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庙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醒来时正要伸手取来毛巾擦去额头虚汗,庆幸第九次从怪梦里挣脱而出,不意右手握取到的是一块硬冷物事,抓来一看,“我靠,饭钵?” 他天旋地转,好一会才从满眼星星中回过神来,饭钵落地,惊醒身边老头。 “小李子,你怎么把吃饭的家伙摔在地上,又做了美梦吧?”老头问道。 “小李子,美梦?你是说我吗?”云帆坐了起来,身侧是一个乞丐摸样,约六十开外的瘦小老头。 “废话,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跟你说话,还能有谁。”老头边说着且不情愿的起来,伸伸懒腰,打个呵欠,右手不知从何处抄来一根竹棒,继续唠叨,“才辰时,rì头起的晏些,还好,还好” “喂,老头,好什么好?”云帆发现身处破庙,rì光斜洒进来,背对着不知名的石像,四周柱子油漆剥落,门槛败坏,灰尘厚积屋梁,处处蛛网,唯眼下睡处稍显干净。这是陌生地方,难道昨晚被谁搬运至此? 老头抖了抖脚,扭过头来,吐口痰道:“好个屁,这世道,乞丐也不好混,想吃香喝辣,我看还不如多做几个白rì梦。” “可惜美梦也难得,一个噩梦将我惊醒,空出一身汗,”云帆顿了顿,问道“老头,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上下打量着,yù伸手摸摸云帆额头,被拨开后疑惑道:“我说小李,怎么睡了一觉,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个人,连说话都……都跟书生那样,不会发高烧了吧?” “老子正常的很,不过做了一个噩梦,吓我一跳以至于有些事想不起来,这叫短路。”云帆辨道。 “原来如此。不过,跟我混了三个月,连宋庄也不认得了?” “宋庄?哪里的宋庄,”云帆低头,草鞋,破裤子,短褂,细胳膊细腿,一副营养不良的少年相。云帆吓了一跳,这是梦,还是梦醒后变了形貌?不可能的!脑子空白一片,随即低吼一声便冲出庙门。对老者后面的喂喂喊叫置之不理。 云帆一口气窜了半里,气喘吁吁的来到小溪前,这梦的真实叫他无可接受;倒影里那张陌生的脸,约莫十五六岁少年的脸,陌生得可怕。汗水顺着脸颊滴下来,云帆用力的掐拧股间皮肉,直到额头密布汗水,真实的,这是真实的吗?脑海挥之不去的自醒来便缭绕之疑惑被驱赶开来,我不是回到年少,我不是在做梦。云帆也不愿相信,一夜之间到了陌生的地方,家国似乎离他而去,这水,这草,这太阳,二十几年来的梦境里从未如此真实过。 怎么办? 云帆抓紧头发,一屁股坐在沙石间,尔后仰躺下来,太阳已慢慢升高,六七月的草间泥味扑鼻而来,水流潺潺,从石头森林到乡下田间的转变,云帆不愿意承认,自己来到了陌生之地,长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虽灵魂未变,一切皆不同了。 老者的喊叫声渐近,一只蝗虫飞了过来,旋即惊走。云帆慢慢地坐起来,双手掐了掐腮肉,这狗年月,未知的是最叫人恐惧的。老者终于近前,吁了口气,左手抓着一只草鞋,扔向云帆,“小李啊,今早发癫了,不是摔吃饭的家伙,就是脱了鞋子,乞丐不爱惜讨生活的工具,是混不长久的,把鞋子穿上。” 云帆张张脚丫,两脚空空,草鞋已不知落在何处。“呵呵,”云帆苦笑,取了鞋子,套进左脚,“老头啊,我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是怎么混过来的,用力掐掐我,这太他妈真实的!” 老者用竹棍厾厾沙地,轻咳一声,一菱角敲在云帆的额头,“小子,怎么不真实?大白天里,你看看这不是活生生的人吗!这么多废话,等回还要淘点东西对付肚皮哩。” 云帆额头吃痛,狼狈跳开,嚷道:“老头,打人不打脸,额头被你敲坏了我还混个**。” “我看你是迷糊得过分,不敲打敲打能醒过来?赶快的,辰时快过,得出门找吃的”老者脸皮抽动,慢慢转过身去,抬步回了破庙。 云帆伫立着,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思绪总难平,强自平复莫名的苦恼,握拳,开掌,胸中堵着一口气,沉重如铅。呼气不能奈何心中石块,而糊涂的来到这里,想家的念头刚发,远处传来老者的喊叫声——回家不易,首要的解决肚皮问题显得迫切。云帆迈步而前,十步踉跄,铅块愈加沉重,耳鸣眼花,一口逆血勃发而出,便倒地,不省人事。 睡一觉犹在梦中,不知身是客。而今昏迷过去,不知可否回到我的狗窝,看熟悉的风景,珍惜熟识的人。这是云帆倒地前的奢望,侥幸之,希望醒来不过南柯一梦。 云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人的猥琐可与敲打自己额头的老头媲美,嚷嚷着,狰狞的蒜头鼻子追赶上来,要将自己吞掉。自辰到午时,惯于不吃早餐的云帆感觉肚子饿时,大吼一声撑地而起,拳头狠狠推向蒜头鼻子,喊道:“逼我吃了你”的时候,梦破开,睁眼似是漆黑,柴火光送来,刺耳的沙哑声响起,“啊,我的鼻子”,啪啦,瓷碗的破碎声却显沉重,云帆大力地呼口气,醒过来不易。 “小子,手真黑!”老头捂着鼻子,小心的凑近身来。“药泼了,老子的饭碗也被你打破,你……”老头扫视几片破碗,一时无语。 云帆感觉浑身酸痛,醒来的喜悦顿时去了大半,“我怎么还在这?” “你小子一直都在这,哦,是来这三四个月了。昨天你发癫样,看来我大意的,想不到居然倒地不起,一时昏迷,这是怎么回事?” “被鬼吓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鬼?是厉鬼吧。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撞邪。这破庙住了这么久,没闹过鬼的。” “没事,我还是龙jīng虎猛的,可吞下一头牛。老头,有东西填肚子吗?”云帆揉揉肚皮,五脏庙空空,难提jīng神。 “叫我钟伯,别不知尊敬老人家,亏老子还带你混了几个月。”钟伯转身近了火堆,使竹棒挑开燃柴,划出两根黑乎乎的物事,“这年头,有得番薯吃就不错,”钟伯将番薯放进碗中,递过来道:“大的你拿。” 云帆伸手轻戳薯皮,烟火气重,皮肉皆烫,暂不能食,混着烟味的薯香在饥饿人面前,却是美味。将碗放在地上,云帆带了歉意,抱拳作揖道:“钟伯,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小子无的放矢,请您多多包涵。” 钟伯挥挥手,咧嘴一笑:“好了好了,别文绉绉的,老头我不吃这套。” “嘿嘿”云帆附和着,肚子争气的叫了一声。叹口气,醒过来,清醒不见白天,黑夜中仍是迷惘,无缘无故的来到此地,云帆饿了,嘴角却更感苦涩。 “小子,少年不识愁,你有大把年华,比我一把年纪,没几年好活的人,多多东西未曾尝试,应该欢喜才对,怎么愁眉苦脸,笑一个。”钟伯劝道。 “也是,既来之,则安之,来,钟伯,吃番薯。”云帆抓过泥碗,微微展开双颊,送至钟伯前。 “嗯,好,好,我吃个小的就行。”钟老头挑了根番薯,轻皱眉头,旋则缓开,自然,他知道少年心xìng,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明天不定这小子就能恢复过来,至于昨天云帆的怪异行状,老头虽存疑惑,却过了好奇之年,非必要便不强求凡事见个真切,这大概也是老年心态,毕竟jīng力不济,难得糊涂。 云帆忙道:“您老人家拿这个吧,大块的肉多。” “行了,知道你小子尊老。老了,对付不了大个的,小小足矣。”钟老头推却,“等等,待我取些水来,你先喝点,再吃不迟。” “谢钟伯。” “见外。” 番薯烤个外焦内嫩,肉松散成条,抽而食之,为人间美味。老少二人舔干净指间碎末,虽只得半饱,灌下水后,也能摸摸肚皮,生存不易,半饱亦可贵。云帆缓了口气,jīng神稍振,与钟老头作饭后之谈,心慢慢平复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非口头大话,不适应者不免被淘汰,提前化了黄土。 钟老头自道潦倒半生,而今行乞过rì,老无所依,所尝不过人间冷暖,市井百态,老来半截脚进了黄土,于他而言,通透世事,活着rì子见稀,唯痛快的、快活的、平静的了了余生,便为最大的幸福。 “管他身居庙堂,或落入江湖,终究变成黄土。”钟老头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小子你还年轻,行乞不是长远之计,名利浮云,男儿亦应带吴钩,带钩……”渐渐地声音低了下去,钟老头喃喃自语,已躺在草堆上,眯眼见周公去了。 “名利,名利。”云帆沉吟着,手指挑挑破碗,粗糙的被磨成光滑,且布了污垢,持之可承一生。火光映照着这张脸,手抚之,似一张辰时的太阳。云帆伸展双脚,光脚丫的胆小,仍需勇气站立,远行啊。嘘一口气,庙门外月华正浓,十五六或十七八的夜,夏虫鸣叫,子夜,困倦了别人,云帆忽涌出怀乡病者的思念,月圆夜,叫我如何不想家。 第二章 朝雨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在破庙躺了三rì。吐血后的静养,喝些钟老头熬制的草药,咽番薯,或者馒头,这已是老头努力的结果。乞讨一天,运气好时得几块铜板,也有一无所得的运道。云帆怀念起大学时球场上飞驰的rì子,也怀念着同学意气,对酒欢歌,更怀念的,皆是梦前另一个空间的一切。虽未遍走宋庄,虽未探索此片天地,云帆已可肯定,长在陌生躯体的自己,脚踏之地,非二十一世纪的故国。 掰着手指磨着时光,到了黄昏。踱步出门,抬头西望,天边有火烧云的绚烂,驻停虽短,合老庙的破败之美,叫云帆兴起难抑的感慨,美的共通之处,即便转换空间,读懂或未能读懂,其表象都予人美好的感官冲击,能避免者,大概在于盲人罢。 钟老头适时回返,抓着竹棍,健步拽了斜影,老远便冲云帆喊道:“小子,今天运气不错,咱俩可以痛饱一餐呀!哈哈哈。”云帆迎上前去,笑问:“嘿嘿,老头,看你那开心样,捡到元宝还是被元宝砸中,让我看看口袋里装的什么。” “去,去,去,今晚老夫露露牛刀,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老头握了云帆的手,将他拉进破庙。 “别,我出来透口气,等阵再进去。”挣开手,云帆深深地,将黄昏时的暮气吞了下去。夏至后,酉正之末仍显白芒苍穹,金sè的华光,填饱空腹,黑夜来临。 晚饭也吃的馒头,却多了一副汤。按钟老头的说法,此汤可以补脑——今天多得了三五文,便买了两块豆腐,回返时意外的于门外小溪抓到一尾鱼,凑成鱼头豆腐汤。没有芫荽,亦未加小葱,好歹添三五颗胡椒样的配料,去了腥味,水足可以喝个痛快。 “来,”钟老头咬了一口馒头,与云帆各捧一碗汤,“以汤代酒,喝。” “好,老头,敬你一口。”咽下半块馒头,云帆举起泥碗。汤终究带了点腥味,却足够鲜美,且夹了些辣味,很能刺激人的食yù。 钟老头对付完一只馒头,喝下半碗汤后,右手擦擦嘴角,道:“很久没沾酒味,口淡得差不多忘记何为杯中物了。可惜啊,老子多么的怀念。” “怀念就是一杯酒,我也难忘那醉的不省人事。来,老头子,没酒,有汤也不错。”云帆夺过碗来,帮钟老头盛好汤,双手捧回。钟老头左手接碗,右手抚其胡子,嘿然笑道:“呵呵,老而不死,明天有酒,明天有酒!来,再喝。” “喝个痛快”二人皆仰头作进酒状,俯仰之间,续汤,吃馒头,兴区区豪情。晚食的仈jiǔ分饱,加以谈兴再起,两人侃侃而谈。天地、风月,人神,钟老头这本书慢慢的翻开来,虽非玄奥,其历世事,也是云帆的寡于远行所不能比的。底层人自有底层人的jīng彩,书借而读之,云帆感觉获益匪浅,沉沉睡过去。 翌rì醒来,伸伸懒腰,展展手脚,云帆要努力适应这具身体。出庙门,风起,辰末不见阳光,天沉yù雨。风吹来如许的黑sè棉絮,再驯服野草,茂木,仲夏之晨,雨的酝酿心急了些,云帆摸摸后脑勺,yù统记起昨晚钟老头之言,却不能尽得,十之五六犹存,能从脑中里淘出来的,又少掉两分,真做个梦记忆力不比当年的死记硬背,减退了,人仍年少。 天空不及发白,雨爽快的来了。钟老头出去的早,想来已在城里转了一阵,雨来时人不多,时间还早,这是可以肯定的。云帆臆测着,生之不易,于底层人而言,首要的是解决肚皮问题,没有温饱,就谈不上别种追求。风雨带起的烟白渐渐淹没远方城廓,天地被披上一块白茫,水汽凉了人的手臂,云帆擦擦手掌,只能倒回庙里。认真的打量着这间破庙,目光移至zhōng yāng,那陪了自己数天的石像在他看来是陌生的,难以对上譬如佛祖,菩萨或者财神之类供奉,终究不在自己浅薄的认识范围,仅仅是拟人化,糅合了某些人或某个人的面具而已,这样看来,跟故国里的图腾确有共通之处,便是人xìng的添加。 云帆踱着步,来回几趟印下一些脚印,雨更大,也更疾。破庙漏水,不一会便积了数摊。风穿堂而过,拽下石像上的积尘,夏雨不冻,但在衫薄的云帆,因孱弱体质而带来的不适,却有深秋之感。叹一口气,这病来的快,去的缓慢。 忽的庙外传来一阵哒哒声,云帆扭头扫向门口,一团黑影迅猛而至,刹那骤停庙门台阶前。人立之物原是一匹黑马,嘶叫声刚起,马上人已双脚落地,云帆见来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yù看脸时,其人刚转过半身,牵马走向南侧,系于柱下。云帆自门侧观之,马浑身黑sè,长的骠壮,二十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着真马,不意有些冲动,yù上前摸摸,验验手感。蓑衣人已转身过来,云帆下意识往里让了让,却只看到帽子下一张蒙着面纱的脸,眼睛是美丽的,却显得不够亲切。以身材看来,云帆判断来者是个女人。 其实停马时,云帆已听出来那声“吁”是纯正的女腔。不过也不排除这年代存在伪娘。云帆只能心里腹诽一句。 “这位小兄弟,雨大赶路不便,借贵地一歇,有扰”女子边解下蓑衣,帽子,人已走向火堆碳痕处,却没有半点客人的拘谨。 “不客气,不客气”云帆虽觉得女子声音好听,但平白地年轻十来岁,成了别人口中的“小兄弟”、“小子”,多少有些适应不过来。云帆再瞄了一眼黑马,马脸够长,却不难看。若长在人上,就是难堪了,念及此处不禁会心一笑。 女子yù寻凳子坐下时,云帆随了进来,自禾秆堆里掏出两只木墩,道:“庙小不容凳子,只能坐这个。”接过木墩,道一声谢,女子问道:“小兄弟,此处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哦,还有个老……,老人家,出去了。”云帆提了木墩在女子对面坐下。女子是云帆初来此处见到的第二个人,他遇到陌生人还来不及起jǐng惕之心,问答时会诚实些。随之云帆礼貌地打量着来客,面部是看不清楚的,身材倒是不错。女子衣衫显是叫雨水打湿,她慢慢坐下来,道:“小兄弟,可有柴火,帮我点个火堆?” 云帆忙道:“有的,我取些来。”说完便转入庙后,冲冲抱来一堆木柴。老头存货不少,无需吝啬着用。云帆摆好木柴,艾草,才摸出火石,“叮叮”声响,他这个生手侥幸地得了火种,却未能点着柴堆,心急之下,脸蛋已是渗出汗珠,于陌生女人面前,面子也不得不比平常讲究些。 眼看着云帆手心冒汗,仅仅熏黑一节,“这个……,还是让我来吧。”女子已取出火折子,拧开封口,吹一口气后捏开一根木柴,轻松地点着,顺势引向柴堆,很快地火苗便像生根那样,在柴堆中升起。雨继续下着,灰蒙的白帐却慢慢散开,云帆显得拘束,抹不开面找些话题,而女子忙着在火堆边烤干沾水的身上衣物,亦不发一言。 云帆站了起来,再次走向门口。黑马立于檐下,作假寐状。云帆徒然想到女子轻松地手撕木柴,知道自己可能遇上武林高手,此传说中的武功,原来不是虚构的。云帆不禁起了一身冷汗,为自己的粗糙感到不满。这不是现代世界,笼统的称之为古代,但对他来说却是陌生的。他是外来的品种,要在此处生根,发芽,成长起来,并不容易。前面是一片未知,怀着一点忐忑,恐惧或者还有激动,眺望不远,此时信心不足,实为正常。 雨不久便停,太阳还是钻了出来,一场大雨过后,连马蹄印也留不了几个,水倒是积下不少,但也会很快便要被泥土吸走,太阳晒干。云帆未能再与女子聊上几句,更不知女子名字,只当作萍水相逢过客,风轻云淡。女子走时yù留些银两以作感谢,云帆却之,只不过要些干粮充饥,说出口的感谢似乎被雨水冲淡,很快散了开来;呆呆地望着庙外进城的方向,虽马儿早跑得没影,云帆的以为自己多少在第二个陌生人身上取得点这个世界的认知之期望,很显然是落空的。嘴巴有淡淡的苦涩,看来怀着期待,当失望袭来,少年无论知不知愁滋味,口苦也应该是自然的,云帆这个穿越者也不会例外。感受着凉快和温热,胸口有点发胀,这一次不会倒下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停留在幼稚水平,但无可否认的是,自以为地云帆慢慢地进入角sè。 “啊啊啊啊啊啊啊!”呐喊是新的开始,小李子有这样的觉悟。 第三章 江湖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下午无聊,且放晴后泥路不碍近行,云帆绕至庙后,沿着小路走着,不时遇到一两个田间劳作的农人,或于田间除草,或在菜地捉虫,风光不错,只是田园在画里是美丽的,现实却需要汗水,更多的是辛劳。按前世经验,云帆以为除草自是太阳猛烈时合适,六月烈阳,可轻易干枯稗草,不比雨时,水落草生,事倍功半。 农人对于路过的云帆不加理睬,埋头苦干,唯嚼谷紧要,因此云帆未能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般,惊起一些涟漪,体现不出存在感来。再往前似乎要进入村庄,狗吠已可闻,眼看走了好一段路,他掉过头来,便打算回返。忽的地面颤动起来,云帆立脚不稳,打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脑眩晕时看到远处破庙似乎晃动了好几下,大地很快停止了颤抖,人慢慢恢复过来时,空白的脑子清醒了,这难道是地震?不远处的农人还趴在地上,浑身抖动着,正念念有词,不知道祈祷着什么。云帆附耳在路边一块大石上,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远处的稀落尖叫声,站了起身,左脚仍显不适应,带了麻木感,他往回走着,以为余震者,此地应无事,万一地大动,只能怨命苦。 云帆回到破庙,发现屋顶的几块遮阳瓦也不争气地摔了下来,所幸地动一次,便归到平静,倘不今晚需露宿野外,再来一场雨人成落汤鸡,这样的命运锁喉,恐怕不多做几个白rì梦,透口气都不容易。他搬了木墩坐在门外,等待着,黄昏前钟老头回来,出人意料的带回几只白馒头和两个瘪瘪的果子。 钟老头脸sè有些苍白,将物事放下来,吁了一口气,道:“今天运气不错,搞了馒头,看,还有李子。”云帆上前看那果子,黑不溜秋的,这难道就是当地李子?恐怕是营养不良者,但出于爱惜舍不得扔掉罢。 “我说老头,下午那个地动,你没什么事吧?” “吓了一跳,不过老头子我几十岁的人,这样的地动少说也经历过三五回,这里没事,外地就难说了,天灾啊,人是无能为力的。”钟老头挺起胸膛,走了几步再折过来,看到地上的瓦片道:“屋顶好像没撑住啊。” 云帆连忙应道:“是的,狗窝要成危房,呆不下去啦。” “将就着,夏天没什么问题的,我们四海为家嘛。”老头却是故作潇洒,云帆于此腹诽不已,对的,老头肯定没这么豁达。 “咦,今rì有人来过这里?”钟老头才发现火堆积灰,不似昨rì所留,问道。 “是的,今早一个过路女子歇了回,那时雨大,我帮她生了一个火,这不还给我们留了点干粮以作感谢。”云帆取出几个煎饼、馒头。 “不错,不错,这算不算天上掉馅饼给你小子,嘿嘿。” “去你,是老子运气好,厄,反正我的运道来矣。”云帆得意的道,他想到了女子手撕木柴,问道:“哎,老头,我看今天早上那个女孩似乎会武功,就是她可以轻松撕开木柴,这算不算是武林中人?”云帆毕竟看过些武侠小说,对江湖上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兼吃肉的生活颇向往了一阵子,这自然是年少时的梦,长大了发现武术不过是一种套路,只能表演,或者说练到较高水平的可以强身健体,徒手对付几条大汉,但遇上热武器,再低点碰上菜刀,便要哀哉。飞檐走壁,一苇渡江,靠的是威亚(钢线);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大概只有诗歌里可以传诵。因此虽然亲眼看到了这个世界里,一个弱女子居然可以撕开硬硬的木柴,仍是半信半疑,兴许眼花,早上看到的是一种假象呢。 钟老头右手捋捋胡子,沉吟道:“照你这样说,那女子会武功是肯定的,武功高不高且不说,徒手撕开木条,身手不弱。至于其他的,老头子我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就算见到了她,也无法判断这高手有多高,或者多低。” 云帆不满足,抓过钟老头的棍子,用力地劈刺几下,同时装模作样吆喝几声,继而嬉笑问道:“江湖很大,人生不是处处是江湖吗?您老人家也是混过的人,我手上的棍子,是打狗用的吧,难道您就不会一两门绝艺?就教教小子,好让我学一点防身功夫,不至于出来混被人欺负没还手之力呀。” 钟老头呵呵笑道:“都说我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武林人士,穷文富武啊,温饱都不能解决,拿什么去练?空着肚子,光凭毅力是不行的,要吃肉,要心定志坚,还要名师,这是基础。老头子庸庸碌碌,蹉跎一辈子,能活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不过话说回来,江湖人活得潇洒,也是将脑袋提在手上,稍有闪失,可能命就没了,侠以武犯禁,向来如此,更何况江湖中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意气风发,也意气用事。” “难道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吗?应该有用脑子的。” 钟老头接道:“自然,江湖中人也良莠不齐,讲拳头,有时候也讲道理,毕竟侠义之气讲究个义气,忠诚,这些品质还是不错的,做人无论如何,基本的东西不能丢掉。可惜意气之争,利益之争太多。话说回来,老头不过局外中人,虽见得多,也是一个看客罢。至于你手上的棍子,有叫打狗棒的,赶赶小狗可以,遇上恶狗,避开为上。狗肉虽好吃,但馒头更安全,呵呵。” 云帆不死心,继续套取钟老头的口风,以为他或者是世外高人,定然有着过人之处,武艺就是诱人的佳肴,对重新生出武侠梦的云帆来说,应该多了解,有机会学习就不能放过。钟老头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见识是有,武力值趋近零,按照他的话,不过是比一般的花甲老人稍微强壮一些,健康一些。所谓见识,有自家经历过的,也有道听途说得来的。总之,钟老头不会武功,这是肯定的。但云帆不相信,却无法指出一个人是普通人或者是武林高手,自家不懂的,未弄懂前,轻易下结论是不严谨的。 云帆叹一口气,望向庙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星火烁烁,蟋蟀鸣叫,这夜更显安静。抚摸肚皮,又到晚饭时间。搬木墩坐下来,钟老头点着了火堆,摇摇头,笑道:“怎么,你就这么向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在我看来呀,美好的东西只能在梦里,到了现实,人首先要为温饱考虑,需要先活着,再好好地活嘛。年青人有梦是好的,去追求值得鼓励,要不明天跟我进城走走,呆在这儿都好几天了。” “也好,我也想好好的看看这世界,有些东西似乎变得陌生,要重新来过。” 钟老头点点头,右手使柴条拨了拨火堆,火光摇曳,映照着他那张瘦小的脸,此时观之,已脱掉陌生的皮,显得亲切。云帆取了干粮,递给老者,道:“该吃晚饭了,肚子饿着的感觉真不好受。” “先对付了馒头再说,热些水,就着吃这味道挺不错。”钟老头架起罐子,往里装些水后言道。 夏天的夜是短暂的,夜来得晚,去得早。吃过东西,云帆二人躺了下来,闲话时云帆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压着,感到了它的重量,却移不开,吐不出来,因此谈兴不佳。钟老头躺下来不久便打起呼噜;辗转着,云帆难以入眠,脑子里想些东西,皆是碎片,怀乡之情淡了点,但今rì装进去一个武侠梦,这梦是颇有重量的,印进脑海,压在心间。睁眼看着火堆,炭火明灭之间,云帆有点明白,某些事物的忘却,不过是印象淡了,隐藏在某个角落,当遇上火苗,被点着后,便会燃烧起来,理想如此,梦亦如此。梦是个好东西,翻烤许久,不能如愿入梦,云帆感到这夜的漫长,闭着眼,迷糊之间似乎睡着了,但这一晚,没做成一个梦。 第四章 进城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天刚亮不久,钟老头便起来了,约莫卯正时候,云帆也被惊醒,将起未起。对于习惯睡懒觉的人,早起是一件痛苦的事,好梦里故乡更近,人也容易生出逃避的心理,是舒服的温床;来到这个相当于古代华夏的世界里,计时方法跟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有很大的不同,虽自家故国之古人好像用着同样的方法,不过子时,丑时,寅时一直到亥时的计时方法,得转换成二十四小时制以方便理解,人的反应不得不迟钝些,中间那层隔很叫人不舒服,所以需要从这个世界的角度来思考以便适应并融合进去,不花点时间,不花点功夫下去恐难如愿。 钟老头提着破瓮出门,转到庙南,很快盛水而回。庙的南边不远有一眼活泉,掩在青草丛里并不起眼,云帆路过几遍也没有发现,还是老者出门时怕他口渴,特意告之。泉水甘冽,钟老头满倒一碗持至庙后,哗啦声响,吐出水后,简单的漱口就算是完成。云帆约略知道牙膏面世前漱口有用盐巴,牙灰之类的,特别是后者,因为父母曾告诉过他,他们那代人小时候没有条件用上牙刷牙膏,用的牙灰为秕谷烧变灰,保存下来,刷牙时沾些清理牙齿,然后含水清洗完毕。不意来到这里,连牙灰都不能用上,这叫他感到不习惯,他以为应该能慢慢适应,毕竟盐巴什么的也能算作代替品。不过按钟老头的话,盐巴牙汤等物是奢侈品,大户人家用之平常,平民百姓大多使用牙灰,甚至牙灰也不常用,而混他这种行当,每天能有泉水洗脸漱口就很不错的了,要奢求更高级的东西不切合实际,不如吃饱来得紧迫。 今rì需随钟老头进城一趟,是认识这里风土人物的第一课,云帆觉得应该拿出些积极的态度来,于是起身盛水洗脸,吞吐几口水后回到大殿,挥出一拳虎虎生风,有向天呐喊的冲动。带了些许紧张和期待,云帆问道:“我们这就进城?” 钟老头取出褡裢挂在身上,左手持钵,右手握棍,一副得道高僧模样,微笑地道:“带上吃饭的家伙,走。” 云帆有样学样,问言也木棍破钵装备,跟在老者身后出得门来,往小城而去。木棍破钵原为小李所有,今归云帆,他走出几步后,尽管挥着棍子颇感趁手,但左手处的钵子正表明其行乞者的身份,总显得忸怩,毕竟乞丐是一份不大光彩的职业,他也未能融入这个角sè,于是时不时的连手带钵隐到身后,腰挺不直,脸被朝阳一晒,惰xìng滋长,脚步慢了下来。 钟老头正健步而前,发现云帆落在身后,低头慢步,右手棍子无聊地敲打着路边杂草,不禁停下脚来,问道:“你小子怎么啦?看你起来时一副jīng神爽利,几步路的脚程就累成这样呢,未免太孱弱了吧。“ 云帆慢吞吞地跟上来,无力地道:“好像有些不适应,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晕倒过,身体还未完全恢复。” “没道理呀,年轻人的体魄,加上我的草药,你那点小毛病应该已经去除了,让我看看。”钟老头抓过云帆的右手检查脉象,再换过左手,很快得出结论:“你小子看起来很正常啊,心跳有力,呼吸平稳,血气足,正是一个健康少年人的表现。” 云帆眼看他投来疑惑的眼神,心底有些慌张,忙道:“是小子有一点紧张,几天时间不进城,似乎隔了很多年的样子,心情忐忑,嘿嘿。” “那也不至于jīng神萎靡吖,还有啊,吃饭的家伙虽然不一定要伸到前面,也不能藏在身后,行乞来不得含糊,要就是要,不要就只能饿肚子。多赶几步,早点进城。”老头拍拍云帆的肩膀,示意抓紧时间。 云帆咬咬嘴唇,腰部挺了挺,聚集起几分勇气,且将那股气含着,心里想道,要饭就要饭,面子问题考虑不到,是肚子紧要,未找到方向,不知何处施力之前,活着就是自家最大的成功,于是将步子放开些,随老头一路向北。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堵城门出现在前方。尽管云帆已是降低期待,当看到这幅城墙时,是不自觉的有些失望,小李的脑子里没装着什么东西,云帆试过深挖,最后所得不多,这小城的事物他不算熟习。因此今天于小城的第一印象,是普通,是不起眼。小城自是没有宏伟壮丽的城墙,丈来高的爬着青苔,暗黑sè的墙体,破烂处年久失修,跟自家栖身之地颇为相类。格局小,加以败落,直观上没有作门户的威严,辰时已过,门户早开,当值者为三四十岁的守卫,握着生锈的长矛,懒洋洋地扫视进出之人,提不起巡查路人的兴趣。云帆不禁有些疑问,这个看起来似乎不大热闹,也谈不上繁华的小城,钟老头竟是凭借何许运气养活自己呢。 穿过城门,街上行人已不少,引车卖浆者早起,挑担叫卖者亦来,走在石板街道上,云帆感到小城的生气因早起营生者的聚拢,而慢慢释放出来。两侧店铺大多与城墙保持近似的风格,谈不上破旧,比较起现代城市之高楼大厦,千篇一律的钢筋混凝土森林,却颇具古风。砖木结构的房子立在笔直街道两边,挂于门前屋檐下的灯笼是一种装饰,更是门户的象征,这是云帆随着钟老头行了半条街,转两三条小巷,约略对照所经过门户得来的看法。因人气的差强人意,云帆问到宁城的概况时,钟老头告之,该城方圆五六里,开南北及东三门,两直两横大街将城区分成九宫格的样子,与小街小巷若干,组成它的脉络;城北有河自西南蜿蜒而上,过北门前往东而去,形成天然屏障,城内户约八百,人口四五千,富庶者居北,贫穷的多在东角,城郊村庄散落,也是有些肥沃之地,以种植水稻为主,眼下将至收割季节。 城南是县衙所在地,路过衙门时云帆往里面瞄一眼,庭院洒扫过,二重大厅里人在走动,如南门那个手握铁枪的兵弁,这个时代的公务员似乎较早上班。县衙附近行人更多,是后世所称的商业黄金地段,因此店铺集中,茶馆酒楼不少,药铺当铺有之,至于勾栏烟花之地,云帆揣度,虽未必就敢开在附近,想来应有其市场,不会缺少。钟老头选择此处混饭,按他的说法,是闹市中混吃容易,但相应的觅食者也多。 与几个相识者打过招呼后,钟老头便在茶馆酒楼间的拐角处占了个位,且示意云帆过来。后世社会里占位乞讨者一般为老弱病残,最好就是扑街在地,摆个碗后再于地面写上此人催人泪下的故事,媒体曝光得多,批评这些大多形成团体的职业乞丐怎样的扮可怜骗取人的同情心,指责幕后cāo纵者的黑心与违法,尽管民众知道得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有之,但因了人的良心不泯,每每不忘行善,施与者投币,捧碗的积少成多,一天下来或勉强温饱,或收入不菲,足可证明几千年来这个职业还是有前途的。云帆靠着墙壁坐下来,摆好饭钵,地面的凉意刺激着屁股,如此接地气,于脸皮不厚的他来说,不适感始终存在,不是咬咬嘴唇挺挺腰部就可以摔下来的。坐而乞讨非和尚般打坐,是要开口出声向路人讨要,抹开脸皮快速下手。打量四周,云帆发现同行们的衣衫褴褛,赤脚居多;他们没有沉默是金,看到衣衫鲜亮慈眉善目的路人,就如现在这般迅速地围上去,祝福讨好不要钱地送出去,以换取一两文钱。 钟老头不动,云帆亦不动。 云帆问道:“老头,金主来了,怎么不上前而清高地继续摆碗?” 钟老头笑道:“老了老了,这幅骨头抢不过他们,我俩守株待兔如何?” “不会吧,您老人家就是这样混的?还不得饿死人啊。此处行人不少,就算他们都是善男信女,我们也不是度人脱离苦海的出家人呀。看我们一眼又不会让我们填饱肚子。”云帆揉揉腿部,接着道:“大早晨进城来,几里路的脚程这幅瘦弱身体有些吃不消,我还没发育呐。” “你小子,普通人家像你这样年纪的,不是已成家就是将成家了。不过,混吃这一行就难说,无根浮萍到处飘。”钟老头还是叹了一口气:“身不由己。” 云帆默然,混吃不是长久之道,但前方迷惘,不知道怎么走。若这世界有科举,云帆自忖学生时代成绩就不是特别出sè,要走此道需重新开始学习,物质保障不提,熬到范进这种年龄也未必可以中举―是好高骛远。难道进酒楼饭馆做学徒或卖身入官宦富贵之家作小厮,已翻过身的人再回去做奴隶,云帆不甘心。还是江湖梦好做,食人间烟火而可以不事生产。想到此处,肚子却叫了起来,只好问道:“老头你肚子饿不饿?” 清脆的“叮咚”声响起,云帆面前的饭钵多了一枚铜钱,钟老头伸手捏起来道:“饿了几十年,也没饿死,你想吃早饭啊?一文钱可以买两个包子,后面小巷的包子铺有得卖。” 抬头寻找那可爱的施主,云帆只是看到一个肥硕的身影步入茶馆,摇摇头,掏出隔夜粮,回道:“吃这个算了,钱先留着,我似乎很久没摸过制钱,都差点忘记它长什么样子了。”说完从老头手中取过铜钱,把玩着,孔方兄约莫有后世五角硬币般重,长得很是普通,正面印有大越通宝字样,大越应该就是当前皇帝年号或朝代名称,向钟老头求证才知道,越为越国,定都金陵。制钱手感不错,印字也颇清晰,磨损较轻,作假币的可能xìng很少,这样看来,往包子铺买一两个包子是没问题的了。 有东西下肚,就像有米下锅,心定自然有做事情的yù望。此时云帆是一只无头苍蝇,振翅声嗡嗡,不知往何处飞,观什么风景,这叫他感到郁闷、苦闷,战天斗地不能,吃香喝辣妄想,他渴望着指路人的出现,但钟老头已明白指出自己不是武林高手江湖豪客,所谓大隐隐于市,可能真隐藏得够深,不被普通人发现。云帆自以为以前是个**丝,而今不应仍作吴下阿蒙,只能安慰自己运道未至,天黑了月光没出来是暂时的落魄。钟老头将宝贵的一文钱收起来,也吃了点东西,抹抹嘴巴后,站起身来,对云帆说道:“听说昨rì地动过后,城东的黄员外家、城西的张老板家许下念心,要到庙里还神祈福,末了施粥分馒头,我俩也去凑凑热闹。” “轻轻地摇一摇地面,除了我们破庙,好像也没见到屋倒山塌,这黄员外他们真是信男善女,就悲天悯人,不大可能吧?况且今早两个包子的收获,老头你自己一个人都吃不饱,继续守着,我感觉运气又来了。”云帆指了指前方,一个富家翁摸样的老者正迈着外八字步往茶馆而来,将要路过宝地,有漏出一两枚钱币的意思。 钟老头低声道:“这老头子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别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整天挂在脸上不过是为占人家便宜,老头子我呆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他……”,他停了下来,等铁公鸡进了茶馆,接着道:“反正混吃的都知道,他从来不施舍,听人家说这老小子好歹也是个大地主,但最爱蹭吃蹭喝,宋庄外一半的田地不就是他家的。算了,不谈他,赶紧的,你看那几个家伙都不在,肯定往那边去了。” 云帆这才发现自己翻看铜钱的时候,刚才围上去要嚼谷的几位同行不知跑哪里去了,如果真像钟老头说的那样,他们方才不过热身而已,饱满的馒头就在那边,风景独好啊。他为自己的判断失误红了一下脸,只好答应一声,跟着站起来。 第五章 白粥和馒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五福寺位于北门附近,规模不大,却颇有些年份,主持智远和尚,亦是有德僧人。托小李的福,居然存有此类信息,但也仅限于此。宁城不大,街道笔直,建筑物齐整,因此尽管还是钟老头带路,云帆脑中已有熟知路线,再次穿街过巷,费花了一刻钟赶到寺前。钟老头指着广场一侧长长的队伍埋怨道:“看来来得晚喽,快一点粘上去,等阵人更多。” 云帆忙近前接上队伍的尾巴,排着钟老头前面。他侧身探头看到前面已摆好木桶等物,两个丫鬟摸样的女子站在桶后,旁边立着几个小厮。活动没有正式开始,众人已有些等不及,或踮脚且伸长脖子探首张望,或低声交谈,云帆的同行们早占好位置,混吃的家伙正紧紧地握在手里。 巳时过后,人聚集得越多,队伍分成两条,众人的耐xìng被磨得差不多的时候,载着白粥馒头的车子姗姗而来,东西两边几乎同时而至,人群里忽发出一阵欢呼,云帆也跟着喊了几声。有免费饭食吃,人容易激动,许多张涨红着的脸,或带有饥饿之态,或亦有宣泄快感。分粥施放馒头开始,队伍慢慢往前,秩序良好,因两家分出人手维持。寺门探出一个小和尚的头,看几眼后便跑了回去,钟老头认识小和尚,指着他的背影道:“老头子在这寺里蹭过饭,这是主持的弟子三德,你应该认识罢。跑这么快是回去报信的,老和尚估计会出来凑凑热闹。”尔后嘿然一笑,推着云帆前走了一步。 云帆回头问道:“老头,你笑起来有些yīn险啊,是不是准备着什么勾当,有好处带上我,毕竟算起来我也是您老人家的徒弟。” “去去,排好队,有你吃香喝辣的。” 众人慢慢地往前挪步,眼看着将轮到自己时,便清理清理饭钵或瓷碗。等待是漫长的,当收获到来,可能来不及掂量碗里的分量就要离开让给下一位。云帆不时回头,要在钟老头身上找些由头侃上几句,却总被他推着走,一步步近了木桶,直到耳边响起“轮到你了”方反应过来,忙将饭钵伸出去。女子大方地将之舀满白粥,云帆道声谢后再接了两只馒头,刚转过身来,昨rì重演,地动一刹那他几乎立脚不稳,左手一颤倾倒掉半碗白粥,整个人往侧边走了几步,馒头被他紧紧抓在手里,幸好损失不大。队伍中的人表现得更糟糕,近半人坐在地上,惊恐不安。钟老头似乎真习惯了这种未知的波动,左手握饭钵,右手抓木棍,人靠在桶前,一副要饭的表情,轻松自在。地动时的一片寂静到数秒钟后的喊叫、祈祷和诅咒声响起,皆是人对于自然之力怀着恐惧之心的宣泄。 两个施粥女子自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木勺子掉在地上不愿起来,钟老头出声安慰道:“小姑娘,没事,没事的,将勺子捡起来吧,你们看天没塌,地也没裂开,太阳好好的呢。”说完交木棍于左手,右手捋捋胡子,呵呵笑了一声。 跌倒的、未跌倒的人闹哄哄好一阵子,两个小丫头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忙抓起木勺,用水冲干净后盛了白粥倒进钟老头的碗,那微微颤抖的手以及她苍白的脸表明其未完全平复下来,另一女子立脚不稳,只能换作旁边中年大妈掌勺。老头子转身离开时后面的家伙才起身,试探xìng走出一步,感觉脚底踏实后方挪向木桶。 云帆的表现比昨rì好了很多,他很快定下心来,将馒头装好,便迎上钟老头,抢过他的木棍对比自家插在腰间的,摇摇头道:“不对啊,老头,一样的棍子,怎么你就可以不动如山,我只能东摇西摆,有什么诀窍可以使人地动时屹立不倒呢?” 收好馒头,钟老头答道:“经历得多些,就习以为常,我不是说过吗。临事不乱,处变不惊,小子你还得好好学学。” “又是这一套,老姜。”云帆悻悻然,却是不忘挖掘老头的底子。虽说道理是经验的总结,从说者流向听者有可能左耳进右耳出,因为年轻没有经历过,而大多时候听进去了,也思考一番,终究还是需要自己走一遭对比对比,老生常谈,听过以后的行动是重要的。就像穿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云帆仍是认定钟老头身上藏着秘密,有极大可能是所谓大隐,看起来这种观点很盲撞,云帆笃信着,好比落水者紧抓施救者的衣物不放一样,咬定了青山不放松。所以时而套话,但目前看来无功,这种不顺利的挖掘,似乎具备挑战xìng了,让他这样的懒惰者提起兴趣,而不至于迷惘之中无事可干。 练武,奇遇,游逛江湖,书中的故事都是美好的,因了人的书写,人的艺术加工。现实里没有主角不死法则,云帆的希望学习一门防身功夫也算是一种自保,和对未知挑战的准备。 两人走出几步,广场上的人喧哗后继而安静,似乎吃了定心丸,人从不安中脱离而出。钟老头没有回头,解释着道:“肯定是那个老和尚出来,安抚大家的。” “你怎么知道?”云帆怀疑地往后看了一眼,果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出了寺门,来到众人中间,念声阿弥陀佛后开始抚慰人群,身边跟着那个小和尚。恐惧在无知的人眼里有传染xìng,老和尚一副得道高僧模样竟可以迅速安稳众人情绪,像水面波纹那样往四面传递,这种安抚也具有传染xìng,叫人惊奇。或许人对佛,或者对老和尚的信服起很大作用罢。云帆心里猜测,停了脚步,立于外围围观一番,yù学钟老头般手捋捋胡子,却发觉自己太年轻了,年轻到毛也未能长出,自嘲笑笑,钟老头正在身侧,催道:“你小子走不走?咱俩凑过这番热闹,算是有些收获,找个地方坐坐,改天老头带你进去逛逛。” “这五福寺规模不大,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吧?”云帆随口问道。 “呵呵,怎么说老头也算是认识老和尚,进去混混斋饭什么的总应该不成问题的。” “吃出家人的恐怕不大好,不过嘛,也行。”云帆眼前一亮,想到老和尚的高人之态,答应下来。担得起大师这个称呼,相对应的,有过人之处大概不假。江湖上有句话叫和尚道士尼姑难缠,虽是文人的一种附会或臆测,是小说家之言,但小说也要源于生活,活在此鲜活的古代社会,钟老头已说过的,自家遇到过的,已能说明,郭解之流的真实存在,要直面之,就从小和尚开始罢。人有憧憬,便有冲劲,一念及此,他意气急聚,起了诗人豪情,此刻很想吟出青莲的“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却硬生生地忍住了,不让自己的猖狂之态流出来,结果憋成了一句“嘻嘻”。 第六章 不事生产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迈步往东,云帆喘口气,也跟了上去。宁城不大,好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酒楼茶馆有之,米铺当铺铁匠铺亦存,近南门县衙附近较为热闹,人气不差。返回早晨的驻地时钟老头带路绕行了东城,让云帆见见这里熟悉的风景,熟悉却是于小李而言,在云帆则需要重新入脑。东城低矮平房连片,甚而有盖上禾秆之类的木棚,勉强可以挡雨遮阳,就是一些人的蜗居。十室不空,因为有人,物质却是简陋,是贫乏的。路上所见,贫苦人家的营生,与故国里的穷人们没多大不同,当然,而今看到的只是一鳞半爪,他脑子里不多的关于历史里普通人家生存状态的认知,很自然地盖过来,形成对号入座的自以为是,开口感叹一句时,钟老头亦跟着叹口气,道:“天下太平时还好些,人只要不懒,吃些苦总能解决肚子问题,而有过得更好些的盼头,若是乱世,人命不值钱,生存大不易,唯活着紧要啊。” 云帆小时候家里不大富裕,却算不上穷困,因此记忆里没有挨饿经历,最多就是上学时差不多放学了肚子有些饿,回到家就能吃上热饭。来到这里,转变了身份,在一个小小乞丐身上,挨饿这一门功课似乎要补上来,他听到钟老头的乱世人命不值钱,出于想象,以为大概是这个样子,亦点点头。 捧着白粥绕走了半个宁城,回到起点,云帆的几个同行早已归来,热闹过后人如鸟散是极自然之事,他们也从地动的惊恐中醒过来,有了力气。为嚼谷而努力,是任何时候都摆在前头,不敢放松的。看看时辰,钟老头言大概要到午饭时间,进高楼午食的人冒了出来,经过两人身边时少有停顿的,熟面孔过了保鲜期,就难以仅凭路人的一点同情心获得铜板,钟老头也清楚知道,所以呆坐待兔,时常需要忍着飘出来的饭菜香之诱惑和自家肚皮的抗议,运用大毅力和耐心坚守。主动出击譬如早上几个年轻的家伙,围观加缠绕和运气,惯作之,亦庶几能被孔方兄砸中。 “所以说,混吃这一行,挨饿是长期的,温饱就是最大的目标。好吃懒做也好,无力生产也罢,我们就是一群不事生产的人,但是比不了抓笔写文章那些不事生产者。”钟老头喝了一口粥,淡淡地道。他的眼神忽飘向南边,城墙以外更远的地方,云帆也跟着往同样的方向看,却无所得,等待着这老家伙抛出一句感怀的话后,继续说教点什么。好久未见其开口,忍不住问道:“老头,说得不错呀,我爱听老人言,怎么还不往下说?” 喝了半碗粥,用衣袖抹抹嘴,钟老头往墙根靠了靠,笑骂道:“那群腐儒说的‘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指的就是读书应试谋取功名入仕途这一条大道,你小子不是很向往酒肉落肚,快意平生的江湖生活吗,心思一热就转到读书这条康庄大道喽?” “没有没有,我很想过大碗喝酒吃肉的生活,可惜没有名师,难,难,难。”云帆摇摇头,扮了可怜相,凑近钟老头,“那个……腐儒是什么意思?” “腐儒就是腐儒。”钟老头一本正经答道。 云帆只能瘪瘪嘴,往脸上添加些委屈,钟老头看了他一眼,指着肚皮道:“不饿?”。“等阵再吃。”云帆道。此时的少年心xìng,在他身上扮演着,很难说是故意,或者说云帆开始慢慢地进入这个角sè,更合适点。他恍惚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不同处却是要脚踏着实地,地面是泥土或石块,皆需自己双脚踩踏,留不留下脚印暂时其次,首要是立着,不被一阵风刮倒。 守候是无聊的,午食时行人少些,不远处几个混吃者中有继续等待的,保持着路人过往时的敏感,亦有闭目养神的,是吃了些东西候着消化。吃喝是人的生理需要,将之看得重,如那些入酒楼对付午饭的人,或呼朋唤友或独自一酌,楼内热意,觥筹交错酒令声也随饭菜味越窗而出;楼外亦不安静,有来此叫卖下酒物者,沿街而来,径自入内。云帆想到花生米、鸭脖子等物,暗自吞了一口口水,久不沾荤物,更未尝酒味,嘴巴发淡,看看钵子了的白粥,提起消灭饥饿这个目标,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下肚,颇感痛快。 下午无所得,钟老头不知转到何处,居然带回几枚铜钱,叫云帆感到惊讶,他打坐一个下午,双股发麻,屁股都坐痛,也没能凭着生面孔这个优势再下一城,于是问道:“老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一下子串到几个,不可思议啊。” “没办法,老子人缘好,哈哈。今晚要不要来点酒啊,那天喝汤真不大痛快,酒就是酒,茶汤不能代替吖。”钟老头从褡裢里取出一只酒葫芦,摇了摇,接着道:“葫芦兄也饿了好长一段rì子,今天看看能喂它几分饱,走吧,买完酒就出城。” 两人赶在太阳落山前出了南门,出城门时云帆看到换岗后的另一个守卫,同样是jīng神提不起来,不过枪头不生锈,钟老头言入夜后三个城门亦是有人值夜的,不过关了城门,懒惰的守卫不大走动,仅仅保持着一定的jǐng惕,至于枪头生不生锈,在他们看来是无关紧要的,宁城非军事要塞,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承平rì子里作不出防备山贼强盗的姿态。 人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人上山时耗费大量体力,下山心怯。云帆二人返回小庙却是较早上的进城快些,尽管云帆坐了一个下午双脚发麻,但他的jīng神提了起来,是当买酒时钟老头话头有些许松动,让云帆有这样的感觉,似乎自己的武侠梦随了钟老头态度的变化不再只是黑夜里的萤火虫,而是亮度可比油灯,午前心里对那个小和尚的臆想如小石头落于湖面一般激起他的热情,油燃灯明,可以照得远一些。 第七章 将进酒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破庙之破旧,在夕阳映照下披了金黄光辉,残存的图腾意味外,云帆从中感到了暖意,时令虽非岁寒,大抵是于陌生的环境里,数rì来住此破庙,认识新的陌生的世界这个过程中,他以成年人的思维所感到的一种亲切罢。云帆绕至庙后,站在通往宋庄的泥道上,颇可看到仍于田间劳作的农人。望着将近收获时节的稻谷,他觉得昨rì田间泥路的往返,找到了一些脚踏实地的熟悉感,是生长农村二十余年的经历,使他能辨认稗子禾苗,懂些肤浅的种植知识,闻到泥土味道时自然而然触发的乡土情怀,此庶几可缓解怀乡病者之乡愁。 远处庄内炊烟袅袅时钟老头言要去宋庄一趟,云帆便转身回了破庙,看看不大的水缸存水不多,就提了破瓮往活泉处取水,十数个来回后仍未装满水缸,他的yù存水洗洗身的念头不得不因双脚的疲软而终止,只好歇了好一会。西天火烧云时来到数rì前的小溪边,找个及膝深的小水潭胡乱地洗了一遍,小溪流水清澈,洗刷时也见小鱼虾,但水浅不见大鱼,云帆不待身上水干便套了衣裤准备往回走。闻听得上游传来童稚嬉闹声,想上前一探,看看夜幕垂下,抖抖脚底沙子后慢步回了破庙。 钟老头回返时云帆正练习着用打火石点火,火花溅shè在木屑上,起了一丝火苗,努力地尝试近二十遍后,眼看就要成功,钟老头的回来带着一阵风,无情地将之扇灭,云帆放下火石,埋怨道:“老头,干嘛去了?一回来就将火熄灭,你就不能轻点吗,都一把年纪了还走这么快。” 钟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呵呵一笑:“豆腐干,很好的下酒物,今晚你小子有口福了,拿着,我来点火。”递过豆腐干,再从云帆手里拿了打火石,擦出火花,熟练地燃着木屑。云帆看着这个熟练工生好火,不禁有些羡慕,火石很听话,钟老头不愧是一根老姜啊。 冲凉洗去一半的疲惫,喝酒去掉剩下的一半,这是云帆前世大学里的经验。一通忙活后,云帆二人舒服地靠着禾秆堆,吃着豆腐干,喝着劣酒,云帆继续着学生这个角sè,向钟老头请教些他自以为有用有趣之事,说及豆腐干,钟老头道是宋庄某某家传秘方云云,如何的值得一尝,在云帆喝酒时只吃些鸭脖子,花生米之类的人看来,家传秘方吃不出来,反正味道不错,粗糙地附和一两句赞叹赞叹钟老头的眼光却不能少。这酒入喉有火,一路燃着下肚,以至于舌头发麻,年轻者不免咳嗽几声以示不惯,钟老头一副年轻人仍需锻炼的表情,打个饱嗝,道:“看来米酒适合你多点。”云帆不服气地忍着咳嗽吞一口,忙嚼了豆腐干,言道今天小口喝酒,rì后定能大碗对付。一时引来老头的大笑声,连连道了几个“好”、“好”、“好”。 夏夜里对着火堆喝酒,额头冒汗身体轻飘这种畅意,不仅将白rì里的疲惫扫清,还可以予人高歌的yù望。钟老头的酒葫芦见底时,云帆嘴巴几乎冒烟,急忙灌了几口水,平复胸间热火。钟老头自言海量,此时也有了五六分醉意,推却云帆要求他打一套醉拳或醉棍的建议,清清嗓子道:“老头我歌一曲,以乘酒兴,如何?” 不待云帆答应便站了起来,往前踱了几步,歌道: 将进酒,chūn衫长安怒马,杯轻莫负年少 将进酒,落落金陵,纵酒高楼放歌,百rì舫画 将进酒,四十南江愁绪,抽刀莫断,今朝明朝醉卧 歌声有力,窜上屋梁,赶落一些灰尘。钟老头高歌一遍,有些意犹未尽,仰首吞下最后一小口剩酒,大叫几声痛快,再次歌道:“四十南江愁绪,抽刀莫断,今朝明朝醉卧。”云帆亦面红耳热,跟着喊了几声“将进酒”后,问道:“想不到啊老头,您老人家有如许文采,这歌不会真的是您写的吧?” “怎么,我老人家就不能稍微出彩一次吗?老子也曾年轻过,想当年,想当年呐……,想当年,老子能一顿吃掉一只羊!”钟老头得意地答道,一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但酒意上涌,一脸的红sè与迷离醉眼,没有半分大将之风,他是瘦小的,云帆此刻感受不到钟老头的伟大,亲切扑面而来,酒气也扑面而来。 云帆佩服地赞道:“想不到,老头你胃口这么好过,一只羊,肥羊啊,想来我都要流口水了。”念及宋庄里的狗吠,他续而下个结论:“不过没有狗肉好,狗肉是……”,话未说完,钟老头接道:“狗肉不错,狗肉穿肠,加上好酒,就是所谓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罗。老子也许久没有吃过咧。”他歌了数遍,因了酒意,便斜靠在禾秆堆上,用手握了握木棍,脸上现出神往之sè,低声道:“怀念啊,老了就喜欢怀念。” 云帆感到身体发热,酒意上来,站立不稳,凉爽的夜里一团热意,听到钟老头的“怀念”低叹,就有了要听一听其故事的念头,说了出来:“老头,就这样倒下了?讲讲您老人家年轻时候的事情,有经验让我借鉴借鉴,有快乐的过去让我分享分享。” “嘿嘿,你小子知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好处了吧。”钟老头还是清醒的,他的海量不容许他只对付大半葫芦的酒就倒下,“不过嘛,我看你小子今天跟我跑了一趟宁城,刚才更喝了些酒,想来累了,老子的故事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等那天适合点,再跟你说说吧。”云帆正要趁个“酒后吐真言”的便宜,不意落空这个算盘,加以自己喊了几句“将进酒”,当时血气上涌,也有棍子在手,提了葫芦喝遍天下的冲动,自以为是,冷却些后,还是抵不住酒的攻击,亦顺躺下来。 醉酒时人容易冲动,难以锁住嘴巴,因此有吐真言的说法。云帆二人皆未到沉醉的地步,自没有滔滔不绝成了话唠;舌头发麻,或人显懒洋洋,是最适合睡觉做梦的,谈话有一搭没一搭,不经大脑就是放松。两人如许久不上发条的闹钟,话停后各自见周公,化蝶或成蛹,各凭运气,醒来却要捧饭钵讨生活,是第二天的事情。 云帆梦中仍有些担忧地动之余威,四肢无意识地弯曲,钟老头却没有这种担心,身躯舒放,似乎整个屋顶倒下来都不能伤他分毫。酒气熏发,但破庙是四漏的,人醉眠,黑夜藏有黑漆的清醒,吹几阵风后到了天明。 第八章 光棍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睁眼醒过来容易,因了口渴,脑袋却有晕眩感。云帆好容易立起来,走了两步发现自己重心不大稳,仍未从小醉中恢复过来,只能再次坐下来。钟老头早就醒了,他躺在一边,眼睛半眯着,看到云帆的脆弱样,取笑道:“咋样,昨晚你没醉呀,不过今早却是有些醉意,要不再躺一会。”说完翘起了二郎腿。看了一眼清醒的老头,云帆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伸伸懒腰,感觉好了些,毕竟不是宿醉,酒虽烈了点,他量力而饮,问题不大。年轻人翘翘腿,答道:“没事,就这一点点酒,还醉不倒我。老头,今rì还进城吗?” “混吃为生,城是要进的,这两天五福寺外还有得白粥,大财主们难得做做好事,你说咱们能不凑凑热闹吗?哈哈,起来洗把脸就走。”钟老头起身,舀水洗完脸后一副jīng神奕奕样,吹着口哨催云帆起来。年轻人咬咬牙可以做很多事,有些困难是矫情过度,自信不足,不敢踏出第一步,稍加调整,无论是硬着头皮,或被人鞭策,不难克服。大多数时候挺直脊梁,自信心加身,鼓起直前勇气,也能取得不错的开始。云帆灌了几口水,冷水洗脸,且拍打前额与后脑勺,熄灭喉咙余热,赶走早起的睡意,连忙抓起木棍,在钟老头的催叫声中迅速地踏入庙外大道。 昨rì已过去,但去得不远,今rì的太阳是同样的太阳,路是同样的路,人却有了不一样的变化。用力地吸一口气后,云帆已能跟随钟老头的脚步,去掉怯意,变装上场。 穿过南门时,遇着同样的锈枪,小小宁城的门卫比昨rìjīng神了些,在云帆看来,仍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哨兵。其与环境的相合,正是一个普通守卫的普通之处,自然而然,这里暂时见不到鲜血,或许生锈之枪头上,隐藏着战斗的故事,说不准,因云帆自以为眼力不足以分辨出铁锈上是否多了点别的东西。 平凡人的rì子似乎都是乏善可陈,如一条小溪,翻不出浪花,偶尔冒出来几个水泡,或是游鱼透气,或是虾米跃动。走在大街上,尽管云帆腰板挺直了,行人的目光里总有着鄙夷、厌恶或其他异样的sè彩,这让他感到不舒服,光明正大的混吃,任重道远,前途跟钟老头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唯乐观方可得过且过。钟老头脸上挂些笑意,领着年轻的跟随者直往北门,寻找那现实的土壤,理想的养分,粥和馒头。 直行,过路口,再到转弯拐角,云帆希望角落那一边未知的物事里有叫人感到兴奋的东西,有叫人高兴的,也可以带来改变的东西,但遇到的是陌生人,是普通人,没有刀光剑影,只有吆喝声叫卖声,这营生者的手段,都是朴实的。偶遇就跟地动差不多,讲究概率,讲究缘分,强求时总难如意。他融入角sè,要以剧本演习人生,想望着人生如梦,如梦般jīng彩,自己是主角,也是导演。种种念头滋长,是他的度过了新世界里开头几天,窥见江湖,喝酒与啃豆腐干后的这个清晨里忽然窜出来的难以自已的悸动。大概是前世里二十来年按部就班,平庸地活着,当换转了空间,刷新了人事,人的yù望或理想之生长有了可能的土壤,而焕发出来的积极态度罢。 天晴路好行,人走不扬尘。自一条石板街到另一条石板街,云帆二人的穿城之行到了昨rì的五福寺外,那叫不出名字来的几个同行似乎已到齐,正坐在角落等待着那份免费午饭。钟老头带着跟班走了过去,向席地而坐的几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望着同是混吃者身上的破烂衫裤,云帆闻到一股浓烈的汗味,这叫人很不舒服,好吃懒做的人也懒得冲凉,冬天好一些,而今夏季,他估摸着几人身上虱子的肥美,跟手上粗茧,是他们独一的标签。他们的交谈没有因钟老头两人的到来而停止,粗口开头,说的混吃的不易,吹着牛皮,侃些笑话,什么“他娘的”、“狗rì的”等俚俗之语,在云帆听来,与他所历经的世界里的粗口无多大的不同。隐者隐藏民间,民间的俚俗恶习等等是最好的遮掩物。粗口在受了良好教育,接受所谓现代文明的人看来是有所排斥乃至厌恶的,但不可否认,于自小泡着此类俚俗长大,习惯了这些语境的人眼里,大多时候的粗口,不过是一种表达亲切,表示是圈子里人的惯xìng而已。 听些俚俗之言,云帆没有感到恶心之处,无论过去,或现在,却也未能习惯张嘴就吐出种种国骂,这可能与他不是泡了大染缸长大,而保持着一份纯洁有关。云帆是纯洁之人吗?他扪心自问,梦里是恶狠狠的,但现实不够美好。 钟老头加入他们的谈话,笑道:“怎么今rì咱们的午饭还没来?” 边上一个叫牛三的接话道:“听说要比昨天晏些,王五,好像是你说的,对不对?” “cāo他nǎinǎi的,老子都跟你讲过晚一些无所谓,昨rì老子听黄员外那个老管家说了,要晚一些,晚一些!老子还想多睡一会。”王五回道。 牛三敲敲饭钵,骂道:“狗rì的,早起的雀仔有虫吃,**的懒,还混个屁啊。” 不知谁冒了一句“是早起的小鸟有虫吃”,以后引出一阵笑声,云帆也跟着“嘿嘿”干笑,虽不明白,更似明白,这时候感叹一句“伟大的汉语言”,古人今人皆是有大智慧的,因两种人都需要吃饭,需要如小鸟般早起争抢虫子。 笑骂声是时间的润滑剂,人在笑声中总是容易忽略时光的宝贵,不知道巳时午时之间的交替,是两厘米的距离,足以熬开一锅白粥,蒸好半笼馒头。云帆虽没能也暂时不想融入王五他们的圈子,却不妨碍他在旁边笑几声,不必造作,大抵以碗喝酒的生活,是少不了粗口这门功课的;不拘泥脏话与否,人若文绉绉说话,豪爽对付白干,就算矛盾,也显正常。 持着饭钵与钟老头排上队时,午饭终于姗姗而来。一手木棍一手饭钵的几个人就是小小团体,前后之人皆与之保持一定距离,或虱子一跃不能达,这是jǐng惕,也是鄙夷,王五牛三之流很能安之若素,棍子打狗,饭钵盛饭,身上养着虱子,是为光棍。 第九章 老和尚与小和尚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平静的午后,云帆几人回到根据地,对付午饭后,众人懒洋洋的或坐或卧在街边墙角,牛三在捉虱,手捏着小动物递进嘴巴惬意地将之咬死,那毕剥声清脆有力,化成一脸的满足,显示着他的成就感;王五头枕右臂,已是打鼾入梦,他嘴角流涎,湿了半边衣衫,饭钵和木棍摆在一边,伸手可及。关不住的凉风,遮不住的阳光(热头),是午眠街边的混吃者解决肚子问题后的最大享受,这廉价的,也是宝贵的时光,正被他们慢慢吞掉,痴长年岁。 云帆yù学身边钟老头般半眯半醒,进入近乎忘我之境界,颇感困难,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放弃。为赋新诗强说愁,于少年人来说,学或装都是行不通的,从头再来,开始是新鲜的,过程未知,似乎不可掌控,除了有其可怕之处,也当然有叫人欢喜,可爱的地方。 惰xìng发作,无论王五、牛三或钟老头,抑或云帆,当太阳往西边奔跑了一阵后,方自懒洋洋中转走出来,他们焕然jīng神,摆好饭钵,十二分地留意着行人,准备盛接路人口袋里的孔方兄。云帆有些困惑,作为一员混吃者,有着好吃懒做的恶习,人生目标不过温饱,rì子得过且过,如何吃饱了未完全消化的这样一个下午,他们眼里此刻发出对铜币的渴求之光,与有理想者的坚定追求,眼光发热的sè彩如此相类;又或者是错觉,此时他们的反应不过是一种动物本能而已?他瞄向钟老头,没有见到发亮的眼光,是意料之中。老头摸摸鼻子,问道:“昨rì曾说过带你认认老和尚,今rì晴好,这就往彼处走走,看能不能混顿斋饭吃吃,如何?” 云帆故意装出不相信的样子,道:“老头,昨rì不是开玩笑的吗?我还是不大相信那老和尚跟您老人家有什么交情,况且咱俩这个样子,在门外坐坐可以,进得去呀。佛门之地,老和尚能容,佛祖他老人家怕是不愿意的。罪过,罪过。”他双手合什,脑海里模拟着得道高僧之行状。 钟老头忍不住上前敲打敲打这装模作样的家伙,笑道:“好了,别装罗,老和尚那虽不能吃香喝辣,填饱肚子是可以的。你小子去不去?我老人家想带挈带挈年轻人,这容易吗,不容易。” 云帆早就在等待着机会,要长长见识,对于和尚,特别是听说颇有些德行的老和尚有着期待,这不关信仰,也不表示他对于佛学有多么高深的见解,他的期待,更多地出于好奇。于是应道:“老头你爱幼,小子必须尊老,不能负了您的好意。去,肯定要去。” 这时一个路人有解缗的意思,王五几人立马握了家伙围上去,重复着昨rì的伎俩,温习了谋生之技巧。云帆知道钟老头没有上前的意愿,主动引路离开,果然老者后随而来。两人再次来到五福寺前,云帆指着那块牌匾问道:“老头,这个五福寺作为出家人的地方,怎么听起来它的名字怪怪的,五福指的是哪五福呢?” “是世俗味道很浓,不过出家人嘛,既讲究出世,也讲究入世,五福寺应该是入世多一点。和尚们口头所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算是世俗之事。五福指代的就是一个人长寿富贵等等福缘了。”钟老头言道。他脚步未停,已跨过寺门,云帆跟在后面,保持着两三个身位的距离,再想与钟老头说说话,迎面来了个小和尚。小和尚到了跟前,双手合什,叫了声“师伯”,钟老头点点头,问道:“小三德,老和尚在不在?” “在的,师傅昨天还说到您老人家,说您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小和尚似乎有些兴奋,脸上洋溢着笑意,也跟云帆打了声招呼,便埋怨钟老头怎么不来找他玩,他如何的想出寺门,但师傅不准的话。此刻,他就是一个活泼的孩子,而不像一个出家人;小和尚双手合什时学到点佛学的皮毛,遇到钟老头二人,手放下来,开口说话却大大不同。这些云帆不能感受得到,因他的落入迷惑之中,尚未出来。钟老头看了云帆一眼,发现他正一脸的惊愕,带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来,看到他立在原地,钟老头呵呵一笑,道:“小子,别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师伯’吗?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啊,不要发呆,老子就是老子,没那样叫人惊讶的地方吧?老子都跟你说过认识老和尚呀。” 云帆确然是在听到小和尚那声“师伯”后目瞪口呆的,心中自然地生出疑惑来。一个乞丐和一个老和尚的交情,从钟老头的口里说出来,听而认之,与被第三者证实,是迥然不同的,虽然想起来电视剧或电影里确有这么些桥段,但当个人真实遭遇时,云帆还是不能淡然应对。从惊讶、惊奇,到近乎震惊扑面而来,认同感未立,接受不了,他yù言又止,喉咙有一团棉花塞着,吞吐不得。云帆被钟老头拍拍肩膀,顺利地吐出一口气,犹自用手平平胸口,尔后言道:“老头你怎么不早说,差一点被您老人家吓出病来,我靠。” 钟老头无奈地摸摸鼻子,回道:“老子不是说过了吗?只是好像也没什么未讲清楚的呀。真的交情,是这样吧。” 小和尚疑惑地打量云帆一眼,老和尚曾跟他说过钟老头身边带着小乞丐,因此算得上知道有此同龄人,少年心xìng,如能成为玩伴,自会感到高兴。刚才打过招呼,这个家伙却没有任何友好的表示,那副木讷样子,或者只是胆小罢了。云帆尚不能平静下来,有疑惑是其一,因一个出家人与混吃者的交集,是很叫人感到不大实际的,而两人交情之由来,至今不知;二者,自其友推及其身这样的推断,需要事实来证明,此时钟老头再次给予云帆足够的神秘感,所以他的兴奋,透过有些颤抖的右手,和心律加快,背部冒汗表现出来。他亦注意到小和尚了,为表亲近,这才对小和尚回以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应了钟老头一声,问道:“他就是三德啊?” 钟老头点点头,道:“时间不早,走吧,见见老和尚,今晚要赶回宋庄。三德带路。”小和尚答应一声,对云帆喊了句“师兄”后,便走在前头,引着钟老头二人往老和尚住处去。 五福寺不大,也有两进,方丈室在寺院后进。小和尚三人从侧边穿到后面,云帆就没能看到前殿佛陀等供奉,无从知道佛像的样子,是外来或土著,听钟老头说此寺香火不断,想来颇有些信徒,譬如黄员外、张老板家等等。云帆二人步进方丈室时,老和尚正跌坐在蒲团上,手捻佛珠,口里默默念着什么,他知道钟老头到来,缓缓地站了起来,合什道:“钟师兄,有些rì子没见,你还是一样洒脱啊。” 钟老头将褡裢、木棍等物放下,捋捋胡子,笑道:“老和尚,都说了多少次,别师兄师兄那样叫,老头子何德何能,这句师兄受不起吖。” “师兄是有大能力的人,老衲痴长几岁,一生却碌碌无为,能与师兄相识是老衲之福缘。”老和尚宣声佛号,续道:“这位是云帆师侄吧?” 云帆自进来之后就站在一旁,目光扫了一遍这间陋室,不过一矮桌,两蒲团,桌面上放着一盏油灯,因是白天,灯还没点着,西窗漏进rì影,足够光亮。他听到老和尚那句肯定的问话,要答话时,钟老头已开口笑道:“这小子没来过五福寺,今rì得空,老子带他过来认认门,顺便蹭蹭饭。小子,以后叫老和尚师叔得了,既然老头占了便宜,你也不要矫情。” 云帆叫了一声“师叔好”,感觉却是有些别扭。老和尚说的钟老头“有大能力”,这很叫他困惑,佛家有神通的说法,而大能力就近于世俗,带了功利xìng,从老和尚这个较钟老头年长者嘴里说出来,他存了疑惑,难道此处也讲究个达者为师吗?他以为大能力粗略等同于大拳头,不免谬误。 老和尚二人席地而坐,钟老头是不惯于坐蒲团的,所以空着老和尚的好意。小和尚方才带得云帆等人到了方丈室,早经老和尚吩咐泡茶返来。长辈有座,云帆作为后辈,只得立在钟老头身后,讨得一杯茶喝过,三德已托了一副围棋进来,两老者不谈佛学,不聊风月,竟然手谈一番,在三德是以为自该如此,云帆却认为如此粗鄙之老头藏着风雅,有跌眼镜之讶。云帆不懂围棋,告一声钟老头,便牵着三德退了出来。 寺庙有香火,自进门起就闻到其味,近香炉越浓,离远则淡。从方丈室出来,三德伴着云帆到前殿走了走,叫烟火熏熏脸面,看看供奉的佛陀。两人入殿时不发一言,这是三德熟习之地,入来就作个合格和尚的样子;云帆则趁着一股新鲜劲作观花式游逛,倒见着一两个虔诚信徒,施了香油钱,点上香火后跪在蒲团上喃喃祈祷着,发些愿望,其语低不可辨。 云帆没将这幅皮囊留驻佛前太久,不到两刻钟就跨了出来。三德跟在后面,出来可以讲话了,他言道:“师兄,离斋饭时间还早,寺里养着一只驴子,要不我们去看看?” 云帆疑惑地问道:“师弟,你们这里还养了驴子,做何用处呢?” “不是寺里的,是城里某一位施主寄养的。师傅不准我出门,两个师兄又不在,所以我有空时就去看看它。”小和尚解释道。 “那你平常都是念经,还做点其他事情吗?” “也抄抄佛经,或者听师傅讲讲课。” 云帆只能感叹一句“枯燥”,多好的青chūn啊,要伴了青灯古佛过漫长的一辈子,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三德说自己自幼跟着老和尚,在老和尚的启蒙中长大。他有承继老和尚衣钵的责任,这也是灌输所得,要知道教育就是从娃娃开始的。两人来到寺后一个茅草为顶的棚子边,四面围着齐腰高的木栏,里面圈着一只黑驴,其体浑然,不见杂sè,一张笑脸上是有神的双目,散发出温顺之光,它看到小和尚,欢快地来到栏杆边,鸣叫几声后伸出舌头要舔弄他的手。云帆以为温顺的驴子应保持着对陌生人的jǐng惕,不意这黑驴见了三德却置新来的人于不顾,是有违动物的怕生xìng的,大概是寺里钟声和谐了它的双眼,云帆猜测。 三德见了他的玩伴便露出笑意,右手在黑驴的头颅上抚摸了好一阵子,云帆见状,凑近前捏了捏它的耳朵,黑驴同样表示出很受用的样子,望着那张笑脸,云帆几乎错以为黑驴就是黑猫了。不过两者皮毛不一样,体型也不一样,猫是宠物,而驴子只能做苦力。云帆比了比它的高度,三尺来高,腿长的人坐上去,见不得会舒服,可能骑水牛更好一些。 三德兴趣更浓些,欢乐地与动物玩耍了好一阵子,云帆不过是跟没见过马匹那样,因驴子带来的新奇感,而在旁边拨弄着,亦学了三德取些饲料送进黑驴的嘴巴,再跟着笑闹几声,少年之乐,以此间般的无忧虑为最。或摸或捏或拍打,两人始终没有进棚子,矮的驴子虽是可爱的,云帆没有骑上去的想法,倘若换成破庙里所见到的那匹马,他敢肯定,少不了爬几次上去过把瘾,至于摔不摔下来,不在考虑之中。 酉正过后,老和尚弄好了一桌斋饭。云帆和三德玩耍半个下午,肚子已饿,望着冒着热气的菜肴,云帆有些感慨,这是他来到此处的第一餐名副其实的饭,破庙里虽有昨rì之烈酒,与钟老头的高歌,相对而言,彼时飘泊的味道更浓;此刻竟生出几分温馨感觉,这也许是身处寺庙,既有人烟,亦不缺禅味,人更易获得宁静罢。 人齐,且各各落座,钟老头便提起筷子大快朵颐。云帆见状,看了看那两个出家人,他们一副淡然模样,大概也不讲究吃喝,他心里想到,有样学样跟着钟老头夹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可惜用力过猛,半块豆腐不耐嚼。老和尚做出来的斋饭好看,味道亦大佳,混吃的老少两人迅猛地对付了几碗饭,摸摸肚皮仍有些意犹未尽时,老和尚师徒早已放下筷子,三德在一边围观多时,很惊讶于云帆这幅身板可以装下三四碗饭。风卷残云,桌面狼藉,钟老头叹了一句“老和尚手艺不错”,继而有些遗憾地道:“可惜没酒。” 老和尚笑了笑,回以“阿弥陀佛”。出家人戒律多,所谓酒肉穿肠过,话很豁达潇洒,老和尚显然不是此道中人,律行及身,持之修行,是基本的要求,不能破。衣钵传承,小和尚也是难免,要自始至终的。 饭后喝一杯茶,钟老头和老和尚扯扯话,待消食得几分,看看天sè近晚,起来拱手作揖告别,似随意又似正经的样子,令云帆失笑,这是潇洒或是文绉绉呢?云帆跟着起身,向老和尚道个别,再拍拍三德的肩膀,与钟老头出了寺门往宋庄而去。 第十章 一封信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二人愉快地往回走,半路上他摇着空葫芦,起了酒瘾却无酒可饮,唱不出“将进酒”来,只是喊一句“不够过瘾”。老和尚的手艺好是好,不过和尚不能喝酒,这就是不尽兴之处。云帆吃了个满足,且从老和尚处窥知钟老头之不凡,今rì再次坚定他抱大腿的信心,大树之下好乘凉,在这个凉快的夏夜,高兴的归程,他白rì做梦黑夜笑意绽放,脚板很是用力地踏着大地,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到了破庙前,云帆发现门前坐着一个人,抢前一步看看,却不认得,他扭头看向钟老头,问道:“老头,这人是找你的?” 钟老头看了来人一眼,不急不忙地道:“没错。不过……。” 那个梳着髻,一身道袍,看起来像是道士的年青人早在看到云帆二人时就急急地站了起来,先是作揖,叫了声“钟伯”后答道:“是师傅他老人家让我下山给您捎信,说下个月他开炉炼丹,想请您到山上来一趟。不知道您老人家得不得空?”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交给钟老头,然后满脸期待地侯在一边,对于云帆好奇的探询目光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钟老头得信后未立即拆看,而是抬步入了破庙,云帆二人自是随后而进。道士天黑守候,是带了灯笼的,云帆此刻才发现燃着的灯火,也被带了进来,所以庙内没有生起火堆,就着灯笼的光,那不知名的神像能映照出大概,人脸亦可看清。云帆注意观察了道士一眼,二十五六的年纪,双目有神,颌下须根却是新剃,与云帆来自影视里的道士印象有些出入,方外之人蓄着花白胡子,有飘然出世之风,大概不仅仅是文艺作品的杜撰罢。 钟老头边捋胡子边看来信,看毕以后“哈哈”一笑,对着道士吩咐道:“好,好,你且回去回复杜老头,老头子我会准时赴约,到时候叫他多准备几坛美酒。”他双手轻轻一揉,信纸被搓成球状落在脚下。年轻道士闻言喜道:“钟伯,那晚辈就先行告退,回山上覆师尊了。”钟老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道士便长揖退出门口,转身便走,连灯笼也不要了。云帆yù提醒他点灯夜行,走到门口,听得一声马啸之后,看到一团黑影飞奔而远,投北边而去,得信就回山了。 云帆回来,带着一片疑惑,扫视一番地面,眼睛探了探扔在地上的纸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老头,刚才那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晚上赶路灯笼也不带走?” “小道士而已,他的灯笼就没收给我用。”钟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也看到云帆眼里的好奇之意,坐下来后接着道:“下个月得往探老道士一趟,喝喝酒,也凑凑热闹,想带你去看看,你觉得如何?” 云帆听到此处,将心思从纸团处收回来,一股喜悦涌了上来,连忙点点头,回道:“好呀,小子很愿意跟着您老人家,到处走走,长长见识。不过老道长住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钟老头道:“不远,那老家伙就住在宁城北门外的山上。” 这句话很是拉近了云帆的自我想象与实际遭遇的距离。先是和尚,再到道士,云帆感到一个江湖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所以禁不住有了兴奋。时至今rì,他对于武功啦,刀剑啦,内力或者轻功等等的认识不过来自于故国里的武侠小说,知道的不多,了解的模糊。从新鲜感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比看似虚拟的东西自书本来到身边这种惊喜来的真实,更叫人激动。他的手没有发抖,他的声音也可以控制不至于发颤,咀嚼着这意外之喜,云帆坐了下来,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落在钟老头的脸上,饱吃却不曾进酒的钟老头在路上表现出的因酒瘾而来的意犹未尽,被道士的一封信冲走了,望梅止渴,预定的美酒也可以暂时抑制酒瘾,他伸直双腿,对云帆言道:“小子,看在老子这么带挈你的份上,盛一碗水来,让我解解渴。” 云帆立马弹了起来,抓过饭钵,到水缸里舀好水后,双手捧出交到钟老头手上,笑道:“老头,今天没了酒喝,这清水看能不能止止你的酒瘾,杀几条酒虫。” “酒虫杀不得,老子养了几十年,这是宝贵的妙物啊。”钟老头大喝一口水,一副正经地道。他肚子里自是没有酒虫,不过是一种习惯,或是瘾xìng而已。钟老头取出葫芦,告诉云帆,这是他的老伙计,已陪伴他好些年头了。云帆看到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酒葫芦,凭着它的sè泽,可看出有较长的年份,至于它是不是乡下人所种植的葫芦瓜所制成,看起来差不多,但不能完全确定。云帆要过这只青sè葫芦,比较一下装酒的跟做菜吃的葫芦之异同,发现葫芦普普通通,也不能吃,过过手瘾便还了回去。 和钟老头扯几句话,云帆到后面洗了把脸。习惯每rì冲凉,忽转成间隔着rì子洗澡,他是不大适应的,冬天犹自好些,夏天出身汗就极其需要水洗了。不过他看看现状,温饱仍是最大的压力,也就不得不想开了些,寻找改变的过程,某些细节和习惯能暂时视而不见的便不必要去理会,更何况他也不算娇生惯养,可吃些苦头。 二十一二的月亮爬升的慢,她升起来人差不多都睡着。云帆将要入眠时残月高高的反shè出光芒,不算清冷;灯笼被灭掉后从屋顶破漏处透进来的月光落在那无名的神像上,云帆刚好翻身,往亮斑处瞄了一眼,打个呵欠,隔年禾秆铺成一张简陋的床,人在上面躺得久了,就要翻滚一下以图舒服些,这是狗窝,但仍比不得木板床。云帆看看睡着不远处的钟老头,他呼吸平稳,正打着鼾,应在做着美梦吧。 耳边隐约传来马蹄声时,云帆刚好做完一个短梦。像大多数时候那样,醒过来就忘记梦里的事情,剩下的模糊印象往往很容易被一句话或一个念头敲打成碎片,直到一丝都记不住,此时人总是不知道方才是愉快或是愤怒的,再想埋头进去梦境里耕耘一番,却由不得你。马儿来得很快,云帆还未决定是该继续做梦还是清醒过来,他扭着脖子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两匹马呼啸而来,不做停留便往南边奔去,小小破庙的门前掠影,云帆似乎见到两个忙着赶路的样貌不清、xìng别不辨的人,和奔马过后留下的扬鞭声,这声音很是清脆,也很尖锐,一时之间云帆以为夜行人是在他的耳边抽打马匹的,耳朵将其放大,顿时清醒过来的他感到耳鸣一阵,好不容易生出的要再做个深刻美梦的yù望被击散,云帆撑起身来,向着南边连“呸”带痰,悻悻地出了口气,这扰人的混蛋,以为有马就了不起吗! 老人家是浅睡眠的,钟老头同样被过路的马蹄声惊醒,他没有起来,甚至眼睛也不曾睁开,低声地劝了云帆一句“算了,睡觉。”后翻身背对门口,轻松地撬开周公的门,扑蝶去了。云帆感到有些口渴,起来撒泡尿再进半碗水后,张开双臂投入禾秆堆的怀抱,人仍显不平,头部拱出一个坑,浅埋着,方感觉舒服些。 云帆要求自己赶快入睡,差点急出汗来,也没有如愿。不久后又是一匹马从门前飞过,他冲动起来,已是抓起了饭钵要狠狠地扔上去,终究舍不得,忍着放了下来。迷迷糊糊中再倒了下去,肚子里憋着些无名之火,不知从何发泄,这是很奇怪的,毕竟云帆也不是很莽撞冲动之人,骑着驴子或骑着马,并不能代表什么。 第十一章 廿四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接下来三天,云帆跟着钟老头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不往宋庄,也没进五福寺,早起自破庙到宁城,近晚再从宁城出来回到破庙,谋取些食粮。他想起了少时跟着家里大人走路去赶集(趁圩),凑热闹是彼时心xìng,见到新奇事物总要上前围观,时间就在这种欢乐中过去;而今云帆要从零开始,既是局中人,也算局外人,观察事物时爱保持平和心态,好奇有显示在脸上,却没有上前伸手触摸。这种rì子是平淡的,但不大轻松,每天的坐等,和每天来回一段路程,颇考验自己的毅力。同时,他似乎也忘记了过去发生在某个空间的某些事物,正视当下,灵魂跟**慢慢的长成一体,出奇的没有多少埋怨,连他也感到不可思议。上一辈子的理想,不过是混得好一些,衣食无忧罢。 这一rì回到破庙,云帆一路无聊,想着江湖的种种,不过先天认知不足,有想象力下的困惑。小小宁城难容下一碗江湖人,他遇不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事,不是运气使然,而是环境如此。不过云帆不忘求助于钟老头,于是问道:“老头,今rì是二十几啊,快到月初了没?” 钟老头答道:“廿四。你小子急什么急,六月很快就到,到时候少不了给你上上课,增加点你的阅历。诶”他叹了一口气,装出羡慕的表情,接着道:“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老子像你这种年纪时,起码要比你强一点。”说完盯着云帆,这是长者的凝视,年龄间的代沟似乎就可以被一种正经的眼神填满,老少二人能和谐交流。 云帆望着那双慢慢熟悉了的老头的眼,对方的眼神露出一片清澈,只是带着些不知名的浑浊而已,云帆也难以叫出其名字。他想跟这正经的目不斜视交流一番,但故意的总归是不自然,难以从中读出什么哲理来。不过是忍着笑意,熬过几个刹那以后,“噗嗤”一声吐了出来,摇头笑言:“我受不了了,不会装啊不会装。” 钟老头伸出右手,手指并拢弯曲,食中两指突出,做出要敲打敲打云帆额头的样子,道:“小子,皮痒了吧,要老夫我给你一菱角尝尝!”云帆连忙跳开,保持三四尺的距离,摆摆手道:“老头,您老人家要爱幼,爱幼,别动不动就使用这一套。虽然我也很想跟您切磋切磋。”说话同时已是手握着木棍,挥舞几下后就放了下来。 此rì回来得早,连太阳都还没有落下去,所以一路归程,在仲夏里人是汗水夹背,而不得不往水里冲一冲,洗掉灰尘洗掉疲惫。前几天的地动,今rì城里有了些零散的传言,离宁城不远的某地因这一场灾祸遭受了不大不小的损失,彼地譬如城墙需要修补,受损的建筑需要修复,皆在那边分摊一部分到平民身上,或出工或出钱。宁城本无事,一两个老人因之倒在地上和云帆的破庙被掀落几片残瓦这种小事是不会放在普通人的心上的,不过有好事者出于邻居受了损失,就出了点金钱,呼吁城内外壮丁往之施以援手。在云帆钟老头两人的同行里,牛三王五之流不为所动,混在宁城是半饱,拿些铜钱凑凑热闹虽同样可以得个半饱,前提却是劳动;于他们而言,流动的生活自是习惯,也是无可奈何的,往彼走走,他们过往的岁月里,在由上而下的压力中,不缺乏经验。午饭后的一通闲扯,结果是云帆这个新手有些意动,毕竟他尚未被同化,不希望仅仅是好吃懒做。 云帆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仈jiǔ天来,他已从小李的遗产里凑齐第二套衣服,与钟老头吹些不关江湖的闲话后,抱着衣服便冲向那条小溪。洗澡吃饭睡觉一般而言都是无趣的,但却是人生之中,每每不能省略的一部分,时间久了,有人将无趣变成有趣。马桶出现以前,茅坑已伴随了人类许多许多许多个chūn秋,以此为例子,大概从无趣到有趣,需要时间是其一;第二则是把痛苦的事办成快乐的事,方便享受的物质条件跟上来了,才容易达到。 云帆也是个颇知廉耻的人,跳下水之前以chéng rén的jǐng惕扫视了一番,大概确认无人在附近,才痛快而迅速地开始其忐忑之旅。这一次并没有听到上游童稚的闹戏,童子尿等物是廉价,也是珍贵的,云帆不爱之。穿好衣服洗冲好第一套制服以后,他对着静静的一角水镜子,借着天未黑时的光照照那副已不大陌生的脸,似乎长肉了,但也可能是个错觉。 光着脚丫踏在仍有余热的泥路上,云帆返回破庙。将到门口时,他听到里面有交谈声,迈出几步,yù看来者何人,结果进门时与此人几乎撞在一起,两人各自让开一定距离,云帆看到一个粗壮的结实汉子,其对着云帆笑了笑,露出一嘴牙齿,且点了点头,云帆同样回以一句问候。陌生男子让在一边,他跳进庙内,轻易地找到钟老头,未开口时,钟老头对着门口那汉子挥挥手,来人便道了句:“钟叔叔,我先回家了。”尔后离开,听脚步声应是往宋庄而去。 云帆看到钟老头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好奇问道:“老头,刚才那人又是你熟人吗?好像给你送了点东西,来,给我看看好不好吃。” 钟老头递过那包物事,回道:“也不是什么熟人,不过嘛,老子帮过他一次小忙而已。今天他说要感激感激我老人家,还带了点特产来,我是却之不恭啊。所以今晚你小子也跟着沾光,幸福吧?” 云帆将湿衣服往边上一放,甩掉手上的水滴,接过特产,用手捏了捏,这荷叶包着的他们的晚餐,凑近鼻子闻一下,嗅不出肉味来,打开一看,见是油饼之类的东西,便回答道:“幸福,真的幸福。老头,这叫什么饼啊,里面有猪肉牛肉或者羊肉吗?” 钟老头打个呵欠,笑道:“你小子怎么就尽想着美食。不过里面是什么馅我也不知道,要吃了才明白的。好了,老子也要洗把脸,等我回来,别偷吃。” 云帆将衣服随意地搭在木架上,移到露天处,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空,此时近了月尾,是见不到早起的月光的,不过星星却是不少,他视力足够,拉近了眼睛与星之间的距离,看得真切。少时夏夜躺在发热的石板上数半个晚上的星星居然不会眼花缭乱,虽到了后面已记不清数字多少,彼时收获到的简单快乐同样也是数不清,显得有质量。眼下他肚子有些饿,暂提不起数数的兴趣,转回到屋内。钟老头的所谓洗把脸不过是淘一把水清清灰尘,至于他的头发几天来未见洗过,按钟老头说法,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知此时此地,传统的习惯仍保持得不错。不过也可能是混吃者的懒惰而已,这是云帆从后人观点出发,因各自生长环境不一样,有之看法是正常的,不可否认,有时候不可思议之事总往往是真实的,云帆没能深入想这么多。 夜有风,庙有灯火,人吃油饼,云帆二人感到满足。看起来升斗小民过着平淡rì子,容易满足,在困苦中看作优点,很可得些快乐,这是一种普通的活法,就像而今,云帆摸摸肚皮,糯米做的食物总是叫肚子容易饱滞啊。慢悠悠地对付几口水,钟老头道:“小宋那家伙,真看得起我老人家的消化能力,端午过去没多久,粽子味仍在嘴边呢。这油饼……” 云帆接道:“腻!” “哟,吃不了就给我,你看我吃得不够过瘾,老子拼了命也能对付它。”钟老头盯着云帆手里的半块,开玩笑道。 云帆就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将嘴巴塞满,终于咽下去了,断续言道:“老……老……子……自己……就能……搞……掂。” 农村里亥时已算是深夜,不像城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况且就是在城里面,也有宵禁的规定。这一次云帆终于可以做一个美梦了,将禾秆堆看作龙床,自己是黑夜里的王,他能感到一切的不真实,而爱沉迷其中,不想抽身出来。夜里似乎有行路人从南边而来,过不停歇,他根本不知道。说到做梦,是有着意yín这种成分,它是虚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伸伸舌头就可以办到,这当然是不自觉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可以控制住今晚得一个美梦,明rì换转成噩梦,却至少能从中抽取些快乐。人生苦短,是现实,睡眠中可以逃避,做不得数。 第十二章 留下或离开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翌rì天大亮以后,钟老头二人尚未起身,醒过来的云帆发现钟老头没有动静,正合了他的意,打算躺到老头子叫他时才起来。他的腰骨因睡眠时间充足而感到有些酸痛,这正是那副瘦弱骨架带给他的较真实反应,自打脸蛋可以肿起一块,却不增加体重,长期的半饱不饥,在发育之龄,长不了身体;骨架上皮肉不厚,骨节处锐利,体内藏不住年轻的气息,力量似离体而出,而不叫人感到强大。 从静夜到了清晨,白rì的热闹未完全落地,人耳听物尚算灵敏时,云帆这未起而醒着之人,闻听到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似乎是往破庙而来。钟老头抬了抬手臂,眯着眼睛道:“诶呀,不知这么早谁人来访呢?” 云帆更是惊讶,无亲无故之人,就是浮萍,没啥朋辈,来人应该是为钟老头而来的。因他有时可以分辨出路人与来访者的区别,在脚步声而言,前者的节奏和指向较后者散漫,细心觉察,能得到指引判定,此为一种感觉,准与不准需后来的敲门声来判定,所以时灵时不灵,有唯心之嫌疑。 牛三王五和钟老头认识时间不长,知道他落脚宋庄外的破庙,城里常见,是没有来过钟老头的老窝的。今rì王五起得比牛三早了些,便摇醒牛三,yù往钟老头处走一趟,因昨rì那些传言,衙门中的差役似仍复要使出那惯常手段,援助邻城,将目标首先放在混吃者身上,用作主力,牛三王五昨晚想及此处,等到天明就从宁城东门外的窝点转到此地,云帆二人觉察到有人上门时,王五拍拍牛三肩膀,指着破庙道:“钟伯住的地方不错啊,冬暖夏凉。” “哈哈,我们进去吧。”牛三喘了口气,喊了句“钟伯,钟伯在吗?” 云帆听出是牛三的声音,忙应了一句:“在的,牛大哥这么早啊。”他站了起来,yù走向门口,牛三二人已跨步进来,见到云帆,打了个招呼,且对坐起身来的钟老头拱拱手,道:“钟伯早。” 钟老头打个呵欠,问道:“牛三啊,你跟王五这么早来到此处,不会是等待我们一起进城吧?别急,先坐着,太阳才刚刚起来。” 两人席地而坐,王五粗声言道:“钟伯,我俩早来这里,是为了昨rì之事。宁城里要搞什么援助,老子想了一个晚上,估计会对我们这些流浪人员动手,逼着我们往两水去干些苦力。他nǎinǎi的,咱们zì yóu惯了,受不了那份束缚,想先到地豆镇混一段rì子,或许风声过了再来此地。您老人家意下如何呢?”牛三亦附和地点点头,将目光投在钟老头身上。云帆自是以钟老头的意见为主,他是年轻,并没有干过砌城墙,修补房屋这样的专业工作,不过卖苦力的总是辛苦,劳力者治于人,向来如此。 钟老头捋捋胡子,笑道:“老头子也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不比年青人啊,可以搬砖抬石头。不过最近老头有些私事要办,不能跟你们去地豆了。地豆不错,比宁城好些,你俩今rì就走吗?” 王五本是看在与钟老头相识一场,自家和牛三要嚼草,希望叫上云帆二人,多个伴。他的期待本来不高,听到此处,仍感到有些可惜。他与牛三对视一眼,接着回答道:“是打算今天就走,那种事被黏上了便难走罗。老子前年时被免费支使过半个月,真他妈的cāo蛋。” 云帆生出了不忿之意,逼迫人去做事,由上而下,是人不由己之处,想不到最底层的人,像混吃者看起来四处漂泊,算是zì yóu,当遇上一点外来的压力,就只能随风飘荡了。他问道:“王大哥,地豆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不近吧,就在那个方向”王五往西北指了指,“不过也有三四天脚程。” 清晨气温慢慢爬升,云帆洗把脸后再回来与两人扯了几句话,牛三王五知道钟老头等因事不能同行,感觉时间不早,便起来向钟老头二人道:“钟伯,李兄弟,时辰不早,我俩要启程了,你们也别耽搁吧,既然此地不能留,也快转到别处去。”两人再次拱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大步出了破庙,投地豆镇而去。 云帆喊出那句“后会有期”时,无来由的感到一丝惆怅。人与人的相遇,讲究个缘分,相互间由生疏到渐渐熟悉,有时候需要长窜的rì子,有时候三五天便完成这个过程,云帆不是自来熟,他与牛三王五认识不到十天,谈不上感情深浅,而今rì离别时有异样之情怀,应是作为一个人的感xìng触动罢。他跟出庙门,看到两个握着棍子手拿饭钵的身影在夏rì晨光中渐渐远去,太阳光铺在大地上的浅浅一层,并没有让那两个还没有来得及熟悉的人显得立体化,他们大抵只是他人生的一两过客。他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地豆是同样的早晨,三四天后游来两个异客,月亮仍照常出勤,是可肯定的。 钟老头终于从半坐半躺中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望了一眼那离开的晚辈,淡然地道:“小子,听起来城里要动真格,对咱们不是个好消息,要不咱俩也迅速远离?”钟老头眼里已嵌着笑意,嘴角叼着促狭,要给眼前的年青人施以鞭策;云帆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转过头来,读出了老头子的“鼓励”,也笑着道:“钟伯,小子是跟您混的,一切单凭您做主,嚼草或是搬砖,小子是绝无二话。” “哈哈哈!”钟老头大笑几声,声音传之不远,似乎被某样东西挡住,不够清澈,而红rì之光柔韧,覆盖了他的一张蓄着胡子的脸,皮肉粗糙,纯粹自然,不见面具之造作,更无自嘲的牵强,人事遭遇,自然便好。想到此处,虽似懂非懂,云帆亦跟着脸颊松开,心境有了转变,简单的事情要简单去看,想得太多纵有诗人情怀,要对酒当歌,亦难欢颜,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及时享乐是豁达的媒介,因之人方可不至于忧愁临身,不可自拔。 第十三章 凑数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朝晨里宋庄起炊烟时,钟老头和云帆正走在进城路上。几rì来的早起,使云帆意识到早餐的重要xìng,人走路需要消耗能量,呼吸空气晒晒太阳是外在的,口张开要进食是生理需要,否则肚皮瘪瘪,jīng力不济走不了多远路程。口腹之yù是人生存下去不得不为之的自然追求,云帆钟老头不能例外。 钟老头走在前头,他似乎没将城里的小丑看在眼里,年纪大也有好处,豁达通透能站在高处俯视下方,而不冲动乱撞显露自己的锐角。云帆听到车轮声时好奇地往后面看,一辆满载木柴的牛车正缓缓而来,戴着笼头的水牛吃力地往前,车上老者手握竹条,是为鞭子,轻轻敲在牛腹,校准方向不叫水牛留恋路边青草。 踏入南门,云帆发现守卫是那枪头生锈之人,这一次他jīng神了许多,因后面那辆柴车入城,可营收费用的缘故。伸手收钱,人显得理直气壮,毕竟这是他工作里需要着力之处,也大概关系到守城门者的俸禄,马虎不得。赶车的老头配上笑脸,送上几枚铜钱,守门者挥挥手便放行,让人进去。 城里的空气有些异样,云帆看到衙门外的围墙一角围了些人,正对着墙上一张告示议论着什么。路过驻足而探,原来是一份邻城地动,本地官方的倡议书,不过是城里财主出些钱,要招收三十人往彼加一援手。钟老头也近前看了看,笑道:“还有工钱拿,每rì八文钱,待遇不低嘛。” 云帆亦注意到上面的数目字,但那句“本地人及无业者优先”使他想到王五的抬石头经历,无业者大概包含了他们这一些混吃者,是无疑的。他扯了扯钟老头的手,低声道:“老头,你没看到那‘无业者’三个字吗?这分明是要套准您老人家啊。” 钟老头嘿嘿一笑,道:“这不要紧的,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衰弱无力,干不了重活,够不到每rì八文的身价。反而是你小子,正直青年,虽长得不够强壮,也勉强可以帮人打打下手。你看,每rì八文钱,是可以填饱肚子,不比每天坐在硬冷地板上强吗?” 边上的路人看了看老少二人,再对照墙上那张告示,有人露出奇怪的笑意,对着同伴低语几句什么,值得玩味的笑意,不友善的表情,这给了云帆压力。云帆忙拉了钟老头走开几步,道:“老头,别开玩笑。看来王五说得不假,他们离开这里是及时的。您看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留啊,咱俩要吃饭,下个月还得上山呐。”钟老头淡定地道。 “可是……” “就这样定了!”钟老头决定如此,云帆只好顺从,点了点头,看着钟老头抬步离开,往他们的根据地走去,也随后跟上。 牛三王五等人的离去,酒楼外的街道两边似乎空旷许多,此地为混吃者的地盘,少了较引人注意的人,会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事实上酒楼饭馆仍是热闹的,虽规模不大,譬如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华,小城也有它的堪称之处,或在人,或在事。云帆坐在地上,扫视着街面,竟没有发现他们的同行,这显是不正常的,他知道了人离开的缘由,尽管心里已有了一定的揣测,事实毕竟要眼见才有信服力,因此他不能像钟老头那样安稳,坐着不时的挪动屁股,靠在墙上方可找到些自信。 城里人友善了许多,这从钟老头二人一个早上便可收获五六枚制钱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将属于混吃者群体的同情倾斜到老少两人身上,物质皆被钟老头收取,云帆已无需靠墙而坐了,他站了起来,右脚尖轻点在左脚后侧,叉腰而立,目光穿透了对面饭馆大门,看到一个印象不浅的身影,其坐而慢饮,正是几天前的铁公鸡。公鸡晨叫,肥硕如他,光凭背影,却不能看出什么来,因为他没有鸣叫。 肚子饿了,钟老头言要去小巷里买馒头,云帆亦步亦趋跟着走,过衙门后面临街的一个门户时,两个陌生的大汉靠近两人,热情地邀请道:“就差你们两个了,来,进去吧。”边说话边拉了云帆二人的手臂往里面去,云帆挣扎一下,道:“两位大哥,这是要干嘛啊?”对于陌生的遭遇,他总是敏感的,不问清楚糊糊涂涂往前去,势必要抗议以制止未知事物加于己身。那人力气不小,云帆挣脱不出来,脸sè一变,紧张地道:“老头,老头。”钟老头已对身边的人道了句“老人家自己走”,闻言对云帆道:“稍安勿躁,进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事。” 云帆被推了几步,与钟老头走在一起,后面是两大汉封住退路,如一堵会移动的墙,不容反抗地将两人送进里面。两人进得门来,看到院子里已聚集了一些人,其中有云帆的同行,他们一副无奈之情,脸上的苍白未曾褪去,见到钟老头二人的到来,终于挤在一堆时,里面一个叫小乙的苦笑着道:“钟伯,你们也来啦。” 钟老头呵呵笑道:“小乙啊,你也在这里,怪不得早上没见到你们呢。”他拍拍小乙肩头,再对云帆言道:“小子,这下可就有伴了。”此时身后大门关上,云帆终于知道那张倡议书的意义,他和钟老头落入“敌人”的手里,紧张和不安接着蹦了出来,苦力便在前方,是难以逃避的,这让他苦恼不已,紧张使他掌心冒汗,不安叫他心跳加快,耳边只有砰砰声,听不到钟老头的说话。老头子握住云帆的手摇了摇,再捏捏其掌心,云帆感到疼痛时,才回到现实,眼里之世界是人,抽回手后见到钟老头那张脸,苦笑着道:“老头,这一下小子是真要陪你搬砖了。”钟老头指了指头顶天空,示之以天塌下来当盖被的洒脱,褡裢在他身上,酒葫芦也在他身上,他摸摸肚子,向拉他进来的那人道:“这位兄弟,老夫二人还没有吃午饭,能先让我们填填肚子吗?” 那人没有应答,他站到了一边,摆出一副冷然之态,与同伴一起分立在院子四周。这时候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从里面屋子走了出来,到了众人跟前,打个手势让低声说话的人静一静,他脸上挂着些笑意,抱拳说道:“诸位想必清楚前几天那场地动,宁城虽无事,南边的两水城却有房子倒塌,城墙也需要修补,所以本地父母官及父老代表商议出个决定,倡议我城出些劳力,选派三十位有经验有气力之人往彼参加修复工作,以尽乡土情义。没想到一个上午便涌现出几许热心之士,现已然凑够人数。所以事不宜迟,未登记的先到那边登记好,吃完午饭就出发,到时我城各界人士会来为你们送行。”言毕此人再对身边一人吩咐叫厨房准备好,等会就开饭,便往后面去了,不知仍在此屋或出后门而去。 待得云帆钟老头在一张纸上按下拇指,算是登记好,几张四方桌已摆在院子里,各分放四张长条凳,小乙等人纷纷落座,云帆亦只好随钟老头而坐。众人议论声中,可听到被推进来的人带着些怨气,其与同伴相互诉苦,恨不得飞离此地。当然,也是有明知此行辛苦,迫于生计,自愿参加进来的,云帆自认不在此列,心里也有许多不满,但有钟老头在,他回过神后,便忍着话没有吐出来。现状如此,唯有期待钟老头能引导他从郁闷中跳出来罗。 第十四章 欢送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午饭上得快,吃得也快。饭菜上来,云帆发现抢不过这一群久经考验的汉子,他夹菜不快,吃得也慢,想学习人家不去咀嚼,发现菜肴已被夹个jīng光,幸好有钟老头在,勉强混了个六七分饱。钟老头摸着肚皮终于感到有些过饱,时间已转入约莫午正以后,他不知从何掏出一根牙签,正惬意的剔牙,见到云帆不大满足的样子,微笑着道:“小子,吃饱了吧。这免费的午餐如何,比起馒头好很多,是吧?” 云帆赌气着道:“我还是喜欢馒头。”停了一下,续道:“老头,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那两水城吗?听说很辛苦的,我怕你撑不住呀。” “去不去这不紧要,不过人家热情将咱俩拉进来吃午饭,却之不恭,老夫也只好勉为其难,对付几碗饭罗。”钟老头眨眨眼,得意地道。 云帆眼前一亮,忍不住判断:“老头,感情是要……”钟老头嘘了一下,大声言道:“今天天气不错,可以晒晒太阳。” 云帆不自觉地瞄一下四周,同桌的食客已吃饱坐到一边,他和钟老头的谈话没怎么引起注意,这从他人的反应可以看得出来。不过钟老头那句“天气很好”对他们来说确然是一句废话,他们不满地看过来,天气好谁都知道,饭后与熟人聊天大抵都是这些,别人说话声音太大足以叫他们消化不能顺利继续,所以用眼光表示他们易动的情绪,仅此而已。钟老头故意将声音提高只是想打断云帆未吐出来的话,目的达到,语调立转,云帆向他伸出了拇指,跟着嘿然一笑,是的,天气不错。此时小乙等人已对付完午饭,他们昨rì跟往常一样睡在城里,早晨时出来觅食,遭遇了与钟老头一样的“邀请”,心有不满,填好肚子后,气消去了些,毕竟饭能吞下去,不爽之意也能,因他们都是爱好和平,更爱好安逸的人。 小乙走了过来,在钟老头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嘘一口气,道:“钟伯,我还以为你们今rì没进城呢。不过今天没看到牛三他们,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哪里去了。” 钟老头吐掉牙签,喝掉瓷碗里的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王五呀,今早见到他们,好像是打算换个环境,到地豆去了。本来我也想一起去的,没想到今天这里有免费午饭,所以先解决肚子问题再说。” “靠,那两个家伙真不够义气,走也不叫上我,下次见到他们要狠狠地批评才行。”小乙听到此处,便忍不住要发作一下,心里想到王五牛三的离开,无意中躲过这一次的“苦役”,算是运气了。 云帆问了一句“两水离这里有多远”,本意要钟老头回答的,钟老头轻咳一声,回道:“在南边,不是很远。小乙你好像是那边人吧?” “算是吧,”小乙笑得有些勉强,“也很久没有回去了,一个人的生活,那处都一样。” “等一下我们走路去吗?” “听说有车接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乙收起笑容,往腋窝掏了一把,挠痒几下人显得舒服了些,他年纪不大,在云帆看来不过二十来岁,但混吃者一般都显老,看上去历经了沧桑,虽不知是装出来还是真的心灵上有过历练。小乙手脚是粗糙的,头发亦然,同样的棍子饭钵在手,这是同行者的共同特征,是聚集在一起便于沟通的钥匙,隐藏着共通语言。相比之下,云帆这种新手不说,在钟老头身上,木棍等物以外,云帆越来越发现老头子的异于小乙们之处,此是一种感觉,尚处于朦胧之中,要他讲个通透,目前是不可以,或需要认识的加深和多历经些人事。 停顿一下,钟老头道:“还有车坐吖,这待遇不错,加上每天几文钱的收入,比我们每天起早摸黑强多了。” “老头,这样的待遇,是要出苦力的,不轻松,我很担心您老人家这副身子骨能不能吃得消。”云帆抓住机会刺激钟老头一下,纸面上的话听起来不真实,因人而异,因为他心里也隐藏着吃一顿便找机会溜掉的想法,几文钱收入不多亦不少,云帆自忖是不能冲动往彼收取的。不单钟老头看起来瘦弱,他自家亦好不到那里去,正一步步地适应下来,云帆不希望一块砖头便将他的zì yóu压瘪,砸破夜里的梦。 “哼,你这小子。”钟老头故作生气,“没听过姜还是老的辣吗,做事情不是有气力就可以的,还需要经验。”他最后还是挤出了笑容,应对云帆的调侃。饭后无聊,不仅仅是院子里屋檐下那群人,老少二人亦不例外。 待得众人消食得差不多,午前那管家从前门进来,高声喊了句:“诸位,要起行了!”话刚落,同样饱食了的十来个大汉开始行动了,适时喊道:“走啦,走啦,全部人起来,往东门去。”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前门打开,三十人鱼贯而出,云帆和钟老头落在队伍尾巴,后面跟着两条大汉,云帆往后看了看,夏rì里居然从他们眼神中得到点寒气,这是不正常的。被“护送”着的队伍走在大街上,两边已零落站着些人,是看热闹的。一路往东,近东门时云帆看到围观者甚多,他们等到了三十“壮士”的到来,像是约定信号那样,发出喧闹之声,各sè目光,有好奇,有兴奋,还有一种麻木。 队伍停下来,排成两条有点别扭的直线,云帆跟随着大众抬头望向城楼,其上已排着七八个人,都是生面孔。身侧钟老头懒散地背着手,眼睛眯着,他不抬头上望,而是将目光落于围观人群,似在寻找,又似在养神。小乙侧身退后两步,看了云帆一眼,道:“小兄弟,知道上面站着那几个人是谁吗?” 云帆摇摇头,问道:“小乙大哥,你知道?” 小乙笑道:“中间穿着官袍的是县太爷,他两边站着的是黄员外、张老板,”他再往最右边指了指,“这是宋公鸡。”说道后面那句时,小乙“嗤”了下,加了句“一毛不拔,想不到他也能上台。” 云帆点点头,县官有福相,老板员外亦差不多,不过是生意人脸上总爱挂着笑容,就跟现在那样,笑眯眯地俯视下方,是合格的倾听者,因为此时县令发话了。 父母官清清喉咙,拿出了威严,同时不忘堆出些笑容,众人见状,不自觉地停声聆听,场面安静下来。他拱拱手,目光囊括了下方,以颇为洪亮的声音演道:“诸位父老、乡亲,前几rì两水地动,因之受灾,此地亦有动感;看到兄弟城市有难,从道义上讲,吾辈应加一援手。所以,经本官倡议,与本地热心人士商定,出资选派三十位代表前往两水参与修复工作,今已取够人数,即将起行。下面请列位代表为我们宁城男儿此行讲几句话,以壮行sè。” 县令带头鼓掌,下面群众亦随之扬起掌声。声停后是黄员外张老板等人的简短发言,最后连铁公鸡亦扯着嗓子叫了几声,云帆无意听取这类口头上的热情,却也装作在意聆听,小乙早转过头去,眼睛盯着某处,未发一言。 数阵掌声以后,众人耳边炸响一声“出发”,接着炮仗声响,烟未散尽,三十位好男儿踏着一地红纸出了东门,迅速地上了马车。云帆坐在钟老头身边,屁股未稳,于老车夫的扬鞭声中,车子便急急地投南方而去。 第十五章 驿站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天气很不错,云帆只顾着猜测钟老头究竟会于何处带他逃脱,南下车队过破庙前而不自知。小暑前后,阳光已是毒辣,挤在车上的人因之汗发,早有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哼出一两句调调以打发车上的无聊时光。四辆无蓬马车分拖着这三十个人兴奋而前,车夫老到,老马却感吃力,所以跑动得不快。宁城往南百里便是两水,泥路而下,路况算是不错的。在首尾七八位骑士的护送下,一程路过去,云帆感到屁股被颠簸的马车车厢木板硌得火热,只好抓住钟老头的肩膀挪挪位置,他擦擦汗水,道:“老头,这样赶路,人不中暑才怪,要不要叫车夫停下来歇歇。” 钟老头自上车后就没有说话,他安静地坐着,装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他也感到天气炎热,额头上挂着汗珠,闻言咧嘴一笑,道:“是啊,这cāo蛋的天气,我们从宁城被卖到两水,心中苦闷,现在不休息真的要倒地了。”钟老头接着向车夫喊了句“老师傅,前面是个树林,咱们歇歇吧。” 老车夫置若罔闻,他扬起鞭子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车子因老马吃苦用力扯动,突地往前窜去,吊在尾巴的这辆车与前面三辆保持着向前的yù望,车轮过处,扬起一阵灰尘。后面的骑士跟紧队伍,专注地监视着一切。钟老头见对方不愿搭理自己,也不生气,只是呵呵一笑,对云帆道:“小子吖,看来只能忍着点,要喝水我这里有,坚持一阵吧。” 云帆无奈地摇摇头,从钟老头手里接过酒葫芦,拨开塞子,狠狠地咽了一口。同车的人见状,亦有准备的掏出自己的水囊,在颠簸木板上灌一口水,因老车夫的冷漠,他们纷纷骂了几句,小乙望了前头一眼,骂道:“cāo他nǎinǎi的,这狗rì的天气,还有狗rì的家伙,老子不是铁做的!”不过骂战也需要对手回应,老车夫似乎修了闭口禅,就是不发话。众人悻悻然,人在车上身不由己,在车子跑得不慢的前提下,是不敢乱动的,更何况后面紧跟着握着鞭子或挂着刀剑的骑士,这是一种威慑,赤手空拳,斗不过刀剑合璧。 过小树林时车上人从绿意中得到喘息,此处风也凉快些。看着两边草木往后退,云帆离破庙越远,扭头往后边看,已见不到北边风光了。炎热的午后,只有车上零星的说话声、车轮滚动声及车夫的鞭子抽打声,看着不远不近的黄马黑马,及马上几张可恶的脸,云帆感到被送上车的不zì yóu因这种保镖式的看护,愈加叫他不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天空,自在地飞翔,这算是一个俯视众生的美梦,摆在现实中,仅仅剩下想象的可能而已。挪动好几次位置后,云帆屁股几乎麻木了,出了树林走在大道上,蓝sè天空下这一群被添加了理想的人,此时最渴望的便是休息一会,喝上几口清冽泉水,以消去喉咙间火气,显然这不能由他们掌控,车夫不能,骑士不能,大概剩下的运气可以。 前车上有人不适,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子,正趴在车板边沿呕吐不已,车夫见状,只得停下车子,让人将之扶到路侧,使其吐个痛快。托那人的福,云帆他们亦停了下来,此处没有树林遮yīn,对于奔跑颠簸了好一段时间的人来说,也是个休息的机会。骑士却围住马车,不让众人落地,就让小乙们下来放松的希望落空。车上人被太阳炙烤,倒不如行动中捕捉些热风呢。他们怨气刚起,前面的瘦子嘴巴被塞进一颗黑黒的药丸,再灌之以水,尔后提上车来,当老马同样以不曾喘几口气,发出抗议,yù罢工时,无情鞭子划了下来,那段小插曲迅速过去,忍耐的人便再次随车而走,不作停留。 百里路程过半,云帆喉咙冒烟,被钟老头酒葫芦里的水浇灭数次以后,终于熬到一个小驿站,叫苦不已的众人被赶下了车,在简陋驿站里东倒西歪躺了一地,与大地做亲密接触以偷取到一份凉快。听小乙说这是宁城两水间的唯一一个驿站,算是官方xìng质的节点,也兼着民用。今rì需赶到两水,跑了半程路的他们,仍需要将剩下的一半路走完,看看天sè,已近酉时,两个时辰下来,云帆感觉身体像散架了一样,只想倒在地板上不愿起来,他虽是乘客,在这种天气下赶路,便如农忙时候,咬牙坚持到天黑,有劳累到极限的衰弱感。看看四周众人,他们jīng神也不大好,却比云帆的情况好一些,因此次三十人大多都是劳力者,自然,钟老头云帆他们例外,近于劳苦大众的不劳而获者,而小乙要比云帆好点,此刻有气力说话。 “诶呀,有茶汤了。”小乙看到驿站伙夫抬出一只盛着不知名汤水的大茶缸,水是褐sè的,其上飘着几片叶子,应是后加上去的。地上人见状,或快或慢地爬了起来,纷纷围住茶缸,手里抓着装水的家伙,要喝下浓汤解解暑。众人灌进半肚子水,jīng神气足了,不再烂泥般堆在地上,有出门于yīn凉处乘凉者,发现两水那边已来了马车,是换替宁城车队接他们南下的,此时马车收拾停当,车夫就位,仅仅一刻钟以后,众人便再次被赶上类同的无蓬马车,在骑士们的护送下义无反顾地开拔了。 云帆将迟钝的触觉移到两水马车上,炎热天气里做一回乘客很难生出悠闲的旅途之乐来,这一次尾车上还是那几个人,钟老头喂饱那只酒葫芦,很是安稳地坐在车上,他脸上看不到担忧,也看不到不满和怨气,云帆觉得这是他应该要学习的地方:对于别人的优点,特别是熟人的过人之处,取拿来主义,是他积极态度的一部分。他抢过葫芦,掂量一下,葫芦里的水足以支持到两水,因太阳倾斜,正往西边而下,午后不久的那种酷热也随之变淡,此时一阵风过去,就可以褪掉一两分。 宁城那几个车夫回转,两水来的中年司机面目友善许多,车走了几里路,云帆和钟老头要下车小解,尽管骑士中的头目脸露不快,这一次的大叔停住车子,微笑着叫他们快一些,而不加以不耐烦之催促,于是给了跟风者机会,四辆车都下了些人,一时路边水声一片,浇湿半边泥道,是为壮观,很叫他们发泄了心中郁闷。 第十六章 堆石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一只白鸽从车队的天空上飞过时,首车已进入一个不长不短的峡谷,两边十来丈高的山体逼仄而立,上部突出的石头如参差不齐的牙齿,磨损得厉害者代表苍老,失却锋芒,尖锐而粗壮者气力饱满,似乎要将过往的游风刺穿,云帆无聊地抬头,刚好看到一只白sè的小鸟,它急于赶路,或要追逐一片云彩。 从晴明中到了峡谷,光线暗了些,人需要适应,所以车上人闭着嘴巴,不再像刚才那样放开来说话。山体的逼仄给予人以压迫xìng,车夫骑士们也紧张起来,这里有过事故,因附近山林茂密,是个落草为寇的好地方,长年行走此道的人都知道,山贼强盗之流偶尔出没,他们饥饿之时,便是过往客商们破财甚或断命之rì。今rì一路走来,云帆他们也遇到两三拨商人,三五成群自南而北,或是奔宁城而去,也说不定。 在车轮滚动和马蹄“塔塔”声中安稳地过了峡谷,车夫骑士们皆松了口气,那马上头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的jǐng惕之意犹在,他将目光往林木茂密处探察一下,没有发现异常,吁了口气,左手紧了紧腰间大刀,喊了句“可以走快一点”,得令后首车司机迅速地抽出一鞭子,那匹走神的马吃痛后应激xìng地往前,拖动着后面乘客直直而走,于是乎整个车队皆努力走动,刮起了一股旋风。后车的小乙云帆钟老头等又吃下些灰尘,小乙捂着鼻子道:“我靠,那匹马是不是吃了药啊,神经兮兮的。” 车夫闻言,再次下了一鞭子,小乙几乎坐不稳,他抓住云帆手臂,受了一惊,再次“靠”了一句。云帆看看钟老头,笑道:“小乙大哥,刚才过峡谷时大家都不怎么说话的,你没感觉到压力吗?这个地方有些奇怪,我看尽快地离开是件好事。” 小乙看了车夫一眼,发现鞭子已经垂了下去,看来车夫是不准备接着给那匹马第三鞭了,便稳住了身子,将手从云帆肩上收回来,回道:“钟伯,你说一句,我好像也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您老人家见识广,后面那峡谷是不是,是不是……,诶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钟老头“嗯”了一声,捋捋胡子,严肃地道:“那是个强盗出没的地方,也是过路人必须要小心jǐng惕的地方。刚才过峡谷时老夫看到一只鸽子飞过,可能……呵呵。”钟老头买了个关子,yīn笑着道:“这很难说,是不是我杞人忧天呢。” 尽管知道老头子在吓人,云帆仍不由自主地竖起几根汗毛,带着点颤音问道:“老头,别吓唬人,光天化rì之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况且我们也没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说是吧,小乙大哥。”云帆需要小乙的附和,他也觉得钟老头是危言耸听,不合实际。 “不用怕的,云帆兄弟,以前我也走过几回,有一次还一个人经过这条峡谷,你看我还不是生龙活虎的。”小乙拍拍胸口,并没有将钟老头所说的鸽子放在心上,“不过,钟伯,听说红烧鸽子也很好吃的,不知道你吃过没有?” “鸽子肉不好吃,一股腥味。”钟老头的yīn笑还挂在脸上,准备考验考验云帆,来不及回话,这一句却是从车头传来的,说话者是中年大叔,第四司机,他并没有扭头,分出心来插一句话后,继续道:“坐稳了,前方是一座桥。” “还远呢,”小乙知道桥在前方,却还有一段距离,他接着道:“钟伯,来,喝一口水。”他递过自己的小葫芦,要给钟老头解解渴。 “你小子,不用了,我自己有。”钟老头拍拍怀里的酒葫芦,扫除了笑意,“你们看,那是什么。”他往天空指了指,且对着云帆眨眨眨眼,提示云帆抬头看天。云帆不知钟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指引看上去,不过也是一只白sè的小鸟,比刚才那只飞得高些,他看不出什么玄机,以为不应该大惊小怪,于是疑惑问道:“老头吖,不就是一只小鸟吗?又不是会飞的人,这普普通通的,我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吧,老头,让我喝口水”云帆从钟老头怀里抽出那只葫芦,趁着无聊,便要喝水。 马车出了峡谷以后,已能看到西边斜落的太阳,此时它耀目不减。小乙也抬头看天,不过他以为白鸽白鸟的红烧听起来味道不错,可惜现在不可得,连嘴瘾也不能过,他转了视线狠狠地对着天上的圆球刺了一眼,也喝了一口水,道:“是啊,钟伯,小鸟在天上飞,也不可能飞到我的锅里,能看不能吃,这很扫兴。” 钟老板只能敲打云帆二人的脑袋,笑骂着道:“你们两小子,诶,不说了,特别是你小乙,一说到吃,老子肚子就饿了,咱们未到两水,你的红烧鸽子在别人的锅里,现在意yín它,不嫌太早了吗?” “随口说说,别在意您老人家。”小乙摸摸额头,再推了云帆一把,“嘿嘿”笑道。与云帆三人同车的另外三个人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一个昏然瞌睡,一个闭着嘴巴摆出一副苦瓜脸,还有一个一直面对前方,与车夫保持同样的视线倾向,他们倒是坐得够稳,尤其是前头那个,简直像是寺庙里的佛陀,仿佛对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小乙尝试过撩拨他们讲话,却是失败了,云帆见此,便不去碰壁。忽的前方车夫扯紧缰绳,车子停了下来,后面训练有素的几人反应够快,亦纷纷停稳自己的车子,云帆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附和一句“是的,老头,你也不是高深莫测的高手,小子胆量不大,别恐吓我这种未成年人。” 钟老头笑着指指前面,云帆才发现车子停了下来,他伸着脖子往前一探,穿过车队看到前方是一座桥,但靠近这边的桥头上堆着几块大石头,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方向。车上人并没有立刻下来,那几个骑马的家伙分散开来,其中一人策马上前停在桥头,他翻身下马,用脚踩了下石头,不能移动分毫,于是转过身来对着头目喊道:“队长,这几块石头很重,要过来几个人,才能移开。” 骑士头目“嗯”了一声,道:“不急,待我先看看四周环境。”言罢他叫过两个手下,吩咐他们一人往回探察,一人过桥探探,两人得令便行。桥头那堆石头勉强可以通过一匹马,过桥的那人却选择连人带马跃过石头上方,很是表现其基本功,在云帆看来,这是卖弄技术,不够低调。 车上人不下来是因为没有得到许可,并不代表他们不紧张。这一群宁城之人窃窃私语,对于来路不明的石堆加以猜测,害怕担忧之意浮上人脸,有经验的几个车夫也不能例外,因刚才过峡谷时提心吊胆,这一刻遇到拦路石头,不得不由了人心联想到不好的遭遇上来,土匪或是强盗,是悬挂在身后或身前的一把锋利的大刀,在人们刚要放松之时yīn险地砍了过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第十七章 惊兔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和小乙皆将目光看向钟老头,他们俩耳边听到前车传来的担忧之言,也不禁着急起来。云帆自不必言,这种情况下心智年龄似乎都回到了少年时期,脑袋乱了起来,不能冷静思考;而小乙虽是两水人,也自诩独自走过后面的峡谷,他是没有经历过刀光剑影,生死加身过的,饥饿只能算是一门小功课,去了脸皮的混吃也能对付半饱。钟老头年纪终究比他们大许多,临时遇到未知事物,他们要去依靠,不过是寻找安全感的盲目窜动罢,有没有效果,此时没有也不想去探究。 钟老头见状,手拿葫芦喝了一口水,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小子啊,没事,别空自担忧,不就是几块石头吗,挡住我们的路,搬开就行了。想太多是没用的,等下还要赶路,天黑前到两水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老头,真是几块石头那么简单吗?”云帆问道,他不敢相信荒郊野岭,附近不见人家的路上,会有无聊的人恶作剧搬来石头故意跟他们开玩笑,而且路中心的石头一个人是难以搬动的,如此施为隐藏着恶意,明眼人都可以判定出来。“来者不善吖,老头。” 小乙也点点头,带着惊疑道:“钟伯,此事没那么简单的,你看,那几个骑马的不都在等待着什么,他们也紧张啊。” 这时候同车的那三个人终于不淡定起来,他们脸上也带着不安,其中一人加入进来,他咳嗽一声,道:“我也觉得不正常的,光天化rì之下,不知为何,我感觉桥那边的山林里躲着点什么东西,叫人害怕。”他又往前面看了看,尔后转头望着钟老头三人,眼睛里隐含着惊悸,胆子没破,却无力将目光往那方寻找个究竟了。 “哈哈。”钟老头笑道,“你们说这里一无金银,二无珠宝,若是有歹人劫持,难道是我们这些活人吗?荒唐,荒唐。” “是有点道理。”车夫回过头来,擦擦汗水后,表示赞同道。云帆小乙将手伸向怀里,摸不出半块铜板来,这时也恍然过来,几个混吃的,几个苦力,几个雇佣仆人和几个马车夫,能有什么财产呢。于是将心放下一半,从凝结着的空气中暂时解放出来。云帆叹道:“老头子说的不错,老子光棍一条,难不成还有人来劫sè吗?” 车上人顿时“嘿嘿”笑了出来,小乙一巴掌拍着云帆瘦弱的肩膀上,哈了一下,道:“云帆兄弟说得对,劫sè也不会先考虑我们,不过嘛……”云帆吃痛,推开肩上的手,叫苦道:“小乙大哥,别这么用力,你一巴掌差点压坏了我,兄弟吃不消啊。” “呵呵,是我太激动,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啦。”小乙摸摸后脑勺,“要不你打我一拳,给你解解气?” 云帆揉揉肩膀,苦笑道:“小乙大哥,行了,难道我还能打你一拳报复你的巴掌吗?不过等一下真的要劫sè的话,大哥你先上,这样可以了吧?” 小乙刚要开口再调侃几句,到后面巡查那个骑士已回来,他到了头目跟前,摇摇头道:“队长,后面没什么异常。”头目点点头,示意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勒马于道旁,且紧了紧腰间大刀,过桥探察的手下仍未回来,没有听到打斗之类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他蹙着眉头,心里忖度会不会发生某种变故,但只能等待着,不敢轻举妄动。 等待是漫长的,因为人在这种情况下是被动的,要前进或后退取决于别人,犹如脚踏在软绵的地板上,人没有安全感。云帆和小乙打趣几句,便将注意力放在前方,只是钟老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明究竟的人会以为他手握着底牌,可在最后关头发挥出叫人惊讶的力量。云帆认定钟老头确有这种底气,但也不明晰,不知道该称作经验、智慧或是武力。 一刻钟后骑士头目已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叫前车上的人下来将桥头的石头移开,准备过桥了。一切都在压抑中进行,还算顺利,后面车上人的忐忑不安随着石头的搬开缓和了几分,眼看着天sè不早,一声令下,车队鼓起勇气往前开拔,云帆随了大众,心跳加速,此时化为一只兔子,风吹草动就要撒腿逃离。前方是一个拐弯,需到前头才能看到那边的情况。车夫不敢将马车开的太快,骑士们jǐng惕着,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随时准备战斗。 一只老鹰鸣叫过后,路边窜出两只野兔来,惊吓住神经兮兮的前方驽马,和车夫。待得发现原是红眼兔子后,受了惊吓的众人纷纷开口大骂。小乙一拍大腿,喊道“我草”,云帆也了然了乱源,对钟老头言道:“老头,你说咱们像不像惊弓之鸟?兔子都把我们吓成这个样子,是越混越回去了。”他叹口气,平复着心跳,虽用处不大。 钟老头奇怪地看着前方,待他转回脸来,笑道:“小子,这一次真被你猜中了,你看看那边,人家正等着咱们呢。” 车队再次停了下来,云帆看见前方一两百米处的大路zhōng yāng排着近二十个蒙面人,他们手握刀剑长矛,像是凭空冒出来的,细看之下,蒙面人露出来的眼睛似乎散发着某种光彩,还未太靠近,云帆等人亦辨别不出具体感情sè彩,不过凭着人对危险事物的本能反应,云帆和小乙皆从来者的气态上读出一份恶意来,钟老头接着道:“怎么样,刀剑很是锋利,你们两个家伙怕不怕?” 这一次云帆小心地将目光触向前方,蒙面人中有出鞘的大刀映shè着落rì余晖,发出冷然光芒,此刻人未动,刀剑亦不动,似隐含着莫大的力量,如此态势,让他明白钟老头所言“锋利”之义。云帆不自禁双手上的寒毛直竖,兼且生出怯意,脖子缩了缩,额头上将要冒出冷汗来。小乙亦好不到那里去,同将求助的目光投往钟老头,探询着要不要立刻远离此地。 钟老头安慰道:“稍安勿躁,你们看不是还有高个子吗。” 第十八章 云端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骑士头目虽然困惑他们一群身无值钱货物的人如何引来强盗式的觊觎,看到前头的蒙面人他心里也慌张和不安,不过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直面之。他挥手叫上两个同伴,策马而前,在离拦路人约十米处停了下来。头目于马上欠身抱拳道:“在下张劲,现忝为宁城壮班捕头,今rì路过贵地,因公务繁忙未能尽宾客之礼,请海涵。不知几位兄台侯我等于此地,有何指教?”张劲取出不卑不亢的态度来,表明自己是公职人员,如此试探是由于对方摆出先礼后兵的态度,自己一方不能先拔刀去砍,只能采取同样的态度,这也是不得已的。 对面蒙面人中也是头目样子的闻言哈哈一笑,亦抱拳哑着声音道:“闻听张捕头大名,久仰久仰。张捕头是个爽快人,老夫也不转弯抹角,听说宁城来了支援助队,要南下两水帮衬彼地复建工作,这很值得我等佩服。今rì兄弟们不为钱财而来,也无意冒犯尊颜,实话说,兄弟们受人之托,要帮人寻找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为雇主**起见,不得不遮脸而来,而不是兄弟见不得光。”一通言论下来,原是找人,闻言张劲紧靠大刀柄的手往下垂了一两分,脸上酿出笑容来,道:“哈哈,原来如此,车上人都是我宁城好男儿,身家清白,或没有你所找之人,不过既然兄台急公好义,我等也要chéng rén之美,眼下人都在此处,不知兄台可有图影在,方便查找?”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扬了扬后纸张伸展开来,回道:“张捕头果然是爽利之人,图影是有的,这就对照查看,冒昧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改rì路过此地,需请捕头移步寒舍,不醉不归。”他嘴里说着客套话,同时吩咐两个黑衣人出列取了图影往车队而去。张劲的两个同伴似是不大相信蒙面人仅仅为找人而来,脸上jǐng惕之意未减,看到对面的人要过来按图辨人,yù不让开,张劲见状忙以目示意,叫他们不可冲动。 黑衣人很快来到车队前,此时车上人皆不知道两人为何而来,不过前方张劲等人似乎与对方达成协议,无论剩下几个骑士,或是车夫,还是车上人等,都只是驯服地等待着,见来人未拔出刀剑,也没有粗声粗气威胁索要财物的举动,不过是拿着一张图纸对照人面,貌似在找人。众人虽很感奇怪,身家xìng命不受影响,所以出奇的配合。云帆提心吊胆,以为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战斗,不意居然风平浪静,他看看钟老头,再看看小乙,小声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没有搜去钱财,不会真的要劫sè吧?” 钟老头摇摇头道:“老子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架势,黑衣人拿着一张图影应该是在找人。不是抢劫就好,更何况就是劫财咱们也没钱财给他们收刮。” 小乙也跟着点点头,道:“看来是没什么危险的了,让他们查找一番,就是费些时间,今rì还是可以到达两水的。” 拿着图纸的黑衣人及其同伴显得很谨慎,务必要仔细对比,倘若发现与纸面人有相同或近似特征也不会放过,反复确认以后才进行下一个的类比,因此眼看着时间不早,这偶遇的查对显得很慢,到云帆那辆车时,已过去了三四刻钟的样子,拉车的马匹都不耐烦了,而张劲三人在前方与蒙面头目默然相对,yù挑些话来讲而不得,蒙面人在等待着,是不愿多话的。 黑衣人的目光从小乙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云帆的脸上,他忽然激动起来,拉着同伴的手指指那张图影,未来得及说话时,身后那个蒙面头目已是发现此处的异常,他连忙翻身上马,带着三四位随从直奔云帆所在的马车而来,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后车,云帆刚好抬起头来,他发现黑衣人莫名之冲动,心跳无来由的加快,对着钟老头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耳边传来一句“找到了!” 钟老头方回道:“小子,似乎他们找的就是你啊。”钟老头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此时他虽仍是淡定的,但当众人的目标指向云帆,老头子的心里除了奇怪以外,更有着困惑,不知道与自己相处这么一段时间的小家伙身上藏着谜团,关于他的身世,这时候可能要露出其曲折的故事线头来,自家是应该为他高兴,或是以谨慎起见先观察再下定论呢?钟老头继而一笑,续道:“小子,别怕吖,老头子就在你身边。” 黑衣人头目飞快地来到车前,跳下马后从手下手里夺过图影来,对照着云帆的脸细细观察一番,半刻钟后,当云帆正是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右手拉着钟老头衣襟,寻找着安全感觉时,他一把抓住了云帆的左手,哈哈笑道:“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老夫幸不辱命,终于找到公子你了,哈哈哈哈哈。” 云帆yù将手从来人的掌握中抽出来,是吃痛使然,扯了几下却不能取回来,于是埋怨道:“喂,这位大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啊?” “呵呵,是老夫太激动了,公子莫怪。”黑衣人松开了手,后退两步,单膝跪下,恭敬地道:“公子这些年受苦了,家主及夫人rì思夜想,眼下终于可以团聚。请公子上马,随老夫回家,以解夫人等思念之苦。” “恭请公子上马!” “恭请公子上马……” 一时之间,与黑衣头目同来的近二十人不知何时已围在云帆车子四周,亦学着黑衣头目跪了下来,山呼几句“上马”,直震动云帆的耳膜轰鸣,他顿时呆住了,头脑是空白的,坐亦不是,站亦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钟老头一巴掌拍在云帆的脑后勺,轻轻地没有多用力,他微笑着道:“小子,醒一醒,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快,你小子就懵了?” “我靠”,云帆跳了起来,重重地落在木板上,屁股吃痛,他还是不放心,拉着钟老头的手,激动地道:“老头,掐我大腿一下,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吃了钟老头一巴掌,云帆似乎清醒过来了,一声“公子”几乎将他抛上了云端,脚踩着的是棉花般的白云,软绵绵处太不真实,在高处四顾是蓝天,是白云,是美好的风光,单单不见人影。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遭遇,真实的看起来是不真实的,没有人烟对于云帆这样的俗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虽心情高跃,十分的兴奋,十二分的激动。钟老头那一巴掌来的正是时候,使云帆从高空落到高山之巅,此处有白云缭绕,脚却是踏着实地,应是安稳了些,他屁股吃痛,显然还不能确认黑衣人突来的尊敬是在梦里或是现实,所以要钟老头钳掐他的皮肉,以转移激动着的心情,好让自己能尽快平静下来。 第十九章 脱离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哭笑不得,他抬起手要再给云帆再来一下,黑衣人头目半跪着未起,已是将视线重新放在云帆身上,他见到钟老头抬手想敲打云帆,立刻喝道:“住手!”钟老头只好把手放在云帆肩上,拍了拍,道:“你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真实的吗?” 云帆张大了嘴巴,许久才闭上,这一次他从车上跳到地面,对着黑衣人道:“你们都起来吧。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何成了你们口里的‘公子’了?”云帆故作镇定,不正常的飞快心跳是暂时恢复不了的,不过强行要求自己装出一副上位者的表情来,还是可以勉强维持一会,这叫他很不适应,但也没有办法,如此行为同样是适应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呐。 “是,公子。”头目带头,跪着的黑衣人纷纷站了起来,散立在四周形成对云帆的保护圈。“公子,此处人多口杂,请公子移步随老奴先离开这里,容老奴细细道来。”那人继续请求道,剩下的人已是刀剑入鞘,身子微倾,与刚才相比,换成驯服的模样,大概此时云帆下令叫他们往东,便不敢往西去,如此的低眉顺眼,就是坚硬的石头,可容云帆随意踩踏。云帆有这种感觉,却没有立刻决定跟着他们走,他将脸转向钟老头,低声问道:“老头,你说该怎么办?走还是不走,小子要听听您老人家的意见。” 钟老头决定道:“走,吃香喝辣的rì子,怎能不过。”说完对着云帆眨眨眼,尔后再捋捋胡子,又装扮出得道高人的样子,跳下车来,站到云帆身侧。 云帆招招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子,老奴姓李,贱名就……” “那总得有个名字吧,不然我叫你什么?”云帆追问道。 “公子叫老奴李石就行了。”那头目连忙应道,他将姿态放得低,或是等级秩序使然,口中自称“老奴”,也是做仆人的自觉,这一点云帆还未能安心地自然地将自己摆在上级的位置,毕竟作为一个受“人人平等”观念熏陶不浅的异世界之人,在今天这样的偶遇中一下子翻身做主人,总显得轻飘飘的,不大符合逻辑。而云帆需继续装扮下去,有刀剑的锋利压力,也有钟老头的怂恿,况且二十来年的平淡的普通的rì子过习惯了,自家觉得得过且过是能够接受而不想去改变的,如今天上掉下一个机遇来,他势必蠢蠢yù动,要将另一个自己从笼子里放出来透口气,跟着感觉走,至于危险啦生命啦等等却是没有也来不及细细考虑的。 云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且用脚板抓抓地面,眼角余光注意一下钟老头,见他还是那副模样以后,指着钟老头,淡淡地道:“李石是吧,这一位是钟伯,公子我这些年来多亏他老人家的照顾,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今天跟你们走,我是要带上他老人家的,以后吃香喝辣,让他安度晚年是必须的,这一点你们没意见吧?”他摆出一副你们不答应老子就不跟你们走的姿势来,表面镇定,但内心是忐忑的,他的第一次表演不应就这样演砸了,虽然对于未知的事物因带了强烈好奇和兴奋感而多了些期待,不过钟老头也说过了过一段rì子上山一趟,到时候见识一番,不定比今天的遭遇少几分刺激。 钟老头暗自一笑,不将笑意流露出来,他先是看看云帆,再喵喵小乙,这时候背负着双手,就是不移动几步,等待着离开这里,老头子是有仈jiǔ分信心的。 此时小乙坐在车上,看着钟老头二人下了车,他也知道此事与自己无关,心里有着疑问,但不敢也不能插手,往好的一面想,若流浪的人能与家人团聚,确是一件好事。他与云帆萍水相逢,不像钟老头,可以随之而去,更何况自己是个zì yóu惯的人,受不了束缚,混吃这行当温饱难有保障,可是来去由己,可谈洒脱啊。眼下分别或在眼前,小乙yù礼貌xìng的道个别,忍了忍,心里想道,还是等一阵罢。 李石沉吟一下,接着应道:“公子说的极是,老爷平常也是这样教导我们要恩怨分明,江湖……,这位老爷子,不知道您愿不愿意随我们走呢?”看到李石眼里分明有着期待,乃至渴求,钟老头也不愿拂其好意,“嗯”了一声,脸上有了笑意,道:“既然你家公子盛情相邀,加上这位兄台热情爽利,老头子就跟着沾点光,过几天好rì子。” “公子,钟伯,这边走。”李石吩咐两个黑衣人前面开道,尔后将云帆钟老头扶上马,道:“公子,前面有马车,您先骑马过去。”云帆终于上了云端,马是好马,他在马上居然找到了骑牛时的感觉,虽高度不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呆在上面,抓紧了缰绳,尽量将重心放在下盘,吩咐道:“李石啊,我不大会骑马的,钟伯也差不多,你要好生看住,摔下来是要伤筋动骨,开不得玩笑的。” “晓得,公子放心,这两匹马不认生,不会乱动的。”李石亲自拉着云帆的坐骑,并叫了个黑衣人帮钟老头牵马,一众人缓缓往前而去。 走出几步路,云帆方省起忘记与小乙道声别,他稳住身子,扭头喊道:“小乙大哥,今rì相别,他rì小弟定到两水一探,望多多保重,后会有期了。” 车队在云帆离去之前不敢擅动,张劲等人正侯在前头,立马以待。小乙站在马车上,跟着挥一挥手,亦大声喊道:“云帆兄弟,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钟伯,后悔有期!”空旷的野外,一声道别顿时盖过所有声响,钟老头只侧过头来,往后面摆摆手,老头子是会骑马的,他几与云帆并辔,看着云帆的紧张模样,不禁取笑道:“小子,要注意啦,坐稳点,这马不比驴子,呵呵,不过你也不必太紧张的,你看老头子轻轻松松,骑马如步行呐” 云帆伏身于马背之上,没好气的道:“老子没骑过马的,一点都不会,能不小心谨慎吗?倒是你老头,一看就知道技术娴熟,亏我刚才还为你担心呢。” 钟老头坏笑着道:“老了,不提当年,嘿嘿。” 两匹马平稳地到了车队前头,这时候李石停住了马,对着张劲道:“有扰了,张捕头,改rì再登门酬谢,这份薄利请收下,算是请兄弟们喝酒。”言罢从一个黑衣人手里取过一方锦盒,递给张劲,拱手道“告辞。” 张劲yù推还盒子,道:“这位小兄弟与家人团聚是件好事,此物太重,张某受之有愧,还请兄台收回去罢。” “哈哈,小小意思,何足挂齿呢,张捕头不要推托了,兄弟们一路辛苦,到了两水也得好好喝一杯,就此别过了。”李石说完便牵着马,拉着云帆,领着钟老头等投林而入。 张劲提着沉甸甸的盒子,见推还不得,只好等李石一众进了树林,然后回顾车队,喊道:“这一耽搁,天sè不早了,启程!”扬鞭声起,张劲已是叫心腹收好锦盒,吩咐“到了两水好好吃一顿。”最担忧的刀光剑影没有到来,众人庆幸不已,似乎人心安定,马蹄更加有力,跑得比从驿站出来时要快上许多。 第二十章 某家公子及其保镖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钟老头二人随着黑衣人进得树林,只见方阔之地里正停着一乘马车,车厢有雨篷,外观看来很是讲究,远比今rì所乘马车来得豪华。李石将云帆扶下马来,便将脸上的黑巾摘下,他告一声罪道:“公子请海涵,方才人多不便,老奴不敢以面目示人,这也是老爷吩咐过的,需低调行事。” 云帆下得地来,犹在体味马上那种感觉,平生第一次骑马,确切些应是坐在马背上走路,除了感受到马匹高度带来的上下不便以外,真正的骏马奔驰,大概在他未能学会策马之前,是不能体会到飞奔的快感了。此刻云帆有些兴奋,更有些近似于快乐的情绪,他摇摇头道:“不打紧,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同时心里腹诽的是,大白天里蒙面寻人,这已经是高调的事情,所谓低调,暂时看不出来。 钟老头轻松下了马,见到摘了黑巾的李石,这是一张普通的中年人的脸,双目有神,上唇留着黑黒的胡子,凭空增加一份稳重,此刻他脸上蕴着淡淡的笑意,友善的笑一般而言是粘合剂,能让旁人感到亲切。钟老头转转眼珠,心里以为该人少了些出尘之逸,多了点烟火气,看来在世俗中打滚的年月应是不短了,念及此处,老头子故意道:“诶呀,天sè不早咧,小子,难道今晚我们要宿在此地?” 李石笑道:“钟伯别担心,车子已准备好,今晚的落脚地就在不远处。公子请上车吧。”水喝得不少,云帆需要解手,他示意等等,道:“今rì喝多了水,等我方便一下,再走不迟。”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钟老头的手,“老头,你也喝了不少,一起吧。” 看着云帆两人转入一棵大树后面,李石吩咐众人做好jǐng戒。此行出来,事情很是顺利,未将人安全送达目的地,谨慎起见,是不容有失的。宁城两水道上,向来不大太平,此地山高林密,方便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事后更是易于藏匿,官方爪牙伸不进来,于是成了强盗温床,夜里赶路是大忌,非不得已是没人愿意摸黑夜行的。 云帆边撒尿边低声问道:“老头,咱们这样是不是玩火啊?难道老子真就是他们所说的公子,就不会有什么yīn谋之类的,倘若如此,我的小命不就呜呼哀哉了。这便宜难赚呐。” 钟老头安慰道:“放心好啦,没看到老夫的异于常人之处吗?虽然老子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这不代表我没有几把刷子嘛。万一有什么危险,还是可以带你安全离开的。况且如果这一次来的真是你爹娘,老夫成就你小子一家团圆,是件功德无量之事,以后吃香喝辣不在话下,呵呵,有风险年青人扛着。” 云帆咬咬牙,暗自念道“死就死”,上马车前低头走着,他差点被一根树桩绊倒,没有摔成狗吃屎是运气使然,让他不得不收拾心情,上车再谈其他,这时候仔细权衡得失显然是不合时宜的。钟老头也跟着跳上车来,坐在云帆对面。云帆才注意到车厢内的装饰,放下重重的帘布后,里面独成一个世界,绣着繁复图案的地毯与软得跟棉花糖差不多的坐垫,和背靠着的自己叫不出名字来不知是用棉布或是其他什么材料做成的内壁饰物,明白的考究的奢华,让云帆几以为自己掉到温柔乡里,如果将钟老头换成千娇百媚的小姑娘,就更加恰当了。 “公子,车内有换洗衣物,请您还有钟伯换好衣服,车子便可以走了。”从车外传来李石的声音,刚才小解回来,jǐng戒中的黑衣人已全部换好衣物,一身便装即便现在再次与张劲他们相遇,想必也不会轻易被认出,李石众人原是黑衣人,做过拦路虎。 待得云帆套好衣服,浑身都是异样,感到别扭之时,人模狗样的钟老头“嘻嘻”一笑,道:“这位公子风度翩翩,极像人中之龙,眼下是不是有气吞凌云之志yù喷薄而出?” “靠,老头,我看你更像一个暴发户,或者是宁城铁公鸡。”云帆将新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跟着取笑钟老头一句。 “公子,天sè将晚,可以启程了吗?”李石骑着马,一直立在车子右侧,他等待了一会,估计云帆已经换好了衣服,是以低声问道。 “哦,可以走了。”云帆正襟危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力量些,从上到下发声比起自下向上说话来得简单些,却需要酝酿情绪,好符合所谓身份。云帆也不知道自己进入“公子”这个角sè,表现得如何,不过自我感觉良好能给予自己自信心,而不至于一开始就落入顾虑之境。阅历这种东西,往往伴随着生涩到熟稔的渐发转换,当事人可能自觉,也可能不自觉,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大体是这样子的。 车内让云帆眼花缭乱的装饰确实在一段时间之内叫他心脏跳动得比起迅猛奔跑过后还厉害许多,未曾遇到过的事物所带来的新鲜感、震撼感长短不一,因人而异;车轮滚动,车体平稳往着某个方向行进,云帆学着钟老头舒服地靠着车厢内壁,眼睛习惯了地毯啦靠垫啦还有jīng致的杯具和诱人的果品,大概只用了几里路的时间,云帆往嘴里塞进一颗葡萄,咀嚼着其皮肉之味,右手轻轻移开车体的窗口帘布,眼睛往外瞄了一下,此时落rì将尽,外面已很难捕捉到太阳光了,车在大路上跑,以李石为首的护卫们皆默默不言语,耳边只有车轮滚动声,和马蹄的“塔塔”声,当然还有风温柔的“呼呼”声。如果不是从李石的侧脸上看到一丝凝重,云帆会感叹一句,坐在豪华马车上,身旁有保镖,于黄昏时候,一切显得和谐,这真真是一种美,与葡萄甜味相比,自己遭遇的天上馅饼,正散发出浓烈香味,使人想入非非。 钟老头亦掀开窗帘注意了一下晚来风光,回过头来淡淡地道:“小子,你知道咱们在往哪个方向跑吗?” “我哪里知道啊,老头,你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吧?” “车往东南去,我们是要经过章州的,不过还远,得需要两三天时间,这一段路不好走啊。”钟老头说到后面一句,故意叹了一口气,“有强盗出没也说不定。” 云帆不以为然,道:“老头啊,怎么说你才好呢,您老人家又想吓唬我了吧?没关系,我要在风雨中成长,会长成参天大树,什么腥风血雨,什么侠骨柔情,都不算考验。”他待在舒适的地方,忍不住要跟着钟老头调侃几句,吹牛不需要学习,只要心理膨胀,到时候泥沙俱下,嘴皮子技能便可轻松耍出来,而无需顾及后果。当然了,这种空谈仅仅是图一个快乐而已,要不然闷在车厢里面,大夏天的黄昏,从何处寻找凉快呢。 这一程路还算好走,看着马车顺利到达临时休息处,李石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分派人手,或是jǐng戒,或是生火做饭,或是喂养马匹,一切停顿好,是天黑了一段时间以后的事。大概是戌时过半,云帆和钟老头下得车来,进入一座农家院子,里面已点好灯火,是李石先行令人抵达,做了准备工作的。 院子不大,围墙低矮,朝南的三间屋子,厨房在东,中间是云帆和钟老头的宿处,李石等人住在西侧。将云帆二人安在中间,便于保护,这是李石工作的细致处,也是普遍的护卫者的做法。 云帆终于舒服地冲了个热水凉,若不是肚子饿了,泡在大木桶里,他不愿出来。木桶里泡出恍若经年的感觉,在热水汤里云帆感受到了两个世界的距离,遥远得需望月思乡,低头轻叹。他手脚颤抖,毛孔都是奋发的;可惜今晚没有月亮,他从木桶出来,到了院子抬头张望只收获了星光黯淡不见月明这样的尴尬,找不到一面镜子便映照不出遥远他方那熟悉的一切,云帆似乎中了怀想病者的毒,如何解除呢?暂无偏方。 吃过晚饭,李石对云帆道:“公子,今晚请早些安歇,晚上巡夜人手老奴已安排妥当,明rì一早需早起赶路,老奴就睡在隔壁,公子若有吩咐请随时知会。” “好的,李石你们辛苦啦,休息的就去早些休息,养好jīng神。”云帆站了起来,要送李石到门口,顺便关门睡觉。李石忙道:“不劳公子相送。”尔后退了出去,顺手关上木门。钟老头这时候提醒道:“小子,要不要把门闩拉上,这副薄门一阵风就可将它吹开了。” “没必要吧,老头。”云帆口上是这么说,行动上却是将门闩上好,似乎这样才能安心一些。有道是一道门只是防君子而防不了盗贼,更何况是沾着口水的手指就能戳破的门上糊纸呢。是的,门要关上,起码为**起见,就应该如此。 两人躺了下来,各自为进入梦乡而努力。在这之前,卧谈这个传统还没有丢掉,跟自己学生时期差不多,躺着说话是舒适而惬意的,云帆觉得不同处可能是谈论的话题不一样。他心里仍未能完全的平静下来,白天坐木板马车顶着烈rì跑了好一段路程,屁股吃痛,夜深人静之时才敏锐得发现,尽管向李石要来些药油搽了一遍,不舒服就是不舒服,需辗转反侧方能入睡。钟老头早已鼾声大作,不知灵魂飘到何方了,这是叫云帆佩服的地方,也是应该要豁达自己胸怀,而不至于一点点波动便感到颠簸。守不住本心,是为不成熟的表现。 第二十一章 愁闷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翌rì将要开行前,李石来到云帆跟前,低声禀道:“公子,昨晚老奴等巡夜时抓到一个可疑人物,怕是针对我们这一行的,如何发落请公子决定。” “哦?”云帆感到惊讶,也有着疑问,他看了钟老头一眼,沉吟一下才道:“带上来看看。”云帆以为,今rì为止他所认识的人皆不离混吃者这个圈子,突然被李石他们伸出的爪牙捕捉到不寻常的事物,是有很大可能冲着某府“公子”这个身份来的,当然也可能是李石他们小题大做,反正抓放由自己,责任则需要手下们担当,作为主人,他得过一下目。钟老头也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此时刚好填饱肚子,正是消化时候,昨rì睡了个安稳觉,原是离不开巡夜人的坚守岗位啊,暂时看来,他们是尽责的。 很快来人被押了上来,李石立在一边,道:“王涛,你来跟公子讲讲昨rì之事。”王涛是昨rì拿着图影挨车查看之人,此时他与搭档对着被五花八绑的俘虏喝到“跪下”,尔后对着云帆弯腰拱手禀告道:“是的,公子。昨晚寅时一刻,我和陈福在院子外东侧巡游,看到此人在不远处的山田里鬼鬼祟祟,不知做何勾当,见他可疑,所以我俩便将此人抓了回来,听候公子发落。” 云帆问道:“那你们查问过没有?”他将目光看向李石,从王涛话里云帆也不能判断出该人存不存在着恶意,不过深更半夜的不呆在家里睡觉而是出来游逛,明摆着是有嫌疑的,对于不利于自己的情况,无论可能xìng大不大,需要将之扼杀于萌芽之中,在果断理智之人看来,是必然的。 李石回道:“公子,昨晚已查问过了,此人嘴硬,说是得了夜游症,如何来到此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依老奴看来,这分明是在撒谎。” “嗯,”云帆不禁好笑,接着对地上之人问道:“你是何人,可认得我是谁吗?” 跪着的约莫三十来岁的瘦弱汉子此时抬起了头,闻言诉道:“这位少爷,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小人姓赵,家就在附近,家里世代为农,不曾进过大城市,连县城也没怎么去过,今rì是第一次见到少爷您。我真不是什么jiān细,小人……是冤枉的,请少爷饶了我吧。”话未完便用力地磕着头,很快在他粗肿的脸上添加了新的肿块,此时这汉子因为害怕而不自禁地哭了出声,王涛陈福见状忙上前板着他的双肩,喝道“闭嘴”。 云帆一时心软了起来,对于磕头礼他尚不能安然受之,对于带着泪水的哭诉同样硬不起心肠,而喊出“给我狠狠地打”这样的命令来。他是没见过这种世面的人,所以只能选择退缩,或称作逃避更合适一些,人在心软之时,判断力往往找不到准星,无法击中既定目标的。云帆暗自一叹,苦笑着道:“李石,看来此人不像是细作,我看还是放了他吧。” “公子,这……”李石皱眉道,“老奴以为……” “你觉得应该如何?”云帆心里是倾向于放过此人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处事经验肤浅,比不了李石他们,有需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因此尊重他们的意见。他放下了身段,因了等级观念很浅,行事难以摆脱那个世界里的一套,而没有考虑到作为一个主人要考虑到仆人的意见,在这个世界里是如何地叫李石等感到不安,生出自己犯上的错觉的。 李石急忙应道:“老奴不敢,公子如何决定,老奴自当不折不扣地执行。” 听到此话,云帆有点明白过来,对于下人是不必也很难太客气的,这时候钟老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因为他的好奇目光放在地上人身上,此人不能继续磕头以后,已止住哭啼了,只是低着头不出声,身子还是抖动的。云帆摆摆手道:“李石啊,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懂,要听听你的意见,这是很正常的,你不必慌惶,叫你说你就老实地讲讲,以后公子我有不懂之处,也要这样向你请教,知道了吗?所谓达者为师嘛。” “是的,老奴听公子的。”李石擦了擦额头虚汗,他从刚才云帆对于磕头那种行为的反应认识到自己的公子是个善良的人,也许是因为在社会底层生活的时间不短,对于同样是底层人的那个瘦弱汉子抱着怜悯之心,因此硬不下心肠,做出某种决定。想到此处,他为自己家公子吃的那些苦而自责,恨不得一下子将云帆送到自家老爷跟前,好减轻自己心中的不安和愧意。李石明白了这一点,继而建议道:“公子,虽然此人可能不是jiān细,不过为安全起见,老奴觉得需要将此人关上几天,以免泄露公子的行踪。当然这几天也会给他准备足够的食物和水。公子您认为怎样?” 云帆见到这个俘虏时还以为不管来人嫌疑大小,为隐藏自己一行人的行踪,需杀人灭口呢。毕竟这种事情,对于在刀尖上混rì子的人来说,是最正常不过的。现在听到李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以为能不伤人便不伤人,是可取的。他点点头,道:“好呀,就这样决定。此事交给你了,等一下就准备出发。” “是,公子。”李石松了口气,继而吩咐王涛、陈福按照云帆的意思安置赵姓汉子,至于此时地上人口里仍呼叫着“冤枉”,已是不足挂齿的了。 云帆再次坐在马车里,心里慨叹着,一夜之间自己似乎要有个身份上的大转变,这是不由自己的意志而转移的,譬如今天早上,如何处置一个可疑的人,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考验。尝试着上了这一台马车,自己的一言一行好像进入了某种目前还不清楚的轨迹,吃香喝辣,需按照轨迹走,代价是失去混吃者的zì yóu,还有承担将至的责任。云帆有些烦躁了,从开着的小窗口吹来了晨风,他已知道这风转了xìng,不是昨rì之风,失却温柔罗。 “小子,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呀,是没吃饱还是没睡饱?”钟老头葫芦里已装满了酒,早晨虽未喝,却是满足的样子,他见到云帆脸上有燥意,心里觉得年青人就是年青人,不容易也不愿意将心事藏起来,轻易地被自己看破。是以出声,要不然躺在车上,或坐着舒适的环境里,不以讲话对付时间,一下子真是不适应的。 云帆看到钟老头随身带着吃饭的家伙,这时候也知道老头子的葫芦里有酒,有了烦躁,正无处可排遣,便伸手要道:“老头,不知为何,今早心里烦躁,看来需要喝一口解解闷才好,借你的葫芦一用,给我吧。” 钟老头摇摇头,拒绝道:“少年能有什么愁闷呢。早上喝酒不好,伤身呀。喝茶吧。”他递过轻巧的小茶壶,“自己倒。” 云帆看到钟老头不愿自己喝酒,就没有坚持,倒了一杯茶给老头子后,自己再取过杯子满上一杯,仰着脖子一口吞下这温热的茶水,嘴里苦中带甘,他也叫不出茶的名字来,只是两种味道混杂,自家感觉不错,就开口叹道:“这茶不错,老头你也喝一口罢。” 钟老头喝一小口,并没有立刻吞下去,而是慢慢品尝着,他嘴角沾着些笑意,认同道:“是还可以,不过你小子也会品茶吗?”老头子再喝一口,迅速地咽了下去,咂咂嘴巴,“你这是喝水,不是喝茶。” “都一样!”云帆的吃饭家伙已不在身上,带上马车的只剩下那根木棍,他握住棍子挥动一下,喝道:“老子要抽刀断水,不,是抽刀断愁!”这声音不免大了点,连马车外骑着马的李石也隐约听到些什么,他靠近跑动中的马车,隔着帘子问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云帆与钟老头对视一眼,道:“没事,刚才拍死了一只蚊子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李石“哦”了一声,回了句“若公子需要点什么,请随时吩咐,老奴就在旁边”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看看天空,知道今天会是个晴天,便于赶路。要知道夏季里雨水不少,若冒雨行车,有诸多不便,可能就难以按预期到达目的地。农民靠天吃饭,这一回他们赶路也需要看老天爷的脸sè,看来无论是农民或者带刀客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平等的。 钟老头笑了笑,道:“你这小子,这样就对了,蚊子一只,用棍子敲打未免大材小用,还是一巴掌实用些。”老头子抽出云帆手里的木棍,轻轻地放了下来,“既然上了这乘马车,就先把这家伙放下,有过得好一些的可能,不要因为一点点的挫折或是别扭而放弃,呵呵,茶不是你这样饮的。”钟老头猛灌下一小杯茶汤,“如何?” 第二十二章 药材贩子带来的恐吓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响午时分车停在路边,云帆的保镖们下了马啃吃着干粮,马车上的两个家伙也来到林荫底下稍作休息。云帆望着那一条弯曲的道路,于山头逶迤之间,不见尽头,回看来路,也难见到尾巴,不禁问道:“李石,我们一路过来,好像没看到什么村落,难道这一带人烟真是如此稀少吗?” 李石回答道:“是的,少爷,昨rì走来,到今天这一带山脉,是宁城两水以及章州三城间的三角地带,山林茂密,昨rì之路还好些,接下来的官道是不好走了,您坐在车上需要注意一下,忍一忍咱们很快就会到家的。” “昨晚那座院子是怎么回事?”云帆干脆将昨rì的疑问抛出一点来。 “这个呀,算是无主的屋子,应该不久前还有人住的,昨晚我们借宿一晚,只是找不到了主人,要不然老奴也会……”李石话未说完,王涛从不远处的大树上跳了下来,跑到云帆跟前,低声报道:“公子,前方有一辆马车往这边赶来,咱们要不要……” 云帆询问道:“除了马车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马车。” “李石你怎么看?”云帆将这种小事推给李石,大热天的来往一辆马车或是一队马车想来不奇怪,这要是在交通繁忙的官道自是如此,而在这里,荒郊野岭忽然偶遇,云帆细想好像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李石的谨慎来看,是不愿也不可能想到缘分上面去的,他们应该做一些准备,毕竟小心无大错,这种考虑当遇到变故发生时,有着其先见xìng,而不至于事后诸葛亮徒自嗟悔。 “公子,咱们不必太紧张,好好休息一阵,再开行到达今晚的休息地就可以了。”李石不以为然,是为了不叫云帆担心,但暗中做了个手势,云帆是看不出什么来,王涛陈福他们却是知道,维持表面的轻松,内部保持jǐng惕,准备着应对不意的外来未知的扰乱,他们已在云帆未曾察觉中做好了某些准备。 一刻钟以后,钟老头望着停在他们不远处的陌生马车,“咦”了一声,道:“小子,那边来了一辆马车,怎么见到我们就不动了呢?” “天气热,人家也要休息的,老头你又要打什么主意?要知道天还没黑,你葫芦里的东西不能现在就喝,要喝就一起罗。”坐了半rì的马车,云帆感觉到因天气之热带来的jīng神不振,连说话也不大用力,他很想闭目养神,可惜环境不大允许,耳边的蝉叫声是一片的,中间看不到断开的地方,所以人在这种环境里容易点燃胸间热火,积聚到一定规模便要发泄出来,应该说,人的情绪也受环境的影响,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钟老头拍拍怀里的家伙,道:“改天吧,现在不行,咱们还要赶路呢。” 李石问道:“公子,要不要老奴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不要管它。”云帆摸着肚皮,感到满足,偶尔吃一顿干粮也不错,“你们也多喝点水,这样的天气容易中暑。”他继而吩咐下去,刚才只是跟钟老头开个玩笑,烈rì之下喝米酒是不合适的,啤酒却另当别论,不过这里有冰冻啤酒吗,云帆暗自摇头,坐着的他伸直双腿,稍作放松。 rì影移动,在道旁停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样子,云帆再次钻进车厢。车内见闷热,需开窗透些风进来人才好受一点。驾驶马车的那个中年人一路上未与云帆说过话,听李石讲此人是个哑巴,天生如此,与人交流要使用表情和手势,云帆一概不懂什么手势,因此在车子之上,只和钟老头聊聊天,吃些东西,或望着窗外风景发呆,困倦的时候打盹,便将路途的漫长打发过去。今早云帆感到了对明天到来的陌生事物之紧张,喝下一杯茶后干脆将之藏了起来,他还找不到消除不紧张的方法,这或需要临机流些汗,甚至出点血方可摆脱身份和环境变化所带来的种种顾虑、不安,他自己模糊地感到应该如此,唯有顺其自然罢。 车子往前滚动了几步,前方停驻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似乎是冲着云帆等人而来的,李石挥手叫陈福上前拦住来人,陈福问道:“来者何人,请止步。” 该人停了下来,道:“小的姓孙,受人所托送信来的,请问李石先生在不在?” “你认识李石先生?”陈福坐在马上,俯视着盘问。 “不认识,是叫我送信那人告诉我说可能今rì中午时遇得到。”那人连忙应道。 李石离得不远,自是听到了这里的讲话,他听说有送信的事情,也感诧异,于是对陈福道:“放他过来。” 待得来人到了跟前,李石问道:“信呢?”他令王涛从该人手中接过一封信后,先不忙着取过来阅读,李石再次盯了来人一眼,“送信的人现在在哪里,长的什么样子,请把你所知道的跟我再讲一遍,好吧?”李石脸上忽有了笑意,让来人在云帆的保镖群里感受到刀剑入鞘引而不发的某种压力后可以松弛一下,能好好回话。孙姓路人道:“好的,今早小的从前方……前方三潭镇过来时,一个……一个大胡子叫住我……叫我送……送信到先生手里……的,小的只是……送……送信的,其他……其他的小的不清楚。”他断断续续地讲出这两句话后,手心里全是汗水,这时候低着头,不敢轻易挪动一步,要知道孙姓路人早就到了这里,一长段时间里都不敢靠近云帆他们将信送过来,此时的紧张,是看到李石等人要离开了,好不容易鼓起些勇气跳下车来往前走得几步路,他自己也觉得是漫长的,双脚不大听指挥。 李石看到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禁好笑,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的,不过我还有点疑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是……是大胡子给了我这……这一张图影,上面有您的样子。他还给了我十两……十两银子”孙姓来人毕竟咬了咬下嘴唇,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皱皱的纸来,腰骨似乎挺直了些,忍着颤抖将图影举到头顶,停在空中等待李石收取。 取过图影,李石粗略看了下,才道:“原来如此,好了,你可以先回到那边去,再等一等就可以离开了。”李石指了指陈福所在的路侧,随后向王涛招招手,从他的手里接过来信,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云帆和钟老头皆从窗子里看到这一切,车不动的这么一阵云帆就出了些汗,围观时用湿水毛巾擦擦脸面,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哪里知道啊,你以为老子是万事通呀。”钟老头摇摇头道,想了想后下个判断,“大概是有人要找李石麻烦,嘿嘿。” “嗯,不说这个了,老头,前面有村落或城镇之类可供我们落脚的地方吗,这您老人家应该知道的吧?”云帆抛出一个问题来,车子停下来以后,李石正在翻看他的来信,这种静止犹如将火气排着人的周围,亟需马车的跑动摆脱如许热情,讲些无多大意义的话是折中之法,起码这样人不需要思考,是故意寻找轻松。 钟老头示意云帆注意窗外,这时候李石来到窗前,他跳下了马,低声道:“公子,接下来这一段路可能有些颠簸,请公子坐稳些,晚饭前就能到达三潭镇,老奴已安排好今晚的住宿地了。” 云帆点点头,道:“这个无所谓,我又不是没吃过苦的人。不过,李石,刚才是怎么回事,那辆马车是干嘛的?”他还是忍不住口,将自己的好奇之意讲了出来。 “呵呵,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写了一封信过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公子不必担心,弟兄们都打醒了十二分jīng神,手中刀剑锋利,可叫怀有歹意之人不能接近。”李石淡淡地道,说这些话他是有几分信心的,他正值当打之年,加上王涛陈福之流,可做爪牙,若路遇山贼,也能将之击退。 “这里太热,咱们得走罗。”云帆探出头来,告诉李石是时候上路了。 “好的,公子。”李石翻身上马,喊道:“出发!”两骑士开路,车夫挥起鞭子驱车紧跟其后,这一群人便顶着六七月的太阳,顺着弯曲泥道滑向山那边的三潭镇,这几程路真如李石所言,走得不快。 离开之前,李石叫过陈福对那孙姓车夫的车子检查一遍,发现车上装载的是一些金银花之类的低等干草药,而没有藏着人或利器,陈福再次盘问一番,确认来人身份后,这才放过孙车夫,让他离去。李石对着跟了上来的陈福问道:“此人如何?” 陈福低声答道:“是个帮药房收草药的二道贩子,看样子应该不是那边的人,要不要属下回去……?” 李石摇摇头道:“不必,抓紧时间赶路,今晚在三潭过夜。” “好的,属下先回到自己的岗位了。”陈福一夹马腹,落到马车的左后方不远处,与前进中的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第二十三章 三潭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坐了下来,背靠在带着热意的车厢内壁,且往背部塞加一只软垫隔绝出一刻钟的舒适,四轮马车在山间上下爬行,套在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声响,是一首单调的歌曲,钟老头将之视作催眠曲,此时他昏昏yù睡,与宁城午后坐在地板上的姿态如出一辙,云帆也发现这是他难以短时间内学到手的伎俩,他不刻意模仿,却终究是受了钟老头的传染,慢慢进入眯眼状态,以消除早起带来的困意。“叮叮”铃声,在云帆看来,也很有摇篮曲的节奏,配上“塔塔”之音,是直往前敲醒山那边人的信使,缓缓而饱含着力量。道路两边蝉叫也好,鸟鸣也罢,统统随风而退,被抛在了身后,留在午休时的那个树林里,等待下一个过路人的到来。 山间走路与平原里有很大的不同,看上去两山间的直线距离是不远,走过一程,再走一程仍未到达对面那个山坳,是路程在依着山头起伏的弯曲之道的不断延长中加添了以倍计算的“冤枉路”,这样的行车考验着车夫,也考验着乘客,yù速则不达,放在这里是最恰当不过的了。这一路云帆没怎么关注过外面的风景,山林之间,草木绿意逼人,似乎都相差不多,马背上的人就保持着一定的jǐng觉,以李石为首,紧紧的护卫着中间马车,他们只为安全度过这一段山道,尽快到达三潭镇,如此越来越近他们的目的地,将开头已是顺遂的事情完成好,而不负人之托,这是他们的辛苦处,也是他们自以为的责任之重,理所当然之事。 钟老头感觉在车子的爬坡下坡中,他们一行已走过了一段较长的路程,他自无所思考放任zì yóu的状态里翻转过来,睁开眼睛,见到对面躺了下来的云帆仍在眯着眼睛,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只是闭眼而已,他打个呵欠,拨开这一边的窗帘布,此时大约是酉时光景,想来一路走来他们应该停顿过好几回了,老头子自是清楚,也没有无聊得去数一数,反正人在车上,不愿下来养着jīng神,只要车内空气流通不至于太闷热,忍一忍便会很快过去的。这享乐与吃苦同存的rì子,不过才刚刚过去一天罢。 老头子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 车子终于到了较平坦的大路时,云帆早已坐了起来,喝一口水后问道:“老头,一觉过去,咱们现在到了哪里?” “三潭镇不远了,看来今晚真要在此住一晚罗。”钟老头不知从何处找到一把葵扇,边说话边轻摇着,“你看看那边,山上水自高处下来,流过三个水潭,这个镇子大概就是如此命名的。”老头子用扇子的手柄戳戳身后方向,顿了一顿,继续道:“听说这几个水潭深不见底,有好事者还编造出水潭里有蛟龙,吞吃过水牛这样的故事来。传说嘛,真真假假。不过这三个水潭在当地人心里存有敬畏之意,大概不假。” 云帆伸出拇指,赞道:“老头,不是我说你,你真可算是百事通呀,连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也能侃出几句来,实话说您老人家是不是也曾云游四海呀,在你年轻的时候。” 老头子买了个关子,笑道:“这个嘛,呵呵。我知道你想看看那三个水潭,过来这边,趁着天未黑,满足一下你小子的好奇心。”钟老头将云帆拉到自己这边来,让他通过窗子扫几眼这边风光,加增点见识。 水潭离大路有些远,云帆只可以分辨出远处有几滩水的样子,这是从落rì的光辉映照到水面上反shè出来的。隔着山地,隔着水田,也隔着小山包,远远的观看真不够过瘾,云帆收回目光,坐了下来道:“老头,这是个什么样子,都看不大真切。远远的,我感觉不出水潭的出奇之处来,故事听起来不错,却是人编造出来的,小孩子听听犹可,老子已是成年人啦。” “是呀,都可以成家的年纪了。”钟老头笑道。 云帆一本正经地道:“三十而立,老子还是想先干一番事业再谈儿女之情。你说呢?” 钟老头只得伸出拇指,将赞叹归还给云帆,道:“不错,有大志,那您老人家想做出点什么大事业来呢?” 云帆思考了好几个刹那,摇摇头道:“还没有想清楚呀,不过,老头如果你肯教教我,我觉得第二天起来说不定就能立定志向,不负你的教诲,如何?” 钟老头捋捋胡子,笑道:“再过几天,等你准备好拜师的礼物,老子看看这份礼物厚不厚,才考虑收不收下来,这是个问题,你懂的,嘿嘿。” “一言为定!”云帆迅速地握着钟老头的手,“不能反悔。” 三只水潭没能看个仔细,甚至连轮廓也没有进入云帆的脑海,他只是将之看作平常的物事,任何带着童话sè彩的具体事物,总离不开人这种动物给予它们的厚厚的神秘纱衣,事实却皆是平实的。美好可以活在想象力所及的势力范围,暴露于空气之中却很容易被时间腐蚀掉。哑巴车夫抓住了落rì的最后一根尾巴将云帆和钟老头送进三潭镇时,离掌灯时分还有一小段距离,云帆在车上看到的这个小镇的街道两旁之商铺和地摊,两排低矮房子,和一张张略显疲惫的陌生的脸。镇子不大热闹,与宁城相比,差了那么几分。是的,三潭没有城墙,没有城门,街道是一段脏乱,一段相对而言干净些的麻石路面,镇子与郊外没有层次分明的区别,从镇子外进来,住人的地方和过路的泥道之间,都带了泥地的怪味,叫人分不清鞋印,也分不清车辙。 三潭镇不大,近晚时来了十几个人和十几匹马,很是引起原住民的侧目,这一种惊讶与好奇的眼光出现的快,停留的时间却不长,因过路之人于三潭而言算不上少见之事,像孙姓车夫之流,是独行客,三三两两,加起来的流动人口,足以养活镇子里的两家客栈,众人眼光里带着异样,不过是平常里一下子来了将尽二十号人,觉得鲜见而已。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云帆正准掀开门帘跳下车来,这时候他已感到了饥饿,急需解决肚子问题。李石来到车后,低声劝道:“公子,请等一等再下来,车子这就驶进客栈后院,晚餐已准备妥当了。” 云帆只得止住步子,坐了回去。不过一阵子时间,马车绕进一个院子,停稳以后,李石过来打开门帘布,道:“公子,可以下来了。” 从车厢内出来,云帆原地跳了几下,粗粗呼吸几口气后再次钻进一家屋子,他与钟老头喝过一通茶后,对李石道:“诶呀,肚子有些饿了,李石叫他们赶紧上菜,嗯,等一下你也一起喝一杯,如何?” “是的,公子。”李石退了出去,且安排好人手,今夜仍需轮流守夜,因今rì得到一封带着恐吓的来信,而且方才进入三潭镇时,他也感到了空气里似乎藏着异常的东西,或是危险xìng,但暂时还判断不出来究竟来自何方。此时黑夜将临,隐藏在黑暗里的狼xìng般的眼神真似乎冷冷地盯着这里,李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jīng神,绷紧着神经,大抵今晚要经历些事情,不容松懈。 李石叫过王涛和陈福,耳语一番,吩咐下去,这才感觉妥当了点,再唤过一人,从客栈厨房要来今晚的饮食,尔后亲自带到云帆的房间里。敲开门后,放下饭菜正要离去,却被云帆扯住了,按在椅子上。 云帆道:“李石,今rì辛苦你们了。来,晚餐就一起吃好了。”他取过钟老头的酒葫芦,先帮老头子满了一杯,yù给李石倒酒时,李石推却道:“公子,在下的酒量非常之浅,何况今晚还要安排好守夜巡逻工作,是不能喝酒的,请公子见谅。” 云帆想倾着葫芦往下倒,可李石手盖着酒杯,无从下去,只得作罢。他劝道:“既然如此,就坐下来吃个饭吧。” 李石站了起来,拱手道:“公子,这样不合规矩啊,于礼不合。老奴不能与公子同桌的,请公子慢用。” 看着躬身而退的李石,云帆摇摇头道:“老头,真有这么森严的秩序吗?怎么这家伙就不能抛开身份坐下来陪咱们喝上一杯呢?” 钟老头笑道:“‘礼’之一字,束缚了多少人啊,腐儒们最喜之。不多讲了,既然做仆人的如此,你这个做主人的也不能太强人所难,来吧,陪老头子喝几杯。” “喝就喝,今晚要对付完你葫芦里的酒吗?”云帆尝试着改变,就如今晚yù留李石吃饭喝酒,奈何规矩是规矩,李石们需守礼,不能逾越主仆间的距离,他感到一丝不快,而没有想明白因他自身身份变化所带来的位置安放,讲什么平等,这个世界里只是一句空话,废话。在不遵守不将之放在眼里的人看来,等级的秩序的才是适合他们的,这一点,无论是这个世界,或者云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向来如此,不曾改变。 钟老头还是没舍得叫云帆多喝两杯,饭饱酒助兴,过过瘾而已。来时感觉三潭镇普通而简陋,云帆睡觉前就生不出一点外出走走的兴致,只能早些安歇。宁城如此,三潭亦然,云帆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未见过大城市,甚至中等城市也没进过,尚未领略到它们夜里的繁华,躺下去时云帆下个决心,自己是应该见识一下南方城市的夜景,这一天不能等得太久,趁着年轻,玩乐应景,老了只是适合回味而已。 第二十四章 涌流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天黑以后,三潭镇北边一座荒废的院子里冒出来一群人,为首者正是孙姓车夫白rì所见到的大胡子,不过此人是经过装扮的,如今粘上去的胡子已叫他拔了下来。屋子内只点着一盏大油灯,亮堂可辨人脸。其中一人似乎耐xìng不足,他拍死几只蚊子后埋怨道:“大哥,怎么侯三那小子还不回来,小小一个三潭镇打听几个人就这么难吗?早知道让老子出马。” 这一群人虽准备停当,脸上却是未蒙上黑巾。在这个世界,无论黑夜或是白rì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共同的喜好大概都选择黑衣黑裤还有黑面巾,也算是一种标志了。人群里一个秃子随后批评道:“刀疤,大哥都说了多少次了,干大事的人不能没有耐心,要学会忍。现在天黑不久,那些人可能还在吃饭冲凉,何况镇子里的人也未睡觉,你说这时候咱们能冲进去吗?冲动!” 刀疤梗着脖子,声音不免大了些,带着火气回道:“秃子,老子就是冲动了,如何。你咬我啊,依我看,大哥,咱们不管它三七二十一打他个措手不及,咱们拳头硬怕得了谁?” 那个秃子也不服气,虽然知道对于刀疤这样的粗人是不能指望用道理说服他的,秃子恨铁不成钢,道:“你,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大哥,今晚的行动还是需谨慎点,周密些为好。”他自觉地将声音放低,最后向着大胡子提出了建议。 大胡子已不是大胡子,大胡子也还是大胡子,他将胡子沾上,不复今rì白天之状,而改变成山羊胡,山羊胡照照镜子,脸上自带着笑意,他很满意现在的这幅模样。山羊胡从满足中出来,淡淡地道:“好了,你们两人不必争论,今晚依照原来的计划行动,先填饱肚子。还有一点,此处虽是荒芜,白rì里也少人经过,为谨慎起见,大家讲话时声音放低点,知道了吗?” “明白了。”众人应道。刀疤脸虽不情愿,也明白不能太由己,两人的争论在头目下了定调以后,是必须偃旗息鼓的。他们一群人在山羊胡的带领之下,这些年混得不错,内部有些小摩擦,却无关痛痒。就如现在秃子也明白,争论是争论,关键时候所谓兄弟之情是最真的,最有力量,因此他们皆掏出干粮啃吃着,等待着侯三,也等待着行动的开始。 侯三终于在黄昏时见到了云帆他们的马车,他能断定目标真切的原因之一便是手里有李石等人的图影,对于他来说辨认一个人的样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他也自以为记忆力不错。当云帆从车窗探头出来旋即再缩了回去,侯三已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了,他钻进街道的行人队伍里,装作要买些地摊货的样子,同时尾随着马车,不近不远到了三潭客栈,亲眼见到jǐng觉的李石们进了客栈后面一座院子,天黑以后再三地确认过云帆他们的落脚地,才随意地在街上某个包子摊抓了两只馒头,高兴地对付肚子问题,这时候的他已将兴奋之意藏了起来,平复着心情,计算着时间。 侯三绕着镇子走了一圈,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才出了镇子往北而去。镇子外的夜是安静,乃至是寂静的。侯三不敢掌灯,只能抹黑而行,这是月底,自是没有月光照路,听着自己的心跳,侯三走得几步,再停一停,如此“磨蹭”到了荒废院子外面,他探头见到了里面漏出来的一点灯光,穿过飞舞着几只萤火虫的院落,来到一扇木门前,咳嗽一下,抬手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自有派出屋子来做暗哨的,却只负责暗地里传达信号而不负责开门,开门人对照切口确认无疑以后,才拉出一条门缝,放侯三进去。 “大哥,诸位兄弟。”侯三进得门来,先朝山羊胡拱拱手,脸上的神经才松放下来,到了自己的地头,这是很自然的事,有安全感而已。 山羊胡点点头,道:“侯三辛苦了,镇子里情况如何,给大家说说。” 刀疤脸感觉自己等了许久,这侯三才回来,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侯三瘦弱的肩膀,yù将他按在凳子上,侯三回道:“是的。诶呀,刀疤你先别这样,我站着说话方便些。” “靠,老子等得都不耐烦了。”刀疤脸催促道,“快些讲讲,他们是不是都进了镇子。” 山羊胡摆摆手道:“你这家伙呀,好了,侯三慢慢讲,详细地讲,不要急。” 看着一众人的目光,侯三感到了一股成就感,做侦查工作也需要些天赋,侯三长得其貌不扬,丢在人堆里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加上他身手不错,整个人滑溜机灵,向来为山羊胡所重。