于衷。 「在哪里?」 她突然站起来,「他怎么样了?」 「不要紧,就是气极了,加上身体本就不好。」 就算挨了打,可梁开颜却没因此憎恨自己的父亲,她赶过去,站在病床旁哭泣,楚莺没有进去,跟宋敛一起站在门外,这是梁开颜的家事,他们是不该管的。 楚莺与宋敛对视一眼。 「我们到旁边等。」 一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宋敛将自己的外套搭在楚莺肩上,这会天还没亮,她怀着孕,本就嗜睡,靠在宋敛肩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眠中。 这里人来人往。 宋敛只好捂住了楚莺的耳朵,让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儿。 梁开颜在病房中待了很久才出来,时不时传出些哭声,不知聊了多久,她才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站在他们身边。 「表哥。」 宋敛示意她小声些,楚莺正累得没一点精神,要是被吵醒,恐怕又要担心梁开颜了。 梁开颜哽咽两声,忙压住自己的哭腔,「我没事了,你快带着楚莺姐回去吧。」 「真的没事了?」宋敛是不信的,「舅舅怎么样了?」 「他已经睡下了。」 梁开颜笑得太过勉强,但她心里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以后父亲再也不会替她寻找合适结婚的对象,这对她而言,是值得庆祝的。 梁开颜将他们送到医院楼下,眼中的泪水渐渐干了,宋敛将楚莺抱进了车里,又回来与梁开颜道别。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通知我,我来跟舅舅谈。」 「……不用,爸爸会理解我的。」 宋敛不愿意身边再有人出事离开,对梁开颜的担忧加重了许多,「你如果不喜欢舅舅给你找的人,我可以……」 「真的不用。」梁开颜含泪微笑,摇着头,「是我自己坦白了我的身体状况,其实他不介意,可我介意,我没办法跟别人像正常夫妻那样生活。」 这是她为自己选好的路,哪怕辛苦一点,可她不后悔。 * 一个冬季过去,春暖花开时。 宋敛接到了家中的来电,催他尽快回去接手工作,他默默挂了电话,推迟了回国的时间,得知梁开颜准备离开家,他与楚莺一同去相送。 她逃离了那桩婚事,报名了公益组织,第一站便要出国,那些地方都很艰苦,可她很向往。 让一个千金小姐摆脱娇生惯养的生活去做那些事,楚莺是不敢想的。 宋敛也有许多不舍,可没人可以阻止梁开颜,梁炳没有出来相送,梁开颜走到楚莺身边,对他们尚未出生的孩子还有些眷恋,「可惜看不到他出生 了。」 「到时候还可以回来。」 楚莺的话总是很有力量,让梁开颜得到了许多心理上的安慰,「好,我会的。」 她这么说了,可还是食言了。 孩子是在春天降生的,像是象征着开始与希望,梁开颜并没有履行承诺回来,她从遥远的大草原寄来了明信片与给孩子的礼物。 这一年间,陆续有许多人来看过孩子。 梁曼因来的最是勤快。 她算是亲眼见证宝宝成长的长辈。 宋敛并没有带着楚莺与孩子回国,他将国内许多工作转了过来,一边陪着楚莺,一边工作。 知道他们生活上有许多不便,梁曼因才主动提出帮忙带宝宝。 楚莺中途回过国内,建校的工程结束,她总要出面,这一走离开了两个月,如果不是有孩子在身边,宋敛真要以为自己会被抛弃了。.z.br> 楚莺回来时宋敛带上了宝宝一同去接。 一开始他不会梳小辫子,遭到了自己女儿的嫌弃,每次都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扑进楚莺怀里,弱声弱气要妈妈抱,好像他这个做父亲的是洪水猛兽。 弯腰将她抱进怀里时还算安分,可一瞧见楚莺走出来,便像是一条小鲤鱼,扑腾着腿脚要下去。 宋敛被她的小羊角辫拍打着脸,真是拿她没辙,弯腰将她放在地上,小卷儿才两岁多,跑得还不是很快,一颠一颠过去扒着楚莺的腿,仰着胖嘟嘟的小脸,瞳孔黑亮黑亮的,像是两颗葡萄。 不停地拍着楚莺的腿要抱。 宋敛从后赶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哄着,「爸爸抱不好吗?」 她不要。 小孩子在想什么他总是摸不透。 楚莺看出了小卷儿的不情愿,将行李箱递给宋敛,接过了奶呼呼的小孩子,她浑身都是软的,骨头好似没硬度,趴在楚莺身上,口齿不清,嗫嚅着叫妈妈。 宋敛就在旁瞧着,又羡慕又无奈。 车子行驶在异国的街道,楚莺抱着小卷儿,哄着她在怀中睡着了,手一下下弹着小卷儿的脸蛋,像是在玩玩具,脸上挂着灿然的笑,看的宋敛忍不住妒忌。 「她怎么在你身边这么乖,你一走她差点没折腾死我。」 要不是梁曼因在,宋敛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小祖宗。 楚莺可不信这个乖的小孩儿会折腾人,「怎么会,肯定是你又惹着她了。」 「我怎么敢惹她?」宋敛淡笑着摇头。 楚莺没将这话接下去,她神色转为忧伤的,在后视镜中与宋敛对视一眼,他发觉了什么,心顿了顿,「……出什么事了吗?」 317 全文完 - 艳雀 - 月上枝 陪着小卷儿一同吃了晚饭,她食量不像是两岁小孩儿,每顿都可以吃很多。 看着她鼓成仓鼠的腮帮子,楚莺忍不住拍下来,发给远在沙漠中的梁开颜,可惜她那里没有信号,等收到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摸了摸小卷儿的头发,楚莺忍不住感叹,「真乖。」 宋敛坐在对面,神色略显异常。 饭后楚莺去哄了小卷儿睡着。 从房间出来时,宋敛正站在庭院中,指尖一缕白烟缠绕着,楚莺从后走过去,搂住他的腰,贴在那寸脊背上。 回国这两个月,她很是记挂他们。 宋敛踩灭了烟,手贴在楚莺手背上,「小卷儿睡下了?」 「她很好哄的。」 这是假的。 