侯三吞了口口水,组织一下语言,道:“他们一行共二十一人,一个车夫,车上两人,剩下的以那个人为首,跟资料上差不多,武艺一般。值得注意的不过三五人而已。” “有没有发现接应他们或后续而来的人?” “暂时没有发现。” “嗯,”山羊胡沉吟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众人,问道:“你们怎么看?有建议或意见的提出来大家商讨一番。” 秃子转了转眼珠,对比一下己方和对方的人数,己方不过十六人,人数上差了些,强攻不可取。他等了等未见有人发话,挺出身来道:“大哥,我觉得为减少损伤起见,不能硬拼,不如在原计划上加上个调虎离山,事成便远走,事若不成,达到雇主的目的,扰乱他们的计划也算成功。” 其余人听到侯三报出来的人数,皆沉默了一下,虽然他们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也不免因这些年活得不错,加上一些人过了热血之年,相应的锐气减退,而萌生了以稳定为首要的想法,这与山羊胡一直以来采取的稳健之道有共通之处。于是好几个人赞同道“是不宜硬着来”。刀疤脸见状,冷笑道:“他们不过多了一两人,武艺却不咋的,多一两个同样是绵羊,老子一人就能搞掂。这时候你们怎么就挫了锐气,当年的那番勇气哪里去了?” “话也不能这样讲,刀疤,稳重一点并不代表胆怯,若代价过大,就不能只顾着逞匹夫之勇。”秃子也理解刀疤的长处和缺点,更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是敌不过集体xìng的拳头,于是劝道。 “有道理,”侯三也插了一句,“不过我只是跑腿的,只会看风,砍人这种事还是需要刀疤出大力才行。”他看了山羊胡一眼,便没有接下去。他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惯例刺探消息是他侯三的任务,他只需要保证消息的准确和可靠,如此足矣。 “你们几个呢?”山羊胡指着没有发话,也未表态的几个人道。走走过场在每一次行动之前是必须的,这样可以凝结集体,发挥出强一点的力量。 “听大哥的”、“由大哥决定”、“跟着大哥走”这一类话从他们嘴里吐出来后,核心的几人交换眼神,山羊胡道:“既然如此,依照原计划,行调虎离山之计,只要达到雇主的要求,立即撤退,就在这里集合。”他指着已摊开在桌面上的一张地图,右手食指点在某一个位置上,“接下来分配人手,今晚准时出发。” 人手分配,如何先是前探,虚张声势,如何暗地里行进,迅猛直击目标,如何接应,发信号退却、集合,皆顺利地在屋子内演练一番。刀疤脸擦着他那把大刀,光亮可照出人脸的刀身发出森然的光,他的手有力而稳重,他的血在慢慢加快流动,似将要燃烧起来。他感觉今晚的战斗会比以往jīng彩,这是他战斗的又一个地方。夜,适合做的事情中,让热血沸腾贯穿整个战斗,无疑是他最喜的,最爱的。 第二十五章 房间外的战斗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房间里的灯熄灭的时候,李石才刚刚冲了个冷水凉。冷水可叫他清醒,冷静的思考,这是他保持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去掉疲劳的同时,也带给他灯光下的笃定。做事情不易于出错,保持脑袋顺遂运转,是其中较重要的一条,这也是李石总结出来的经验,且身体力行。 李石想到今rì那封来信,信已被他烧掉,纸上的字句却记了下来。虽然他不大相信歹人会如信上所说那样晚上来“拜访”,不过一路下来算是顺利,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不起些疙瘩是不正常的,何况进入三潭以后,在大街上走着时,他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李石没有回头,没去寻找盯梢者,按感觉判断,他们已进入了某些人的视线,应该错不了的。 因此今晚吩咐下去,令众人需较昨rì小心几分,以防不测之事,这样才感觉妥当了些。李石叫过陈福,问道:“马匹安置好了没?” “都喂饱且给足食料,休养一个晚上,明早出发加速而行,天黑前就可以到达章州。”陈福回道,“不过,属下觉得今晚会不会……?” “嗯,小心点是没错的。今晚五人一组,交替巡逻,休息的那一组也要随时待命,你跟王涛就和我一起了。”李石再次确认,人手是安排好了,具体去落实却是重要的,不能麻痹大意。 “好的。弟兄们也都吃过晚饭冲了凉,此时正养着jīng神。” 李石强调道:“公子的安全是最紧要的,无论何时都不能掉以轻心。等一下你进去给我再传达一遍,知道了吧?” 陈福躬身而退,李石在屋内喝过一杯茶,踱步出来,看看云帆的房间里已熄了灯,估计他们两人躺下去了,再抬头望望天空,这是个漆黑的夜,亥时未过,夜还长着呢。 赶车的中年人就住在云帆隔壁,他似乎也睡得早,在云帆钟老头躺下没多久,也跟着吹灭油灯,和衣躺下。屋内漆黑,只隐隐地从外面走廊里吊着的昏黄灯笼光中知道些一门之隔的外部环境,若有人走动,影子附于门扇面时,才表明未宿者带来了的动静。深夜时候,这样的走动是少见的,特别是对于包下了整座院子的云帆一众人。不过今晚既是特别,也是正常的,五人一组的巡逻者从东侧走到西侧,几条影子从车夫门外,游动到云帆门外,然后一路过去将院子的一面走了一遍,继而重复着,给予睡梦人安稳做梦的保障。这里的jǐng戒气氛也在慢慢积聚着,准备着,做出应对夜行人的姿态。 王涛打个呵欠,拨了拨油灯的灯芯,使屋内更明亮些,李石和陈福亦在,不过三人都没有交谈,外面有兄弟们坚定的jǐng惕的目光巡视,却叫这里的夜显得更寂静了。看着两人仍是jīng神奕奕的样子,王涛起身走到装着冷水的脸盘处,淘起一把水清洗着脸蛋,以去除脸上的一丝困意。三四班人的夜巡,是有时间叫人小憩一番的,无奈人的神经绷紧,被李石鼓动着需特别注意今晚的安全,王涛尝试过趴在桌子上闭着眼补补jīng力,他不敢也不能陷入睡眠之中,所以用冷水洗脸,也用毅力冲击着睡意,这一点李石以身作则,陈福也做的不错,王涛自是不能拖后腿的。 “丑时已过了一半。”李石突然说话了,他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要求王涛他们道:“这时候应该拿出jīng神来,来吧,喝过这一杯水,轮到咱们上岗了。” 陈福二人眼里发出光彩来,齐声应道:“是!” 简陋小镇的打更人打过一二三更,揉了揉眼睛,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在远处晃动一下,直到他听见猫叫,才判定出来原是恼人的野猫在行动。向来大胆的更夫不禁深呼吸,吐出了浊气。这一份职业辛苦,枯燥,要与黑夜打交道,因了鬼神信仰,他也颇有过自己惊吓自己的时候。更夫往三个水潭的方向望了望,便倚在三潭客栈外的一个角落歇住脚,再过两个更次,敲打几下自己就可以回家安歇了,想到此处他念及家里的一双儿女,辛苦算什么,可解决吃饭问题就是幸运的。 侯三领着他的一群兄弟悄悄地摸进三潭,这时候的他已穿上黑衣黑裤,此是一副标准套装,每次行动身披着熟悉的黑sè,让他凭空增加了几分安全感。带头大哥,扛枪弟兄,使刀刀疤等人就在后面,尾随着侯三,按既定计划杀进镇子,扑向目标。大幕徐徐拉开,可惜观众缺缺,也算是遗憾之事。 更夫这一次眼睛睁大,亲眼看到一群人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迅速地靠近身边客栈。他见到锋利的长矛,和未出鞘的刀剑,顿时吓住了,下意识要敲打铜锣发出示jǐng的声音来,可恨因慌张而来的痉挛,让他向来有力的右手握不住木棒槌,“啪”的一声响带着锐意刺破这个黑sè的夜。走在前头的侯三见状,狂奔到了更夫身前,往他嘴里塞进一团黑黒的物事,来不及嘘气便将其拖到了一边,低声jǐng告道:“不许动,不许出声,否则做了你!” 计划赶不上变化,眼看着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山羊胡皱皱眉头,眼下是无暇理会更夫的死活了,庆幸的是木棒下地,声音不大,应该未引起对方的jǐng觉,他挥一挥手,低声下令:“行动!” 人分几路,或投石或点火或呐喊,还有在暗中见机行事的,如同镇子外院子内演练那般,既定的程序迅猛地进行下去,煞是热闹。山羊胡带着秃子与刀疤脸绕至客栈后面,这时前门的烟火大作,声势撑了起来,听到里面人的忙乱和呼喊,三人翻到围墙上,探出一头,内里是一锅沸腾的粥,这是他们将要得意之时,三人跳下墙来,直扑中间屋子。 客栈前方起了喧闹声,紧随着见到火光,李石终于笑了,不怕贼人来,就怕贼人惦记着,虚而不发。李石唤出一组人往前而去,另一组加入呐喊呼叫之中,他带着王涛陈福守在云帆门外,剩下一组从旁边接应,以不变应万变,行防守反击之计。 睡梦中的云帆被钟老头一脚踹醒,云帆迷迷糊糊中听到喊叫声还有零星的兵器相击声,以为是那个无聊之人半夜放鞭炮,正要翻身继续睡,钟老头这一脚来得正是时候,他睁眼坐了起来,问道:“老头,天还没亮呢,这么早起来干嘛?” 钟老头已点着油灯,他没好气的道:“小子,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睡觉?外面是什么情况,快穿好衣服起来,看看所谓江湖人的刺激,有你好处。” 云帆一咕噜滚下床来,迅速套好衣服,好奇地问道:“咦,听起来真是这么一回事,老头咱们也凑凑热闹。” “你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还要往前凑,做好逃生的准备为好。” “不是还有您老人家顶住吗,不怕不怕。” 山羊胡三人未能冲进云帆的屋子,便叫李石几人拦了下来。刀疤脸握着大刀,大声道:“大哥,我来解决这几个人。” 李石审视一番对面三人,慢慢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老夫手下不宰无名之辈。” 山羊胡知道己方莽撞了。从墙外听到的和墙头上看到的可能是个假象,里面人的慌张是假装出来的,他心里已有些动摇,不知前方弟兄能否见机而退。闻言也取出一幅淡然的表情来,道:“老夫江湖无名之人,名姓早已忘记,不提也罢。今rì贸然造访,实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眼下只能手中见个高低,哈哈。” “干脆。”李石答了一句,“你们五人好好守住公子这边,不容有失!”最后一组人也站在李石身后,闻言退到云帆门前,钟老头刚好开了门,道:“小子,好戏就在这里。” 云帆露头,目光在刀疤脸等人脸上划过,摇摇头道:“还没开始呢。”他是紧张的,从脸上就可以看出来,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想笑笑却做不到。依赖别人的保护,搬张凳子看刀剑交合,也需顾及到飞来横祸,毕竟刀剑不长眼,而自身不懂武艺,只能退后几步,道:“老头,还是这里安全点,你们几个留两人在外,三人进来。” 李石点点头后,保镖们依言而行。客栈前头的喧闹声低了下去,“叮叮”声响传来,在黑夜中很是刺耳。赶车的中年人亦开门出来,施施然走进云帆的屋子,而不瞄场中人一眼。刀疤忍不住了,提刀便砍,王涛上前敌住,道:“你的对手是我。” 戏曲开唱了,陈福指了指秃子,两人亦捉对厮杀起来,一时“叮叮”之音,“砰砰”声响,云帆再次不由自主的将椅子退后些,将退到木床时,钟老头道:“别紧张,离这么远怎能看得真切呢?”在老头子的鼓励之下,云帆只得回到原来的位置。保镖们是无暇看戏的,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云帆,因此将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公子”身上,车夫进来以后跟钟老头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云帆身边,冷然得盯着屋外。 四人你攻我守,挥刀如雨,剑拦若风,在云帆看来是热闹的,惊险的。场中人尽力挥洒,似乎每一刀每一剑都系关xìng命,既是激情的,也是谨慎的。看到场中人的衣服连带皮肉被割破,血液零星,李石与山羊胡才加入战团,两人都不曾取出武器来,但拳拳到肉,掌掌不离对方要害,其声“啪啪”,是没有加上配音的。云帆的紧张被兴奋取代了,一时忘了他才是主角,是被保护和被追逐的对象。此时,战斗中的人使出十三分的气力攻守着,专注而毫不容情。 “不错,不错,真不错。老头你以为呢?”云帆没有看出刀疤之流已是战红了眼,狂暴之意即将洒逸而出,他只知道看起来很是jīng彩的对攻,就是足球场上的战斗,他情不自禁抚掌,想要呐喊,更要获得同伴的认同。 “一般般,普普通通,这真像小孩子在玩游戏。”钟老头托大地贬了一句。哑巴车夫居然也点点头,可惜他不会说话,要不然也应该讲出类似的话来。保镖们是比较认同公子的话的,以为两个老头不过是过了血气之年,年迈之身,厌恶或不懂得刀剑锋利,在年青人耍来,除了炫目,也是要人命的。 陈福对上秃子能游刃有余,不比王涛,遇上刀疤这样的粗人,打架近于不要命,很是叫王涛压力不浅,只能专心对付。陈福见战斗进行得差不多,想先立一功,便故意卖个破绽,秃子见状,忙挥着他的武器想趁机撕开口子,然后连续击打,解决对手后帮助其余两人。陈福心里暗喜,卖力的引诱着,说时迟那时快,待得秃子上当,发现大意还来不及后悔,就被陈福一脚踹中胸口,直直地摔到了墙根,虽然秃子迅速地站了起来,无疑接下来的战斗,他因这一次的大意,胸部受伤,徒自强忍着一口血未吐出来,他的手脚一时迟钝,束手就擒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刀疤眼角余光看到同伴失手,将要被擒,急急挥出几刀,逼退王涛后赶在陈福之前到了秃子身边将之扶稳,大声喊道:“大哥,风紧扯呼。” 山羊胡早就不淡定了,他久攻不下,完全拿李石没办法,不过李石似乎也顾忌着困兽之斗,并不敢逼得太紧。这时候山羊胡知道自己一方大势已去,也学着刀疤那样逼开李石,迅速地退到刀疤两人之处,双方再次对持起来。 秃子喘着粗气,低声道:“大哥,刀疤你们两人先走,我留下断后。” 刀疤将秃子推到山羊胡手里,道:“不!你们两人先走,老子来挡住他们。”说完便迎着李石三人冲了过去,“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后一句呐喊使山羊胡摇摇头,他一咬牙,暗叹一句便提着秃子翻身出了围墙,投镇外而去了。 李石三人被刀疤这一拖延,不得不迎面对上刀疤发疯般的无章法攻击,直到其锐气失去,乖乖被擒,虽只耗费了很短的时间,山羊胡他们已趁着黑夜,不知退到何处去了。见到手下们有想乘胜追击的,李石笑道:“穷寇莫追,还是公子的安全最重要。” 屋内的钟老头噙着笑意,道:“小子,是不是大失所望呀,一场闹剧,不过对于你来说也是难得的。” 云帆不服气地辩道:“是您老人家眼界高,这一次李石做得很不错,我心里慌乱,若不是您老人家就在我身边,老头啊,说不定我真叫这种袭击吓坏胆子,到时候吃什么人参鹿茸等未必可以补得回来。” “是的,是的,那小子也应对得可以。”钟老头眨眨眼,“老头子老喽,不行,等到了你小子的地头,需喝个过瘾才行。今晚不特是你,老子也被吓出一身汗水,这群家伙也太不懂得尊老了。” 中年车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向着云帆拱拱手,他知道今晚的闹剧要告一段落,便退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去了,临出门时,礼貌xìng地对着钟老头点点头,算是道一句晚安罢。 第二十六章 俘虏入官炉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保镖们不曾折损人手,破皮流血是再正常不过,却无伤大雅,李石很满意,这一次歹人们虚张声势,并没有从后面放火,应是双方人数相差不大,腾不出人手来的缘故。前方亦抓了两三个喽啰,清点人数,包扎好伤员的伤口,且将五花八绑的几人提了上来,李石去云帆房间一趟请示之后,连夜审讯一番,掏出了点歹人的底细,至于幕后是谁人指使他们,刀疤脸倒是嘴硬,只言不知道,鞭子的力量亦暂时未能撬开他的嘴。李石吩咐下去,先好好休息,明rì继续,再不行便将其人交由官府,一杀了之的做法,非不得已便不行之。 云帆也跟着到关押刀疤脸的屋子转了一圈,他的睡意被这些人打断,虽看了一场戏,确切说是比较jīng彩的战斗。这时候脑子清醒过来,事关自家xìng命,被李石他们挡在门外的危险算是暂时过去了,云帆抱着了解了解江湖人的想法目光流连在刀疤脸上身上,停留了好一阵子,终究只是看到一幅凶悍的样貌,看到一只被抓捕到的猎物而已。想想觉得无趣,连忙打着呵欠回到自己的房间,对钟老头道:“老头,继续睡一觉,天还没亮。”便倒了下去,天知道他的脑子里是不是刀光剑影挥舞着,上演梦里由云帆自己披挂上场的剧目呢,反正虚拟的战斗要不了人命,这证明云帆在梦里胆子还是不小的。 天大亮以后,众人陆续起来,早餐时云帆问以昨晚审讯之事,他也好奇到底幕后谁人要于他不利,甚或需取自己xìng命,得到小混混不知,头目嘴巴严问不出来这个结果后,云帆吞下一只馒头,对李石道:“算了,隐藏在黑暗里的人迟早会暴露出来,将这几人交给官府,由他们去查也好。” 李石点头应是,道:“昨晚老奴已着人报官,等一下衙门中人会过来,客栈方面受了些损失,老奴的意思是赔偿相应的钱财,这个不多,毕竟事情因我们而起,公子您觉得如何?” “嗯,就按你的意思去做。”云帆点头同意,“一起吃早餐,李石?” “老奴已吃过了。” 钟老头摸摸肚皮,道:“小子,今rì就可以到你的地盘吧?” 看着云帆询问的目光,李石回道:“是的,钟伯,照我们的脚程,加上今rì天气不错,今晚就能抵达目的地。”末了来了句“老爷也派出人手来接应咱们,这一下更妥当了。” 官府人来得不慢,七八人按程序接收了疑犯,且录下原告的初步口供,这些事情不需云帆出面,自是由李石安排妥帖。收拾停当,人马出发,云帆上得车来,再次背靠着昨rì的靠垫。经过昨晚那一次战斗,他虽是观众,也是主角,黑夜里的刺激似乎消融了大半他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对将至事物的紧张,他自我感觉融入所谓“公子”这个角sè,犹如过了山区丘陵,一马当先行驶在平原大道上,大的障碍似乎被翻了过去,剩下的只是翘着二郎腿,喝茶喝酒当纨绔,这不大真实,却可能慢慢成为事实。 马车上钟老头也知道了相对嘴硬的刀疤脸不肯吐露出有用的信息,于是恶趣味的给云帆出了个注意,开玩笑讲以废掉他武功来威胁他,自信肯定可以奏效。自然刀疤等人已有官方接收,他们不可能再次插手。于是午休时,云帆故意对李石提出这个想法。 李石苦笑着解释道:“公子,废人武功也不容易,更何况也算是江湖大忌,眼下是幕后有人于我们不利,最应该找到的是后面的主使人,何况官府虽有种种叫人不如意的地方,一般情况下还是能发挥出比我等有效的力量来的。至于算不算放虎归山,对于有命案在身的歹人,除非他真长了翅膀,不然是飞不出官炉,被捕以后命定需正法的。” 云帆思考一下,他来到这个世界,到过几个地方,表面看来尚算太平,也就是人只要出几分力,不难解决肚子问题。他暂未听到兵乱战火,以为官方的运转仍在正轨,大体的正常仍是大体正常,而不至于变态。同意李石所说的某些观点后,再抛出点疑问来:“那几个官差押着刀疤等人,会不会被其同伙劫走呢?” “歹人昨晚锐气已失,不大可能今rì便能组织力量劫人。等他们恢复过来,人早到了笼牢,这不大紧要的。况且一路上不止这几个人呢。”李石回道。 午后来了一阵雨,来得快去得更快,这大概是太阳雨罢。云帆躲在马车上,雨后想看看彩虹,四周查找,不见踪影,车子要行,只好作罢。车上摆着几份三潭镇特产,其中有一种番薯干,软硬适中,钟老头爱吃,他塞了一根进嘴里,边咀嚼边道:“小子,还记得在破庙里烤番薯的味道吗?不意十来天时间,咱们升级改成了吃番薯干,你说人生如戏,老子也想不到会是如此呐。”语气里有着感慨,“不过我还是觉得破庙的rì子过得有重量些。” 云帆取笑道:“老头,你牙刀锋利,不止可吃这种东西,我估计什么鸡肉鹅肉呀,什么羊肉狗肉的,您老人家更喜欢。” “诶,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说的也不假。”钟老头拍了拍大腿,“老头子胃口好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吃不饱时人就没jīng神,你说是不是?” “及时行乐,像老头你所说那样去做,我还是学到一点东西的。”云帆答非所问,“昨晚没能见到你出手,今rì醒来,想了想,感觉有点不够完美。” 钟老头擦擦细不可察的额头汗水,支吾着道:“别这样,好像老头是很有料的样子,我承认偶尔出彩一次,也是逼不得已,一般来讲,老子只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你看我的白发多得都数不清楚,不服老不行。” “那老而弥坚,老当益壮,还有姜还是老的辣怎么讲?”既然午后两人都睡不着,云帆缠住话头,在很快的“到家”之前,为了不去多想如何面对陌生的亲人,只好多喝点水,再多费些口水,于自己不觉察之中来到目的地。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大概是这个意思,云帆身体力行,要实践一番以验证这句俗话里的道理,好让脑袋塞着东西,令剩下的隐藏着的紧张之意慢一些暴露出来。 “老而不死是为贼,就是这个意思。”钟老头继续打着推云手,人讲话时若不经过脑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很容易前言不搭后语,显得矛盾可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人便是一个矛盾的动物,笑一笑或故作深沉,时间也同样的推着你往前走,不过于关注,不过度重视时间,态度可能是消极的,但过得轻快。 第二十七章 陌生女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车上人自在闲聊中过,马上人看着越来越接近终点,也纷纷地脸上放松下来,虽没有高声讲话,更不敢随意闹嘻,行进了两天的时间,这一下他们也是明白了任务即将完成,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李石持重地不将笑意挂在脸上,因为按照约定,过了前方那个小山包,接应的人会按时到达,人合一处,力量见增,大白天里,是遇上任何牛鬼蛇神们都不需害怕的。拐弯处是视线的死角,需转过去才能看到那边的情况,这个下午云帆特意挂起半边窗帘,侧坐着可以边跟钟老头侃话且时不时看看外面风景,车转弯时动移得不快,车队全部人马从这边移到那边,便停了下来,云帆奇怪地问道:“老头,好端端的车子怎么停了?” “大概接你的人差不多到了吧。”钟老头猜测道。 前方路边停着一辆马车,不过左轮坏掉,人马无恙却不能再跑动了。车夫见到后面来人,知道一时之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马车算是报废了,只得跳下车来侯等着,遇到云帆一行就拦停前马,提出请求希望得到帮助,李石示意众人停下来,遇上巧合之事他心里也生出些疑问,不过未决定如何对付之时,来到云帆车前,大略与云帆说了说,最后问道:“公子,他们的马车左轮需要整个换掉,本来我们也有备用的,不过今早已替换过,所以没有车轮,老奴觉得是爱莫能助。听说那边车上是他们家小姐等人,可能不会骑马,要不然同是章州人,老奴也乐意借用马匹给他们,现在看来……咱们……” 云帆“哦”了一声,也感到奇怪,附近大概是没有圩镇的,村落或有,他也完全不知晓。昨rì道中遇药材贩子送信,今rì路逢故障马车求帮助,看来午后是一个游荡着巧遇的时间段,不期而至的不知道是祸是福。云帆接着问道:“李石,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蹊跷之处,怎么咱们总在这个时候碰到些类同的事情?” 李石回道:“老奴也有一点疑问,不过从车夫的行为判断,不像包藏祸心之人,他们车上是女流眷属的话,咱们也不能鲁莽的掀开门帘探个究竟,这于礼不合,公子。” 云帆自然知道不能凭着一点点嫌疑之意而越男女之防,虽然他是异类之人,来到这个地方也不得不遵循这里的礼制,毕竟这个社会还是讲究“礼”,掀人家门帘查探车上人,无疑是失礼的,也损人清名。想到此处,云帆下个结论道:“既然如此,也不能使他们上我马车载送一程,公子我也不会骑马,不然借他们马车又何妨呢。” 云帆探首往前看了看,只见到马车与车夫,车上人没有下来,从马车上看,确与自己这一辆车不大一样,其车做工也考究,第一印象对比,云帆以为更近于女xìng化,说他们车上坐的是女眷,云帆亦觉得应该不假。 “那就这样吧,李石你再去问一问,如果需要就借他们两匹马,要不然咱们也该赶路,不能停留太久。”云帆吩咐李石道。 “好的,公子。”李石上前,叫过陈福吩咐了几句,陈福得令策马到得陌生车夫跟前,便在马上发话道:“我家公子说了,男女共车多有不便,若你家小姐会骑马的话,便借你马匹,毕竟此地离城不近,天黑之前是可以赶回去的。” 那戴着帽子的车夫拱手谢道:“多谢你家公子好意,若是可以,请暂借两匹马,等到了章州,就上门奉还拜谢。” 陈福听到此处,明晓车上人可以骑马,便点点头道“可以”,他再次回到李石处,李石离得不远,亦听清楚对方请求,他心里也想不到车上人居然会骑马,一时惊讶,接着叫王涛从中牵出两匹马来,借给戴帽车夫,而无马两人各与同伙共乘一骑,这一段路已算好走,是不大碍事了。 对面车夫接过马匹,再次道谢,且问明了归还处,陈福自是应答到时寄存到城里某某绸缎庄便可,于是云帆等人停留一阵,再次往前去了。待得李石等人去的远些,车上人方发话道:“孙叔叔,他们走远了吧?” “是的,小姐。”孙姓车夫恭敬地答道。 “咱们下车上马,小柔。”车上的那个声音继续道,“这样的天气骑马,看来又要晒黑了,真是郁闷。” 车上有两人,剩下那叫小柔的人道:“小姐,区区阳光怎么晒得黑咱们家小姐呢,嘻嘻,没想到刚才那些人这么容易说话,也这么大方给咱们留了两匹马。”她先跳了下来,给后面的女孩掀开门帘,女孩也跟着下来,且吩咐道:“孙叔叔,我跟小柔先走,你处理掉这辆马车再跟上来吧。” “是,小姐。”车夫仍是那副恭敬模样,他似乎也不担心两个女流之辈赶路的安全问题,并不提出跟着保护而是先处理好马车,再后面赶来,这是一个合格的仆人所应该做的吗? 尽管下了马车,戴着面纱的那个女孩却没有除掉那张面纱的意思,因此看不清她的脸,而叫小柔的她的婢女朝着车夫笑了笑,道:“孙叔叔,我们先走了,你不用急着跟上来。”两个女孩娴熟的翻身上马,“驾”的一声便冲了出去,留下破轮的马车,和一脸平静的马车夫。 云帆的车子走得不快,起码是比不了策马而后上的两个女孩的,因此他们走了没多远,李石便发现后面来了两骑,马匹刚好是他们刚才借出去的,他便判断原来车上人是女流,此为不假。其余人自也知道后面来人,保持着队形不乱,稳定往前。云帆同样没将借马之事放在心上,他所紧张和好奇的是今晚到来的陌生的亲人甚至是家人,到底是如何的人。目前为止可以知道的是这一家的富裕,和力量不浅,因可以支使像李石陈福王涛之辈,除了需要钱财,拳头上力量若是不足,真真不合理,云帆推测着,这一段短短的路程,直到被身后的马蹄声惊扰。 云帆很惊讶,听到了与他们不一样的步调,不禁问道:“老头,难道后面来人便是刚才车上的女眷吗?” 钟老头“嗯”了一下,笑道:“怎么,你小子还惦记着人家啊,一面都没见过就故意装出出手大方的样子,这实在是不像你铁公鸡的风格。” “靠,老头,我什么时候成铁公鸡了?老子一直以来虽然心胸不是非常宽广,但也不至于沦落到铁公鸡这个层次呀,要知道我现在是‘公子’,而不是什么公鸡。”云帆也笑着争辩道,“况且连人家一面都没见过,我会花痴到故意惦记着她们吗?” 钟老头仔细地看看云帆,摇摇头道:“你还是不见得是大方。” “我也觉得是,准确的说应该是阅历太浅,容易上当。”云帆一本正经地答道,“不过若是有人对我使出美人计,老子肯定会毫不犹豫,死死地上他一当。” “哈哈。”钟老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云帆问道:“老头,你觉得我这种态度行不行,是不是让你想起了当年吞掉一只全羊的年轻时代呢?” 钟老头不接话,云帆只好探首看看后来者何人。这时候后面两匹马已跟上并将要超越马车,她们没有要停留一下的意思,见到云帆那张好奇地趴在小窗上的稚嫩的脸,戴着面纱的女孩笑道:“多谢小兄弟的马,等到了章州请你吃饭。”声音随风而来,也随风而去,云帆反应过来时,前方只剩下两个黑点,这马的屁股,云帆已看不大真切,而女孩好听的声音却留了下来。 看到云帆脸sè不自然地红了起来,钟老头才笑侃着道:“哈哈,小子,人家都跑远了,还不快追上去,今晚就在章州吃饭喽。” 云帆感觉自己脸sè发红是由于天气的缘故,断不是被神秘女子说一句话便至如此的。他讪讪一笑,道:“原来真是女子,看来我的心理还不算太yīn暗。”他顿了顿,接着道:“老头,对了,今晚就在章州吃饭,为了快一些赶到城里,不如您老人家驾车,如何?” “可惜啊,老头子不会驾驶马车,你小子可以骑马嘛。”钟老头明知道云帆不会骑马,硬是拖出这一句话来,在老头子看来,以后若是行走四方,特别是对于云帆这样的明显怀有江湖情结的人,不会骑马是大不便的,这时候应该刺激他,好让云帆学一学,不然每一次都坐马车,就如现在,前方是一个女子,他也追不上。 第二十八章 回家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车再往前走了几里路,迎面来了几人,李石见到为首一人,忙上前下马,与来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道:“陈管家,你们总算来了。”来人正是李府管家陈郁风,他亦握住李石的手,开心地道:“辛苦弟兄们了,此行还算顺利吧?” 李石点点头,道:“一切安好,公子就在车上。”他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公子的恩人钟伯也一起来了。” 陈管家拉着李石往马车而去,路过陈福王涛他们中间时,对他们点点头,陈福叫了声“爹”,亦下马待在路旁。车上的云帆知道来了自己人,他不认得陈郁风,管家却早就从图影中记住了云帆的模样,更何况云帆长得很像他家老爷,就算没有图影也能辨认出来。当车上两人下来,陈管家和李石上前,两人施礼毕,李石介绍道:“公子,这是府上陈管家。” 云帆亦上前道了声“辛苦”,接着是一阵寒暄,道了些客套话,笑声中似乎是皆大欢喜的样子,陈管家将云帆钟老头送上马车后,接过指挥车队的棒子,壮大了的队伍再次坚定地通向云帆的家。一路上李石陈管家二人扯着话,聊及昨晚之事,虽已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事情经过,当从李石嘴里道出来,管家仍下意识的擦擦汗,道:“公子洪福之人,没事就好,这还得多亏了你们这群弟兄啊,回到庄内,需痛喝几杯才行。” 李石淡然一笑,道:“一群鸡鸣狗盗之辈,不过幕后之人需查探出来方好。” “嗯,”管家也认可的点点头,“此事老爷已知悉,应该不久之后便会水落石出。” 回到车上的云帆虽觉得自己渐渐的进入“公子”这个角sè,这两天来曾想过如何李石他们就一下子认定自己便是他们的少主,他想不明白,暂时归之于运气使然。有时候看起来很戏剧xìng的事情,往往就是最真实的表现,这些事情对于阅历浅的人来说,像巧合偶遇等等,因其未能想通里面的东西,厘清中间脉络,便会如云帆此时这样,感到迷糊。他想不通的东西,求助于钟老头,老头子亦摇摇头,道:“这个问题先不用去想,到了地头,人家自会给出一个答案的。” 云帆想了想,觉得只能如此,看来掩盖自己紧张心态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唯有拿出些勇气来面对,好比刚才,那个管家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之人,并不会吃人的,所以今晚可能遇到的一些陌生亲人,大概也是友善的。紧张时需要面对,镇定的话也同样要走过这一个节点,于是云帆使劲地掐掐大腿之肉,让自己心里不起乱子,平常心对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呀。 行动了两天多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这一次不是路边休息,而是来到一个庄园模样的地方,此处应是郊外,因云帆曾远远地看到比宁城高,比宁城完好整洁的城墙,车子在彼时从大道转向北边,一路小跑到了此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 马上众人经过几天的行程,脸上带着些疲惫,却是愉快的,没有什么比顺利的完成任务安全到达更叫他们感到放松乃至快乐的了。李石等人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管家来到马车前,道:“公子,到家了,请公子下车。” 云帆和钟老头下来也学着李石他们挥一挥袖子上的灰尘,这是一种放松态度,尽管他们衣服上灰尘不多。云帆往来时的路看了看,西边rì斜,已是黄昏的样子,远处群山有自家曾翻越而过之路,和路过的三潭等地,他来不及感怀几句,身边人便示意他应该要进去了。 云帆与钟老头一起,跟随着管家等人来到大门前,稍瞄一眼挂在上面的牌匾,便踏上台阶。门口两侧各有一只石雕动物,他叫不出名字来,手在其中之一的头部拂过,且按了按。大门是打开的,出迎之人分列两边,此时齐声叫了声“欢迎公子回府”,云帆装出目不斜视,所以没将仆人们的脸记在心上,只是点点头。他有些紧张,靠得离钟老头近一些,掌心是有汗水的,云帆感到自己的脸可能因反应不及而带着麻木,只挤压出一点僵硬笑容时,便于脚步不受控制中穿过了大门。 一切显得很正式、平常,云帆心里想道。钟老头脸上挂着些笑意,他自是知道此时的云帆心里不大平静,任谁从底层混了十几年,一朝到了这种地方,像这样的见识不多而单纯的年轻人,心中不忐忑不紧张才怪。适应需要一个过程,这一点钟老头感觉帮不上云帆的忙,老头子是个过来人,心里希望这个小子能将步子迈得大一些,适应快一些,除此以外,钟老头以为,可能给他喝些酒,就在马车上时,不知道能不能给予些许帮助呢。 云帆将脊梁挺直了,目光专注于将要踏上的下一步地板,以及前方之人。大门后的院子不小,硬硬的地板铺就出一段不短的路程,云帆走在中间,右前为管家,左边是老头子与李石,将他护在中间,缓缓而前。云帆感到前头似乎有目光投在自己的脸上,他快速地扫了一眼,看到前方大厅外的台阶之上已站立着好几个人,特叫云帆注意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和她身侧并排而立的中年人,妇人妆扮不俗,此时眼角已叫某种液体湿润,这是泪水吗?云帆来不及细察。 云帆将步上这一处台阶时,上面的中年男子已拉着妇人的手迎了下来。妇人挂在眼角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她喊了句“儿啊。”便要将云帆搂进怀里,平静了许久的中年男子此时的脸上起了波纹,他似乎也忍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要对云帆讲些什么,嘴巴张了张,看了看喜极而泣的妇人,才开口道:“管家,李石你们辛苦了,安顿好他们,今晚陪我好好喝一杯。” 李石和陈管家躬身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应该的。”末了管家道了句“已将他们安顿好。公子平安归来,老爷您和夫人rì思夜想,终于团圆了,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李石及妇人周围之人亦同声祝贺,一时更叫妇人激动。云帆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搂进怀中,想做些生硬的抗拒时,已叫妇人拉了过去,他只能伏在人家怀中,而发不出一句话来。 中年男子不忘朝钟老头拱拱手,道:“感谢老人家对犬儿的照顾,李某感激不尽,请,请里面坐。”众人便拥着云帆、妇人等,随着中年男子及钟老头进了大厅。 第二十九章 相认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有座之人坐下,无座之人站立着。云帆感觉自己是被拖着进来的,他已情不自禁的流了几颗泪珠,这不知道是自己的或者是妇人沾在他身上脸上的,反正此时妇人仍是紧紧的搂住他,妇人似乎担心着这是一场梦,稍一松手便会醒过来,而云帆已不见。喜悦以及紧张,云帆很能理解,他忍着,感觉比较难透气时,才稍稍挣扎一下,这做得不着痕迹,敏感的妇人却知道了,松了松左手,笑道:“儿啊,是不是娘勒得太紧了,没弄痛你吧?” “没有,只是,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云帆抬起头来,看到妇人脸上泪水未干,这很有些感染力,他来不及去寻找钟老头,耳边却是听到老头子在跟中年男子谈话,于是知道钟老头亦跟着进来,心里稍定。云帆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面前这个妇人,当然还有不远处的那个中年男子,按照一路来的认定及而今他们的认可,是应该叫声“爹娘”的,这也可能就是已死掉的小李子的双亲,现在转移到云帆身上。贸贸然就认定这个世界里的最亲之人,在云帆显然为难,他选择沉默,头脑有些乱,至于紧张,好像被堆了起来,叫妇人的泪水冲走了。 妇人让云帆离开一些,右手还紧紧地握住云帆的肩膀,她抚摸着云帆的头,细细地盯着云帆的脸,温柔地问道:“娘终于找回你了,你……孩子你饿不饿啊?”她话刚说完,又要忍不住泪水渗出来了。 云帆连忙摇头,道:“还不饿。” 这一边妇人搂着云帆不时问些话,那一边李石、管家陪同着,以中年人和钟老头为主,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热烈地谈论些什么。钟老头不禁捋捋胡子,他也看到这一边云帆的“囧”境,以为是他们母子重逢,话多是正常的;而中年男子呢,见到妻子从云帆一进门便拉到她那边去,心里想道妇人毕竟是妇人,母xìng之天xìng自找回了他们的儿子便不可自已地爆发出来,他在这方陪着客人,也是恩人聊天,同时也很想近距离地摸摸这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他的血脉,至今隐忍着,不学妇人状抱头而泣以宣泄喜悦之情,要不然怎么说父爱与母爱之不一样,此情此景便可知晓一二了。 云帆呼吸一阵带着温馨的空气以后,也趁着打量大厅的机会粗略地了解一番四周的环境,这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时路上就看到了庄外之田园风光,抵达此处时是黄昏,进入庄内至今颇费去一些时间,眼看着天将要黑了,掌灯时分,厅内亮堂得很。云帆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自己心里的疑问倒了出来,他以尽量平静而带着依恋之情的语气问道:“夫人,请先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您就这么认定我就是您家的……您的儿子呢?小子自小到大,也没见过我的家人,是流浪着长大的,对于小时候的事情皆没有印象,似乎我天生就是孤儿。”云帆将语速放慢些,也咬字清楚,好让一通话就可以使眼前的妇人听明白他是存在着疑问的,希望对方能给自己解惑,毕竟认亲这种事情,用巧合或缘分来解释,太过儿戏了。 妇人是高兴的愉悦的,她很庆幸失踪多年的亲骨肉能回到自己的身边,自然她也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从被找到,一路颠簸到抵达家门,回到家中,正常人也会提出类似于云帆这样的疑问。妇人和蔼地笑着解释道:“孩子,是我太高兴了,还来不及跟你讲一讲,你今年多大了?” 云帆想了想,道:“不到十六吧。” 妇人点点头,道:“你是六月初八出生的,算起来也差不多到十六岁了,诶,”她轻叹一下,“十年了,十年前你在京城和我们走散,好像就在昨天。这么多年来,娘很想你,一直没有放弃,要找回你,今天终于如愿。孩子啊,想不到你也长大了。”她用丝巾擦了擦刚要滚下来的泪珠,继而笑了笑,脸上放松而夹着些紧张,很是矛盾。 云帆吃了一惊,他随身带着两样东西,其一便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纸上,藏在一只锦囊里。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小李子的东西便成了自己的,所以关于自己年龄生rì,看过一两遍后便记在了心上,妇人一口说出自己的生rì,这是不是巧合呢? 云帆的手下意识地覆在怀中的两件物事上,承认道:“是的,夫人您怎么知道小子的生rì呢?” “傻孩子,你是娘的骨肉,娘怎么会不记得呢。”她顿了顿,继续道:“虽然这些年你详细的经历娘还没有弄清楚,大体的经过,譬如你何时到的宁城,去宁城之前在那个城市呆过,娘还有你爹都是清楚的,你爹找了你整整十年啊,天可怜见,终于找回了你。”这一边的说话声音不大,一直关注着的中年男子还是注意到了,也大概从云帆的表情上猜出来,这个归家的游子心存疑问,不过他已确认无疑,找回来的就是自己的儿子,错不了的,因此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先由妇人来做,给儿子一个适应期,相信要不了几天,一切横在他们之间的陌生或拘谨感都会消融掉。血浓于水,向来如此。 云帆将疑惑去掉四分,他将心态放平,叫自己理xìng一些,先不能掺入感情,一口道出自己的生rì也许是巧合,不能排除这一种可能的。他待妇人脸上流露出笑意,才道出自己的追问:“夫人,当年走散时,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其他信物之类的东西,可以作为证据呢。” 妇人轻轻一笑,道:“你知道我给你起的是什么名字吗,是云帆对吧?” “对呀,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 “那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两个小篆,便是你的名字啊。”妇人期待的看着云帆,这时候云帆心里已相信了仈jiǔ分。他是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的,感觉将某一样东西挂在脖子或是套在手腕上,不大舒服,这种不习惯似乎是天生的,他也曾自嘲学不了暴发户那样戴金项链出去炫耀,他皮肉上来不得这种束缚,于是到得这个世界,发现脖子上挂着一枚玉佩,二话不说摘了下来,只是看上去玉佩有些年份,连同生辰八字纸一起收了起来。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重要,也不重要,不意今rì成了他认亲的信物。 见到云帆自怀里取出一枚玉佩,妇人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是这个玉佩,当年你满月时外公送你的。”云帆任由她将玉佩接了过去,此时妇人翻看着,嘴里轻道:“你看,此处是你的名字,也是当年叫京城的黄大师刻上去的。” 两天前藏起来的那份紧张跳了出来,云帆感觉此时心跳莫名的快,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嘴唇抖动了几下,张不开嘴道一句什么。他已坐直,面对着的妇人只是拿捏一番,再翻看几眼那枚玉佩,确认无疑后唤过婢女将之递到中年男子的手,中年男子亦舒了一口气,那边的谈话停住了,皆将目光放在云帆身上。 云帆感到了一股期待的压力,是众人心里期待着的那份喜悦,需通过云帆的那一句“爹娘”达成最大的欣悦,和团圆之祝福。这是夏天,却近于秋天,因秋里中秋是团圆之rì,云帆感到心理上的闷热,伸手扯起右脚的裤管,露出小腿来,腿上那块不知如何得来的伤疤痒了起来,无论心理或是生理上,他都需要抓抓痒,以缓解此时的囧状。叫或是不叫,是个问题。 他的手刚刚触及伤疤处,妇人就来到他的脚边,她眼里再次噙着泪水,喃喃细道:“孩子啊,你小时候就喜欢玩火,这一处伤痕是在你三岁那年落下的,还痛吗?” 爆发就藏在沉默之中。这一刻,云帆已将所谓扮演“公子”角sè,渐入佳境或只在其门外徘徊,如何尽可能入戏深一些,准确一点这一类念头抛开。到了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有幸寻回自己的亲人,尽管不是另一个世界的熟悉的亲人,他是幸运乃至于幸福的,再耿耿于怀,再怎么样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统统都是矫情的,是做作的,是不知珍惜,也更是不孝的。 “扑通”一声,云帆跪了下来,跪在妇人,跪在他这个世界的母亲面前,喊了一声“娘”,尔后就忍不住泪水流了下来。这是一声天籁之音,是妇人多少个rì夜所盼望着的,渴望着的游子轻唤,她将云帆扶了起来,再一次将云帆搂进怀中。中年男子与钟老头等亦早就站了起来,中年人来到妇人身边,拍拍云帆的肩膀后也抚着其背部,哈哈一笑,道:“好了,夫人,儿子回家,是件高兴之事,别哭哭啼啼的,让钟叔叔等看到好是失礼。” 妇人忙从婢女手里接过丝巾擦干泪水,朝着钟老头歉意一笑,道:“钟叔叔,妾身失礼了,请不要见怪。多谢您这些rì子来对小儿的照顾。” 钟老头摆摆手道:“呵呵,云帆找回自己的父母,你们能一家团聚,是一件幸事,喜事。老夫与他投缘,却没出过什么力,真是惭愧吖。感谢就不必了,有好酒喝,老夫也跟着沾沾光,于愿足矣。” 认亲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之事。开口喊了一声“娘”,再叫中年人时,云帆感觉像是跨出了一大步,迎面而来的紧张啦,忐忑啦,不适啦,似乎都被这一声“娘”消融掉,他从妇人怀里站了起来,要跪下去时,一声“爹”跟着吐了出来,中年人扶住云帆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爹好好看看你。” 被人盯看有时候也会感到快乐,至少这是云帆此时的感觉,他勇敢了些,与中年人对上了眼,近距离的观察,云帆有对照镜子的冲动。两人五官相似,跟大多数的父子一样,站在一起外人可以轻易判断出两人的关系,不过是一个长得成熟,一个稚嫩,六七分的相似度以外,云帆脑海里努力加减,应该也遗产了母亲一方的特xìng。 第三十章 囫囵吞枣的书虫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中年人端详一番,大声笑道:“像,长得真像,不愧是我李瑱的儿子。” 妇人韩氏提醒道:“老爷,孩子赶了几天路,肯定有些累了,晚饭也差不多准备好,不如先让他冲个凉,再吃晚饭。” 李瑱恍然大悟地道:“夫人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今天是高兴的rì子嘛。陈管家,你安排一下今晚的晚餐,我要跟钟叔叔好好喝一杯,等少爷冲完凉就可以上菜。还有,钟叔叔您也先洗个澡吧。” 钟老头道:“也好。”这时候已有下人领着老头子下去了,管家本想亲自带路,钟老头示意不必麻烦,对于小节,他向来不讲究,更不会计较。 韩氏对李瑱道:“老爷,我先带儿子下去,给他洗洗身。”她牵着云帆的手,“孩子啊,来,跟娘下去,娘带你参观你的新房子,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云帆钟老头等人离开大厅,夫人韩氏及几个下人也随同着到了后面院子,大厅里顿时少了许多人,却不显冷清。李瑱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儿子失踪,十年来rì思夜想,做父亲的还好些,毕竟意志力毅力等等都较妇人强,抵御力不弱,做母亲的人就不一样了,韩氏从初期的茶饭不思,到慢慢接受,仍不愿放弃,苦苦的发动力量寻找着,虽然很多时候感觉差不多要接近寻获到了云帆,可找回自己的儿子,现实总是叫人无奈。十年中,他们已吃过太多的苦,韩氏流过的泪水,难以称量。李瑱坐了下来,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对仍站立着的李石道:“坐下来,李石,别整天站着。” “老爷,属下不累。” “赶了几天路还说不累,真是的。”李瑱停了停,“这两天云帆这孩子还算适应吧?” “回老爷,公子……,少爷表现得很不错,特别是昨晚。”李石如实答道。 “嗯,昨晚之事,知道的人多不多?” “没有波及到平民百姓,官方定xìng为强盗的行为,其中一个头目交给了官府,今rì应该送到章州城了。” 李瑱冷笑一下,道:“不过是试探而已,小打小闹。”顿了顿,看到管家已回来,也站在一边,他吩咐道:“陈管家,这一段rì子要辛苦你们了。” “属下不敢当,这是分内之事。” 李石亦很认同,道:“老爷您还是这么客气,兄弟们的命都是您给的,为老爷服务是我等心甘情愿的。” 李瑱“呵呵”一笑,道:“早就叫你不要如此拘谨,在我面前叫你坐就坐嘛,非要守着什么规矩。” 厅内人在谈些散乱之事,仆人们尽忠职守,不该听的便没有去听。不久之后哑巴车夫也进了大厅,他在李瑱身边坐了下来,要过一杯茶润润喉咙,脸上带着笑意,打出一通手语,李瑱知晓是一家团圆的意思,他叹道:“是呀,十年一觉,儿子也长大了。江湖人易老啊,想当年。”李瑱指着自己还有车夫,“我们多么的年青呀。” 车夫亦点点头,眼睛里也颇多怀念,两人对视一下,皆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不服老”的意思。也是,像李瑱不过四十开外,而不是六七十的老头子,仍有体力jīng力继续弄cháo,不过,人在一个环境里待得时间不短,尽管这个圈子里jīng彩十分,因了惰xìng,厌倦等,人的心总是生出“累”这样一种情愫来,过去追求的好像是过眼云烟,而今追求的,大抵是平淡的,平常的,乃至于平庸的。田园风光,平淡rì子,不可多得。 钟老头随意冲刷过身子,换好衣服要再往大厅时,云帆刚被韩氏领进他的院子,带着他大略看看自己的屋子,身边已有属于他的两个婢女,小冬、小池。云帆的院子不小,离李瑱住处只隔了十来米,屋子装饰较为古朴,书房内藏着不少的书,闻到淡淡书香,云帆便觉得这种氛围很适合自己。书有黄金屋,或颜如玉,但云帆寻找到的是一种宁静,修身之一,需读些书籍,这是不错的。 韩氏问道:“孩子,这个屋子喜欢吗?若不满意,娘叫人重新改过。” “孩儿就喜欢这种风格,娘。”云帆取出一本书来,高兴的回答道。他是个读过些书的人,对于书卷有着莫名的喜好,这是与他的成长有关的,小时候可读到的书很少,渐渐长大,课本以外,于图书馆里寻找到了一片海洋,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成了书虫。不过他读的不少,却很少再主动翻阅第二第三甚至第四遍,因之许多时候的囫囵吞枣,脑子里能记得起,记得深刻的东西不多。见书心喜,却从这个宝藏里挖到的不多,这因了只管啃吃而不消化。 韩氏以为云帆只是对书香有特殊癖好,他自小流浪在外,没有受过正经的教育,识字应该不多,看到儿子有向上的志气,韩氏提议道:“孩子,你是想识字读书吧?现在也还不晚的,明rì娘就为你请个老师,教教你,好吗?” “不用了吧。”云帆摇摇头,他翻看手里的书,粗略翻阅一下,发现里面的字他是认得的,阅读没有障碍,“我能看得懂这书呀。” 韩氏惊奇道:“是认得一部分吧,孩子?” “基本都懂,”云帆以为很正常,也没有细想一个小乞丐如何拥有基本的受教育条件,而学会识字读书呢。他续而道:“娘,请老师就没必要了,学校里的东西儿子我基本都会。” 韩氏奇怪云帆的知书,但更多的是高兴,她并没有立刻细问,唤过婢女,知道水好了,于是拉着云帆从书房里出来,道:“孩子,先冲个凉,再去吃饭。来,让娘给你擦擦背。” 云帆感到难为情,道:“娘,儿子都长大了,就不用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可以的。” “傻孩子,娘还是在你小时候帮你洗过澡,十年喽,你虽然长高,但仍是孩子,今天就让娘帮你洗一洗这一路的风尘。” 云帆还是在两个婢女的簇拥下,让他的这个世界的母亲擦了擦背,被动的享受着亲情,当然还有当“少爷”的“特权”。这样的享乐未免叫他感到大不适应,被人侍奉,并没有风光入里,光鲜居外,离安之若素,他仍需将泥土味去掉。身子被擦红,到套上衣服,出了院子回到大厅,云帆感觉从山顶到了山腰,一切都往着融合这个目标前进,庄内的地板,家中的灯火,皆叫他捕捉到踏实,还有真实的一面。 第三十一章 酒童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晚饭很热闹,大人们喝了不少酒,云帆也喝了一杯,再想喝时,被韩氏制止了,韩氏的理由是小孩子家家,不能喝酒,长大以后另当别论。席间李瑱再次感谢钟老头等人,感谢钟老头对云帆的照顾有加。他府上派出去接云帆回来的那一批人是住在庄内或附近的,虽没有共席,就在外间,做主人的也出去劝过一番酒。李石保持着jǐng惕,或者说拘谨,不愿多喝,反倒是那个车夫叫云帆刮目相看,他看起来有着钟老头那样的海量,可惜不能说话,高歌不得。 李瑱给云帆介绍几个人,李石、管家等自也重新正式介绍一番,哑巴车夫却是李瑱当年闯荡江湖时的伙伴,更是他的师弟,此次接回云帆,车夫可算是一张王牌,最后关头能镇得住场面。云帆猜测到,大概其武艺是高于李石他们的,不知与钟老头相比如何呢?他跟着叫过“师叔”,也向其他长辈问好以后,不由拿眼睛喵喵钟老头。 老头子很爽,是喝得豪爽,几乎是来者不拒。他为云帆找回家人,一家团聚感到高兴,感到快乐,所以需要酒来庆祝一番。他的酒葫芦没在这种场面上露头,毕竟是多人共饮,使杯子或大碗更恰当些,也更能燃烧人的感情,好好地过过酒瘾。云帆见到钟老头和他师叔连干三杯,意犹未尽的样子,忙趁着空子倒上酒,且帮钟老头夹了一块鸡肉,道:“老头,尝尝这个,你酒量不行,不要喝太多。” 钟老头吃掉夹来的下酒菜,呵呵一笑,道:“你小子,到了你的地头,老头好不容易找到喝酒的对手,没你这么说话的。来,咱们接着来。” 哑巴师叔也兴起了酒瘾,兴起了斗酒之意,他接过云帆倒满酒的杯子,举杯示意今晚不醉不归。 觥筹交错,不上管弦之乐,亦不行酒令,酒桌之上,喝一杯,道一句,嘻哈笑笑便足矣。饭慢慢吃,酒稳稳地喝,云帆专职成了倒酒童子,当然也要给自己的父亲倒上。李瑱感到满足与欣慰,别人家的孩子打酱油之年,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不过暂时寄存于江湖,不得相见,今rì孩子稍长,回到家中,已过了酱油之龄,一下子能持壶倒酒了,人生之遗憾,几杯下去,喜从中来,就去了大半,剩下的孩子成年立业成家,后续而来,借着些酒意,李瑱往明rì看了看,不离美好,实为人生乐事。 云帆睡得不晚,韩氏亦跟着进来,言要亲眼看着云帆睡着才出去。她握着云帆的手,知道云帆刚回到家,可能有些不习惯,便哼起了儿歌,将云帆看作是婴儿,取出催眠曲来,这很有效果:云帆本已感到困倦,加以快乐,自家有了归属感的安稳,很是容易地闭上眼睛,他不设防。短短一晚便将新家看作旧家,或也有酒jīng的力量罢,但他却是没喝什么酒的。 韩氏回到房间,李瑱也已先回,他脸上还带着酒意,不过没有钟老头他们喝得多,他自觉还是要节制点的,酒多误事,虽然今rì是个值得高兴的rì子。李瑱笑道:“夫人,儿子睡着了吧?” 韩氏给李瑱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道:“刚睡着。”她跟着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老爷,你说这像不像做梦,儿子回来了,我感觉不是很真实的样子,会不会明rì醒过来就发现儿子不见了?”韩氏也很高兴,但今rì的见面,认回她的儿子,虽早两天就有了准备,十年的等待,一朝成真,总觉得自己就在梦境中,帮儿子冲凉,给儿子夹菜,还有给儿子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唱他小时候听过的歌让他入眠,这是真真切切的,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到了自己丈夫身边,女人的敏感竟然使她不踏实了,她害怕,害怕一朝回到昨rì,这种得失之心,早折磨了她许久时间。 李瑱明白夫人的忧虑,知道她仍不大敢相信儿子归来,会不会梦醒后再次伤心,这是一种梦魇,唯事实可以治疗好。李瑱握紧韩氏的手,宽解道:“夫人,没错的,儿子长大了,也回到我们的家,这都是真的,你不必再担心。至于像不像做梦,人生也就是一场漫长的梦,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不论,明rì起来,儿子不会不见的,放心啦,夫人。” 韩氏方感到放松了些,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睡觉,她愿意与李瑱再谈些话,关于自己孩子的是今晚最恰当的话题。韩氏接着道:“老爷,吃饭前我带着儿子去洗澡,领着他参观自己的书房,儿子说很满意,他能读书识字,看来这些年儿子漂泊在外,一个人的孤苦,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老爷你觉得要不要请个老师给他上上课?” 李瑱想了想,才道:“嗯,不愧是我李家的种,哈哈,请不请老师,不如明rì先问问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想先看看他到底学到那种程度。” “那就按老爷的意思去做好了。” “夫人说的对。诶呀,时间不早了,早些安歇,明rì早起。” “老爷,我还想再跟你聊聊,聊聊儿子的事。”韩氏央求道。 “这个……,也好” ……………… 云帆翻了个身,晚饭时没怎么喝酒,茶水却是灌了不少,半夜里不得不起来方便一下。屋子内的灯还亮着,只是黯淡了些,柔和灯光,视物足够。他起得身来,穿好鞋子,弄出些动静,睡在外面的两个丫环就被惊醒了,她们迅速起身,来到云帆面前,以为云帆要些什么东西,是口渴或其他的,便问道:“少爷,您需要点什么,由奴婢给你拿来。” 云帆是听不习惯口里自称老奴或奴婢这种语态的,他毕竟不算完整的在这个世界里成长起来的人,对于阶级秩序之类,想来好感缺缺。听到她们的声音,他左右不知那个是小冬,那个是小池。他没能一个晚上就将小冬、小池两人分得开来,总觉得两人长得像,不易分辨,虽然事实上这两个丫环长的是两种风格,譬如chūn兰秋菊,名字听起来很俗,形容两人之区别却恰当。小池将灯火调亮些,这样屋内亮堂,视物更清楚。 云帆摇头道:“不必惊怪,我只是喝的水多了些,需起来方便,你们去睡吧。”他停了停,已将要走出门口,发现两人跟了上来,“那个,小冬,还有小池是吧,厕所在哪里?”云帆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找不到方便的地方,不知道那间屋子才是厕所,只能问人。 小冬抿嘴一笑,道:“少爷,还是让我们领你去吧。”小池亦点头,手里早就持着灯火,是一只轻巧的灯笼。两人走在前头,且不断示意云帆小心些,晚上黑漆漆,不比白天的。 屋子内本有尿壶等物,可供云帆使用,他自是不知道,两个丫头也迷迷糊糊,出了门口才发现,便开口提醒云帆可回屋子内解决,云帆只是摇头,他印象里记忆中似乎未曾使用过尿壶,加以在陌生人面前,更不能如此云云,只是要求两个丫环带路。忍了好一阵子的路途,幸亏路上似乎没遇到什么人,不然为一件小事闹得仆人皆知,云帆的老脸也是吃不消的,至于那两个丫环的不大尽责,这一层他没加细想。 夏天的夜黑漆中藏着光明,这需要眼睛去发觉。云帆的家风景处处,可惜夜里看不大清,夜里不是游逛风景的时候,只适合睡觉。三人回到屋子内,各自躺下,做主人的很快呼呼睡了过去,小冬小池却为刚才的大意自责不已,服侍人的功夫她们自小受过培训,会做,不过新来了一个新的主人,鬼使神差地她们未能进入角sè,犯了点错,如是而已。 第三十二章 荷花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一早云帆尚未起来,韩氏便到了他的房间,见到云帆仍在熟睡,她不禁松了口气,脸上有着笑意。她睡得晚,起得早,心系着云帆,因为这就是她的儿子,失踪十年才回家的儿子。旁边是小冬还有小池,她们也早早醒来,昨晚自责一番,两人相互提醒不能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才慢慢的入眠。 “小冬,昨晚少爷睡得还好吧?”韩氏随口问道。 “禀夫人,少爷他……他昨晚睡得好。”小冬心里有些忐忑,“不过,夫人,昨晚婢子做错了事。”小冬二人知道韩氏向来对下人宽厚,几乎没见过打骂下人的情况,这是一个很好的夫人,所以尽管她们只是一时大意,没做好本职工作,亦不忍隐瞒。 “嗯,什么事情?”韩氏平静地道。 “是这样的,……”小池、小冬二人一人一句,将昨晚云帆半夜起来之事说了出来,便立在一边,低着头等待着责骂。韩氏还未来得及讲话,云帆却已醒来,他坐起身来,揉揉眼睛,道:“娘,您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 韩氏温柔地道:“娘想多看看你,傻孩子,别这么快起来。”她要云帆再躺一下,云帆道:“不了,昨晚睡的很好,再睡下去就成肥猪了。”看着这一张慢慢熟悉起来的脸,云帆伸了伸懒腰,睡觉睡到自然醒听起来不错,可是腰骨难受,睡到浑身酸痛,人的jīng神早叫梦境里的物事消磨掉,本质是浪费时光。不如现在,睁开双眼便看到了亲人,最亲的亲人,起身谈谈话,填填肚子,再趁着早上的太阳走一走熟悉自己的新家,心情愉悦,那么一天过去,是完整的,也很难留着遗憾,似乎暂时没什么比这样的生活更好了。 云帆跳下床来,要自己穿衣服时,小冬小池两人忙到了身边,要帮他穿衣,这时候云帆想起昨晚之事,便对韩氏道:“娘,昨晚是儿子一时难以适应,放心,我会慢慢学会的,这不怪她们,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因为自小dú lì惯了,自己来做就可以。”他边说边穿好了衣服,小冬两人见到自己未能尽到自己的分内事,低着头,看上去要哭的样子。 韩氏笑道:“小冬小池,既然少爷这么说,有些事情就先由着他,不过该你们做的事情,不能偷懒哦。” “是的,夫人。”两个丫环这才抬起头来,且偷偷看了云帆一眼。小孩子心xìng,这时候已由yīn转晴,像两朵花那样绽开。 云帆不大愿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虽说与自己的dú lìxìng有关,他也不得不承认,暂不愿与他两个美貌的婢女接触太深,不过是一种**丝的心态,怕自己一下子控制不住,逾越了规矩。毕竟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将之看作自己仆人的觉悟,而更多得视为dú lì的女孩子。所谓披上龙袍做太子,于云帆而言,他不能为之,也不愿为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钟老头也一早醒了,被窗外的小鸟叫醒,尔后起来。昨晚就数他和云帆那个师叔喝得最多,看上去老头子是醉的不轻,当然这只是表象,钟老头很愿意多喝,因了他的海量。昨rì不过是过了过酒瘾,谈不上如何的需他取出真本事来。早醒的老头子不禁感叹一句,自己真是劳碌命,每天准时早起,宁城之时和宁城之前的那些rì子,为一口饭而等待着,混吃rì子是辛苦的,但老头子愿意为之。世态炎凉悲欢离合冷眼观之,隐藏于市井之中,也算是他钟老头的一种嗜好。 这一rì是云帆适应期的开始,早起吃过早饭后,韩氏要带着云帆参观庄园里的事。身前身后自是跟着几个丫环,以作随时的吩咐,小冬小池亦跟来了,这是当然之事,贴身丫环在大户人家中大多注定要随着其主人一生的,其分明而亲密的关系,使得她们于许多时候都参与主人的活动,更何况今天还是和云帆这个少爷正式接触的第一个白天呢。昨rì云帆看身边的人有着莫名之新鲜感,今rì习惯了些,去掉一两分陌生,总体而言,在这个早上,他仍是时不时得注意自己身边的丫环,因有时候感觉家里风景,小冬小池这两个家伙更叫人注意些,云帆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想法,如何的在他这种年龄,倒安排了两个美貌女孩过来呢?显然,对于绝对不算成熟的云帆来说,这也是一种考验啊。 山庄不小,却没有云帆想象中的奢华,凉亭楼台假石花卉分布错落,人走在其中不感到生硬或是矫情之感,很容易融入进去的,是自然的一种美。走了一圈,韩氏充当着解说员一职,耐心地给云帆讲些有趣的关于这里的物事。五六月花开的自然没有阳chūn三月多,因此一路上没怎么见到花开的灿烂,太阳花除外,云帆大抵只认得太阳花木棉花等寥寥数种,相对来说,他自己书房里的书更叫他有兴趣些。 众人在凉亭内坐了下来,韩氏及云帆在座,其余人立在他们的身后。小冬早准备好一壶茶,还有些点心之类的东西,这在韩氏认为正常的吃喝,云帆感觉到一点**的味道,却不会去指出来。丫环女子的环绕,喝一杯茶除了闻到茶的香味以外,更有淡淡的女子体香,云帆几以为自己到了众香之园,身体上不易疲倦,但灵魂很容易绵软。 “孩子,感觉这里如何,喜欢吗?以后咱们的家就在这里了,慢慢地等你熟悉了这一切,相信你会爱上这里的。”韩氏就坐在云帆身边,这时候拿着手帕将云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温柔而深情地注视着打量着她的儿子,尽管云帆走了一圈,基本上没有出汗。 “娘,这里很好呀,风光不错,很适合居住。”云帆回答道。走一圈四处看了看,也摸了摸,主要是家的设计风格不显奢华,近于朴实而不简陋,第一眼看上去整体的事物都呈现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气态,骨子里的融洽,人于其中有走在画里的感觉,这是一种美,很叫自己认同,很叫自己心里加些赞叹。 “呵呵,”韩氏微笑着道,“人住得舒服,这比什么都好。” 云帆很认同,舒服也是一种境界,不是说一说就可以达到的。凉亭里坐着,有凉风送爽,云帆将目光转向水里,见到了盛开的荷花,和后生的莲蓬,他感到了惊喜。他想起了中学时代那一篇《爱莲说》,读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曾跳到荷田里去,嗅闻过一番莲蓬的味道,彼时不识莲蓬,以为也算是荷花,应该跟书里说的差不多,不意当年单纯,除了闻到丁点的莲花之香,大部分的却是夹着泥味的涩味,让他吸进去一口气后心里yù呕,很是郁闷和失望过一段时间。直到下一次花开,从摘下来那朵莲花中验证了周氏之说,才算得偿所愿。蓬实与花朵之不同,通过自己的实践,才分辨清楚,好比现实与理想,是有着距离的,需要自己通过多番尝试、验证方可准确的量度出来。 韩氏站了起来,道:“孩子,水里养了些鱼,来,与娘一起喂喂它们。”小池是知道韩氏这个习惯的,所以今rì与往常一样跟韩氏的婢女小荷一道,各装了些鱼食,以备不时之需。云帆跟着起身,与韩氏到了栏杆边,水较清澈,游鱼可见,正于水里欢游着。对于喂食这样的行为,云帆却以为一个女孩子家做来,甚至妇人来说,是比较恰当的,当他一个大男孩来做这种事,心底下有些排斥,此行为温柔有余,而刚阳不足,他一向认为,洒鱼食时犹如天女散花般,那个男人做来,脱不开娘化的嫌疑,而未曾为之。 所以他只是观看,尽管小池手里备有鱼食,而不愿伸手掏出来撒下去。韩氏见状,从手里递给云帆些许饲料,道:“孩子,撒一些吧,来。”这样一来,云帆便不忍空着手在边上观看,而扫了母亲的兴致,只好尝试着,随便扔一点饲料下去。他追求着江湖的梦,这几rì来愈发强烈,无论怎么说,他的以为自己应该男子汉一些,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内心里的从前一个世界里因了蛰居而带来的一点自闭,有着细腻之处,这很可算得上未完全褪去的柔弱,就是手里的饲料,很适合游鱼吞吃。 人踏实时时间过得有重量,虚度中只来得及分辨白天黑衣,这是两种相反的态度,数量上来看,时间是一致的,获得的却大不一样。云帆起得早,陪着韩氏轻易地度过一个上午,阳光明媚乃至于酷热,他响午时回到了屋子里,准备对付午饭。 第三十三章 谈话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看上去无所事事,一个上午拉着哑巴车夫下了一盘棋,就见到云帆她们的进来。老头子下棋时总爱抱着不讲究输赢这样的心态,只图一阵快乐,棋艺高低不去论他,只这种心境便高出许多的习棋人。车夫亦即是云帆的师叔姓刘,名方肇,李石、管家等人称他做刘先生,以前有人试探xìng叫过此人“二老爷”这一类称呼,皆被他摇摇头,摆手斥掉。昨rì酒桌上对上钟老头,今rì棋盘里迎着老头子,刘方肇颇感痛快,棋盘里厮杀,他爱用大开大阖的下法,认为只有这样的战斗方式才能叫自己过足棋瘾,有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味道。 云帆连看热闹的水平也可能达不到,他坐在一边,只见棋盘上差不多布满了棋子,黑白势均力敌,不知道谁优胜一些。刘方肇放下了一颗棋子,钟老头一锤定音,“啪”的一下,棋子生根,才捋捋胡子,笑道:“刘老弟,呵呵,承让承让。” 刘方肇脸呈佩服之sè,抱一抱拳算是达意。中年之期的他比起年轻时内敛了许多,心底下也多少存着好胜之心,不然使出大开大阖这样的板斧,若失去激情,很难往前推动。棋盘上如此,人生中也差不多。 午饭后云帆被李瑱叫到了他的书房,将门关上后,两父子便在里面进行了首次正式的谈话。这是一种关心,更是一种宣示,男人间的交流,就算是两父子,也是有着相应的不同于母子交流的方式,这从母爱和父爱的表达方式迥异,就很可看出来。 云帆站立着,直到李瑱坐了下来,道了句坐着说话才在他的对面占了座。倘若不然,自己站着说话也是讲得过去的,这是受了电视剧的毒害,因后人的思维里,古代大多时候父子俩谈话,分着尊卑,做儿子的需要站着,断不可坐下来。而且云帆心里也抱着一份尊敬,用后人的话说来,便是礼貌。 李瑱不愿摆出严肃的表情,自己的儿子能找的回来,除了十年一rì的寻找以外,还靠着运气,或是说老天爷的护佑。后者他自不大相信,但有一些很难搞清楚的东西,归咎于未知事物,是常人的思维。他微笑着,就这样看着云帆的脸,昨rì那一段短短时间的观察是不够的,虽不比韩氏,他也觉得应该多看一看云帆,尽快地将父子间的感情拉近,好好培养。 “儿子啊,终于回家了,这么多年来,你吃了好多的苦,今后所有的温饱等等以前担忧的东西都不用去管了,这是一种物质的保证。你爹我虽然没什么本事,这一点还是可以说是没有问题的。”李瑱开口道。 云帆也跟着挂上笑意,道:“爹,这几年,孩儿虽然许多时候为下一顿发过愁,但孩儿不觉得是多么的苦,断断续续地,孩儿也学到些东西。古人不是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贫穷也算是一份财富,而且像钟伯这样的人给予孩儿的帮助不少,咬咬牙便很快过去的。” 李瑱想不到云帆可以讲出这一番话来,他忽然想到昨晚夫人韩氏所说的自家儿子识些字,能读书,带着赞赏的目光点点头后,李瑱问道:“说的不错。儿子,听你娘说你能读些书,肯定是很不容易的,这几年为父的没尽到责任,很是惭愧,你识字多吗?” “还可以吧,屋子里书架上的书今早早饭前还有昨晚翻看了一下,都看得下去。” 听到这句话,李瑱感到高兴,他不是一个对于功名仕途看得很重的人,相反倒是不愿一个人为谋出路而读书,进入官场尔虞我诈,为上爬不择手段。云帆出生不久他便下了个决定,教儿子知书达理,学做人,但不强求他为功名而读书,不赞成其长大以后步入这一途。可惜人有祸福,他的计划和期盼未能正常的进行下去,云帆失踪,这些年的寻找,才找了回来,高兴欣慰之余,早年间的这个想法便自然地从隐藏中走了出来,昨晚翻炒一下,今rì午饭叫儿子进来,也想大概的跟云帆讲一讲。 “那要不要请个老师再给你有条理地梳理一番,也学些东西呀。” 云帆想了想,道:“儿子以为课本上的东西,就阅读而言,自己也能搞得掂,不过若爹你觉得有必要,儿子自是听从父亲的安排。” “嗯,爱看书很好,不过自己摸索有时候效率不高,系统的花一段时间学一学有其必要,不过你刚回家不久,这件事就往后延一延吧。”李瑱决定道。 “好的,就听爹的。”二十来岁的心智,十五六岁的年龄,这看起来矛盾,却是云帆自己身上的真实存在。对于学习他向来不讨厌,考试的学习例外。说他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不错,他也自认如此,准确一点,可能书虫更恰当些,事在前一世,这一次的重新开始,云帆仍保留着因灵魂而来的喜好,但已不是十分的迫切,他有了些新的追求。 接下来李瑱挑了些自己认为要先了解的事情与云帆聊一聊,大多是云帆这些年的经历,听了些云帆的经历,这更让他觉得应该多加补偿,以弥补失散十年云帆应得的父爱。云帆,准确些是前一个李云帆这些年的经历较为简单,并没有被后一个云帆消磨尽他的记忆,所以能答得上来。学会识字和看书,不算云帆带过来的技能,原来有之:之前破庙里的平凡家伙,很有些天赋,就是被温饱问题折磨着,不得不断续的缓慢把兴趣保养住,不使之连同希望一起灭掉,这叫云帆心里佩服,恶劣环境中生长不易,有此意志力更不容易。 下午的阳光很好,推开门父子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李瑱拍了拍云帆的肩膀,道:“为父下午还有点事,你可以四处逛逛,过两天带你进章州城走一走。” “好啊,爹。”云帆高兴的道。 李瑱亲昵地摸摸云帆的头,道:“你看,就这么一阵子不见,你娘又想着你了。”云帆看了过去,果是韩氏带着其婢女等走了过来,到了近前,道:“你们两父子谈些什么呀,都谈了快一个下午了,儿子,来,到娘这边来,下午外面热,进屋子里说说话。” 云帆刚从一个屋子里出来,又要进到另一个屋子里去,李瑱见状,对韩氏道:“夫人,我下午还有些事,儿子就交给你了。” “嗯,老爷你忙吧,我也要与儿子聊一聊,你出去办事,早一点回来。” “遵命,夫人。”说完李瑱便出门而去,管家早就在外头守候多时,两人一起,往府外走去,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或是进城的罢。 云帆想不到父亲也会开一些玩笑,李瑱刚才笑嘻嘻的作揖而别,类近于打情骂俏,却显得正式一些。韩氏似乎习惯了丈夫的这种假正经的亲昵,她笑牵着云帆的手,拉进她的屋子里,小冬小池等人也跟了进来,一边侍候。 “儿子,来,吃些点心。”落座以后,云帆便被韩氏要求吃些东西,方才费着口舌,在李瑱面前谈话,心情不错,口水却干了,这时候更应该喝些水,点心,貌似也适合。云帆抓过些瓜子,要磕开来尝尝,同时劝道:“娘,您也吃一些。” “好,好,娘也陪你吃一点。”不久后小池小冬等人亦被韩氏要求陪同着吃点心活跃气氛,这剩下的半个下午,云帆便在这个屋子内度过,谈谈话,喝茶吃东西,再陪韩氏玩了一种叫双陆的游戏。游戏规则不难,按云帆的理解,近于飞行棋,讲究运气,也需动脑筋,很有点玩头。云帆对于围棋象棋等等皆不大通,但此双陆,居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由小冬指点玩过一把后,出了点心思,一时着迷,若不是吃饭时间到了,他是仍要继续下去的。事后想起来,擦擦虚汗,有玩物丧志之虞,看来温柔乡里,作为一个男子汉,特别是未完全长成的男孩,不可沉迷此道太久,否则抽不了身,很容易虚度光yīn呐。 第三十四章 附院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翻过一页,五月已尽,到了六月,也是飞火的六月。惯于以西元记时的云帆,来到这个没有任何西元土壤的地方,勉强学着要用农历来记取rì子,这一点以前倒是有基础的,因为过生rì时选的便是农历,加上chūn节,端午,中秋等等,差不多临到这些节rì时,脑海里或者心上的本能使自己在那一段时间里以农历为主,代表着他未忘掉农历这一门历法。血脉传承,一些骨子里的东西,姑且看作是属于传统的,并没有完全丢掉。 云帆花了两天时间在他书房的线装书上,打算翻翻游记之类的书籍,增加点地理上的认识,遗憾的是未能得到地图图册,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山川城市之大概分布,虽然也可从比如钟老头等人口里获得些经验上阅历上的补充,而不能得到较完整的地理知识,算是一种缺陷,心中没个大致的了解,总感觉四面都是漆黑,要自己一点点去探索,可能就很费时间了。不过云帆也不是没有收获,前人游记中和一些诗词上有着关于京城金陵,关于江南一带城市繁华,风光柔媚之描写,纸醉金迷,太平盛世,这是美好的一面,叫云帆心动不已,恨不得先飞到天上去,好好地从天上看看所谓文人sāo客笔下的风光,究竟符不符实。 弹剑江湖,声sè犬马,温柔乡里醉金陵,想象总是美好的。 回返的两三天时间,云帆自不会将全部时间都放在书本上,他想到处走走,只在庄内活动而不外出,陪着韩氏喝茶聊天,下几盘棋。这些时候他的丫环环绕身边,好学的云帆下了个决心,将脸皮磨厚些,尝试一番以后,已可以将目光停留在小冬、小池等人的脸上几秒钟,而不会迅速败退,这算是进步吗?当然,作为主人,云帆彼时没有也不是露出sè眯眯的眼光来,而是故作淡然,虽不免心里多少有着紧张,自前一世的内向中解放出来,路途仍遥远,他已踏出一步,可以想象得到的明天,今rì生涩的他,必会走向成熟的。 昨rì晚饭后,云帆从钟老头的嘴里听到李石他们练习武艺之事,他们就住在附院。庄子不大,但也不小,云帆好几次隔着一堵围墙好像听到对面传来说话声音,还有近于拳脚相击之音,他没有发现门户过去,加上韩氏等人在身边,是不大方便自己探一个究竟的。他忙着消化书房里的一些书,于江湖的种种兴趣,暂时没放出来,饭后知道钟老头可能已往彼走过一圈,于是云帆征得李瑱和韩氏的同意,决定第二天往李石处坐一坐,自然,由老头子陪着去,也已说好的,不然钟老头“无意”地讲给云帆听,有福同享,自己一人前去,云帆做不出来。 云帆起来时天亮了不久,穿好衣服出门之前那两个丫头也醒了,她们yù起身陪同自家少爷一起过去,云帆制止道:“你们多睡一会,我只是过那边看看李石他们如何习武,你们女孩子不是都不大喜欢吗?就不用陪我了。” 小冬道:“少爷喜欢的婢子也喜欢。”小池认同的点点头,道:“是呀,少爷您就带上我们吧,说不定我们能学到一招半式,将来也可以保护少爷你啊。” 云帆不禁苦笑,她们以为学习武艺就跟吃饭喝茶那么简单,光凭着看上几眼,就能学去人家的本领,就算是天才,也得下一番功夫才行的。两个丫头跳下床来,要在云帆面前穿衣服了,这丝毫不避忌云帆就在身边,是小孩子心xìng,或早受到叮嘱呢?云帆只能转过脸去,看来任由她们这样下去,对他是一种非常大的考验,需考虑一下让小冬小池住到旁边的屋子里去,否则每一次他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外面住着这两个美貌的小丫头,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何一个忍字了得呢。 刷牙洗脸吃些早点,耗去云帆好一阵时间,这才带着小冬小池出了门,到得钟老头的屋子外,老头子早早嚷道:“小子,才几天时间啊,你就要沉迷于温柔乡里呢?老头提醒你一句,身体要紧,嘿嘿。” 一时之间三人皆脸蛋发烫,云帆很快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又没干什么坏事,是没必要脸皮薄,被老头子一句话调侃到的,他上前去,道:“我说老头,现在也不晚,李石他们不定现在还没开始呢?而且你有这个高手在,就算我错过点东西,老头你不会吝于指教吧?” “不敢,不敢,在你云帆少爷的家中,老头也需低头,您老人家如有不懂的,老头子知道的一概不藏私。”钟老头哈哈一笑,“走吧,老头身子骨痒,可惜就是遇不到对手呐。” 刘方肇就住在钟老头旁边,他打开门后,走了过来,昨rì李瑱答应云帆可以观摩李石等人的练习,满足云帆的好奇之心,也叫过他的师弟,由刘方肇陪同。云帆见到这个师叔,忙上前尽着侄子之礼,道:“师叔,您早,吃过早饭没?” 刘方肇微笑着点头,示意云帆不必太多礼,繁文缛节,他向来不大喜欢,像钟老头这样的人,是他刘方肇最爱结交的。两三天里云帆忙着翻书,忙着陪同自己母亲,老头子自与刘方肇,李石等人混在一起,喝酒下棋,也看他们切磋武艺,当刘方肇想和钟老头练练拳脚时,老头子借口自己年老体衰,不愿下场展示一番。 “呵呵,刘老弟,你也不晚嘛。”钟老头并肩与刘方肇走在前头,云帆自带着小冬、小池跟在身后,前面是一个仆人领路,附院与李府隔着围墙,也有门户想通,就在此处不远,不过平时是不开的。云帆等人出了大门,再绕至附院正门进去,这颇花了些时间,幸而是清晨,阳光不烈,不然若在午前后,跟在云帆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吃一番“苦”是正常的。 李石知道今早云帆等人要过来,仍按照正常的作息起来练习。学如逆水行舟,一身武艺同样如此,比如一把铁枪,不经常磨练会生锈,武艺便会因生疏而慢慢退步,对于以此为立身之本的李石他们来说,练习,练习,坚持地练习且要求提高,是差不多每天必须进行的事情,除了保护自己,更主要的是护卫李府,李石已将之看作自己的使命,生活的一部分,如他的坚持冲冷水凉,成了习惯嵌进了他的生命里面。 一众护卫在王涛和陈福的带领之下到了院子开始了清晨的拉练,云帆耳边听到“认真些,拿出jīng神来,平时我们需要多出汗,将自己的武艺稳扎稳打地提升上去。”他听出来像是李石的吆喝声,随着钟老头二人进了院子,一墙之隔,朝rì之下,这里是热火朝天的样子,云帆想到了农忙时候稻田里,地堂上那一番景象,两者的热闹之处差不太多。呼呼声中,已开始挥洒汗水的王涛陈福二人并不知道云帆几人的到来,因他们是背对着来访者的。小冬小池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种情况,脸上带着兴奋之情,脚步yù不自觉地往前。 李石站在一边指导着护卫们的练习,他敏锐地知道云帆的到来,先向刘方肇钟老头等抱拳问好,再来到云帆面前,道:“少爷,您来啦。”自从云帆回府,李石等人便将“公子”这个称呼改为“少爷”,自然之事,却是李瑱的要求,毕竟作为他们的老爷,儿子相应地成为少爷,合情合理。 云帆从一众护卫中找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比如王涛陈福,其余的仍想不起来名字来,可能也是李石没怎么向他提过的原因。他见到迎上来的李石,待李石讲过一句话后,接过话头道:“是的,前几天便听说你们每rì忙着练习,我刚回到家中,没能抽出时间过来,今rì终于得到父亲的允许,所以来看看你们。”顿了顿,云帆问道:“这不妨碍你们的正常训练吧?” 李石连忙应道:“不要紧的,少爷。您能过来兄弟们都很高兴,会更加卖力训练。” 场外人谈了几句话后,王涛等人停了下来,他们已发现云帆几人,要上前问候时,钟老头笑了笑,道:“小子,那,他们向你而来了。”意思是你这位少爷来了,他们不打招呼都说过不去,所以他们只能停下来,而将刚挥出来的热情收敛一下。 云帆见到如此,不禁有些不安,道:“李叔叔啊,叫他们别停下来,我只是过来随意的看一看,瞧一瞧你们到底是怎样练功的,不能影响你们的正常练习。” 李石让王涛陈福见过云帆以后,方吩咐道:“行了,少爷吩咐,你们继续训练,好好地完成今早的任务。” “是的,少爷。”王涛陈福转身回到大队中去,第一套热身的练习由他们俩带领,很快场上再次生出呼呼之声,和吆喝这一类配音来。 第三十五章 似懂非懂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屋檐下的走廊不小,摆下几张凳子后还可以放一张小方桌,云帆三人围坐着,小冬小池站在身后,亦注意听着李石向云帆讲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喝过一杯茶,钟老头道:“小子,怎么样,场上的家伙好像很有气力的样子,实力不差嘛。” 一通热身过后,场中之人有扎马步的,有光着膀子提举石锁的,当然少不了对练。分散开来,这一座院子足够开阔,王涛与陈福二人对着练习之人指点一番,给出意见之后,rì光慢慢上移,场上的气氛较刚才平静了些,但没有断开吆喝之声。云帆看到似比后世力士有力的提举石锁之人,其轻松表情真好比吃饭夹菜那么简单,他同意道:“好像是不错,老头,这石头有多重呢?” 钟老头将目光投向李石,准确的重量他应该清楚。李石闻言,回答道:“少爷,那一块石锁有八十斤重,主要是练习手臂之力用的。” “八十斤?”云帆也没有想到有这么重,“看起来他很轻松的样子,其余人能达到这个水平吗?” “有的,少爷。其他人呢,各有所长,有注重力量的,也有注重技巧的,像陈福王涛,他们一个使刀,一个用棍,都练得不错。” “那他们会不会飞檐走壁,或者……”云帆本想说一苇渡江,想了想,改换成“就是草上飞这一类轻功?” 钟老头插话道:“小子,连草上飞都出来了,看来你对武艺还是有些许了解嘛。不过依我看来,腾跃之术或许可以,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嘛,呵呵。” 李石点头认可,道:“越过丈来高的墙难度还是不大,再高一些就很吃力了。钟大爷是老前辈,这一点比我更在行。” “哈哈,你这一句话就太抬举我了,老头别的本事一般般,喝酒却是可以的。至于武艺,这一位很不错。”钟老头指着刘方肇道。 刘方肇连忙摆手,意思是老头子这话更是谬赞,虽然他自己也对拳脚功夫有着自信,无奈他总觉得眼前的老头子深藏不露,必定是个高手,可惜老头子就是不肯跟他切磋一番,这大概是高人行事,不屑于动拳脚罢。不过钟老头肯跟他喝喝酒,再下一盘棋,这已叫他满足了,虽是战不过他,也算快事呀。 小冬小池一人帮云帆扇风,一人给在座几人倒茶,她们的热情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对武艺的新鲜感没能保持多久,静静在云帆身后听着他们谈话,默不作声是她们的本分,服侍她们的少爷也更是如此。 看一番热闹后,云帆打个呵欠,他很难从王涛陈福等人的练习中真正的读懂些什么,王涛他们都是一步步走过来,有着较坚实基础的,虽然武艺在钟老头等人看来,差强人意,云帆就不一样,他空怀着所谓江湖情结,却从没有正式的学习过哪怕一天的功夫,在破庙时拿着棍子耍一番连锻炼身体都算不上,因此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好看的有趣的,许多时候代表着不实用,而实用的呢,又看上去不美。这时候云帆想到了套路表演,动作花哨,也行云流水,却只是表演而已。眼前的实打实练习手臂之力,练习下盘之力,还有人的敏捷xìng,反应能力和眼力等等,皆挥洒着大量的汗水,要想进步,是容不得偷工减料,得过且过的。 李石在一边时不时讲一讲何以这个动作需要如此,坚持下去能锻炼到什么部位,他尽量讲的通俗一些,什么穴道筋脉之类的,也尽量少说,他也知道云帆未学习过武艺,这是可以从一个人面对这么些练习人的时候之反应猜测出来的。 云帆也边听边点点头,对于锻炼身体,后世人也有一套科学的方法,一般而言以力量、技巧的有序训练,再加以营养安排,和心理纠正完善为主,如此走下来,一个运动员便可在比赛中成长。总体而言,后世已接近于从流水线上生产出一件商品那样,形成了一套有效有力的规则,这有点近于一部机器,往往少了些人的味道。此时李石所道,是一种经验的灌输,且身体力行。 “所以说呢,除了天赋,努力坚持,不惜汗水,也是很重要的。”李石最后道出自己的看法,他舒了口气,对于不大善于言辞的人,就算是断断续续说一些自己熟悉的事情,同时还要考虑到听者的理解能力,于李石而言,不费些口水和脑力,真不大做得出来,更何况眼前的是他的少爷,他得抱着应有的态度和尊敬,不敢随便应付。 这时候轮到钟老头张张嘴巴,呼出一口气来,他也感到有些无聊了,于是建议道:“小子,不如看一看他们的对练,可能这样jīng彩一些,也易于你小子从中学到点什么。” 云帆听了一轮讲述,脑子里似乎塞满了东西,一时难以消化,李石所言都是他自己或场中人经历过和正在练习的,要一个外行人听而即懂,可能表面上理解的差不多,要躬行时才会发现原来并非如此。云帆将未能消化的事物推到一边,道:“好呀,李叔叔你看,安排一下,让我们看看训练的效果。” “是的,少爷。”他到了场边,喊了句“你们先停一停,少爷想看看你们对练的情况,我也要考校一番,嗯。”李石停了停,待得众人皆放下手里的活,方续道:“王涛陈福,你们俩来一场切磋,也给兄弟们做个榜样。” 王涛陈福也算是其余人的半个教官,闻言这一帮人迅速退到场外,让出空地来给这两人表演。今rì云帆过来,场中认识云帆的自也不少,从三潭山区回府,云帆之和善与镇定给予他们一定的印象,爱屋及乌,向来尊敬李瑱,作为他的儿子,他们的少爷,也让他们对云帆有好感,但因着身份,他们却不敢往这边靠,不过是偷偷地往云帆处看一眼,再记一记云帆的脸,加深些印象。 第三十六章 外行热闹狼牙棒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场外人给出掌声以后,王涛陈福略略收拾一番,先对着钟老头等人处施礼致敬,再相互抱拳,相距六七尺的距离立定,摆出可进可退的态势来,对练算是正式开始了。王涛不使棍,陈福也没用刀,毕竟刀剑无眼,小小切磋一番,拳脚足矣。 陈福先出一拳,迅疾直往王涛而去,王涛后动,立掌迎上,两人稍一交锋便分开,各自挪动位置,相距已是近了些。接下来拳脚交错,砰砰声响,云帆感到雷声不小,看上去也很到肉,不过两人皆未使出几分力量来,所以除了快速些,让云帆这一类门户汉觉得不错以外,钟老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他也明白,尽管这时候的对练表演成分浓一点,也不是说就完全没有技术含量,至少两人基础不错,腾挪转动之间有着章法,一口气下来,基本上将各自的一些优点表现出来,甚为可以。 刘方肇也知道李石手下的这两个后辈,他们是有潜力之人,算是后起之秀,先不论陈福是陈管家的儿子这一层,从手低下的功夫与忠诚程度上看,王涛和陈福很值得培养。刘方肇往接云帆回府,客串车夫走了一趟,本以为能遇到一两条大鱼,好过过手瘾,不意遇到的都是小鱼小虾,让他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了,放过山羊胡子他们,是他一时懒得动手罢了。钟老头的到来,目前为止只能使他喝喝酒,下下棋,一方面是满足了他的酒瘾,可是武人这一身份,终究离不开武艺一道,眼下过过眼瘾,他不禁暗叹一句,看来找个机会,缠着师兄指点一番,不知道能不能如愿呢?他轻轻地瞄了云帆一眼。 小冬小池两人跟云帆差不多,能从中得到些热闹,她们不敢太过于专注,手中扇子未停,小池也留意着要随时加上点水。一阵风吹来,云帆嗅嗅鼻子,闻到淡淡的香味,这可能是两个丫头的体香,此时此刻,不够专注的云帆被这么一阵风干扰一下,不由将身子坐正一些,才注意到场中两人已是停手。看着王涛陈福一副汗水淋漓的样子,云帆对于两人的表现比较满意,他鼓鼓掌,对钟老头道:“不错,老头,你以为如何呢?” “嗯,有一些潜力,假以时rì,成为一方豪士应该不成问题。”钟老头加了点赞赏,李府也藏着些人才,这是李府之福,也是云帆之幸。 站在一边的李石看着场中两位弟子,感觉稍尽人意,他的要求向来不宽,丁点进步算不了什么。王涛陈福在他们一群人中是比较出sè的,他也倾加了不少的心思下去,很有着期望。李石看到云帆高兴的表情,问道:“少爷,这两人的表现如何,还算可以吧?” “李叔叔,就像老头子所说那样,此两人不错,以后你好好调教,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府上说,你们是李府的守护者,你们的要求就是李府的要求。”云帆斟酌着,讲出这一番连自己都有些汗颜的话来。这算是收买人心,能收买人心吗? “少爷言重了,为府上出力是我们分内之事。”云帆并没有因自己等人是下人而轻视,这很让李石高兴,他也能从云帆的话了读到真诚。所谓汗颜,不过是云帆自认的目的不单纯而已,但有时候,没有目的的讲话,也算是有目的的一种。云帆并未细想。 将李石等人的rì常训练看了个究竟,云帆还是有一点收获的,比如坚持着求进步,就需要毅力在后面推动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能成事,这样的道理一直都懂,见过石锁,见过太阳底下王涛陈福二人的对练之后,他感觉懂得多了些,深入了些。言论与行动,更像是老生常谈,刺穿中间那层膜,需要自己亲自尝试方能奏效。 场边人回到正常的训练中去后,李石带着云帆几人往四处参观。对于兵器室,云帆也有些兴趣,比较有印象的是少年时代路过打铁铺时,看到里面赤膊大汉挥舞着铁锤敲打烧红了的铁枝那一幅火星四溅热火朝天的画面,以及拉风箱时“呼呼”风中似烧通整个屋子的冷艳,当年不敢太过靠近,带着一点敬畏之意站立许久,“力量”一词在他脑海中缭绕了许久也不曾散去。自然那样的打铁铺一般不生产冷兵器,大多是一些铁笔还有农耕工具。兵器室里有现成的武器,有机会看一看,是参观博物馆这种娱乐活动不能相比的。 进了兵器室的门,李石让开身位,介绍道:“少爷,这里就是我们摆放兵器的地方。你看一看,兵器架上十八般武器还是齐全的。”接着刀、枪、弓、剑、戟……一路说下去,并不是十分详细地讲,只是给予云帆一个粗略的印象。彷佛回到学习的年代,云帆感到脑子有些不够用,却时不时点点头,证明自己有记进去,实际上却是除了比较熟悉的几类以外,其余的都谈不上如何记住。钟老头自进来之后便与刘方肇在一边站着,他们也是陪同者,只是不说话,有没有听李石的讲解,只有他们知道了。 到兵器架前,因为这里不是什么博物馆,只能看不能摸,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李府的财产,所以身为主人,云帆可以上前取出来认真观察而不必担心手上汗水细菌等损害到这一类“古董”。慢慢地抽出一把剑,剑身光亮,云帆判断定是时常擦拭,保持着其表面光洁的。他到了较空旷之地,轻轻挥动着,几斤重的利刃也叫他感到吃力,想装出潇洒之状来,无奈身子骨太弱啊。云帆苦笑一下,只好还剑入鞘。接下来他的好奇心仍在,见到长矛弯弓等物亦一一把玩,转了一圈见到一根棒槌的物体,不禁问道:“这一件是什么武器?” “狼牙棒,少爷。”李石答道,他能看出来,比起外面太阳底下王涛陈福等人的练功,云帆似乎对于这里的武器更感兴趣一点,可能也是实物比起因未入门而弄不懂一招一式的含义所在,没有抽象的词汇,是直接而直观,接受和理解较容易罢。 这一根家伙更重,云帆只是掂量了一下,吃力的双手将之提了出来,道:“好家伙,居然这么重,李叔叔啊,这里的武器每一样都有人会使用吗?” “大体上是这样,有一些还是暂时没人能使得动的,像少爷你手上这根狼牙棒就是了。而将这一类暂时没人会用的武器摆放在这里,也是为了增加他们的知识,了解其属xìng,以及优缺点,万一遇上使用此类武器的对手,就可以避免手忙脚乱,相反能找到对付的办法来。” 狼牙棒比哑铃这一类家伙更叫人难使动,云帆粗喘一口气,悻悻地将之摆回原处,甩一甩已有点酸麻的手,“嗯”了一声。 钟老头道:“小子,现在该知道混江湖的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潇洒了吧?光是刚才那一把锤子,就难倒多少好汉呐。” 云帆自我安慰道:“老头,我这不是吃的东西太少,营养跟不上吗?今rì这一副身子骨太弱了,等我多吃点肉食,像我这种年青人,力气加增后,还不轻而易举耍得了大刀,狼牙棒根本不在话下。” 钟老头嘿嘿一笑,道:“算了,老头子就不十分打击你,不过改天教你几招,让你吃吃苦头,免得你还以为学艺不费吹灰之力。” “好啊,老头你别只说不做,小子都等了好长rì子了。”云帆将十来天的时间说成经年之久,因此时他就有这种感觉,五月已尽,在他看来,倒很像是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如月份牌那样被无情地翻了过去,幸运的是,如今有了一个家,一路惆怅,尽管也被刻意隐藏起来,这时候终于可以松一下绑,过去的都过去,他还如此年轻,重新学习,应该不难。 从附院出来,李石送到了门口,云帆挥手道:“不用送了,李叔叔,兄弟们训练辛苦,吃作方面也要跟上来,这一点尽管跟李管家提就是了。” “是的,少爷,多谢您的关心,老爷也早就吩咐下来了,一直以来我们的饮食都很不错,不必再增加什么了。那您慢走。”李石出了门口,也挥一挥手。目送着云帆几人进了府门,他才顶着烈rì回转身去。六月的阳光更酷热,但他们的正常训练照常进行,夏练三伏,这一句话很不错。 与来时一样,回府时云帆亦走在钟老头两人身后,若将前面两人去掉,剩下云帆带着两个小丫头,更类似于纨绔一些,再加上三五犬牙,这就完全是不务正业浪荡子的行径了。作为正派的人,此刻云帆心里断没有这么些想法,他只想尽快回到屋子里去,这狗rì的太阳,晒谷非常好,晒人就真不合时宜了。 第三十七章 前一世界的平等和这个世界的酒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远远的韩氏便见到云帆等人的回来,虽出去时间不久,不过是出了府门到隔壁李石他们的住处一趟,她总感觉云帆又出了趟远门,好不容易回来,韩氏爱将云帆守在身边,母爱之天xìng是柔软的,绵长的,更是温柔。云帆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到了自己跟前,方上得台阶,韩氏便抽出了手帕替云帆擦了擦汗水,道:“儿子,今早玩得高兴吗?来,进来,外面太阳这么烈,不要晒黑了。” 温柔乡里的家中,韩氏的举止分明包含着好几分的溺爱嘛。云帆安然受之,他很享受这样的母爱,或者说是家庭之暖,而不担心这种温度不高的溺爱将自己泡软,养成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臭毛病,毕竟自一开始,自己已确定了遨游之目标,不会过分沉溺其中。老头子和刘方肇不知何时就与云帆分开,归回自己的屋子,干自己喜爱的勾当去了。 “娘,爹今天有出去吗?”云帆问道,他已被拉进了屋子,随着韩氏坐了下来。屋子内不热,区区屋顶就可以御除头顶的几分热意,何况还有冰凉之水呢。 “这两天你爹有些忙,今rì也出去了,不过晚一些会回来,午饭咱们就不用等他,孩子,你饿了吗?”韩氏问道。 “还没,娘,今rì儿子到李石叔叔那边去逛了逛,颇有些收获,这可能是书本上难以得到的,所以以后我想多出去走走。当然啦,目前陪陪娘是儿子最大的任务。” 韩氏像吃了蜜糖,抚摸着云帆的背,笑道:“儿子也懂事喽,娘很欣慰。你想出去走一走,娘也同意,不过你也说啦,要多陪陪娘,娘也要多做点好吃的给你吃,孩子啊,你看你,现在还是太瘦了,要多吃点肉,知道吗?” “知道啦,我要吃成一个大胖子!”云帆开玩笑道。 听到此处,连云帆身后的两个丫头也忍不住抿嘴轻笑了。韩氏接着道:“诶呦,孩子,大胖子就不必了,多吃点就行。”她转而吩咐小荷:“小荷,我在厨房炖了汤,火候应该足了,你去给少爷取上来吧。” 婢女小荷道:“是的,夫人,婢子这就下去端上来。” “娘,原来您已准备好了,那孩儿就好好尝尝您的手艺。”云帆,“争取早rì吃胖它。” “你呀,”韩氏点了点云帆的额头,接着对两个丫头道:“小冬,小池,以后少爷的饮食要保证其营养,这一点你们需注意,还有不能像前两天那样,少爷到了睡觉的时候,不要让他熬夜翻书,这对身体不好。” “是的,夫人。婢子做的不好,请夫人……”话未完,两人便要跪下来。韩氏微笑道:“好了,不必如此。以后照顾好少爷就行了,都起来吧。” 云帆也提出建议,道:“娘,这不关她们的事,是儿子翻看书本,忘记时间罢了。还有,以后别太多繁文缛节,特别是跪这一例,儿子总觉得不大妥当,能免就免去,娘您觉得呢?”云帆有时候也没有做主人的觉悟,遇到别扭之处,讲了出来,是希望能有所改变,这大抵是所谓“平等”思想作祟,毕竟骨子里有些东西,不是说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韩氏只是摇摇头,想了想后道:“娘也不大看重这些,不过有时应该做的还是要做到。你年纪还小,长大些可能就会改变想法。但是呢,不将自己摆到高处,孩子你做得不错。” 云帆张张嘴,还要继续说服,韩氏示意道:“孩子,先喝汤,要趁热。”小荷已端上汤水,摆在了云帆面前。小冬小池两个丫头已闻言回到自己的位置,站立着,刚才韩氏虽说不追究,其话里有一些不满,她们是可以听出来的,不过自家少爷能为自己求情说话,而韩氏也终究不是刻薄之人,所以她们也宽心些。跪一跪于她们而言,是习以为常的事,此时她们也不知道对云帆来说,这样的礼已在他那个世界里被淘汰掉,是不可思议的,难以接受。 将到嘴的话连同好喝的汤吞下去,这种味道不大叫人留恋。心里定了定,云帆才想到在自己看来可能想当然之事,这个世界里的人,像韩氏,像小冬小池乃至李石等等,是难以理解的;这里的“礼”和秩序在他们看来,是自然而然,向来如此之事,自己想三言两语去改变,或者说凭一己之力将那个世界的观念倒进来强行影响他们,是可笑的,也是不切实际的。要知道他的所谓“平等”思想,是经过几千年的演变,最后在自有的与外来的思想碰撞,方蜕化而致深入人心,靠着睡一觉醒来,这个世界便因自己的一个梦而发生改变,显然是痴人说梦。 云帆擦擦嘴巴,心里轻叹一下,看来不能改变别人,改变环境,只有适应一途了。而今他未选择放弃,却是泄掉两分气,不知道该沮丧或者高兴。口头上说着平等,但内心里是有着等级的观念,这是不能完全祛掉的,只是没有适合的土壤让之发芽成长。这是一个适合其生长的世界吗?很难说此时他内心没有些纠结。 下午云帆到钟老头的屋子里坐了坐,顺便探探口风,看老头子什么时候得空正式的教自己几招。像江湖梦这种属于理想的事情,断不是一块石锁,一根狼牙棒就可以轻易的压瘪的,云帆也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心里已燃起这一个梦,将之变成现实,无论如何也要进行下去。万事开头难,敲门砖就在钟老头手上,这时候云帆要做的便是借过来用一用。 “你小子,整天就想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现在的rì子不是很好吗?父母健在,吃穿不愁,还年纪轻轻,身家丰厚,前途无量,就没必要去出一身汗吃这一番苦了吧?”钟老头建议道。 “人要有所追求嘛,老头,你不是说我很是年青吗?整天窝在家中,是吃喝玩乐样样方便,还有美貌的婢女,要读书时读书,想出游时出游,可算是一个温柔乡。奈何跟您老人家混得久了,不到处走走人浑身不舒服,这样一来没一点防身之技我爹娘是不放心的,所以呢,老头,你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您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稳定下来,过一过好rì子,顺便收个徒弟,将你的绝技倾囊相授,我是不会介意,照单全收的。你说这个建议好不好?”云帆将椅子移到老头子身边,摇着他的肩膀,一副讨好的样子,就差没有拍马屁了。 “呵呵,”钟老头故意思考了好一阵子,眼睛盯着云帆看,才抽出自己的手,道:“诶呀,小子,差一点被你摇坏我这身子骨喽。行了,月底时老头子要回一趟宁城,上一次不是跟你说过要带你上山见识见识,顺便喝一些好酒的吗?这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别老是说我老人家不带挈你啦,跟着我混,不愁没你好处。” 云帆当然记得这一件事,从宁城到两水的路上,他曾以为老头子会带着他奔返故地,赴老道士的约。没想到两水没有去成,钟老头也未曾带着他重返破庙,而不期然而然,碰上李石他们,回到自己的家。不过几天的时间,他颠婆了好几百里路,离宁城远了,除了破庙,对于那里的一切印象有淡去之势,像是隔了许久的样子。此时听到老头子这一个承诺,他自然很高兴。 “可是,”云帆想到跟韩氏讲过要多陪一陪她的,老道士之约似乎就在六月,这样一来家里人允不允许他回来没多久就再次跟着钟老头出去,是一个问题,“老头,好像那个道士说要我们这个月去的吧?恐怕,我爹娘他们不同意我回来没几天便出门。” 钟老头拍拍胸膛,打了包票:“放心好啦,你家里我来搞掂。况且老道士下个月初才开始炼丹,这里回宁城也不是很远,咱们不急着出发。” 云帆狐疑地望着钟老头,他的以为老头子是一个高人的想法不过是推测而已,没见过他哪怕使过一次大刀,砍过一个人,只知道这老头能喝,也会下一点棋。到底是心里有些信心不足,便要从老头子的脸上收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怎么?老头脸上长花了吗?”钟老头摸摸自己的脸,开玩笑道,“你看。”他再一次摆出那副得道高人的样子,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这样的高手,这样的得道之人在你面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信我,小子,老夫是实打实的有料之人。” 云帆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那就这样吧,老头,反正如果家里不同意的话,家里的好酒就不给你喝了。”他取过放在桌子上的葫芦,摇一摇后知道里面的酒不少,要倒一些出来,老头子忙着制止道:“小子,原来你偷偷到这里来,还有这么个目的啊。白天不喝酒,你娘也不允许你这样的未成年人酗酒。”他抢过酒葫芦,“这是老人家喝的,下一次给你点米酒。” 云帆只是故意如此,一个人喝毕竟无趣,喝酒也需要气氛的,丽rì之下,屋子里虽不热,下酒物全无,加上还在家中,对于云帆这一种算不上嗜酒如命,只是偶尔尝尝的人,酒瘾不大。大碗喝酒是一种抽象了的理想,并不代表他每餐皆如此,要不然消化是个问题,吃得太多也是种负担呐。 第三十八章 还愿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第二天云帆仍是早起,韩氏要到附近的清平寺烧香还愿,系儿子归来,心里的愿望达成,方有此行。对于寺庙一类,佛门之事云帆本不感兴趣,在宁城时虽跟着钟老头到五福寺去过一趟,那一次主要为了吃个饭,外加见识一下,而谈不上如何的信仰。韩氏见到云帆无所事事,这几天闷在家中,也知道他花了些时间在书籍上,却怕云帆会感到无聊,便叫上他同往。这一次不为吃上斋饭了,云帆答应着,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也好。 早晨上了马车,缓缓向清平寺而去。府上叫了李石等人随同,在马车的前方及后侧护卫着,不过是图个安全罢。清平寺不远,但也不近,韩氏说过需一段时间,是因为车速不快。 马车上云帆问道:“娘,您经常去寺庙拜佛吗?” “很少,这一次是因为老天终于将你送回来,所以娘得往寺院里一趟,算是还愿。”韩氏已斋戒三天,虽也不大信佛,此行循例表现出虔诚来,是对佛门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云帆却不一样,今早才里外洗刷一番,他不斋戒,以为既不信佛,也不念经,随意去去灰尘便可。但一路而来肯定少不了灰尘沾身,所以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小冬小池几人亦随了韩氏一道,正在车上。昨晚云帆想挑灯夜看书,最后叫两个小丫头催促着去睡觉,想来是白rì韩氏点破几句的缘故。两人早早起来,为云帆准备一应所需,如平常一般。云帆起来看到外间的两个丫头,拍拍脑袋,自己忘记跟母亲提一下要把两个丫头安在旁边屋子的事情,一番忙碌后就已到了车上,看着这两个丫环,眼下更不是时候向韩氏提起了,只能提醒自己一句,此事需早一些,越晚于自己越不便,考验也是一种煎熬啊。 清平寺在一座山脚之下,山无名,寺也似乎无名。约莫花了一个时辰才到达寺门之前,这并非路不好走,相反比起三潭镇那一段路还好一些,此行不比云帆归来时,车上坐的是韩氏等人,车夫也不敢开的太快,连鞭马亦需轻一些,车速自可想象。韩氏等人下得车来,寺门早有一个小和尚在守候着,见到来人便上前,双手合十道:“夫人,请这边走。” 和尚前面带路,韩氏、云帆等跟着身后,李石他们便守在寺外,带着兵器的他们也不进去,这似乎也算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很快几人来到大殿的佛陀前,寺院不大,虽不偏僻,香火不旺,所以称得上是清净的。和尚带完路后便离开,走之前韩氏道了句“等一会见一见方丈”,和尚点头答应后回复主持去了,韩氏便开始了她的还愿之礼,婢女帮忙递交香火,且布以散钱,云帆无聊地站着身后,看看佛陀,其面目慈和,脸带笑意,与五福寺中的那一尊又是不同。此寺香火不盛,连带着寺内的物件都显得陈旧些,可能香油钱不多,是最大的原因罢,云帆心里想道。 “孩子,你也来拜一拜吧。”韩氏面前有两只蒲团,看上去年份不短,边沿已开始破损了。她跪拜下去,口里低诵着什么,这时候的韩氏是虔诚的,高兴的心情随着云帆的回归成了常态,她觉得要感谢未知的事物,归咎于运气、天随人愿,拜一拜面前这个佛陀正合适。 “好吧,娘。”云帆不大情愿的拜倒在木偶般的佛像面前,虽不得已,见到韩氏如此付出,只好顺着她的意,勉强为之。 云帆很快便站了起来,韩氏点着了香,插在面前的香炉里,侯了一会,对云帆低声道:“我们到方丈室坐一坐,也顺便吃个午饭,下午回家。”她似乎松了一口气,还愿的心思差不多将要完成,看着儿子,这叫她感到欣慰和满足。 小和尚再次领路,云帆跟着韩氏后面,多看了几眼小和尚,与宁城之三德对比一下,此处山水迥异于宁城,也可能正是如此,差不多年纪的和尚,前者不多话,后者活泼而更近于普通人家的孩子,看上去俗尘未净。眼前这一位小师傅俨然有模有样,是无名之山水所致罢。云帆无聊时爱随意抓着某样东西翻一翻,总期待能从中找出些有趣之意,不知不觉中到了方丈所处,差一点收不住脚步还要往前,失神呐。 饭来张口,对付完午饭以后,云帆没将多大的注意力放在寺院的方丈身上,绕走一圈后院,看看太阳正盛,便躲在树荫底下打起瞌睡。如此安静的午后,如此安静的环境中,确很适合做一个梦,做一个梦不到任意sè彩的梦。韩氏自与方丈聊了一阵,最后施了些香油钱,这是惯例,不事生产的出家人虽大多不以钱财等俗物为念,但他们也是要吃喝的,过着清贫生活为信仰坚持着,传道发展佛学,有叫人敬佩之处,为佛陀前的香火计,对于像韩氏这样的布施也不介怀,通盘受之,尔后宣一声佛号,感谢云云,布施者亦安然处之。所谓出世与入世,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分割线,佛寺里香客和出家人的这一类融洽便是例证。 云帆是被小冬摇醒的,他醒过来后忍不住打个喷嚏,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不假,没人走动的院子,除了鸟鸣几声,几衣针落地可闻。小冬关心地道:“少爷,坐在这里容易受凉,进屋子里去吧,夫人说差不多要回府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云帆问道。 “未时过半了,少爷。”小冬看着云帆,“少爷是不是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婢子看到少爷您刚才差点睡着了,嘻嘻。” “是啊。”云帆伸伸懒腰,站了起来,“我刚才做了个梦,好像到了一个叫章州的城市,遇到各种奇怪的人,和好玩的东西,小冬,你有去过章州吗?”他往东边指了指。 “去过啊,不过少爷,章州好像没你所说那些奇怪的人,都跟我们差不多,只是比较热闹。上一次,”小冬停了停,“少爷,你梦里的章州跟这里的章州应该不一样的。” 云帆轻拍了一下小冬的脑袋,笑道:“是不大一样,回来几天也没怎么出过门,听你说城里好像不错,改天得去看一看,好好逛一逛。好了,我们进去吧。” 两人到了韩氏休息的静室,看到云帆进来,韩氏问道:“孩子,刚才到哪里去了?吃完饭后就没见到你的人影。” “娘,就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了一会,那边很安静,孩儿差一点睡着了。” “你呀,要困睡屋子里可以嘛,外面多不舒服。”韩氏笑着叫云帆坐下来,“再坐一会,喝点水咱们就回去了,要不然晚了回去都天黑,路上不便。” “嗯,娘,我想改天到章州城去逛一逛,回来好几天了,孩儿都没进去过,不知里面是什么光景,好奇的紧。”云帆提出自己的想法,刚才所说的一梦见章州,不过是跟小冬开了个玩笑,短短的时间里,他是来不及做一个梦的,特别是白rì梦。 “行啊,出去走一走也很不错,看一些书要走一段路,这样才长见识。”韩氏亦同意云帆这种要求,只是云帆回家不久,需一段时间适应家庭生活,稳而后动。 “谢谢娘。”云帆高兴地站起身来,握着韩氏的手臂,“咱们先回家吧,不知爹回来没有呢?” 李石他们到了清平寺外后,看着韩氏等人进了寺院,便走到旁边的树荫地带停马休息,此地自来安全,离章州较近,所以没什么安全上的问题需要考虑,谨慎起见,李石仍安排人手将四周的环境侦查一番,例行检查以后,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韩氏烧香还愿的回府。啃过干粮,拍一拍身上灰尘,午后休养够jīng神,就准备好即将到来的回返。 韩氏通过小和尚和方丈道一声别,便带着云帆等人出寺院上马车准备回家。云帆拿出点jīng神来,要在出去的这一段路里找一找寺院里的铜钟,路过而得,靠近敲了敲,看着云帆这种孩子心xìng,韩氏只是微笑,他毕竟是未脱去少年心xìng,算不上长大,虽然再过几天就到云帆的十六岁生rì了。想到此处,韩氏摇摇头,二十弱冠,还差那么几年呢。 车开动,往东而去。返回时轻松了些,这是车夫的感觉,他仍需小心谨慎,但车行之速似乎快了点。御马而前,阳光晒在马的屁股和人的背部上,推动着他们前进。大道两旁也有行道树,庶几养出一些风,马车过处,自车窗飘进来一阵风,让车内人感到了凉意,可以提神。 第三十九章 罗汉果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黄昏时云帆登上了自家的一座高楼,楼阁并不高,在如此的开阔地带却能看得远。他带着自己的两个丫头上来,是想看一看西边的云彩,和美丽的短暂的夕阳。初夏白天的阳光是猛烈的,但黄昏时只剩下半分热意,而近于温暖,这是叫人生出颇多感慨的时候,比如怀念,比如追忆,都是适合的时间里可做的适合的事情。小冬和小池以为自家少爷只是要从高一点的地方看一看远处的那一座城市,午后做梦一事两人已知,她们皆认为云帆爱好热闹而已,恨不得快一些进去逛逛,她们想到此处也同感高兴,主人的快乐可带给她们快乐,年轻时候如此,因她们未去细想她们的未来,心xìng单纯而简单,容易快乐。 “少爷,那就是章州了。”小池指着远处可见的那一座城市,目力所及,知外围的城墙较高,或包着一份繁华,“从家里出去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不过马跑得快一些的话,就能早一点达到。” 云帆扭过头来,他刚才是顺着来时路直抵达自平原到山丘的那一处三潭镇出来,路遇陌生女子的地方,几天过去,距离摆在面前,仍看不通透。他闻言将目光转到小池所指,点点头道:“那一处啊,看上去很远,走路,哦,是骑马去……”话转成了“小冬,小池,你们会骑马吗?”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摇摇头道:“会一点点,但不敢骑。” 云帆不由自主的问这一句话,他是由那天坐在马车上眼前飞过两匹载着两个陌生女子的马,而以为眼前两个丫头会不会亦然如此,联想出来的;却不知道马匹做工具的这个世界,是平常却同时难得的,拥有一匹马对于常人来说不容易,往往骑马之人大多是男子,女孩子是较少做得到的。小冬和小池在尚文也是尚武的李府,只懂一些皮毛骑术,仅此而已。 下楼时夕阳已被西边的山头吞了下去,一天都不见人影的钟老头准时在吃饭时间前出现,云帆上前问道:“老头,你躲到哪里去了,怎么我回来也不见你的人影?” 钟老头神秘地笑道:“秘密,这是个秘密,嘿嘿。” 云帆来了兴趣,抓住老头子的手,打探道:“什么秘密,说的这么神秘,你不会出去干了些什么坏事,见不得光的,怕被人知道吧?” 钟老头故意岔开话题,道:“小子,听说你今天又去了寺院,怎么,有什么收获啊,我跟你说,其实和尚庙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比如宁城那个五福寺,老和尚与小和尚你还记得吧。呵呵,今rì那什么寺比起五福寺如何?” “不告诉你,”云帆想做个交易,“老头,如果你把今天做了何种勾当偷偷告诉我,我也有好东西要分享给你,如何?” “去,老头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小子今rì过得很平淡,根本没什么故事好说。你看,你狡猾的眼神出卖了你。”钟老头乐呵呵的拆穿云帆的把戏。 “不会吧,老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正感到郁闷的时候,本想听听您老人家的教诲,顺便了解一下您今rì遇到点什么有趣之事,大家笑一笑,没想到我今天只碰到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大和尚这种事都被你知道了,佩服,佩服。”云帆说着便要往钟老头坏里淘,面前的老头子怀里鼓鼓的,肯定藏着些什么,他要将之拖出来。 “进屋子里说话,进屋子里说话。”钟老头躲开云帆的第三只手,很快带着云帆到了他的屋子,关好门后嘿嘿一笑:“小子,其实我的怀里真没有什么宝物啦,刚才不过是故弄玄虚,看你好像心情抑郁的样子,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我很快乐,老头,虽然这几天过得很平淡,但也充实。前一些rì子不也差不多吗?我在宁城守候多时,也不见江湖豪客这一类人,反而随着李石回来时那个晚上看他们真刀真枪地对垒一次,这也刺激。” 钟老头将怀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坐下来后指指对面凳子,道:“嗯,rì子不是这样过的吗?平淡一点也好,但喝酒时味淡那一种货sè却要不得,小子,来,坐下来看一看老头今天搞到了什么。” “不就是一只小葫芦,还有这几枚不知名的,是果子吗?”云帆抓过那只青青的小葫芦,摇一摇后发现里面尚未挖空,显是刚摘下来没多久,这样的新鲜,切成片片就可以做菜吃的。葫芦表皮的细毛犹在,看上去小小一枚,能装多少酒呢? “这个嘛,叫罗汉果,食之可延年益寿。”老头子一副正经的口吻,今rì出去得到一只小葫芦,外带遇上了成熟的罗汉果,所以摘了下来,打算带回来给云帆尝尝鲜,至于葫芦,他有妙用,现在还不愿告诉云帆。 云帆惊讶道:“不会吧,这也算是罗汉果?罗汉果我见过,不是这个样子的,老头你会不会搞错了?而且罗汉果平常得紧,用开水泡出味便是凉茶。”他比划一下,眼前这几枚果子,虽说也饱满,可个子太小,说它是李子还有人相信,叫罗汉果真难为它们了。 钟老头解释道:“你说的那一种能叫罗汉果吗?叫凉果还差不多,我这种不一样,小子,要不先尝一尝,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云帆放下小葫芦,抓起一枚果子,仔细看了看,将信将疑的道:“老头,难道是我见识不多?这果子真像你所说那样难得,不早就被人家摘走了呀,还轮得到我们。” 钟老头笑嘻嘻:“这你都想不明白?他们不识货,而且它也不是长在大路边,叫顽皮的牧童摘走,今天出去,老头我也是进山里逛了逛,才找到这货sè的,你以为容易吗。” 云帆想了想,问道:“就这样吃?”所谓的钟老头到山里面去,这里附近的山离得不近,走路去不现实,来回是个问题,他估计应是骑马而去的,怪不得今早路过老头子的屋子外,没听到里面的声响,此老头原来起得比自己还早啊。 “可以煮熟吃,像山楂那样。”老头子说起谎来面不改sè,一句话完,一只果子便丢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啃吃起来。 所谓的罗汉果入口有淡淡的苦味,云帆对它的第一印象并不大好,这其貌不扬的家伙,能有钟老头所说的“延年益寿”?吃不死人就已经不错了。 因果子而来的jīng神大振,这是云帆始料未及的,这才信服,光凭这一点,它有兴奋剂的作用,优点突出,叫食者难以忘怀。云帆擦擦嘴巴,发现老头子一路奔驰,无丝毫之倦sè,骑马来回路程不短,也不应该如此呀。 “老头,上一次看到你骑术不错,小子好生敬佩,我不会骑马,能不能向你学习,教我如何御马?” 老头子笑道:“别急,慢慢来嘛,你现在出行坐的是马车,似乎没骑马的必要吧?” “有很大的必要,那天看到两个女子都会,而我一个大男人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心里羞愧呐。所以尽管现在是三伏天,我学习的意志不会动摇,老头你别劝我了,教我吧。”云帆讲出这一番话,是有些夸张,他是个低调的人,虽然,还年轻,也有些争强好胜,但这不是他要学习骑术的主要原因,要怪就要怪社会,对,就是这个世界,连自行车都没有,徒步出行难以长久坚持,只能随波逐流,学一学马术了。 钟老头拍拍桌子,道:“不错,有大志是好事。学会骑马你小子就能追上人家了,我没说错吧?”他那副一眼就看穿云帆心里的小九九的模样,叫云帆既好气又好笑,不可否认,学会了就要去使用,要不然学来一样技术有何用处。但自己也不至于是这样的人吧,尽管他也想跟陌生女子交流一番,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想到这里,云帆惊讶于自己的改变,原来被掩盖着的一股未知的黑sè的yù望,一种要叫别人认同的强烈之心,一下子被掀开,是吃了某个果子以后,随着jīng神亢奋,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火花闪动,停留了好几个刹那,云帆才将之重新虚掩。一扇门已被打开,再被自己关上,下一次的推门进出却显得容易得多了。 摇摇头也甩不开那奋发之心,云帆笑了笑,道:“我是这样的人吗?老头,想当年我是何等的纯洁,何等的天真呀,自从跟着你混以后,人成熟了许多,可现在还是年轻啊,我绝对不认同你刚才所说的我会快马一鞭追上去!” 钟老头将小葫芦摆好,淘水洗了把脸,道:“真的吗?看来我猜错了。小子,小小年纪,还是老实一点好。” “去,老头,你这个葫芦就给我算了,一大一小,这也是一种缘分嘛。”云帆打着某物的主意,跟钟老头之相遇,相和,认真说来,确只有缘分一词才能够解释。一起聊天,一起喝酒,一起高歌,他是放松的,能忘掉自己最大的秘密,似乎他们认识了许久,有默契,也有共同爱好,年龄未能在他们中间划出一条代沟,他们既像师徒,也像朋友,这么多天来,云帆很是享受与老头子相处时那一种难得的惬意,放松,愉快,欢乐。这是难以用言语解释清楚的,感情嘛,浑浊与清澈,都有其厚重的一面。 晚饭以后云帆找到机会跟韩氏提了提以后让小冬小池两个丫头睡在旁边房间,隐晦提到自己差不多成年,这样下去大不便。韩氏认可的点点头,不过也以为这种事情是正常平常的,作为云帆的贴身婢女,还是需要就近以方便照顾好云帆,这是婢女职责之所在。 没有得到明确答案,云帆只能自我安慰,认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就算过了十六岁,仍是少年,有些事情没必要想得太多,盖上被子,蒙住眼睛,管它窗外花开花落。 睡觉之前,韩氏特意将此事跟李瑱讲了讲,问道:“老爷,你觉得给儿子安排小冬小池两个丫头,让她们负责儿子rì常起居,会不会有考虑欠缺的地方呢?” 李瑱笑道:“夫人,依我说以后那两个丫头是跟着儿子的,他们的关系一早不就被你定好了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呀,不过你也要相信我们儿子,是有一定志向之人,区区温柔乡我看暂不是问题。” 听到“三妻四妾”这一句,韩氏心里吃味,尽管两人夫妻情深,关系一向很和睦,而李瑱也是一心一意待她,很专一用情之人,她还是使出女人惯有那一招,伸手拧住李瑱腰间之肉,嗔道:“你是不是皮痒了,想再娶个狐狸jīng进门?” 李瑱立马求饶道:“夫人,夫人饶命。为夫只是想举个例子,普遍的例子套在儿子身上,这不关我的事,为夫对夫人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呐。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女人的心情比天气变得还快,韩氏脸sè由yīn转晴,放开手后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儿子的事顺其自然,哼。”顿了顿,她接着低声问道:“疼不疼?”接着揉了揉她刚才痛下黑手的那个位置。 李瑱也爱吃这一套,回道:“没事,还是夫人英明,就这样决定,听夫人的话。” 第四十章 习骑(上)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醒过来后,赖在床上,想到这几天好像又没事情可做,看看今rì天气,似乎会是个yīn天,便做个决定,打算学习骑马。他起来,在小冬小池的服侍之下照常洗牙洗脸,估计着母亲应该起来了,到她那里去一趟,告之自己要学习骑马,并得到允许之后,匆匆对付早饭,赶到钟老头的屋子将已起身的老头子拉了出来,要他实践昨rì的诺言,领他进学习之门。 钟老头才出了门,看看天空道:“咦,今rì没什么太阳,这个rì子不错,很适合学习骑马嘛。可是,小子,老头我还没吃饱呢,你这就将我拉出来,太不人道了。” “早上不要吃得太饱,保持着一点饥饿感,这样是最好的。”云帆既然已将老头子拉了出来,自不愿放他回去,“今rì天气真不错,老头,我已准备好了,我要学骑马。” “好吧,”老头子很无奈,昨rì他好像没明确答应这小子的呀,也可能是昨晚临睡觉前不经意间点点头,就被云帆抓住机会了,想到此情,他仍点点头,提醒道:“话先说清楚啦,小子,这是一门有难度的,也具有危险xìng的课程,别看人家很潇洒,其实学骑马就是从摔跤开始的,你想一想从这么高的马上摔下来,能不能吃得消,嘿嘿。” 云帆拍拍胸口,自信地道:“老头,你没发现我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吗?看,我衣服都换好了,这是一套正式的练武服,骑马自不在话下。” 眼前这小子套了身劲装,看上去有模有样,钟老头是早就发现了的,他认真地打量云帆一番,脸上露出笑意,扯了扯云帆身上的衣服,道:“不错嘛,怪不得一大早就来找老头我呢,原来早就准备好的,那行了,来就来,谁怕谁。” 家园大就有许多好处,比如练习马术的场地不缺,对于新手来说这就够了。云帆和钟老头到了马厩,陈福已等候多时,他得到吩咐,今rì自家少爷想学学骑马,由他从旁照看,挑选马匹这种事情便是他来做的,老头子只负责在旁边看着,以备突发情况的发生,确保云帆不受伤。 “陈大哥,早啊。”云帆上前打了个招呼,之前向韩氏提出请求自己今rì要学习骑马时,韩氏已点头同意,将之安排下去,吩咐妥当,还言道等一阵也过来看看。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她也知道云帆是个纯粹的新手,是不大放心的,必须在旁边看着。 陈福牵出马来,道:“少爷早,少爷,马已准备好了,这是一匹比较驯良的马,不容易发脾气,您尽管放心。” 云帆摸摸马肚子,这马很普通的样子,远没有当rì他在破庙里遇到那一匹雄壮。看上去这匹马长长的马脸似乎也刻着善良二字,他想到了那一句“马善被人骑”,不知此马会不会逆来顺受,好好让自己进入新手期。因为新手要入门,顺顺利利的开头是很难得而重要的。 “嗯,”这时候云帆点点头,且转过头来,看着钟老头,问道:“老头,你觉得这一匹如何,我感觉还可以的。” 钟老头装模作样地拍了拍马肚子,道:“可以呀,对于你这种新手来说,善良的马是最可靠的,也安全些。就这一匹了。” 马配好鞍,顺从地跟在云帆他们后面。旁边就是一个空地,跑马是有难度,正适合初学者遛马。听着身后铃铛轻摇,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云帆加快脚步到了场中,后面的陈福也很快将马牵了进来,在云帆身边停好。陈福对云帆的印象较为深刻的地方在于,作为他们的少爷,宿于三潭镇的那一天晚上,被惊醒后仍有心情看他们与歹人缠斗,自家少爷也算得上是处变未惊,很叫他们认同。回府认亲以后,几天来云帆流露出对武术的兴趣,今天更是开始学习骑马,陈福心里感到,这一位少爷要慢慢融入进他的家了,作为下人,如他父亲一样,忠心地服务好李府,服务好云帆,是他的责任。今早得到吩咐,他用心地挑出这匹马来,也是抱着让自家少爷顺利安全的学习马术的这个目的,希望能够开个好头而为的。不过他也清楚地知道,马匹驯良是一方面,但有些时候,它抽筋般不听新手的使唤,这种情况也是有的。不管怎么说,相对于烈xìng之马而言,这是较为稳妥的选择,否则拉出来一匹烈马,初学者别说是驯服它了,能不能上得马去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陈福负责牵马,钟老头则在不远处看着,场边也来了些观众,韩氏来了,云帆的两个婢女也来了,按她们的说法,是为自家少爷打气的,其余刘方肇等也站在场边。松软的草地上,可见零落的马蹄践踏留下的痕迹,这是被破开的地方,草须稀疏;天晴的时间不短了,青草于晴天里无jīng打采,今rì却不大一样,因是yīn天,虽也有热意,有风徐来,人易畅快,怪不得连钟老头也说是个练习的rì子。 望着面前的这一匹马,约莫一米四、五的高度,在云帆这种年纪,这样的身高,是不低的。云帆也曾骑过马,是那一次两水道上初遇李石,被半扶半推送上去,尔后紧紧地伏在马背上,彼时的马比今天这一匹要高一些,不过那天由李石亲自牵着,一段路走下来,还是稳当的,今rì似乎要自己一个人上马,耳边响着钟老头刚才那一句“只要胆子大,学起来便不难。”话是这么说,看着眼前这一堵墙,要翻身上去,也是个问题。云帆拍着胸膛显出了自己的信心,陈福与老头子想要扶他上马,却被云帆很男子气的拒绝了,而今心跳快了些,咬咬牙,偷偷看看四周,特别是韩氏那张带着期盼的脸,他终于鼓起勇气,左手扯着缰绳,右手按在马鞍上,便要抬脚踩住马镫,爬上马背去。 韩氏看到此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紧张了,虽不强烈,望着独自尝试上马的云帆,心里不禁期待着,这一跨能顺利完成。身边的两个丫头亦伸着脖子,开始专注于场中的云帆,昨rì自家少爷问过她们会不会骑马,自己懂一些,而她们知道云帆是不会的,没想到一个晚上的时间,今早起来他居然没怎么准备,只是套上一套衣服便开始了今天的学习之旅,这叫她们有些不安,感觉没尽到责任。此时两人也如韩氏一般,将最美好的祝愿投在云帆身上,希望下一刻就可以看到云帆在马上稳住,再顺利遛马。 云帆将左脚对准了马镫,这静止的铁套子就挂在马腹两边,只要伸进一脚去,剩下的空间便不多了。云帆是吃过早餐的,左脚抬起的同时右脚踮起,左右手自然发力,要将左脚套进去后接下来的整个身子送上马背去,第一步完成得顺利,是由于马匹不动,前头有陈福牵着,所以容易。顺递着双手用力,云帆整个身体上移、凌空,后上的右腿尽力伸展开来,划过一道自上而下从马屁股上方到了右边马腹的弧线,说起来慢,动作完成的快,云帆终于顺利的上马了,右手抱着马脖子,而右脚要继续找到那边的马镫时,坐下马表现出了作为一个活物的本能,它动了,只不过是一种自己背部上来一个未知的事物的应激反应而已,这一点云帆心里有数,作为一个骑过水牛的人,他将牛的xìng格套在这一匹马身上,作为自己的经验准备应对接下来的骑行。 松了一口气,在云帆,也在韩氏,小冬、小池等。陈福也松了口气,云帆上去以后他将缰绳紧了紧,口吐几声短促的命令,示意马匹乖一点,不要乱动。座下马动了动马蹄子,鼻子喷出一口气,打在陈福的脸上,它心里起了点莫名的烦躁,背上那个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在行,刚刚上去就叫它浑身不舒服,它不愿云帆带来的放大了的不适继续扩张,只是眼前的陈福也不是好货sè,听明白那几句命令后,平复一下自己的马心,等待着马上的云帆做出指令来。 云帆谨慎的看了看这一匹马,自然,他看不到也看不出马脸是何种表情,更猜不出马的心态如何。云帆左手抓紧绳子,右手按在马脖子上,两只脚虽都伸进了马镫,腿部忘记了要夹紧马腹,他慢慢直起腰来,有些僵硬的脖子转到钟老头处,目光探询,问道:“老头,接下来怎么办?” 钟老头往前半步,笑道:“不错嘛,小子,自己一个人就上得了马,还不用人扶,不错,不错。”他看到云帆身体有些僵直,不大自然的样子,劝道:“小子,别紧张,放松些。上了马就是开了个好头,你双腿要夹住马腹,不要这么张开,要不然稳定不住自己。” 马头前的陈福亦点点头,低声道:“是呀,少爷,坐稳后手部也要抓着绳子,前面有我呢,不用怕的。” 云帆是紧张的吗?他是如何上得马来,自己快速想了想,原来与初学单车时差不多,不过右脚从后面伸过去这一点就有些不同―那时候年纪还要小一些,爱走捷径选择自车头前伸过去,后面纯熟了就开始卖弄技术,学会了从车子后座上车。当年单车,今rì换成了一匹马而已,没什么不同的,云帆笑了笑,他不承认自己是紧张的,尽管这时候的心跳明显比未上马时快一些。 “好的,老头。陈大哥接下来就要麻烦你帮我看好它啦,等我先坐稳了,还要让它走几步试一试。” “是的,少爷。”陈福稍稍往侧边站了站,心里想着,自己应该没有选择错误,眼前这一匹马还是驯良的,听得懂自己的要求,希望接下来能够同样的顺利吧。 第四十一章 习骑(中)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韩氏站起来后直到云帆安稳地上马,也没有坐下去,她要站着看,这样才清楚一点。见到儿子未经过什么失败便踏出这一步,韩氏感到高兴,她也明白学习骑马,心态以外,马匹也很关键,看来管家的这个儿子不错,自己交给他办这一件事,目前看来,是叫人放心的。 “夫人,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小冬端起韩氏那杯茶,递到她的面前道。 韩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顺手放回小冬手里,她对于钟叔叔在旁边照应云帆这件事情感到不安,想叫人接替钟老头,开口建议老头子休息着,在旁边看看就可以,是因为他年纪不小了,担心马匹不慎,伤到了他。 老头子看了过来,摇摇手道:“呵呵,有我看着,云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区区一匹马伤不到我老人家。”边上刘方肇亦点头且做个手势叫韩氏放心,有他们两人在此,云帆的安全问题就有保证。韩氏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她仍坚持站着,因为她看到云帆将要尝试着往前几步走。 云帆新从陈福那里学到一道命令语,立刻用到这匹马的身上,他用了几分力夹住马腹,嘴巴喊出一声“驾”,这时候云帆尽力模仿坐在马车上时前头车夫那一种语态,使自己的这一个命令显得纯熟、有力些,马欺负生手,他脑海里不知为何冒出这一句话来。座下那家伙不耐烦地甩着尾巴,背部微微抖动,云帆拉紧缰绳,心里要求马儿往前,犯了牛脾气的驯良之马选择不往前而是后退几步,如此举止叫马上之人吃了一惊,他额头冒出汗来,手心也因用力而感到马头传来一股不大不小的抵抗力,影响了他的平衡,此时云帆虽能保持着坐在马鞍上,由于不听话的马儿“反常”的举动,他的耐心就这么被吞没了大半。 陈福见状,知道马儿开始不听话了,虽也有可能还没听懂自家少爷的命令,他不加考虑首先将责任推到这个畜生的身上,因为它不会说话。陈福稳住马头,手上用力叫它不敢轻易闹腾,且对云帆道:“少爷,不要紧张,慢慢来。”待得马儿退了几步,不再往后了,他走到另一侧,手松了松,道:“少爷,现在试试看,要不我在前面拉一拉?” 云帆这才发现刚才自己要往前时,前面的陈福还是没有松开手,他心里觉得,或许面前有人站着,会影响马儿不往前而选择后退,于是他做了个决定:“陈大哥,我看你先松一松手,让我自己一个人试一试,没准它就知道走前面呢。” 陈福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手,毕竟有人照看着比仅仅靠马上之人摸索安全些,场边夫人一直都在盯着这里,不容他大意马虎的。钟老头在旁边看到云帆骑马居然是后退的,心里有些好笑,不过为加强这一位少爷的信心考虑,并没有笑出来,他很明白无论做什么事,开头不遇到些困难都是不大现实的,有难度才显得这一件事情有挑战xìng嘛。老头子靠近了些,对陈福道:“小陈,就听他的吧,没事,有老头子我在呢。” 陈福环视四周,见到韩氏也同意云帆的这个决定,便不情愿的松开了手,站到一边,随时准备着接应,云帆少爷还算是个孩子,从这么高的马上摔下来的话,绝不是个小问题,他要负责任的,所以必须更专注一些。 马儿感到轻松了些,虽然自己背部仍坐着一个孩子,或许叫新手更确切点。云帆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来,双手进入状态,双脚进入状态,整个身体也进入状态,他回味着老头子那一句“大胆些”,于是温柔地再次夹着马腹,同时发出较刚才有力量的一声“驾”,他很想这时候能有第三只手,在后面给马屁股来一下,如此就能帮助自己往前,而可以暂时不必考虑自家命令的有效xìng了。 马蹄提起,是前脚轻轻的提,再慢慢放下,却仍未往前半步,不过这一回有了进步,因为没有后退。云帆以为是方向问题,靠着绳子提起面前的马脸,要它往前看,重复着简单而意义重大的那一句命令。 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无聊,甚至是无味的。云帆重复了不下二十遍叫马儿往前走,就算是一小步也好,可惜他自己那一大步迟迟未来到,他的耐xìng差不多都被胯下这可恶的家伙吞食掉时,再驯良之马也会将它的骄傲之心显露出来,它稍微用力于背部,就轻松把云帆从马上送了下来。 自马背上滑到地面,云帆早湿透一身,这因于天气,因于心情,更因于一种淡淡的挫败感。老头子稳稳地接住云帆,让他站稳了,就在马旁,对着脸上明显带着沮丧之意的小李笑道:“怎么了,就一点小小的困难而已,便将你吓退了?那以后还说要继续跟我混,这是不行的呀,大胆一些,耐心一点,刚才这匹马还算驯良,没有激烈抵抗嘛。休息一会继续,别因为一时的失败就选择放弃。” 韩氏与云帆的两个婢女也到了场中,韩氏掏出手帕帮云帆擦擦汗水,一脸关切问道:“孩子,没事吧,刚才差一点吓到娘了,累不累?要不咱先到那边坐一会,再看看要不要换一匹马,等你jīng力足够了再来。” 云帆也为自己从马上“滑”了下来吓了一跳,一米四、五并不算高,如果是自己主动跳下来不会有事,但在马上,这还由不得自己,双脚伸进了马镫,人自平衡中经过不平衡再到地面上的平衡,多亏了钟老头。当然,诚如老头子所说那样,这匹马脾气还算不坏,让自己下来也给出了一定的缓冲时间,要不然真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些心理yīn影。母亲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时,云帆仍将一部分心神沉浸在马上的那种尴尬之中,听到叫自己到场边休息才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叫这么一摔吓退,当年学习骑车,当年勇敢上牛背,那一次没有摔下来的经历呢,所以区区傲娇之马,他很愿意驯服它。 “娘,我没事,也不累,您放心好了,孩儿既然说了要学习骑马,便不会选择退缩的。”云帆的叫马儿吃掉的耐xìng似乎又回来了,这说起来不大科学,但科学解释不了此时云帆突然蹦出来的斗志,他握着拳头,对钟老头道:“老头,多谢你了,要不然我会摔成狗吃屎,这多难堪啊。” “哈哈,这才像话,才可以跟老头子混嘛。”钟老头大笑一声,刘方肇也露出笑意来,自家师兄的儿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样子,一副较为文弱之状,没想到也是有着硬气一面,这才是一个男子汉所应该具备的东西。 “那么,孩子,你先跟娘过那边坐一会,再喝点水。”韩氏也很欣慰,不过她心里仍是担心,年青人不能太冲动,该休息时得休息,这样做起事情来才更有效率,学马术亦然。 “娘,我就不过去了,在这里喝点水解解渴便可以,您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没这么容易累到,况且还有钟伯,还有师叔,还有陈大哥他们在呢。您就到那边坐着,看您儿子我怎样驯服这匹马吧。” “那,”韩氏想了想,“那好吧,孩子你要小心一点,不要急躁,慢慢来,记住呀,yù速则不达。” “知道,孩儿不会叫您失望的,娘。”他从小冬手里接过茶水,喝了几口,将胸间燥意熄灭,感觉好多了,这一次得将心态再放平点,没必要一定必须今天之内纯熟到某种地步,只要大胆点,再耐心点,想必接下来的事会是水到渠成,尽在掌握。 云帆要再次上马前,陈福建议道:“少爷,要不要换一匹马试一试?”刚才云帆下马,他也惊出一身汗来,要出手接着云帆,没想到钟老头比他更快,更稳,老头动作看上去很慢,实际很快,这大概也是一种境界了。看到云帆要再次开始练习,陈福以为自己选的马匹是不如人意的,所以建议换一换,兴许更好些。 “不必了,陈大哥,它很合适。”云帆说完便顺利上马,他自觉地将动作偏向稳重,尽管还是显得生疏,这是一种尝试,需实践才知效果如何。 马儿跟云帆较上劲了,整个上午云帆只能保持着不进不退,但他暂时志不在如何驱动马匹前进,他下来了好几次,都有钟老头接应着,人无恙。云帆一个上午练习的目的是如何在马匹背上保持平衡,应对它刻意的刁难,虽可能在外人看来他进步缓慢,云帆却玩的不亦乐乎,他已有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与决心。 第四十二章 习骑(下)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黄昏的时候云帆再一次从马背上滑了下来,他终于可以笑一声了,因为就在刚才,被他折腾了一天的马儿终于松懈了,屈服了那么一阵,退后一步,也往前两步,这是今天云帆最后的收获,叫他高兴。尽管他还是没有第三只手,不能代替那些短促的命令语,他笨拙的学习着,也能换来细微的进步,这难道不值得好好高兴,笑一两声吗? 躺在草地上,云帆伸展着四肢,马匹已叫陈福牵回马厩去了,躺在这一片今rì洒下汗水之地,钟老头也到了他的身侧,并躺着,道:“小子,累死我了,别说是那匹马,我看换一匹烈马来,也会叫你小子折腾散架的,畜生们不服气都不行啊。” “哈哈,老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虽然小子很感谢您老人家十几次救我于马蹄之下,不过我看您老人家jīng神奕奕,毫无倦像,肯定没我那么累。” “老头子不比你们年青人,就算是一点点的累,也还是累,谁叫我是老头子呢。”钟老头故意叹了口气,“诶呀,又是一天,这时间过得真快啊。” “老头,过两天我生rì,你打算送什么礼物给我呀?”云帆屈指算了算,知道今rì初五,三天后便是初八,是自己的生rì,务必要问老头子讨些礼物,比如那只小葫芦看起来就很不错。 “嗯,好像是啊,那到时候还记得的话,再说吧,或许有惊喜也说不定。”老头子卖个关子,坐了起来,“下午出了太阳,你看,黄昏时的美丽,叫人难忘,却总是非常短暂。” “是吗?老头,上一次那酒后之歌不错,很叫我难忘,要不应景歌一曲如何?”云帆想起破庙里的那一夜,钟老头高歌那一景叫他难忘,彼时歌声不仅震落灰尘,也深入他的脑海,落到他的心间,引起他的共鸣,虽然,这似乎写满老头子年轻时节的种种情怀,他还感悟得较浅,只是感觉上了层次,境界不低罢了。 “今rì太累,改天吧,改天或许可以。”老头子拒绝道。他摸摸胡子,感觉不大好意思,自己乘着一时的酒兴,哼出来一阙歌,想不到云帆这小子还记得呢,这应该是rì子还短,是个人都能记得十多天前的事情,时间久一些,便会忘记得差不多,他不愿高歌,最重要的是,此事偶尔可为,如果一遇上比如黄昏的美丽,清晨的妩媚这样的时节,便要自己装作诗人嚎啕几句,真真难为他了,老头子只是一个偶尔出出彩的低调之人,并不是诗人呐。 两人待了没多久,云帆便叫小池这个丫头拉了回去,说是夫人让她来的,云帆练习了一整天,是时候回去冲个凉准备吃晚饭了。云帆回屋之前对老头子道:“老头,明rì继续,不过明rì我要更自主一些,你不用像今天那样随时等在旁边接我下地。”钟老头笑了笑,敢情云帆终于在天黑以前逼着马儿走了两步路,认为进步了,明rì便要闹dú lì,这不冒进。他心里决定,就让这个家伙摔几下狠狠的,涨涨经验吧。 第二天醒来云帆才发现昨rì凭着一股气折腾了一个大白天,是有后遗症的,他浑身酸痛,双手起茧不说,两条大腿酥软,屁股疼痛,好像磨破皮了,勉强支撑半坐起来,一放松后便躺了下去,冲动啊,他心里暗叹,年青人就是年青人,尽管他已算是缓慢推进自己的学习计划,谈不上急躁,可是学习骑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体力活,要消耗大量体力,谁也难以逃脱啊。 看看外面天sè,时辰不早,昨rì这个时候他早就起身,去一趟韩氏的屋子回来了。想到学习之不易,他再次坐了起来,用手轻轻揉着大腿,暗暗告诫自己,一口气不能就这样松懈掉,起来,起来,起来,就算是刮风下雨,今天的练习也务必雷打不动,继续下去。疼痛于一个人是有适应期的,当云帆花了点时间适应这一具疲软身躯,将因过度活动的酸痛的四肢的痛感降低一些,居然起得来,下地后出了房门,叫醒两个丫头,洗漱一番,吞些早餐以后,往自己身上涂了些去疲劳及消肿的药油,便出门到钟老头处将他拖了出来,来到昨rì练习场上,开始今rì的学习。 陈福起得比云帆早,也比云帆来得快,他手里牵着的仍是昨rì之马,这是云帆的要求,不必更换,见到云帆他打了个招呼,发现今天云帆疲软的样子,关心问道:“少爷,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做些准备活动再开始?” 涂上了的药油,这时候开始发挥作用了,云帆感到舒服了许多,闻言沉吟一下,道:“休息就不必了,先活动活动身体,热热身就可以。” 这是个晴天,太阳晒在人身上,**辣的。云帆开始了他的骑马之旅,花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进入状态,在马上保持住平衡以后鼓着jīng神,从昨rì的成功基础起步。马儿对云帆有了初步的认识,两者悄悄地迈过了陌生这个阶段,斗争的sè彩淡了些,但仍在太阳的炙烤之下,显出点点火星。酸痛上加上酸痛,对云帆来说,习惯了麻木了就好,对于自己的行动影响不大,最主要的是,一个上午云帆需要注意集中jīng神,不叫马儿梗着脖子将他从马背上掀下来,还有下地时如何避免头部先着地,造成伤害。 可爱的夏天啊,狗rì的太阳。上午云帆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连马鞍也被汗水涂了一层,需要时不时将之擦干,以免人在上面坐不稳当,不利于控制马头。午饭以后,休息个把时辰,饱饮茶水的云帆和饱饮茶水的钟老头等人来到了练习之地,陪太子读书?老头子心里想到,这一位少爷的毅力不弱,但天赋似乎不高,练习十天半月,勤能补拙,应该可以初步掌握骑术的基本要领,到时候坐在马上,独自走上一两里路,是问题不大的。当然,一路从马背上落下来,也是不可避免的。 第四十三章 礼物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六月初八,云帆的生rì,他已在马背上度过了三天的练习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还有冲凉,加上休息,其余时间都在与那一匹马相处之中,培养出很是细微的感情来。犹如练习骑单车,开头最叫人抓狂的入门已差不多要过去了,一个人慢慢掌握了几分技巧,自觉地有模有样练习一遍又一遍,人很累,也很有成就感,但今rì韩氏不准云帆再练习,要求他休息,希望他在他自己生rì的这一天感到轻松、快乐,还有家的温暖。云帆也觉得要休息一rì,累着的不单单是自己一人,钟老头等亦如此,所以他起得晚了一些,要将昨晚的那个梦补充完整,再起来。 白rì里干这种事情,往往是难如人意的,云帆的经验中已验证、重复了许多遍,强求以后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美梦,所以他失败,翻身起身,才发现今rì是自己的生rì。他以为今rì应该跟往rì不同,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生”之一字呢。生存下来,且活得开心,简单却不大容易,因种种自找的,别人强加的,和不期然而遇到的事情压下来,简单便成了复杂,快乐要打折扣,高兴不起来,唯有加入闹心的不快的队伍,活得沉重。目前看来,这一些云帆皆不需要去考虑,他仍未成年,烦恼不多,何况更叫他有意的圈在一个圈子内,不主动出去寻找。 上午云帆跟着韩氏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到凉亭坐一坐,谈一会话,午饭时得到了母亲和父亲的礼物,颇叫他高兴。今rì需与往rì不一样,其实只是心里想想应该如此,跟家里人在一起,享受着家庭的快乐,简单的、平常的,就是与往rì一样的,但同时也是不一样的,这便足够了。 钟老头不出意外的送了云帆那只小葫芦,这还是一只半成品,风干需要时间,把玩一阵以后,云帆就将此物挂在房间通风处。老头子那一只随身带着的老葫芦是一件让人印象深刻之物,但看上去更适合老人家多一些,要不然乘着今天这个rì子,云帆不介意向老头子要过来,给自己做礼物。君子不夺人所好,云帆是一个君子吗?他只是一个男子而已。 晚饭时李瑱对云帆道:“儿子啊,过了今rì你就满十六岁,踏入十七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当年还是小屁孩一个,今年就十七喽,很值得庆贺一番,来,让我这当爹的给你倒一杯酒,咱父子俩喝一喝。” 韩氏见到李瑱取过一只杯子,要添加满酒,在一边嗔道:“好了,老爷,孩子年纪还小,半杯就行,别倒得太多。” “是呀,爹,孩儿酒量不高,就听娘的。反正今rì钟伯还有刘师叔都在,您也可以多喝一点。”云帆在韩氏面前,不敢多喝,其实他酒量还行,在破庙是就与老头子对饮过一番,自然,跟老头子他们是没得比,谁叫他还年轻呢。 李瑱放低些声音,道:“夫人,不怕的,这又不是烈酒,区区一杯,我李瑱的儿子还对付不了吗?就一杯,今rì儿子生rì,难得呀。”他不由分说,将满酒的杯子放到云帆面前,且对钟老头和刘方肇道:“钟叔叔,师弟,来,你们俩也喝,今rì高兴高兴,帆儿也长大了,以后还得需要钟叔叔您,还有师弟多多照应才行啊。” 老头子两人皆点点头,钟老头笑道:“呵呵,阿瑱,还有方肇,难得相识一场,这就是缘分,所以今晚多喝些,要谋一醉方过瘾。至于云帆这小子,老头与他很是投缘,如果你们同意,老头打算教他一些东西,将来无论他是入江湖或是走别的路,都可以有自保之力。” 李瑱忙道:“这自是求之不得,钟叔叔,要不就趁今rì,让帆儿行拜师之礼,定个名分如何?” 钟老头摇摇手道:“繁文缛节就不必要了,老头觉得我与这小子保持现在这种关系就很好,似师徒,也似朋友,老头生平未收徒,反正呢,老头将他看作我的弟子,拜不拜师都一样。” “如此也好。”李瑱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像钟叔叔与云帆这种关系,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已有师徒之分,两者意义都差不多,正如钟叔叔所说那样,也就不必强求了。 云帆从一开始就将老头子看作师傅那一类人,师徒名分这样东西,于他而言,有或者无,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该叫老头时叫老头,该淘他怀里东西,抢他酒喝时,更不会含糊。喝了一口酒,云帆暗地里对着老头子伸出拇指,两人对视一下,微微一笑,情就在酒里,也在不言语之中。 自云帆学习骑马,半个月时间便在这种有时枯燥,有时有趣的学习中过去了。云帆毕竟学到了点东西,最低限度,他已能够在马背上稳坐着,缓缓骑行一里左右的路程,总的来说,他还是新手。钟老头自云帆生rì那天晚上喝酒之前许下诺言,第二天就教了他一套吐纳之法,让他晚睡之前,和早起之后每天必须坚持,一次半个时辰的打坐,开头云帆自己根本找不到入门的方法,不过有老头子在,这不是问题。 坚持了十来天的样子,他感觉每一次吐纳练习之时,身体内总有一股细微的气流在流动,夜深人静或早起爽利之时,相差不大。这一股气要在所谓经脉中行走,初学者云帆每一次进入状态,需驱动它环绕着特定的路径走完一圈,才算完成一次循环。比起骑马,云帆感到吐纳练气的难度更大,骑马时还可以双手执住缰绳,限定一个方向,双腿用力配合嘴里的命令让马儿走几步再走几步,吐纳就不一样,似乎无从着手,无处施力。开始几天有老头子在身边帮助,他是师傅,明白告诉且轻轻推动云帆体内那细的可怜的那一股气应该如何行动,在老头子手里,别说是这么一点,扩大十倍百倍都能轻松控制,这很叫云帆羡慕,眼热。待得云帆可以尝试xìng地推动自己体内的“气”,让它一点点挪步,钟老头便撒手不管了,虽也时常过来看看云帆的练习进度,但给予云帆的感觉,这实在不是一个合格而称职的师傅,半个时辰,至今他还不能练习两圈以上的循环,练气实在是太费力太费jīng神了。 云帆也曾问过老头子如此吐纳之法,究竟叫什么名字,钟老头总是神秘的笑笑,摇头不肯告诉云帆,只是对他说,练习好了有他的好处,这是基础,不能马虎,需将之打牢固,待云帆练习到一定程度时,达到某种地步,方能告诉他其中的奥妙。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十来天的坚持,云帆感觉尽管每一次练习半个时辰的吐纳都很费力,比起第一天的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入口的抓狂,他已是往前了一步,算是不错的,但在老头子嘴里,是以为云帆还不算入门,从这一段时间练习的效果来看,似乎云帆是有进步了,实际上他仍在门户之外徘徊,顶多前面看不到门户,现在看到了,却差一些,未能踏进去。 第四十四章 所谓天赋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吐纳是一件苦差事,坚持着人会感到枯燥,而每一次练习过后,身体会得到一种因之而来的畅快,这又是叫云帆感到有趣的地方,自己半个时辰再半个时辰的练习,还是有摸得着的痛快之处的。夜里摸索和清晨摸索,灯光或太阳光都照不进体内,像钟老头所说那样,修行靠的是自己,外面的光芒照不进来,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眼模模糊糊中能够看到,前方并不黑暗,所以一个人的摸索虽然困难,也能够感觉到自己是往前的,至少这一天起来,练习过后,再回顾十来天的经验,云帆感慨了一句,在马上可以走一里半里的路程,而在修炼上,姑且将吐纳看作是修炼,带给自己的改变,会是非常巨大,难以用一里两里路来衡量的。 早上的练习如往常般完成,云帆出了一身汗水,他稍作休息后,便叫自己的丫环打来一桶水,随便冲洗一下,换一套衣服出来洗漱过后就抬步出门,要到老头子的屋子去坐一坐。钟老头的每天早起,他的功夫也没有落下,所以在院子里打一通拳,热身一番。在破庙里的时候云帆好像没怎么见过老头子的这一种正经模样,于是问过如何到了自己家中,兴起这一套来呢。老头子笑着回答,告诉云帆自己的小秘密,就算是躺着,于他而言,也可以行吐纳之法,在破庙里这是他钟老头的常态,可惜彼时云帆一个未入门的小孩子,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之处,而往往以为老头子也跟自己一样,还在周公的园子里扑蝶。 钟老头刚刚打过一套拳,他院子里的门就被推开,见到了云帆那张熟悉的脸,老头子收拳立在院子中间,吐出一口气后道:“小子,今天好像早了点,你的功课完成了没?老子告诉你,千万不能偷懒,要不然老头我只能出个绝招,要你每天过来陪我练拳,再增加点花样,这样一来你就别想混在你的温柔窝中喽。” “老头你就放心吧,每天雷打不动,我会坚持到底的。”云帆笑嘻嘻答道,自己的父母同意他跟着钟老头,同意自己学习吐纳之术,眼前得了点进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云帆心里高兴脸上表现出来,是因为母亲终于同意他跟着钟老头返宁城一趟,看一看月底的那个炼丹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时也看一看宁城,有机会看一看三德小和尚。他以为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一次回返过后,宁城怕是会成为一种记忆了。 初到这个世界,醒来在破庙,云帆遇到钟老头,后入宁城,更与牛三王五小乙等人萍水相逢,对于宁城及破庙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怀的,现而今他的舞台变迁,扩大,往前一途已指向更远一点的地方了,对于他的起点,兴许成为记忆,由他自己决定,也同时不完全由他一个人决定,方才成为一种合理的事情。记忆毕竟是美好的,特别是转换身份后,因心境变化而带来的那一种情怀嵌套,足以将之打扮成为属于自己的特别而独一的美丽。当然,或许年老时候,这一种回忆如醇酒般,足以醉倒己身。 “坚持是必须的,但一个人摸索,有不懂之处就问一问我,老头子是一本活字典,一般都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钟老头口气不小,却装出一副矜持模样,笑吟吟地看着云帆,不用握着云帆的手检查,他也能看出来云帆没有懈怠。虽然,貌似天赋一般,所以取得的进步肉眼难见,不过话说回来,所谓天赋,也是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弥补上来的,才十来天的时间,对于云帆的练习,他钟老头不急,按部就班,稳打稳扎将基础打好,这是最重要的。况且宁城那边,老道士之地,兴许云帆这小子会有一番造化也说不定。想到此处,钟老头哈哈一笑。 云帆瘪瘪嘴,苦着脸道:“老头,还说自己是活字典,小子想翻一翻都不容易呐。还是靠自己稳妥一点。”他眼下之意就是老头子不称职,不会手把手教云帆。入门以后靠自己,很有道理,可真要云帆一个人摸索,字典总紧紧闭上,还美其名曰培养云帆的dú lìxìng。诶,云帆叹了口气,遇师不良啊。 老头子干笑一声,领着云帆进了屋子,坐下来道:“我这不是给予你小子zì yóu发展的空间吗?因材施教,你小子虽然天赋一般,可是悟xìng不低,是可造之材嘛。” 说到天赋,这是最叫云帆纠结之事,以前读书时也是天赋不高,靠着自己的勤奋,自己的汗水混到个二三流的大学,大学时期仍未能改变他平庸天赋的本质,所以二十多年来的普通,几乎叫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成不了大事之人,没想到此时老头子打击了他一句“天赋一般”,接着来了句赞美,悟xìng不低,连他也没发现原来自己比起普通人来,还是有优势的。 “老头,我真有你所说那样,悟xìng不低吗?”云帆将自己的怀疑道了出来,他要找回自己的自信,骑马是小事,吐纳也不算大事,唯有自立的基础,自信方显得重要。 “怎么?不相信老头的眼力,还是你自己也没有自信。相信老头,我没看错的,至于怎么去做,还是要靠你自己。”老头子又在强调云帆需自己摸索,也不翻开他这本字典让云帆查找一番以解惑,在老头子看来,这样才是正常的。 “好吧,老头,以前我是不大自信,今天听了您老人家这一番话,我自觉的自信了,这必须得感谢您。”云帆顿了顿,“老头,咱们后天才出发,要不今rì进章州城逛一逛,随便看看有没有藏在巷子里的美酒,将你的葫芦装满,就是我的感激了,如何?” “少爷有令,老头我能不从吗?不过小子,你这一种感谢方法实在是太廉价了,几斤好酒也费不了多少钱,我可知道你也算是小地主,不能这么吝啬呀。”老头子调侃道。 云帆拍拍胸膛,道:“老头,既然你都说我是地主,那么以后你的酒钱我包了,这样可好?还有酒钱以外的,包括在一起,行吧?” “要的,要的,做师傅的接受徒弟的孝敬天经地义,就这样决定了。”老头子嘿嘿笑道。 第四十五章 章州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早饭以后,云帆到韩氏的屋子告诉一声,自己要跟钟老头到城里去逛一逛。毕竟回来也有二十来天了,家离章州城不远,却未到里面去过,他的好奇之心,他的爱看热闹之心在学习骑马,学习吐纳的时候摆到一边,今rì倒是出来了,因为过两天就要往宁城一趟了,所以要抽出时间来凑凑热闹,见一见城里的人和事,以满足、放松自己。这也不影响他的修炼,至于骑马,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大不了先坐着马车,或者走路。 韩氏叮嘱道:“孩子,你还不会骑马,等一下就安排一辆车送你们去。有钟叔叔在娘也放心,不过你不许调皮,要听你师傅的话,知道吗?娘就不陪你去了。” “好的,娘,孩儿只是进城走一走,不会到处乱跑,您就放心好啦。”云帆得到韩氏的许可,兴冲冲的出门去,出门前喊了句“孩儿天黑之前就回家”。看到仍显出孩子气的云帆,韩氏摇摇头,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有着期盼。盼望自家孩子快高长大成家立业挑起家庭的重任与希望自家的孩子永远都长不大,永远都是自己的孩子,这两种矛盾心情,向来存在于大部分的母亲心上,而韩氏自己也不例外。 云帆和钟老头上得马车,往章州城而去,韩氏还是安排了一个向导,便是王涛,兼做车夫。李府离章州不远,约有二三十里路,车子走得快些,并不需要一个时辰,车稳路平,到了官道以后,一路上开始看到行人,越接近章州,越发有人气,毕竟章州不比宁城,光从城墙的规模上就可以知道此地大而热闹,倘若宁城是一只小麻雀,那么章州应该是一只大公鸡了。在车上的云帆有一些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忍不住要向钟老头打听里面的一切,似乎眼前之人不单单熟悉宁城,知道三潭,也同样了解章州,因为老头子曾自夸自己是一本活字典,虽然这一部字典是活的,不大允许云帆随意翻阅。 钟老头笑了笑,打击道:“小子,章州也不算太繁华,等你有机会到金陵这种地方去,照你今天的表现,还不得高兴过度,兴奋死呢?要淡定,年青人要淡定。” 云帆反驳道:“我就是一个俗人,要吃人间烟火,喜欢看看热闹,游一游繁华,怎么,老头,这也是你一向教落的,就是入世嘛。” “呵呵,还懂得狡辩呐,小子,不错。不过老头只是提醒你一下,就算你很兴奋,也没必要每一回都在脸上表现出来,要学一学装,装扮懂吗?” “师傅,老头,在你面前徒弟一直都保持着诚实可靠的形象,我要一直保持下去,不会去装。而且,在您老人家面前,就算我偶尔皮笑肉不笑,您就看不出来吗?毕竟嘛,老头你算得上火眼金睛,一眼便可看穿真相。”在钟老头面前,云帆是不介意拍他马屁的,因为这时候拍马屁,也是一种真实的表现。脱口而出不加思考,大概云帆脑子里也没去转什么道道。 “好,好,很好。”老头子大声笑道,“念在你还是孩子,如此诚实的份上,就罚你进城以后帮老头子装一葫芦的酒。作为奖励,今晚你就在老头的房间里练习,老头要看一看这几天你到底进步多少,厄,算是临场指导。” “却之不恭,受之无愧。”云帆露出一副白牙,笑嘻嘻道。回到家的这一段时间,填饱肚子,学习骑术,练习吐纳还有享受家庭温暖以外,云帆也刷出一副好牙。单从刷牙这一项生理需求上来看,尽管没有牙刷牙膏,而代替以牙灰柳枝之类的物品,要求不高的云帆,像有热水冲凉一样,已适应了这一些物事,感到满足。粗鲁的刷出一口牙血这种事情,很难在自己身上发生。 钟老头感慨一句“你小子脸皮已无一个月前薄了,看来跟着我混,这一点做得不错。”云帆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没有发烧,他想到上个月初次混吃,跟在钟老头的后面扭扭捏捏,差一点连伸出饭钵的勇气都拿不出来。今rì看来事情极平常,是心态转变了,也是脸皮蒙了些灰尘,他断不认同老头子所说的他的脸皮厚了,内心深处,云帆仍固执的认为,自己离脸皮厚如城墙这种境界,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是吗?”云帆反问一句,既是问老头子,也像是问自己,想了想,他只认同一点,便是因自信的增加而带来了腰骨挺直,目光平视,无意之中学习到了钟老头所说的那一种“装”,诚然,这也是一件好事。 幸福家庭的幸福都相差不大,若这一句话成立,按照这种逻辑,劳苦的人生挥洒的汗水也称得上量多而类同。云帆坐在马车上,心里计算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已能清晰看到章州城了,于这一道途之上,当他此时掀开窗帘,看到一位驾着牛车的卖柴老人,几乎与宁城外那一个如出一辙,牛气喘吁吁,人亦不轻松。所不同的是,时间与地点不一样,和拉车之牛分作水牛和黄牛,而那一张铺着皱纹写着风霜的苍老的脸,那带着期盼的神情,在云帆看来,就是同样的一张脸,为稻粱谋,皆做了卖柴人。 这一次马车从西门而进。望着面前高高的城墙,若可转移,到的现代社会,便可算作古董了。有历史价值的事物,因其历经岁月的磨洗,年岁越长,其味道越浓。云帆轻轻地拍了拍长着青苔的砖头,脸上露出笑意。马车过西门时有守卫做例行之检查,云帆好像看到王涛给了些入城费,瞄了一眼守卫的那一柄枪头油亮的武器,和他严谨的那张脸皮,心里想道果然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风貌,小城镇有小城镇的特sè,不特城墙不一样,连守卫的表现也迥异。不过再大的城市,在这个世界里,似乎都离不开木柴罢。 走在石板大街上,路上人不少,云帆和钟老头下车以后便由着脚步四处闲逛起来。离午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加上肚子未饿,他俩的兴致提了起来,而作无目的的游逛。进城之时,便有李府之人侯在一侧,接管好那辆马车,所以王涛也跟着身后,随时等待着云帆的吩咐。前段时间陈福负责云帆习马,今rì轮到王涛送云帆进城游逛,这是一种分工,也是李瑱的安排,让云帆与年轻一辈的李府之人亲近亲近,培养感情,目前看来,效果还可以。 云帆发现了几个混吃者,或侯在街边,或走在人群之中寻找面目可亲之人,这些都是他们潜在的“顾客”,碰到这些人,他们很有经验,比起云帆当rì,不知主动了多少倍。云帆也发现因繁华之城而来的流动xìng,此处油水充足,竞争却更激烈。因为行人多,混吃者在云帆看来没有宁城这个小城中显眼,是三教九流之人多了,统共形成了一个整体,像一台机器里的零件,可能不大显眼,也不大重要,但不可或缺。以边缘人为主的整体,混吃者也是其中之一。云帆此时并没有用俯视的眼光看待这一类人,毕竟自己也走过这一条路,相反,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到亲切的味道,这是物以类聚?云帆不能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而今已暂时不必去考虑饭钵满与不满的问题,这是他的幸运之处。 第四十六章 瓜皮和拳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王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留意云帆四周的人,保持住一定的jǐng惕,他负责云帆的安全,这是他的工作,也是天职所在。走过两三条街,云帆三人到了一家酒楼门前,再往旁边走了几步,还未决定需不需要此时停下来进去趁上饭点,忽的从二楼临街的某个窗口飞出一块西瓜皮,正往云帆头顶而来,老头子似乎头顶长了眼睛,未见他如何动作,此飞来之物诡异地放弃云帆这个目标,往街心而去,速度不慢。云帆自不知道钟老头于无声息中替他赶开一张绿皮,他刚要开口问一句老头子要不要先停步上楼对付午饭,身后传来一声骂娘,像一枚炮竹在人群中炸开,云帆三人亦受了影响,皆转身往出声点看去。 “我草他nǎinǎi的,那个混蛋不长眼,敢往老子头上扔瓜皮!给我出来,二楼的混蛋!”声音粗壮,这时候云帆才看到原是一个被西瓜皮选中的剽悍汉子,他脚下正躺着那块瓜皮,青sè那面朝天,像一面镜子,可映照出汉子的愤怒之意。这一位倒霉家伙周围之人纷纷散开,却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听到汉子的叫骂,除了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以外,更多的是抬头望着二楼的临街窗户,酒楼内人声鼎沸,食客很多,一时分辨不出谁是那个缺德之人。 剽悍汉子痛骂了几句,他身后两个喽啰模样的家伙已卷起衣袖,准备跟着他们的大哥干一场,帮他出出气。老头子笑眯眯地拉着云帆站到一边,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云帆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酒,也有样学样,抱着双手,打算看这一场热闹。 剽悍汉子正要吐出一句“缩头乌龟”,楼上人不客气的没有给他机会,他伸出一颗头来,通红的脸上挤出一副歉意的表情来,懒洋洋地道:“诶呀,不好意思啦,没注意,没注意,下次不会这样的了,这位兄弟,真对不住呀,要不上来一起喝杯酒,给你消消气,算我赔礼道歉如何?”话是这么说,但群众的雪亮眼睛一下子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家伙虚伪的表情之下,毫无歉意之心,不过事不关己,他们只是要看热闹的,其余的与他们无关。楼下的这一位汉子看上去是个粗人,神经大条,他瞪大眼睛,将那一句“缩头乌龟”换成了“cāo你大爷”,顺便吐了口痰,便要冲进酒楼,上楼讨个说法。 于是围观的人就明白了,此汉子亦不含糊,水平与他们相当,只是拳头大一些,可能力气和脾气也大一些,这就让他们看热闹的心思没有落空,所以众人皆收住脚步,要将不平之事发酵壮大,再痛快地看到结尾。 如一股旋风般穿过一楼大厅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很快上面传来互骂声,接着是桌子被掀翻,杯盘落地的哗啦声。本来喧闹的街面上,以上两种声音在这个中午是很难传到外面来,而叫众人听得到的,无奈里面人也不约而同的将声音放低乃至于暂时停嘴不说话,好几个人跟着上了楼梯,就在汉子后面,却不接近,在有意无意之中,围观的人让出一个舞台来,所以声音传达不成问题,而叫街上的人更加期待。云帆几人不再立于危墙之下,选择到了酒楼对面,混在人群之中,他们也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例如天上掉下一个人或一张桌子,这就倒霉了。 云帆不解地问道:“老头,是天气原因还是现在的人火气都这么暴躁,怎么一言不合,便要挥拳相向呢?”此事在旁观者看来,很是简单,不过是一个缺德之人做了件缺德之事,偏偏遇到一个拳头粗硬的家伙,楼上人先是不怎么有诚意的解释,楼下人似乎较为信服拳头的力量,所以二楼乱了起来,几种声音过后,真的有一张长条凳子被扔了下来,到了地面已断开两只脚,不成样子了。 “嗯,这种天气这种情况之下,人是很容易怒火汹汹的。不过,这也算是江湖人的直爽之处。”老头子点点头,不知是认同云帆所说那种天气还是人的原因,反正在看热闹的人,上面已开始拳脚动作,似乎呼呼拳头之风已刮到地面,很让地上人感到一种快意,此中风气,更胜于夏rì里的凉风。 掌柜的反应不慢,扔瓜皮之人出来吃饭是有带着仆人的,无奈他似乎嘴巴上厉害,拳头对碰,加上自己的两个仆人,根本无力对抗剽悍汉子的老拳,自然,汉子的两个帮凶也出力不少。上面一阵哭喊,一阵猖狂的笑声之后,掌柜的才带着两个小厮上了二楼,看见眼前一片狼藉,食客们或逃到街上加入围观人群,或站在一边更直观的观看现场直播,二楼算是成了练武场,近十张桌子被翻了个底朝天,条凳东倒西歪,食具菜肴满地皆是,掌柜的连大哭的心思都有了。他不敢到场中去,忍着愤怒之意,脸sè发青,拳头攥紧,想了想,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便悄悄地松开,这时候他只是希望被瓜皮砸中的那个可恶的家伙能快点离开,见到他那副凶恶的模样和粗暴的手段,掌柜的不敢存有要他赔偿的念头。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三个人,饱吃一顿拳头以后,有节制地低声呻吟,以减轻些身体上的痛苦,他们身子抖动,特别是为首的主人,更是不敢再顶撞半句,汉子雷霆般的冲动,已叫他吃够了苦头,这一番遭遇,他的十分醉意倒是去了五六分,知道自己惹上了狠人,才明白到吃亏是福这个道理。 “哼,今rì老子我心情不坏,小小教训你一下,给你长长记xìng,记得以后瓜皮不能乱扔,砸中谁不好,偏偏砸到老子的头上!”汉子将自己的愤怒通过拳头发泄出来,感觉舒服了许多,他对着地上三人冷笑一声,继而再次哈哈大笑,便转身要离开。他自认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过通常以拳头来说话,所以很多时候对上靠嘴巴讲道理,特别是他能一眼看出毫无诚意,假装有道理之人,统统直接刺破,这很叫他快意。 忽的他拍拍脑袋,似乎觉悟到了点什么,从掌柜身边走过时,笑着道:“老板,不好意思啦,冲动啊,太冲动了。今rì不小心摔破了几个碗,我郭威会照价赔偿。”他转对身后的手下之一,“朱豹,你来搞掂。”朱豹点头应承,便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另一只手抓住掌柜的左手,将钱袋塞进了他的手里,道:“老板,看看够不够?!” 钱袋入手,掌柜的知道分量不轻,赔偿他的损失是绰绰有余的,他忙不迭地点头,过了他的手以后的钱袋就属于他的了,不过他脸上迅速榨出了笑容,推却道:“这位……这位爷,区区几张凳子,用不了这么多,一半就够了。”他作势要倒出一半的钱币来,里面装的并非金元宝,而是银锭,即便如此,出手如此大方之人,他心里判断一定是个人物。不过他的这一番客套,虽带着造作,也算是谦让的一种,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心之人,因为在他看来,一个生意人,除了和气生财,也要懂得坚持。 一边的朱虎用他那只沾了油腻的手一巴掌拍在了掌柜的肩膀之上,他的老大已抬步下楼而去,做小弟的应该跟上,所以听到这么不干脆的虚伪客套,用力于手掌的同时,道:“老板,有多余的就给你买酒喝,好了,别他妈的再废话!”他脚下迈步,跟上朱豹,两人随着郭威,扬长出了酒楼大门,到得大街之上。看着食客走了大半,掌柜的哭笑不得,他挥一挥手,对着他的伙计们道了句“收拾好”,也跟着下楼了。 郭威目光从群众的身上扫过,到了云帆身上时停了停,这不知何故的停顿,在云帆一面,只是好奇的再次看了看这一位光天化rì之下打人的家伙。此人的冲动大概就是老头子所说的江湖味了,云帆离的不远,却未能嗅到这是怎么一股味道,要清楚把握,需靠自己的观察,得个结论方行。事了拂衣去,仅仅是一场殴斗,郭威也无意藏起自己的身影,于酒楼门口停了下,便大踏步而去。自郭威的上楼挥拳后再下来离开,时间太短,众人大多感到不过瘾,因为隔着一堵墙,也隔着一楼的天花板,只在匆匆的几分钟内,听到哭喊声,听到大笑声,见到挥拳者,这反应过来后的大众的无聊,让他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去,离开的离开,去吃饭的吃饭。上楼打三人,看上去就是一场闹剧而已。 第四十七章 小王绸缎庄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一个将要离去的家伙发泄着对这一场围观的失望,他一脚将那块西瓜皮踢到酒楼的台阶之下,不久后二楼那三个受伤的家伙一步步的在“热心人士”的帮助下到了地面,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慢慢步下台阶。这一次瓜皮换成了另一面朝天,很巧合的中间那个家伙一脚踩到上面去,顺利地摔了一跤,云帆三人正在斜对面的另外一家酒楼二楼临窗之处坐着,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这一刻三人皆脸上带着笑意,老头子笑出声来,道:“这种天气西瓜还是不能吃多了,小子,你也看到了吧。要不然可能会摔一个跟斗,连门牙都保不住。” “老头,你这样说就有点牵强了,主要是做人要厚道点,而不关西瓜的事。”云帆刚才只听取了一场殴斗,直到此时才看到当事人的模样,从表面上看,他们伤得不重,毕竟还能走路这一点,就证明郭威这个人下手有分寸,虽然他看上去是一个神经大条的人。 “呵呵,你说的也对。小子,刚才那个家伙离开之前似乎看了你几眼,好像对你感兴趣的样子,我就纳闷了,他应该不认识你呀。”钟老头躲在人群中时,有时候爱眯着眼睛,这会让别人以为他在打瞌睡,而不知道这个老家伙眼睛锐利得很。刚才站在大街上便是如此,当郭威看向云帆之时,老头子一清二楚,此时拿出这番话来,不过是想看一看云帆这小子的反应罢了。 “去,老头果然喜欢躲在一边冷眼看世界,都扯上我来了。老头,”云帆手放在下巴,学着老头子捋胡子的样子,故意试探,“我怀疑刚才那一块瓜皮是不是您老人家做的手脚,你看这条大街不窄,按一般人的习惯,不会使劲往街心扔,这样看来,被砸中的可能就是您老人家,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呢?” “缺德之人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测的,小子。”钟老头不为所动,在自己面前,云帆这个阅历尚浅的小家伙还嫩的很,想靠着小聪明让自己上当,是完全行不通的。 “好吧,老头,看来是我多想了。毫无意义的猜测真费脑子,不想了,咱们先对付完午饭再说,下午还要到处走一走,看能不能遇上好酒呢?”云帆见到老头子面不改sè,心不虚气不喘的样子,只好做罢。 王涛在一旁安分的只听不讲,这才是一个下人所应该遵循的。他也认为瓜皮不是往着己方飞来的,要不然自己听觉灵敏,断不至于飞得这么慢的“暗器”到了自己头上还不自知。所以老头子还是老头子,除了他自己,云帆王涛只能像现在那样举着筷子夹菜往嘴里送,而喝酒的这种事情,只好交给自己了。 李瑱在章州城颇有些产业,小王绸缎庄就是其中之一。午饭后王涛带着云帆、钟老头到了自家的地方坐了坐,进门之时云帆望着占了三个门面的店铺,暗自点头,自家的产业看上去规模不小,店内忙碌一片,想必生意不错,单从这一点看来,供养着李府百十号人,不显费力。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坐了下来,云帆和钟老头落座而王涛立在身后,领路的是绸缎庄掌柜,也是李府中人,叫李元方,跟所有的有福相之人长得差不多,脸圆体胖,讲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所幸眼睛不是眯成一条缝,偶尔散发出一点光彩,证明其是有一些武功底子的。他将云帆几人让到二楼来,躬身立在一旁,道:“少爷,您先喝点茶,下午您要逛一逛章州城,需不需要老奴陪同?夫人吩咐过,要让少爷玩得高兴,您要有什么吩咐的话请尽管对老奴说,老奴会为您安排好的。” 眼前这一位负责绸缎庄的rì常工作,这是王涛刚才告诉过云帆的。他是李家人,为李府服务很有些年头了,此处交由他来打理,李瑱很放心。绸缎庄利润丰厚,跟云帆猜测的那样,每月收入足以对付李府上的rì常开支。而按云帆的了解,是母亲韩氏曾告诉过他的,自家看上去是不事生产,实际上李瑱产业不少,既有像绸缎庄这样的生意,也置了田地,每年收租所得就颇丰足,更何况还有云帆所不知道的另外一部分收入呢。所以说,钟老头笑话云帆身价不菲,现在看来,连云帆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地主,一个后世所说的“富二代”。有时候云帆会对比一下,发现自己披着富裕这层皮,而内心还不够强大呀,这真真需要些自信,无论为人或做事。 “李叔叔,你忙就好,不用管我的,下午有王涛带着就行。”云帆不愿意劳师动众,自己想看看章州的一切,有一个熟悉的人带路便可。而且他还要帮老头子的酒葫芦装些酒,人多虽热闹,但总有一些束缚,这也是云帆拒绝李元方的原因。 李元方应声道:“是的,少爷。马车就在后院,老奴已叫下人清洁了一遍,喂好了马匹,少爷你们下午回去之时,是先到这里来还是希望车等待在别处方便你们出城?老奴好吩咐下去,不能耽搁您的时间。” 云帆望了望钟老头,意思是询问他的意见,尊老爱幼,让老头先走,等他来决定。钟老头想了想,道:“酉时在西门等待便可。”云帆同意道:“李叔叔,你安排马车酉时在西门等我们就可以了,等一阵我们四处走走,就不回这里了。” “好的,老奴这就下去安排,少爷,房间里可以休息,隔壁也行,您若是累了的话,就先养养jīng神,再出去也不迟。”李元方说完这话,便一声告退,关门下楼而去了。店里忙碌,他是负责人,有点事必躬亲,算不上甩手掌柜。云帆到了此处,他的事情优先,所以连马车的停放、清洁等工作也要亲自吩咐下去,不能怠慢。 第四十八章 五加皮兑一天光阴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所说的逛一逛,走一走章州,自不是长时间被关在笼子里的人那般,东摸摸,西挑挑,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干出些极端的事情,从而由一极端跑到另一极端;他要的是在人群中走动,尽量地将自己放在一边,安安地看一看人生百态,既有替卖柴老者的辛劳而生出几分同情,也有大街之上望高楼之中郭威们挥拳殴打醉汉的看客心理,但总的来说,他毕竟是一个孩子,是钟老头眼里的那种未经历过人事的小屁孩,少年心xìng不缺,故作深沉也勉强可以扮装。看上去他这一次的进城来,没有什么目的xìng,像在宁城时希望在拐弯转角之处遇上点偶遇这一类期待,仍系在他的心上,却已没有当rì强烈了,因为不经意之中,他的要融入到这个世界,自宁城到章州,走过几百里路程以后,已算是一个有家之人,家庭中的温暖足以暂时抑制住他的要流浪的心。当然,跟着老头子混,是一件长阅历之事,不在此列。 章州城很大,靠着两条腿,一天的时间是不可能将之走完的。一rì看尽长安花,是骑着马的夸张,在凭着两条腿走路的云帆看来,自己还不会骑马,所以不能借鉴。从小王绸缎庄出来,一个下午的时间,云帆钟老头三人不过是继续着午前的步伐,在大街小巷里转了转,抱着寻找好酒的目的,挥洒过汗水以后,将老头子的葫芦装满,看看时间,将要到达酉时时分,是回家的时候了。云帆笑道:“老头,今rì看起来好像是我要进城来逛一逛,实际上变成了我陪着您老人家买酒,除了午饭前看过一场热闹以外,咱们一行似乎无所得呀。真叫人失望,我还以为人多的地方,比起宁城来,有令人着迷之处,看来今天是找不到了,要回家。” 钟老头嘿然道:“小子,你跟我和我跟你,都一样的嘛,没必要分那么清楚。”他拍着怀里的葫芦,“这五加皮是低档酒中的优质货,适合老人家喝,小孩子嘛,来一两口也行。” “只是小孩子而已,像我这种都十七岁的少年,是不大喜欢的。”云帆解释道:“因为不够烈xìng,味道怪怪的。” 老头子摇着头道:“也要看什么天气喝什么酒,不过,小子我悄悄地告诉你,这只葫芦是件宝物,其中有玄妙,以后你就知道。”他趁着将到西门,王涛已看到停在一边的马车,先走了过去要把它开过来,故意放低声音,增加了神秘感,要勾起云帆的兴趣,却爱卖关子,晾一晾他的胃口。 云帆将耳朵贴过去,也低声问道:“老头,有什么秘密,说出来听听。” 钟老头看着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推开云帆的小脑袋,拒绝地道:“这个嘛,现在人太多,还是到了僻静之处再讲给你听。” “就知道老头你会这么讲,不过没问题,今晚让我研究研究,说不定凭着我的聪明,不用一个晚上就可以搞清楚里面的玄机。” “今晚你不用做功课呀。”钟老头很是严肃的道。 “偶尔偷偷懒不行吗?”云帆故意使出孩子气来。照着老头子所教的方法行吐纳之术,他已从一开始的好奇转入最近的慢慢适应,坚持是一件苦差事,但还不到叫他厌弃的地步。半途而废需要决心,就如坚持需要毅力一样,他要以老头子为目标,继续自己的江湖梦。 老头子开玩笑道:“小子,在五加皮与功课之间做个选择,如果你能喝的过我,便允许你偷懒一天,如何。” 马车已到了跟前,刚刚停稳,云帆笑着跳上车去,道:“老头,五加皮就留给你自己享用吧,我还是回去向家里要一点绿豆糖水算了。” 钟老头上得车来,坐下以后,露出一幅惋惜的样子,道:“小子,本来想给个机会让你劳逸结合,放松一下的,没想到你小子轻易就放弃,不过这样也好。老头决定了,今年之内,若你进步不够大,不合我意的话,过年时我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将你留在山上,陪那一位老道士过年。我告诉你,他是一个不易相处的人。” 王涛扬鞭声中,马车出了西门,往西边而去。云帆笑嘻嘻道:“不会吧,老头你真这么狠心,要将我扔在山上?这样不好,前两天我还叫李管家留意多弄点好酒,过年时好好的孝敬您老人家,让你过一把瘾,喝个痛快呢。” 钟老头眼珠子一转,试探道:“小子,此话当真?”说到美酒,这可能是他钟老头的一个明显的缺点,尽管很多时候他都能轻易地控制住自己的口腹之yù,无奈自我放松惯了,他信服着,人生需要追求,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偶尔将葫芦里的酒一顿饭里就喝光,是一件快事,也是一件乐事,不需要戒掉。 “到时候再说,反正给你惊喜就是了。”云帆忍住笑意,也要卖关子了。他看到老头子现在这种可爱的样子,心里想到,果然老来的人容易返童,钟老头十足的孩子相,显得滑稽。 “可以呀,小子,居然不声不响中留了一手。”钟老头掀开窗帘,望了眼正在后退的章州城,“诶呀,一天的光yīn又过去,老头剩下的rì子又少了一天,悲伤呀悲伤。”这是一种故作的感慨,云帆从他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像老头子这种人,听他自己讲过那一种吐纳之术练到了某种境界,是不可能就这么被时间带走的,老头子的rì子还长着很啦。 车到达家门时,大门两边的灯笼已被点着,柔和的灯光之中,下来两个人,是钟老头和云帆。王涛先下车来,将马车停好以后,他暗自舒了一口气,今rì之行尚算顺利,虽然天气炎热,来回赶车很费体力,汗水湿透衣衫,脸上沾上灰尘,整个人比起一天的练武还要累一些。不过将自家少爷安全送了回来,其他什么的都值得的。 云帆进门之前对王涛感谢道:“王大哥,今rì辛苦你了,要不等一下一起吃饭,如何?” “不辛苦,少爷。您先进去吧,晚上属下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陪少爷您了。”对于除了出差,其他时候都放在武术练习之上的王涛来说,一天不活动一下筋骨,都有点不大舒服。赶车是纯粹的体力活,他的筋骨不可能在赶车之时施展,所以晚上回去,仍想热身一番,这是一种习惯,犹如云帆近段时间的早晚打坐,未来也有可能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嗯,那你吃过晚饭,早些安歇,再见。”云帆转身跨上台阶,一rì不见,眼前的他的家竟叫他有些思念,迎面是一股亲切的气息,他深呼吸一口气,与老头子迅速地没入灯光之中。目送两人入门,王涛也将马车交到府上负责之人的手上,迈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瑱、韩氏等在客厅,知道云帆和钟老头两人已回来,韩氏起身将云帆拉了过来,按在椅子上以后,帮他擦擦脸,同时关心问些今rì之事。韩氏今早所说的不陪同云帆进城,也是考虑到孩子的心xìng,有大人在旁边,可能少了许多乐趣,才忍着不愿随同而去。云帆出去一天,天黑时回到家中,尽管知道有钟叔叔在,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感xìng轻易的战胜理xìng,不见到云帆平安归来,她总不能完全心安。帮云帆擦过脸后,韩氏问道:“孩子,饿了没,要不先吃饭再洗澡,然后早些睡觉?” “娘,你们吃过了吗?”云帆顺从地叫韩氏擦过脸,知道老头子也进来了,正与自己的父亲叙着话,那边李瑱已吩咐准备开饭,戌时已过,虽天sè未完全变黑,在乡下已是不早,是晚饭时间了。 “就等着你回来,孩子。”韩氏笑道。 “那就开饭吧,娘,下次您不用等的,肚子饿先吃,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娘不饿,再说了,现在也不算晚呀。”知道那边开好宴席,韩氏就拉着云帆入座,老头子等亦一一落座。李瑱见人已到齐,对钟老头道:“钟叔叔,你们应该饿了吧?出去一整天,晚饭以后早些睡觉。后天您和云帆回宁城,明晚再好好跟您喝一杯,呵呵。” 老头子点点头,举起筷子,喊了句“大家吃饭”,这时候外面才算完全天黑,确是晚饭的时间了。此时大暑已过,立秋将至,正是争秋别暑之时,不要说云帆出去一个白天,受了一整天太阳的炙烤,浑身湿透;晚饭之中,仍可以感受到暑气不愿离去的威力,吃一顿饭,在云帆很是出了一身汗,赶快对付完晚饭,啃掉一块西瓜以后,和韩氏告一声便要与冷水做一交流,以消去暑气。 第四十九章 出门往宁城,另一条路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这一天云帆早起,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昨晚李瑱为钟老头和自己设宴送行以后,韩氏便细致地为云帆的这一次出门准备了好些东西,衣服钱财等身外物以外,少不了叮咛,叫云帆要照顾好自己。一早云帆起身,韩氏便推门进来了,还要为昨晚的工作做一检查,看一看有没有遗漏些什么,她虽嘴里讲同意云帆跟着钟老头出去历练一番,作为母亲,总难以放下心中的担忧,以为云帆还是一个孩子,怕他事事不能自理,而忘记了云帆这十多年是如何过来的。她起个大早,只为在云帆出门之前再提醒一下,外面的世界虽然jīng彩,但不比家中,家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是为云帆永远敞开为他准备好的,所以她再次叮嘱,若云帆感到累了的时候,便要回家,以解家中老人的思念之情。 相比之下,父亲李瑱虽然也关心自己,做法却不大一样。昨rì叫云帆到他的书房里聊了半个下午,无非是希望云帆好好听钟老头的话,锻炼自立的自信的男子气概。他以为云帆已有十七岁了,该慢慢地去历经一番人事,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世界,修身齐家,完成自我。至于治国平天下,目标太宏远,不在要求之内。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希望,他并不怎么给出压力,却如大多数的父母一样,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大出息,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对于出去走一走长长见识,云帆很认同,也觉得自己不能有了家的护佑之后,凡事靠家里,不思进取。对比原来那样每天忙于嚼谷,没有jīng力和心思想些别的,做些别的,云帆觉得,能空出手来做一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是幸运的。 小冬、小池这两个丫头知道自家少爷要出一趟远门,而不能带上自己,心有不安的同时,也很舍不得,近一个月的相处,她们从刚开始的未完全进入自己的角sè,到跟上云帆的脚步,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她们与云帆已生出感情来。云帆将她们看作妹妹一般,完全没有主人对下人的样子,仅从这一点上就能够轻易获得她们的认可。今早她们起得比云帆还早,只为再多看一看云帆,为他做些事,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之内,是难以见到自家少爷了的,看到韩氏进来以后,与云帆说一会话,她们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同行,可惜这只能想一想而已,带上她们有诸多不便,倘若她们会武艺,能保护到云帆呢?或许有很大不同,能随行也说不定,这也是她们此时心里所想。 “娘,没必要准备这么多东西的,孩儿又不是出去很长一段rì子,换洗衣服有两三套就可以,还有孩儿花销不大,带这么大的一袋子钱,也不大方便。”云帆建议自己的母亲不必为自己准备太多东西,他崇尚轻松出门,潇洒而归。行李太多,是韩氏的心意,不可丢掉,带着身上却大不便,只好取一个合理的数值,这样母亲放心,自己也不用难为。 韩氏也知道自己可能是关心则乱,刻意为云帆准备了一大袋子的东西,就显得不大实用。她摇摇头,轻笑道:“好吧,就听孩子你的,咱不用这许多,不过该有的不能放下。出门不易,不比家中,出门需要靠自己呀。” “娘,您就放心好了,怎么说孩儿这些年也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搞掂自己的温饱,就算老头子不在我身边,也问题不大的。”云帆所说的是另一个李云帆,自从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以前本存在于脑海之中的这些年打滚红尘的经验,是不翼而飞,不知藏到何处去了。现而今一切都需要自己从头开始,讲这一番话,除了安慰自家母亲外,更因为这一段rì子来,特别是练习了老头子那一门吐纳之术以后,他的自信慢慢积习起来,可观到就算重新开始打滚一遍,也不会心慌的地步。 “傻孩子,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不一样,现在有娘,有你爹呢。娘也很放心你跟着钟叔叔,不过娘只是心里舍不得,你回来一个月不到,又要出去,娘能不思念吗?” “娘,孩儿出去是想学一点东西,学一点本领,好保护娘跟爹。时间不会太长,反正过年时一定回来,一家团圆的。”云帆也不知道此行出去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只是心里觉得,就算自己无计划,未知的变化可能吞食掉较多的时间,也不至于连回家过年都抽不出空来。这算是一个保证,也给了韩氏些许安慰。 云帆花费jīng力安抚过韩氏,知道到了与老头子约定的出行时间。早起早出门,这样留给下午晚上的时间才多一点,不至于被动。韩氏送了云帆出门,将他送上马车,目送他的离去,他的将到宁城一趟,韩氏眼角不禁带着泪珠,当马车走远,泪珠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一旁的李瑱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夫人,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你不必难过。而且有钟叔叔在,孩子不会有安全问题。”他拍了拍韩氏后背,待得马车难觅踪影,便陪同韩氏转身回府,这一趟云帆的出门,李瑱并没有安排李石、王涛或是陈福等人跟随,他不是不重视云帆,不关心自己的儿子,而是明白要叫已是十七岁的少年快速dú lì起来,靠自己是最快的途径,更何况明地里不安排,也不代表他不会暗中留意,毕竟是他的孩子嘛。 车先往东,取道章州北上,循着大道向宁城,而不是沿着三潭镇这一路回宁城,是老头子的主意。钟老头的解释是两条路差不多远,三潭那一条云帆已经走过,所以给他换一换口味,实际上呢,老头子的五加皮存货不多,要进章州将它补满,对此云帆亦不持异议,反正他不喜欢五加皮,进城里停一停,不花多少时间。 自西门进去,从北门出来,云帆的以为不会花多少时间与实际有一些出入。这不是城内塞车,也不是群众集会堵住要道,而是马车夫临时肚子疼,上厕所费去点时间。云帆感慨着,毕竟不是真正的自家中人,临时请来的家伙,领取一份酬劳,而爱来一点临时故障,叫人无奈,幸而他和钟老头不算太赶时间,就算是慢一点,廿七八就可以到达宁城。四五天的行程,不长不短,按老头子的说法,赶在老道士开炉之前抵达,不会让对方失望。 “老头,你不会喜欢上这种美酒吧?”马车之上云帆笑着调侃钟老头,他不认为五加皮是一种能好到那里去的酒,好听些像老头子说的“低档酒中的优质货”,实际上是一种平民化大众化的货sè,以老头子的眼界,断至于只爱五加皮。昨晚的酒桌之上,钟老头还向刘方肇推荐了此物,连带着自己的这一位师叔似乎也爱上了它,难道是酒的原因或是如老头子讲的酒葫芦确是一件宝物?他心里疑惑,就是不张嘴喝上一口。 “小子,老子喝的是记忆,忆苦思甜知道吗?别因为现在生活好了,就忘记当年的穷rì子,人不能忘本。”老头子笑着答道。准确来说,他的两次满装五加皮,不过想换一换口味,先在低档酒中泡上几天,待到了宁城,到了山上,就可以从老道士里获得另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好酒,是为一种悬殊的差距,人才会品尝到其中的有意思之处。 云帆看看车子已出了北门,慢慢将章州落在身后,听到老头子这一番言论,嗤笑一声道:“嘿嘿,老头,我严重怀疑你的品味,会拉低我的鉴赏水平,不行,到了宁城你不能再买五加皮了,要来就来宋庄货。” “果然你还记得宋庄米酒呀,那好吧,到时候咱们再回破庙住一晚,老头好像落了点东西在那里,要取回来。” 云帆忽然记起破庙里的那一尊石像,此时将自己的疑问道了出来:“老头,话说我们也在破庙住了这么长时间,庙里的那一尊石像叫什么名字,小子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呢?” 老头子一副正经的样子,摆出庄严肃穆之状来,淡淡回答道:“小子,到今天还没看出来吗?诺,你认真对比一下,是不是觉得老子跟石像很相似?” 云帆将石像套在钟老头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两者毫无相似之处,他摇着头道:“别开玩笑了,老头,我是认真的,难道庙里的供奉就是你自己,您老人家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哼,披了马甲而已,这你都认不出来。算了,我讲的是实话,那石像是照着我年轻时的模样做的,跟现在的我有些许出入是正常的,不过明眼人一眼可以看出来神似呀,神似,懂了吗?”老头子笑眯眯地将他的玩笑进行到底,自然,他的用意不在石像,只在自家,还有云帆。实际上连老头子自己也没去深究石像这个问题,一块石头,貌不惊人,对他而言没什么可以挂在心上的。 知道解惑不了,云帆没有选择穷究这个问题。今早启程时韩氏脸上带着不舍之情,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父母在不远游,说的是一个孝字,其中也包含着责任。云帆自以为不是个迂腐的人,短短个把月时间,仍受了某些风气的影响,或者说是一直以来,无论在这里还是前一个世界,骨子里皆隐藏着这一类型的因子,无法丢掉。想到此情,云帆还联想到“zì yóu”二字,两相对比,发现如人生中的矛盾那样,责任与zì yóu也显出其矛盾之处,对于走极端的人来说,选择其一,当面对另一个时,会感到压抑,需要发泄。云帆没有深入进去,以为自然一些,不必事事按照例规来,也不必为了所谓的zì yóu而卸掉肩上的责任,有追求的同时肩上也要担着相应的物事,想起来这是很有趣的事情。他既然出了门,便要努力往前,其余的等到回家再谈罢。 第五十章 专注的马车夫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赶车的车夫姓马,是一个颇有些行路经验的中年人。这一趟从章州到宁城,路途不短,取道天堂,继续往北而至河口,然后西行,过铜山最后抵达宁城,一路上皆有小镇或小城可供歇脚,而不必露宿野外。他在此道上也走了较长的时间,知道路面总体上是太平的,不必担心路有劫匪。而另一条往宁城的路就不一样了,过三潭以后,进入山区,难见圩镇,是歹人们的温床。虽然,出了章州往北,山包不少,也有较高的山头,相比之下,人烟多了,其聚集在一起形成小镇小城,予旅人方便,太平得起来。 马姓车夫是章州人,不过住在东门外。他昨rì接到这个活,自己做了些准备功夫,马车是雇主的,所以这一趟出门,备了些衣物以外,还带着防暑药油等防止舟车劳顿之必须物。今早他起身吃了些昨rì的隔夜菜,这是他的喜好,符合他一向节俭的习惯,想不到的是隐忍着,从雇主处出来,到了章州城终于憋不住闹肚子了。车夫苦笑不已,他身体一向很好,区区剩菜于他的消化能力是不成问题的,这一次遭遇叫他有些内疚、不安,以为耽搁了雇主的事情,匆忙解决生理问题以后,车窜出了北门,他提起十二分的jīng神,将车子的速度提了起来。大道之上跑动着,他要将刚才浪费掉的时间补偿回来,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称职的车夫,不能因为小小的一次拉肚子而放松自己,从而叫雇主产生不满,影响到自己的信誉。 车子因了车夫的有意加速,御马奋蹄奔走,云帆感觉到了这是一种不大正常的行车,如此行动,使窗外风景迅速往后,他来不及好好看一看外面的田野,外面的山包,外面的也在赶路的同行人。于是他疑惑地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好好的,好像一下子就快了起来,那家伙是不是吃了什么烈xìng药啊,太叫人费解了。” 即便此时车子比刚才快了些,钟老头仍是稳坐着,车夫的好意在他而言,影响不到老头子很稳固的重心。他笑着道:“小子,怎么我没有感觉啊。这车是走得不慢,但也走得不算快嘛。不要如此敏感,好好坐着,要是无聊可以温习一下你的功课。” 云帆不认为自己敏感,虽然风吹草动什么的他若是有意去听,也能分析出子丑寅卯来。老头子明显是不在意车夫跑得快或者慢,因为他坐得稳。云帆就不一样了,车子是稳固,可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可是人不行,此时他感觉到了来自车头的追逐,好像要奋力往前,向着某个目标飞奔,这是夏rì中的燥意,很能影响坐在车上的乘客,而叫云帆不得不怀疑这个车夫长得稳妥的样子背后,跳跃着躁动之心,如此施为能不能安全运送他们抵达宁城。顾客就是上帝,更何况是有脾气的顾客呢。 云帆忍不住靠近车头车夫的位置处,出声问道:“这位大哥,车子不要开得太快,我们不赶时间的,慢一点不误事。” 马车夫似乎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他一丝不苟的摆出端正的态度来,此时耳边风声呼呼,热的凉的夹在一起,很叫他快意。车夫暂时耳聋了,听不到云帆的声音,他继续挥动马鞭,要跑出个世界来。 “靠”,云帆低声骂了一句,这么近的距离前面那个家伙居然听不到,他有戴着耳机听歌吗?没这个可能,他只是戴着一顶帽子稳稳地坐在前头,指挥马匹往一个方向跑动而已。实在叫人郁闷啊,云帆叹了口气,他酝酿着情绪,再次开口让车夫将速度降下来,这一次车夫正常了,听到云帆的要求,并且听从了云帆的建议。既然雇主要慢一点,证明现在还不需要拼了老命人马往死里跑,争分夺秒。车夫安抚好马匹的情绪,也安稳了自己的情绪,才发现自己这一冲动,已走了十多里路,看看时间,不过是午时光景,空空的肚子又要闹革命了,不过这一回是要进食。因为到了饭点,就算是他这种刚闹过肚子不久的人,也准时响起要吃饭的声音。 云帆坐了下来,他见到马车夫听到且听从了他的话,就舒服地靠在车厢内壁,心情明显惬意许多,连看到老头子的胡子都觉得顺眼,觉得可爱。他不知道今晚将在何处落脚,总觉得不至于就在马车上罢。车子速度降下来,道路两旁很可见到些村落,离得不远,如果现在就是天黑,几步路的脚程,是可以找到睡觉地方的。 “今晚咱们可能到达哪个地方,老头?”老头子是一本活字典嘛,所以云帆一遇到不懂的事情,不清楚的地方便要从老头子那里问个明白,虽然很多时候钟老头都爱卖些关子,而不像小学老师那样手把手把问题讲透,好让小学生们张开嘴巴就可以将其吞下去,舒服地消化掉。甜点般的教育将他们的胃口养叼,因为他们是小孩子。 “天堂吧。”钟老头貌似肯定的回答。他翘起二郎腿,又放了下来,不单止车夫肚子闹革命,他钟老头也不例外,“小子,肚子饿了没,饿了就叫车夫停下来,休息一阵吃过东西再往前走也不迟,反正今晚咱们就在天堂住宿,耽搁一阵子也不怕。” “靠,不会吧?老头,怎么还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云帆好奇问道,以前他错以为天堂一词来自西方,后来看的书多了些,就发现原来本国内也是有这个词的,因为以前他肤浅,认识不够,爱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戴好帽子下个结论再说。未怎么经过思考,将别人的结论放到自己脑子里,转一圈后便放了出来,比起生吞活剥还大大不如。此时听到这个奇怪又响亮的名字,自然对这个地方生出好奇之意,毕竟可叫天堂的地方,若不繁华,若不丰足,若不是人人安居乐业,生活美好,实在是难称得上“天堂”。 老头子也不去作解释,他淡然回答道:“名字而已,没必要当真吧,小子?可能当地的人就喜欢这个名字,安上去以后就不肯摘下来,外人能说什么吗?” “那也得有些根据吧?要不然章州改名叫金陵,这不乱套了吗?”云帆反问道。 “这个嘛,老头子这一部字典里面没有记载,也不清楚,怎么了,你小子好像出了门以后就喜欢较真啦,这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叫老头子以后如何才能在你面前保持着威严、严谨还有严肃的严师样子?很有难度啊。”钟老头假正经道。 “没必要装吧,老头,这样很累的。像以前那样就好,我也发现出门以后老头您变得拘谨了,什么事情都扭扭捏捏,不肯真实的表现您自己。”云帆也装出很严肃的样子来。 老头子一菱角敲在云帆的额头上,这叫他避无可避,头部吃痛,他叫了出来。老头子慢吞吞道:“小子,还学会教训起师傅来了,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吃,真要反了啦。” 云帆揉揉额头,他还没看清楚老头子是怎么出手的,便吃了一下,郁闷的同时,心里打起小九九,看来自己需要找个机会先向老头子学一点技巧,免得心中没底,手里也无绝技,出来混总觉得心中惶惶。 “是的,小子认错,愿意接受您老人家的批评。诶呀,老头,我也肚子饿了,那就停下来乘乘凉罢。”形势逼人,更何况钟老头是自己师傅呢。所以云帆服软,小孩子嘛,低头认错无关痛痒,错而不改,下一次再犯错,还不气死老头子?云帆呵呵一笑,眼睛里闪动着叫钟老头纳闷的光彩,他心里想到,这小子太不老实,刚才自己这一下敲打还是没能击中要害呀。需要鞭策,不停的鞭策,不怕这小子不听话。 老少二人各怀鬼胎,不因天气的炎热而外漏半分。车夫将车子停好,靠在车辕便开始了啃吃自己的午饭。这一趟也包吃住,为他省下了不少的饭钱,他感到满足。云帆靠着一棵树,和老头子在树底下享用着时不时吹来的细风,人比在车上时jīng神了许多,空间扩大,活动范围也大,这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五十一章 赵子芋(上)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如钟老头所料,拉车的两匹马感觉应该要好好休息,歇一晚吃些草料补充体力明天继续前进的时候,云帆他们就到了天堂。天堂是一个镇,比三潭大一些,民风淳朴,在镇口时云帆就看到了友善的几张原住民的脸,这很叫人生出好感来。天堂道上比起三潭要太平得多,所以旅人不少,尽管只是镇子,云帆觉得除了没有城墙,总体感觉比起宁城来,天堂还要热闹一些。天未黑,连黄昏都还没有到来,马姓车夫的这一途路颇感轻松,当然,如果将上午的那一次意外剔除,就算非常顺利的喽。人出行若一开始便遇到种种困难或不便,是很容易叫人烦躁的,特别是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火气大了,冲动难免,这对行旅不利;相反,如果开头顺遂的话,接下去的一切都显得简单许多,开个好头重要呀。此时马车把式脸带着笑意,进入了他熟悉的天堂,找到同样熟悉的一家客栈,将车子停稳,等云帆他们下车以后,剩下来的便是吃饭休息,明rì之行在计划当中,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将几天的行程分开几部分,他们已完成了一小部。 车夫在进入镇子前问过云帆要找那一样的地方落脚,云帆与老头子交流一下以后便将皮球踢给车夫,以为他是一个有经验的车夫,区区小事由他来决定就行,云帆只提出自己的要求,需要安静和舒适的环境,其余价钱等等不在他考虑的范围。这合了车夫的意,他有熟人,有熟悉的住处。信得过的人和住处,可节省不少时间,此是出行的经验,因为不必担心种种人生地不熟的问题,入住以后只管休息便可。 有了一次住客栈经历的云帆,初到天堂镇,以为镇子上或有以镇子名字做招牌的客栈,安顿好以后从常来客栈出来,独自一人出来走走,要趁着天未黑的这一段时间看看市井风貌,顺便找找是不是真有以“天堂”命名的店子,得乐便笑一笑。云帆认为,天黑与白昼的不一样,在于天黑以后看人视物诸多不便,不比白天,远近斜正,声貌俱全,连脚底下的石板路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要趁早,趁早在人家打烊之前出来,看到的才会多一些,真实一些。 钟老头不愿陪云帆出门,他喝过一杯茶后在一张长凳上躺了下来,只是在云帆出门之前叮嘱他早一点回来,他们还没吃完饭,已叫车夫安排下去,客栈准备着,大约天黑前后便可连同掌灯一起上来的。云帆不置可否,肚子也是一只生物钟,他出去只是随意走走,又不是找人打架或流连某处不肯回返,在陌生之地,在局外看着便好。 云帆走过两条街,他刻意地看看大街两旁的招牌,似无所获,要回返客栈时,与一个陌生人撞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便差点被自己推倒。云帆眼疾手快,要伸手将其扶稳,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公子,你没事吧?”这时候云帆停手站立,才发现被撞者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和他的仆从在与云帆相距三四尺的位置站着,云帆见到对方并没被他推倒,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是自己走路大意了。此时陌生少年脸上带着嗔意,似乎云帆这一下无心之失占了天大便宜一般,道:“你……”。少年张张嘴想搜出些什么话来,云帆看着他,他也盯着云帆,直到云帆道了句“不好意思”,双方奇怪的气氛似乎才正常下来。 眼前的这一张清秀得过分的脸,叫男子汉的少年凭空多了五六分的女孩子气,云帆心里猜测,这不会是一个西贝货吧。将目光收回,他再次拱拱手,道:“真对不住了,这位小兄弟,在下刚才看东西看的入神,所以碰到了你,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说到“小兄弟”一词时,云帆心里偷笑着,来到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别人叫他小兄弟的,今天抓住机会不管来者何人,见到年龄比自己小的,安放这一句“小兄弟”,口上占取便宜,使他有吐气扬眉之感。至于他心里的那个猜测,对方秀气得过分,而近于女子,这没放在心上,道歉过一句,想必对方也不是跟跟计较的人,无事别过之后,管他是谁呢。 那一个小厮装扮的家伙也是与他的主子同类型的人,女xìng的柔xìng太明显,放在一起倒近于两个女子了。小厮用手轻轻拉着少年的衣袖,似乎低语了一句什么,陌生少年脸sè转回正常,轻松回道:“不紧要,我也有错,刚才走路时好像见到了一位故人,所以没看清楚路面。”他话头一转,“这位兄台,看上去你不像是本地人,也是出来游玩的吗?” 云帆装出有些心机的样子来,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等了等,看到对方眼里的好奇之意,方回道:“差不多吧。你们呢,是去章州还是北上?”探口风挖人家**这不可取,毕竟相互之间连点头之交还算不上,顶多是萍水相逢,因相撞一下而将要认识而已。 身后小厮扯了扯少年的手,少年和云帆因为说话已转到街边店铺的屋檐之下,他似乎拿出了热情,要和云帆多讲几句话,是以微笑着道:“呵呵,在家里闷得很,所以要出来走走,玩一玩。听这位大哥的口音,像是南边的人,不知道小弟猜的对不对呢?” 云帆有些困惑,怎么今rì拐弯遇到陌生人,还撞了一下,现在两者站在这里,貌似相识许久的样子,对方有认识自己的意图?云帆早就不将这一类偶遇放在第一位,或暂时将其排后,目前跟着老头子往宁城上山看老道士炼丹为紧要,却也不排斥这一种认识新朋友的机会,所以疑惑归疑惑,既然对方拿出了诚意来,云帆自不好继续装出那份造作的心机,他忍住要先拍一拍对方肩膀的冲动,因为这不礼貌。跟着云帆亦笑了笑,道:“呵呵,我是章州人,听你的口音,应该算我的半个乡里吧?”对于各地的方言口音,云帆是一张白纸,知之甚少,因所到过的地方不多,更谈不上有何等的研究,他只是觉得对方好听的声音里,貌似有着与自己类近的乡音,这是一种大约的判断,不知道准不准确。 “你猜呢?”对方眼中忽闪过一道狡黠之光,云帆只觉得一阵迷糊,他不能看出这一种陌生的sè彩有何种意义,闻言他摸摸鼻子,道:“可能是也说不定。我也是第一次出门,眼力有限,呵呵。” “你还没回答我究竟去哪里玩呢?俗话说相逢便是缘分,说不准咱们是同路人,这样一路上就有伴了,对吧,兄台?” 又是大哥又是兄台的,云帆却没被他绕晕,因为意思差不多。听到少年三句不离一个“玩”字,云帆已可判定眼前这一位公子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看他随从不多,只有眼前小厮的样子,说不准是偷偷出门来,到处闲逛的家伙,跟自己这一种有目的xìng的经过家人允许,有师傅领着的截然不同。想到这里,他更是摆出了大哥这个身份,以看小弟的表情稳重地道:“嗯,我往北去,小兄弟你呢,不知道同不同路。正如你所说的,这是缘分,如果你也是往那边的话,咱们一起走,路上会有趣很多,不是吗?”他往北边指了指,那一边应是宁城方向,几天之后就能抵达的他的梦醒之地。 少年高兴地道:“真巧,我们也是想往北边去的,同路呀。”言下之意是可以同行。云帆不禁好笑,毕竟是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若自家是个歹人呢,不怕一口将你吞掉,骨头不剩吗?云帆看看时间不早,要回去吃饭,礼貌xìng地问道:“对呀,是同路。不过现在天sè不早,你们吃过晚饭没,要不一起?我就住在镇子西边的常来客栈。” 少年身后的那个小厮亦低声讲了句“公子,咱们也差不多要回去”,少年才发现他们这一谈话,费花了好一阵子,无意之中将白rì剩下的那一条尾巴割走,此时西方夕阳照着人的身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斜影,眼前的云帆脸上带着柔和光芒,与那一天所看到的那一张脸重合起来,便是同一个人了。少年点点头,道:“是呀,差一点耽搁大哥你的时间,不过嘛,我们好像也住在常来,那么就一起回去喽。” 云帆惊讶道:“真的?小兄弟,要不这样,既然你们也住在常来,今晚的晚餐算我的,咱哥俩喝一喝,以庆贺这难得的缘分。” 少年脸有难sè,道:“大哥,不瞒你说,在家中时,家人不给我喝酒的,所以我一向滴酒不沾,大哥请我们吃饭小弟很高兴,不过,这个喝酒就……” 云帆笑道:“呵呵,没问题,不喝酒就不喝,反正我酒量也很浅。刚才这句话只是应景而已,因为江湖上不是经常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吗?这是我一向向往的。”说完云帆迈出一步,要上前拉住少年的手,同回客栈。少年轻巧地躲过了云帆的爪子,笑着道:“大哥,我自己走就行,不用拉着的。” 云帆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明白自己表现轻佻了,这也不符合自己一向低调的xìng格,所以尴尬道:“呵呵,好吧,这大热天的,确实不适合这样做。” 少年的仆从眼见云帆要伸手yù拉自家公子的手,有些不满,用眼瞪了云帆一下,被他的主人制止。云帆这种冲动可看成是无心之失,热情得过分,不过都是年轻人,在少年看来,这种事情有时候确实难以避免,所以未怎么放在心上,他制止从人的失礼举动,叫自己的跟班不应失去礼貌,这也有良好家教的熏陶作用。 第五十二章 赵子芋(下)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很奇怪云帆出去一趟居然带回了两个家伙,看到秀气的少年和秀气的他的跟班,老头子笑了笑。云帆与这一位少年兄弟相称,显有着少年心xìng,似乎这两个人都如白纸一张,偶遇上了,以为投缘便不去考虑其他因素,直接越过了萍水相逢,到了论交的地步。老头子摇摇头,好笑的同时,也为这一种较纯洁的友情感到不容易。出来行走的人,一般都心怀着对陌生人的戒备之心,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人心隔肚皮,江湖也好,社会也罢,都不是一个人自以为出发点好,自己是善良之人,对方就一定要跟自己一样,是一个好人,所以自己遇到的都是好事,不担心上当受骗这种叫人伤心之事将临到自己身上。在有经验之人看来,抱有这种想法都是幼稚的,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骗子、不怀好意之人、歹人、路人都不会这么去做,就算是好人,吃过亏后,就不会继续单纯下去,多多少少会有自己的一套防备姿态,也是事实。 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不能否认确实存在着像云帆这一类靠着缘分相识且深交之人。世事无绝对嘛,现实就算是多么的硬冷,也存在着其温柔一面。老头子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少年之时轻信他人吃过亏,也得过深信他人的好处,这大概是一个人,一件事的矛盾之处,有正面便有反面,缺一不能独存。 少年进了云帆的房间,好奇的打量一下,便不再四处张望。云帆让出位置等少年坐了下来,对着身边的老头子介绍道:“小兄弟,这是钟伯,我的长辈。你跟着叫钟伯就可以了。”云帆见到老头子脸上挂着笑意,相应地道了句:“老头,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这时候云帆才发现一路走回来,从两人在街上相撞开始,这一段时间内虽然与对面这一个少年讲了些话,好像连基本的礼貌―首先问一问对付的名姓―都没有做到,所以开口要跟老头子介绍此人,一时不知如何圆话。 云帆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停了停,转向少年,问道:“诶呀,小兄弟,咱们真是一见如故,差点连名姓都忘记说了。大哥我是章州人氏,姓李,叫云帆。刚才忘记说了,真不好意思,不知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看了云帆一眼,心里想到这个家伙真是粗心大意,在大街上光顾着问东问西,就是不记得要问一问自己的名字,这叫他纠结了好一阵子。没想到进得屋来才发现,还在他的长辈面前出了个丑,他忍着笑意,站了起来,先向钟老头问一声好,坐下以后正了正身子,回答云帆道:“大哥不提起,我也差点忘记了。嘻嘻,小弟姓赵,大哥叫我子芋就可以了。刚才听李大哥你说自己过了十六,这样看来,我比你小一岁。这一声大哥叫得名副其实,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大哥要给小弟什么见面礼呢?”说到后面这一位公子调皮了起来,竟然伸出手,到了云帆面前,既像是开玩笑,又像是正经十足的样子,问云帆索取礼物。 云帆一时之间感到有些为难,他们二人既然是一见如故,相谈快乐,差一点就要杀鸡宰牛义结金兰,子芋的这一个举动好像又说得过去。他刚才听到对面的小兄弟的名字时,yù要肯定自己的一些判断,“子芋”近于女子之名,他要开口调侃一句,又以为失礼,闭口不说话,人家手都伸过来了,云帆只好将目光投向老头子,他要听听老人家的意见,自己没有准备什么礼物,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遭遇到这种情况,情急一时,极其需要钟老头为他拿个主意。与此同时他将手伸到自己怀里,里面好像有一枚玉佩,是那从小到大跟着小李的那一件较为珍贵的物品,他准备必要时候拿出来应付眼前这个局面。 钟老头标志xìng的捋捋他的胡子,往前一步,站到了云帆的身侧,笑眯眯地建议道:“既然你们俩一见如故,这是缘分,是极其难得的,小子你就大方一点,给这位姑……子芋小兄弟一点见面礼,以此订交如何?” 老头子这句话有些轻率呀,云帆也没怎么深入考虑,不过老人家都发话了,他不能不从,况且眼前的小兄弟总给予他一种亲近的亲切之感,难道这就是老头子所说的缘分?玄妙的东西,一时难以明白。云帆也不是一个扭拧之人,既然投缘,既然能遇到且相识要订交,玉佩一枚没什么舍不得的。他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那枚玉佩来,道:“子芋兄弟,做大哥的一时仓促,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一枚玉佩陪了我好长一段时间,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但意义不小,今rì送给你,权作小小的见面之礼,你就收下吧。” 赵子芋本来只想开个玩笑,他也觉得跟云帆投缘,心中有那么一种亲切的感觉,让他选择亲近。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朦胧的情愫,自遇到云帆便沉淀下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凭空而来的亲近究竟来自何处。伸出手以后,他将手停在半空,本想捉弄一下对面的那个家伙,礼物不在他的要求之内。虽然,钟老头的这种说法好像也讲得过去,于情理不悖,可是他根本没想到云帆真的取出礼物来,赵子芋将手抽了回来,半路却被云帆的手抓住,轻轻放下了玉佩,他感受着手心的暖玉的温意,心上一急,连忙推却道:“李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能当真呀。这礼物贵重,我不能要的,你收回去吧。” 云帆站了起来,来到对面,将赵子芋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好了,兄弟,你就收下吧。做大哥的给小弟礼物,是天经地义之事,没什么不可以的。而且这一枚玉佩只是陪我的时间长了点,算不上多么贵重的物品。”看到对方还要推却,要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返回来,云帆假装出生气的样子,道:“小兄弟,别婆婆妈妈的,刚才钟伯也说了,咱们一见如故,我不送你一点东西,怎么算得上是订交呢?所谓礼物重在情意,别被它的外貌迷惑了。” 赵子芋是一个有些眼力之人,他很明白手里的玉佩可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称得上贵重,特别是云帆刚才也说了,这是他的贴身之物,如此说来他更要不得了。推却了一两次以后,他见到云帆生气的样子,知道暂时归还不回去,只好作罢。他苦笑着道:“好吧,李大哥,你这一枚玉佩就暂时放到我这里,由我保管着,以后再还给你。” “送给你的以后就是你的东西,子芋兄弟,你可不要再谈什么归还的话喽。来吧,咱们该吃晚饭了。”云帆不知道送一件礼物出去会这么费jīng力,这一耽搁,看看外面走廊,不知何时已点亮了灯火,他肚子饿了,便接着对钟老头道:“老头,出去吃饭罗,今晚你要将五加皮分我一点,看一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那样适合这种天气喝。” 两个年青人的表演到现在才算暂时落幕,老头子在旁边观看着,这种与年青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无形之中连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活跃了许多。听到云帆的要求,他点点头道:“好呀,就怕你只是说一说,而不陪我老人家喝。”老头子对赵子芋笑了笑,温声劝了句:“小兄弟,既然这小子有心送你礼物,你就要好好拿着,这东西已经是你的喽,别推托,要有男子气一点。”说完这话钟老头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赵子芋一眼。 年轻公子感觉心里一紧,他总觉得对面的老人家虽是善意的,但可能自己的秘密在他面前会一下子被看穿,所以有些紧张,闻言再次点点头,道:“那小子就听您老人家的。”他的仆人自从进了屋子,就没怎么说话,场合不一样,身为下人要有自觉,虽然他也不大愿意自家公子这么草率的拿人礼物,却不能说出口来。听公子的,服从公子的,然后保护好公子,这是他的工作。在屋子里坐了一阵子,看到几人都起身要出门晚饭,他连忙站到了自家公子的身边,以防止云帆的无意举动,像大街之上那样忽伸出爪子来,要拍打自家公子的肩膀。 云帆喝过一杯老头子的珍藏五加皮以后,便不愿意再喝了。他也建议赵子芋别上老头的当。名副其实的需要老人家才懂得品尝的酒,看来还是不适合他们年青人呀。赵子芋不喝酒,因他的滴酒不沾,所以云帆的好意,他心领的同时,也要讲讲客套的感谢话。 常来客栈档次一般,胜在环境不错。老板常来是土生土长的天堂人,人很热情,老头子正为自己无人陪喝,云帆自与赵子芋相谈欢时,常老板特意走到了老人家的这一张桌子,陪钟老头喝了两杯,让老头尽一尽兴。常来更是送上了他自家酿造的天堂白酒,听说很有些年份,钟老头不管不顾,要了十来斤,当然,买单之人在云帆。这是徒弟应该做的事,老头子几杯酒下肚,看着同桌的那两个年青人,摇摇头,心里叹了句,话有酒好吗?云帆不识货。不过,人比酒好,可能是这个原因罢。钟老头打个饱嗝,起身到了马车夫那边,要过去坐一坐,空间就留给这两个年轻人喽。 马车夫见到钟老头提着酒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有些受宠若惊的道:“钟老板,您坐,您坐。”他用手拂去椅子上看不见的灰尘,待老头子坐了下去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除了喝酒,钟老板过来还要做点什么。身份上的差距叫他难以镇定的接受钟老头的到来,毕竟这是他的雇主,应当享受自己的敬意。 老头子对于“钟老板”这个称呼并不感冒,他坐下以后,笑道:“别这么拘谨,马兄弟,老头只是个糟老头子,不是什么老板,你这样叫让我很不舒服,叫我钟伯就好。”他将葫芦放在桌子上,“一个人喝闷酒没意思,老头是过来要跟你喝上两杯的。”钟老头取过马车夫的碗,先倒了半碗。“看样子你应该能喝不少的,呵呵。” 车夫松弛了一下脸上肌肉,不好意思的道:“一般啦,钟伯。长年的赶车,若说滴酒不沾,这不大现实。钟伯,这是章州永胜里的五加皮吧?”车夫改口改的不慢,他是一个节俭的人,也是一个乐观的车夫,自有其痛快之处,所以老头子径直到这边来找他喝酒,是看出来了其人的一些秉xìng。眯着眼的或睁着眼睛的老头子,看人锐利而深刻,这一点云帆暂时学不来,他正在那边与赵子芋交流有趣的见闻,谈些少年的理想,连老头子离开都无所表示。 “不错嘛,果然是同道中人,还没喝上就能猜个七八分。”老头子高兴着道,“永胜里的不错,青龙里的五加皮也还可以。”他摇了摇葫芦,尔后端起自己的大杯子,此时车夫早就双手捧碗,举到一定高度,和主动的钟老头碰了杯,便一口吞下三分酒。两人几口酒下去以后,皆擦了擦嘴角的酒珠,哈哈一笑。 这一晚云帆睡得不晚,他感到兴奋,新认识了一个朋友对他来说意义很大,而且这个朋友还比较投缘,有一见如故之感,他觉得很难得,所以在床上翻滚着,迟迟不肯入眠。另一张床上的老头子很喝了些酒,但五加皮正如云帆所说那样,不是烈酒,人很难仅仅依靠数量上谋取质变而醉倒。有人说失眠可以传染,兴奋亦如此,云帆的迟迟不愿睡着,叫老头子苦恼不已,他咳嗽一声,埋怨道:“小子,这么晚了你还在那边翻来覆去的干嘛呢,是不是吃了什么兴奋的食物?我看不像,老头子也一样呀。你快点安静下来,明天还要赶路。” 云帆一脚将被单踢开,笑道:“老头,我睡不着是因为兴奋,因为高兴。这是情难自禁的,要不您老人家盖上被子蒙住耳朵,我还要等一阵才能睡得着。” “算了,我忍,忍一忍就是了。”老头子大概知道云帆近于痉挛般抽风的原因,也不好去点破。老人家需要睡眠,但要求不多。他晚一阵入眠,大不了明rì晚几刻钟起来,问题不大。年青人jīng力充沛,就让他继续兴奋罢。 第五十三章 车辖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马车夫早早起来用冷水洗脸,清醒脑袋以后便到了停车处,他要先检查一遍车子,确保车子的完好,没有问题,这样一天的行程才能顺利的开始。车子是雇主的,但不妨碍车夫花费些时间便将其大体结构摸个清楚,这也是一种本领,他吃饭的手艺所在。每一次检查车子,他都有一种面对孩子或者情人的熟悉感亲切感,前者是大多数时候的情况,后者少见,今rì这一辆马车便属于后一种。当检查到车子轮轴的钉销位置,也就是车辖时,他发现两边起稳定作用的钉销不翼而飞,他感到奇怪,在地上找了三遍却一无所获后,奇怪变成了不快。昨rì晚饭前他已检查过车子是完好无损的,怎么一个晚上的时间便缺失了这两个重要的零件呢,心中不快的同时他的脸上急出汗意来。 车夫找来客栈的常老板,向他求助,这种零件他也没有带着身上,不好临时去做。常老板到车子旁看了看,问过车夫有没有丢失其他财物,车夫只好将问题扩大到云帆钟老头身上,敲开了他们的房间之门。jīng神的老头子和打着呵欠的云帆也一脸诧异,他们是没丢失财物的,连带着云帆到赵子芋处一趟,回来发现只是两枚小小的钉销丢失,其余都显正常。为了不耽误客人的行程,常老板立刻着人到附近的修车铺去购买两枚钉销,客人有损失,做老板的自然有责任,常来带着一脸歉意道:“钟老板,还有这位公子,真对不住了,我们工作上有疏漏之处请多多海涵,为表示我的歉意和不安,今rì早饭费免除,钉销费用由我来出,不知两位觉得这样安排行不行?” 老头子大度的摆摆手:“常老板,事情不大,没必要这么麻烦,只要不耽误我们的行程,这样就好。” 这时候客栈的一个小厮到了常来跟前,对着常来耳语一番以后,手掌张开,赫然是两枚钉销,看样子却像是泡过水的,不知从何处得来。常来未听完小厮的话,脸sè已改,他一巴掌拍着小厮的肩膀上,骂了句“他娘的,看来不好好管教不行!” 常来拱手,腰半弯,对着云帆钟老头再次道歉:“两位客官,钉销找回了,给两位带来不便,在下深表歉意。”他先将原物退还给车夫,好让他将此物安装回去,再转过身拉出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孩,喝道:“逆子,跪下!” 云帆一脸的不解,不知道客栈老板这是要演哪一出戏,他对着钟老头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示意他稍安勿躁,指了指他们面前的小孩。小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此时梗着脖子,就是不愿跪下。常来火气上来了,yù上前强行按着他的儿子,说是认个错。做父亲的威严需拿出来,在犯错的时候,儿子势必遵行,服从他的意志。“常乐,你跪不跪?!” 钟老头觉得小题大做了,对常来道:“常老板,小孩子调皮是很正常的,偶尔犯犯小错,无伤大雅,不必太较真。” 常来不同意道:“钟老板,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还没能认清自己的错误,拔人钉销不是小事,若不是马老弟负责任,出行之前细细检查一遍,坐在车上的你们的安全就没有保障,这是我儿子犯的错误,不能轻饶。” 听到这里云帆才算是搞清楚,原来是客栈老头的儿子一时调皮,不知天高地厚将自己的马车车辖弄了下来,而且还扔到某个地方去,被客栈里的小厮发现,知道是小孩常乐所为,便有了此时做老子的要做儿子的下跪赔礼道歉这一幕。 “常老板,我看就算了,反正我们也没受到什么损失。下跪就不必啦。”云帆也在一旁劝道。他以为孩童天xìng好动,做事情只为图个快乐,而不知后果如何。他也是从孩子里走过来的,小时候像砸人家窗户玻璃,拔人家单车气塞,偷邻居地里的黄瓜这种事情做的不少,事发后曾挨过大人们的骂,叫自家父母领着上门道过歉,赔过礼。长大以后却是遵纪守法,安分守己,回想年少时的种种“坏事”,那只是童真的一种,调皮而已,真不算大错。 云帆的这一句话让常来已到达常乐脑袋上空的手停了下来,他摇摇头,坚持着道:“公子,这小子一向调皮得很,不给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是难以记在心上的。”他将手移到常乐的屁股后面,狠狠的来了一巴掌,屁股吃痛,常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火辣辣的痛感真不是他所能忍住不哭叫的。常乐边哭便喊道:“隔壁许大爷他家不是每次来了客人,都吩咐人将车子的钉子拔掉扔到水井里的吗?老爹你每次教训我,说许大爷他好客豪爽,我长大了也要做这样的人,我没有错!” 常来送出一巴掌,心里松了口气,这儿子不肯跪下,让他难堪,给他一巴掌也是要给钟老头他们一个交代,犯错就要付出代价,小孩子也不能例外。听到常乐哭声中的这一句话,他顿时石化了,自己好像是有这么教导过儿子的,但两种客人似乎不一样啊。 赵子芋主仆二人不知何时到了云帆的身侧,听到这一种童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帆带着笑意扭头看过去,只看到这一位兄弟掩嘴轻笑,不露牙齿,真是怪事。他向着他的子芋兄弟点点头,道了句“早”。 钟老头笑出声来,抬步到了常来跟前,一巴掌拍着他的肩膀上,道:“常老板,你生了个好儿子呀。这小子不错,哈哈哈哈哈。”连带着一边的马车夫也到得常来的另一边,笑着说了句恭维的话,便转身往车子而去,笑过以后,他不忘将钉销装好。 云帆上前摸摸常乐的小脑袋,心里惊讶不已,小孩子的可索xìng高,受了亲近人的影响,依样画葫芦,很容易模仿他们的做法。孩子越小越可爱,此话不假。至于常乐口里的“许大爷”,他的留客之道以前自己尚未听说过,对他来说是别开生面的;于客人而言,是简单有效,不容你多加考虑,试想一下连车子都走不了了,难道坐着车子而来,你能步行回去? 常乐不哭了,他带着期盼问道:“大哥哥,你们今天就要走了吗,是不是这里住的不开心,不喜欢小乐的家呀?” 云帆蹲了下来,微笑着道:“不是啦,小乐。大哥哥有事情要做,不能停留太久,所以住一晚就要走。大哥哥很喜欢小乐的家,下一次来,要给你带点礼物来。小乐喜欢什么礼物,到时候哥哥就带过来送给你。” 常乐看了看常来,摇着小脑袋道:“爹爹说过不能随便接受人家的礼物,所以小乐不能要大哥哥的东西。” 遭到小孩子的拒绝,云帆不当一回事,若下一次来天堂,记得的话给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带点东西,不是什么难事。他笑一笑,将常乐带到一边,和赵子芋一起很是拨弄他一番,小孩子的可爱之处在于没有心机,其天真无邪足以叫大人欢乐。云帆和赵子芋都不算大人,但不妨碍在他们跟常乐的一番游嬉中获取早晨的欢笑,虽然短暂,要启程而不能停留多久。 儿子好客,做爹的也不能落后,要树立起一个好榜样来,所以云帆他们修复好马车,吃了早饭准备离开时,常来将他珍藏了十多年的两坛白酒取了出来,送给了钟老头,权作表示自己的歉意还有相识一场的纪念,这似乎超过了商人与顾客之间的关系,而离朋友近了一大步。老头子也不客气,笑呵呵地将其没收,还抛下一句以后有机会要跟常来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的壮语,常来只是点头笑着,他向着已驶出大门到了街上的两辆马车挥一挥手,告别这临走还带走了他两坛美酒的钟老板们,喊了句“欢迎常来”。 第五十四章 马车两辆,玉佩两枚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离开前云帆本想到赵子芋的车上,要坐他的车,老头子以寂寞为理由,他说不能一路无人说话,硬拉着云帆不让他得逞,云帆只能怏怏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坐在车上后,他埋怨道:“老头,你这不是成心搅局吗?子芋兄弟的马车足够大的,坐得下三个人,还有你说无聊,车上有酒有菜,我只是离开半天或一天,你就耐不住了?不可能!老头,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动作?” 钟老头呵呵一笑:“三个少年同车有意思吗?还不如陪陪老头我,好歹老头能为你讲一讲路上的风情,说一说路上的人物,让你多积累点东西,而不至于像昨天晚上那样谈着见闻,你小子期期艾艾,脑袋空空不知从何说起。这一点你就不如你的那个子芋兄弟了。”他停了停,“老头是为你好,怎么说你小子也算是我的徒弟嘛。” 云帆不以为然,道:“像积累经验这种事情,急不来,也不是通过一堂课,听听您老人家的灌输就能一蹴而就,转身便成为博学之人的。这个我不急,老头。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一做,剥夺了我们情感交流的权利,我十分不爽,要搞掂你的珍藏。还有啊,年青人的世界,您老人家懂不懂?” 钟老头迅速地将两坛酒藏到一边,知道不能再拨弄云帆的火xìng,要不然刚到手的酒可能不保。虽然这小子酒量一般,喝不下多少,可对于一个懂酒的人来说,最怕的就是遇上不懂酒的家伙,糟蹋了好东西,这是一种罪过呀。 “怎么不懂,小子,别以为老头跟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就一定有代沟,这样想你就错了。老头我混吃的rì子里那一天不是保持着对新生事物的热情,从接触的人和事来看,我保持住跟上这个社会的节奏,不被落下,从未脱节,老头也不容易呀。这些你看到了吗?”老头子故意的,肯定是,他装出一副苦瓜脸来,要云帆认清楚谋生之不易,他从来都是一个生命不息,奋斗不已的可爱的可尊敬的老头子,和像云帆这样的年轻人交流绝对没有问题。 “是吗?”云帆好笑得道,“行了,老头,我舍身陪你就是了。我向你保证,在车上就听您的话,不上子芋兄弟的车,就呆在这里。”末了他摇了摇老头子的手,请求着,“不知道这一位老人家对小子这种尊老的态度还满不满意呢?”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要讨老人家的欢喜,不是甜言蜜语糖衣炮弹一哄而上这么简单,还要讲究时机,讲究适度,该服软时服软,不该服软时也要沉默,随时准备服软,只为博取钟老头的灿烂一笑。 “这还差不多。”老头子绝对是一个资深演员,闻言矜持笑笑,这种笑容很容易叫人认可,如此说来,就算他是一个演员,也是正派的角sè。许久未动用过的棍子也在车上,被他抽了出来,竖立在云帆面前,道:“才一个月的时间,小子你看,不去使用的棍子,都差一点要长毛了,真叫人怀念呀,当rì宁城,当rì铁公鸡。” 云帆点头称是,宁城之中,要说印象深刻,模型另类的家伙,可能真的非铁公鸡莫属。时至今rì云帆还不知道此人的名姓,于是问道:“老头,话说我好像连这个家伙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听你说过他在宋庄有大片的田地,此人应该是宋庄人吧?” 钟老头答道:“嗯,确实是的。这老小子就叫宋绅,名字取得倒不错,可是人品不敢恭维。上一次给我们送吃的那个汉子就在他手底下工作,听他说颇吃过铁公鸡的亏,这大概不假的,连这么老实的人都不放过,老子对他毫无好感。算了,不谈他” 车子跑出天堂镇,往北边的河口而去。云帆和钟老头谈笑之间,沉默着的马车夫已稳稳地驶出了一段路程。将钉销上好,对付了早饭以后,他的jīng神状态非常的好,不比昨rì,出行之时出了点小问题,影响了他的发挥。昨晚沾着老头子的光,喝了些五加皮,饱吃一顿,自晚到今早,越加焕发力量的双手稳稳的指挥着马匹往前,再一次证明他的身体是不错的。穿过了一片小树林,跟在后面的赵子芋的马车亦一路尾随,其车夫经验可比前车之驾驶人,不过上车之时似乎有意遮着脸,云帆没去注意,所以不知道其人如何,想来应是子芋兄弟信得过之人罢。云帆抽空往后面看了看,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后车跟着自己马车的节奏,不过离的三五丈远而已。 两车速度同时慢了一拍,似乎商量好的一样。云帆yù将目光收回来时,后车窗口里伸出了一张脸,是赵子芋无聊之中想偷偷望望前面,不意见到云帆呆呆的眼光,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云帆捕捉到了惊艳之彩,这叫他惊讶的同时也困惑。一张少年的笑脸,何至于会叫他生出这样的感觉来呢?费解。他急忙挤出手来,向着后面挥舞一下。他没有喊话,因喊一句话随风或能到达后方,却没有手势来的直接,来的快。 马匹拉车跑动会累,人也一样,所以需要停下来休息一阵。云帆一下车便往后面而去,到了马车门前时,赵子芋及其跟班也跳了下来。 “大哥,要不要喝水?”赵子芋从跟班小蛮手里接过水囊,要递过去给云帆,此时他脸蛋透红,应该是天气原因,云帆猜测。他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刚喝过,你自己喝吧,兄弟。”刚才马车上的那一张笑脸似乎真的入了他的脑袋,直到此时还不愿散开,可能真的要生根了,云帆摇摇脑袋,他的往回望,被一支弓箭shè中了脑袋,想在短时间之内清空后遗影响,怕是办不到的,这让他更加怀疑眼前的这一位兄弟到底是不是女扮男装的,要不然怎么好几次都显露出一种yīn柔之美呢。 话说完云帆再次偷偷的打量着赵子芋,像或不像,却是一时难以判断。接着两人到了树荫之处,发现路旁有一个供旅人避雨的凉亭,便将脚步挪动,进了亭子。老头子也紧跟其后,大大咧咧地跨了进来,道:“小子,跑这么快干嘛?” “热呀,老头。”云帆笑着回答,马车一停他便不顾钟老头自己先到了后方,根本不去想还要侯一侯他的问题。除去天气的原因,也有脑子里的那张脸的缘故,可以说脚步不大受控制,带着现在的困惑,未能挥去,接着到了凉亭,说起来很有点迷糊的sè彩。 赵子芋自是礼貌的跟钟老头打个招呼,他是长辈,昨rì也从云帆口里知道算是云帆的师傅。无论是爱屋及乌也好,或者纯粹的礼貌xìng也罢,基本上的礼貌都是需要做好的。说到昨rì与云帆的晚饭时候的聊天,他初步确认了云帆的呆xìng。两个人的交流,在赵子芋而言,云帆是一个听众,比起他这个出门算少,经历一般的人还不如,不过云帆认真听讲的表情近似于私塾学堂里正经听讲的小孩子,如此一来叫他有了授课的兴致,时不时要捉弄他一番,导致可怜的家伙因了兴奋,昨晚很晚才能睡着。今早看到他的黑眼圈,他大乐了,现在坐在凉亭里,有钟老头这个长辈在,云帆的子芋兄弟不敢太放肆,毕恭毕敬地坐着,安安静静乘凉。 云帆不知道自己在赵子芋的心里已被划到呆子的行列,要不然他必须得为自己平反。他确实是一个平凡的人,但聪明程度不低,不会是近于带着呆xìng的那个行列之一员。平庸不等于做不出不平凡的事情,就如老头子偶尔出彩一下,在他看来,自己也能办得到。 云帆在车动之前要拉着赵子芋到路的另一边半人高的绿绿的野草丛后方便,被对方笑着拒绝了,这一次他脸蛋更红,不过我们的当事人没去注意。云帆急匆匆的到了草丛后面再轻松地出来,在水沟里洗了把脸,然后跳上马车。走在大道上,云帆差不多要将其他的偶尔遇到的行人自动忽略,他的眼里只剩下两辆马车,其一是自己所坐,另一辆是后面的他的新相熟的兄弟所有。一把凉水可以冲洗汗水,冲走可见到的灰尘,但不能冲走他于无意之间发现的,现在藏了起来的疑惑。 上午阳光不错,却苦了行人,包括云帆在内,躲在马车内如果少去车行时吹进来的风,故作的潇洒便成不了真实的潇洒,天热之下,不谈风月,虽然他的马车一向都有雨篷。 中午时分云帆他们照例停下车来,要解决肚子问题。与赵子芋坐在一起,啃吃着干粮,这一次路过天堂并不像从三潭出来时那样,能搜索到特产,所以打开食盒,里面躺着些街上购买到的馒头包子。这些可能对于早餐而言是足够的,而这是午饭时候,将就着吃,云帆不得不重温了破庙里的rì子,需要喝一口水吃一口馒头方感觉顺畅一些。 “子芋,我们要去宁城,你们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到那个地方逛一逛吗?”云帆问道。 “云帆大哥,我也想跟着你们去呀。不过到了河口,还得过河,到对面的白县一趟,可能要花几天时间,你们要赶路,就等不及罗。”赵子芋也很想和云帆一道,到他未去过的地方走一走,路上有伴,而且还谈得来,这是难得的。 云帆一脸惋惜,他知道今rì到得河口,明rì就要分别。相识不到一天的朋友就匆匆离去,他很舍不得,心有留恋是很正常的。云帆想了想,问道:“那以后如果我要来找你玩,怎么才能见得到你?” 赵子芋取出一块令牌模样的小玉佩,递到云帆手里,笑着道:“大哥,到白县以后短时间之内我可能不会再下章州了,你拿着这一样东西,改rì到了京城,于小南门附近的沙溪巷找到南嘉茶行,便可以找到我的。” 云帆拿着玉佩,粗略地看了一下,便收了起来。他知道子芋兄弟家在金陵,也就是大越朝的都城,是为京城。云帆曾设想过很多遍自己rì后需往京城一趟,要趁着年少,好好见识一番,会是在怎样的情况之下出行的,虽然他觉得自己往彼不需要什么理由,得便了可行就去,没想到今rì得到这个信物,因相识子芋的缘故,倒是多了一个正式的理由,就是访一访赵子芋。情已系之,想来心里多了些期待,应该不错。 第五十五章 争夺水源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下午,准确的说是在将近河口,太阳低垂之时,云帆一行不得不停了下来。前方是一群人,正拦在大路中间,满满的人分作两方,将这条大道堵塞住,不让过路行人、马车过去。手里握着锄头铁叉扁担等物的村人对峙着,目光未往云帆这边或河口那边注意,显然应该不是行光天化rì之下的抢劫暴行。他们的武器皆对准对方,争执声中,似乎要在天黑之前将自己的愤怒释放出去,这时候的众人皆离理xìng远矣。在云帆他们看来,一时未能弄懂,这到底为了何事。 云帆钟老头还有赵子芋等人皆下了车,前面是一堆人,别说是马车,连行人亦不见得能挤得过去。他们近了几步,能清楚听到前方的争执,便停下脚步来。 “王一虎,有你们村这么霸道的吗?往年水旱,我们张村也让过步,山后那条水,让你们多用半个月。就你们不知足,今年该轮到我们用水了,故意作梗吵闹起来,是不是想比比谁的拳头硬,谁拳头硬就谁说了算?我们不怕!”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汉子,他打着赤膊,手里提着锄头,正愤愤的指着对面。这显然是张村之人,看样子刚才已很是对骂了一阵,不过此时张村众人jīng神亢奋,对面王庄那群家伙也不肯示弱。 矮胖汉子话音刚落,叫王一虎的领头之人便冷笑一声,呸了一口,喊道:“去你的,张昌。这条水自古就是我们村的,不过是十年前你们村的村长耍了些手段从我们手里租了一段时间的水路使用权,如今期满,咱们就各不相欠,我们要收回主权,天经地义!” “无耻,连这条水都说成是你们的,你怎么不说我们张村离这条水最近,地域划分就是我们村所有的。你这样做就是捞过界!”叫张昌的痛骂了出来。 “就是,王一虎你说这条水是你们的,你能叫它回答,让它说话承认它属于你们的吗?”一个好事的家伙在人群中抛出这句话来,立马引起了己方阵营的呼应。嘻哈大笑声中,都是针对王一虎这个头目,要他拿出证据来。 田地有田契,屋子有屋契,可从来没听说过一条水有水契的。这与卖身契这类的有文书为凭证,有官方做保证,法理上承认其有效xìng不同,像空气河流这种共有的事物,人天生就有使用的权利,而无独占的可能。张村人抓住了王一虎的这个口误,要将其驳倒。 张昌听到身后的村人的这一句话,顿时将这个下午所受到的鸟气去除大半,他哈哈大笑,反问道:“是呀,王一虎,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有契约吗?或者你能叫它答应,若它真能说话,而且承认是你们村的,那么从此以后我们张村就不跟你们王庄计较,如何?” 王一虎愤怒了,他喝道:“无理取闹,无耻之尤!这条水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王庄的,历史可以见证,还需要什么文契,还需要它来答应吗?一句话,这条水,今rì我们是拿定了,你们若是不服,那咱们手低之下见真章,不将你们打到跪地求饶你们就不知道痛字怎么写!” 张村某人的那句话叫王一虎后面的同村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明知道是歪理,但没有说辞将之击穿。此时他们听到村长的这一句硬气的话,顿时将自己王庄一贯的传统取了出来,纷纷附和道:“就是呀,别这么多废话,要打就打,婆婆妈妈的像个娘们,真他妈蛋疼。” 听到这里云帆才算明白了,这一群吃饱了无事做的家伙原来在争一条水源。他们要闹腾,直接就到了大路之上,此时耍着嘴皮子,眼看要斗殴起来,像是吃过火药似的。云帆苦笑着对钟老头道:“老头,看来咱们运气不错呀,居然能遇上这种事情。要不你上前劝一劝,叫他们暂时让开一条路,好叫我们过去再说。” 老头子摊摊手,表示无奈,道:“你小子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搀和进去为好,你没看到他们都闹了半天,官方的家伙都不敢过来?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还得交由他们自己解决。” “难道咱们就等在这里,等他们打完一架,这不天都黑了?”云帆不满意老头子这种消极的态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虽然,他也认同老头子所说的外人难以插手这样的看法。 “公子,你看?”叫小蛮的仆从对着赵子芋问了句,他也明白被动的等候是最浪费时间的,可是看他的身板,连云帆还不如,要过去劝架无异于羊入狼群,会被误伤。 赵子芋看了看云帆,嘻嘻笑道:“大哥,要不咱们俩过去看一看,能不能劝得动?好叫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这更使不得,云帆心里想道。他摇摇头,要制止子芋的冲动,道:“子芋,你看他们眼睛都红了,如果贸贸然过去,说不准会被误会。要知道锄头是不长眼的呀。” “那总不能在这里呆呆等着吧。”赵子芋鼓着嘴巴道。 云帆也不能淡定,他恨不得自己武艺加身,内力深厚,遇到这样的情况使用暴力是最快的,如此一来他有了凭靠,先上前讲讲道理,如果能移开众人,有路可过最好,倘若不能如愿,少不得教训他们一番。不过这种事情想一想就好,严格来说,他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小少年,凭着一时热血解决不了问题。他再次将求助的目光伸向老头子,希望他能给些意见,因为等待是一种煎熬。 赵子芋的马车夫看不过去了,他有一身武艺在身不假,却要听主人的命令。赵子芋yù拉着云帆上前,云帆两次希望老头子出手干涉,都不能如愿。于是他将车子停好以后,到了赵子芋跟前请示一下,便要行动,因为此时那边的两队人马已开始推搡起来,扁担锄头甚至叉子高举起来,要以拳头决高下,再不行动便只能真的等待了。他如一只豹子般到了场中,将两个首领分开且扯到一边,众人一时不知所措,怎么他们酝酿了一个下午的情绪,将要以手中的武器决一高下之际,突然杀出一个陌生人来,将两大村长抓住了?活生生叫人打断激情的这种感觉太不好受了,他们要抗议,要先解决这个外来者。 “**是谁?快滚一边去!” “我草,哪来的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放开我们村长!” 这些声音喷发出来,要将眼前的车夫淹没,跟随而来的是他们手里的家伙,后者让他们愤怒之余,更有底气。车夫本是一个低调之人,非不得已他也不愿插只手进来,不过眼前之人拦着路,他不出来讲几句真说不过去,那边不是赵子芋他们想行动吗?由自己出面适合一点。车夫先喊了句“停”,止住人群的盲动后。接着是说明来意。 “诸位以和为贵嘛,别动不动就是干架,这样多伤和气呀。兄弟只是路过的,绝无恶意,不过老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眼下兄弟要到河口去,有事耽搁不得,诸位朋友能不能先让一让,等我的马车过去以后再谈正事?若刚才有得罪之处请海涵呐。”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要打架之人何时有了这种耐心,听车夫讲出这一番话呢?原是车夫在拉开两位村长大人的同时往他们的怀里各塞了一块银锭,看在分量不轻的份上,张昌以及王一虎选择了“冷静”,两人默契地向各自的村人举了举右手,示意他们先听听客人的话。如此一来,车夫淡定了,知道这一步走得没错。 听了客人的客套话,王一虎和张昌相互之间点点头,一挥手后,王一虎笑道:“呵呵,既然如此,咱们就先静下心来,再谈一谈,让这位兄弟过去再说,你认为如何,张昌兄弟?” 张昌的手捏捏怀里的家伙,同意道:“出外靠朋友,这话不错。既然王兄决定了,那么,兄弟们,咱们就先等一等,让这位兄弟先过去。都退后,往后面退十步。” 两村之人从心里难受得要将车夫群殴一遍转而到了莫名其妙之地,不知道自家的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酒,闻言只好各退十步,到了路边的样子。村长在他们心里颇有些威信,他们的听话在张王二人看来,是自然而然的。张王皆会意的笑一笑,接着换上了另一副表情,持重的,同时友善的对着车夫道:“你看,这样可以了吧?” 车夫拱一拱手,道:“感谢了,两位兄弟。今rì你们没空,下次有缘定请你们到河口,好好的喝一杯,以表感谢。” “言重了,是我们自家的事影响到你们,我们也过意不去。”张昌和王一虎也跟着拱拱手,在讲道理的人面前,他们也不吝啬自己的教养,说说客气话谁都能做得到。 车夫快速地转过身去,到了赵子芋面前,简单告之可以过去了,云帆几人亦看到前方的人已让出一条道来,两辆马车并排而过似乎也没有问题的,于是二话不说,云帆钟老头上了马车,赵子芋主仆亦然。停等了半刻钟,被堵住的大路叫他们“撕开”一道口子,顺利地从两村村民中过去,除了两位村长,其他人都有些迷糊,被劝住了架,分开了那么一会叫那两辆马车过去,他们的激情都低沉了下去,此时不知该继续开打或者如那一个车夫所言那样,冷静一下,再试一试谈判这个手段。他们皆将目光投向各自的村长身上去。不上不下的感觉,使他们憋着一口气,需要张王二人帮他们理顺。 “刚才那位兄弟说的对,咱们应该冷静一下,讲讲道理。”王一虎出声了,他不愿意首先使用武力,特别是怀里的银锭沉沉的,他决定将事情拖一拖。 “王村长说的不错,我也赞同,咱们两村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需以和为贵,今rì就先散了,改rì坐下来好好谈谈。”张昌做了应声虫,他想回家吃个晚饭再说。被打断了的激情,张昌很以为已很难打得起来,所以挥挥手让村人各归各家。 两个村长草率的下了个决定以后,刚才冲动中吃了些暗亏的某些人尽管不情愿,看到村长下令,而其余人亦不敢再出头,只好等待着,不愿立刻离开,他们期待一些变故的到来,好将自己一个下午的怒火发泄出来。 人心散了,队伍也散,因为村长的不作为,闹剧最终以闹剧落幕。今rì事是今rì事,明rì事是明rì事,将争议搁在一边,这是政客的惯有手段,想不到我们的两大村长似乎也熟稔此道,说不定人群散开,他俩就坐在一起喝喝酒谈谈人生,谁也说不准。 第五十六章 别绪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舒服的吐出一口气,子芋兄弟那一个车夫的表现不错,一出马就解决问题。他没有看到暗地里的糖衣炮弹,而将之归咎于运气和车夫的人格魅力,他也以为这不大可能,未窥看到真相,只好断定如此了。至于老头子不愿出头,云帆知道钟老头不过是一贯的懒惰,或许也存了让他上前交涉,锻炼一下的想法。反正老头子这样做,云帆只能在心里腹诽几句,而不会以为钟老头是草包一个,胆小怕事。老头子毕竟是老头子呀。 赵子芋坐在马车上,对于刚才云帆阻止他往前,不让自己上去驱散人群的做法有些不解,却没有不快。光从体型上看,相比云帆,他赵子芋更显得瘦弱,加上云帆也不知道自己自小练习武艺,对付这一帮家伙不在话下,劝阻自己是情有可原的。车子顺利过去,他感到高兴,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河口,同时又有些不快,天黑代表着这一rì的过去,明rì他往白县,而云帆继续东去,要到宁城,想到这里,托着下巴发着呆的赵子芋,心里有些乱了。 作为赵子芋的贴身仆人,小蛮也知道自家的这一位主人心里是渴望随同云帆到宁城去的,这不是因为宁城有多么的美丽,相反,就算彼地破败,也改不了他要随同前往的心,只因为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云帆而已。小蛮对云帆谈不上有好感,只感觉这一个少年平平凡凡的样子,昨rì晚饭时的表现更是被动,他见识不多,说出来的话也没有让人印象深刻之处。总之,小蛮觉得云帆配不上自家主人。想到此处,他看着发呆的赵子芋,以为“配不上”一词,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再谈得来,再怎么一见如故,分开以后天各一方,还不定以后就不能再见面。 “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小蛮故意要将赵子芋从发呆中拉出来。 赵子芋一惊,差一点要跳起来,她伸出来来要捂住小蛮的嘴巴,哼道:“臭丫头,我跟你讲了多少次,出门以后就不要叫我小姐,叫公子,知道吗?” “现在不是没人吗?”小蛮嘻嘻一笑,“又没人能听得见。” “作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 “小姐饶命,小蛮不敢了。” “哼哼,还不改口?”“公子,公子我错了。” 两人在车上嬉闹,很快就累出汗水来。马车进了河口,穿过街道,到了一家客栈的门前。马姓车夫熟门熟路,这一次云帆仍将此种事情交由他办,所以到了不大不小的河口,找到落脚地,天sè刚刚由白转黑。因他们这一途路走得不慢,早上出门,近晚到了河口,从花费的时间上来说,在车夫的计划之内。 云帆临睡之前要练习完每rì固定的吐纳之法,昨晚的兴奋叫他很晚才睡,今rì坚持着,特别是有老头子在旁边,他不能断开吐纳的练习。按照钟老头所说的,这是打基础的阶段,越厚实越好。云帆盘坐着,脑子有些乱:心情能影响到自己的练习,是因为他根基尚浅,要酝酿情绪,进入状态,光是花些心机将杂乱的心情平复,就很费去点时间。昨rì是高兴的,影响不大;今rì却有点难度了,因赵子芋他们明rì便要过河到白县去,而自己与老头子往东返宁城,云帆心里有些许的伤感,或者准确点来说还算不上伤感,只是因了不舍而带来的惆怅而已。 老头子看到云帆迟迟不开始练习,拍拍云帆的肩膀,道:“小子,练习吐纳之时需要心静,需要将一切杂念排除,这是基础,你不能马虎对付。坚持虽是一件难事,如果你想取得进步,要实现你所谓的江湖梦,不下苦功夫是不行的,所以要将难事苦事看作易事乐事。” 云帆苦笑一声,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晚总是心里不安,好像有东西塞在胸口。昨rì还好点,毕竟能完成练习。” 老头子笑道:“还假装糊涂呐,小子。不就是明rì那丫……你的子芋兄弟要去白县,而你要随我往宁城,一次小小的离别吗?看得这么重。小子,我跟你说,将基础打好,学到一身本领,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亏我还说你悟xìng不错,原来也是草包一个,区区小事就能影响你的练习,难成大器呀。” 实在话都是刺耳的,云帆脸sè一红。老头子将这个问题上升到“成大器”这种程度,很叫他不安,也不爽,怎么说他也自认为是一个有毅力之人,断不是什么草包可比的。云帆不希望来到这个世界,慢慢地融入且取得了一个好的开头,便叫这种难以避免的情愫扰乱了自己的计划,波及到自己的梦想,他用力掐拧自己的大腿,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感觉舒服了些,道:“老头,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徒弟,有你这样的师傅,专门打击徒弟的吗?这样一来何年何月才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老头呵呵一笑,道:“老头是恨铁不成钢呐,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能不能赶上我,就靠你小子的努力喽。若是每次遇到心情不好,便松懈了,不愿坚持下去,最后一事无成的是你,而不是我。老头捋一捋胡子,不痛不痒。” 云帆跳起来到脸盆处洗洗脸,叫自己清醒一番,再回到床上,盘坐下来,对着老头认真地道:“老头,我就不信赶不上你!”他的心情慢慢平复,尽管还是不能完全将提前的离别之绪抛开,但暂时将之摆在一边,不去想任何与吐纳无关的问题,呼吸顺畅以后,可以专注于练习了,便按照往常的步骤开始驱动体内气丝游动。 好的状态是熬出来的,这自然是对于天赋平凡的人来说的。云帆是一个普通人,悟xìng是不低,也仅此而已。这一次的练习花了他一个时辰,才取得既定的练习效果。老头子早就躺下了,他很放心云帆自己一人不会闹出些错误来。基础的重要xìng不需要老头子不断重复灌输给云帆,这一点云帆有着自己的理解,也很明白它的重要xìng。一个时辰的练习,效率等同于往rì半个时辰,虽然多花了一半的时间,完毕以后,云帆长出一口气,双腿发麻,几让他不能站起来,但是克服了小困难,没有断开一贯而到底的练习,他很欣慰。往rì的那种成就感稀少了许多,这是一种满足的心绪,云帆慢慢发现不能每次都如此,以小小的满足来挡住自己的路,所以借了惆怅的力,将之驱逐,他要进步,要十分努力于吐纳,不应轻易满足。 夏秋之际的夜轻而不长,云帆和赵子芋两人睡得不晚,皆很晚才睡着。男孩的心理粗糙,女孩的心思玄奥。云帆弯曲着腿,将被子踢开,又重新盖上,名曰驱赶蚊子,在晾着蚊帐的客栈的床上驱赶蚊子,效果不佳。他辗转时,他将要入眠时,以为明rì起来,或仍是黑眼圈呀。这样不好,他是应该养足好jīng神的。 赵子芋早于云帆睡着,她拍拍被单,也想驱赶蚊子。梦中的赵子芋笑了,莫名的笑着,笑过之后呢?这一趟出门,好不容易感受一番外面世界的jīng彩,好不容易相识一个两个朋友,明rì却要分离,对于向来感情丰富的水做的女子来说,不舍、惆怅会比男孩来的快,来的多,来的复杂,而更显出其重量来。 第五十七章 折柳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天未明之拂晓,鸡鸣数遍。旅人最怕的是思乡,最爱的也是思乡,所以鸡鸣时是除了月圆夜之外,他们最敏感的时候。当然,若此时仍在睡梦中,那么睡梦之中的拂晓,也是最容易叫他们刺破梦的薄膜到了现实,醒过来,然后领取这一份敏感的灵感。 无名客栈里的云帆在黎明时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动了几下,他尚未醒过来。他的师傅钟老头差不多要醒了,伸一伸左腿后继续将未完整的梦补全。认识了这么久,云帆不曾在老头子的嘴里听到他梦里的一鳞半爪,反而是他自己的江湖梦很被老头子调侃过,这大概是老人家早就过了爱做梦的年龄,所以一个梦对于他们的意义不大。梦做多了无疑要侵取他们的剩下不多的老年时光,他们早睡,为了更早的醒过来;须知道,虚拟的被他们看透了,因此,比起年轻人,他们更喜欢踏实的实在的现实的。年岁老迈骨头轻,加上眼浊心清,这就是老人家了。钟老头却有些不一样,具体表现在哪里,云帆说不出来,因此时他落后于老头子,睡梦正酣,怀里抱着的是被子。 天明时下起了小雨,将小街小巷淋湿后,雨停了。旅人需起早,云帆他们也不例外。云帆支着jīng神起来,重复着昨晚的练习,半个时辰之后推门而出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便见到了湿润院子里落下几片黄叶,此时一阵微风拂来,于暑气之尾里已含着秋意,是静悄悄地夏秋更替,在立秋将至未至之时,江南的秋似乎来得早了些罢。云帆叹了一句,落叶需在深秋时方有其意境,在这个清晨,他只想先吸一口新鲜空气罢了。 人早起,一切开始从安静中出来,人走动,一切也开始从安静走向喧嚣。老头子来到院子里打了一通拳,回头看到云帆出来了,他笑了笑,问道:“小子,要不要热身一下?” “肚子饿了,没力气。”云帆拖着脚步转到赵子芋的门前,敲开门后便要踱进去,里面要他等一等,他只好站在门外,侯了一阵,赵子芋已穿戴好出门来。她的睡眠似乎不大好,双眼有些朦胧,见到云帆后道了声“早”。 “子芋,你昨晚没睡好吗?”云帆关心的问道。 “可能昨rì赶路,是天气的原因,有些累了,睡一晚也没能休整过来。”赵子芋找了个借口,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昨晚的前半夜失眠,连带着她的侍女也受了传染,起得迟些。 “要不再躺一会吧。”云帆建议道,他也知道人醒过来以后起身,想再回到床上去补一补睡眠,在这个早上是不大现实的:有事要赶路,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耽搁正事的可能。云帆随口出声,只是想将将要到来的分别往后拖一拖罢了。 “不用了,时间不早,还要赶路呢。” 这句话之后,两个年轻人就在房间门外暂时地沉默了。一大早的那一阵雨来的太不合时宜了,如果这是一个艳阳升起的早上,大晴天里除了蒸发水分,还可以减轻离别之意。因为人在热意中,在天气的热意里,会没那么敏感,迟钝了许多的感官可以将“挥手”这个动作表现得自然一点,而不至于带走云彩。 云帆笑了笑,打破沉默。这是不快乐的微笑,他不得不将之挂着脸上,成为老头子所说的有装扮的人。云帆看着赵子芋的眼睛,道:“子芋,那个,白县就在河对面吗?”显然这也是无话找话说,昨rì他已知道,今rì明知故问,显得啰嗦。 “是呀,云帆大哥。”答了一句后赵子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是两个年轻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因了经验的不足,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或者是他们心里有许多话要讲,却不知从何说起吗?这个只有他们才知道了。早起心未乱,心不乱,心将乱。 “公子,李公子,先去吃些东西吧。”小蛮硬生生地将云帆和赵子芋之间的尴尬、默契、忐忑以及不舍这几种情怀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气氛打破,叫云帆心里有些不快。尽管不说话,尽管就站在这里,云帆觉得这是目前较合适的一种态度和反应,不意一下子叫子芋兄弟这个跟班破坏掉,他感到惋惜,感到一丝遗憾。 在客栈二楼饭厅临窗的一张桌子处坐着,云帆进一口白粥,便感到一股淡淡的苦涩,粥是无味的,也许加了些盐,云帆吃不出来。对面是赵子芋,她看到云帆皱着眉头的样子,以为他不爱吃粥,于是问道:“云帆大哥,是这个粥不好吃吗,要不换一换?” “不是的,”云帆放下勺子,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便收回目光,“子芋啊,想不到才一天,哦,是两天的时间,过得真快。咱们可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可是一下子就要分开,我有些不舍。”他将自己的心情道了出来,藏着忍着不如说出来,兴许心情会变好。 赵子芋故作潇洒,她扮演着男孩子,应该坚强,闻言轻笑着道:“大哥,古人说得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rì后大哥要来京城,或者我下章州,两地隔得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之下,相见也不是难事呀。” 云帆刚要开口说出自己还不会骑马,话要出嘴便收住了。他也笑了笑,道:“是呀,我还没去过金陵,这一趟往宁城,回家之后要到京城去玩一玩,看一看,走一走才好。” 赵子芋伸出右手,曲着四指而半勾着尾指道:“大哥,那就这样说好啦,今年有空便今年来,至迟明年你要来金陵看我。拉钩。” 拉钩这种事情,显得很孩子气,不过云帆心里很以为然。他也跟着伸出右手,与赵子芋拉钩的同时,道了句“一言为定”。此时的承诺,分开前的承诺是一种有力的保证,人有了期待,便可冲淡别离之意。将手收了回来,云帆的心情好些点,一次拉钩将他的思绪拉到东北方,江南之烟花繁华之地,他即将神游彼地时,赵子芋说道“我吃饱了,大哥你呢?”就把他从虚拟中扯了回来。云帆摇摇头后,再点点头,道:“也吃饱喽。” 近了水边的河口的空气里,带着一些河水的味道,湿润、和徐之风夹着凉意冲进人的鼻腔,对原住民来说,这是熟悉的,习以为常,年岁长了,已融入他们的生命。于过路的旅人而言,譬如现在的云帆,想从中读出些诗意来,yù求之而不可得;要寻找到江湖的味道,同样因为不遇章州郭威般畅快猖狂的拳头,思而不可得。 云帆要送一送赵子芋。从刚挂上招牌的客栈出来,随着赵子芋主仆二人往码头而去,一刻钟的脚程里云帆yù找些话说,不知谈点什么才是合适的,他只好做罢。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着,慢慢地走着,就是最好的话题,最佳的送别了。 两人并排而走,小蛮跟在身后,而那一位车夫早就侯在前头,他要为赵子芋安排好行程。来到这个世界,石板街是常见的,它耐用耐磨耐得住时光的洗刷。朝晨下了一阵小雨,停一停后,这时候天空上又开始飘着雨丝,走在已湿润了的小街,积了些水的石板上,云帆不知为何想到了破庙时的那一双草鞋,今rì换成布鞋,千层鞋,踏在硬硬的石板上,感觉不一样,因同行之人的不一样。真实的叫他怀念,不真实的叫他不愿停步,只希望与新识的兄弟多走一段路。 从小蛮手里接过油纸伞,撑开以后遮在赵子芋的头顶上方。默默地走着的赵子芋感到了一阵温暖,虽然早上下了雨,秋未至,天气不凉人无萧萧意。她感到温暖,只是云帆的半路遮挡细雨,两人皆不语的一种温和的情景。这是离别,这也不像是离别。 将到码头时,路边有杨柳青青垂岸,云帆记起了这个世界的人有折柳送别的习惯,于是他停住脚步,在一处未经人折过的柳枝上轻取一段,把这一段带着雨水的枝叶送到赵子芋的手里,方开口笑道:“子芋,看来我也不能免俗,要折柳赠别了。” 赵子芋脸上一红,低声道:“嘻嘻,云帆大哥,谢谢你啦。”她不顾沾着雨水,顺手将柳枝放入怀里。柳枝代表着一种情谊,其意义不轻。大越朝的人有此习俗,便是喜欢在离别之际送远行之人柳枝,它寄托着送行人的祝福,也承载着送行人、出行人相互间的留恋之意。柳即留,留后需走,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分合合是常态。 雨在下,淅淅沥沥,算入秋霖而不类chūn雨。烟也锁江,却断不开人的离情别绪。江水东流,而船就停在江边,侯其人的到来。走几步路,停了下来,云帆对着赵子芋挥一挥手,道了句“珍重”。已上船正立在船头的赵子芋亦挥手,对着云帆喊道:“大哥,你也要保重。一定要来京城看我!” “会的,我会来看你的。”云帆再往前几步,与那艘船隔开了几丈远,他已不能再往前,因前方就是水。水在流动,水也在停留,嬉闹于长着青苔的河堤坡面。船开动,船不停留,慢慢地驶离码头,往江心而去,往对岸而去。 “大哥,回去吧,不要淋雨。” “好的,我等一下就走。” 赵子芋立在船头,喊了两句话后,她面对着河口这边,看着视线之内的云帆慢慢地往后退,慢慢的越来越小,离别之意此时方上了心头,湿润她的双眼。小蛮站在旁边,正撑着伞为自家小姐挡遮细雨。 “小姐,咱们进去吧。”小蛮扯了扯赵子芋的衣袖,要拉着她进船舱去。 “再等一等。”赵子芋仍望着那一边,依稀一人正处的河口码头。那个呆子怎么还不走呢?她心里想到。两天百十里路,自天堂相逢,到今rì河口离别,和自己在云帆心里刻下较深的印记一样,云帆这个大哥,这个呆子也同样在她心间,取得了不轻的分量。 江边风大,斯人已去,唯见杨柳依依。码头上也有旅人分别,在云帆的眼里,只有那没入薄烟中的那一艘船,立在船头上的那一个人。雨不大,但对于无遮挡的人,一刻钟足以将云帆的衣衫淋湿。他打了个喷嚏,此时早已看不到离开之人了,擦去额头上的雨水,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码头,回客栈而去。 第五十八章 铜山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钟老头以为小孩子的离别不会耗费太多时间,他早已吩咐好马姓车夫收拾停当,只等云帆回来就出发。早一rì到达宁城,有早一rì的好处。从云帆出门到其回来,老头子差点眯上眼打瞌睡了,时间不短呀。钟老头苦笑着,他还是错估了少年的承受力。身体湿透了的云帆进来时,老头子立刻叫他换去衣服,且叫客栈准备好姜汤,要帮云帆冲一冲入体的水气。这也是预防风寒的土方法,虽然,老头子催动自己的气力也能快速的轻易的办得到。 犹豫一下,喝过姜汤后,云帆感到有些头晕,他以为是睡眠不足的缘故。休息了一阵,便上了马车。今rì要到达铜山,这一程路有些难走,是车夫所说的,加上下了点雨,于路面有影响,所以车行不快。马车上云帆昏昏地睡了过去,马车颠簸似乎不能将他从梦里摇醒,他好像又回到了摇篮时代,受了些风雨,避进这个港口,要一觉到天黑,天黑醒来是铜山。 铜山在前几个朝代颇负盛名,因其富裕的铜矿,有几百年的官方铸钱历史,到前一个朝代已将之挖空,空余虚名,她过往辉煌,如今败落,因其早就不存铜矿,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连带着附近的河口、宁城发展水平一般,没能沾上铜山之光,自然,铜山自己就是一个空架子,或者连空架子都不如。因利益而来,也因利益而去,挖空了的铜山,不是落水凤凰,似乎没有冲天而飞之rì了。 云帆半路醒过来,发现车子走在车上,便知道未到铜山。赵子芋的离去确带给他离别的伤感,这也不是做作,是真实情感。或者有以为才认识两天时间的两个年轻人,可能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更不用说是深厚情谊了,按照一般的情况,事实应该是这样的。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能只用相识时间的长短来下个定论,一见如故不假,相见恨晚也真,有些人相识一辈子感情还是一般,有些人只认识一两天,却有了深厚友情,这难道能用常理来解释吗?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的就是奇妙的人际遭遇。 外面下着小雨,云帆拉开窗帘,知道车子走了一段路程,河口早就被落在身后,伸出头去也很难回望到了。此时似乎鼻腔还能闻到杨柳枝的味道,这应该是错觉,云帆心里想道,没想到睡了一觉醒过来,河口码头上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他想了一想,明白时间过得不快,有这样的情绪在怀,在年轻人的身上,好像又合情理。过家家般的勾手指代表着一个承诺,这是不假的;从柳树上折取一根柳枝下来送给子芋兄弟,这也是真实发生的。一路昏昏,可能空间上离河口远了,时间上却未让人感觉过去很久的样子,确实,现在还未到中午,只不过是一场小雨淹没了后方,遮住了前方,人在途中,真感觉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似的。分秒针或者沙漏,是故我的往前,不因云帆一人希望时间过得飞快而剥夺了其他大多数人的同等光yīn,所以轮子往前滚动,难以越过分秒独自飞奔。 “小子,这么快就醒啦?”坐在对面的钟老头笑着问道。 “老头,我们离开河口,走了多长时间?”云帆困惑,雨天不比晴天,晴天毕竟有一只太阳顶在头上,看它的位置就可以大约知道处于那个时辰。雨天连天sè都受了影响,在经验不足的云帆看来,他很难确定此时为那一个时辰点。 “你肚子饿了吗?”老头子问道,接着来了一句“还没到中午。”云帆想想也觉得应该如此,正常的作息习惯之下,肚子的饥饿会准时的响起,可算是一个较准确的生物钟,以此来判断时辰也是说得过去的。他在上车之前吞下了一碗姜汤,是为了驱除体内的寒气,以防风寒入体。此时他感到嘴巴残留那一种怪味,连忙倒了杯水,要压一压、洗一洗姜的味道。 “不知道子芋兄弟他们到了哪里呢?”云帆低语一声,然后转换题目,道:“老头,咱们离宁城还有多远?这一条路比起三潭那边好走许多,应该快一点吧。” 老头子也听到了云帆前半句的自言自语,却没有去回答,等到这小子问出后半句话来,他笑着道:“不远啦,今晚在铜山住一宿,明rì午后就可以到达宁城。” “照这样的速度走下去,我们今晚能抵达铜山吗?”马车走得不快,因天气原因,也因路况的原因,马车夫不敢像刚刚出章州时那样疯了一般赶路,他采取稳妥的办法。所以云帆有此疑惑,他不知道该希望马车快一些,还是慢一点好。一路过来,天堂给予他的印象很深,河口亦然,不过前者是快乐的,后者因了离别,因了伤感,暂时不愿再去回想之。至于铜山,他不知道铜山在历史上的名气,自然没有什么期待之感。赶路系于马车夫,他的将到宁城,将回到宁城陪着老头子上山去的兴奋之感,似乎不见了,离别之伤感伸出其爪牙来,在刚才的梦中,在喝过一杯水后,挥舞着,不愿离去。 “这个问题嘛,可能车夫能回答你。”老头子自清楚得很,河口与铜山几十里路的距离,一天的时间,加上休息歇脚,肯定是可以达到的。尽管有雨,雨却不大,影响也不大。老头子的一碗姜汤将云帆体内不多的寒气排出来,却不能将他的离别之惆怅一起排出,惆怅系之于心间,对于这种事情,旁人是难以给予帮助的,只能靠自己。幸好云帆只是有些不舍,有些惆怅,而未到相思这种程度。这时候看来,云帆表现出一些与其年龄不大相称的成熟,姑且称之为成熟罢,所以老头子就把再灌他一碗姜汤的念头放弃掉,先冷眼旁观罢。 在这种不算恶劣的天气里赶路,拉车的马匹想要发发脾气,无奈经验丰富的马车夫显然有所准备的,鞭子侍候过后,也给些食料,这是马儿最喜欢吃,不能凭着一时的脾气视而不见装清高的,它肚子会饿,它不知道节cāo为何物,只凭着一种本能行事。所谓发发脾气也是如此。马车夫一脸笑意,午前休息时跳下车来活动一下双腿,再检查一番车子的零部件。马匹的xìng情他知之五六分,是很足够让他在章州、天堂、河口乃至于铜山宁城这一段路驯熟的驾驭车子平安送抵客人到目的地的。出来了几天,他会想家,想他的家中的儿女,屈指算算,铜山不远,宁城也不远,这样看来归家之路也近了,这一趟回去需要休息一阵,毕竟钱财是赚不完的,糊口养家,不就是为了他的家人生活得好一点吗? 此趟行程,他的雇主非常友好,容易说话,这更叫他轻松愉快了。所以冒着小雨赶路,他不觉麻烦,也安然处之。马儿需要鞭子和草料,这是行内共识,他持之以恒。 下午的马车上沉默一阵,再来一段对话,在断断续续中,在小雨的淅淅沥沥之下,车上人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赶车人怀着积极的敬业jīng神,终于在天黑了没多久以后抵达铜山。铜山是破败了,这是与前几个朝代的繁华相比,落差很大。从夜晚里燃着的灯火来看,她的生气也足,原住民不少,所以寻找到客栈这种落脚地,云帆他们并没有费花多少时间。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金属味道,云帆将之称作金属,是因为它与铁的味道不同,而近于大越朝的铜钱的味道。这是铜臭味吗?云帆感到奇怪,不明白看上去不大起眼的铜山,为何会散发出这股怪味。 “老头,你有没有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有吗?”老头子反问,他翕动鼻子,淘取几口空气以后,方同意道:“好像是呀,诶呀,是这样的,我都差点忘记,铜山嘛。”老头子沉吟着,“很久以前是个铸钱之地,所以你能嗅到铜臭味,也是正常的。”说完这句话,他就不愿继续讲下去了,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或者故事太长,现在没时间跟云帆啰嗦。 看着钟老头首先进了店门,云帆只好跟在后面。铜臭味虽淡,却叫云帆感到有些不适应,这不是花香,金属的味道太刚烈,让它窜进鼻子,人浑身别扭和不舒服。某某朝的通宝,只适合捏在手里数数,而不适合凑近鼻子闻一闻。 第五十九章 屋顶的战斗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子时,云帆导引着体内气丝游走了三遍以后,完成了睡觉前的练气,他擦擦汗水,吁一口气。云帆尚未将每一rì的吐纳转化成习惯,譬如昨rì,他就多花了半个时辰打坐,这是效率低下的表现,老头子也批评过几句,今晚饭时再鼓励几句,勉励他需要坚持。枯燥的事情一口气完成之,持之以恒,慢慢的转化成习惯,转化成喜好,才算是真正的入门。云帆离这个目标不近,但也不远。 夏秋之夜没有叫chūn的猫,却有夜行的耗子,所以跟有深夜出没的捕食之猫。云帆刚刚躺下,屋顶上就闹出些动静来,知道是一对天敌在玩躲猫猫,云帆坐起身来,低声喝喊了两句,首次受到陌生惊吓的小动物选择沉默,侯等一会以后继续动作。云帆很无奈,他也想有绝艺在身,遇到这种情况可以jīng确打击,将扰人梦的猫鼠驱赶开去。 夜深,云帆被一次大动静惊醒,这时候听到了屋顶上有人说话,云帆以为是老头子上去了,抬头看向老头子的床,黑暗之中,模糊地发现他也醒了,似乎在盯着这边看。云帆起来点燃油灯,指着头顶问道:“老头,上面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嚣张,敢在您老人家头顶上拉屎?” “你小子别这么恶心好不好?”老头子也起身了,“文雅一点,你这样一说我的隔夜饭都差点要呕出来啦。” 屋顶上应该不止一人,他们话刚停,便扭打了起来,很快几片瓦因承受不了他们的动作,很干脆地摔了下来,差点砸到云帆的头上。云帆连忙跳到一边,骂了句粗口,悻悻地道:“这什么世道呀,还让不让人睡觉!”这句话虽然声音很大,却盖不过头顶上两人的拳脚声、还有兵器相击声。 江湖人真cāo蛋。云帆只好向老头子求助,他是个高手,对付上面两只耗子不费吹灰之力。“老头,出手吧!您看,能不能赶走他们?”一句话语调两变,包含着讨好之意。云帆很失望,他没能从老头子的脸上发现愤怒之意。 钟老头奇怪的笑了笑,道:“长夜漫漫,小子,你不是想结交江湖人士,过过他们的生活吗?眼下是一对冤家,在咱们头上动武,要不我带你上去观摩一番?” 云帆并没有立即答应,他的睡意早就被那几片瓦砸碎,一时不能回到床上睡觉。他想了想,道:“老头,刀剑无眼呐,这种围观还是不要了吧?我还学艺未jīng呢?” “说的也是,那你就待在这里,老头上去看看,能不能赶走他们。” 云帆立刻改口,请求道:“老头,你也太不仗义了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小子爬不上屋顶,你顺便带上我。虽然我还是有点害怕。” 老头子不奇怪于云帆为何转变得这么快,他已了解云帆作为一个年轻人,爱看热闹,也爱围观。年轻人的心xìng嘛,自活泼好动。屋顶上的两人直接跳过热身阶段,将瓦片打落之后,弄出来的动静已将半个客栈的人惊醒。有胆子的人不多,所以云帆被钟老头提上屋顶,他尝试着稳定自己的身体时,未见到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围观者。 无月光的月末,夜里视物不大清晰,云帆靠着漏上来的地面上的灯火光可以看到两条人影在他们房间之上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地打斗着。云帆、钟老头离得不远,偶尔有不长眼的“暗器”飞到这边来,皆被老头子无声sè之间打落。黑夜是考验云帆眼力的时候,就是场中两人动作太快,云帆只看得到热闹,而根本得不到内行人能看到的门道,他尚算不上是一个江湖中人。 似乎晚上出没的人皆喜欢一身黑衣,这成了标准配置。黑影早就发现老头子以及云帆两人在他们不远处冷冷地观看着他们的“比赛”,无奈他们技艺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难以决出胜负来,所以虽然知道有好事者在旁边,却抽不出手来赶开两位入侵者。江湖人有一些怪癖,譬如相对**的打斗时,不希望被外人观看,于是他们边战边往远处挪动。 看着吃力的,同时也是潇洒的场中黑衣人之间的花样繁多的架势,云帆笑了笑,道:“老头,你带我上来,这黑夜里都没白天看得清楚,比起那一次三潭镇客栈中的战斗也远远不如。看来这一段时间我的进步很小,尚不能清楚看出里面的门道呀。” “废话,要是这么容易得来,那还能叫老头的绝艺吗?”老头子指着不远处屋顶上的两三个人,“你看,现在不止是我们,那一边的人也被惊动了。这就是圈子很大,也很小的江湖啊。”云帆顺着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来了三个围观之人,不过他们时不时对着场中的打斗讲几句话,手指点点,显然比起云帆看到的东西更多一些。云帆是一个有礼貌的人,他以为手指点点会影响到选手的发挥,心里不禁要批评那边三个人几句。摇摇头,云帆坐了下来,越来越放得开手脚的那两个人好像存心要拆掉客栈房子的屋顶,连一向和善的店主也冒出头来,他就站在云帆脚下的屋檐地上,抬头上望,一脸的不安,和着急。此时他很想上去给拆迁者一人一巴掌,叫他们滚远一点,可惜这种事情只能想想,他更明白江湖人的拳头的厉害之处,遇上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连官府也是不敢去报告的。 两掌对击,两条人影暂时分开了,他们肩部起伏,要先透一口气。从云帆醒过来到被老头子带上屋顶,一两刻钟的时间里,这两个家伙已不知对垒了多少招,反正云帆是不知道怎么区别招数的,此时他能看到表演者需要先缓一缓,明摆着两人耗费了不少的体力。如果称之为内力的话,那内力消耗定然不少。 场中人要照顾寥寥无几的围观者的视觉需求,这时候停下来不会使人不满,毕竟他们的招术看上去很快,也很惊险,目前为止,断手断脚这种情况还没出现。这一场战斗还有的打,如果是不死不休的话,可能一个晚上也不够用喽。 “郑匹夫,我都说了那一样东西不在我手上,你怎么还像疯狗一样,追了我两千里,是不是觉得我程希周是软柿子,可随意揉捏?我告诉你,倘若你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说话的叫程希周,估计是一个有些名气的人,看那一方三人行的表情就知道,不过云帆未听说过此人,他只是连学徒都算不上的边缘人物。云帆将问号推到老头子的手里,要得到一个回答。钟老头显然对这一类小人物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也不认得,只是摇头着道了句“不认得”。 “哼,”他的对头冷笑一声,“你说不在你手里我就要相信吗?若不是你心里有鬼的话,犯得着跑了几千里路?老夫今rì是吃定你了!”该人姓郑,年纪也应该跟程希周差不多,这是从他们的声音上听出来的。他再次摆出要进攻的姿态来,想乘胜追击,天知道,他们俩旗鼓相当,可以一下子分出高低来吗?云帆心里已知道这是两个老头子的事情,两人为了某一件对于他们来说有大价值的东西辗转两千里仍不罢休,毅力可嘉。 第六十章 死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站着无聊,坐着无聊,等待更无聊,这是三人团体里某人的想法。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是更夫在行动,在大喊着“着火了!”。果然离客栈不远处的一栋楼阁冒出了火光,浓烟滚烫时便将要火光冲天,更夫一声“着火”,将睡梦中的人惊醒,云帆这边的人早就睡不着,他们缩在屋子里不愿出来,此时却由不得他们,怕殃及池鱼,纷纷到了院子,到了大街之上。童稚的哭声,妇人的喊声,汉子的叫声交织着,铜山虽破落,这一晚的异动叫云帆知道,此地人口仍是不少。 火光狰狞,映照到屋顶上的人脸上,云帆才通过火光看到了对峙着的两个老头子,一个有胡子,一个没胡子。未名楼阁的起火似乎根本影响不到他们俩,汗水挂在脸上,握着武器的手是稳定的,期待爆发,刚才蒙住脸皮的黑巾被扔到一边,这一下更显直面了。 趁着他们还没动手,云帆问道:“老头,那边都起火了,咱们要不要下去收拾细软,另找一处房间休息呀?”明rì起来他们需要赶路的,jīng神不足,对付半程之路途,人会更累,而且天明以后他还要继续其功课,不能落下。 “jīng彩处就要到来,你小子真不想看了吗?”老头子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那一处楼阁的火短时间之内是不会熄灭的,幸好中间隔着一条小巷,火势蔓延不到此处来,可是自己的房间被那两个老头压塌屋顶,不能再住了,换房是必然的。 “要不您老人家出手搞掂这两个糟老头子,看来看去,来来回回都是这些伎俩,很无趣呐。”云帆怂恿着老头子,屋顶不是个好地方,他坐了不到两刻钟,现在已感到不舒服。他想跳下去,却和老头子所说那样,嘴上说着反话,心里实是想看完那一边的战斗再说。帮他们赶车的马车夫早就起来,刚才还在云帆眼皮底下晃了一晃,云帆向他招招手,叫他好生看好马车,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尽责之人就有这样的可敬之处,就算云帆不吩咐他,车夫也会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敢松懈。 被郑也夫追了两千里路,是只兔子也会咬人,更何况程希周也算是有头面的武林中人。他终于忍无可忍,要跟对方作一个了断,尽管自己也清楚靠常规手段,他们之间都不能奈何得了对方,不过事急从权,哦,是非常人行非常之手段,他迫不得已,只能动用有力且有效的手段。静静地对峙一阵,程希周感到状态提升到了一个高处,哈哈一笑,大声道:“老匹夫,是你逼我出绝招的,今rì你就去死吧!” 云帆挪了挪位置,就是这一次不经意的走神,一声巨响之后,对面便倒下了一个人,接着是“啪”的一下,那条人影摔在屋顶,顺着屋檐滚动着,滑到了地面上。云帆错过了最高氵朝的那一部分,他不明所以,只看到姓程的老头子踉跄一下,几乎要立不住脚,他手里似乎握着一样黑乎乎的物事,露面之后迅速地藏了起来。立定脚跟,他神经仍在绷紧,对着云帆这边笑了笑,然后沉声道:“诸位戏也看了,应该满足了吧?老夫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他后退几步,催动着剩余不多的体力,飞快往前,几下兔起鹊落,消失在起火楼阁后方的黑暗之中。 围观之三人集体中有人想立刻追过去,被中间一人阻挡住,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取得共识,几人也迅速离开,至于倒下去的那一个郑也夫,没人再去关注。 “老头,这就完了?刚才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场战斗便结束了?”云帆将自己的疑惑排了出来,刚才多么强势的一个人,前一刻还追着对方打,一下子就丢了xìng命,儿戏呀,这种人命如儿戏的行径,很需要批评一下。更重要的是,云帆要弄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子淡淡的回答道:“那老小子狡猾,使出了暗器,这家伙死得不冤。” 死在暗器之下,这太窝囊了,还说是不冤?云帆不同意道:“老头,怎么能说不冤呢?凭拳脚功夫,或刀剑之术分个高低,这才是大丈夫的行径嘛,靠暗器算什么英雄?” 老头子笑道:“江湖险恶,兵不厌诈。所谓的英雄都是不长命的。因为在生死关头,其余的东西皆不值钱,节cāo也一样,所以不择手段的人相对来说存活的机会大很多。” 这与云帆理想中的江湖差得太远,他仍是摇头,“反正我还是觉得应该要光明磊落,小人行径终究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 “那总得要活得下去才有资格说这句话。”老头子笑眯眯地道,他很希望云帆做一个表里如一、顶天立地之人。但江湖是一只大染缸,什么货sè都有,就像一个社会里人的三教九流,一个人并不会是想象中,理想中那么干净或黑暗。从理想出发,认为自己纯洁,别人也要纯洁,这是不可能的。现实土壤的多样xìng就已命定了它这一片土地上长出来的花朵果实不会只香不臭,只甜不苦。 云帆一时不能接受,或以后仍是不能接受他的观点,就老头子看来,是未长大的、不成熟的表现。他需要历练,而这一趟宁城之旅,要给他增加rì后生存的砝码。活着的人才能走的更远,去追求更壮阔的世界。 从屋顶下来,这一次云帆不需要老头子的帮助,他板着屋檐下的木梁吊住自己再往下跳,虽然摔了一下,却没受伤。路过死去的郑也夫旁边时,云帆只看了两眼,而不敢多看,他怕做噩梦。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死人,说云帆心里没一点触动是不真实的,他胆子还未大到这种程度,面泰山崩裂而不改sè,说的是别人。死人好像七窍流黑血,看上去是恐怖的,云帆加快了脚步,冲进自己的房间收拾一番便叫来客栈老板要求换房,一番忙碌后,这个下半夜总算是安定下来。那一处火灾也差不多要熄灭时,云帆和钟老头各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不黑暗,因灯火没被吹灭。 剩下的夜晚,云帆想尽快入眠,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他似乎很累,也似乎累过了,休养足了jīng神。在油灯燃烧之夜,他脑海里有两个黑夜人在战斗,在这个黑夜之中两人都使出了浑身的招数,要置对方于死地。如无声电影般,当一方倒下,剩下的那个人分明便是远走的程希周老头,云帆看到了他的笑意,却没听到他的笑声。不甘倒下的郑也夫七窍流血,面目狰狞,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发出一声怒吼,将云帆从睡梦中惊醒,他双腿绷直,双手撑住木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我靠!”云帆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他浑身汗水,连忙踢开被子,擦擦虚汗时,那一张死人的脸似乎还留着脑海中,屋子内的空气也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用力地呼吸一口气,才发现这是错觉。小小的脆弱心灵呀,何时才能够坚强起来呢?云帆吁气,屋子里的灯火是温柔的,老头子仍在呼呼大睡,云帆这边的动静完全不能将之惊扰。 “老头,老头……”叫过几声,老头子还是不愿醒过来,云帆心里猜测,这家伙肯定早就醒了,是想在暗地里看他的笑话,如此一想,他心里平静下来。他心里自我安慰,要为自己壮胆,不过是区区一个路人的死去,虽然他有参加全程直播,事不关己,他不应该悲伤,也没必要幸灾乐祸。旁观者而已,该做的就是路过以后,不带走一根毫毛。 第六十一章 返宁城,酒楼一只铁公鸡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擦干汗水脱光衣服重新躺下,云帆将脑海里的一切都清空。灯还是让它燃着,可吸引虫子,他心里想道。这一回直到天明起来练习功课,一切都回复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云帆睡得安稳,连老头子什么时候起身到了外面打拳都不知道。 这是新的一天,这一天是云帆从家里出来,将要到达宁城的一天,所以他有些兴奋,和不知为何的紧张。昨rì的残局自有相关人员或者是有关部门来收拾,除了被压坏的一两间屋子房顶,还有远一点的那栋楼阁被大火摧毁,昨晚真真没有再发生过什么大事。住客们比云帆起得早,当云帆他们打算对付肚子问题便起行,在饭厅中已鲜见同食之人,云帆归之于他们的懒惰。昨rì受到惊吓的人的四散,今rì不知落于何地,云帆也不会去关心,他要关心自己的家,要关心自己的前路,当然,还要关心昨rì分离的他的子芋兄弟。 几天的时间很短,在云帆看来却显得漫长。当一个人在他的年轻时代,某一段较短的时间里塞满了种种事情,种种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让时间的分量,rì子的重量更重,夯实了以前存在大量水分的时光,挤出了水分,相对而言,时光是缓慢的,这个人过得有质量,或者说过得有意义。云帆很想将时光倒流回天堂,重新过一遍这两天的一切,这是昨rì河口码头离别时的想法,经历了昨晚的别人的战斗,和自己的噩梦,这种心思已淡了,开始了新的一天,他只想快一点到达宁城。 铜山不是历史中的铜山,雨中的**中的铜山,云帆不愿意呆得过久,一个晚上足矣。 钟老头很有jīng神,他吞下了五个馒头,两碗白粥,再嚼了一根油条,擦擦嘴巴后,满足地抚着肚皮,道:“小子,昨晚睡得还好吧?”言下之意是他老头子睡眠质量不错。 云帆应了一句“还可以”。他发现自己的饭量还不如老头子,有些郁闷,想跟上老头的脚步,无奈一个人的肚子自有其容量,意志力虽高,也不能太勉强。他也饱了,要起身准备出发。马姓车夫早就做好了他的工作,昨晚半夜起来,天上掉下一个死人之后,如其他人般散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天明才出来。剩下的半rì行程,他或者在宁城住一晚,或赶路回到铜山接着往回走,昨rì之事对他这种平民百姓影响不大,要知道江湖中人的事是他们的事,与一个马车夫无关,他所要做的,是遇到这种情况时不去凑热闹,不踏入“暗器”伤人的范围之内。 半rì时间很快过去,云帆重回宁城,是自东门进去的。坐着马车回到这里,虽未到破庙,却叫他有一种荣归故里的奇怪的感觉。出行有车代步,腰间缠着颇丰的盘川,而不用为三餐等待,等待运气的降临,这是我们主角云帆的变化。有人说过物质是基础,有了这种基础,一个人才能放开手脚去做一些事,这话听起来不错。现实嘛,总是爱在现实的范围之内弄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让现实中的人遵守它,爱护它,完善它。人,毕竟是浸泡在现实之中的,要吃喝拉撒,这就是物质,云帆觉得这种说法很俗,也不得不承认它很有道理。 进了东门云帆就下了车,老头子亦如此。离开一个多月的时间,走在大街上,云帆发现这里一切都没什么变化,或者就算有些许的变化,云帆暂时没有看出来。总体上来说,这种感觉是没有错的,人是那些人,人也不是那些人。很快地,跟着云帆、钟老头,后面的那辆马车自东往西也到了南门附近的云帆他们的故地。 这是故地重游吗?才一个月的时间,云帆这个小人物从这里离开,再回到这里,是没有什么人记得他的,他有了变化,而且变化很大。钟老头呢?他背着手,和云帆并排而走,手里已没有拿着饭钵和木棍,棍子在车上,饭钵就不知被他藏到那里去了。所以缺少了这两件醒目的家伙,就算老头子在宁城的时间不短,他也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认得他的人显然也不多,他们懒得也不愿打招呼。 云帆看到了几张新面孔,正坐在或躺在他曾经混吃的地方。云帆两人的到来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朴素的衣着,不起眼的两张脸,在他们看来不可能是他们的善主。好吃懒做之人有一套云帆熟悉而尚未达到过的眼力,云帆摇摇头,淡然一笑,道:“老头,看来一个月的时间,有些东西没变,有些东西却是变了,我已认不出来了。” 老头子嘿然一笑,道:“是呀,你看看那里,就是我们曾经呆过的地方,连那一股味道老头我都不曾忘记,一靠近这个地方,我都忍不住要停下来,去坐一坐。可惜现在被人占据了。看来人呀,不服老是不行的。” “不知道王五牛三还有小乙大哥他们怎样了?”云帆忽然问了一句。一起混过吃,也是一种缘分,尽管萍水相逢的味道多一点。 “干这一行的,饿不死也吃不饱,还能咋样?”老头子答道。他混吃,是游戏的成分为主,可是用游戏红尘来诠释他的混吃生活,连他的徒弟云帆都感到有些难以理解。老头子这个人,在云帆看来,还神秘的很,他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云帆很好奇,但也懂得抑制自己无谓的好奇之心,人都有其**的事情,他不愿向外人道出,旁人需要沉默,而不应该多问。 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马车,云帆问道:“老头,今晚是住在城里还是回老地方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山,老头子只说过在月底,而今天已是廿六了,廿六也算月底罢。 “小子,咱们先到这家酒楼坐一坐再说。今rì老头也学学铁公鸡,要感受一番做地主的乐趣,究竟是如何的幸福法。”老头子开着这个玩笑便带着云帆进了旁边这家酒楼,云帆没去注意它的名字,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今rì老头子是地主,他是跟班,他也要体验一番宁城酒楼的风情。 环境一般,装潢一般,这是此家酒楼给予云帆的第一印象。宁城跟章州是无法比的,酒楼不上档次,却是本土水平较高的一家。土生土长,云帆想到了这个词,坐下来后要过一壶茶,心里暗笑,连大茶壶也看着别扭,里面多半不会有好茶。 云帆和钟老头前脚进了酒楼,传说中的铁公鸡后脚跟了进来,就坐在云帆对面的一张桌子上。云帆洗完杯子要帮老头子倒茶,他也坐了下来熟悉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喝得似乎是白开水。 云帆倒完茶后,便认真的打量着铁公鸡,他只见过铁公鸡一两面,印象很浅,本来是不太确定的,他能够认得出来,因为他耳边听到了邻桌旁人的说话,该人言道“遇到了宋绅宋老爷,想过去打个招呼。”而他的同伴知道铁公鸡的“恶习”不愿过去,解释了一句道:“别,别,人家正喝着开水,我们不便过去打扰。”后面来了句什么话,可惜声音很低,是贴着耳朵讲的,云帆没有老头子的耳力,听不出来。 “老头,你看看后面是谁?”难得在吃饭时间遇到这老小子,云帆感到有趣,要跟老头子分享一下。 “谁呀?”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老头子不情愿地扭过头去,只瞄了一眼便清楚云帆说的人是何方神圣。“诶呀,小子,你应该不认得他吧,怎么印象不浅,还记得他,费解?” “这是我第一次跟你,哦,是病愈以后跟您老人家进城来,那一天带着很大的期待希望得到一枚铜板的时候,被此人打击过,怎能记不清楚?”云帆以为铁公鸡是一种稀有的物种,容易叫人记住,而且那一天他确实是满怀着希望要梅开二度得来第二枚铜钱,不意被老头子一盆冷水泼下来,好像到后面都没怎么改变过他业绩较差的状况,所以有些耿耿于怀,铁公鸡此人已被提起过多遍,想轻松忘掉也不是易事。 一眼过后,老头子不再理会铁公鸡,其人闻之已久,却不想多加认识。吝啬的人有一千个理由奉行其吝啬的理念,还名其曰节俭,这是一种过度了的节俭,使人不敢亲近。云帆亦不想去探究铁公鸡这个人,他没有让人亲近的好感,所以吃饭时间,尽管就在旁边一桌,双方没有讲一句话,他们不是熟悉的人,可能连认识都算不上。在铁公鸡的眼里,云帆以及钟老头是不入他的眼里的,导致他没有上前占便宜的心思。 第六十二章 一个月后的回转,破庙依旧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下午老头子再次带着云帆到五福寺去了一趟,看看老和尚,也看看小和尚。小和尚三德对于云帆身上的变化很是惊讶,却没有想得太多,他又一次拉着云帆去看那只驴子,童真未了。老和尚早就知道老头子的不平凡,所以当老头子换了脸面来到他的方丈室,并没有流露出一点点的诧异,老和尚以为像钟老头这样的人,无论改换成那一种形貌,都还是钟老头,他要唤一声“师兄”。 天黑以前云帆两人回到了破庙,他们的故地。这个地方没被别人占去,一个月时间没人住在此处,本来是更加荒废的,入门以后,云帆看到破庙像是被人清扫过,一切如旧,一切如梦,他们出去一趟再回到此地,却像是做了一个梦,可是这并不是一个梦,他云帆已是个有家的人,老头子也不用混在宁城,不用四处漂泊无处落脚。 云帆感到奇怪,问道:“老头,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出去一趟,找到了我的家人,从章州走了一圈再回来,我还以为咱们刚刚自宁城归来,时间才不过是一天之隔呢?”确实,破庙里的气味,破庙里的木墩,破庙里的那一尊无名石像跟一个月前他们离开这里的那一个清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熟悉难以逃离。 “可能是村里的好心人觉得老头子这一把年纪,出去不易,肯定会回来,所以帮我照看好这个狗窝。要知道老头子平时也做了很多好事,他们懂得报恩呐。”钟老头笑着道。 云帆找到自己的凳子坐了下来,舒服地道:“不管了,今晚就住回这里。老头,你别站着,走了一天路,还不累吗?” “小子,过了一个月舒适的rì子,你还能在这个狗窝里过夜?我不大相信。”老头子调侃着,跟着坐了下来。屋子有人打扫,这是被人牵挂着的意思,此种感觉不错,不枉费他为宋庄里的某几个人施过援手。 “老头,你太小看我了。怎么说我都是吃着苦长大的,别说是一个月,就算是一年,回到这里我也不会有陌生感,除非这个破庙不存在了。”云帆自信地道。舒适的环境能够软化人的意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小李十几年的混吃,和他二十多年的平凡生命,骨子里是珍惜好rì子,生活节俭的,一个月的时间并不能将他彻底推到只习惯于安逸生活这种地步。 老头子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你小子不像是这种人。这一行算是忆苦思甜,老头子看到你能有这种不忘旧的表现,心里安慰得很呐。” “没这么严重,老头,只是一个人的某些习惯长进了骨子里面,不会轻易的改变。”云帆谦虚地道,他自不会告诉老头子自己真有一点点的不适应,却很快被屁股下这张凳子碾碎。禾秆的气息犹在,烤番薯时,火堆下面黑漆漆的地面痕迹未除,人仰躺下去,倒在禾秆堆上,这是舒服的,他要张嘴说出来。 云帆忽然想到了宋庄酒的猛烈处,舔舔嘴唇,虽然他已在五福寺里吃过晚饭,肚子不饿。而这一段时间来,似乎没进过什么酒,心里莫名地想要喝酒,老头子说过酒是个好东西,他也深以为然,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尝试着问道:“老头,上一次的宋庄酒不错,我颇多怀念,只是酒量很浅,不能喝多,也没过足瘾,不知……”他言下之意要探探老头子的门路,能不能搞到一些,毕竟长夜之下,除了聊聊天,做不了什么,若是有酒,足以打发睡觉前这一段无聊赖的时光。 老头子不想如他所愿,正经地道:“小子,年轻人不能贪杯,贪杯误事呀。还有,你明知道自己酒量浅还敢在我面前拿出来说,你要知道老子比你厉害得多,这样的挑战有意义吗?” 云帆讪笑,道:“老头,我也是为你老人家着想,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徒弟,这时候明知道不是你的对手,还舍得拼命陪你喝,这不是大孝是什么!” “去,还以为老头不知道你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么晚人家也要休息的,我就不去麻烦他们了,要去你自己去,诺,葫芦在这里。”老头子的酒葫芦随身带着,从章州带回来的五加皮早就喝光了,他不知在河口或者是铜山装了些什么大路货,自个自的喝得很欢,那时云帆正沉浸在离别的“惆怅”和路人死去的“不安”之中,没去多加注意,今rì回到自己的老窝,自己最初出发之地,似乎一切都不是问题了。当然,这个下午去了一趟五福寺,也可能有佛门清净之地洗涤了他心上灰尘的原因,总之,他嚷着要喝酒,不过是一种乐趣而已。 云帆双手抱着酒葫芦,轻轻地摇了摇,感觉里面空空的,显然,就算是大路货老头子也没给他留下一星半点。看了看外面天黑,更是没有星光月sè,破庙的四周是安静的,只隐约从宋庄的方向得来一两声犬吠,呆在破庙中自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因隔着一堵墙。云帆苦笑一声,自己也不熟悉宋庄的路,起了喝酒的兴致,却根本找不到门户,看来只能是作罢了。 就这样坐着,聊几句话后沉默一阵,再重复这种像是上了发条的打发时光的伎俩,导致了天黑以后的时间过得很慢,不说话时,偶尔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此时此地虽是平和,或者说是温馨的,对,就是温馨,温馨以外,暂时还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准确的描绘,云帆感到了词穷,因身边没有词典。手生的云帆点起了火堆,往火苗处靠近一分便觉得脸上发烫,往里面丢了几根番薯,这是从宁城出来前云帆叫马车夫买到的。马车夫住在了宁城,他的任务完成了,一个晚上之后便要原路回转章州,到章州领取他的那一份酬劳,为感谢他一路以来的稳定发挥,云帆特意额外给出了小费,权作感谢,车夫忙着推托,却硬不过银锭铜钱的盛情,只好收下,他是满足的。投下几根番薯以后,云帆将视线转移到火堆上,他要将肚子塞满。 第六十三章 夜来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宋刚今天很累,在地里忙活了一个白天,是天未亮便起来到了宋绅这只铁公鸡的地里干活的。他是个实诚人,是个能做事的人,因此铁公鸡很看重他,常常将繁重的农活交由他来做。实在话,帮人打工,做宋绅家的短工,是特别累的,但宋刚能吃得住,他还年轻。 宋刚有一个儿子,叫小强,年纪不大,已展示出一点可能在书香门第的饱学之士看来普普通通,但自家看来算是天赋的读书能力,于是他有了期盼。寒门子弟难出头,他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努力工作,养活家人的同时,也挤出一大块劳动所得送儿子进了宋庄韩夫子任教的私塾。韩夫子是个有实学的人,在他数十年的教学生涯里,已培养出两个秀才,这是值得自豪之事,他曾断言,按照宋小强这股劲,努力下去再加上运道,不难成为他第三个得意门生。是不是客气话宋刚不知道,但这句话时常的叫他咀嚼、品味,很以为自家儿子长大以后会有出息,于是他更加卖力工作了,这也是铁公鸡所希望的。 有利便要占尽最后一分,压榨出最后一滴油水,是宋绅老地主的行为准则,可惜今rì酒楼之上云帆不愿亲近,暂时未能领略到这一样宋庄宋老爷的风采,里面包含着他一套丰富的为人处世之道理,断不是区区一壶白开水能够概括的。自然,宋绅老爷也不会介怀,此时他刚从宋刚家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大壶酒,优哉游哉得往家里赶。 将宋绅送出门口以后,宋刚才想起邻居宋大爷过来串门时说起,村外破庙里的钟伯出外一个月之后,已经回来了,这是有村人某某亲眼见到的,不会有假。宋刚忙洗洗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坛酒取了出来,再往怀里塞了些下酒物,叮嘱妻子杨氏和儿子小强先吃饭,不用等他,他要外出一趟到破庙看看钟伯。老头子对小强有大恩,听到他已回来,杨氏二话不说,在叮嘱宋刚小心走路的同时,也叫宋刚多带一点下酒物,她也知道老头子的这个嗜好,上一次老头到宋庄来“买酒”,便是来的她家。 宋刚熟门熟路摸到破庙的大门前,老头子早就闻到了酒味,他笑了笑,刚要开口笑骂一句云帆走了狗屎运,宋刚便转了进来。云帆后知后觉,听到夜行人的脚步声到了门前停下,知道可能来了不速之客,见到老头子不动,他也懒得动,反正天塌下来有老头顶着,他是不害怕的。 一阵喜悦的笑声传来,“钟叔叔,您总算是回来了。”宋刚这一次提的是酒,而不是糍粑,云帆听到笑声,看到来人,有了一两分印象,但他不认识宋刚,心里以为是找老头子的,不过他手里提着的似乎是酒坛,这是好事呀。 云帆站了起来,要开口打个招呼,却不知先说点什么。老头仍坐在凳子上,闻言大笑道:“小宋,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呢?还带东西出来,叫老头子我很不好意思呀。来吧,先坐一坐。” 将东西放下来,宋刚便要转身回去。云帆叫了声“宋大哥”,让他停顿一下,忙点头回应。老头子见到宋刚放下东西就要回家,假装生气了,板着脸道:“小宋,一个月不见,先别急着走,今晚要陪老头子喝两杯,你若是不留下来,就是不给老头面子,以后这个门你就不要再进了。”话说得有些重,也是宋刚一向以来带了东西给老头,而不愿多留,一副来去匆匆的样子,不够直爽,老头子所以不喜。今晚回到破庙,无论如何也得拉着他待一待。 宋刚显然是不善言辞的,他期期艾艾,道:“不是的,钟叔叔,我……我今晚,那个,明rì还需早起,不能……,也不是……”他着急了,走一趟路没有出汗,这时候居然急出汗来。是害怕老头子误会,或者感觉自己没能把话说清楚? 老头子脸sè松懈,改成了笑脸,缓声道:“小宋,老头只是开个玩笑啦。不过你也不能刚进来,就要回去吧?老头子又不会吃人,留下来陪陪我们聊几句,顺便尝一尝你带来的酒,不是很好嘛。时间还早,不会耽误你明rì的农活。” 在一旁的云帆也礼貌xìng地劝留几句,兴许是面子上过不去,也兴许是有较长一段时间不见,宋刚犹豫一下就坐了下来。他忙活了一天,是比较累,而见到了钟老头,他显得高兴,刚才想放下东西便回家,只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也想跟老头子聊一聊,尽管酒量不好。 不善于言辞的人不是聊天的主力,而只能是听众。老头子拍开酒坛封盖,变戏法地取出了三只大杯子,放在地上,分别倒满。酒味醇厚,sè彩却是一般,看上去有些年头,可能就是宋刚的珍藏品,云帆忖度,他拿起一杯酒,递给宋刚,道:“宋大哥,来,这是你的。” “好嘞,老弟。”宋刚连忙接了过去,他看到钟老头也拿起了杯子,主动敬酒,“钟叔叔,还有这位老弟,咱们干一下。”他不说“干一杯”,已表明其酒量有限,不能喝得太急。 “呵呵,小宋,你这酒有些年份了吧?”老头子浅浅的送一口酒下肚,陶醉般问道。旁边的云帆亦有样学样,先小口尝尝,入口果然足够猛烈,若不是他保守地跟风老头子,说不定就一口便要喉咙燃烧、起火。看来真不能多喝呀。 “比上次那一壶时间长一点。”宋刚憨笑着回答。 “怪不得,你看,连这小子都能品得出来。是好酒,烈酒。”望着云帆一下通红起来的脸蛋,老头子指着云帆对宋刚调侃道。 “老头,我这不是还没适应吗。要给年轻人一点时间,要相信我们的潜力。”云帆塞了点下酒物后,接口解释道。 “好,好,慢慢来,不要急。”老头子看到宋刚的杯子里的酒没怎么喝,他很明白这个老实的汉子一般都不喝酒,尽管他有家传的酿酒技术,手法颇有老道之处。对于一个勒紧腰带过rì子的家庭,有这种酿酒习惯,无疑是要占去一部分粮食的,宋刚曾对钟老头说过,除了儿时受到他家里长辈的熏陶,不让这套技术失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知道老头子喜欢喝酒,抱着报恩之心,少吃一点也要为老头子准备一份酒汤。后一个原因他没说过,而且进行的时间不长,因为统共的说,老头子的到宁城来,算来仅有不到一年而已。 今rì喝的是云帆重回破庙的感怀,喝的是老头子游逛一圈回到此地的即将远离前的于宁城混吃rì子之怀念,尽管他没有明说,云帆能猜得到,这一次宁城之行,老头子或不会停留在宁城了。他有地方去,云帆章州城外的家就是其中之一。 宋刚出门而去要回家时,夜已深了。他很清醒,因为基本上没怎么喝,在他出门之前老头子跟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宋呀,以后就不必再费时间特意为老头我准备些什么酒了,虽然老头很高兴。不过你要养家,还有个儿子在读书,这负担不轻。况且老头打算暂时离开这里,rì后会不会路过宁城不好说,毕竟老头也一把年纪,想找个地方养老。” “钟叔叔,你可以住在我家,虽然粗茶淡饭,养活您是不成问题的。”宋刚想不到老头子要走,忙不迭要许个承诺,这有打肿脸蛋充胖子的嫌疑,不可否认,宋刚诚意一片。 “好意心领啦,小宋,”老头子笑道,“这小子算是我的徒弟,他家境不错,所以养老这个问题已经解决,老头无忧矣。” “那临走之前要告诉我一声,钟叔叔。” “嗯,再说吧,无根之人四海为家。”感叹一句,老头子道:“就这样了,小宋,你回去吧。”钟老头和云帆到了门外,目送宋刚转到庙后的小路上去,趁着黑夜,一步步地往家里走。一时从三人到两人,气氛变了,因为夜也深了,是睡觉的时间。 “老头,你到底帮过什么忙,出了很大的力?”云帆心里疑惑,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听起来宋刚三番四次给老头子送酒喝,看来钟老头真的做了些好事。 老头子不愿意回答,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此等小事不足挂齿,不说也罢。” 云帆追问道:“老头,你就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小子,别去关注这些细节,来,进去,咱们还有些酒没喝完。”老头子拉着云帆的胳膊回到破庙,夜深是对于别人而言的,云帆每个晚上都要打坐练习,时间再晚他也要子时后睡觉,这是年轻的活力jīng力所在,也是进步的源泉。 第六十四章 千年灵芝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和钟老头在破庙住了两晚,白天一早到宁城去喝早茶,吃午饭,然后对付晚饭,这自然是第二天的事。如此悠闲的生活,除去徒步来回有些累以外,云帆感觉提前过起了老年人的生活,斗志都要松动的样子,这自然是夸张了,云帆不忘自己的江湖梦。在破庙里睡了两个晚上,他没少叫蚊子sāo扰,能安然地过去,除了忍之一字,还是要忍。 忍也是一种快乐,云帆特意从宁城带回半壶酒,嘴巴含了一口,再喷到石像之上,此为大不恭,老头子恐吓道“不能对着老头的图腾搞小动作”,云帆继续喷出一口,这叫老头子无奈,再次给出菱角,少年如孩子一般,也是不能惯着的。 廿八rì,钟老头早早就起来了,他从石像背后挖出一包黑乎乎的物事来,拍去上面的泥土后,笑着道:“差一点忘记,要不是你小子昨晚提醒,到了山上就要闹笑话了。” 云帆不知道老头子手里拿着的为何物,问道:“老头,这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呀?我看你这个样子,好像很宝贵,不会是……?” 老头子大方地将物事递给云帆,道:“小子,这是考验你眼力的时候,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这么大方送到云帆手里,老头子显得很随意,不知其真正用意何在。云帆吃不透,托在手中的东西不会说话,这是黑sè,黑sè近于木头的却颇沉重的未名物。云帆走到门口处,想借着光亮的太阳光看个仔细。 “平淡无奇,普普通通。”云帆很快得出这个结论,问题是他仍不知道这是何物,“老头,我看这件东西木头不像木头,金属不像金属,能吃吗?” “能呀,”老头正经回道,“生吃也可以的。” 云帆不会上老头子的当,他不确定的东西,断不会轻易去尝试。老头子一贯的伎俩是明言自己是一部活字典,而一般不给云帆机会翻看,这是不负责的表现,身为他的徒弟,压力常常有,这时候云帆敢怒敢言:“老头,我猜这是灵芝,万年灵芝。”毕竟是受了文人臆想的武侠世界之毒害,云帆出口就是灵芝,而且是带着怒气的灵芝,火花四溅。 钟老头吃了一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淡定了,道:“小子,以你一向粗浅的阅历和看书不多的可怜认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这不大像以前的小李呀。” 云帆话刚出口就醒悟过来,这不是在游戏的世界,不是在武侠或仙侠这样的虚拟世界,所以不经思考而出口的话,是鲁莽的,不可靠。他不好意思的舔舔嘴唇,不经意之间将身段放低些,道:“老头,开个玩笑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识字不多,是个文盲。” 钟老头哈哈一笑,道:“去你的,小子,连文盲都来了,放心,老头知道你能读些书的,算得上知书之人。至于你手里拿着的东西,确实叫灵芝,不过没有一万年这么长。从你胡乱猜测,误中靶心看来,运气不错。这千年灵芝有它的妙用,到了山上你自会知道。”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也有其荒诞的sè彩。云帆听到老头子言说手中的木头就叫灵芝,心里也是吃了一惊,误打误撞,这不起眼的东西便是灵芝,不会是人工培养的吧?云帆差点要流口水,道:“老头,听说百年年份的灵芝啦,雪莲啦,吃下去能凭空多出好几十年的功力,这一块更是非凡,居然是千年的,那老子一口吞下去,还不立地成仙?”这也是文人们的臆想,云帆张嘴就将之倒了出来,因为他不了解该物的物xìng。云帆曾经喝过灵芝汤,是人工培植的木头样的灵芝,喝过汤后粗咬一口那块木头,居然是苦的,他很失望,犹如从理想出发,碰到了硬冷的现实,牙齿吃痛,额头也吃痛,心里不快,不爽,自从那时候起,他便不相信灵芝汤的疗效,苦味太打击人。 “小子,这是白rì梦,你要醒醒。天底下若有这样的好事,那老头早就成仙了,还会留在红尘里,听你小子胡侃吗?”钟老头打击云帆一句。 云帆抱着灵芝不愿松手,道:“话也不能这样讲,老头,听说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吧,做神仙没有做凡人的这些好处,思凡也是说不准的。”虽然被人工灵芝打击过,云帆尚存有几分侥幸之心,或许老头子所说的千年灵芝与他那个世界的大路货sè不一样,兴许会是甜的。于是云帆狡猾一笑,建议道:“老头,你看这么一大块,老道士炼丹应该用不完,不如咱们先割一小块出来,煲个汤尝一尝,以身试药,看看疗效如何?” 老头子坐了下来,指着对面的云帆的木墩道:“先坐下来,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待得云帆抱着灵芝坐在对面,他摇摇头道:“小子,此物虽是老头所有,不过这一次是要跟老道士打交道,而且是为你小子谋利益,给你好处,我看煲汤就先别去想了。用灵芝煲汤,只有你小子才想得出来,暴殄天物。” 云帆悄悄地捏捏怀里灵芝,这简直是木头那样嘛,看来用牙齿是咬不开的,而且这种东西曾叫他吃过苦头,想了想,听了老头子的“劝说”,云帆将咬一口,或者煲汤的念头除去,暂时的除去。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活得越久的东西,比如乌龟,又比如这块灵芝,足有千年之久,不会成jīng了吗?这是他的疑惑,要向老头子讨教。 “老头,我听说像人参这种东西,不要说千年,一两百年都会成jīng的,是不是有这种说法?”言外之音,云帆想说按照这种逻辑,木头灵芝怕也是千年的妖怪,怎么现在乖乖躺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 老头子也不急着上山,早起是一种良好的习惯,仅此而已。他听到“成jīng”一词,心里偷笑,却不表露出来,拿出做师傅的样子来,他正襟危坐,权威般解释道:“这话听起来很熟耳的样子,不会是老头曾经教过你吧?嗯,孺子可教,小子,别说是千年的,一万年的灵芝对老头子这种高手来说,也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吹牛的时候,老头子还是显得那么正经,似乎他口里吐出来的都是真理,都很有力量,有说服力,很能叫人信服,“就说眼下这家破庙,这尊石像,小子,我原谅你昨晚的不敬,因为我是你师傅,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感觉它们会转动?”将话题成功引入到这尊无名石像上,老头开始给云帆灌输一些比较玄幻的事物,老头子是认真的,只是听众要忍着笑意,一路听下去,一刻钟后终于忍不住了,老头子舒了口气,云帆笑了出来,清晨的这一次对话,才告一段落。 第六十五章 艄公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提着千年灵芝跟在钟老头后面,云帆两人先是进了宁城,穿城而过到了北门,此时仍属于上午光景,北门处人不多,因为门外是一条河,当地人称之为龙江。龙江之名听上去有些大气,到了岸边时,望着缓缓流动的龙江水,云帆才发现这是一条名不副实的河流,听老头子说过是河口边上那条江的上游,却窄了许多,断没有他的世界里那条长江水那么壮阔。龙江是一条不起眼的河流,却很与宁城相配。铜山与河口以下这一段是不叫龙江的,另有名字,这也是一种惯例,一条河流流经多个地方,每个地方的人的叫法是不大一样的,长江如此,而今这条龙江亦如此。 龙江虽不算宽阔,上面没有桥梁,也不是说过去就可以过去的。毕竟云帆是一个普通人,不会飞翔。静静地等待了一刻,云帆方开口问道:“老头,咱们怎么过去,难道等待老道士来接我们?” 老头子盯着河面入神了的样子,几乎让云帆以为他们是来游玩的。他将提着的灵芝改换成抱着,一路走过来,这一块木头分量不轻,叫他胳膊酸痛,只好先抱着,权作休息。老头子闻言没有立即答话,河面凉风吹来,清醒了云帆,也凉快了钟老头。老头子在云帆踢了一块小石头下河以后,方回答道:“这里有渡船的,不知道那个老家伙那里去了?”显然,他们所在之地,算是一个简陋的码头,这是长满了杂草的突出河面的一小块泥堆平台,以前或者是较为明显的,云帆仔细观察后,发现应该是受了河水的浸泡和腐蚀,一大块的破旧码头早就被冲走。无人管理的不受重视的地方,连老头子嘴里所说的那个老家伙也不见踪影了。 “那咱们去找找看?”已经来到了河边,准备过河,若因为见不到渡船便无功而返,这是消极的态度,云帆以前曾经拥有。 老头子低声骂了句“这老小子”,便带着云帆往下游而去,走了半刻钟见到了一座搭在低矮城墙边上的茅屋,门户虚掩着,到了门前,钟老头也不敲门,他推门而入,云帆亦跟着进去。 这是一座简陋的整洁的蜗居,家具不多,一张木床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他的脸朝内,所以云帆看不到他的脸面。似乎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知道来了客人,此人方转过身来,他睁开了眼睛,打个呵欠,顺势坐了起来,见到是钟老头,还有身后的云帆。老头子他是认得,因为钟老头曾坐过他的船,而且不止一次。一个在宁城混吃,一个在北门外摆渡,同在宁城,他们算得上是熟悉。 这也是一个老头子,或者叫他艄公更合适一些。此人世代在水上讨生活,他守在北门外渡人过河已有很长的时间,从他的年纪上看,不比老头子年轻几岁,加上时常在船上迎来送往,虽过河人不多,坚持几十年下来,受了rì晒雨淋,皮肤黝黑,而更显老态。 “钟老哥,好久不见呐,听说你前一阵子出去发财了,怎么今天荣归宁城,打算请我喝上一杯?”艄公开个玩笑,完全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的语气,上个月宁城组织人手往两水而去,那一场欢送会上,老艄公曾见到过钟老头,所以有此说法。今rì是一个月里他较松闲的rì子,因此他没睡在船上,而转到茅屋,起的不早。躺在床上闲极无聊之时,钟老头的到来给了他几分惊喜。这是因为平rì里过渡人不多,北门外算是安静,而河的对面是花山,也住着几户人家,他们出行往往需要靠老艄公这条船,在河对岸大喊几声,他住此处或在船上时便能听得到,无需亲自上门来, 老头子闻言只是笑了笑,道:“孙老弟,今rì你起得晚,让老头好一阵等待。呵呵,老头两人想到对面去,要麻烦你走一趟喽。”顿了顿,老头子接着道:“那一天相信孙老弟你也在场,场面是热闹的,人却要做事,卖气力,只是受苦呀,那里谈得上发财,不被榨干就算是幸运的了。” 孙艄公下了床,道:“嘿嘿,钟老哥,能平安归来是大好事嘛。你们急不急着过去,要不先在这里坐一坐,吃完午饭再过去?” 站在一边的云帆插口叫了声“孙伯伯”,紧接着钟老头拒绝道:“这一次就算了,老头过河有些正经事情要办。” 孙艄公不以为意,但作为一个摆渡人,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必须的,所以听到钟老头他们要先过河,只好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钟老哥,那我先将船开出来,你们接着上船就是了。”言罢也不收拾,出门而去。 过渡处那一段河面水流和缓,上船之后,站在小小的渡船船尾,云帆手扶着船体,他没坐过这种渡船,尽管河面平静,龙江也不甚宽阔,到对面去是一刻钟不到的事情,为稳妥起见,不会游泳的云帆扶稳站好,不敢盯着水面看。他尽量望远些,以此抵消这一叶孤舟行驶中带给他的不适感。 钟老头像一根标枪般立在船头,他目光前视,似乎要洞穿对面山头,直透远方。孙艄公手握一根竹竿渡人来回龙江上,看上去他年纪很大,他的双手,他的整个人气力不小,稳稳地把握住这一叶小舟。河面平静,河水不深,撑支百十下以后,渡船即到了对岸,平稳地停了下来。老头子叫云帆付过过渡费,而孙艄公要推却,不肯收取,云帆只好将铜板塞到他的手里,立即跳上了岸,将这种客气留给老头子。 “孙老弟,别跟老头我客气。这是买酒钱,你一把年纪的很不容易,只是今天老头没空,改天需跟你浮一大白。”钟老头到了岸边对着船头上的艄公作揖而别,示意对面又有人要过渡了,孙艄公赶不及追到岸上推却这几枚孔方兄,他要回返渡人,亦作揖喊道:“钟老哥,那酒钱先放在我这,等你回来,咱们还有这位小兄弟要到我那间茅屋坐一坐才好。”言罢艄公回返渡人,岸上两人沿着小路而去。 第六十六章 大师兄和二师兄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花山很大,山林茂密,花山有几座山头耸峙,直插云霄。钟老头带着云帆往深山里走,荒郊野岭之处,路不好行,云帆将灵芝收进了自己的褡裢内,挂在肩上。在平地里不觉得这一块木头有多重,而予人不便,于山林中行走,面前的钟老头健步如飞,云帆亦步亦趋跟着后面,开始一段路程还好,因为云帆年轻,气力也足。走在花山路上,老头子也不详细告知老道士究竟住在何处,一程路后,老头子故我而前,云帆就感到累了,身上那块木头显得碍事,它的重量又增加了几分,叫他感到吃力。 太阳很高,叶子茂密,树荫很浓,云帆靠在一棵大树之下,粗喘着气,道:“老头,先停一停,要休息一阵再走。” 钟老头转过身来,笑道:“小子,就这么一段路程,你就累了?路还长得很呢。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到达老道士处,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云帆取出水壶,喝了一口水后,感觉好了许多,回道:“老头,怎么才一段路程,我感觉咱们进山以后,都走了好长一段路的样子,歇一歇不正常吗?” 老头子摇摇头,道:“平地里跟山林不一样,你感觉路程走了很远,实际上若按平地来算,还没有宁城到破庙那么远。” 从两水道上回漳州那段山路,坐在马车上时云帆也有过这种感觉,不过彼时有车代步,今rì需靠着两条腿走路,虽然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切身感觉大大不一样。云帆很想就这样坐下来,缓过这口气再说。他抬头只能从叶子稀疏处见到一星阳光,此时正是午后时分,外面应是夏秋间的暑热,而山林之内,颇感凉快。 咬咬牙齿,特别是老头子那一张笑脸就在前方,他脸不红气不喘,显得后劲很足的样子,使云帆受到刺激。“靠,老头,走就走,既然上了你的贼船,只能一条路走到天黑。”意志力下,虽然不能将已吃饱的肚子再塞几分食物进去,在这种显然脚软手酸麻的情况下,却能发挥出其惊人的力量来。云帆也是练过一阵子吐纳之法的人,平时积聚起的气力,在这里,在这个时候,似乎要释放出来。感觉气力加身,云帆站了起来,跟上已迈动脚步往前的老头子。坚持练习吐纳是一件苦事,疲倦后继续行走于山林之中,走在崎岖山路之上,坚持着要跟着老头子不落下,更是一件苦事。 这样一来,鼓着一口气,云帆暂时忘记疲倦,更忘记了怀里沉睡着的木头,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jīng神武装自己,鞭策自己。接下来走了多少里路,他已记不清楚,汗流浃背,脚底都磨出水泡来,不小心踩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时,让他大吃一惊,走路走出水泡来,却是他平生第一次。 “小子,前面那块草地上,咱们休息一阵。”老头子也不回头,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云帆也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而出此言。云帆闻言长出一口气,脚底疼痛,走一步痛一步,似乎此时意志力已消磨的差不多,痛楚占据了上风,他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路,一下子倒在草地边缘,不愿起来。 云帆是趴着的,他无力看天,不知这种急行军之下,他们是不是已跑到时间前头,顺利抵达老道士的老窝?一分钟当作两分钟甚至是三分钟使用,说的就是像钟老头、云帆那样,老头子闲庭信步,云帆不要命的往前跟。可惜人力有穷时,老头子脸挂笑意,而云帆到了崩溃边缘,鼻子里钻进了野花的香味,淡的或是浓的,他一概不知道。脚心向天,似乎脚底上的空气就是棉花,轻飘飘的伏在他的长了水泡的脚底,抚摸着,叫他舒服的、痛苦的两种感觉交缠在一起,很久以后才动作了一下,表示他还是个活人。 钟老头坐在草地上,掏出水壶喝了几口水后,云帆换成了侧躺,感到不舒服再转为仰躺,草地是松软的,但脚底疼痛。老头子先出声了,道:“小子,想不到毅力不错呀,很有老头当年的风范。” 云帆有气无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不大,“老头,凭着一股意志力到了这里,看看时间不早,你别跟我说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要是这样,恐怕需要你老人家出手拖着我走才行。” “是还很远,不过你放心,再过一阵会有人来接我们,就算你已走不动,天黑之前也能抵达老道士那个破道观。”钟老头的脸上见不到汗水,似乎他才刚刚起步。而云帆则累成了狗,像是刚才水里捞起来,湿漉漉的,大概这就是高手与学徒之间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计。 听到有人来接应,云帆心里才有底。光凭着他的两条腿,一鼓作气到达此地,已甚为不易。老道士住在深山野岭,住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在交通不便的这个世界里,普通人想找到他的道观,应该不比在世俗中找到桃花源容易。云帆往前挪动几步,再挪动几步,到了老头子面前,再次躺了下来。 “老头,这一块灵芝真有千年之久?”云帆并不是不相信钟老头,而是动辄千年的灵芝,被自己遇上,而且正躺在自己的怀里,他一路走来,感觉不太真实,或者是不踏实。老头子的年纪不过六十开外,按年龄而论,这一块木头可比老头子的三十多代祖宗,自然,这些话云帆是不会讲出来的,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武断要不得。 “怎么,你小子不相信这块木头长了千年?老头说它是,它就是!”钟老头严肃地道。 这是一种权威的语气,云帆不知如何反驳。他是吃过人工培植灵芝的苦头,可尚未咬过褡裢里的那一块木头,不知其味。老头子郑重的,严肃而认真的定论,看来就是事实了,不容云帆去质疑。他的疑问要消除掉,应该需事实来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你是师傅,徒弟就要听您老人家的。”云帆勉强笑笑,他不是不愿意笑出来,而是由于累的缘故,方缓过一口气来,再走了几步路,人不得不又倒下来。老头子的定论就是定理,他听进去,塞在脑子里,手再去捏捏木头,可惜此应该成jīng的家伙,毫无反应,它不会说话。 再一次起来往前走,云帆先用老头子褡裢里的一根针挑破水泡,忍着疼痛挤出血水,方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这一程路走得不快,老头子收起了前面那种冷酷,他露出温和的笑容,哼起了不知名的调调,惊走林中小鸟。云帆摇摇头,看来老头子未喝酒时唱出来的歌,真不算好听,连爱好歌唱的小鸟们都不肯停留,这就可以看出两者之间的差距。清了清嗓子,云帆也要高歌几句,临时发现不知挑选哪一首曲调,他在山林中走,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四十天,无意中已忘记了前一个世界里的某些事物。歌曲未能唱响便不得不停止,这比起老头子的惊吓小鸟还不如呐。 过了两座山头,云帆看到了老头子所说的老道士之接应人,也是两个道士。一个曾在破庙里见过,印象已不深,一个与他的同伴年龄仿佛,看上去一脸的厚道,不知这是一副面具,还是其人本来如此。 两人见到钟老头之到来,连忙往前迎了好几步路,到钟老头跟前时打个稽首,道:“钟伯,您老人家终于来了,先到那边坐。”顺着他们所指的方向,云帆才发现那边有一座茅屋,顶盖是新的,应该搭建不久。 老头子回看一眼,对云帆道:“小子,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阵,再赶路?”他言下之意可以由着云帆,要休息便休息,要赶路也行。虽然他是老人家,是师傅,可现在看来,累的人是云帆,需要休息的也是这个年轻人,他钟老头理应照顾弱小。 “老头,这就到了么?”云帆只看到一座茅屋,而不是道观。 老头子没正面答话,而是对两个道士吩咐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等一下带上这小子,他差点累得走不动。”听到这里,两个年轻道士皆点头答应,他们守候在此,就是为了等待钟老头,迎接他而来的,至于云帆,是跟着钟老头一起来的,也是他们的客人。看上去这个客人赶了一途路,走不动了,他们出手帮忙自是义不容辞。 在破庙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道士刚才就认出了云帆来,这时候他问了一句“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呵呵,真是缘分。” “是呀,这位大哥,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云帆不是个太热情的,自来熟的人,不过人家已说出了问候的话语,他不是块四方木,自应该要随口应答几句,这也是礼貌。 老头子在旁边道:“这小子算是我的徒弟,你们可以师兄弟相称。” 闻言这一位道士亲切的拉着云帆的手,笑道:“小师弟,这一位是胡铨师弟,你可以叫他胡师兄的。而我呢……” “小田,先上一壶茶。”老头子辈分最大,此时几人已进了屋子,钟老头坐在木凳子上,打个招呼,要先喝点什么。 云帆很见机,道了声“田师兄”后,跟着对另一个道士道:“胡师兄,你好。”田鹏飞点头微笑,紧接着放开了云帆的手,他要招呼老头子两人,先泡一壶茶再说。 胡铨憨笑,也叫了声“师弟”。 有老头子这个长辈在,相互介绍过以后,几人不敢嬉闹。喝一通茶后,钟老头站了起来,笑道:“天sè不早,你们两个家伙前面带路,老道士怕是等不及了。” 听到这话,田、胡二人自是求之不得。四人鱼贯而出,田鹏飞前面领路,云帆钟老头等跟在身后。就算喝过一通茶,歇了一会,对云帆而言还是不够的,他勉强能走路,赶路却提不起劲来。于是胡铨握着云帆的手臂,像是提着一件物体,轻松往前,云帆只感觉腾云驾雾般,在山路之上,密林之间如履平地,两边的绿sè往后退。力量充足的几人翻过一座山头,再到另一座山头,不过是谈笑之间,实是非常的快。 第六十七章 无名道观里的老道士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风迎面而来,云帆只得眯着眼睛,不让风吹进自己的双眼。这就是高手?当云帆反应过来,他已被胡铨提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眯着的眼睛看到闲庭信步的钟老头,还有在前面领路的田鹏飞,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幸而,眼睛不习惯,但呼吸仍算正常,这就证明他们走路的速度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挂在云帆右肩上的他的褡裢前后摆动,幅度不大,云帆感觉到了,忙紧了紧系带,老头子的那块木头就在里面,他不能光顾着享受腾跃时风吹来的潇洒,而忘记了包里的珍贵物品。 太阳不知被踢到何处去了,这是黄昏前后,云帆他们翻山越岭,在一座山峰脚下停了下来,胡铨粗出了口气,带着一个人奔走这么长一段路,他也感到吃不消。云帆摇了摇左臂,腾云般的感觉虽好,却不是自我行动,而是受制于人,被胡铨带着的,到了后半程路,他也不好受。几人停了下来,老头子道:“是这里了。”他是认得路的,需田鹏飞带路,是顺应着他们对自己的一种尊重而已。 田、胡两人应道:“是的,钟伯,咱们到了。”田鹏飞接着对云帆解释:“家师就在半山腰上,等一下我来带你,小师弟。”他也知道自己的师弟胡铨累了,剩下这一段路虽短,还是需要由他出马,将云帆带到山上的道观。 云帆对胡铨道了句感谢,闻言再次道谢:“那麻烦您了,胡师兄。” “不客气。”田鹏飞笑言。 从底下往上看,这座山很高,是花山山脉有数的高峰之一。比起路上的那座茅屋所在之处,此地更显荒芜,如果不算上老道士几人,方圆几十里,可能根本看不到人影。远处隐隐传来虎豹的吟响,若是普通的单人行走,断不敢如此深入。钟老头还有老道士师徒几人都不是常人,所以他们敢,他们轻松无畏,行走在荒蛮之地,对他们而言就像普通人在乡间小道上那样,习惯矣,无需考虑安全之问题。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面对这一座高山,云帆发现这一句话套不准此时此景,他的脚未软,山高看不到顶,使人生出几分敬畏之意。几人未在山脚停留多久,缓一口气后,云帆再次被提着走,这一次是爬山,沿着山路而上,他不愿仰着脖子仰看,这被落rì余光铺了一层金黄sè的山峰,因为行动中由不得他如此。此时,这座山因将至的神秘,将解开的神秘,在他的心里已将之往有名气山脉的行列划去。他不禁猜想,老道士是何等人物呢? 云帆见过老和尚,见过小和尚,在破庙呆过,也到五福寺逛过,算来还有道观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佛学没被压制,也不甚提倡,比起道学,在世俗之中,却显眼许多。像老道士这样将道观建在群山之中,半山腰之上,真是少见,偏僻而神秘。从后半程的路途云帆接连被田胡两人带挈着走,这一面看来,云帆明显可以感觉到比起自己家中的王涛陈福甚至是李石还有自己的师叔刘方肇,田胡二人要来得生猛,耐力也好,腾跃之术也罢,高了几个档次的样子。这种粗糙的比较结果,在云帆心里生根,想到自己每rì练习吐纳,估计在上面取得大进步时,应该不会比他们差。这是云帆的自信,也是老头子灌输给云帆的自信和自负,云帆深信不疑。 上山不易,尤其是直上直下这一种方式。怀里水壶中的水到处乱撞要从口子里出来,无奈塞子拧紧,不能得逞,只能发出时而温柔,时而猛烈的声音来以示抗议。越往上,不知是天将要黑,或者是因为高度上去了,云帆感到温度在下降,而且是很明显的下降。白天在破庙出发到了宁城,出北门找到孙艄公渡河这一段时间人穿着单衫犹觉得热,进山以后是凉快的,大部分时间却是在赶路,如此一来汗水重重,不比山外凉快多少。腾跃般到了山脚,再从山脚而上,尤其是现在,已不能用凉快来形容,这是一种凉以上的冻意,似乎山里已到了秋冬之交,可看看身边草木,不见凋零,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就是山上的四季不明显罢。 老道士亲自等在他的道观门口,钟老头几人一出现他的脸上便漾开了笑意,老远地就冲着钟老头喊了句“老不死”。也许是因为住得高,这里的天黑也会比地面来得晚些,到了半山腰的这一座道观前,云帆仍能看清楚老道士的脸,仙风道骨之出尘之气就在那里,这是一个闲逸之人,胡子长于钟老头的,而且雪白映人,他手里持着拂尘,跟云帆想象中的那种道士装束相差不大。 钟老头大咧咧地往前,边走边道:“老杜,还是你这个老不死过得潇洒,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叫老头我心向往之,差一点就要学你出家学道矣。” 老道士很高兴,他走下台阶,笑道:“老不死的,别寒碜贫道了,老道再怎么不食烟火,还不是要为你这个家伙准备好酒?而且,老道也真不是你所说的那么出尘呐。” 两个老人家走到了一起,没有拥抱,只是伸出手来握了一下,云帆等人是后辈,此时只能做个老实的听众,所以没有插话。老道士继而问道:“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只差你老头那样东西,带来了吧?”这是例行之问答,钟老头是一个做事稳妥之人,老道士很清楚,开口问一句,是想强调一下,他对于这次炼丹的重视。老道士怀着十二分的信心,要在这一次尝试中成功,他虽是出家人,这种态度表明,他仍在红尘中,未能免俗。 “老头办事,你还不放心?”钟老头也很看重老道士的这一次邀约,无论是为两人的交情,或者是心里存着的为云帆要一些好处的心思,他都要出一份力。两人握手之时,老头子感到老道士手里透出来的信心很足,这是两个人的默契,不需言语或者表情,握握手便能传达大概的意思。 两人就站在大门前寒暄一阵,不在意天黑。云帆想看一看这座不起眼的道观,留意两个老头的谈话的同时,分出一份心来,先看看这座道观的名字,所以抬头看向大门上方的那一块牌匾,跟一般的道观或是寺院一样,老道士这个老窝是有木匾挂在上面的,叫云帆意外的是,上面居然没有任何字迹。是的,这是一块没有名字的牌匾,换句话说,此山或者有名字,道观却无名,不知道是老道士懒惰或者他还没有想好,总之只看一眼后,无名的木匾给予云帆的印象,一下子就沉到了心里,无名是非凡的,还是平凡的?他一时不能判断出来。 第六十八章 黄精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很快老道士将目光转到云帆身上,他问道:“老钟,这是你徒弟?怎么没听你说过。”云帆跟着钟老头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准确说才一个月,剩余几月不属于云帆,而归属小李。钟老板闻言,回答道:“算是老头的徒弟,不过还在学徒阶段。”这听起来是一种老师傅带学徒教其技艺的说法,就像云帆那个世界里的学徒工,不过云帆不觉得此学徒与彼学徒是一样的。第一世界不一样,第二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师,云帆或者钟老头给予师徒这个定义,与这个世界上普遍的师徒关系一样,有其纽带维持其关系,所不同的是,老头子不摆师傅的架子,云帆也没做徒弟的恭敬,也许用亦师亦友来概括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恰当些。 钟老头跟着对云帆道:“小子,老道士比老头大那么一两年,所以你可以叫他师伯。”他笑了笑,“让这老不死的占便宜了。” 钟老头可以跟老道士随意说话,云帆却不能,尽管他跟老头子之间随便惯了,而将“尊敬”或者“敬意”踢到一边去。老道士是云帆的长辈,所以云帆要有做后辈的姿态,该有的礼貌,该遵守的规例得遵守。 云帆恭敬地长揖道:“云帆见过杜师伯。”造作是要不得的,云帆将老道士看作是老头子这一类人,恭敬发自内心,而不是带面具挤出笑意,假装恭顺。习惯了跟老头子之间无拘无束谈话无所顾忌,一下子要放下身段回到后辈的位置上,说实话,云帆是有一点不适应。不过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与别人间的关系总不是单一同一的,不适应只是云帆一时转不过来,加上遇到的人还不够多,以他的年轻尚不能将各种不同的关系所对应的自家态度和行为收发自如的表现出来。说到表现,其实已入了要戴面具做人的范畴,人在成熟处,这是不可避免的,这一点云帆没去深想,他不知道,他暂时只愿意保持一种相对的纯洁。 老道士点点头,再次掠过云帆身上,目光停留,继而鼓励道:“云帆师侄,不错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拜在老钟门下是你的福分,也是老钟的运道,你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你师傅对你的一番栽培。” “是的,师伯。”云帆咬字清楚,他低着头,一副乖顺媳妇的样子。努力练习吐纳乃至于老头子所教导的一切,不需老道士如何强调或提醒,他都能用心去做。不过自己做是一回事,做长辈的发话了,勉励你几句,这也是一份情意,一份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要领取,要保持敬意和懂得感谢。老道士这一种鼓励比起钟老头那种很随意的教导,自有一番他的道理在里面,这并不是客气话。他与钟老头相识这么长时间,是未曾见过老头子收过半个徒弟的,更不用说将自己的修炼之术传授出去。所以钟老头重视云帆,以为他能传自己的衣钵,老道士有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也跟着看重云帆,这还不是只停留在话语上。 “师侄啊,”老道士从怀里取出一件黄橙橙的物事来,“做师伯的也没什么好礼物给你,这一块黄jīng也陪了师伯不短的时间,带在身上有凝神静气之效,对你的练习吐纳之法有些帮助。今rì就送给你,算是见面礼。” 云帆初一见到这块黄橙橙的物品,以为是黄金,没想到它叫黄jīng。他不明所以,听说有凝神之效,而且是老道士的贴身之物,贵重品。云帆不敢收,道:“师伯,这么贵重的礼物,师侄实在是受之有愧。您还是收回去吧?” 老道士还没有答话,旁边的钟老头从他手里抢过黄jīng,道:“小子,老道士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而且这一块黄jīng对你用处很大,怎么这么不干脆呢?做人不能太虚伪,是吧,老不死。” 手里的礼物算是送了出去,老道士一时无语,做徒弟的不急,反而是做师傅的着急了。钟老头这种干脆,叫他苦笑,“老不死,在晚辈面前,你能不能保持做师傅的样子,这么大的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 钟老头只是“呵呵”一笑,将黄jīng塞到云帆手里,道:“小子,还愣着干嘛?赶快地谢谢你的师伯,你看,那边的两个小子眼光发亮,口水都流出来了,你要再推托,这块东西就落不到你的手,有你后悔的。”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老人家开得,而年青人开不得,田鹏飞和胡铨两人也知道师傅送出去的黄jīng很是宝贵,却根本没有生出妒忌或者是羡慕之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缘,有些事情强求不得,顺其自然最好,这也是老道士平素教导他们的,要在修炼一途走得更远,心态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听到钟师叔(他们常常称之为钟伯,这是钟老头要求的)夸张的话,心里笑笑,清楚钟伯为人的他们,是不会将此话放在心上的,他们不以为意,却也在旁边以笑意鼓励云帆,叫他将黄jīng收下。 黄jīng入手,云帆只感觉到温暖。一行人就站在门口等天黑,半山腰之上的风不大不小,她吹了过来,带来比地面上凉许多的空气,身边凉而手里温暖,此时这种触觉最是明显。老头子为自己做了决定收下礼物,云帆不好再坚持,他看到田胡二人善意的笑意,再转到老道士身上,方再次拱手,道:“谢谢师伯厚爱,云帆定当不负师傅还有师伯的期望,努力修炼,”他想了想还要说一两句话,忍不住先打了个喷嚏。 老道士道了声“好”,才发现他们在门口停留的时间不短,在门口待客,真不像待客之道。于是吩咐两个徒弟道:“鹏飞你带云帆师侄下去,安排好今晚住处,小铨你去准备晚饭。”然后拉着钟老头的手,“老头,咱们也进去叙话。” 这样一来,年轻的先归到年轻,老年的回到老年。云帆打了个喷嚏,郑重地收好黄jīng,尔后跟着田鹏飞穿门而入,终于进了这座无名之道观。他的前方是灯火,身后是黑暗,来时路就在那方,从人气浑浊的小城进了深山,到了此地,似乎那一条龙江便是隔开两个世界的分割线,云帆踏入这里,呼吸到了一种迥然不同的空气,这是修炼之地?这是炼丹之所?是的,这里有丹药,这里有老道士有年轻的道士,更有好酒。 第六十九章 白狐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道观不大,其实仅仅从外观上看,这一处建筑或者算不上是道观。当云帆走进去时,便有了这样的感觉,道观的几间屋子连在一起,分出了前后院,云帆一路上得到大致的轮廓,建筑物谈不上如何的考究,也许是因为天黑,也许本来就是如此,想一想那没有刻字的牌匾,而今建筑风格上的不出彩,应算合理的,如此看来,这一处半山腰的院落,可能还比不上五福寺的规模,至少老和尚的寺院占地不小。因了此地住着老道士等人,便成为名副其实的道观,所以有时候尽管外面看起来不像,只要里面住的人是道士,哪怕就是一间木屋,也成一个道场。 田鹏飞将云帆安顿好后,道:“小师弟,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和胡师弟就在隔壁,若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们。” 室内有灯火,所以云帆能看清这里的事物,这是一间干净的房子,里面的一切皆简单朴素,一床一桌一凳子而已。云帆感到满意,这才是真正的学道之人的处所,不系于外物只追求道之极致,既是目标,也是根本。 云帆应道:“好的,田师兄。”他将自己的褡裢放下,浑身一松,这种感觉很舒服。他坐在凳子上,才发现田鹏飞还站着,是屋子内已无可坐的凳子了,于是连忙起来,让道:“田师兄,你也累了,坐吧。” “不累,不累。师弟你坐。”田鹏飞将云帆按在凳子上。云帆一起一落,脚底隐隐疼痛,他脚底的水泡虽然刺破了,那种火辣的痛感犹在,不愿离去。他心里想道,看来自己算是娇生惯养了,区区几步路就成了这个样子,还说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没有过人的实力,短期之内是不用去想的了。 