宋敛记得自己讲完一整本故事书后小卷儿不为所动的表情,接着撇嘴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他讲的口干舌燥,那小姑娘却只想妈妈。 宋敛欲哭无泪,转过身,捧起楚莺的脸,唇印在她唇角,让她品尝到了他心底的苦涩,「我也是回去了才知道,小姨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怕你想起那些不愉快,所以一直瞒着。」 「这对我算什么不愉快?」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放大了他的复杂,得知宋菩玉早在半年前去世,他实在称不上痛快,毕竟那也算是他的姐姐,可在赵逐这件事上,宋敛是真的想过要逼宋菩玉去陪葬。 楚莺低下头,用手上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无措,她一边替宋敛整理衣领,一边叙述着,「她知道自己生了病之后就留了遗书,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打算治病,死后遗书准时送回了宋家,你父亲才知道……」 宋菩玉答应了宋敛不回国,就连死都没回去过。 楚莺深吸了一口气,额头靠在宋敛肩上,「她遗书里写了,客死异乡算是她的报应。」 「她未免太舒坦了。」宋敛冷笑一声,赵逐死时受尽了痛苦,满身是伤,宋菩玉却没经历什么痛苦,这怎么能算是报应? 楚莺知道这些年宋敛还是看开。 「你很久没去看赵逐了,要不要抽空回去一趟,你父亲也很想你。」 或许是失去了宋菩玉这个女儿,加上老了几岁,就越是思念自己的孩子,不惜拜托了楚莺来跟宋敛说好话。 宋敛轻笑着,「怎么,你被他收买了,别忘了当年可是他跟舅舅一起算计我,害我们分开的。」 「可那是你的父亲。」 楚父早早没了,楚莺对亲情是无比渴望的,不愿意宋敛为了她放弃这么多,「正好也该带小卷儿回去一次。」 宋敛知道,这是她在给他找理由,「好,都听你的。」 在这个家里,宋敛是无条件服从楚莺跟女儿的,这两个人支撑着他,让他这两年过得不至于太灰暗,他想要跟楚莺道谢,她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堵住他的唇,指腹轻蹭着他的发尾,像是在哄他。 楚莺的吻很轻,宋敛想要更多,顺势吻下去,唇舌缠绕,晚风在耳畔撩动着楚莺的长发,发尾蹭在宋敛面上,像是一只安抚他的温暖手掌,让他没由来想要流泪。 他想起小卷儿出生的那个晚上,他发誓再也不要楚莺受那样的苦痛,之后在床边陪着她醒来,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自己的心都好像是被撕开了。 或许直到那天,他才相信楚莺的爱是真的。 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患得患失,总算得到了应有的结果。 * 回国后先去了宋家,将小卷儿带去,面对陌生的一群人,小卷儿没怯,很是讨喜,在院子里玩得很开心,脸蛋红扑扑的, 楚莺用湿纸巾擦去了她额头的汗,从楼上看去,那是很美好的一幕。 宋敛站在窗边,听着父亲的训诫。 「之前说好出国几个月就回来,这一走就是两三年……」 「您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回来。」 当年的事在宋敛这里是不值得被原谅的,这趟回来是只为了让楚莺好过些,他看了眼时间,「我该走了。」 「琅玉,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回来。」 父亲很久没这么叫过他了,上一次是在很小的时候,那时父亲还意气风发,很年轻,如今鬓角的白发都冒了出来,又被宋菩玉的死打击到,双眼遍布沧桑与疲惫。 那段回忆遥远的宋敛快要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疼他,就像他疼小卷儿似的。 可为了面子,为了利益,父亲还是差点拆散了他跟楚莺,害他险些失去自己的女儿与妻子。 这份罪,怕是要用余生来偿还。 下了楼。 楚莺站在阳光下望向宋敛,「聊得怎么样?」 宋敛笑而不语,走到她身边,垂眸看向小卷儿,「我要出去一趟,晚上我来接你们。」 「去哪儿?」小卷儿迈了一步,上前拽住了宋敛的裤角,「爸爸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努着嘴巴。 宋敛半蹲下去,捏了捏她的脸蛋,「乖乖在这里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好!」有时候她还是听话的,认真点了点头,就回到了楚莺身边。 楚莺没多问。 她知道他要去哪里。 经过了三年多的风吹雨打,赵逐的那块碑有了些伤痕,如同他这个人似的,就算再坚韧身上还是有愈合不了的伤疤。 这几年宋敛交代了周册常来扫墓,可那个小子做事总是太粗心。 趁着夜色落下,宋敛将墓前的落叶清理干净,留下了新鲜花束,顺带送上了他求来的平安符,算是祈祷,让赵逐下辈子可以平安顺利,不再受苦受难。 默默站了许久,月光落肩。 宋敛迈动僵硬的双腿离开,走出幽暗的墓园,远处的路灯下停着车,车子里是楚莺与小卷儿。 车窗下降,小卷儿在车里向宋敛挥手,楚莺抱着她,也在等待。 她们在等他,他要过去,不管这中间有多少阻碍与荆棘,他都会向她们走去。 走到车旁时,他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楚莺抬手帮他整理,宋敛眼睫下垂,轻言细语,温柔至极,「你们怎么来了?」 「来接你。」楚莺擦掉他眼下的泪痕,「接你一起回家。」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