在屋子内呆了一阵,田鹏飞要离开时,云帆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随之而出门,顺手将门带上。晚饭未吃,一个人呆着房间内是无聊的,所以他要跟着田鹏飞,此时天已黑了,不方便闲逛,只能先到老头子处。至于那一块灵芝,听起来是很珍贵,云帆没有带在身上,放在那个房间里,应该是安全的,不虞会被小偷偷走:此地偏僻,一路上见不到人影,更何况道观在半山腰,是不可能有小偷的。 田鹏飞打着灯笼,照在前方领路。住在荒山野岭就有这么一个大不便,天黑以后没有灯火连走路都不方便,而且月末之时,是没有月亮光的。除非一个人能在黑暗中视物,这样一来晚上和白天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知道老道士和他的两个徒弟能不能做到?云帆心里想着,缓步跟在后面,很快便到了老道士还有钟老头所在之大殿。 大殿灯火通明,也供奉着一尊石像。自然,和破庙里的无名石像那样,云帆也叫不出它的名字来。踏入门口,只往彼处看了两眼,云帆发现除了自己叫不出名字来以外,这是一尊既威严也慈祥的石像,它像是活的,第一眼和第二眼是两种不同的形态,俱表现在那张脸上。云帆将第三眼放到老头子和老道士身上,进来就要问候一声。 “师傅,小师弟的住处已安顿好”这是田鹏飞的声音,来到这里是复命的。 “师伯。”云帆跟着叫了一声。老道士、钟老头两人早就知道田鹏飞云帆这两个小家伙的到来,他们的谈话停了停,钟老头拍了拍脑袋,对云帆道:“小子,刚才忘记叫你将那块木头带过来,这是你师伯要用的,赶紧回去取到这里来。” 云帆刚进来还未来得及找一张椅子坐下,听到老头子的要求,只好应道:“老头,你不说我也忘记了,灵芝就放在房间里,我这就去拿。” “师弟,我跟你一起去吧。”田鹏飞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到刚才还很淡定的他的师傅老道士听到那一句“灵芝在房间内”,脸皮抽动一下,像是有些担忧,又像是有些紧张。在云帆转身回返时,他跟了上去。 钟老头发现老道士脸上细微的抽动,笑道:“你这老家伙,怎么了?不就是一块年份长了些的木头吗,用不着紧张吧?” 老道士一挥拂尘,道:“我有紧张吗?只是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那一只小家伙鼻子很灵,闻到你那块木头的味道,不知道这一段短短的时间,会不会已摸到你徒弟的房间……”言罢老道士苦笑一下,再次拂动他的拂尘,且站了起来。 钟老头恍然大悟,他知道老道士的道观里有一只小狐狸,鼻子特别灵,闻到它感兴趣的东西,都会偷偷摸摸地靠近,伸出其爪牙,占一份属于它的食物。小狐狸也不贪心,应该不会独吞那块灵芝。此时老头子乐了,道:“这小狐狸,你不提我都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它了,长大了没?” “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它光吃不长。老道也费解,难道它的食量真有这么大?” “不贪心嘛,小狐狸。”钟老头猜测道,“又没有吃穷你,我看那块木头多半会被它啃掉几口,这也不影响咱们的计划。” “但愿如此,要不然老道少不得剥了它的皮。”老道士狠声道。这是装出来的调调,是气话,因为这么多年来,小家伙没少搞破坏,它也通人xìng,一般都是小打小闹,遇上老道士的正经事,是不会由着xìng子来的。 “你真舍得?”钟老头嘲讽道。 “老不死的,你以为我真不敢?”老道士坐了下来,笑骂道。 云帆二人很快回到他的房间,到门前时发现门半开着,云帆很疑惑,此地虽然有风,但不至于大到吹开那扇门的。要知道进了道观以后,温暖了许多,似乎这里藏着某种会发热的宝物,而将外间夜里的凉冻挡在门外,连风都听话了,变得温柔。 身边的田鹏飞叫了声“不好”,他上前几步,在云帆之前推开那扇门。云帆看到门开的一刹那里面窜出一道黑影,它出来以后立刻跳开一边,接着停了下来,就着门内的灯光云帆才看清这是一只完全白sè的小动物,像是松鼠又像是狐狸。云帆一时惊讶住了,小东西尾巴长而上翘,仔细观察判断,这应该是狐狸了,云帆心里忽得出这个结论,他也跟着停了下来。小狐狸浑身雪白,见到云帆这个生人也不害怕,反而好像感兴趣的样子,眼珠忽溜溜转动,小小的一张狐狸脸上,写满了狡黠。“狡黠”一词用在它的身上或是最合适不过的。 一人一狐狸没有对视太久,因为云帆醒悟过来,他是要回来取灵芝的。突然出现的小狐狸虽然很可爱,但这种可爱伸手暂不能及,他要先完成长辈吩咐过的事情。早就进门去了的田鹏飞手里拿着那块灵芝出来了,他松了口气,道观里的小狐狸看来仍懂得分寸,只咬去一小块而已,应该不碍事。 “田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心里有猜想,以为莫名出现的小狐狸可能是冲着那块千年灵芝而来的,云帆未能目睹,是以先要弄清楚眼下的情况。 田鹏飞示意云帆看看他手里的灵芝,道:“这个调皮的小东西趁我们不在,啃咬了师弟你们带来的灵芝,所幸损失不大。” 灯光映照之下,云帆也看出来这已不是完整的木头,是被那只小白狐抢走了一小块。刚才关门之时,云帆还想过安全xìng的问题,不意才离开一阵,就叫那可恶的小家伙偷食,想到此处,他感到失责的同时,心里有些怒意,立即将不满的目光投向小狐狸,要给它一个教训。白狐似乎是通灵的,能轻易分辨出人的喜怒,云帆这一瞪眼,它便视作是不友善的,应激xìng般后退两小步,晃动一下尾巴,且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低低的鸣叫两声,便将云帆的怒意卸掉。 “算了,师弟,这小家伙也没贪心,咱们先到师傅那去吧。”田鹏飞不愿意追究小狐狸的责任,转而劝说云帆,因为他也发现云帆心里的不满,是通过脸sè和眼神表现出来的,田鹏飞无意责怪白狐,也不愿云帆心里不安,是以关好门后,解释道:“没事的,师弟,里面你的东西也没动过,放心,师傅和钟伯不会责怪你的,因为你也不知道道观里藏有这么一只鼻子灵敏爱吃灵芝人参等物的小家伙。” 云帆一时聚集起来的怒意早就被小狐狸的临场表演消融掉,这时候更是提不起拳头要追逐白狐讨个公道,闻言再次看向小狐狸,却已见不到它的身影,它应该是趁着田鹏飞跟云帆说话时偷偷溜走的。云帆将心情放松些,道:“好的,师兄。不过我刚才还是大意了,做事不够稳重。”说到底,云帆心里仍有自责之意,他没将灵芝看得多重,正因为抱着这种不够认真负责的态度,差点坏了老道士和钟老头的大事,本来应该可以避免的事情,他没有做到,心里暗叹一句,年轻呀,有时候想的还不够深,疏忽也是一种毛病。 第七十章 白芒酒及第十九次炼丹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回到大殿,老道士从云帆手里接过灵芝,他一眼便看出了被小狐狸咬去的那处缺口,老道士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是自己一方安排欠妥导致灵芝缺损,而叫云帆失责。不过还好,剩下这一大块炼丹使用绰绰有余,看来小狐狸本xìng不坏,不枉费自己对它的溺爱。老道士笑着宽慰云帆,道:“师侄,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那只小狐狸太敏感。不过就算被咬去一些,也毫无影响。师伯还要感谢你一路以来将此物完好的带到了这里,哈哈。” 犯了小错误还得到表扬,云帆脸皮薄,禁不起夸赞,他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头子,不知该说话好些,或者是继续沉默合适。 “小子,区区小节,别放在心上。你师伯都说了,要感谢你小子,虽然老道士送了你一块黄jīng,老头觉得是不够的。这不是贪心呀,最好丹炼出来,多给你小子几颗。是吧,老不死的?”坐在一边的钟老头笑着提出了要求。 “师侄是个可造之材,就算你老头不说,做师伯的也会为师侄多加考虑的。”老道士终于凑够了所需物品,将灵芝放进了一只鼎内,盖好盖子,回过身来,满足了钟老头的要求。 “这才是做师伯的应该要做到的。”老头子嘻嘻一笑,捋起了胡子。不过他的胡子在长而雪白的老道士胡子面前,对比之下是不出众的。老道士是老道士,钟老头是钟老头,这是两种风格不同的人,一为师伯,一为师友,云帆平静下来,而将心思放在炼丹上,作为一个学徒,这是他闻听过,而未见过的,好奇心很重。 可惜这一个晚上,钟老头还有老道士都不谈炼丹之事。不久后胡铨将菜肴端了上来,几人坐在大殿旁的一间屋子内,共坐一桌,两个老头喝酒,三个年轻人也一样。酒名白芒,听老道士讲是以此山上一种叫白芒的植物为原料,加上十几种中草药以及山泉水酿制而成。此酒确实像老头子所说那样,是好酒。一口下去,酒入嘴便要化开,先舒缓人的脸颊,尔后顺着喉咙往下,到了肚子再次通向四肢百骸,叫人舒服得很。这不是烈酒,自然云帆等人可以多喝一些,连胡铨这个老实人也加了进来,表现得颇为“豪爽”。不过,比起两个老头子,云帆三人酒量尚浅,难以追上他们的脚步。 “老杜,你这个老不死的技艺还是那么jīng纯,这白芒酒越喝越叫老头我yù罢不能,区区几坛酒是不够的。你看,这几个小子喝酒的冲劲,比起你我不遑多让。是要加一些了。”老头子喝酒脸红,但他的海量是云帆一直都知道的,他此时的话表明其正在兴头上,要老道士将藏起来的白芒多取一些出来,不能小气。 老道士似乎早就料到钟老头会这样讲,他笑道:“老头,放心,老道既然请你上来,便不会学那小气之人,有好东西当然要拿出来大家分喝。”接着吩咐他的徒弟:“鹏飞,你下去再取几坛酒上来。” “是的,师傅。”田鹏飞应声道,便起来出门搬酒去了。 云帆觉得应该要跟长辈敬酒,此处虽远离尘俗,这种尊老的例仍需要遵循。何况他收了老道士的礼物,不表示一下也说不过去。云帆站了起来帮两个老头倒满了酒,再加注胡铨还有自己的杯子,尔后恭敬地道:“师伯,师侄要敬您一杯酒,祝您老人家长寿不老。” “那我呢?”钟老头在一旁故意打岔道。 “也一样的嘛,老头。”被老头子这种不正经的做法破坏了严肃认真的敬酒,云帆没好气的道。他发现老道士总体上是高兴的,显然也知道钟老头的这个老朋友的xìng格。当云帆举起了杯子,双手捧着要向他敬酒,老道士亦持着杯子,“好好好,师侄来,当然,还有你这老不死的。”后半句是对着钟老头说的,酒桌上碰杯,需热闹齐人方过瘾。 田鹏飞搬了几坛酒回来,坐下与众人有节制的酣饮。之所以节制,因为一人是自己的师傅,一人是自己的钟伯,这是长辈,他不能也不敢放肆。虽然云帆是小师弟,从今晚的酒场中他也能看出来云帆是一个感xìng的年轻人,要大喝特喝,交流感情,只能私底下再聚。 搬了三次酒后,胡铨、田鹏飞喝得差不多了,已有醉意。钟老头和老道士棋逢敌手,渐入佳境。满脸红光的老头子对上风轻云淡的老道士,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对垒,两人皆喝得过瘾,不时高声大笑,是彻底的放开来喝的,对于云帆或者田、胡二人来说,这是很少见到的。两个老头子放倒了三个年轻人,或者说云帆三人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而不愿再喝了,他们也不去勉强,因为说到底,年轻人只是附带着的观众,今晚的主角是他们二人。彻底的放松之后,他们将迎来最重要的尝试,就是炼丹,炼出他们未曾成功过的,老道士追求了许多年,失败过许多次的,而从未放弃过的通往长生的金丹。 酒酣时三个年轻人勉强保持着一分的清醒,他们要做到人醉而人不倒,这一点,停止进酒后就可以办得到。钟老头看了云帆一眼,笑道:“小子,多喝些嘛,白芒酒是你师伯的珍藏货,得来不易,也轻易不拿出来,多喝一些对你有好处哦。” 云帆摇摇头,他感觉因了醉意,已不能有力的控制住自己的嘴巴,知道不能再喝了,拒绝道:“老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再喝就一定会倒下的,今晚我的功课尚未完成呢?”他努力保持住清醒,想想他们是天黑前后到达这里的,从进来到安顿好,再到回转房间取来灵芝,然后吃饭喝酒,时间不早,应该是深夜亥时时分,离子时仍有一段距离。如果休息一阵,过了酒气,子时是可以练习吐纳的,因为他云帆尚未到坐不稳这种地步。 其实准确地说,在场几人,除了云帆以外,钟老头老道士等皆可以将入体的酒意轻松的排出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技巧。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喝酒只是为了图一时的快乐,享受醉酒的过程,如果凭着本能或是有意的去边喝边排酒来,大概世间上是没有能让他们醉倒的烈酒存在的,因为可致人醉倒的酒jīng都被排出来了,如喝水一般,能醉得起吗?自然,比起两个老头,老道士的两个徒弟虽差得远,使出手段来,也能排出酒水。 喝酒是一件有趣之事,醉酒更是如此。听到云帆拒绝的理由,老头子也不再劝,他感觉自己有好一阵子没有高歌了,于是站了起来,踱了两步,歌出声来。 “将进酒……”是为老调重弹,在云帆听来,味道却已不一样。此一时彼一时,因时移地转,他今天选择送出些掌声,而未加进去,共歌此曲,因为老道士也跟着站了起来,与老头子一唱一和。歌声起,老头子豪迈有力;歌声再起,老道士清逸出尘。田鹏飞及胡铨亦不自觉的学习云帆,跟着歌声的拍子,给出伴奏般的拍掌声,一时让云帆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似乎歌声中的少年,便是自己,自家重新历经一番从长安到金陵,再到宁城而入花山,醉卧高歌,清淡平实,不一而足。云帆想到了郁达夫那首《钓台题壁》,其中的“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不正是自长安游到金陵之后,少年而至青年之疏狂写照吗?此间自己是一个少年,此间歌中那人已不是那个少年。 这一晚钟老头尽兴,老道士也尽兴。云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下来。他兴奋的而又是轻飘飘的回到这里,是在酒席散了,于屋子内再坐一会,随意说说话后,便各回各房间的。钟老头和老道士今晚要抵足而卧,他们挥手叫云帆等人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乘着酒意,两个老头子要谈一谈他们的正事了。云帆虽也关心炼丹之事,但他不能掺和进去,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安静的呆在一边是最好的选择。 老道士的屋子内,钟老头开口问道:“老杜,这一次你有几分信心?反正老头我全力而为,在旁边接应着,主要是看你的。” 老道士回道:“这一次成功的几率很大。其实许多的情况跟失败过的十八次都差不多,我有这种感觉,除了信心以外,还有莫名的直觉,以为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我们肯定会成功的。”顿了顿,他继续道:“听上去好像很矛盾,不过我们修道之人,不正是在矛盾之中求平衡,求进步吗?所谓直觉,你也应该清楚,是玄妙的东西,难以言传。” 老头子同意道:“嗯,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将心态放平,少几分功利之心,多一分率xìng而为,这样就好。” 双方只是提了一句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事情,便停止不深入去说。说到底,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老道士都尝试了十八次,也失败了十八次,这是第十九次的尝试,如果还患得患失,将此事看得过重,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他们也清楚,想得太多,心静不下来,炼丹十有仈jiǔ是难成的。老道士坐在蒲团上,一呼一吸十分自然,完全不是刚才酒桌之上那副样子,喝酒这个过程他已享受过,回到屋内,微微振振呼吸便将酒意去除,这时的他也是真实的他,率xìng而为,本也是他一贯而彻的做法。老头子亦jīng神得很,他就坐在老道士对面。灯火之下,如果云帆在此的话,便会发现,此时钟老头与往常的样子一样,没什么变化。 “老不死的,这一次你收了个好徒弟。”老道士忽然笑道。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样子,也不算出sè。”老头子答道。他与云帆很投缘,尤其是那一次云帆吐血醒来,恢复过后,他的这种感觉越发明显。钟老头传授云帆吐纳之法,并不是马虎或者是莽撞不经考虑的,他观察过云帆,了解其人之秉xìng,当然还有他所说的悟xìng不错,是综合考虑之后,方作出的决定。老道士的认可很对他的胃口,难得谦虚一次,老头子觉得不算什么事。他向来低调,偶尔出彩,对于寻找一个合自己意的人,传授自己的修炼之法,他抱有可遇不可求之心,所以一直拖到遇上云帆,自己暗地里考察过以后,便立即授教。有此心思的同时,却不怎么满足云帆翻看他这部大字典的要求,是有钟老头自己的考虑的,锻炼云帆的dú lìxìng是其中的一个用意。 老道士开玩笑道:“既然这么普通,想来你老头子是不甚满意的,不如交由老道调教。老道我觉得云帆师侄很不错,成为我第三个入门弟子是绰绰有余的。” 钟老头呵呵一笑,道:“这个就没必要了。虽然云帆这小子缺点很多,不过优势也不少,极适合拜在我的门下。老不死的,你都收了两个徒弟,就不要打他的主意。” “我不是看你不大乐意的样子,才想为你解忧吗?” “去你的,老头是谦虚,就算是收了一个好徒弟,也不会得意忘形。好玉要好好的慢慢地打磨,这道理你不懂?”钟老头教训道。 “就听您的,老道不争了,钟师弟。”老道士打趣道。 “算你识趣。”老头子欣然一笑。 第七十一章 少年的梦,男人的梦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田鹏飞给云帆送来一张被子,没有停留便离开了。深夜里,尤其是子时将近,不止是云帆,田、胡二人也是要完成睡觉前的功课。同为学生,云帆还处在学徒阶段,田、胡二人早就过了入门这个阶段,正走在大路之上,离高山较近,接下去要攀登,攀登道之境界,同时每天的坚持,早就成了习惯,自觉的不会松懈。 云帆侯等着,待酒意去的差不多,脑子更清醒时,将老道士师伯送他的那块黄jīng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上。这黄橙橙的,分明是一块黄金嘛。云帆不知道黄金和黄jīng的不同,其实他也没有真正的摸过这么大块的黄金,仅仅从外表判断,他分辨不出来两者之间的区别,只是心里有些肯定,以为黄金的sè泽硬度应该是如此的而已。 黄jīng温和暖手,像一块玉一样,这是其与黄金的不同之处。云帆将其sè泽抛开,不在黄金这个问题上纠缠。凭着此时的触觉,当黄jīng在手,人越发清醒,似乎它正在慢慢的消除自己的酒意,其凝神之效,不假。看来老道士所言不虚,当一个人以饱满的jīng神去做事,特别是行吐纳之法,有较大的帮助是可以肯定的。 将黄jīng从右手换到左手,在灯光之下把玩,凉意由掌心向身体内里传导,像情人的抚摸,毛孔舒张,叫云帆清醒且jīng神越发饱满,他开始愿意相信这并不是什么黄金了。黄金只是一种贵金属,能有这种凝神之效果?它只是硬通货,其价值在于购买力上,而在温养人体,提神醒脑这方面,连玉佩都比不上的,更不用说手里这块黄jīng了。黄金有价玉无价,说的不假。 云帆开始打坐,体内的气丝走动得比往常快了几分,因为他怀里的黄jīng发挥了作用。练习一段时间的吐纳,他的进步是可见的,今rì山间里行走,好几次体力不支时,练气所得能量给予他及时的补充,如此才能走到那块草地,再到茅屋。云帆也没有想过一步登天,毕竟这是不现实的,稳扎稳打将基础打好才是正道。 完成功课,心里轻松,实际上走了一天的路,身体是疲惫的,因此云帆躺下来,很快便睡着了。半夜里云帆房间的门被挤开一条缝,很快窜进了一道小身影,它凝神细听,发现床上的人睡得正香,便先跳到桌子上,摇动着它的尾巴。这正是偷吃灵芝的小白狐,半夜里钻到此处来,不知要干些什么勾当。 房间内是漆黑的,小白狐却能在夜里视物,此时它的眼睛居然散发出一种光彩,如果云帆醒过来,虽看不清楚屋内其余事物,光凭着白狐的这双发亮的眼睛,应该是可以判断出他的屋内来了不速之客。* w w w . s u i m e n g . c o m *云帆翻身将脸朝向门口,静静地钉在桌子上的小狐狸似乎在期待着些什么,它伸了伸爪子,眼珠骨碌一转,像是做了个决定。 云帆做了个怪梦,梦见他吞吃了几颗仙丹后,身体飘飘然的飞到天上去,到了天空才发现他是**着身子的,高处不胜寒,此时他感到一股凉意,想调转方向先回到地面找几件衣服穿上再飞,可是这已由不得他。上方是一道桥,一道七彩的桥,云烟缭绕,仙音悦耳。我这是成仙了吗?云帆激动了,看来那几颗从老道士手里得到的仙丹名不虚传呀。忽的他感到胸口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了上来,所幸呼吸顺畅,他应该不是被大石头砸中。云帆伸出手来想将这块无名的物事移开,他要往前,被此块东西伏在身上,感觉不快。 手里触到那块皮毛样的物事,似乎是暖暖的,像一只小动物,云帆要伸出另一只手捕捉住这一只天上遇到的动物,这一下子,胸口上的家伙受惊般跳开了,云帆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天上云彩忽变,四面是一片黑暗,几不可见到五指。糟糕,云帆暗叫一声,他坐了起来,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天空是遥不可及的,他并没有吞吃仙丹,脚底的水泡疼痛叫他清醒,他陪着钟老头到了半山腰的道观,晚饭后宿于此地,一夜还没有过去呢。 指间似乎还有那只无名动物的体温,待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云帆再次躺下。他侧躺着,面向门口,刚要将眼睛闭上,便看到了桌子之上悬浮着两颗发光的宝石。云帆吃了一惊,他睡觉之前分明是熄灭灯火的,怎么桌子上还有发光的宝石? 云帆将小狐狸的眼睛视作宝石,他连忙起来,连鞋子也不穿就到了桌子边上,要伸手摘取这悬空之宝石。手刚伸出去,跳到云帆身上再回到桌面的小狐狸不乐意了,它发出一声低低的鸣叫,云帆一愣,这宝石会发声?小狐狸尾巴一甩,再叫了一声,云帆方发现可能自己弄错了,发光的不是宝石,也可能是小动物的眼睛,因为听了两声,他感觉这种声音和晚饭前听到的白狐之鸣叫是类近的。 小东西并没有被云帆惊走,当云帆将灯火点着,才看到桌子上呆着一只白狐,他脸上一红,想不到除了猫的眼睛,这个世界上连狐狸的眼睛也会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光彩,他应该早就猜到了的。云帆坐了下来,与小白狐相距不过一尺多。这一次他能看得更加清楚,因为白狐不怕他,他也不怕白狐。 明知道狐狸是不会说话的,仔细的看了一阵这一位深夜客人后,云帆对着面前的漂亮的可爱的狐狸问道:“小东西,半夜里到了我的房间来,是想要偷吃灵芝吗?我告诉你,这里已没有灵芝了。”除了灵芝可以吸引到狐狸,云帆想不出其他的狐狸感兴趣的事物来,他不会自恋到只见过自己一面,小狐狸便下定决心要跟随自己,这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家里养的宠物,比如猫狗,都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会和你相熟,产生依恋之情的。 小狐狸摇摇头,嘴里吐出几声云帆听不懂的声音来。云帆感到不可思议,灯火之下的这只白狐能听得懂他的话?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他将凳子往后面挪了挪,能听懂人话的狐狸,不会是聊斋里面那些狐狸jīng吧?要真是这样,他这幅身板,是不能离眼前的狐狸太近的。 白狐见云帆不理它,而且还摆出几分jǐng惕的表情来,它也往前走了两步。桌子本来不大,这样一来,白狐差不多到了桌子边缘,离云帆又近了点。云帆只得再往后移了移凳子。世间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或者恶意,他心里已初步肯定这只狐狸能听得懂他的说话,云帆不想和它走得太近。 “你别靠过来,我……”云帆心里有些不安,他退后一小步,小狐狸就往前一大步,似乎要跟云帆说些话。可惜云帆能讲,但听不懂狐狸的话。深夜里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只怕都不能淡定,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突然变身,要一口吞吃自己呢。 小狐狸是善意的,可恨云帆这个家伙居然杞人忧天,这太可笑了。白狐低声欢叫几句,尽力地表现出其友善之处。云帆脑海里火光一闪,小狐狸喜欢偷食灵芝,他手里有黄jīng一块,也算是宝物,这一趟造访,会不会是冲着黄jīng而来?云帆有压力,似乎他面对的不是狐狸,而是妖怪。咬咬牙,尽管不舍,他还是将黄jīng取了出来,道:“狐狸大姐,您该不会是想要这个吧?”此时云帆才深刻地理解了何为忍痛割爱,黄jīng到得自己手里还不过一个晚上,就要送出去,换了谁,谁都不可能像自己那么大方。 狡黠的白狐遇上云帆这种人,它的聪明却无用武之地。它看到云帆要将黄jīng送给自己,知道这个家伙搞错了,亏自己还很好奇,对于云帆的到来感到亲近,要夜里过来一趟看看他呢。狐狸再次摇摇头,对于黄jīng,它是不感兴趣的。黄jīng不好吃,能吃的,它喜欢吃的才叫它有偷吃的冲动。 云帆松了口气,黄jīng对自己还有用,不是冲着这个而来就好。他暗地里擦擦汗水,一人一狐狸的这种交流方式让他有些难受,云帆的两次说话,白狐都能以直观的人xìng化表情来回应,他已不敢将之看作宠物般的小动物了。白狐通人xìng,听得懂人话。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吗?云帆想道,来到这个世界,生活了个把月,已找到了他的家,在人的世界中,一切都显得正常,与他以前那个世界相差不大,所不同的只是社会发展水平不一样而已。怎么跟着钟老头到了花山,来到老道士的道观,遇见这只狐狸,能听得懂他的话? 云帆讪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好。既然小狐狸不是为黄jīng而来,到目前为止,它尚未流露出任何的恶意来,反而看它的表情,真真的对自己感兴趣的样子。云帆很忐忑,他不能理解,自己普普通通,长得一般,更没有老头子那样的本事和老道士高深的本领,甚至连田鹏飞他们也比不上,要说狐狸通灵,难道它看到了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属于自己的伟大之处?这也就是吸引它的特别之处?云帆摇摇头,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小狐狸也是骄傲的,它见到云帆迟迟不能读懂自己的意思,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它是乘兴而来不假,本想安静地看一看云帆,心血来cháo跳到他的床上去,将之惊醒后,两者交流两句,云帆都持着保守的防备态度,小狐狸失望了,它想早些离开。看见白狐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扭头离开,路过那盏油灯时白狐轻轻的叹了口气,云帆见到桌面上的灯火熄灭,心里松了松,再紧了紧。这只白狐深夜而来,究竟是要干些什么呀,目的不明。云帆再次点燃了灯火,发现小狐狸已不见了,他打开门,探首出去,外面的夜静悄悄,似乎白狐从未来过。 云帆回到屋内坐了好一会,他遇到了一只会听人话的狐狸,心里难以平静,不知该是高兴或者是担忧。其实说到狐狸jīng,他大半是从《聊斋》一书里得到的认识,以为狐狸有好也有坏,害怕坏的狐狸的同时,他还是有过一些期待,期待美丽的、可爱的、友善的狐狸,或者这算是一个男人之于艳遇的向往,虽然他还是一个少年。 第七十二章 奇怪的石像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对于云帆来说,他见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是白狐所带来的。天亮之后,院子里像往常那样迎来它的早起的勤劳者,田鹏飞以及胡铨习惯早起,就像他们的子时练习,早上放松筋骨向来是雷打不动的。云帆晚起了些,他jīng神不大好,推门而出时见到院子里的田、胡二人,上前打了个招呼。 “小师弟,昨晚睡得还好吧?”这话有些明知故问,田鹏飞也看到云帆jīng神一般,估计是昨晚喝了些酒的缘故,他这个小师弟应该没有适应白芒酒。可是事实上,此酒不烈,反而有养生之效,不应如此的呀。田鹏飞关心的问道,“师弟,要养足jīng神,不用这么早起。” 云帆已打定主意,将昨晚之事藏起来,或找个机会跟老头子讲一讲,至于田鹏飞还有胡铨,是没有打算对他们说的。到了田鹏飞面前,云帆笑道:“可能是恋床吧,昨晚睡的比较晚。田师兄你们每天都这个时候起身的吗?” “不错,师傅说过,早、晚坚持修炼,不能停止或者松懈,持之以恒方能取得进步。” 胡铨亦点头认可,师傅所说的就是真理,他一直都不折不扣的执行。或许他看上去不像是聪明之人,天赋平平,不过老道士曾说过,追求道之究级,纯朴之人自有其过人之处,胡铨只需要坚持,而不必时常抱有得失之心,路走得虽慢,却坚实。 上午田、胡二人无事,带着云帆在道观内走了一圈。跟昨晚所看到的那样,这仅仅是一座普通的道场,建筑物是不出sè的,却胜在安静,极适合修炼。云帆跟在田鹏飞的身后,和胡铨一起走着,他留意着四周,似乎想找寻些什么。胡铨不以为意,以为云帆是较少到这种地方来,心里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想当初他被老道士带到这里来,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也对此处的事物处处留意,这本来是儿童的天真使然。看上去云帆年纪也不大,这从昨rì喝酒时他的表现可以看出,仍天真未泯。 云帆的留意观察,是想看一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只小狐狸。三个人的道观里养着一只白狐,这是有趣之事。而小东西胆子不小,昨rì深夜来其房间,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是到了白天,有田鹏飞和胡铨在身边,云帆胆子没有那么小了,他yù碰一碰运气,想在白天里好好看看它,因为云帆对于这只小狐狸也好奇的紧。 白狐不知藏到哪里去了,反正一个白天,云帆有意的乱逛,都见不到它的影子。大概其喜欢在夜晚出没罢,云帆心里断定,它的眼睛确实漂亮,只见过一次已在他的心中留下较深的印象。不过,云帆也很迷惑,昨rì小狐狸似乎说了些什么话,可惜自己听不懂,要不然兴许他心里的不安会减少几分乃至于因了知晓其意思,取得亲近也说不定。 钟老头也起得早,午后云帆悄悄地问过他,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同时将昨晚之事告诉了他。老头子只是微微一笑,解释道小狐狸只是好动,胆子不小,喜欢跟人闹玩而已,不会有恶意的。至于云帆提出的白狐似乎是通人xìng的,钟老头言道,这应该是受了老道士的熏陶,他叫云帆不必大惊小怪,安心的住在这里,有空和田、胡二人交流一番便可。 午后的道院是清凉的,无论阳光猛不猛烈。其实夏天里最热的时节已经过去,按节气来说,明rì就是立秋,算是秋天了,夜里盖被子很是适合。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尚保持得比较好,所以以节气来划分四季,不会像云帆的后世那样,明明是秋天了,还暑气不解;看上去进入立冬,秋风仍扫不落黄叶。四季不分明的世界,一切都不按常理来,人却只有适应之,而难以去改变。 白rì确实可以壮胆,尽管这是一种假象。云帆找不到小狐狸,便踱进了大殿,老道士不在,老头子也不在。这个清凉的午后,大殿里似乎燃着某种香料,有提神之用。云帆刻意的盯着那一尊石像,多看了好十几眼。石像的眼睛好像真的会动,云帆发现它的眼珠有较强的迷惑xìng,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吸收进去,他转而只看石像的脸。白rì里它的那张脸上的表情仍是或严肃或温和的,云帆这才感到好受些。他不明白,石像为什么像是有生命的,眼珠会转可能是他的错觉,而脸sè会变,这应该不假。静悄悄的大殿里,一尊石像之前站着一个好奇的、暂时胆大的少年,似乎过了很久,也或许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云帆听到身后的大门外传来脚步声,忙回头看了过去。 来人是田鹏飞,他见到云帆,道:“小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呀,怪不得找你不到。” 云帆问道:“田师兄,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师弟,听说你昨rì一路走来,脚底都磨出了水泡。道观的后面有一眼泉,泉水有舒筋活血之效,你要不要去泡一泡,去去疲劳?” 水泡是不关紧要的,至少云帆不会将之看作一回事,曾干过农活,特别是农忙时节,手里起水泡,长出老茧来,对他来说,虽不是家常便饭,也不是了不得之事。听到田鹏飞要自己去泡一泡泉水,他下意识地想拒绝的,话刚出口,想到这是对方的一番好意,便改成了:“师兄,区区水泡,这不碍事吧?”话不能一下子说死,云帆开始有了经验,这也算是讲话的一种技巧罢。 田鹏飞“呵呵”一笑,道:“师弟,水泡是不碍事。不过这口泉水有如此功效,我和你的胡师兄自小便是泡着它长大的,而今用处还不小。所以要叫上你,这样一来,对于你的修炼也是有不小的帮助。” “原来如此,师兄,是我一时没有想到此节。真是愚笨。”云帆不好意思地道。 田鹏飞上前拉着云帆的手,道:“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对于男人拉着男人的手,云帆是不大适应的。他虽然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感情好的人,拉手拍肩膀还有其他一些较亲密的行为,不过是友情深厚的表现,并不像他的那个世界里,那种同xìng之间不关友情只关风月的行径。这个世界的人,纯洁处简单处,没后世来的复杂。 第七十三章 寒泉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道观后的活泉不大,却顺着地势人工挖出或是自然之力造就的天然三四个小水潭。泉水很清澈,还很冰冷。云帆不知此节,以为山泉水凉快是肯定的,断不会有冰冻之感。他率先脱了鞋子就将双脚放了下去,一旁的田鹏飞与胡铨刚要提示一番,云帆已将进水的脚抽了出来。 “好冻。”云帆应激般反应,连嘴唇牙齿都哆嗉几下。他将泉水上的烟气看作是温泉般温暖,没想到这是另一个极端,因大意吃了点亏。 田鹏飞好笑地道:“小师弟,我刚要提醒你,这泉水有些冷,没想到你速度太快,快到我将要出口的话都没有讲出来。不过,这不要紧的,你很快就会适应。” 胡铨亦鼓励道:“是呀,师弟,师傅说过,这泉水泡多了,对我们有好处。” 云帆是坐着的,他正提着双脚,放在水潭的边沿。刚才那种彻骨的冰冻,远比夏天里的冰淇淋来得冰寒,要不是他缩得快,恐怕就这么一下,他的双脚便被冻成冰棍。田、胡二人的话他很愿意去相信,但已不敢冲动了。 “这个,两位师兄,此泉水实在是太冻啦,人要去适应,看来花的时间不会少吧?” 田鹏飞解释道:“小师弟,你若是抱有恐惧之心,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它。如果你胆子大一些,不去想太多,有可能不用一刻钟你就能适应之,而且爱上它。” 胡铨以行动来鼓动云帆,他刚刚将双脚放了进去,憨笑道:“师弟,你看,泉水不冻的,还很舒服。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也很害怕。师傅教导说‘你忍一忍,待得双脚麻木,便会转为温和’。师弟,你试一试。” 听起来老道士的话像是骗小孩子用的,云帆暗自一笑。可能正因为小孩子的天真,无惧,或者说是不懂事,容易相信人,更不用说是老道士的话。所以他这话听起来应该不假。问题是那股深入骨子乃至于心脏的寒冬,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云帆已吃过一次亏,想当然的再去一试便会成功,他没有信心。 当田鹏飞和胡铨两人舒服地泡在泉水中,云帆已尝试了六七遍,他仍是不敢伸脚下去。这是勇气问题,也是因了泉水冰冻。老头子闲着无聊到了道观后面,远远地看到三个年轻人聚集在此,笑着走了过来,发现只有云帆一人在岸边,不肯下去。他当然知道此泉水的冰冷,也更明白此泉水的作用,见到云帆迟迟不愿下去,他到了云帆身后,道:“小子,怎么还在岸上,不下去泡一泡?” 云帆发现了钟老头的到来,他解释道:“老头,说着容易,做起来不易。这泉水太冻了,小子吃不消呀。”如果只是冰水还好些,此泉水像是无孔不入,只要你放下手脚去,它就会沿着毛孔一路高歌猛进,直达人的体内。让人飘飘yù仙或是麻木不仁,都不足以概括泉水的特xìng。 老头子二话不说,一脚将云帆踹下了水潭,笑道:“小子,婆婆妈妈的,以后还成什么大事,下去给我好好呆着,不准上来。” 云帆摔了个狗吃屎,整个人落在水里。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要老头子给他做决定。身在空中的时间很短,云帆被老头子踹中,只能埋怨自己离水潭太近。眼下什么都不能去想,只希望整个人下去,能分散那种冻感。老头子就在岸上,看来今天这番苦头是吃定了,他不可能上得去。 水潭水不深不浅,云帆喝了两口水后,站了起来。他尚未站稳,脚部的泉水便软化了他的下肢,只能坐下来。这时候无边的滚滚的泉水找到了云帆身上数万个毛孔,这是入口。泉水的冰冻是不会客气的,纷纷冲击着云帆的身体。 “呀!”痛苦的,也是爽快的折磨,云帆忍住,忍不住喊了一句。他看到岸边的老头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见到他的徒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认真的盯着水里的云帆,道:“小子,不错,不错,一下子就适应了,不愧是我的徒弟。” 云帆有苦不能说,刚才嘴唇哆嗦,这时浑身颤抖,骨头像在磨合,牙齿也在磨合。如此寒冷的水里,他咬牙坚持,度rì如年身体不受控制般,脸上都冒出了热汗。旁边两个水潭里的田鹏飞、胡铨见状投来关切的目光。 “师弟,你没事吧?”田鹏飞在云帆的脸上看到了汗水,他以为云帆应该在忍受的极限处徘徊,这个小师弟下水之后,只喊出了一声“呀”,便不再发声,此时田鹏飞不由得佩服起云帆的毅力了。他本来想说“师弟坚持不住就先出水潭缓一缓”的,只是钟老头就在旁边,云帆是钟伯踹入水中的,他不敢提出任何的异议。 云帆感觉头重千钧,他吃力的摇摇头,不发一语。此时是适应的关头,他自从被老头子踹下来,便知道前方的路不能以后退几步再往前这种方法来完成,他务必憋着一口气,咬紧牙关泡在水里。寒冻,只是区区小事而已,难不倒他。 这不是杀人的泉水,这只是割肉的泉水。云帆脑海一直很空白,他已无余力去思考。练气,有时候确实很像憋气,特别是某种紧要的关头,咬不住牙,坚持不下去便会前功尽弃。毅力很重要,耐力也很重要。云帆落入水中,或站或坐在中间,或半靠着水潭边沿石壁,才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他感觉自己从地狱里走了一遭那样,汗出了干,再出,牙齿无知觉,手部脚部也无知觉。开始泉水涌进毛孔的欢呼声犹在耳边,云帆的身体似乎被刺了个通透,来回的洗刷着他的皮肉,他的骨血,要不是老头子始终站在岸边,给予他一定的jīng神支持,还有同样在水里,但早就过了适应期的田、胡二人的默默鼓励,云帆感觉他是不能坚持住的,至少他会昏迷过去。 幸好,一刻钟已过,他的麻木了的身体开始慢慢的复苏。停止转动好多个世纪的脑子也同步恢复着。这是在下午,有阳光照着的下午。天很高,大地在山脚之下,他能看见远方。 钟老头知道云帆能坚持下去,眼看着过了一刻钟,再大的不习惯也会转为喜欢。他丢下一句“小子,你慢慢泡,老头不陪你了”便转身离开。泡在水里的云帆已感觉好了许多,毕竟最叫人痛苦的阶段过去了,剩下来的确实像胡铨说的那样,身边的泉水由冷转成温暖,一时之间云帆似乎喜欢上这种感觉,而不愿离开。 “小师弟,感觉如何?”田鹏飞能看出些道道来,他也是经历过这种折磨的人,印象很深,估计眼前的云帆应该差不多,他已转入“不怕冻”的阶段。 云帆这才开口。因为刚才要憋着气,稍一松懈便要从头再来,而且代价不小。他想用手抓起一把水,却是失败了。他面向田、胡二人,舒一口气,道:“还是很冷。”话刚出口,就笑了笑。水分明是不冻的。 老实的胡铨向来信奉老道士的话,何况他曾经历过的,不会有假。他不知道云帆在开玩笑,疑惑道:“师弟,不可能还冷的呀,师傅说过一般人在一刻钟后便会适应的,关键是前面要咬牙坚持住。” “师弟,小师弟在开玩笑的。你难道没看出来他现在的样子跟刚才有很大的不同?”田鹏飞在一旁解释道。刚才的云帆是不断的难以自已的冒着汗,这时候他脸上只剩下残余的汗滴,而且泡在水里,身体明显是没有颤抖的。稳这一个字,表明其人已适应了寒泉之水。 看着胡铨还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云帆感到好笑的同时,忙接着道:“是的,胡师兄,师伯说的不错,熬过了一刻钟,就跨出了一大步,师弟我没事啦。” 胡铨方放下心来,他想了想,道:“师傅说过,脱去衣服泡,效果更好。” 如此一来,云帆亦学着胡铨二人脱了衣服,只穿着短裤在水潭里泡了一个下午。在水里泡着,经历了开始的痛苦,云帆以为万事开头难,不过如此,是一刻钟的事情。当然,这样的开头,有一部分毅力的原因,也是因为老头子在场,云帆不得不待在水里的勉强。无论如何,冰冻了一个下午,到最后云帆是满足的。泉水真有一定的疗效,特别是第一次下水的人。 小白狐不知从何处而来,它隐在寒泉上方的草丛中,往下看就是云帆三人。云帆三人待了一个下午,它就在此看了半个下午。这无聊的小东西,还有这些无聊的人,实在是浪费时光呐。 云帆自不能发现上方的白狐,田、胡二人亦不例外。在寒泉之中,他们建立起了初步的友谊,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无惧于寒泉,显得**。显得有朝气的三个年轻人,既安静而热闹。云帆侯等着自己的衣服干了,才上了岸,此时天将黑矣。 第七十四章 开炉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立秋过后,天气果然凉快了许多。云帆在寒泉里泡了三天,确切的说是三个下午。在寒泉里的时候,田、胡两人亦陪同着。云帆每rì坚持吐纳,就自己的一些疑问向此二人讨教过。因云帆正在入门阶段,田鹏飞以为应该按部就班地来,不应急躁,至于云帆问到的人体经脉,他也粗略地讲了讲,让云帆有一个通体的印象,而没有深入。学道之人,老道士是,他们两人亦是,追求的是向上之道,是长生之道。钟老头和云帆走的似乎是另一条路,可能目标一致,但过程有不同之处,田鹏飞或者胡铨也不大清楚云帆所迷惑之处,比如练习到高深处,具体是怎么个表现,能和现下武林高手对比高低如何,这一点因了他们俩未曾出去接触过这一类人,对所谓武林高手的概念非常模糊,不能立即给予云帆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云帆唯有等待,等待自己取得些进步,自己出去走一趟,亲身体验过才能了解。 七月初三,阳光灿烂,是一个大好的天气。老道士和钟老头早早就起来,云帆三人亦不例外。今rì是老道士开炉的rì子,是他的第十九次炼金丹,这个rì子早就在老道士让田鹏飞给钟老头送信之前,就决定了的。古人好观察星象以断吉凶,天文地理是合在一起的。云帆身边的老道士、钟老头似乎都有凭着天象断晴雨的能力,一个多月之前便选好了这个黄道节rì,在云帆看来,今天平平无奇,他看不出些什么来,因为云帆只是门外汉,老头子也没怎么去多说。 众人先到大殿,老道士上香祈祷以后,便转身对钟老头点点头,道:“老钟,今rì是关键的一天,开炉以后,就要靠你在旁边照应了。” 老头子淡然地道:“放心好了,老杜,这种事,怎么说我也做过好多次了。经验很足,你只要专心做好你的事情就行。” 云帆至今仍不知道所谓的炼丹是怎么一回事,田鹏飞曾说过一鳞半爪,可惜未亲自见过,凭着自己的想象力,得不出个具象来。此时是不适宜三个后辈插嘴的,这是正事,两个老头子那副认真而严肃的表情就摆在这里,不容他们嬉闹或者随意调侃。 田、胡二人作为老道士的徒弟,只负责外围的巡查,有什么风吹草动务必将之扼杀在外面,而不能扰动内里的两个老头。云帆获准在一边远远的观看,但不允许离的太近。十多丈远的距离,云帆是看不清楚里面的玄虚的。他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屋檐之下。 一个上午的准备,老道士先是检查几遍所需的药材,他要确认无误。灵芝在那一堆药材中是不大起眼的,许多云帆闻所未闻的事物就摆在老道士手边,云帆离得远,他不敢靠近。准备工作因了老道士的一丝不苟,所以耗费的时间较多,利用这一段时间,老道士将心态彻底放平。如此重大的炼丹,哪怕是一丁点的闪失,便会导致前功尽弃。钟老头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sè,他将平时与云帆嬉闹调侃时的那副笑脸藏了起来,眼里只有老道士和那一尊鼎。 炼丹之炉便是那一尊鼎,田、胡二人先行将之摆在了露天的后院zhōng yāng。鼎高三尺三,三足,腹圆,口径三尺,这是搬移此鼎时,田鹏飞特意告诉云帆的。小狐狸不知何时来到云帆的身侧,它摇着尾巴来,亦往zhōng yāng注意。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消失了三天的狐狸的到来,给予云帆一份惊喜。那一晚云帆心里忐忑乃至于不安,问过钟老头后,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是不是狐狸jīng不要紧,老头子那句“对你没有恶意”便叫云帆吃了定心丸。云帆将凳子挪了挪,示意小狐狸可以到自己身边来。 小狐狸叫了一声,居然顺从地往云帆靠近,云帆来不及多想,因为rì头已移至最高点,正是午时之正,阳光猛烈的时候,场中的老道士大喝一声,将鼎盖移到一边,便立定步子,双手按在鼎腹,口中念了一句什么,一会儿的功夫,那尊鼎就完成了热身。云帆正好奇炼丹不见木柴,如何生火呢?想不到老道士徒手便可加热大鼎,这是从鼎内冒出一阵烟从而判断出来的。 老头子待得大鼎热透,便开始往里面放东西,灵芝居然是先放的,由此可见,灵芝是重要的,却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压轴的事物不会一开始就出现,这个道理云帆很懂。那堆药物少掉三分之一左右,老道士的手已离开鼎腹,他从怀里取出一件镜子般的法器往天空一抛,似乎施了定身术那样,镜子听话的浮在离地约三四丈高的空中,一下子便聚集起滚烫的太阳光,shè在大鼎的腹部。云帆吃了一惊,他仔细观察,虽离得远,他的眼力很足,却没有发现任何系在镜子上的线头,遇到这种匪夷所思之事,云帆差点叫出声来。 云帆无措之下,将目光放到小狐狸身上,场中的两个老头他是不能去打扰的,而田鹏飞、胡铨这两位师兄却不在身边,小狐狸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他想看一看天空上的镜子,在这个小东西,做何看待。可爱的白狐静静地待着,它似乎知道云帆会看向自己,也跟着扭过头来,它以眼神询问,这小子究竟要讲些什么话。云帆在小狐狸的眼里只看到它美丽的宝石般的眼珠,除此之外,得不到任何的比如像自己现在那种惊诧之意,显然,小狐狸对老道士的本事,是有所了解而云帆不知道的。 云帆张张嘴,未说出话来,就算小狐狸能听明白他的话,可是自己听不懂狐狸的语言,只能再次看向场中。老道士绕着大鼎走了几圈,不时的将左右手的掌心虚对着大鼎,感情这样就可以输送能量。鼎的盖子被移开之后尚未盖上,一边的钟老头每一次的添加药材都是事先掂量好分量的,大鼎的温度一路上升,离的这么远,云帆的耳边都可以听得到传过来的鼎内沸腾。 午正的这一两刻钟过得特别的漫长,对于老道士来说,今天开了个好头,一切似乎都在轨道之上,没出现任何的差池,堪称完美。钟老头一刻都不敢马虎,他作为辅助者,肩上责任不比老道士轻。尽管炼金丹是逆天而行之事,他们也明白自家尽力而为以外,天意或者说运气是非常重要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契合这句话。 rì光在移动,那面镜子也在移动。云帆将开始的热闹看完,天上的镜子他至今未能弄懂,其余的更知之甚少,糊糊涂涂的坐着,他不知道自己在亲身经历老道士和钟老头的逆天之举。开始了的炼丹看上去是多么的平和,多么的自然呐。云帆身边的小狐狸似乎兴奋起来了,这是当钟老头终于将那一堆药物全部放进大鼎内,紧接着老道士将鼎盖盖上时,此小东西就立即雀跃的跳起来。它绕着云帆跳了两圈,最后居然往云帆的怀里窜,一个下午的盯看,在云帆是有些聊赖,他jīng神力不够集中于场中,连小狐狸这种亲昵的举动亦反应不过来。云帆抬一抬手,小狐狸入怀后,他的双手要收拢,将之抱稳,这只家伙便立即跳开,不给云帆机会,这一次连余温都不曾留下。 小狐狸是调皮的,它的亲近人自是由着xìng子来,云帆是无计可施的。老道士忙活了一个下午,虽有天上的太阳辅助,仍感到不好受。炼丹这种技术活,对火候的要求很高,他隔着空气往鼎腹按着手印,除了加热,也有稳定鼎内温度的作用。钟老头将所有的药材放了进去,他盖上盖子,一个下午便将要过去了,此时的工作不能停,他想休息一下,以眼神和钟老头交流。钟老头笑了笑,知道是自己上场的时候了,虽然,他整个下午都没有停止过在一边照应着,比起老道士,他的工作显然是轻松许多,汗水更是出的不多。 钟老头从老道士手里接过烧火活,亦如老道士那样手印不断的虚按在鼎腹附近,这时候云帆可以看到老头子的手里居然吐出了淡淡的火焰,如此夸张的吐火,叫云帆好一阵的羡慕。鼎内沸腾,药香散逸出来,是盖子盖不住多余的香味。总体而言,老道士也好,钟老头也罢,都比较完美得控制着火候,与镜子聚集起的太阳之火一起,烘烧着丹鼎。进行了一个下午的加热炼丹,方刚刚进入了初步阶段。 第七十五章 伙夫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老道士就坐在丹鼎旁边的地上,他打起坐来,有条不紊地恢复着体力气力jīng力。天sè随着rì光的西斜,太阳的下山而慢慢变暗,在前后院jǐng卫巡查的田鹏飞、胡铨二人一刻都没有放松,他们是可以加热一些药物,也能炼出低档次的丹药来,可是如此重要的老道士之第十九次尝试,他们是没有能力像老头子那样持续的烧烘丹鼎,提供足够的能量叫鼎内沸腾,而锻炼药物使之成丹的。田、胡二人的任务就是保证外围的安稳,虽然此处荒郊野岭,半山腰之上几乎没人来往,前十八次的失败也不系于此,稳妥起见,这样的工作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师弟,你累了的话就在这里歇歇脚,咱们要集中jīng力,但也不能绷得太紧。”一rì无事,在外围巡逻没有炼丹的师傅钟伯两人辛苦,却也不容易。炼丹是持续xìng的,所以他们的游走也是连续xìng,有鉴于此,田鹏飞让胡铨先停停脚,藉以恢复些jīng力。 “师兄,我不累。你先歇歇罢。”尽管环行了这么长的时间,胡铨不觉得怎么累,师傅的事情最紧要,他不能也不愿先停下来偷懒。 对于这个老实的师弟,有时候道理远比不上师傅的话,田鹏飞苦笑一下。可能胡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适时的休息一下不会碍事,而他的一根弦做事,总有叫作为师兄的田鹏飞无计可施的时候。因此他只能顺着胡铨的意思,先不去休息。 天黑以后,云帆感到肚子饿了。这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作为一个普通的正常的人,就算是到了老道士的道观,也不能免俗。钟老头多高深莫测之人,也是免不了要吃五谷杂粮的。只是他现而今正忙着正事,顾不及什么酒啊肉啊之类的。小狐狸在云帆身边一直待到天黑,尔后不知转到何处去了,剩下云帆一人孤零零地盯着发热的丹鼎。一阵秋风过后,云帆感到了秋意,落叶未见秋先至,因这里是山上。 后院屋檐之下的灯火不知何时一齐点亮了,反正这不是云帆干的,他正看着老头子。老头子仍气定神闲的样子,翻转着他的手印。他时而站在某处,时而绕着丹鼎走几步,手下工作不停,如此一来,瘦小的身影和不动的大鼎影子时而重合,时而分开。人是淡定的,鼎也是沉默的,当然,鼎内有货,沉默的是表皮,内里肯定会有沉闷的声音。这是一个重要的晚上,老道士坐在地上,仍未起身,在云帆看来,他是早就休养足jīng神气的。 云帆轻轻的起身,悄悄地离开,他想到厨房里找些东西填填肚子。在一个光亮的拐弯处遇到了田、胡二人,云帆问道:“两位师兄,师弟我想找些东西吃吃,你们要不要一起?” 田鹏飞回道:“师弟,你肚子饿就自己搞掂好了,我们暂时不饿。”胡铨亦同意的道了句“是的,师弟请自便。”云帆心里叹了句,果然修道之人都是心狠的,这样对待自己的肚子,专一啊。 钻进厨房后,云帆未能发现现成的食物,只能自己做了。他学会了生火,而且灶台于他而言是熟悉的,做一顿饭不难。刷锅,洗米,放水盖上盖子,手生的云帆费花了半个钟才做好一顿饭,他吸进了白烟,不禁好一阵咳嗽。看来熟悉的归熟悉,多年不去使用,做一顿饭都不会是想当然之事了。 此地山水很瘦,所以就算是白饭,人也会吃得香,而且更会多吃一点。云帆做好饭之后,先盛了两碗到后院给老道士和钟老头送过去。此时老头子停了下来,轮到老道士上阵了。见到云帆手里的饭碗,老道士走了出来,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会做饭,嘿嘿。” “老头,这一次你得尝尝我的手艺,虽然只是白饭。”云帆以为,人要吃饭是必须的,不管怎么说,老道士或者钟老头都还是凡人,虽然他们走得远了点,高了点,修的是道。特别是这种时候,人的jīng神力集中在炼丹之上,好不容易得到休息,打坐是可以恢复全部的体力,总不如咀嚼饭粒,可叫人更加的放松。 老道士和钟老头皆已辟谷,本来是不用吃饭的,而且老道士手里有比米饭更好的丹药,炼丹消耗掉的jīng力可轻易补充回来。看到云帆将饭带来,老头立马恢复到他平时惯有的秉xìng,他接过饭碗,痛快的对付掉云帆带过来的两碗米饭,末了还擦擦嘴巴,道:“真的不错呀,小子,再去盛两碗来。”老头子此举完全没有高人应有的风骨,他活脱脱就是一个俗人。这也正是云帆所熟悉,所愿意亲近的钟老头。 “靠,老头,你怎么把师伯那碗也吃了?幸亏我做的够多。”云帆很满意,看来自己的技术尚未退步,或者退步的不多,他转身回到了厨房,开始了送饭这个简单任务。送完钟老头的,再到老道士,以及田、胡二位师兄。老道士也有样学样,不跟云帆客气,好好的饱吃一餐。云帆最后持着一碗白饭在夜sè之中观看场中开始了便不能停下的烘烧,边吃边看,很快到了深夜。刚才听老头子说了,若是困了,云帆自可以回去睡觉,火烧起来,要费七天七夜,待丹成方能停止。这样看来,通宵达旦的守在此处,是老道士和钟老头之事,也是田鹏飞和胡铨之事,云帆有幸成为观众,和小狐狸一起,见证这个丹成的过程。回到房间躺下来,云帆想道,今晚过后,他多了份工作,便是成为厨房的伙夫,帮众人烧饭,这很有趣。 夜凉风拂面,田鹏飞和胡铨一南一北,守在此处已过了六天,明rì便是预计中丹成的rì子,他们心里颇感紧张,老道士失败过的炼丹在他们看来很大程度上系于天意,他们心里期盼着,但愿这一次人能如愿,从而不白费老道士还有钟伯等人的努力。 六rì来,云帆坚持着吐纳之术,没有落下的同时,真的兼职了伙夫一职,一rì三餐准时供应给其余四人。白饭吃得多也不好受,人的嘴巴都快淡出鸟了,虽然饭仍是同样的米做成的。山上野兔野鸡等物是不少,云帆想打打野味,改善伙食,却将之停留在“想”这个阶段,只因为他追逐不到野兔,也抓不着野鸡,他悻悻然,如果此时能有一把猎枪在手,定要冲进树林,不满载而归不回道观。 第七十六章 炼金丹是一种尝试,神仙是传说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马拉松式的炼丹,老道士和钟老头皆耗去了太多的体力,每每恢复过来,下一次的轮换便临身,可以说他们想积聚多一刻的jīng神力都不可能。这是很吃力的,他们是铁打的,也会感到心灵上的困倦,但他们不能停下来。已过了六天,明rì便是见分晓的时候,是第十九次失败,或第一次的成功,在于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第十九次的情况与前十八次的不一样,大概在于有了云帆这个伙夫,让他们在忙着正事的同时,也痛痛快快的吃着米饭,沾着烟火之气。老道士信心仍足,将之看作是一种运气,烟火之气便是从红尘中来的,他们此举要凭着全部的努力炼造出脱去烟火之气的金丹来,其中有许多矛盾之处,这也比前十八次来得多而浓厚。 六天里曾下过几阵小雨,不见阳光的时候,天上的镜子发挥不出它的作用来,需要休息的那个人隔开天上雨水,不让之洒落在丹鼎之上。今晚星光不错,月sè也还可以,云帆完成了子时的吐纳,便推门出来,走到了后院。这几天他都没有通宵,过了子时没多久就去睡了,今晚很特殊,云帆以为七天七夜的期限要到头了,按阶段划分的话,重头戏便要落在第七天。他不懂炼丹,却不妨碍他得出这个结论。 小狐狸跟在云帆身后,他们一起到了后院。这六天中小狐狸时而亲近时而疏离,叫云帆不知该高兴或是该无奈,他不明白,为什么像女人的心情那样,小狐狸之于他,表现得恰恰的无规律可循? 钟老头无暇顾及云帆的到来,他正在丹鼎边忙着。说是忙,确切的说应该是保持着一定的火候才对,鼎内药物翻滚了五六天,离成形很近了,由此过度到成形收尾阶段,平衡xìng很重要。老道士打完坐,站起身来,到了场边方低声问道:“师侄,这么晚还不睡?”继而看了看云帆身后的小狐狸,露出一丝笑意来。越到后面,老道士越是想保持开炉那天心态的淡定,越感觉到不容易,除了自身消耗过大这个原因,还有他失败了十八次后,期待着第十九次能成功那种隐隐约约的心理,这或许就是人xìng,人xìng之复杂之处罢。 云帆躬身道:“是的,师伯,今晚师侄打算和您一起,不回去睡觉了。” 老道士笑道:“也好,都六天了,辛苦了师侄每天帮我们做饭。” “这是师侄应该做的。”云帆搬来一张椅子,让老道士坐下,“师伯,您先坐一会,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 老道士也不客气,舒服地坐了下去。他靠着椅背,居然眯起眼睛,是闭目养神罢。 静静地等待着天亮,时间流走得很慢,对于坐着的人来说,这一夜显得漫长。比如云帆,他无所事事,炼丹他是很感兴趣的,奈何知之不多,过了前面的新鲜期,便没有了那份热情,彻底沦为路人。丹鼎里的香味从第二天开始就已变淡,而今几乎不能闻得出来;如果将炼丹看成炒菜,那么其味道也算是jīng华的一部分,完好得保留住不让其散失,对于丹药药xìng的完整是重要的。 钟老头嘘一口气,他的动作仍显稳重有力,六七天的不停顿烘烧,对他们两个老头而言,十分的耗费jīng神。望着眼前的丹鼎,仔细听听里面的药物混合体的翻滚之声,他心里想道,这一次离成功很近,但愿最后关头可以顺利的度过。 云帆看看钟老头,再看看发热的丹鼎,然后是天上的月亮,不发一语。身边的老道士自从闭上眼睛,就没有张开过,看来他是真的累了,连小狐狸也好奇的盯着老道士,轻轻的低叫两声,却没能引起老道士的注意。 天上浮着的那面镜子此时也映shè下一束光来,投到丹鼎之上,这是云帆刚刚才发现的。白rì里有太阳光辅助,想不到到了晚上,初仈jiǔ的晚上,连天上的月光也利用上了,云帆很惊奇。众所周知,月光是柔和的,即便镜子集合起了那么一束,相比于阳光的刚阳,月的反shè之yīn柔,到了大鼎之上,似乎立即叫内里的药物吸取掉,这有作用吗?云帆想到了古来之jīng怪吸取rì月之jīng华提升自身最后走到成jīng那一步,他至今仍想不明白是如何一回事,而现在看到老道士的炼取金丹,也用到月之jīng华,便以为两者之间是有共通之处的,yīn阳调和,人事之外,丹道之上也能看到这条道理,这是别开生面的、新奇之事。 一晚无事,云帆坐在凳子上,很容易的睡了过去。当朝rì升上来,坐在屋顶之上的田、胡二人下到地面,轮流用泉水洗把脸后,继续今rì的工作。小狐狸从云帆的屋子里窜了出来,到了后院云帆的身边,用爪子轻挠云帆的脚尖。云帆穿的是一双木屐,这是他从床底下翻出来的,此时露在外面的脚趾吃痒,他下意识地移开右脚,小狐狸穷追不舍,受到这种“礼遇”,云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发现原是小东西在闹,只好将心里的不快放在一边,善意地对着白狐笑了笑。他本来应该要陪着老道士他们通宵的,不意来到这个世界,已不大习惯太深夜睡觉,将原有的熬夜技能丢掉,这种规律了的作息习惯是好事,但昨晚许诺要熬住,没想到最后仍不能坚持,所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连带着轻轻地将小狐狸的“胡闹”放过。 钟老头就坐在云帆身边的椅子上,他正养着jīng神,看到云帆醒了过来,道:“小子,还不快点起来,老子饿了,去做饭。” 坐在凳子上过了一晚,云帆浑身不舒服。脚麻木,腰也酸,屁股好不容易才能在手部支撑下挪动,闻言只好回道:“老头,再怎么饿也要等一等,小子在这里睡了一晚,现在浑身酸痛,靠,熬夜真不是个好习惯。” “知道就好,看在你小子这几天苦劳的份上,老头先忍一忍,你回到屋内完成你的功课再出来罢。”老头子显得很通情达理,他持续工作了一个晚上,回到椅子上还没多久。那边的老道士早起jīng神佳,接下老头子的活,正轻轻松松的放出火来,烘烤丹鼎,他也细细的探察一番鼎内的半成品,里面的情况看上去是令他满意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脸露笑容了。 云帆拖着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花了点时间进入状态,尔后按着既定路线练气几圈,方从屋子里出来,此时太阳已升高不少。仈jiǔ点钟的太阳是最有朝气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亦然,云帆哼了几句小调,便走向厨房,开始他最后一天的伙夫工作。 午饭之后,云帆带着小狐狸在道观之内转了转,顺便到大殿看了几眼那供奉的石像。听田鹏飞说过,这石像有个名字,叫天一真人,是老道士一派的开山祖师。听说此人很是了得,修道百十年,最后得道飞升,留下来的天一一脉,一直流传到老道士乃至于田、胡这代,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 得道成仙这一说法,以前的云帆自不大相信。因为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古来追求长生的人很多,到最后不是服了毒药丸死去,就是在孜孜以求的道路上老去后坐化。神仙的传说很多,很美很离奇,不过当它到了现实之中,便经不起推敲。诚然,美丽的神仙传说寄托了人们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但传说总归是传说,就像文人笔下的江湖世界,书写的是刀光剑影,侠骨柔情;现实却是江湖中的三教九流,有潇洒zì yóu处,但更多时候却往往是身不由己,每每叫当权者驱使,做自己不情愿做的事情,他们不过是被驱使被奴役之人,谈不上多么的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光凭着双脚是跑不过驿站里的劣马的,迟早要被追上关进笼子里。 想象中的,跟实际上的,大不一样。 到了这个世界,云帆的这种观念有些松动,因此生出了所谓江湖梦。时至今rì,他接触过的江湖中人,便是如大胡子,刀疤还有郭威之徒。这些人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或凭着一时意气挥舞自己的拳头。刀疤被抓,有些名气的郑也夫倒下,如果就这样的结果去看,江湖人实在是难以有善终的例子。或有说云帆的父亲李瑱就能过起富家翁的rì子,但必须要明白,李瑱算不上是江湖中人,说他是地主或商人或许恰当些,一如钟老头从来就不将自己看做武林豪客那样。 总之,无论以前的云帆如何的不大认同神仙这个概念,到了这里,云帆的思想有所变化,对于这次老道士、老头子合力炼取金丹,他还是有期待的,而且期望值颇高。他带着小狐狸回转到后院炼丹现场待了一个下午,黄昏时老道士在丹炉周围布了一个阵法,停了停再扩大到几间屋子上,他上下翻飞,再次于外围弄了些玄虚。云帆感觉自己的眼睛跟不上老道士的手法,有眩晕之感,连忙抑制住继续往下看的yù望,阵法也好,玄虚也罢,都不是现在的云帆所能弄懂的,他的眼睛都跟不上老道士的步伐,再往下看,估计由此而来的眩晕而至恶心,恶心而至于呕吐,无形之中耗去大量的jīng神力,他会一口血喷出来,这也不足为奇。 第七十七章 丹成,被雷劈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终于要到收获的时候。这一下无论是老道士或者钟老头,或者田鹏飞、胡铨,加上云帆,他们的脸上都没有露出农民兄弟大丰收时的那种喜悦。两个老头脸上一片凝重,最后关头,他们不敢有丝毫松懈;田、胡二位师兄亦jǐng惕的注意着四周环境,他们已手握着武器,绷紧着神经,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的不利的状况。只有云帆,脸上虽无笑意,亦不见有严肃或者凝重紧张,他心里想到是煅烧了七天七夜,里面的金丹到底是长什么样的。他的好奇之心占据了整个身心,就差点要冲到场中去掀开盖子看个究竟。当然了,六七天的时间他也没有踏入场中半步,此时云帆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虽然好奇,唯有等待方是可取的。 入夜,老头子特意叮嘱云帆三个年轻人不要靠得太近,最好在两三十丈以外守候着。如此一来,云帆只能到道场之外去了。他不甘心,出去以后又偷偷的回来,这也是他问过小狐狸,得到它的点头后作出决定的。显然,这只是云帆想找个理由回来而已,他不明白将至的危险到底有多大,仅仅靠一只白狐的意见,是不能叫他安全的。 知道云帆折回时,老道士和钟老头已围住丹鼎,尽了全力施为,要毕其功于一役。所以无暇顾及到云帆,老头子心里骂了一句不听话的小子,却不能再分心了。 月sè很不错,初九的月亮虽不比圆月,其光芒对于此时的丹鼎刚好。这也是老道士事先计划过的。天空上的那面镜子安然呆着原处,卖力地将收集到的月光往底下输送,它的使命即将完成。 丹鼎在转,因两位老头也在转。人越转越快,鼎也越转越快,云帆离的远远的,他正伏在后院的围墙上,他眼睛都花了,却分辨不出那个是老道士,那个是老头子。随着一声大喝,轰隆一声,像是将惯xìng吞掉那般,空气里的那股旋风未停,不知道转动了多少圈以后,两个老头随同那只大鼎稳稳地停在原地,他们的手掌还紧紧地按在鼎腹。一声大喝,喊出来他们此时脸上的汗水。上空那面镜子摇了摇,像是被看不见的绳子牵动了一下,尔后从天上摔了下来,摔个粉碎。 “啪啦”,这是镜子破碎之音,炼丹之人无动于衷。丹鼎的盖子忽无风自动,旋转起来,如水磨般越转越快,钟老头身上忽飞出一物,镇压在盖子之上,冲动的盖子便应声而止,不再转动了。 时间过得非常非常的慢。老道士与钟老头像是两个绝世高手,隔着丹鼎,在对峙着。田、胡二人离得更加远,他们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却不敢发出一言。远远的望着那边,师傅和钟伯之所在,他们手里捏着大量的汗水,包裹住了掌心和手背,很久才呼吸一下。 丹鼎又转动了,人也跟着转。这一次很快就停了下来。许久之后,人开始转,手是放在鼎腹之上,从未离开,丹鼎随人,盖子总是不安分,却被老头子的那样物事镇压住,所以,转动没有它的份。 午夜之前,场zhōng yāng的丹鼎和两人一起转动了八次。云帆趴在围墙上,中途下去撒了泡尿,他不得不找来一张梯子,这样站着才好受许多。小狐狸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枚果子,怂恿云帆吃掉它,如此盛意,云帆接了过来,一口吞掉。这似乎是无味的果子,应该无毒,云帆心里想道。 第九次转动,两个老头转得很慢,比时间还慢。半个时辰之后才停了下来,云帆抬头想找找月亮,不知何时她被乌云遮住,见不到一丝影子。天变黑了,也起风了。 “哈哈”老道士先是笑了两声,继而钟老头亦笑出来。九转之后,金丹炼成,但两人只是笑了两下,便再次静了下来。远处的田鹏飞、胡铨将手里的汗水擦到脸上,犹不自觉,他们很明白,丹成之后,还要通过最后也是最大的关卡,便是老天爷的脸sè。 风在吹,吹来乌云。当道观上空聚集了足够的乌云,给予底下人风雨yù来的压抑感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酝酿着,很快天空中迸出了火花,这是闪电,这是响雷。在老道士的意料之中的天降雷音,迅猛地击穿了秋夜里的空气,狠狠地落到丹鼎之上。轰隆隆声过后,眼看着不能奈何地面上的大鼎,乌云愤怒了,无形之手使出它应有的力气,连续降下若干次的雷击,目的很明确,便是要粉碎丹鼎,以及其内的金丹。 老道士的阵法发挥出了一定的作用,也很快便叫第二第三次击打破坏掉,他特意弄出来的玄虚同样分担了一部分的天雷,尔后就被消融掉。若干次的击打,说起来很长,很多,实际上不过是几声霹雳的时间。雷声吓人,这是云帆平生离闪电最近的一次遭遇,他在第一次闪电下来时,就被吓倒了,他耳边天雷滚滚,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围墙上摔下来的。幸而乌云愤怒,闪电霹雳有明确的目标,云帆虽离得近,似乎没被误伤到。而他身边的小狐狸早就在天象大变之时躲到了墙脚下的花丛中,它眼睁睁地看着云帆从上面掉了下来,等到雷声停止之后才上前查探,这是一只机jǐng的狐狸。 自然的力量是惊人的,没什么手段可以有效地抵挡住它。乌云来得快,去得也快,闪电愤怒而来,满意而归,似乎刚才只是一场梦,短短的一阵霹雳后,月光又露出来了,恍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后院一片狼藉,丹鼎看上去安然无恙,只是被雷火烧了一遍,混体漆黑,像一根烧焦的木柴,孤零零地呆在原地。它的盖子被掀开,里面空空如也,从鼎口看下去,老道士和钟老头努力的七天,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第十九次炼丹也失败了。 半间的屋子坍塌,是建筑物受了丹鼎被击打的牵连。远处的田鹏飞胡铨在雷电落下来那一刻心已拔凉,知道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灾难要到来,丹药不保,可能他们的师傅也会有生命危险。那一刻他们是多么的无助,握紧了的拳头是无力的,在雷电面前,一切都是纸老虎。 修道之人对于天象是敏感的,也有着恐惧和不安,刚才那一下子就让两位年轻道长不得不服帖在地,由站立转为软瘫,好不容易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田鹏飞惊魂未定,他与胡铨对视一下,皆发现相互之间眼里的恐惧之意未去。他们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艰难地往前挪动几步,发现连双脚都不听使唤了。 “师傅,钟伯。”田、胡二人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他们没能在焦黑的丹鼎四周发现老道士和钟老头,焦急让他们出了汗,担忧使他们往前。两个老头子不像是福薄之人,但他们已活了很久,这一场灾难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xìng命堪忧啊。 他们的声音久久在道观上空盘旋,落下地后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命大的云帆在小狐狸的帮助之下悠悠地醒了过来,他发现浑身无力,扶着墙脚跟都不能站立起来,他尝试了好几遍,都没有成功。云帆瘫坐着,用力地吸了好几口气,直到胸口闷痛,方停止下来,他有这样的感觉,自己差点因为不听老人言断送了xìng命,似乎迷迷糊糊之间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最后被小狐狸拉了回来。这是值得庆幸的,他后怕不已,闪电一时没看上他这个小人物,叫他逃过一劫,看来得烧香还神喝酒压惊,以后行事需谨慎,多听老人家的话啊。 云帆听到了田、胡二位师兄的叫喊声,开始他不以为然,因他完全安定不下心来,暂时没有想到老头子正处于雷击的正中心,选择xìng的忽视了他们的安全问题。待得听到声音由远到近,围墙里面仍显得安静,没有一丁点的回音时,才反应过来,老道士他们可能真的被雷劈了。他情急之下聚集起可观的气力来,抓住墙壁直起身,慌张地将梯子立起,搭在围墙上,边奋力往上爬边哑着嗓子喊道:“老头,师伯,你们怎样了,没事吧?” 这股气力一直帮助他到了围墙之上,尔后消失,云帆只能软趴趴地伏在墙头上。月光之下,他亦看到了后院里的破败之状,只见丹鼎和坍塌的屋子,而不见人影。云帆很担忧,害怕,他害怕老头子就这样死去,他与钟老头投缘,亦师亦友,还没有尽到做徒弟的孝道,还有大把的美酒没能和他一起去喝,这是一种遗憾,这足以让他悲伤。 “老头,老头,你还在不在?在就回我话,我知道你没这么容易死去的,阎王老爷还不肯收留你,你快说话呀。”虽见不到人影,这应该是一件好事,云帆心里很乱,他要赶快找到老头子他们,兴许能尽一尽人事。 小白狐顺着木梯跳了上来,正站在云帆的肩膀上,它眼珠溜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白狐脸上毫无悲戚之sè,若云帆此时回头看到,便会将自己以为白狐通人xìng这个看法推翻。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老道士生死未卜,小东西还有闲心找寻它感兴趣的东西,这实在叫人失望。 第七十八章 葫芦收金丹,白狐得其一 - 花山 - 卡拉左夫 () 瓦砾堆下的钟老头使尽了全身气力,投入了全部的jīng神帮助老道士完成这一次的炼取金丹,雷击后的这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他终于恢复了气力,可以起来了。方才他们的“哈哈”声刚过,喜悦还挂在脸上,要人命的天雷便毫不犹豫地鞭打下来。两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雷霆手段,他们默契的将最后的分工完成,争分夺秒般抢在雷击之前将金丹装进了钟老头的酒葫芦,尔后便是在雷击之下波及的范围之内保全自己。乌云很沉重,闪电很愤怒,但它们的目标是金丹,它们始终以丹鼎为目标,如此一来貌似有生命的闪电,不会思考的闪电终究被两只老狐狸欺骗了,它们砸开盖子,伸进鼎内胡搅蛮缠,一通破坏,顺便将旁边的屋子劈落一半之后,能量消耗尽,以为任务已完成,便扬长归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要不然老道士也不会失败了十八次之多。他们的冒险而为,能够取得成功,除了两位老头子艺高人胆大之外,不得不说是有着运气成分的。再深入一点,或许云帆的几天伙夫生涯,为他们提供了后勤保障,让他们填饱肚子,放松之后,能快速恢复到体力jīng神力的最佳状态,这小子功不可没。 “哈哈哈”钟老头吐出嘴巴里的泥土,猖狂地大笑三声,将正处于悲伤之中的云帆惊醒了,给予包括围过来的田、胡加上云帆三人天大的惊喜。钟老头无恙,想必老道士也不会有大碍。 云帆率先叫了出来,道:“老头,我就知道你没死,哈哈。”他也是一个感xìng的人,此刻眼眶挂着几颗泪珠,很快便叫他抹掉。 笑声过后,钟老头慢慢地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泥,道:“小子,你就这么希望老头归西?看来老头平时疏于管教,得给你好好灌输何为‘尊师重道’。” 云帆笑了,道:“老头,刚才不是担心您老人家吗,怎么能怪我不够尊师?我还希望您老人家多活几百年喽。” “这才像话嘛。”从瓦砾堆里出来的老头子一身狼狈,但jīng神不错,他指着屋檐下的黑暗之地,道:“老杜,不要诈死了,快出来吧。” “无量寿佛”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衣衫尚算齐整,显然是刚刚整理过的。他到了月sè之下,如云帆所料,就是老道士,云帆连忙叫了声“师伯”。老道士也笑了,他点点头,回道:“老不死的,你以为我是你呀,作为世外高人,怎么也得整理衣冠才出场嘛。” “师傅” “师傅” 老道士的两个徒弟也到场了,见到师傅,他们心中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人无恙,一切都好说。此刻他们的脚不麻,手也灵活了,急急几步要上前扶住他们的师傅。老道士摆摆手,然后指了指钟老头,道:“师傅没事,你们过去看看钟师叔需不需要帮助。”两人听话,要过来扶一扶钟老头,让他到椅子上去休息一阵。 钟老头没好气的道:“去,去,别毛手毛脚的,老头我毫发无损。你们若还有力气,就先收拾这里的残局,搞好以后早些睡觉,正事明天再谈。” 老道士接话道:“老不死的,知道你厉害。葫芦呢,还在不在?”他不等老头子回话,接着吩咐他的徒弟:“你们两个先回房休息,这里明rì再收拾。” “是的,师傅。”闻言,两人立在一边,此处可以明天再收拾,但师傅未睡,他们不敢先行离开。 钟老头的酒葫芦果然是一件宝物,这一次没有装酒,而是进了金丹。他取出葫芦,珍重地持在手里,道:“还是老头我有先见之明,哈哈。” 见到葫芦无恙,老道士终于放下心来,他们的冒险之举成功了,说实话他心里忐忑,而今有些兴奋,但没有明显地流露出来。持续xìng地烧火,大大地消耗了他的jīng神力,尽管休息时有回复,七天时间,却足以将一个铁打的汉子累倒,此时老道士颇为疲惫,他打个呵欠,叹道:“第十九次啊,终于成功了,老道亦不能免俗,要高歌一曲。可惜现在太累。咱们都早些安歇罢,明rì早起,明rì早起。” 云帆从墙体上滚了下来,他亦来到钟老头身边。今晚受到惊吓,是前所未有的惊吓,他如大病一场刚刚痊愈的病人,站着都感吃力。听了老道士的“早些安歇”,尽管老头子的葫芦就在不远处,他却生不出要打开一看的冲动了。是的,老道士累,老头子累,云帆几人也累。无论是身体上,或是心里的累,都明白地指示出,他们需要回去睡觉。 “嗯,”钟老头很同意,道:“都去睡,都去睡了。休养好jīng神,明rì是全新的开始。” 明rì,准确说是天亮之后,是新的开始。每一天的到来,皆是如此。云帆回到房间,倒下去就睡,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落下了功课,勉强坐起来,只驱动气丝游动了一转便再次倒下,自从知道老头子还活着,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放松之后是困倦,他很累,迷迷糊糊的行气,都不知道有没有出差错,只能明rì起来,再检查罢。 小狐狸看上了老头子的酒葫芦,尾随着两位老头到了他们的住处。回到屋子内,老道士找只蒲团坐下来,他的jīng力增加,比起刚才jīng神好了些。他很知道小狐狸的目的何在,亦不去拆穿,待钟老头坐在对面,开口道:“老钟,没想到,真没想到咱们这一次会成功。我还以为……” “老不死的,你以为什么?以为这会是第十九次失败?嘿嘿,不瞒你说,从开炉到现在,老头都没想过成功或者失败,只愿尽人力,不听天命。”钟老头闭着眼睛,回道。 “在这一点上,老道自认不如你,老钟。老道终究有一些东西不能放下。”老道士看着钟老头,语气里似有缅怀,又像是含着憾意。 “诶,”老头子张开眼睛,叹了口气,道:“过去的终究过去,老杜,这么多年你还是没能放下啊。” 屋子内一阵沉默,小狐狸好奇地呆在一边,自从跟着进来以后,它就没有发现那只葫芦,想来应该在钟老头身上。葫芦塞子塞得紧,空气中几乎没有一丝丹丸的药味,小狐狸时不时翕动鼻子,想多吸进些空气,从而分辨出空气里究竟有没有散逸出来的金丹气味。 钟老头知道老道士心里怏怏,便不再提过去之事。他在小狐狸的渴求眼光中将葫芦取了出来,道:“老伙计,还是讲一件开心的事情吧。金丹有九枚,成sè皆不错,老头我就要三枚,剩下的留给你。” 既然回到了正事之上,老道士好歹也能支起jīng神,道:“老钟,你就不多拿两枚?呵呵,若是没有你,这一次肯定也得失败的。” “还跟我客气?别废话了,老头只是来喝酒的,顺便看你炼丹,这几枚还是替云帆那小子要的,你也知道,老头我不惯吃这种东西。” “好吧,差点忘了,小狐狸也跟着进来了,不给它点好处,它是不会罢休的。”老道士起身从屋子里挑出一只瓶子,到了桌子旁边,钟老头刚刚将金丹倒了出来,不多不少,正是九枚。金黄sè的丹药,约有龙眼大小,正躺在玉碟之内,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小狐狸越发兴奋了,它跳到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龙眼”,忍不住要上前挑一个尝一尝。 仅仅在空气中暴露一小会,老道士就将丹药装进瓶子里,尔后将盖子塞紧。钟老头为云帆讨得三枚金丹,已计划好这两天找机会先叫那小子吞吃一枚。金丹宝贵,也只是一种宝贵的丹药,是用来吃的,钟老头不会吝啬,目前的问题是云帆能不能撑下小小一枚。因为,别看金丹得来不难,其饱含着巨大之能量,药xìng,断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住的。若不自量力,硬要吞吃,这个人的结局便是身体爆炸而死,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玉碟内只剩下一枚金丹,这自然是老道士特意给白狐留着的。望着碗里的“糖丸”,小狐狸一副口馋的样子,它差点要流口水,而不得不围着金丹转了几圈,尔后将求助的目光伸向老道士,它要尝一尝此种美味。 “好了,知道你等了许久。不过,老头要提醒你,这丹药药xìng很烈,你要慢慢的消化,不能着急。”老道士捏起金丹,对着小狐狸建议道。这么多年来,小狐狸钟爱珍贵的药物,低档次的它看不上眼,至少是千年以上的药物才感兴趣。往往将东西吃下去,小白狐总是长不大,又见不到有何种变化。这是一只奇怪的狐狸,老道士至今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感觉白狐身上有天大的秘密,翻书,与钟老头交流,种种查勘,终究还是一头雾水。似乎小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物种。 旁边的钟老头笑侃一句:“老杜,你真大方呀。不过,这小狐狸当得起。” 白狐挥挥爪子抗议一下,便从老道士手里接过金丹,叼到嘴里,一口吞了下去,末了还得意的摇摇尾巴,低叫两声,跳下地来,很快窜了出去。屋子内的两个老家伙面面相觑,他们很怀疑,自己亲手炼取的金丹,难道就这么不值钱,药xìng低得可怜?若不是他们知道小狐狸的消化能力的强悍,真要忍不住将几个年轻人叫到跟前来,让他们吃一颗试试药xìng。 第七十九章 山海经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一夜过后,年轻人普遍起得比往常晚了些。田鹏飞、胡铨起身便忙着收拾后院,此刻云帆刚刚醒过来,翻身后继续睡了过去。过了许久,其实还在早晨,天空中下起了小雨,一阵一阵的,要洗掉几rì来道观里的烟火之气。 丹鼎没有被雷火击坏,刮去表面上的那层焦黑,又是一尊有大作用的炼丹之鼎。将盖子盖上去,田鹏飞道:“师弟,你看,祖师爷亲手制造的大鼎就是耐用。昨rì这么绵密的雷火,都没能损坏它,顶多踱了一层黑sè的东西,现在叫我们轻松刮去。看来下一次开炉,它仍会是这么的强大。” “是的,师兄。只要师傅没事,我就放心了。”胡铨昨晚睡得很好,今rìjīng神比田鹏飞更佳。祖师爷留下来的丹鼎自是要好好珍惜,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家的师傅更重要,因此并没有在丹鼎这个话题多加讨论。毕竟他们也亲眼见过,此丹鼎被雷火烧过至少有三五次,每一次还不是这样完好无损?严重些的情况便如今rì那样,披上一层黑皮,也会叫他们轻易地刮走。 虽然已习惯了自家师弟的这种说话时不愿或不会顺着话头下去侃侃而谈的老实木讷之xìng格,田鹏飞还是要苦笑一番,当然这是心底里所想,他不会多去强求。他心里觉得,新来的云帆师弟在这方面就好很多,会说话。枯燥的修炼生活里,需要放松,谈话是最直接省事的办法,看来得往云帆师弟处走走,多加交流才好。 午前后院已收拾干净,丹鼎没被淋雨,已移到了老道士的丹房内。昨rì被劈倒的屋子是老道士平常用来安放些杂物之地,一时不能修缮好,这不需要着急,只等天晴花一两天时间便可将之复原。 老道士做了一个好梦后醒来,到了后院,他的徒弟们已将此处清扫整洁,他手执拂尘,微微地点点头。秋雨一阵,停了再来一阵,如往年一样,正是初秋时节,他心境平和,已暂时不去想昨rì被钟老头稍稍提起过的往事。金丹的炼取,最后成功,让他松了一口大气,多年的目标即将达到,尽管心有遗憾,却不能阻止他此时高兴,心底愉悦。 “师伯早。”云帆也到了后院,他看见老道士立在小雨之中,身体四周似乎戴了一件看不见的透明的衣服,使得雨水无法近身,纷纷洒落在他的四周。滴水不能沾衣,云帆不会惊讶,因老头子也能做到这一点,这不算高深的玄虚,虽然他还未搞明白。 老道士回头对云帆笑了笑,道:“师侄,怎么不多睡一会?昨晚霹雷时师伯无力顾及到你,你没受伤吧?”这是一句顺嘴的关切,凭着老道士的眼力,应能看出来云帆身体没受到伤害。 云帆不好意思的道:“多谢师伯关心,师侄没事。昨晚都怪我不听您的话,靠得太近,差点误了您的大事。” “呵呵,年轻人都有好奇之心,师伯也是这样过来的。”老道士宽慰云帆道,他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师侄,你若是有空,翻翻这本书。此书不错。” 云帆连忙来到老道士面前,躬身接过书来,道:“是的,谢谢师伯。” “嗯,去吧。”老道士微笑着,示意云帆可以拿着书离开,先翻看一下。 书很古朴,薄薄一册,书身轻盈,摸上去手感很好,纸张不像是普通纸质,应该是用云帆不知道的材质穿起来的。云帆得书后“告退”一声,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很兴奋,因为跟着钟老头混,至今仍没有得到过一书一纸,想不到今rì从老道士,他的师伯手里得到一本书,他有如获至宝的感觉。开始以为此书应该是关于道术,关于练气方面的,他搬来凳子,倚在窗前便迫不及待的翻开书页,连书名都没去注意。 书内有图,却不是招式或者行气之人体图,而是动物的,怪异动物的图形。云帆有些失望,同时心里感觉这本书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将书本合上,看到书皮上的那三个字,仔细辨认后,方恍然大悟,怪不得书内的图形有叫他感到眼熟之处,原来,这只是一部《山海经》。书里写的不是行气之术,也不是有关道行方面的,云帆拍拍脑袋,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误解了老道士的意思。《山海经》是一本千古奇书,仅仅是“奇书”二字,便知晓其价值之大,老道士称之“不错”,是没有半点水分的。 书薄,以图形为主,也间杂了一些文字,不知是老道士后面添加,或者是连同图形一起写上去的。此《山海经》与云帆所看过的《山海经》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云帆翻看下去之后才发现的,他看出兴趣来,也看出了许多的疑惑不解之处。好不容易将书本合上,云帆站了起来,知道此书需慢慢地看,生吞活剥不会有好处,而且,他存在心里的疑惑,也应该要找老头子问一问。知行合一,“知”之一字,他还没能达到。 钟老头到了云帆的屋子外,缓步走到门前,将半掩着的门推开,刚好看到云帆站了起来正要出门,便问道:“小子,在看什么书?”云帆手里拿着一本书,老头子有些奇怪,怎么书看上去有点眼熟,跟老道士珍藏着的《山海经》差不多? “老头,你也起来啦?”云帆刚想去找钟老头,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于是过来将老头子拉到凳子上,道:“老头,你来的正好,这本书是从师伯处借来的,小子有不解之处,要向您老人家请教一番。” 老头子坐了下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我说嘛,怎么这么像老道士手上那一本,原来到了你小子手里。今rì说正事,先不去管什么《山海经》。” 云帆刚要反驳说“请教学问不是正经事,还有什么比这更正经的?”这时候老头子已把他的葫芦放在桌面上,云帆很疑惑,葫芦不是装酒的吗?难道喝酒才是正经事。 “老头,你不会要我陪你喝酒吧?大白天的,时候不对呀。”云帆要伸手去拿酒葫芦,被钟老头一手打开,“里面不是美酒?” “你小子能不能正经点,葫芦除了装酒,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你小子猜一猜,里面是什么。”老头子笑眯眯地看着云帆,让他打个哑谜。 “不是美酒,难道是仙丹吗?”云帆随口答道。他想到孙猴子偷吃太上老君的仙丹,就是从葫芦里倒出来的,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 “小子,算你有点眼光。不过这不叫仙丹,叫金丹。”老头子对于云帆的反应很满意,想不到这小子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有时候也能出出彩,果然不愧是跟着自己混的。 “金丹?”云帆睁大眼睛,问道:“老头,你哪里来的金丹,我怎么没听说过?” “说你小子有些聪明,原来还是不够机敏。”老头子飞快地敲了敲云帆的额头,道:“你小子睡了一觉便将昨rì之事忘了?或者是被雷声吓坏了吧?” 第八十章 吞吃金丹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额头吃痛,跳开两步,这才反应过来。所谓金丹,便是老道士老头子忙活了七天七夜的那一炉丹药,昨rì迷糊,今rì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们已经成功啦。“成功啦”云帆大喊一声,看着老头子的脸,哈哈一笑。这是迟到的反应,也是迟到的激动,许久才平静下来。 “老头,我……有我们的份?”云帆激动地问道。 “废话,没你的份,那老头还混个屁呀!”老头子摇摇头,想不到这小子睡了一觉才反应过来,要不是自己来到他的房间,敲打他一下,有可能到明天他都不知道两个老人家出马,已办成了大事喽。 “真的?太好了,老头。”云帆靠近酒葫芦,yù隔着葫芦看看里面的金丹,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没有火眼金睛,眼前的葫芦还是那只葫芦。 “坐下来,小子。”老头子道:“淡定些,不就是几枚金丹吗?” “老头,难道你们炼取了好多?不过也是,用了这么多珍贵药材,而且那一尊丹鼎也大,我猜起码有得几百粒吧?”云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将金丹看成了大路货。 老头子哭笑不得,解释道:“还几百粒?有这么廉价的金丹吗?好歹老道士前面失败过十八次,如果真像你小子所想那样,第一次就成功了。” 云帆不解,问道:“老头,那总共得了多少?” “九枚。”钟老头咬着牙齿道。 “不会吧,老头,我看光地面上堆着的药材都有好几百斤,只得到九颗丹药,这实在是……实在是浪费呀。”云帆以为炼丹跟人工榨油差不太多,以花生为例,一斤干花生能榨出二两多的油,这还是在人力的基础上,怎么换了炼丹,就相差这么多?他一时没意识到,隔行如隔山,挥舞着锤子压榨花生油,远远比不了炼丹的复杂。炼丹,是有生命危险的,昨晚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虽然,最后没有人员伤亡。 老头子刚要说“对牛弹琴”,接着想了想,也不怪这小子,毕竟他以前没有接触过,自己也没给他讲过这方面的知识。他从葫芦里倒出一枚金丹来,道:“小子,别这么多废话了。这阵子你练习吐纳之法,进步不快,我看是时候给你一些压力,帮你成长。要不然老子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游历。” “老头,”看着老头子手里的丹药,云帆闻到了那股清香味道,以为这就要叫他吞吃,“这就是所谓金丹?看上去卖相不错,它有何功效,能凭空造就一个武林高手吗?” “小子,眼光要放远,别整天只看到武林高手这种低层次的群体,人啊,要有追求。”让金丹在手里滚动着,老头子想了想,道:“照你现在的体质,有老头在身边辅助,一下子吞下这枚金丹也不算难事。不过,此丹药xìng猛烈,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这样好些。” “如何?”云帆不知道吃东西也有这么多的讲究,他觉得就算不能一下子吞下去,分开来吃,慢慢消化总是可以的。 “算了,直接点好。”老头子看了看云帆,又改变了主意。 “老头,怎么回事?药xìng太烈,将之分开或者磨成粉末,让我分几次吃下去,不就可以了吗?” “这么舒服的方法,还是不适合你这种年轻人,小子,你就忍着点。”话刚说完,老头子便捏着云帆的嘴巴,将手里的金丹塞了进去。云帆来不及咀嚼,根本不知道下了肚子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他牙齿都张开了,准备留住金丹咬它一咬,却不够老头子的动作快,只感觉像是吞下了一颗药丸,齿不留香。他咽下几口口水,感觉身体一切正常。 “老头,没事呀,你说这金丹药xìng猛烈,怎么我一点都不觉得?跟吃汤圆似的,可惜了,我没能好好品尝它的味道。”云帆心里不慌张,也不忐忑。吃金丹若儿戏般,这种态度看上去很乐观。 老头子yīnyīn一笑,道:“真的?小子,你仔细探察一下,是不是身体开始发热了。” “没……,”云帆要拍着胸脯炫示一番,自己正常得很。手放在半空,他的一句话刚开头说出一个字来,后面便接不下去,因为此时他的身体真的开始发热了。金丹下肚,是顺着喉咙往下,经过胃部不停留,很快到了丹田之处,便停住不动了,这与入口即化的棉花糖很不一样,与其他吃过的食物也不一样。金丹像是长了眼睛,进了云帆的嘴巴,经过云帆的胃部,目标明确,就是要到达丹田。 云帆的腹部发热,很快扩散到胸腔,到双臂,到大腿,再上浮到了头部。这是燃烧中的火焰之热,从开始发作到扩张至四肢,非常地快,不容云帆再去思考点什么。望着老头子那张嬉笑的脸,云帆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老头子刚才已经特意强调过,药丸是猛烈的,他恍若未闻,实在是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胃部这一段路程,金丹裹着一层衣物,欺骗了他。这么一来,云帆张张嘴巴,硬是说不出一句话了。他正在承受着燃烧的快感。 “呵呵”老头子捋捋胡子,知道药xìng开始发挥作用了,不慌不忙地命令道:“小子,听好了,将心里的杂念排除,然后盘膝坐下,像往常那样行气。不要紧张,也不能马虎。” 身体内是一堆火,正烧得欢,云帆听到此言,连忙吐出半口气,顺势坐在地板上。平时很熟悉,很容易做到的盘膝动作,今天做来,颇感吃力。因了有老头子在场,尽管心里难受,他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坐下来后,开始鼓动体内的气丝,好让它们如往常般游动。 体内有火,也有洪水。练习了个把月,少的可怜的气丝像是一下子就壮大了许多倍,如开闸了的洪水,奔腾般争先恐后自丹田出发,毫无目的地到处乱窜。云帆额头冒汗,心底燃烧,他本来只控制得住为数不多的气丝,这下子忽然涌出了滔天般的洪流,便轰然耳鸣眼花,四肢忍不住颤抖着。大量的海量的火水在体内窜动,冲击着炙烤着撕裂着他的窄窄的经络,这种非人的痛苦才刚刚开始,就让他忍不住要吼出声来,他无力控制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却是清明的,暂时未叫洪流淹没掉。他能思考,手脚却不听使唤,听话的平时炼出来的气丝在海量的火焰面前如一只迷途的羔羊,只来得及哀叫一声,便被猖狂的金丹能量挟裹着,要奔流到大海,要挤压爆云帆的小宇宙。 说起来非常的长,实际上时间很短。看到地上的云帆抖动着,显然他无力控制住体内乱窜的气流,老头子很知道,这本来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这时候给云帆下一剂猛药,自有着他钟老头的考虑。迅速地在云帆身后坐了下来,老头子单手按在云帆的背部,低声道:“小子,咬牙坚持住,这才刚刚开始。” 云帆能听得到老头子的话,只是不能控制体内的乱流,他咬咬牙,感觉自己点了点头。放在自己背部的老头子的手立即发挥出它的作用来,这正是云帆无助之时,老头的帮助,来得及时。 丹田是一团在燃烧着,在爆炸的火药堆,药xìng猛烈,现在看来,药xìng何止是猛烈呢?简直是狂飙式的爆发,如火山在喷shè其岩浆,壮观宏大,毫不留情。老头子是及时雨,是生力军,很容易地在云帆的意志力以及老头子的帮助之下,驯熟的熟悉的羊羔反客为主,牵引住了一部分的可观的气流,慢慢地回到熟悉的岗位,重新出发。 丹田迎来了一股清凉,而云帆的四肢仍在水深火热之中,难听使唤。云帆无意中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这不知是被老头子牵引着进去,或者是他误打误撞之下摸进去的,导致**的痛苦在折磨着他的同时,他变得专注,使得乱冲乱撞的体内乱象已无刚才那般严重。重新出发的一部分气流沿着云帆体内的丝绸之路开始远征,羊羔成了领头者,身后跟着一帮新手,一帮朝气的前途无量的新手。 云帆额头上的,身上的,手上的,腿上的乃至于脊梁上的汗水不约而同的冒了出来,体内翻滚,体表冒汗,这是相互的,因果的。催动着,引导着气流游动,按既定的路线行军,云帆要忍受住时不时放大百倍的痛苦,这好几次叫他昏倒过去。幸而,老头子是他最大的后盾,每每在他即将失去知觉前,扯紧了手上的那根绳子,叫云帆醒转过来,继续指挥着远征军前进。 绕着圈子跑,是很容易叫人眩晕而至于呕吐的;行气却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一个在体外,一个在体内,世界不一样罢。云帆在行气,一圈又一圈,随着杂乱的气流加入进来,从指挥一个班开始,到排,到连,到团……,云帆越发纯熟的同时,因了整体的壮大,行军的速度慢了下来。痛苦仍在体内,却叫麻木了的神经挤压在一边,已没有了开始的疯狂气焰,不能如刚开始般影响到云帆了。 煎熬般的消化药力是痛苦的,也是痛快的。云帆坐在地面上,按照老头子的吩咐行气,将壮大气流慢慢转化成属于自己的财富,壮大经脉,夯实丹田的同时,也将之分藏在体内世界各处,有有意识的,也有无意识的分藏。 金丹的能量很惊人,很强大,强大到连老头子亦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在旁边帮云帆理顺体内的气流。这一枚丹药是宝贵的,包含着非常多的能量,能吸收多少,老头子也没底,因为最终的执行者在云帆,他虽然天赋一般,无可否认这小子潜力很足,大概可能最后药力能吸收个七八成罢,老头子心里判断。 炼丹花费了老道士七天七夜,而云帆吸收一枚金丹的药力,却需要在地上坐半个月。这还是初步的吸收,而且通过老道士和钟老头两人的旁边辅助才办到的。 第八十一章 手中线 - 花山 - 卡拉左夫 () 老头子的叫云帆吞吃金丹,看起来很仓促,不够严谨。不过,老头子说过,这是猛药,在人无备之时吃下去,吸收到的,学习到的东西才多。这就是他自己的依据,他“冲动”的缘由。 当然,半个月中,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需要老头子或老道士坐在地上一刻不停的将手放在云帆身上,以帮助云帆消化。像老头子这样的辅助,只在开始的五天内需要如此,后面的时间只要一天里过来检查两三次,其余时间都是云帆自己在努力。 炼丹七天,休息不到一个晚上,老头子未完全恢复。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一边帮云帆理顺气流直至当天晚上。初步的稳固顺遂,这很叫老头子欣慰。当天晚上的工作由老道士来完成,就这样,两个jīng力旺盛的老头带着云帆走过了最初五天的路程,才放开手来,自个休息。 “老钟,你啊,太冲动了。这种事情需要周密、谨慎,贸贸然地叫云帆师侄吃下金丹,是很危险的。”云帆的屋子外,两位老人家各占一张椅子,边喝茶边闲聊时,老道士忍不住数落一番。 “嘿嘿,没有准备的遭遇,才会更有效果。我也是为那小子着想呀。他还嫩得很,说要自个出去闯荡,不给他吃一剂猛药,吃吃苦头,他不会明白个中之不易,以为得来武功很轻松,遇事毛躁,麻痹大意呐。”老头子笑着回答。 老道士仍是不大认同钟老头的做法,道:“不管怎么说,老钟,你这样做是冒险的,哼,幸好老道我还没有完全累到,要不然……” 老头子笑嘻嘻的,道:“知道啦,老不死的,就是知道你还能动动筋骨,我才会这样做的。嗯,先不说这个,云帆这小子亦能独自消化。说说你那两个徒弟,金丹炼取出来了,怎么不见你给他们一人一粒,想藏私吧?” 老道士淡然道:“不是不给,是时候未到,他们这种修为,很难撑得住金丹的药力。需要等等,反正不用急。修行还是要循序渐进地来。” 老头子点点头,再摇摇头,道:“还是你老杜的两个徒弟听话,你要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连话也不敢反驳。云帆这小子就不同了,整天知道顶嘴,嘻嘻哈哈的,没一个做徒弟的样子,叫我这个师傅情何以堪呐。” 老道士不以为然,道:“这不正是你所喜欢的吗?若是云帆师侄在你面前太拘谨,我看你也未必能这么看重他,是吧?” “还是你老杜了解我,嘿嘿。我这不是想发发牢sāo,帮你打发时光吗?”老头子站起身来,道:“已经是第八天了,这小子还真能坚持,我看他能坐多久。”说完他到了门前,轻轻推开门进去,要看一看云帆的状况,老道士亦起来,跟了进去。两个老头在云帆的身边认真的观察一番,知道一切皆正常,便慢悠悠的出去了,连带着关上了门。 云帆像是成了一尊石像,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整整过了八天。他是有意识的,就像刚才老头子他们进来,云帆是知道的,他不能起来,因为老头子对他说过,吃下金丹以后,他必须保持原状,不能轻易移动。第一天加上第一个晚上,在两个老头的帮助之下,体内由药力转化而来的气流慢慢地被驯服,再过了五天,老头子彻底放开手来。这是他放手后的第三天,云帆正纯熟的运着气,也不急不躁地将药力消化,可以加进来在云帆经脉中游走的“气”越来越多,这是重量上而言的,其实比起开始那一两天,增加缓慢,第八天时几乎未怎么上涨。驱动气流游走的任务便成了rì夜坚持着的功课之一,好比一个学习了某样技能的人,入门之后,得多花时间jīng力下去,将技术练熟、提升,这个过程漫长,却是必经的。要将金丹完整地转化过来,并不容易,自己体内不能吸收的,便将之藏在各个角落,等待rì后进步之时再取出来,第二次消化,转化为己有。 山中半月,外界也是半月。自从云帆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就跟着钟老头外出,他的离开已过去了将尽一个月的样子,李瑱夫妇说是不担忧,其实心里有着牵挂和想念,特别是韩氏,失散多年的儿子回来,才住了几天便再次外出,她心里不舍,想的是云帆的出门,会不会有诸多不习惯,例如吃的,住的,还有穿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线的一端在家,另一端却随着云帆到了远方,她想念儿子时,就跟李瑱说一说,倾诉一番。 见不到时总是想念,相聚时却嫌时间过得太快,在一起的rì子太短。李瑱很明白自家夫人的这种心思,这一天安慰一番韩氏之后,道:“夫人,有钟叔叔在,你就放心好了,儿子是不会有危险的。而且,儿子终究是要长大的,让他出去闯一闯,对他的成长也有好处。” “老爷,有钟叔叔在,我也很放心。可是,可是儿子都出去了一个月,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样,是不是瘦了。入秋以后,是应该多穿件衣服的,他出门时带的衣服不多,我怕这种天气容易着凉。”韩氏仍显得担心,在家千rì好,出外了,韩氏手里握着线的一头,却不知另一头的儿子之事,不免有忧虑。 李瑱握着韩氏的手,笑道:“夫人,儿子到了宁城之后,出北门进了花山,这一段路的情况很良好,为夫派人暗中留意着。只是进山之后,不便继续跟进,想来他们入山不会停留得太久,估计中秋之前儿子能够回到家。夫人你不必担心,儿子出山回到宁城,为夫派出守候在宁城的人就会知道,到时候家中便能知晓。夫人,今晚早些睡,要不然儿子回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高兴的。” “真的吗?老爷。” “夫人,为夫是怎样的人,夫人还不清楚。乖,早些睡。熬夜很容易变老的。” 女人对于年华的老去,皆很敏感,听到这里,就算是韩氏,亦不能例外,她摸摸自己的脸颊,道:“既然老爷这样讲,那我们早些睡吧。” 第八十二章 迟到的庆贺,醉倒一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盘膝坐在地面上,腿部和臀部以及腰部累了麻木,麻过之后恢复过来,再继续循环着这样的过程,这是外在的,就在云帆努力的同时发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不便。半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如在半个月之前就安好了jīng密的装置,这一天云帆刚刚行气了一圈,收势停了下来,老头子就推门而入,道:“小子,起来吧,这一下子你算是稳住了,将金丹的药力吸收了七八分,呵呵。” 云帆一跃而起,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躯如冲天炮弹那般直冲而上,一下子头部到了屋顶,堪堪就要破瓦而出,他手忙脚乱之下作了个停止的决定,身躯就怪异的留在半空,尔后慢慢的飘了下来。这是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感觉,让他的脑海里生出“高手”一词来,下了地面后稳稳地站立着,云帆一时不愿相信,他居然能跳得如此之高。 “老头,这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轻轻一跃,便差点撞到屋顶?吓我一跳。”云帆先看了看自己的身躯,到手部,到脚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呀。这让他困惑。 老头子嘿嘿一笑,道:“小子,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只是金丹的一点附加的作用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好处需你慢慢发掘,有你惊喜的时候。” 云帆捏捏拳头,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力气布于拳头之上,他有这样的感觉,似乎现在轻轻挥出一拳,便可洞穿墙壁。在空中挥舞一下,云帆笑了,道:“老头,这样说来,我已经成了高手喽?哈哈哈。” 老头子嗤之以鼻,道:“就你这种程度,还敢自称高手?小子,人不能骄傲自满,要脚踏实地,还要低调。要不这样,高手,咱俩切磋一番,好让老头看看高手是如何炼成的。” 云帆一下子的得意忘形,没有顾及到身边的钟老头才是高人,闻言讪笑道:“老头,怎么说我也是您老人家的徒弟,你就不要打击我了。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你最好最听话的徒弟。切磋就不必了吧?我可不敢班门弄斧。” 老头子听到这话很受用,道:“嗯,这话好听,也是大实话。小子,先别扯这些,让我检查一下,这半个月你到了什么境界。”他抓住云帆的右手,既像是号脉,又有不同之处,这就是所谓的检查?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只有老头子知道了,反正云帆心里既有惊喜,又有些乱意,他未曾想到一个“高手”就这样炼成,而且高手就是自己。 对于云帆的情况,老头子尚算满意,他放开云帆,道:“小子,半个月没吃东西,你就不饿?老头还想找人喝上几杯,以作庆祝。” 两次听到“半个月”,反应过来后,云帆吃了一惊,问道:“老头,你是说都过了半个月?难道我吃下金丹,就在这坐了整整半个月?”他没有想过时间居然可以过得这么快,吸收药力期间,虽说他仍是清醒的,却没去想过过了多少天这个问题,在他的估计之中,以为坐在地上,不过是七八天的样子,没想到呀,感觉总是粗糙的,不够准确。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离天黑不远。门开了以后,外面是静悄悄的,屋内只有两人的说话声音,而老道士他们不知到何处去了,应该不在附近。老头子将云帆从房间里扯了出来,道:“半个月算是短的,一开始我还以为你需要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醒转过来。别废话了,rì后有时间给你验证自己的能力,小子,出来透口气,今晚要陪老头喝一喝。” 道观内似乎无人,云帆问道:“老头,师伯他们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到他们?” “到那一座山上采药去了。”老头子指了指对面那座山,云帆顺势看过去,山很高,跟自己所在的这一座相差不多,亦烟云缭绕,或是隐居的好地方。 “两位师兄呢?”好几天不见,对于田鹏飞和胡铨,云帆亦有些想念。一阵凉风过后,他忽然想起自己离家也有一个月了,像是过去了好久的样子,对于这个世界的两位至亲,他不由得起了挂念之心,是以问过话后沉默了下来,只出神的望着对面青山。 老头子没有答话,抬手指了指大殿的方向,他很快发现云帆走神了,不知在想些什么。问道:“小子,怎么一阵子高兴,一阵子又面无表情,想家了吧?” 云帆回过头来,道:“是呀,老头,这么快就一个月,中秋又近了,小子确实在想家,想着父母双亲。老头,中秋回章州过,如何?” 老头子拍拍云帆的肩膀,道:“到时候再说吧,眼下还有些事。小子,别抑郁不乐的样子,你父母健在,活得不错,章州不过几程路,闭上眼睛就能回到,随时可回返嘛。” 老头子说的也对,云帆呼一口气,道:“是呀,老头,离中秋还有一段rì子,先不去想它了,反正我的家就在那方,回转容易。今晚咱们喝些什么酒,上次的白芒不错。” “这个得要看你师伯的喽,”老头子笑道:“诶呀,差点忘了,小子,老头子这里还有两枚金丹,是一并交由你或者先放在老头这里呢?” 云帆回道:“老头,你不吃一两枚试试?金丹的味道真不错。”他心里以为连老道士都这么看重的东西,对老头子有大用处是肯定的,便劝他一句,让他将剩下的两枚吃下。金丹很好,云帆却不能只顾着自己,而且他算是明白了金丹的药xìng,一粒尚且叫他死去活来般熬过了半个月方消化得了,这还是在老头子、老道士的帮助之下的。若是他独自一人莽撞的吞下,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唯一的结局便是爆体而死。 “老头我不习惯吃这种丹药。”老头子回答道。这是理由吗?算是吧。 云帆不解,问道:“老头,这是好东西呀,你怎么不吃?小子吃一枚就足够了,剩下的还是你自己搞掂吧。” 老头子很坚持,道:“都说了老头不习惯吃这些丹药。这三枚金丹全都是你小子的,要搞掂的话也是你小子的事。” 老道士和老头子辛辛苦苦才炼取出来的珍贵的金丹,甚至差点被雷击中,显然是宝贵的可遇不可求。云帆当然不愿意独占三枚,劝道:“老头,总之剩下的是您老人家的东西,小子吃过一粒已是我的造化,是你对我的恩情所在,我不能再要。不习惯不等于没作用罢,我看,老头你不能固执。” 老头子哭笑不得,没想到说实话的时候却没人相信,云帆真以为自己在找借口不吃呢。他摇摇头,道:“小子,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拿走,就先放在我这,等你需要时,就取走它。” “那好吧,老头,先放你那,反正我已经吃过一粒了。”云帆不情愿地回答道。一时之间他是不能劝服老头子的,只好如此了。 老道士出去采药已有两天,今rì云帆醒过来,到晚上时他便回转了。胡铨跟在老道士身边,而田鹏飞留守,钟老头带着云帆到了大殿,就见到田鹏飞正在此处,他看到云帆,忙上前来,笑道:“钟伯,师弟,你们来了。” 老头子“嗯”了一声便找张椅子坐下,云帆立在一边,回道:“田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呀,我还以为你跟着师伯出去了。” “胡师弟有跟着去,我得留下看守这里。”田鹏飞笑了笑,“师弟,十多天不见,你有很大的变化啊。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浑身充满了力量?” “师兄,我感觉跟以前差不多吧,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尽管金丹的作用,金丹的药力云帆已经整整领教过半个月,他现而今感觉自己很是强大,但说起来跟以前相比,又没什么变化,也不算是假话,因为他的心态尚未改变,仍是普通人的样子。 老头子插话道:“他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不过,小田,你师傅他们应该要回来了,快点去准备晚饭,老头今晚要跟你们喝一喝。这是迟来的庆祝,本来半个月前就要喝的,没想到云帆这小子光消化金丹便用了半个月,让老头我忍得十分辛苦。” “好的,钟伯,我这就下去准备。”一直以来做晚饭这种事情都是自己师弟胡铨的工作,但不代表他田鹏飞不会,实际上他也是个中好手,他的厨艺并不差。 田鹏飞下去以后,云帆取笑道:“老头,你不会真的忍了这么多天吧?这不正常,是的,太不正常了。” “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不是为了你小子的事情,我会不去喝酒吗?真是的,小子,今晚你得醉,要不然就是对不起你的师父我。”老头子认真的道。他算是知道云帆的酒量,下此命令,不过是为了酒兴浓郁些,是玩笑话。 “好呀,老头,我总感觉睡了半个月,酒量大增的样子,今晚就验证一下,嘿嘿。” 老道士满载而归,药篓里装满了此行所得,药物全背在胡铨身上。其实云帆醒过来时,他们已下到了山脚,正往自己的道观走。钟老头和云帆在大殿没坐多久,便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很快到了门前,老道士叫胡铨先将药材放好,自己进了大殿,进来便看到钟老头二人,边走边道:“呵呵,老不死的,你终于解放了。还有云帆师侄,你终于起来了。” 云帆叫了声“师伯”,剩下来的时间便是两位老头子的说话,此时他们移到了旁边的房间,而不在大殿天一真人面前讲话,这或是对祖师爷的一种尊重罢。 晚饭时,云帆主动的敬酒,这不负老头子所望,他频频举杯,是对着老道士而去的。酒喝上去像是白芒,跟前一段时间所喝过的又有些不同,这应该不是错觉,或许是年份的问题。这一晚,真的如老头子所说那样,是迟来的庆祝,庆贺他们炼取金丹成功,庆贺得到的金丹药效很高,在他们的预期之内。后者自然是通过云帆这个试药者得到验证的,不会有任何的水分。 这一餐比起云帆初到道观时的那一顿晚饭,众人的表现,其实是年轻人的表现开放了许多,这自然是由于感情有了一定的基础。加上两位老头子酒兴非常的浓,年轻人不再那么拘谨,因此,田、胡二人放开手脚来喝,主动的云帆这时候才发现“主动”的坏处,便是老头子有时故意叫他多喝,他皱着眉头也得吞下去。酒是好酒,但需要海量之人方能笑到最后。 “师伯,老头,我……我再敬你们一……一杯。”云帆舌头打结,吐字不清,将要到达醉倒的地步,已有些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和手脚了。 “师侄,慢一点,我们都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喝酒不能急。”老道士劝道。他也算得上是爱酒之人,却没有老头子来的直接和猛烈,他喜好细水长流般品酒。话又说回来,老道士也只有在老头子面前才生出几分意气来,要去拼一拼。 “老杜,既然做晚辈的有孝敬之心,你得要收下这份尊敬。”老头子笑了,他知道云帆将要醉倒,却没去制止,反而鼓励,“小子,喝就喝,正经事过后,要好好的放松,喝酒就是一种松弛神经的好方法。” “老……老头,这话说的…说的很……很对。”云帆简直将道观当作自己的家,要放开手脚应对老头子的豪情,在老头子的有意放纵之下,这一晚他醉得不省人事。他感觉像是两位师兄将他抬回房间的,在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见到了灯影之下,那只漂亮的白狐在他的桌子之上起舞,这舞蹈跳得很好看,以至于叫他忘记了自己正在醉卧之中,不省人事,他所看到的或者只是臆测出来罢了。 第八十三章 下山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接下来在道观里住了两三天,知道这一行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还得到好处,云帆想回家一趟,看一看他的双亲,便告之老头子,希望他也能一起同行。老头子告以他需要在山上为老道士护法,不能离开,只是叮嘱云帆,今天不比昨rì,他已吞吃过金丹,有自保自力,让他一人下山去,自己先回家,是没有问题的。末了,且笑着说云帆体内的金丹尚未完全消化掉,叫他好生练习吐纳之法,不可荒废。rì后自有见到他钟老头的机会。 这不像是临别赠言,却胜似临别赠言。在这个世界里的离别,一转身之后,便可能是天涯之隔,不像后世,交通发达,通信发达,天涯之隔很容易越过去,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很近。这个世界的离别,云帆已经历过一次,是河口码头送别赵子芋,想不到没多久,他就要跟混在一起两个多月的钟老头暂别,这是云帆未曾想过的,因此,离别的这个清早,他有些惆怅,有些不舍。挥一挥手后到了山脚,往山上看,半山腰处烟云缭绕,已看不清上面的建筑矣。 “师弟,走吧。这里是我们的家,也会是师弟你的家,你可以随时上来的。”田鹏飞拍拍云帆的肩膀,“钟伯留在山上,不会太长,他下山后就会来找你。走吧,师弟,我送你一程。”因担心云帆找不到出山的路,老道士特意叮嘱,让田鹏飞送云帆一送。 这是个yīn天,至少在深山之中是yīn天。云帆将离别之惆怅装起来,点了点头,道:“嗯,师兄,我会常来的。咱们走吧。” 来时怀抱着灵芝,回时肩上只挂着一只小小的行囊,里面装着一本《山海经》,这是老道士借给他,然后再送给他的礼物。自然,那一块黄jīng也在云帆的身上。 田鹏飞直送云帆到了那一间茅屋处,两人作揖而别后,他立在原地,目送着云帆的离开。田鹏飞起了些惆怅,他也舍不得云帆的离去。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rì的重逢,离开不等于不见,这一点不论是云帆或是田鹏飞都深信着,见一面就算是天涯海角,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困难之事。 云帆穿过树林,踩在铺着落叶的泥地之上,一路往着宁城的方向走。回头路有些熟悉,大体上却是陌生的,想到近一个月之前他跟在老头子的后面跑,通过这一条路到了茅屋,再被田、胡两位师兄提着到了那座山的山脚,而顺着山风直上山腰,不长不短的一个月,他经历了平淡的,也是jīng彩的,玄妙的事情,走在路上时,他想着已过去的昨rì之事,不禁有些怀疑,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呢。 脚下之地是真实的,怀里的黄jīng,怀里的《山海经》也是真实的。现在的自己浑身是劲,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毫不费力,而不用担心脚底会生出水泡磨出老茧来,这更是实在的。所以,这一个月的经历虽然看上去披着玄幻sè彩,终究还是事实,是真实的,不容置疑。 在回返宁城的途中,特别是告别田鹏飞后,独自走在这一条路上,云帆才能抽出空来好好的验证着自己身上发生了的变化。他路过一棵大树底下,先是停住脚步,呼一口气后,脚底发力,yù重温那一天屋子内头撞屋顶的杂艺,心所想,手脚听话,所以云帆不出意外的上窜了十多米,到了大树的一根横支之下,右手轻舒,整个人便吊在了半空。 这是轻功吗?云帆心里狂喜,兼且激动,却没有笑出声来。在半空停留了一阵,手松开后身体先是直坠,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减速了,慢慢地飘回地面。这自然是云帆初步的尝试控制空中自己的效果,无惊无险。此为牛刀小试。 很快地云帆到了那一块草地,这是他累极而半路休息过的草地,他没有停留,反而加紧脚步,往某个方向而去。因为此时云帆大大长进了的耳力,听到了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兵器击打的声音,他很好奇,深山之中,何人在此演习呢。 若是上山之前,云帆一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不会也不敢往前凑热闹的,他身无长技,自身难保,谈不上如何去帮助或者只是围观别人。今时不同往rì,云帆自我感觉站得高了,手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区区兵器的互击之声,他不怕,他要往前,试一试自己的身手。大抵每一个学有所成的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轻易放过验证自己实力的机会,这就是技痒。云帆带着热意和期盼而去,他不慌也不忙,只是有点着急。 拨开树叶,从林子里跳了出来,这是一块空地,云帆看到场中是两个手拿刀剑的中年人在战斗着,互不相让。刚才的兵器击打声,便是从这里传来的。两个战斗着的人以外,圈子之中还站着几个陌生人,他们显然是其中一人的同伙,此时正好整以暇围观着,他们没有插手,或是以为有他们在场,场中己方一人不会吃亏。对于云帆的到来,他们根本不作一回事看待,因为云帆的年轻,云帆的没有丝毫武林人,江湖高手的气态,他们将之看作路人,只分出一人过来,jǐng告一句“小子,快点离开,此处不是你待的地方。”jǐng告和恐吓味道很浓,听起来很刺耳。 见对方只是恐吓,而没有将身上的武器拔出来,云帆不慌不忙,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恶意。你们继续。”这是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吃饱了没事做,云帆要先弄清楚场内的争斗,不急着试一下自己的身手。 使刀剑之人向来没什么好脾气,特别是武艺不高,心高气傲之人。此人听到云帆敢消遣他,忍不住喊道:“小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你只是路过,就赶快地离开这里。刀剑是不长眼的,哼。”这话也是说给己方的人听的,他要自己一方的人知道,这可能是一个莽撞的愣头青,就算不会坏了他们的好事,也不能允许他待在这里。有些事情需关起门来守住不让外人知道,自己了然就好。今天他们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留下了他们的猎物,自不会叫云帆的到来打乱他们的计划。 末了此人吐出一句“滚!”云帆本来只是想看热闹,而不想砍人,他听到此话,皱皱眉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没一点口德。老子今rì就不走了,你能奈何得了我吗?”本来好声好气地说话,云帆或者会放弃伸手的想法,离开就离开,他也不是霸道冲动之人,他最不能忍的就是对方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因此云帆不得不放出些火气来,顶上两句。 第八十四章 第一次战斗,断人大刀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场中战斗着的两个人似乎没被云帆的到来影响到,有后援的中年人不时地卖弄着技巧,要慢慢磨去对方的jīng力,一步步打垮他;而孤立无援的那一人以为自己来了救星,便出了几分力,要先将自己的敌人荡开,先跳到一边,却没能如愿。云帆停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两个中年人已相互击打了若干次,看上去刀剑碰击,弄出来的声音很大,却完全没有伤及到皮肉。一人专注而纠缠,使得另一人想分心出来要找机会逃走,不能如意。 与云帆对话之人很不耐烦,他冷笑一声,道:“**的滚不滚?”他拔出了大刀,往前踏出一步,作势要砍:“滚!”这已不是简单的恐吓了,云帆忽然笑了,他等待着大刀临身,随时应对,打算给这个家伙一巴掌时,没想到围观人中再过来了一人,他拨开同伴的刀,对着云帆抱一抱拳头,持重地道:“这位小兄弟,我这位兄弟脾气不好,说话若有冒犯处,请小兄弟多多包涵。” 云帆心里一突,他正要迎接对方暴风雨般的“痛击”,气力都提起来了,没想到使刀剑的这几个人中也有谨慎者,就算云帆看起来普普通通人畜无害,也不愿节外生枝,叫云帆先占据一个“理”字再放手施为的打算落空,他不禁苦笑,闻言只好也抱抱拳头,道:“呵呵,不知兄台如何称呼。我真只是路过的,绝无恶意。”与人打交道,老头子说过要三分真七分假,对偶遇的这些人谈不上好感,所以云帆不愿通其真名姓。他问人家名姓,而不自报家门,知道要杜撰一个,仅仅是因为云帆未想到一个好名字而已。 来人脸皮上也挂着笑意,显然也不会通告其真名姓的,他淡然回道:“在下江湖无名之辈,姓许,名字早就忘了。兄台你呢?” “二哥,跟他费什么话,直接踢开就是了。”拔出了大刀的那一人叫嚣着道,他向来信奉拳头,还有他的大刀。在他眼里云帆不过是普通人,刚才居然在自己的面前反唇相讥,是不要命或者看不清这里的形势,他很有信心在他的大刀之下,骨气再硬的人,手低没工夫也会乖乖听话滚离此地。 场中缠斗,场边也是要起斗争的样子。云帆要发作,他“哼”了一声,道:“我靠,本来我真的想轻轻地离去,是你惹火了我。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卷起左手衣袖,以为打架之人应该要有打架之姿态,所以衣袖上卷,露出其瘦弱的左手来,这只是表象,此时力气加身,他要一巴掌将对面那家伙拍倒。 许姓汉子对着他冲动的兄弟低斥一声后,温和地道:“误会,小兄弟,这是误会。兄弟几个在此处切磋武艺,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武道,若小兄弟有事在身,许某不敢耽误兄弟的正事,请便。”意思很明显了,他下了逐客令,虽然他的语气听上去尚算友好,不见什么火药气。这是先礼后兵?应该就是如此的。 战斗着的两个陌生中年人就在不大的圈子中游动着,似乎被限制在特定的地方,云帆到了场边之时,到现在费了一番话,他们还是局限在原地。一方面是对战双方水平所在,也是有帮手的一方有意无意之间,将战斗的范围控制在这个圈子的原因,他们围捕猎物,时刻防备着那一个中年人的逃离,因此,抽出两个人手应对云帆,说起来也是对云帆的重视,对他们正经事的重视。 云帆是个年轻人,是有火气的年轻人,虽然平时里的表现很无争。对面莽撞的家伙几番拿话来刺激自己,还抽出了大刀要往自己身上砍,他可以忍,也可以不能忍。他是抱着动手的目的而来的,可惜到现在为止,挨打中的那一个人迟迟没有发出信号来,他找不到动手的由头。 找不到借口,云帆只能立着不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馒头来啃了一口,道:“误会?看来真是误会呀。在下有些饿了,不知道在此处填饱肚子,有没有问题?”话说完,他拿眼向着握刀之人瞟了瞟,挑衅的意味是有的,但云帆不敢一开始就做的明显。他心里有些激动,这一眼过去,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同时变sè,涵养好的人与他的冲动的同伙立场一致,而且立马表现出来。 “二哥,我都说了,这小子肯定是来找茬的。他活得不耐烦,就让老子手里的刀帮他松松骨头,给他长长记xìng。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逗留的。”刀客喊了出来,而许姓汉子脸sè一变后,已无笑容,他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同时走到一边,让开来叫刀客和云帆相对。 这时候场中形势突变,被追打着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技不如人,在对方的耐xìng消耗干净之时,便被他的对手轻易的拿下,围观多时的两个敌手顺势上前,掏出一根绳子,麻利地将之捆绑好。如此一来,云帆错过了出手的最佳时期,他要拔刀相助之人已是被擒,此人被捆绑,虽然眼里冒出怒火来,无牙的老虎终是做了病猫,区区杀人的眼神,仅仅表示他的不甘和愤怒,余者毫无意义。 刀客“哈哈”大笑:“小子,如何,若是你乖乖地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爷爷’,说不定老子心情变好,会放过你。哼,我劝你束手就擒!”话是这样说着,他憋着气,好不容易才找到发泄的对象,就算在他眼里云帆只是一只绵羊,他仍是要用刀背敲他几下的。这是一股气,生出来后就不能吞回去,也是他黄杨做人的一贯原则。 从进场到现在,等待了许久,大概黄花菜都凉了,此人才出手,云帆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老头子说的没错,江湖之上充满了意气之争,没想到他只是路过,也受到无妄之灾。望着持刀砍了过来的黄杨那张狰狞的脸,云帆轻轻地摇摇头,他等待着大刀临身。大刀带着黄杨的愤怒生生地破开空气,呼啸而至,云帆侧身闪躲,好容易便离开了刀的伤害半径,他气定神闲,这小小的躲避,不费他一分力气。 黄杨这一刀是十拿九稳的,连他旁边的几位兄弟也这样认为。他们虽然是江湖上的无名之辈,却不代表他们手低上的功夫不够惊人。无名是由于他们没将名气放在心上,做事往往不留名而已。他们很现实,爱采用简单有效的办法,偶尔戏弄一下自己的猎物,像今天那样,也是在万无一失的前提之下,在无人烟的郊外才如此施为,放松放松。 云帆能够躲开这一刀,叫黄杨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第一次出刀他只用了四五分力,有信心的同时,也包含着试探之意。当然,后者的存在,因了他不待大刀之势落尽,便扭身一送,刀光闪烁,由下而上,直直地奔着云帆的肩膀而去。 云帆轻松地躲过一刀,心中定了。他毫无对敌的经验,想不到第一次面敌,手脚未乱,像吃豆腐那般将对方耍了一把,他笑了,再一次躲开黄杨的拖刀术后,笑道:“哈哈,你是没吃早饭,还是昨rì劳累过度,这两刀实在是没什么力度,估计连屁股表皮也割不破。” 黄杨两刀使出,居然全部落空,他不禁被气得跳了起来。云帆的那句话不啻于火上加油,他的火气更旺了,只见黄杨双手持刀,高高跃起要给云帆来一次力劈华山。这是要将云帆劈成两半,招式看上去多么的惊人,而且速度不慢。黄杨的四个兄弟看到开头两刀的无功而返,他们很明白自家兄弟的xìng情,知道接下来应该是黄杨的三大杀手锏之一了,能死在此刀之下,对面的小子也不算掉价。许姓汉子暗地里叹息,为云帆默哀的同时,不禁要感叹一句,年轻人不听劝告,好一条花样年华的生命就要离去,真叫人遗憾呐。 秋风怡人,深山里见野草花。被捆绑着的中年人不忍看到这个因自己而受到牵连的年轻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这是逃避的态度,眼不见为净。忽然耳边传来“嘡啷”的响声,这不像是人被劈开两半的声音呀,中年人张开眼睛,他看到云帆好生生地站在那边,毫发无损,而昨rì勇猛地追打着自己的黄杨却倒在了地上,他手里的刀断成两半,孤零零地摔在他的身边。黄杨眼神痴呆,似乎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被面前的这个小子轻易的无可争议的击败了,连自己那把坚韧的大刀也断开两半,这是他三十年来受到过的最大的打击,他不甘心。 黄杨要呐喊,要大声地发泄。话在喉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从嘴巴里出来,他双手掐住喉咙,要将之挤出来,喊不出声来,他十分的难受。许姓汉子几人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嘴巴张开,往喉咙里填一口口水。继而使劲地擦擦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好像看清楚了大刀是如何断开的,又像是根本就没能看清楚连同黄杨倒下的那把刀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还热闹着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乃至于沉默起来,空气里流动着某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从未呼吸过的东西,看不清也摸不着,他们有这种感觉,将之吸进去后,失败或者失去生命便离他们不远。忍着,苦苦的忍着,他们不敢喘一口气。 云帆揉揉右手,他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将刀客的大刀折断。刚才黄杨的奋力一劈,有一种莫大的气势,从上而下直压他的头顶,彼时云帆掌心冒汗,知道自己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脑海里仓促地想出应对的办法,便是以快击快,判断着刀锋将要临身之前,整个身体跃起,侧身迎了上去,心里想着推开刀身的同时,左脚狠狠的踹到黄杨的腹部。想起来很容易,他没想到做起来也不算困难。两人在空中相遇,没有抱在一起,而是很快地分开,胜负就在刹那之间决出了。始料未及呀,云帆甩一甩手腕,心里欢喜,下山来的第一次战斗就这样结束了,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在老头子的认定之内。 手掌隐隐有些疼痛,云帆高兴的过后,还不忘庆幸,这一次是冒险的行为,若是手掌对上了刀锋,他不是铜墙铁壁,在两种力道的加持之下,很可能手掌已经断送掉了。说起来,不加思考的人的仓促出手,最后能取得胜利,也有运气的成分。 第八十五章 慑服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三方人皆沉默着,直到云帆开口将之打破。他心里激动,为自己的击倒黄杨而激动,却未将之表露出来。云帆呼一口气后,脸上隐匿着笑意,道:“咋样,我还能留在这里吃完剩下的馒头吗?”动手之前云帆将吃了两口的馒头塞进怀里,踢倒黄杨后就取了出来,他站在原地,轻轻地啃吃,俨然武林高手的风范。 以中年人为首的几人皆松了口气,他们见到云帆并没有乘胜追击,将倒地的黄杨往死里打。他们很明白对面的年轻人之高深莫测,因为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三两下手脚便将黄杨击败,几人暗地里对比之后,得出云帆不可轻易得罪这个看法,现在看来应不算太晚。 中年人是头目,此情此景之下,他不得不出头。此人硬着头皮往前走出两步,恭敬地弯腰拱手道:“这位大师,刚才我等无意冒犯尊颜,您大人大量,可不可以饶了我等的不敬之罪?若得饶恕,我等情愿这辈子做牛做马,以报大师的不杀之恩。”这几句话说得毫无骨气,却是中年人以为形势比人强,尽管心里苦涩,仍不得不如此。他看到云帆踢倒黄杨之后,脸上似乎散去了怒气,是以将谦卑的态度取出来,再拿话来试探。战,他们没信心,逃,也心里无底。他这样的态度,在他几十年的江湖生涯里,是非常少见的,因为此时此刻,中年人除了判断出云帆高深莫测之外,其余的一概看不出来。 云帆忍着笑意,他明白自己在中年人的眼里已是武术大师,大师应该有大师的风范,大概不拘言笑是其中之一。云帆咳嗽一声,哼了一句,不疾不徐地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在这里是切磋武艺。”他不回答轻饶几人这个问题,是因为心里谨慎,能轻易打倒刀客,万一他们一拥而上,云帆真难以保证全身而退,切切实实的实战经验,他还缺乏得很。 倒地之人在他的同伴的扶持之下才能起得来,云帆这一脚没使出十分的力度,已叫他受了不轻的伤,他嘴角渗出血迹来,脸上惶恐,已无方才那副不可一世之态。中年人忍住气,回答道:“不瞒大师,此人身上藏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于……关于。”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忌讳,不敢将秘密说出来,或者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未能从被捕捉到的那个人身上搞到有用的东西。 地上的那个被绑的中年人手脚受到束缚,嘴巴是zì yóu的,他听到此处,忙喊了出来,道:“不是的,大师,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秘密,请大师救我。” 看护者立即给了此人一脚,将其踢倒,云帆的注意力刚放到俘虏身上,看到此景,眉头一皱,心底有些不爽。道:“是什么秘密,光天化rì之下,有什么好顾忌的。吞吞吐吐,真的有这么重大吗?” 中年人想再往前走两步,以示亲近。云帆不是傻子,并不愿意其人离得太近,制止道:“有话就站在那好好说,老子的耐xìng是有限的,哼。”这一刻连云帆都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师,说起话来都有模有样的。装扮高人,有时候确实叫人过瘾,因为听者如小学生般听话,这是很难得之事。 中年人yù言又止,他的几个兄弟见状,皆在心里拿捏着,不知道该不该出口。云帆终究是要赶路回家,对于所谓的天大秘密,心里没什么兴趣,等了一会,对面人皆沉默,似乎他们顾忌的事物太不寻常了。云帆摆摆手,道:“我靠,老子还有正事要做,不陪你们玩了。刚才你说过做牛做马是吧?这样好了,牛马不必做,你们先通上名姓,rì后有事要你们去做,老子便能找得到你们。”这话有些托大,天知道云帆此时离开的话,rì后又怎么找得到他们几人呢?他不过想恐吓他们一下而已。 中年人一一为云帆介绍他们五位弟兄,道:“大师,属下叫王朗,这是许永历。”他指了指一位看上去持重的刚才和云帆打过交道那个稍年轻些的家伙,其人忙上前拱手弯腰道了句“大师。”剩下三人中,看护者唤作张剑、陈汉星,而被云帆踢倒的叫黄杨,众人纷纷过来给云帆行礼,一时之间,叫云帆享用着被人重视仰视的快乐。 云帆挥挥手,道:“好了好了,王朗是吧,今rì老子心情不错,就不追究你等不敬之罪。虽然老子对于什么天大秘密不感兴趣,不过,现在要给你们一个任务,便是将这件事情查清楚。三个月后老子自会来找你,你听清楚了。”云帆下了个古怪的命令,先不论其人听不听支使,他有此想法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在铜山的那个晚上,夜里观程希周与郑也夫之间的摩擦,无意中听到“宝物”一词,以为可能跟今rì的所谓天大秘密有关系,是以有了这一番说法。 江湖离自己很近,近到已叫自己敲断了一把锋利的大刀。云帆先要回一趟家,不久之后出来是要混混江湖的,今rì运气不错,送来几个帮手,便先看一看能不能凭着自己半吊子的“武艺”折服他们,这也是佛家上结善缘的做法,因此将黄杨踢倒之后,云帆也不愿去追究其yù劈杀自己之罪,是顺势而为。至于被捆绑着的那个人的命运,云帆加了一句“不要伤他xìng命。” 这就是高人行事?心胸豁达。王朗心里想道,同时口中坚定地答应着道:“是的,大师。这件事属下已弄出些眉目来,属下会用心将之办好,不负您的重托。”两次三番口称“属下”,叫云帆心底好笑。他心里仍无底,不知道费了这一番口舌,眼前几人当不当自己是个人物,听自己的吩咐;或者嘴里答应着,等到自己离开此地,他们便迅速离开这里,而将吐出来的话当做是戏言,屈服只是权宜之计。这是说不准的事,至少对于云帆而言,是这个样子的。 好一番闹腾,此事便告一段落。云帆初试身手,明白自家潜力很足,仍有许多需要学习练习之处,而每天的坚持吐纳,行气之时比起初学的自己已有了很大进步,丹田气足,行气之时更感自身之强大,一切皆系于那一枚金丹。从上山到下山,云帆俨然成了有大能力之人,这不是错觉。 云帆装模作样的在黄杨身上探察一番,再用丹田之力将其体内的淤血逼出体内,算是完成了治疗。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道:“小子,以后做事别再冲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高人不少,你随时可能遇到比你强得多的人。”云帆讲出这一番话,除了教训黄杨一番,也是为了配合治疗的效果,通过自己大师这个身份,好让王朗他们明白,大师并不是浪得虚名,是有料之人。 黄杨舒服多了,他站起来躬身施礼,道:“多谢大师教诲,属下会谨记的。” 云帆有技艺在身,信心足了,微微地点头后,扫视一番面前的几个人。他知道此时几人肯定没有归心,这也是常理。不过他的目的达到,眼下需离开此地,好好消化那少的可怜的对敌经验,且赶在中秋之前回到章州。 “就这样吧,不必送我。”云帆挥一挥衣袖,慢慢地离开这块空地,往宁城而去,留下惊疑不定的几个无名之辈。方才王朗问过云帆的名号,云帆只是不答,因此他心里怏怏,此时几人面面相觑,很久之后才吐出话来。 “大哥,你怎么看?”唯有等云帆离开后,许永历才方便问出这句话。 王朗沉吟着,未来得及答话,受伤后,被云帆治疗过的黄杨亦随声问道:“是呀,大哥,此人……大师确实很强大。”他找不到形容云帆的普通和不平凡之处的字眼,只好归之于“强大”,他胸口发痛,经过云帆的胡乱治疗,感觉好了很多,或仍需调养。 剩下的张剑和陈汉星向来唯王朗马首是瞻,他们不发话,在等待着王朗的决定。 王朗心里对云帆有畏惧之意,却谈不上敬佩和驯服。凭着轻易断开黄杨的大刀,这份气力是惊人的,如果因之而归顺云帆,是很儿戏之事。云帆走远了,他心里惊疑的同时,做了个决定。望着一众兄弟期待的眼神,道:“反正咱们为那个秘密而来,继续下去对我们而言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了吗?至于三个月后,那人会不会来找我们,到时候再说。” 许永历跟着点头认同,自家老大的那种谦卑态度,无非是为了众人生命着想,算不得丢人。在江湖上混,适时的屈服是必要的,比起尊严,有时候生命更加宝贵。王朗的意思是既不选择归顺,也不明显的抗拒,对于云帆,他看不透,是以有此保守的做法。其余几人自没有意见,稍作休息,便押着他们的猎物出了花山,往既定的目的地而去。 第八十六章 张劲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从转过身去离开开始,云帆就忍不住要偷笑。走得远了,感觉后面人应该看不到自己时,他便放声大笑,且边笑边跳,他挥拳向天,很是兴奋。自己在那几个老江湖面前出一次手就慑服了他们,这是很不错的,算为收获。他得意着,过小溪时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差一点滑进水里,自然,没有倒下是由于他有了一定的武术基础,平衡xìng掌握得好。 黄jīng在怀,金丹下肚,翻翻《山海经》混江湖的rì子就要到来了,能不兴奋? 清早从道观下来,只在王朗几人处逗留一番,并没有耗去多少时间。得意之时路长也会是短的,因为走得快。云帆从深山里出来,再次回到宁城北门对面的渡头时,午时才过去没多久。他走路的速度加快,归家就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站在江边,云帆细细地环望着江面和岸边,一个月后的龙江似乎没什么变化,江水东流,如rì月翻转,一切如旧。岁月是一条长河,在其中的人是身不由己的,由着河水的流向直奔而前,直到老去。云帆临风而立,生出几分豪情来,要诵一首诗,搜肠刮肚之后,仍不可得,只好将豪情暂藏,待酒来时灵感涌现,或能附庸风雅,壮一壮少年之怀。 在岸边等了没多久,艄公孙老头渡了几人过来,很快停在云帆面前。几人纷纷下船,丢下几枚铜钱后,不忘道上一句感谢的话语。待得他们从自己身边过去,云帆才跳到船上,笑道:“孙伯伯,我们又见面喽。” 刚将船停好,孙老头正打算歇一歇,没想到船上已来了客人,他抬头看到云帆,像是想了想,要记起这张脸来。很快便了然了,这个少年似乎曾与钟老头一起,一个月前坐过他的船,到花山而去的。他没想到能再次偶遇,心里恍然之后,亦笑了笑,道:“诶呀,原来是小哥啊,老了,糊涂了,差一点就认不出来。” 云帆心里有些惊讶,看来孙老头的记xìng不错,见过一面的人都能记得住。这或许有钟老头的原因,因为这两个老头算是熟悉,连带着对老头子身边的云帆有些印象,是很说得过去的。 “是呀,孙伯伯,想不到您老人家还能记得起小子。一个月不见,您还是那么硬朗。” 孙老头爽朗的笑声过后,问道:“小哥,老钟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怎么今天是你一个人?” 说话之间,孙老头已将渡船驶离岸边,往对岸而去。这一次云帆站在船上,无需紧张的扶住船体,而是背负着双手,学起那天钟老头的样子,立在船上,故作潇洒。他听到孙老头的问话,回道:“钟伯还有些事要做,过几天才能回来。” 孙老头“哦”了一声,便专心地驾驶着他的渡船,慢慢地稳稳地撑向那个残破的码头。心情不坏的时候,孙老头总爱跟自己的乘客聊上几句,以保持住对外界事物的关注,而在工作的时候,特别是渡船将要到达江心,和船要靠岸时,他一般都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尽管这片不算宽广的河面他一生之中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对于这一段水面显然是非常熟悉的,可能闭着眼都能安全到达对岸。为生命故,为安全故,孙老头也有自己的原则,便是稳稳的将乘客安全送到对岸,不马虎不粗糙。因此,余下的一丁点时间里,船上两人是没有说话的,直到渡船靠岸,停稳,孙老头用湿布擦擦脸,道了句“到了”,方打破静静的河面,生出一点涟漪来。 云帆照例放下几枚铜钱,对着孙老头拱拱手,道:“孙伯伯,上次说过要跟您喝上一杯,今天有事,而且人不齐,看来只能等下一次了。”言毕他跳上了岸,走出几步再回头道了声别,便转向北门抬步而去。 孙老头望着云帆的背影,心里笑笑,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记得上一次的那个承诺。他不说,自己是记不起来的,看来,自家的老去,体力尚能支撑着划动渡船送人过河,内里的摸不着的某些组织的老化,以及记忆力衰退,却由不得自己了。岁月不饶人,孙老头叹了一句,看到暂时无人过渡,便拿起水壶,仰首灌下一口。中秋将至,习惯了一人生活的他,仍有几分伤感涌上心间。 在宁城衙门旁边的一家酒楼对付了午饭,云帆通过酒楼老板买下一匹普通的马,以作代步工具,打算沿着铜山、河口一路回章州。路过县衙门前时,见到半个熟人,便是那快班捕头张劲,两个月后相遇,他似乎没认出云帆来,迎面而来后再错身而过。 见到此人,云帆想到了那一天从宁城出发到两水而去,由此人为头目带领几个骑士“护送”他们一路南下,没料到中间遇到“拦路”之人,将云帆钟老头取了过去,是颇戏剧的转折。时至今rì云帆还未能彻底弄清楚为什么在宁城时李石他们没有找来,而偏偏选择在两水道上侯等。有那一番遭遇,想来张劲对于云帆的印象不浅,不知为何今rì相遇居然没一点反应呢。云帆摇摇头,他牵着马慢慢地往东门而去。对于没能和小乙一起到两水搬砖,他没有遗憾,因为找回了这个世界上的至亲,这是他的幸运之处。若响应了宁城某些人的号召,累死累活修补房子,砌城墙,可能自己的命运就会迥然不同,他大概能跟着老头子上山,也能啃吃一两枚金丹,而此时心里的对于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肯定不会存有的。毕竟,亲人这一条纽带,不是区区“大师”的武艺能够代替的。 张劲出门时,心里装着些心事,他与云帆擦肩而过,走出几步后才恍然,他明白自己遇到了一个印象颇深的年轻人。此人不是早些时候被那帮黑衣人弄走了吗,怎么还在宁城?他转身看到云帆慢慢的牵着马往前,尚未走远,反应过来后,便追了上去,道:“等一等,这位小兄弟请等一等。” 石板街上人不多,张劲这么一喊,引起了路人的注目,他们好奇地停下脚步,看到本城的张捕头追上一个陌生少年,此人或是外地来的,他们没有印象。云帆算在宁城混过一段时间,可两个来月的变化,叫本城土著不敢将牵马之人与那个跟着钟老头行乞的瘦小小乞丐联想到一起,是以以为张捕头出马,或在于抓人。宁城很小,区区波动便牵扯了行人的神经,他们想看看热闹。 云帆很轻易便判断出来,自己还是被张劲认出来了。他不慌不忙,人停马停,站在街边,疑惑的回头道:“这位大哥,找我何事?” 张劲在离云帆数尺之外站着,再看了云帆两眼,已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笑道:“小兄弟,在下张劲。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两个月不见,你变化很大呀。” 云帆与张劲并无交情,他以为此人只是要打个招呼,心里一想,又觉得不仅仅如此。他一个普通人,奉公守法,没触犯过条律,这张劲是无聊病发作还是什么原因,要喊停自己呢?云帆心中不解,是以问道:“呵呵,张捕头,小子当然记得你。不知张捕头为何事而来?”云帆也不紧张,若是以前混吃的时候,他是一个流浪人员,无家可归,可能会怕六扇门之人找个由头给自己吃点苦头;今rì已不一样,他有家人师傅,身家清白,并不怕此等爪牙之徒。 张劲拍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莽撞了,将没什么内在关系的事物和人想到一处,是近来办案心切,在街上遇到半个熟人便以为应该和那件案子有联系。看来最近jīng神压力大,差点导致街面之上闹出笑话来。他定定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兄弟呀,真不好意思,最近事务繁忙,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相见是缘,要是小兄弟有空的话,到那边坐坐。上次一别,小兄弟找到家人了吧?”既然是误打误撞,张劲打算碰一碰运气,找这位少年套套话,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云帆以为萍水相逢,自己和张劲的关系连小乙他们都不如,双方坐一坐,是没什么必要的。想到此处,他拒绝道:“张捕头,小子还要赶路回家去,不能逗留。如果张捕头有需要小弟协助的地方,请直说就是了,小子肯定知无不言,不敢有任何隐瞒。” 张劲看看四周,是路人侧目,有围观的态势,于是低声商量道:“也没什么事。不过,小兄弟,这里说话不大方便,我们到那边去吧,不会花费你多少时间。” 云帆知道此人有正事要谈,他想了想,因了自己对于宁城的物事仍存有一份关心,何况被此人叫住了,他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好答应道:“那好吧,张捕头,咱们就到这家茶馆坐一坐罢。” 将马匹交给茶馆伙计,吩咐他系好,喂些食料,尔后云帆同张劲一道进了茶馆,找张桌子坐下来,待伙计上了一壶茶水,喝一口茶后,云帆开门见山地道:“张捕头,现在可以说了吧?”换做是前世的世界,云帆与公门中人坐在一起,说话断不能如此轻松。他会紧张,会难以镇静下来,心底忐忑。此时却不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云帆有了足够的自信,在张劲这类人面前淡定自如,不会慌张。这与吐纳之法有关?或与金丹之力有关?可能统统不是,也可能都有关系。两三个月的变化,和两三个月的成长,比起云帆二十多年的变化成长,来的多,来的成熟。 第八十七章 通缉犯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张劲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来,摊开后道:“是这样的,小兄弟,特意请你到这边来,是想问一下你认不认得上面那个人。如果知道他的行踪,请务必见告,张某定有厚报。”既然是碰运气,张劲索xìng将目的直接道出,而不吞吞吐吐。吞吐也不是他的作风,只不过此事不仅仅关系到他,首先就是和他死去的两位属下有关,因此他心里迫切。张劲忙活了好一段时间后却毫无所获,心底越加焦躁,要将上面那人抓捕归案。今rì偶遇云帆,他心有期待,希望能有些收获。 云帆看了看张劲,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期盼之sè,他不知所以,目光从人脸到纸上陌生的脸,认真的辨认。他很快便知道上面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未见过的,因为此人看上去与他几个月来遇到过的所有人的脸都不能重合,就算和与他擦肩而过的某几个人有一点相似之处,此时他未能也没有深入去比较,所以云帆摇摇头,道:“张捕头,可能让你失望了,这个人我没有见过。” 即使事前就心里有底,听到云帆这句话,张劲还是忍不住有些惋惜,看来自己的运气不佳,好不容易以为碰到了一丝希望,没想到现实却是没有任何的侥幸。他暗叹一口气,不死心地道:“小兄弟,请再仔细看一看,或许你有点印象也说不定。” 对于执着于某样事物,却总是不能如意仍要坚持的人,云帆多少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眼前的张劲正是如此。不加思考的,云帆再次将目光放在纸面上,巡游一番后,歉意地道:“那个,张捕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重视上面那个人吗?”言下之意他还是不认得此人,说出一句关心的话,只是想多知道点,或许rì后有机会,便帮其留意一下。说起来,云帆虽不是一个非常感xìng的人,心肠却是软的,只是眼前之事,他爱莫能助罢。 似乎这不算是一个秘密,张劲回道:“不瞒小兄弟,此人是一名通缉犯,附近几个城市都有他的通缉告示。张某之所以如此着紧,因为此人及其党羽月前在两水道上劫杀了一队商户,我的两位属下兼兄弟不幸遇难,兄弟情深,我恨不得将其人刀剐!”后一句话张劲是咬着牙迸出来的,他很快便发现自己冲动了,在陌生人面前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将自己的一些心底话漏出来。张劲顿了顿,苦笑着续道:“不好意思,小兄弟,刚才没吓着你吧?失态了,呵呵。” 云帆早就听老头子说过两水道上,特别是宁城、两水以及章州这三座城的三角地带,山高林密,是强盗的福地,土匪的乐园。据他的了解,此地为三不管地带,时而平静,时而不宁,以前官方曾组织过三地的捕快力壮大规模地清剿过彼处强梁,最后不了了之,地形的复杂及出力者的不团结是失败的主要原因。前者是客观的,后者却是人为,经过那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行动之后,一切皆回复到原来的状态,旅人客商走在两水道上,总是提心吊胆的,能顺利过去就要多烧几根香还愿;钱财被洗劫,最后人能无恙,只能怨运气不佳,命途多舛。至于人财两失,连哀鸣一声的机会也没有,或无人收尸留下来当个孤魂,或马革裹尸得以回乡,而家里人的痛告最后也会被束之高阁,翻不起半点浪花。因此,很多时候人们宁愿绕行也不走此道。 当然,老头子也说过,在这片山区里出没的强梁们,一般不会饥不择食,若所得不够丰厚,不会拦路,所以也有像小乙那般独自一人安全通过的例子。更有骑士护送三十“壮士”南下,一路顺利的非常态行路,李石他们的出现被张劲看作是插曲,心里虽有不快,当发现前探的弟兄只是被敲晕,同时更得了一份礼物,便转不快为满足。得失之间如此,难以事先演练。月前的痛失两位弟兄,张劲很愤怒,一直持续到今天,他明知道只靠几张告示,一份看上去很不错的悬赏以及像自己这样在背后努力着的势单力薄之奔走,恐怕到最后仍难捕捉到纸面上的那个人,从而顺势将那一伙人,那几伙人连根拔起。 努力奔走着要达到的那个目标看上去像是奢望,张劲尚未放弃,他要得到一个说法,或者说讨回一个公道,叫他死去的弟兄可瞑目九泉。其实张劲早就过了冲动的热血的年纪,他也懂得进退。如此的到今rì未放弃反而无头苍蝇般找云帆问话,或许是因为兄弟手足间的感情使然,也或许有责任担当的缘故,总之,开弓之后,本来可以追上去一棍子将飞翔中的那支箭敲下来,没有选择妥协,可能张劲本人也说不清出发点究竟在哪一处上。他苦笑,他未老去,手中拳头的力气仍很足。 沉默了好一阵子,云帆方将自己的疑惑道出:“张捕头,你我只见过一面,我也不认得上面那人,不知其为杀人强盗。不知张捕头为何认为小子会给你带来有用的线索呢?”其实云帆想说的是“你这就是碰运气”,此为实话,不能言说。一个人不按情理做事,唯有不经常理的说法,其人的怪异行状才解释得通。 张劲心里苦闷,他总不能说自己抓人心切,花了个把月后仍一无所获,现而今神经错乱吧。他只能如此回答:“张某曾到过三潭,听当地人说过此人在两个月前于镇子外出现过。而张某以为小兄弟归家之路好像在两水道上的西南方,也就是三潭到章州这一条路,是以……,今rì看来是我莽撞了。不好意思,小兄弟。”话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在茶馆内又浪费了一些时间,眼看着rì子一天天过,当人的热情冷却,这一件案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破解不了的案件,因为元凶没有抓到、伏法。到最后,只怕他的两个弟兄白白死去,毫无价值,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起些压抑着的愤怒火花,他不能再停留了。 图影被收起,张劲拱拱手后会过账就离去了。云帆稳稳地坐着,再喝一杯茶。他听到‘三潭’二字,脑子里很自然地想到两个月前三潭客栈的那一场战斗,他是旁观者,对逃脱掉的头目印象不浅。此人不是秃子,而是带着秃子离去之山羊胡。那晚灯火不够明亮,刀剑光中,于此人的留意因了其人最后的不慌张、够果断。虽然以两个月后的今天,云帆之眼光看来,大胡子或者说山羊胡朱文武艺普通,可能连黄杨都不如,再遇到的话,云帆很有信心依样画葫芦,用左脚就能踢倒此人。但此人心机不浅,却是可以肯定的,要不然这些年的刀尖上讨生活,他早就被劈杀了许多遍。那一晚能够离开,显然因了老头子与刘方肇无意对付这种小虾米,“宽宏大量”而叫他能够全身而退。不知道被抓住关起来的刀疤脸有没有被砍头?云帆心里恶意地想道。 其实张劲费尽心思要捕捉的通缉犯便是朱文,这是云帆路过宁城东门,出了门口看到城门的那张告示上的头像时判断出来的。不知道是那一位好事者在此人的下巴位置胡乱的添加了几笔,以作胡子的样子,叫云帆省起,这不就是那一个逃脱掉的强盗头目吗?他心里好笑,区区胡子装扮出另一个人来,掩盖住这个人的真相貌,是他以前在文字作品里看过,却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的。 云帆的停驻并没有引起东门守卫的注意,这一张图影贴在此处已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开头几天上面告示的悬赏金额很是吸引住路人,叫他们心里痒痒的,也曾想过去领那一份可观的赏金。几天时间不到,上面的那一位强盗便在普通人的心里留下了强悍的不可轻侮之印象。在普通人看来,人家是有高强武艺的,在两水道上的三不管地带屹立了好些年,连官老爷们都不能奈他如何,平民百姓就更加不用说了。因此,守卫心里判断,云帆就是一个年轻的过路人,好奇看看图影,到最后也一定会跟本城以及附近几个城镇的居民那样,看过便是看过,心里的冲动在杀过人的大刀、拳头面前,会自动选择退怯乃至于将之忘记。 吃喝玩乐,人生不过如此,犯不着为了一点悬赏断送自己的xìng命。古来聪明人普通人皆如此。这一点茶馆老板、酒楼老板甚至是宋庄铁公鸡皆懂得,所以他们没有过多的关切图影上强盗的死活,只要其人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第八十八章 山水隔阻,远方人在思念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翻身上马,他看出了张劲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却没有回去告之。两个月时间,就算此人还在三潭附近的山上,云帆不可能也不会去将之找出来,他不会闲着无事专门把时间留给无聊,他要回家,要赶赶路回到家中,住一段时间后,再次出门。 云帆已会骑马,看看天sè,离天黑还有较长的时间,他肯定自己能够抵达铜山,宿于彼地。马背之上久违的生疏后,云帆一夹马腹,直溜溜的往前。他身体的平衡xìng不错,马儿跑得再快些,亦不用担心会摔下来。尽管在千里马看来,劣马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但是,这阻止不了马儿同样渴求天黑之前到达铜山,吃上它的晚饭,因之,马儿是听话而努力的,不用云帆过多去鞭策。 老道士要吞下三枚金丹,并不是一口气吞下去的。他也要慢慢地来,在自己的jīng神状态,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的时候,才开始享用胜利之果实。老头子正坐在他的对面,他知道老道士为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太多太多。作为老伙计,钟老头心里同样是高兴的。他将笑意露了出来,道:“老杜,怎么迟迟不吞下去?” 老道士答非所问,道:“老钟,你就放心让云帆师侄一个人下山?依我看来,师侄是吃下了一枚金丹,实力增加了,可应对人事的经验不足,总是需要你这个师傅在旁边照应,先领着他走一段路再放手的。” “这小子说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老头要放开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成长。老杜,咱们也不是这样过来的吗?嘿嘿,还是先吃下你的金丹,老头住上几天再下去。” “老不死的……”老道士知道钟老头说的也没错,他们年轻过,正是这样走过来的。正因为当年年轻,他犯过些错误,有难以挽回的,就是成长的代价。对于云帆师侄,他比较看好,是以关心的说一两句。老头子的态度不能说是不对,只是关心嘛,总是主观的,有如他的两个徒弟,在山上学道,几乎没有在山下的世界里生活过,因此,不特是云帆,田鹏飞和胡铨的处事经验也显不足。他以为可能要改变一直以来让他们呆在山上的做法,应该叫他们下山去,到红尘中走走,兴许对于他们的修炼有大帮助。想到这里,他慢声言道:“看到你能放下心来,让师侄独自一人闯荡,老道或许亦要向你学习,是时候放那两个小子下去,给他们长长见识喽。” 老头子抬杠道:“老杜,你就不怕这两小子下山以后被红尘迷住眼睛,荒废学业?” 老道士自信地道:“这个老道倒是不担心,顶多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就让他们来找你,嘿嘿。”老道士也有狡猾之处,毕竟他的道观里养着一只白狐,看上去是厚道之出尘高人,心境却不大纯洁呀。 “厄,”老头子是个zì yóu惯了的人,他没想到老道士要给他加上如此“艰巨”的任务,闻言立即摇头道:“老不死的,我很忙的,连自己的徒弟也没空照应,你的两个徒弟嘛,还是让他们自己成长为好。这样收获才大。”他找了个借口,要将这个包袱轻轻卸下。 “老钟,这太不厚道了吧?本来我还计划酿造一种新酒出来,材料都找得差不多了。听你这么一说,老道的时间不宽裕,可能无暇去准备喽。”老道士很知道钟老头嗜酒,特别是新出的从来没喝过的美酒,他想以此作为其中的筹码,好让懒惰的钟老头看顾好自己的徒弟。 钟老头立马改口了,道:“呵呵,老杜,你更加不厚道。居然用未酿制出来的新酒来诱惑我,不过,这正是老头的弱点。因此嘛,你的两个徒弟,有紧要之事找我,作为师叔,老头肯定会指点一二的。”他拍着胸膛一口应承,只为老道士画出来的那坛美酒。 老道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手便将金丹扔进嘴里,咀嚼几下就吞了下去。嘴巴空了,道:“刚刚好,我就先吃一枚。果然味道不错,嘿嘿。”所谓的时机,所谓的状态不过是一句空话,老道士很随意将金丹吞了,说过一句话后打了个眼sè,钟老头便明白他要在旁边护法了。 “很好,老杜。你放心地去吧,我在你旁边,等你醒来去酿酒。” 老道士不再废话,他顺着金丹的药xìng,在金丹化开的同时吸收着里面的巨大能量,为下一个境界的到来努力着。他闭上了眼,专注于吸收,专注于消化,专注于提升。 云帆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之上,总觉得马背是滑的,在马匹的行动中,他需要将重心放低些,以免身体向左或向右,影响平衡。往铜山道上,云帆却是像东门守卫心里想的那样,门前的那张告示没叫他放在心上,大概再走出一段路程,他就会慢慢忘记。事不关己,他不可能像张劲那般对此事念念不忘。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暂时生不出这样的冲动来,或许他也学不了章州城内的郭威,被砸中西瓜皮后挥拳上楼殴打醉汉。云帆是在改变,可二十多年形成了的xìng格,其xìng格中的某些东西并不是说改变就可以转而成为另一个样子的。 这或许需要时间,或许需要阅历,需要某些外力的推动。也或许像三岁定八十那样,定型了的东西,rì后没有改变的可能。一个人xìng格上的矛盾xìng,是多样而独一的。 云帆再一次在铜山的空气中嗅到了金属的味道,这一次他感觉更加的细腻,似乎空气里除了金属味,还有一些他暂时判断不出来,不知道为何物的成分。云帆找到上一回那家客栈,住了进去,刚好到晚饭时分。小半rì的路程,因了于骑术的不够娴熟,云帆硬是多花了些时间才来到铜山,这与他的自以为就算是劣马也能跑出较快的速度这种预期有点出入。看来花山脚下的顺遂,让他的自信膨胀了,以为想得到就能做得到。这不是一件好事,云帆吃饱了饭,自省时决定,rì后仍需谦虚些,低调些做事。老头子便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榜样。 一晚无事。云帆侵早起来,睡眠足所以jīng神爽利。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遭遇到屋顶上旁人的战斗,不能上屋顶围看,觉得这一晚的时间单调了些。他已与一个月之前不一样了,山脚之下之侥幸取胜,云帆已消化完那少得可怜的对敌经验,因此他是不满足的。 有人说要有压力才成长得快。云帆想遇到些不平凡的事物,练一练自己的身手,在宁城不能,在铜山也是不能。江湖在哪里呢?他扪心自问,江湖也是一个人的世界,他要亲自去经历,目前看来,它的那一张面纱尚未被摘下。隔雾看花,朦胧的美总是显得不够真实,他得往前冲一冲。 赵子芋在白县停留了半个多月,办完事后回到了金陵。她喜欢到处游逛,可作为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到处乱转,是不方便的,因此需要易装而行。在天堂镇上遇到云帆,她颇生出知己之感,可惜相处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分开了,内心里,赵子芋是很舍不得的。无奈有事在身,需要去做,更何况家里对于她这种“不务正业”没有半点女儿家的行为是不大支持的。女儿家像她这种年龄得学习好女工,到了年纪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后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才是正理,也是这个世界里一般人的观念和做法。 她的能够出门游历山水,观一观各地的风土人情,主要是因为她自幼拜入高人门下。她的师傅分量不轻,说话有力,以至于家庭所能给予她的压力或干扰,在其师傅的庇护之下,能取得相对的zì yóu度。这是她的幸运之处,是她作为女子的幸运之处。 这一rì赵子芋来到家中的后花园,坐在凉亭里望着花园里的花草发呆。回到家中她已恢复女装,如果云帆在侧,以他尚不算锐利的眼力看来,是很难一下子就判断出其人便是当rì天堂所遇,河口别离的子芋兄弟的。男装和女装之间的变化,在赵子芋身上实在够大。一英气,一柔情,如此矛盾之体存于一人的身上,是正常?或是不正常得叫人惊讶? 但云帆不在此地。 “小姐。”将泡好的茶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之上,婢女小柔轻声道:“小姐,先喝点水吧。这是夫人亲自为您泡的玫瑰花茶,趁热喝。” 赵子芋转过脸来,应道:“先放着,我现在不渴。”她托着下巴,续道:“回到家中真无聊,小柔,不如咱们出去逛一逛。” “小姐,我们才回来没几天,您又要出去了?夫人吩咐过要小姐在府上休息几天,中秋节就要到了,过几天……”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知道,过几天要陪娘去越王寺。小柔,今天爹在不在家?”赵子芋问道。 以往从外面回来,赵子芋都能安静的呆着或看书或练武,这一趟从白县返回,不知为何,自家小姐就不能待在家中?赵小柔不能理解,是以回道:“老爷在家呢,刚回来不久。小姐,其实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在家中歇一歇。出去一趟,小姐您不累吗?” 赵子芋也不知为何,坐在凉亭内对着花草发呆,心里总有些烦躁,想到外面去,只为了找些事情做做,以解闷而已。其实刚才小柔到来之前,她手拿一块玉佩翻看着,分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不过自己的贴身婢女没有看到而已,要不然凭着自小跟着自己,算是了解自己脾xìng,这个小丫头肯定能看出点什么来。 赵小柔看到自家小姐喝下那杯茶后,仍坐在凳子上,显得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在沉默,不爱说话。小丫头灵机一动,道:“小姐,您是不是在想着某个人呀?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去了一趟章州,就……就多了份心思。” 赵子芋脸上微红,她站了起来,嗔道:“好呀,你这个丫头片子,胡乱猜测什么。信不信本公子撕烂你那张嘴。”她想到每一次出门远行,大多时候是易装而行的,女扮男装之时,姑娘就成了公子。在这种无拘无束中遇到了云帆,她又想起了天堂到河口那一段路,想起那一个晚上吃饭时云帆木讷的样子来。缘分这种看不到的东西,她愿意相信。河口分别,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一个月,当人静坐下来,却感觉时间过得慢,想念便自然而然的出来,可算是情不由己罢。 两人在花园里追逐,小丫头边跑边求饶道:“小姐,小姐放过婢子。我不敢了。” 赵子芋刻意学着云帆说话的调调,在后面赶道:“哼,给本公子停下,要不然,要不然……总之乖乖的到这边来。”云帆一个纯洁之人,凭着自己对他的了解,很难想象出他sè眯眯或恶狠狠时的样子来,所以赵子芋的这种模仿是失败的。 花园中嬉闹,就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游戏。在追赶中,赵子芋慢慢地将方才的那份闷意放到了一边,她只是希望云帆大哥能守了承诺,到金陵来探访自己。不知此时远方的那个呆子在干些什么?她只想了一下,便提着裙子,追上了自己的婢女。 第八十九章 抛掷石头,砸中一个秃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到被挖空了的铜山脚下转了转,发现没有了利用价值的铜山,连铜臭味都差不多要变味的样子,山体破败,杂草丛生,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人之处。他站在山脚下,想缅怀铜山过去的辉煌,这是yù学文人sāo客般发思古之幽情,可惜的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如何采矿,如何浇灌钱币。这方面的认识,在云帆是很空白的,连苍白都算不上。驻足一刻钟,云帆诡异地想到了自己故国历史中的三国时代,耳边之金戈铁马,很叫他热血沸腾。 这是何故?云帆张开了眼睛,由着目光四处探察,除了不知藏在何处的蟋蟀鸣叫,和路过的小鸟飞翔中的孤单叫声,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云帆身后的那匹马勉强嚼食铜山脚下的青草,进嘴后不久又吐了出来,它也知道这不是美味,跟客栈里那个好客的小二送上来的草料相比,此青草带着苦涩,叫它不喜。 云帆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捏了捏。石头有些分量,或是矿石也说不定。云帆并没有像折断大刀那般,使出很大力气去将它捏碎,他称了称手里的不起眼的石头,尔后用力将之掷出,喊了一声“去你的铜山”,便上了他的马,调转马头离开了。 铜山是一部历史,云帆的到来和离去,连一块石头都不愿带走。他带着期待而来,怀着失望而去。江湖是现实的,和朝堂一样,不爱光顾这一座被抛弃了的山。 云帆抛出去的那块石头砸中了一个秃子,砸到秃子的手腕将他刚要放进嘴巴的生番薯砸落。手部吃痛,秃子忿忿地站了起来,他躲在草丛旁边的一个低洼的洞穴内已好几天了,辗转到了铜山镇,到了这座荒废的山上,他本以为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的。为安全起见这几天他不敢生火,只吃一些生生的食物,没想到意料之中的宁静没过去几天,就在这个上午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块击碎了。他很生气,想张嘴大骂几声,很快便忍住了。 秃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在山腰之上透过草丛往下看,只见到一个陌生的少年骑着马的离去。莫名其妙的怒火无处发泄,他不敢冲下去找那个少年的麻烦,因为他不是郭威,也追不上那已开始跑动的马匹。狠狠的吐了一口痰,秃子咬着牙低声骂了几句“他娘的”,然后一脚将那块不属于这里的石头踢到一边去,再悻悻然坐了下来。秃子就是秃子,却已不是当rì的秃子,他最近过得实在不好,如丧家之犬那般被追逐着,无一rì安宁。 “大哥,咱们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呐?”秃子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 一堆平铺着的干草里涌出一个长满胡子的人来,他伸伸懒腰,以低沉的语气言道:“秃子,要忍一忍,困难会很快过去的。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的番薯不吃啦?”他见到掉在地上的生番薯,忙弯腰捡了起来。 秃子判断石头就是从山脚飞上来的,自己被这种“无妄之灾”砸中,肚子里的气还未散去,听到自家大哥的问话,他回答道:“大哥,别提了,不知是那个缺德的家伙,到处扔垃圾,太没有公德心了。” 黑胡子jǐng惕地道:“秃子,有人来过?”他四处张望,未发现一人,仍不愿放松。 在山腰上隐藏着都能被山脚下的石头砸落嘴边的食物,是个人都会感到丢脸。秃子本来想不说的,不意一时口水多了,漏了口风,他只好解释道:“山下一个路过的家伙抛上来一块石头,我运气背,被砸中了。”秃子难得的脸sè发烫,只是他脸皮太厚,旁人很难看出他的难为情而已。 黑胡子连忙到了洞穴口,拨开草丛往下看,只隐约看到一人一马正往远处而去。他松了口气,回过头来,道:“秃子,就是那人?不可能吧,从山脚扔出的石头到达此处,这得需要多大的气力呀?会不会你弄错了。”他刚松了一口气,接着就紧张起来。没办法,谨慎点总是必要的,在刀尖上讨生活,顺风顺水这些年,是惬意的;最近的rì子却很不好过,被仇家和官府追赶着,这是他几十年来最狼狈的一次—如果不算上三潭镇的那一次挫折的话。 秃子正揉着手腕,听到这里才猛然一拍脑袋,以难以置信的语气答道:“是呀,大哥,刚才一时没有注意,没有往深里去想。幸亏老子没有骂出口来,要不然……”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后怕,他胆子不小,可这阵子差点成了惊弓之鸟,再遇上气力如此之大的人,若真的将自己和大哥的位置暴露,凭着那个少年的本事,真可能会被他缠上,后果就严重喽。 虽未见过那位少年的出手,凭着这么多年来的经验,无论是黑胡子还是秃子,能够看出来此少年应该是一个高手,不可轻侮,是他们眼力的判断结果,也是对未知危险的一种敏锐的感觉。感觉总是难以言说,只能意会的。两人同时点点头,沉默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黑胡子才开口了,道:“秃子,看来这里已不大安全,咱们要换个地方。” “好的,大哥。”秃子将剩下的食物对付完,擦了擦嘴巴。他的手腕仍隐隐作痛,看上去是肿起了,用口水擦一擦根本不凑效,只得忍一忍,换了地方再说。 各背着一包物事,黑胡子和秃子二人很快到了山脚。他们先是躲在一边jǐng觉的探察着四周环境,侯等了好一会,知道附近应该没有任何异常,才从藏身处出来,犹豫了一下,黑胡子带着秃子往某个方向走去。前方如何,或是迷烟,或是敌人,此时的他们已不去过多的考虑,他们背上的收获是丰厚的,这是他们的底气。若能远离此地,东山再起或者就这样靠着背包里的金银舒舒服服度过一生都不是难事。 马背上的云帆是悠闲的,他的家在不远处的章州城外。估算着离中秋还有十几天的样子,从铜山出来后,他已不急,不急着赶路。因为他想将自己的速度降下来,沿途风光虽一人,风是凉快的,人是畅意的。坐在马背上,经过了昨rì的磨合,马背之滑,在年轻的云帆看来,已不能影响到他的平衡。此时,他觉得像某些人那样倒骑着这匹劣马,亦能做到。 自信似乎从他的掷出那块普通的石头后,无来由的从隐藏着的位置出来了。他很高兴,低低地哼着歌,虽然他的歌声仍是没有进步,仍处处走调。云帆不以为意,驮着他的那匹马也不在意,它不会懂得来自异世界的音乐。马匹嘴里的苦味在稍离开那座山后,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它吞吃了相类的青草,果然顺利的抵消掉那份苦涩,而留下清甜。跟着这个主人,运气变坏后,接着会变好,马儿似乎有了这种觉悟,亦顺着其主人的心情,虽听不懂其人的歌声,也能奋蹄直前,或快些,或慢一些。它轻飘飘的往着那个目标而去,不用吃鞭子。 李瑱曾说过他在宁城安排了人手,是在暗中照应着外出的云帆,以随时通着信息,好叫家中的自己以及韩氏放心。这话不是吹牛,他确实有安排下去,因此云帆从花山下来,渡过龙江进了北门,吃完饭后遇上张劲,守候在小小宁城的暗中之人已知晓了,他忙用这个时代的联系方式将此条消息发出去,很快就到达李府。李瑱了然,也就代表韩氏知晓,所以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要回来。本来韩氏想派出人手接云帆回府的,却被李瑱以培养云帆的dú lì能力为由,打消了韩氏的想法。 对于自己的父亲暗地里安排人手提供保护或帮助,云帆毫不知情。在他看来,身边的一切都很正常,他的离家一个月再到回家的路上,是没有发现任何的监视力量的。这并不是说云帆长进了的听力毫无用处,也不是李瑱安排的人如何之jīng明。云帆的未能发现暗地里的人,首先是他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也是他的经验不足,在行走中只顾着往前,往往不知道留意后方。更何况李瑱只在关键的节点安排了几个人手,对云帆的关注是远远的,并不大接近。同时,云帆以为自己一个普通人,尽管有着江湖梦,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很短,认识的人不多,表现得非常平庸,是不可能会引起有势力的土著们注意的,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 第九十章 拦路 - 花山 - 卡拉左夫 () 龙江经过宁城往东而去,到了铜山一带,江面渐渐变宽,是汇合了附近支流,而形成较大水系。到了铜山,一直往下过河口,这一段河流就叫南江。钟老头的《将进酒》里曾提到过“南江”,不知是不是指的眼前这条江水?云帆走了两程路,于江边稍作休息,望着这一条成了气候的河流,目光往东北而望,白县大概就在那个地方,而他的子芋兄弟想必早就办完了事,应回到家中罢。 在无人烟处下马,也在无人烟处上马,云帆只停留了一刻钟的样子。江边风不小,乱了游子心。坐在马上的云帆以为单人匹马会比坐着马车赶路速度更快,却总觉得少了些乐趣。一个人的旅行,一个人的归途,沉默的时候居多。无论有没有心事,看上去此人多少装着点类近的事物,就如现在,云帆策马而前,凭着记忆在大道上走着,他未能狂奔飞掠。他装着自信,更装着有来由的牵挂。 江南的chūn来得早,江南的秋却来得相对晚一些。其与北方不同,少了几分萧杀,多了点妩媚。自然,云帆是从山上下来的,因了落差,到了地面,人烟处处之地,和贯通人烟之间的大路之上,仍能见到些路边野花,这就是秋冬之间此暖和之南方常见的郊外之景。江南是云帆未曾生活过而在文艺作品中时常听说,算已了解过的地方。他长在更南边,四季模糊了的更南边,到了这里,宁城三潭章州而天堂、河口、铜山,是一个圆圈般的地理摆放,边沿他已算是走过,内里仍需自己探察。因此,对于江南的秋的味道,大抵于小小一朵花儿身上,他嗅到点与自己经历不同,与经过文人加工的秋的sè彩类近的怡人味道,很感亲切。可惜的是,路上的风景,路上的秋的味道,他没能带到马背上,带回家去。这是共同的客观的难以独享的风光,或能在图影上存一个数个世纪,而不能被关进私人的花园,毕竟一枝红杏出墙来,chūnsè秋sè皆关不住,这也是被诗人所诵吟过的自然之理。 云帆真的倒骑着马,走了好几里路,速度却不敢恭维。如此强自的潇洒,怎么看怎么别扭,不待他将倒骑的要领摸清,清凉的午后,在云帆路上遇到的第三还是第四批路人拦在路心,像是等待了许久的样子,生生的将云帆这种有益的摸索打断。他们不像是良民,因为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出鞘了的武器。 “小子,快停下来,乖乖地到这边来让我们检查一番,再登记一下。”大路上已被设置了路障,这是云帆扭头过来时看到的,因为他的马被逼停,在他听到身后的声音的同时被迫停住了。马匹很诧异,云帆亦感到奇怪。这一条路向来太平,应该不至于有拦路抢劫的事情发生罢。带着疑问,在那一个握着狼牙棒的大汉催促声中,云帆“乖乖”的下了马。 “这位大哥,这是何故,为什么你们要在此处设下路障?”云帆的这一句问话就显得不够温顺了,他的下马而来,表面上看是听话的,其实云帆正是要学习倒骑技术的时候,就这样被此人打断,心底有些不爽。这就好比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正进行到jīng彩之处,突然被裁判终止,无论是观众或是对战双方,都会憋着一股气,要发泄一下。云帆从江边到这里来,时间尚未过去多久,此时的他被人从“思考”中拉下马来,说话的口气自然“冲动”了点,是以问话时没去深入的想,究竟这是合法的路障,或是拦路之人的把戏。他冲动,也存了试探一番的心思。 “叫你停下来你就得停下来,问这么多话干嘛?”握着狼牙棒的汉子粗声粗气回道,他一眼就能看出云帆的不乐意处,以为自己手里有家伙,像云帆这一类瘦弱的过路人就应该好好听话,不能有任何的异议。他领着两个喽啰上前逼近几步,命令道:“小子,你是过路的还是住在附近村落,先拿出路引在上面登记一下。”话说完他从手下的手里取过一只本子,向着云帆扬了扬,同时转了转狼牙棒的手柄,像在示威。 换做是普通百姓,见到粗壮的家伙手拿同样粗壮的狼牙棒,心生怯意,一般都会乖乖的听从此人的命令,要路引或是身份证明就配合的拿出来,登记便登记,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云帆牵着马,立定在路心,看到逼近的几人语气不善,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心里疑惑,却不表露在脸上。他“呵呵”一笑,道:“这位大哥,刚才在前面已检查过了,我看这里就不用检查了吧?”他撒了个谎,因为眼前几人来路不明,不像是官府中人,要检查都没有个正式的样子,说他们是拦路劫匪或许合适些。 “前面查过,这里也要查。小子,我劝你好好听话,乖乖的配合,不然……哼!”小头目“哼”的一声,故意加重语气,很快几人在离云帆五六尺左右的地方呈扇形站立着,堵住了云帆直前、往左和往右的路。这时候一个喽啰从怀里取出一张图影来,在头目的意思下,对照着云帆的样子,只看了一眼便夸张的道:“大哥,就是此人!” “哦?”小头目拖长了声音,抬手将图影抓了过来,也快速地对照了一下,尔后“哈哈”一笑,道:“小子,果然是你。老子在这里守候多时,这一次你是插翅难飞,看你小子还能往哪里跑。弟兄们,出来吧!” 路边可以藏人的地方钻出七八个人来,很快将云帆围在中间。白天行事,这一次云帆没有看到这群人作黑衣黑裤黑面巾打扮。虽然如此,环视了一圈,云帆却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他掌心有汗,心里仍是镇定的,今rì往铜山走了走,还想过会一会所谓江湖上的好汉,没想到铜山无人,却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碰上了绿林好汉。云帆首先开口了,问道:“几位大哥,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小弟刚从那边过来,正要到南边去。以前没见过你们,应该不存在得罪之处吧?”他言下之意或许存在误会之处,要讲一讲道理。 使狼牙棒的头目笑道:“今天之前老子是不认识你,不过今rì之后你会记住老子的。”他一挥手,叫他的手下上前剥下面前的小肥羊身上的财物,不忘解释着“小子,弟兄们最近手头有些紧,就先在你这支取点花费,rì后有机会再还你。你没意见吧?” 有意见或无意见,结果都一样。这是头目的心里话,这一次出手,他只打算要财,而放过这个小子。当然啦,那一匹看上去值得几个钱的马,也一并笑纳,给它的主人留一身衣服就好。 第九十一章 腾跃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暗地里将手心的汗水擦去,对着要上前收刮自己财物的那两个喽啰道:“先不要急。这位大哥,小弟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rì后上门讨教的话,也能寻得了门路。你说是吧?” 从路边出来的几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知道眼前的肥羊身上有货,他们也不会从铜山就跟了过来,且事先在这一条旧路上设下埋伏。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未出过远门的小子,他们的大哥加上他们一帮人在此处侯等,说出去都有些笑话—其实这个小子,他们队伍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之留下。显然,他们大笑,以为这样的小题大做,是时候完成最后的收割了。笑一笑,此时的他们很是放纵。 喽啰手脚很快,笑嘻嘻地逼向云帆。剥小肥羊的皮,在他们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他们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尚未散去,就诡异地叫云帆一巴掌和一脚狠狠地摔开来,重重地跌在头目身后的路障上。他们呻吟不已,似乎刚刚不是被云帆甩开,而是如两只木偶,被两根有力的绳子扯了回去。 眼前的变化显然出乎头目以及他的弟兄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来不及去思考上去收割的两个人如何叫非人的力量弹开。在羞怒的帮助之下,围住云帆的几人纷纷拔出了武器,大声一喝,便先上了四人,要一把将云帆砍倒在地。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云帆虽吞下且初步消化掉金丹,用钟老头的话,其实比起所谓的武林高手高出许多,武林高手和云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只不过云帆没什么对敌经验,在花山里的那一次出其不意的折断人家的大刀,是实力的显示,更是单一的对打。眼前的几个挥舞利器的家伙,虽比不了被云帆击伤的黄杨,可他们手多,手上利器也多,很容易叫无经验之人手忙脚乱。 云帆松开了缰绳,不待利刃加身,他迅速地跳到一边,不忘调戏道:“先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嘛。要钱给钱,都好谈呀。”说出这话时,云帆就决定了,要在高跃中套取些对敌经验,这看起来有些大材小用,目前看来,却是他能想到的较好的方法:对于要刀砍剑刺他的人,云帆尚不能生出杀人之心。 四个来犯的家伙的动作在云帆看来是够慢的了,他沉稳地腾跃,不将自己置于四人的火力范围之内。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算吃了金丹,应该还达不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因此需要避其“锋芒”。四个被耍弄着的家伙气得呱呱叫,从路的这边到另一边,也跳起来要从空中劈砍云帆,可惜他们没有云帆跳得高,只来得及砍到空气和地板。路边有树,围砍着跃上去的云帆,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只好等他下来。 云帆亦能遂他们意,“不小心”高出他们许多到了树上,很快地下了地面来,继续跟他们游斗着。头目终于忍不住了,自己未上场而下命令让他剩下的几个弟兄一起上去,他也能看出些不妙的苗头来,但箭在弦上,已经发shè出去了,只能继续追赶那只粗壮有力的“肥羊”。他身边的两个喽啰倒下去后艰难地起来,已无力再战。是胆怯了,不愿上场罢。 腾跃于这一群劫匪的围追之中,云帆很有成就感。他越发纯熟的技巧慢慢地通过实践验证着,理论上的事物,只有经过亲身cāo练,才会转化成自己的经验,才能意念到,手脚就到位。路边的树木,云帆到过的树木被握着利器的这帮家伙恼羞成怒般砍伤了一部分,有瘦小的树木被砍倒的,云帆心里念一声罪过,然后继续着他伟大而不费力的演练。 在云帆轻轻松松地躲开刀剑的光,时间过得飞快。而在以头目为首的拦路人看来,他们的气力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快速地消耗着,却一点都不能如他们的意,这只可恶的肥羊身轻如燕,如翻飞在花丛中的蝴蝶,往往叫他们的有力攻击落空。此时他们就是一群散乱的不团结的无章法的顽童,挥洒着他们的汗水,总不能将目标逮住。他们很郁闷,也很愤怒,理智游荡在他们的身体之外,在头目的眉头上方飘逸着,这大不妙的状况,弟兄们的被调戏却更加卖力的追逐,终于让头目明白到,事前对猎物的了解不够透切,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他后悔了,不该以貌取人。头目悄悄地往后面退了几步,发现自己未参与战斗的两个手下亦慢慢远离了战场,他们后怕,或许脚跟都软了,只差没有瘫坐在地上。 腾跃是一种消极的攻击,也是一种下意识的逃避。在战斗经验缺乏的人,是正常可取的。云帆不以为耻,他明白每一个新手都要经历这种阶段。不同的是,新手的成长的时期总是漫长的,因为他们要打好基础,而云帆像是一个晚上,或确切的说是半个月的时间便成长为一个比高手还高的大师级人物。半个月水深火热的锻炼,成就了如今的云帆,这是金丹之力,是旁人,是其他的新手所不能获得的福缘。虽然,云帆对于“大师”这一称号,有愧不敢当之羞涩,他以为自家离大师这种境界还远的很。 面对这一伙拦路者,如耍孩儿般,云帆腾跃到空中,再落下来,然后继续上升,重复着上下这种简单而惊险的动作。经过这偶遇到的磨刀石之“磨练”,他已能轻松的控制住下落的时间,jīng准到秒了。他感觉无聊的赶路中有如许意外之喜,值得自家多花些时间去套取属于自己的经验,因此,不肯首先停下来。人事的历经里,这种刀光剑影的缓慢攻击,也算其中的一种,虽然云帆只收获些打斗上的益处。 人不是机器人,大量激烈的运动后会感到疲劳的。整整砍杀了半个钟后,期间连头目亦忍不住鼓起勇气下场试一试云帆的成sè,结果却是连云帆的表皮都没能划破,这是很受打击的事实。众人汗出如浆,累倒在地上,像鼓风机般粗喘着大气,他们浑身酸软无力,有一两个更是不济,脚部抽起筋来,已忍不住呻吟两声。 云帆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他摇摇头,感叹一句对手太弱。躲在树后的那匹马看到敌人皆倒在地上,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到了云帆身边讨好般伸出舌头要舔一舔云帆的脸蛋,却被云帆“无情”的躲开,他还不习惯如此亲昵的行为。 第九十二章 底线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头目等人惊破了胆,他们已无力组织起对云帆的进攻。开头的那份觊觎之意被他们小心的收了起来,再无形之中将之排出体内,让之随风飘走。头目很沮丧,他几乎要流出泪来,这受到打击的一天,是他人生里最黑暗的一天。狼牙棒被他扔在地上,他定了定心神,就这样坐在地上,认怂了,道:“这位大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有得罪之处,不敢请求轻饶。要杀要剐,请大侠发落。”这句话说得很光棍,不知是真情或是假意。 云帆让马匹站在一边,方转过身来,笑道:“你们呢?”头目都表态了,他的手下弟兄的态度,云帆也要听一听。他未必想要拿这帮人如何,此时的他只有嬉闹后的轻松,而没有羞怒乃至于杀人之心,云帆自以为自己是一个讲道理的人,而不是什么嗜杀者。谈谈风月,放放烟花优哉游哉地过rì子更适合他富二代这种身份。 在地上众人看来,站立着的这个年轻人实力高深,却不可怕,因为刚才的战斗中,此人只是一味的躲闪,除了开始将己方的两人击倒,后面几乎没有拳头打在他们任何一人的身上。说起来这不像是战斗,而更近于切磋。云帆一脸的友善,他们一时难以辨认真假,只能将之看作是一个善良友好之人。所以余人皆将态度摆在可怜的位置上,纷纷开口求饶,既然他们的老大开口认怂,认罚,作为小弟的,也添油加醋般挤出些泪水来,希望这位大侠能轻饶他们,恕掉他们冒犯之罪。 “大侠,小的有罪,请大侠发落。” “大爷,小的知道错了,您能不能……” “大侠,饶命,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儿女,请看在小的要养家的责任份上,放我一命吧。” 他们像是预先演练过的,齐声求饶,而其声音沾成一块,一时之间,云帆并不能听清楚每一个人的理由。不过这根本不在他的心上,他只想听一听里面有没有特别有骨气之人,将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高的人。现实却是,里面没有这类汉子,表现稍好一点的,只有头目一人,有他不知真假的话语而已。 也似乎是这一帮家伙有些眼力,看穿了像云帆这样的高人,是不会与他们计较,应该会放过他们。在他们看来,他们只是一群不入云帆眼里的小角sè,或者是小丑,放过他们,在云帆只是举手之劳,更能显示出其高人的风度,和过人之胸怀。 再一次享受着大侠的待遇,尽管只是口头上的,他们心里未必佩服。云帆高兴,愉悦,像吃了金丹那样,浑身轻飘着,他忙将这种轻浮的意气压下,明白自己要老练些、稳重些,不能听到夸赞的求饶的话语就轻飘飘的骄傲自满。他眉头轻皱,假装思考的样子,许久才决定道:“既然如此……”他未将话说完整,先扫视一番场中的众人,看到他们眼巴巴的望着云帆,抽筋的家伙已忘记抽筋,流汗之人亦暂时不去擦脸上手上的汗水,他们在等待着,无力的等待着云帆的惩罚。 云帆严肃地问道:“从实招来,你们干这行勾当,到底有没有谋害过人命?”这是云帆临时起意,先要搞清楚这一帮人的所作所为,到底坏到那种程度,以便……以便做出一个决定。他心里想的是,大概如此的强梁行径,免不了要害人命的,就像刚才那样,他们恶狠狠的围攻,要将自己砍杀,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 云帆以为他们会支吾,会不知如何回答。放下了狼牙棒的头目拱拱手,道:“大侠,虽然我们是混这种行当的,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底线,只要钱财而不会要人xìng命。这一点我可以用xìng命担保,我从事这个行业二十多年来,从没有杀害过一条无辜的人命。”话说的掷地有声,这一刻此人像是化身为传道的夫子,眼神以及气态都是磊落的,不见任何愧sè。 这话能相信吗?云帆心里暗忖,在刀尖上滚动,难免见血乃至于丢掉xìng命,这听起来像是大话,从此人的脸上云帆却不能看出点撒谎的痕迹来。他有些为难,此人敢这么说,应该有其凭证。云帆将目光投向他的部下,问道:“真的吗?” 人多了,良莠不齐,人品自有其高低。云帆在jīng神上给这帮人施加压力,要验证头目的话,而累瘫在地上的这些人居然敢面对云帆质问的眼光,他们齐声回道:“是的,大侠,跟着贾大哥混,我们一直恪守着贾大哥的这条底线。”在云帆看来,他们的脸上也毫无愧sè,似乎这是理所当然之事,与他们的勾当相比,却格格不入。 云帆很惊讶,他难以相信强梁们做事亦有底线,讲究良心,是世道未坠,民风质朴吗?顿时他几乎以为自己在面对着一群颇有追求的未受到大染缸污染的青年学生,想当年他就是其中一员,说起抱负来滔滔不绝,只等自己出了社会一展身手,干出一番事业来。这是梦想,光凭自己的手脚实现它的土壤早已被破坏到七零八落,到最后,认识到现实之所以为现实之后,一个人会慢慢地消去当年之热血,选择平庸,是很可肯定的。云帆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像是完全忘记了他面前还有一群慢慢恢复着体力的人。 头目身边的一两个人想趁着云帆发愣之时搞些小动作,却被头目制止,他低声示意,让他们安静下来,不能抱有侥幸之心。他虽然做了很多年拦路抢劫之事,杀人放火却从未干过,因此面对云帆这样的高手,他自问胸怀坦荡,就算打不过人家,也能直面之,因为他并没有撒谎。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底线,从未移动过,这也算是另类的叫人敬佩之处。 云帆从出神中反应过来,他出了一身冷汗,明白自己太大意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或许取得了一时的胜利,仍不容自己有麻痹之心。幸运的是他没有受到地上人的攻击,要不然他定会流些血负点伤,领取一份教训。 云帆翻身上马,只丢下一句话来“今rì姑且看作尔等未谋害过旅人的份上,不跟你们计较,若他rì被我发现这是一句谎话,定不轻饶。” 贾逵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已做好了被痛打一番的准备,不意骑着马离去的人连这一件事都懒得做。贾逵摇摇头,今rì虽是踢到铁板上,幸而损失不大,他心里是忐忑乃至于后怕的,如果遇上一个不讲道理之人,在他们这样的冒犯之下,就是将一众人全部砍杀,官府也不会追究其人的责任,反而有奖励也说不定。毕竟这些年来,他未杀害过无辜之人,却不能掩盖他拦路谋财这些恶行,累积起来,被官府抓住被流放都是轻的,碰上狡诈官吏,活活的被折磨死都不出奇。 一入江湖岁月催,贾逵四十好几之人,仍带领着他的一帮弟兄奋战在第一线,随时都有被抓进官炉的危险,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望着自己的弟兄,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对于拦路抢劫这种生活,他感到厌倦了。但走了这么长的路,他还能回头吗?他很迷惘。 贾逵的弟兄们待得云帆远去,才敢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像是得了哑巴症,看到自己的大哥未讲话,都不发一言,沉默着。直到一个喽啰对贾逵言道:“大哥,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大道之上拦路抢劫,阵像不小,可能已被有心人知晓,所以他们一行还停在此地的话,会很不安全,需要早些离开。 贾逵从手下手里接过自己的狼牙棒,一挥手道:“弟兄们,咱们回去。”这句话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重大的决定。 第九十三章 返家,再逛兵器库 - 花山 - 卡拉左夫 () 云帆将贾逵等人抛在身后,坐在马上他犹自想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这一次他信马由缰,走在大路上,没有人打扰他继续发呆。他想来想去,以为过去的rì子有许多遗憾,他却已不在那个时空,今转变身份,追求亦不同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此时他终于明白,计较过去生命里的种种不完美,是不成熟的表现,于现下无益,也很可笑。云帆大笑两声,从沉思中解放出来,他坐直身体,往前远眺,他没有走错路,这是往河口,是回家的路。 前面似乎有一辆马车,也有几个行路人,他忙策马赶了上去,追上他们之后,不做停留超越他们。在后方耽搁了一段时间,他练熟了腾跃之术,这是收获;从过往的心事中跳出来,高兴也跟着从心里迸出,明白到他正是年青时候,像老头子所说那样,有多多的事物未曾尝试,有多多的风景不曾看过,他是不应沉溺于过去的。要奋发呀,往前呀,要天南海北走一遭,听话的马,能吃苦的马,可驮着他游四方。 rì子翻转到八月,云帆穿过章州城,回到自己郊外的家。这一rì天上飘着些雨,云帆思家心切,没在城里的小王绸缎庄取一件蓑衣以遮挡小雨,他的穿城而过,在石板街道上走着,像是遇到某个熟人,却没有在意。终于到了他的家门,门户是开着的,他下了马,接着就有他家的仆人迎过来,云帆吩咐一声后就快步进屋,要先到大厅去。 “爹,娘,孩儿回来了。”一切如旧,一切是熟悉的,云帆走到前庭时便喊出声来。他推开大厅的门,见到自己父亲正和师叔刘方肇坐在一边喝着茶,三步做两步那样赶上前去,“爹,师叔,我回来啦。” 李瑱“哈哈”一笑,道:“云帆啊,你回来喽。一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 一边的刘方肇亦跟着笑了笑,他向云帆点点头,从云帆的身上,刘方肇能看出点不一样的地方来,只是苦于不能说话,不能让云帆知晓而已。 云帆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水,道:“爹,才一个月,孩儿没您说的那样又长高了吧?一个月来,孩儿很是想念您还有娘,还有师叔,和家里的一切。”回到家里,云帆放松了,这是一种温馨的温暖的感觉,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能感受得到。 李瑱笑道:“孩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眼看中秋就要到了,你娘心里记挂着,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回到家来,好一家团圆。这几天你娘念着你,说可能你快到家了,这不,今rì就返回,小子,快去见一见你娘,再换一身衣服。”见到自己的儿子,出去一个月后变化不少,这也是李瑱从云帆的气质上看出来的。一个人只要真正的历经些人事,整个人的jīng神面貌都会显得不一样,这明摆着的事实,李瑱心里高兴。让云帆跟着钟叔叔,看来是没有错的。 云帆这才告一声退,到了后院韩氏住处,他先是见了自己母亲一面。在韩氏的催促下冲了凉换好衣服,出来以后就被韩氏拉着手,好一阵的嘘寒问暖,让云帆很是受用。 “孩子,娘还以为你要晚一些才能回来呢?出去一个月,跟在钟叔叔身边,过得还好吧?”这种问话,重复个三五遍,在韩氏都是正常的,她心里牵挂出外的游子,每时每刻都挂在心上。天下的母亲大抵都差不多,知道自己的孩子外出,会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问一个明白,才会放心。要不怎么说母xìng的光辉比起父爱,来的浓烈,来的直接,更叫做孩子的人眷恋,它是宝贵的,难得的,也是伟大的。 “很好呀,娘,您没看到孩儿长高了,也长肉了吗?”云帆露出了尚算粗壮的手臂,炫耀着道。旁边是他的两个婢女小冬小池,和韩氏的婢子小荷,她们三人皆抿嘴轻笑,自己的少爷出去一个月,有没有其它变化她们不知道,而云帆的亲切近人却是没有改变的,这很让她们高兴:自家少爷仍是那个可爱的少爷。 “嗯,让娘好好看看。”韩氏握住云帆的手,仔细打量一番,方点头道:“是长了些肉,不过,孩子,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多吃点肉。” “是,听娘的话,我要吃成大大的胖子。”云帆再次保证。一时屋子内笑声不断,是云帆的归来,让韩氏多了一份主心骨,一家团聚,没什么比这个更叫她感到美满幸福的。 回到家中,云帆过起了少爷的生活。他想像在山上那样做一两天的伙夫,是不可能的。他抵触着饭来张口的生活,可往往回到家中,所有的一切都被韩氏安排好,他只需要动动嘴巴便可。这就是有家,有家人的好处。当然了,如此的轻松过着rì子,物质保障是重要的,要不然每天都要为温饱而奔走,是没有闲情,也没有享乐的基础的。 自从吞下金丹,且在老头子的帮助下将之融入自己的体内,老道士所赠予的黄jīng作用已没有开始那么大。他每rì的两次用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流越发壮大,自我感觉算是跨过了老头子所说的那道门槛,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新的天地。他充满了信心,能快步赶上他的两位师兄。有外力的帮助,一个人想不快速的成长起来都难。这就是所谓穿越者的优势?云帆不以为然,他明白自己的努力是重要而必不可少的。读取别人风光的时候,不能只看到他的成功之处,而忽略了其人在背后付出的大量汗水。穿越者也是人,也是普通人,只不过是机遇常常找上了他,而这个人总能抓住它而已。 李石他们只要不出去执行任务,便爱呆在他们的院子里苦练功夫。这种jīng神让云帆很是敬佩。他回到家的第三天早上便告之自己的父母要到李石他们的住处去看一看,得到同意后快步出了大门,转到那边去。 一个月可以改变一些东西,却很难改变太多的东西。云帆的家是他熟悉的,李石等人的住处亦然,他来过几次,已不陌生。人是那些人,练习的也还是他们自己熟习的武艺。云帆推开门走了进去,刚好看到李石站在一边,正对着他的伙计们不时地加以指点。云帆的到来被李石发现了,他刚纠正完某人的一个错误动作,便走了过来。 “少爷,您回来啦。”李石显得很高兴,自家少爷出去一个多月,听老爷说,是跟在钟前辈身边,学习高深的技艺。他以为这样的学习,是需要较长时间的,譬如一个人开始习武,开始的阶段便是打基础,没有三五年时间别想取得初步的预期中的进步。他想不到自家少爷可以这么快就回来,看样子此行收获应该不少。他虽非高手,却能够从云帆走路这个细节上看出点什么来。 是高手都这么不值钱了?或者说云帆这个“大师”的伪装手段不够高明,连李石都能看出点什么来?诸君,可能一个人未必能在习武一道上走得很远,一辈子停留在老拳师这种“不入流”的阶段都是可能的。但是一个人的眼力可以随着他的阅历的增加,得到锻炼,从而提升。一个人的jīng气神的外在表现,只要足够的明朗,那么,像李石这样的有些眼力之人,就能看出点什么来。可能他们看不清楚实质的变化,说不出具体的不平凡之处,但已不能阻止他们做出这种判断。 云帆点点头,道:“是呀,李叔叔,有一段时间不见,您看上去是越来越年轻了。”恭维人家的话,云帆也学到了一点,有时候是真心,有时候是假意,这需要视情况的不同,从而采取相应的态度。对于自己身边的人,有时候讲一讲这样的话,会无形之中拉近双方的距离,这样一来,话闸子就打开,后面要谈些什么,都能顺势而来。 “呵呵,少爷真会说话。老了,老了,不比当年呐。”李石笑了,“少爷,过那边坐,顺便看一看这帮小子的训练。上一次少爷回去跟老爷提了要给他们多多改善伙食,这帮小子本来就吃得不错,这一下更好了。他们还说要好好感谢少爷您呢。” 云帆坐了下来,将热茶喝过一口后,道:“弟兄们每rì的训练如此辛苦,多加点菜也是应该的。这个不必记在心上。”他看了看场中的人,几乎都是熟面孔了,虽然他还不大记得他们的名字。扫视一番后,云帆发现没见到王涛和陈福,便随口问道:“李叔叔,好像王涛和陈福两位大哥不在此处,他们出去了吗?” 李石仍在站着,他闻言答道:“是的,少爷。老爷有事情吩咐,就让他们去办喽。” 云帆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话题。他在宁城遇到张劲,且在他的口里知道大胡子或者说山羊胡那一伙人自从刀疤被抓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却突然活跃,劫杀商客和捕快,很是闹出些动静来。他有些好奇,想向李石打听一番:“李叔叔,还记得上次我们从三潭回来的那个晚上吗?被抓走的那个刀疤脸现在怎么样了?” 时隔两个多月,李石想不到云帆还能记得这样的小人物。在李石眼里,此等鸡鸣狗盗之辈,是不足一提的。因为他跟着的主人,云帆的父亲李瑱老爷,是一代高人,相应的他的眼光也跟着提高。他听到自家少爷这句话,心里有些惊讶,以为云帆应该是对于所谓江湖中人的一种好奇之心,并不涉及其他。他以为身为仆人,就应该满足小主人的这份兴趣,于是将他知道的一些事情告之,道:“听说那晚逃脱掉的几个头目上个月干了一票买卖,还死了两个官差。这事闹得有点大,通缉令都贴到章州城了。那一个被我们送到官府的家伙,好像还没判刑吧,不知道官方是想以之为诱饵将他们一伙一网打尽,或者是事务繁忙,来不及定刑。这一层老奴就没去打听了。” 云帆轻点着头,李石说的跟他从宁城处知道的差不多,看来张劲没有欺骗自己。他不知道这事不小,不单止官方出了赏银要捉拿大胡子朱文等人,连他这一团伙曾得罪过的同行也要落井下石,趁机打打落水狗。在铜山山脚云帆的奋力投掷,那块石头曾砸到秃子手上,收取了那晚他们冒犯之罪的一点小小利息,惊吓之下,使其立刻挪窝。话又说回来,就算彼时云帆跟这两个人狭路相逢,认出了朱文及秃子,以他的“大师”心态,会轻轻的放过他们,是最可能的做法。 在李石的院子里呆了一阵,云帆再次到他们的兵器库走了一遭,亲自将里面的武器都耍玩了一番,才回到自己府上。十八般武器样样jīng通的人只活在小说里,而现实中总不可能,这是云帆一一把玩武器库里的刀剑等物之后,得出的看法。他仍不知道自己的长处,使用武器的长处在哪里,尽管似乎所有的武器在他面前都乖乖听话。他不懂其中要领,耍动武器时,什么都懂一些,不懂的地方更多,不知道在这么点武器里作何选择。云帆却没有郁闷,他以为自己若真的像老头子说的那样,已经高出了这个世界里的武林高手许多,那么不用武器,或者说一件小小的武器已不能将自己束缚住,就是一件好事。君不见所谓的高手最后无物不可以拿来做武器,而云帆直接就靠着自己的双手、双腿或躲避,或攻击,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这值得高兴,是一件快事! 第九十四章 切磋以纯熟技巧,零星收获 - 花山 - 卡拉左夫 () 有感于自己关于江湖这个世界的肤浅认识,回到家中好好的陪着自己的母亲,且看看书以外,云帆还特意抽出时间向自己父亲、师叔刘方肇和李石他们或请教或讨教,多增加了一点认识,无论是关于知识面上的,或是实际cāo作这方面的。李瑱和刘方肇像是处于半退隐的状态,对于云帆觉得有趣的那个世界,他们已从年轻时的那些年中经历过一番,人到中年,当初边缘于所谓的江湖,今rì仍是离得不近,算不上所谓武林中人的。 和刘方肇的交流,往往通过拳脚最是直接有效。刘方肇喜欢大开大阖一往无前这种战斗方式,一开始时,云帆肯定有点吃不消。身为晚辈,他不能像对付黄杨他们那样,一出手就以快击快,凭着自己惊人的力量击退对方。毕竟是长辈,他要顾着点,要拿捏好力度。如此一来,云帆不得不慌乱着手脚,而艰难的应对着师叔这种“霸道”的风格。 待得熟悉且摸透了刘方肇的“三板斧”之后,云帆感觉颇有收获了。这也是一种锻炼,从切磋而来,再切磋回去。此时刘方肇脸上已时不时的挂着憋屈之气了,他这个师侄像是一个新手,但学习的速度太快,很容易便叫他摸清了自己凌厉的招数,现下应对有余,使得刘方肇的拳头也好,脚法也罢,当畅快的攻击出去,不是踢到铁板就是打在棉花上。他尝试着寻找着云帆的破绽,以他的眼力多少能捕捉到一些,却往往不够云帆快,以至于有破绽等于没有破绽。刘方肇的以为遇到对手的忘我的痛快的快意,就这样在短短几天内化为苦脸。 这一天他和云帆再一次对练之后,不得不做了个决定,便是以后少找这个师侄切磋。因为他已发现,所谓的大开大阖,凌厉的招术,在云帆面前,是得不到痛快淋漓的棋逢对手般的快乐的。云帆的刻意相让,不能叫刘方肇满意。他要狠狠的喝几杯,因为中秋将至,这是他的理由,而不承认是被云帆的铁板和棉花刺激到的。 旁边的李瑱一脸笑意,对于云帆的这种进步,他很是吃了一惊。他已将钟叔叔高估了,没想到看过云帆和刘方肇的对练之后,才明白以前的高估,不过是一种远远不符合实际的低估。李瑱很高兴,他尚未跟自己的儿子有过武艺上的交流,今rì看到此处,他明白到,假以时rì,待得云帆熟悉了江湖上的那一套,武林中的伎俩,会飞得更高。当然,此时的他亦不大能肯定云帆在武道一途,到底到了什么境界。像刘方肇一样,他也能看出云帆与人对战时的那些破绽,不过云帆的速度太快,便将所谓的破绽覆盖以击打对方或是新的破绽。而叫对手就算知道云帆经验上的不足,总不能将自己这方面的优势转化为实在的胜势,导致自己落在后面,吃一番苦后认输或果断的主动认输,只有这样的选择。 “师弟,怎么样,我这个儿子还可以吧。”李瑱笑道。这完全是一副自夸自卖的王婆式的骄傲,可此时的刘方肇却不能否定,云帆是一个有料之人,他很出彩。 刘方肇竖起了拇指,对着云帆笑了笑。这是难得的夸赞,云帆不好意思地脸上微红,谦虚道:“爹,是师叔有心相让而已。孩儿还有很多需要向您们学习的地方呢。” 自己的儿子能有这种态度,李瑱很满意,勉励道:“儿子啊,虽然你力气很大,动作够快,这是你的优势。不过,正如你自己所说那样,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江湖也好,社会也罢,人心难测,都一样的。你能谦虚,不自满,做爹的很欣慰。” “是的,爹。”云帆应道。老子教育儿子,做儿子的需要好好的听着,这自不必言。何况云帆很清楚,自己不懂的,需要去学习的地方实在不少,这并不是得了便宜便卖乖。态度问题要端正,不因一点点的高起点就自傲,是他要鞭策自己之处。 李瑱两父子间的交流与刘方肇和云帆的交流方式又有不同。自从知道自己的儿子识字,能看书,喜欢看书后,李瑱在云帆出门的一个月里给他弄了些书回来,尽管他并没有在云帆身上寄托功名这样的期望,却不否定书籍的作用,而勉励云帆有空时就翻一翻。对于所谓的江湖门道,李瑱没对云帆多讲,他以为这些经验上的东西,往往要自个去经历一番才来的真切。抽象的和具体的他人说法,仅仅是这个人的阅历罢了,并不能从他的口袋里装到你的心上。 所以,几天时间里,云帆一方面纯熟了对敌上的一些技巧。用刘方肇通过手势传达出来的意思,便是将一些低级的失误除掉,虽然说得跟可以做得到之间的差距需要时间来拉近,这并不能减少刘方肇对自己师侄的欣赏。另一方面,在李瑱身上,云帆得到鼓励,便是李瑱的希望云帆的dú lì,dú lì的做事,dú lì的应对他这个年龄段所遇到的事情。 至于三教九流方面的知识,在李石他们身上获得的,云帆只消化掉一星半点。他的记忆力本是不错,吃了金丹后更觉有了提升,如面对经脉这一类事物一样,他总不能提起十足的兴致将之记全,往往挂一漏万,显然,这不是记忆力的问题,而是适应xìng的问题。一个从来就没有在大染缸里畅游过的人,要他一夜之间成为这方面的专家,是不现实的。他需要时间去学习消化,慢慢地成长。 云帆不急,他已跨出了一大步。他知道自己的许多不足之处,也明白自己的优点。到了这个世界,生活了近三个月后,他算是将自己看成了土著居民般,懂得以现实为土壤,去展一展自己的抱负。而时至今rì,他的所谓抱负并不高远,只想好好的领略这个世界里的美好而已。这听起来宽泛,事实却真是如此,什么打败天下无敌手,什么做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来,在此时的云帆,心中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第九十五章 月未圆 - 花山 - 卡拉左夫 () 如此优哉游哉,云帆还来不及感叹rì子过得飞快的时候,中秋就要到了。这几天李府内的仆人们忙着准备着这意义不凡的节rì的到来,或清扫,或张灯,或更换应节的事物,白天里显得忙碌而有序,像是沉寂了许久的世界,李府里一切都动起来了。因为今年与往年不一样,他们如此的忙碌的原因,便是云帆这个少爷的归来,这是一件大事,值得如此花费些人力物力。当然喽,韩氏作为一个传统的女人,她会持家,很看重亲情,丈夫和儿子便是她的一片天,她爱自己的丈夫,更爱自己的儿子。云帆失踪多年,今番找回,在这样一个意义颇重的团圆rì子,就算韩氏不是一个爱铺张浪费的人,为儿子计,也能搞出些特sè的声势来。一家人在一起,是重要而幸福的,也不能少掉应景的摆设。 出去一趟回来,对于自己房间里的两个丫头,云帆开始有了适应的感觉,他的对于貌美女子的免疫力,不知何故也得到些许的提升。他能够辨认出小冬小池两人,还能道出些她们的不同之处来,这算是进步罢。 云帆在妆扮停当的“新”家里走了一圈,便转到韩氏的屋子内。韩氏正在缝着衣裳,是云帆新衣服的再加工,更是她帮云帆准备的第三套衣服。她见到云帆进来,将差不多要完工的衣物放下,笑道:“孩子,今rì你爹进城,你没跟着去吗?” “中秋要来了,孩儿就留在家中陪娘您,所以没跟着爹去。”云帆既然认可了李瑱韩氏是自己这个世界上至亲这个身份,便自然的成了李云帆,不需去扮演。所以讨韩氏的欢心,也是他的职责,是一个儿子的责任,对母爱的一种回馈。 韩氏眉开眼笑,道:“孩子,看到你慢慢长大,越来越懂事,娘很高兴。来,试一试这件衣服,看合不合适。”其实在修补之前,云帆已经试过。这即将完成的衣服,让云帆想起一句诗“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他出门一次,穿的是自己母亲加工过的新衣,大概下一次出门,便会穿上眼前这一件新的寄托着母爱的衣物罢。 “嗯,其实不用试的,娘亲手缝制的衣服,肯定合身。”云帆脱去外衣,就套上他的新衣,感觉刚刚好,很是舒适,“是吧,娘,我没有说错。”云帆在房间内走了半圈,“娘,谢谢您,辛苦您了。” “不辛苦,娘还未老呢。” “是的,娘在孩儿心里,永远都是年轻美丽的。” “油嘴滑舌。”韩氏轻敲一下云帆的头,“还差一点没做好,先换下来,明天过节,这是你的新衣裳啦。”虽然在韩氏眼里,云帆rì比rì大,却始终是自己长不大的孩子,她不自觉地将云帆幼时的话拿来哄他,其实也是合适的。云帆才是六七点钟的太阳,刚刚升起不久,青葱得很。 “是,听娘的话,做诚实老实踏实的孩子。”云帆一本正经回道。 李瑱进章州城,到他的几家铺子里走了一趟,顺便拜访一两个朋友,买了些礼物便返回,这也费花去差不多一个白天的时间。他早上进城,将晚到家,完全是富家翁的生活,虽平淡,却很叫他满意,夫妻和睦,儿子孝顺,一家康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人高兴,更幸福的事情呢? 十四的月亮无限趋近于团圆之状,它早早的爬了起来,轻快的在空中滑行着,高兴的洒下它的亮光。云帆在李瑱回府之前就步出大门,等在门口处,说是要等候自己父亲的归来。这种事情他似乎好久没有做过了,等待自己亲人的回家,心里是有着期盼的,虽章州距离这里不远,而所谓的心中期盼,可能与距离关系不大,只是一种真情的流露,就算人在隔壁,当倚门而望的时候,往往人同此心,和一个母亲的期盼着游子归家的心情是类近的。 李瑱远远地看到站在门口的云帆,这是赶车的车夫告诉他而他掀开窗帘布就看见的。这小子,李瑱心里想道,这么晚了还出来干什么呢。马车速度快起来了,很快到了门前停稳,李瑱下车来,对着下了台阶的云帆笑问:“儿子,不在家好好陪你娘亲,在这里要等谁?是钟叔叔要到了吗?” 云帆摇摇头,嘻嘻一笑,道:“不是的,爹,我要等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爹您老人家,嘿嘿。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很高兴呀?” 李瑱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钟叔叔要来呢?原来你小子在等我,是等我手里的礼物吧?不老实呀,你小子。” “爹,你肚子饿了吧?快进去,咱们要开饭了。至于什么礼物,反正有我的份,是跑不掉的,做爹的难道会吝啬到没给儿子留着吗?这不可能。”云帆笑嘻嘻,拉着李瑱便往里走。 李瑱只能说出一句“孺子可教”,在自己儿子的迎接之下回到这个熟悉的家,准备开餐。身后一切自有府中人手打理,这时月亮刚好躲进一朵小小的薄云里面,将它的光芒暂时收敛。 老道士的道观里,他的屋子之内,两个老头正闭着眼睛,一副庄严的样子,像是进入了空寂的状态,只从偶尔微微起伏的胸膛看出,这两个老头子是有呼吸的。这是老道士吞下第二枚金丹的第一天,上一枚丹药,他花了好几天时间去消化。这与云帆那种初步消化不同,毕竟云帆体内暂时不能吸收的药力存储在身体的各个角落,需等rì后丹田容量扩大之后,也就是境界上去了才能化为己用。老道士在钟老头的护持之下,做了深度的转化,要完整的转化成和自己同源的能量,这需要耐心和细心,更不能受到外界的惊扰,所以就算是老道士这种高人,亦不得不按部就班的来,唯有如此方可无后患。 小狐狸吞吃了一枚金丹后就不见影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云帆下山时它没有露面,老道士吞吃消化第一枚金丹时,它同样没在道观里出没。这一晚,两个老头在屋子内静坐,而两个年轻的道士吃完晚饭后,在某间屋子内探讨一番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亦没有察觉到小狐狸的归来。 其实小狐狸仍在山上,它吃下金丹的那一天,就到了山顶的某个洞穴里,睡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觉醒来,便是它恢复过来之时。这时的白狐,和之前的它想比,有了很大的变化,用通俗的话讲,就是强大了。可是仅从样子上看,跟原来却毫无二致,云帆看不出来,换做是老道士也只能模糊的读出些什么来。它的强大暂时只有自己知道。 小狐狸像是巡游的君主一般进了老道士的屋子,钟老头终于睁开眼睛。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家伙像是发生了某些改变,他老人家却也同样说不出来。不过,这家伙还在山上,证明它是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的,要不然得了好处,还不下山去到处乱跑? 白狐再次跳上桌子去,它的这张笑脸很是亲切,似乎狐狸天生的狡黠被它藏了起来,越来越人xìng化的表情,显得自然。它的眼睛盯住老道士,有好奇,也有不解。看了一阵子便转到钟老头身上,因为此时老头子手里有一颗它感兴趣的物事,这不是金丹,却也是颇宝贵的老道士炼制而它爱吃的丹药。 “小家伙,来吧,好一阵子不见,你越发叫老头看不透了。”老头子将丹药抛向白狐,丹在半空便叫它吸了过去,一通咀嚼后伸伸懒腰,鸣叫一声就出了门,它要到云帆的房间去看一看。 老头子摇摇头,并未起身,他继续守护着老道士。这个任务不简单呐。 小狐狸没能在房间里找到云帆,只在空气中嗅到一点点云帆的气息。它冲了出来,循着能够嗅到的味道一路往下,到了山脚时,前方虽还有云帆留下的味道,它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跟进。向着宁城的方向望了一眼,便转身回了半山腰的道观。它要留下来而不能跟着云帆到世俗中去,像是有某些顾虑。怏怏地回到云帆的房间,小狐狸跳到床上,假寐起来。它睡了一觉,得到了的和失去了的皆叫这只动物心有感触,此时的它需要独自的安静的呆着。 十四的夜是安静的,李府中人睡得不晚,待得屋子内的灯火相继熄灭,早就从薄云里出来了的月光将初升时的欢快收敛起来,大地上的人都入梦了,它只能散发出另一种光芒来,铺在这片大地之上,照亮天地的同时,也留下与光照相随的黑影。李府门外不远处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看着,似乎能透过重重门户抵达后方李瑱等人的住处。这是一双看不出感情sè彩的眼睛,暂找不到善意,亦挑不出恶意来。除了眼睛,一身漆黑的这个陌生人一动不动,子时过后才退身而去,他从黑暗中来,亦回到黑暗中去,亮堂的月光照不出他的影子,像是从未来过。他要观察什么,或在等待着什么?无人知道。 第九十六章 中秋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一大早就起来了。回到家中,如常完成睡觉前的吐纳后,他没有熬夜,睡了几个钟便起来,重复着老头子所说的睡前起后两次练习,不敢松懈。他吐一口浊气,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衣服后到了院子里打了一通拳。打拳本不是他的习惯,有感于自己朝晨起来做完正事后,吃早餐前还有一点时间,就学起了钟老头放松一下筋骨,这对他也有好处。 屈指一算,回到家又过了半个月,这意味着和老头子分开已超过半月了。今日中秋,不知山上的老头子老道士师伯等人如何呢?他练完无名拳术,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就回了屋子,出一身汗是爽,却要换一身衣服,这算是麻烦之处。 “少爷,您这么早就起来了。”两个丫头擦了擦眼睛,并不是她们起得太晚,而是云帆睡得少,起得更早罢了。开口说话的是小冬,比起小池,这丫头要稳重一些。 “嗯,习惯了。”云帆笑了笑,“你们还困的话,就多睡一会。”这不像是少爷家的话,而近于兄长语气,不得不说,两个丫头被安排进旁边房间,虽还在屋子内,云帆感觉轻松了许多。 “今天过节,婢子已起得晚了些,不能睡懒觉喽。”小池笑嘻嘻着道。 是的,今天是过节,而且是大节。说到节日,无论是前一个世界或是现在,云帆看出来了,两者都有不同于平时日子的气氛,这就是节庆的快乐。因了节日,人们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不同,几乎都带了同类型的情感,流露在外,便成了所谓节日之欢。以上指的,是欢乐的节日。 过节时就算是穷人也会勒紧腰带做出应节的食物,办起应节的宴席来。这是一种传统,浓郁的氛围正处于爬升阶段,在节日的节点到达高潮,是一个节日的隆重部分,这种时候,不知是人应景,或景映人,已分不清楚,于是有官家与民同乐的做法,更是一种鼓励的态度,在太平年间,可予人向上的念想。所谓盛世,其实大节里很可见到一些有趣的物事。 午饭后云帆取出钟老头送他的小葫芦,经过一两个月的晾挂,其青色褪去,换成了跟老头子的大葫芦颜色差不多的品色。云帆摇了摇,知道里面是空的,这么精致的葫芦,用来装酒怕是喝不了几口,只能用来装些小东西,例如丹药什么的,或者用来观赏。云帆拧开塞子,将葫芦移至眼珠前方,想看一看里面的样子,透过光线,他发现里面居然光滑,并不是粗糙不堪。这叫他惊讶,想来上一次老头子送他时便已将后续的工作做完,这是一只成品。 云帆想了想,他想要往里面装些东西,考虑一番后,觉得丹药合适些,手头上却没有这类物品,只好作罢。他放下葫芦,推门而出,踱着步子在家中的花园里走了走,然后转到马厩去。从宁城骑回来的那匹劣马像是已习惯了这里的吃作,它见到云帆,忍不住嘶叫几声,要从窝里跳出来,奈何马入马厩,是被系着绳子的,它未能如愿。 看到此马,云帆想到了自宁城一路而下,在铜山往河口中途遇到的那几个拦路者。他之无意遭遇,已告诉过李瑱,问过自己父亲当时的做法可有不妥之处,因为想起来,他可算是听了贾逵的一面之词,就选择轻信,或有妇人之仁。对于此事,李瑱没有明确表达他的意见,只是笑着说了句“做了一件好事也说不定”。云帆弄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能在李瑱处得到这样的“认可”,他反省的同时,却未动摇自己一直以来抱有的慎重对待生命这样的态度。说到底,他算不上在刀光剑影中负过伤,吃过亏,有这种想当然的善良之心,也是较符合他这种年纪,这种身份的。 云帆上前拍拍马脖子,轻抚一阵,这就离开了。过完节之后的出行计划存在他心间,是需要付之行动的。他恋家,也想出去走一走,多走一些路程,看一看这个世界,是年轻的他所不能忘怀的。更何况有机会,他得往金陵城一趟,探望赵子芋,是为不负前言。 晚上一家人围坐一桌,家主李瑱道了些应节的感言后,众人齐举酒杯,互道几声祝酒话,云帆随同两个大人仰着脖子吞下一小杯酒,顿时一种名叫满足的情愫涌了上来。看着自己的双亲,再看看自己的师叔,云帆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他们也是高兴的,快乐的。韩氏心情愉悦,去年今日,或者说过去的十来个中秋,她是没什么心情去过的,因为云帆的下落不明,一家人谈不上团圆。今日非昨日,她很感欣慰和欢喜,特允许云帆多喝两杯。李瑱的感情像一般做父亲的人那样,是内敛的,今日却有些激动,除了云帆的归来,还有过去一个月云帆身上的变化,在他看来是可喜的,值得他贺一贺。 面对丰盛的晚餐,云帆和他的师叔刘方肇开吃了。这是云帆敬过李瑱、韩氏,再轮到刘方肇,对付完一小杯酒后的事。李石几人及府上的管家陈郁风,绸缎庄负责人李元方等亦在,他们在下首一桌。酒过三巡前,他们都来到这桌敬酒,李瑱虽有些激动,但同样懂得节制,他如平常般浅饮,而刘方肇是来者不拒,他有这样的海量,不会含糊。 管家等人也是云帆的长辈,故此云帆亦不忘道几句祝福,以表达对他们的一份敬重。王涛陈福二人出去一段日子,办完事后在中秋之前赶了回来,俩人在座。举杯之时,云帆感觉酒确实能拉近众人间的距离,这是从他一方和府上譬如王涛陈福等人的关系而言的。 在云帆身上,从李石嘴里,王涛陈福能看出和知道云帆的一些进步。作为下人,也作为兄长,他们很感高兴。酒桌之上以杯酒做媒介,觥筹交错,一时屋内煞是热闹。中秋团圆一义,就在众人间流转,无论如何,这一天,这一晚的放松,惬意,非常难得。 晚饭后乘着余兴放了些烟花,也放飞几只天灯。夜深时,兼且赏过月后,话一话闲情,谈一谈乐事,众人方散,各各返回住处安歇,不在话下。 十五月亮十六圆,云帆感觉这十五的月光足够圆的了。在他眼里,十五有最完整的,最美丽的月色,虽看上去十六的月光更圆一些,一日之隔,是比不了正中间的这一天的快乐的。人皆过十五,而无人去留恋十六的月色,因人感情中的满足,或遗憾,此日最浓。 今晚对影许多人,云帆只喝了一点点酒,未达到青莲之酣醉,却比青莲畅意得多。他将父母送到门口,便带着两个丫头回了隔壁的独院。他脱鞋后先倒在床上,俄而就起身将今日功课完成。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云帆暂无睡意。他下了床,听声音知道两个丫头已睡了过去,在屋子内踱了几步,低首可见从开着的窗户洒进来的月光很是清涟,他到了窗前,伸出头去,再次抬头望月,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笑。故乡在远方,故乡也在此地。他并没有忘记那故国里的亲人,但找不到回去的路,而慢慢在此地生根,且获得了亲情。这时候他的心里为远方的故国里的亲人默默送上祝福,以己身现时的快乐,也期盼他们能够过得快乐。 第九十七章 夜袭 - 花山 - 卡拉左夫 月亮不眨眼,星星眨眼。人不眨眼,因人在深夜里都睡着了,除去失眠之人,和夜行者。昨日逗留在李府外的那双眼睛再次出现,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像是跳动着火花,却很快熄灭掉。其人身后静静的站立着十来个人,他们一言不发,像是木偶一般,毫无气息。 黑衣黑裤黑面巾,这是不变的装扮,包裹着夜里的幽灵。子时过后,这群人侯等了半个时辰,在堂堂的月色之下,直扑李府。他们翻墙而入,未惊动夜行的猫咪。他们穿过前庭,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有力的手正握着刀柄,随时准备着,要给出致命一击。 动作迅猛的他们首先到了刘方肇的房间外,而未选择直扑李瑱住处,不知何解。不过两处屋子相距不远,他们的急于将刘方肇放倒,或知道喝了大量的酒之人,行动力多少有些迟钝,这于他们的快刀而言,敌方动作的一点点迟滞,就是优势。 在他们的预期之内,当推开刘方肇房间的门,虽然此人已经醒来,且显得镇定。他们二话不说上前就砍,不留给刘方肇任何思考的机会。这或是致命的,因这些刀光实在是太快了,如流星坠地,声势浩大,一往无前。 他们选择的时机刚好,饮酒之人因了欢乐,神经松弛,这是大节里一般人的通病。在刺杀这个行当,他们有深入研究过这种日子里普通人的这种习性。不过,刘方肇是普通人吗?在刀光临身之际,他是面无表情的,坐着的他速度确比不了有备而来的歹人,难道他要坐以待毙?这一刻刘方肇并没有使出他平时爱用的“三板斧”:迎敌大开大阖,追敌亦大开大阖。 他退了,将身子往后面一靠,坚固的墙壁像是豆腐做的,不堪这一靠背,便叫刘方肇从身后的窟窿里退到屋子之外。如此一来,黑衣人所谓的流星般攻击,只能砍在床上,毫无疑问,床上的一切都叫这愤怒的刀光剐成碎片,连枕头都不能例外。 丑时时分,屋子内外的寂静被打破。和衣而睡的刘方肇持刀在手,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信号弹模样的物事,抬手就将之引开。 “嘭”的一声大响,声音纵横穿透墙壁,到了云帆的住处,更到了李府附院李石等人的住处,也冲上云霄,差一点到达天空中的圆月之上。这是成心等待,这是毫无醉意的假寐埋伏。这群黑衣人心里淡定,面未改色,更不说话,很快绕至屋后,将刘方肇包围起来。 为首头目轻轻挥手,刀客们一拥而上。他们先机已失,要在对面帮手到来之前将此人解决掉。 李瑱不知何时已到达战斗圈子边缘,他的属下例如李石王涛陈福等闻听到那一声动静后亦从外而至,将到此地。而睡了过去的云帆被惊醒后,擦了擦眼睛,鱼跃而起,很快弄清有人“造访”,就先到了自己父母门前,敲开门后,见到母亲韩氏无恙,这才放下心来。问过韩氏之后,知道父亲李瑱已过去师叔那边,他很快做了个决定,道:“娘,我让小冬小池过来陪您,您不要出去,今日由孩儿保护您。” 韩氏脸上不见慌张,道:“嗯,娘就在这里,不会出去的。” 云帆将醒过来的小冬两人带到这边来,陪着韩氏,而自己守在门口,防止漏网之鱼跳进来。其余李府中人像是得到告诫,不会武功的大多数人都闭着门,不出来。他们对于自己家主以及李石等人信心很足,心有些紧张的同时,都肯定可将来敌击退。他们是听话之人,虽然,不大懂武功。 将刘方肇围起来且加以攻击的黑衣人出手不会含糊,他们攻击时极有章法,处处不离对手的要害之处。这是省力而有效的办法,看起来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懂得配合的施以杀手。刘方肇艺高人胆大,奈何对方人多,一时之间,这一个战场中的战斗保持在相持阶段,看上去不能立马分出胜负。 为首的黑衣人慢慢地到了场边,跟李瑱对峙着。这才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这个黑衣人很慎重,他也明白李瑱不是浪得虚名之徒,虽然江湖上没什么李瑱的传说,他已将其人调查清楚,知道敌手的实力,而没有首先出手。这是高手间的对决,至少现时的黑衣人是这样认为的。 李石等人很快到了这边,他们要过来和李瑱一起对付看上去颇为强大的敌人。李瑱未说话,只是示意李石等人可以到刘方肇那边去,参加他们的战斗。因为此时刘方肇已消耗了一部分精力,看上去痛快的战斗,并不像刘方肇以为那么简单,他需要帮手。 李石等人会意,立马投入战斗中去。这样一来,刘方肇的境况好转,有了生力军的加入,他很有信心,将这十来个来犯之敌或击杀或生擒。他心里压力减轻,手上的动作加快,很容易地挥刀将离他最近的一个倒霉蛋劈杀。一道口子撕开,振奋了己方士气,王涛陈福两人加了把劲,要乘着优势将敌人的嚣张气焰压下去。 眼看着这边黑衣人开始不支,头目一咬牙,明白不能再等待下去,他双手一抖,不知从腰上还是袖子里抽出两把匕首来,他动了。 李瑱早就在黑衣人靠近后院的一排房间时就警觉到了,自己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他不慌不忙,叮嘱韩氏两句之后,才施施然从屋子里出来,到了刘方肇的屋子外。来敌很强,出手狠辣,这是他站在场边看自己师弟跟敌方交手时就得出的结论。他不害怕,因为他相信刘方肇的实力,而看了几眼对面的头目后,仍显得淡定,他知道要来的终究要到来。尽管对方选择中秋这个日子搞袭击,叫他心底不爽,李瑱却不愿意将自己的不爽表现出来。 对方在等待,李瑱也在等待。 李瑱使枪,他的枪正在手里。当黑衣头目握着两把匕首以他惊人的速度靠近自己,李瑱来不及感叹一句对手不弱,因为他要反应过来,对上来敌。 枪长而匕首短,这是长短之争,是两种不同风格之争。李瑱挽一个枪花就对住了对方的一把匕首,黑衣人顺势将另一把划向李瑱的眼睛,想一招凑效。这既是他有些急于先发制人的表现,更是一种试探。作为一个武艺不低的人,此时的他心里未乱,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因了慌乱留给李瑱以破绽,给他攻击的机会。 李瑱识破这是虚招,便与黑衣人一触即分。枪的长处在于一定距离的范围攻击,当被对手靠近,它的作用便发挥不出来。这是以短处应对匕首的长处,会家所不取。 黑衣人头目如附骨之疽,他的速度是一种优势,被震开后立即附身而上,他也要将自己的长处表现出来。此处兵器相击的声音清脆,那边混战中的十几个人更是热闹,虽已倒下两三个人,黑衣人像是不要命般,往往拼着被刘方肇一方的人划伤自己,也要立即还以颜色,这是鲜血淋漓的战斗,受伤了的人忍住痛苦,不愿呻吟出来,所以战斗还在维持着。虽颓势已现,黑衣人是骁勇的,将野性呈现出来后,堪堪将局势稳了下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九十八章 踹倒击晕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守住门户,他警惕着,不会放过一只苍蝇飞进来。韩氏在几个婢女的陪同之下,从不远处传来的战斗声音中听出来,彼处鏖战,尚未结束。等待是难熬的,特别对于局外人来说。韩氏几次想开口让云帆过去看看,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毕竟对于自己丈夫李瑱,韩氏是有极大信心的,她心底有些急躁,却只是一种正常的反应而已。此时的她仍能稳坐着,不会压抑不住要出去看一看。 一刻钟后,刘方肇将自己的几板斧使了出来,尽管黑衣人负隅顽抗,实力使然,他们已难以改变被击败、被俘虏的命运。李瑱和黑衣人头目酣战着,有棋逢敌手之胶着,一时分不出胜负来。这对于李瑱而言,是多年未曾遇到的事情,他骨头痒了,需要痛快些战斗,也不愿立马就结束这场“比赛”。 王涛陈福负了点伤,李石也不例外。他们在刘方肇的带领之下,费了十几分的劲将所有的黑衣人放倒,这时候离初始的敌人袭击已过去了半个钟的样子。好几个黑衣人宁死不屈,或被刀剑砍杀,或服毒自尽,刘方肇的收获仅仅是生擒住一个来不及自杀的人而已。 战场一片狼藉,一片的血腥味。这边算是结束,而李瑱的对手仍未倒下。黑衣人头目全神贯注,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出手果断,还击有力,务必要将李瑱拿下。死掉这么多同伴,他心里并不忧伤,更不愤怒,再次被李瑱逼开,他眼珠里的那朵花突然诡异的绽放了,续而抽风般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此人仰天大笑,叫李瑱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他们的战斗尚未结束,这个家伙是发疯了还是神经过敏,居然做出此等怪异行径来。李瑱先跳到一边,他没有趁虚而入,将自己的枪头直刺此人,他要等一等,顺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李瑱,别以为你们赢了,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之中。拖了这么长的时间,想必那边已经得手。这是我们计划中的胜利,谁也阻止不了!”黑衣人头目终于说话了,而且是一段不短的话语。这话听起来,此人还准备了后手,战场在这边,而另一边阴险的安排好他们的人手,要干些同类型的勾当。他们的缠斗,难道真就是拖延时间,好让同伴得手? 李瑱心里一突,继而一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就你们所谓的算计,难道老夫会没有准备吗?” 刘方肇擦了擦脸上的血水,亦露出笑意来。今晚的战斗,他的云帆师侄未来此处,想必是自家师兄的安排,由云帆守住师嫂,那边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哼!”黑衣人头目二话不说,握着匕首冲了过来,要继续战斗。他很有信心,己方的暗中行动不会失手,因他自以为对李府的实力已调查清楚,有高手都到了此地,对于己方出其不意的攻击,他们是来不及也不会有人手去拦截的。 云帆耳朵里听到一点动静,他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很快地他听到的动静转为两条黑影窜到门前来,他们欲直冲而入,解决里面的在他们看来不会有任何反抗力的猎物。 云帆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叫他们惊讶了一下。不过,他们的脚步未停,到了云帆面前,亦不发话就举起他们的武器要将云帆砍杀于刀下。云帆他们是认得的,他们将之归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人,刀在半空,将要落下时,他们的眼里充满了不屑,杀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当然了,云帆也算一个重要的人物,他在这边,省得他们花时间去找,也是好事。屋内都是女流之辈,等一下乖乖的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不会有任何的变故。 他们轻敌了,为他们的天真,也为他们的无知付出了很短,也很沉重的代价。从一个练武之人的角度看来,云帆实在不像是有武艺在身的人,将云帆看成无关痛痒的小角色,在正常情况下是正确而无可辩驳的。 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金丹的存在,这当然也不能怪他们。要怪只能怪他们遇到云帆,这是他们的时运不济。不过,过了今晚,再怎么倒霉的日子,于他们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了。云帆假装很紧张的样子,他手足无措,眼睁睁的看着双刀加身,就这样送掉自己的青春年华,云帆很不甘呀。 于是云帆只能勉为其难,双手后发先至,稳稳的握住刀身,尔后不出意外的飞起双脚将此二人踢倒在地。脚法上的这种用途,云帆已算行家,因此,这两个倒霉的家伙的被踹倒在地,已起不了身。云帆二话不说,迅速的补上两脚,直接将来人击晕,他将大刀扔在一边,拍了拍手后,道:“真是太小看我了,算你们倒霉。” 从两人举刀,到被云帆击晕,不过是一句话不到的时间。屋内韩氏等人方反应过来,韩氏立即站了起来,关心问道:“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其实她已明白,这是冲着自己几人而来的,只是云帆动作太快,她情不自禁将疑问问了出来而已。 “娘,没事。这是两个迷路的孩子,等一下李石叔叔他们会过来处理的。您就安心坐着,等爹将这些鼠辈擒获吧。”云帆笑道,似乎他真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韩氏倒了一杯茶,对于自家儿子如此轻易解决掉这两个黑衣人,她感到心有余悸的同时,更有几分不大相信。区区一个月在云帆身上的变化,实在够惊人的。虽然她见过儿子跟刘师弟之间的切磋,以及李瑱告诉过她,云帆的不凡之处,可她更知道,切磋是一回事,跟人搏斗,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之间差别太大了。她关心问道“孩子,口不口渴?过来喝一杯茶吧。” 云帆仍守在门口,尽管他已将这两个家伙击晕,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的漏网之鱼,是以不敢放松,道:“娘,孩儿不渴,您自己喝点吧。孩儿要守在此处,等爹的回来。” “那好,孩子你小心些,刚才用手去抓他们的刀剑,怪吓人的。”韩氏平复着心跳,她毕竟不是临危而乱,没有见识的妇人,她有自己的胆气。 “嗯,娘,有我在,你们不用害怕的。”云帆此话用来安慰三个婢女的意思要多一点,因此时的小冬们,脸色发白,在这种情况之下,作为孱弱的女孩子,她们免不了害怕的。 第九十九章 血腥味的刺激,呕吐一地 - 花山 - 卡拉左夫 黔驴技穷,李瑱不愿再磨蹭下去了。他迎身而上,将身子骨放松,提升了状态后,他要使出真本领来,道:“废话不多说,让老夫看一看你的庐山真面目,究竟是何方神圣。” 认真的李瑱是可怕的。黑衣人头目像是一片在大海中航行的孤舟,很容易叫一个大浪花打翻,他还来不及将小船翻转过来,就被李瑱一枪抵住了喉咙,只要一送,他就会船破人亡。 黑衣人毕竟是有些骨气的,他光棍地垂下双手,不作无谓的挣扎,只是道了句:“我虽败犹荣,你不敢杀我的。” 李瑱微微一笑,叫过李石等人将黑衣人拿下,便收了枪,摘下黑衣人的面巾后,发现是生面孔,道:“先关起来,来日好好审问。” 不远处韩氏屋子没有传来任何的动静,黑衣人头目有些着急了,他脸上闪过慌乱,落入李瑱等人的眼中,这一下更肯定所谓的后手,是一个笑话而已。有自己的儿子云帆守着,李瑱不担心会发生变故。 将两个活着的俘虏施加禁制,让他们不能自杀,李瑱才挥挥手,让李石等人押下去,再分出些人手打扫战场。说实话,在中秋之夜发生这种事情,是前所未有的,尽管李瑱未在脸上流露出不满,这不代表他心里是平静的。这群黑衣人太嚣张了,他得找一个万全之策,解决掉后面的黑手。 也幸而李府在章州城的郊外,附近没什么人家,若在城中发生这种事情,其闹出来的动静应早就被邻人知道,死了这么些人,官府肯定也不会置之不理的。打扫场地自有下人搞掂,云帆等到李瑱回返,才放下心来,半个多小时的战斗,他只是守护着母亲韩氏,错过了自己父亲的精彩表演,算是一件不得已之事。没有领略到父亲耍枪时的风采,是一件憾事呀。 “爹,您没事吧?”见到李瑱提着长枪回返,云帆关心的问道。他这个做儿子的尚未成气候,连击退来敌都需要李瑱亲自上场,他很有羞愧之处。 李瑱进来时已看到被击晕的两个黑衣人,他笑了笑,道:“没事,你爹我出马,区区宵小之徒,还不是手到擒来。” 云帆接过长枪,手里一沉,他来不及细看,着急问道:“爹,这就是您的武器?很重呀。” “呵呵,你小子,这不算重。等一下帮爹擦一擦,放在墙角就行。”李瑱坐了下来,从韩氏手里接过一杯茶,喝过一口后吩咐道。 长枪枪身非金非铁,云帆估计不是金属打造的,应该是某种柔韧性很好,可直可弯的木料所造,囿于见识,他叫不出材料的名字。枪头锋锐,在灯光之下发出森然之色,这是极其锋利,极其慑人的长枪,是云帆所未见过的。 从小冬手里取过一块抹布,云帆无师自通般将枪身擦了个遍。刚才跟黑衣人头目的战斗,连枪头都没有沾上一丁点的血色,就将所谓高手击败,这本是正常的,云帆很惊讶。看到他依依不舍将李瑱的武器放到角落后,韩氏心中定下来了,道:“孩子,刚才的那些本事,是钟叔叔教的吗?看上去孩子你学得不错。” 云帆“嗯”了一声,应道“是的”,他发现门口的两个黑衣人还在,便自告奋勇道:“爹,娘,这两个人孩儿先拖下去,让李石叔叔等人处理,免得瘫在这里碍眼。”他想到刚才的李瑱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去看一看,是明白到今晚的闹剧应该结束了,再留在这里已无多大必要,因为李瑱已回,保护韩氏的责任有他在就够了。 像是看穿了云帆的心思,李瑱点点头,道:“去吧,我就知道你小子要到那边去看一看,这种事情让你先接触一下,也是好的。”韩氏紧跟着叮嘱一句,叫云帆小心些。 云帆点头应承,欢呼一声便出了门,一手提着一个黑衣人,急匆匆的到了刘方肇的屋子之外。他发现现场已没有留下或死或伤的人,只是地面上的血迹犹在,未来得及清除。迎面是一股血腥味道,这叫他狠狠的咳嗽一下,扑鼻而来的不是花香,只有血的味道。在云帆看来,这是他不适应之处,他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战场居然会如此的血腥,当然,这还是倒下的人被拖走之后。 刘方肇仍留在场边,他见到云帆到来,转过身,微笑着近前几步。刚才一场淋漓的战斗,他气息已稳定下来,此时还没有睡觉,是激情犹在,舍不得就这样睡过去而已。 “师叔。”云帆恭敬地叫了一声,这两人也是他们的同伙,就这样被云帆丢在地上,因为王涛陈福折了回来,他们顾不得收拾自己身上的小伤势,要漏夜将这一块清理干净。 “王大哥,陈大哥,你们没事吧?”云帆知道他们身上有些伤痕,这很明显,是以关心的问了一句。 “少爷,没事。区区皮破,流一些血,不碍事的。”王涛应道。话完了就与陈福一起,将这最后的黑衣人收了过去,提着他们就往府外而走,“少爷,这两个晕倒的家伙,就交给我们了,您早些安歇罢。”这是陈福的话。 云帆在夜的洒着血的院子里站立着,和他的师叔一起。刘方肇侯等激情慢慢退去,便要回房休息,云帆忍着,浓浓的血腥味叫他呕吐出来,这是今晚的酒,今晚的美食,在胃部未曾消化,就这样洒落在血腥的战场。一通呕吐之后,几乎连黄胆水都冒了上来,他嘴角发苦,头脑像是不清醒了,摇摇头,只能慢慢地离开。此时李府中人忙碌着,打来清水,将最后的血迹清洗了,有关切者包括他的师叔在内,看到云帆在呕吐,想过来帮帮忙,却被云帆拒绝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明白,不能被眼前这种血腥吓倒。适应的过程或是辛苦的,但云帆不畏惧。 月亮倾斜,中秋夜尚未过去。 夜静了,云帆回到自己的屋子内。忍着一股气,他回到房间后终于将黄胆水呕吐出来了。这一次虽未见到死人,可流血不少,残留在地面上的浓浓的味道,让他这个尚算纯洁之人很是受到刺激,这自然是生理上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子,散入他的胸间肺部,在胃部停留,扯出了他的未消化完的晚餐,呕吐过后,云帆似乎仍能从嘴角体味到那份血腥的味道。他晕晕的头部虽是清醒了,却有些手足无措。 江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美丽,相反是残酷的,血腥的。一切在美丽风景后面隐藏着的事实,总是活生生的叫人难以接受。云帆胆子不小,勇气不弱,若是今晚由他来击退来犯之敌,可能他会将第一第二个黑衣人击倒,却仍狠不下心来一刀一剑将之杀死。 区区血腥味就让云帆不好受,想当然的,他杀不了人。还有可能叫黑衣人头目伤到,毕竟这是拼命的游戏,是血腥的战斗,来不得半点仁慈。他躺在床上,久久都不能入眠。两个丫头回来,也像是受到些惊吓,不过她们的表现好一些,因为此时小冬小池睡了过去,不再辗转反侧。 云帆要做一个噩梦,不能如意;要做一个美梦,也难如愿。他在脑海中补充出不久前的那场战斗,除了刀光,更多的是血腥。他像是睡了过去,却感到自己很清醒,手里抓着黄精,想靠着老道士的礼物稳稳的睡过去。许久之后,可能是差不多天亮时,他才昏昏睡着。他的鼻孔里犹残留着那一种血腥的味道,叫他太不舒服。 第一百章 不远游 - 花山 - 卡拉左夫 受伤的李府中人连夜的包扎,而有对被俘虏的人天亮后的审讯,可惜的是,在俘虏嘴里得到的,有用的消息不多。只知道黑衣人来自某个杀手集团,而对于雇佣他们来行刺的雇主,他们并不知道,或者说就算知道,李瑱的手下未能从他们幸存下来的几人的口里得到这一类信息。 午后李瑱从审讯的屋子内出来,出门前对着李石挥一挥手掌,算是下了一道命令,要他们再尽力挖掘出些信息,若仍不能得到新的收获,便将俘虏送去见他们的同伴。这是不经过官府的做法,要隐秘些。虽然无论是这个世界,或云帆原来那个世界,正当的防卫都是合法的。可有些事情,需要通过另一套准则来做,说是约定俗成也好,说是不讲法理也罢,不让官方介入,很可省去不必要的麻烦。自然,昨晚之事李府上的人知晓,却不能向外透露。这是些李瑱信得过之人,才能有如许的做法。 云帆在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差点将早起的功课落下,提着精神完成之,到了院子打过拳后,精神才感觉爽利些。昨晚他自找的刺激给了他很坏的印象。如果江湖梦也算是他的理想,那末,这个理想从高处落下来,要在现实中实现它,昨晚的呕吐已叫他认识到,若还抱着过分纯洁的、不愿沾上果决之气的自以为是,这条路会很难走。 他的一切来自于电视剧来自于小说等等镜头中纸面上的所谓江湖的印象,没有这个世界里的刀剑来的直接。他要走到现实中去,必须要将兵不血刃这种过于理想的追求放下。敌人恶狠狠的来,己方就要恶狠狠地将之击退乃至于砍倒。 所谓江湖,不过是实打实的实力比拼和难以避免的尔虞我诈,丛林之中求生存的血腥的战斗而已。当然,若像钟老头那样游戏人间,未尝不可。可云帆现在距离钟老头这种境界,差的太远。这是可望而难及的境界,需要努力而前。如此一样,就少不了像自己师叔刘方肇那样勇往直前,将来敌放倒。云帆的离自己父亲李瑱,仍有一段距离。 云帆洗一把脸,再喝过一杯茶,让自己的心定下来。他伸出手掌,发现上面隐隐可见老茧,这不是前一个世界里体力劳动所留下的,却也珍惜之。昨晚擦拭过李瑱的长枪,他似乎明白到一件武器对于武者的用处,是很大的。可现在为止,他不知自己选那一样作为防身的武器为好,或许真像那些公子哥那样,将佩剑作为装饰品,而只靠双手双脚周全自身,保护别人? 这是一个问题,他曾想过,也不算一个问题。因此时信心从阴影处出来,老头子说过的消化金丹后,他高于普遍的高手,这话应该不会有水分。 所以,区区的血腥味,尽管叫云帆呕吐了。这只是从不适应到适应的必经阶段罢了。云帆笑了笑,梦没有做成一个,梦想从黑夜里到了白天,叫他看到了以前忽略掉的事物,这很好。呕吐的是昨天,今日定不会如此不济,他握着拳头,很有几分信心。 “战场”的清理工作做得很好,这是云帆第二天到原先刘方肇住处外走了一遭后所看到的。不长的时间里,连被刘方肇破开的那只窟窿都补上去了,这里的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像是没发生过任何的打斗。 白日里云帆免不了到韩氏的房间去,跟自己的母亲叙一叙话。他放松了,从一次呕吐中走了出来,这虽比醉酒时的呕吐来得严重些,但如今的云帆,也不是当初在球场上奔跑的那个少年。他已有了不少的改变。 云帆的两个丫头表面上恢复过来了,但骨子里,作为女孩子的她们,尽管没有亲眼看到,对于此等较为血腥的事情,心底总是有排斥,乃至于恐惧的。这就是养在深闺的女子的胆量,比不了到处闯荡,长了见识练出胆量来的那一类人。 在韩氏的房间内,云帆再次拿起李瑱的武器,好好的看了个遍。屋子内不适合施展,他只能凭着想象,凭着同样来自影视作品里的夸张演绎,自我忖度着,光靠着自己的气力,没有技巧,是不能将之耍得精彩的。他放下武器,想到昨日之事,若自己的母亲没人保护,恐怕昨晚便要遭到黑衣人的毒手,想到此处,他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昨晚的迟钝,今日的后知后觉,他情不由己的擦擦汗水。心里的后怕,心里的愤怒伴生着,一时之间对于自己出去游历一番这样的心思,是淡了,有些索然无味的感觉。是的,他已慢慢长成,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身份上的转变,多了一份责任,并不是想出去就可以不管不顾,单枪匹马起行的。 父母在,不远游。这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他的有了管顾家中母亲父亲的顾虑,顿时连要去一趟章州,都觉得多有不便了。 黑衣人带来了刺杀,也带来了一张网,云帆不知觉中坠入其中,不知如何去挣扎,挣脱出来。他从韩氏的屋子出来,是下午时分,踏出一步后,不知该往何处去。而由着脚步,最后到了钟老头住过的院子前,门户关闭,想来已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吧。 他握着门环,想将门拉开,知道搞错方向后,苦笑着推开了门。这是老头子住过的地方,此时他心里的种种犹豫,几分迷惘,是需要像钟老头这样的他的亲近之人帮他出个主意的。可惜的是,老头子正在山上,帮着老道士师伯护法。 云帆在老头子平时坐着喝茶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石桌干净,没有灰尘,应是府上安排了人手定时清理。他抬头望天,十六的白天,是晴朗的,而太阳很高,身周无云,这是一个难得没有秋雨的日子。呆呆的不与日头相碰,就这样等到脖子累了,才低下头来,眼睛因受了光亮的刺激,一时眼花,看着地面的一切都带了星花,是气血冲上脑门的结果。 许久之后,云帆才起身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关上。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并没能从蔚蓝的天空里看出些什么来,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提示。他心里所想,暂不知如何协调这个不大不小的矛盾。以至于晚饭时云帆显得有些沉默,韩氏关心的问了两句,他不愿告之,只道了句身体有些累,就回屋子去了。 “老爷,孩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呢?”韩氏忍不住问李瑱。 李瑱想了想,道:“大概是昨晚之事给了他一点刺激,他未完全的消化,是以心不在焉。”这是猜测,却离事实不远。李瑱以为,让云帆多历经些事,对他的成长有好处,这并不是仅仅靠书本就能得到的。 “那我去看看他。”韩氏起身便要往云帆的房间走去,她想跟自己的儿子谈谈话,兴许能给他解解闷,起到开导的作用。 “夫人,还是让他好好静一静吧。有些事情得自己解决,旁人难以施力。”李瑱劝道。 “老爷,孩子年纪还小,作为父母的,不去帮一帮他,这样不好。”韩氏又坐了下来,她还是听从李瑱的建议,不过她的心里却有不同的看法,这是从母亲的角度上看问题,所以道了出来。 “呵呵,夫人,放心吧,怎么说孩子也是在外面生活了十年时间,他会照顾好自己,能从这样小小的不适应中走出来的。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钟叔叔吧,在钟叔叔的教导之下,孩子现而今不是取得了一点成绩吗?放心啦。”李瑱对云帆有信心,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有错。 第一百零一章 西行,大人们拔乱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昏昏地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身子骨有些懒散的样子。他取过镜子照了照,发现这不是一个有精神的后生,虽不至于萎靡,其懒洋洋的意态,彷佛老去了几岁。心里叹了一句,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有责任就要去承担,有理想就要去追求。这两者本不矛盾,如何自己将它们缠在一处,硬是要非此即彼,顾得了东边就顾不了西边?他走入了一个误区,一开始就将两者对立起来,是以有此种闷意,纠结。 于是云帆找到他的父亲,想在李瑱处得到些建议,或者纯粹听一听他的意见。这是午前之事,李瑱得空,正在他的书房内看书。 云帆敲门后进去,李瑱像是能够预料到云帆的到来,他一进门口,李瑱便笑道:“你这小子,只经常往你娘处跑,却很少到我这里来,怎么,今日居然得空了?” 云帆回道:“爹,孩儿不是看爹你平常很忙,不是外出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孩儿很难碰得到您空闲的时候,所以只能经常到娘那边去,并不是孩儿有意不来呀。”在李瑱的示意下,他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准备开口向李瑱道出自己的一些矛盾心思。 李瑱将手里的书放下,没好气的道:“看来当爹的没有做娘亲的亲呀,不过,为父知道你小子孝敬你娘,这就够了。”他顿了顿,问道:“孩子,你娘说你这两天眉头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爹给你拿个主意。” 云帆期期艾艾,许久才回道:“爹,孩儿有空,就不能过来看看您老人家吗?非得说我有什么心事。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我这个年纪,能有什么烦恼。” “嗯,孩儿你的孝心,我心领了。不过,你确定只是要过来喝一口茶,而不是别的事情?”李瑱笑眯眯的引导着,因为云帆还不会将心事藏在心里,而表现在外,只有留意一下,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的闷闷不乐,是与孩子般的喜形于色一样的明显。 “厄,”云帆想了想,方不好意思的道:“爹,您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来孩儿是抱着目的而来的。没错,孩儿确实有些疑惑的事情要向爹您请教。” “你小子,说吧。说话要干脆点,我是你爹,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云帆回府已有两个来月,除去出外一个月,他在家里的时间已不短,能混熟的都已熟悉。这里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不会是陌生的,况且李瑱也没有设立种种的禁区,框定云帆的活动范围。 所以,说话可以开诚布公,没有藏藏躲躲的必要。 “爹,”云帆咽下一口口水,道:“中秋那个晚上的事情,孩儿有一些不明之处,爹您能不能给孩儿讲一讲,好让我有所了解,要不然日后出去遇到自己的敌手都不知道。” “这个嘛,”李瑱沉吟着,他本来不想这么快告诉云帆这些对于他现在而言还不大适合接触的事物,因为像韩氏所说,他的年纪还小,正在成长之中,需大人面对的东西,他不愿让他知道。不过,那天晚上云帆也算是一个参与者,尽管他只是守在韩氏的门户,保护着他的母亲。这样看来他是有权利知道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为父当年出外时结上的一个仇家,其人发迹之后,要报当年之仇而已。”李瑱说的风轻云淡,像在谈论别人家的事情,表明他未将所谓的杀手放在心上。 江湖中人向来讲究个快意恩仇,可如此接二连三的报复,难道当年李瑱将此人往死里得罪?云帆心里以为在三潭镇里的那帮乌合之众也是跟李瑱口里的那个仇家有关的,到今天为止,他云帆与江湖中人的接触,不过是花山里,铜山道上的两拨人而已,是谈不上什么仇恨的。云帆想了想,道:“爹,当年之事,不是过去许久了吗?对方怎么还念念不忘,要施加报复?”既然当年没将此人除去,这证明所谓的仇恨,有回旋之余地,解开的可能。 李瑱只是笑了笑,道:“有些事情,或者说有些人,很会记仇,并不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淡忘。儿子,你爹我这么多年来,也见过些风浪,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云帆还要问仇家的名字,李瑱闭口不谈,反而问道:“你小子,他的名字我就不说了,适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扯了这么久,你的事情一点都没说呢。” 刺杀原是当年之仇恨,云帆算是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幕后之人的名字及身份。他将自己要出去闯荡,和必须在家中保护韩氏的责任一股脑道了出来,最后望着李瑱,要征求他的意见。刚才李瑱也说了,对方因当年之事,请了杀手,这已是很难解开的结,说它是死仇,在云帆这一方,是确然的。 “嗯,儿子,像中秋或者三潭镇那种小打小闹,为父不会将之当作一件大事,我可以解决掉。你要趁着年轻往外走一走,这是好事呀,爹很支持。” “可是,爹,我走了,你分身乏术,娘怎么办?我不能如此自私。”将自己心里的矛盾说了出来,云帆感觉舒服了许多。但责任就是责任,不是一句话或十句话就能免去的,为人子的,不好好孝顺父母,等他们老去,再谈孝敬,已无多大意义了。 李瑱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这倒不必,过两天为父亲自出马,将问题解决,这是一劳永逸的做法,爹已有了计划。如果你过些日子要出去,可放心而行。” 云帆张嘴要问是什么计划,他也要参加。李瑱摇摇头拒绝了,只是叫云帆过几天守好家,保护好韩氏就可以了。 云帆心里的小石头放下了,再悬起了一块更重的。他要出一份力,奈何李瑱不允许,说到底,他还稚嫩得很,只适合在后方做些相对安全的工作。 云帆从李瑱的书房出来,找到师叔刘方肇,要从他那里得到点仇人的消息,最后还是未能遂愿。和李瑱一样,刘方肇也劝告云帆侯在家中,等他们的消息就是了。 整顿人马,三天后李瑱和刘方肇一起,再带了几个人手,便往所谓仇家的住地而去。仇家在西边,是在云帆的纠缠之下,刘方肇偷偷写在纸上告诉他的。云帆将这张纸揣在怀里,望着自家父亲、师叔等人出门而去,他心底的热血要燃烧,人却未能随行,有些不甘,却不能任性而为,他要留在家中,守护着,以防万一。 第一百零二章 心中石头,山上老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第二天钟老头的到来,是过节后的惊喜,云帆非常高兴,一时忘记了不能亲自陪同自己父亲上场的不快。他拉着老头子的手,一别二十多天,钟老头还是那个钟老头,未见什么变化,可云帆感觉像是经年不见的样子,对于他老人家,云帆是有想念的。 “老头,您老人家总算是下山了。”云帆高兴地道。 老头子嘿嘿一笑,道:“怎么,才一个月不到,你小子就这么想念我老人家了?嘿嘿,有没有准备些好酒,为我接风洗尘?” “这个,”云帆装出很为难的样子来,“差点忘记了,不过,老头,走,到你的院子去,我准备了一份惊喜。” “还学会卖弄关子,小子,要老实点,在老人家面前,你这样的表现可不合格,得直接些。”老头子跟着云帆走了几步,问道:“你爹娘在家吗?”因为他一路走进来,感觉府上像是少了些人,而显得没有往常般的气氛了。 云帆未来得及开口,迎面便是韩氏走了过来,她见到钟叔叔的回家,亦显得开心,忙上前道了个万福:“钟叔叔,您来啦。这几天云帆这孩子整天念着您,没想到今天您就到了,钟叔叔,快到里面请。” “呵呵,不必多礼。这是云帆的家,老头我也不会客气,当作了我自己的家一样。”爱屋及乌,对于云帆的父母,钟老头亦抱有好感,亲切对待。 在大厅喝了一阵茶,云帆便领着钟老头先到他住过的院子里去。韩氏吩咐下人,今日需为钟叔叔接风,要多准备些酒菜,不在话下。 到了钟老头的院子,老头子见到云帆为他准备着放在屋子内的惊喜,便是好几坛或廉价或价高的酒,这是老头子之喜好,他很满意,道:“小子,不错不错。没有枉费老头对你的一番栽培,这些酒都是你弄来的?” 云帆点点头,笑道:“老头,回到家中,小子前一段日子忙着做点别的事,这几天才得空,派人到章州城去,就给你弄了些酒来。有茅柴,有五加皮,有竹叶青,还有本地的名酒松子酒。不知道您老人家满不满意?” 老头子很是得意,道:“当然了,我们的云帆少爷出马,弄来这么些酒,我自是满意,非常的满意。”老头子捋捋胡子,接着坐了下来,“小子,你师叔也不在家中,他们到哪里去了?才刚过完节没多久,这不大正常呀。” 老头子的到来,云帆高兴之余,他的心里还像是吃下一颗定心丸。钟老头是云帆力量的源泉,是云帆努力往前的坐标,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座灯塔,意义非凡。他的要帮自己父亲的忙,却不能同行,心里的疙瘩当老头子到来之时,已很可融化了。云帆听到老头子的这一句问话,忙接着回道:“老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您老人家是不是有千里眼或顺风耳,家中的一些事情像是都知道的样子。不过,小子还是要向您汇报一下。” 钟老头笑吟吟地道:“说吧,虽然老头没千里眼顺风耳这样的本事,不过嘛,偶尔出一出彩,不是难事。” 接下来云帆将中秋之夜的事情说了一遍,以及他一知半解的李瑱不提名姓的所谓仇人,和昨天他们便出门要彻底将之解决的行动,统统说了出来,末了把求助的目光放到老头子身上。老头子就是今日的太阳,可在中秋之后给予他温暖,和宽慰。 “原来如此。”听了一刻钟的话,老头子将屋子里的某一坛酒的封泥拍开,倒出了一碗酒后,闷了一口,“小子,既然你爹已有了万全之策,想来不会有什么变故。你小子就放心好啦。连杀手都请了出来,此为狗急跳墙之举,这幕后的家伙想来也是黔驴技穷,你爹出马,敌首成擒是指日可待之事。” 此时的云帆很信服老头子的话,无他,因钟老头是一个高人,瘦小的高人。他将心放下一半,舒了口气,道:“老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小子不得不服呐。” 老头子很是受用,道:“这茅柴酒还可以,虽是大路货,也有它的特色。”就这样一下子将话题转到酒上面去,眼下的云帆会较安心的等待着李瑱他们的返回,有了喝酒的兴致,他想到那只小葫芦,附和老头子的观点后,道:“老头,上次那只小葫芦,用来装酒盛不了多少,你说安放些什么东西才合适?” 老头子脱口而出,道:“仙丹。”说完便眨眨眼,像是提醒云帆,他手里还有两枚金丹,是云帆的礼物,他尚未来得及去吃的。 “老头,上次的金丹你还没吃吗?这药丸药力很足,对老人家而言也很合适,你不会还留着吧?” 老头子从他的怀里取出一只瓷瓶,道:“在里面呢?说过都是你小子的,老头不爱吃这种东西。”说完便将之放在桌面上,推到云帆那边去了。 云帆劝道:“老头,杜师伯不是也吃了吗?你怎么不吃一颗试一下,全部给我,小子愧不敢当呀,要知道这是您和杜师伯拿命拼来的,我不能再要。”瓷瓶被云帆推了回去,他显得坚决,不为所动。 老头子笑嘻嘻的道:“诶呀,小子,别这么固执。你现在不能消化,并不代表以后不能。这是宝物,可遇而不可求。你师伯整整失败了十八次才成功一次,十分难得。”末了还问一句“真的不要?” 云帆只是摇头,道:“老头,收起来吧,免得我改变主意,将它们据为己有。” 老头子将之收起来,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你小子的东西,老头曾许诺过的,不会改变。等什么时候合适,再给你小子吃下去吧,现而今你体内的金丹还未消化掉。” 家事提过,云帆再向老头子道了下他从花山下来,所遇到的两拨人,以及自己的表现。他满以为老头子多少会给出些表扬的,没想到老头子颇不以为意,道:“小子,一开始老头都跟你说了,所谓的武林高手,在你消化金丹后,不值一提的。折断人家的大刀,这不算什么本事,要往前,要往上追求,这才是你的大道。” 批评使人进步。云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老头,你不能总批评我,对于后生,要懂得爱护,提携。这样我才能茁壮成长,往前,再往上。” 钟老头扬了扬他的菱角,喝下一口酒后,道:“该批评时就要批评,我也是为你小子着想。嗯,对了,你的两个师兄过一些日子要下山来,或许会路过此地,到你家住一住,到时候你小子有伴了。可不能带坏他们喽。” “真的?”在花山之上,云帆和田鹏飞、胡铨建立了初步的友谊,几人在一起自觉亲切,他们是合得来之人,颇感投缘。云帆以为他们会跟师伯那样,在山上清修,而不履红尘的。“老头,怎么说我会带坏他们?小子很纯洁的,只是跟着你混之后,才懂得些阴暗的计谋。” 老头子大笑两声,一老一小在屋子内,不知不觉将大段的时间对付了。喝了酒,他此时肚子也饿了,要吃饭喝酒,以解一解嘴馋。因为在山上,山泉水煮饭虽能使人吃得更多些,奈何无肉,老头子嘴巴淡了,下山来就需好好搓一顿。 家中无事,有钟老头在,云帆更加安心了,他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用心的完成每日的功课,一日之中除了到韩氏那去坐着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便是要翻看钟老头这部大书,虽然,能如意翻开的时候总是很少。 第一百零三章 历练 - 花山 - 卡拉左夫 李瑱是个果断之人,他的计划出来后便去执行,没有犹豫。两次三番的骚扰让他明白到,将根源除去方是上策。他们八月二十出门,二十五返回,花了五天时间,除去赶路,用来做事的时间不多,这或能从侧面证明他们做事的有效率。 他们清晨出去,在五天后的黄昏回来。云帆再一次来到门前迎接李瑱的回来。他们精神不错,看后面的人多多少少负了点伤,云帆猜测,此行不轻松,也许是凶险的,但他们终究平安的归来,这比什么都叫人高兴。 云帆上前牵着李瑱的马,道:“爹,您总算回来了。这一趟顺利不?” 李瑱下得马来,笑了笑,道:“嗯,一切顺利。”其余人亦纷纷下来,跟着李瑱的脚步,一行人进得门来,便往大厅而去。他们需要好好的坐一坐,以消去一路奔袭的疲劳,和战斗后的倦意。 李瑱进门便看到钟老头,他笑呵呵上前,道:“钟叔叔,您来了。到了几天啦?” “三四天吧。” “在家里还习惯不?” “老头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没什么惯不惯的。倒是你们,出去一趟,看样子事情都搞掂了,这很好。”说话之间,两人先进去后,后面人才跟着进屋。 或坐或站,谈话声起,这里又恢复到之前的日子,平静中带点热闹,人气已足。云帆站在李瑱身边,他脸上带着笑意,将心里的牵挂放了下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这很幸运,难得。他正处于将立未立之年纪,亟需将自己催熟,能独当一面,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一份压力和自我预期。侯等几年之后,今天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亲人,将转而成为自己为之挡雨的对象,看着李瑱,再看着韩氏,师叔和钟老头等人,云帆越发认定,他能很快的走到这一步。 山中无日月,是时间过得飞快而人不自觉。俗世中有日月,时间同样不可能顺从人的意志,哪怕只停留一分钟。中秋过后,往年关而奔,昼短夜长,其脚步是越来越快了,像是中秋过去没多久,过年就要到来。与山中的日子相比,人会敏感的觉察到,草木枯荣,又一春的跳到身边,而冬天并不显得太漫长。 云帆身处俗世,老头子亦如此。几天时间里他尝着云帆为他准备的几种酒,日子过得惬意,优哉游哉,比起宁城混吃时,是两种不同的生活,他皆爱之。在老头子的影响,和每日功课的催促之下,云帆按时转到老头子的院子里,跟在一边学着老头子的拳法,已是像模像样。老头子心里高兴,云帆心境同样不错。 李府的一切皆回到正轨上去,李瑱的住家日子如此,韩氏的平淡日子亦然。余者像李石等人,随着李瑱出了趟任务,且较顺利的完成之后,亦回到附院,继续着自己每一天的练习和督促年轻人的训练,一丝不苟。 八月桂花香,香飘半园。赵子芋在过了中秋后,想外出一趟,奈何家人不允许,要她呆在家中,虽然她可以搬出自己的师傅来,可同时,家人在她的心目中,亦分量不轻,只能听话。她有时候明白到,少一些任性,多一分成熟,无论是男子或女子,于其自身而言,是有益无害的。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有自己的婢女陪同,在家中,谈不上如何之寂寞。她很有想念云帆的时候,这莫名的情感,让她心里紧张的同时,更多的是期盼。这呆子何时能从他的家中出来,到金陵而来呢? 云帆暂时不会知道远方有想念自己的人,但就他自己而言,对于那份天堂结下的友谊,是颇为看重的。出门去,到远方去,他心里记挂家中的一切,亦有着对未知事物的期待。未知的事物,已不是初到这个世界时那样,使他恐惧,他有了家,有了家人,还有老头子,老道士师伯,两位师兄等等,这些人皆是他的亲人,他的“后台”,他不再是一个人。从不孤独处出发,可以想象,云帆已能轻身出门去,痛快而行,一段日子后再倦鸟般返家,再累的游逛,也只是游逛,不同漂泊矣。 跟老头子猜测的一样,月底时,花山上云帆的两个师兄下山来,目标直奔章州,打听一番后到了李府门前。此时云帆正跟母亲韩氏下着棋,得到下人通报,说府外有两个道士模样的人要找自家少爷,云帆便跟韩氏告一声,急匆匆的飞出门去,他要看一看自己的两位师兄是不是真的下山来,而且到了自己家门前。 远远的见到云帆,田鹏飞对着胡铨道:“师弟,看来咱们没有认错门,你看,小师弟迫不及待要赶出来迎接咱们,你说咱们空着手上门,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呀?” 胡铨搔搔后脑勺,他精神不佳,有气无力的道:“那师兄您说咱们要准备些什么样的礼物才好?都到了门前,才记起这一桩事,恐怕太晚了吧。” 田鹏飞笑眯眯的看着胡铨,道:“师弟,下山之前师傅曾吩咐过这是咱们历练的开始,必须重视。所谓人情世故,是红尘中较重要的一件事情,咱们得多学习才行。” “师兄,那礼物怎么办?”胡铨认准了田鹏飞的那一句“礼物”,此时还没有着落,他心里有些急了,这莫名的急躁,来的无故。 “呵呵,师弟无需担心,下山前师傅已安排好的,在为兄的怀里呢。”田鹏飞见云帆已到了面前,便拉着自家师弟上前,道:“小师弟,又有一段日子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云帆握着田、胡二人的手,笑道:“两位师兄,前几天还听老头子说过,你们会下山来,可能路过此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快,师兄请到里面坐,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说完便拉着他们穿过前庭,到了会客厅。 三人分宾主坐下,云帆将两位师兄让在上首,让下人上过茶水,且安排人手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后,便问道:“田师兄,师伯是自己一个人在山上吗?他怎么不和你们一起来?” 田鹏飞道:“主要是师傅叫我跟胡师弟下山来见一见世面,看一看这个俗世,以作一番历练。师傅他老人家前一阵子闭关了,现还在参悟着,在山里是最合适的。” “哦,原来如此。”云帆点头,所谓的“在山里合适”,无非是山上的清净,无人打扰,可免去许多的俗尘中琐事,能有效的利用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于参透多一点个人修炼上的困惑,很有帮助。 云帆呷了一口茶,继而问道:“两位师兄,觉得这山下的世界如何,是不是很热闹?” 田鹏飞道:“一路走来,人烟很足。虽然以前我曾下过山,是隔一段时间到宁城来购些大米等物,不过路过章州时,看到俗人世界里的这份繁华,确与山上的情况有极大的不同。” 田鹏飞有过来回花山和宁城的经历,所以在几天的时间里,他就能看出些熏着烟火气的有趣的事物来,而且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感觉。从未下过山,在花山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胡铨就大不一样了。他曾在自己师兄那里得到过宁城里市井的一些印象,当时颇生出些好奇之意,慢慢地其好奇因自己没有亲自见过,以为一切都是虚拟的,很快将外出的心思冲淡,他要继续他的追求。 第一百零四章 水土不服的二师兄 - 花山 - 卡拉左夫 当他的下山来,因习惯了山上的那种清淡的宁静的日子,胡铨一下子不能适应过来。特别是过章州城时,他叫里面的种种玩意晃花了眼。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这个热闹的世界,他总感觉格格不入,生出些类近恐惧的意念来,他很想立即飞回花山去,回到自己师傅的身边。要不是田鹏飞坚持着抬出老道士的话,而且一路劝说,过了这座章州城,云帆师弟的家就在这里,钟伯等人亦在,很可能坚持到章州的某一座城门,胡铨便要绕行回去。 这是一个水土不服的年轻人,因在山上生活的时间太久,也因其人的从小在花山里长大,外界的新鲜的陌生的一切都叫他不能接受,或者说需较长时间才能尝试着接受。他或许只是一个只适合活在深山里,清修度日,为他的大道上下求索过一辈子的古典的道士。 云帆看到胡铨脸色有些发白,而这是在田鹏飞脸上没有看到的。他关心的问了句:“胡师兄,你这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先下去休息一会?” 田鹏飞看了胡铨一眼,笑道:“小师弟,胡师弟确实有些不适应的症状发生。他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暂不能融入到这个烟火气很浓的俗世社会。要不你先带我们下去,安排好胡师弟的住处,我也要放下点东西,如何?” 就在刚才云帆已吩咐过下人下去收拾出一座院子来,供自己的两位师兄歇脚。他们要在自己家住一段时间,云帆特意挑选了靠近李石他们所在的附院那边的几间屋子,在他看来,那边也很是清净,颇适合自己的两位道士师兄的身份。 “好的,师兄。刚才我已叫人去收拾,想来这时应该搞好了,咱们先到那边去。”云帆站了起来,示意田、胡二人可以去他们的住处看一看,若不合适,就换一间,反正李府不小,空屋子多。 这一个住处,无论是田鹏飞,或者胡铨,都感到满意。比起山上道观的住宿条件,这里好多了。这样讲,并不是房间的布置如何的奢华,相反,奢华从来不是李府的风格。装修设计之时,云帆的家便以自然朴实为风格,人进入某间屋子,会很自然的接受里面的事物。这种设计之初便考虑到的事情,颇具匠心,大概出自有内涵之人,或者是大师手笔也说不定。 田鹏飞坐在椅子上,而胡铨则靠在一张木凳子而坐。胡铨仍很拘谨,虽见到了云帆,这可算亲切之人,也没有给予他多少适应这个俗世的力量。他坐了下来,沉默着,进了李府后,便没怎么发过言。进府之前和进来之后,他像是已将一段时间之内的话都倒了出来。所谓的“礼物”,只是他的一种要排泄出心中不安的手段。结果不理想,他仍感忐忑。 钟老头踱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无精打采的胡铨,却并没有立即指出来。两个远道而来的后辈见到老头子,急急的叫了声“钟伯”,打过招呼后,胡铨的眼睛亮了下,又迅速的暗了下去。不习惯就是不习惯,他中了红尘滚滚的毒,一时难以自拔。 “老头,刚才都忘记叫人通知你了,两位师兄下山来就赶到这里,也有见一见您老人家的意思嘛。”云帆笑道。胡铨师兄的这种状态,他也能看出点什么来,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顺利过渡这一段难熬时期。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如他的刚到这个世界上,一切从零开始一样,更多的需要靠自己,让自己适应客观事物。所以,胡铨能不能像田鹏飞那样,心态轻松不避市井,将历练进行下去,主要在他自己本身。 “你两个小子,老头才下来没几天,老杜就迫不及待要将你们赶下山,这事做得太急了。”钟老头坐了下来,续道:“你这小子是怎么回事,生病了还是咋的?”这话是对着胡铨说的。 “钟伯,师侄有点水土不服,恐怕要多花点时间才能适应山下的生活了。”胡铨无力道。他这副无可奈何,而又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与他平时憨厚的风格大不一样。在陌生的环境里,一个人或可将其不同的一面展示出来,虽然,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老头子勉励一句:“那你们得慢慢来,你们的小师弟可以带一带你。”老头子故意将此皮球踢到云帆那边,能省事时就省事,他老人家很忙,琐碎之事,就由他的徒弟代劳,能起到锻炼人的作用,而叫他省心。 “胡师兄,你就在这里好好的住几天。我相信一切新的开始,对你而言,不会是什么难事。”云帆明显低估了红尘的副作用,他不知道胡铨此时就想躺下来,先睡个天昏地暗再说。这是一种逃避的态度,在自己不能从容应对之时,不得不如此。 田鹏飞接口道:“师弟,我看你有些累了,不如先休息一阵,好吧。” 胡铨“嗯”了一声,对于睡觉,他慢慢的发现它的作用,就是能在这种水土不服之时,为他提供一处安宁所在,也是他以前未曾留意过的。毕竟,在山上时,他不是在修炼中,就是在跟着老道士或者和胡铨采药的路上。山上的日子简单而充实,断没有山下的五光十色,叫人眼花缭乱,无所适从。 几人在屋子里坐了一阵,由云帆带着田鹏飞拜见过云帆的双亲,田鹏飞顺势送出两瓶丹药,说是老道士特意为云帆的父母准备的,有补充元气,延年之效。 知道是难得的事物,无论是李瑱,还是韩氏,都很高兴。他们热情的邀请田、胡二人,要多住一段日子,陪一陪云帆的同时,也叫云帆带着他的两个师兄到处走走,以尽地主之谊。 田、胡二人的到来,彷佛叫云帆回到了山上的日子,他的吐纳练习,在感觉有伴的这种氛围中,效率更高,自我感觉隐藏在体内的未曾消化的金丹之力,亦被他无意之中吸收一部分,他高兴,兼且满意。 修炼是一门功课,田、胡二人没有放松,这是习惯,也是胡铨用来抵御自己与红尘格格不入的一种手段。三人各自修炼的同时,云帆不忘弄一些山上没有,而俗世常见的东西叫两人过一过嘴瘾。有酒有肉,谈天说地,尽管两个道士爱好斋菜,不大喜肉类,也尽管这三个年轻人都不免阅历很浅,说来道去,以老头子灌输、他们旁听的时候最多。而胡铨虽十万分的不习惯,在云帆的努力之下,几天之后已能迈开脚步,往前走几小步了。这是很不容易的,酒肉等外物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反而老头子有意无意之间,很是引导着不适应者往前,胡铨很感激。 第一百零五章 九月,北游 - 花山 - 卡拉左夫 重阳时李府中人到附近的山上登高游玩,可算得上是倾巢出动。将源头清理,解决了外来的威胁,李瑱安心不少,是以重阳有出游的兴致。重阳节在这里是一个颇为重大的节日,从出游的人扶老携幼,可见一斑。前一世界的云帆没有如何看重这个节日,因彼时的那个社会,一路传承下来的许多传统或断层,或变样,或消失,重阳便是其中之一,他只记得曾在少时自娱自乐般登过几座大山,长大后就没有应景般登过高了。此为世风如此,正如这个世界里的风俗,颇看重重阳一样,人在许多时候,只是随众而行,汇成一条大流,如是而已。 这是热闹的日子,中秋时云帆没往章州城去,只知道自家的热闹,而不识众人之乐。重阳人登高,李府中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两个年轻的道士在几天时间里,跟着钟老头,跟着云帆,喝过一些酒,习惯了的那个人安安稳稳,不习惯之人登山回来之后,也发生了变化。这一日从人群之中穿过,胡铨的混乱之感已有所减弱,可以预期,离他的安然出门,已是不远。 李府是云帆的家,也是钟老头歇脚的港湾。老头子打算在此处长住,作为一个驻点般的长住,这不代表他的不外出,相反,他喜好无拘束的日子,因此,外出是必要的。日子转到九月,过了重阳不久,云帆得到李瑱和韩氏的允许,要到金陵去,说是拜访一位故交,他心里明白,除了探望赵子芋,也颇想见一见那处风光,领略江南风情。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云帆颇向往之。“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此时将近深秋,所谓扬州,去金陵不远,他计划连同金陵一路看下去,快马加鞭,应能在年底返家。这是粗略的观看,兴许其风味就能在马上,在船上各各领赏个遍。 听到云帆的将到国都中去,田鹏飞提出要同行。金陵是十二分繁华之地,比起章州来,有大都市的气象,胜出此地多多。田鹏飞不忘老道士的叮嘱,便是在红尘中游历,磨砺自身,而非放纵,一切皆为了那个修行的梦想。他很清醒,因此要与云帆同行,他看到胡铨师弟的缓过一口气来,趁此机会,他要下一剂猛药,将胡铨的不适应倒进南江,顺水而去。这是一个师兄为师弟考虑之处,事前曾请教过钟老头,得到其点头认可之后,便要付以行动。 九月中旬,一个晴好的日子,云帆起来收拾好行装,拜别父母,邀请老头子同行而不得后,与他的两位师兄一起,出门而去。这一趟远行,不比返回宁城,或从花山下来,回到章州的家中。距离而言,这一次路程远多了,而且此去,皆是陌生的未曾到过的地方。云帆心中有期待的同时,当然少不了自我强调一下,低调的走路,低调的前行。他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出门,也抱着游历的目的出门的。 胡铨的要立即回返花山的心思祛掉了,换成咬咬牙也要跟着师兄和师弟,将这条路走下去,而不是当一个“逃兵”。“逃兵”一词本是云帆要劝说胡铨,在某一天的无计可施之时,顺嘴道了出来的,他想加重自己的语气,希望起到劝服的结果。这无心之词,倒是叫胡铨记住了,他不愿当逃兵,毕竟同为年轻人,他憨厚,也有着自己的脾性,不愿被视为水土不服的逃避者,吃不了苦的“逃兵”。 出发之前,云帆已知道大师兄会骑马,而二师兄不会。他以为这并不要紧,因为胡铨修炼到了一定的火候,区区在马上保持住自己的平衡性很是简单,比起他当初学习骑术,不可同日而语。马行走着,人在马背,只要将平衡性掌握好,那么接下来这一个新手的路,会很好走。 看着田鹏飞、云帆娴熟的上了马,胡铨花了好一阵子克服恐惧的心理,轻巧的上得马去。他的心提了起来,因为告别声后,三人便要往东北方向,那个未知的陌生之地,听说比起章州来,人还要多得多。 将云帆等人送出门外,望着他们的远去,韩氏许久才将手放下来。儿子要长大,而且正在长大,要往高处飞,她心里祝福的同时,也期盼,出门的游子早一些回来。只有在家中,她的心才会安宁、平静。 李瑱握着韩氏的手,笑劝一句后,对着钟老头道:“钟叔叔,您这次留了下来,我们都很高兴,您老人家可不能只住一两天,就到外面去了。” 老头子大笑一声,道:“不会的。云帆这小子一个人外出,你们不必担心他的安全问题。前一段时间他得了一场机遇,已有了自保之力,可以说他的进步很大,此行正是锻炼他的独立性的好时机,老头就不跟着出去凑热闹了。呆在这里有好酒,住得舒服,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的。” 韩氏道了句“这里就是您老人家的家,怎么会赶您老呢?”,李瑱忙跟着点头,也笑了起来。刘方肇更感愉悦,因为老头子这一留下来,他有伴喝酒,也有伴下棋,人生的快事,就这样占了两件,他能不快活吗? 于是年轻的出外,老一辈的在家。李府虽少去点什么,却变化不大。云帆的外出,不过是为了外出后历经一番,再一次的回来。他的家就在这里,这一点是没有改变的。 中秋而重阳,重阳而继续往下奔,正是秋时,悄悄地来了北风,暂未刮到江南,刮到章州,已离中原不远。这一年与去岁没什么不同,细心观察,却有许多细微的不一样。这个世界上多了些人,又少了些人,如果全是普通的,就翻不起波澜来,若有不平凡之人,便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某些改变。目前看来,云帆作为一个新的来客,暂不能断定,他具有这种能力。所以,一个普通人的出游,尽管带着他的两位师兄,前路未明,总能得出些很可预期的结果来。 蝴蝶效应,是夸张手法。这个世界与一切的世界一样,都是真实而现实的,因此,南江东流,波澜未现,蝴蝶仍只是一只蝴蝶。 胡铨上马后,缓缓的跟着田鹏飞身后,他的后方是云帆,因云帆知晓他的不会骑马,要在后面照看着。这时候看起来,胡铨是师弟,而云帆为师兄。胡铨在马背上花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初步适应了马背,及一匹马的行走速度。在他看来,骑马倒不如走路,他和他的师兄下山来赶到章州外的李府,便是行路的。他们徒步的速度不慢,若不是云帆坚持要骑马,而且加了句“好让胡师兄领略一番马背上的潇洒”,胡铨敢肯定,他此时一定在路上走着。 当然了,既来之则安之。他的如何不习惯俗世生活,艰难的开了个头后,再领受一分麻烦,他已学会慢慢的通过自己的改变去适应之。 三人行,中间那人是“师弟”,是新手。如此一路慢行,空出时间给胡铨掌控好胯下之马,费花了半天的时间,他们才来到章州城外。这效率低下的行路,很是叫田鹏飞还有云帆粗出了一口气。 几人下马来,就在路边休息一会。胡铨忍了忍,终究没能忍住,要将自己的道歉之语道出来:“师兄,师弟,半天时间咱们才走了这一程路,都怪我,人愚笨,学一点东西都这么慢。”话里的意思充满了自责,但没听出放弃的意味来。 云帆鼓励一句,道:“师兄,你比我好多了。想当初,哦,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师弟我足足花了半个月才能骑行两三里的路。对比之下,你说我还不更加的愚笨?” “是呀,师弟,你今天的表现,比起为兄初初骑马时,也好出很多。况且,近半个月来,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师弟你算是初步习惯了这个山下的世界,毕竟没有了当日的那份拘谨感,这很可庆贺。”虽然决定要下一剂猛药,钟伯也是认可,但田鹏飞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所谓猛药,在整个过程中淡化之,就不能算猛药了,而称之为良药苦口差不多。是以当他听了云帆的鼓励话语,接着送上些自己的赞誉,以增加胡铨的自信心。 “真的吗?”胡铨不敢相信,自己的表现有这么美好。在他看来,修炼一途他和田师兄走在云帆师弟面前,而一两个月过去,初入此道的云帆,已有赶上他们的态势。按照这种逻辑,他以为云帆的习骑,会比他这样愚笨之人容易得多,是很可肯定的。听到的这一番与他想象截然不同的话,他有些懵了。 云帆拍着自己的胸膛,道:“胡师兄,是真的呀。其实你的这种进步,实在是可以称之为天才的表现了。”这话有些夸张。说穿了,平衡性掌控得好,像胡铨这样的修道之人,初次骑马,半日走了二三十里路,并不妖孽。 胡铨受到两人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憨厚地笑一笑,原来在他们眼里,自己并不算拖后腿的。他舒一口气,道:“哪里有师兄和师弟说的那么夸张,不过这一程路下来,我感觉已能跑得快一些了。” 田鹏飞拍了拍胡铨的肩膀,道:“这很好,师弟。咱们慢慢走,不必太赶。”走马观花不是他的初衷,好不容易得到老道士的允许,下山来,田鹏飞想深入的看一看这个烟尘滚滚的世界,也因此,拍肩膀的这个动作被他无意之中学来,人已是沾了烟火气。 虽然如此,三个年轻人中,有两个道士。田、胡二人的一身装扮,跟在山上时一样,走在大路上,有引人注目之时,譬如现在,从城里出来几个人,路过云帆他们身边时,好奇的打量一下,像是几人的脸上长着花的样子,要看出些什么来。 昨日云帆问过钟老头从章州到金陵去,走那一条路快一些,老头子二话不说,在一张白纸上画出简陋的图形来,便作为地图,叮嘱云帆按照这条路经天堂而河口,过河往白县,然后顺着官道往东北,估摸着他们的行进速度,半个月的奔跑应能抵达。当然了,若像田鹏飞那种不急着赶路的行进,就要多花十天八天的时间。最后老头子提醒云帆,一路往北,有两个师兄在,遇到难题要出气力时,就让田、胡二人出手,毕竟这也是他们历练的一部分。话里带着促狭味道,云帆很明白,这是叫他省力的办法,他亦跟着笑了笑,回了一句“懂得”,就将那张地图收了起来。 前面一段路,云帆对于天堂乃至河口,都不陌生。既然出门了,人在路上,就要预计好脚程,确定落脚之地,休息一晚后明天继续赶路。天堂不错,所以云帆趁着休息的时间,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两位师兄,咱们一路往北,需白天赶路,晚上找地方歇息。前面的两个城镇师弟我走过一趟,尚算了解,不如今日宿于天堂,明日到了河口,后天就能过河到白县去。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是可以赶得到而不会太急的。不知两位师兄以为如何?” 田鹏飞看了看胡铨,道:“就听师弟的。这两处地方,我和你胡师兄来时曾路过,也有些许印象。不过,师弟,在俗世中行走,钱财是少不了的,吃住这方面就要吃你这个大户啦。”老道士的生活清贫,他的两个徒弟自也应该如此,所以尽管他们不大看重口腹之欲,当下得山来,要在俗世中走动,孔方兄是不可少的。云帆是他们的师弟,家境殷实,他们要蹭吃蹭喝,很是正常。 云帆不会去计较这么些小节,何况田、胡二人是他的师兄,做师弟的要保证他们的吃作,合情合理,事极自然。他笑着道:“这个师兄们不用去考虑,做师弟的必须得好吃好喝供给着,义不容辞呀。”他转而面向胡铨,道:“胡师兄,就这样决定了,跟着师弟我,吃香喝辣,不在话下。” “这个由你们决定,我没意见。”胡铨抓着缰绳,一路颠簸,激起了他的要尽快纯熟骑术的兴致,他要向另外两人看齐,唯有如此,在接下来的长途骑行中,方不会落下来。他暗暗地下了个决心,往前,往前,再往前,山上有师傅,山下有钟伯,而身边是田师兄和云帆师弟,他不能只去埋怨自己的不习惯,却不去自我适应。慢慢的,这个憨厚的家伙,有了一定的觉悟,也算是他的往前一小步了。 第一百零六章 巧遇 - 花山 - 卡拉左夫 郭威带着他的两个仆从朱虎朱豹在章州城里晃荡着,这正是午饭时分,他们在大街上闲逛,想先解决肚皮问题,再对付剩下来的半日。这样的日子他过习惯了,虽波澜不惊,偶尔遇见一两件不平之事,其人便要伸手管一管。像当日被瓜皮砸中,就冲上楼去揍人,在郭威而言,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因为理就在他的手里,能主动击打对方。 上个月的某一天他与从花山回家的云帆擦肩而过,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好像遇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小子,虽叫不出云帆的名字来,也不算认识其人。当日郭威的对云帆留意了一眼,只是因为他知道章州城外住着一位好汉,名叫李瑱,他曾与之有过一面之交,认得李瑱的样子,而云帆的样貌,跟其人长得六七分像,是以当日留意过,也顺带着记住了。 对于好汉,英雄,郭威颇为看重,更有敬佩之意。像李瑱这一类人,他心有好感,虽了解不多,而曾帮过他郭威的忙,于是他记在心上,要找机会还上这份人情。可能在李瑱而言,举手之劳,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但郭威不会,他记在心中,可惜总找不到机会去报答,这叫他耿耿在怀。 事有巧合,云帆三人进城来,找了一家酒楼吃饭,他们前脚进去,远远的留意到了这个三人组合,认出最年轻的那个人来,郭威便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到了门前,对自己的两个扈从道:“今日就这家了。” 进了酒楼,他扫视一番,没能在一楼大厅发现云帆几人,顺势上了楼梯,到了二楼。果然在某一处临街的位置见到了三人,郭威稳稳的走了过去,在旁边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故意大声道:“小二,快给老子来一壶好酒,再上五斤牛肉,其余花生等等下酒物,给我看着上。” 郭威嗓门很大,不由得不引起邻桌之人的注意。云帆和田、胡二人坐了下来,还没有来得及点菜,耳边就听到了貌似耳熟的声音,他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了郭威,心里“咦”了一下,对于其人,云帆的印象颇深。郭威是他所见到的较符合市井之徒,有气力兼且看上去剽悍的汉子,当日的表现曾引发众人的围观。无论是来自文艺作品,或戏剧影像,他都是样貌有特色,很容易叫人一下子就记得住的赳赳武夫。 田鹏飞淡定的喝了一口茶,他看到云帆转过头去,再回转过来,眼睛里像是有某种类近于惊讶的色彩,于是问道:“师弟,怎么了?” “哦,没什么,刚好见到一个印象颇深而不算认识的人。”云帆答道。 田鹏飞往邻桌看了一眼,“哦”了一声,便不去关注了,普普通通之人,又不是认识的,他没有去打招呼的想法。胡铨耳边听着酒楼里喧闹的声音,嗡嗡作响般,他叫自己心定一定,虽然身处这种热闹的环境中,他仍有不适,看了看师兄,再看看师弟,没有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任何的不良反应,便咬着牙齿,吞下半口无味的茶水。他的不适应症状有所好转,尚未彻底根除,仍需努力。 酒楼里人多,小二们都忙得团团转,停不下来,云帆点了几个素菜,让小二取来几碗米饭,就是今天的午饭了。因了赶路,酒自然不去喝,在路上要保持住清醒,譬如后世的酒后不开车,开车容易出事故,骑马也是一体的道理。 对付完一碗饭,云帆想再来一碗,这时候邻桌的郭威站起身来,走到云帆这一桌边上,笑道:“这位小兄弟,你看上去有些眼熟,很像我的一位恩人,不知可是章州人氏?”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云帆心里一突,他很是奇怪。当他听清楚郭威话里的意思后,回道:“这位大哥,在下是本地人,却不识你的名姓,你可有何指教?”此人说自己跟某人长得像,而某人却是他的恩人,云帆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父亲,难道这个家伙还认得父亲? 郭威抱拳作揖,道:“小兄弟,那你可认得章州城外的李瑱李大侠?李大侠便是在下的恩公。”他直接道明自己的来意,是为李瑱而来的。 云帆脑筋忽转,自己的家就在两三十里外的西边,不算难找。此人找到自己的身上来,或许是见过父亲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大抵不是什么熟人了,可能跟父亲有过三两面之交。毕竟父亲时常进城来,有那么些相识的朋友存在,是很正常的。想到这里,云帆站了起来,亦拱手作揖道:“李先生正是家父。恕我眼拙,较少跟着家里大人到章州城里走动,认不出大哥来,不知您怎么称呼?” 郭威听到这话,很是高兴,道:“哈哈,果然没有猜错,你就是李大侠家的公子。李公子,在下郭威,别大哥这样叫,叫我郭威就行了。” 云帆打了个哈哈,道:“原来是郭威大哥呀,你这么一提,我好像想起来了,六月时我好像在城里见过你,当时人多,郭大哥的风采小弟很是领略一番。呵呵。”云帆指的是六月某一天他和钟老头见到的郭威拳打醉汉之事,不过他并不是现在才想起来的,早在吃饭前便认出了,只是相互不认识,不会去打招呼罢了。 对于当日之事,郭威以为理当如此,却没有再去扯他。他呵呵一笑,转而言道:“李公子,今日相逢便是缘分,不如咱们移到一桌,先喝几杯。晚上由我做东,到醉仙楼去好好的宴请你一番,不醉不归,如何?”郭威尽可能的吐词文雅,在恩人的公子面前,他不能失了身份,敬重李瑱,就要有礼对待他的家人,虽然他的一贯作风是大大咧咧,豪放而不做作。 两个人说话之时,田鹏飞和胡铨停下筷子,他们也差不多要饱了,下午需赶一赶路,不能吃的太饱,而他们从来就不是饱食之人,所以放下饭碗后,顶多再夹几根菜,午饭便算完事。云帆和郭威的一通话语,他们只能听出一些意思来。对于郭威此人和李瑱的关系,他们并不清楚。恩人与报恩者,未免抽象。 云帆面露为难之色,道:“郭大哥,真不好意思了。午饭过后,我和我的两位师兄还要赶路,虽不是什么急事,饮酒和夜宴,我看下次好了。” 说实话,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宴请,特别是事关自己父亲的,无论是不是如郭威说的那样,李瑱有恩于他,云帆都要慎重一些。吃人家的,也是一份人情,并不是开了口吞下去就完事的。云帆判断郭威是一个直接粗爽之人,就干脆道出自己的理由,要赶路,不能饮酒,想来其人应不会太为难自己,要强行设宴劝人喝酒罢。 “哦?既然不方便,那只好下一次等你有空时,我再相邀吧。”虽然错过了这一次认识、喝酒的机会,郭威并没有介怀,来日方长,今日的一面之交,说不定已为自己的报答几分李瑱的恩情,敲开门户。郭威多嘴的问了句“不知李公子要回家还是到别处去?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云帆往北边指了指,道:“多谢郭大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等这一次回返,定邀大哥到醉仙楼去,喝上几杯。” “不敢,不敢,到时候由我来做东道,李公子可不能爽约。” “一定,一定。” 尔后报过家门,大笑两声,各各回到自己的桌上将剩下的后半段午饭对付完,云帆三人和郭威就在此酒楼拱手而别了。游逛的继续游逛,北上的打着饱嗝,出了北门后跳上马背,再轻轻的加了一鞭子,将速度提起来,往那已知的和未知的地方而去。 路上田鹏飞忍不住将他的疑问道了出来:“师弟,午饭时的那个人真像他说的那样,受过李叔叔的恩惠,你觉得是不是如此?”马儿跑了好一段路程后,速度降下来,田鹏飞好奇的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或许是吧。我也不敢肯定,所以别人家的邀请,只能保守些暂不去管它了。”午饭时的这个插曲,云帆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年轻时曾和刘师叔一起闯荡过江湖,识得一些人,且施加过援手,也是在情在理的。所谓父辈的余荫,在此可看出些鳞爪来。 “嗯,师弟你应对得不错。”田鹏飞欲老气横秋般下个结论,奈何空得其形而未得其骨,这一句话的意思,就打了几分折扣。他还是胡子太短,和云帆一样,在学习的阶段。 从北门出来,胡铨渐次携着早上的马背之适应性,已能亦步亦趋跟着云帆的后面。有时并辔而行,有时落下一两个身位的,便很叫他满足了。他在马背上笑着附和,道:“是的,师弟,要我说,不认得的人,先不要太过接近,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好。” “师弟听两位师兄的。”云帆谦虚的道,继而笑出声来。天凉好个秋,这一趟出门,多带了几件衣服,不知不觉中,他已度过了一整个夏天,感觉跟做梦差不多,有不容易之处,更有很是轻巧的日子。 十七岁确实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一个适合做梦,而能将之实现的季节。成长之中,路途之上,有两个山上下来的师兄相伴,在云帆,他很感得意。 第一百零七章 常来的苦恼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天堂看上去仍是老样子,这是从镇子外得到的印象。云帆领着两位师兄到了常来客栈前,发现门户紧闭,是歇业了的样子。此时天色未晚,是黄昏前后,街上人慢悠悠的走着,不疾不徐,一切显得很正常。 三人皆牵着马,此时以云帆为首,是以答话这种事情便由云帆来做。云帆忙扯住一个行人,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这常来客栈是怎么回事吗,怎么关门了?”一个多月前云帆的从河口下来,过天堂时,就住在这一家客栈。彼时常来客栈人客不少,不像是客源不足,经营不下去的样子。今日吃了闭门羹,云帆便要打听清楚,毕竟算起来,常来也是他们的半个朋友,于他和钟老头有赠酒之情。 眼前的这位中年人是原住民,对镇上的事物较为熟悉,他闻言回道:“呵呵,这位小兄弟,你是外来的吧?常老板家中有事,此客栈已闭门几天了,你要住宿,街未也有一家,那里的环境还不错的。” 他感谢一声,道:“是的,我们几个要投宿。不过我跟常老板认识,听大哥说他家出了些事,不知他家离这里远不远?我们从南边而来,实是路过,顺便看一看常老板的。” 中年人答道:“既然是老常的朋友,那我带你过去罢,他家就在附近。”说完他就要在前方引路。云帆忙对着田鹏飞道:“师兄,前面我记得有一家客栈的,你们先到那边去安顿好,我顺路去看一看常大哥。” “好的,师弟,那我们先找好房间了。”田鹏飞应了一声,牵上云帆那匹马,带着胡铨便走。 云帆目送他们进了客栈,转而对那个中年人作揖道:“这位大哥,麻烦你前面带路。” “好说,好说。” 常来住的不远,就几步脚的路程。中年人将云帆领到一家门户前,敲门道:“老常,开门,你家来客人了。” 门虽是虚掩着的,敲门亦是礼貌上的动作,云帆了然。他静候着,不知这有过两面之交的常老板家里出了什么事,他真是顺道看一看的,而心里未去想能不能提供点帮助。 常来最近很苦恼,他的儿子常乐自重阳登高回来,便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场怪病,眼下昏迷不醒,他请了几个镇上有经验的郎中,都诊断不出是什么病,他们只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这已是第七天了,常来苦恼的同时,还很焦躁不安,连镇上的老人家,譬如隔壁很有些阅历的许大爷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症状,他们道了些安慰的话语,也只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可爱活泼的孩子昏迷在床上,给不出有用的帮助。 因了此事,常来无心经营自己的客栈,不得不暂时关上门,在家里陪着儿子。在他看来,生意是重要,关系到一家人的生计,却远没有儿子来的重要,常乐就是他的宝贝,是他常家传宗接代的种子,儿子得了怪病,作为父亲,他要使出浑身的劲将之治好。 这一天他下了个决心,七天来毫无起色的病情是不能这样拖下去的,他要往远处,往大城市里求医问药,毕竟他也知道,小地方的郎中见识有限,水平不高,断比不了大城市里的郎中见多识广,妙手回春的。是以,他打算明天就到章州去,这一段不远的距离,这一趟将至的出门,他已收拾好,准备足够的盘缠。求医问药,是一件费钱的事。 当听到近晚时分的敲门声,和镇上王二哥的声音时,常来从屋子里出来,边走边问道:“谁啊?”他所问的是那一位“客人”,未开门时常来以为可能是以前住过自家客栈的熟客,换做常****会感到高兴,因为送上门来的生意,他不可能不做。但这一阵子,听到这种有客来的声音,心里莫名有些不快,要知道,他正是焦灼之时,生意上的事情,没有心情应对。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常来看到王二,道了声“王二哥”后便看到他身后的云帆。常来未能一下子就认出云帆来,他精神不佳,连记忆力都提不起来的样子,拱一拱手后,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云帆回道:“常老板,你不认得我了吗?前一阵子我才住过你的客栈,今日本想到你处投宿的,没想到关门了。问过这位大哥才知道你家里有事,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的。”他将来意说明,却没有想到此时的常来精神不振,真像是家里发生过大事的样子,这一下,云帆忽然发现,自己如此冒昧过来,是不是有些唐突呢?毕竟人家家中有事,他的上门,有麻烦人家之嫌疑。 认真辨认了一下,常来才记起云帆来,他不好意思的拍拍脑袋道:“诶呀,原来是云帆兄弟,不好意思,差点没有认出你来。最近家中有事,这脑袋都糊涂了,请,请进里面坐。”这是上门的客人,带着问候而来,不管如何,都要先迎进门来,招待一下再说。 一边的王二将云帆送到此处,顺势作别道:“这位小兄弟,还有老常,门我送到了,就先回家吃饭,不打扰。” “王二哥,一齐进来喝杯茶再走吧。”礼貌性的邀请是必须的,这是常来的话。 “下次吧,今天你有客人。”说完这话,王二转身而走。 将云帆让进小客厅,两人坐下,云帆问道:“常老板这一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是小子莽撞,请你多多包涵。” “呵呵,来者是客,不必这么客气。何况云帆兄弟也算是我的熟客、朋友,你带着好意而来,我要待之以礼,感激你的好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说实话,两人交情泛泛,只比普通商家和客人的关系近一点点,云帆的上门在常来看来,是有些出人意料的感觉的。但常来不能这么讲,人情往来,由生到熟,他懂。 云帆想道,既然进来了,虽这一次上门实是有些牵强,可自己的初衷系当日常来的赠酒,这样一想,勉强合得上“情”字。他心里定了定,知道天色不早,就直接将问题抛了出来,道:“常老板,恕我冒昧。所谓相识便是一种缘分,不知道方不方便说一说因了何故,店里的生意暂时没做?” 交浅言深,说的就是云帆没深思后的这一种尴尬探访,和此时硬着头皮要刺穿心中问题的直接。话刚出口,云帆就后悔了,他暗骂自己一句,这样的不礼貌,实在刺人。但说出来的话,吞不回去。 常来正为自己儿子的事情着急着,他听到云帆这话,也没有多想礼貌性的问题。几天来的焦躁,他要找一个倾诉的对象,云帆的到来刚好成全了他。闻言便脱口而出道:“这个不提也罢,重阳那天后,犬儿得了一场怪病,昏迷不醒已有七天了。找过郎中,求过佛陀,却毫无用处,因为此事,我无暇顾及到店里生意,只好先关几天门。” 常来一口气吐出这几句话,心里的压抑释放几分,整个人好受了许多。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方发现两人坐下来后,忘记上茶水了。常来站了起来,道:“真失礼了,忘记给小兄弟上茶。”说完走到一边去提着茶壶和杯子过来,倒好茶后递到云帆手上,“先解解渴。” 云帆脸上发烫,因了自找的尴尬随着常来的解答而褪去,他算是明了事情的原委。接过杯子,先放下来,云帆宽慰道:“常老板,我看小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这话说起来很苍白,但苍白的话,有时候自有其用处。 “但愿如此吧。”常来叹了一口气。心里舒服了一下,他又要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因心里亦无底,对于大城市的郎中,虽知道水平比乡下地方高,却并非万能的。常乐的这么突然一躺,如愁云在常家缭绕着,暂不知那天会散去。 两人接着不痛不痒的扯了几句话,云帆便起身跟着常来到常乐的房间看了几眼,看到常乐的如一个熟睡般的婴儿,正做着美梦,而不像是有病之人,心里不解的同时,同样想不出办法来。 活泼机灵的孩子自登山返来,便毫无征兆的睡了过去,这诡异的不正常的病症,姑且将之看作生病,其呼吸平稳,不大像后世的植物人,不知情者或许以为其人只是熟睡过去,而不知这种症状持续了七天,这是一个未解之难题。 云帆婉拒了常来要其留下吃晚饭的邀请,告一声别后,出得门来,往田鹏飞二人所在的客栈而去。秋夜来临,天空中居然下起了小雨,这常见的或不常见的,顿时叫云帆生出些凉意来。兴冲冲的到来,貌似冒昧的拜访,而带着些惋惜之意离开,云帆摇摇头,自己做事少了考虑,太随意了些,这不是好事,需要改变啊。 第一百零八章 再访 - 花山 - 卡拉左夫 回到客栈,和两位师兄一起对付完晚饭,几人回到房间,坐在桌子边闲聊。田鹏飞随口问道:“师弟,晚饭前你去访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云帆回来之后没向田、胡二人提起,自己所谓的往某家探一探,是怎么回事。在云帆自己,是不大好意思将这种太草率的事情挂在嘴边的。晚饭吃得饱,回了房间,云帆听到田鹏飞的问话,想了想后,才回答道:“不好麻烦人家嘛,而且那边有些事情,听起来很奇怪,我留下来也帮不了忙,只好回来喽。明日还得早起,咱们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是吧,师兄?” 田鹏飞点点头,道:“是的,要一路走下去,但也不急。那个,师弟,什么奇怪的事情,说出来听一听,这一趟下山,我们所遇到的、看到的事情都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这和师傅说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一定的距离。” 胡铨花了半个时辰将今日马背上所得,和一些从自家师兄里得到的骑马经验结合在一起对照着,消化掉一部分后,整个人的对于骑术信心足了,心里以为明日能跑得快一些。云帆师弟访友没多久就回来,回来以后也不谈一谈情况,只在田师兄的追问后方道出了“奇怪的事情”,他也兴起听一听的兴趣,于是附和道:“是呀,师弟,给我们讲一讲罢。” 云帆差点忘记了两人的道士身份,想到此处,他眼前一亮。是的,道士师兄,或许他们有办法也说不定。于是云帆将常乐自重阳登山回家,便人事不省,现而今躺在床上,如熟睡般呼吸有序,却醒不过来一事粗略的讲了讲,末了道了句“两位师兄,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有这种事情?”田鹏飞惊奇的道,“胡师弟,你有听师傅说过这种情况吗?”他们修道之人,对人体的了解,不比高深医家少,甚至要深入很多。老道士除了教导他们的修炼,也会讲一些书上得来和他自己的见闻,其中有叫人匪夷所思的事物,在他们看来,按他们异于常人的理解,很有合理之处,因为他们是往着天一真人的飞升,向着长生一途摸索的人,知道匪夷所思的背后,是另一番的合理。自然,老道士的境界比他们高,知道的比他们多,而田、胡二人,乃至于云帆的不足,有很大一方面是阅历上的肤浅,这会给他们日后往高处走,带来较大的不便。不能融会贯通,而局限在一个小地方,于他们的修炼阻滞很大。 “没有吧。”胡铨也不敢肯定,可能听老道士提过,可听说过的跟亲眼见到,有一定的距离,是不能一下子就肯定两者间相似相近的。 云帆本来就没抱有多大的希望,他讲一讲常乐之事,只是想尽一尽人事,看能不能从师兄那得到点帮助,算是不枉与常来父子相识一场。若说要云帆尽力去奔走,无论是交情或其他因素,都达不到这种程度,他的热心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 既然两人都没听说过,想来亦不会有办法的,云帆将话题扯开,不意田鹏飞做了个决定道:“师弟,既然是你的朋友,他儿子发生这样的事,我看,今晚我们就上门一探,兴许能给出些帮助。” “现在这么晚了,估计人家都睡觉了,师兄。”自傍晚时的莽撞,云帆感到尴尬,已不好意思再次上门了,若空手上门,再空手而返,毫无益处的话,只会打扰到病人,这是不可取的。 人情世故在三个年轻人身上都很难发现其浓厚之处,所以有不按照常理做事的念头,很显正常。田鹏飞笑道:“师弟别担心,要相信为兄,兴许你朋友的这个难题,在我们手上轻易解开,能给他们带来惊喜,难道师弟不愿意?” 云帆实话道:“师兄,没听说过你们会治病。修道之人,不是为了心中之道上下求索,而不问身外事吗?” 田鹏飞神秘一笑,道:“到时候师弟你就知道。而且,下山前师傅也曾吩咐过我们,可施加援手的事情,帮助人家的好事,要亲身历之。走,趁现在还不是太晚。” 两个师兄都站了起来,定要出门的样子,云帆只好也跟着起来,他要在前方领路。向客栈老板要了一只灯笼,三人出了客栈,沿着大街很快转到小巷,到了常来家门前,从门缝漏出来的灯光,他判断常来一家应该未曾睡觉,于是云帆伸出手敲了两下门。 “常老板,请开一下门。”云帆硬着头皮叫了两声,门内有人影闪动,来人很快到了门后,打开门后道:“谁呀?” 夜里不比白天,此时屋外漆黑,若不是有灯笼之光,要辨认一个人需花费些时间,是不方便之事。 “常老板,是我。” 认出云帆来之后,常来心中的不解,很快堆积起来。晚饭前云帆离开,晚饭后他再访,不知何故,此时常来看到云帆身后多了两个人,心中疑惑,却还是礼貌性的回道:“是云帆兄弟呀,这么晚了还没睡觉?请先到里面坐一坐。” 三人跟着常来进了其家门,到了小院子时,云帆带着歉意道:“常老板,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在下十分过意不去。这是我的两个师兄,听了令郎之事后,想过来拜访,对于一些杂症,我的师兄很有些经验的。”后一句话,是云帆临时加上去的。田师兄或胡师兄会治病,他也没有见过,不过,既然到了此地,若只说三人闲得无聊,特意过来打搅常来,对方肯定不会有好脾气的。随口扯了句“夸赞”的话,在云帆是应景的不得已。 前面两句话常来忽略掉,重点在最后那句话,很可叫他惊喜。若不是最后那句话,常来心里的疑惑和一肚子气,肯定要憋着,或许会当场发泄出来。有了那句“很有经验”,常来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灯光不亮之时,他还没看清楚云帆身后两人的着装,进了屋子,他已发现,这两人原是道士。对于出家人,特别是有本事的出家人,世俗之中的人大多抱有敬重之意,常来也不例外。 第一百零九章 千日醉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他好客的将三人领进小客厅,招呼几人茶水后,才急急作揖道:“云帆兄弟,不知这两位道长如何称呼,深夜来访,在下或有不敬之处,请多多原谅。” 发现自己随口胡诌的话发生作用,云帆心中一跳,看来只能先委屈两位师兄,装一装高人了。他闻言答道:“不敢,不敢。这是我田师兄、胡师兄。”说完便指着田、胡二人,算是做了一个介绍。 所谓病急乱投医,常来惊喜之中,也显急躁,他不敢淡定,忙站起来往前一小步,半弯着腰,拱手道:“两位道长,请用茶。在下常来,是云帆兄弟的朋友。” 那一副恭敬的模样,无论是田鹏飞,或者胡铨,都很受用。这是他们下山来首次接收到的陌生人的敬重,他们心里高兴,差一点就要飘起来了。不过稳重如田鹏飞,是不可能就这样不辨东西,意气风发的,他明白自己的来意,是想看一看此人儿子的症状,能提供帮助,自不会推却。 “呵呵,常老板,不用客气。既然你是师弟的朋友,那么也算是贫道的朋友。”这一下田鹏飞的语速不快不慢,有他的节奏感。刚才云帆的那一句谬赞,确实叫他有些汗颜,他没想到看上去老实的师弟,扯起话来面不改色,这一份修养有一定的水平呐。 一边的胡铨好奇的打量着屋子里的物事。小康之家,家具装饰,以朴素为主,离奢华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胡铨也没见过奢华的装饰,他只会跟山上的道观相比,或者把师弟家的物事拿来,比一比两者之间的不同。他安静着,不爱发话。 “不敢当,不敢当。”常来笑了,连用两个“不敢当”来表达自己的谦卑之意。对方是客气话,所以他这话也显得客气。他刚要开口试探两位道长的来意,虽然,刚才云帆曾提过其人的对杂症有经验,而此时田鹏飞再次开口了。 “常老板,不瞒你说,这一次跟着师弟过来,除了好奇令郎病症的奇怪之处,想过来探一探,贫道还想帮令郎查探一番,若能给你一些帮助,就不枉此行了。” 云帆适时插了一句“是的,常老板,在山上时,我师兄他们对这方面的问题,有所研究,此次下山,也是抱着济世的愿望,希望能学以致用,从而不负他们的一身好本领。”牛就是这样吹大的,云帆自我安慰,师兄们深藏不露,有能力对付些疑难杂症,应不会有假。 “既然如此……”焦急之意在常来脸上一现再现,他希望能快一点请几人到常乐房里,让他们看一看,但不能伸出手去拉云帆三人进去,这很不礼貌。 田鹏飞会意的站了起来,道:“两位师弟,我看事不宜迟,咱们就先随常老板到里面去,让为兄查探一番再说。” 看着常来站立着,田鹏飞起身,而胡铨将起未起,云帆同意道:“常老板,那你在前面领路,我这位师兄想做一个初步了解。” 此言正合常来之意,他忙不迭的点头应道:“那就麻烦两位道长了。无论结果如何,道长们的好意,常来很感激。请,这边请。” 几人跟着常来,到了常乐的房间,入门便看到常来的妻子王氏正坐在床边暗自垂泪。常来进屋之后,先让王氏回避,尔后转身对以田鹏飞为首的三人道:“晚饭前云帆兄弟已看过犬儿的病情,想必田道长已知道一些情况,现在就再次麻烦道长重新检查一遍了。” 三人到了床前,云帆发现这个孩子与晚饭前相比,毫无变化,都是一个熟睡中的模子,不像是有病之人。胡铨站在云帆这边,好让坐在床边的师兄仔细探察,他看到的和云帆师弟所说的基本一样,亦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田鹏飞有模有样的检查过小孩子的脉象、心跳和呼吸等等,许久之后,才对满怀期待的常来道:“常老板,咱们先到那边,再说一说令郎的病象。” 常来在田鹏飞的脸上看到了有把握的气态,他心中一喜,难道这就是高人,和自家有缘的高人?心喜而动作急,他差点叫小凳子绊倒,立定后道:“好的,道长,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常某心里有底,不怕。” 往门口处走了几步,离得那张床远了些,不止是常来,连云帆心中也怀着期盼,他想不到自家师兄一出手,便有了解决难题的把握。看着田鹏飞胸有成竹的样子,云帆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乐这小家伙得的是什么病。 将田大师请到椅子上坐好,常来恭敬的立在一边,他洗耳恭听,心里的石头在不知不觉中,无来由的放了下来。这是一种感觉,他以为这一位田大师肯定是有大本领之人,儿子身上的杂症,会随着田大师的开口,轻易解决掉。 无意中,田鹏飞走入了大师的胡同,穿到另一边时,身边已有了像常来般的信徒。他不以为意,组织了一下语言后,道:“常老板,若贫道没有猜错,几天前令郎应是在山上误食了一种叫‘千日醉’的植物。这种植物基本上没有毒性,只是有一点,人若不慎吞吃,便会昏迷不醒,就像令郎现在的模样。当然了,吃了‘千日醉’,不是说就要睡足一千日,其物虽无毒性,但一个人长期昏迷,没有米水的维持,身体内的器官就会衰退,有可能在昏迷中丢掉性命。” 常来听完这段话,心里急躁了,便问道:“道长,不知吃了‘千日醉’的人,能不能自然醒转,或者有什么药物可解?”千日醉虽无毒,但一个人昏迷着,不省人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知道田鹏飞说了,在昏迷中,这个人也是有可能就这样死去的。 听到“千日醉”时,胡铨眼睛一亮,这种药物他曾见过,是某一次跟着师傅采药时遇到的,而且道观里的库房有存货。他记得师傅针对这种药物,颇炼取了些解药,此次下山来,好像师兄手上,就有这种药丸。于是胡铨偷偷的扯了扯田鹏飞的衣服,有提醒的意思。 云帆心下恍然,原来是这种药物作怪。他未闻其名,自不知道存有对应的解药,只是这个名字近于酒名,能叫人一下子就记住。他未发现胡铨师兄的异常之处,因此时的他如常来一般,皆将注意力放在田鹏飞的脸上。 “师兄,既然你找到结症所在,肯定有办法的,对吗?”云帆问道。 “这个嘛。”田鹏飞先是看了看常来,尔后望了云帆一眼,“常老板,不瞒你说,令郎的病症,确切说不算是什么病,贫道有把握让他恢复过来。不过,贫道有点疑惑,这千日醉并不是寻常的药物,按理说应该难得才对,怎么此处亦有生长?” 听到此处,常来差点高兴的跳起来,他脸上堆着欢喜,忙回道:“道长,常某就知道道长名不虚传,肯定能治好犬儿的。希望道长能发一发慈悲,治一治犬儿,常来一家感激不尽,道长的大恩将永世不敢忘。”激动之中,常来将田鹏飞的后一句疑问忽略掉,也是,像他这种普通人,对药物一概不懂,决然是不会留意像千日醉这样的“毒物”的。 田鹏飞无语了,他知道自己那句话是白问了。自己的疑惑,看来只能由自己去解决。常来激动,恳求着田鹏飞帮常乐治病,这是田道长义不容辞,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他苦笑一下,道:“好了,常老板,既然你同意,就将这颗药丸和着温水,给令郎服下,相信半个时辰后,令郎就会醒转过来。七八天的时间,没有进食,他很虚弱,你们要给他补充饮食,慢慢的调养身体。”他不紧不慢的倒出一颗药丸来,丸子黑色,散发着清幽的香味,离得近的云帆鼻子稍微用力,就闻得到其味。 “多谢道长,常来感激不尽。”他轻轻的接过药丸,立即跑到外面招呼他的妻子准备好温水,接着跑了回来,等到温水后,就要给常乐服下。对于一个陌生的道士,对于一个尚算熟悉的客人,此时的常来,心中深信不疑,田道长的话便是天音,是仙药,而不曾怀疑一个陌生人的信用。这是淳朴人的淳朴的之处,也是一个生意人的普通之处。 直到此时,云帆才品味出到常来家时,田师兄的那一脸神秘笑容,可能听了云帆的描述,田鹏飞就有了五六分的信心,他可以将这种怪病治好。想到此处,云帆释然了,看来自己添油加醋夸大自家师兄的本领,并不算是王婆卖瓜,过誉之词。 “师兄,好样的。”云帆伸出拇指,以表示赞叹。 田鹏飞笑道:“师弟,你这是捧杀我呀,要不得。而且,此番巧合,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在山上时,师傅就炼制有这种解药,我只是带在身上,适逢其会罢了。” 云帆“嗯”了一声,道:“师伯有先见之明,师兄你也不差。我就说嘛,师兄们有这方面的经验,是不假的。” “好了,师弟,咱们还是再等一等,半个时辰后这个孩子就会醒过来,这事就算完了。” 云帆扭头看见常来给常乐服下那一枚丹药,他将常乐交由王氏照管,便邀请云帆几人到客厅去,半个时辰的时间让药力发生作用,需要等待。 不出意外,常乐醒了过来,常来彻底的放下心来,对着田鹏飞等人千恩万谢,又是作揖又是弯腰,差点就要跪下来叩谢了。这是天大的恩情,常来不敢忘记,他邀请云帆几人在家中住宿,还取出了可观的钱财以作谢意,却被云帆拒绝了。就如云帆的初衷,他们的给予帮助,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只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提供帮助就施为,如此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 河口渡头,旧日新枝南江水 - 花山 - 卡拉左夫 第二天一早,常来就带着他的儿子到了云帆等人的房间外,要亲自上门拜谢。这种太客气的做法,云帆三人都感到有些不必要,在田鹏飞是举手之劳之事,昨晚的谢意道过以后,便足够了。 云帆三人本想早起对付早饭后就离开天堂往河口而去,被常来挽留着,硬是要他们吃完午饭再走,其深情厚意实在难以推托,几人只好到了常来的家,延至午后才出得门来。常来不肯放过云帆三人,还想要他们多住两天,被云帆以有事情要办作了理由挣脱。在他们离开之前,常来叮咛着下一次路过天堂,务必要到他的家中来,有好酒好菜,他常来得好好招待他们。说一千道一万,常来觉得所欠下的天大恩情,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这也是一个人的厚道之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被人重视的感觉虽好,却不能骄傲,这是师傅教导过的,田鹏飞和胡铨皆能很好的执行。云帆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存在感后,选择的是低调,虽然他曾折断过大刀,击败过贾逵一伙,现而今能够骑着马往前冲,可骨子里的低调,由来已久的,这是自自信不足演化而来。可以说,他就算是得意了,仍不会猖狂,继续恪守着平稳之道。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句话田鹏飞未必知道,可送出去一枚丹药,帮助了别人,便是助人之乐,叫他高兴,连带着胡铨亦如此。三人各骑着自己的马,打着饱嗝往前,身后是已看不见的天堂,他们的从章州出发,第一镇的遭遇是顺遂而畅意的,也就是说开了个好的头。云帆想在马背上高歌,却发现自己仍不善于此道,老头子的《将进酒》很好,可他午饭时未喝过酒,调调就哼不起来。 沉默中走着,先是加快了速度,因他们在天堂多逗留了半天。一通酣畅淋漓的赶路后,马儿需要歇一歇,人自然从马上下来,就在路边歇脚。路上的风景已不算陌生,无论是云帆,或者田、胡二人,但一路上现离大路不远的村落,他们还未熟悉到能叫出其名字来的程度。不陌生,只是这一条路,他们曾走过一两遍罢了。 “两位师弟,口不口渴,我这里有水。”田鹏飞倚在路边的一颗大树旁,问道。 胡铨摇摇头,道:“不用了,师兄,你问一问云帆师弟吧。” 刚解手回来的云帆听到这里,回道:“师兄,我刚从那边回来,不能再喝了。师兄你留着自己搞掂吧。”沉默时沉默着,说话时就无拘束的说,时间便在这样的交替中过去。 田鹏飞灌了一口水,道:“幸而咱们是在秋天里赶路,若是大热天的,呵呵,云帆师弟,这个你应该有经验吧,我记得你上山来时,立秋未到呢。” “是的,师兄,大热天里赶路,确不好受。彼时我和老头子坐在马车上,闷在里面,若不是一路有些风,更加难受呐。马背之上的潇洒,也有顶着烈日之时,这是舟车劳顿的大不便之处。” 这句话胡铨很同意,他适应着马背上的奔跑,对比之下,他喜好走路,这是惯而有之的爱好,他和田鹏飞从山上下来,往章州云帆的家,便是如此。 一只鹰在天空中盘旋着,像是在寻找自己的猎物。云帆抬头往上望时,刚好见到这只飞禽,练习吐纳之术,特别是吞过金丹,消化之,有了长足进步后,云帆的眼力已不比以前,锐利许多,半空中的那只鹰的羽毛,他亦能看个清楚。 “两位师兄,你们看。”云帆对着那只动物,淡淡的道。 “这是,老鹰。”胡铨率先言道。 “嗯,看来这家伙饿了,在觅食。”田鹏飞抬头看了一眼,就下了此结论。 提到动物,云帆很自然的想到了山上的那只小狐狸,他下意思问道:“师兄,山上那只小狐狸哪里去了,我下山之前也没有见到它,不会走到别处去了吧?” 田鹏飞笑道:“是有一段时间不知躲到那里去了,前一阵子回来,现在山上陪着师傅。” “听说这家伙也吃了一枚金丹,它有什么变化没?” “老样子,师傅说过,它的消化能力很强,果不其然,回来后连师傅都说,它和以前差不多,看来这金丹的药力,对小狐狸的作用不大呀。”田鹏飞感叹一句。 “师傅说小狐狸可能是异种。”这是胡铨的话。 没改变,或没什么变化,这不大可能吧?云帆心里想道,对于金丹的能量,他很清楚,折磨了他半个月才勉强稳定下来,消化掉一部分的能量,这个过程在他是甚为艰难的。而在小狐狸,居然如此轻巧?所谓的异种,云帆没这方面的概念,他笑了笑,道:“在山上时,我就看这家伙长得可爱,现在看来,不简单呐,小狐狸。”至于狐狸的不凡之处,云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附和两位师兄的观点,因了心中的那份亲切感,无论是对人,或对那只小动物。 “好了,师弟们,咱们该上马了,剩下的一段路程,要在天黑之前走完。”田鹏飞道。 “驾”,喊出这简短的命令后,三人行往北而去。此时半空中的老鹰,发现了自己的猎物,直冲冲的往某个草丛而下,里面躲着一只兔子。它在飞行之中,搏击之时,差点流下口水。今晚的晚餐,颇为丰盛,因眼里的兔子,已是它的口中之物,在它这样的速度,如此出其不意的攻击之下,是逃不掉的。 兔子会乖乖认命,以身饲鹰吗?云帆他们已看不见,他们要赶他们的路,亦要在前方的河口,解决他们的晚餐问题。 “杨柳渡头行客稀”,是近三个月前,云帆在河口渡头送别赵子芋时所见。彼时有雨,他折了一段柳枝赠别他的子芋兄弟,不意三个月后,他也踏上往北的路途。三个月不短,在云帆却恍然如昨日,那被折断了的柳枝,长出些嫩芽后,再次被别人家折取。秋深了,枝叶难发,是近冬时植物的一种周期性的休眠。 河口渡头柳犹在,人如黄鹤,杳无音信了。这是第二天的清晨,云帆三人从客栈出来,雇好渡船,连人带马要通过此处,到对面的白县去。白县于云帆是陌生的,于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这是一个较新颖的开始。 看着云帆望了水面,发过一阵子呆,田鹏飞关心的问道:“师弟,你没事吧?一早起来,应该精神很充足呀,昨日我们都早早的休息,难道你没睡好?” “没事的,师兄。师弟我只是看着这条南江,想到上游的龙江,是宁城北门外的那一条河流,颇想起了那个地方的一些人,有一种怀念之意罢了。况且,我曾在此地,送别过一位故人,这一行咱们到金陵去,我打算去看一看他。”云帆回过神来,答道。 胡铨似懂非懂,道:“师弟,那咱们赶一赶路,就能快一点到达那个……京城。”对于屈指可数的十二分繁华之地,胡铨曾从云帆的口中知道些那个地方的发达之处。自然,这一些认识,是云帆从书本上,从自己的父亲和老头子那里得到的,都是别人的、他们的经历,而暂时只是一份经历,要和现实对比过之后,才会转化成属于自己的真实的认识。 田鹏飞似乎听出点什么来,他并没有深入去问。此时船已靠岸,艄公将之停稳,喊了句“客官可以上船了。”田鹏飞忙对着云帆、胡铨道:“两位师弟,船到了,咱们先上去再说吧。”说完便要两人上船。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计(上) - 花山 - 卡拉左夫 渡船不小,毕竟要载人,也要载马。三人上了船,胡铨小心翼翼的待在一边,不敢轻易乱动,这不是他第一次坐船,而第二次过河,他仍显得紧张。云帆和田鹏飞的表现不错,船大,艄公看上去也有经验,他们自信的站在船头,只等艄公将船撑开,撑到对岸去。 将马匹系好,把船体检查一番后,艄公才对着三人喊了句“客官们请坐好站稳,船要开动了。”人马在船,船吃水不浅,但艄公习以为常了,他的经验丰富,再多来几人或一两匹马,他的老伙计都能承受得住。 喊过话,待得三人适应了船上的异于岸上的环境,艄公方不紧不慢,撑着竹竿,慢慢的离开河口码头。秋季冬季,都不是雨水期,因此比起春夏之时,河面明显降低,因上游来水没有雨季时那么充沛,河面看上去是较为平静的,水流不算急。 谨慎的艄公一步步将船撑到河心,他透了口气。年纪不少了,艄公仍没有放下他赖以为生的活计,除了生计的因素,也有他的一份喜爱在里面。渡人过河可算得上是一份功德,这是世代行船的格言,行动的基础,若没有这份负责任之心,和对工作的热爱,断很难保持住稳妥的安全的行船,将客人送到目的地。 可以说,河口的这一位普通的艄公,和宁城北门外的孙老头,有许多的共同之处。只是云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找得到两者间的联系罢了。船很稳,连三匹马都像是没有受到扰动,一如它们的主人,静静的望着河面,偶尔打个响鼻。 紧张中的胡铨,如云帆的初次从宁城北门到对面码头,紧紧的握着船体的扶手,坐在船舱内,眼睛望着木板,而不敢看向河面。这一点比起当初的云帆,更有不如之处。船头上的两个家伙谈了几句话后,便发现胡铨的不适之处,云帆忙过来安慰道:“师兄,你没事吧?不用害怕的,我初次乘船时,也不能站立着,连河面都不敢去看。放松一些,其实水上跟地面上,差别不大。” 旁边一个小孩也接着道:“是呀,大哥哥,我们家的船很稳的,你不用害怕。”小孩名叫小虎,是艄公郑大爷的孙子,上船之时,云帆就发现了他,对于新上来的三个人,其皆一一叫了声“大哥哥”。在小虎的眼里,还看不出道士与俗世中人的区别。 田鹏飞也过来了,他摸了摸小虎的头,笑道:“师弟,你看,连小孩子都这么说,这证明水面上没这么可怕,放松些啦。” 紧张就是紧张,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掉的。胡铨摇摇头道:“我也知道,师兄,不过还不是很习惯,可能慢慢会好些吧。”他尝试着将手章放松,忽感觉到船体摇动几下,是正常的颤动,而胡铨将之视为不稳定,便立即将手放回原来的位置。 小虎很好奇,看上去这位坐在地上的大哥哥比自己大很多的样子,听大人说过,年纪越大,可做的事情越多,不应该胆子比自己还小吧?童言无忌,小虎看了看云帆和田鹏飞,再将目光放在胡铨身上,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我爷爷那有晕船药,很有效的。”他睁着无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胡铨,叫这一位颇有些本事的年轻道士都感到不好意思了。下山来,受了烟火的熏陶,他不得不往自己身体填充了世俗中人的那种“人气”,开始模糊的知道些人情世故前面的人的眼神色彩。 “咳咳”,胡铨故意咳嗽两声,以掩盖自己的尴尬之处。他勉强笑了笑,道:“小兄弟,多谢你的关心,大哥哥没事,坐一下就可以了。” 云帆二人的“围观”力量犹在,船就在这种有些怪异的气氛中渡过江心,慢慢地摇到了对岸。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兄是一时半会不能从紧张中出来,云帆以为勉强不了,只能作罢。这一种改变,如许多时候的个人问题一样,需要自己去做,有勇气和力量去完成,外人的帮助恐怕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船靠岸,胡铨松了口气,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是在船完全停好之后。看着气定神闲的师兄和师弟,他有些羡慕,知道自己不足之处颇多,需向他们学习。 区区南江,宽宽河面,总算是顺利到达彼岸,郑大爷出了一身汗水,他年纪较大,已不比年轻时候,撑着这艘船渡三人三马过河,颇感吃力。他将船停好,看了看船上客人,更看了看他的孙子,后者是他的希望,是将渡船这一行继续下去的火种。不过,水上生活很是辛苦,若能有较好的出路,让后一辈人走另一条路,是他这一代人的矛盾之处:保持住传统,或选择更好的路,譬如读书求功名,需做一个选择。此时人要现实,往前看,却总有一些惯性的力量在作祟,而不能痛快的做出决定。 云帆付过船钱,让田鹏飞和胡铨先到了岸上,再解开缰绳,在老船夫的帮助下放三匹马上岸。郑小虎也在一边帮扶着,要为自己的爷爷做一点小事,他这种年纪,已学会游水,可气力不值一提,所以粗活做不来,更多时候是在一边看着,看着郑大爷是如何纯熟的工作,撑持这艘船的。 待得客人全部上岸,老船夫提醒一句“带齐行李”,尔后道了声“客官们好走”,这一趟行船才算告一段落。在岸边侯等着,休息过后,他的第二宗生意或许就要紧接而来。 云帆往老船夫和其孙子小虎点点头,拱拱手道:“多谢郑师傅了,还有这位小虎小兄弟,咱们再见。”船上小孩居然挥起了手,共渡一船的新鲜感犹在心间,他只感到这几个大哥哥的亲切可人,而印象尤深的是,装束有些怪异的那一位爱坐在甲板上的哥哥,既不是晕船,也不是不舒服,只坐着而不站起来,他很感奇怪。 “呵呵”云帆低声一笑,亦挥了挥手,便转身牵着马,跟上了前面的两位师兄。胡铨双脚着地,只感到脚还是绵软的,从水上到实地,他需转化过来,先走上几步再说。 “师弟,比起咱们下山时过渡,你今天好了很多啦。”田鹏飞调侃着道。 “师兄,看来山下的生活,山下的世界,和我想象中大不一样啊。费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我才刚刚适应了马背上走路这种节奏,路还长得很呀。”胡铨苦笑着说。 这边码头上人不少,比起对岸又是另一番的热闹。云帆跟了上来,刚好听到这一句话,便应声道:“两位师兄,到了这边,新的开始才算是正式到来,咱们还有许多的物事未曾接触过,可要乐观一点罗,嘿嘿。” 田鹏飞很赞同,道:“是呀,过江后,好像是另一番的样貌,人多了不少。” 人多的地方,空气混浊,清新不起来。码头上有风,人牵着马往外而去,一路收获到人群聚集的气息,很快便叫风吹向江边,散逸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过江虫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仍是单衫而行,自从练习吐纳,消化金丹,他的体魄有了明显的提升,像是不怕冷的,马背之上的他有御寒的本领。他的两位道士师兄道袍套在身上,看上去很是潇洒,若他们将胡子留长,如老道士或者老头子那般,会更有出尘之气。 他们尚是年轻,因此胡子留不长。他们默默走路,也有讲话之时,因他们的不像和尚,要修炼闭口禅。这一次同样保持着田鹏飞在前,胡铨居中,而云帆在后的位置安放。本来胡铨想让云帆走在中间,好让做师兄的两人将之护卫在里面的,云帆以这位二师兄骑术未精,需要练习为理由拒绝掉,胡铨只好努力着,争取尽快尽到做师兄的责任。 过江之后,路边的景色有了些不一样之处,越往北,离金陵越近,虽还是江南之地,譬如江南江北,江南之中也因了山水的不同,而生出不一样的风景来。有人说过“江南的风景处处可爱”,这话不假,是云帆一路走来,见到的不会说话的风景时,套上去这个结论后,感觉较合适,从而认同了的一条道理。 北风显然已到了北边塞外,开始往中原行进,有些许的风尾推到了前方大江之北岸,而将停滞在原先位置的秋风赶到这边来,是以在马背之上,云帆握着缰绳,看到一片从树上落下的黄叶时,亦感受到了这南边秋风的凉意。单衫在身,所谓的凉意是生理上的一种判断,他暂不会起鸡皮疙瘩。 马蹄声“塔塔”,云帆座下的马儿脖子上挂着铃铛,正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不是无聊的旅途,他身边有田、胡二人,亦可在路途之上偶遇些赶路者。像是许久未讲过话了,此三人闷着,或专注,或好奇,或淡然,其实出了泮塘不远,时间溜走得并不快。 刻意将速度降了下来,田鹏飞扭头对着身后的两位师弟道:“师弟们,刚才翻看地图时,你们可曾记住前方是那一处地方吗?为兄好像忘记了。”这一句不知是实话,或者是笑话。反正田鹏飞脸上带着笑意,没有半分尴尬之色。 声音不大不小,在后面的两人能听得清楚。胡铨未答话时,云帆便道了出来:“师兄不提起,我都差点忘了。刚才只顾着后面的泮塘,想在里面寻获点有趣之事,只知道往北而已。是了,胡师兄,你有记住吧?” “这个,”边控制住马匹,边答话,对胡铨而言,已不会叫他手忙脚乱,他从田鹏飞处,也从云帆那里得到的一些小技巧,被他实际运用,效果不错。他努力的想了想,道:“莫非是那个叫赤岭的地方?”话说出口,他还是不敢肯定,但没有往怀里掏,取出行路图对照。 “嗯,”田鹏飞点点头。这时候几匹马几乎靠在了一起,相互间的距离伸手可及,和停驻相差不多。他们的这一谈话,无形之中停靠一起,幸而没有引发几匹马的脾气。要知道马与马之间,也是有争斗的,与人类一样,有凭着动物性发脾气殴斗的时候。 这一点云帆没去担心,马匹由家里安排好,有耐力的同时,性情温驯,轻易不会闹脾气打上一架。其实云帆已将路上的若干个镇县城市记在了心上,他不讲出来,无非想引导胡铨师兄,让其人能参与进来,于不知不觉中祛掉他身上对于热闹繁华之地的种种不适应。使之放松着,心态徐和,是不错的办法。 “今日要走百十里路,胡师兄,你应该没问题吧?” “放心好了,师弟,从师兄和师弟你们处得了些经验,我正用在这匹马身上,跟上你们的脚步,在计划之中抵达赤岭,是不成问题的。”老实人也会有自己的信心,此信心来自亲近之人的鼓励,来自于有用的经验顺利转化成看得到的实用技巧。在陆地上走路,比起船上,水面之上,胡铨以为自己更有把握一些。现时,他的脚已感觉不到绵软。 如此走一阵,沉默一阵,再停一停说说话,尽管时间流动的不快,他们的脚步不慢,过了午后,对付完肚子问题,很容易的到了下午,今日的行程过半。面对着陌生之地,他们按照既定之路线走着,平淡的一天似乎将要过去,而来到下一站,那个叫赤岭的地方。 过江之后,大胡子朱文和秃子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些。虽到了他们不大熟悉的地方,也正因于此,遇不到认识他们的人,他们肩膀上扛着一生的积蓄,重新开始的希望就更大了。这一天他们特意在酒馆里买来了酒,是几个月来的首次,长期紧张亡匿的放松,他们两人要好好地松一松那根弦。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大可能,小酌一下,并不算是奢望。 “大哥,咱们总算过来了,这不容易呀。来,这一杯是我敬大哥的。”秃子举起了手里的一碗酒,脸带笑意。 此时的朱文已不必伪装,他长长的厚厚的胡子,如几个月前出现在三潭镇外要药材贩子送信的那个样子一般,这是天然的胡子,与“大胡子”这个称呼名副其实。他亦举起一碗酒,叹了一声,尔后笑了笑,道:“这一趟能安全过来,还是要多亏了侯三呀。”边上一人,可不是当日尾随李石他们马车背后,在三潭绕了一圈,专门看风的侯三?想不多朱文一伙被击溃,剩下来的人里面,居然有这个家伙。不知是幸运使然,或者是实力使然,总之,事实如此,由不得失败的死去的同伙不服。 “大哥,别这样说,侯三是您带出来的,若没有当年大哥的提携之恩,我侯三早就化为一杯黄土,难存活在这个世上了。”侯三变化不大,也是,他一介望风之人,做的是情报工作,长得普通,在人群中很不起眼,不必多此一举改头换面。 提到往事,朱文便不由自主想到自己一伙人,在宁城两水道上混了十几年,一路有惊无险,挣下了偌大的产业,没想到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从一个手底下有二十多个手下的山大王,忽转为孤家寡人,丧家之犬,他的弟兄们洗手的洗手,死去的死去,被抓的被抓。如一场梦般,只剩下他们三人,世事无常?他早就不相信这种话,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且混得好,要拳头够硬,要懂些计谋,这是他一向行事的准则,加上谨慎做事,他的这艘船行驶了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他的圭臬呀,却强不过命运。若真的存在命运一说,有老天爷在上面默默的无情的关注着的话。 “来,喝!”朱文知道想太多也无用,想过之后仍需面对现实,要为以后的日子计划一番,这才是紧要的。他轻甩头部,手里的这碗酒未喝,此时喝酒是正事。 从自家大哥身上,秃子和侯三像是看到了一点当日的大哥风貌,那种意气风发的精神,很能鼓动他们。这句“喝”颇包含着几分力量。 “敬大哥的!”两人不约而同,站起身后,喊了出来,声音不小,亦藏有他们胸间的不屈之气。 他们要东山再起,或者只是要安稳的度过余生?怕且只有他们才知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赤岭的夜 - 花山 - 卡拉左夫 秋风扫落叶,其实是深秋时一景。彼时北国朔风将浓,连带着南边的秋天将冬未冬之时,风中带了萧杀之气,很有一两分壮烈之美。 赤岭地势较高,所以云帆一行自下午的某个时刻开始,所走之路慢慢的不平起来。他们在上坡,顺着地势往上,人在马上,重心不得不调整着,需往前倾。 三人行,没遇到花山脚下的大刀拦路,也没碰上铜山道上狼牙棒的抢劫。是近了深秋,空气中的冷冻颗粒多了,影响到强人们,懒惰了他们的神经,叫他们不肯或不愿出门觅食吗?或者是,也或者不是。这一点云帆无从判断,他只独自遇到过寥寥几次的江湖中人,尚摸不出什么规律来。 “两位师兄,要歇一会吗?”走在最后的云帆问道。 田鹏飞看看天色,知道已到了申时之末,过了申时,这样的季节里天很快就要黑,而前方的赤岭还未看到。他们走在官道之上,曾问过几次路人,知道方向没错,而百十里路的脚程可能走了大半,因他们的时停时走,无论是人,或者是马匹,都不会太累。是以田鹏飞摇摇头道:“师弟,我看咱们往前赶一赶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露宿咱们吃得消,马匹却需要些草料的。” 云帆这才发现天色不早,若还在路上磨蹭,真要在野外过夜。他闻言同意道:“那就听师兄的,往前面赶一赶,若天黑之前找不到人家,露宿在外,也是无奈何之事。” 对于露宿于野,胡铨无可无不可。在山上长大,习惯了清淡的日子,于野外露宿,他反而更有亲切的感觉。可是下山来,要做的恰恰是在红尘中,俗世之中领受那份独有的烟火气,若长期的回到野外,于他们的目的不符。他一向行动听指挥,听田鹏飞的,也听云帆的,于是应道:“师兄,师弟,前面带路。” 云帆想不到胡师兄会主动起来,这是好事,他笑着道:“田师兄,听到了吧,胡师兄要我们带路呢。快马加鞭,快马加鞭呐。哈哈。” 此为上坡的路,没有平地好走,偶尔见到些石阶,对于马上之人的操控技术有一定的考验。所以,说是要加速,其实并不能策马狂奔,这一点无论是云帆,还是胡铨都很清楚。 如此紧赶慢赶,于天黑之前,三人到了一处赤土地,其上有人家,天黑前后陆续掌灯,远远看去颇叫人感到温暖。不知此地是不是地图上的那个赤岭? 赤岭名副其实,就是一条山岭,地势较高,因是南上北下的必经之道,很是聚集了一些人家。此处又是具有军事价值的险地,关上门户可遏制住来犯之敌,向来有兵员镇守,这一些信息云帆几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在马上看到没有植被覆盖的泥土带有赤色,以为是山水问题,而不会想到因了赤岭的军事地势,在历史上颇发生过有规模的战斗,几乎每一次的流血,都扬洒过这一块土地,于是有其地其土被染成赤色的说法。 赤岭是一个适合战斗的地方,特别是****的年岁,烽火的时节。心里判断应该到了目的地,云帆三人皆松了口气,赶路,特别是上坡时的赶路不容易。赤岭,看上去很有些肃穆之感,此为云帆的个人感觉,不知其两位师兄以为如何,他也来不及去问。 几人从马上下来,找了几户人家才觅到合适的住宿之所。这是一个独居的老人,家中的孩子都已长大,或投军,或出外经商。老人家闲时一个人寂寞,见到来客,很显热情,将云帆等人安顿好后,客气的道:“几位客人,老汉的地方浅陋,你们今晚将就一下,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不要介怀。” 打交道的是云帆,由他来出面:“老人家,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云帆上前握住老人的手。主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了,估摸有七十开外,比起老头子,还要年长的样子,他脸带笑意,好客而朴实,手部有力,从他的反握着云帆的手,年轻人便可判断出来。 “老人家,你自己一个人住,您的孩子们不在身边吗?”云帆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叹了口气,道:“都长大了,参军的参军,外出经商的经商,不着家。”顿了顿,他显然不想再提起这种话题,“你们坐,先坐着,老头这就下去为你们准备晚饭。”说完他往门口而去。 “老人家,不必如此麻烦。您年纪大,我们怎好意思再麻烦您,晚饭由我们来搞就行。”做大师兄的终于发话了,老人家的老态,让他想起了山上的师傅,他们两人下山,只留下师傅一人在上面,触景生情,他总感觉自己两人没有尽到徒弟的责任。对于到世俗中走一走,开开眼界积累经验,虽说心里不排斥,却总有些不安。胡铨亦如此,他跟到门口,抢在老人的前面,以行动来告诉老人,让他这个客人做这种事情便可。 “是的,老人家,您先在这里坐着,由我师兄下去就可以了。”云帆劝道。 老人家被年轻人抢了先,只好停住脚步,提醒道:“这位小师傅,柴米都在厨房。你们是客,还要麻烦你们下厨,老头过意不去呀。”这样说着,在云帆的劝导之下,老人家回到屋子内,和田鹏飞、云帆两人一起坐着,聊起了话。 因了两个儿子的外出,老人长年一人在家,心感孤独是难免的。所以对于有过路人上门借宿,他很乐意,也欢喜。能跟年轻人谈一谈话,解闷兼且消去些寂寞之感,便是他之所以留下路人,留下客人作客的最大的理由了。他并不讳言。 胡铨自个下去,准备晚饭,自不用去提,在山上时他便如此去做的,这也是他的一种习惯,是下山来的第一次用得到他的手艺,他颇为乐意。待得老人坐下,云帆才发现几人上门而来,连基本的自我介绍都还没有做,因此他心里有些歉意,以为如此不算礼貌。 田鹏飞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我们素昧平生,能容您如此客气借住一宿,我等颇为感激。”接着他简单介绍一番,道出了自家师兄弟的名姓,尔后问道:“进来这么久了,还未请教老人家字号、庚齿呢?”说完作揖致意。 老人听了对方的名姓,便站了起身,拱拱手道:“原来是田道长、胡道长还有李小哥,鄙人贱姓江,今年七十有三喽,呵呵。”他笑起来时露出嘴里的寥寥几颗牙齿,表明其年岁已老,当得起老人家的称呼。 田鹏飞忙跟着还礼,道:“江大爷,请坐下,贫道当不起如此礼数呀,您这样折杀贫道了。” 云帆亦拱手而起,道:“古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看江大爷您老当益壮,身体康健,不像上了七十的人呐。” 几人慢慢坐了下来,江老汉回道:“这位李小哥过誉了,老头这把年岁的人,老喽老喽,气力衰退,不复当年。”话是这么说,他眉间展开,笑了出来,显然这一句不算赞美的恭维,叫他高兴。 一通寒暄过后,主人江林方的谈兴扯了出来,老人家平时缺乏可供交谈的人,今日逮住机会,慢慢的健旺了精神,侃一侃此地的琐碎,也问了问云帆三人一路上的见闻,看上去宾主融洽,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直到胡铨做好晚饭,进来提醒是吃饭的时候了,老人才不舍的离开话题,转到吃这一面上。 晚饭过后,坐了没多久,是年轻的陪着老人叙话,很快云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主人才明白到赶路而来,明日要离开的三个客人是带着风尘到达此地的,这是休息的时间,不能往深夜里钻了。江林方不好意思地道:“诶呀,夜深了,为了老头的一点点谈兴,耽误了你们的休息时间,真是罪过,罪过。”他起身要出门,带着一脸的满意回归到他的房间里去,剩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年轻人。 “这个,”云帆再次打了个呵欠,道:“老人家怎么就去睡了?” 田鹏飞打趣道:“还不是师弟你困了吗。也是,时间不早,咱们走了一天的路,师弟们早些安歇罢。明日早起,为兄也困了。” 三人各自躺下,去见周公,不需一一提之。 赤岭的夜很安静,尽管夜里有风,风吹过树木,刮响叶子,沙沙声中,像是熬夜的乐章,单调而细腻,欲潜入人的梦。如宋庄里的人,赤岭的人家早早关灯上床,劳累或玩乐一天,皆需要早早的休息,以养足精神应对明日的工作。灯灭人困觉,看上去赤岭只是一个比镇子大一些,尚达不到县城规模的大村落而已。云帆几人从下马到找到江老汉的家,安顿下来,无从在目力上去丈量此地的大小,因此只有窄窄一角的燃着昏黄灯火的印象。 不远处的守夜人例常张着眼睛,不时走走神,在他而言,这极适合躲在被窝里做梦的夜,他因了生计要守在此处,已很可通过自己的方式,在无事的这么些晚上,安稳的安逸的度过之,而不会有任何的顾虑。 赤岭有军营,离云帆所在的江老汉之家不远。军营里的兵痞早早躺下,他们懒散度日,过得轻松,至少懂得在油水不多的日子里,如何让自己长骠。除了巡夜之人,大抵只有还燃烧着的灯火在孤零零的望着营房,对影着这个秋夜,无事的秋夜。 这是安稳的,普通的秋夜。这是太平年间,一切内陆军事要地的共同的废弛之夜,军人们无需为战事做准备,他们枪头未曾生锈,亦差之不远矣。云帆辗转着,轻易的睡了过去,再轻易的醒了过来。无聊日子,无聊时间段里,他打着呵欠,养足几分精神后,对于前方之路,星点的城镇,从老头子的那张地图上转而到现实之中,被自己一伙遇上,通过,加深印象,一切显得顺遂,但谈不上精彩。 云帆于无聊之时,渴求着精彩的事物的到来。他们三个年轻人,一路往北,方将路程走完了一小部分,他们脚力很足,因座下之马;他们精神充沛,因坚持的修炼习惯;他们暂无惧于未知,因他们中的两位道士,他的师兄们可轻易解决掉简单而重大的难题,他有信心,他的大师兄也有信心。 秋雨绵绵,不,是春雨绵绵,当秋雨潇潇时,诗人有悲秋伤秋之感,这是诗人的特质使然,此夜却无雨。云帆做不来诗人,他怀有的江湖梦在经历了几次刀剑轰鸣之后,像是隐藏在路边草丛里的兔子,抬头未见到飞翔中觅食的老鹰,暂找不到与之相对时踹它一脚的机会。刀剑轰鸣,在这个晚上的他的梦中,云帆未能如愿,于虚拟之中听取。 无雨,只有风,夜安静时,还是干燥的。虽不比冬天,两种风总有相近之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关楼 - 花山 - 卡拉左夫 江老汉早早地起身,昨晚让他的客人,路过的年轻朋友做饭,他过意不去,所以早起,他要为云帆三人准备早饭。半个晚上的谈话,在江林方是满足,也是愉快的。他靠着路过的旅人们偶尔停足住宿,和他们的有收获的谈话支撑住多少个独居时的日夜,使他不至于太过孤僻、迟钝,离黄土太近。他两个儿子的外出,一个独居者的奢望从儿孙满堂后辈孝顺转而成为和旅人的这一种廉价的交流,无论是得意或是失意,他皆从中感受到生活或生命的重量,分享他们的快乐,或领受着他们悲伤,于他而言,最初是无意中、不曾深究之事,慢慢地,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矣。 云帆完成了早课,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看到江老汉起身往厨房而去。两人在院子里相遇,云帆忙上前打个招呼,道:“江大爷,您老人家怎么起得这么早呀,多睡一会嘛。” 江林方道:“习惯了,老汉睡不了懒觉。小哥,你也这么早起身,应该多休息嘛,你们还要赶路。老汉给你们做早饭,昨晚让你们动手,我很过意不去啊。” “不必麻烦您了,我们到外面买几只馒头就可以了。” “不行,你们是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不能如此冷落。”江林方讲完这句话,便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烧水,不知所谓的早饭是稀饭还是其他,云帆并没有跟进去。 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云帆的两位师兄也跟着出来,几人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施展着,重复着早起的练习。其实田鹏飞和胡铨更喜欢打坐多一点,他们跟着云帆松动手脚,却也是在山上时的习惯,不算跟风。 “师弟,我就知道你会早起。”田鹏飞道。 “我昨晚睡得还好,师弟你呢?”这是胡铨的问话。 “马马虎虎啦。师兄们的早起这种习惯,是师弟我学习模仿的榜样。”云帆笑道。 云帆的动作虎虎生风,拳头里饱含着力量。两位道士以慢动作见长,看上去力度不大,可施展开来,绵延下去,要耗费的能量不比云帆少。这样的练习持续的时间不长,待得江老汉从厨房里出来,这是早饭的时候,几人便顺势放下手里的功夫。他们已做完了既定的热身,新的一天的开始,他们有了足够的精力应对,赶路或其他,不急不躁。 昨晚的几碗酒下肚,朱文三人感到过瘾,却没敢多喝。他们亦早早的起来,对于这个已不算是太陌生的赤岭,他们在此过了几天的日子,身后没有感应到来自同行、来自官方的追逐,压力显是消失了,他们松下几口气的同时,需要继续往前,到一个完全陌生,远离章州,远离宁城的地方去。看上去毫无目的,可真正的指向已在他们的心头,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他们很明白这个道理,肩上压力减少后,摆在前方的未知,已不大能使他们惶恐。 “大哥,咱们今天就离开?”侯三问了一句。昨晚他们住在赤岭的一家简陋的客店里,入夜之后便躲进了屋子内,连喝酒时都不敢放声高谈,这是他们一伙的谨慎之处。今早起身,朱文突然来了句“尽快离开此地”,很叫秃子和侯三惊讶。 “对的,”朱文重重的点点头,“秃子,还有侯三,咱们在此地逗留的时间不短了,是时候换一个地方。”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朱文总觉得自昨天喝酒之后,他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袭来,让他心跳加速,像是有某些未知的灾祸要降临己身。这是毫无根据的,就算讲出来,怕且只会加重他们惊疑,有害无益。 秃子精神不错,他很快明白到自己三人到了赤岭,虽说露面的时候很少,可时间不短,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而今他们正在逃路,保持住一定的警惕,不在某个地方停留过久,无论有没有潜在之危险,离开都是上策。他马上表示同意,道:“那就听大哥的,咱们趁早翻过山岭,到那边去。” “将东西收拾好,侯三到街上去买一些食物,咱们等一下就出发。”人手少力量不足,却有一点好处,就是命令下达,执行的效率很高,说走他们就可以走。 所谓的行李,无非是一些钱物,值钱的东西。狡猾的朱文并没有将所有的财物都带着身上,狡兔三窟,他向来不将全部家当放在同一个袋子里面。 侯三的动作敏捷,很快买回简单而耐饥的食物。收拾停当,他们果决的出了店门。 早饭后,云帆三人再三感谢过江老汉,硬塞上几分柴火费,便牵着马出了其家,在江林方的指引之下,往赤岭的那个隘口而去。隘口有守卫看护着,保持住对过往行人客商的检查,和收取一定的过路费。护卫班隶属于附近的军营,是兵痞们抽取油水的一个重要的来源,他们向来重视之。因此,或许兵痞们的战斗力因了荒废操练,在外敌面前,不堪一击,可应对过往客商,一切良民是绰绰有余的。收取的过路费除去上缴,剩下的便是其运营费用了。 可以说,小小的赤岭可称得上是军政一体,管理着地方,管理着这一处军事要塞,两者没有划分开来。这一点不像章州等城镇,城门护卫隶属于地方,由地方养活,职能有相近之处,而背后的管理者不一样。 兵痞们无事,像宁城和章州出了通缉令要抓捕朱文等人,他们抱着可听可不听的态度,并没有认真的应对兄弟镇县的过河要求,因此于隘口的那一座门户中,查检路人时不算严格。侯三等人到了隘口前,要排队递交过路费穿过此门户,云帆三人施施然的跟着不远的后面,云帆不知道前面的十来个过路者中,会有他的几个相识的“故人”。 “师兄,你们看,前面就是赤岭的那一座关楼,所谓的赤岭关了。看上去颇为雄壮啊。”人未近关楼,云帆便指着前方的城楼对他的两位师兄感叹一句。 “嗯,不错,有些年头。”田鹏飞点头应是。 “这个,就是关楼?”显然胡铨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建筑,心里有些好奇。而实际上,云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实物。在他生活过的前一个世界里,现代化进程的到来,便是将以往的城墙啦,城楼啦,关隘啦等等一切妨碍现代化的古旧破旧“无价值”的建筑统统扫进垃圾堆里,做了废料。雄关漫道,只在诗词的世界里屹立。 “不瞒师兄们,师弟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靠近这样的关楼。”慢慢的几人往前,已接近了过关的行路人,云帆忍不住说出了他的另一个世界里真实的见识。 “真的?”胡铨却没往心里去。而田鹏飞只是有点奇怪,他的云帆师弟在俗世中生活了十几年时间,不会真的没有穿越过类似的关隘吧?可能第一次正式的到过这个赤岭关罢,这是田鹏飞的想法,他也没去穷究云帆话里的语病。 “厄,”云帆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怎么说小李其人外出混吃了十多年,断不会连这样的关楼都没有见过的。这一刻他说的只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没想到放在此处,有错乱的感觉。“以前的颇长的一段时光,都流浪在外为温饱而努力,是没有这样的闲心去留意关隘,城墙等物的。”云帆给出了一个牵强的也算合理的解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前方路滑 - 花山 - 卡拉左夫 “慢慢来,一个一个的,不要抢。”三人来到了队伍的尾巴,就听到了来自守卫的中气十足的声音。早起过关之人不少,因赤岭关是为要道,是北上往金陵的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排在队伍中,云帆几人暂时停住嘴巴,先不讲话。默默的往前,此时的云帆仍与田鹏飞将胡铨夹在中间,因了马匹的阻挡和前方驮负货物的驴子的隔绝,他并没有看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前方的朱文三人。 “对了,就这样。好,你可以过去。”耳边仍是那个守卫的声音,他手拿铁枪,他的同伴在旁边负责登记,和收取过路费。他控制着人的流量,工作既严肃又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企图偷偷溜过去的家伙。 “轮到你们了。你们是哪里人,将路引取出来登记一下。”队伍往前的速度不算慢,因了守卫的有经验的控制。 “这位大爷,这是我的两位亲兄弟。小的家中老母重病在床,需赶回家去。昨日过江之时,路引不小心掉到水里,风干后字迹有些模糊,您看?”终于轮到朱文了,他不慌不忙,把伪造的路引取了出来,且暗中给这位守卫塞了几块碎银。他很有信心,表面上的严格检查,循例过关,其实只要懂一些猫腻,就算没有路引都能轻松过去。 “嗯,让我看看。”守卫先是接过碎银,迅速地将之落到袖子里的一处隐秘的袋子中,假装认真的回答道。 他抓过路引,在上面瞄了几眼,被水泡过的路引,上面字迹确实模糊,他有意放行,却不忘批评一下:“本来你这样不清晰的路引,按照规矩是不能放行的。不过,看在你家中老人得了重病,和你小子一片孝心的份上,这一次就放过你。下不为例!走吧!” 交过路费,朱文三人顺利过去。此时前面的人少了,云帆无意中伸出头来,往前面看了看,便见到秃子的背影。虽只见过一面,对这个家伙云帆的印象不浅。他有些疑惑,却不能一下子将其人认出来,只觉得那个过关之人有些眼熟,如此而已。 田鹏飞适时扭头过来,他望了望后面,问道:“师弟,你怎么了,是遇到熟人吗?”云帆眼里的疑惑之色不浅,他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就让田鹏飞看到了。这一次田鹏飞知道师弟眼里的神色叫“疑惑”,是以发问。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也搞不懂。”云帆往前面那个秃子的背影指了指。 “那师弟何不上去看一看?”田鹏飞建议道。 “算了,只是对此人有些许印象,应该不是什么熟人,不去管他。”云帆摇摇头道。他费劲都没联想到曾与李石等人交过手的那一帮人,明白到再去想也是徒劳,或许是自己眼花也说不定。 前方的人一一过关,这一下田鹏飞三人到了队伍的前头,是他们过去的时候了。既然整日守在此处,多少有几分见识,看到田鹏飞胡铨两个道士,和后面的云帆,守卫并没有感到惊讶,这些年守在赤岭关,他很见过些形形色色之人,无论是良民,或者游走在江湖中的人,他只认自己的责任,便是检查路引,协助同伙收取过路人的费用,其余的一般不会去管。 正要轮到己方几人,云帆出面将所谓路引等物递上,且交了三人的过路费。守卫便挥一挥手放他们过去。他对于自己不冷视亦不巴结刚过去的两位道长,自家的态度很是满意,在他看来,出家人和世俗中人,在他们面前,在赤岭关前,欲过去,都是一样的。收取路费要一视同仁,出家人亦不能例外。 “我们有急事,请让一让!”云帆三人刚刚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粗豪的声音,语气果决,不容人反抗。在此人前面还排着十来个路人,他们刚要以实际行动告诉来人必须得排队,守卫闻听到声音,见到来人,已越过众人到了其人的跟前,惊讶的道:“原来是周爷呀,周爷,好久不见喽,来,到这边来,您有急事,从特殊通道过去就可以了。” 守卫口里的这位周爷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样子,似乎和“爷”字沾不上边,只是其人隐隐有一股凌人的气态,看上去有一定的地位,不像生活在底层之人。他正护卫着一辆马车,其轻轻挥手,马车夫便将车子从队伍后面驶了出来,前面人不得不往旁边挪动几步,好让出足够的位置使其通过。 守卫放下了手里的正事,挑上这一件在他看来重要之事。他在前面开路,很快引着周爷到了关前,亦不去提醒此周爷需交一份路费,他微微弯着腰,一步步安稳地将人和马车沿着特殊通道送到关楼那边。至于他的本职工作,自有他的同伴接上—城关人手不少,这一守卫离开半刻,完全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因贵客的到来,因贵客的过关,那一条要过去的队伍,这一群普通人只能侯等着,让周爷及其马车先过,连已到了关楼,正要通过楼内通道的云帆三人也在工作人员的“挽留”之下,停滞于里面,暂不能出去。 “周爷,您慢走。前两天北坡下了一些雨,路有些滑,需注意一下。”守卫热情而关切地问候着,他认为将贵客送过赤岭关,很算得上他成甲的荣幸。 对于这样的小人物,看上去瘦弱的周爷依稀有些印象,却不会记起其名字。待马车到了关楼北面,即将下去,他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道:“这位小兄弟,今日多谢你了,来,拿去给弟兄们换一顿酒喝,天气将冷,暖着身体才好工作。” “周爷,小的不能要……”成甲的语气颇不坚定,因他的手伸出来,欲拒还迎。 “叫你拿着就拿着,是不是不愿给我面子?”周复故意加重些语气,他还有事要忙,并不愿耗在这里与成甲这一类人打交道。 有气场之人对上貌似有些见识,其实油滑之徒总有其特效。见到周复这副不容拒绝的姿态,成甲只好将手伸长,从周爷的手里捧过碎银,道:“既然您老人家吩咐,小的硬着头皮也只好收下来,这里替弟兄们感谢周爷的美意。”接着作揖感激,不在话下。 “嗯,你去忙吧。”周复示意马车夫可以下去了。在成甲的带领下,贵宾过境,没逗留多长的时间。 “周爷慢走。”这是谦卑的态度,恭敬的送行,也是成甲藏起来不常常使用的伎俩。望着周复下去,待得他们走了一段较远的路,成甲才转身穿过关楼,回到他的位置,此时云帆三人才获得允许,被守卫们放行。 成甲是开心的,额外的收入,积少成多,颇为可观。他不是吃独食的人,因此守卫班的头目对于其人办事,颇放得下心。这不,估摸着值完班,成甲已打算好到赤岭关南的某一户人家里去,沽上两壶酒,再添一些下酒物,犒劳自己及他的同伴们。这样吹着秋风的天气里,实在是很适合喝上两杯的。 “老成,周爷过去了吧?”成甲同伴,负责登记的陆三汉问道。 “过了,我说三汉,今天……”成甲往他的怀里拍了拍,微微一笑, “天气不错。” “哦?很好,很好。”陆三汉亦跟着笑了笑,其中的含义,他们很懂。 “几位官爷,我们可以过去了吗?”侯等着的路人客商远远的看到马车过去,已有半刻钟的样子,可他们还在等待,于是他忍不住问了出来,而语气是恭敬的,尽管他心里有气。 成甲正在高兴之中,他刚和其同伴隐隐提了下今早的一点小收获,欲顺着聊上几句,不意被等待中的家伙打断,他眉头一紧,暂未能从其人的语气里听出半分的不满,便正经的道:“这位兄台,请不要急,前方路滑,我们刚派人去清扫过,还需要等一等,才可放心地让你们过去。”这是借口,因周复的马车才过去不久,让贵客先过去,且稳稳的下坡,不被后来者打扰,是他们赤岭关一向的传统,也是关长们的要求。 等待过去的人只能选择“哦”一声,或者继续沉默,他们要听守卫们的话,服从管制。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狡猾 - 花山 - 卡拉左夫 后方的插曲,在云帆几人,自不能了然清楚。他们被再次放行后,出了关楼,牵着马往下走,走出一段路后才尝试着上马。因北坡比南边要陡一些,至少目下的这一段路不大适合骑马。 “师兄,要不咱们先往下走一阵再上马吧,地形不熟,加上胡师兄刚学会骑马不久,兼且路面有些积水,看上去滑溜呀。”云帆发现一关隔开两半,南与北地貌有着差别,下坡比起上坡,或不会更吃力,因了地貌,人马需更加小心。 “也好,咱们就继续牵着马走一会罢。”田鹏飞决定道。 胡铨从马上下来,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喽。”听师兄的,也听师弟的,他没有异议。 三人行往下,前面的朱文三人走得亦不快。一段路程后,朱文三人便叫后来的周复等人追上,而且超越,互不相识的两伙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大哥,看来过了江以后,就真像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切都没有旧日的影子了,很顺利呀。”秃子发出了感慨。 “嗯,目前看来,一切都往着良好的方向走着,这是好事。”朱文点头同意。 “不过,大哥,您说咱们需不需要买几匹马代步,就这样走着,连那辆马车都超越了咱们,如此速度不快,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多了。”侯三提出不能光靠着两条腿走路,这样会影响到进程,而且效率低下。 朱文也不愿如此,想当日他们一伙何等的意气风发,日子混得红火。一夜的剧变,使他认识到低调着,默默地走路方是王道。今日侯三此话引起了他对过去的一点怀念,却不能叫他移动此时的意志。 “马死落地行,先忍一忍罢,侯三。” “大哥说的是,侯三,咱们不能在高调上犯错误。”秃子附和道。 “大哥说的我都懂,可这样下去,我是替大哥还有秃子你们着想,咱们往那个地方去,总不能一直走路吧,有一匹马多好。”侯三仍不愿放弃这个念想,时间就是生命,虽这句话他未必懂得,可是争取多一点的时间为将至的事业做准备,很有必要,他模糊中有这样的认识。 “那么,前面的市集上,若有合适的,就买几匹马来代步。”朱文是一个反复不定优柔寡断之人吗?怎么先是不大同意,听了侯三的后一句劝说就改变主意了?未必。因要到那个地方去,骑马尚需要较长的时间,遑论是走路呢?确实像秃子说的那样,过江之后,一切的新的环境里,背后压力消失,使他有这样的感觉,往前赶一赶,彻底的将宁城、章州那一摊子事甩到后面,切断其联系,重新开始,有马的帮助,会更快一些。这与他的保持住低调,并不矛盾。 秃子很奇怪刚才还较坚定的大哥,怎么忽然转了方向,改了主意。他心里不解,却没有问出声来,听大哥的,跟着大哥走,是他一直以来的宗旨。这不代表他秃子就只能做一只应声虫,该听话时听话,是一个好属下应有的觉悟。 前方人慢走,后面人紧上,侯三不经意之间扭头看见了后方来人,他一眼就看到那三匹马,一贯以来的看到好东西就想搞到手的强梁作风,在他落难之时仍残存着其影响。他像是动了某些念头,便悄悄地对秃子道:“秃子,后面来了几只肥羊。” “哦?”秃子将目光转到后方,他先是看到田鹏飞和胡铨,这两个道士打扮的家伙,他不认得,而他们后面的云帆,他似乎有些印象。两次见面,第一次在三潭镇里的客栈,他在屋外,而云帆在开着门的屋内,就着灯光,他是有印象的。因为那一战,他们损失了几位弟兄,更是将刀疤留下了,这是他们的兄弟啊。知道刀疤送了官府后,他们曾动过心思,要救他出来,最后不了了之,他们很是介怀。 记得云帆,可他也不大敢肯定,便转而对他的大哥朱文道:“大哥,你看后面来的是谁,是不是咱们曾经在三潭见过的那个小子?” 此时的云帆三人已经在马上,所以朱文几人先于他们过关,徒步的他们就在不长的时间内被云帆几人赶上。 “两个道士,不认识。”朱文几人已停了下来,就站在路边,望着往这边而来的几人,他先注意到的是道士。“那个年轻人嘛,确实很面熟。”几个月的时间,云帆身上的变化不小,身形上或许仍显得不够粗壮,毕竟瘦弱体态,不是光吃三两个月的猪肉就能充实起来的。脸孔不陌生,朱文很快的和脑海中的那张年轻的脸对比、重合在一起后,他喜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呀!” “大哥你认出来了?”秃子心中已了然。 “是的,就是那小子。”就算那一夜他们是接的任务,受了人的钱财要给云帆他们带去麻烦,大意之下,最后失陷了几个弟兄,刀疤更是被抓住了,这是切肤之痛,他没敢忘记。 “大哥,这家伙是谁呀,怎么我没有印象。”侯三问道。 “我们的对头。”朱文只简单道了一句,便假装不经意的注意着已到了跟前的云帆三人。此时的他们逃亡的身份,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是因了云帆身边有两个道士在,他们不知其深浅,所以只立在路边,像是休息的样子,而未将恶意表露出来。 马上的云帆在见到秃子的时候,终于记起来,这是他的一位“熟人”,曾在三潭镇的客栈里被他们伏击过。在秃子身边的想必都是其同伙了,那一位山羊胡子,大概就是中间那人,现在的大胡子罢。 云帆越过他的两位师兄,到了朱文几人面前,停住马,道:“原来是你们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几个月不见,几位大侠风采依旧嘛。”对于朱文一伙,云帆始终没有参与过和他们的战斗,没有切肤的痛感,此时心中居然没有多大的恨意。也难怪,对于拦路抢劫,冒犯了云帆的人,他从未生出过杀心,这一刻,云帆起了调侃之意,而完全将这一团伙之亡命性忽略掉,是艺高人胆大,或者是非难分?或许他自己都没去想过。 朱文显得很淡定,虽云帆到了他们跟前,那两个道士亦跟着而来,护在云帆的两侧,隐隐有保护的意思。他笑了笑,假装糊涂道:“这位小兄弟,你认错人了吧?咱们素未谋面,在下想不起来在何处与小兄弟你见过面。”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是以朱文一概否定,咬定了不认得云帆,此时的他们不能暴露身份。 既然大哥发话了,做小弟的要懂规矩,秃子、侯三便分立在朱文身后,没有讲话。 “哦?”云帆笑着道,“不会吧,大侠不认识我,那刀疤汉子总还记得吧?”他不急不躁,显得很有信心,这几人就是三潭镇客栈夜袭的余孽,他们否认不了,因那一个到现在还未说话的秃子,他已看清,是没有认错的。 “师弟,你真认得他们,这就是你刚才说的熟人?”田鹏飞也在马上,几人虽靠近了朱文等人,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既是礼貌性的,也是对陌生人的应有的安全距离。 云帆点点头,道:“是呀,师兄,我应该有跟你说过,五月底我和老头子回章州,就在三潭镇里遇到这帮家伙的袭击,幸而并没有损失人手。可秃子的那张脸,我记得清清楚楚。”说完云帆指着秃子,解释着所谓“熟人”,可划入仇敌一类。 听到云帆提起“刀疤”二字,朱文眼里闪过一丝不起眼的色彩,云帆稍不注意,便没能发现之。朱文右侧的秃子心中不慌,他不经意的看了看他的大哥,明白到马上的小子一口咬定认出了他们,这是一个麻烦。对于这小子,及其同伙,秃子心怀恨意:三潭一战折损了他的好兄弟,他不忘为刀疤报仇。只是力量不足,加上机会难得,拖延着,恨在心中;而这一段时间来他们正在逃亡,要报复的心思难免因了这样的压力而变淡。他没有料到今日在赤岭关北,会偶遇云帆,此处是大道,他仍忍不住心中起了凶意,若非此时是白天,秃子肯定会立马出手擒住此人,以报当日之仇。 脸皮厚之人自有其“不拘小节”之处,便是能忍。秃子笑道:“真是的,这位兄弟,我看你真的是认错人了。张某自认眼力不差,若曾见过一面的人,张某不会没有印象。兴许是在下和你所说那人相貌有相似之处,你认真甄别一下,便可清楚,在下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秃子语气笃定,不徐不疾,似乎真像他所说那样,云帆一时错觉,搞错了对象。几人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 朱文很满意秃子的回答,他直接拱拱手道:“在下几人还有要事要办,不能多留,告辞。”说完他一挥手,“咱们走”,就带领着秃子侯三往前而去。看上去这就是毫不相干的路人嘛。 这一刻云帆有些动摇了,他努力的想了想,再次对比脑海中的秃子和已经走开的秃子,发现自己是没有认错人的。他的上前来要指出自己记得秃子及其同伙,开始只觉得好玩,要测验几人的反应,若能逼得他们恼羞成怒,他少不得出手将其人放倒。说起来云帆心中虽无多大的恨意,这不代表着他见到恶人,特别是与他有过过节的歹人,会视而不见。恐吓与教训他们一番,而不至于要其人性命,在他的计划之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走脱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望着他们大踏步离开,便转向他的两位师兄。田鹏飞和胡铨皆一脸的迷惑,他们心里认定,自家师弟可能真的认错人了,这不算丢人之事。田鹏飞安慰道:“师弟,搞错了其实没什么的。想当初师兄我跟着师傅去采药,对于长得类近的药物,也时常的弄错,慢慢的,眼力锻炼出来,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他言下之意是云帆认错了人,和他的将药物混淆,道理相近。 胡铨同意道:“是呀,师弟,你看他们一副不认得你的样子,我看这不像是装的吧。” 听了两位师兄的话,云帆并不以为是自己搞错了。他记忆力一向不错,练习吐纳之后更是进步很大,那一晚在三潭客栈的屋子里观看李石和秃子等人的战斗,他印象颇深,断没有搞错的道理。他想了想,看着走远了的朱文几人,恍然大悟道:“是了,两位师兄,我没有搞错,真的,那就是被通缉的亡命者,断送过人命的歹人。” 想不到自家师弟还有这么固执的一面,田鹏飞心里想道。他和胡铨一道,皆将目光投到云帆身上,表示着他们的不解。 “师兄,咱们先跟上去吧。边走边跟你们说。”云帆策马往前,后面两人只好跟着上来。 “是这样的,这几个家伙的武艺不俗,和家中的李石叔叔,王涛大哥等水平差不多。或许要差一点,可不容小觑是肯定的。”云帆解释道,“当然了,跟两位师兄是没得比的。” “他们武艺的高低和今日之事有联系吗?”田鹏飞笑着问道。 “他们可能以为我不会武艺,若今天只有我自己一人的话,我看这几人不会否定其身份,毕竟也算是在我的手上折送过他们的几位兄弟,里面更有一个头目,便是那大胡子。而今日有两位师兄在此,想来他们顾忌着,不敢造次。”云帆继续解释着,“他们已被通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过江之后,这边人似乎对于此事的关注不高,可我若一口喊出他们的强梁身份,对他们有兴趣之人断不会继续保持着漠视。可惜了,师弟我刚才没来得及叫破他们的身份,以至于被他们用推搪之策脱身了。” “哦?”田鹏飞饶有兴趣的夹紧紧马腹,“听师弟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想来这几人就是所谓通缉令上面的歹人,不会有假。”他的没有深入去想,不知道刚才的一番交道里,居然藏有这么些道道,看来师傅说得没错,世道之上,世俗之中,人心难测。比起他们的师弟,他和胡铨都显得经验肤浅,暂搞不明白这些需要深入去想的事物之本质。 “嗯?”胡铨在速度上没有落下,而此时的他仍是想不明白,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怎么会藏有这么些难以叫人轻易发现的道道?他想不通,只是安分的做他的聆听者,这事不急,首先适应得了这个跟山上不同的世界,才是目前较紧要的。 “既然他们不肯承认,那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这也许会很有趣,也会有一些危险。”云帆道出这句话,算是决定了他们接下来要找一些事情来做。整日闷头赶路,太平淡无奇矣。 “好呀,师弟怎么说,咱们怎么做。”田鹏飞或者胡铨,都不是好战之人,可他们也有喜欢在旁边看热闹的心思,这大概是人的通性,不容易丢掉。 身后云帆几人缓缓的跟着,这一点朱文不用回头就已知道。之所以果断的离开,一口断定不认得云帆,是他的不愿节外生枝,凭空暴露他们的身份。过江以后身后的压力似乎是消失了,当云帆这么一闹,叫他们生出警惕之心,南江不算壮阔,到了泮塘,过了赤岭,他们离章州宁城尚不算远,要放松为时尚早。今日云帆能认出他们来,保不了那天他们会遇上官府中人,乃至要从他们身上分一杯羹的同道中人呢?朱文心下有些不安,是以不愿再和云帆这个小子纠缠。 骑马者离得不远不近,很给了些他们不舒服的感觉。秃子和侯三跟在朱文身后,待得走出一段距离,秃子便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刚才那小子不会罢休。要不咱们……”他悄悄地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隐蔽而有力。 侯三很同意秃子的观点,亦开口低声道:“是了,大哥,那不识好歹的小子,大哥有意放他一马,没想到此人胆大包天,不知进退,还牛皮糖般跟在后面。大哥,咱们需尽快解决掉这条尾巴才行。” 朱文脑子急转,对方有马,速度优于他们,而且还有两个看上去颇有些本事的道士在,他是不愿硬碰硬,拿掉后面的恼人钉子的,可这样不管不顾,迟早会出事。几人往前,脚步不停,而此时朱文尽量使自己冷静着,要想出对策来。 跟踪者与被跟踪者皆走得不快,后面过关之人已慢慢的跟了上来,走出了一两里路后,朱文眼前一亮,前方的大路旁边,有两条小道,他知道这是他们的机会,摆脱那小子的机会到来了。 “你们看到了吧,前方有两条小路,等一下咱们如此这般,侯三你和秃子往左,我走右边,摆脱后面的小子后,在某地汇合。”朱文放低了声音,他搂着秃子和侯三的肩膀,一阵耳语,吩咐过后,便疾步往前,要正式行动起来。 云帆毕竟是经验不足的人,他没什么跟踪人的经历,用“牛皮糖”来形容他,是过誉了。在后方他们只保持住一定的距离,以为让朱文几人在视线之内便可:他们有马,比起走路,机动性好,可轻轻松松将目标追上。远远的云帆看到朱文几人在路侧停了停,他也跟着停了下来,准备等他们继续往前以后,再跟上去,就这样一直吊在后面,继续施加着自以为是的压力。 朱文三人出人意料的突然加快速度,他们不走大道,很快分开两路,没入了左右两条小路。云帆忙策马上前,追到那个路口,一时不知该往那个方向才好。 “师弟,如何,还追不追?”不特是云帆,田鹏飞也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是如此。 胡铨跟了上来,他望着那两条小路,道:“师弟,两边的路窄,看上去不适合骑马呀。” 路窄,道路不平,前方更是不明,不知其陡直,是为策马不便,这一点云帆能看得出来。正因为如此,对于分开来的三人团伙,他不知所措,逢林莫入,眼下的情况差不多,他总不能下马去追吧。要知道云帆的目的只是上去找机会教训一下秃子等人,并无取其性命的意思,而且,要教训其人,还得对方先露了名号,如此才名正言顺。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些迂腐。 云帆不愿下马去耗,只能放弃道:“算了,两位师兄,我看咱们往前,走大路就行了。反正我只想追上去称一下他们的斤两,松一松筋骨。这一次被他们逃脱,相信还会有下次的。” “那师弟你刚才怎么不出手留下他们。”田鹏飞好奇的问道。 “这个……”云帆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要他说必须等秃子几人大喊过“没错,就是老子!”,谋取到证据之后,才去动手,更合适一些吧?想了想,他搔着头道:“刚才可能被他们绕了绕,经验不足,一时不察就错过了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行动之上,云帆还做不到如此果决。 田鹏飞点点头,道:“也是,那种情况之下,连我都以为你认错了人。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看来要跟人打架,里面也很有些讲究哇。” 对于跟人打架,胡铨兴趣不大。他知道己方几人不会往下去追,而他们的一停再停,后方过关之人已陆续而来,很有几个已到了他们前面去。从早上起来,吃完早餐就往赤岭关来,侯等着过去,下北坡时慢走一会,直到遇上师弟的“熟人”,一番耽搁,已过去了半个上午的样子,而他们往前才走了不长的路,比起昨日,效率太低了。 “师兄,咱们这是……”胡铨往前面的路人指了指。 “呵呵,又费花了不少的时间。为了所谓的‘熟人’,秃子那伙,到最后还是没能逮住他们,确实不值。”云帆有些不甘心,却很快就将之摆在一边,“师兄们,走喽,先下了北坡,找到歇脚之地再说。” 田鹏飞应了一声,就策马直奔,跑在了前方,云帆等待胡铨上去以后,也紧紧地尾随其后。三人三马,过关而来,这么久了,仍处于北坡之上,他们需要加速。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林中声响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一路无事,下等山来,转入阳关大道,除了在路上遇到同路的行人,大路两边似乎见不到人烟,或许村落离的较远,有树木遮掩,看不到其所在。在大路之上跟丢了朱文几人,云帆自我安慰能够再次遇上,可事实上呢?走脱了的秃子,自不会贸贸然的再次现身,至少会刻意的掩其行踪。 在路边休息时,云帆回头望向赤岭关的方向,看看这来时之路。路蜿蜒于山上,因了距离,也因了草木之遮掩,是看不清楚藏于其下的路体的。一关隔开两地,恍若两重天,在江南的同一片天空之下,实际上气候的差异不大,云帆心有这种感觉,大抵是由于对于其地的不熟悉,觉得陌生罢了。 回首南望故园路,云帆飞出家门,离得不远,他能穿过山体,越过南江,目光直抵章州,看到他的家。 “师弟,在看些什么?”田鹏飞问道。 “哦,趁着休息片刻,就望一望来时路。发现走了这么一段路,咱们尚算顺利呀。”云帆轻笑着,“也正因为如此,一切都显得很平淡,没遇到什么波澜。” “师弟你想如何,难道又是你那个江湖梦在作祟,一路之上没遇到那种人,心有憾意?”田鹏飞知道云帆师弟有着这样的“梦”,是从云帆那里听到的。闲聊之时,几人谈一谈感兴趣的事物,也讲一讲所谓的理想,云帆在不经意之间把他来到这个世界,于宁城开始便勃发出来的江湖梦顺口谈了谈,是以田鹏飞记得,胡铨亦有印象。 云帆还未回答,胡铨就跟着问道:“师弟,这江湖真有你说的那样精彩,那么叫人向往吗?好像都是一些会一点武艺,而水平不高之人的游戏罢?” “田师兄,不是的。这样的事情,只求顺其自然。至于江湖中人的生活会不会如胡师兄说得那样,是一种游戏,反正我不大了解。不过,人生如戏,确有这种说法。”云帆笑嘻嘻着道。他的两个师兄能够看出江湖中人在武艺一途的水平不高,不是因为他们有过真正的接触,他们所有的认识来自老道士的偶尔提及,和老头子的一些灌输,他们知道的不多,和云帆相比,都是半斤八两,差之不多。 一心追求长生之道的两位年轻的道长,既是实际,也是理想的。实际之处是对自己的认识较为充分,很能明白和修炼有成者的差距。理想就在于其人的追求,长生是虚拟飘渺的,听上去像是神话,他们的祖师爷天一真人之飞升而去,是一种榜样,更是一个图腾,鼓励着他们往前,往那个目标追逐着。飞升乃至于长生,便为他们超越世俗的极其理想化之一面。 可以说,他们也有梦,如云帆的怀有江湖之梦。 “人生如戏?”田鹏飞沉思一下,“这个说法有趣。” “难道师弟说的‘戏’,就是章州城里的街边木偶戏?”胡铨记得熙攘的章州城里,热闹人群之中,他曾见过卖艺的艺人在街边演出木偶戏,颇叫他印象深刻。虽然那时节,对于一切不同于山上清净的繁闹,他皆感到大不适应。 云帆发现前一个世界对他的影响是巨大的,根本性的,他以那个世界的他为主,因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他,灵魂未变。说起话来,时常有那个世界的痕迹,“人生如戏”便是其一。如果将之换成“人生如棋”,可能会叫他的两个师兄容易理解一些。 “差不多啦,师兄。”不管愿不愿意承认,木偶戏中的木偶被身后的手通过绳子操控着,身不由己,与一个人被不知名的神秘的力量影响着,从而归之为“命运”,是颇为相像的。 忽的田鹏飞道了句“附近有些动静,师弟们有没有听到?”,就将几人的关于“戏”和人生的讨论掐断。云帆凝神细听,似乎在不远处的前方,隐隐传来一些声响,或许是离得太远,他听不清楚。 胡铨仔细的听了听,道:“好像是的,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到前面去看一看吧,说不定是刚才被我们追丢之人?”田鹏飞回道。 “那就听师兄的。”云帆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反正他们顺路,到了前头自能看到那边是如何的动静。 三人往前走了半里路,沿着大道进了一处树林。林中树叶茂密,大路穿此林地而过,两边挂满了叶子之树木,是灌木或者乔木,叫何名字,云帆皆不清楚,他只认得松树和杉树。树木枝干有覆盖着青苔,或缠着藤条的,表明此处林木已有了些年份,若数年轮的话,需两三人合抱之老木,应算得上是高龄的了。 “咦,好像又没有动静了。”云帆轻声道,他以为林中有声响,无论是人或者动物,在他们迅速赶来之时,应该能见得到些事物,眼下入目的除了树木,还是树木,似乎连一只小鸟都没有的样子。林中很安静。 “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那边。”田鹏飞往左侧指了指,可惜被林木遮挡住视线,云帆顺着其所指方向看去,没见到任何的活物。 “过去吗?师兄。”云帆带着疑惑问道。 胡铨亦望着田鹏飞,眼神里带着询问。 “怎么了,师弟们,肯定要过去看看嘛。”田鹏飞笑道,“那一处声音,听起来是人发出来的。放心,有师兄在呢,呵呵。” 树林里就是另一个世界,太安静为不正常之表现,云帆觉得己方三人入来,一下子面对的是无形空气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环境。可能里面不会有人,或者动物罢。而他的听到田鹏飞的判断,里面有过人声,这会不会有误呢? 不怕,不怕,有他的两位师兄在。 田鹏飞看看他的两位师弟,首先从马上下来,道:“走吧,在此地磨蹭,也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有落叶,更盛长着绿叶的奇怪的树林里,云帆和胡铨就跟在田鹏飞身后,三人牵着马走路,速度不快。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三人到了林中的某片空地边沿,他们停住脚步,看到眼前的一切,皆感到惊讶。 第一百二十章 一顶轿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一顶轿子摆在中央,轿子边是两个轿夫和护送之人,对于护送之人,云帆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而另一方却是一只像狼又像狗的动物,动物身边有两个中年人,他们冷冷的盯视着对面,狼狗的眼里似乎放射出贪婪之色,因云帆三人就在他们对面,其人其物的眼神能看得清楚。 场中的人,场中的动物并没有因为云帆三人的到来而采取行动。他们正在相持,又像是在谈判,可刚才云帆几人未到来时,田鹏飞觉察到这里的动静,当他们的进入树林,花费一刻钟的时间到了这里,中间像是没有了任何的声响。这怪异的空气,怪异的气氛,居然酝酿出无色无形的压力来,因于此,身后马毫无缘故的不安,让牵着缰绳的云帆的手感到了往后的拉扯之力。这一匹从宁城跟着他回章州,又跟着出门北上,渡南江、越过赤岭,到了此地的熟悉的马,像是心中有了某种恐惧之意,而不愿靠近轿子,不想停留此地。 云帆之两位师兄的坐骑亦然,它们同样要往后退。 “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云帆见到那几人对于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而又对峙着,不打不和,他很感迷惑,是以低声问了一句。 “那不是从我们前面过去的那人吗?”田鹏飞已发现轿子一方,原是越过侯等过关的路人,且先于他们过去的周爷一行,他们如何换成了轿子,也到了此处呢?田鹏飞同样不解。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身后的马儿要努力的往外扯,云帆出了些力稳住马匹后,接着问道:“哦?是他们?那师兄,对面那一匹是狼还是狗呀,这种动物我没见过。” 田鹏飞知道他们三人的坐骑心有惧意,便先对胡铨吩咐道:“胡师弟,你先到后面找一处树桩将我们的马系好,它们很不安呐。” “好的,师兄。”胡铨从两人手里接过缰绳,牵着三匹马往身后而去。这时候田鹏飞才回答道:“师弟,那是中山狼,狡猾残忍贪婪而通人性,它身边的两人,估计是它的同伙。” “同伙?”云帆啼笑皆非,怎么人与动物,和狼居然能成为同伴?他觉得这差不多算是天方夜谭了,“师兄,你没有搞错吧,我怎么觉得这听起来很假。” 田鹏飞轻笑着道:“师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所不包嘛。虽然对山下的这个世界我知之不多,可在师傅的教导之下,对于人以外的世界,为兄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师傅不是送了你一本《山海经》吗?里面的很多动物都是真实存在,或曾经存在过的。而我们……”他话未说完,场中人便发话了。 周复先是侧身瞄了场外的来人一眼,才平复着他心中的惊疑和不安,对着那两个中年人道:“不知两位因何缘故,非要阻扰我等。周某自认与二位不相识,更不可能结过仇怨,今日之事,实叫在下费解。” 一个中年人往前小半步,发出了难听的笑声后,指了指对面的轿子,道:“为此而来,我们只要这里面的东西。若你想活命,我可以饶你,不过你得立马离开,带上这两个一起。”他不等对方答话,转而对站在场外看热闹的云帆等人,“你们无关人员,快滚!” 胡铨刚系好了马,回到这里,他听到此话,不知何解,便对他的师兄问道:“师兄,这里是什么情况?” 田鹏飞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他微微一笑,亦不去管中年人的威胁,且先将刚才未说完的话讲了出来:“师弟,这个世界上,不单单我们人类,哦,应该是一部分人,追求着长生,或者说走上修炼一道,其他动物亦有修炼的。像咱们道观里的小狐狸,师傅说过,它也可能是其中一员。” 听到此处,云帆大吃一惊,他本以为修炼不过是极少数人的事,属于人类的范畴。他还来不及将之安放好,消化完田师兄的这一句神话色彩颇浓的话,那一个发出过警告,威吓的中年人看到他的话在云帆几人身上不起作用,他冷笑着,心里做了个决定,解决完眼前的问题后,对于不听话的家伙,他要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再送他们去见阎罗王。 中年人在等着周复的回答,从路边将对方“请”到这里来,离他们的目的近了一步,若兵不血刃的将周复等人吓走,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剩下的一切都不成问题。他们两人与中山狼联手,有中山狼这张王牌在,对于轿里的猎物,他们志在必得。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周复一贯行之的宗旨。虽然对方身上,连那匹狼在内,有叫他看不明白、能给他带来压力的地方,对面人、狼似乎危险十足,可他周复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是见过大风浪的,若对方恐吓一两句,就能将自己赶走,他就不是周复,闯下一份薄名的周复周爷了。 他再次定了定心神,故作轻松的道:“很抱歉,周某受了朋友的托付,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既然你们为了轿子而来,费话不必多说了,放马过来,让周某见识见识你们的手段。” 两个轿夫同样是周复的人,他们不是普通的轿夫,手上功夫不差,是周复信得过的人,算是所谓的心腹。入了这片树林,抬着轿子到达此处,双方尚未交手,只是其中一人故意在刚才大笑了两声,这也是周复暗中示意之下,其人会意之后做出的反应。将未知的危险通过这样的信号发出去,只为了让路过之人知道,效果不明。他们的进入树林,也和轿中人的吩咐有关,可一路走来,直到此时,轿子里的人却没有再说话,似乎其人已沉默住,要将解决问题的棒子交到周复等人的手上。 “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就让我贝三先将你们这三个废物解决掉。”中年人很有信心,他话刚说完就开始动手,跟着动脚,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对面站着的三人干掉。 周复在江湖上的名气,云帆等人自不知道,但此时他的表现不错,面对贝三迅猛的攻击,他没有慌张。对方出动一人,他迎上去的同时喊了句“保护好轿子”,同样显露出其人的自信。他的同伴是听话的,周复对上贝三的同时,他们俩将身子往前面靠了靠,顺便将他们的武器拔出来,这是防守的态势,因剩下的一人一狼未动。 周复低估了贝三,而贝三也高估了自己,他没能将对方吓跑,不得不动手将之放倒。片刻之间的交手,两人皆发现对方不是易于之辈,未使出绝招的前提之下,恐怕短时间内两人是不能分出胜负来的。这一下周复谨慎了,并没有冒进去进攻,而贝三心里也不急,在他看来,他的同伙贝七加上中山狼,对付那两个轿夫绰绰有余。至于轿子里的猎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交上手了的人顾及不到在场外观看的云帆三人,而未曾交手的三人一狼,也同样没去理会场外的观众。这将己方视作空气的态度,云帆不以为意,他的两位师兄同样不以为然。因他们一行转到此地,原是为了看看热闹,若是强梁欺负弱小,少不得要上前帮忙。现在看来,已开始了的战斗,很是均衡,暂时来说,他们没有要插手的想法。 “师兄,你看这位周爷和贝三,觉得他们如何?”云帆问道。 有对比才能判定高下,田鹏飞和胡铨都没怎么接触过武林人士,要他们判断场中卖力缠斗的两人,实力如何,在境界颇高的他们看来,两人水平不高,甚至不能入他们的法眼。这是一场游戏?但一方面,两人都知道战斗着的人,不会是在开玩笑。田鹏飞想了想,才回答道:“师弟,这战斗看上去蛮热闹的吧,胡师弟你觉得呢?” “动作太慢,而且力道也不大足。”胡铨实话实说。 看来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眼界高的一方,很难站到境界低那方的位置上去看问题。云帆的两位师兄如此,云帆虽然想从两个陌生人身上学到点东西,可现而今的情况,跟田鹏飞说的差不多,仅仅有几分热闹罢了。云帆知道这是理论和实践之间的差距,他能看到场中人的不足,好比站在理论的高地,看得清楚也看得远。而实际上,他自己使出来的动作,离破绽百出不远,他迈出去的脚步,一条腿有力,一条腿相对孱弱,在周爷这种层次的选手身上,云帆却发现不了有较大学习意义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中山狼、穿山甲 - 花山 - 卡拉左夫 “虚心”,云帆暗暗告诫自己。他呼出一口气,道:“那么,师兄,咱们还要在此处看下去吗?”其言外之意,是既然你们觉得这样的战斗,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想必是没有兴趣继续留在此地的。 “不急嘛,师弟,那匹中山狼还没出过手,我想看一看它厉不厉害。”田鹏飞道。 “中山狼?哦,对了,师兄,原来这就是中山狼,师兄不提起,我都差点看漏眼了。”胡铨这才仔细打量着那一只像狼又像狗的家伙,比起一般意义上的狼,中山狼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便是其额头之上,居然有一个“王”字,与老虎额头上的“王”字,颇为相像。 “师弟,你看一看中山狼的额头,是不是觉得跟普通的狼有很大的不同。”田鹏飞对云帆道,“中山狼通人性,而且爱独行,很大一个原因,便源自于其额头上的那个‘王’字。” “哦?”云帆这下子知道两位师兄要留下来的原因了,他再次将目光放在中山狼的身上,确切地说,是它的额头之上,这是他一开始就忽略掉的地方。“诶呀,真的如此,师兄,难道这家伙真有老虎般的王者之风?” 田鹏飞点点头,再摇摇头,道:“是有一股霸气,可跟老虎相比,又有它的不同之处。咱们往下看吧,你们看,它好像要动爪了。” 周复和贝三的战斗正在激烈进行之中,尚看不出要结束的迹象,而贝七在云帆三人闲聊之时,挑起了轿夫的战斗欲望,费花了一些手脚,将其中一人击伤,剩下一人还在苦苦支撑着,眼看着就要伤在贝七的手下, 轿子中人很显淡定,似乎连呼吸都不能叫外面的人觉察到。 轿子中到底是人还是物,云帆将目光从中山狼身上转到场中另外一角,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人,便好奇的盯着轿子,他想透过厚厚的轿子帘布,看穿里面的事物。 “咳。”这一声细微的咳嗽声,是刻意的,在轿中人的有意压抑之下,轻柔的飘了出来,到了这片林中空地,像是经过了一只高音喇叭的放大,“轰”的一声就在贝三和贝七的耳边炸响,贝三失神之下,被憋着一口恶气的周复抓住机会,狠狠的给了他的脸蛋一拳,这就足够将之击退了。贝三后退几步,用手捂着脸,他被打,仍处于失神的状态,似乎周复这一下含怒而发,并不叫他感到疼痛。 贝七同样有些无措,惊悸中的轿夫趁机跳开,到了同伴跟前,将之扶起,尔后到了轿子边。面对强敌,打不过他,他们只能选择抽身而退,此为保身之做法,他们不会感到愧疚,虽然此时的轿夫脸带沮丧之意。 这一声咳嗽,败退了贝三贝七,却没能让田鹏飞三人变色。云帆自不去论,他还没想通其中的缘由,田、胡二人却能从刚才轿子里发出的咳嗽声中,听到一点有意思的地方,比起周复,比起贝三、贝七,里面的那个人似乎高明了许多,只不过嘛,跟他们修道之人比,差距仍是不可以道里计。 望着火热的战斗,莫名其妙就停止了,场中两方之人,再次分开,对峙着,而那只中山狼像是笑了笑,它轻轻的伸出其前爪,然后收了回去。 “你们没事吧?”周复对着那两个轿夫问道。 “没事,周爷。”轿夫恭敬地回道。 另一边的贝三贝七回过神来,脸部受伤之贝三捂着脸皮,恶狠狠地盯着场外云帆三人,道:“是不是你们搞的鬼,哼,看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刚才的失神,最后虽然被周复击中,他下意识的用手遮挡,还是将大部分的力道转到手上,因此,伤得不重。回神之后,他怒火突涨,要冲动着跳到云帆这边先教训这几个不速之客再说,却被贝七拦住了,贝七低声道了句什么,生生将贝三的怒火暂时熄灭。于是发出狠话之人,只能悻悻的再次瞪了田鹏飞一眼,便和他的同伴一起,转到中山狼的后面。一番受挫,贝三和贝七明白,是时候将他们的王牌使出来了。 与此同时,轿子里的人终于忍不住挑开门帘,走了出来。她面对着中山狼一方,从背影上看,应是一个女子,可惜看不到她的脸,不知道其年纪。随同其出来的,是一只颇像穿山甲的动物,它摇摇尾巴,到了女子脚边,对着中山狼瞪了一眼,既是示威,更是挑衅。 中山狼看到猎物的出来,它眼里的贪婪之色更浓了。轻轻地它往前一步,像是要将这一只美味的猎物看个仔细。 贝三贝七不过是两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们和中山狼一起拦路,只是为他们背后之人争取一些时间,眼下目的达到了。他们“哈哈”一笑,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事来,齐齐对着天空一放,简易的信号弹便于半空中爆炸出一朵烟花,很快地远处来了回应,似乎某个方向正赶来他们的后援。 女子挥手让周复三人退到一边,道:“你们退远一点,剩下之事不需你们插手。”声音清冷,却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是。”周复三人应了一声,便顺从地退出场中空地,到了云帆几人的近处。对于这几个陌生人,周复仍保持着戒备,他绝不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种逻辑就放松对云帆三人的警备,虽然云帆等人跟贝三贝七不像是同伙,对于周复一方,亦没有表露出恶意。 “师兄,这不是穿山甲吗,难道就是中山狼他们的的目标?”受了田鹏飞的影响,云帆不知不觉的将贝三贝七这两个人忽略,而单单提到中山狼,听上去有些奇怪的味道,而在田鹏飞心里,却以为那一边以中山狼为首,合情合理。 “师弟,这不是穿山甲。”田鹏飞摇着头道,“胡师弟,你看,那像不像是……,不过看上去它头顶没角。”他像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有征询胡铨意见的意思。 “很相似,不过,确实像师兄说得那样,它头顶没角。”胡铨也有些迷糊。 此时的云帆比他们更加迷糊,他不明白两位师兄在打什么哑谜,忍不住打断道:“师兄,不是穿山甲,那是什么。而且听你们说它头上要有角,有这种动物吗?师弟怎么没听说过。”他虽然也想到了中山狼额头上有“王”字,是真实存在,却不知道在那只穿山甲头顶加上一只角,此动物应该叫什么名字,在他的认知里,接受狼额头的“王”字,已感到匪夷所思,若连穿山甲都有顶角,他很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是云帆太肤浅了,或者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充斥着飘渺的神话色彩,生存着一些奇怪的物种,而现时的云帆才刚刚接触到? 田鹏飞和胡铨皆不愿这么轻易下一结论,大师兄对着云帆笑了笑,道:“师弟,我们也不敢肯定,因这个物种,只存在于传说当中,连师傅都没有见过。” “既然没见过,那师兄何以怀疑这是属于传说中的物种?我看,这只是普普通通的穿山甲,师兄们不用大惊小怪。”云帆笑道。 从贝三贝七发出信号,女子令周复几人退了出去,说过一句话后,便沉默着,她眉头轻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对面中山狼的贪婪之色,她自是看在眼里,而此时她心中的对手,不会是它,是将至未至之人。 穿山甲瞪了对面那条狼一眼后,安静的呆着,直到听了云帆那句“普普通通”,因云帆此话声音不小,足以传到林中空地的每一个角落。穿山甲转过身子来,它暂时不去理会中山狼,反而从云帆的话语中感到了被轻视的味道。 它以它特有的表情“哼”了一下,可惜云帆并没有听明白,刚好看到穿山甲的目光,云帆只是好奇的盯视一眼,再盯视一眼,而忽略了它眼里的不忿之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衣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师弟,你看,人家不乐意了,它本来就不是你所说的穿山甲嘛。”田鹏飞对着云帆眨眨眼,示意着那只动物能听懂人话。 “怎么……”云帆话未完,收到贝三两人的信号之人终于赶来了,这是一个瘦小的一身白衣的老头子,其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他到了中山狼的后方,静静的站在那里,和中山狼不同,看了几眼穿山甲,他眼里的疑惑之色消失之后,代之以狂喜,跟着“哈哈”大笑,声音同样的难听,生生打断了云帆的讲话。 “好,好,好!”此人抽风般喊了出来,“贝三,贝七,这一件事你们办得很好。”他先是看了两个小脚色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中山狼处,微微颌首,便转到对面女子身上。 “这位姑娘,老夫和这只土麒麟有缘,是志在必得的,我看你们不用反抗了,看在你们为老夫将此物护送到这里来的份上,老夫会考虑放过你们。”这家伙口气很大,也颇为无耻,一句跟此物有缘便要抢夺人家的东西,脸皮够厚。 “哼。”女子的表情云帆等人看不到,可想而知应该是不屑和愤怒的,她“哼”了一声,便接着道:“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这是我的东西,容不得你们来抢。有本事就使出来,别奢望用言语就能吓退我们,这不是白日梦。” 两位正主开始在口头上交锋,他们的手下随从自没有强出头加进去。场中有三方人,实际上云帆三人和这件事,与所谓的土麒麟或者说穿山甲毫无关系,他们只是局外之人,至少在没有卷进去之前是这样的。 “年轻人,姑娘,老夫本是一片好意,不愿多造杀孽。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不识相,就不能怪我辣手摧花了,哼!”看上去这是一个高人的样子,却没有高人行事的风范,他刚说完话便步上前来,一甩衣摆,就要动手。 这时候的中山狼跃跃欲试,白衣老头的到来,像是一副催化剂,它已忍不住要上前抓捕住那只猎物,等不及要尝一尝其味道了。 一老头一中山狼带来的压力不少,陌生女子面不改色,虽然从老头悄无声息到了场中,这有意的卖弄上看,她也知道此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恐怕今日最大的麻烦,便来自于这个老家伙,可她不能放弃,不能将她好不容易才寻获到的如此重要之物拱手相让,这办不到。 女子不再说话,她表情是凝重的,明白到即将到来的恶斗避免不了,而她身后的周复等人作用已不大,他们能将对面那两个小脚色拦住,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几句话之后,停下来没多久的战斗似乎又要开始了,场外的云帆三人皆关注着里面的一切,田鹏飞对中山狼感兴趣,对那只类似穿山甲的动物更甚,二师兄呢?他受了师兄弟的影响,在慢慢适应山下生活的同时,沾染上了看热闹以获取阅历的“毛病”,他亦安然在侧边,望着里面的人和物,露出些笑意来。 敌不动我不动,是相互之间的力量对比差不多时所采取的保守、稳重的办法。白衣老头的话语里有一股欲望,得土麒麟而后快的欲望,他隐藏得很好,并不像中山狼那样,眼光中全是赤裸裸的贪婪。此人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他能从对面女子的身上感受到其人的不凡,当然了,他有强大的自信,在他面前,这年轻女子,顶天了是一个厉害的高手,却不会是他的敌手,姜还是老的辣,光是一份经验,便是年轻人所不能及的。 到了场中,讲几句温和而坚硬的话之后,双方就进入蓄积气势的阶段,这也是高手们之喜好,与低手们所不同之处:他们需要酝酿气势,而不是快刀出鞘,莽撞地砍向对方。白衣人没有忽略场外的那几个年轻人,虽然在他眼里,他们不会给他这一次的行动带来多大的麻烦,可是这几个无足挂齿的年轻人,有勇气站在这里,还有心情观看他们的战斗,这足以说明他们的胆子不小。 感觉自己对付女子绰绰有余,白衣人待得气势上涨到某个高度之时,他出手了,空着手而没握着武器,缓慢而有力的向着对面游了过去,因此时他发现了一个最好的攻击点,对方似乎在气势酝酿之过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绽,这是其人经验与眼光之所在,发现之后就立即抓住机会,准备一击而奠定胜利的基础。 一方准备充足,另一方火候差些,两人相击一下,并没有出现一面倒的局面。场中的两条人影在游走,时而击打或者防御,开始之时,是不快的,普通人的肉眼能看的清楚。很快的,像是上足了发条的闹钟,到了定时的时刻,不使用武器的战斗居然制造出“砰砰”声响,开始气势的酝酿,到了此刻,已是往外释放的时候了,这阵像根本不是周复和贝三两人所能制造出来的,他们层次太低。 另一边贝三贝七也跳到场边,他们抓准了机会,趁机向周复及那两个轿夫发难,打算将对面的人一网打尽。周复等人不得不迎面而上,虽然,他们心里已无底,因那一个不知名的白衣老头的到来,来自于女子的优势就这样被抹平了。周复在上前之时,偷偷的拿眼往田鹏飞等人之处看了看,他居然有了希望那边之人能够在他们临危之时出手相助的想法,这来得快,无来由之想法,差点叫他因这一失神,而吃了贝三的亏。 为首之人在场中轿子旁挪动飞腾,其下人属下的战场移到场边,此处的战斗才是惊险的,贝七伤了一个轿夫之后,剩下的轿夫支撑不住,居然往云帆处跑来。此为慌不择路,他也心存一分奢望,希望能够得到云帆的帮助。 “师兄,那只中山狼怎么还不出手,哦,是出爪?”云帆盯着场中的两只动物,问道。 “应该快了吧。”田鹏飞答道,“不过,师弟,那家伙往你这边跑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帮他一把,将那个贝七放倒?”有这样的建议,是因为云帆师弟的江湖梦使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中人一向的“有所为”之一,他以为云帆有出手制止如此“暴行”,打击“倚强凌弱”凶焰的想法。 云帆来不及答话,因那个轿夫已到了云帆身前,且迅速地绕到云帆左侧,贝七追了上来,看到阻挡在前方的看热闹之观众,他正处于兴头之上,要一掌拿下那个轿夫,好回去击打周复,尽完一个属下的责任,然后向白衣人请功。在他看来,云帆就是一只苍蝇,刚才他的拦着贝三出手,只是时机未到,现在其主人来了,他不会再有顾忌。 “让开,小子。”如一阵风般刮到云帆面前,贝七抬手就要击向那一个轿夫,掌风所及范围,将云帆也包裹在内,若云帆只是一个普通人,难免在这样的猛烈攻击之下,受到池鱼之殃,断手断脚虽谈不上,受到伤害自不能免。 轿夫跑到云帆这边来,是一种人面临无法防御无法应对的危险之时,落水人抓取一根稻草的徒劳而已。当那贝七的凶悍要通过云帆的“驻地“来到自己身上,他似乎连躲避都不愿去做,只是闭着眼,心里哀叹一句,我多么美好的年华啊,多么宝贵的生命呀,就这样断送在荒郊野岭,他只能暗恨自己学艺不精,等死算了。 如期到来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头部,上面似乎没有血迹,再感受一番,身上除了刚才因了动作慢,被对方击打过两次所带来的疼痛,好像浑身都没有破损的地方。 这不可能吧?轿夫忍不住擦擦眼睛,他往前面看了看,只见到被自己用来遮挡贝七的攻击之无辜之人好好的站在他原来那个位置,难道是此人救了自己一命,反而送掉他自己的性命?再往前一点,地上躺着那个贝七,他一动不动的,顿时叫轿夫目瞪口呆。他仅仅闭上眼睛,仅仅闭上了非常短的时间,就有了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他不大相信,想再次擦亮他已经瞪大,有灯笼那么大的眼睛。 “喂,别愣着了,过去帮一下你的同伙吧。”云帆没好气的道。贝七刚才凌厉的攻击,在他看来,缓慢得可笑,他不费力气将之踢到,虽然还是老手法,可这也是实用的手段,快速而有效。他不明白,难道自己身上真的没有王霸之气,或者说高手的风范,什么人都将自己看做软柿子,首要开刀的人就是自己,这太叫人郁闷了。想到这里,他心中认定,有如此遭遇,看来是因为自己的锋芒太暗淡,暗淡到使得别人看不到他拳头有力,双脚有力之处。不过,这貌似颇为符合他一向低调的作风。 “是……是这位公子救了我吗?真……真是太感激您了。”轿夫语无伦次,这是从死亡的边缘被云帆拖了回来,犹处于激动之中的心情,一时不能平复下来的表现。 “好了,过去吧。你的同伴需要你。”云帆往周复那边指了指。 “是的,我这就过去。”激动之中,他忘记询问云帆的名字,就这样绕着空地,跌跌撞撞到了他的同伴身边。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敌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师弟,不错。”田鹏飞看清楚了云帆那一脚,说惊艳谈不上,顶多算是云帆自己摸索出来的实用经验,他受到些感触,是以伸出了拇指,要给予云帆师弟一些赞叹。 “师兄,别取笑我。比起师兄们,我要学习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一路上还要靠师兄多加指教,好让我快速成长呢。”云帆笑道。 “师弟,你刚才那一脚真的不错,快速而有效。”胡铨一本正经的道。 “是呀,我们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夸张。”田鹏飞侃道。 就这么一段时间,说起来话长,其实不过一阵子而已。周复之处不必去谈,两人水平相当,暂时看不出胜负来。那只中山狼负责盯住土麒麟,却没有真的伸出其爪子来,它一面贪婪的同时,似乎有某些顾忌,并不像云帆想象中那样,凭着动物性办事。它的合伙人白衣老头已开始占据着上风,慢慢的将女子压制住,顺着白衣人的步骤,他以为很快就能将其擒获。那已经到了他们碗里的土麒麟,看来是逃不掉的了。 白衣人咬着优势,分出一部分精神关注他的两个手下,见到贝七莫名的倒在地上,他很快便断定是那三个年轻人搞的鬼。刚才他隐隐见到贝七像是被某个人踹了一脚,然后就倒地不起。贝七虽然没有死去,却受到较大的伤害,念及于此,白衣人脸上闪过一道细微的狠色,场外几人原来不仅仅是胆量很大,手上功夫亦隐藏得很好,于是其人加快些手脚,他要先将女子击倒,再过去解决那几个可恶的年轻家伙。 女子突感压力加大,她沉着应对,但是两人之间的差距不小,她已落入下风,稳稳地,她有这样的预感,恐怕今天真的要落败于此了。想到她好不容易才寻获到的土麒麟就这样被人抢去,想到家中的老人因为这无妄遭遇而失去治疗的机会,她鼓起了勇气,要在失败到来之前,尽十二分的气力,不让敌手这么轻易得逞。 白衣老头发现他加快手脚,对方同样能顶住压力,他挥洒出去的攻击像是泼到了海绵之上,一时难以凑效。咬咬牙,白衣人明白他还得加一把劲,这难缠的对手,他已不愿继续拖下去了。大喝一声,白衣老头如一道风般缠了上去,绕到女子左侧,他要以石破天惊的雷霆手段将之击倒。 女子一急,手上动作因了这小小的疏忽而跟不上,以差之毫厘的封堵被对手的掌影突破防线,很是轻易地落到了她的肩膀之上,整个人受此痛击,如断线的风筝往着某个方向飞去,在半空之中,她忍住了没将口中的鲜血吐出,很显然,这一下她已受到较大的伤害。 对于这个结果,白衣人像是很满意,他唯恐女子还有一战之力,轻飘飘地跟了上去,要给予对方最后的打击,使得其人失去反抗的可能。他的笑意露了出来,虽然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个小子在场外伤了他的一个手下,女子顺利的被他放倒,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去,在他的预计之内,这种感觉很好。笑意之下,他似乎已能看到那只土麒麟乖乖的跳进他的碗里,成了他的盘中之餐。 有中山狼看顾着,将这几个人解决掉,他不担心土麒麟会趁机而逃。俘虏或者是猎物,是没有机会逃亡的。 女子在半空中划过一条美妙的弧线,从轿子那边飞跃到云帆的面前。我们的主人公云帆刚刚将视线从那两只对视着的动物身上收了回来,他感觉到似乎有一股风往自己脸上吹,便不假思索,将右手提了起来,要把来自某个地方的风挡住。 此风来的蹊跷,他利用眼角余光看到,原是那边的战斗已告一段落,那名女子就这样被白衣人击打了一掌,直冲冲的往这边飞,这就是所谓风的来源。云帆连忙将另一只手也提了起来,这是受伤者,一个被击伤的女子,他有义务将之接住。 云帆的动作不慢,他赶在白衣人到来之前把女子稳稳地抱在怀里,再轻轻地放下。他还来不及细看这个女子的面容,飞到这边,要将女子擒获的白衣老头停住脚步,他有些气急,刚才就没有控制好方向,以至于即将成擒的女子飞到这边来,而且被这个无名小子救了下来。 此时田鹏飞和胡铨皆到了云帆身边,两人形成了护卫的态势,叫白衣人一时难以近身,两方相对,约莫有一两丈远。他面色不豫,冷声道:“几位,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请将这个女子放下,交由老夫处置。识相的话你们现在就离开此地,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要不然,哼!” 在白衣人的眼里,对面几个小子可能懂一些隐藏身手的小技巧,可从刚才云帆接住那个女子的手法上看,云帆明显是一个武艺不高的生手。就这一个小小的应对手段,作为一个阅历丰足的老人,他可以判定,此人不足为虑,而云帆的同伴,特别是胡铨,看上去也平平,更应该不会给他带来威胁。 “这个,算是威胁吗?若我们管定了这件事,你能奈我何?”云帆将女子放下之后,发现她只能勉强站立,不得不借出他的肩膀,让她先依靠着。他闻听到白衣人话里的威胁的味道,忍不住要刺激他一下,有两位师兄在,做师弟的就有了撑持,他不怕。 这话不啻于给了白衣人出手的借口,他冷笑着,道:“既然你们要英雄救美,老夫只好满足你们的愿望。到了阎王爷那里,别忘了递上老夫的名号,免得你们因一时冲动,做了枉死鬼,而无从申诉。” 望着老家伙一步步逼近,这显然是其人要给予云帆几人足够的压力。自信心之下,白衣人想在最后戏弄云帆等人一番,那么,让对方慢慢的等待死亡的到来,就是最佳的“馈赠”了。 陌生女子缓了一口气,她仍需要云帆的肩膀做支撑,受了不轻不重伤害的她,很是知道白衣人的实力,对于云帆救下了她,她心里感激,而受了她的连累,很快的云帆就要伤在此人手下,她于心不忍,便轻轻摇头,低声道:“感谢公子出手相救,你们不用管我,快离开此地吧。”说完便将手从云帆的肩膀处拿下,她要上前,挡住白衣人,为云帆三人争取一点时间,以在临死之前还了云帆出手相助之恩。 “慢!”云帆扶住女子,且挡在了她的面前,直接面对白衣人,“师兄,刚才这老小子曾说要我们记住他的名号,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到了阎王爷处,如何伸冤呢?是吧。”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叫田鹏飞差点失笑。 “嗯,师弟说得没错,胡师弟,咱们真要在临死之前,先记住这位大侠的大名,师弟,你用笔记一下。”田鹏飞笑着道。 “纸笔都在师弟的那匹马上,我看不用写下来,靠脑子记一下就行了吧。”胡铨一本正经的道,听了田鹏飞的那个冷笑话,胡铨并没有发现,这只是一句笑侃之语,当不得真的。 这样一来,三人的表演轻易的将白衣人自以为施加在云帆等人处的巨大压力化去,他差点气得跳脚,将怒火压抑着,他不怒反笑,道:“看来你们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放心,老夫这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的脚步未停,仍按照他的节奏将那几步路走完。田鹏飞与胡铨这两个小道士虽可恶,可最大的最叫他难受的根源却是云帆,他已决定要先将这个小子解决掉,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十八拳 - 花山 - 卡拉左夫 那一边白衣人另一个手下贝三已趁着刚才女子被击飞,抓住一个破绽,很不容易的将周复击中,却并未能乘胜将之擒住。轿夫与受伤的周复移到了云帆他们的身后,连那只穿山甲亦不知何时到了这边,而中山狼看上去很强大的样子,却始终没见它出过一次爪子。如此一来,白衣人一方虽取得了极大的优势,但女子一方却得到了云帆三人的临时帮助,三方人转成了两方,在白衣人的脚步声中,身后的周复几人难免心中后怕,他们心里没底,不知结局会是如何。 云帆将女子交由他的师兄弟照顾,道了句“师兄们在旁边照应着,这样的对手由师弟出马便可。”便深呼吸一口气,往前两步,迎上了含怒中的白衣人。这一刻他已顾不了未经考虑的出手帮忙,是路见不平需拔刀相助,或者仅仅是要历练自己,锻炼自己的身手。从刚才白衣人的表现,和此时其人散发出来的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势,他已明白,这是自己见过的这么些江湖中人里,最强大的一个。 当然了,云帆很有自信,自己能够将之踢倒,或者说将之击败。迅速地,云帆将属于自己的气势提了上来,他看着离自己不过五六尺远的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手底下有几斤几两。” 眼前之人像是笼罩在一张说不清的神秘的纱布后面,看不大真切。感受到其人突然上涨的气势,白衣人心中一突,他能够从云帆身上感应到淡淡的危险性,这叫他疑惑的同时,也让他暗地里告诫自己,对方是一个不像表面上看上去普通简单之人,此时的警惕,宁可信之,而不能莽撞。这是怎么了?另一个他在发问,是错觉,或者真有其事。相持之中,白衣人已忘记了需通过口舌上的利器,为自己刺破对方所营造的压力场,制造方便。 “哼,狂妄!”白衣人忍不住出手了,他再次提升了他的气势,对方虽有奇怪之处,可他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年轻人,江湖之上从未听说过这么年轻的小子,在这种年龄,能有自己这种水平的造诣。怕且这只是一只纸老虎而已。 比起花山下的刀客黄杨,比起铜山道上的贾逵,这一次白衣人的攻击,快了很多,也凌厉了很多。拳头未到,其风已刺到了云帆的身上,落到云帆的脸上,风似刃,隐隐有寒风之利,可刺破肌肤,到达皮肉。拳头迅捷,势若奔雷,毫无疑问,这拳头若是落到普通人的头上,洞穿天灵盖,是不在话下的。 云帆有些惊颤,更多的是兴奋。看来这一次他的对手不弱,他一出手就有些许的风雷之声,此为内力到达了某种境界,形成一种势的表现。是硬拼,还是轻轻地躲闪过去,再给予白衣人打击呢?云帆没去思考,他随着对方的拳头的到来,挪动着他的身躯,迎上去的同时,是侧身而往的。 “哼!”白衣人心中暗喜,果然是花架子,居然敢直面对上他十分力量的拳头,看来此人不过如此,年轻人还是太冲动矣。待得将之一拳解决,那么,剩下来的他的师兄,还有那女子等人,尽在掌握,飞不出这个树林。 白衣人的拳头凌厉,他的身形很快。可是云帆比起他来,身形更快。两下错开,白衣人的拳头砸中了云帆身后的空气,而云帆就这么一次交锋,并没有选择对上其拳头,是在将要两拳交接之时,突然再次加速绕到白衣人身后的。 白衣人去的快,以至于云帆想在错身的一刹那给他的后背来一下,奈何其人速度不慢,而自己往前更快,就差那么一点点没能够着,遗憾,太遗憾了。 不等立定,身子半转,虽然这一下子落空,叫白衣人感到一丝奇怪,他知道对方没受到任何的伤害,要一口气攻击下去,不给云帆任何喘息的机会。云帆刚好转过身来,白衣人已到了他的面前,拳头再次袭来,不容他多去考虑,这一回只能真的硬碰硬了。 田鹏飞笑了,白衣人的动作在他看来,仍是缓慢的。虽说力度有些,还是显得幼稚,而自家师弟的表现,让他有往下看的兴趣。胡铨将女子扶到一边,让她坐下调息着,顺便给了她一枚丹药,这是师兄嘱咐的,令她服下去,以调养伤势。 中山狼想往田鹏飞等人之处靠,不知田鹏飞使出什么办法,叫此狼吃了一惊后,慢慢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虽此时它的眼里仍有着贪婪,可被田鹏飞警告之后,眼神里多了些忌惮,似乎除了那只土麒麟,在田鹏飞的身上,它又收获到了未知的忌讳,迟缓乃至于制止了它的行动的欲望。 土麒麟天真又带着点成熟,它能够了然来自人类的恶意和善意。对中山狼,它没有好感,对那名女子,它很感亲切,见到女子受了伤,这阵子正待在女子旁边,望着女子。场中云帆和白衣人的对垒,似乎与它无关,它不去关注。 “嘭”的一声,声音不大,足以叫两人分开。云帆使出了三四分的力量,对上白衣人的第二次奋发的拳头,是将之击退了好几步,而自己的拳头亦有些发麻,轻轻地甩了甩右手,云帆望着那一脸惊疑的白衣人,道:“来嘛,我才刚刚热身。” 虽然这一次不比开始那一拳,可也费花了他田万里的九分力,怎么对面那小子好像没受到一点伤害的样子,这不可能。田万里心中惊疑不定,想道,对的,这家伙肯定受了内伤,在强撑着,才两拳而已,我就不信接下来他还能撑得住。 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直到第二十八拳,田万里使出了吃奶的气力,要将这纸老虎撕烂。就这样拳头对拳头,偶尔还脚对上脚,云帆气定神闲,一直占据着上风。这一次虽然没有折断大刀那一战来的干脆,而硬碰硬的拳脚对垒,远比花山脚下一战来的痛快,更加酣畅淋漓。云帆有这种感觉,体内藏起来的金丹之力,似乎在这样的对垒中,有些许的消化,直接转化成能量,被体内丹田吸收。可以说,这一战,他得到了好处。 “怎么了,老小子,还能挥得动拳头吗?”云帆笑道。 “你……”田万里攥紧着拳头,一脸悲愤的望着云帆,近三十次拳头轰击,全无例外都被眼前这小子接住,且每一次都反弹回来不少的冲击力,田万里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一口气,一口苦涩乃至于悲切的气。他从当初的自信十足,以为可以轻易解决掉对手,使尽力气却无法奈何对方,反而受了不少的伤害,他很想一口将眼前之人吃掉。云帆这一句讽刺的话语,让他苦苦忍住的一口气,连同一口逆血一齐喷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真假硬气 - 花山 - 卡拉左夫 田万里很痛,他缓缓的后退两步。收获了失败,得到了伤害,他已明白今日之事不可能再有侥幸之可能,他失败了,被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狠狠的击败,他感到窝囊,怎么说他田万里也是一个有头面的知名人士,在阴沟里翻船,他不能接受,不能! 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田万里苦极而笑,“哈哈哈哈哈……,小子,今日你们赢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他咬着牙,他很知道自己此时已无一战之力,但是倒下之前,他仍发出了狠话,这是一个人的尊严,即便是最后的时刻,他仍不愿意将之放下。 此时此刻,田万里像到了风烛残年,他感觉连简单的挪动都有千钧之力。他失败了,他失败了吗?而心中保持着的一份清醒,令他不至于打不过对手,就悲哀的认命。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虽然嘴巴上说得硬气,可找一个机会,那怕是万一的可能,他都想逃离此地,活着离开,那么,日后就有找回场面的可能。 从云帆师弟与那一个白衣老头对垒,硬碰硬的来,田鹏飞就已经能够料到,结果只能如此。这一位高手的失败,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他没有说话,如何处置师弟的手下败将,自应该有云帆自己决定。 胡铨搔搔脑袋,憨笑着,道:“师兄,这战斗就结束了,太快了吧?” “嗯,不快,师弟还特意留着气力,所以还不算太快。” 云帆审视着田万里,他也不能判断后面那句话是这个家伙有骨气的一面,或者说只是一种经验上的演绎,这老小子心底实在是怕死的。不过嘛,既然击败了这个对手,而且他还得到些好处,淋漓之战斗算是告一段落了,判定此人已无反抗的能力,这一点云帆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老小子,你真的这么希望去死?若是如此,我很乐意成全你。”云帆试探着道。 田万里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他没想到自以为很硬气的话语,到了对方处,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他老脸一红,暂时压抑着愤怒之意。想了想,才回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可以一刀砍了我,但不要奢望我会跪地求饶。”说出这话,其实他田万里的心也有些无底,或者说话已出口,他心里有一丝后悔,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说他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将之视作儿戏,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此时其人想到了年轻人不比上了年纪之人,他们做事往往很冲动,意气用事,在这个年轻人得势之时,真的有可能成全自己,不给自己活路。 念及于此,田万里摆出冷然赴死的慷慨之态的同时,心里祈求着,奇迹的出现,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断送自己的性命,虽然,他是为了土麒麟而来,而此刻他已没有觊觎土麒麟之心。忽的他又想到中山狼还在,或许这就是他的机会。 云帆上前一脚踹中田万里的某个穴位,将之制住,便提着其人到了女子处,将田万里放到地上,道:“师兄们,你们看,这家伙怎么处置。”是时女子还在疗伤,于是云帆只能向着已走了过来的两位师兄,问取他们的意见。 “我看,还是等这位姑娘来决定吧。”田鹏飞建议道。 “嗯,那就这样了。”云帆以为这话有道理,他们毕竟只是局外之人,起冲突的是白衣老头和陌生女子,这是他们的恩怨。如果一开始就有恩怨的话。 中山狼望着被捉到那边去的田万里,虽然他们是合作者,而此时盟友被执,它似乎一点表示都没有。此时的它眼里之贪婪虽未完全褪去,已是不敢越过某条看不见的红线,它等待着,犹豫着,像是正在做出一个决定。土麒麟是大补之物,它很渴求,很希望能够得到,可是中山狼也明晓,对面几人之中,单单是那一个看上去老成的道士,身上有着叫自己害怕的手段,它不敢也不愿靠近,更不用说是抢夺猎物了。 动物的天性,动物的敏感,有时候可笑,而大多数时候,能够挽救它们的性命,这话大概不假。 中山狼不敢动,贝三贝七一人倒地,一人孤掌难鸣,自乖乖地听话,他们的头目、主人被擒,做手下的还能如何? 既然决定了俘虏交由女子处置,云帆心里已决定,等这一位女子醒来,将田万里交给她,若无别事,他们是时候上路了。耽误了小半天,在他看来,虽浪费了些时间,也是值得的。 田鹏飞看了看土麒麟,又望了望那一只中山狼,那不愿现在就离去的中山狼,摇一摇头。他转而对着云帆道:“师弟,你看,那只狼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爪,是不是看上去名不副实?” 云帆这才醒起,白衣人还有个帮手在对面虎视眈眈,他将目光再次放到它的身上,感到奇怪,怎么这只听田师兄说过,很是厉害的家伙,居然像一只温顺的猫咪,本来是局中人的它,只围观而不出爪,这叫人费解。 “是呀,师兄,这是怎么回事?”田万里乖乖的待着,软趴趴的坐在地上,他的合作者似乎不管不顾,也不走,难不成做了木偶,被己方的气势镇住,有从良之心? “大概是,是被师兄吓住了吧?”胡铨蹦出一句话来。 田鹏飞只是摇头,道:“不去管它了,你们看,她醒了。” 陌生女子睁开眼睛,其实刚才云帆几人的说话,她都听在耳里,只是消化着丹药之力,忙着恢复伤势,暂时不方便接话而已。她站起身来,对着云帆几人感激道:“小女子多谢几位公子相助,救命之恩不敢相忘。” “我们也没做什么,你要多谢,就多谢我这位师弟好了。”田鹏飞忙避开女子这一礼,转而对着云帆,提醒道:“师弟,这个白衣人……”大师兄的,尚未考虑过,这个白衣人应该如何处置,他感觉小师弟应该知道如何去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下禁制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嗯”了一声,他会意了,转而对着女子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所谓路见不平,我们也是适逢其会,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这个老小子已经被我制服,如何处置,就交由姑娘发落了。”话完便指着地上的田万里,意思是问题已经解决,剩下的交给你来办。 “不,人是公子抓住的,公子还是请你来决定吧。”女子要推却。 “我们都不认识此人,与他谈不上仇恨,还是你来为好。” “既然如此,我看还是饶他一命好了”女子心中虽然有恨意,若不是云帆三人的到来,现在被擒住的人,就应该是她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可是就这样杀了此人,她感觉双方只是为了土麒麟,算不上什么死仇,难免有些过了。 “姑娘不怕放虎归山,日后有麻烦上门?”云帆虽未杀过人,可今日看来,白衣老头对土麒麟很是热切,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今日有云帆几人在,能够保护得了女子,可日后呢,天知道此人会不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女子再次被击败,云帆今日的帮助就算是白费了。 “是呀,姑娘,就这么放此人离开,代价太低,保不准他还会继续纠缠姑娘你。”下山来,田鹏飞亦学到些东西,云帆能够看到的隐忧,他也能看到一些。 “难道要……,公子你们说怎么办?”女子问道。 本来听到女子说要放过自己,田万里很是高兴,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一脸平静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云帆以及那个道士的话,他很不喜,但也不能表现出来,作为一个俘虏,他很有自知之明,万一真的惹毛了这个年轻人,只要轻轻一挥手,他田某人便要魂归西去,了结一生矣。 “这样吧,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我建议要此人发一个誓言,保证以后不对那只土麒麟有觊觎之心,更不能报复姑娘以及姑娘的家人。”云帆建议道。 女子尚未答话,田鹏飞便问道:“师弟,区区一个承诺,有保证吗?我听说有些人不当誓言为一回事,说出去的话做不得数。” “师兄,那你说该怎么办?”云帆问道,他心里嘀咕,难不成杀了他,或者喂他吃一些独门的********,这样一来,就能够保证其听话了。 毒药,田鹏飞身上自然是没有的,至少现在没有。他思考一下,道:“姑娘,你以为呢,不知师弟说的办法行不行得通?” 听了云帆的话,女子眼前一亮,她赞同道:“这位公子说的很有道理,我差点忘了,此人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大概说出去的话,有一定的保证,不会出尔反尔。”她转而对着田万里,“田大侠,若你能做一个保证,答应不纠缠此事,更不能找我以及我的家人报复,那么,我可以答应你,今日就让你离去,如何?” 田万里刚要答应,这天大的好事,他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价,没理由不答应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他认怂,改日就不好说了。不就是一个承诺吗?我答应了,可我也是有帮手的,他们怎么做,就不是我所能影响到的了。 “慢!”云帆想了想,感觉这样轻巧的放过此人,并不保险。他先是对着田鹏飞耳语一番,得到大师兄的肯定后,才抛出话来:“姑娘,我看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还是让我师兄出马,给他下一个禁制,使他在这一年半载之内不能正常的运用功力,如此一来,就算下一次遇到此人,姑娘也不用担心打他不过。” 对经络的研究,对人体的了解,云帆以为他的两位师兄应该造诣不浅,是以问了下能不能制住田万里体内的某些经脉,限制他的功力而又要不了他的命,想不到在田鹏飞处得到了爽快的答案,于是云帆将之用在田万里身上,他感觉这样做了,对女子的帮助才算彻底。 田鹏飞来到白衣老头旁边,抓起他的一只手,先是在手腕处点了几下,接着是另一只手,顺下去是胸膛附近的某些云帆还记不大清楚的穴道。一番轻松的点击,田万里感觉体内像是套进了一只坚固的笼子,他就是笼子中的猎物,悄悄地运气,他惊骇的发现受伤之中的自己,已提不起多少气力。 忍,我需要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尽管田万里心中惊慌,他拼命忍着,先度过这个关头再说。那只靠不住的中山狼,他已不敢去指望了,现而今只能靠自己,靠自己走出险境。 “嗯,这样就好多了。”云帆从田万里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能够判断处大师兄的手法已然奏效,“姑娘,要此人如何保证,现在可以让他起誓了。” 女子点点头,她想不到传说中给人下禁制的手法,今日能够亲见。云帆是武艺高强之人,他的师兄自不比他差,禁制必定是有效的。让田万里保证过不能报复,连同田万里的亲朋好友亦在不能报复之列,要他发过毒誓之后,这一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田万里满怀期待而来,只能带着憋屈而去,他望着慢慢抬出树林的轿子,望着牵着马离去的云帆几人,和走在他们旁边的女子,他咬牙切齿,今日不止是在阴沟里翻船,更可怕的是,他受到了那个道士的禁制,对方直言告诫这两年之内,不能过度运功,也就是说他的一身武功,只剩下三四成的样子,若不听话,等待他的只有筋脉爆炸而死。 两年之后,禁制就会自动松开,这是田鹏飞最后的话。只要他田万里遵守诺言,不去强行运功,是不会有事的。看着那一伙人轻松离去,中山狼也不知何时溜走,田万里才醒起,他已是半个残废之人,今非昔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他结下了一些仇家,眼下离开此地,最紧迫的是找一处地方躲起来,若被他的仇家知道,他废了半条命,保证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出些冷汗,田万里抛下贝三贝七,自己一人往着某个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他需要安稳的度过接下来的两年,还要找机会将体内禁制解除。虽然,田鹏飞说过,这是独门的,旁人无法解开,强行解除的后果,同样是经脉爆炸而死。 他,能死心吗?只有他才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护送 - 花山 - 卡拉左夫 离开林中空地,己方算是安全了,周复忙发出一个信号,估计他们也有接应之人,不过姗姗来迟,效率不高呀。女子没有上轿子,因了轿夫中一人受伤,抬空轿子可以,多一个人就有些难度。走在路上,女子便介绍了自己。其人姓冯,叫冯盼盼,苏州人而定居在文县。听她说这里过去白县,再走百十里路就到文县了。云帆很好奇她一个单身女子,要那只土麒麟有何用处,便忍不住问了下。 “冯姑娘,不知你所为何事,就一个人出来找这土麒麟,怎么不多找几个帮手?” 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冯盼盼心存感激,她坦诚告知,道:“不瞒李公子,因家父得了种怪病,求医问药都没多大效果,前一段日子曾有一位名医路过文县,请他诊疗之后,留下了一个药方,其中需要用到土麒麟的血做药引,是以我独自一人出来,只是为了找到土麒麟。能保得住小黑,还要感谢李公子。但愿真如神医所说那样,这药方有效吧。”说到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望着就跟在她脚边的土麒麟,离开田万里和中山狼的觊觎范围之后,这家伙显然变得活泼了,它时走时停,就如一只调皮的宠物。冯盼盼身上似乎有叫它感到亲近的气息,它很愿意待在她的身边。 “冯姑娘,放心好了,令尊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肯定能够很快痊愈的。好人有好报嘛。”云帆安慰道。 “师弟说得对,冯姑娘,有土麒麟的血做药引,相信那张药方必定有效的。”一边的田鹏飞亦附和,对于治病他懂得不多,可他知道,所谓的土麒麟,正处于其生长的幼小期,其实不应该叫土麒麟,而是另有名字。这是传说中的那种动物,到现在为止,他初步肯定了,如师傅说过那样,这是珍贵的稀有之物,它的血可用来治疗百病,不算夸张。 “承你们吉言了,”冯盼盼再次感谢道,“今日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冯姑娘,你言重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们行走江湖之人,不都这样,路见不平就出手相助吗?你若是再这么客气,就显得矫情,让我汗颜啊。”云帆笑着回道。虽然受了英雄救美,美女一般会以身相许这样老套而狗血的桥段的毒害,在他的少年时代,另一个世界里他的江湖梦正酣之时,他也曾憧憬过有朝一日若能成为大侠,当他的出手救美之后,能够遇到这样的好事。可是,当年事是当年事,来到这个世界,虽然他重新焕发出这个梦来,因了在那个世界已认识到现实的现实之处,他已没将这样的白日梦放在心上,转换了空间,刚才他出手之时,所考虑的顶多是锻炼自己一下,仅此而已。 虽然,冯盼盼长得很美,无比耐看之美。 云帆的以为他不会落入俗套,看上去很自以为然,施恩不图报嘛。如果深入较真的话,少年时的“毒害”,其实也是有其余毒的,就刚才第一眼看到冯盼盼时,云帆这阅历尚浅的年轻人,居然心弦颤动一下,他只以为是正常的反应,是现实之所以为现实的所在。 大师兄二师兄很是认同云帆的话,他们要打消冯盼盼将这种举手之劳视作大恩的想法,于是点头称是。对他们来说,历经一番人事重要,顺便帮助别人,也同样重要,但后者不需记在心上,他们的初衷,讲究一个缘字,仅仅是助人为乐罢了。 冯盼盼也有自己的坚持,她明白道谢一两声有其必要,而重要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该还的就不能故意忽略,因对方的不在意自己就不当做一回事。认真,是一种态度。 走过半片树林,到了林中大道,因云帆三人往北,要到金陵去,而文县也在赤岭之北,是云帆等人的必经之地,所以和冯盼盼是同路的。 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这才是过赤岭关时的车子,为何刚开始坐车,入林子坐的却是轿子呢?云帆有些不解,他心里猜测,大概轿子马车都有掩人耳目的作用,毕竟看上去土麒麟是好东西,应该不只田万里想来抢夺,前方应还有人守候着,打它的主意。 冯盼盼抱着土麒麟上了马车,而周复安排好的人手接管了轿子,将受伤的轿夫安排好,尔后他从手下手里牵过一匹马,继续开始他护送的行程—他是受了点伤,却无大碍,能够骑马。云帆这才对他的两位师兄道:“师兄,看来冯姑娘他们虽然做了两手准备,马车和轿子都有,但他们的对手不弱,我看前方像田万里这样的人,未必没有呀。” 田鹏飞意味深长的望了云帆一眼,才回答道:“我说师弟,适逢其会,出手助人,还谈得上是巧合,才认识不到半天时间,师弟你就这样关心人家了,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呀?”这话调侃的味道很浓,三人中只有胡铨不知所以,他在云帆回答之前接上了话。 “师兄,云帆师弟能有什么企图?”这毕竟是比云帆还要嫩一些的二师兄,说起话来,不离老实二字。 云帆的脸色未红,他身正不怕影斜,笑道:“师兄,我能有什么企图呢?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好事做到底,你看咱们也顺路,将冯姑娘送到家,对师兄们来说,不见得有多麻烦。更何况咱们从家中出来,见一见所谓的江湖好汉,此为阅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哦,原来如此,还是师弟考虑的详细。为兄误会你了。”田鹏飞翻身上马,“师弟,不管是不是前有猛虎,咱们应该上路了,你看,马车都走远了。” 云帆这才发现,在路边又一阵的逗留,他们的整个上午的赶路,因了好奇入树林,已是颇费花了些时间,再不往前,就真的有可能露宿在野外了。冯盼盼的马车停在前面,并没有像田鹏飞说的那样,离他们而去,他们也在等待,一齐开拔。 “走也!”云帆大声喊道,他做了个决定,将冯盼盼之事揽在身上,送她回家,是为临时的考虑,不知不觉中,他的心肠被加热了。 怀里有土麒麟,冯盼盼知道回家的这一段路,他们不会轻松。或许像田万里那样觊觎着土麒麟,且付以行动或明或暗抢夺的人,就在前方侯等着,从寻获土麒麟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刚过去不久的那一场战斗,使她明白到,山外有山,如果光靠他们的力量,有很大的可能到不了家。虽然如此,为了她父亲的病,硬着头皮走下去,是必然的选择。云帆等人与他们同行,她刚才已通过车上的小窗看到走在马车后面的云帆三人,看他们的架势,有护卫自己的意思,冯盼盼心底感激,她很是高兴。若真的劳动他们几人的保护,这一程便算安全了,另一面,其实她很过意不去,为了自己的私事,麻烦别人无论怎么讲,都是在原先的人情之上,再加上更厚重的情谊,如此一来,情谊太重了。 “李公子,你们赶路的话,不必跟着后面,前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有周叔叔在,我们很快就能到家的。”想了想,冯盼盼忍不住探出头来,对着后面的云帆几人道出此话。 所谓的周爷自从树林里出来,他心里有底,前方会麻烦不断,云帆三人能够护送自然很好,可是他也知道,双方非亲非故,在树林里帮他们解决了田万里这个麻烦,已是够幸运的了,人要靠自己,不能过于依赖别人,尽管前方凶险暗潜。自家小姐的话,他是认同的。 “是的,李公子,大恩不言谢,请恕周某感激的话不多。这一次返回文县,前方肯定会有不少的拦路虎,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公子的正事。而且,公子是局外之人,我们不能让你们趟这趟浑水,给你们添麻烦。”马上的周复从前方转过来,策马到了云帆三人的跟前,拱手作揖道。 这话听起来实在,将救命之恩轻轻拉过去,再劝说三人离开,这不代表其人的寡情薄意,相反,能够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已能说明其存有厚道的一面。 “师兄,你怎么看?”云帆虽做了个决定,却没有正式的对他的两位师兄讲出来,他想先走一程路,再说。反正照他看来,胡铨师兄可能不觉,田师兄应该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的。这很可从他带头跟在冯盼盼的马车后面,做保护之状上看出来。 “反正顺路嘛,咱们又不急着赶路,师弟怎么做,我们在旁边照应就是了。”田鹏飞笑道,就如云帆师弟说的,这也是他们历练的机遇,在旁边看着,做一个观众,也是好的。 胡铨点头应是:“就看师弟你的,我跟在师弟后面。” 提前得到两人的答复,云帆转而对周复道:“周爷,你看,我这两位师兄都说了,我们不赶时间,反正顺路嘛,这算不上麻烦。其实,不瞒你说,小子也抱着会一会武林豪客的目的,打算加增点见识。从这一点上说,恐怕要给你们带来麻烦喽。” 周复也是个爽快之人,笑道:“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拒绝,就是矫情,虚伪。反正债多不压身,公子及两位道长的大恩,恐怕周某要下辈子做牛做马才还得清。”停了停,他纠正道:“还有,公子以后叫我老周就行了,别周爷周爷这样叫。” “不敢,我看还是叫周大哥吧,你年纪比我们大。”云帆摆手回道。 “也好,李公子。” “不妥,应该叫云帆兄弟。”田鹏飞在一边更正道。 “诶呀,这真像道长说的,那我托大叫一声云帆老弟,嘿嘿。”周复哈哈一笑。 称兄道弟来的这么快,这基本上是表面的客套话,能不能深入交流还得看后续。云帆拿出些豪气来,叫了声“周大哥”,其实称作叔叔更恰当一些。不过嘛,年龄大些,叫大哥也未尝不可,老大哥的叫法,不就成了忘年交吗?这同样的尊敬之词,忽叫云帆想到了苏联老大哥的这个称号,这历史味道很重的词,与今天这个相识不久,尚谈不上了解的老大哥,应没有相同的含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分工 - 花山 - 卡拉左夫 生力军的加入,叫周复可以放开怀来,他眉头一展,就算按照原来的计划走下去,各路牛鬼蛇神们已算不上威胁矣。 周复已经同意,冯盼盼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所以云帆三人跟在后面保护着自己,她只好选择接受了。 众人走完北坡,到了山脚,下一站是入松。云帆三人加上周复冯盼盼以及他们的从人,一行十多人浩荡往前,午时之后在路边稍作休息,一个下午的时间将行进的速度提起来,路上遇着些行人,都只是过客,看上去没有敌意,不是等在前面之人。他们放心了,尽管有云帆三人在,能够免去麻烦,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事。 中山狼的离去,只是权宜之策。靠着它的嗅觉,远远地跟在马车后面,它仍不死心。就差一点到嘴的猎物最后还是逃脱了,它很感郁闷。撇开了田万里这成事不足的家伙,中山狼以它的耐性尾随着,那看上去颇有威胁的道士像是没有发现它的行踪,不过,中山狼也是小心的,它心存忌讳,远一些就安全一些。另一方面,它的尾随不舍,由于感觉到前面可能会有机会,人类都喜欢窝里斗,待得他们松懈之时,谁说它就不能火中取栗,将土麒麟抓住呢?要知道,它中山狼有这样的成功经历,但愿前途多来些浑水摸鱼的家伙,如此一来,它的目的就更加容易达到。 它眼睛里闪发着狡猾而贪婪的光芒,这就是不轻言放弃的中山狼。 “师兄,听你说了那只狼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它并没有出过爪,难道真怕了我们?”云帆忽然提起那只灰溜溜地离开的中山狼,心中有些疑问,要向大师兄讨教一番。 田鹏飞想了想,然后笑道:“师弟不提起,我几乎就这样要将它忘在脑后了。是的,师傅曾经说过,中山狼的狡猾之处,在于它的坚持不懈,不达到目的很难罢休。它眼里的贪婪,相信师弟有看到吧,我估计这一路,我们还没走出山区,或者说前路有很大一段就处于山区里,这家伙跟在我们后面,也是不出奇的。”话刚说完,他便下意识的往后面看了看。 云帆以为后面有什么动静,也跟着瞧了瞧后路,发现只远远有三两个行商,而没有发现那只神秘的中山狼。 “好像没有跟来吧?”云帆问道。前方自有周复等人负责,他们三人就跟在冯盼盼的马车后面,一是为了防止后方来袭,二者,守在后方,随时准备接应前方几人,以确保他们一行的安全。他回头没能发现中山狼,心里以为大概这家伙是害怕了,不敢跟来。 胡铨亦扭过头去,同样没有发现那只狼,“师兄,这狡猾的家伙,真的有这么大胆?后面好像没有它的踪影呀。”回头探视,他们保持着速度,紧跟在马车后面,这叫闲聊时不忘正事。 “嗯,是没有它的踪影。不过嘛,师傅说过的,应该没错,我以为或早或晚,只要它还心存觊觎,很快就会出现的。”田鹏飞这话说得很有信心,似乎他通过重重的树林,厚厚的叶子,看到了那只不死心的狡猾的中山狼。 “那如果它跟来了,我们可有什么办法,对付它呢?” “我看,由胡铨师弟负责就好。”田鹏飞决定道。 “我?师兄,你说的是抓住它,还是将之击伤?”胡铨还没有弄懂大师兄的意思,若是有抓捕中山狼的意思,云帆师弟击败田万里之时,那只狼尚未离开,他们出手的话,将之抓住,对他们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为何轻轻地放过此狼,后面却要费精力去对付它呢?胡铨不解。 “咱们以将冯姑娘安全地送到她的家为主要目的。自然,路上有明着来或者暗着来搅乱之人,这个交由云帆师弟去对付。那只中山狼嘛,我们也是假设它跟在后面,浑水摸鱼之时的将它带来的麻烦解决掉就行。师弟你要做的,是看住它,抓捕的话,我看就不必了,难道要一路上带着中山狼,招摇过市?这不大现实。能不击伤它就不击伤,这是在师弟你不被它伤到的前提之下。”田鹏飞又发了一通长论,这才有大师兄的风范。可以说,一路上,下山来的这段日子,他因了有过下山的经历,成长的速度不慢,看简单的问题,有其通透之处。 “好,我负责应对像中山狼这样的狡猾家伙。”胡铨答应道。 让老实的二师兄干这种活,可靠吗?云帆心里嘀咕着,他想提醒师兄,但心里一想,自己对中山狼了解不多,比不上他的两位师兄,大师兄要在局中统筹着,他负责与武林人士打交道,那么,剩下来的胡铨师兄,用来应对那只狼,就很是合理的了。 “师兄,这样安排没问题吧?”云帆问道。 “可以的,师弟你放心,胡师弟虽说很少下山,这是第一次正式的到山下来,可能在适应性上,与人打交道方面有些欠缺,而对付那只中山狼,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田鹏飞指了指前方,“他们速度加快了,我们也跟上去吧。” 山路行驶,马车需小心,到了平地的大路,好走了许多,因此前方之人在周复的命令之下,加速而前,马车夫得到命令,便稍稍放开马蹄,稳稳地驾着车跟在后面。田鹏飞见状,自出声提醒云帆等人,要跟上去,不能因为谈话而落下。 这一路到入松,可能因为是白天,路上有行人,一路颇有些人烟,云帆一行的前方,并没有预想中的拦路虎。安稳的抵达入松这一个小镇,看上去和三潭差不多,相比之下,又有其特色的镇子,前方周复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有战斗,代表不会有损伤,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值得高兴之事。 云帆跟田万里对垒过,得到些好处之后,已没有了热切的希望拦路之人层出不穷的盼望战斗的念头。在马背之上,不发话时,他细细的将自己体内的情况摸查一番,发现在花山之上,未消化掉的大部分金丹之力,因了田万里的“帮助”,已有一些融入了丹田,仔细的梳理之,他握着拳头,如果再次遇到田某人,他很有信心,多了这几分金丹之力,不用二十八拳,他就能将之打得吐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平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师弟,什么事情如此开心,都笑出来了。”田鹏飞不经意之间回头,看到了挂在云帆脸上的笑意,是以出声问道。 “没有啦,师兄,不过是上午那一场热身,无意之中体内未来得及消化的药力,有小部分借此机会,被我化为己有了。”云帆没说是金丹,只以药力二字来代表,田鹏飞能听得出来。 “呵呵,那要恭喜师弟了。” “别,别夸我,师兄,离师兄们的境界,我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远,不远,师弟你的进步很大,连师傅都说了,你是个可造之材。”胡铨抢道。 “嗯,胡师弟说得没错,师傅是这样说过。我看呐,不用多久,师弟你就能跟上乃至于超越我们,到时候就轮到师弟你照应我们了,哈哈。”田鹏飞笑道。 “停,”前方周复举起了手,他们进入入松,已到了一家客栈门前,他下了马,走到马车之前,“小姐,已经到了入松,今晚就在这家客栈休息,若小姐还觉得满意的话,咱们就住下吧。” “嗯,周叔叔你安排就行。”车内冯盼盼答道,“也问一问李公子他们的意见。” “是的,小姐。”周复到了田鹏飞三人面前,他们亦纷纷下了马,大概也明白到,这是今晚的住宿之地了,田鹏飞问道:“周大哥,今晚就在此处落脚,是吧?” “对的,若两位道长及李公子没有意见,就这家了。” “行呀,咱们进去吧。”云帆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急需饭菜填饱自己。 “好的。”周复应答一声,便转身上前吩咐好,将马匹交由店家照料,而马车转到后面,进入一家院子。一行十多人,包下两座院子,自不在话下。这也是未抵达之前,周复先派了人手提前安排好的。 晚饭过后,云帆冲了个热水澡,将一身的尘土洗刷干净,便回到房间,他的两位师兄正坐在桌子边,喝着茶水,看上去悠闲的样子,没有半分疲惫。 “师兄,怎么这么好雅致,泡起茶来了?”云帆找了张凳子坐下,顺势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上一口,感觉茶是大路货色罢,只能用来牛饮,品不出什么来。 “解渴而已,这茶很一般。对了,师弟,你说我和胡师弟穿着这身道士袍,会不会很显眼,引人注目呢?”田鹏飞问道。 “不算吧,怎么,师兄,你打算换成我这样的装束?其实你们这样也很好,这个世界上,有道士,有和尚,他们的穿着也有特色,是身份的标志。” “我也觉得是,咱们出家之人,求的是长生之道,外在的事物,真不应该刻意去追求。” “师兄说得极是,这一身衣服,我已经习惯了,若换成师弟这样的装束,肯定会不习惯的。”胡铨认真地道。 “既然如此,就保持下去喽,要不然日后回到山上,师伯说不准会以为你们下山一趟,染上了不好的习惯,这对于你们的修炼,或许就不是好事了。”其实对于师伯放两位师兄下山,除了要他们历经些人事,以有助于他们的修炼,不知道师伯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就是下山了,在红尘中走过,会不会染上些世俗中人的某些习惯,而不利于清静无为之心境呢?云帆有这样的疑虑。 “师弟,我脸上很脏吗?”田鹏飞问道。 “没有呀,不过,师兄,你们该去冲凉了,一路走来,难免会有些汗水的。” “说的也是,你这样一说,我颇怀念山上的寒泉了。现在冬天未到,这寒泉水随四季变化,比起夏天,冬天里又是另一番的味道。” 看着胡铨亦点头称是,云帆问道:“冬天更冻一些吧,是不是这样,师兄?” 田鹏飞摇摇头,神秘地道:“日后到山上去,师弟你就会知道,我先在这里卖个关子,嘿嘿。” “不冻,就是暖和,跟温泉一样。”云帆下了个结论。 “不是的,师弟。”胡铨刚要讲出来,便被田鹏飞制止了,“师弟,还是等云帆师弟到了山上时,让他好好领略一番,咱们先别告诉他。”胡铨只好点头。 “也好,就当做是留个念想,冬天时我要到山上看看师伯,顺便泡泡寒泉。”在山上的日子,跟着大师兄和二师兄到那寒泉里泡过好几次,这是云帆的于山上印象较为深刻的事物之一,从不适应到适应,再到喜欢,只花了一两天的时间。可惜后面的日子他忙着消化金丹之力,直到下山,都没有再次到寒泉处浸泡过。田鹏飞开玩笑说是怀念,其实更应该怀念的,倒是云帆自己。 田鹏飞听了这话,起身之后,微笑着出了房间,他要去冲凉。 跟胡铨说了一阵话,云帆想了想,还是没有到隔壁冯盼盼的房间去。夜深了,孤男寡女的,这实在是不方便。子时过后,他完成了该日的功课,便沉沉睡了过去。周复有加派人手值夜,而他的两位师兄就在旁边,若夜里有什么动静发生,便会醒来,这是修炼者的警醒之处,不必着意就能为之,所以云帆很是放松,他估计今晚是不会有事发生的。 事实跟云帆所猜测的一样,不知是前方未知的那些家伙耐心很足,或者知道土麒麟之事的人不多,反正三人都睡了个安稳觉。周复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终于在天明之时松了下来,他明白到,这一晚是安全的。但他的工作,警戒的工作仍是必须的。在回到文县,护送冯盼盼到家之前,接下来的每一个晚上都得如此。 早起,对付完自己的早课,云帆出了房间,很巧合地碰到了同样早起的冯盼盼,他连忙打了个招呼,道:“冯姑娘,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吧?” 冯盼盼点点头,回道:“李公子,你也起得这么早。你的两位师兄他们呢?昨晚晚饭后就没有看见了。” 云帆顺手关好了门,往前两步,道:“是呀,昨晚夜深,不好意思过来打扰姑娘你,毕竟走了几程路,大家都需要休息的。所幸昨晚无事,让大家都睡了个好觉。” “嗯,这一路麻烦到你们,小女子真过意不去,为了我的私事而劳动公子和二位道长,我很感不安。” “说这话就见外了,冯姑娘,我们顺路,而且相识也是一种缘分嘛。”云帆笑道。 “师弟说得没错,”房间门被打开,云帆的大师兄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自是胡铨这个二师兄了,“冯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位师弟向来都是如此,心肠很热,视助人为快乐之本。” 冯盼盼道了声“早”,继而言道:“两位道长,客栈那边准备了早饭,不如我们先用过早饭,再等周叔叔他们准备好,然后出行,如何?” 田鹏飞知道昨晚周复等人轮流值夜,这防卫工作做得不错,是以这个时候应该在抓紧时间补充睡眠,以养足些精神,闻言答道:“好,不过姑娘不用太急,反正今天之内,能赶到那个……是白县吧,师弟?” “对,师兄。”云帆回答道,“冯姑娘,你先请。”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严格来说,他们是客人,而冯盼盼为主人,便有了这种客气的动作。 “还是两位道长先请吧。”冯盼盼推却道。 田鹏飞微微一笑,就拖着胡铨走在了前方,剩下云帆和冯盼盼走在身后。双方隔开几个身位的样子,大师兄似乎有意空出空间来,好让身后一男一女说些话。 第一百三十章 闻听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土麒麟没有跟着出来,它或许留在了房间,因为跟着在一起,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免引人注意。云帆他们刚刚离开,周复就派有人手守住冯盼盼等人的房间门口,在出发之前,是人心松懈之时,他仍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云帆已经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便随口道了句:“周大哥做事很稳重,看来这一行我们可以省心不少呀。” “是的,这是周叔叔一向以来的行事作风,这么多年来,他办事,我爹都很放心。” 云帆想问一问周复究竟是何人,过赤岭关时,那个守卫成甲对他颇为巴结,可想其人应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如此一来,冯盼盼的父亲有这样的手下,地位不低是很可肯定的。但是云帆没有听到成甲之流的巴结话语,不知道此事,他只能猜测其人应该是冯盼盼家的管家一类的人物,和他家的李石,或者陈郁风差不多。他心里犹豫一下,就在这时他们已到了客栈饭厅,厅内有些同样早起的人,便忍住了,没有将这个问题抛出。 有时候保持住一份陌生距离,或者说有些问题不必去太较真,也是一种积极而合适的态度。 几人坐下不久,客栈的小二就将预定好的早饭送了上来。早饭简单,无非是一些馒头,一些粥之类的,比起家中之时,出外的条件简陋了,来不得精致些的早点。对于云帆,对于他的两位师兄,这都不是问题。而冯盼盼,大概也曾走过江湖,或者说见过世面,不是娇生惯养的闺中女子,这从她的只身一人出门寻找土麒麟为她的父亲治病,就能看得出来,所以尽管早饭简单,几人都安然处之,不会有不适应的情况。 早饭时云帆特意支起了耳朵,他要听一听市井里的闲话,听一听早起者赶路者的谈资,这可算是增加点见闻的途径,在前几次住进客栈的饭食时候,他也曾做过这种事情,得到的却大多是没有什么价值的闲话,只能用来打发谈客的时间,而没有任何的听用价值。 啃吃一只馒头,听了临近几张桌子上的人的侃话,云帆发现跟前几次差不多,他得到的都不是他想要的。社会这只大染缸离他很近,却显得有一定的距离,试探式的在外围观瞧,得到的皆是无营养的话语,耳朵只能暂时放下来,注意力收拢,不再特别注意去听。 “你们知道吗?听说白县的县太爷家中有人得了怪病,县里的胡太医诊断过后,建议用百年灵芝试一下,所以县太爷连夜出了一张悬赏,高价急求这种珍贵的药材,听我那白县的亲戚讲,赏金有这个数。”就坐在云帆身后的一个中年人早饭时喝了两杯,谈兴起来了,便对着他的同伴伸出了五根手指。 “老崔,这是多少,五十还是五百?”中年人的同伴见识不多,听过灵芝这种药材,却没有见过,不知其珍贵到什么程度。 “你猜呢,二狗?”叫老崔的中年人爱卖关子,因为他发现在他不大的嗓门之下,道出这种他以为足为谈资的见闻,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皆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来,连他对面那个看上去像是公子哥的家伙同样有些意动,他已扭过头来往这边望了望。众人感兴趣,想听下去,是他崔于富讲故事获取成就感的最大来源,他懂得些讲话的节奏,乐此不疲。 叫二狗的那个人搔搔脑袋,伸出一只巴掌来,道:“老崔,这不是五根手指吗?我看那什么百年灵芝,值个五百两银子就很不错了的。” 崔于富再次喝下小半杯酒,摇着头道:“我说二狗,百年的灵芝就这么不值钱?是五十,县太爷出了五十两金子的高价,要购得这灵芝,不知哪个家伙有福气了,五十两金子呀,这得有多少?恐怕有了这么多钱,这辈子就……”他拿眼环视一下四周,似乎能从观众们的呼吸声中听到他们的倒出一口大气。确实,五十两金子,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大数目。 “那有人给咱们的县太爷送去灵芝吗?”二狗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问。对于巨额的赏金,高挂的横财,普遍的市民心态,都希望自己能够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靠近乃至于得到这份悬赏,从而期待着空中的赏金停留的时间越久越好。这是他们的念想,尽管也知道自己得到的几率非常的低。另一面,这是热闹的来源,似乎挂的越久,对他们有利。实际上,只不过是爱围观爱热闹的心理作祟罢了。 云帆扭过头去,再回过头来,道:“五十两金子呀,师兄,这份赏金不少嘛。” 大师兄和二师兄,对金钱的概念都不深,胡铨更是近于一张白纸,他不解地问道:“师弟,五十两很多吗?” “胡师兄,你说咱们这一顿早饭,花了多少钱?”云帆笑着问道。 胡铨摇着头,道:“不大清楚,难道要一两银子?”虽然对于金钱概念很浅,他也知道金子比银子贵重,所以只说是一两银子,而没说成金子。 一边的冯盼盼回答道:“胡道长,早饭很便宜的,几十文钱就可以了。” 胡铨似懂非懂,他“哦”了一声,就听到邻桌的崔于富适时摇头笑道:“很可惜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上门送去真正的百年灵芝,可想而知此物颇为珍贵。”这话像是话里有话,送上或者说兜售真正的灵芝,值五十两金子,想来也曾有些骗子弄了些假货上去,却被发现,没能糊弄过关。 崔于富补充了一句:“不止是珍贵,还可遇不可求呐。你说是吧,二狗。” 张二狗应是:“不错,老崔,看来赏金虽高,却不是我等普通百姓所能够得到的。长这么大,别说灵芝,连金子我二狗都没有见过。算了,老崔,再来一杯,喝过咱们得上路了。” 崔于富的这个消息,在场中众人看来,只能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悬望,别说是百年灵芝,就算遇到几十年份的灵芝,也未必买得起。果然当官的有钱,五十两金子用来购买灵芝治病,二话不说,说有就有。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将这样的消息挂在嘴边就可以了,若付之行动,要自不量力去找灵芝卖给县太爷,这不符合实际。 “不过嘛,”崔于富像是知道众人有些失望的心理,接着道:“能够提供有效的信息,若帮助县太爷得到百年灵芝的,也会有一份不菲的酬劳。” 这话引起了包括张二狗在内的人的兴趣,二狗停手放下酒壶,问了句:“有多少?” “三十。”崔于富得意地道,这话出来,就好像是他崔于富出的赏金,显示出其人的慷慨。 “老崔,这回不是金子了吧?”旁边桌子上的一人忍不住出声了。 “三十两银子也不少啦,你还想怎样。”崔于富答道。 众人都“哦”了一声,这说不定是一个机会,多加留意,或许三十两就到手了。人皆抱有侥幸之心,他们也不例外。 云帆没有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连千年的灵芝他都抱过,比灵芝更加贵重的金丹都吃了,对百年的灵芝,县太爷的家事,他是不会去关心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镖行 - 花山 - 卡拉左夫 早饭时间过后,饭厅里的人慢慢散开,该上路的上路,该回家的回家。云帆几人待得周复将今日的行程安排好,便如昨日那般,由周复的人在前方,马车居中间,他和他的两位师兄护在后面。云帆看着那只土麒麟跟着冯盼盼上了马车,它像是不用吃东西的,反正云帆没有看到冯盼盼于早饭之后,叫客栈方面送上点食物到她房间去。 一切都在预计之内,一切未知的却在前方,但周复心中安定,有云帆加上两位道长在,他相信,像田万里这样有名气和实力的人,就算多来几个,他们都能从容应对。 坐在马车上,脚边就是土麒麟,冯盼盼很庆幸自己这一次出门,如愿以偿找到了这只可以治好自己父亲怪病的动物。按照名医的说法,只需要一部分新鲜血液,也就是说不必杀死土麒麟,就足够了。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对这只可爱的小动物,冯盼盼心中有了喜爱之情,能够不伤害它便可达到她的目的,自然是最好的了。前方有险阻,因了云帆及其师兄的到来,她已有了充足的信心,自己一行是可以安全抵达家门的。 想到云帆这个人,也就是冯盼盼嘴里的李公子,她总觉得像是在某个地方见过似的,脑海里有模糊的印象,并不遥远,只是具体在那个地方见过,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这是一个陌生的且有几分亲切的人,她想了一会,仍无所得,只好放弃。或许是这一段时间来,自己为了父亲的病情,辗转走了不少的路,直到寻获到土麒麟,她见过的陌生人不少,也曾受到过一些人的帮助,心里将云帆和那些人搅合在一起,是以有了几分面熟的印象,也是说不定的。要知道,为父亲奔跑的那些日子,她很是吃了些苦。 土麒麟这种动物,冯盼盼以前没有见过,能够认得出来,要归功于那一个医生的描述,以及画在白纸上的图像。能在大山里遇到它,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所谓的可遇不可求,指的就是这种遭遇。 土麒麟乐意跟着冯盼盼。昨日遇到的那只中山狼,在它看来,是颇为可恶的,比起将自己看作穿山甲的云帆,更叫它不快。那赤裸裸的占有欲望,叫土麒麟很是不喜,它不会害怕,只是扑过去反击的话,它也明白,跟别的动物战斗,不是它的强项。似乎它一生下来,就从未感觉到自己拥有攻击的天赋,它的一切显得平淡无奇。在大山里它混了一段岁月,直到遇上冯盼盼,且跟上了她。土麒麟的生命便发生了转折,它以为从那一天开始,日后的一切皆跟以往不同了。 轿子它喜欢坐,马车也感觉新奇,只因为身边有让它感到亲近的冯盼盼。 “小黑,我们很快就能到家的。到时候需要在你身上取一些血,用来给我父亲治病,你愿意吗?”冯盼盼问道。这时候马车已走出了入松,前有周复等人开路,后有云帆三人护送,一切都如昨日的下午,在紧张而又轻松中赶路。前方人或仍有忐忑,后面几人却显得悠闲,这就是由实力所决定的心态罢。 尽管冯盼盼曾问过这样的话,土麒麟像是听不明白,只是转一转眼珠,一副高兴的样子。今日的它的反应和前几次差不多,或许经历了昨日之事,它无忧无虑的表情之下,有了几分坚定,感觉它能听懂一些,而不明白的地方还是存在的。毕竟这只是一只土麒麟,不会说话,通一些人性,已是非常难得的了。 冯盼盼摸了摸土麒麟,尔后轻轻掀开小窗帘布,往外面看了看,知道他们正在路上。 昨日被那只中山狼惊吓了一下,包括云帆的坐骑在内的那三匹马很快便恢复了过来。今日走在大路之上,从宁城跟着云帆回到章州,又从章州出发渡过南江越过赤岭,而今从入松出来,云帆的那匹马儿很是意气风发,它跟紧了主人的脚步,昨日林中,它们不敢在中山狼旁边停留,只是一种动物性罢了,一如土麒麟的不善于战斗,它们的长处也不在这里。它们是马,只能用来驮人,不错的速度之下,虽比不上千里马,却无须积硅步以致千里。 云帆放松,座下马也惬意。 云帆一行出了入松没多久,后面就跟来了一彪人马,他们在慢慢接近。听到后面传来吆喝声,其声音不小,足以清晰地传送到前方,云帆不禁扭头往后面看了看,他想知道,大清早的,这跟在身后的家伙,究竟是何人,会不会抱有不明的目的而来。 身后是一队人马,打头的是一面旗帜,上面一只大大的“镖”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某家镖行的旗号。撑着旗子的是一个彪悍的家伙,他脸上见不到任何的表情,像是要保持着严肃之态,这是门面,或许有威震宵小的作用。 撑旗人之后是一支车队,云帆这一眼大略看出,五六辆车的四周跟着二十来个或步行,或骑马的护镖人,他们精神不错,整支队伍的状态看上去是非常好的。 云帆边策马往前走着,这一扭头多看了几眼,是因为这是他的第一次见到镖队,难免有好奇之心,要多增加点印象和认识。江湖人嘛,这镖局中人,也是其中之一。 “师弟,有何发现?”田鹏飞发现云帆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后,他同样看到这一群陌生人,从那个“镖”字上,大师兄心里亦猜到些什么。所谓“镖”行,不就是替人或者官府押送值钱物事的组织吗? “没有,只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押镖之人,就多留意一下。看上去他们只是跟我们同路而已,应该不会有恶意的。”云帆判断道。 身后有了这么种动静,前方的周复等人亦觉察到了。周复算得上是一个老江湖了,对于这种事情,在大路上遇到押镖之人,不算少见,他望了望后方镖队,发现里面真有几个熟人,奈何有事在身,不能立即上前打招呼,只能对着已发现自己的那几个熟人远远的点点头,再抱拳示意一下。 “嗯,应该是的,师兄师弟你们看,周复大哥对着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难道他认识后面的人?”胡铨插话道,他刚好见到周复抱拳那一幕,是以猜测。 “哦?”云帆闻言,和田鹏飞一起往前方看了看,就看到一直走在马车附近的周复掉过马头来,很快到了他们跟前,和他们走在了一起。他笑道:“后面镖队中有几个熟人,两位道长、云帆兄弟不必做出戒备,他们不会有任何的恶意的。” “是熟人就好,周大哥,你怎么不上前打个招呼?”田鹏飞问道。 “不了,我们有事在身,他们也不轻松,大家都不敢松懈,只能等到前面休息时,再介绍给你们认识了。”周复说完,见到云帆几人皆点了点头,就提着缰绳,往马车侧边而去了。 “这周大哥,做事真认真,一点都不敢马虎。”云帆笑道,“师兄们,我们也不能落后。” 田鹏飞往镖队后方的某个方向望了望,道了声“好”,继而跟上了马车的速度,不快不慢。胡铨仍被“保护”着,他处于云帆和田鹏飞之间,需将骑术纯熟之后,方可从受保护之中解放出来,这一日恐怕也不远了罢。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队人马的距离 - 花山 - 卡拉左夫 虎门镖局的镖队行进速度比前面周复的队伍要慢一点。他们有五六辆车,这需要专人照管,虽车头套着马匹,路也好走,可车子上面的镖物不是随处可见的石头,雇主吩咐过务必小心轻放,因此他们不敢赶得太快。 这一趟镖关系重大,不单单指的是镖的价值巨大,而且不管是雇主还是接收方,都不是泛泛之辈。镖由南往北,目的地在金陵,也就是大越朝的都城,这是一趟重要的行镖,镖局的总镖头张铁衣赫然在列,刚才周复所说的熟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大哥,前面那人是周复周爷吧,他怎么在这里?”身为镖局的二号人物,张铁衣的结拜兄弟罗双全同样跟在这趟镖之中,这也是周复的熟人。 “估计是护送他亲近之人吧。”坐在马上的总镖头淡淡的回答道,“二弟,咱们这一趟镖很是重要,相信不需我再强调了,你也知道,前方是暗流涌动,路上不太平呐。”周复虽算得上是熟人,有要事在身,张铁衣亦只是在马背之上抱拳打个招呼就作罢了。这一点无论是周复,还是张铁衣都很明白,现在不是他们叙旧寒暄的时候。 “知道的,大哥。不过,”罗双全将声音压低一些,“周复的队伍中居然有道士,看来他们一行,或许不单单是护送人这么简单了。”这是他的猜测,而他们镖局一行,护送的同样是贵重的物品,关系紧要的镖物。大家同路,在有经验的镖师看来,这两伙人一前一后,会更加的引人注意,不是好事。 张铁衣像是猜到些这位二弟话里的意思,亦放低了声音,道:“二弟,那你怎么看?” 远远地望见云帆三人将前面马车的尾巴护卫住,而马车前方的周复等人,凭着罗双全的眼力,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么远的距离外的他们,比起后方之人,要紧张一些,这表面上的状况,更叫他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他沉吟一下,回道:“大哥,枪打出头鸟,我看咱们有必要稳一点的,无须走得太快。” 张铁衣同样知道两伙惹人注意的人连接在一起,造成的轰动效应会更大,可另一方面,人多力量也大。他和罗双全两人跟周复都有不浅的交情,若为了一时的稳妥,把两队人马的距离拉开,故意制造出来的疏离,想必前方之周复是可以看出来的。路上太平无事,或者被前方的马车吸引注意力,而忽略他们,这样是最好的。但是,若自己一方受到攻击,需要帮助之时,因离前方周复等人太远,就没有了同舟共济的可能,虽然,或许一路之上,周复等人自身难保也说不定。 张铁衣不大同意自家兄弟的这种“稳妥”的做法,他眉头一皱,舒展开来之后,劝道:“二弟,怎么说咱们跟周复的交情也是不浅的,路上相遇,正应该前后呼应,他们人手不少,加上那两个道士,我看不像是普通之人,或许能在关键时候给我们带来好的作用。”云帆几人跟在马车后面,优哉游哉的,张铁衣看得出来,这应该不是狐假虎威之人,而是有料之人。 两兄弟一人关注马车前方,一个侧重马车后方,是看问题的不同的侧重点,或者说角度不同。罗双全听了张铁衣的话,他也觉得自家大哥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能是这一趟镖关系太过重大了,他因了心中的紧张,着紧,以为万事以稳字为先,方有了疏远的想法。 “大哥说的也很有道理,只是,咱们是加快速度,还是保持原状?” “就这样的速度,我看可以了。”稳稳地吊在云帆等人的后面,不近不远,张铁衣发现前方之人的速度虽比他们要快一些,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加速往前的意思,所以跟在身后的镖队,自然不用去加速。 “传令下去,队伍保持警惕,按照这样的速度行进。”张铁衣对着前方的一个年轻人下了个命令。 “是的,爹。”此人叫张天浩,是虎门镖局的少镖头,也就是张铁衣的儿子,他得令之后,立即将命令下达:“总镖头有令,大伙提起十二分精神,注意我们四周的环境,且按照现在的速度行进。” 后面的罗双全见状,笑道:“大哥,我看天浩是越来越有大哥当年的风范了,想来不用多久,天浩就可独当一面。” “诶,这孩子不经夸,二弟你谬赞了,天浩年纪还小,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要稳扎稳打,还得要二弟你这个做长辈的从旁照应,多加鞭策,他才能学会走路呀。”说到自己的儿子,话里面虽有不满意之处,明白人却能听出来,张铁衣是很在乎他这个儿子的,将张天浩作为接班人来培养,是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大哥,也不能太过于严格嘛,该称赞的时候,对于后生,我看多加鼓励,对他们的成长是有好处的。”罗双全指了指前面那几个年轻人,其中就有张铁衣的儿子,以及张天浩的同门师兄。 “小常醉心于武艺,余者皆不大在行;长风嘛,做事稳重,我看他比起天浩少了些急躁之气,这让我很感欣慰。”张铁衣跟罗双全并辔而行,提到他的儿子,再提到他的两位徒弟,这是时常叫他感到放心的地方,总算是没有辜负他对于前面三个小子的培养之意和期望。 “我们老去,日后镖局就要靠他们这帮年轻人了。” “二弟,咱们还在当打之年,你还比我年轻几岁,没这么快老。”张铁衣笑了笑,他尚未感到气力衰退,心中明白像这一次行镖,最后发挥作用的会是他们这些老骨头。称赞话语虽好,而年轻人火候不足,仍需要努力,他懂。 “大哥,你是这个。”罗双全伸出了大拇指,“而小弟我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老啦,未来属于那帮年轻人。”说完他不自禁的大笑两声。 镖师们训练有素,得到总镖头的命令,便立马执行之。大白天里,虽然出现劫镖的可能性很低,而他们此时心有防备,拳头和武器随时准备着出击,击退未知的敌手。 大路之上,走着两队人马,比起其他零散的路人,他们队伍齐整,特别是后方的虎门镖局之人,雄赳赳的样子,很能让离他们不远的独行者感觉到几分安全感。 或许是周复的人前探扫清了前方的障碍,也或许是虎门镖局的旗号发生了作用,从云帆回看到后方的镖局之人,到一路上走着,前进了两三十里路,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上午利于赶路,上午或不利于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有这些人路途之上的顺遂。 云帆骑着马,忽然想起了钟老头讲过,他在破庙之时,不用刻意去打坐,都能运转吐纳之术,当时曾叫云帆很感羡慕。他也想过,从刚入门,到打好基础,再循序渐进取得些进步,过程是漫长的,需要耐心,而钟老头就站在一座高山之上,他离老头子的距离还十分遥远。羡慕老头子的潇洒之处,同时他也明白,不用刻意进入状态,随时练习吐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于他而言,都是不现实的。在马背之上,云帆稍微试过,要温习那子时以及早起的功课,总不得其门而入,若干次尝试之后,他只能放弃。老老实实吸收消化那一枚金丹,才是现阶段的紧要之事。 走了两三十里路,中途休息之时,两班人马并没有聚集在一起。严格来说,这两班人整体上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别人员之间有私人交情而已。不因私废公,是两大头目的做法,所以周复所言,要给云帆几人引介虎门镖局的那几个熟人,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塔岗寨的埋伏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远在云帆等人从入松出来之前,约莫昨晚的三四更的样子,白县西南边的白马山上,下来了一彪人马,往东边的官道而去。这是南江以北,白县、文县以南颇具凶名的塔岗寨里的好汉,也就是专门做无本生意的强梁,比起两水道上朱文之流,无论是势力还是名气,都要高上几筹。 塔岗寨的强梁盘踞白马山已有好几个年头了,他们有时高调行事,有时低调发财,势力不浅。坊间传说,寨子大当家陈安跟白县的县太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好事者断定这群草莽之徒呼啸而集的塔岗寨,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数次官府的剿除都安然无恙,煞有介事的说,跟县太爷的存在有很大的关系。自然,这和民间许许多多的传闻一样,局外之人不知道其真假,是确有其事,或者以讹传讹,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陈安是昨日午后就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的。从赤岭关传来情报称,有一队人马正护送着五六辆颇为沉重的货物从南边而来,过了南江之后,出赤岭而下入松,已确认了他们是往白县的方向而来的,至于目的地是哪里,对陈安他们而言,不大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往北,借道白县而上,肯定得走入松和白县之间的大道。 将这一条消息知照了塔岗寨的二、三当家之后,陈安几人曾商议过,这打着虎门镖局旗号的镖队,他们伸手要讨点好处的可行性大不大。毕竟虎门镖局的驻地平远,离白县并不太远,而且总镖头张铁衣的一身本领不错,为人仗义,吃得开,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他的镖,一般情况之下,附近几个城镇的绿林好汉们,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昨晚商议之时,二当家八臂金刚空明和尚言道“镖物沉重,有好几辆车,值得****一票。”而三当家木荣虽也同意拜会过路的虎门镖师,顺便要几分酒钱,却不同意劫走镖物,他的理由是最近风头紧,不宜活动频繁,需免去过多的小活动,且慎重对待较大的行动,就尽力要求山寨里的弟兄无事别下山。 做大当家的一锤定音,赞同木荣的看法,确定了温和的手段,只需要虎门镖局留下些买酒钱就放行。当然,底线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吩咐下去时,抽取了几十号人下山,决定了漏夜行动,声势不小。早起的小鸟有虫吃,虽然他们很有信心,此行会顺利,而必要的功课,事前之准备,还是要做好的。 “大哥,那边的弟兄怎么说,正主要过来了吗?”时近晌午,躲在山谷以北一边的树丛里面,空明和尚随着陈安从白马山赶过来,行了几十里山路,已在此地侯等了不短的时间了。他这个和尚的耐性一向不好,总爱在行动之中,找他的大哥说说话,以去掉几分心中的焦躁。 陈安微微一笑,道:“二弟呀,你怎么每次都沉不住气,这种毛躁的习惯,得好好改一改,你说是吧,三弟?”后面半句是对着三当家木荣说的。 “大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二哥就是这种性格的人,若故作深沉,装装有城府的样子,实在是为难二哥呀。”木荣笑着回答道。 “还是三弟知我,嘿嘿。”粗中有细的和尚,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大,这是他们此行的规矩,伏击之时,轻声说话,或者说就是严禁讲话,以免泄露了藏身之地,被对手发现,失去先机,难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今日陈安没去强调甚至是命令,也是因为他们不为劫镖而来,只想从中捞取点好处费。 这时候一个喽啰匆匆过来,到了三位当家面前,躬身禀道:“报,大当家还有两位当家,南边来了两队人马,前面的是十多人护送着一辆马车,离我们还有三四里路,稍远处才是虎门镖局的车队。” 塔岗寨的三位头目互相交换眼神,他们带了五十多人过来,本来要应对的是虎门镖局之人,没想到情报上有疏漏,镖队前头还有十多个家伙。面对这种情况,陈安问道:“两队人马之间,离得远不远?”他要确定,这是不是虎门镖局的伎俩,故意分散人手一前一后,这样一来就能有警备和接应的可能。多出来的十多个人是计划之外的,他不能将之无视,他们的带了五十多人,主要是用来撑场面,起威慑作用的。 该喽啰显然已把两班人马的距离算好了,他闻言答道:“报大当家的,一前一后,中间大概有五十丈远。” “好,你先下去,继续保持对他们的关注。”陈安吩咐道。 “是。” 喽啰刚离开,陈安便问道:“二弟,三弟,你们怎么看?” “一并解决就是了,大哥。”和尚回答得很干脆。 “二哥,低调,咱们不能太张扬了。”木荣先是指出空明和尚的不妥之处,然后建议道:“大哥,我看放过前方之人,我们的目标在后方,就别节外生枝了。” “嗯,”显然陈安要听取的是三当家的意见,二当家在这方面很是欠缺,一般都没有什么有益的建议,“你说会不会存在这种可能,前后两队人马,其实都是虎门镖局的?” “这个,”木荣沉吟着,“大哥,不如咱们先到上面去看一看,再作判断,如何?” “好,眼见为实。”陈安同意道,“二弟,你先留在这里,负责这里的人手。” “行了,你们去吧。”和尚没好气的道。他算是有自知之明,参与决策,他总觉得找不到准星,这不比与人战斗,找到对手的弱点,一击而凑效,才是他在行的。 站在高处,确切地说,是爬上高树,陈安和木荣透过树叶,看到了慢慢走近的周复一行,还有跟在他们后面,离得不远不近的虎门镖局车队。对这两队人马,大概心中有数之后,从树上下来,陈安先开口了,“我看,两队人马之间,不像有紧密的联系。不过,三弟,你有没有发现,在马车前方骑着马的那个人,我怎么感觉有些面熟,你觉得呢?” 木荣的眼力不错,见识不浅,他脸色一正,道:“大哥,你说的那个人,我也关注了,他很像文县的周复。”直线距离隔着一里半里路,人面难免看不清楚,虽现在是白天,而且他们站在高处,要辨认一个行动中的人,没有望远镜这一类辅助器材,光靠肉眼是看不清那方人脸的。木荣能在这种距离之下,判断出周复的存在,可想而知木荣的眼力,已不仅仅是不错的。 “周复,他应该跟虎门镖局的张铁衣没什么交情吧?”陈安下意识问道。 “大哥,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听说此人跟张铁衣和罗双全有几分交情,不知真假。那么,咱们是安静的等他们过去,再办我们的正事吗?对了,马车后面,似乎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人,估计是道士。” 陈安想了想,明白将至的人就要到来,很快过去,不能再等了,便决定道:“有几分交情也得看场合,选择帮或不帮忙。照刚才那般看来,两方人应该是各有各的事情在身,那周复就让他过去,少一事也好。” “那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弟兄们隐蔽起来,不能打草惊蛇。” “好,去吧,三弟。” 塔岗寨的“好汉们”难得一次有选择性的收起其利爪,胃口缩小,不大常见。这是大当家的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地这数十个人打起十分精神,继续隐藏着,要放过马车及其护卫们,在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不满。目标在虎门镖局嘛,这才是大客户,前面之马车及那十来个护卫,比起沉沉的六辆车子,分量太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砸出来的强盗 - 花山 - 卡拉左夫 周复的队伍里,昨晚轮值守夜的几人中,有差不多天亮时才睡了一两个钟的,此时走在路上,连打了几个呵欠,他的同伴见状,取笑道:“年轻人,怎么精神如此萎靡,昨晚干了什么坏事了吧?” “去你的,老子昨晚值夜之时,你这家伙已入梦乡,我这是有些困,要打呵欠去除瞌睡虫。”该人说的很正经,有任务在身之人,能学公子哥般,随意潇洒吗?他只是为了生计,忙碌奔波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别激动,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此人低声笑道。 “哼,这种事情,能开玩笑的吗?我可没有偷懒。” 一边的另一个同伙劝道:“别闹了,周爷发话了,你们听。” 听到这话,两人连忙闭上了嘴,这是在路上,随时都可能有未知的敌手到来,他们要时刻准备。 “诸位注意,通过前面的山谷,那边有一块空地,我们就在那里休息一刻。”周复喊道,下达命令之后,便转过头来,对云帆三人点点头,他声音不小,后面几人已经听清楚,末了还补充一句“过山谷时,需小心一些。” “师兄,这一路都很顺利,没遇到什么阻滞,或许白天不是歹人们出没之时呀。”云帆感叹一句。从入松出来,他们在前,而虎门镖局的车队在后,隐隐有首尾呼应之势,这未经过事先约定而形成的态势,是巧合罢了。 “怎么,师弟,你是闲极无聊了吧?我看前方不会太平,就看咱们身后跟着一支镖局的车队,学师弟你说的那样,镖物值钱,会引来不怀好意者的觊觎。”田鹏飞答道。 “那么,”云帆指了指前面的山谷,道:“两位师兄,你们看,前方是一条山谷,咱们要从中间通过,两边山体之上,树林茂密,很适合埋伏,会不会有人在上面藏着呢?”远远地,云帆已看见他们将要经过的那条山谷,越靠近,越感觉山谷中的安静,是以有此疑问。 “胡师弟,你说一说。”田鹏飞将问题抛到胡铨手上。 “师兄,我也不大懂,看不出什么地形适合埋伏,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这种事情吧。”胡铨往前方望了望,他没能瞧出点什么来。山谷很普通,虽上面山林茂密,里面有藏着人吗?他暂时没有发现。 田鹏飞盯视了几秒钟后,接着回答:“好像很安静的样子,师弟们,这是不是有一些异常之处,你们能感觉到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要不咱们再走近一点,仔细地观察一下?然后打草惊蛇,看一看上面会不会藏有人。”云帆做出一个抛掷的动作,这是扔石头的样子,他的两位师兄异口同声道:“师弟,这是扔几块石头上去,有效果吗?” “试一试呗。或许要提醒周大哥他们了。”云帆建议道。 “行,师弟你过去说一说吧。” “好的,”云帆上前,到了周复旁边,“周大哥,你觉不觉得前面安静的过分,这看上去不大正常,咱们小心点为妙。” “嗯,或许是午后时分,才有这份宁静。不过,也得注意点。”周复再次吩咐下去,过山谷前,先派出两人过去探一探路况,后面之人,连同马车要随时保持着警惕,警惕前方,也警惕山谷两边,他也怕会有埋伏。 很快的派出的人手安全过去,再回转过来报告前方平静,一切正常。而山体两边,毫无动静,云帆和胡铨各扔了几块石头上去,未惊起一只山鸡,反而收获了两声人的呻吟。 云帆三人以及周复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上面似乎真的有人呀。刚才石块出手之时,云帆特意加了点力,他选择的是山林最茂密之处,若砸到人的身上,一般人都会受不了的,反而是胡铨毫无心机,他只感觉这样好玩,石块的力度远没有云帆扔出的大。 稍稍惊讶一下,周复知道这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伏击者。他示意已进入山谷的众人及马车先退回去,到了安全的距离之后,方对着山谷之上,朗声道:“不知何方高人,在此守候?有何指教,请出来一晤。” 声音响过之后,便毫无动静了,似乎刚才那一两声呻吟是他们的幻觉,实际上山谷之上根本没人。真的是这样吗?周复不觉得自己等人听错了,他再次喊了两句“请出来一晤。”这句话久久的在山谷两边回荡着,对方似乎很有耐性,不出声也不现身。声音停止之后,气氛越发怪异了。 “道长,你们看?”周复可以肯定,上面一定有人的,在云帆三人面前,他自问武艺差得甚远,云帆厉害,他的两位师兄更是高深莫测。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放在田鹏飞等人身上。 “没错的,周爷,上面有人,贫道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师弟,再捡几块石头来。”刚才的呻吟声,让藏在树丛中的塔岗寨人无所循形,田鹏飞已通过那短促的声音,发现了他们的躲避之处。 云帆将手里的两块小石头交到大师兄手里,后者用手捏了捏,找准了某个方向,轻轻一甩,石子便如出膛的子弹,带着呼啸之声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就落在了树丛里,砸到某个倒霉的家伙身上。 “哎呀!我的妈,疼死了!”忽的从树丛中跳出一个人来,他这一跳,让他身边的同伴吃了一惊,想制止住这暴露藏身之处的同伙已是不可能了。吃惊过后,他想到的是因这一下子,坏了大当家的事情,这免不了要受到惩罚的。 跳起来之人落到林中,然后立足不稳,在斜坡之上,直直的往山下滚。看到这里,周复笑了,他轻声感谢田鹏飞一句,再次对着山上喊道:“既然已经来了,就别藏头露尾的,让周某领教阁下的风采罢。” 本想低调行事,放过周复等人一马,没想到山下那帮人不识好歹,要强出头。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隐身的必要了。大当家一声令下,打出了一句暗号,连同三位头目一齐现身的,有近一半人手冒出头来,剩下的继续隐蔽着,以作奇兵。 “哈哈哈,周复周爷,想不到能在此地遇到你,幸会幸会。”陈安出来了,他身后是空明和尚,以及三当家木荣。 这突然冒出来的人马,叫周复心底有些吃惊,他断没有想到,山上居然藏有这么多的人。不过,看上去这打着塔岗寨旗号的好汉们,除去前面几个头目,剩下的威胁不大。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塔岗寨的好汉呀。”塔岗寨凶名在外,尽管有云帆以及两位道长在,周复仍不敢掉以轻心,这是一群亡命之徒,被他们缠上了,是一个大麻烦。 说话的同时,山上人大大方方的滑了下来,二十多人就这样到了地面,塞在山谷大道中间,想过去的话,就要先问得他们的同意了。 “好说好说,周爷之名,我等久仰矣,今日才有缘相见,真是名不虚传。”陈安到了地面,这才近距离打量对面十来人,除了周复,或许那两个穿着道士袍的家伙会有些威胁,其余的人,他没放在眼里。 “白马山上的好汉之大名,周某也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名副其实。”这种场合,周复也跟着打起哈哈来。双方还未撕破脸皮,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做的,更何况敌意未明,不知其人是冲着他们而来,还是为了后面虎门镖局之人而来的。 听到外面来人,冯盼盼坐在马车里面,正想掀开窗帘看一看,云帆已近了马车边,他低声提醒道:“冯姑娘,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理会,安心坐着就行了。” 冯盼盼闻言将手放了下来,回道:“好的,李公子。”从周叔叔的话里听到,外面拦路之人,来自白马山,听上去就是山上的强盗了。他们虽是残忍冷血,自身的武功造诣,是比不了田万里之辈的,听了云帆的话,有他们在,应付这帮人是不成问题的,她却未能完全安心,毕竟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光明正大的战斗没有问题,不代表暗箭之下,可以完全无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故意出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周复和陈安答话之时,田鹏飞笑着对云帆问道:“师弟,这一次还是你出马吧。”方才石子离手,他已算准了如此力度之下,就算对方是田万里这样的好手,也是禁受不住的,果然隐藏着的人被师弟这一招打草惊蛇击打出来,现在连头目都下山来了,凭着第一感觉,田鹏飞能够判断,这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家伙,有师弟出手,不费吹灰之力。 劝住了冯盼盼,云帆答道:“好的,师兄。不过他们人多,我怕到时候因经验不足,顾及不过来,剩下的漏网之鱼,还得靠师兄对付。” “行,师弟放心好了。等一下你也不能轻敌,对面还有一个和尚。”田鹏飞提醒道。 “那我呢,师兄?”这是胡铨的话,他不好斗,但一个人站在一边没事干,也感觉无聊。 “你负责马车的安全。如果中山狼来了的话,要拦住它。”上午时那一眼,田鹏飞似乎看到了镖局车队后面某处地方,有那只狼的行迹,所以他再次提醒,不忘中山狼。 这边闲聊安排任务,那边如好久不见的朋友,周复跟对面的塔岗寨好汉,跟他们的三位当家扯了几句话后,他直入正题,问道:“不知几位当家,今日来访,有何见教。” “本来只是要和虎门镖局的几位朋友叙叙旧的,没想到周兄你火眼金睛,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地,兄弟只好下来,先跟你见见面喽。”陈安话说完,就对着周复的后面指了指。虎门镖局的人离得不远,前方发生了变故,他们已派来人手上前,这时候大部队上来,做镖头的不得不出面了,因陈安这话声音不小,且明显是对着他们说的。 “哦?”周复让开一个身位,因此时他听到了后方的声音。 “不知塔岗寨的朋友,有何指教?”来人正是虎门镖局的总镖头张铁衣,他身边跟着他的结拜兄弟罗双全。 张铁衣上前来,接着跟周复打了个招呼,罗双全亦然。如此一来,两队人马会师在一起,虽后面的镖车仍未过于靠近,三个头目对上塔岗寨的三个当家,已有了对立之态。 “指教不敢,只是闻听张总镖头由南而来,要路过兄弟的地盘,作为地主的,兄弟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以便增加点感情。”这话还是陈安说的,他的二弟三弟默默站在身后,心中有火气的空明和尚,不知何故,下山来之后,便忍住了,连话也不讲。他是要准备着将至的战斗吗?也只有和尚自己知道了。 “呵呵,几位当家,请恕张某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了。长风,把我们的薄礼奉上。”张铁衣未过来之时,看到塔岗寨的旗号,见到陈安此人,已明白了今日之事,恐怕是冲着他们来的。押镖送物这一行,要跟沿路之上的各路好汉打好交道,一般情况下,要先论交情,以财通路,不到不必要之时,是不想去动刀剑的。他们在刀尖之上讨生活,却很知道以和为贵的道理,学习了一身武艺,只为了自保,能用钱物解决的问题,赚少一点也得妥协。交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这是虎门镖局能在这些年里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这话直接,兄弟们爱听。”陈安一挥手,后面就上来一个手下,从聂长风的手里接过那包物事,然后交到陈安手上。他用手掂量一些,再打开口袋,倒出些银块到手上,脸上看上去既不感到满意,也没有露出不满。 “虽然张总镖头够直接,不过,这区区银两,还不大够弟兄们买酒喝。”陈安将银子交到木荣手上,“你说是吧,三弟?” “嗯,确实是这样,最近物价涨了,这几块银子,买不了多少斤肉。”木荣一脸正经地道。这叫配合,尽管对方算是识相,可就这么点银两用来打发他们,他们不满意。 “你……”虎门镖局的少镖头是个年轻人,难免沉不住气,对方是强梁,爱狮子开大口,他们一方送上了数十两银子,还不满足,这口气他不能忍。 “天浩。”张铁衣沉声喝止,他脸上挤出些笑意,“不知大当家的,还有什么要求?” 周复见状,拿眼看了看云帆三人,见到他们一脸轻松的样子,他想看在相识一场,跟虎门镖局的张铁衣等人有交情的份上,帮忙说上两句,可现在似乎还未到时机,因云帆没有出手的意思。 “别,总镖头你这话就有些过了。我们不是为了你的镖物而来,只是,你也听我三弟说了,现在物价高,这几块银子,确实不能解决酒肉的问题,你看。”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后面的和尚见到这个手势,不紧不忙的将右手拇指、食指放到唇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哨声,哨声刚过,山谷两边各探出十把弓箭来,居高临下,对准了山谷下云帆以及虎门镖局两方的人马。 似乎对弓箭手们视而不见,张铁衣的涵养不错,道:“大当家的,都是出来混日子的,您这五百两,实在是有点多了,不如这样吧,最近镖局资金运转有些问题,这个数如何?”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二百两买一条路,已是他所能忍受的底线,再多一点,恐怕他们只能喝西北风了,这还是看在塔岗寨山贼凶名的份上,屈曲求全。 “张总镖头,你们是做大买卖的人,这个数对你们来说,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说话的是木荣,对两百这个数目字,他犹不满意。就算给你张铁衣几分薄面,也是不值得三百两的价的。做大哥的不愿讨价还价,就让他这个三当家的来吧。 弓箭手的瞄准,让人很是不喜,云帆虽能淡然,他却不想将己方置于这种被人威胁的境地之下。虎门镖局的人跟塔岗寨的家伙在论价,云帆悄悄地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低声对他的两位师兄道:“师兄,我去解决他们吧,懒得跟他们扯皮,浪费我们的时间。” “好,去吧。”田鹏飞点点头。 那边正在为过路钱而打着推磨,云帆施施然走到他们圈子的边缘,道:“白马山上的几位当家,我们要赶路,就不奉陪了,请让开一条路来。”这话语气正常,没有盛气凌人的味道,云帆自我感觉,他们这帮好汉识做的话,就应该放过己方,毕竟场面上看,塔岗寨的人,并不比他们两方多几个。自然,云帆也不是说走就走,他估计惯于做无本生意的人,定会沉不住气,他要找一个借口,击打他们的借口。 自己的正事被打断,塔岗寨的人很是不满,空明和尚不待陈安吩咐,便跳了出来,冷笑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刚才是你扔的石头吗?”因为此时,云帆手里抓着几块石子,这个和尚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 “是又怎样?”云帆要激起对方的怒火。 “哼,本来大哥想放你们一马,没想到你们爱管闲事,硬要强出头。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既是如此,就一起留下来,等我们解决虎门镖局的事情再跟你们计较。” 这样一来,张铁衣和木荣的谈话被中断,众人立即将目光转到云帆身上,这是一个冲动的孩子呀,在虎门镖局中有经验的人看来,这或许不是什么坏事。周复不出面,这个小哥出面,无论愿不愿意,他们已上了同一条船,有他们的加入,对上陈安等人,风险和损失一起承担。 陈安不再发话了,他的两位兄弟出声,就交由他们去办。对于云帆这小子的横插一手,虽然陈安感到可笑,也有几分怒意,他隐藏得好,看上去脸上仍挂着笑意,人畜无害。 “张总镖头,我看这群光天化日之下,行强梁之事的家伙,就不用跟他们讲道理,咱们冲过去吧。”云帆转而对张铁衣提议道。 “这位小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呵呵。”张铁衣对云帆此人有了两分好感,就冲着他这种无知无畏,敢于跟陈安一伙人斗争的勇气,他都要竖起拇指的。不过,他们是行镖者,不能如此冲动,因日后仍需行走此道,得罪了塔岗寨的好汉,会麻烦不断。除非能将他们连根拔起,这却是不大可能的。 “和尚,你们究竟让不让,是不是想尝尝我拳头的厉害。”云帆老气横秋的挑逗着,既然虎门镖局一方仍想通过钱财开路,他不再去劝。轻易地将田万里等辈击败,在不知不觉之中,云帆心中有了些飘飘然的情绪,这是年轻的他暂时压制不住的,就如激情那般,有时候是坏事,有时候却是快事。至少在他看来,对面几人,比田万里差得甚远,其余喽啰,更不在话下,他要以一己之力将这帮嚣张的家伙击倒,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位小兄弟如此的冲动,那么,二弟你不妨给他好好的上一课,告诉他年轻人得老实点。”陈安对着空明和尚言道,云帆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作为大当家的,作为方圆百十里声名响当当的人,他的尊严不容无名之辈随意冒犯,得给此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好的,大哥。”和尚应了一声,再费了一句话,“小子,今日看在你胆量不小的份上,饶你一命,乖乖躺下吧。”话一讲完,空明和尚便往前挪动一步,云帆以为他这就要出手,确实,他正是出手,不过并没有冲上来,而只是大袖一挥,从他的右手袖子里飞出几点暗器来,刹那之间就到了云帆的四肢,如和尚说的那样,他此举确实只是要叫云帆躺下,手脚被击中的话,作为一个普通人,就只剩下躺在地面一途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飞镖 - 花山 - 卡拉左夫 望着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和尚感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对这种无知的后辈出手,也算是玷污了他的手,不过,大哥发话了,就不要脸一两次,在他而言,是不会有愧疚之意的。这些年,他空明和尚,凭着这一手,断送了不下于十位数的人命,战斗之中凭着释放暗器这种手段,击伤击毙对手,他不感到可耻。 云帆正准备迎接和尚光明正大的攻击,他已想好了应对的方法,拳来用拳,脚来使脚,空明和尚的这一出叫他感到意外的轻描淡写,他几乎以为此人要先擦一擦汗水,再攻击。想错方向,是大意了,他看到四枚飞镖凭空出现,觉察之时,飞镖离自己的手脚已非常的近。他一时大急,来不及痛骂一句此人的无耻,就下意识的往侧边躲开,可惜的是,他发现得太晚了,躲开了三枚飞镖,却被第四枚击中,稳稳地击中了他的左腿。 镖牙入体,陷进了一两分的样子,他感到了疼痛。 “靠,和尚你无耻。”云帆骂道。 “哈哈哈,小子,很不错嘛,能够躲开三枚流星镖,不过,腿部中镖的滋味不好受吧。”和尚二话不说,再次挥动他的衣袖,虽然云帆躲开了三枚,仍能站立,他估计这第二次出手过后,对面的小子会毫无悬念的倒下。他无耻?向来如此罢。 “师弟,你没事吧?”眼睁睁看着云帆中了飞镖,做大师兄的坐不住了,他没有尽到大师兄的责任,心中暗恨,在和尚要发出第二次攻击之前就到了云帆身边。他速度很快,在场众人正处于惊讶之中,尚未反应过来,就看到战斗的圈子内多了一个道士。 陈安眉头一皱,和木荣对视一眼,交流了眼神。这道士来势汹汹呀。 “没事。”云帆话未吐完,眼看着和尚的飞镖再次临身,他虽然中了流星镖,感觉没有大碍,是能够躲开这区区伎俩的。田鹏飞不给和尚任何机会,左手扶着云帆,右手猛的一挥,这一刻,他有了怒意。飞镖刚离开和尚的衣袖,飞到云帆的前方,随即被打了回去,这几枚镖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以数倍于其初始速度的可怕之势,毫不容情的插进和尚的身体,这一下虽没要去和尚的命,却已叫他受了重伤,倒下来的是这个刚才还如此嚣张的和尚,众人的反应挂在脸上,他们无疑是震惊的。 “二弟,二弟你怎么了?”陈安发现不妙,空明和尚的倒下,是毫无征兆的事情。他快步到了和尚身边,探手察视他的呼吸,发现仍有出入之气,只是身上多了几枚流星镖,显然,这是重伤的症状。 “我……我没……事的,没事。”和尚忍不住溢出了一口鲜血。 “要挺住,二弟。”陈安低声嘱咐一句,他将和尚交给木荣看护,慢慢的站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怒火,强自镇定的道:“敢问道长是何方高人,怎么出手如此毒辣。”接着他手臂挥动一下,山上的弓箭手便将目标对准了田鹏飞和云帆,今日他的二弟受到严重伤害,这口气他陈安不能咽下,他动了杀机。 “哼,你们拦路抢劫,本来就是强盗行径,今更是突然袭击,趁我师弟不备行此卑劣的手段,贫道给这个和尚留下一命,比起你们已是仁慈的了。”田鹏飞冷笑着道。就算是自家师弟受到伤害,他仍没有下杀手,否则凭着他的手段,要人痛快的死去,不会让和尚留有一口气在。 “老子就抢你们的,你能奈我何?”陈安转而对着对面的张铁衣几人,“张总镖头,今日之事,已与你们无关,请往后面退回你们的车队之处,我们不想误伤。”接着他举起了左手,要下一个命令,便是将云帆这些人断送在此地。 这时候的剑拔弩张,让周复心中加速,他望了望云帆及田鹏飞,再看了看张铁衣等人。虎门镖局的人似乎有些意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想听话得往后退。 张铁衣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对着陈安处拱一拱手,然后也没去看周复一下,却站着不动。这是何解?他们的路才走了一半,剩下来的未知的挑战还很多,若没有田鹏飞的那一手,轻松将空明和尚打成重伤,或许张铁衣就不愿在此地强出头,付出无意义的代价,只能听从塔岗寨的话,脱离这里的战斗了。可对于张铁衣这样的老江湖,能看不出田鹏飞道长的惊人之处吗? 陈安嘴角挂着笑意,他以为张铁衣拱手以后就会后退,而虎门镖局的人仍停留在原地,这似乎表明他陈安的恐吓没有效果,接下来他就要解决掉周复等人,以泄他心中怒意,有了张铁衣等人存在,能如他所愿吗? “张总镖头,难道你们不怕死?”陈安语气加重了。 “不瞒大当家的,张某一身责任在肩,本来应该离去的,奈何出来混,也得讲究一个‘义’字,张某和周爷有些交情,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有困难,临时退缩。”张铁衣回答道,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不明所以的人很容易被他欺骗,以为他就是热血有义气之人,而不知其人能做得了总镖头,必要的城府还是有的。 “哼,”陈安咬着牙,他的手在不知不觉之中放了下来,面对两方人马,他信心很不足,继续下令攻击,拼一个鱼死网破,对他们塔岗寨来说,损失会很大。他碰上张铁衣的“硬气”态度,心里已有了退意,二弟受伤,那个来路不明的道士又那么厉害,他的心思转到了全身而退上面去。此时虽有不甘,可他很明白留得青山在这个道理。 飞镖上似乎有毒,云帆感觉左腿处有些麻木。中镖后流出一些血,已染红了他的裤子。一股酸麻和疼痛袭来,云帆咬着牙齿,轻轻对他的大师兄道了句“擒贼先擒王”,田鹏飞意会,他当机立断,飘到陈安的身侧,一手制住了这个头目。这样一来,所谓的弓箭手射杀地面之人,已无可能,头目都被抓住了,还谈个屁的击杀呀。 弓箭手懵了,他们有了顾忌,因田鹏飞制住陈安,依样画葫芦把已经有了防备的木荣也抓了过来,还有那重伤的和尚,同样被扔在地上。张铁衣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冒险,很快便收到成效,将宝压在那位道长的身上,他没有做错。 “不准动。”见到这一幕,周复来到云帆身边,护卫着受了伤的云帆,尔后对着山上、地上的喽啰喝止道,“大当家的,还不叫他们束手就擒?”说话的同时,他将手里的武器架在陈安的脖子上。 “停,都把武器放下。”陈安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手下的喽啰很听话,他们的三大当家都被擒住了,作为属下的他们,要服从命令。 田鹏飞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若不是云帆师弟提醒得快,他就要错失先机。虎门镖局的人虽然留了下来,他不敢肯定陈安此人会不会疯狂的下达射击的命令,虽然自己和胡铨师弟不会有事,可受了伤的云帆师弟呢?就算在自己的帮助之下师弟能够在密集的弓箭乱射中,不再受伤,而周复等人呢?擒贼先擒王,这一招很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湖事,如何了 - 花山 - 卡拉左夫 虎门镖局的人在总镖头的提醒之下做好了捕捉喽啰的准备。就在刚才,于他们目瞪口呆之中,田鹏飞这个年轻道士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陈安以及木荣,这是何等的叫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之处。目睹此状,张铁衣很欣慰,周复队伍中藏龙卧虎,有这样的能人,他刚才的表现尚算可以,或许,有了这次机会,他们能够结交上这样的高人,他连忙上前,对着周复道:“周爷,我这边的人手,可以派过来去用。” “谢张总镖头的仗义,周某感激不尽。”周复讲起了客套话。 “不敢,这一次还是沾了周爷的光,张某得感谢你们才对。”张铁衣说完,向着田鹏飞抱拳作揖,此为尊敬之意,对强者的尊敬。 此次行动,塔岗寨来了五十多人,有了虎门镖局的人加入,剩下的人自没有悬念,被一网打尽,都成了俘虏。周复望着这群凶名炎炎的家伙,他感觉像是在做梦,祸害文县入松赤岭方圆百十里的强盗们,就这样覆灭了?这更近于一个白日梦。 “师弟,你感觉怎么样?”田鹏飞以及胡铨关心的问道,大师兄能看出来,云帆左腿不大灵便,看上去走路都成问题。 马车上的冯盼盼也出来了,同样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虎门镖局的人守好自己的车队,也分出了人手看护好一部分俘虏,路是周复这帮人打通的,他们很感激。 “不知道飞镖是不是有毒,我感觉腿部发麻。”云帆答道。在阴沟里翻船,他感觉这太丢脸了,吃一堑长一智,受伤一次,就当有了教训,学到点经验喽。 田鹏飞踢了一脚陈安,沉声问道:“这和尚的飞镖是不是有毒,从实招来,否则,哼。”他亦学会了装模作样,举起了棍子,就要给此人一下。 “这位高人,解药在二弟处,你搜一下就能找到的。”陈安会甘心被执吗?不甘心又如何,他只希望对方能绕过他们一命,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就算要了他整副身家,他都能接受的。 周复听到这里,迅速地从重伤的和尚身上摸出几瓶药丸来,交到田鹏飞手上,后者再次问道:“哪瓶是解药,别糊弄我。” “道长,就是这一瓶,里面的药丸是黑色的,外用即可。”为了寻找生机,陈安不得不卑躬屈膝,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淡定模样,已不复存在。 田鹏飞倒出解药来,到了云帆身边,就要帮他起出飞镖,止血且敷上解药。周复跟了过去,对田鹏飞建议道:“道长,为了避免歹人说谎,还是先拿出一粒,给该人服下,就知道他有没有耍手段。” 田鹏飞没想到里面有这种道道,他看了云帆一眼,觉得周复的话貌似有点道理,稳重起见,就先灌了陈安一颗解药,反正不是毒药,吃不死他的。 半盏茶后,陈安一切正常,田鹏飞便起出流星镖,敷上解药和止血药散,且帮云帆包扎好,一切妥善后,笑道:“师弟,没事了,你起来试一试,听说药效很快的。” 云帆起来,用右脚支撑,左腿处的酸麻感似乎正慢慢退去,“师兄,这一回幸亏有你,要不然师弟真的要被那家伙暗算到了。”云帆望着倒在地上的和尚,重伤之下,他只剩下几口气了。这狡猾的家伙,有得他受的。 “道长,这些人怎么办?”周复问道。确实,五十号俘虏,难不成全杀了吗?听说文县的县太爷跟这帮强盗的头目有密切关系,如果把他们交给官府,会不会放虎归山呢?周复心中有这种顾虑。 “师弟,你怎么看。”田鹏飞问道。在云帆受伤之时,胡铨过来,同时不忘警惕那只中山狼的到来,可惜毫无踪影,他对于处置俘虏一事,更不在行,是以田鹏飞要问的,是云帆的意见。 放,或者不放,都是一个问题。云帆心里痛恨这一帮专干拦路杀人的强梁的行径,而他不代表律法,若只有陈安三人,咬咬牙让周复处理掉,对他而言不会有任何的不忍。其他的喽啰,说起来只是帮凶,全部杀之,他云帆还做不出这种事。 云帆望了望田鹏飞及胡铨,再看了看冯盼盼和周复,继而摇着头道:“我也不知如何处置他们,你们说一说吧。”他指的是周复和冯盼盼。 听到这里,陈安再次放下面子,求饶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两位道长,几位大侠绕了我们的性命吧,这辈子我们会做牛做马,以报大侠们的不杀之恩。”木荣没有说话,他心中却是期盼着,某些不愿说出来的难堪的同时也是重要的话,以求赦免。 结下了这种仇恨,对方能够放过他们吗?陈安等人猜不透。 “这样吧,云帆兄弟,从众就放了他们,将首恶交由官府处置,你看这样可好?”周复想出了这个办法。塔岗寨的群盗失去了头领,就如无头的蛇,很快便会解散,至于文县的官员,是不是跟陈安等人有勾结,周复姑且信之,可是利益面前,特别是若将陈安等人之被擒这种事说开来,量白县那个县官也堵不住众人之口,最后为了自保,杀人灭口是最大的可能。 张铁衣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江湖人的事,以江湖人的办法解决,是最好的。虽然说起来他们镖局很多时候都要跟官府打交道,而陈安等人为祸害行商、抢劫过往百姓的头目,交由官府本是常理,他也知道其人与白县县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贸贸然送到官府去,恐怕不大妥当。奈何人是周复一方的道长擒住的,他一个外人,只是跟周复有些交情,和云帆三人,连认识都谈不上的,他的话会有分量,适合吗? “嗯,就按周大哥的话去做吧。”云帆点头道,大师兄帮自己包扎好伤口,敷上解药,其实现在的他已无大碍,虽然刚才张铁衣出于自保,一开始并没有同意自己的建议,而最后关头,看到了自家大师兄的实力,稳稳地见风使舵,说到底也算是一份情意,水分充足的情意。他应该道上一句感谢的话语的。 “张总镖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感谢你那份仗义之情,你跟我们萍水相逢,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是很难能可贵的。” “呵呵,公子以及这位道长帮我们免去这场无妄之灾,该感激的是我们才对。”张铁衣笑了,“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还有这两位道长的名号。在下是虎门镖局的镖头张铁衣,这是我二弟罗双全。”他开始简单介绍虎门镖局的人,自然,也只是他和罗双全而已,其他的并没有迫不及待来一个个介绍。 云帆站立着,左腿仍有些痛感的,他受了小伤,断不可能一两刻钟的时间就能痊愈。立在此处,被塔岗寨的家伙拦截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不愿再停留下去,冯盼盼等人的正事不能耽搁,是以他听到张铁衣这明显有结交的话语,只是淡然一笑,道了声“张总镖头,我姓李,这是我的两位师兄。”尔后摸了摸伤口,再拱一拱手,以“时候不早”为由,赶路为上抽身而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倒骑 - 花山 - 卡拉左夫 得到简单的信息,这对于张铁衣来说,已足够了。他们说话期间,周复就将塔岗寨的那群喽啰放了,他顺便劝导这助纣为虐的五十多号人日后能够从善,最后警告若死性不改定不轻饶。离开之前,解下他们的武器,这就等于拔掉他们的利爪,如此一来,失去头目的这帮人做鸟散状,他们的纷纷离去,居然无一人拼死要留下跟着他们曾经的三位当家,因他们保命为上,现实得很。 “师弟,咱们该上路了。”田鹏飞望着离开的喽啰们,心里平静。 望着散开的喽啰,云帆苦笑着,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战斗,最后还得师兄出马,看来自己的经验不足,且心中轻敌,这种骄傲之情,得戒掉方可。他点点头,对冯盼盼道:“好的,冯姑娘,你也上车吧。” “李公子,你受了伤,就不要再骑马了,这容易拉开伤口,马车空间足够,你也上来吧。”冯盼盼上车之前,劝道。 “不用了,区区小伤,没事,很快就好。”云帆拒绝了,无论他的前一个世界里的人是怎么的开放,男女之间没有大防,而这个世界的不一样,有诸多不一样的禁忌,譬如要考虑到孤男寡女同乘一车,女孩子的名节或者名声是很重要的,他不愿逾越了规矩。 似乎明白云帆的顾虑,冯盼盼道:“我来骑马就是啦,李公子,你来坐车吧。” 田鹏飞和胡铨同样将关切的目光放来,道:“师弟,我看你还是坐车好一点。” “男子汉大丈夫的,这只是小伤,不用如此矫情,我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放心好了,这不是还有师兄你们在吗。冯姑娘,别耽搁,你还有要事的。”云帆坚决不愿上车,冯盼盼只能作罢,上车之前叮嘱云帆坐稳一点,若感到不适,可随时下马到车上来。 那边周复处理完喽啰,再给空明和尚喂了些解药,保持住其不死。而陈安木荣两人,只是受到田鹏飞的禁制,为了安稳起见,他再吩咐两人绑住两位当家的手,看顾好他们,这是要送到白县去的。 张铁衣虽然提议他们镖局也出些人手帮忙护送,却被周复拒绝了,他的理由是虎门镖局一方护送的是贵重物品,人手本来就紧张,就不能再抽取看护之人到这边来。张铁衣只能作罢。 不过经过塔岗寨好汉的这一场“伏击”,两队人马的距离明显是拉近了。前面的一段行程双方保持住五十丈的距离,再次出发的时候,就拉近到十多米的距离了,这对于虎门镖局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总镖头跟云帆三人建立起了初步的关系,真正的首尾呼应已经形成了,张铁衣心里很高兴。 云帆上了马,左腿的不灵便对他而言只是小问题。毕竟是吃过金丹的人,他的皮肉之修复能力十分惊人,在马背上前行,伤口的影响没有想象中大。他望着被押解着的陈安和木荣,他们的一脸不甘的样子,心底笑笑。他们在马车开动之前,犹不放弃乞求云帆放过他们,且信誓旦旦可以将他们的财物交出来,只为活命。他们很知道若被送进监牢,等待他们的是受尽折磨之后的死去,在刀尖上讨生活,且这些年断送了不少的人命,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云帆一概不理,他的两位师兄自然也不去理会这两个家伙。受了重伤的和尚躺在一辆备用的木板车之上,他苟延残喘,自认倒霉的同时,也已经认识到恐怕这一次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跟白县的县令有交情?这话听起来很不错,但愿此人能够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活路罢。 坐在马上,胡铨搔搔脑袋,疑惑的问道:“师兄,你说那只中山狼还会不会来,它不是狡猾贪婪吗?我看刚才就是一个好的机会,能浑水摸鱼。”他指的自然是云帆师弟受伤后,一众人的目光皆在云帆身上,冯盼盼下车来了,那只土麒麟就在车上,若中山狼趁乱出来,或许有几分机会靠近马车。 “这不是还有师弟你在吗?”田鹏飞先是看了看云帆,然后答道。受伤的小师弟在三人中间,这是胡铨要求的,他以为受伤了的人应该受到保护,虽然,只是小伤罢了。 “不错,有二师兄你在,想必那只狼是不敢靠近的。”云帆笑道。 胡铨摇摇头,再点点头,道:“我还想跟那只狼玩一玩呢?这胆小的家伙。师弟,你感觉如何,刚才叫你坐马车,怎么就不愿意?”他不解,不知男女之大防。 “没事的,师兄,我这不是好好的。何况,年轻人,吃一点苦,算不了什么。”这时候不用咬牙,不用刻意去忍,因云帆的体质已得到过改善。 “嗯,那师弟你就不要妄动了,若前方再有这样的拦路之人,我出手将之击退就可。”田鹏飞还存有自责之意,保护好师弟,是他们的责任,一时的大意,叫云帆受伤了,他不想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知道,师兄。其实是我轻敌了,才有这次的受伤,这看起来是坏事,可给了我一次教训,日后对敌之时就不敢如此大意的,实际上是好事嘛。” “呵呵,你这家伙。”田鹏飞笑了笑。 虎门镖局的人轻松了许多,不用他们动手,就解决了本来需要通过钱财买路的麻烦,前方的人更是将塔岗寨的三大头目擒获了,可以想象,当失去三个当家,塔岗寨便会名存实亡,很快就会瓦解,日后他们路过此地,就不用再担心会有这样的拦路之人,叫他们乖乖交钱,而不能反抗的强梁了。 执着大旗的汉子迈起步来都感觉更有气力了,他隐隐明白,有前方的那几位高人在,类似的麻烦,对他们构不成威胁。前提是双方的交情,这一点他已通过自己的观察,看到自家总镖头和那位大展威风的道长聊过两句,与那位周爷老朋友般的交流,得出的结论,明白确认了的。 “大哥,刚才若不是你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恐怕我们就失去结交李公子等人的机会了。”镖局的车队中,马背之上,罗双全悄悄地指了指前方,感叹一句。 “二弟呀,正确与错误,也是相对的。如果刚开始,李公子提出双方一起行动之时,为兄就同意了的话,恐怕这时候又是另一番、更好的光景了。这一点,为兄还是求稳了。”张铁衣心里有些遗憾,就算最后采取了补救措施,而且效果还可以,他总觉得自己因了求稳带来的迟滞之处,错过了一次使得对方增加好感的机会,叫他不满。 “大哥,这也是很正常的嘛。对于毫无了解的人,以稳重为上,不轻信,不冒进,这是多年来咱们镖局发展壮大的原因呐。”事实上,如果没有田鹏飞的惊人一挥,他们最后的选择,只能是答应陈安的要求,退回去,当做没有看见周复一行人。 张铁衣轻轻一笑,转而看了看前面他的儿子,他的两个徒弟,再望向前方,那个受伤了仍骑着马的年轻人,两相对比,他发现更年轻的那个李公子,比起虎门镖局的三个年轻人,要有为很多。 “二弟,估计一直到白县,车队都不会再遇到阻扰的,这一段路,可以稍微放松些。” “大哥,我也是这样觉得,嘿嘿。” 云帆调整了好几次姿态,他在马上坚持着,其实也没有感到多大的痛苦。学会骑马之后,他尝试过倒骑着马,虽然那一天被贾逵等人打断过。今日他胯下之马就是当日从宁城买来那匹,他转而换成倒骑之势,马儿乖乖地配合着,身边的两位师兄见状,便好奇问道:“师弟,这样骑马舒服?” “可偶尔为之罢,师兄。”云帆答道。倒骑时,速度没有正常的姿态之下那么快,这是必然的,云帆只是跨过了生手的阶段,远远没有达到闭着眼睛就能策马的境界。 “那我也试一试。”田鹏飞笑着道,他也想尝试一下,这种姿态的好处。话说起来像是真的,其实只是一句玩笑,他不能忘记自己的责任,作为大师兄,保护师弟们的责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义气,毅力,队尾 - 花山 - 卡拉左夫 塔岗寨的好汉们失败之后,留下三个头目,余众四散。赶路者从那无名山谷一直到白县,一路通畅,无论是觊觎虎门镖局,或者可能冲着土麒麟而来的人,皆没有在剩下的路程中出现。拦路抢劫之事,除非是特别倒霉之人,会接二连三遇上,一般而言,在长长的路途中,能够偶遇三两次,就算是多的了。 眼看着白县在即,虎门镖局的人暗地里松了若干口气。走在前头的周复一行,在进入白县之前,已商议好那三个塔岗寨头目的处置方式。虽然是送官,也要大摇大摆,张开声势这样去送。商议之时,自然是云帆三人与周复的事情,最后实施者为周复,对于这种事情,他算是在行的。 此事没有让虎门镖局的人参与,是周复的意思。他不想欠下这可有可无的人情。里面更有一层未明说的意思,周复知道,镖局中人跟官府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若通过他们的手将绿林好汉们交到官府中去,这犯了忌讳,对他们的行镖是不利的。如江湖上的这种说法,江湖事江湖了,若跟官府靠的太近,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有利用价值之时,在官方的眼里会看重,若无价值之日,难免两方面都受排斥,太过明显的墙头草之作为,为镖局所不取。 阎乞儿是陈安的心腹随从,“伏击”虎门镖局的车队,他亦跟随着三个头目下山而来。勒索失败,他的主子被擒之后,他混在喽啰之中,随着大流被周复放过。他转过一个山头,待得云帆等人以及虎门镖局的车队离开之后,方从隐身处出来。 阎乞儿是一个自以为讲义气之人,他的老大被擒抓,没有被当场杀掉,心有余悸的他心中判断,不杀不放,或许陈安等三位当家会被送到白县去。这是他的猜测,他心存报恩之意,要在塔岗寨的头目落难之时出一份力。毕竟当年是陈安救了他一命,这听起来很是俗套,却是事实,恩情他不敢忘记。 犹豫了一阵,他决定到白县去,找一个熟人,兴许能为此事提供帮助,从而对于可能送官的陈安三人,带去几分转机也说不定。 喽啰们失去头目的指挥,就沦落到乌合之众的地步,临乱逃命之时,或奔往塔岗寨收刮几分钱财以为后路,或手足无措,寻准一个方向脱身而去。阎乞儿本来想先回白马山,取些财物后再转到白县的,他心里焦躁,以为争分夺秒赶时间方能占得些先机,他骑了陈安的马,抄了小路赶在云帆等人入白县之前,匆匆找到白县的那个熟人,此时冯盼盼的马车才刚刚要驶入城门,进入这今晚落脚之地。 入城之前,周复吩咐手下把陈安木荣两人装扮一番,以防他们被熟人认出。在他们的计划中,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将三人送入官府的。夜长梦多,他们也管不得了,因入得城来,已将近天黑,天黑办这种事情,太过于仓促了。 空明和尚躺在木板车上到了白县,他受了重伤,就只剩下半口气了。虽然周复给了他解药,却只是粗略地帮他包扎伤口,并没有敷上特效良药。对于敌人,这已经是太仁慈了的,若不是要凑齐这三个人,一起送到六扇门去,将和尚一刀解决,是最为省事的办法。 周复找好客栈,虎门镖局的人同样住进了这家店。云帆从马上下来,他先是环视一下四周,发现一切的正常的气氛,没有因为他们这帮外来人的到来,而发生多大的变化。他尝试着用左脚发一发力,小伤之下的腿部,在半程的颠簸后,已好转了许多,剩下的痛感,相信很快便会消除。 这就是白县,入夜之时,云帆已看不大真切。他和两位师兄进了客栈,而冯盼盼如入松时那样,只等车子进了独立的院子之后,方下车来,必要的保密工作,虽有了云帆三个生力军,仍得做好。 这边两队人马进了客栈,安顿下来,晚饭过后,周复到了云帆等人的房间,他敲门而入,正看到云帆三师兄弟坐在桌子边闲聊,受过伤的云帆看上去已无大碍,诚然,此为小伤,年轻人禁受的住,很快便会痊愈的。 “师兄,周大哥来了。”云帆站了起来,对着田鹏飞两人示意道。 “这么晚还来打扰,真不好意思了。”周复进得门来,脸上有些许的歉意。 “还不太晚,正好我们还没睡觉。”田鹏飞道,“坐吧,周爷。” 周复坐了下来,道:“刚才虎门镖局的人过来,他们想明天跟我们一起离开,不知两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你们觉得怎样?他们本想亲自到这边来的,只是感觉云帆兄弟腿上有伤,需要静养,以为不能打扰,就作罢了。” “哦?”田鹏飞有些疑惑,“他们也要到文县去吗?” “目的地听说是京城那边,不过这一条路北上,走文县是比较妥当的。”周复回道。 “那你的意思呢?”田鹏飞问道。 “我是这样想的,田道长,可能是白天时他们目睹了道长你的风采,起了结交之意,要跟在我们身后,沾一沾道长的光,以护他们的周全。我看他们一行,镖车的价值巨大,压力同样很大。”周复将自己的观察所得,道了出来。虽说他跟张铁衣等人有几分交情,奈何交情是交情,是不深不浅的交情,若是平时还好,他可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予些许的帮助,今责任在身,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他没有精力,也没有这份能力。 “师弟,你们怎么看?”田鹏飞转而问起云帆以及胡铨来。 对于虎门镖局的人,云帆没有好感,当然,也谈不上恶感。张铁衣此人,今日有刻意结交的心思,云帆多少能够看得出来,这是本着多一个朋友,多一个高手朋友,就多一分好处的目的而来的,戏剧上都是这么演,云帆以为正是如此的。人的现实或者功利性,云帆并不会去如何排斥,这是现实世界的现实之处。可仅仅凭着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就要得到一份护持的承诺,云帆感觉这不大现实,他的心肠不会如此之热。 “师兄,我看,咱们精力有限,能力也有限,就不必去许下什么诺言。他们要跟着就跟罢,反正以我们的正事为主,他们的事情只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胡师兄,你说呢?” 那只中山狼迟迟不出现,这是悬在胡铨心里的任务,他不会也不想去理会这陌生人的事情,闻言他点头同意道:“他们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今日之事,师弟让那个……总镖头出手时,他选择观望,直到师兄出马,将什么当家抓住,才改口的,我没什么好感。”对于老实憨厚的胡铨,发这一通言论,算是为难他了,这些日子,二师兄也在改变,确切的说,是在学习师兄和师弟身上的一些优点,以适应山下的这个世界。 “嗯,既然如此,我也是这样想的,周爷,你就答复他们,跟着我们后面没有问题,不过他们的问题得他们自己解决,我们能力有限。”田鹏飞笑道。 这与周复心中的猜测相差不远。他理解虎门镖局张铁衣的难处,换成是他,对一个年轻的陌生人的邀请,会三思,不会冲动,这才是正常的。而张铁衣的这种表现,让其人在云帆等人那里失分,这也是事实。所以说,有时候缘分就是这样,没有太多的如果。云帆不是老好人,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 “好的,我这就去答复他们。两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你们早些安歇,这一路多得你们,我先替小姐再次感谢你们。”周复起身,作揖道。 “嗯,你也早些休息。感激的话无需多说了,既然开了个头,跟着你们一起回到文县,这是义不容辞之事。”云帆也起身,他要送其人出去,顺便关门。 “不必送了,云帆兄弟,你得养伤。” “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这是实话。 第一百四十章 阎乞儿、张建春、周绵羊 - 花山 - 卡拉左夫 张铁衣等人得到可以跟在周复等人身后的许可,心里有些高兴的同时,也对对方的态度感到遗憾。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一方能得到允许跟随其后,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再想奢求道长们的承诺,是十分不现实之事,一开始没能取得李公子及两位道长的好感,眼下并不是后悔的时候。 “周兄,今天幸亏有你们,这份情意,张某记在心上,走完这趟镖后,定当登门拜谢。”将周复送到门口,张铁衣沉声感谢道。 “张兄不必如此,今日之事,是李公子和田道长的功劳,周某不敢僭越。”周复摆摆手,淡淡的回道。 “这一路你我都有事在身,事了之后,张某做东,周兄请务必赏光,不醉不休。” “好说,好说。”周复打了个哈哈,“今晚还有事,张兄请留步。”说完转身而去。 目送周复离开,张铁衣收回目光,他回到房间内,坐了下来,不久之后,罗双全敲门进来,两人相对坐下。罗双全问道:“师兄,他们怎么说?” “同意了,不过,该我们的事,他们没有流露出帮助的意思。”张铁衣微微一叹。 “能够跟在他们后面就好。我听说那两位道长还有那个李公子,跟周爷他们路上才相识,然后许诺护送周爷他们回文县。这话应该不假,是我偶然之间,从那边听到的。” “嗯,无论如何,靠别人都是不稳的,要自立,要解决问题,首先得靠我们自己。”张铁衣忽而握握拳头,“你说是吧,二弟。” “对,大哥,这么多年,我们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罗双全眼里闪动着某种光芒,这似乎是许多年没有过的,年轻时的激情。 “很好,二弟,这证明咱们还未老。”张铁衣用力的拍了拍罗双全的肩膀,“不过,钱财为身外物,还是人重要。只要人在,就算这一次损失很大,日后我们还是有机会起来的。”这句话里包含着张铁衣的信心,从南到北,这趟镖他们已走了近一半的路程,最大的考验就在前方,虽担子很重,他心中认定,再大的关卡,他们虎门镖局之人都能够翻得过去。 “哈哈,”罗双全伸出右手,和张铁衣半举着的手握在一起,久违了的激情,或许就在今晚,这一次握手之后燃烧而起,其火光足以照亮前方。 阎乞儿从张建春家出来,已是深夜时分。张建春没有留他住宿,只是给他用过晚饭,接着以避人耳目为由,为他安排了客店,且令了他的一个仆人带他过去。对于阎乞儿的请求,张建春当场拍着胸膛保证,会尽一切力量为陈安大当家等人奔走,他承诺就算是倾家荡产,都要设法帮助三位当家出脱。 阎乞儿很高兴,他以为关键时候,张建春还是一个信得过之人,没有忘本,是以跟在张建春的仆人后面,到开好了的房间里去,他心里轻松了许多。有了张建春的应承,这件事才有成功的可能,对于张建春没有让他留宿,阎乞儿不以为意。敏感的时期,慎重一些,在他看来是必要而正常的。 张建春同样是塔岗寨的老人,算得上是陈安的心腹。陈安安排他在白县,是为了方便跟官府中人打交道,当然,还有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通过张建春合法的身份,商人的身份,给塔岗寨销赃。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洗黑钱了。 这些年张建春在白县混得很如意,渐渐地,他从当初对塔岗寨,对于陈安的忠心耿耿,随着地位的提升,他慢慢地有了独立的想法,脱离塔岗寨的想法。自然,当塔岗寨屹立不倒之时,他只是想一想而已,不敢付之以行动。 今日阎乞儿的到来,给他带来了一个利好的消息。他刚才承诺要尽一切的力量拯救被擒的陈安三人,只是一种表面忠实,实质虚假的态度罢了。安排阎乞儿在家晚饭的同时,他派出人手,到衙门去打探,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听阎乞儿讲,几位当家好像是被一个叫周爷的人擒住了,他们是往北而上的,今日应该就在白县落脚,于是从衙门处没得到任何收获之后,张建春再次吩咐下去,打探城里的客栈旅店中,是否有南来的陌生人。在张建春看来,所谓的周爷带着十多号人,更兼且押送着陈安几人,如此显眼,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应该不难打听出来。 阎乞儿跟着张哥家的仆人到了某家中等档次的旅店,找到他的房间,跟该仆人告一声别后就进入房里,他先是喝过一杯茶,再胡乱地冲个凉后,安心的躺了下来。有了张建春张哥出马,他相信在钱财可通神的世界里,加上重要的人脉,办成这件事情,应该是不难的。晚饭时候张哥很有信心的告诉阎乞儿,大概明日早上就会有消息的,叫他只管在旅店里待着,稳稳地等待他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虽然如此,阎乞儿感到安心的同时,仍有一丝顾虑,好像二当家的受了伤,白天时远远的看去,伤势不轻。陈安是他阎乞儿的恩人,二当家的平时对他也不薄,他担心那一帮人会继续折磨空明和尚。这一刻阎乞儿只恨自己天分不足,武艺低劣,要不然当时他就可以冲上去,从对方的手里将三人救回来。如此一来,本应该很早就入睡的他,迟迟不能入梦。这真正是颇讲究义气之人。 张建春等待着,阎乞儿应该是不会撒谎的,问题是若陈安三人被擒,押送他们的人进了白县的话,因了目标明显,就算他的人不认得陈安,也应该能很快的得到这帮人的住宿消息。怎么派出去的人,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还是没有回信?难道周爷这帮人漏夜赶路,没有选择在此地停留? 张建春很疑惑。忽的他想起了白县地方上民间所流传的种种关于自家老大跟县太爷之间的传闻,言之凿凿的言道两者关系密切,这影响了许多的人。只是民间流传的,一般没有证据可言,无论是县太爷一方,或者是塔岗寨里的老大,都不会当做一回事。但是,局外之人就不一样了,听阎乞儿讲周爷放过从众,而没有杀死陈安,这明显是送官的做法,难道那一位周爷顾虑白县里的官衙会偷偷放过老大等人,从而选择越过此地? 妇人之仁呀,张建春想到这里,心中暗骂,其实一开始将陈安老大三人杀掉,这是最省事的办法。何以貌似阅历不浅之人,居然会犯下如此低等的错误。真他妈操蛋,浪费我张建春的精力。老大几人本是强梁,死于非命,官府是不会追究的。这可笑而幼稚的周爷,周绵羊! “老爷,小方回来了。”管家阿福上前低声禀道。 “快,让他进来。”听到自己吩咐外出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张建春有些迫不及待。 阿福快步出了门口,唤进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来,此人是张家的仆从,人很机灵。 “老爷,您交给小方的事,已打听出来了。”小方恭敬地道。 “说。”客厅里只有三人,管家是心腹,小方自也是信得过的人。不过,张建春跟塔岗寨的关系,连他的妻子都不知道,他很会保密,绝不外泄。 “天黑之前,有两伙人进了城南的昌隆客栈,其中之一打着虎门镖局的旗号,剩下的那伙人有些神秘,具体消息还没有打听出来,不过听店小二透露,好像有一个受伤的和尚。”小方不紧不慢,将他费花了几十文钱打听到的信息倒了出来,奉上给家主。 “虎门镖局,”张建春眼前一亮,跟在那位周爷后面的,就是这帮人,不会错,阎乞儿这小子就是这样说的,“好,很好,小方,你做得好。阿福,你先带小方下去,赏他一两银子。记得,派两个人帮我留意昌隆客栈,密切注意那两帮人的动向,有异动随时向我报告” “是,老爷。”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爷如此安排,有何用意,不过,做仆人的,就只管听老爷的话,阿福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搜捕 - 花山 - 卡拉左夫 张建春连夜到了县太爷的家,要将陈安等人失陷之事相告。张建春是想自立门户,从塔岗寨中脱离出来,摘清自己—洗白了身份,过上了安逸的生活,他不愿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不过他很知道,若是陈安等人进了牢房,恐怕会供出自己来,如果不能将这件事情妥善的低调的处理好,有可能连县太爷也会受到牵连。 死人自然不会说话,可是张建春没有把握能够从未知的对手手里将陈安三人抢夺过来,从而杀人灭口,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他和陈安,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陈安有难,他暂时只能如他的拍着胸膛的承诺,尽气力救助他们。这很叫他感到无奈。 白县的县官叫潘旭,在白县已有好几个年头。这阵子他愁眉苦脸,日子不好过,却不是因为官场上的问题。相反,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潘旭就是一个土皇帝,上上下下的人都听他的,无论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他面前,没人逆他的意。 他感觉像自己这样有能力,有能力经营着自己的势力,且吃得脑满肠肥的县令,虽只是芝麻官一个,在他的字典里,这样会经营的好手,就是一位好官。不过好人没好报呀,最近他的儿子得了一场重病,求医问药之下,都没有任何的效果。最后请来县里的胡太医,这位刚退下来没多久的太医诊断一番,最后开了一张药方,上面的药材价值不菲,基本上都能购得到,只有一味药材,便是那百年的野生灵芝,迟迟不能搞到手,眼看着儿子潘有为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离呜呼哀哉已是不远,作为家中独苗,潘旭心中又急又痛,出了五十两的金子向外悬赏,都有大半个月了,就是不能遂愿,得到这一味重要的药材。 胡太医爱莫能助,药方里的百年灵芝是无可代替的,换成其他的药材,这张药方就算作废了,毫无用处。当然,皇宫大院,胡太医自诩他曾经服务过的皇室里面存有这种药材,可一个小小的县令,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手段,能够从皇宫里取得百年灵芝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做白日梦都不可能。 县太爷焦躁兼且苦恼,深夜里得到管家的报告,说张建春来访。对这个小小的商贾,潘旭向来很轻视之,不单单是对张建春,这个世界里的读书人,得了功名当上了官的士大夫,对商贾都是抱有同样的态度,就是轻视甚至是鄙夷。潘旭和他的同僚们,在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 “不见,就说我已经睡了,叫他明日再来。”潘旭哼了一声,心里想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张建春居然如此不识相,看来下次得敲打他一番,别以为还有些许的利用价值就把自己当做是一个角色,真正的老爷只有一个,就是我潘旭。 “可是……”管家犹豫了一下,“张建春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老爷。” “没有可是,天大的事情,有我儿子重要吗?叫他明日再来。”潘旭生气了。 “是,老爷。”管家得令后就转身出去了。 很快地管家去而复返,此时潘旭刚要回房睡觉,管家快步上前,道:“老爷,那张建春不肯走,说……说老爷若不肯见他,他……” “他怎么了!” “他说,他有事关几条性命的事情,而且还是和老爷您有极大关系的,一定要在今晚禀告老爷。”管家回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进来,如果此人用鸡毛蒜皮之事来搪塞我,本官饶不了他!”睡觉之前,潘旭的理智还在,虽然他很生气,而张建春的执着,有可能意味着发生了某些变故,他觉得要听一听。 “是,老爷。” 张建春见到了县太爷,他急急地将阎乞儿所说的、自己打听到的关于陈安等人的事情道了出来,潘旭心中一惊,他立即明白到此事的重要之处,便是不能让陈安三人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这些年在他有意无意的照拂之下,陈安等人过得滋润,他也从塔岗寨里得到了许多的好处,能够眉毛都不皱就拿得出五十两金子来,离不开他这种黑白通吃的手段。听张建春说到,擒住陈安的人打算送官了事,这明显是一个雏儿的行径,他心底冷笑,却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暗中把三人转移到自己人手上,要不要除去后患,或者继续让三位大当家为非作歹,给自己输送利益,他暂时没有决定。 “很好,建春呐,这事你办得很好,及时。这样吧,管家,你立即通知黎捕头,让他马上带齐人手,到昌隆客栈去,把这几位要犯捉拿归案。务必小心,不能走漏一丝风声。”潘旭严肃起来,在白县他可以一手遮天,可某些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若公开了,就是犯了忌讳,他再大的势力,再大的威信,都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懂的,老爷,我这就去办。”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累了。” 县太爷发话了,黎捕头带人迅速地包围了昌隆客栈,一通搜查过后,却一无所获。黎捕头有些急了,本以为轻轻松松毫无悬念的抓捕,怎么就落空了呢?他心中不安,这是潘旭亲自交代下来的要事,办砸了,他要负起责任。 “再搜一遍。”黎捕头犹不死心。 “是。”属下们也不甘心,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逃得出去,何况是三个活人?! 周复一脸的轻松,进入白县之前,他已有过这方面的考虑,悄悄地把三人藏了起来。跟云帆以及两位道长商量的结果,就是明日将这件事,陈安等人被某位高人擒获之事渲染开来,让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这样一来,就算潘旭跟塔岗寨的人关系有多密切,都不可能无视民意,只手遮天。相反,有可能因了这件事,叫潘旭吃些苦头,甚至因此下马也说不定。 这样包庇强梁,压迫平民的官员,是做不长久的。 “我怀疑你们在包庇要犯,若老实招认,配合我们,兴许能够从轻发落,要不然,哼!”找不到陈安等人,黎捕头开始使用恐吓的伎俩,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周复等人的身上。 周复早就吩咐下去,统一了口径,他不慌不忙,道:“这位官爷,我们只是路过的,是良民,您看,这有一路上的通行路引,不会有假的。”区区恐吓手段,在周复面前,是不会凑效的。 客栈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虎门镖局的人也过来了。张铁衣闻言,到了黎捕头等人面前,接过周复的话头,道:“是的,黎捕头,这一点我们都可以作证,周复是张某的朋友,不会是为非作歹之人,我看,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深更半夜的,你们在此地耗着,有可能就这样走脱了要犯的。黎捕头,你说是吧?”张铁衣跟这个黎捕头见过几面,算得上是认识,话说完之后,他借着寒暄一句的机会,偷偷的给此人塞了些银两,深夜出动,弟兄们需要些买酒钱,张铁衣很懂。 见对方不吃这一套,而且路引等物都是真的,他的人手更没能刮到一根毫毛,黎捕头虽然不满,张铁衣他是认识的,是有头面之人。既然他出面,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黎捕头只能暂时放过周复等人,他冷然道:“既是张总镖头说话,今日就给你们留些面子,不过,你们还是脱不了嫌疑,明日早上,要到衙门一趟,留下口供之后方准离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去而复返 - 花山 - 卡拉左夫 黎捕头收队了,却留下两根眼线。他气冲冲的离开,找到街角的张建春,道:“老张,消息是你提供的,是不是搞错了。” “黎头,应该没有弄错的,我的人再三确认,说见到了和尚。”看到黎捕头带着一帮人而来,却没有找到他的几位老大,张建春很是不解,难道平昔机灵,办事牢靠的小方得来的是错误消息,这大不可能。 “你也看到了,我们的行动迅捷,却一无所获,回去怎么向老爷交代,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黎捕头质问着,他本想采取强硬措施,把周复这十多号人带回衙门审查,发现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不是老爷的初衷。可是那几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一时难以确定找查的方向。 张建春一时懵了,他支吾着道:“黎头,要不这样,先派两个人守住昌隆客栈,我现在就带你过那边,因为这条信息,也是此人给我提供的。” 没有找到人,黎捕头很是不爽,大半夜的还要干这种粗活,若不是潘旭老爷亲自下达命令,他还真不想如此折腾。他不能对上级发火,面对张建春,他还是有足够的理由发泄几句的。 “你得祈求这一次能提供准确的消息,要不然,别说是你,老子也要担些责罚。走吧,赶紧的。” “黎头,您消消气,在您的地盘,我就不相信这几个强梁能飞得出您的手掌心。依我看,今晚之内,至迟明日早上,这几个家伙就会乖乖地自动请缚。”张建春表现得低眉顺眼,谁叫眼前之人好歹也是个小官,有实权的小官,他得罪不起,更要巴结。己方情报出现错漏,现在正是弥补之时,要顺着他的气,拍拍马匹是较好的手段。 黎捕头皮笑肉不笑,道:“老张呀,平时你办事都很可靠,老爷也很器重你,怎么今日闹出这种笑话来,我看你是被人骗了吧?” 两人后面跟着一帮爪牙,他们快步走向阎乞儿所在的旅店,路上黎捕头的话不多。他要抓效率,尽快完成任务。 张建春松了松气,还能开玩笑的黎捕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翻脸不认人的时候,真的会把人吃掉。就这一阵快步移动,他们到了旅店门口,张建春道:“就是这里了,黎头,我带你们上去。” “快,你们两个,守在门口,剩下的人跟我来。”黎捕头一挥手,如饿狼般的捕快们迅速进了旅店,直扑阎乞儿的房间。 这边张建春憋住一口气带着黎捕头找上阎乞儿的门,要彻底厘清白日的事情。那一边的昌隆客栈,等待官差们离开,周复礼貌性的向张铁衣道谢,聊上几句后各回各的房间。夜深了,两方之人都需要休息。 值夜之人继续值夜,无论是虎门镖局或者是周复一方,他们不敢随意应对,在路上的每一个夜晚。 云帆的房间里,被官府中人打扰之后,云帆苦笑着对他的二师兄道:“看来官府中人并不好打交道,师兄,你说我今日这种做法,会不会太理想当然了?” 胡铨想了想,道:“师弟你也有自己的道理,我看能不杀人,就别去杀。这不是一件好事。”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田师兄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安顿好那三个人,要花一些时间,我看应该差不多回来了。”胡铨猜测。 “哈哈,师弟们还未睡觉呀。”忽的门被推开,一身黑衣打扮的田鹏飞游了进来。这样的打扮,赫然是这个世界里夜行人的装扮,是云帆在三潭时,在铜山时的夜晚中遇到过的。要田鹏飞出去办事做这样的装扮,更是云帆的主意。 “师兄,事情还顺利吧?”云帆从床上跳了下来,来到桌子旁,搬来椅子让田鹏飞坐下,子时前后,因了陈安等三人之事,他还没有进入状态,完成睡觉前的课程。 “还行,明天一早醒来,那边会很热闹的,咱们在旁边看着就好。”田鹏飞坐下来,倒了一杯水润一润喉咙,“胡师弟,你说是吧?” “人多的地方,空气混浊,我还是离得远一些较好。”胡铨应道。 “哈哈,师弟你需要适应这个世俗,这个世界嘛,别如此害怕热闹。” “对的,二师兄,其实人多也没什么不好。空气混浊,是一种人气,对于咱们的修炼,会有几分帮助,帮助心的历练。”这是云帆的话。 “暂时来说,我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你们说得不错,只是我的问题,习惯了山上的日子,所以对这个世界,有格格不入的排斥感。”胡铨解释道。 “那慢慢来,我们都不会去强迫你。好了,完成今日的功课,就早些睡吧。”田鹏飞站起来,他要把这一身黑衣换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穿道袍,虽然师弟提议的这样的装扮,更有利于夜间之行动。 连夜审问阎乞儿,黎捕头只是确认了张建春的说法来源于此,有可信之处。阎乞儿以一个路人的身份,在黎捕头的审问声中,还原了白日里他所见到的一切。这是人证,黎捕头本来可以再次带人冲进昌隆客栈要人的。他带着人从旅店出来,先打发张建春回去,随时听候召唤,却没有急躁地再次上周复的门。 潘旭老爷曾吩咐过,要低调行事,他就不能再次大张旗鼓的去办这件事。想了想,黎捕头还是决定私底下接触周复此人,既然周复有将三位大盗送官的想法,他需有礼有节的来。虽然不知道为何此人将三人藏了起来,现下不是采用强制手段,使用极端手腕的时候。 黎捕头让手下回去,只留下几人分别守在昌隆客栈及旅店附近,他匆匆的回家冲个凉,换了一身便装,再次来到昌隆客栈。夜深之时,客栈早就打烊,他叫开门,顺利令小二找到张铁衣,刚好张总镖头还未躺下,他很快出来,在客栈的的某张桌子旁,张铁衣惊讶的问道:“不知黎捕头去而复返,有何见教?” “张兄,你这一声黎捕头太见外了,非公干在身,张兄如不见弃,叫我一虎就可以了。呵呵,深夜多有打扰,请张兄不要见怪。”黎捕头名叫黎一虎,不过一般人都不称呼其本名,多半叫“捕头”或者“黎头”。自然,私底下就如潘旭县老爷在民间有各种绰号那样,黎一虎黎捕头作为他的爪牙,同样有几个“雅号”,此处不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毫无收获的黎捕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张铁衣是老江湖了,这黎一虎两次来到昌隆客栈,只应该是为了塔岗寨的那三个头目而来。不过,他选择低调行事,而没有直接把周复等人抓回衙门去,连夜审问,想来是受到了某些嘱咐,来自上级的叮嘱。而他不找周复,反而扯到自己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敢,不敢,在黎捕头面前,张某不敢放肆,若黎头坚持,在下只好高攀,改称一声黎兄了。”张铁衣说完,顺势坐下。 “这就对了,张兄。上次一别,相隔有半年了吧?你我真应该找个机会坐下来喝上两杯,增加感情。只是张兄是个大忙人,恐怕看不上我这种小脚色。”黎一虎有耐性,迟迟不肯进入主题,说明来意。 “严重呐,黎兄,我这种小打小闹,难入黎兄法眼,是不入流的角色。你才是真正的大忙人,兄弟虽有拜访的心思,奈何找不到门路。惭愧,惭愧。” “小二,小二,快,上一壶好酒。”黎一虎先是对着客栈的小二吩咐,继而对着张铁衣,道:“张兄,来得晚不如来得巧,虽然三更半夜的,不是饭点,你我相识多时,只是机会难逢,没好好地坐下来交流过。若蒙不弃,今晚陪我喝两杯如何?” “这个,”张铁衣面有难色,“实不相瞒,黎兄,在下有要事在身,已经好多天不喝酒了,就怕酒后误事。要不下次吧?” “哦?”黎一虎微微一笑,“也好。张兄,听说你跟那位周爷相识,颇有几分交情,不知真假?” 张铁衣心里会然,答道:“交情倒是谈不上有多深,有过几面之交罢了。怎么,黎兄,你的人还没找到那几个通缉犯?” “上面的任务来得突然,我也是今晚才得到消息的。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得准时完成上面交下来的任务,宁可提前交差,而不能无故拖延,迟了会受罚的。压力很大呀。”黎一虎叹了口气,“张兄认识那位周爷,不知能不能帮我引介一番,对于此人,黎某闻名已久,只是没有认识的机会。上面这一趟任务,还得需要张兄,以及那位周爷多多提供帮助,黎某感激不尽。” “黎兄,你看,都这么晚了,想必周爷赶路一天,都睡着了。我看现在不大合适,不如明日吧,明日张某定当为你们引介一下。”张铁衣不愿做这个恶人。 “呵呵,我也知道夜这么深了,不是会面的时候。明日很好,正式,显得有诚意。不过这件案子上面催得很急,身在官门,不能由己,张兄可否派人走一趟,看一看周爷是否睡着了,若已入睡,黎某自当明日再来。万一周爷还没睡觉,也算不枉我这一趟两趟的往这边跑,是吧,张兄?”黎一虎的话里面软中带硬,隐隐有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张铁衣假装思考了一下子,才接过话来,道:“既然黎兄如此敬业,一心要为我大越朝的稳定,为白县的治安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工作,张某很表敬佩,这就过去看看,周爷是不是睡着了,请黎兄在此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说完他便起身,往周复的房间而去。 望着张铁衣的背影,黎一虎微微一笑,如此拐弯抹角,差点磨破嘴皮要通过张铁衣请周复出来,这真是读书人才擅长的事情。他黎一虎一条粗汉子,不得不为了低调行事这个目的,使出这样的策略,脑袋都大了。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张铁衣这一转身,肯定能够将周复带到他的面前的。剩下的工作,就是通过周复的口,得到江洋大盗的藏身处,将其人抓捕回去了。 周复在值夜,所以张铁衣很顺利的找到了他,知道此人的来意之后,周复不禁皱皱眉头,却还是跟在张铁衣后面,到了黎捕头的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接下来是黎一虎的请求,开门见山的请求,只为暗地里将陈安三人带走。周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白日里他确实见过塔岗寨的三位当家,只是他以自己武艺低微,断没有将这帮人击败的实力为理由,再次申明,陈安等人不在昌隆客栈,这是实话。 “周爷,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一提。对于你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官方是有明文的规定,要大加奖赏的。在此,为了尽快将这几个江洋大盗捉拿归案,希望你能够配合,有任何的不过分的要求,黎某都能答应。”这是软的手段,黎一虎轻车熟路,做过了许多次,都收有成效。 周复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摊摊手,道:“黎捕头,我能理解你的难处,也很敬佩你的敬业精神。只是我虽然见过你所说的三人,但现下他们真不在昌隆。人是被蒙面高人擒住的,最后押送他们的也是高人的手下,我的人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帮高人护送那个和尚一程路,至于进入白县以后,他们现在何处,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一脸的歉意,心底好笑,明早你们就能接收到塔岗寨的三位当家,急是没用的,反正最后立功领赏的还是你们。 黎一虎不禁要动气了,他很想拍桌子一把抓住对方的胸口,将之擒抓回衙门审查个彻底。官炉之威力,良民懒汉恶徒强盗,都可以轻易将他们治服,最后无一例外乖乖认罪。忍,他还是忍住了,他已知道此人叫做周复,如赤岭关的成甲所称,此人确实有几分薄名,他不得不顾及到影响,何况张铁衣也在一边,这算是一个人物。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能闹大,悄悄地进行,此时需要的是耐性。 黎一虎觉得自己是猎人,或迟或早,他所要擒拿的猎物,终究会跳到他的铁笼里的。他轻轻地站了起来,对着周复以及张铁衣抱一抱拳,道:“如此深夜上门,真是打扰两位的休息了,既然周爷已经将知道的事情都告知黎某,我很是感谢你的协助,还有张总镖头的仗义。这件事很急,我还得回去重新梳理一遍,争取尽快将歹人抓捕归案。两位,告辞了。” “好的,黎捕头,慢走。”周复站起身来,双手一揖,此为送客。 “慢走,黎兄。”张铁衣笑道。 黎一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这一趟仍无收获,他感到有些累了,在角落处招手叫来他的手下,再次叮嘱其人盯紧昌隆客栈的周复及虎门镖局两队人,便望着家的方向而去。忙碌了一个晚上,他要睡觉。至于潘旭老爷处,他只能明日再向其报告了。 冯盼盼睡得安稳。昨晚声势浩大的官府行动,也波及到她的房间,不过她很是淡定,衙役们是冲着陈安等人而来的,检查过每一个房间之后就退走了。她关心的是前路,那些未知的江湖人,了解土麒麟的价值,且知道她手上有土麒麟的那些田万里般的家伙,这些人是敌,必须防备。 客栈里一夜无事,虎门镖局的人满意,周复的手下也感到轻松,没人打扰,他们的神经不会绷得太紧,压力似乎就在这样的“一无所得”中减轻几分,人的精神不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清早的锣鼓声 - 花山 - 卡拉左夫 陈安三人肚子很饿,昨晚就没怎么进食,被带进昌隆客栈之后,很快便又转移了地方。这是其人所感觉到的,因为他们三人无一例外都被装进了麻袋,像是腾云驾雾般,被某个人扔到了这里,一片漆黑,不知何地的陌生之所。 这仍是在人间,不过,开了一道口子的麻袋,只能供他们呼吸,不至于闷死。想透过小小一条缝,看清楚外面的状况,是很困难的。 天亮之后,大亮之后,包括受了重伤,奄奄待毙的空明和尚在内,他们三人如货物一般,又被从黑暗中搬了出来。陈安能感觉到驮负着自己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伙,这可从其人的步履的轻松之上判断出来。 陈安有这种感觉,木荣同样如此。昨晚那该死的家伙,居然不给他们吃东西,胡乱塞下一只有馊味的馒头,他勉强吞下,就没有任何的食物到嘴了。虎落平阳?这已不仅仅是落难了,从前一天的高高在上,在白马山塔岗寨这种高度的寨子里,他们是王,没有料到一次行动的失败,会一至于斯,木荣不能淡定。他要呐喊,可惜的是,三人没被喂饱,嘴巴却是被一团布塞住,他们说不出话,发不出能引起外人注意的声音来。 病怏怏的空明和尚心里像是有一团火,说实话,他是一个禁得起折磨之人,就算被那个道士击打成重伤,除了有数的几次呻吟之外,他都能忍住,不做出摇尾乞怜的可怜相。虽然他是一个花和尚,毕竟那一段寺庙里的日子,他所受过的熏陶,打下的基础,给了他较强的毅力,他的心境不大容易被身体上的痛苦所动摇。 大街之上,这天亮之后的白县大街,不知其名,却显得热闹的大街,早起的人,谋生的人,和赶路的人已经不少。白县人口不少,潘旭的治下,人民谈不上如何的安居乐业,因有了这样的土皇帝,他们心中有怨气,有苦恼,而在他们的忍受范围之内的敢怒不敢言,已持续了一两年时间。他们要在沉默中爆发吗?恐怕不能,因世态时政尚未败坏到溃败的程度,大越朝还处于生机勃勃的年轻阶段,白县这样的例子,不是普遍存在。 这一条街热闹,也长。县衙门等重地就在大街的显要位置,潘旭睡得不好,他早早就起来了,很快便收到管家送来的消息,昨晚之行动失败了,并没能抓捕到陈安三人。听到这里,县太爷摔坏了他心爱的茶杯,大声骂道“这办事无能的黎一虎,快叫他滚过来见我!” 管家忙劝了一下自家老爷,劝他先消消气,他这就下去把黎捕头叫来。走在路上,管家也是不解,一向能办得了事的黎一虎,怎么这次就如此糊涂,明知道自家老爷非常重视此事,如何没有使出浑身的手段,把那几个江洋大盗抓捕归案?按理来说,他黎一虎的办事能力,在老爷的衙门里,是数一数二的有效率。 不管了,这倒霉的家伙,就让他来此处承受老爷的怒火吧。自然,管家也明白,他可能会跟着接收一些自家老爷的怒意,自家老爷他很明白,不如他意的时候,就算前一刻他刚夸赞过你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是一个人才,转眼之间,你这个人才便会转为他的出气筒,向来如此。何况自家公子得了重病,迟迟不能凑齐药物,这更叫老爷容易滋生不满情绪了。 管家刚跨出大厅的门,他要唤过家里的仆人走一趟请黎捕头过来,忽然听到了鞭炮声和锣鼓声,如果只是前者,他不会感到奇怪,加上后者,那响亮的锣鼓声,他便有些疑惑了。大清早的,迎亲不可能,因习俗如此,白县地方,至少巳时时候,方会有这种出街的迎亲队伍。他边走边要唤出某一个小厮,不止是东边,西边也有了鞭炮声以及锣鼓声,还未等他将之消化,南边似乎也来了这种队伍。 这是未见其队伍,而先闻其声。管家吩咐下去让仆从赶快请来黎一虎,就听到自家老爷的召唤,再次进了大厅,发过一通气后的潘旭问道:“这是什么回事,大清早的是谁在外面胡闹,岂有此理!”显然,锣鼓声和鞭炮声,不合时宜的这些声音,让眼前的县太爷更加气恼了。 “老爷,属下这就去查。”管家回道,从声音上判断,这三处人马,似乎是向着衙门的方向而来的,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可能的,白县的掌舵者就在这里,若有任何事故,不可能瞒得了潘旭老爷的。 “快,将这帮无理取闹的家伙给我赶开。”潘旭挥挥手道。 “是,老爷。”管家匆匆而去,很快匆匆而回,道:“老爷,那帮人到了前面的县衙,说是要给老爷您送锦旗来的。还有,昨晚那几个江洋大盗,已被缚来门前,这件事,老爷您看?” “我去看一看。”知道江洋大盗可能是陈安等人,潘旭迫不及待就迈出了大厅的门,他得到前方去,统筹全局。这事情闹得,真叫他这个县太爷不省心。 衙门大门前聚集了许多人。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演员”兴冲冲地来,他们皆领受了一份酬劳,目的就是将这件事,祸害白县的塔岗寨三头目被神秘高手擒住且送到了衙门之事通过鞭炮声,锣鼓声和他们的吆喝声,让更多的白县人知道,昔日为非作歹,不可一世的强盗头子,已经被抓住了,这不会有假的。他们也不会去怀疑真假,因这种工作,官方会给出一个答案,他们要做的,仅仅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陈安、木荣和空明和尚如货物般被人搬运到衙门门前时,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人已差不多要聚集在一起,离衙门近了。陈安三人被下了禁制,他们逃无可逃。众人皆不大认得所谓塔岗寨的头目,不过人云亦云,道听途说的结果便是众口铄金,到最后这三人就是群众眼里的歹人,他们要亲眼目睹这样的坏人被绳之于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动静大,雨点被装进了杯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聚集起来的人很是兴奋,皆在议论,怎么衙门里的人还不出来。人家侠士都将这份大礼送上门了,不可能有假的。 “听说塔岗寨上的强人武艺高深,长得凶狠,手段更是残忍,一般武林好手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其中一人发了议论。 “是呀,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曾经见过塔岗寨的强盗,他以钱赎命,最后虎口脱身,回来之后对我们讲过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又一人言道。 “我说兄弟,你这话就显得矛盾了,都说杀人不眨眼,怎么你那个亲戚能够活着回来?”第三人立即指出该人逻辑上的错误。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他们杀人不眨眼是不假,不过,他们也是人,爱钱财,俗话说了,财可通神,你说连神明都爱财,这些人虽然是强盗,能比得过神明吗?”该人辩解。 “嗯,听你这样一说,好像是这样的。不过,我总觉得这有些不真实。” “别废话了,你们看,这个和尚我有印象,好像就是某张通缉令上的通缉犯。两个月前我在文县见过。”群众的记忆力是惊人的,空明和尚这就被人认出来了,尽管他受了重伤,精神萎靡,在陈安几人之中,并没有平时那样显眼。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印象了。是这个和尚,没错的,他好像还生吃过人肉。”有人附和了。 “靠,你们越说越夸张了,别轻易相信谣言,未曾亲眼目睹,不能当真。”这人显得有些理性。 “去,怎么夸张了,这些年塔岗寨的歹人,抢劫的杀害的人还少吗?你居心何在,居然要为这样的坏人辩护!”人群中好几个家伙不乐意了,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他们身边的亲人或者朋友,有遭受过塔岗寨的强盗伤害甚至杀害的,这活生生的事实,不会有假。 一时之间,嗡嗡声响,都在数落塔岗寨的罪行。他们干尽天底之下所有的坏事,是从头坏到脚,心黑腹黑,手更黑的家伙。 潘旭老爷在他的手下们,在黎捕头等人的簇拥之下,终于到了。他姗姗来迟,并不是害怕外面的群众,只是一种选择性的迟到而已。 “诸位乡亲父老,请静一静。”黎一虎用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引起群众的注意,且施加压力,要先为后续县太爷的讲话做个铺垫。“请静一静。” 此话一出,见到和听到衙门来人,围观的表演的群众皆闭上了他们的嘴巴。黎一虎黎捕头是捕快中的一面旗帜,他的话,代表着县太爷潘旭的意思,不能不听。 黎一虎得到传令,要他大清早到潘旭的府上去,来人言老爷有请,他就知道昨日之事,他做得不好,甚至是坏的,昨晚睡觉之时,他已经想到会挨训,甚至是责罚的。这是非常少见的因为这种办事不力而受罚,他心有不安。在白县,觊觎他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他很有危机感,是以潘旭老爷交代过的事情,他总是出十三分力去做,不仅要做好,还要使得老爷满意。这几年来,他自认兢兢业业,虽也受过潘旭的责骂,但他的一片忠心,老爷肯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今日潘旭发怒,黎一虎忐忑的同时,更暗恨自己一时的采取软的手段,导致大盗们未能进入笼子,这是工作上的偶尔失误,实在是要不得的。 未到衙门,黎一虎便发现门前的热闹,他赶紧到了潘旭处,未怎么领受责罚,因前方的动静太大,而且三位江洋大盗莫名的被送到这里,无论如何,昨晚之目的算是完成了半个。只是事情将要失去控制,潘旭老爷出面,他作为爪牙,自应身先士卒,为老爷解忧的。 “很感谢诸位乡亲对政事的关心,你们面前的三个人,是不是塔岗寨上的头目,这一点还需要我们先行验证一番,才能确定。这是我们负责的态度,既是对你们负责,也要为死去的无辜之人负责。请你们放心,验明正身过后,若真是那三个头目,定不会轻饶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说是吧?”黎一虎很有些表现欲,差点就忘记身后的潘旭老爷了,不过,他顺手让了让,且对着县太爷弯了弯腰骨,这是恭敬的态度。 “杀人偿命,黎捕头说的对。”众人喊了出来。 潘旭适时走了上来,他脸挂笑意,道:“对,乡亲们都是明事理的人。对于暂时不能确定的情况,我们尽快去查明,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眼下是正常的工作时间,请乡亲们都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这里剩下的工作由我们完成。”他土皇帝的手腕要使出来了。 “大人,请大人要为死去的人主持公道,不能放过这三个强盗。”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如开闸的洪水,附和的人声援的人纷纷跳了出来,他们跪在地上,像是某些压抑着的感情,在这个平常的早晨里,一发不可收拾般宣泄出来。 “大人,请一定要将这几个人绳之于法。” “大人……” 这突然的变故,叫潘旭吃了一惊,他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就这样出了些汗。不过县太爷始终是县太爷,这突如其来的民意反应,不可能轻易地吓倒他潘旭。心神很快就稳定了,潘旭轻轻地往前一大步,以饱含深情的语气道:“诸位乡亲,本官很明白你们的心情,换成谁曾经被塔岗寨的歹人伤害过,都会如此。你们先起来再说。是本官无能呀,这么多年任由那帮强盗为非作歹,却想不出消灭他们的办法。在这里本官保证,对你们面前的这几个头目,查实、审讯之后,定要给大伙一个公道!” “潘大人说的对,乡亲们,你们快快起来,我相信在你们的监督之下,这件事很快就会出结果的。”黎一虎跟在潘旭后面,抛出这句话来。 “老人家,您请起。”潘旭还是会演戏的,他首先扶起面前的一位老人家,“来人,先将这几个嫌疑犯押进大牢,查明身份后,确认无疑,明日就公开审讯。”同时他当众做出了这样的承诺。陈安几人就是那三个强盗,是不用证实其身份的,这是从潘旭出来,见到地上三人起,潘旭就已经确定了的。不过,走一走过场,还是必须的。 二十多个人的下跪,让潘旭很快便做了个决定。夜长梦多,他已经宣判了陈安等人的命运,除去死,没有别的活路。当然了,这一伙丧尽天良的强盗的余孽需清剿,他们身后的财物要缴公,这也是一发有了清晰考虑的。 尽管知道潘旭此人不是个好官,他只是狗官贪官,奈何在压力和面具面前,众人有了宣泄点,而且他们一贯的胆小,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想法。所以今早陈安三人的送官,街知巷闻,但潘旭大人的果断和正气,在某种程度上堵住了一些人的嘴巴。按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潘旭只是少去一条收入之道,他有壮士断腕的魄力,恐怕出不了声的陈安几人,在受审之后,走上法场,是不可能给此人带来真正的威胁了。 潘旭微笑着望着人群的散去,这才转身回到衙门。今日的工作便是给陈安三人验明正身,尔后发入大牢,明日的公审之后,按照程序,断他们的杀头之罪,待得上级复审过,他便可以继续安稳无恙地做他的土皇帝,顶多日后收敛些,闷声发财就是了。 潘旭心中大定。看来那一个糊涂的侠士,就是糊涂之人,无意之间帮了自己一忙。他坐了下来,抓起另一只他心爱的杯子,喝过一口茶后,对着身边躬立着的黎一虎道:“一虎啊,接下来的工作就要看你的了。这三人是塔岗寨上的头目无疑,你要协同做好本职工作,将之办成铁案。还有,不能有漏网之鱼,我看那个张建春,跟这帮人可能有联系,你可要查清楚,明白了吗?” “是的,大人。”黎一虎松了口气,昨日之事因了他的偶尔打盹,出了些差错,幸而潘旭大人并没有多加责罚,现而今又交给自己这件重要之事,这证明自己在大人的心里之地位没有下降。他心里高兴,还有什么比上司的看重,更叫人开心愉悦的呢?至于张建春,大人说他有嫌疑,他就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末了黎一虎轻轻地提醒道:“大人,那周复以及虎门镖局之人,该如何处之?” “他们只是过路之人,跟这件事无关,不必理会他们。不过,要做到心中有数,下一次他们路过白县,要多加留意。”潘旭吩咐道。 “好的,大人。属下这就下去把您吩咐好的事情完成。” “嗯,一虎,你是个可造之材,我很看好你。” “谢大人夸奖,属下定当不负大人厚爱。” “呵呵呵。”潘旭温和一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返寨的棋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衙门前的锣鼓声鞭炮声响时,云帆已起身了。昌隆客栈离那一条热闹大街不远,所以能够听到彼处的声响。他出门,田鹏飞也跟着出门,到了院子,大师兄对着云帆笑道:“师弟,你听,昨日计划中的好戏要上演了,想来这一次送官,那三个人是不能免去牢狱之灾的。还是师弟这一条计来的妙,发动平民百姓,那个,叫什么作用来着?”田鹏飞一时想不出那一个新词来。 “师兄,叫舆论作用。”云帆补充道。 “对,舆论作用,哈哈。”田鹏飞笑了起来。 “师兄师弟,你们在笑什么?”这是胡铨出来了,他见到院子里的两人奇怪的笑,是以发问。 “因为高兴,所以要笑一笑。二师兄,你高兴吗?”云帆问道。 “高兴呀,不过,也不必笑出来的。”胡铨一本正经。 听到这句话,田鹏飞和云帆皆再次发笑,这叫胡铨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两位道长,云帆兄弟,早呀。”周复走了过来,“外面很是热闹,看来这一下,我们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周复也有参与这一次的策划,他是具体的执行人。跟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是这行人里,最适合的人选。 “能达到目的,辛苦周大哥了。”云帆回道。 “主要是云帆兄弟你的主意,我只是按照计划执行而已。那个,群众的力量看来是不小的。”周复笑着说,群众,也是一个新词。 几人皆点点头,是认同周复的说法。不出意料,不久之后回转的消息表明,入了大牢的陈安三人,已很难出来了。实际上,这次发动舆论的力量,也有借刀杀人的作用。说是非不得已不杀人,其实际也是给了他们痛苦的一刀。而塔岗寨三大头目的命运之注定,比起他们这些年所造下的罪孽,只砍杀一次,算轻的了。 早饭过后,虎门镖局的人跟在周复一行的后面,出了白县,往北而去,留下热闹过后的恢复到原状的白县。他们来过,他们路过,却没有留下些什么印记。黎一虎的想在天亮之前再到昌隆客栈去,已因了他的公务,因了陈安等人的“乖乖”入笼子,而没有了再次拜访张铁衣或者周复的意愿。放他们离开,是潘旭老爷的意思,他只是做好了备份工作,日后留意这两帮人马。 昨晚阎乞儿好不容易睡着,他起得很早,早早地往张建春的家去。昨日得了张哥的承诺,他要一早过来,打探消息。比起阎乞儿的孤家寡人,张建春怎么说也是有些头面,手下很有几个办得事的人。衙门那边发生的事情,张建春收到风声后,便立即转了风向。他做好了两手的准备,尽量洗白自己,跟塔岗寨的人撇清关系,若不能,逃命是最后的手段。 对于潘旭此人,打过交道之后,张建春已感觉了解不少。他是一个狠人,利益面前,不会讲究脸面和道义。张建春知道自己的价值,随着塔岗寨的覆亡,会不复存在,恐怕他同样离不开被送进监牢的命运。想到这里,他一面吩咐家人收拾便于携带的财物往南边去,自己留下来跟那边的人周旋,说到底,他尚存有侥幸之心,毕竟这些年的家业,要一时丢弃,他还舍不得。踌躇的同时,他心里祈祷,时间能够拖一拖,给家人撤走的机会。 这边阎乞儿进来,发现张家有忙乱的迹象,他不以为意,只关心自家老大的事情。很轻易找到张建春,话未出口,便叫张建春请到一边,其人笑道:“阎兄弟,老大那件事有了些眉目,你不要着急。不过,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哥,若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这条命都是老大给的。”阎乞儿有些激动,他以为到了他出手的时候。 张建春心中虽然着急自家的事情。他有了两手准备,却更倾向于后者,让家人逃离就是第二种准备的前奏。因为这几年来,他作为中间人,知道许多塔岗寨跟潘旭的事情,这是无论怎样去洗白,无论如何的消灭证据,都不可能撇得一干二净的。阎乞儿上门,他要先将此人打发。 “是这样的。”张建春有些为难,“对方狮子开大口,我这边的钱物恐怕不大够,阎兄弟你看能不能想一想办法,尽快凑齐这笔数。” “那他们要多少?”阎乞儿问道。 “每人先付三千两。”张建春随意报出一个数字。 “这么多?”阎乞儿大吃一惊。 “这还是初步的费用。和你一样,我的命也是大当家救的,我的一切都是大当家的,可一时之间,真难以凑齐这笔数。”张建春苦着脸,兼且伤心自责的样子。 “那若是我回山再下来,能赶得及吗?”阎乞儿问道。 “三天期限,今日是第一天。本来今早我就要去旅店找你的,磨破嘴皮之后,方得到这种宽限,兄弟你就来了。”张建春说的很诚恳。 “既是如此,张哥,我这就回去,凑齐这笔数,但愿他们有良心,能给大当家他们留一些财物。”阎乞儿说的自然是溃败的喽啰们,除去逃命的人,相信会有一部分回到山上,跟留守的人一起,带走山上的财物之后方散去。 “事不宜迟,后门有一匹快马,阎兄弟你快点动身,不能再耽搁了。”张建春顺水推舟。 “嗯,张哥,老大他们就拜托你了,等我回来。”话一说完,阎乞儿就往后门而去,果然,门外有一匹马,他二话不说骑着就走,忘记了城里面大部分地方是不准策马的。走了没多远,就被迎面而来的捕快们发现,他夺路而逃,很快便摆脱了这帮人,出了白县,往白马山而去,他要快快快。 潘旭轻视张建春这样的商贾,却没有忽视他。当日午前,在黎一虎的带领之下,以作奸犯科为由,将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张建春抓捕了。本来张建春知机得早,已吩咐他的妻子要尽快离开,奈何其妻不大配合,因了不舍,因了贪婪,磨蹭着不愿离开。张建春没法,当家人报告黎捕头带着一帮人上门来,他就已经知道,支开了阎乞儿,而自己行动太慢,也存了些侥幸之心,接下来的命运,不用他多想,牢狱饭吃定了。或许能有幸跟在陈安老大后面,尽他最后的“忠心”。 叹了口气,张建春乖乖地跟在捕快们后面。要怪只能怪自己陷入太深了。 云帆等人如昨日般正常地赶路。离开白县,到下一个目的地去,后面已有了尾巴,是虎门镖局的人。似乎只有跟在云帆他们的后面,镖局中人才能更有安全感。 对于白县,云帆的印象非常的浅。除了那一阵子的鞭炮声和锣鼓声,其他的随着他们的往北,印象模糊了。他想到赵子芋曾到过白县,说过要办些事,不知此白县,是不是就是自己所经过的白县呢?他没带走不好,也不坏的印象。 前方坦途或者有阻滞,相对而言,云帆更希望的是后者。虽然昨日因了大意,他受了伤,不过,这是教训,他感觉自己已学到了些东西。伤势很轻,过了一个晚上,就好得差不多。他很想迎接将至的战斗,以经历更多,来帮助自己的成长。 大师兄和二师兄将自己护在中间,再往前一点就是冯盼盼的马车,而周复等人在前头,这种次序安排,周复不会去做随意的改变。昨日田道长已用实力证明,应对宵小乃至于武林高手,这杀手锏都很有用。至于云帆兄弟,虽然也很年轻,他只是大意受了伤,在周复眼里,同样是不容小觑的存在。将陈安等人送官,且能够想出通过平民百姓的力量迫使当官的不得不拿出尊重的态度来这种主意,更是叫周复感到不可思议,和佩服。 总之,云帆兄弟及其师兄们仗义,武艺高深,会动脑子,当得起文武之才。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各人有各人的道路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七月流火,九月肃霜,这是《诗经》里的话,云帆以为,流火之时,更南边之地才若此,而九月里,更北边之地,方有肃霜的干爽。地不同,其风亦不同。他的离家,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的样子。家中双亲在,因了远行,会有牵挂,是必定的。不过,有老头子在,他不用过多地担心父母的安全问题。更何况,那从未谋面的仇家,不是已经被解决掉了? 下赤岭时回望来路,出白县他再次扭头往后面看了看,只见到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虎门镖局之人。他要独立,要成长起来,所以太多的羁绊,过分的矫情,都不可取。 “师弟,想家了?”田鹏飞忽然问道。 “有一点,才几天时间,我总觉得咱们走了好长一段路,师兄,你们有这样的感觉吗?” “没有吧。”胡铨摇摇头。 “可能是一个人要历经些人事,明白到人生的重量,这个过程的漫长,有时候人事压在一起,会觉得很短。是这样吗?”田鹏飞答道,里面的话,好像是听师傅讲过的,他照搬过来。 “嗯,师兄说得有道理。我们还年轻,太多的东西未曾经历过,就像我,一件小事就需要半天时间去消化,呵呵。”云帆带着笑意,他已回过头来,要往前看,而不是经常盯着后方不放。 “慢慢来,不急,师弟。”田鹏飞显得很有经验。 “那你们呢?师兄,这一趟下山,准备什么时候回山,怕且师伯很想念你们的。” “我……”胡铨想了想,没有将话说完。而田鹏飞只是笑笑,摇摇头道:“才下来没多久,恐怕师傅也不想我们这么快就回去,山下的世界,得经历过,一滴一点的去看,所得到的才会多。这是师傅告诫过的,师弟,你说我们能这么快回去?” “师兄,我这不就是想跟在你们后面,多学习一段时间吗?确实,这山下的世界,真实而精彩,师兄,你们的道心得坚定些才行,要不然,山下的诱惑太多了,动摇了根本,恐怕……”云帆开玩笑道。 “这一点我们心中有数的,师傅这么多年的栽培,不会就这么容易被烟花迷住我们的眼睛。反而是你,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人简单纯朴,面对云帆所说的世俗诱惑,比起复杂些的人来说,会坚定许多。胡铨的纯朴和憨厚,在红尘中游走,或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能田鹏飞师兄在这方面需自我注意罢。这是云帆此时心里所想。 “不是有道法自然的说法吗?我看咱们对待人事,顺其自然或许是比较妥当的做法,师兄,你们以为如何?”边行边谈,很有几分味道。 “自然。”田鹏飞若有所思,他没有立即接话。 “师弟,这个自然,师傅好像说过,应该是由心由己,心无旁骛,对不对?”胡铨问道。 “师兄,”云帆伸出拇指来鼓励一下,“看来这一点,我需要向你学习。” “学习什么?”胡铨很不解。 “师弟,学习的正是你现在这种心境。”田鹏飞眼睛一亮。 “确实,这一点二师兄得天独厚,我们要差很多呀。”云帆叹道。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相处了这么多年,田鹏飞是了解自家师弟的秉性的,有一句话说傻人有傻福,或许此时的田鹏飞联想不到这句话,可他心里有模糊的感觉,以为所谓的顺其自然,就是不去过于的强求,如此一来,水到渠成,一个修道之人在这种心境之下,会很容易地迈进新的境界,也就是取得进步了。 两人若有所思,一人迷迷糊糊,不知道大师兄和三师弟的这种感悟来自何处。他想问个清楚,却很快将之抛开了,因前方似乎出现了某些变故。 按照正常的行进速度,出了白县之后,云帆一行,加上后随着的张铁衣等人,已走了三四十里路。秋天的天空很高,是在晴朗天气里,云朵贴服在苍穹,点缀着蓝天时给予地上人的美好,扩张了人的胸臆,所带来的享受,这于路途上的行人,有治疗疲惫的特效。 前方的周复像是发现了些什么,他让行进中的队伍停了下来,然后转到马车旁,先是对着车内人道:“小姐,前面似乎出了些状况,我们得先停一停,探明情况后,再走。” 车内的冯盼盼传出声音来:“好的,我们就先歇一歇,反正走了不短的路程。周叔叔问一问李公子他们的意见,要如何处之,这些事情你们决定就好。” “是的,小姐。”周复应答一声,就转而对云帆三人通报一遍:“两位道长,云帆兄弟,前方有些异常的情况,不知是冲着咱们来,或者就是后面虎门镖局的对头。我们先休息一阵罢。” “也好。师弟,你的左腿感觉如何,好了很多了吧?”田鹏飞先是点点头,再关心的问了云帆一句,昨日自家师弟的大意受伤,在他看来,是那个和尚太过无耻的缘故。对于这样的偷袭,说实话,田鹏飞没怎么经历过。不过,若自己遇上,多半能够躲开,这是实力使然。相对来说,云帆师弟修炼的时间太短,能有今天的进步,比起他这个大师兄,除去那枚金丹的作用,是很难能可贵的。这主要是小师弟的悟性惊人,此为小师弟的优势所在,师傅夸赞他为可造之材,这话不假。 云帆率先下马,“差不多要好了,师兄你看,这不是几乎要痊愈?放心,等一下若再遇到昨日的情况,师弟我出马,稳能搞掂他们。” “不能逞强,还是由为兄来解决。”田鹏飞跟着下了马,紧接着胡铨和周复等亦下得地来,前方是如何的情况,周复已派出两人去查探,相信应该有了个结果了。 虎门镖局的人亦步亦趋,随着前方的马车,跟着前方的道长和那位李公子走了半天的路。一路上的无惊无险,叫张总镖头更加相信自己这一次决定是正确的。有靠山有凭借就是不一样,虽然他昨晚跟罗双全说过靠自己才是最可靠这样的话。事实面前,有更省力的办法,他是不会矫情的。 行镖之人,讲究以和为贵,讲究实效性,为了镖物及人身的安全,就算做一两次狐假虎威的事情,那也没有什么的。这会有损他张铁衣的威名吗?不会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前途多艰险,他们的敌人多而强大,大丈夫需相时而动,不都这样吗? 前方云帆等人忽然停了下来,张铁衣表面上很是淡定,心里却是一突,前方有异常的情况。他忙举起手来,喊了一声“停”。接着对罗双全道:“二弟,我看咱们都赶了半天路,大伙应该都累了,就原地休息,整顿后继续出发。” “好的,大哥。”罗双全点头应是,他对着某一个镖师吩咐道:“传令下去,原地休息,要注意四周的情况和自身安全,守好镖车,非经过批准,不得离开大路。” “是,罗叔叔。”此人正是昨日冲动了半把的张天洛,张铁衣的儿子。 有比较才有差距,昨日未见到云帆等人之时,罗双全还认为自家侄子在同龄人中很是不错,当得起他的夸赞。而看过李公子的表现之后,差距出来了,虽然侄子还是那个侄子,也很优秀,却远没有前面那个李公子来得惊艳、出彩。不过,张天洛正在成长之中,他也有他的特点。想到这里,罗双全并不沮丧。 对于昨日之事,有意或无意帮助了虎门镖局免去一场损失,虎门镖局的几位年轻人没有老一辈想的那么多。包括张天洛在内,对那一个李公子,是有几分好感和感激之情的,奈何他们虽也是江湖中人,在交往这一点上,却都采取了保守的办法,似乎感觉到了地位上的悬殊,没有取出些好汉的豪气来,是以尽管心中有结交之意,但没有行动。有任务在身?这只是一句借口。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放道士不放镖师 - 花山 - 卡拉左夫 “周爷,前方聚集起了二十多人,他们没打旗号,正往这边走来。他们好像是冲着虎门镖局的人而来的。”派出去的两个手下回来了,其中一人到了周复面前,低声报告。 云帆三人也在旁边,此人的话,他们听进耳里,知道来了二十多号人,且身份不明,云帆和大师兄交流眼神,而二师兄毫不在意,因为他也明白,这种事情,由大师兄一人搞掂,就可以了。“搞掂”一词,是云帆师弟“创作”出来的,他觉得很有意思。 “好,你下去吧,让弟兄们注意防备,这些人来意不明,不能大意。” “是,周爷。”该人退下,将这道命令下达。 “道长,云帆兄弟,你们觉得?”周复不是一个毫无主见的人,只是赤岭下来之后,他明白到自己实力低微,在云帆以及两位道长面前,显得失色太多。有了三人的护送,作为原先的主力,他得征求几人之意见,在他而言,十分正常。 “周大哥,那就等一等罢,如果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大师兄出马,手到擒来。”云帆笑道。 “嗯,等他们过来再说。”田鹏飞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若对方没有恶意,对己方没有恶意,他不会故意上去找茬。修道之人,火气没有这么盛。除非像昨日那样,无耻之人偷袭伤害到了他的师弟们。 他们说话的一阵功夫,那帮来意不明的人已走了过来。他们或骑马,或徒步,腰间佩着、手里握着、身后背着兵器,这证明他们不是什么良民。衣着不一,武林人士之打扮,这更不是兵士。 “哈哈哈,”为首一人在周复的队伍前停了下来,他看了云帆一伙两眼,便转到后面虎门镖局的人身上去,“张总镖头,别来无恙,还记得江北之事吗?当年一败,史某耿耿于怀,不敢忘却,这些年的苦练,有所进步,今日终于找到你张总镖头了,哈哈哈哈哈。”此人话里的意思,是曾经跟张铁衣交恶,结下仇怨,今日当是报仇而来的。 张铁衣记得此人。数年之前他行镖过江,到了江北的某个小城,和此人相遇,该人的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被自己击败之后,自己没有痛下杀手,反而劝告一番。当年的话他已记不得了,可此人的模样未变,是以他刚提出江北二字,张铁衣便了然了。 总镖头往前走来,到了云帆等人不远处,停住马后,拱手笑道:“原来是史吉兄弟,几年不见,你的风采依旧呀。呵呵,别来无恙。史兄弟,过去的事,我看就由它过去吧,人都要往前看,而且,最近张某实在很忙,正要赶路的时候,不敢停留。你我之间的私事,我看不如等这趟镖过后,再找个地方交流一番,如何?” “私事当然要押后,不过,除了这个目的,今日兄弟也是有公事在身,我这帮兄弟听闻张总镖头身上有几件颇可观玩的宝物,想借来看一看,不知张总镖头同不同意?”史吉轻轻地将所谓的当年之败松开,道明了他们的来意。他的这句话出来之后,这帮人纷纷亮出了兵器,是为威吓,想给对方增加压力。 张铁衣不为所动,他答道:“这个要求,恐怕张某做不了主。既然史兄弟有备而来,那咱们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手底之下见个真章。不过,刀剑无眼,我看史兄弟你们得三思才好。”顿了顿,张铁衣指着周复等人道:“还有,周爷他们不是我们虎门镖局的人,他们还要赶路,请史兄弟高抬贵手,先让他们过去,再谈咱们的事情,好吧?” 张铁衣这句话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好意,其实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明眼人能看出来前后的这两伙人关系不简单,会将这两伙人看做同一团体,从而不会放过漏网之鱼。所以,张铁衣这句话,起的恰恰是反作用。 史吉掂量着,虎门镖局的人不少,而所谓周爷这边也有十多个人,他们一方呢,不过二十来号,硬碰硬是不可取的。他假装思考一番,才回答道:“既然如此,将你们手里的兵器,马匹,还有马车留下来,立马离开此地。”他以为做出了一个仁慈而有效率的决定。 望着张铁衣和史吉两人的表演,云帆几乎以为己方成了摆设。也是,从白县出来之前,都已经说好了,虎门镖局的人跟在后面可以,他们却不会去插手属于张铁衣属于虎门镖局的事。史吉是冲着镖车而来的,云帆他们已经明白,这不是他们的敌手。不过,当听到史吉这句自我感觉良好的话,云帆不禁笑了,他对着大师兄道:“师兄,你说咱们要不要留下马匹呢?” “这不行,走路到金陵去,太慢了点。”田鹏飞笑道。 “周大哥,你说呢?” “马匹马车都是我们的财物,兵器更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只能由我们处置,由不得外人。”周复这话声音不小,刚好前后两方的人都能听得到。 “怎么,给你们一条活路,还推三阻四,是不是想留下来,尝一尝大爷的厉害!”说话的是史吉一边的人,他和史吉并排而坐在马上,显然在对方阵营中,地位不低,只是冲动了点。 “本来这只是你们跟张总镖头的事,我们不会插手的。不过,这位好汉,我们的马和马车留下,这不是明摆着难为我们吗?我看,就由着我们离开,就很好。反正我们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云帆也不生气,他想尝试以理服人。 “哼,老子先砍了你。” “师弟,别冲动。不要忘了正事。”一边的史吉劝了一句。 孙宝的火气冒出来了,却被史吉压了下去。他悻悻然,道:“小子,你……” 张铁衣适时出来,道:“李公子,你们先过去吧,这里有我们。” 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事情,还想拖我们下水,真不为人子。云帆心里暗骂,他却是点点头,道:“好的,张总镖头,我们这就离开。想来这种事情,你们应对起来,不会有任何的困难。”说着这话,云帆对大师兄还有二师兄等人道:“咱们走罢。” 在史吉的克制之下,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就这样轻易放过周复一行,叫张铁衣的算盘落空了。 “师兄,你怎么放他们过去?至少让他们留下马匹吧。”孙宝很是不忿。 “师弟,你没看到那两个道士吗?道士惹不得。”史吉解释一句,接着对张铁衣道:“张总镖头,你看,无关人士都走开了,我们也没有为难局外之人。接下来该谈一谈我们的事情了。你们说是吧,弟兄们。” “是的,弟兄们想看一看张总镖头身上的宝物,好开一开眼界。”身后的乌合之众居然齐声喊了出来,表面上看,有一种不小的声势。他们手底下的功夫如何,需再观察一番,或者刀剑对上了,才能下一个结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断指 - 花山 - 卡拉左夫 张铁衣已退到他的队伍之中。云帆等人离开之后,并不在近处停留观看热闹,这叫他感到失望。不过,回到自己人这边,张铁衣还是有底气的。当年之事,错的一方是史吉,今日此人纠集了这帮人上门来,好听点是为了看宝物,其实质跟塔岗寨的人一样,为了镖物而来,为了钱财而来。这显而易见的卑劣行径,这看上去战斗力不高的乌合之众,在他拿出信心来,决定要靠着自己解决问题之后,问题已不算是问题了。 “大哥,还是由我来试一试他的深浅吧。”身边的罗双全心不慌张,昨日的激情燃烧,断不可能一个晚上就熄灭掉。他的战斗欲望高涨,显然,他也认为,所谓的对手,构不成威胁。 张铁衣点头,道:“好的,二弟,你小心点。当年的史吉手脚功夫稀松,不过,不知过了这几年,他进步如何,你不能轻敌。” “知道了,大哥。”罗双全拍马而出,在离史吉等人三五丈远的地方停下,他亮出其兵器,冷声邀战:“出来吧,史吉,今日就让罗某领教你的高招。” 史吉接话道:“我的对手是张总镖头,你这么急着出来,也好。师弟,出去会一会他,怎么说罗大侠也是虎门镖局的二把手,你们俩刚好是对手。”他语气平淡,就跟一个局外人一般,显然如他所说的,他们冲着镖物而来,更不忘他自己的私事。 “好,就让我孙宝会一会罗镖头的高招。”孙宝拍马而出,同样抽出兵器,跟罗双全对持着。 虎门镖局的年轻人,特别是以张天洛为首的三人,本来想第一个出头,给予对方狠狠的打击的,不过他们欲往前,却被张铁衣制止住了,命令他们要护好镖物,这是紧要之事,不能由着性子只想战斗,而忘了他们的正事。 “爹,”张天浩不死心的要冲出去击打敌方的气焰,他不想看着二叔这么大的年纪还亲自上阵,而他们这几个年轻人留在后面观看,这叫他很是不快。 “天浩!”张铁衣板着脸,以严肃的语气道,“别冲动,你们负责守住镖物,这是命令,不得有误。” 不情不愿,守护镖物的只好在后方护卫着,对峙中的两人开始动作了。在马背之上,两人对上手,罗双全只用了七八分力,而那个孙宝似乎一出手就要取得优势,他不留力。显然,年轻些的那个还是冲动了,以为罗双全人到中年,难免气力衰退,不比他这样的青壮年,却不知道罗双全年轻时正是以气力闻名于镖行这个行当,孙宝的要以力道取胜,冲劲十足,就是缺少了几分火候。 他被罗双全的沾、拖、游耗损着气力。十多个回合之后,孙宝气力有衰减的迹象,罗双全不急,他的气力绵长,洞悉对手的伎俩之后,他要慢慢的将之引入胡同里,侯等其人气力衰减之时,再以雷霆手段擒获之。罗双全打着好的算盘。 张铁衣和史吉是两种表情,前者知道自家二弟的长处,采取了耐心缠斗的技巧。史吉同样明白他的师弟之长短处,他能看的出来,若任由场中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孙宝落败是迟早之事。想到此处,他有些急了,看着张铁衣那副成竹在胸的可恶样子,他举起了左手,喊道:“弟兄们,冲呀,别等他们援兵到来。” 乌合之众很听命令,史吉出头,身后的那帮家伙立即跟着冲了出去。罗双全胜券在握,不意对方使出了混战这张牌,他忙虚幻一下,避开孙宝的锋芒,就要回撤,镖车要紧,何况他要等待的擒抓孙宝的时机未到,对方的人就冲过来了。他担心自家大哥能不能守住车队。 乱了,从两个人的战斗到几十号人的混战,远远的回望着这边战斗状况的云帆等人正处于休息之中。冯盼盼没有下车,对于无关紧要的战斗,她能不露面就不露面。 “师兄,这帮家伙,比起昨日那个和尚还不如,真是散沙一盘。”云帆笑道。 “嗯,看上去虎门镖局那边,应对着不错,应该能将这帮人击退。”田鹏飞看着那边的混乱,他能看出始终不乱的张铁衣和罗双全,以及那几个年轻人,在史吉他们的冲击之下,稳稳地守住了镖车。这时候那个孙宝好像被击伤了右臂,战斗力下降,而史吉奈何不了张铁衣,剩下的喽啰,见到头目被压制住,慢慢地无心恋战了。 “虎门镖局的人还是训练有素的,我小瞧了他们。”周复发表他的看法了,“不过,这看上去只是小打小闹,更厉害的对手还在后面。” “师弟,你难道想过去帮他们一把?”说话的是胡铨。 “没有,我这腿伤还未好,就算我愿意,大师兄也不准我上场的。是吧,大师兄?” “知道就好,小师弟,安心养伤。”田鹏飞没好气道。 做师弟的,有大师兄二师兄等人护持,这种感觉不错。云帆心里笑了笑,他感到高兴,大树之下好乘凉,继钟老头这颗参天大树之后,他又多了两三颗可以遮阴的大树木,有了依靠,或者有了依赖,对于懒人来说,是最美好不过的了。 车上的冯盼盼无聊时跟土麒麟说一说话,她本想跟云帆等人聊一聊的,没有下车来,是因为李公子像是有某些顾虑,这是男女之防罢。在这一点上,李公子不像是一个豪爽的江湖人,而近于一个读过些书的书生了。路上无聊,有土麒麟,只能免去一部分的聊赖罢。 张铁衣以为能够拦路抢劫,史吉应该知耻而后勇,在这几年时间里,取得了不错的进步。只有这样,他才敢上门来挑衅,要不然,自取其辱,只能说明他是一个无脑之人。很快的,张铁衣笑了,史吉主动跟自己交手,就这一下,他就明白,史吉虽然有脑,却离无脑这个境界相去不远。他的武艺进步虽不小,还达不到叫张铁衣吃惊的地步。 三四十回合之后,毫无悬念的被自己击败,张铁衣对着倒在地上的史吉笑道:“我说史吉兄弟,你真不应该来的。不是我取笑你,以你现在这种武艺,别说到我面前耍大刀,就二三流的好手,都能将你击倒。怎么样,你还要瞧瞧我身上的宝物吗?” “你……我……”史吉憋着一口气,他高看了自己,且低估了张铁衣。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就这一阵光景,虎门镖局的人以三五人的轻伤,换来史吉和孙宝等人的被擒,余者不是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首恶被解决掉,剩下的喽啰无足挂齿,真的只是乌合之众了。 “没人指使我,是我打听到你要走这一条道。当年的那份气,我忘记不了,所以要找回场子来。”史吉不服气的道。 “哦?想不到呀,当年之事,史兄弟还记得这么牢。”望着已成了俘虏的史吉,张铁衣冷笑一声,“史吉,你也知道道上的规矩,今日我同样不取你的性命。但是活罪难免,你要为你的冲动付出点代价。”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史吉假装硬气,只是他眼神中闪烁出来的一丝怯意,却被他的对头察觉到了。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张铁衣从某个镖师手上取过一把刀,晃了一下。同样被擒住的孙宝就在旁边,此情此景,他们一对难兄难弟倒在了一起。 “别伤害我师兄,主意是我出的,冲着我来吧。”孙宝忽然说话了。刚才他的一通击打,并没有将罗双全击倒,他已明白到今日之被擒,是知己不知彼,他们一方的实力过于差劲了。此实力上的差距,造成今日的失败,他认了。不过,他落难,仍显示出对自己兄弟的关切,这是真情,或是假意,不去论它,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来,他的表现为他博得了几分同情。 但是,同情是廉价的。 史吉有些感动,道:“今日之事,我是主谋,不关我师弟的事。张总镖头,可否放过他?” 张铁衣看了看地上两人,再探询一下罗双全的意思,他早已有了决定。在道上混,要想获得,便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按照规矩来。”张铁衣把刀扔在地上。 虎门镖局的人看护着镖车,也围观着来袭者,他们知道总镖头的这种态度,相对而言,是仁慈的过分了。若是刚烈而狠辣的人,将这两人当场杀死,都不会是过分的。 史吉有些犹豫,在这一点上,他不如他的师弟。孙宝捡起刀来,二话不说就切下他右手的两根手指头,刀快,指头落地,鲜血喷出,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见到此状,史吉咬咬牙,从孙宝手上抢过那把刀,皱着眉头切下手指,十指连心,这样的酷刑,真他妈痛。 “来人,给两位敷上金疮药。”张铁衣接着吩咐一声,既然对方领受了这样的惩罚,稍微帮他们包扎一下,此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不用,我们自己来。”孙宝已从怀里取出药膏,且撕开衣摆,他要先帮史吉止血。 这边事了,包扎停当之后,张铁衣下令开行,末了对着史吉和孙宝道了句“今日之事便这样了,若你们不服,尽可到虎门镖局来找我,张某一定奉陪。” 史吉和孙宝灰溜溜地沿着南边而去,这一次的失败,这一次的想当然给了史吉极大的打击。他心里愤恨的同时,更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反观孙宝,神经粗糙的人自有其过人之处,因学艺不精,被人光明正大的击败,他心服。双方之间再次结下仇怨,有没有开解的可能?江湖之事,所谓的意气之争,就如今日他们的劫镖,兴冲冲而来,败北而逃,能够捡回一条命,是他们的幸运之处。但是,意气依然是意气,史吉暗中决定,他要卷土重来。 “师兄,你没事吧?”孙宝问道。 “没事,只是拖累师弟你了。这一口气,我一定要出的,等着吧。”回头望了望慢慢远去的虎门镖局一行,那一个坐在马上的人,史吉咬着牙道。 孙宝默然着,他以为张铁衣能放过他们,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份情,不杀之情。大丈夫要恩怨分明,虽然他被击败,心有愤恨,他觉得,日后要找回场子的话,非得武艺达到某种高度方可。 两个被轻轻放过的家伙,是知耻而后勇,或者怀着怨气寻找报复的机会,得看他们日后的态度,此时正在沮丧失落之中,临时的意气,或保持不了太长的时日。 第一百五十章 三岔口 - 花山 - 卡拉左夫 将来敌击退,虎门镖局的人神经尚未松懈,他们到了一处三岔口,迎面而来的不是云帆等人,而是陌生的来意不善的家伙。 张铁衣心里一突,他尚未来得及上前问话,这四五个蒙着面的骑士呼啸而来,是对着镖车冲击的,这一点当镖局中人明白过来,要反应时,已有些来不及了。 “护住镖车,战斗。”张铁衣遭遇了这样的袭击,忙大喊一声。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才的热身虎门镖局的人有受伤的,而今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吓懵了。罗双全很警觉,却也猜不到这样的来敌会如此的无耻。他跟紧了张铁衣的步伐,要主动出击,迎上这些见不得人的家伙。 乱,再次的乱。 四五人的来犯,和虎门镖局的人对上了,此时云帆等人仍停在远处。这是三岔口,按照既定线路往文县而去,云帆等人走的是左边之道,坐在地上看到从右方杀出来的黑衣人时,云帆心里惊叹一句骑士的冲击力真不容小觑。 “师兄,你看,他们又得战斗了。” “嗯,这确实是一个麻烦。周爷,你知道虎门镖局的人护送的是什么物品吗?这一路上,要打他们主意的人不少啊。”田鹏飞应了一句,转而询问周复。 “恐怕应该是什么珍贵的物品。具体是什么,这一点我没问过,就算问了,他们也不会相告的。”周复显得轻松,虽然,那几个马上的黑衣人给他的感觉很强大的样子。不过,这是虎门镖局的对头,他犯不着出头,他也没这个精力去管。 “怎么,师兄,你对这样的物事感兴趣?”云帆问道。 胡铨也将询问的目光放到田鹏飞脸上,休息的这一阵子,在这样的路途之上,经过了一天一夜,那只中山狼似乎没有跟在后面,他不得不空闲下来。虎门镖局的镖物?他有些好奇,后面车队的箱子装的是什么。 “不是,所谓的贵重物品,对咱们这些出家人来说,并不重要,是吧,胡师弟?” “嗯,我却有点好奇。”胡铨答道。 既是不重要的东西,怎么就好奇了?这听起来矛盾。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黑衣人已取得了一些优势,他们像是哑巴,连与人对轰的时候,虎门镖局的人需要发出点声响来提升己方的气势,他们却不然,只懂得进攻,只知道要尽快夺走镖物。 张铁衣终于看到这边的周复等人,但他不能分神,区区四五人的强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有想过前方未知的敌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这一块肥肉,也揣度过各路牛鬼蛇神们的造诣深浅,不过,想象的都是不可靠的,一切都必须要自己去经历,才能有个准数。 张铁衣这些年遇到过不少的武林好手,像今天这样只知道攻击的对手,更类近于杀手一行。杀手看上去是没有感情的,只是杀戮工具。跟其中一人交手之后,他的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 怎么回事,何时我虎门镖局的人惹上这种人?张铁衣心中不解,他感到吃力了。 一盏茶的功夫,虎门镖局的人节节败退,已是处于非常明显的劣势了。 云帆等人离那边的战场不远,若是此时伸手帮助的话,还来得及。周复望了望四周,发现一切如常,他想了想,以探询的语气问道:“两位道长,云帆兄弟,你看那边的人体力不支,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一帮忙。”昨日虽说好了虎门镖局的麻烦,是张铁衣等人之事,他们不会主动插手。可说是一回事,当亲自在场,目睹他们即将被击伤击杀,周复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周复此话一出,那边虎门镖局的人就倒下了两个。负伤的情绪像是会传染,就这一下,默然不语的人手底加快速度,要将优势扩大。而有了鲜血的催发,趟子手镖师等人的血性冒了出来。有好几个使出了只攻击不防守的招数,堪堪稳住了他们危险的局面。 “这个,怎么帮?”云帆问道。 田鹏飞忽的道了一句“我们的麻烦也来了”,众人正不解,缓缓地前方出现了好几个人,对云帆来说,他们是陌生人。周复望着前方的来人,他脸色一变,道:“大家小心,来者不善。” “他们是?”云帆问道。周复脸色之变,他看在眼里,难道来人很有名气? 周复深呼吸一口气,才回答道:“最前面那个,叫洛伦,武林人称作洪湖钓叟,名气很大,他后面那人,唤作程涣,名声不大,实力却不比田万里差。” “周大哥,他们就这么可怕?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师兄,你们呢?”云帆的这种不以为意,非是轻敌,他只是实话实说。也确实,像他这样的见识不多的新人,算不上完全的踏入江湖,没听过这两个人,在情理之中。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田鹏飞忽然冒出这句话来。 云帆不禁要发笑,他忍了忍,才回道:“师兄,是很厉害的样子,而不是好像。” “那我的任务呢?”胡铨对着他的大师兄求助。 “等他们过来,看他们怎么说。”大师兄的决定道。 “好的,但愿他们只是路过。”周复自我安慰。 来人走得不慢,他们脚踏实地,并没有骑着马或者驴子。他们的自信随风而来,他们的气场由远及近。为首的便是周复嘴里的洪湖钓叟,他是一个糟老头子,非渔夫打扮,他身上似乎也没有钓鱼竿之类的物品,跟钓叟这个词有些差距。其人脸上一团和气,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到其人,会将之看成普通的老者,而不知道,这不是一个普通人。 “呵呵,终于找到你们了。”洛伦开口就是一句叫人感到亲切的话。 “我们认识吗?”云帆连忙答话。 望着相距不远的那个小子,洛伦确实不认识他,也没有兴趣认识他。他的目的明确,是马车内的那样东西。 “认不认识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小子你是局外之人,在一边站着,或者此时离开,老夫无任欢迎。”钓叟不生气,如一个邻家的老头子。 “老头,说话请说清楚点。你是来找人还是要干嘛?”云帆笑问。 “这里就没有其他能做主的人吗?怎么十多号人,只有你跟我答话?”洛伦问道。 “嗯,那你说找我们有什么事情?”田鹏飞淡然一笑。 “哦?”似乎是见到这一身道士装扮的田鹏飞,洛伦感到有些奇怪,“都忘了介绍一下,老夫洛伦,这是程涣程大侠,我看你也不像是主人,难道主人不在?” 双方像是在聊家常事,一点烟火气都不曾散发出来的样子。周复硬着头皮,他已稳定了心神,有两位道长在,这洪湖钓叟不需要如何害怕。 “洛大侠,还有程大侠,不知你们侯等在此,所为何事?”周复往前走了半个身位。 “听闻冯家小姐手上有一件奇物,老朽等人不远千里而来,想借过来观摩一番,不知冯家小姐是在马车之上,还是另有去处,望可见教。”钓叟一副真诚的样子,足以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以及少年。 知道这几个人果然是为了土麒麟而来,周复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了,他尚未答话,云帆就出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打脸不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不上当,“那边,老人家你看,他们应该是往右边的路去了,现在赶上去,还来得及。”他无意撒谎,他要光明正大地撒谎。 “哼,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如此不老实,你家里人怎么教育你的。我们以礼相待,只是想借宝物一观,这已经是很客气的了。”程涣大侠显然没有足够的耐性,而且不如洛伦那么好脾气。 “我说的是真话,不信你问一问他们。”云帆指着护卫在马车四周的周复手下,笑道。 凌厉的眼神扫视过去,落在保镖们身上,这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刚才周复认出了洪湖钓叟以及程涣来,还未来得及下一个命令,让他们做好本职工作,不得越了规矩,随意出声或者出手,所以他们是不认得名气足,实力强的老头子们的。其中一人在这种无形压力之下,道了一句“识相的赶紧走开,我的刀是不长眼的。”虽然此人没将这几个老家伙看做是普通老人,更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他以为所谓的未知之压力,是突如其来的,不关面前人的事,在压力之下,他要出声摆脱之。 “哼。”程涣再次哼叫一声,只见他衣袖里飞出一样物事来,急速往那个保镖身上去。这是对于不尊重老人家的小小惩罚。 云帆离那个保镖有好几步的距离,当他发现程涣这老头施行偷袭时,已来不及出手相救。所幸这仅仅是一次小的惩戒,并没有要去保镖的性命。 周复脸色再变,他想出口相斥,没想到云帆比他要快。 “无耻,这位程大侠,你好意思对我们的人下手,真不要脸。”云帆讥诮道。 对于武林人士这种暗地里的手段,见不得光的行径,田鹏飞同样感到厌恶。昨日自家的小师弟便是伤在空明和尚这样的手段之下,今日他在该人出手之时,是来得及去制止的。不过,在空中飞行没多远的那枚暗器,像是石子,它要击中的不是人身的要害之处,是以田鹏飞便没有将之击落。 “这就是所谓的大侠?”田鹏飞脸上有些怒意。无论怎么说,在他们面前,行这样的偷袭手段,有落他们面子的意思。他作为道士,本身不是好脸面之人,兴许受到了山下世界的一些影响,如此行径面前,他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虽然,这个保镖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 “今日我们和气而来,不想撕破脸皮。你们识相的话,快快将东西交出来,兴许可以饶你们一命。”程涣冷冽的眼神扫视全场,似乎这里他们最大,别人只能乖乖听话,不容反抗。 “老程,别这样,吓坏了这些孩子,我于心不安呐。”此时的洪湖钓叟活生生的像一只笑面虎,这是比铁公鸡更叫人厌恶的可怕的动物。 “打伤了我们的人,还想达成你们的目的,笑话。”出头的还是云帆,他发现出风头这种事情,对年轻人来说,有一定的瘾性,不能经常去做,因养成了习惯的话,人会飘飘然,脚踏不到实地。不过,他给自己打了预防针,暗地里告诫自己,批评人或者驳斥人,要有理有据。这一点,笑面虎有值得学习之处。 他们说话的这一阵子,那边虎门镖局的人似乎形成了合力,将来路不明的五个黑衣蒙面人缠住了。所谓的占据一些上风,在双方的不要命打法之下,形成了胶着的战况。虽然,镖局的人有好几个因此受了伤。 “你们还是走吧,在我师兄出手之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云帆这句话一出口,周复便忍不住再次提起心来。田道长很是厉害,这不假,可是对方人有好几个,而且前面两人,都是属于硬脚色,不易打发。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受伤了的云帆兄弟,能对付得了剩下的人?周复有些忐忑,而直到现在为止,待在马车上的冯盼盼听从了刚才云帆的建议,并没有下车,她很配合。 冯盼盼想露面,也想参加将至的战斗。却责任在肩,那只土麒麟需要她的看护。 “狂妄,”程涣的火气很容易便被点燃了,他含怒而发,飞快的到了云帆面前,要杀鸡儆猴,这才是实效的办法。 笑面虎洛伦只是摇摇头,道了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显然,对于程涣的不顾身份对那个一名不文的年轻人下杀手,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在洛伦看来,风雷之攻击之下,那一个嘴贱的家伙,不死也会受重伤。 田鹏飞来得更快。周复说得没错,程涣比起他们所遇到、小师弟击伤了的田万里,实力相差无几,在大师兄而言,再厉害的高手,都只是使用不同纸质做成的老虎,禁不起他的揉捏。 有怒意,也有几分轻敌之意的程涣来得不慢,云帆的那张脸在他眼里放大,这是一个大脸的人,爱说大话不顾后果的大脸之人。待得此人吃上他一拳之后,他就会成为猪头,由人进化成猪,这是板上钉钉的,程涣很有信心,且不吝啬于他的气力,将一个人打造成猪头,说起来是程涣大侠不大为人知的一个恶趣味。 忽的面前多了一个道士,程涣心里微微惊讶,他的拳头去势更疾,道士的脸,他照样要打。 笑面虎脸上的笑意犹在,在他还来不及失色之前,攻击速度很快的程涣老弟,居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方向正是他所在之处。这是怎么回事?洛伦吃了一惊,他要反应过来,先接住这毫无征兆便退了回来的老伙计。 “嘭”的一声,钓叟身后的人惊悸之下,两个老人,他们的带头大哥居然连连后退了十多步。程涣大侠嘴角似乎有血迹,而洛伦呢?同样受了些伤。 这是在表演,在演练吗?为虎作伥者面面相觑,之后是深深的忧惧。 “怎么样,老头,这种滋味不好受吧?”明明是大师兄出的力,云帆将之据为己有。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装模作样般挺胸收腹,兼且将双手轻轻放下,发懵了的人会很容易将功劳算在云帆的身上,因此时的田鹏飞,已站在一边,气定神闲,像是从来就没有出过手。 “你”受了伤的程涣暴跳如雷,他几乎要从后面飞跃小半片天空,以泰山压顶的姿态给对面那个可恶小子狠狠的一下。自然,这只是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的想象之中,觉得换转了场景之后,方能办得到的。 眼下几乎不可能。他来得快,弹开得更快,尽管对方使出了什么手段,他尚不清楚,可这种风轻云淡的未知手法清楚地表明,那个道士,或者道士身后的小子,颇有几分道行。至少,在他大意之下,在他看不清动作的前提之下,真实的,他程涣受了轻伤。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力量悬殊的切磋 - 花山 - 卡拉左夫 “老程,你感觉怎么样?”钓叟脸上的笑意消失,他的胸口如有一口闷气,是他的接下飞翔中的程涣之后,后退了十多步,方勉强化去那股奇怪的劲道,才办到的侥幸。 “没事,再来,我就不信邪。”程涣没有被小小的困难吓倒。 “慢,等我再问几句话。”钓叟低声道。后面的随从们自以这两个老头为主,攻击命令,或者撤退命令没有下达,他们只能保持原状。虽然此时的他们,心里有些揣揣,更有甚者,萌生了半分退意。 洪湖钓叟正式往前,在离云帆几人一两丈的位置处停下,这次他的笑容浮了上来,道:“刚才可能有些误会,老夫等人只想将冯家小姐的宝物借来观看一番,无意跟你们起冲突。不小心把那位小兄弟轻轻放倒,确实是我们鲁莽了,这一点请多多包涵。”他的语速不慢,也不快,“不知这位小兄弟是那位高人的门下,恕老夫眼拙,认不出来。”后一个小兄弟自然指的是云帆,因这几通话下来,似乎只有这个人喜欢讲话,打交道的话,从该人入手,想必容易些。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我说老头,刚才都说了,冯家小姐不在此地,马车是我所有,闲着无聊,我喜欢骑骑马,更无聊之时,才用马车代步。哎呀,他们可能都走远了,老头,你们还是赶紧去追吧。”后一句话是对着程涣讲的,云帆要再刺激此人一下。 望着云帆天真无邪的样子,再看了看田鹏飞的高深莫测,以及胡铨道长的憨厚实在,走,或者继续留下来,撕破脸皮都要抢到那样东西,洛伦感到为难了。江湖越老,人越胆小,实打实的被对方轻松打退,这不会有假。像钓叟这样的人,不相信什么天方夜谭,他很实在。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自嘲的笑了笑。 “既然小兄弟不肯见告,老夫只好勉为其难,动一动筋骨了。”这话的意思,是其人不愿意放弃。也是,换做是那一个成名已久的老人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一两次的小挫折击退,动摇他们很是牢固的信念,以及欲望。江湖越老,人越胆小,此时的他们,只是谨慎了几分罢了。 田鹏飞再次站了出来,他挡在了云帆面前,道:“老人家,成名不易,性命更是宝贵,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尝试了。”这句话感情色彩很淡,却有八九分的信心,此时的田鹏飞虽然没有气场,其所随意放出来的意态,却比大路货色的程涣之流,要来得慑人。 “呵呵,老夫天生乐观,对名利早就看淡。不过,今日有缘遇到道长这样的高手,有些技痒了,要动一动老筋骨,请不吝赐教。”说得像是真的那样,可此时的钓叟脸上,真有几分武者的风范,和武林高手的气度。 他要切磋,或者还是切磋? “师兄,还是由我来吧。”云帆自告奋勇。 “你的伤还没好,就给我乖乖地待着。”田鹏飞摆摆手,这动作不像老头子,也不像是老道士的,是大师兄的自创?来源于民间罢了。 “来吧,我出两分力。”田鹏飞正色道。钓叟是不是笑面虎,对他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钓叟的脸上,很有几分对战斗的渴求,对可能于其人而言模糊得紧,但田鹏飞能多少猜得到的一种更高境界的向往。 钓叟一揖之后,就冲了过来。他的拳头无力,他的动作散乱,他的攻击很是普通,甚至算得上是平庸的。作为钓叟,他没有使用鱼竿,他要实打实的试一下年轻道士的手段。 动作快,至少让局外之人眼花缭乱。大概三五个回合之后,洪湖钓叟再次退了十多步,他脸色涨红,再转而发白。其人稳住脚步,沉默了好几秒钟,在他而言这非常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出了一口粗气,叹了一句“受教了,感谢大师手下留情。”似乎这一句话有百斤之力,需要他缓缓的说,语速很慢。 田鹏飞点点头,道:“好了,切磋也切磋过,你们可以走了,下不为例。”能轻松解决问题,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是其人的信心,而不是云帆那种轻敌和慎重之间的摸索。 洪湖钓叟扶着程涣,轻轻地挥一挥手,便沿着原路离去。他们带不走心中的宝物,带不走预期中的胜利。 周复松了一口气。无论是洪湖钓叟,或者是程涣,都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低手所可匹敌的。能一见面就认出这两个老头来,得多亏于他的喜好记取奇人异事。今日别看洛伦几人无功而退,看上去很是轻易就解决了问题,这不是他们的功劳,而只是因了两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在场罢了。倘若再次遇到这些人,安安分分做一个晚辈,仰望他们才是正常而必须的。 冯盼盼掀开门帘,轻声问道:“周叔叔,他们走了?” “是的,小姐。有两位道长和云帆兄弟在,他们知难而退。”周复回道。 冯盼盼对着云帆轻笑着,却没说出感谢的话语。两人相互点头,一切不用言语,就可轻易明白,这是云帆的承诺,一贯到底。 “师兄,从刚才你的手法上看,根本不像很少下山的人,看来,你的对敌经验丰富,师弟得要向你学习才是。”云帆眨眨眼。 “这个嘛,只是层次不同,不足以说明什么的,师弟。”田鹏飞很是谦虚。 胡铨往后面看了看,忽然发话,道:“师兄,师弟,你们看,那边还在打着。”打打杀杀的,胡铨不喜,却是一路之上难以逃避开来的,他尝试着去接受,总发现自己不是这方面的热爱者,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安安静静的修炼。热闹世俗只是热闹的世俗,他想念山上的师傅,也想念过往时光,山上的一切。他是一个有根的人。 麻烦去掉,周复等人自然有了心情有了空闲要望一望那边的风景。他们的这一次休息显得有些过长,但他们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器石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众人的目光往后,到了虎门镖局的人身上。跟猜测中有些不一样,连黑衣人都以为会很快结束的战斗,居然被那些小人物般的镖师拖延住了,黑衣人很是不爽,他们的动作无论如何的加快,尽管已经伤了好几个小角色,无奈他们的对手像是使出了用不完的精力,有打不死的精神,郁闷之下,让他们蒙着的脸都有些变色了,继续这样拖延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张铁衣在支撑,罗双全在支撑,所有的虎门镖局的人都在支撑着。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他们已折损了好几个弟兄,他们的火气,他们的战斗欲望就这样被挤压出来了。他们这一行的艰难之处,在刀尖上跳舞的最合适的诠释,通过此时的战斗画面,可完整的呈现出来。 黑衣人头目对上的自然是张铁衣张总镖头,本来不感吃力的活,在他计划之中很容易便可以解决的战斗,出现了他意料不到的情况,这是他几十年生涯中,所少见到的。不过,他是一个坚定的人,下了决心之后,便勇往直前地完成之。这场战斗,于他们而言,也存在一定的难度,可已经放倒了对方好几个人,一时的拖延,不过是强弩之末,顶多再费花几分气力,最后的胜利仍然属于他们,这是不容置疑的。 黑衣人头目是这样想的,他的伙伴们却有些动摇了。向来出手快捷,以雷霆般手段总能取得奇效的这么几人,今日受到不大不小的挫折,也许是许久都没有遇到过这样顽强的对手,对于接下来如何达成任务,他们因了一时的不适应,有点跟不上头目的节奏。 张铁衣将气力提升到极致,发现奈何不了对手,而对手似乎有留余力,同样因了某些顾忌,形成了如今僵持的局面。他不喜,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战斗,被人牵着鼻子走,是一种煎熬,令他有一种近于失败的无力感。他想再次发力,马上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此为不良之征兆。 张天洛和他的两位师兄一起,对上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他们身上各有挂彩,如愤怒的小鸟,如不死的小强般,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硬是把这个黑衣人缠住,堪堪稳住了局面。这是五人对上一队人马,相对而言场面最好的一处战斗,虽然,并不大精彩。如一场闷战般的足球比赛,如果有观众在场的话,肯定会昏昏欲睡的,因为这看起来好像精彩的战斗,实际上每次到最后的关头,那临门一脚,就软了,疲软无力,这是令人不爽之处。 粗略的将场中的概况读懂,才花了云帆等人一丁点时间。周复从慌乱中恢复到镇定,他望着这惨烈的战斗,有些同情,有些意动,庆幸的是,他们一行有了云帆三人的加入,倘非如此,可以想象一下,他们遇到的对手中,也会搅合成那边的可怕之局面。 可怕的对手,可怕的战斗,他周复并不是十分的害怕。他害怕的是,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到最后关头,却得不到任何的回报,这是一个人,一个真心付出的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现实往往就是这样,人的感情左右不了因了现实之硬冷,对手之强大这些客观的情况。一个人要做的,除了努力,有时候居然期待运气的临身,以为有这一两分运气,天大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周复,或者说冯盼盼的运气,看上去很不错。 “师兄,我们要不要过去帮他们一把?”云帆问道。有时候对于一个没有好感,也没什么厌恶感的人,当看到其人的弱小之处,看到其人的处于危险之中,人的同情心总爱泛滥。这一点,无论是阅世深,或者阅历浅的人,只要不是非常理性,非常冷血,都会在心间的柔软之处,占据几分之地。更何况那见不得光的黑衣人,特别是在白天里,给普通人的感觉,总不够光明正大,而近于邪恶了。所以,云帆提出要提供些帮助,因此时的他,所谓的腿伤,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有一点云帆没有,也不去说明,对于黑衣人,他有一种天然的不喜。 “我们的麻烦暂时解决了,这个,可以去帮一下。师弟,你要出马?”田鹏飞笑道。 云帆有些疑惑,师兄不是不准自己在近段时间里插手这样的事情吗,怎么有改口的迹象?他脱口而出,道:“师兄,还是让我过去看一看罢。” 田鹏飞居然点头,道:“好的,我就不过去了,二师弟,你陪师弟去一趟。”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连胡铨都感到一些不解,不过,他听话。 云帆和胡铨快速来到虎门镖局这边,他二话不说,出手就是从地上捡到的小石子,石子像是长了眼睛,急速往某一个黑衣人身上去。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到来,特别其一是一个年轻的道士,黑衣人有种不祥的预感,头目自然是例外的,他准备出绝招,换取张铁衣的倒下。 “小心,”不知是哪个人喊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个黑衣人的倒下,解放了一群苦苦支撑着的普通镖师。胡铨有样学样,也扔出了一块石子。这一次他显然有了两分经验,稍稍做出的瞄准,收到了成效,是第二个黑衣人被石子击打后,他的对手乘机抓住一个破绽,顺利将武器砍在了其人的左臂之上。 云帆两人的到来,黑衣人心中的不祥之感还未来得及扩散,五人的战斗力,就去掉了两人,接下来的战斗,对虎门镖局的人来说,应该是轻松的。 黑衣人头目忍住了要出绝招的想法,他逼开张铁衣,居然舍下了他的对手,往道士而来。匆匆的一眼,他判断年轻道士是两人中的软柿子,他得先解决外敌。 胡铨看上去有些无措,他想不到此人会调转枪头,看上了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毫无危险性的老实人。他不会去深想,因黑衣人的拳脚即将临身。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速度,技巧,地堂腿 - 花山 - 卡拉左夫 见到此状,云帆心中一急,到了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之下,他有了负责保护胡铨师兄的责任。这是一直以来,当胡铨骑术不精,被云帆和田鹏飞护在中间时,就萌生了的意志、想法。云帆不能看着这个嚣张的家伙在他面前伤害自己的师兄。 这一刻,云帆似乎忘记了,和大师兄一样,二师兄也不是一个简单的道士。或许胡铨憨厚,老实,却不代表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说他也是自小跟在老道士身边,在山上长大的,可能跟人打交道时,会有种种的不适应,和拘谨,而战斗的能力,应该是不缺的。 他的无措,源于没怎么跟人战斗过。他的不乱,源于来人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十分的快,基本不给人思考的机会,只能任由人的本能,能迎上去就拼,敌不过就下意识去躲。自然,对于不如黑衣人的人来说,这两者显然都不可取,注定要被他击伤,如了他的愿。 胡铨轻轻的握着拳头,腾挪之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的击打在黑衣人头目的右手腕处。此人看上去没有猛兽来的凶,来的狠,其气势却在胡铨见过的猛虎之上。将此人击打一下,导致黑衣人的攻击落空,且手腕骨折,他一脸痛苦和惘然,立在场中,停了一下,再次展开攻击,这时候云帆挡在了胡铨前面。 “哼,就会偷袭的家伙,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这话听起来就是动画片里反派角色的对白,却被云帆不经意间用到自己身上,套在自己的对手身上。 黑衣人无奈,只能先对上云帆。他的手腕很痛,已出不了力,若此时他还看不清那个年轻道长的不可轻侮之处,其过人强大之处,黑衣人就算是白混了这么多年了。一者他咽不下这口气,他的两个弟兄莫名的被击倒击伤,二者年轻的,总是稚嫩的,这是他的经验、判断,稍微验证之后,发现出乎他的意料,但不在乎。所以此人受了点伤,火气更大了,他要挽回颜面。 云帆想重温赤岭关下对上田万里时的硬拼硬,这叫他曾经畅快。而黑衣人头目显然有了顾忌,他的一只手不能出力,另一只手不愿对上云帆的拳头,只是寻找机会,从破绽入手,愤怒的同时,他没有失去理智。 停了,基本除了云帆和黑衣人的战斗,虎门镖局的人都空着手,在旁边或观看,或警惕护卫镖车,又或者在包扎伤口。胡铨跳开两步,再跳开三步,那两条人影于场中腾跃,胡铨也懂得护在自家师弟的后背,这叫,叫掠阵。 发现这样的方法行不通,云帆只能将自己的速度提升。他就不相信,在他如此高境界之下,区区黑衣人,所谓高手在他如此高速的运动战之下,还能支撑得住。 以快打快,貌似是某个家伙说过,对,是影视上某人的话语,是圭臬。今日被云帆很轻易的捡了起来,他要尝试这种不陌生的战斗方式。在花山,不,是在铜山道上时,对上贾逵一伙,云帆所使用的,就是生疏阶段的躲闪,某种意义上的以速度取胜。 黑衣人头目渐渐发现他的弟兄已在他这一次冲动不久,被击倒,或者被擒住,无一例外。云帆手上动作一快,黑衣人心中虽急,却做不到逼开张铁衣那般,将云帆弹开。对方来势汹汹,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上去。 不知不觉之中,这光杆司令已在云帆的手底下支撑了两三十个回合。对云帆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他感觉自己的速度还能快一点,更快一点。黑衣人有苦说不出,跟张铁衣战斗时,怎么说他都是在上风的,自己主动出击,转而换成道士以及这个年轻人为对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这家伙,这小子,这来路不明的好管闲事者,余力很足,速度更快,兼且其人的拳头非常有力,若除去其人的某些低等破绽,就是武林中极具竞争力的好手了。 不容黑衣人不小心应对,不容黑衣人不得不接上云帆的攻击,临身的攻击。 云帆深呼吸半口气,他跳了起来,以泰山压顶的态势要将底下之人劈开。自然,他手上没有武器,只能以手掌代替大刀,这就打了折扣。黑衣人滑溜,堪堪躲开云帆的致命一击。尚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被接下来的云帆之地堂腿扫在地上。 继手腕骨折之后,他的小腿也受了重伤,一时站立不起来。以骨头对上肌肉,这是很可占便宜的,何况云帆的气力实在是惊人,就这一下,在云帆的预计之中,将黑衣人放倒,他方松了一口气,成就感慢慢临身。 武林人士,或者江湖之人,可能离他云帆的境界相差甚远,而云帆的战斗技巧缺缺,当一时不能奈何对手,他的尚未完全将金丹消化,纳为己有,就很需要这方面的经验,这一类有实效,可省力的技巧了。这是一时的感悟,需慢慢提升战斗的技巧。 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地,虎门镖局的镖师便如饿狼般扑了上去,这叫人大跌眼镜的做法,被张铁衣制止住了。他微笑着对着云帆和胡铨作揖道:“感谢这位道长,还有李公子的相助,张某非常庆幸,也非常感激。”他说话的同时,罗双全已将地上的头目制服住,他们一网成擒,宣告行动之失败。 “举手之劳。”云帆回道,“这些人怎么处置,就交由张总镖头决定了,呵呵。我们先回去,一会还要赶路。” “行,承李公子的情,咱们前面再叙。”张铁衣回答得很干脆。 云帆望了那个黑衣人头目一眼,只见其人目露凶光,要一口将云帆等人吞吃掉的样子,确实有些令人害怕。云帆担忧吗?这不大可能,如此凶徒,被留下来后,等待他们的或许只能是死亡,这一点就算张铁衣多么的“仁慈”,都不会改变的。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人要活下去,就得心狠,若不然,你的仁慈,就等同于明日敌人的残酷,下场很不幸。放过了史吉两人,但张铁衣不会放过见不得光的黑衣人,云帆可以肯定。此时的张铁衣做出的就是这个决定。 云帆两人刚回到他们的队伍中,那边的虎门镖局之人,在总镖头的果断之下,把所有的黑衣人全都对付完,因张铁衣知道,近于死士的他们,便是杀手矣,他们嘴里是问不出有价值的线索的。既然没有了价值,那么,就不用存留下去了,这很叫镖师们解恨。 此战,虎门镖局也损失了七八个人,他们全被留在了路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只等这趟镖之后,再回转过来,移葬故土。镖师们的一时解恨,换不回他们的弟兄,解恨之后,他们含着泪水,需继续前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订交 - 花山 - 卡拉左夫 张铁衣等人好一通忙碌,再次休整起行时,云帆他们已经走远了。 “大哥,”罗双全欲言又止,虎门镖局就是他们的家,镖师们自然既是他们的属下,也同样是他们的弟兄,叫这一场残酷的战斗夺走了好几条性命,虽然最后镖物无恙,对手更是全军覆没。无论怎么说,罗双全心中都有几分伤悲的。这是人命,而不是货物,活生生的人的消失,他感觉没有尽到责任,对不住死者的家人。 “诶,二弟,”张铁衣同样难以开怀,“走吧,我们的路还很长。此趟镖之后,要为死去的弟兄多准备些抚恤金,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这才是我们日后要做好的。”作为总镖头,他的责任更重,不仅要为死去的人之后人着想,更要为活着的人的日后生计劳碌。这些年他们很见过些生死,此太平年间里人的生死,不比战乱时期更脆弱。两者在某种意义上差不太多,这就是他们镖行的特色,做镖师的苦处。 能不战斗就不去战斗,因钱财可以通路。若要战斗,便全力以赴,这是争夺生死的时候,容不得马虎大意的。 罗双全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取出些精神来,鼓励道:“弟兄们,前路虽然是艰险的,不过今天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并不是弱者。对于觊觎我们财物的敌人,要毫不留情将之击杀。今日弟兄们的表现很好。出发!” “出发!”有力的呐喊,出自惊魂已定的人的嘴里。 这种向上、往前的精神,没有因了死者所带来的悲伤,而减弱多少。都是有经验,见过生死的人,虽不至于麻木,断不会沉浸于悲痛之中,不可自拔。所以说,别看做镖师的表面要求不高,其实,心态的转变,对一个合格的镖师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可能一个镖师不会有十分高强的武艺,但一个镖师若想在这个行当里混下去,且混得不错,将生死看开,把生命尽可能往轻里去秤,是行内的基本要求,和必要的态度。 镖师们多少都受到了血腥的影响,但他们有很不错的总镖头。困难之时,这是他们的旗帜,危难之后,这是他们的力量源泉,只要总镖头不倒,那么,这些既是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人,就会很快的提起精神,脚踏实地,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云帆等人去得远了,对于身后这一切,不大关心。他们的前路,比起虎门镖局的人来,会更加通畅,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易化解麻烦,解决对手,这就是明证。 兴许是前头有了周复等人,也兴许是虎门镖局的运气转好,这个白天所剩下的时间里,已经见不到拦路者了。两队人马先后抵达今日的住宿地,他们或一身轻松,或拖着疲惫之躯,皆安全到达预定的目的地,以为今晚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确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地方,面目尚算和善的人,对于过路的客商,出门的游子,这里的客栈敞开其大门,要赚取一份维持生计的口粮。此地不大热闹,南来的人,或者北边的过路者,只是将就居停于此,这是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小镇之一,人气一般,但环境尚可。环境,说的自然是客栈里的境况,因此时云帆等人,已洗涮一遍,准备晚饭了。 手下人马没有折损,这是周复感到高兴的地方。自家小姐一步步平安的往家门去,这也是他欢喜的地方。冯盼盼有些紧张了,离家越近,她的这一趟出门后的回转,得到了土麒麟后的心情中的激动就开始活跃,心放不下来,很快就能到家,见到她的父亲,且可以治好他的病,这是为人子女的,最大的快乐之一。她要快一点回到家门,有这份迫切的心态,她几乎要漏夜赶路了。 不过,这只是想一想而已。路途中,最重要的是,一步步的走,以稳为主。 晚饭时听云帆谈起他在宁城跟着钟老头混的日子,这是云帆对着其两位师兄提起,而旁边的冯盼盼凑巧听到的。云帆说的是混吃的日子,对他而言,这没有什么不光彩的。其人语气里还颇有几分怀念,更是提起宋庄外的那个落脚地,无名之破庙,听到这里,冯盼盼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你所说的破庙,是不是在宁城南边不远的大路上,那所存有一尊石像的庙宇?” “哦?冯姑娘,你知道这所破庙?”云帆很惊讶,他接着道,“不大可能吧,这破庙既不显眼,更没有香火,破破烂烂的,外地人应该不大知道的。” “我曾经路过,停留过一会。”冯盼盼盯着云帆的眼睛,虽然这是不礼貌的,也叫云帆很是费解,如何冯姑娘这么大胆了,这让他有些羞涩,或者说被人这样盯着,对方还是一个美女,实在是,令云帆颇感拘束。 云帆不得不对视过去,问道:“冯姑娘,难道以前我们见过吗?”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省起了,几个月前的某一天早上起来,下雨的那个清晨里,他所遇到的那个骑着马赶路的陌生女子,难道就是冯盼盼?这是心里的猜测,因当日他并没有见过女子的脸。 盯视着云帆,冯盼盼渐渐地将眼前这张脸和破庙里见过的那个年轻人,那个混吃者的脸相比较,猛然发现,原来好像真的就是同一个人。怪不得,第一眼见到李公子,她感觉很是眼熟的样子,原来,这就是破庙里要为自己生火,却不在行的“小兄弟”呀。 想到这里,冯盼盼才发现在两位道长的不解之中,她盯看着云帆,已有好一阵子了。虽然认出了云帆来,她仍感到不好意思,一个大姑娘盯着对面人这样看,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小兄弟,不记得了?”冯盼盼忽然笑道。 云帆这就反应过来,跟着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天的过路人就是冯姑娘你呀,若不是姑娘你提起,我都差点忘记了。”其实那天的事,云帆是不大容易忘记的,因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第二个人,充满着神秘感,却只是萍水相逢,日后没有相见可能,兼且被自己划到武林高手的那一个女子,他不可能就这样忘记,让记忆随风而去。 相遇的感觉,相逢的感觉,特别的美妙。云帆忘记了他的两个师兄还在旁边,他们的对话听起来更像是打哑谜一般,让局外人一头雾水。 “师弟,这是什么回事,你跟冯姑娘以前是认识的?”田鹏飞问道。 “哦,差点忘了,师兄,刚才提到的那个破庙,你也来过的,就在那里,我忽然发病的那段时间里,某一个下雨的早上,就遇到了过路的冯姑娘,只是当日我没能记住,当赤岭关下相遇,没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若不是今日冯姑娘提出来,我是想不到一块去的。”云帆侃侃而谈。所谓的第二个见到的人,并不是过路者,而已经认识了,且关系不算浅,这是戏剧性的一幕吗?总之,云帆特别的想高歌一曲,或者大喝三杯,以作庆祝。 “这是,这真是缘分呐。”田鹏飞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 “对,缘分。”胡铨这个老实的家伙,也搀和了这么一句话。 顿时使得云帆和冯盼盼两人,皆有些脸红了。男女之间,说到了缘分,气氛一下子有些暧昧起来,某种看不见,也难以觉察的东西在空气中流动,在云帆和冯盼盼相互之间,多了种暂时说不明的情愫。 云帆讪笑一声,道:“这个嘛,确有几分缘分在里面。不过,冯姑娘,你那天急着赶路,就是为了那个,那只土麒麟吧?” 事情由暧昧转到了正事之上,冯盼盼脸嫩,却已恢复过来,回答道:“是的,为了家父的病,那时候我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要到宁城一带去,希望侥幸遇到它,想不到最后能够达成愿望,这大概是老天爷开眼了吧。” “嗯,好人有好报。”云帆抛出了这句话。 有了当日之遇,加上这几天的相处,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亲密了两分。冯盼盼建议道:“李公子,你是我的恩人,是我们家的恩人,就不要如此见外,日后叫我盼盼就好了。”这句话,冯盼盼几乎是下了一个决心才说出来的。江湖儿女有江湖儿女的豪爽处,作为一个女子,同样有其矜持,或者保守之处,这不矛盾。说出这句亲近的话,很需要几分勇气。 云帆回道:“即是如此,我就不叫冯姑娘了,这真显得见外。我年岁较小些,就叫盼盼姐,如何?” “嗯,那我也不叫你为李公子喽。嘻嘻,小兄弟。” 又是这句“小兄弟”,不过,此时的云帆很乐意,因他也有一个小兄弟,就在金陵。 “那么,冯姑娘,日后你也不用叫我们道长长道长短的,若不嫌弃,就叫一声大哥就好,我很乐意有你这样的妹妹。”说话的是田鹏飞,这一句话里,包含着世俗里的东西,而不像是一个出家人所应该讲的。不过嘛,谁叫冯盼盼都成了自家师弟的“盼盼姐”呢?有一就有二,他们的关系就这样拉近了。 “田大哥,胡大哥。”冯盼盼改口道,“日后需要两位大哥多多关照喽,嘻嘻。” 这一声大哥,无论是田鹏飞,还是胡铨,皆很是受用。有了云帆这层关系之外,主要还是觉得冯盼盼这个女子值得结交,是一个孝顺的女孩,而且,在心里面,田鹏飞两人也觉得,多一个小妹,这是一件快事。 田鹏飞、胡铨皆是孤儿,自小就在山上长大,老道士和钟老头,是他们亲近的人。多了一个云帆师弟后,今日再添了一个小妹,他们一时之间有了家的感觉。 “好,冯妹妹放心,日后若是有人敢欺负你,不用我出马,云帆师弟就能将他们搞掂。当然了,若需要为兄帮你出头,这是肯定没有任何问题的。”田鹏飞笑呵呵着道。 胡铨紧跟着点头,他的意思同样就是如此的。 多了两个兄长,还有一个小兄弟,冯盼盼更是高兴,她忙不迭的点头,道:“两位大哥,小妹敬你们一杯。”说着她举起了杯子,这是当地的一种酿酒,是刚才云帆叫上来,而未喝过的。冯盼盼酒量很浅,她这么做,只是因了心中高兴,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等待不来,不等待也不来。 “好,一起来。”两位道士,以及云帆这个小师弟同时举起了他们的杯子,轻笑着,这普通的,也是难得的夜晚。四人算是正式的订交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梦的土壤 - 花山 - 卡拉左夫 接下来两天的路程,云帆这一行没遇到什么阻滞,似乎田万里失败,洪湖钓叟等人失败,兼且塔岗寨的好汉也无意之中折在云帆他们的手里,一路上开始太平了。 这是正常的吗?或者这就是不正常的?这一点几人皆没有过深的去探究。 麻烦不上门,无论是有真本事或者有假本事的人,都很乐意见到。 跟田万里交手,跟空明和尚交手,且使出地堂腿扫倒那名黑衣人头目,云帆的收获不多,但也不少。他有些重视起战斗的技巧,这在云帆而言,必须得去学习。跟自家的师兄交流过之后,田鹏飞只是叫云帆将吐纳这门功课完成好,持之以恒就可以了。 所谓的武林好手,在田鹏飞以及胡铨看来,是处于较低境界的低手,他们已将之抛离得太远,一切的技巧,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他的意思是,云帆应该先要搞好自己的、传承于钟伯处的东西学好,方是正道。战斗的技巧,是旁枝末节,不能因之而舍本逐末。 一句话说,他们追求的是向上的、长生之道,而不是江湖人的那种意气之争。 云帆感觉这很在理。一个人的摸索,比不了两个人三个人的讨论。钟老头这个师傅不大尽责,只领着自己走了一段很短的路,就让自己独自去学习了,以至于云帆在许多时候,靠着自己的悟性,以及前一个世界之所得,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应对这个世界里的一切。这显然是不够的。 有了两个师兄,还有一个师伯,当然,还要加上他的双亲,这才是完整的,能让他走的更远。 “师兄,受教了。嘿嘿,不过,那些技巧,我觉得学习一下,好像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这个可以学嘛。”田鹏飞笑道,“只是,师弟,你的吐纳之法,才是你进步的源泉。这是最重要的,为兄得再啰嗦几句,你不要轻视之,明白了吗?” “知道,知道。师兄,我一定听从两位师兄的教导。”云帆嬉笑着道。 一边的胡铨连忙摇头,道:“师弟,我没什么教导的,还是听大师兄的吧。” 老实人很老实,云帆发笑,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二师兄别谦虚,那天我看师兄你行云流水般将黑衣人的手腕敲成骨折,这不就是我需要学习的地方吗?” 胡铨感到不好意思了,憨笑道:“那个人大意而已,这不算什么。” “大师兄,你说呢?”云帆转而问向田鹏飞。 “总之,我们做师兄的,有很多你要学习借鉴之处,师弟,你可不能偷懒。”田鹏飞正色道,“好像钟伯说过,江湖险恶,这下子,你的功课更不能落下了。” “呵呵,”云帆只能苦笑,吐纳一门,只能按部就班的来,是急不得的,他很明白自家师兄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强大一分,就少去一分危险。不过,要潇洒得游荡江湖,也不能仅仅是靠着手底下的功夫,更多时候,要求的是策略,也就是动脑子。那么,经验上的积累,就很显重要了。 田鹏飞知道小师弟能听得进去,便不再啰嗦了。这年头,做师兄的责任不轻呀。他有两个师弟,现在更是多了一个小妹,肩上的压力,实在是不小。那天晚上他本来也想学着世俗里的规例,送上所谓的见面礼,一如云帆师弟首次上得山来,师傅之送出黄精。不过,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如此便只能先将要送给冯盼盼的礼物,延后了。 两天的行程下来,明日中午前就能抵达文县,到冯盼盼的家了。虎门镖局的人自从折损了好几个人之后,更加紧密的跟在了周复一行的后面。这是一张护身符,效果很好,讲究实际的人,比如说张铁衣罢,懂得借势。 那一天得到云帆和胡铨的援助,从困境中走过来,他已感激莫名,上前几次要正式的感谢一番,这繁文缛节的,云帆不大喜欢,却接受了他们的一两次宴饮,喝过几杯水酒。张铁衣想跟云帆等人搞好关系,这是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他也不讳言,流露出对大师们的敬佩之处。 在总镖头的带领之下,虎门镖局的年轻人顺势跟云帆等人亲近一番。不过,收到的效果一般,这并不是因为云帆的高傲,不是因为他的看不起镖师。只是云帆此人,对于交往,总是被动的,而且,他是一个讲究眼缘的人,若一开始对一个人没什么好感,恐怕接下来是不大可能很容易就跨过陌生阶段,进入论交层次的。 至于那两位道长,他们的高度,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虽也是虎门镖局的人要巴结的对象,却感觉他们不大好说话的样子。再露骨的行径,在这样的高人面前,行不通,有些许自知之明的镖师们,不敢过来打扰。 实话说,萍水相逢,能抽出手来,帮他们度过难关,就已经是一份不轻的恩情,再想进一步获得他们的友情,看起来不大现实。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总得需要两方面的互动,当地位上不平等时,处于较低地位的人,就算鼓足了勇气,必要的顾忌或者说尊敬,是必然随身而至的。这就如水的往下流,是常理,如果由低到高逆流而上,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了。 练习着吐纳,云帆想到突破一词。才几个月的时间,若非金丹的缘故,在他未免来得太早,是不大实际的。对于境界的划分,他很感模糊,老头子没告诉过他,他的两位师兄同样没怎么提过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这种可以量化的划分,是他未曾到达某个境界,他们选择不谈,还是所谓的境界,向来模糊,只能用心去体会,而不能以文字的形式,以数目字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方面,云帆是有困惑的。 田鹏飞的鞭策,对云帆来说,很有一股动力在里面。就如一个三四流的武者,对一流高手的向往,云帆也向往着,师兄们的境界,和老头子老道士他们的境界。仰着脖子往上看,虽然是辛苦的,却没有通过努力付出汗水取得进步来得辛苦,自然,当进步了,往更高的境界去,整个人都会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所谓的动力,也包含着这么些世俗的欲望。 家门临近,冯盼盼反而轻松了。那天晚上认出了云帆,居然是破庙里的混吃者,想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在这位小兄弟身上发生的变化,会如此之大。在冯盼盼对云帆的初步了解,这是一个充满朝气,而又带着点深沉,总体上却显得稚嫩的年轻人。冯盼盼对其人颇有几分好感。不过,若就这样以为,当一个不平凡的人帮助了一个陌生女子,帮了她一个大忙,女子就要以身相许,这是戏剧里的桥段,现实中,云帆的这个世界里,尽管他以为自己就是主角,却不能也没有生出这样的心态来。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人,就算其人不会独立的思考。一分或几分好感,要转化为男女之间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四则运算,难以预期,更不能以付出多少来衡量应该所得。感情这样东西,云帆虽然不在行,他不以为,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存在于自己身上,且这种气态崩裂而出,就可以征服一个女人。 少年的梦,男人的梦,在未成为事实之前,难道只有在梦的土壤里,才有其存在的意义? 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败院落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天亮了,度过白天,再到了黑夜,这是黑白间的循环。跟月之阴晴圆缺,形成呼应的是,四季的轮转交替。旅途中的人,回家的人,或者远游者,对时间的概念,以对于月圆月缺这方面的感官认识,可称作经典的乡恋情怀。中秋过后,时间的脚步如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步紧于一步,旧岁除去,新年到来,在以时辰记法量度时间的这个世界,当九月即将过去,秋的尽处,于江南的地里,便是冬天的到来。 云帆的两位师兄穿着道袍,不感到凉意。云帆也是单衫,里面加了一件薄衣,他以为,应对接下来的冬天,应该问题不大。 文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大抵跟白县差不多吧?这是云帆仅仅从文字上的推断。望着天慢慢变黑,历经了前几天的插曲,这两天的平静之后,云帆有了心思要看一看黑夜的降临。这是无所事事的表现,他的功课完成,他的思考的触角暂时抵达不了远方,他的对于家的思念,也暂时兴起之后,沉寂了下来。 “师兄,你打算在文县呆多久?”云帆对着旁边的大师兄问道。 “看情况喽,怎么了,你想快一点到金陵去?” “也不是,只是这两天来,该赶路时赶路,该歇脚时休息,这日子,平淡得紧呀。”对于生活的平淡,或者精彩,云帆皆能够接受,就如一个不挑食的人,五谷杂粮都能落肚。他无意去诉苦,无意于发牢骚,这些东西,都不是此时的他所拥有的。 他的闲极无聊,只是因为,生发于他的年少时代,活跃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沉寂下去的江湖梦,当来到这个世界,在破庙了重新焕发其光彩,由一开始的想在钟老头处得到指点,从而成为梦想中的武林高手,一朝吞下金丹,造就此时的他,去武林高手的境界,已高出许多。这段日子来,他的和山贼强盗,和江湖人士中的成名者打过几次交道,心有感触,想到江湖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些许的失望之后,他感到了迷惘,不知日后的日子该做如何安排。分明是,他一个少年人,怎么会生出这种老年人才有的心态呢?他同样困惑不解。 直挂云帆济沧海,实际上他的济沧海,预期中的沧海,便是那个无处不在,被许多人翻炒过的江湖,江湖呀,远远谈不上如何的精彩,如何的令人神往。 “那,”田鹏飞望着云帆,“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察言观色的本领,田鹏飞尚不具备,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种直觉上的感受。显然,他之所道,有几分准确度。 “有吗?师兄,你看错了,我这不是闷闷不乐,而只是有点无聊,因为日子平淡。”云帆讲的是实话。 “无聊吗?不觉得,是师弟你要求高了吧?”田鹏飞笑着问道。 “没办法,在这个世俗里面,人的欲望太多,我这么年轻的人,也不例外。”云帆假装老成的样子,“相对而言,我乐于平淡,更喜欢精彩的生活。” “你呀,师弟,照你这样闯下去,相信很快就能遇到你之所想。但是,精彩真的有这么重要?”这句话像是询问云帆,更像是田鹏飞的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胡铨,二师弟自然喜欢平淡多一点,他田鹏飞呢?大概就在中间,走的是中庸之道?或者因了追求,对外来的诱惑,能抵得住,不会过多的追求外物。因他此时的心境,办到这一点,大抵不困难。 中山狼好歹也是额头上顶着“王”字的独行者,胡铨的以为它已经放弃了追踪,放弃了那只土麒麟,其实它一路都有跟着来。当塔岗寨的好汉们拦路之时,这匹狼就远远的吊在后面,它以为前面会有一场大战,当前方混乱之时,便可以乘机来一次浑水摸鱼。其狼高估了塔岗寨这群强梁,它要等待的时机不曾到来,这叫它很是有些泄气。 狼行千里吃肉,中山狼的目的已不是为了那一块肉。它的目的简单,就是要在土麒麟处获得足够的好处。土麒麟在它眼里,就是极大的补品,对它的成长有很大的好处。 尾随着,当前面车队进入城内,进入人烟稠密的地方,它就游荡在野外,凭着其敏感的嗅觉,和耐性,没有把猎物追丢。确然,这是中山狼的本事,路途之上,云帆等人早起开行后,连田鹏飞等人都不会想到,历经了好几天的行程,这不死心的家伙还会跟在后面。 修道之人的听觉视觉等等比起常人来,要敏感精确很多,这却是需要一定的距离,在某个范围之内,才能办得到的。毕竟他们也不是神仙,离钟老头以及老道士的境界尚有一定较大的距离,而且,开头两三天没有等到中山狼的到来,无形之中,他们的警惕性放松了,不再关注后面那只听自家师傅说过很是狡猾和具有耐性的家伙。 中山狼会因了两位年轻道士的松懈,而寻找到它的机会吗?要知道,中山狼对道士有警觉之心,明白这两个人的本事不小,贸贸然的逞匹夫之勇,断难成功。 这是无聊的狼罢。这是为达到目的,不轻易放弃的狼罢。 今晚不特别。云帆顺利完成自己的吐纳,打个呵欠,就要躺下。这是一处破落的院子,这一天他们没能找到落脚的城镇,只能随遇而安,占据了荒凉之地。虎门镖局的人同样进驻了此地,他们就睡在旁边,守夜值班,一切如常。 “师兄,你们睡了吗?”云帆随意问了一句,其实三人都在同一个房间,荒废的院落,只能将就着,他的两位师兄以打坐的姿态坐着,对付黑夜。 “差一点就要睡着了。”这是田鹏飞的话。 “师弟,这样很好,我好久没有这样打坐过了。”胡铨接着应答一声。 秋夜,荒郊野岭中的院落之中,此时连秋虫都不大鸣叫了。听到两位师兄的声音,云帆感到温暖一些,虽然,现在的他已不大怕冻。师兄们要入梦,云帆却有一种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野外过夜,他心里有几分期待,或许他期待夜行人的到来。明日他们就要抵达文县,如果还存有觊觎土麒麟,或者选择对虎门镖局的人动手,今晚大概算得上一个好的机会。 月黑风高,是干坏事的时候。这个世界里的一些人,总喜欢黑衣黑裤且蒙着面行事,此为心理阴暗的某种程度上之表现,云帆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夜行人,大半会选择这样的夜晚给对手突然的袭击,只有如此,才可能取得出其不意的奇效。 云帆已将那匹中山狼抛在脑后了,他听说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以为狼就只能是狼,有一点点的狡猾,可仍算不上智慧。这种动物,比不上人,在人类的掌握之中,它翻不起浪花来。不单单是狼,其余动物,在人类面前,都显得可笑。这不是他的自大,而只是一贯以来,活在人的世界里,对动物的理解只停留于表面的一种认知。人为万物之灵,这句话不知是谁首先提出的,在人的世界里,是通行的观念。 云帆躺了下来,他将右脚放在弯曲的左膝盖之上,他有些许的困意,却不愿就这样睡过去。两位师兄可以通过打坐的方式代替睡觉,这一点云帆暂时办不到。他把双手手掌压在后脑勺,眼珠转动,在思考着什么。 旁边有虎门镖局的人在走动,而这边的周复同样有安排人手值夜。在城镇之中,客栈里面,这种工作相对容易些,而换转成破败的院落,野外之地,相对来说,难度多了好几分的样子。明日就要回到家中,这一晚显得不简单,似乎有了生命那般,因了黑夜的不愿快速退去,换成白日,有拖延的嫌疑。此为周复等人的感觉,当然了,有两位道长在,他们心中认定,再大的考验,都不可能难得倒他们。 虎门镖局的人知道一墙之隔的那边是周复一行,虽离他们很近,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宿于这种破旧的院落,又是老话,此行很重要,他们已付出了好几条人命,路途之上,他们总是小心谨慎,以一个稳字为主。 自己的困难首先得自己拿出积极的态度去应对,这才是行镖人所应有的素养。靠别人,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辈子。张铁衣心里有几分笃定,若同行期间,他们再一次遇到像黑衣人这样的对手,解决不了的时候,那边的道长及李公子等人不会袖手旁观。这可能不关乎交情,而离道义更近一些。 和云帆期待着夜行者的到来不同,镖师们希望能够安稳的度过这一个普通的晚上。白天里缺少了黑夜这一层布,应对突发情况,于他们而言,会容易一些。黑夜,就显得复杂几分了。张铁衣闭着眼睛,他并没有躺下,此时的他,耳朵张听着,他留意着深夜时分,四周的声音。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不是的,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无来由的生发出来之后,便一时平静不了。晚饭过后,张铁衣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罗双全,接着亲自到周复那边去,以安全的名义提醒对方一句,守夜时应该注意未知的情况。虽然,他也知道,这句话可能是多余的,强大如他们,是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不用张铁衣去提醒,周复也能想到其中需注意的事项,他不笨,还有办事经验,为人可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狼啸 - 花山 - 卡拉左夫 野狼的声音传来时,破落的院子外来了一些人,这是黑衣人,更符合在黑夜这种环境里出没。白日里干坏事还穿一身黑衣,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自以为强大的嚣张。黑夜,如一个黑色的漩涡,吸纳黑色的事物。 “里面有多少人,都搞清楚了吧?”发话的是其中一人,从声音上判断,应是一个中年人。 “有两帮人马,虎门镖局一方,已不超过二十人。另一边带队的是文县周复,大概十多号人。”该人就是探子,其人低声回答了中年人的问题,语气沉稳。 “有把握吗?”中年人问的是另一个同伴。 “听说白马山那几位当家就折损在他们手上,还有,那边的行动也失败了。”他的同伴显然已调查过,这几天发生在虎门镖局车队的事情,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那一批镖物了。 “嗯,这样看来,事情还真有点棘手。”中年人沉吟着,“你们怎么看?”事实上,在行动之前,这方面的资料,他们都已经获得且消化了一遍,若真正的没有信心,他们不会赶到这里来。中年人的问话听上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未等他的同伴答话,中年人便摇摇头,道:“富贵险中求,而且,我们也不弱,是吧?” “对,大哥说得没错,管他什么张铁衣罗双全,还有那什么周复,统统砍倒就是了。” “火把准备好没有?”中年人很满意,他的弟兄没有被前面失败过的例子吓住,反而慢慢的酿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差点崩裂而去,击垮前方的破墙了。 “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大哥下令了。”这一个人的语气淡淡的,只在陈述一件事实。 中年人刚要下令发出放火和攻击的命令,院子后方忽的传来狼啸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中年人有些疑惑,他的左手举起,示意同伴们再等一等,这样的夜里,出现狼啸,是正常或不正常,得留心听一听,分析一下再做出判断。 狼啸来得快,去得不快。狼是群居动物,从声音上听,院子后方的野狼,应该不少于十只八只的,不单单是中年人能听得出来,院子里面的张铁衣,周复等人同样听闻到他们后面的一些情况,对此,对这样的畜生,他们却没怎么放在眼里。他们要顾忌要防备的是人,而不是这些动物。 云帆的倾耳听终于收获到了野狼的鸣叫,他发现游来了这饥饿中的动物,顿时来了几分兴趣。本来他已经忘记了中山狼,而今晚在破院子落脚,能遇得到这群家伙,中山狼的同类,他有些意动,想到后面去看一看。 前一世的云帆胆子不大,来到这个世界,当吃了金丹,感觉自己不比武林高手差,云帆就有了几分自信,大概在野狼群中行走,是不会有事的。武艺有时候不算什么长处,有时候却能让一个人增加不少的自信心,算起来,武艺高强,也是一种本事罢。 院子后面的动静,打坐中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皆有所感应,但是他们没有在意。而云帆的起身,明显是要到某个地方去,这深夜里头,有什么好逛的?大师兄睁开了眼睛,对着将要踏出门口的云帆轻声问道:“师弟,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睡觉吧,明日还得赶路。” 云帆回过头来,讪笑着道:“师兄,你还没睡着啊。我想到后面去看一看,那几匹狼要干些什么勾当,深更半夜的,无故狂啸,恼人呀。” “师弟你呀,总是不安分。野狼有什么好看的,如果是中山狼来了,赶一赶它尚可。” 同样醒了过来的胡铨亦附和:“对,如果中山狼跟来了,交给我就是了,师弟。” 望着两位师兄不希望自己出门的表情,云帆只好妥协了。他也知道,大半夜的,出去看一看那几匹野狼,实在是无聊人才会去做的。五福寺里的三德小和尚要摸那只驴子,尚算得上是童真未泯,而自己呢?云帆能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理由,却不希望就此影响到自己的两位师兄。不去就不去,如果野狼不识相,要进来觅食的话,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云帆重新躺了下来,他的两位师兄方闭上眼睛,再度进入他们的打坐状态。闭目可以养神,而打坐的意义在于修炼,修炼他们的长生之道。从效果上看,日积月累,要达到老道士他们的境界,并不容易。他再次坐了起来,要学着两位师兄那样,以打坐打发这个夜晚—虽然曾尝试过许多遍,都不能坚持太久。 手里握着黄精,盘膝而坐着,呼气吐气,好不容易才进入状态,要顺着经络走一个周天,云帆暗喜着,以为已开了个好头,应该能坚持得久一些,不意后院的野狼啸声过后,前院似乎来了点动静。云帆忙停止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如自己期待那样,来了不速之客吧? 他慢慢地张开眼睛,尝试着凝神去静听,发现若将眼睛闭着,效果好一些。这时候大师兄起身下了地,他站立着,对着某个方向的盯视,似乎能透过断壁残垣,一眼就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如此不得安生,云帆有些恼了。虽然他有所期待,可有时候,期待是心里的事情,若没有发生,才是他最期待的。当来了麻烦,麻烦上门,恰逢他正要进入吐纳打坐的状态时,被人打断的这种感觉,很叫人不爽。 他跳下地来,道:“师兄,你看到了什么?” “来了一批客人。”田鹏飞居然了然了外面的境况。 云帆学着要透过障碍物,看清外面的一切,却发现徒劳,他一点东西都看不到。反而耳边能听到响声,似乎是人的脚步声。声音虽轻,已瞒不过云帆的耳朵。 如此深夜,来了这么些人,不用去多想,都可以判断出来,来者不会带有善意,也不是他们的朋友。 “走吧,先出去。”见到胡铨也站了起来,田鹏飞往前迈步,这是迎接来犯之敌,或者先要做出防守的态势,也许两种可能都有。 出了门后,周复等人已做好了警备的姿态,因此时一墙之隔的虎门镖局的人,已经和来犯之敌展开了战斗,从脚步声传来,到他们出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发生了战斗,说明来者的效率很高,根本不给对面人反应的机会。 周复见到刚好出来的云帆三人,他要先开口问取应对之法,田鹏飞吩咐下来了,“看顾好这里,不要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俨然是一派话事人的作风。 命令下达,保镖们形成了防备的圈子。这时候冯盼盼也被惊醒了,土麒麟就跟在她的身后,出门而来,到了云帆三人身边。 “盼盼姐,没事的,先进屋坐一坐吧。”云帆听到那边战斗的声响,从一开始到现在,砰砰声中,接着传来了惨叫声,是虎门镖局的人倒下,或者是来犯之敌倒毙,暂听不出来。既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回到屋子内,是较好的应对办法。 “是的,冯妹妹,到里面坐着,外面的事情,有我们足矣。”田鹏飞已经知道,这不是他们的敌人,估计也是为了那几车镖物而来的强梁。外面有人守住,里面是较为安全的。 如此一来,冯盼盼从她的房间出来,再带着土麒麟进了云帆的房间,她选择在云帆卧躺处坐了下来,道:“田大哥,要不派两个人过去看看,毕竟也是相识一场。” “嗯,”跟着进来的云帆三人随时留意着对面动静,也不忘跟冯盼盼答话,“师弟,你的腿伤好了吧,那边是什么情况,你跟周爷过去一趟,如何?” “可以呀,”云帆笑着道,“这边就交给师兄你了。”说完他要转身之前,对着胡铨提醒道,“二师兄,后面来了几匹野狼,我估计许多天不曾露面的中山狼也跟着来了,这需要你费点心思,嘿嘿。”其实云帆这句话只是信口而来,对于那匹狡猾而胆子不大的中山狼,闻听其名后,从未见它出过爪子,有可能名不副实,给胡铨提醒一句,有几分安全上的考虑,仅此而已。 “哦,知道。”胡铨应了一声,这件事情,自从大师兄交代给他,却没有了半点下文,老实如他,是放在了心上的。今晚中山狼来不来,暂时不知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铁珠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再次出门,轻松地翻过那堵墙,他就站在墙上,居高临下,看到的是火光中的战斗,好几处地方已经被强梁们点着了,火在蔓延,就这一段时间里,虎门镖局的人尽管拿出了当日对上蒙面黑衣人的勇气和毅力,奈何对手又强大了一个档次,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节节败退,都快要退到云帆脚下的那堵墙了。 周复紧接着上来,他看了一眼这边的战斗,就脸色突变。场中的人,来犯的人,他不认识,可有见识的他,能轻易看出,这是一伙凶残之徒,他们站在墙上,已发现虎门镖局一方,倒下了三四人,眼看着是活不成了的样子,剩下的以张铁衣为首的人,憋着气,却不能力挽狂澜。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才是要人命的战斗。 “哼,别再逞匹夫之勇了,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那名中年人脸带笑意,当下的场面他很满意,如此袭击之下,如此手段之下,虎门镖局的人在意料之中,被他的弟兄们逼到了墙角,很快就能统统放倒,那可观的镖物尽入囊中,想来他都要大声喊上两句,此行实在是顺利。 那站立在墙头上的人,其中之一就是文县周复了,他认得,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对手,旁边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呢?更不入他的法眼。将这边的人解决后,顺带着把那边的知情人全部干掉,这就是他的计划,计划中的事。 这边虎门镖局的热闹,他们即将要胜利,而周复一行同样是网中猎物,中年人没有半分担心,天罗地网之下,那方人是逃不掉的。 “给我杀。”中年人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来,似乎这么简单的话语,很有几分魔力,他的弟兄们,手底上的动作一快,镖师们显然慢了半拍,跟不上敌手的节奏,就轻易地再次送上两条人命。 人命如此不值钱,云帆在墙头上摇摇头,尔后不动声色,将手里的小石子往底下射去,这十拿九稳之事,很快便收到了成效:镖师们刚倒下两人,那边的强梁同样损失了三个战斗力。他们莫名倒下,在云帆是意料之事,石子出手时,云帆特意加了两分劲道,他的出手可靠,对方不死即伤。 “何方高人,请出来一会。”中年人有点迷糊,不解,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兄倒下三个,以他的眼力听力,居然发现不了是何人出的手,他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同一时间,张铁衣已发现云帆和周复的到来。他尚未沉浸到损失三五个弟兄的悲伤中,苦苦支撑得的时候,心中期盼的外援终于到了,且给予敌方狠狠的一个耳光,因此,他心里一松,有了李公子的加入,这一场战斗已无悬念。这是其人对大师、对云帆公子的盲目信赖,是一个溺水者当得到有力救援时的舒心。 虎门镖局的人士气大振,他们的对手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却没有进入束手待毙的泥沼,胜券在握,些许的变故,影响不到已成定局的虎门镖局的失败。因他们面对的,一直以来接触到的,只是武林中人,江湖人士,而不曾遇到过世外高人,修炼吐纳之法,吞吃过金丹的云帆这种境界之人,他们闻所未闻。 兵器轰击声不停,中年人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出手之人,便转而对着站在墙头的云帆两人道:“两位,请赶快下去,这里不关你们的事。”话一说完,其人就从衣袖里射出了他的暗器,他要趁着上面的两人不备之时,先将他们射杀。 火光之下,足以看清场中人的脸面,更何况云帆两人是站在高处的,底下一目了然。中年人没有参加战斗,他在场边统筹全局,其人话刚出口,云帆便留意着他的动作。这实在是被空明和尚偷袭之后,云帆对于这么些江湖中人,已不是当初那种态度,以为他们都是光明正大,行磊落之事的。江湖,也是一只大染缸,各色人等,都存在,尽管云帆接触的不够多,知道的种种黑暗之处,尚肤浅得很,吃过亏后,他告诫过自己,面对陌生的江湖人,得时刻注意其动向,稍不察觉,便可能再次上当。 云帆有备而来,他的腿伤早就好了。他的站在墙上,而不下去,虽然人在高处,有可能成为敌方的靶子,目标明显嘛。云帆不以为意,艺高人胆大,他觉得要狠狠的深深的磨砺一番,危险面前不能惊怕,一如他的从宁城北门过河到花山去,首次坐船不敢立站,当到了南江,从河口渡河到白县而去,就适应了,可以迎风而立,是一样的道理。 时间往前,云帆在做出改变。这不知是往着成熟一道,或者向着未名处的行走,中间或有迷惘之处,却阻止不了其人大步而前的步伐。 暗器是两颗珠子,分别向着云帆和周复的胸前而来。早就做好准备的云帆不慌不忙,在周复作势要躲避之前,就伸出了双手,他要以手掌将珠子抓住。珠子的速度本来不慢,在中年人刻意卖弄之下,到了两人面前,有拐弯的苗头,不过,这一切在云帆的速度面前,都不能构成威胁。 珠子听话般落入掌中,云帆笑了笑,道:“周大哥,没吓着你吧。一开始我就防着这家伙一手,呵呵。” 一般而言,这种暗器离手,往对手而去,飞奔之中,是很难被截下来的。当面对这样的暗器,除了躲避,更多时候只能使用武器将之击打下来。无论是躲开或者打落,都考验着人的反应速度,以及预判力。武林之中,很有一些使暗器的好手,其发出暗器之飞行轨道,并不是直线的,而往往有弯折,有一定的弧度,譬如云帆那个世界的足球赛,飞奔往球门的球体,会往两边拐,或者急速下坠,暗器之道,同样具有这些变化,而且,比起足球那么大的物体,更细小更灵活的暗器,变化更大,更诡异。 中年人的这一手,放在武林中,都算得上是不错的。可惜的是,他暗器的后续变化,刚刚展开,就被云帆使用粗暴的手段打断了,就很让暗器使用者不喜。 第一百六十章 烟雾弹 - 花山 - 卡拉左夫 偷袭不成,其人转成了光明正大的来。云帆的话未完,他的第二次第三次攻击就后随而至。云帆顿时有些恼了,招呼都不打一声,这样的攻击,实在可恨。 云帆脚踢手劈打,将后面的铁珠子打落,便立即还以颜色,手上珠子往中年人的弟兄而去,再次放倒两人,而石子呼啸着,奔向中年人,这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云帆热身过后,从墙上跳了下来,他手脚不停,把身上剩下的石子悉数射向场中还在战斗着的猎食者。石子出手,准星非常不错,皆一一将那些人击中。 张铁衣等人趁此机会,收割了倒地之敌人的头颅,毫不容情。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除去反应得快,奔回中年人身边的三两个人之外,剩下的被击中的同伙,于如此戏剧化的变故之中,皆成了游魂。 中年人躲不开云帆的石子,只能使出武器,要将之击落,他以虎口出血,倒退两步的代价承受了云帆之怒气之后,尚未来得及粗喘一口气,眼前的这一番变故顿时让他目瞪口呆了。一时之间,他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刚才那个高人原来只是对面站立着,且脸上挂着些许笑意的乳臭未干之小子。 石子痛击,屡试不爽,云帆颇有几分成就感。他身边自然跟着周复,这是云帆跳下来后,后随而至的周大哥。 张铁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大刀已差不多要卷刃的样子,他累出一身汗来。刚才乘机收割人命,此时的他心里却没有多大的喜悦。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次失去好几位镖师,损耗掉虎门镖局的有生力量,作为总镖头,就算把敌人全部干掉,他都不能开心得起来。 张铁衣感到苦涩,他身边的罗双全受了伤,被对手砍中背部,鲜血直流。他的儿子他的两个徒弟结成了三角联盟杀敌,同样逃不掉受伤的命运。这是最主要的力量,经此一战,虽然没有遭到不幸,是不幸中的万幸,此时此刻,已没有了战斗的余力。 “咳咳”血腥的味道入鼻,云帆感到有些不适。死人他早就见过,当晚做过噩梦,此为极大的不良反应。前两天也亲眼目睹虎门镖局的几个镖师被杀,当时是白天,虽然到过现场,可停留的时间不长,今晚不大一样,处于残破的院落里,空间小了,血腥味一时难以散尽,反而是集中的,浓浓的味道,很是呛鼻,几乎叫云帆生出了呕吐的欲望。 场中人都想不到出手如此迅捷果断,如此高深莫测的少年,会有这样的不适。他们看不懂。张铁衣来不及清点人数,他们到了云帆这边,与中年人一方对峙着,战斗尚未结束,一切的善后工作都不可能去做。 “来者何人,请报上名号。”中年人忍住再次发射暗器的想法,不明不白的被这个家伙搅乱局面,让他们的计划破产,他心里很是愤怒。他的握着的拳头先是放开,再握紧,然后松开,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武林人,江湖人都是这样,打不过你的时候,就思量着要为日后找回场子,他们得先弄懂情况,再记在心上。这是云帆一段日子来,所总结出来的他们的通病。看来眼前这个中年人,远不如洪湖钓叟他们来得干脆,知道事不可为,怎么就不选择逃跑,而忍住这口气留下来问这么些废话呢? 云帆摇摇头,轻笑着道:“无名之辈,不足一提。” “既然如此,我们走。”中年人冷笑一声,他选择的就是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之败,他定会以明日的胜利,洗涮掉的。 惊魂未定的他的三个弟兄狠狠的盯了云帆一眼,他们要记住此人,日后饶不了这小子。 看到中年人一方要逃走,张铁衣有些急了。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他很懂。而他们一方,虎门镖局的人折损得太多,是不能也没这个能力追剿余孽的。当张铁衣将目光投向云帆,不出他的意料,这位李公子发话了。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云帆作势要往前扑,哦,是往前逼近。在他的掌握之中,中年人四人,给他们插上翅膀,都飞不走的。 心里知道绝非此人的敌手,中年人却没有半分慌张,他取出一枚物事来,对着云帆晃了晃,以威胁的语气道:“今日之败,日后定有所报。” 云帆不想跟他费话了,他要以行动告诉他们,困兽之斗,对他来说,都只是徒劳的。他刚踏出两步,身后的周复喊了一声“小心!”云帆尚不知会发生何等变故时,中年人手里的物事已离开他的手,此物到了云帆面前,毫无征兆的炸开,这突然的变化,让云帆只能往后退,反应不慢的他知道面对这未知的物事,躲开为妙。 炸弹,或者说烟雾弹没有半分的破坏力,它的作用只是放出烟雾来,阻挡住人的视线,让中年人几人能够安然离开此地。烟雾许久才散,云帆倒退,且想到了大师兄那边的情况,受阻于烟雾,他没有选择追赶。 烟雾散去,云帆感到一丝无奈。尽管他心里仍存有气愤,在这种未知的他从未见过,可能听说过的物品面前,他只能望之轻叹。若选择追赶,很可能阴沟里翻船,被中年人就着烟雾,发出他拿手的暗器,从而伤到自己。 能够挽救虎门镖局的人,保住他们的镖物,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中年人临走前的狠话。云帆并没有放在心上。要来报仇,云帆不怕,到了自己的地盘,定叫这些无知的家伙,有来无回。 “张总镖头,你们怎么样,损失大不大?” “镖物无恙,人却又损失了好几个。”张铁衣苦笑着道。干这一行,有时候把镖物看得比人重要,因为这就是他们的信誉,赖以谋生的信誉;有时候,面对困难,譬如今晚这样的袭击时,当失去几个镖师,他的弟兄们时,他感到痛心和愤怒,才发现人是最重要的。尽管许多时候,看上去,人命不大值钱。 “那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这句话只是顺带着讲的,帮他们解决了主要的困难,善后之事,自然由他们来做。云帆不是救世主,更不是他们的保护神,接二连三的给他们提供帮助,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不用了,李公子,张某再次欠下这份天大的人情,恩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得清。”张铁衣回答道。 “感激的话就不用多说了,张总镖头。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我们得先回去。若有什么需要,张总镖头请说就是了。”云帆甩一甩手腕,经过烟雾弹的中和,这里的血腥味已没有刚才那么浓,也或许是云帆忍着呕吐感,熬过了临界点,自身有了一点免疫力,说不准。 目送云帆带着周复翻墙离开,张铁衣回转身来,望着眼前这种惨淡的局面,心里一重,明白此时的他,责任更重了。伤员急需救治,不能拖延。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沉溺于昨日,便是逃避 - 花山 - 卡拉左夫 虎门镖局的残局自有张铁衣等人收拾,云帆不会去过问,帮他们打退敌人,就算完成任务。他和周复翻墙回到自己人这边,发现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显然,那边的战斗,没能影响到这里。按照中年人的想法,是打算先解决张铁衣等人,再顺手清理这边十多号人的,他的没有料到年轻的云帆居然有如此惊人的实力,以至于他们眼睁睁看着己方的失败,这种无力感让侥幸逃离的人心存不忿,他们铁定要找回场子的。 进入屋子后,云帆发现胡铨师兄不在,他刚要开口问一下,田鹏飞见到云帆两人的回返,就站起身来,笑道:“师弟,你们这么快就返回,看来应该将来人擒获住了吧?” 云帆摇摇头,苦笑道:“大师兄,刚才大意了,走脱了几条漏网之鱼。” 屋内的冯盼盼感到诧异,便问道:“他们人很多吗?”对于云帆的本事,通过她看到的,和田鹏飞等人讲过的,冯盼盼了解得不少,连田万里这样的好手都不能在云帆手底下占得便宜,她很疑惑,那应该算不上高手的夜行人,难道就可以给云帆带来麻烦?她不大相信。 田鹏飞亦将询问的目光探了过来,师弟不像是莽撞之人,办事可靠,断不应该会出差错让敌手轻易走脱的,里面或许有他暂时不知道的变故罢。 这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云帆粗略的将中年人扔出他未见过的物事来,其物迅速炸开,遮挡住他的视线,是以有叫歹人走脱的机会,末了云帆自嘲一声,叹了一句自己还是经验太浅,便摊开手来,问道:“事情就是这样,胡师兄哪里去了?” 田鹏飞安慰两句后,方回答道:“刚才不是来了几匹野狼吗?我让二师弟到后面去看一看,免得师弟你又夜里起身,要到那边去看个究竟。” 云帆这才了然,原来是为了那恼人的野狼而去的。让胡铨师兄去办这种事情,实在有点大材小用,兴许,大师兄有某些考虑。 “周大哥,那边事情已经解决,受此重创,估计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云帆转而对着身后跟进来的周复道。 “是的,云帆兄弟你这一手确实很有杀伤力,百发百中呐。”周复想起来,要夸赞云帆几句。这是实情,他的话语并不算是夸张。 “嘿嘿,雕虫小技。对了,那帮人被打跑,盼盼姐你可以安心歇息了,早些睡,迟睡对皮肤不好。”云帆蹦出来这么一句话,顿时叫冯盼盼有些羞涩。 “呵呵,都可以休息了,冯妹妹,明天就要回家,更要养足精神。”田鹏飞接着说道。 尽管关系已经不浅了,可男女之间,总是存有一层隔膜在中间的,这叫避讳。自然,所谓的纯粹男女关系,指的是云帆和冯盼盼,作为道士的田鹏飞以及胡铨,可以忽略。 “好的,田大哥还有小兄弟,你们也早些睡罢。”关系是亲近了,可冯盼盼就喜欢叫云帆做“小兄弟”,这让云帆十分的不解。他有名字可以称呼,叫一声云帆或者别的,不就可以了吗?“小兄弟”,很容易让他想起破庙时,云帆在冯盼盼面前要生火点着木柴,却没有成功的窘态。 冯盼盼离开回了她的临时住处,周复在云帆屋子内坐了没多久,就下去安排好下半夜的值班人手了。经过隔壁的夜袭,这边影响不大,却不敢安稳的处之,该轮值该警觉的工作,必须有条不紊的继续下去。 “师弟。”田鹏飞叫了一声,这时云帆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脑子里想的是刚才被那几个人走脱,自己究竟有没有穿过那层迷障,准确地捕捉到他们动向的可能。想了想,脑海里模拟一番之后,发现目前的自己,对这种物事,没有更好的办法,难道他飞到天空上去,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瞄准了他们逃离的方向,再如一只大鸟般俯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获他们?这对于他来说,不大容易办到。 听到大师兄的呼叫,云帆以为他有什么吩咐,随口应道:“师兄,还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我看你走神的样子,想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就刚才那一枚烟雾弹,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躲开它,然后寻找到机会追上那几个人。”云帆实话实说。 “哦,我还以为是别的事情呢?”田鹏飞话里有话。 “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云帆惊奇问道。 “难道是我看错了?”田鹏飞忽的来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倒像是自言自语。 大师兄有点古怪,不过,云帆没有深入去想,他转换了话题,虽这已是下半夜了,正常的作息习惯,他们都已睡了过去。胡铨到后面去,已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遇到点什么?云帆将之道了出来:“师兄,二师兄都出去了好一阵子,怎么还不回来?” “这不是才没多久吗?放心,二师弟没事的,你别看他平时憨厚的样子,以为老实人就好欺负,呵呵,他的优点不少。” “好吧,我就先躺着,等二师兄回来再睡。”云帆又打了个呵欠,然后和衣躺下,他脑海里的模拟,模拟追捕漏网之鱼之态,淡了许多。许多年前,他爱好为过去了的,自己错失过的事物,在记忆里去做那看不见的虚拟性的补救,以为当日应该如此,若这样做的话,会减少许多遗憾。这种沉浸于过去,而没有往前看的做法,多少有几分逃避的态度。完美的事物向来难以在现实中存活,一切皆有其美好处,更有其残缺处,说残缺就是一种美的人,或是看得开了,想得远,并不如云帆那般,喜欢在模拟中完整已过去的昨天,寻找心灵上的安慰。 渐渐地人长大,这种沉迷过往的逃避态度,有所改变。这是当一个人直面了现实之硬冷,而没有被现实所吓退,所压垮,鼓起了勇气,要寻找到一条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道路,来一场没有回档的尝试。前一世界的云帆刚刚开始进行着这不大成熟,却已迈出了脚步的改变,不幸的是灵魂穿越,那个世界的他想来已经作古,幸运的是,来到这个看上去平淡,其实充满着各种可能,只等云帆去挖掘,去体验,去尝试的新世界里,尽管目前来说,江湖人的种种,现下的无聊,让云帆生出几分惰性。长远地讲,这个世界的神秘之处,绚烂之处,才慢慢舒展开来,这又是云帆自信之下,隐隐感觉得到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狡猾的狼 - 花山 - 卡拉左夫 胡铨转到后院之外,他如愿地见到那几匹野狼,扔出几块石子之后,没能顺利的将它们驱赶开。正如云帆所猜测那样,这是一群饥饿的家伙,它们闻到了人的气味,聚集起来要套取一份食粮。这吃人的家伙,在胡铨这个活人面前,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见到胡铨,反而心中兴奋,这是前院中年人等败退之后,停了一阵的啸叫再次欢呼般泄了出来。 狼的狂啸,不能叫胡铨胆怯。他此行的目的主要看一看中山狼有没有混在野狼里面,有的话就将之赶开。剩下的眼前的野狼,将之驱散,只是顺手而为之事。 扔出了石子,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在胡铨,却是感到正常的。扔出几块石子,他没有将野狼往死里打。更何况,相对于云帆,他的技巧明显差了些,更重要的是,如对待一个人,对待这些动物,胡铨没有杀心。虽然,在山上时,他的跟随老道士出外采药,遇到过野狼,遇到过老虎,还有其他野生的动物。若它们没有主动攻击,取人性命,按师傅的吩咐,胡铨对它们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也是,野生动物不是神经刀,见人就咬。它们的攻击人,一般会在人的于他们有恶意之后,方是如此。当然了,这不是说动物就是善良的,恰恰相反,其动物性行事,譬如此时野狼的饥饿,它们的目的简单而明确,就是要寻找到机会,在一个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胡铨暂时没去理会不远处的野狼,他先是扫视四周,在黑夜里视物,似乎能够看得明白清楚。一番搜索之后,中山狼没有影踪,胡铨摇摇头,他有些失望。师傅说过中山狼之狡猾和极具耐性,不会有假的,现时没能发现它的影踪,大概在于自己学艺未精,只能搜索到附近的境况,而不能将视觉听觉等往更远处伸展。 野狼在逼近,它们似乎以为胡铨就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其实机会不用刻意去寻找,只要逼近对方,逼近这个人类,一拥而上撕咬之,肯定能得到几块鲜美的肉。 胡铨眉头一皱,他老实,他憨厚,却不代表他就是懦弱、好欺负的。在山上成长,一方面其人纯朴而未受到外界的影响,保持住一份赤子之心,对阴谋诡计一类,不在行,更不感兴趣,一心求道;另一面,修道之人严格来说有与天斗的色彩,或者说寻求长生之道,就是与时间赛跑,逆天而行,这样的人,经历过老道士的培养,教导,会是懦弱,意志不坚定的吗? 他再次捡起一块砖头,对着头目样子的狼扔了过去,砖头去势很快,到达野狼的脑门之处,胡铨没多么的用劲,却足以让这个小头目吃到苦头。砖头很硬,力度不小,而狼的额头,在这样的拍击之下,吃到了它生平最大的痛楚。 不甘的悲鸣一声,小头目远远的跳开,对于那边的老实人,它开始感到害怕了。枪打出头鸟,剩下的它的伙伴们见状,纷纷散开。动物性行事,它们已经判断出,此路不通了。 虎门镖局的人缓慢的清理战场,包扎伤者的伤口和安顿好下半夜的工作,在张铁衣的意志力之下,战后的善后,进行的不错。罗双全受了重伤,张铁衣的儿子以及两个徒弟的伤势相对来说,要轻很多,损失了一部分的有生力量,尚存有另一部分的武力,这是不幸中的欣慰之处。 陆续地将夜行者留下来的尸体扔到后面去,且收拢好己方弟兄的尸体,一通忙活,离天亮不远了。胡铨没能找到那匹躲在不远处的中山狼,此时的“王”狼一动不动,它所催迫过来的野狼,不敢靠近那个道士,它已经知道,靠这帮杂牌军,是成不了事的。对道士,特别是田鹏飞的畏惧,使它不敢轻易现身,面对着胡铨,它同样采取这样的保守姿态。久久的,侯等着胡铨离开,而那几匹野狼不敢往云帆一方处活动,反而意外得到几具尸体,这虎门镖局扔出来的美食之后,这群家伙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管争取得来甚易的食粮。 中山狼慢慢地离开,它转身而去。目的没能达到,那只土麒麟令它垂涎三尺,这一次的转身,代表着它的无奈。它期盼中的混乱局面迟迟没有出现,这考验着其狼的耐性,考验着其狼的意志力。 明日,但愿明日会有奇迹发生罢,中山狼如是想到。 胡铨的回返,是当云帆打着瞌睡,欲睡未睡之时,迷糊中发现的。 “二师兄,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有没有见到那匹中山狼?”忽然提起了精神的云帆,说起那只狼来,语气里很有几分期待。 “没有,发现不了它。”胡铨关上门,然后走了过来,“我隐约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应该是在附近的,可惜不知道其准确的位置。” 田鹏飞开口笑道:“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算了,它爱来就来,来了就不能叫它如愿。”冯盼盼的事,已经是云帆三人的事,因田鹏飞已将之看作是自己的妹妹了。 云帆搔搔头,对于这种模糊的感应,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不能将之找出来,云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天天将目光放在身后,神经绷紧,要来一招守株待兔吧,这样一个人会有多累呀,保不准累成了神经衰弱,就得不偿失了。 师兄们能够感应得到,就是不能发现。这神秘而狡猾的家伙,想起来有叫人苦恼之处。算了吧,这一时之间的聊赖。云帆道了句“即使如此,咱们不用去管它了,反正有二师兄在。” “不说了,打坐。”田鹏飞上了简易的床,这样的夜,人需要心静。 胡铨憨笑着,点点头,“交给我的任务,我来完成”,就跟着田鹏飞的步伐,继续他们的打坐,以此消磨掉剩下来的、不长也不短的夜。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冯家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夜是安静的,当喧闹过去,当杀机散去。周复早早起身,先是检查己方的人数,检查完昨日到今朝的情况,交代几声,发现云帆等人好像尚未起身,便到虎门镖局那边去走了一圈。虽然以往跟虎门镖局的张铁衣等,交情不深,而罗双全背部受伤,昨晚有事,不便逗留;今早得便,过去探望一下,自也是应该的。 人与人的交情,当平和之时,如缓慢之水流动,要加深相互之间的感情,需要较多的时间。当处于患难,共过患难后,这种感情,男人间的情谊,或有突飞猛进般变化的。自然,严格来说两队人马可能算不上真正共过患难,无论如何,历经了共同的敌手,对加增两方的交情,有帮助是不能否定的。 张铁衣将周复送了出来,感谢道:“周爷,几次三番麻烦到你们,得到你们的帮助,真是……,这真是我老张这么多年来欠下的最大的人情了。我感激不尽,说多少次感激的话语,都不能道尽其中恩情之万一呀。” “言重了,张总镖头,这是云帆兄弟等古道热肠,顺手而为,周某没能出些力,实在有些惭愧。” “周爷,怎么说我们都算得上共同战斗过,再叫我张总镖头,就是见外了。如蒙不弃,就唤我一声老张吧。”不论是周复,还是张铁衣,都知道,经过这一路的相处,相互之间发现,对方是值得结交之人。尽管往细里说,各有各的小缺点,这在豪爽的江湖人,是小节,不必放在心上。 “呵呵,那恭敬不如从命,老张。” “哈哈,对,老周。” 称呼上的变化,代表着两人关系往亲近一面走,虽然,这种关系并不太深。 虎门镖局的人折损不少,剩下的路程难免因了人手的不足,有捉襟见肘之感。当日午前冯盼盼等人终于抵达文县,要到家了,周复建议张铁衣等人可以先在文县休整一番,再出发。毕竟受伤了的人,需要的是养伤,再赶路的话,已难以保证镖车以及人身的安全,罗双全的伤,更意味着其人不能继续接下来的行镖了,这对于张铁衣来说,是最为窘迫之处。 迟到总比不能到达好。行镖虽说讲究个准时安全,不能保证准时抵达时,安全的、晚一些将镖物送到,是不得已之事,不算失败。张铁衣答应了周复的邀请,在文县地带,怎么说周复家的老爷,也就是冯盼盼的父亲冯丁山冯大侠,在当地颇有几分名气,以及势力,可提供一些帮助。 出门一段时间,才回到家门,冯盼盼很有几分感触。天随人愿,有了土麒麟,她父亲的病就有了希望,她坚信着。 云帆三人随着冯盼盼到了文县,再转到冯家,安顿下来,半天的时间刚刚过去。入了冯家,云帆未能见到冯盼盼的父亲,冯丁山得了一场怪病,应还卧在床上。至于那只土麒麟,被冯盼盼抱进屋去,它对于人世间的一切,已没有了初始下山来时的好奇。不过,进入这样的家室,这对于它来说,是第一次。作为一只不以战斗为特长,在外人看来没什么出彩处的动物,土麒麟不会说话,却有几分通人性。特别是外界善恶的态度,能分辨出来,一如那只对它怀有恶意的中山狼,凭着动物的直觉,天生不喜。 在路途上转入这个休息点,到了冯盼盼的家,时间似乎过得慢了半拍,这一天的下午,云帆三人对付完午饭,无所事事,在屋子内坐着闲聊,他的两位师兄谈兴不大佳。他们如走了一段路,感到困倦的马儿,于屋子内养着精神,只等冯盼盼抽出时间来,带他们逛一逛她的家。 昨晚的睡眠不好,下午时云帆睡了一觉,他要将失去的睡眠补充回来。这就是一个百无聊赖之人,这样清爽的下午里,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屋子内打坐,这几分本领,就算是在梦中,云帆都没怎么得到过。 虎门镖局的人在周复的安排下,于冯家附近一处干净的院子住了下来。这暂时的休整,大概需要两三天罢。一路下来,尽管张铁衣尚能坚持下去,可他的镖师们都不是铁做的,需要在几次的战斗之后,好好的休息一番。虽然,他们的这一趟镖,走完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对于此趟护送冯盼盼回家,能够如此顺利,周复很满意。在他手下做事,尽几分力,且好好完成任务,会得到不菲的奖励,是一定的,这是冯丁山定下来的规矩,周复执行着。按照冯丁山的说法,卖力干活,必须得得到相应的待遇。 这一趟回返,周复感觉最大的收获,便是结识了云帆三人。这是有本事,且古道热肠,颇讲究义气之人。这是江湖人最喜好结交的对象之一。 冯盼盼回到家门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土麒麟的血作为药引,其他的药材在她出门之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次回来,全部的药材算是完整,她要马上为自己父亲的病,熬好药汤。 这看起来有些急了。不过,自家父亲在床上躺了这么长的时间,受了折磨,作为女儿的,当将全部的药材准备好了,不忙着去熬药,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加重要的吗?冯盼盼差点忘记了,将云帆三人安顿好之后,就没时间去招待他们。这是有些失礼的,何况田鹏飞将自己当做妹妹般看待,云帆这个小兄弟呢?一路上为了自己一行的安全,不遗余力,相逢是一种缘分,能再进一步相交,更是十分难得的。 冯盼盼忽然想起云帆曾经提过,他的师兄们对于药物很有几分研究,自己父亲的病,虽然不大可能通过他们来治好,因已经有了一张药方,按照上面的分量,按照普通的手法去煎熬,得出来的汤药于冯丁山的病情是有效的,这是医生的原话,应该不假。在取土麒麟身上的血之前,有没有必要向他们讨教一番呢?冯盼盼将手里的活停了下来。 想了想,冯盼盼还是选择出门。出房间门时,她才想起,从回到家门,一直到现在,都过去了两三个时辰的样子,自己似乎将云帆三人冷落到一边了,这是作为主人之不妥当处。冯盼盼脸上一红,当她敲门进入云帆三人的房间,天色已是要黑下来了,里面点燃了灯火。 第一百六十四掌 真的麒麟 - 花山 - 卡拉左夫 “田大哥,胡大哥,小兄弟呢?”冯盼盼问道。 “在睡觉。冯妹妹,你的事情忙完了吧?”田鹏飞笑问着。而胡铨只是笑了笑,应了一声,这在他而言,是正常的,不多话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大讲话的。 冯盼盼摇摇头,道:“小妹正要过来,要向田大哥等请教一番,对于土麒麟,我了解的不多,以它的血为药引,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大夫是怎么说的?”田鹏飞问道。 “这是药方,上面的药材全部都准备好了。我这一回来就忙着这件事,差点忘记招待田大哥你们,有怠慢之处,请田大哥你们多多包涵。”冯盼盼取出那张药方,递给了田鹏飞。 云帆在冯盼盼进门之时,就醒过来了,经过半个下午的睡眠,他感觉入夜之后,精神旺盛了。这就是睡眠的力量,一个人在睡梦之中,能补充回来的,便是精神力。他听到“药方”二字,忙翻身而起,叫道:“盼盼姐,你来啦。”说完便下床了,他和衣而睡,起来的动作迅捷。 云帆来到田鹏飞后面,和胡铨一起,看了看那张药方。对于药物药性,他了解的非常少,他只是好奇,上面的要以土麒麟的血为药引之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是珍贵的宝贵的药材,还是普通的常见的东西。看过两眼,他发现不认识没听过的药物,有十之七八,摇摇头,他心里暗忖,所谓的好奇,在一座山面前,已经变淡了。 “令尊得的是什么病?”田鹏飞开口问道,看完这张药方,他感觉有些疑惑。土麒麟,用一般人的眼光看来,它的血有大补之效。不过,田鹏飞忘记告诉冯盼盼以及云帆等人,所谓的土麒麟,并不是真正的土麒麟,而是真的真正的麒麟。其血有极大的功效,若是一般人,按照土麒麟的样子去用药,添加得多了几分血水,随时有性命之忧。 土麒麟,不是麒麟。麒麟是独一无二的,田鹏飞知道,就这样去使用它的血,有暴殄天物之嫌。 “大夫说是中毒,爹说过好像跟某个人切磋之后,被其人的兵器所伤,回家后不久就染病了。”冯盼盼将她知道的说了出来。 “冯妹妹呀,还有云帆师弟,为兄差点忘记告诉你们,这土麒麟,并不是真的。”田鹏飞先是望了望胡铨,再转而对冯盼盼以及云帆吐出这句让人惊讶乃至于不敢相信的话来。“说到底,为兄不是有意隐瞒,而是忘记了。”他再补充道。 “什么?”云帆和冯盼盼失声惊问。 “田大哥,这不是真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冯盼盼有些激动了。换做是谁,当发现自己努力追求且得到了的东西,在最后关头居然发现自己的努力所得,是毫无用处的,可想而知,此人会有多么的失望,乃至于沮丧了。 云帆跳了起来,喊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如此重大之事,怎么能到现在才告诉我们,你,你这实在是太糊涂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容易失态。 田鹏飞淡淡一笑,道:“你们别急,我的话还未说完呢?”一边的胡铨赶紧搬来凳子,好让云帆和冯盼盼两人坐下。 “还有什么没有说,大师兄,别一句话截成两半,全部讲完,这不是很好吗?”云帆不情愿的坐下来。 “是呀,田大哥,如果不是土麒麟,那么我这一次就算白忙活了,我爹的病……”冯盼盼很感忐忑,和担忧,冯丁山的病情,是不能再拖了的。 “稍安勿躁。”田鹏飞接着回答,“虽然不是土麒麟,不过,这是真正的麒麟。” “真正的麒麟?那跟盼盼姐所需要的土麒麟,有什么关系吗?”云帆糊涂了。 冯盼盼同样是一脸的不解,她期待着的,不是这个答案。 “真正的麒麟,听师傅说过,可遇不可求,是极其难得的传说中的吉祥之物,比起所谓的土麒麟,不知要珍贵多少倍。哦,不,是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动物,在真正的麒麟面前,土麒麟不值一提。”田鹏飞花费了一番口舌,才让两人初步了解,所谓真正麒麟的宝贵之处。 “既然是难得的,传说中的吉祥物,有这么容易遇到吗?”云帆问道。 “一开始我也不敢肯定,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对比师傅说过的,我以前了解到的麒麟的特性,才断定,这是真正的麒麟。”田鹏飞出了一口大气,似乎要判断麒麟的真假,极其花费精力,他抬手抓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才望着云帆,笑了笑。 这还是正常的世界吗?怎么连麒麟都出来了?云帆站了起来,这个来自大师兄的信息,里面包含着的东西实在是不少,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那,田大哥,真正的麒麟,它的血,你认为可以代替土麒麟的血吗?”冯盼盼弱弱的问了一句。没办法,父亲的病情,就是她心中的大石头,她无刻不忘。 “呵呵,冯妹妹,这个你可以放心,绝对没问题的。”田鹏飞打着包票道。这句话信心很足,也是,当确定了跟在冯盼盼身边的,就是真正的麒麟,他有些激动了。传说中的事物,师傅说过而从未见过的麒麟,他们有幸遇到,且跟随着冯盼盼,这对于田鹏飞来说,实在叫他感到不可思议。他兴奋,兴奋了两三天时间,今日才将之倾吐出来,让云帆和冯盼盼知道。这是他的下山来,要进入世俗的世界历练之前,所未曾料到的。 可遇不可求,就是代表不能预期的意思。 有了田鹏飞这句话,冯盼盼将心放下一半。剩下的一半,自然是集齐药物,熬好汤药之后,给冯丁山服下,侯等其效果了。这似乎不能太急。 “冯妹妹,虽然看过这张药方,我觉得,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过去看一看冯叔叔,如何?”田鹏飞站了起来,这时候云帆还在一边踱着步,这是明白到麒麟的宝贵,兴奋的状态吗?看样子有些像。 “爹就在他的房间里,这时候过去。”冯盼盼想了想,然后才回答道:“有田大哥你们帮我看一看,给爹诊断一下,也好。” 田鹏飞点点头,转而对着云帆道:“师弟,你这是在干嘛,我们要到冯叔叔那边去,你来不来?” 云帆这才从消化状态中解放出来。这个世界正常,却充满着自己不曾接触过,不知道的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物事,当听到麒麟,对他而言,很有震撼感,直到现在,他都未能完全地从这个消息里走出来。如果接着下来大师兄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存在神仙,还有龙呀,凤凰之类的,大概云帆这家伙必定得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接受。在他的梦里面,一切的不真实,都会变得真实起来。 这就是他所处世界的神奇,玄幻之处?必须得去探求。 “好呀。”云帆快速的回答着,“师兄不说,我都忘记了,到了盼盼姐的家,不去见见盼盼姐的家人,礼数上说不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放血不成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几人出了屋子,在冯盼盼的带领之下,转入冯丁山的房间。入得门来,到了床前,云帆才发现躺在上面的,是一个刚毅的中年人,从那张脸上面,依稀可以看出,此人年轻之时,想必是一个潇洒英俊的人。中毒,用大夫的话讲是中毒,这时候的冯丁山脸色蜡黄,见到冯盼盼身后跟进来几个陌生人,只是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低声道出一句带着病态的话来。 对于云帆三人,冯盼盼一回来就先到冯丁山的房间,告诉了她的这次出门,获得了土麒麟,更结识了几位朋友。冯丁山虽然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意识不模糊,人是清醒的。跟病魔,或者说跟体内的病毒作斗争,很是耗去了他的气力,精神萎靡着,不过,云帆能够从他的眼睛处偶尔闪过的微光看出,这可能是一个不凡之人。 “爹,回来时女儿跟你提过了,这是女儿新相识的朋友,这两位道长以及李公子,都是女儿的恩人,此趟出门,能够顺利回来,多亏了他们的帮助。” 冯丁山善意的笑了笑,他低声道了两个“好”字,接下来便是几人的简单介绍了。介绍之后,冯盼盼道明了他们的来意:“田大哥他们对于药性病理,很有几分研究,女儿带他们过来,是想让他们帮爹看一看您的病情,爹,您同不同意?” 老冯再次点点头,道:“好,麻烦几位了。”这是云帆三人进门来,所听到的第一句长的句子,冯丁山使出了几分气力,此时额头上冒出汗来,冯盼盼见状,忙掏出手帕,将上面的汗水拭去。 帮人把脉之事,自然由大师兄来做,二师兄以及三师弟侯等在一边,他们只是礼貌性的过来问好。在山上跟着老道士修炼,无论是田鹏飞,还是胡铨,对于药物的认识,特别是对于某些病理的了解,不算外行。算得上半个医生,就如前面说过,追求长生之道的人,于人体的研究,比起山下的江湖郎中,高明许多倍。 田鹏飞仔细地探查过冯丁山体内的情况,发现冯丁山体内,靠近心脏处,有一团黑气在逼近。也幸亏了冯丁山的内力深厚,以及意志力强大,换做另外一人,中了这样诡异的毒,断拖不过三个月的。这一番探查,田鹏飞得出了老冯中毒的结论,这不会有假。 “师兄,怎么样?”田鹏飞的手刚离开冯丁山,一边的云帆便急着知道答案。 田鹏飞先是对着躺着的冯丁山点点头,安慰一句“冯叔叔放心,你的病情会好转过来的。”且让他安心静养着。回过头来,将云帆等人拉到一边后,方正色地道:“冯妹妹,令尊的病情,所中的毒,有些棘手。不过,有我们在,加上麒麟的血,就算不用那张药方,都能够解开体内的毒。” 冯盼盼缓颊,道:“田大哥,既然如此,是现在就下去熬药,还是明日开始?” “事不宜迟,今晚就帮冯叔叔解毒。”田鹏飞知道,这样的病情,不能拖下去了,需尽快将之排出体内,方是重要必要的。 “好,我这就下去准备。”冯盼盼领着云帆三人出门而去,“田大哥,你们应该饿了,先到饭厅吃了晚饭,再开始吧。” “嗯,那晚一点开始。”田鹏飞点点头,“师弟,在麒麟身上取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事先得麒麟同意才行,血不用太多,一小勺就行。”他转而对云帆吩咐道。 “好吧,大师兄。”给麒麟放血,云帆想起来都有些兴奋,他心里同时存有疑虑,“大师兄,按你说的,麒麟如此之珍贵少有,我去放它的血,它会同意吗?” “有冯妹妹在,应该可以的。呵呵,就算它不肯,我们还有办法帮冯叔叔解毒,只是到时候需要师弟你多出几分力。”田鹏飞故作神秘。 “我?我需要做点什么?”云帆看不懂大师兄的眼神,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吃完饭你就知道。” 冯盼盼知道和她相处了一段日子的土麒麟,其实就是麒麟,她只闻听过,而未见过。在她看来,麒麟普普通通的样子,只是和她投缘,在它那里得到帮助,是不难的。而田鹏飞言道需要云帆小兄弟出手,难道药方的效果不足? “田大哥,是药方的作用不足吗?” “稳妥起见,等一下需要师弟在旁边辅助。”田鹏飞应道。 虽然有些许的疑惑,晚饭之后,冯盼盼将药方上面的药材按照分量聚拢在一起,然后回到她的房间,要完成药引的接取工作,她身后跟着的,自然就是云帆了。 此时的云帆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他比划着,想象着应该从哪个部位放血为好。其实刚才过来之前,田鹏飞已经告诉过他,于左后腹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云帆的这种事前演习,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手镇定些,心态放松而已。 “盼盼姐,放心好了,等一下有我在,冯叔叔的毒肯定可以解清的。”云帆笑嘻嘻着道。 “小兄弟,知道啦,有你们在,我很放心。”冯盼盼居然开起玩笑来,她心中的大石头即将放下,她很有信心,自己的父亲在这般努力,最后的药汤之力作用下,很快就会痊愈的。 听到这话,云帆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似乎他就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新兵,看上去才受过了几个月的集训,经验不足,其实,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家伙,其人暗藏着的优势,会在战场之上慢慢的显露出来。不仅仅是冯盼盼有信心,云帆同样具备着,找到家人,吃过金丹后,油然而起,起来之后就没有沉下去的自信。 刀锋利,刀坚韧,他的手更是有力的。 推门而入,云帆见到了那只熟悉而陌生的麒麟。它的身份已经转变,从土麒麟转为吉祥物,转为千年不遇的祥瑞。见到它,云帆感觉跟见到天真无邪的孩子差不多。他常常以为,一个幼小的孩子,当处于两三岁的时候,是最纯洁最可爱的年纪,慢慢长大,沾染上了世俗里的烟火,便转为混浊,不再可爱。眼前的麒麟就是一个保持着童真,保持着纯洁的孩子,它永远都在长大的路途中走着,却永远都不用去担心,无论是在山上,或来到世俗之中,会被人间的烟气所污染。 这是全新的感觉,这是云帆从大师兄口里听到此为真正的麒麟之后,结合另一个世界里,他于最美好事物的认识,于完美的事物的想象,所得到的全新的真切的看法。这不是可轻易动摇的信念,就如一个有理想之人,对于未曾落地,只存在于梦中,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一切的美好那样,位置高高,不食人间烟火。 云帆不好意思的将握着小刀的手从后背放到前面。麒麟是吉祥物,是美好的友善之物,他有些不忍心在此物身上取得一点点的血。在某种意义上,他以为小刀隔开麒麟的皮肉,是一种伤害,更近于亵渎。虽然这时候冯盼盼已经开口,表明了来意,麒麟居然点点头,这人性化的表现,跟花山上的那只白狐,有几分相似。 云帆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问道:“盼盼姐,麒麟能听懂你的话?”点头这个动作,麒麟做起来并不见生疏,反而是自然的。 冯盼盼似乎知道云帆会有这种反应,她笑言:“小兄弟,怎么,这很奇怪吗?田大哥已经说过,这就是传说中的麒麟,通人性的,有这样的表现,很正常呀。当然啦,在我心中,小黑就是小黑,是我的朋友。” 听到这话,麒麟再次点点头,它很认同冯盼盼的话。 “既然它也同意了,咱们这就开始吧。”握着小刀的云帆回答道,一边的冯盼盼已经取来了承接血液的器皿,而麒麟一副轻松的模样,在它的落入人间,短短的一段日子里,已从冯盼盼处,知道不少人之言行动作的意思。何况,可轻易分辨人之善恶,动物之善恶的它,知道冯盼盼两人,于自己是没有半分恶意的。 放血就是为了救人,从麒麟的通人性,知道点头,云帆心里的罪恶感淡了很多。这就好比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相互之间建立起信任的基础之后,后续的一切在这个前提之下,不会有牵强感觉。人和动物,和通人性的动物的这一种交流,跟以上的关系,是相近的。 冯盼盼点点头,望着麒麟道:“好,小黑,你忍一忍,不会痛的,我们只需要一点点的血。”她温柔的眼神,和安慰的话语,叫那只麒麟受用。跟在冯盼盼后面,跟在这个叫它感到亲切的人后面,麒麟是跟着感觉走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冯盼盼不知道,而麒麟就算知道,却说不出来。无论其如何通人性,有一点它暂时不能跟一个正常的人比,就是它的不会说话。 此时此刻,有它的点头,有它的同意之表情,就足够了。 云帆跨步上前,他轻轻的到了冯盼盼面前,因此时冯盼盼已经将麒麟抱起,放在一张椅子上。云帆需要半蹲着,方方便放血。 小刀很锋利,这已经不需要再次强调了。云帆找准了位置,便是大师兄所提醒过的,于麒麟的左腹部,瞄准了其两片皮甲之间的空隙,轻轻地一刀下去,预期中的皮肉隔开,鲜血流出,并没有出现。 刀还是不够锋利,或者说是麒麟根本就不是凡物,它的皮肉实在是太坚硬,太厚了。看上去锋利的小刀,没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云帆忽的拍拍脑袋,这才对着同样惊讶的冯盼盼道:“盼盼姐,一时没有想到,麒麟不是凡物,普通的刀剑,甚至是强度的切割,都是不能割开其皮肉的。” “那怎么办?”对于麒麟,显然冯盼盼知道的没有云帆多。云帆以为但凡是麒麟一类的动物,它们已经不仅仅是动物那么简单了。其不凡之处,只能通过不凡的手段应对。那只中山狼的以为其物就是土麒麟,想仅仅靠它的利爪划破麒麟的表皮,是可笑的。不以战斗力著称的麒麟,或许是未步入成熟,要不然,凭着其神圣,其醒觉的能力,区区中山狼,大概是不能不敢靠近麒麟的。 “看来,大师兄好像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忽略掉了。靠着这把刀,我们是取不到一星半点的麒麟血的。盼盼姐,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问一问大师兄,看他有没有办法?”云帆站起来,且将小刀扔到一边,这无用的武器,毫无用场。 “嗯,你快去快回,田大哥应该有办法的。”冯盼盼放下麒麟,以及接盛血液的器皿,将云帆送了出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手的信心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很快到了田鹏飞处,他迫不及待问道:“大师兄,靠那把刀,根本割不开麒麟的鳞甲,你有没有其他办法,麒麟已经同意了,就是最后一步,办不到。”说完云帆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就这么一通急赶,这样的天气里,他出了些汗。此时的云帆,要从大师兄处,得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诶呀,师弟你不提醒,我也忘记了。这麒麟实在不是凡物,若师傅在这里,肯定会有办法,而今嘛,容我想一想。”田鹏飞沉吟着,“二师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他将求助的目光放在胡铨身上,一人计短,他要集中两人乃至于三人四人的智慧。可惜云帆和冯盼盼对这方面的认识,实在是不多,甚至是空白的。 胡铨摇摇头道:“师兄,要割开麒麟的皮肉,需要法器以上的工具才行,而且,凭着我们现在的境界,似乎还差一点。若师傅在这里的话,兴许可以。” “呃,两位师兄,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云帆有些焦急。 “恐怕真是如此了。”田鹏飞回答道,“不过,师弟你似乎忘记了,我曾经说过,就算没有麒麟的血,解除冯叔叔身上的毒,也不是难事,关键是师弟你需要辛苦点。”说着这话,田鹏飞笑了,其实解除冯丁山身上的毒,去除那团黑气,使用麒麟的血,真有浪费的嫌疑。更何况,麒麟的血是大补之物,普通人能不能承受得住,都是个问题。这跟一个普通人吞下一枚金丹差不多,按照钟老头的说法,因承受不了如许多的能量,吃了金丹的普通人,甚至是所谓的武林高手,会爆体而亡,是很可肯定的。 “我?大师兄,你不会开玩笑吧?对于解毒,我很外行的。”晚饭前的那句话,云帆将之看作是调侃话语,尽管田鹏飞脸上挂有神秘的笑容。帮人疗伤,云帆曾经胡乱试验过,便是刚从花山下来之时,帮那个叫嚣过的黄杨逼出其体内的淤血。至于解毒,云帆以为道理应该不大一样,就譬如一个人被毒蛇咬伤,放血清除一部分的毒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通过治疗,也就是使用血清,将进入体内的毒中和掉,此方为可靠有效之道。 “就是师弟你,换做是我跟你胡师兄,因了我们所练习的方术,所走的道跟师弟你传承于钟伯处的吐纳之法,有较大的差异,对于解除人体内的毒,不如师弟你快捷有效。因此,需要师弟你出手喽。”田鹏飞笑着解释道。 “真的?大师兄,我感觉我们练习的都差不多嘛,你跟二师兄的境界高很多,由你们出马,不是比我更加可靠吗?”云帆顿时有些紧张了,让他出手解毒,他就如一个在漆黑中摸索的人那般,前方是墙壁或者是门户,皆看不清楚,毫无经验可谈。 “师弟,要对自己有信心。大师兄和你二师兄相信你,你不能如此没自信呀。”田鹏飞起身道,“咱们过去吧,冯妹妹可能已经等不及了。” 云帆跟着两位师兄,再次到了冯盼盼的房间。见到三人,冯盼盼以为他们已经想到了对策,忙起身问道:“田大哥,胡大哥,怎么样,小黑愿意帮助我们,这把刀太钝了,是换一把更锋利的刀吗?”她问的自然是放血工具这个问题。 田鹏飞摇着头,笑道:“冯妹妹,今天看来是难以取到麒麟的血了。为兄忘记这很难行得通,只能采用另一条办法了。”说着他再次看了麒麟一眼,这皮厚的家伙,实在不是当前的他们所能够动得了的。 “什么办法?是这张药方无效?”冯盼盼急着问道,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是一波三折,在小黑身上取一点血都这么难,它已经同意了,只差一把锋利的刀。守着宝藏却无从入手,这实在叫人沮丧。 “药方嘛,应该是有效的。”田鹏飞示意冯盼盼不用着急,他指着身边的云帆道:“你看,这就是第二种办法,由师弟出马,可帮冯叔叔解除体内的毒。” 云帆心里没底,尽管大师兄的为自己打气,鼓起自己的信心。没有经验就是没有经验,短时间之内,是无法武装一个生手的。他对着冯盼盼笑了笑,却要装出很有信心的样子来。 “小兄弟?他行吗?”话刚出口,冯盼盼便知道这句话不妥,有些失礼和冲动。 “本来这件事,由我或者胡师弟来,会更容易些。不过,由于小师弟在,他平时所练习的吐纳之法,相比之下,能更安全更有效的帮冯叔叔将体内的黑气清除,因此,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这话也打着包票,田鹏飞觉得第一次的失误,因了面对传说中的麒麟,第一次见到且判断出来,难免会有些许的瑕疵,麒麟的皮肉坚硬,凡物难以破开,是他的考虑不周之处。而这一次呢,云帆师弟具备解毒的能力,虽然师弟似乎有些不大自信,不过,有他在旁边照应,区区无名之毒,将之清理,不成问题的。 将一个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和将一个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各有其优缺点,是一个新手所要达到的较高的境地。云帆出来是为了看看世界,历练一番,田鹏飞和胡铨下山来,到世俗中,到红尘里走一走,也是为了历练。刚开始时,是避免不了这种考虑不周的情况的。这是一个生手往着熟手这个初步目标走去时,所要历经的阶段。 冯盼盼将目光放在了云帆身上,对于这位小兄弟,知道其人有不凡之处,可解毒这种能力,似乎没在他的嘴里或者田胡二人处听到过。他不是一个大夫,比起田胡二人,在药物病理以及人体经络上的研究,或许是不大比得上他们的。让冯盼盼突然改变主意,换成云帆出马,解清冯丁山身上的毒,她一时有些无措了。 这是在陌生领域里建立起自信心的时候,虽然云帆心中有些忐忑,不过,他选择相信大师兄,更主要的是,相信自己,作为一个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他明白到自己的优势,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是平庸的,但将自己的平庸转化成为优势,远远超出别人的优势,需要自己去努力,现在的他,已有了这样的基础。而迈出家门,要看一看这个世界,追求所谓的江湖梦,顺便掀开存有玄幻色彩的这个世界之面纱,除去努力,首先得以自信武装起自己。 这是表态的时候,而不是表白的时候。云帆再次挺了挺胸膛,他直视着冯盼盼的双眼,沉声道:“盼盼姐,你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我会尽全力去做,帮冯叔叔解除体内的毒,实话说,我没有什么经验。不过,你放心,正如大师兄说的那样,平时练习的吐纳之法,使我对人体的经络知道的不少。前一段时间,我曾轻易地为一个受了内伤的人清理过体内的淤血,大师兄说的冯叔叔体内之黑气,应该也不难将之化解。” 云帆如此说法,冯盼盼仍拿不定主意,她先是看了看其余两人的反应,再对上云帆的眼睛,以不大肯定的语气问道:“小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若没有帮人解过毒,恐怕姐姐很难相信你在这方面会有怎样的造诣呀。” 云帆苦笑一声,他刚要加大勇气,说服冯盼盼。事到如今,既然大师兄都说了自己的吐纳之法,有助于冯丁山的排毒,定不会是大话。而他事实上的没有解毒之经验,却真如冯盼盼所言,造诣何止是不深,简直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幸的是,目前为止,他没有感到慌张,压力虽有,也同样不大。 一边的田鹏飞接过话头,道:“冯妹妹,我知道你会存有这样的疑虑。不过,眼下没有办法从麒麟身上取血,冯叔叔的病情却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信为兄一次,也请信小师弟一次,虽然他没什么经验。这不是还有我跟胡师弟吗,放心好了,晚饭前的探察,我已经知道且告诉过你们,冯叔叔的病症之所在。靠近心脏的那团黑气,正在逼近心脏,等不起啦。”他尽可能以平淡的语气将这番话讲出来,同样是为了说服冯盼盼。 二师兄想不到有用的词语,选择沉默。他以微微的点头表明其态度,虽然不能割开麒麟的皮甲,对付那无名之毒,由云帆师弟出马,确不应该是问题。 两三人的保证,就差拍着胸膛大声宣告他们的有把握了,冯盼盼虽为女子,从她的独自出门为冯丁山求药这件事看来,其人并不是优柔寡断的。盯着云帆看了那么一阵子,冯盼盼决定道:“既然小兄弟的信心如此充足,我们这就过去。不过,得先征询过爹的意见,再做决定,如何?”这句话表明,冯盼盼已经同意由云帆来施为,帮冯丁山解毒。 “好。”云帆望着冯盼盼,回答道。他的两位师兄,特别是笑着的大师兄已经准备好,这个决定由他做出,冯盼盼同意后,估计冯丁山也会认同的。江湖人的一些秉性,在短短的一段山下日子里,田鹏飞有了几分的了解。看上去冯丁山非迂腐之人,这是由他的女儿推及其身,大师兄个人的判断,待会便知分晓。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团黑气 - 花山 - 卡拉左夫 由药方转为人工解毒,看上去是儿戏的,冯盼盼几乎没怎么听说过这样的解毒方法。但是武林中确实存在以内力帮人疗伤的做法,大概体内的毒液,跟淤血差不多,只是难缠度以及隐秘处,要深得多罢。药力的作用在于中和,以内力的方式解毒,大抵是使用最原始直接的办法,如压榨花生油般,将体内的毒素清理出来。后者是云帆走在路上,往冯丁山的房间时,所想到的。 入夜之后,晚饭之后,周复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回到府中,周复的责任几乎等同于管家了,虽然管家另有其人,而他的工作一般而言是对外的。将张铁衣等人安排好,他回到此处,知道云帆等人今晚要辅助自家小姐,解开老爷身上的毒。 冯丁山之中毒,没有向外界张扬,仅仅府上有数几人知道,周复便是其中之一。那只土麒麟的血作为药引,周复同样知晓。在周复看来,有云帆兄弟在,有两位道长在,自家老爷会顺利痊愈,是十分笃定之事。一路上护送他们回来,对于云帆三人,周复很有信心。这是普遍的对于强大之人的近乎盲目的信任。 冯盼盼心中虽存有些许的疑虑,却不代表她不相信云帆,不相信大师兄、二师兄。她是一个果断之人不假,可作出近乎儿戏、实际上有条理而不荒谬的决定,大部分的原因,源于她的对小兄弟的信任。 周复守在门外,本来冯盼盼已经吩咐过,他可以早些回去休息的,他要留守着,尽自己的本分。刚才看到云帆等人的到来,他以为小姐已经熬好汤药,却没能看到自家小姐手上拿着汤药,是以心存疑惑。他没有选择询问,带着疑问侯等着,他知道不久之后就会知道结果。 冯丁山很是爽快,他同意了自家女儿的决定。在床上躺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特是身体上,更有心理上的折磨,这无名之毒的威力,他有深切的体会。对于他这样的武人,不要说躺如此长的时间,在床上呆三五天他都十分之不适应的。有道是病来如山倒,他中了毒,也算是一种病,在病毒面前,靠着意志力,靠着深厚内力,总不大顶用。 病毒缠身,祛除之,要靠的是汤药之力。如今听到眼前的年轻人提出可以通过逼迫的方式,将体内之毒排出,冯丁山选择相信,因他就是靠着深厚内力,支撑了如此长的时间的。知道汤药一时不能熬出来,这通过冯盼盼的口里知道,而不假思索般同意让自己施为,云帆心底很有几分佩服:怎么说自己的年轻,在一般人看来,武艺上的造诣,内力上的深浅,显然都不如浸淫了几十年的老家伙的。 自遇到好几拨江湖人,这些人之中,劣者占据多数,给云帆江湖人不过如此的感觉,他多少有些失望。云帆今天算是接触到了较为爽快正面的人物,使他很有几分惊喜。是的,冯盼盼的父亲冯丁山,在此时的云帆看来,确算得上是一个人物。 在冯盼盼的扶持之下,冯丁山坐了起来。床上不是疗伤排毒的好地方,空间不大够,不利于施为。这是田鹏飞的建议,要将之移到矮榻上面去。 冯丁山双脚着地,此时的他是很难一个人站稳的,几个月的卧床,消磨掉了他的极大的气力,极大的精神力。灯光之下,这张蜡黄中,带着一丝刚毅的脸,表明其人并没有倒下。 “爹,先到这边来。”冯盼盼扶住冯丁山的左臂,另一臂却是由云帆支撑。两人一起将之送到矮榻上面去,等他坐下,一边的田鹏飞仔细的观察着,忽然开口言道:“冯叔叔,这里有一颗培元丹,您先服下,然后就可以开始了。” “好的,田道长。”冯丁山喘了一口气,走路困难,连说话都无力,他亟需从中毒状态中走出来。田鹏飞让他服下丹药,他眉头都不皱,淡定中不见急迫,为其人的修养,没有因为病毒的折磨,而丢掉。 冯盼盼接过丹药,取过温水让冯丁山服下。半刻钟之后,云帆按照大师兄的吩咐,将双手按在了冯丁山的后背,先是输入一丝金丹之力,说白了就是气丝,沿着后背在其经络行走,很快到了前面,慢慢地靠近心脏的位置。 一开始云帆肯定不会输入太多的气态,他要先派出先行军,探查冯丁山体内的状况。虽然此前田鹏飞已经查探过,且告诉过他,在心脏不远处的那团黑气,是最主要的毒素,将之解决掉,那么,剩下的游走在其他部位的零星毒素,不足为患。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事先大师兄强调过,所以需要云帆多出几分力,这句话没有半点的水分。云帆作为主力帮冯丁山解毒,而剩下的三人,冯盼盼在旁边,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等待。胡铨干起了他的老本行,负责屋内的警戒工作,一如老道士炼丹时,将外来的扰动统统排除在外面一样。 大师兄呢?他负责全程的监督,在一边指点着云帆,提醒他在关键的时候,应该如何去做方是最有效而安全的。当然了,他以为按照云帆师弟平时的练习成效,以及吃下金丹后的突飞猛进,境界不低,对付这无名之毒,真没什么需要他特别操心的地方。将毒素清除出来,若是一个武林高手来做,就算他内力十分之深厚,断做不到游刃有余,轻松写意。他们学道之人,比起所谓的武林高手,高出太多,这漫长的战斗,只是在时间上偏长些许,而不会是耗尽人的精神力的艰巨的战斗。 总的来说,这一次的考验,对云帆师弟而言,仅仅是套取经验的一次较为轻松的练习罢了。 气丝终于接触到那团黑气,两者相遇,无生命力的黑气像是存有几分惊怕,气丝的触角刚刚碰到它,在冯丁山体内横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黑气忍不住往某个方向移动一下。这就好比一只充气的气球,被一根针的尖锐端顶住表皮,握着针头的手尚未发力之时,气球就有了要被刺破的感觉那样子。 黑气移动一小步,但没有屈服。云帆放在冯丁山后背的双手很稳,不见一丝的颤抖。这才第一次接触,云帆刚刚获得气丝不惧怕黑气的信息,他信心有些足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判断出自己体内的金丹之力,好比黑气的克星,虽然此时的那团黑气犹自撑持着,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怯意,这只是因为气丝的量不足,仅仅是云帆派出去的先行军而已,好戏在后头。 说起来很漫长,其实在冯盼盼而言,云帆分出气丝得到黑气的某样信息,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她发现自己父亲的脸抽搐了一下,这不知何故。本来想询问田鹏飞的,忍了忍,她明白到,小兄弟的施为才刚刚开始,若就这样沉不住气,说不定会影响到矮榻上的两人,是以选择缄默。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金丹之力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不急着一下子就刺破气球,他觉得既然黑气惧怕他的金丹之力,在靠近冯丁山心脏的位置,不应该采取粗暴的方式将之清除,而必须得慎重些。接着云帆将气丝绕到另一边,他要隔开心脏和黑气团,不让两者有相触的机会。此为稳妥办法,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别人如此施为过,却一时没能想起来,也没去计较。 手粘着后背,云帆悄悄地输送了可观的丹力到冯丁山身上。后续部队顺利抵达黑气团的四周,在云帆的控制之下,快速割开且包围了气团。四面八方受到了压迫,这温柔而有力的压迫,让气团往圆心挤压,看起来就像一团空心的泥巴,在云帆的手掌力作用之下,慢慢地挤出了里面的空气。初始的气团是膨胀着的,于云帆的包围圈内,开始往实质化转变,这种速度很慢,慢得让气团惊惧。 云帆边挤压气团,边将之往远离心脏的方向拖移。因了无名之毒的低档次,和金丹之力的高级别,相互差距之下,这前期的工作很是顺利。如此一来,凭空增加了云帆的信心。他谨慎而稳重,不像上一次将黄杨体内的淤血逼出来,手法粗糙,因这个时候,云帆发现,金丹之力像是在消融吸收着毒素,如此发现叫他有些不解。 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或许等不到云帆扯离那团黑气,就会被他的听话的丹力消化掉。边挤压边拖离,同时还有消融,三方之力在云帆的意念之下,如通过一只显微镜,在眼睛的盯视之下,云帆的意念之手分发出去,拖动着试纸上的杆菌,从而将之移动到预定的位置上去。所不同的时,意念之手还具备消化能力,可吞噬肉眼看不见的毒素,达到消毒的目的。 云帆不让自己的兴奋之情浮起来,虽然事情的顺利程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得意忘形,再次加派“人手”。既然丹力有消化吸收之能力,多参加些进去,对加快毒素的清除,一定会有帮助的。 人的心脏是脆弱的,除非是将五脏六腑都锻炼成铜皮铁骨般坚硬。一般的武林高手内力深厚,锻炼到的只是外在的,内力往往不能作用到体内器官。在一般的武林好手里面,冯丁山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不过,他同样没能将内力练到内脏,因此他的五脏六腑跟常人的差别不大。 一般而言,武林好手就算内力多么的深厚,他们跟练气之士的距离还是很大的。气力足精神旺,或许力能扛鼎,内在的脆弱,这已经说明他们走的那条路,跟老道士他们是不一样的。阶段不一样,境界不一样,水平就相差得远了。 云帆发现自家的丹力对付冯丁山体内的黑气很是有效,就只顾着慢慢增加丹力的数量,几乎要忽略掉,他正在指挥着的生力军所战斗的地方,是人的心脏附近,这不比人的体外,比起古人的刮骨疗毒,要命得多。 自己的体内增加了外来的势力,冯丁山感到不适。继脸皮抽搐一下之后,他感到心脏位置传来的不适,乃至于疼痛感。开始他能够忍受得了,很快的,随着云帆这小子将丹力加大,他感觉自己的体内成了一处擂台,虽然黑气一方几乎没什么还手之力,而体内器官脆弱的这一面缺点,导致了冯丁山身体微微颤抖着,清除毒素的这种方式,所带来的快速增加着的痛苦,叫他差点忍不住要喊出来。 冯盼盼望着自己父亲的脸上满是汗水,盘坐在矮榻上的身体在颤抖,她忍不住了,低声问道:“田大哥,这是怎么了,我爹他不会有事吧?”她一脸的关切和焦急,面对这种情况,这种她从未见过的情况,此时的她有些慌乱了。 田鹏飞很是笃定,他笑着道:“冯妹妹,没事,这是自然的反应,很快就会过去的。” 事情真的像田鹏飞说的那样,冯丁山的颤抖无关重要,只是小问题吗?冯丁山听到这话,他感觉那种无名的痛楚像是在放大,就要突破底线,抵达他所能忍受的极限了。他很是怀疑,这位道长,以及在自己后背施加气力的年轻人,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仅仅从现在的发生在自己体内的情况看来,不大乐观。 云帆能够感应得到,自己的病人,冯盼盼的父亲之身体在颤动,他以为这是正常的,正如大师兄说的那样,是极其自然之反应。他没有放在心上,丹力在包围着,绞杀着且消融着冯丁山体内的黑气,这是他所能够感应得到的,很是清晰,不可能骗他。他将冯丁山的正常反应看做是解脱之前的阵痛,大抵在冯叔叔这样的老江湖,意志力不弱的老江湖面前,应该是一件小事情,不会影响到他体内的器官,影响到他的心脏。 云帆将黑气慢慢的拖远了,对付这毒素,他感觉自己的气力绵长,所谓漫长之战斗,相信随着那团黑气被自己搞掂,很快就会迎来胜利的,他深信着。 田鹏飞之所以将冯丁山的反应视作正常,且没去提醒云帆,是因为他知道老道士,也就是他师傅所炼制的培元丹,有一个强大的功效,便是护持住人的心脏,护持住五脏六腑。当病人的体内发生不算激烈的战斗,培元丹能保护好此人的脆弱器官,这不是理论上的可能,而是经过经验上的证明的,是以其人笃定,放心。 冯丁山终于舒了一口气,在他想象中的极端痛苦没有到来。一切都是因为那枚培元丹,在他几乎不能忍受之时,丹药的力量开始发挥作用了。他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流在丹田里升起,很快抵达他的五脏六腑,在心脏的位置,他感受得到,因了这一股莫名的气流的到来,使得云帆卖力的解毒工作,已经影响不到他的心脏,换句话说,有了培元丹的护持,那团黑气想做困兽之斗,在其灭亡之前给冯丁山带来麻烦,已是不可能的了。 冯丁山额头上的冷汗不再冒出来,他的身体像是得到了一床棉被的呵护,被温暖包裹住之后,颤抖慢慢停止,这是一种舒服的感觉。这一刻他就像从冰冻的寒窖到了烟气缭绕的温泉,他的毛孔张开,随着汗水,细微的游荡着的毒素就这样被排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毒解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不会知道,若不是大师兄有先见之明,给冯丁山服下一枚丹药,他的解毒工作不会如此顺利。对人体器官以及经络的研究,还是自小受到老道士熏陶之大师兄们,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师弟,要厉害很多。 云帆很满意,他不再往冯丁山体内输送丹力。数次的输送和添加,对付那团黑气,已绰绰有余的了。黑气被消融着,被消灭着,他感觉到了,随着毒素的清除,吞噬掉黑气的丹力,有些许的壮大。这或许是吸收了无名之毒所拥有的能量之后,将之转化为丹力才会有的现象。 见到父亲不再颤抖,且脸色多了两分红润,冯盼盼方对田鹏飞的话心服,方知道由小兄弟出马,这一次的解毒工作,是有效果的。云帆小兄弟没有解毒之经验不假,可此时他的表现,很可说明,就算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亦阻止不了他顺利完成这项工作。想到这里,冯盼盼暗地里松了口气。事情顺利,她的父亲即将从卧躺的孱弱中走出来,恢复到健康的状态,这让她高兴。 那团黑气被云帆彻底解决之后,他将丹力抽回来,然后将按在冯丁山背部的手放了下来。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已经顺利完成,而且完成得很好,他打算先放松一下,接下来解决掉游离在冯丁山体内的其他毒素,这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云帆稍微放手,但没有站起来。见到此状,田鹏飞笑着对冯盼盼道:“冯妹妹,你看,师弟应该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了,接下来的琐碎工作,也很快就能完成。” “那太好了。”冯盼盼望着矮榻上的两人,如释重负。 胡铨仍一丝不苟地在他的岗位之上,小师弟没有将解毒彻底完成之前,他的警戒仍是需要继续下去的。能迅速的顺利的驱除冯丁山体内毒素,作为二师兄的他,同样感到高兴,以及自豪。屋子外有一人,应该就是周复了,憨厚的负责警戒工作的胡铨能够感应得到,那尽责之人,同样紧张地关注屋子内的情况,且负责起外面的警卫,不让不相关之人靠近。虽然,现在已是深夜,冯府内的人,大多已经睡着了。 云帆搓搓手掌,他低声对着面前的冯丁山道:“冯叔叔,感觉好多了吧。靠近您心脏位置的那团黑气已经被我清理掉,剩下不多的游离于您体内的余毒,也很快就能清理完的。”说完他再次将双手按在了同一位置,“冯叔叔,请放松,不用紧张。” “嗯。”冯丁山轻轻点头,就这一声应答,他有这样的感觉,心腹大患清除掉,自家的声音都有力很多,正常很多。这时候他已经忘记了就在刚才,他差点忍不住要呻吟出来的痛苦的存在。一个人,当从困苦之中,到了温和的美好之地,会自然而然将心态转变过来,轻易变为乐观,这对于冯丁山来说,不是难事。自己后面的这个小伙子,看来颇有几分本事,这是女儿的福缘,更是自己的福缘呐。 云帆放出了他的丹力,他再次查探冯丁山心脏附近,黑气原来盘踞之地,一番检查之后,发现黑气已经被自己完全地清理掉,他才放心,接着按照自己平时运气的方式,驱动着小小的一股气在冯丁山体内游动着。他的提醒冯丁山要放松,也是为了这接下来的行气:吐纳之法自己练习的时间不短,驱动气丝于冯丁山体内游动,这是他在行的,同时也是较为有效的检查方法。 想象中的,跟做起来的事会有差异,云帆早就有了准备。冯丁山作为一个一流高手,其体内经络却不大宽广,自然,这是拿来给自己比较的。不过,顺利的催动气丝,一路查勘,一路吞噬漏网之鱼,在云帆是顺利的。这可能不比自己练习之时,因了熟悉,因了自家经络足够宽广,行动起来,难免会慢上许多,一通勘察下来,足足花费了云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是慢工细活,急不来的。冯丁山出奇地配合,多少省去一些麻烦。当云帆将最后的工作完成,他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有了汗意。初次在没有任何经验之下,完成这样的工作,虽然花费的时间多一些,云帆已经感到知足了。经验的得来,需要自己去做,去体会和总结,当然,后两者是事后之事,当全神贯注地帮冯丁山解毒,他来不及做这些思考上的工作。 云帆站了起来,他松了一口气,道:“冯叔叔,您这下感觉如何?应该好了很多吧?” 冯丁山试着按照自己的路径,运行他的内力,发现除了因几个月来跟那团黑气,跟体内的其余毒素做斗争,荒废练习所带来的生疏感之外,他已经可以行其练习了数十年的运气之术了。体内的病毒似乎就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之内,被这个叫云帆的小伙子奇迹般清理掉了,他很感高兴,便“哈哈“一笑,要站起来亲自道谢。奈何行气是一回事,要自己站起来,他的受了如此长时间摧残的身体,并不答应,只能在自己女儿的帮助之下,才站稳了。 “哈哈,小兄弟,还有两位道长,救命之恩,冯某都不知道如何道谢,才可以表达其中之万一。总之,你们的恩情,我冯丁山下半辈子,就算明知道还不清,都得尽力去还。”这几句话声音慢慢接近冯丁山正常时候,健康时候的气调,连同此时他脸上难得的红润,声音满满的响荡在屋子内。这似乎表明,冯丁山已经回来了。 “冯叔叔,您言重了。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请不要如此放在心上。”云帆擦了擦他额头上细微的汗水,回答道。 “对,冯叔叔,我们跟冯妹妹是好朋友,您就是我们的长辈,这些事,是做晚辈的应该做的。”大师兄笑道。 胡铨也走了过来,跟云帆两人站在一起,叫了声“冯叔叔”,他的工作已经完成。冯丁山能够从中毒状态中解放出来,二师兄的同样高兴。他天性不大会讲话,所以恭维或者客套之话语,在他很是费劲,是以没选择去搜肠刮肚,应景般扯上两句。 田鹏飞再次检查一遍,确认云帆已经将冯丁山体内的毒素全部解除掉,才点头言道:“冯叔叔,你的身体经过了几个月时间的毒素侵袭,还比较虚弱,需要多加休养才行。” “嗯,大概休息个几天时间就可以了。”冯丁山很有信心,他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毒素清除,关键是调养,仅此而已。 冯丁山房间的门被推开,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周复见到云帆等人走了出来,而且,他看到了自家老爷在小姐的扶助之下,将云帆等人送到了门口,他忙上前躬身道:“老爷,您,您终于好了。”他的语气中有几分激动,作为仆人的,自家主子恢复过来,忠心如他,自然感到高兴。 冯丁山一眼就看到了外面的周复,他点点头道:“老周呀,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在云帆小兄弟以及两位道长的帮助之下,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早些去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说完他接着对云帆等人道了句“晚安”。末了邀请他们要多住上几天,等他稍恢复些,要跟他们喝几杯痛快一下。 第一百七十章 在眼睛和远处灯光之间的摸索 - 花山 - 卡拉左夫 深夜了,冯丁山自回房安歇,冯盼盼要留下来照顾,以尽女儿的孝道。云帆回到房间,顺利地完成今日的吐纳,尔后他发现自家大师兄还没有睡觉,便将他帮冯丁山解毒时遇到的某些疑惑道了出来。 “大师兄,今晚解毒之时,我发现金丹之力,对毒素有克制作用以外,似乎能够将之吞噬,壮大丹力,这是怎么回事?” 田鹏飞睁开眼睛,淡淡地道:“师弟,怎么还不睡,我都差点睡着了。” “这不是知道师兄你们还没有睡着吗。”云帆嘿嘿一笑。 “你这个家伙。”田鹏飞知道需要自己的解释,“师弟呀,这不是奇怪之事,许多对人体有破坏或者有好处的物事,例如毒素,例如丹药,在某些方面,有其共同之处,就是都包含着不菲的力量。你的丹力对无名之毒有克制作用,而且能够吞噬之,自然,也就能将毒素之力转为己有。当然了,也就是你的丹力有这种作用,换成是我或者你二师兄出马,会费些手脚。” “那师兄你对于我所练习的吐纳之法,有什么看法。这段时间里,我虽然感觉有不少的进步,可真正的对于吐纳之法的认识,却不是太多。这方面,老头子没给我讲过。”云帆接着是这个疑问。确实,他的练习吐纳之法,得到的进步,自从吞下金丹,跨过了入门这个门槛,虽然已经有了老道士和老头子这样的参照物,知道自己努力的大目标以及方向,可一件事要一步一步来,踏踏实实去做,他总觉得过程中的道路,有许多目前为止尚未弄懂的地方,这好比在黑暗中摸索,前方,很远的前方有灯光,是指引的总方向,而近处是没有这种灯火的,他想多了解点,以便于在行走的途中,在追求向上之道的过程中,能顺利一些,早日抵达老头子这样的境界。 这有些急躁了吗?云帆不自知,他以为,多排列一些灯火在自己前行的道路上,可免去不少的弯路,这是可以肯定的有效的方法。 出乎意料,田鹏飞摇摇头道:“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师弟,钟伯真的没向你提到过这方面的知识?”他好奇,以及存有疑问。 “师兄你应该知道,老头子是怎样的人。他只是叫我去摸索,说什么水到渠成,按部就班下去就可以了。可我真不是天才,不知道的东西太多,想在老头子处解惑都不大如愿。诶。”云帆假装叹一口气,其实他很明白,老头子这样的人,作为他的徒弟,以老头子的惰性,能让云帆达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不错的了。 说起来,老头子毕竟不是手把手教导徒弟的老师。他自由惯了,不专注于给云帆灌输他自己的观念,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不给云帆以压力。这对于云帆的修炼,是有好处的。 田鹏飞苦笑一下,才回答道:“师弟,钟伯就是这样的啦。我们做晚辈的,不能对他们有何种的要求,这是本分。你说是吧,胡师弟?”胡铨同样没有睡着,在田鹏飞以及云帆这样的谈话声里,他只是在一边,默默听着,没去插话。 “哦?师兄说我?”胡铨搔搔脑门,“尊师重道是必然的嘛。不过,师弟,你的练习法门,我和大师兄一样,都不是很清楚。这个只能回去的时候,问一问钟伯啦。” “大师兄,那你如何知道我是合适的人选?”他指的是帮冯丁山解毒之事。 “听钟伯和师傅闲谈时,提到过的。”田鹏飞回答道。 “好吧,”云帆有些失望,知道老道士和老头子两人的修炼之道有差异,是因为练习的法门不同,他却以为两者之间总是会有类近之处的。他没有想到两位师兄都不甚了解钟老头的吐纳之法,要想从他们那里取得些这方面的帮助,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怎么办? 慢慢地来,不急不躁呗。钟老头放自己下山,双亲放自己出游,锻炼独立性,加增阅历之外,于修炼一道,他所要去做的,要摸索的地方,大抵是自己一个人前行的时候居多罢。他可以沮丧吗?他没有沮丧的理由。能达到今日的程度,颇算得上有几分本领,这已经是太幸运之处了。 他的要一下子赶上两位师兄,甚至是追上老头子以及老道士,是不现实之事。 夜不漫长,他躺了下来,只跟他的两位师兄道了声“睡觉”。 田鹏飞有些歉意,可能许多方面他都能给予云帆帮助,或者是精神上的支持。可吐纳之法,他根本就不甚了了,对于自己不知道的,而且关乎自家师弟的这种事情,他能空口讲话,夸夸而谈吗?这显然不是田鹏飞的作风。 而对于钟伯,这个长辈呢?正如田鹏飞所说,做晚辈的,只能听从他们的吩咐,而不能本末倒置,以晚辈的身份去要求他们点什么。尊师重道,在田鹏飞,在胡铨,都是很传统而极其重要之事。 钟老头和云帆这两师徒呀,不在一般的师徒关系之列。他们亦师亦友,他们随便惯了。若真要对吐纳之法做一个彻底的了解,有一个全新而整体的认识,只能让云帆一个人摸索的同时,再从钟老头处翻看其厚实的字典,除此之外,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云帆不沮丧,云帆更没有因此而对两位师兄生出不满。 他辗转着,很快睡了过去。 明日事明日再谈,他的想从大师兄和二师兄处,了解一点自己吐纳之法的东西,只是想加速,加快他的前进步伐罢了。而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态,已经跟目前所取得的进步,不大相称了:心境落后于本身的实力,有溢出的危险。这就好比一个一夜暴富的穷汉,过去的日子里,习惯了清贫乃至惨淡的生活,当拥有了巨额的财富,可以想象,对其人的生活,对其人的人生有多么大的影响呀,而且,这样的影响往往是消极的。云帆虽然不至于以暴发户的心态对付他的未来,可要彻底掌握金丹之力,适应金丹所带来的个人强大,总还是需要时间去完成的。 这并非做一个梦醒过来,就可以达到的。消化某样东西,不是穿越,不具备非人力的奇幻和玄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宴请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帮助冯丁山解清毒素,冯丁山自然非常感激,他要硬留住云帆三人,叫他们多住上几天,好让他尽地主之谊。他刚从病榻上起来,需要的是休养,所以第二天乃至于第三天都是不能沾酒的。有冯盼盼在一边看护着,冯丁山只好作罢。 云帆这一次出行有一大目的地,就是金陵。文县在往金陵的途中,去之有八九天的路程,若非要赶路,可能还不用花八九天,就能将剩下的路程走完。所以云帆不大急,既然作为主人的冯丁山要将他们留住几天,问过两位师兄的意见之后,他们选择停留一阵子。 如此住了三天,云帆感觉已经够了,打算明天离开。三天里,或他们几人在附近自个游逛,或由冯盼盼亲自陪同,叫他们看看这里的一切。三天自然是不够的,只能供他们走马观花般对文县有一个初步的了解。其地风土人情,跟过了南江之后的赤岭白县等地,相差不大,而虽然和章州地带,有几分不一样之处,大体上,因都算为江南之地,相近的地方不少。 一地跟另一地的口音因了吃水不同,有差异是正常的。好比云帆前一个世界的家乡,就同一个县里,同一种方言之下,都会有细微的差别,这不影响交流。当云帆三人从章州到达文县,无论三天中跟行夫走卒交谈,或者进了酒楼对付一顿饭,作为外地人,竟然没有陌生感。 云帆感到惊讶,大抵是因了冯盼盼的缘故,他们认识冯盼盼,这作为他们的朋友,从而自己一方算作外来客人,不会感到十分生疏罢。 相比之下,文县要比白县好几分。这无论是从市面上的繁华度,或者人的面目之友善处,都要胜过白县的。而且,白县给云帆带来的,是几个山贼与县官的勾结,彼地颇有几分乌烟瘴气,不知道随着塔岗寨团体之瓦解,会不会有所好转呢?云帆心里猜测,若那种土皇帝般的地方官当道一天,恐怕政治上的清明,只能是空话罢。想到这里时,正是云帆举着杯子,要跟周复等人共饮之午后,他们游逛在文县的第二天。 事不关己,大抵上,人需要高高挂起。云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的前一世就没多少参加政治的心思,到了这个新的世界,这种心态同样保持着,不会去改变。当日初到这个世界,于破庙中跟钟老头交谈时,谈及的所谓功名,是一个新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临时寻找到的目标,这种目标已随着云帆的找回家人,花山一趟下来之后,转入了江湖之梦,他的对于功名,他的功利之心,已没有想过刻意去追求了。 这不是一个有大志的青年?恐怕又不是,云帆自我感觉,他的到来这个世界,当立足未稳之时,需要高远些的目标,以鞭策自己;当已经有了根的感觉,情况会有所改变,吃喝不愁,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当温饱不是问题,他的追求转而入了江湖,他的志向自然跟着转移:无论是朝堂之上,或者江湖之深,都各有各的精彩。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现时的云帆,在两者之中,他在三岔口站立着,他却没有往两个方向迈步的意思。因此时的他,走向了第三条道路。 作为武林中人,有力量在身,这种感觉才叫冯丁山感到正常。他虽不是一个不动脑子只会莽撞的武夫,也明白计谋的重要性,奈何其人在武道上浸淫了几十年,一朝因了中毒卧病在床,是极其不适应之事。自家女儿的外出,回返之后带回几个朋友,且通过其朋友的手,将自己体内的毒素清除,让他恢复正常,第二天起来他就感觉已经差不多将这段日子里的霉气全部扫清了。力量布满他的拳头,他冯丁山还是一条好汉。 拳头的力量,在以此为生,以此为立身凭靠的人看来,是重要而必不可少的。无论是自保,或者是用拳头砸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来。 在冯丁山的挽留之下,云帆三人住了三天。第四天他们得离开,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冯丁山是通过女儿处知道的,他再次运气,发现自己的身体经过三天的调养,差不多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除了营养上的补充,更主要是因为田鹏飞交给他的几枚丹药,对于调养身体,作用很大。他打算今晚设宴,款待云帆等人。身体有所好转,喝酒应该不是问题的,这是冯丁山心里之所想。也是,作为一个江湖人,怎么能够说不会喝酒呢?他不算嗜酒,但酒量不浅。 江湖人不止是喝酒,更讲究快意恩仇。云帆曾在冯丁山处问过他的中毒的原因,这不是挖人隐私,而仅仅是一个后生对长辈的关切而已。田鹏飞将冯盼盼看作是妹妹,云帆呢?他自是将之视作好的朋友,关系不浅的朋友。受了病毒如此长时间的折磨,冯丁山居然只是笑了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似乎有某些不愿意开口的顾虑,或者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正现时的云帆并不能在他的淡然的脸上,读出些有用的信息。既然冯丁山不去计较,云帆也很识相,他问过一句之后,就转入了闲聊。 三天时间相对在路途之上的行走,要快得多。虎门镖局的人打算明日启程,他们耽搁了三四天,整体上休整过,有小伤的无碍,伤势严重如罗双全,得留下来休养,是以张铁衣准备再次出发,却不是因为知道云帆三人也是同一天离开,仅仅是为了镖物能够尽快赶到金陵罢了。 周复以及冯家的管家皆松了一口大气,自家老爷冯丁山的恢复,他们自十分高兴,这不用过多去谈。今晚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冯丁山吩咐下来,要为云帆三人设宴,以谢他们的救命之恩。其实说起来,云帆三人对于周复,同样有这种恩情,他感激,心里希望能有机会去报答,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冯盼盼所带回来的麒麟,对于冯丁山的病情没什么帮助,她却没有因之而轻视或者看低这个动物。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讲究缘分,人与动物的相处,同样存有这种看不清的情愫在里面。冯盼盼将麒麟养在自己的屋子内,这家伙似乎不大爱吃东西,不大爱吃世俗中的食物,一开始她以为是不饥饿的缘故,回程这么多天,麒麟保持着这个样子,冯盼盼有些急了,她向云帆等人求助,得到几枚丹药之后,才勉强撬开麒麟的嘴巴。按照田鹏飞的说法,这是非凡之物,自有其修炼之道,其不愿吃世俗中的食物,只因为麒麟没有这种需求罢。 而这是云帆第一次见到的,怎么说花山上的白狐,同样是一种灵物,它却喜好吃千年灵芝,吃金丹。大概是由于两种不同的动物之迥异之处罢。云帆心里想道。 晚饭很早就开始了,人不多,主客加起来不到十人的样子。气氛却很是热烈,冯丁山始终没能劝服自己的女儿,让自己能在这样的宴会上喝上一杯酒。他只能以汤水代之,以此劝着云帆三人,在明日的离开之前的这个晚上,得多喝几杯。他的管家和周复两人自然作陪在一边,这是生力军,是劝酒的主力。 云帆酒量一般,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所以干下几杯酒之后,酒就转为慢慢地喝了。在这种氛围之中,云帆多少能感受得到些许家的味道,一如他的对文县之具有好感。 冯盼盼陪喝了一小杯,脸色已是酡红,耐看的那张脸,看上去更是娇艳。有爽快之人,有亲近之人,更有美色在身边,这大抵是难得而常见的江湖人之酒桌一景。云帆偷偷的看了冯盼盼一眼,便没有继续下去了。偷看,怎么说都是不礼貌的,而光明正大的看,云帆暂时还做不到,他的脸皮比起以前要厚,可在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面前,尚显得嫩薄。 眼前没有脸皮厚的人。晚饭开始得早,结束之时,亥时已过半。这一顿饭,冯丁山虽然没能喝上酒,却算得上是宾主尽欢。男人之间的感情,在酒桌之上时,能得到加速,这是很可肯定的。酒是一种拉近双方关系的媒介,于无防备之时,更是如此。 云帆三人没有放开口去喝,因明日仍需赶路。歇了几天,从赶路的状态中转为游逛,无聊赖的时光却不多,人在走动,有事情可做,就不会生出无聊的感觉来。带着满意,一肚子的满意,云帆三人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接下来的吐纳,或者是打坐,自不在话下。习惯的力量就是如此,人会在不经意之间,受了习惯的支配。若一下子将这种习惯丢掉,整个人之不适应,会让这个人沉不下来,就如一个劳作了大半辈子的农人,若突然转入城市,要让其过起享清福的日子,无事可做,这种集聚了几十年的习惯,跟闲着的日子,会发生强烈冲突,新来的日子总往往要被击败,倘非如此,人就要病倒。 云帆等三人的习惯,便是接近于农人之劳作,需以进步来应对之。如此看来,很有几分瘾性了。但是,这个世间上,能有多少的物事,多少的工作,没多少存有几分瘾性的呢?习惯,那就是习惯,其力量不小。 第一百七十二章 莫名之烦躁 - 花山 - 卡拉左夫 麒麟入了文县,到了冯盼盼的家。虽然不死心,中山狼却感到无能为力了。它做不到在人烟稠密处,硬生生将那只麒麟扯出来。对于人类,虽然中山狼很有几分不屑,但它也知道,人类之中,比它强大得多,能构成威胁的人,并不少的。就拿那个道士来说吧,每一次刻意的靠近他,中山狼便抑制不住心跳加快些,这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其实不止是那个道士,这么些年,中山狼同样在别的强大的人类身上感受过这种无力感。 眼睁睁看着猎物就这样消失?不是中山狼的作风,那还能怎么样?中山狼掉头离开,是在云帆等人进入文县之日,它暂时想不出办法来,暂时的离开,追逐另外一个较容易得到的猎物,是明智的选择罢。 云帆的出门,不过是十来天的样子,家中的李瑱以及韩氏等人,并不感觉到如何的漫长。因老头子就在家中,师弟刘方肇亦在。家中的孩子出门了,用老头子的话讲,有他的两位师兄在,是不会有安全上的问题的。 一个人要长大,要成熟,断不能仅仅是待在家中,靠书本上前人的经验,靠从别人处得来的经验见闻来提升自己。一切都需要走出去,通过自己的经历,去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做力所能及之事,这样此人才会慢慢成长,健康成长。 云帆的家,是老头子可用来颐养天年之地,他生平只收了云帆一个徒弟,虽然形式上没有进行过正儿八经的拜师礼,知道的人皆知道,师徒就是师徒,无可否认,也不会去否认。对于云帆这小子,大体上老头子是满意的,他天赋一般,这仅仅决定了他的进步不会太快。而有了三枚金丹,这反而是好事。待得云帆这小子历经一番人事,有步骤的吞下第二第三枚金丹,那么,可以预期,他的成就不会比现时的老头子低。 老头子的这一生取得过什么成就,云帆暂不知道,因此时的他,没有将心思放在老头子身上。 这是天大亮了,又是新的一天。于院子中打了一通拳,热身过后,云帆返回屋子,他的两位师兄也刚刚进来。找凳子坐下之后,云帆笑道:“两位师兄,今日就离开了,呵呵,前面是一团未知,不过,有你们在,做师弟的,很感轻松。”他说完话就哼了几句歌词,可惜他的师兄们都听不大懂。 “师弟,你唱的是什么歌?”田鹏飞笑问。 对于他的前一个世界,云帆没有像刚开始那样,花十分力捂着,轻易不示人,但还没有到随口就说,让身边人知晓的程度。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还没有找到可供诉说之人。而这同样不影响,他的偶尔迸出一两句前一个世界的流行歌词,特别是在自己亲近人的面前。 “在乡下时,听小孩子唱过的。”此时云帆只能给出这样的解释。 田鹏飞点点头,“哦”了一声,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云帆的这个解释,也是说得过去,因田鹏飞接触过的人,见过的山下物事,比起流浪在外十多年的小师弟,显然差了很多。 二师兄打个呵欠,然后擦擦眼睛,道:“昨晚喝得多了,下次定不能如此。” 云帆和田鹏飞哈哈一笑,“师兄(弟),你的酒量没这么差吧?” 胡铨看了云帆一眼,不好意思地道:“师弟,还有师兄,幸亏昨晚你们懂得节制,要不然,我真的要醉。”在山上时,胡铨负责老道士三人日常饮食居多,可就酒量而言,一如他的憨厚,实在是三人中最差的。这似乎是天生的,天生的酒量浅,而拿来参照的,是老道士和田鹏飞。 说是酒量一般,只是因为他们的没使用技巧,将体内的酒精排出体外。若非如此,他们很算得上是千杯不醉。 “二师兄,有这么严重吗?我看在山上时,你酒量就很不错。”云帆认真地道。 “对嘛,二师弟。”田鹏飞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嗯。”胡铨脸上一红,使出了他的招牌手势,便是搔后脑勺。 哈哈,屋子内的笑声,是清醒睡意的最好药剂。三人早起,三人在笑声中出门,收拾行装,他们就要离开此地了。 朝晨的离别,冯盼盼很是不舍。田鹏飞和胡铨将自己看作是妹妹,同样的,她亦将他们视作大哥,这对于没有兄弟姊妹的冯盼盼而言,是难得的宝贵的。她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人世,在单亲家庭中长大,尽管冯丁山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尽了做父亲的责任,对她疼爱有加,却没有溺爱之。 而在冯盼盼,缺乏母爱,以及弟兄间的亲情,缺失或者说不足的地方实在不少。如今遇到可作为兄长的人,一路帮助自己,且帮冯丁山解除了毒素,让他恢复过来,这种感情就在加厚,在沉淀。才三四天的时间,就要离别,在女孩子来说,总是显得有几分伤感,以及不舍。 她早早起来,要为远行的云帆三人做些准备。实际上,对于三个男人来说,一路上的吃住要求不高,物质上的准备显得并不十分重要,而冯盼盼的这份情谊,他们却必须得领受。无论是作为朋友,或更亲近一步的好朋友,乃至于是兄妹。 临出门了,冯盼盼塞给云帆一只包裹,言里面的东西,可以留在路上吃。云帆笑着接过来,道了声感谢。 这就是离别?云帆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们三人出了冯家的大门,对着送出门口的冯丁山父女道:“冯叔叔,盼盼姐,你们不用送了,下次经过文县,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的。”这是云帆的话。 “对,冯叔叔,冯妹妹,就这样吧,我们上路,相信不久之后,就能回转,再来冯叔叔你们家。到时候可以喝上几杯了。”田鹏飞笑言。 本来冯丁山想将云帆三人送到十里外的那座亭子,以示对客人对恩人的重视。云帆三人刚才已经再三地推却,以为潇潇洒洒来,轻轻松松走,这就是江湖好汉的脾气,没必要太麻烦的。而且,冯丁山虽说经过几天调养,已恢复得七七八八,说到底,他还未算得上完全康复,必要的休息是少不了的。于是年轻的客人的离开,将冯丁山要送行十里的念头打消掉。 “呵呵,那好吧。不过两位道长,还有云帆小兄弟,你们下次路过文县,可不能不到这里来,我冯家的门随时为你们打开的。”说完这话冯丁山哈哈一笑。 “一定,一定。”大师兄答应着道。 “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云帆拱一拱手,便要转身牵着马离开,在转身之时,云帆却无来由的心底有些烦躁了,这莫名的烦躁,来得突然,却不能去的迅捷。当他的出了文县,在马背之上时,犹带着几分烦躁,挥之不去。 冯盼盼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忍住了,没讲出来。这是云帆所不知道的,因随着他的那句话,他们三人便转身过去,各自牵着马,挥一挥手,告别了冯丁山父女。 大街之上,前面三人即将消失在街角那边,这是他们的客人,更是他们的恩人。所谓的恩情,怕是很难还得清的呀。冯丁山暗叹一句,与那三个年轻人相处的三天里,他感觉好像年轻了十多岁的样子,这是从中毒的状态中出来,身体正常之后,心态回转才具备的鲜亮之色。 冯丁山不经意间目光落到了自己女儿脸上,发现冯盼盼好像有几分不舍,以及闷闷不乐,便笑着问道:“女儿,怎么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没有,爹。”冯盼盼不愿意承认。 “你呀,呵呵。”冯丁山也不愿意去点破,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女儿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也可能还早了些罢。他将目光转到远处,发现云帆几人已经离开,地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他们的气息。这带着几分神秘,却是热心肠的年轻人,冯丁山加增了几分了解的兴趣。大概下一次他们的到来,不会太久。 “爹。”冯盼盼将视线从街角处收回来,“咱们回去吧,这几天您还得多多休息才行。等一下女儿下去给您炖汤,您的身子需要补一补的。” “好好,听闺女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向前冲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在烦躁的作用之下,云帆夹一夹马腹,想往前面奔跑一阵子,发现他的两位师兄似乎落后了几步,便没能自个往前,他好像听到大师兄跟二师兄在谈话,声音不高,听不到真切,就问道:“大师兄,你们在谈些什么?” “没有什么呀。”田鹏飞望着云帆,他和胡铨一道,在云帆的后面骑着马跟上来,速度不快。 “真的?”云帆狐疑着道,他分明听到了些什么,耳力却没有真正展开,听不到谈话,心底的烦躁再次发作了。 甩一甩头,总不能将之甩出去,云帆感到胸口似乎有一团棉花状的物事在堵着,这未名的烦躁呀,云帆想奔跑,但发现时机不适合。 “师弟,你没事吧,怎么脸色有点红?”田鹏飞问道 “是呀,师弟。”胡铨同样看出来了,云帆的脸色不正常。 “有吗?”云帆摸一摸自己的脸颊,“正常得很。”这是没有照镜子时的自我判断,他以为脸色是正常的。 “嘿嘿,师弟,老实交代,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冯妹妹的家。”突然田鹏飞转出这一句话来,叫云帆惊讶,更叫胡铨惊讶。今日离开文县,往北边去,是小师弟的主意,怎么能够讲云帆舍不得离开呢?二师兄有些疑惑。 “大师兄,真是的,人生离离合合,就是最正常不过的,我没什么舍不得的理由吧?”云帆像是回答,更像是自问。 “开个玩笑而已。”田鹏飞笑道,“不过,我看嘛,这么急着赶路,小师弟怕且有点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呵呵,大师兄,都跟你们提过了,到金陵去,是想见识一下那边的风光,看一看那边的人事,顺便见一见子芋兄弟,也引介给你们认识。这就是正事了。”云帆此时的心中烦躁之意不能排遣,堵着的棉花物有继续膨胀的征兆。他坐在马背上,尽管和大师兄等谈话,语气是正常的,动作就难免因了心中的这样物事,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他放松了手腕,放松了双腿,马儿在这种情况之下,速度变慢。 “嗯,好像是这样子的,二师弟,是吧?” 胡铨只是点点头,尔后突然对着前方道:“师兄师弟,你们看,前面的不是那虎门镖局的人吗?” 因速度慢,而且在讲话,云帆和田鹏飞都忽略了前方的路况,只有胡铨在旁听的时候,往前面瞧了瞧,就见到了那疑似虎门镖局的人。 “哦?”云帆闻言将视线摆到了前面,他们路的前方。只见到远远地有好几个人正护卫着车子,大白天里,云帆看得真切,其中一人从背影上判断就是张铁衣了。 “巧合呀。”云帆言道。 “算是巧合。”大师兄也这样认为,二师兄不发表意见,他只是将自己见到的东西讲出来给两人听。冯盼盼的问题解决掉,那只中山狼就相应地被胡铨抛在一边。那只麒麟的不凡之处,从它的表皮很难被普通的刀剑以及蛮力割破,就可见一斑了。不仅是云帆,那一天的胡铨同样想起了山上的白狐,以及山上的老道士,师傅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呢?胡铨想过回去,但明白还得需要多一点时间在山下,他们的历练,方开始没多久。 云帆三人远远地吊在虎门镖局的人后面。对云帆来说,文县就是一条分割线,虎门镖局的事情,他已没有多大的兴趣去插手了。慢悠悠赶路,不能清除云帆心里的焦躁,他终于没能忍住,将速度提起来,超过前方人,到更前面去,这是几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云帆以赶路为理由,对两位师兄喊出了“往前冲”之口号的。 虎门镖局的人只感觉到后面来人如一阵风般从他们身边吹过,尔后是两位道长,这三人皆是他们熟悉而陌生的。熟悉自然是认得的意思,陌生就在于他们的交情浅得很。虽然在文县时,在进入文县之前,张铁衣和周复的关系进了一步,算是加深了感情,而对于云帆三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仍保持住原状。 当发现后面来人,且速度很快,扭头时见到是两位道长以及云帆公子,张铁衣还以为是冲着他们而来,想结伴而行的。很快他就知道,云帆三人只是赶路,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好像连招呼也没有打,就从自己身边飞过去,张铁衣多少有些失望。要知道,罗双全负伤且留在文县养伤之后,他的镖队经历两次三番的折损人手,临时通过周复雇请到几个赶车的可靠之人之后,仍显得人手不足。 伤的伤,死的死,可以说,为了这一趟镖,虎门镖局承受了极大压力之后,历经了极大的损失,人员之伤亡,这不是银子金子可以弥补的。无奈接下了这趟镖,他们得完成任务,将镖物安全送到目的地。于文县的几天停留,一方面让他们休整,一方面可以让张铁衣等计划好剩下来的路程。 前路如何,都是需要他们去走出来的。张铁衣虽说没有奢望过云帆等人照顾他们接下来的行镖,可还是多少存了点侥幸之心。这时候云帆三人的直接飞到他们前面去,就很叫张铁衣这个老江湖知道,侥幸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叹一口气,张总镖头吩咐下去,镖师们打起精神来,这是他们从文县出来的第一程路,得像前面所走过的路那样,坚定而勇毅。 张天洛及其两位师兄亦跟在车队里。本来按照张铁衣的意思,是想留一个人,从他们三人里留一个人照顾罗双全的,却被罗双全拒绝掉,以镖物重要为理由拒绝,而且,他的伤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的严重。张铁衣执拗不过,只好请求了周复,希望能够帮他看顾一二。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这趟镖之前,张天洛没怎么经历过生死。这趟镖走了将近一半,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这是其人的收获。虽然比起云帆等人,张天洛在武力值上,远远不如,在临危不乱之胆力方面,同样有所欠缺。可他知道,当自己经历了这些劫难,人在成长,人亦在进步。年轻人的娇气,年轻人的浮躁,大抵就在这样的经历中,被慢慢磨去。 他没有像张铁衣那般,存有希求云帆等人帮助的侥幸。所谓的送佛送到西,并不现实。云帆等人远远的离开,他只视作未正式道别的离散,此时的他,拍一拍脑袋,对于他们的恩人,似乎忘记在他们离去之前,正正式式道上一句感谢呢? 一通猛跑,云帆多少将胸口的那团棉花撕开一部分,烦躁或者说是焦躁,已没有蔓延下去的态势了。他吁一口气,这通猛跑,似乎真如靠着自己的双脚在地上奔跑那样,很有当年在操场上奔驰的感觉。实际上却是那匹马在代劳,他的目的仅仅是将体内的烦躁排出来而已。 这是云帆学会骑马之后,第一次如此高速的策马。跟在云帆身后的是大师兄以及二师兄,紧跟着小师弟如此急速的奔驰中,两人心中的畅意也挥发出来。当云帆将速度降下来时,大师兄笑道:“师弟,怎么停下来了,继续吧。”他二话不说超过了云帆,直冲前方。 “哈哈。”云帆大笑道,“好!” 连带着胡铨也随着他们的脚步,开始了二次奔跑。 第一百七十四章 平远 - 花山 - 卡拉左夫 按照正常速度赶路,云帆三人三天后到达平远。从马背上下来,站在城外望着这座颇有历史的古镇,其坚固而沧桑的城墙就在眼前,给予了跟云帆所见过的城镇不一样的感觉。这并非说平远有多么的宏伟壮观,相反,如果仅仅是从高度上比较的话,平远大概比不上章州城。而平远的历史味道很浓,这是云帆很快就得到的一个看法。面前之古镇,虽不震撼,却有其浓郁的历史厚重感,所以说,这份感觉特别,叫云帆一时之间几乎要沉浸到里面去,不可自拔。 “这就是平远?”云帆对着田鹏飞问道。 “嗯。”大师兄点点头。近了城门,他们抬头一望,就见到了城门上方那块刻有“平远”二字的嵌进墙内的石碑。云帆如此一问,只不过是想确定一下罢了。他们三人都没有到过此地,仅仅从城门、城墙上看,这就给予了他们厚实的感觉。不特是云帆,他的两个师兄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这正是下午申时左右,进出城门的人不多,也不少。胡铨牵着马跟在云帆两人后面,见到这两个家伙站着不动,谈一句话后,像是陷入了沉思。二师兄忍不住问道:“师兄,师弟,你们在干嘛?” 城墙上的苔藓不少,扑面而来的沧桑,就附于其上。云帆很想过去仔细看一看城墙的砖头,二师兄这一句问话让他从沉思中跳了出来,这难得而不常见的平远,似乎真的有某种魔力,使得自己失神。这是怎么回事?云帆心有疑惑,他未来得及去答话,首先望了大师兄一眼,然后才回答道:“思考人生。” 如此故作深沉的回答,二师兄显然没能听出话内的意思,他一脸的不解,继续问道:“人生?有什么好思考的?”这句话转为对准了大师兄,胡铨需要他的解释,以解除自己的疑惑。 “呵呵,二师弟,别听小师弟胡诌。人生嘛,现在不是思考它的时候。我们进去吧。”田鹏飞似乎没有如云帆那般,从平远这扇门以及砖头上,得出其物具有魔力的结论,他的停留,更多的是,增加点对陌生事物的了解而已。 云帆真的没有在思考人生?恐怕又未必。他苦笑一下,应道:“好,咱们应该进去。” 大师兄带路,后面跟着云帆和胡铨。平远之城墙有厚重感,平远之城墙有神秘之魔力,这是云帆的自我感觉。平远的门户进出,需要收取进城费。交费这个任务,只能交由云帆完成了。这一路下来,云帆就是三人的钱袋子,他掏出若干铜钱,塞到那个守卫的手里,换来放行的一个“走”字。 接二连三的遭遇江湖中人,遇到他们的无理行径之后,这几天却是平静的。云帆从文县出来时心中的烦躁,已随着南下的风,不知被吹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畅意,他的两位师兄同样畅意。 平远城内,几人走着,在这个下午里,他们先要找到今晚住宿的地方,也就是客栈。这是出门在外的人,首先要解决的住的问题。当然了,有了钱财,心中不慌,寻找客栈,仅仅是一个循例的过程,他们心中不急。 到得平远,在大街上走着,云帆有这样的感觉。石板大街上,这似乎蒙着面纱的古镇,居然处处透出神秘的色彩,叫云帆有些费解。在路上的时候,云帆曾经打听过他们路途之上好几个城镇的情况,这自然是向譬如客栈老板,饭馆老板或者喂马的小厮等人查询的。 跟问路差不多,只是问路时双方为陌生人,而对于客栈老板和云帆三人,就多了一层顾客的关系。显然,这种有益于老板们的客人之请求,他们很乐意提供些帮助。不过,云帆三人所了解到的,都只是些片面而零碎的印象。主观上的认识,总是跟实际有差距,每一个有经验的人当打听到自己所将要到达的某个地方之来自外人的认识,一般都爱做一点更正,或者说只用来参考,具体的情况,必须得亲自到过这个地方,才会认识到那方水土的人和事。 因此,进城之前,云帆只知道平远是一个古镇,颇具历史的古镇。余者都是陌生的。大街石板和城墙砖头,都不会说话,就算它们会说话,云帆也听不懂。走得几步路,那层自己感受到的面纱,似乎要慢慢掀开了,云帆将要得出不过如此的结论。 三人行,有道士为伴,总是吸引了几分路人的注意力。这是很难避免的,似乎路人都喜欢注目于特别的人物,所以在平远这座古镇之内,当云帆三人尚未找到他们的落脚地之时,迎面而来的人,喜欢稍微注意田鹏飞和胡铨。 下山来到这个世俗,受人注意,在田鹏飞已经算是适应了许多,而二师兄呢,也如此。他的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随着跟在云帆两人后面,见识过一些江湖人,遇到过普通平凡的劳碌之人,心中的不适之感慢慢转为可以接受,虽然被人盯看还感到扭捏,相对而言,已无当初下山时的拘谨,以及不良反应。 跟两位师兄走在一起,云帆颇感压力。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是用来调侃时,对大师兄讲过好几遍的。今天云帆不去纠缠这个话题,进城来之后,他感觉处身于一个被包围着的空间,仔细凝听之下,人与人的交谈,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却是正常的,至少看起来就是这样。 这就使得云帆扪心自问着,是自己过于敏感,或者说此城跟自己颇有渊源呢?他的几分费解,随着自家肚子的咕叫,这代表着饥饿的声音的到来,而被踢到一边了。 “大师兄,你们饿了吗?”云帆问道。 扭头看了回来,田鹏飞笑道:“怎么了,师弟,中午时不是吃的很饱吗?才过了没多久,就肚子饿了,这不大可能呀。” 云帆摸摸肚子,笑着道:“是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师兄,你呢?” “没什么感觉。师弟,你饿了,我这里还有一只包子,要吗?”胡铨从怀里掏出一只包子来,这好像是早上从前一个城镇出来时,客栈老板特意赠送的。 “好。”云帆从二师兄的手里抓过包子,咬了一口之后,方感觉饥饿要消退两分的样子。最近他的胃口不错,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因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生长的旺盛期,食量增加,是一件好事。若还跟着老头子混,想必只能喝粥啃番薯了,华丽转身,成了一个有根的人,吃喝不愁,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利于奋斗的一面,便是温饱可以使人懒惰,特别是对于志向不高的人而言。 云帆不在此列。 吃下包子之后,云帆感觉舒服了许多。在大师兄的带领之下,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家客栈,云帆等人停了下来,他抬头望望客栈的招牌,便对着大师兄问道:“师兄,就这里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田鹏飞问道。 三人大男人,虽然有两个是道士,也正因为是道士,自小从山上长大的道士,因此对于吃住的要求,确实不高。云帆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这跟他的两个师兄不谋而合。显然,从外表上看,眼前这家客店,具备这种条件。 胡铨跟在云帆后面,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便是同意入住此地。 “客官,里面请。”此客店的小二很是热情,他早就见到了远道而来的三位客人,只是这三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见到此状,经验不浅的小二连忙从客栈里面迎了出来,他要打消客人的疑虑,因为,这家客栈,是整个平远城里,都排得上号的,以热情著称,是他们服务的特色。 己方已经决定要进去,而客栈的人识趣地迎了出来,云帆便将手里的缰绳交给随着小二而来的他的同事,道:“这几匹马,你们好好喂养,要给足食料。” “明白,这位公子,还有两位道长,这边请。”热情的小二向他的同伙打了眼色,接待客人的任务由他来完成,而接待马匹呢?就轮到他的两位同事了。 一番安顿,在小二的安排之下顺利入住,很是让云帆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是他的前一个世界里,服务性行业特别注重的细节之处,他没有想到,能在转换了空间之后,于平远里面,被他遇上。 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久违而亲切的感觉。虽然云帆的前一生,享受过这种服务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印象才深。好比一个得到好玩而宝贵的玩具的小孩子,遇到不常有的这种叫他快乐的事情,当隔开很长时间再次碰到这种玩具,其人能不感到高兴甚至是兴奋吗? 此时的云帆,心中只有愉悦,而不会兴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江湖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当云帆坐了下来,倒了三杯茶,且将杯子递给大师兄以及二师兄时,平远的北边来了一批客人,他们风尘仆仆,快马加鞭之下,很快到达平远北门外。他们下马之后,总算是透了一口气,顺利通过门户,为首的那人难得露出了笑意,对着他的同伴笑道:“总算是到了平远了,嘿嘿。” “是呀,大哥,这几个月时间,咱们……”他的同伴应了半句。 “嗯,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谈。” “好的。”该人差点忍不住要将话讲完,却发现他们仍在外面,身边不远处的行人似乎投来了诧异眼神,一时的放松,其人差点要漏嘴了,该死的压力。这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幸而,他的大哥一路上的镇定、淡定,到了平远,还没有显出丝毫的慌乱来,这就是主心骨的作用了。 “今晚住的地方都安排好了吧?”领头之人问的又是另一个人。 “已经安排好了。”这个人话不多,回答之后,没有一丁点要顺着这份集体的放松,再讲一句半句话的意思。 头领对他的这个弟兄表示满意,“嗯,带路。” 他们往着已预订好的地方而去。不久之后,跟在他们身后的另一队人马,十多号人的队伍也到了平远北面,他们很快到了北门,且不假思索般,在头领人物的带领之下,入驻此地。这一帮人比起刚才那一支队伍,要沉默很多,他们不愿意废话,更没有在北门处停留,以至于路过的路人们,还来不及对这些人存留几分印象,便叫他们溜走了。 路人自然不会如何计较这个问题。有热闹看时,他们自会驻足去看,没热闹的时候,他们也不会制造热闹,供别人观看。他们无聊的时候,总是无聊,别人无聊的时候,于他们本身,无关痛痒。这只是平常的常见的平庸之人,占据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 不过,路人看上去不大重要,可他们仍是各自人生的主角,对他们而言,自己最低程度上,也是重要的角色。况且,热闹生发之地,若少掉他们,便会减少许多的成色:有战斗中的双方,就不能少掉围观之群众,一向如此。 同一时刻,虎门镖局的人也沿着同样的大路,到了平远城。几天的路程,他们只不过比云帆三人落后一些。在张铁衣的鼓励以及镖局中镖师们的努力之下,虽然和前面那几位没见上一面,却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信心和完成镖物护送任务的决心。 望着熟悉的平远城,张铁衣没有云帆那般敏感的感受到其城厚重历史感的心境,他只是松了一口大气。前面的路程他们接二连三遭遇拦路虎,是他们运道的不佳之处,从文县出来,破天荒的居然没有一人拦在他们前面。这何其的叫人感到高兴呢? 能不战斗,能不见血,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好事。 “爹。”张天洛轻轻的唤了一声,将张铁衣自个的沉思打断。 “嗯,我们进去。”张铁衣笑了笑,尔后沉声言道。 “弟兄们,咱们到家了。”不知是张天洛的哪一位师兄叫了一声,这一声令下,他们不是开赴战场,而只是进入平远,回到了他们的根据地。 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思,王朗等人尾随着一班江湖好汉们的后面,在天黑之后到达平远。上一次在花山脚的翻船,虽然王朗五人没怎么受到损害,面对云帆那莫名而叫人感到后怕的战斗力,他们本来已经很低调的行事风格,于此之后,不忘追求他们的目的的同时,更加深沉些。一贯的不做出头鸟,现下尾随好汉们,好手们的后面,不忘寻找机会捡漏。只是这五个人更加低调罢了。 要知道,凭着他们的手段,以及手底上的功夫,比起许多的好手们,都不遑多让。这就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吃亏少,占便宜多的主要原因。 在云帆手上吃了点亏,教训摆在了黄杨身上。而随着几个月的过去,虽然对于云帆这个人,五人心上都多少有几分忌惮,以及畏惧。见不到的时候,他们总因为距离上的原因,而将云帆这个角色的位置摆在一边,未去时常重视。 云帆临走之时抛下那句“三个月后会来找你们”,他们不会深信,对于出没不定的他们,其人会有办法找得到他们。因此,就算是黄杨此人,已没有将云帆看得如何重要。必要时装孙子,但现在不是装孙子的时候。他们有正事要做。 “大哥,我看那个家伙提供的线索,应该不会有误的。”找到了落脚地,关上门后,黄杨便对着自家老大抛出这句话来。 “对,江湖上的有名气之人,都纷纷抵达此地,这肯定不会有假的。”陈汉星这一次迫不及待地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嗯,总之咱们不能当出头鸟,对吧,大哥。”许永历跟着投出一句。 作为大哥级别的人物,总是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他需要的是总揽全局,必要时候才会做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显然,在他们进入平远之前,五人就达成了基本的共识,行事之准则不会轻易做出改变。 “你们说得没错。上一次那种情况,是不能再让它发生了。”王朗沉声道。 这是近些时间来,自家老大鲜见的提起那一次他们的失利。其实说起来,云帆也没有拿他们如何,只是微微敲打几人一番,就离开了。实质的损失,在五人是没有遭受到的。这突然提起的旧事,让其余四人一阵沉默。许久之后,张剑才“呵呵”一笑,道:“对,就听大哥的。再不起眼的小人物,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王朗眉头轻皱,摇摇头道:“这句话不假。可我们弟兄都是有料之人,也不必妄自菲薄,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必要的自信,不能丢掉。” 这句话就将好不容易形成的沉闷刺破,王朗的弟兄们皆展开眉头,有抑制不住的差点大笑起来,幸而,被做老大的准时警醒掉。 王朗五人说是跟在武林人士的后面,躲在阴暗处随时准备谋取他们的利益,这自然不假。今日,云帆三人抵达平远的这一天,平远城内确实多了许多的武林人士,城内的土著们有这种感觉,大街上多了好多陌生人,引人注意的是,这些人大多带有刀剑,有明显挂在腰间,或插在后背,明眼人一眼就能判断出来的;也有在武器的外面用布条包裹住,遮人耳目的。总之,来了如许多的江湖中人,土著们中的敏感者,已有了几分不安。喜爱观看热闹的人,在这种时候,多了些顾忌,这种热闹,大抵不是他们这种层次的人,可以搀和的。 平民们有如此发现,作为负责平远治安的官府中人,那些捕快们当然没有例外,他们很快收到来自上面的命令,务必时刻关注外来的陌生人,特别是带有刀剑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江湖人的聚集,已叫当官的坐立不安了。 江湖事江湖了,说的轻巧,许多时候,都会不可避免的波及到平民,更主要的是波及到他们这些官面上的人士,这不得不叫这些人打起精神来,时刻关注,平远城到底要发生些什么事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早起的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入夜之后,从平远的四个门陆续进来的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慢慢减少。破天荒的,城门关闭的时间,比起往常来,居然提前了近半个钟的样子,就这个举动,让城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样起来。 黑夜里看不清没有灯光处的物事,却阻止不了黑夜中夜行人的摸索,可判断出黑暗处的机关。 当黑夜未降临时,云帆在大街上所感受到的异常,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了江湖人的聚集罢。可惜彼时的云帆,没深入去想,更没有四处观察,所以不知道,一个晚上过后,这一座在他看来,历史味道很浓的古镇,多了许多陌生而熟悉的,江湖中人。 泡一泡脚,云帆就盘膝坐在床上,准备行他的吐纳之法。田鹏飞和胡铨也在房间之内,不过他们选择的是矮榻,这是临时加增进来的。比起软绵绵的床,大师兄和二师兄更喜欢矮榻乃至于蒲团这样的物事。在无名道观时的清修,也一贯使用这样的外物,一只蒲团或者一张矮榻,就能让他们度过一个晚上。许多时候,他们就是在打坐中对付整个晚上的,这在云帆看来,很有几分困难的修炼方法,于他们而言,是最合适不过的坚持了二十多年的苦修。 一僧一灯一蒲团,是老和尚的念经写照;一道一观一明月,却是老道士的修炼之地,他们追求向上之道的简陋基础。下得山来,如不曾脱去道袍那样,田鹏飞和胡铨,仍未改清修之本色。也唯有如此,方可以帮助他们在滚滚红尘里,走一遭,走十遭,打滚过后,能以坚定的道心,磨砺他们的道行,如此得来之进步,实在是大不易的。 这一个深秋之夜,没有叫春的猫,也没有在屋顶上打斗的武林好汉。八方云集,聚集在平远的豪杰们,似乎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某个时刻,那一个时刻的到来。 酝酿之态势,风雨将至的大风大浪,能越过平远古老而坚固的城墙,一股脑儿般吹进这座古镇内吗?城门关闭,值夜人的眼睛有神地盯着某个黑暗的地方,一阵秋风吹来,他忍不住裹一裹衣领,这该死的秋风,居然有了几分冬风的感觉,还是先躲进屋子内,歇一歇罢。 城门被关上,不能或者不愿意翻墙的迟到者,不得不侯等着,天亮的到来。带有刀剑的已经进入平远的前行者呢?他们就算是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睡着了,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所摆放着的,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兵器,普遍醒睡的江湖中人,有经验的江湖中人,闭着的眼睛后面,是随时可以出鞘的锋利兵刃,护持着自己,也护持着自己的弟兄、队友。 平远城南大街某个角落的流浪汉,也就是混吃者翻一翻身后不久,就睁开了眼。此时天刚刚亮,视物还不是十分清晰,他侧躺着,看见远远地有一人飞奔而来,像是冲着自己这边飞来的。 朝晨的平远,这是人们将起未起之时,街面上静悄悄的,所以那一人的飞奔,脚步之声特别的清脆。混吃者下意识的摇醒了他身边的同伴,低声喊了一句“醒一醒”,他的同伴不情愿的张开眼睛,快速地打开混吃者的手,嚷了一句“别闹,让老子再睡一会”。 就这么一下,奔跑者已经来到他们面前。这也是平远城内土著们眼里的陌生面孔,在混吃者这个已经居留此地快两年的时间里,是不曾见过这张脸的。混吃者叫不醒他的同伴,他睁着眼,将要张开嘴巴,因来人在快速的飞奔中突然停了下来,正站在自己面前,冷冷地盯视着自己。 这太奇怪了的早晨,对混吃者来说,他既不认得眼前之人,搜肠刮肚之下,更是以为自己小小一介混吃者,平时是不可能有得罪过之人,当然,也没有施加过恩情的受赠者。被陌生人盯视,混吃者那张不薄的脸都有些受不了了,这既不是善意,或许也没有恶意的脸,就跟寺庙里的毫无表情的木偶一样,叫他不知所措。 来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奔跑过这条长街,来到混吃者跟前停下,所花的时间似乎不多。他的来意在混吃者是不明的,可当其人开口讲话之后,目的是明了了,却再给混吃者增加了疑惑,而这种疑惑,混吃者很快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包东西,听着,给我送到城北三间客栈牛逸章牛大侠的手上。别给老子耍花样,懂了吧?”这人的语气很冷,让混吃者李阿才忍不住要打个激灵。 双手捧过一包物事,接着李阿才得到此行送货的酬劳,几块散碎的银子,这意外之喜顿时叫李阿才的欢喜爬上了脸,看来此人虽然长得可恶,出手还算大方。有了这些碎银,足够李阿才好好对付几天的伙食,好酒好肉乐上一阵子了。 “是,这位大爷,小的知道,现在就给您送过去。”有了酬劳,李阿才的嘴立即甜溜起来,只是跑一跑腿就能有如此收获,他很有几分激动。 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陌生来人转身就离开李阿才的“住地”,他很快消失在长街边的某条小巷,几乎让李阿才以为,刚才是一个梦。当然了,他手里还捧着一包物事,地上的几块碎银已经被他收了起来,这显然不是一个白日梦。 李阿才的同伴不叫自醒,他待得陌生人离开之后,迅捷地翻身起来,凑近李阿才,好奇的问道:“阿才,怎么样,你拿着什么东西?”他作势要抢过李阿才手上的那包东西,却没能得逞。 “去,别坏了人家的事,这个不能看。”李阿才理直气壮,他身上有了碎银,似乎连腰板都挺直了,虽然这样的脊梁,只够他直起三五天的样子。 “老子还不是想帮你看一看,里面是不是危险物品吗?用不着这么紧张!”其人装出来的气愤,很容易被李阿才识破,阿才无动于衷,反而笑道:“好了,该起身将这件事办完。今日哥请客,喝上几杯,如何?” 听到自己也有好处,这人方换了一番脸面,笑嘻嘻着道:“嗯,我就知道阿才哥够义气。来,我来跟你打个下手。”他痴心不改,仍要从李阿才手里接过那包神秘的物品。 “不必了,你要来跟着就行。”李阿才像是不放心自己的同伴,说实话,他有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欲打开里面的东西,看个究竟。可是在平远混了这么长时间,他必要的眼色还是有的,就刚才那个陌生人,惹不得的,从该人身上,李阿才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是小人物对未知事物的一种敏感的自我保护,他自觉屡试不爽。 就因为在平远混的时间够长,李阿才有自信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够摸到城北的三间客栈去。那家在本城很有名气的客栈,其附近也算得上是李阿才时常混吃的常住地之一,他非常熟悉。 第一百七十七章 牛逸章 - 花山 - 卡拉左夫 牛逸章泡了一杯浓茶,提起盖碗刚要喝上一口,就听到了敲门声,接着是客栈小二的声音:“客官,外面有人找你。” 牛逸章有些奇怪,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朋友虽有,却不是很多。自己这次到平远城来,知道的人是不多的,他在平远似乎没有相熟的朋友呀。大清早就有人过来找,他感到不解。浓茶是牛逸章的喜好之一,早起喝一杯浓茶,可健旺精神,是他保持了许多年的习惯。 闻听到屋外的叫门声,牛逸章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轻轻来到门口处将门打开,然后问道:“谁呀?”他见到了客栈小二,以及小二背后的那个陌生人。 “客官,是这位兄弟要找你。”小二微笑着,当房间的门打开,见到了牛逸章,便顺势让开两个身位,露出跟在身后的李阿才。 凭着牛逸章的眼力,很轻易辨别出小二身后的那个人,是一个混吃者。目光从来人的脸上划过,落到李阿才手上的物事上,他微微点头后,对着小二示意,他将人带到这里,可以离开了,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二知机后离开此地,牛逸章方对着来人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你要找我?” 眼前之人似乎能一眼就将自己看穿,他的目光灼灼,让李阿才生出了紧张之意,他张了张嘴,平时很顺溜的口才,在此人面前,不能正常发挥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后,方被动的点着头,道:“是……是的,哦,不是,不是……。” 李阿才心上一急,只能混淆着“是”与“不是”,他脑子有些空白,站在原地,脚底像是生了钉子那般,进退不得。 “是,还是不是?”牛逸章有些恼火了,他正要喝浓茶的时候,打开门就见到这样一个来意不明的家伙,纯粹是浪费自己的时间嘛。 牛逸章这样一逼,李阿才突然清明起来了,他咽下一口口水,鼓起气力回答道:“这位大爷,是有人让我给您送点东西过来的。您看,就这包。” 李阿才手上的这包物事,从其人进入自己的视线,牛逸章就已经留意着了。被包裹住,看不清里面是何物的这样一包物事,以老江湖的眼光看来,也无法判断出这是何物。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透视之眼,一切遮掩在物品外面的盒子厚纱,皆需要人去将之解开,才能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哦?”牛逸章不愿再废话,量眼前这个不劳而获的混吃者,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样,“拿过来给我看看。”这个世界还没有定时炸弹这一类危险品,牛逸章不加思考就要从李阿才手上接过这神秘物品,仅仅是因为其人的艺高人胆大。 李阿才不说话了,他上前两步,双手将货物捧上,腰微微弯着,这是以一种低的姿态,来完成陌生人的“托付”。这时候的他心底仍是残留几分紧张的,他不敢直面迎上面前之人的眼睛。 入手的包裹有些沉,分量不轻呀。牛逸章顺利接过物品,他单手提着此物,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倒出些许:“这位小兄弟,是何人让你送过来的?”他不会当场将手上的这个似乎装在一个盒子里的物品拆开,而只是想从混吃者处先了解点情况再说。 紧张未去的李阿才脸上有了汗水,他弯着的腰不敢直起来,听到问话忙回答道:“大爷,那时候天亮不久,小的没能看清楚那个人的样貌,只隐约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本城住民,听声音的话,好像,好像是个年轻人。”这几句话是李阿才来三间客栈之前就已经打好腹稿的,以前帮陌生人带口信或者送一些物品的时候,次数虽然不多,他却总结出一点经验来。一般情况下,他将要打交道之人,会有类似的疑问,是以当遇到早晨那样陌生的外地人时,李阿才就暗地里留意着,将来人的一些特点记在心上,以备像当前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的这种准备,有过因了描述得力,而额外得到过奖赏的例子。是以今日的上门送货,李阿才是抱了多得到些额外酬劳的想法,下了一番心思的。 对这个混吃者的回答,牛逸章未表示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其实李阿才的这种回答,价值不大。这或者真如其人说的那样,因为天才刚刚亮了,看人视物不够清晰,也或许是得到了那个人的警告,识趣的混吃者不敢多说。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目前最主要的是,先弄清楚手里这件物品,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屋子外,在这个混吃者面前将之打开,显然不合适。 “嗯。”在屋子外耽搁了这么一阵,可能盖碗里的茶,都要凉了,牛逸章从怀里取出几块碎银,“好了,你可以走了,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喝酒吧。不过。”他语气一转,声音硬冷了几分,“今日之事,不得对外人道起半句,倘若不然,小心你头上的这件吃饭的家伙。”话一说完,牛逸章将碎银塞进李阿才的破口袋,顺便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牛逸章没有用力,真的,他没有使用半分力,李阿才却感到自己的肩膀像是被巨石压了一下,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往侧边歪了歪,他忙不迭的点着头,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今日小的什么都没有看见。”他好不容易讲出后半句话,在某些语境里,“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最能让对方,强势的对方满意的回答。也是李阿才曾经从某个同道嘴里听说过的经验上的总结,这样的保证,十分有效。 “嗯,但愿你是个聪明人。”牛逸章挥一挥手,李阿才不敢停留了,他弯着腰往后退,一直退出这个院子,方忐忑着,捂住自己的口袋,往外面而去。他的口袋破烂,捂住口袋底部,是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得来的酬劳漏出来,掉到地上。他的心底紧张,捂着口袋,是为了告诫自己,不特自己一人不能往外面说,知道这件事的他的那个跟在后面,侯等在三间客栈大门外的同伴,亦不能将此事外泄。 第一百七十八章 疑惑 - 花山 - 卡拉左夫 牛逸章进屋,他住处不远处同处于一家客栈的云帆已经打了一通拳从外面进入他的屋子。昨晚云帆睡得很好,是一通畅快的赶路之后,到达这个颇叫他生出几分兴趣的平远城,心情愉悦所导致的。他的打算于此城停留两三天,好好逛逛,走走城墙,观观市井,且得到两位师兄的同意,因此,这个早晨的那一通拳,似乎比起往日更有意境,威力更强。 云帆忍不住吹起了口哨。比起他的唱歌走音,口哨将他的缺点,音乐领域里天赋平庸的缺点稍稍掩盖住,好比一张经过美化的图片,因了人工的修改,乍一看(听),很有几分味道,说到底区区几声口哨,不足以表现出什么来。 慢慢热闹起来的平远城,如往常般打开了它的城门,如往常般唤醒了它的住民。早起谋生者不必去说,他们的生活轨迹,他们的工作轨道,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平远城多了数量可观的江湖人士,而做出什么改变。 譬如此时沿街叫卖的油饼郎,操持的是武大郎那样的行当,晚睡早起,只为了养活家人,养活自己。一天所得,在这样的太平年间,这样算得上繁华的平远城里,付出了大量的汗水,得到的收获差强人意。但是,其人不是武大郎,他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弟弟,也没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有的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妻子,普通的兄长。 这样的家庭,实在很多。他们的要求,他们的追求,也实在不高。宋庄里的宋刚为了自己的家庭,为了儿子小强的将来,早出晚归耗在地主的田地里,虽然累,却已是习惯。章州城那个马车夫,为云帆和钟老头赶过车的马车夫,他的劳碌,所为何事?也不过是温饱以及温饱以上的触手可及的追求罢了。 这些都是看得见的背后的责任,这些都是于外人而言无关痛痒的琐碎事情,串起来就成了一个人的一生。平平庸庸地过,是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叠加,是黑夜交替,人慢慢长大,到慢慢老去的陀螺般旋转。 混吃者李阿才下定决心,得到了的一份酬劳,不去买过量的酒。酒醉是一件乐事,他很久没有醉过了,当他的从三间客栈出来,捂着袋子,且闭着嘴巴那时候起,他觉得比起酒醉的痛快,小命更加重要。 这需要自己警惕,也需要自己同伴的配合。想来在自己的告诫之下,同伴那张嘴,塞进几只馒头,塞进两只鸡腿以及灌下几杯烈酒之后,应不会叫自己失望。 李阿才两人遇到平远城内卖油饼的吴二,在肚子的抗议之下顺从了同伴的意,买了两只油饼,这足够对付他们的早餐了。虽然两人食量很大,也很小,而且许多时候是没有早餐这个概念的,这却不妨碍他们奢侈一回。 云帆的屋子内,云帆收拾一番,对付完几杯茶水之后,对着他的两位师兄问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搞掂没有,吃完早餐,咱们就要到外面去转一转。” “这就好,师弟不用急。”田鹏飞穿好鞋子,然后到脸盘处洗了一把脸,这很有提神作用。虽然,以他们的手段,打坐一刻,就能恢复足够多的精力。按照小师弟的说法是,来到山下这个世界,这里的生活方式,有值得去尝试一番的,就应该体验一下。 在山上时,泡寒泉是田鹏飞和胡铨最大的消遣。今日他们出门都要整理一番,是云帆的特意要求罢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乐于试一下。毕竟,山上的老道士也经常整理自己的衣冠,最叫云帆印象深刻的是,炼取金丹成功之后,从瓦堆里出来之前,他的师伯就这样做过。 三人收拾一番后出门,在昨日那个热情的店小二的带领之下,到了大厅,再走上楼梯,来到店小二特意为他们留着的位置上。 “几位客官,请稍等一下,早点很快就上。”一副笑脸的小二如往常般以周到的态度服务着他的客人,这是经受了培训的结果?云帆坐下来后,望着小二的背影,心里想道。也难怪,在他的不多也不少的住宿经历里,像这家三间客栈那样叫人印象深刻、周到的服务态度,他从来就没有在别的地方遇到过。想来此家客栈的老板,是一个妙人也说不定。光凭着这样的服务素质,就很能让客栈在同行里脱颖而出,此为难得之事。 牛逸章的屋子里,他喝过那杯浓茶之后,便将包裹着盒子的包装布打开,露出一只黝黑的四方盒子来。上面有一把小锁,盒子侧边还别有一根钥匙,应该是配好的。可见送出盒子之人的细心之处。不过话又说回来,凭着眼前这一把小锁,也难不倒牛逸章牛大侠,江湖中人不是都有刀剑吗?轻轻一敲,小锁就能脱开,这是毫无疑问的。 同一时间,不单止是牛逸章收到了这样的盒子,平远城内,大凡是有较大名气的来自各大门派的代表,或大侠或大师等有头面的人物,都收到了这样一只神秘的盒子。未将小锁打开之前,所有人都不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而每个人自收到这样的礼物之后,都吩咐下去,要将这件事暂时或一直保密下去,不准外泄。 这或许只有当同行交流,其中的某两个得到盒子的人相互知道对方也收到这样的礼物时,才会发酵开来罢。 一只普通的盒子,就能让这些好手们,代表们落入了某个圈套之中?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云帆很满意三间客栈的服务态度,也满意他们所准备的早餐。当他和两位师兄在二楼的这个不错的位置喝着茶啃着包子时,他无意之间扫视着场内同样早起的进食者,发现在座食客里面,有好几个都配有刀剑或者其他武器的。他很感费解,仔细观察之后,更发现不单单是三五个人的问题,除了少得可怜的行商之外,整个二楼,就算没有身佩刀剑,从这些人的行止举动上判断,已有了几分经验的云帆明白到,江湖中人似乎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而且不约而同般聚集在此处吃早餐。 这是怎么回事?费解的同时,云帆感觉自己如一只发现了新奇物事的菜鸟般,对于这么些江湖中人的集中,生发出浓厚的要一探究竟的兴趣。 他低声对着大师兄问道:“大师兄,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里坐着的,都不大像普通人?” “哦?”田鹏飞看到云帆扫视一番之后,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某种光彩,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学着云帆那般,将这里人的整体印象扫描入自己的脑海,将手里茶水喝完之后,才回答道:“师弟,看起来他们好像,哦,好像是武林中人?”只要不是太粗心,摆放在桌子上,或者佩戴在腰间的武器,如此显眼,一般人都能发现,这些人的不同于平民百姓之处。 早起上楼喝茶的人,会带着这样的防身武器吗?做如此装扮的,大抵只有那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武夫们罢。 对打杀兴趣不大的二师兄有样学样,继大师兄之后,跟着点点头应和道:“真有这一回事。”说完和田鹏飞一道,齐齐将目光放在云帆身上。 感受到两位师兄探询的眼光,云帆感到不好意思了。似乎他这番提醒,是准备做些事情,搀和武林中人的勾当的前奏。他很知道,直到目前为止,他只是生出了浓厚的兴趣,而没有一定要参加进去的想法。因有时候在外面,在外围观看也是一种享受嘛。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这是干嘛?我这只是随口一提,没别的想法。” “是吗?小师弟。”田鹏飞笑了笑,云帆的江湖梦已不是一日半日的事情,前一段时间还听他提起过,要如何如何的结交一些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到今天为止,他的这种强烈的念头,都没有打消过。虽然一路上见识到的所谓江湖好汉,不过如此,云帆心有失望之处。 “二师兄,你说我像是那种很爱凑热闹,很愿意好打不平的人吗?”云帆装出一副苦笑的脸面,他自以为不是一个暴力使用者,他爱好和平,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会选择出手敲打一下,那些不识相的武夫们。 “呵呵,师弟。这个嘛。”胡铨又开始搔脑袋了,这基本上是在其人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何应对某种局面的情况之下,才有的。看起来很迷惑的样子,其实,不大迷惑。 云帆刚想概叹一句,受了他们的影响,连如此老实的二师兄都有了不纯洁的表现,这一股歪风,需要矫正一下,才好。二楼的这个大厅里,吃喝着的江湖人士突然骚动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的,云帆选择了与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放到了楼梯处。因此时那边上来了好几个,云帆三人都不认识的人物。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八极门 - 花山 - 卡拉左夫 众人窃窃私语,以云帆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得清楚。 “快看,他们来了。”一人特意压低声音,不过讲出来的,是一句无头无尾的话,需要后来者解释清楚。 “哦?他们是谁呀?”显然这一人跟云帆他们一样,都不知道来者何人。 “嗯,是八极门的人。”第三个人没能忍住,他不愿意将关子放在最后,他痛恨最后关头才出现的解答,因当年刚入江湖的他,受够了这种吊人胃口的伎俩。他很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新人的求知欲望是很强的,亟需有经验以及见识的前辈们帮后进者解释。所以选择在别人卖关子的时候,把他所知道的道出来,过一把瘾,过一把被人重视的瘾。 八极门?听都没有听过。这是云帆心里的想法。他的两位师兄对这种事情,兴趣远远没有云帆那么大。这时候的三人,仅仅是三个旁观者。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需要继续听下去,以换来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许多时候,新手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这位兄台,你认识八极门的这些大侠们吗?对于八极门的骆长生骆大侠,兄弟我闻名久矣,可惜缘悭一面。”有听众了,而且还是一个崇拜大人物的小脚色。 不过,这不打紧。知晓些人物,见识不浅的那个过来人急着表现自己,笑道:“呵呵,这位小兄弟,今日骆大侠没有来。不过,带队的也是八极门里的好汉。就是……”这人的话未来得及讲完,便被前面站起来的另一人的声音打断。 “关兄,别来无恙。哈哈!”这是一个长满胡子的大汉,在人群之中,若站立着的话,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因其样貌之粗犷,实在是叫人能够轻易记得住。刚才吃喝的人都坐着,是以云帆没有这样的感觉,当其人站起身来,其高大处,就越发明显了。 八极门的人不多,除去领头那人,他身后跟着八人,其中两人长得甚是年轻,就落后于前方人一两步的样子。年轻人身后,应该就是八极门的普通门徒了。 “呵呵,胡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领头者便是八极门的长老,名叫关逢龙,在江湖上,名气不弱。 二楼很大,虽在云帆上楼前后,已聚集起不少的江湖人,空着的桌子同样不少。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这两个相熟的家伙寒暄两句,后来者便挨在大汉旁边,找了两张桌子分坐下来。云帆支起耳朵,想从那群人嘴里得到点有用的消息,发现听得到的,价值不大。 平远城一下子就涌进来这么多的武林人士,仔细去想一想,就能发现,此地应该会有大事发生。倘若不然,就解释不清楚,连貌似名气不小的八极门人,都赶到这里了。 被人打断话语的那个人有些不爽,不过,当其人见到那个大汉时,便选择沉默了。那个人他认识,好像就是跑马山出来的独行客胡磊,其人膂力惊人,传闻他力能扛鼎,不特如此,他的拳头功夫更是厉害。江湖人给他起了个外号“铁拳”,这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骚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的私语不停,江湖人嘛,虽然早饭时候,喝酒的人不多,可他们习惯了高声说话,虽然二楼来了好几个名气不小的人物,自觉的人将声音压低,他们讲话的欲望,交流的热情却不减。 云帆特意看了看所谓的关兄,以及胡兄。仅仅从外貌上看,前者貌不惊人,长得普普通通的样子,远不如后者,给人的印象来得深刻。不知道比起自己遇到过的那些好手们,听起来名气都不弱的这两个家伙,手底上的功夫如何呢?这些东西,都不是仅仅靠着表面上的观察,就可以做出准确判断的。 未能从好事者的嘴里听到有用的信息,而三人的早饭本来早就应该搞掂了的。八极门人的到来,是一段插曲,延长了云帆三人的用餐时间。今日想到处逛一逛,这个计划未变,云帆对着他的两位师兄问了句“吃饱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便要起身,和大师兄、二师兄一起,下楼而去。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家伙高呼了一声,很容易地引起了楼上大半人的注意。不过,这一次的高呼,并不是因为楼上再次来人,来了大人物,而仅仅是这个不小心的家伙,因为自己的大意,被茶壶里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自己的手而已。 大惊小怪的,被这种小小的热水烫一下,就如此受不了痛,大呼起来,这根本就不是江湖人士嘛。尽管不关店方的事,素质不错的服务人员忙上前提供应有的服务。似乎在三间客栈,无论是江湖人士,或者是行商,又或者只是不起眼的角色,都能得到店方的重视,一视同仁。 “这位客官,不要紧吧?店里有药,这就给你带上来敷上。”小二化身为护士了。 “不要紧。”此人咬着牙忍住了,因被吸引住目光的那些观众,皆投来了不屑乃至于鄙夷的眼光,让他有些受不了了。说实话,他的痛呼,仅仅是一种本能上的反应,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脆弱的人。 三间客栈方面坚持要送上药膏,该人推却不了,只好领受。江湖人士们很快便回到自己的饮食大业中去,他们吃喝,他们交谈,为接下来的某一件重要的事情在酒桌之上准备着。八极门的来人到了二楼坐下,很快便如其他早到的客人那般,安安分分做起了食客的本分。 这些都是武夫吗?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各自的目的,共同的目的谋取利益而来的?云帆站起身来,暂不去关注。他领着他的两位师兄,施施然下了楼,在楼梯口遇到了同样陌生,却在那帮人的眼里,名气不小的某家某派的代表。这一刻,云帆才醒起了,这家三间客栈,住进了不少的江湖客,唯独他们三人是局外人,不知这些人为哪种勾当而来。想来都有些继续留下来了解一番的冲动。 整个上午,云帆三人走了一趟城墙,走了一趟大街,在午饭时候,随意找了一处面馆,对付了午饭。或许是距离近了,或许是入了城的内部,在城门之外时,云帆所感受到的平远城的历史质感,这个早上,这个上午的行走,并没能得到多少这方面的收获。 平远城有一层面纱,遮掩住了它的原貌。这应该是自己的眼力问题,并不能在短短的一个上午,就获得这座古镇的全貌。云帆摇摇头,他的阅历尚浅呐。 第一百八十章 红色石头 - 花山 - 卡拉左夫 李阿才如往常般驻扎在他的地盘,混吃者不事生产不假,可他这个人,多少还存有一点向上之心。今早天上掉下馅饼来,他感到高兴,更多的却是被他藏起来的忧虑。在底层社会中打滚,某些方面麻木了,某些方面却还保持住敏感。陌生人以及牛大侠的话,他记在心上,不能讲的话,他能做到坚决不去讲,他的同伴比起他来,差了一些,短时间之内沉默,还是可以办得到的。 中午他们没买酒,需晚饭时才有。 云帆路过李阿才的驻地,特意留意了一下。对于混吃者,因了自己曾经是其中一员,天然上有一种亲切感。说起来,混吃者这个行当,他还颇有怀念呢。虽然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在云帆却好像过了一两年甚至更久远的样子。 目光在李阿才脸上划过,云帆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走近前去,轻轻的将之放在李阿才的饭钵里面,不作停留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路,田鹏飞笑着问道:“师弟,出手大方嘛。”云帆跟着老头子混这种事情,做大师兄的自然是知道的。胡铨同样如此。不过,对于这种清贫的生计,看人脸色过日子的生计,两人皆知道得不多。没有切身体会之前,许多口头上的了解,都只是表面上的了解,做不得准。 对于自家小师弟在外面流浪了十年时间,田鹏飞有佩服。更多的却是,几分怜悯外的爱护。日子好过了,总容易让人想起过去艰难的时节,这一点,云帆和其他历经过磨难,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人那样,时常抱有珍惜眼前一切的想法,以及做法。而严格意义上来说,所谓的磨难,已从一开始的那个小李身上,移植到云帆这里。 几个月的时间,云帆对这个世界的不适应,排斥感,已慢慢消失掉。 “这个只是想起来就去做罢了。”云帆有些不好意思,他混过吃不假,对混吃这个行当的了解,实际上没有身后那些人那么深的。对不事生产,他有些许的排斥,却也存有几分认可之心。这是复杂人的矛盾之处,极为合理。想起来就去做,更符合前一个世界里,云帆对于混吃者的态度。 三人都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们午饭之后,稍作休息,便将剩下来的下午对付掉。走走逛逛,严格来说,他们只是看客,看市井,看别人家的生存生计。 听起来有意义的游逛,其实都不大有趣。做有趣的事情时,时间过得飞快,让人忘记了时间的存在,而着力于欢乐。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云帆走累了,和他的师兄们回到三间客栈。 天黑,平远城里的灯火如往常般亮起。这一天,平远城的城门按时关闭。如昨日那般,陆续有来的武林人士,已聚集起数量可观的一大群。在内行人眼里,在本地消息灵通的人心上,该来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譬如说今日酒楼上遇到的八极门,或者说像胡磊这样的独行客。 有头面,实力非凡的人,都收到了一只神秘盒子。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在天黑之后,不知道从那个家伙的嘴里漏了出来,便叫武林人士知道,有了这么一回事。本来想保密的人,想过些时候再向外透露的拥有盒子的人,听到手下或者别处得来的这个消息,不禁有些恼火了。 牛逸章牛大侠如此,八极门的长老如此,平远城武林道上的头面人物,标志性的旗帜人物卓森大侠同样如此。这究竟是何人如此口贱,不守规矩呢?暂时查不明白。 这是云帆三人返回三间客栈之后,云帆无意之中从某个家伙的嘴里听到的。盒子,是一件神秘的物品,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云帆动了取一个过来研究研究的心思。 三间客栈不远处的某家民房里,千里迢迢从北边赶来的七子剑派的落脚地,就在此座院子里面。和南边的八极门一样,这些年的七子剑派发展势头不慢,在北边的名头不弱。他们此行南来,也是为了争夺某一样他们皆看重的宝藏。这一条重要的信息,云帆三人自不会知道。不约而同般,虽然宝藏里面的武功秘籍是行内的公开秘密,参与者却不会让外行人知道,从而大肆渲染。这算得上是一种江湖事江湖了的态度。 虽然,平远城内的官府中人,对于这帮无法无天的武夫们的到来,都抱有警戒之心。在他们抓不到外来者犯事的证据之前,不会出面干涉,而只是通过平远城的卓森大侠,叮嘱这些客人,得安分守己,不能波及到平民百姓,以及他们这些有官职在身的公务员。特别是后者,不容骚扰。 七子剑派此行由第四先生带队,手下弟子若干,都是派内精英。入夜不久,负责侦查工作的弟子回来,第四先生将之叫到房间内,开始问话了。 “嗯,你可以说了。”第四先生是一个中年人,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胡子不长,却喜好捋上一捋,以示持重。其人端坐着,身后立着两个年轻人,看架势,这两个年轻人修为不低,地位应该也不低。一如八极门的长老身后跟有门内的后起之秀,他们七子剑派虽然人丁不是很旺,可精英的比例不低。这趟出门,由有经验的长者带队,同时制造机会磨砺门内(派内)的年轻人,八极门和七子剑派,在这一种做法上,是一样的。 “是,先生。”该人微微躬身,“据弟子查明,直到下午酉时为止,平远城内公开露面的有八极门的关逢龙,赤松居的明清、明净道长,洪湖帮的副帮主长秋、长老朱尔文、柳铁英,跑马山的胡磊,以及牛逸章等。”一口气将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道了出来,这位弟子松了口气,在第四先生的鼓励之下,继续将未讲完的话补充完整:“还有若干独行客,以及名气不显,实力不差的小集团,加起来应该不少于两百人。而且,据某些同道的猜测,小刀会这次也来了人,不过,到目前为止,尚未见他们的踪影。” “好,做得好。”第四先生微微一笑,“吩咐下去,这两天夜间不必出去活动。咱们得守住门户,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气血之勇,白白浪费我们的精力。” “是,弟子这就下去通知师兄师弟们。” “去吧。”第四先生起身将这位弟子送了出去,回转过来之后,方对着刚才站立于其身后的那两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你们怎么看?” “师叔,看来这一次来人不少,若一开始就做出头鸟的话,恐怕会被他们围而攻之。”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普通,脸蛋黝黑的汉子。 “师叔,我也这样觉得。咱们这一趟,对手太多,或许……”第二人讲到这里,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将话说完�派内的年轻人得到锻炼的机会。虽然咱们对于那份秘籍,存有必得的决心,可如此重要的武功秘籍,觊觎的人肯定不少。所以师兄们已经说过,以锻炼你们为主,这才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师叔,弟子觉得,我们应该找合作者。”丘逢为想了想,才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龙蛇混杂都聚集起几百号人,若想独善其身,既然都参与进来了,如果没有可靠有力的同盟,很容易被有准备的对手占到便宜,甚至己方会有损失。丘逢为有这样的意识,考虑问题的眼光不狭窄,对于他这样一个纯粹意义上的新人来说,算得上是不错的。 “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找哪一种合作者,才更合适一点?”第四先生笑着问道。 两个年轻人交换了眼神,齐声道:“这个得需要师叔拿主意,弟子们的意见尚不成熟。许多的情况,都不大了解。” “哈哈,你们这俩小子。”桌面上放着一只盒子,正是与牛逸章手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神秘盒子,此时的第四先生打开那把锁,取出了里面的东西,“这个你们都知道了吧,想不想看一看上面写的是什么?”盒子内有一块红色的石头,约有成人拳头大小,其色彩在灯光之下,红的鲜艳。除此之外,就是第四先生手上的这封信了,他所要问的,就是眼前这一封普通的信。而这个盒子,是早上时,城内的地头蛇送上门来的。 显然,能够将这样的盒子送出去,且准确找到了来到平远不久的代表们手上,幕后的人之能量不少,在老江湖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他们知道同行中的好手们都收到了这样的盒子之后,隐隐有这样的感觉,会不会他们进入了某个人的圈套。 信上的内容并不精彩,红色的石头也不是非常罕见。第四先生将手里的信放在桌面之上,继续鼓励道:“来,看一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年轻人面面相觑。屋子内气氛轻松不假,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做后辈的就应该有后辈的样子,不该他们插手的事情,不可以逾越了规矩。尽管第四先生在派内都是很好说话,很是亲切的人。两人皆摇了摇头,拒绝道:“师叔,信我们就不看了。若师叔希望我们知道上面的内容,肯定会告诉我们的。”其言下之意,是信上所写,是一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四先生似乎能看懂他们的心思。这两个派内的后起之秀,门派未来的希望,如此处理这件事,是合理的。他感到满意,便不再去勉强。第四先生同样认为,就算盒子这件事已经被很多人知道,而里面所装有的石头,以及简短的信,是那些长舌的家伙所不知道的。这个公开了的秘密,有暂时保守的必要。 “既然你们不愿意看,那就算了。这里没有外人,我说一说上面的内容吧。”第四先生笑眯眯着道:“很简单,便是送信人警告我们,那一处地方藏有天大的秘密,更有绝世的武功秘籍,不过,风险很大。幕后人劝告我们,应该要懂得舍弃。”他抓起一杯茶,喝过一口之后,方淡淡续道:“这不是很幼稚吗,你们说是吧?” 年轻人点头认可,黝黑汉子成栋接着问道:“师叔,那块石头是怎么回事?弟子等看不明白。”信他们没有去看,而石头也取了出来,就在桌子上,他们很容易就看到,这红色的石头,只是颜色鲜艳而已,其余的特点,跟普通石头似乎没什么两样的。 “也一同跟信摆在一起,是那些人的标志。”第四先生很乐意将这种事情告诉他们,“石头代表他们的身份,信上有提到,说他们来自石头的国度,石头只是一种见面礼罢。”研究了一个多钟,第四先生根本不能从这块红色石头上面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这应该仅仅是一块有颜色的石头罢了。 凡是有一定武艺上之造诣的人,都相对带有几分自负。年轻人的血气充足,遇到这样带有劝告,更带有些许威胁的话语,当然表现出他们正常的反应来,便是明知道风险是客观存在的,也要实践一下,谋取他们的利益。于是七子剑派的人没有在石头或者那封信上做过多的分析,从而转入找什么样的合作者上面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习惯性的诚实 - 花山 - 卡拉左夫 第四先生引导着,那两个显然跟其他精英弟子不大一样,地位要高一些的年轻人参加进了合作者的选择之中。这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吃完晚饭的云帆在客栈内转了一圈,发现晚上的三间客栈似乎清净了许多,没有白日里,早餐时候那种热闹了。 江湖人士不是都喜欢热闹,喜爱酒肉大碗这样对付自己的肚子,招待自己的同伙的吗?像是一下子就冷清下来的这种境况,云帆心有不解。 牛逸章踱步出来,远远地看见那一位在徘徊着的年轻人。以他的眼光看来,这是一个普通人无疑。如大多数平庸的人那样,黑夜中的云帆显得不起眼,这正是在其表现出常人的平常之处的时候,所以,一般而言,人皆将之视作人畜无害。当然了,云帆也没有生出如刀尖般锋利的出鞘之刺人光芒。这段日子里,随着他的缓慢进步,缓慢消化金丹之力,他已经有了往表面出彩发展的趋势。 年轻人呀,这是难以完全掩盖住的进步。云帆心里自嘲。他思考着江湖人的怪异之处,苦苦思索一番,与其自己胡乱思考,总不如跟一个知情人的交流。可惜的是,他暂时找不到这样的交流对象。 在屋子内呆了半天,下午出去一趟再回返,牛逸章的没能研究出石头的异常之处,而对于那一封信,他的态度跟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差不多。一个人认定了的东西,虽然不一定都是因为贪欲之心而生出来的坚定,总不会被区区一封无头无脑的信所吓退。牛逸章如此,第四先生如此,大抵上,可能连本城的卓森大侠,也会取不相信的态度,不以为意的态度居多。 牛逸章从云帆身边经过时,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似乎步近眼前这位年轻人,普通的年轻人,牛逸章不自觉地居然生出了一分亲切的感觉。这是人的莫名的反应,在牛逸章不大常有。 云帆也跟着微微点头,在此人身上,他看到了洪湖钓叟这样的老江湖的气息。随着跟这些武林人士打交道的次数多了起来,云帆可以不去仔细观察,就凭着第一眼的判断得出八九不离十的结论,便是他们这些人的共同之处:染上了血的味道,历经过某种沧桑,整个人的精气神,跟普通人相比,要来得强烈而明显。 云帆故意打了个招呼,虽然这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位老先生,您也是住在这里的吧?”话是废话,就如云帆的前一个世界,国人见面喜欢以“吃饭了没”来做铺垫一样,这句话的意义,在于扯开下一句话。 因了对眼前之人观感不错,牛逸章停了下来,回答道:“是呀,这位小兄弟,你也是?” “嗯,”云帆点点头,“老先生也是外地人吧?听口音好像是北边人。”这是胡诌的,在云帆这个所到过的地方不多,见识不广的人看来,除了他的家乡乡音,以及附近几个地方的方言之外,对于这个世界里,更远一点,或南边或北边人的口音,云帆还没有形成一个系统而有条理的整体认识。不过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前一个世界里,由于网络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他颇接触过天南海北的人,听说过他们各自的乡音,虽不会讲,也听不大懂,却形成了零碎的认识。眼前这个老先生,其口音更近于那个世界里,北方某个省份那些人的话音。这便是云帆“胡诌”的依据。 牛逸章微微一笑,道:“呵呵,小兄弟不像是经常往外跑的人,能有这份见识,很不错嘛。”这句话已经承认,他就是来自北边的。云帆的年轻,云帆表现出来的尚算可以的眼力,在他这种年龄,在牛逸章眼里,确实显得不赖。 “小兄弟到过北边吗?”牛逸章忽然问了一句,就说话的时间里,他们两人转到了一边的亭子去,亭子不大,而显得精巧,夏天里适合乘凉。秋天呢?两人进了亭子,在灯光之下,牛逸章能看得清楚,眼前之人。云帆同样可以借助灯光,更直观地望清楚面前显得和善的中年人。 “还没去过。”云帆很惊讶,他们从站在那边说话,短短时间里,就转入了这个亭子。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他们到了此地。实际上,这种难以阐述的东西,有一个名字,就是一见如故的缘分罢。 牛逸章看面前的小兄弟顺眼,云帆也觉得这个陌生人合得他的眼缘。两位师兄在屋子内,他外出,在客栈里闲逛,是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目前看起来不错的陌生人的。 “哦?”牛逸章知道入夜之后,现在的时辰不早,也不晚。他之出来,也目的不明确。似乎跟眼前之人聊上几句,感觉不错。“小兄弟,你我相逢好像就是一种俗套上说的缘分,不如在这里坐下来,聊一聊天,以打发时光。哈哈。” “也好。”看着对方坐了下来,云帆就在对面的石凳子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这种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过程,是会显得轻松,或是别扭?他取出了无拘无束的姿态来。 “小兄弟是南边人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轮到老江湖开始抛出他的判断了。 “对的。”云帆笑了,“还未请教先生名号,小子姓李,双名云帆,章州人士。”这是开门见山般的自我介绍,见面不久就敞开胸怀自报家门,听上去可能有些草率。不过,如果说此时的云帆,心里对此人没有防备,那可能也不是事实。 是手底上有功夫,不怕牛鬼蛇神,或者是有两位师兄在身边,对于所谓的小脚色都不放在心上?云帆自我感觉,他不是这种自大的人。这只是他前一个世界里,与人交往的时候,拿出诚实态度来的习惯罢了。 宅男一般都是心机不够深的,宅男对待事物,尽可能往美好的一面去想。虽然此时的云帆,已不是当日的云帆,他有了变化,有了进步。可性格里面较难改变的色彩,大体上还保持着,那一种换转了空间,换转了时间,简单而朴实的待人接物之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控力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如此直白的自我介绍,让牛逸章这个老江湖有些吃惊,他以为一般的有几分阅历之人,对于陌生人都会采取保守的态度,第一次见面,总不会将话说满说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有恃无恐,或者真的仅仅是出外的时候少,不大懂得某些“规矩”,人稚嫩? 但牛逸章是一个老江湖,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以为云帆就是那种出外少,待人接物诚实没什么心机的年轻人罢了。这对于他这种见惯了尔虞我诈的老江湖来说,比较得难得,不常见。他微微一笑,也说了实话:“哦,云帆小兄弟,老夫牛逸章,北边人,却四海为家,呵呵。”说完他以温煦的眼光看着云帆,暂时未将话继续往下说。 对方只是提到了名字,连籍贯都说得泛泛,云帆却没有往心里去。总的来说,眼前这个中年人,有几分逸怀,跟他的名字一样,牛逸章,名字好记。 云帆轻笑着,言道:“老先生,小子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交浅言深,小子也不去顾虑了,不知您可否帮小子解惑?”这是愣头青的做法,才交谈了没几句,云帆就要从这个老江湖身上,套取些有用的信息。事实上,是云帆以为,能遇到这个在他看来,肯定是武林中人的家伙,无论是缘分也好,或者只是一种巧合,直接奔入主题,虽然有些许的唐突,而牛逸章不是什么佳人,他厚着脸皮尝试一下,有收获也说不定。 这是唐突的话语,牛逸章有些介怀。他好笑地望着云帆,惊奇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这么肯定,我这个老头子可以为你解惑?”他以为自己普普通通一个中年人,今晚才是第一次跟对面之人相遇,事前相互之间是毫无了解的,云帆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十分不妥的。 云帆很想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江湖中人。可这样的回答,这样的借口,太烂了,他转而改称如此:“先生认识洪湖钓叟?”既然心中认定牛逸章是一个类似于洪湖钓叟的老江湖,云帆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抛出他这种无头无脑的判断。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亭子内,云帆似乎不会使用任何交际上的技巧,一味使用有刺的话语,这显然是失去水准的表现。如何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云帆居然会有这样让人大跌眼镜的试探呢?连云帆自己都有些不解,他过得不压抑,相反,一路过来的潇洒,让他以为一切的顺利,对付任何一个角色都不在话下。 本来他已因了自己的大意,或者说自大,吃过亏了。而此时的他,有几分控制不住自己,他有些不安。表现出来的不正常,控制不住嘴巴,真太他妈操蛋了。 洪湖钓叟恰好是牛逸章的一个熟人,不得不说,云帆这家伙的运气不错,随意胡诌出来的人物,都能跟牛逸章扯上关系。这样一来,牛逸章看向云帆的目光不同了,既有警惕,更有不解,他语气一转,回道:“阁下何人,看你年纪不大,怎么认识洪湖钓叟?” 亭子内的气氛一变,已不是刚才那种双方因缘巧合而差点往相逢共饮那种方向去,便转为了有几分的紧张了。洪湖钓叟是牛逸章的熟人,更是他的至交,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钓叟,在这样江湖人云集的平远城里,遇到了云帆这样的人,老江湖的警惕,不得不让牛逸章往敏感的方向去想。眼前之人,是敌是友,尚不清楚。 云帆想不到他这样没有丝毫水准的胡蒙,会带来这种他意料不及的变化。亭子内的空气像是一下子就因了牛逸章这句变冷的话,而流动得慢了一拍的样子。他摸摸鼻子,讪笑着道:“别,别这样嘛,老先生,我没有恶意。前一段日子小子曾见过洪湖钓叟老爷子,我听说过老爷子的名号。仰慕久矣。所以,我不会是你的敌人。”他总不能说自己口贱,随意提出来的洪湖钓叟,就有了中大奖般的运气,居然貌似和牛逸章牛大侠有关系,他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看来这年头,不仅仅是佳人不可唐突,连老头子也是如此的。 虽然没能从年轻人眼中读到狡诈,牛逸章仍不愿放松。他语气淡了些,续道:“哦?小兄弟,你的话不真不假的,让老头我好生为难,不知该不该相信你才好。”他不是云帆这样的菜鸟,很有自己的判断力,是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来意不明的家伙的。 “就我这样的身板,能给您带来什么威胁吗?”云帆苦笑着,知道因了自己的不受控制,以非常直接的手段欲从牛逸章处得来些关于江湖人士何以集中平远的消息,太操之过急了,这是没有什么经验的生手的毛躁之处。他觉得应该要吸取教训。 “看起来嘛,小兄弟不像是江湖中人。”牛逸章又下了一个判断,显然,云帆这样改变中的态度,让他稍微放松了警惕。量这样的没有丝毫武功底子的年轻人,是不可能有能力,对自己使出什么手段来的。 他也没有选择彻底放松,他很知道,阴沟里翻船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少。 “对,老先生,我真不是什么江湖中人。这句话是真的。”云帆特意强调一下。 “那你提到的洪湖钓叟,是怎么回事?” “是前一段时间……”云帆粗略得将那天遇到洪湖钓叟的事情,讲了个大概,只是他将两位师兄换成了两位不相识的豪客,而自己只是路过的观众罢了。说起谎来,云帆没有眨眼,这半真半假的遭遇,起了些效果。 “这样看来,小兄弟胆子不小嘛。”牛逸章点点头,说实话,这个家伙的话里面,有几分漏洞,他能看得出来,而没有选择去指出。他认定了,眼前之人,可能没怀有什么恶意,因为他的不认识自己,是装不出来的。 云帆的目的何在,牛逸章感觉应该要听下去才能弄清楚。 “那你所说的要老夫为你解惑,小兄弟,这是怎么回事?”牛大侠选择了直接的击中要害。 “就是……“云帆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将自己的疑问倒出来,他没有想过,兜兜转转之后,这么容易就回到了这个话题,是以要尽可能以平淡而不别扭的语气将之和盘托出,“就是,那个”,话没有让他说完,坐着的牛逸章突然站了起来,“有事明日再说。”不给云帆任何的机会,就起身往他的住处扑去。 牛逸章出了亭子,飞速往他的房间去,是因为他看到了一条人影翻过围墙,进入的正是自己的屋子。这夜不算深的时分,居然有这样愚蠢的夜行人,心里好笑的同时,牛逸章却不敢安然处之,他的屋子内虽然没什么贵重物品,但他不愿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如此小贼得手。毕竟,这事关自己的脸面,这些年他几乎没怎么在意的脸面。 云帆张张嘴巴,他没有见到那条人影,可牛逸章这样的举动,无疑是那边,发生了些事情。看来今晚的搭讪,他要从牛逸章处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不大可能的了。云帆跟着出了亭子,他百无聊赖,要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面去。 路上想起刚才开门见山般的直接,云帆心里有几分好笑的同时,更感觉到某股自己控制不了的情绪的上涌,是毫无征兆的,他心底费解,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控制不了自己,这是没怎么听说过的,在自己身上发生,难道跟金丹有关? 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历经了以前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金丹是其中最让人不解而力量特大的事物,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目前的心态之稚嫩,尚控制不了日益强大的自己身上的力量,而有了某种不好的信号,提起自己的注意,需要加紧时间,尽快成熟起来,以控制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在路上时,云帆有这样模糊的感觉。日子轻松是好,可一直这样下去,难免因了自己对自身过于放松的态度,松懈而导致强大的力量,在如此小的空间里面,不受自己的控制,从而产生较大的破坏力,这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宝藏 - 花山 - 卡拉左夫 回到房间,两位师兄居然在桌子边,边喝茶边等着自己的回来。见到云帆回返了,大师兄笑着问道:“师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大街上逛上一回,才舍得回来呢?” “没有呀,我都没出去,只在客栈里面转了一下而已。”云帆坐下来后,接过从二师兄手里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后,继续道:“两位师兄,怎么今晚有如此好的兴致,坐在屋子内喝起茶来呀?” “今日师弟你不是买了些茶叶回来吗?做师兄的,不帮你对付一些,这怎么行呢?”田鹏飞回道,“你说是吧,二师弟?” 胡铨仅仅点头称是,呵呵一笑,憋出来了一句话,“师兄说得有道理。” “师兄们觉得好喝,那师弟我明日多买一些回来,如何?”这是云帆的话。 “行吧,我还是很相信师弟的眼光的。”显然,这茶叶是云帆所挑选,而合大师兄以及二师兄的意。 三间客栈里面的人,在这样的夜里,外出的人是不多的。如云帆那般在小亭子附近闲逛,遇到了牛逸章这样同样无聊的人,不大常见。 这平常的夜,豪客们不爱外出。 “师弟,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点什么?”田鹏飞知道云帆对那帮江湖人士聚集在这里,所要做的勾当感到兴趣,他自然知道这一趟出去,云帆要寻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刚刚遇到一个人,本来想问问他的,不过,他临时有事离开,没有问着。”说起这件事,云帆有些遗憾。虽然自己和此人打交道时,方式生硬了些,不过,他确实是没心存恶意的。像洪湖钓叟那种高手都被自己的大师兄轻易击退,就牛逸章,恐怕也高不到哪里去。一个人的境界高了,难免看不上水平较低的人。 有时候云帆谦虚,有时候却难以抑制住自己,对江湖人士有轻视之心。 田鹏飞望了望胡铨,再对着云帆笑道:“师弟,刚才我无意中听到了那边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他们那帮人似乎要到某个地方去。”说着话,他指了指左边,那隔了一堵墙后面,也是一座独立的院子,豪客们中有钱人不少,所以出来办事,懂得享受的人更不少见。 “哦?”云帆来了兴趣,“大师兄,你都听到了些什么?”这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功夫吗?云帆有些期待。 “他们说后天要到平远城东面的一座叫棋盘山的地方去,说要找什么宝藏。二师弟,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吧?”田鹏飞如实将所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的小师弟。在他看来,或许自己这句话之后,后天云帆师弟,也会跟着过去凑热闹,是有极大可能的。 “宝藏?”云帆眼前大亮,“师兄,他们有说是什么宝藏吗?” 果然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田鹏飞就知道,云帆这师弟,对此感兴趣的可能居多。他笑着摇头,道:“这个他们倒是没提起过,大抵是什么金银财物罢。”也是,一般人的想法,所谓宝藏,都脱离不了金银珠宝等物。而江湖中人如此热衷之事,却应该不单单只是财货,大师兄的不大了解,云帆所知道的,武林中人反而对财货看得不重,他们更狂热的是,武功秘籍,绝世秘籍。 云帆想了想,发表了自己的不同意见:“师兄,我倒是不这样认为。那帮家伙对钱财看得不是很重,有可能所谓的宝藏里面,有叫他们眼红的武功秘籍。”这些认识,不是来自于云帆对这个世界上武林人士的认识,而仅仅是他的受了影视作品的毒害。今日拿出来作为自己的判断,云帆估计八九不离十。 大师兄和二师兄都有不解,田鹏飞问道:“师弟何以有这种看法?”他的对于江湖人的认识,实在不多。对于人的逐利性,也同样知道的不够深刻。这就是在山上的时间过长,脱离了现实社会的一种弊端。当然了,老道士他们所追求的是长生之道,不沾上人间火气,是很说得过去的。前提是于人生,于社会有一番较深刻的认识。这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所缺乏的,他们得下山来,好好历练一番。 要对两位师兄做一番解释,无疑是要费去许多口舌的,可能一时半会讲不清楚,云帆只好简略些解释着道:“武功是他们赖以为生的技巧和基础,如果遇到了比他们以前所学高明得多的秘籍,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说,换做是我们,会不会心头火热般去追逐呢?”说完这句话,云帆提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往两位师兄的杯子里倒上了茶,接着是闷上一口,尚算可口的茶水。 “嗯,师弟说的有几分道理。”联系到他们所追求的大道,世俗中人为了更加高深的秘籍,选择去争取,甚至是争夺,都是正常的事情。大师兄认同了云帆这番见解之后,接着追问道:“师弟,你也眼红了吧?不过,这有点舍本逐末呀。”言下之意,是比起钟老头的吐纳之法,所谓的武功秘籍,就是低级的货色,上不得台面。 望着两位师兄眼中的新疑惑,云帆知道需要他继续讲一讲,他的表露出来的随着江湖人凑热闹的目的了:“这个师兄们可以放心,我是不会为了那些秘籍,而放弃老头子传承下来的吐纳之法的。师弟之所以要跟着去凑热闹,一方面是心中有好奇之心,这是一般人都不能避免的。另一方面嘛,跟这些人打交道,也是历练的一种,可以开开眼界,提升自己。”又是一番口舌,云帆舔舔舌头,发现泡了几次的茶叶,已没多大味道了,便站起身来,换上新茶叶。夜不深,让服务周到的客栈方面送来开水,不是难事。 “既然如此,师弟想去看一看,那作为师兄的,也过去凑凑热闹,想必对我们也会有几分好处的。”大师兄就这样决定了,后天陪着云帆去那座棋盘山,他没什么功利心,这一趟上前凑热闹,仅仅想见识一下,那帮人的表演罢了。 二师兄没发表意见,这就是他的意见,跟着大师兄和师弟两人,就已经是足够了的。他渐渐地开始接纳这个世俗的社会,这个飘荡着某种他现下还不能弄清楚的颗粒之烟火气重的山下世界。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仇人见面就战斗 - 花山 - 卡拉左夫 牛逸章抓住了那个笨贼,是在笨贼刚刚进入他的房间时,就手到擒来的。笨贼很听话,乖乖地将自己的目的道明,只是这样的目的,让牛逸章很是啼笑皆非。笨贼从同行里听说,三间客栈住进了不少有钱人,他作为新手,想都不去想就摸进客栈的某家小院,趁着没人注意,找到了牛逸章的门户,这是从里面没有灯火,心中判断应该主人外出未回返之后,立即将后续的行动施展开来的。 笨贼没有想到,自己的过于仓促,过于追求效率,反而被牛逸章的眼睛发现。如此只能乖乖受擒,这是他的第一次实践呀,第一次出手就失败了,很是让他受到了打击。沮丧挂在了笨贼的脸上,他哭丧着脸,求饶道:“大爷,请看在我第一次偷东西,而您没有损失贵重物品的份上,放过小人吧。小人保证,日后不会这样做了。”笨贼的以为做小偷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到了现下的境地,他有些明白了,像自己这样的新手,恐怕不会如带自己入行的那人说的那样,轻轻松松就能够发财。骗子呀,他尚来不及咀咒一声那个可恶的领路人,便叫牛逸章提了起来,三五番功夫,牛大侠手里带着一人,轻轻地跃到客栈之外的小巷里,尔后将笨贼放下,冷声喝道:“今日姑且看在你是初犯,就绕你一次,下次若再被老夫见到,定不轻饶。滚吧!” 笨贼好一顿感激,感激牛大侠的大人大量,一眨眼的功夫,牛逸章已经不见了。笨贼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此地,他惊魂未定,虽不曾遭受毒打,反而被轻轻放过。这一次的打击,对他来说,影响不小。 是继续着这份有前途的事业,或者经受失败的打击之后,洗心革面,转入光明正大的行当,做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安安分分过日子呢?这对于一个年轻的笨贼来说,是一个问题,一个需要他思考,需要别人来提供些许帮助的问题。当然了,最后决定干不干这份工作,是好逸恶劳,或者是勤恳谋取一份正当工作,都在于这个人的决定。 所幸他涉足未深,也可能,不幸的正是在于他涉足未深。 牛逸章回返,路过亭子时,已不见那个年轻人,他虽然知道云帆住在同一客栈,已没有了和此人交谈的心思。回到房间之后,他暗叹一句,看来这么多年来,偶尔之走眼,再次说明,看人不能仅仅是看表面呀。他的第一次见到云帆,而心生好感,这无来由的自己归咎于缘分之情愫,真做不得数。 手里是一块红色石头,普通而神秘的石头,究竟代表着什么呢?牛逸章的后天要到棋盘山去走一遭,这种决心未变。 如牛逸章一样的人,收到了盒子,一信一石头的代表们,皆是如此。区区信纸,区区红色石头就想让他们放弃,这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江湖人的聚集,难免有过往结下仇恨的冤家适逢其会,当见面之后,有可以暂时忍住,不先解决个人恩怨的妥协者,更有仇怨不轻,二话不说就要在手底下分个高低,以消解过往恩怨的豪客。 第二天的午后,当云帆三人呆在三间客栈的二楼,老位置时,就有幸见到了沉不住气的有牙齿痕之冤家,于大庭广众之下要来一曲全武行。 这是一个热闹的午后,昨晚藏起来的江湖人,在这样的午后,纷纷出来了,开怀喝酒或者高声畅谈,不一而足。纠纷起来之时,爱好热闹,更爱好打斗的人们,明白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放松,明日那场热闹的大戏之前的开胃菜。他们皆纷纷将目光投射在当事人的身上。 “陈星,你果然在此。既然今日遇见了,我们的恩怨也是时候算清了。哼,这一次你别想再有人来帮你!”这显然是一个刚入住三间客栈没多久的人,发现了仇家,他很是激动,不管不顾,来到了叫陈星的那人面前,虽手中武器还没有拔出来,看他架势,只是时间问题。 “谁怕谁,谭坤。不过,你真敢在此处闹事吗?”说话这人似乎有些有恃无恐,他身边很有几个朋友,而对方呢?不过两三人而已,人数上他陈星有优势。 “有种就单挑。”谭坤已经将那把剑拔了出来,指着陈星挑衅道。 陈星不吃他这一套,冷笑着道:“单挑算什么,有种就群殴。”话是这样说,除了有恃无恐,这人似乎更有某种顾忌,对方武器都亮出来了,对于武林人士来说,你的对手出言挑衅,自己却不敢应对,连拔出武器来都不敢,那么可以肯定,逞匹夫之勇的人,是看不起这样孬种的家伙的。 围观的人中,水平较低者喜欢起哄,好几个家伙乘机要他们闹事。水平不错,有几分名气的,只是扫视一下,却不出声,他们需要吃喝,吃喝才是他们的正经事。 “怎么了?怕了?若你在这里叫老子三声‘爷爷’,说不定老子心情好,就放过你。”谭坤虽然激动,当发现那一两句的挑衅不起作用,便将刺激的话语挑了起来,要惹起对方的怒意,只有这样,那个做惯了缩头乌龟的陈星,才有可能上他的当。 “二位客官,请不要如此激动,有什么事好好谈嘛,吃饭时间,肚子问题最大。”服务周到的客栈很快就来人了,这个不显眼的小二,可能就是不会武功的人,他根本就不懂得江湖中人的那一套,当血气上涌时,是听不得劝告的。而此处却是三间客栈,是小二们的地盘,身为地主,有排解纠纷的义务,从这一点来看,似乎小二不算是多管闲事。 “哼,”谭坤果然不吃这一套,他看都不看那个小二,往着陈星走了两步,逼近他的对手后喊了一句“懦夫”。这句话立即有效果了。 陈星脖子一粗,青筋毕现,他终于站起身来,回道:“你说谁是懦夫?光会耍嘴皮子,还以为老子怕了你?来就来!”话音刚落,他就祭出了一把剑。 “停,都说了吃饭时间,别如此激动,打坏了碗碟,伤及无辜,这多么不好。”小二身手居然不错,他来到两人中间,举着两只手,以示阻止。 这一幕有几分滑稽,一个看上去不懂武功的小二,居然有胆子拦在两个拔出利剑的江湖人中间,是不要命了,还是这个家伙脑子有问题?兴许客栈方面的安保人员是他的后盾?围观着的众人有忘记了进食,被这一幕吸引住的,也有照常喝酒,照常吃肉,对这样的小打小闹不感兴趣的。 云帆三人离得不远,也不近,他吞下一口饭后,笑道:“师兄,你说他们能打得起来吗?”在他的印象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是江湖人的本色,是他们区别于别的群体的一大特色。在章州时,他曾见过郭威被瓜皮砸中,就立即上楼殴打醉汉,这种近于泼皮的血气之勇,在他出来的这段时间里,都没怎么见到。今日客栈饭厅里的这番遭遇,会不会让那边两人再次诠释何为江湖中人呢?说实话,云帆有几分期待。 “这个嘛,师兄我看不出来。”田鹏飞摇头表示自己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判断。 胡铨顾着吃饭,他对于打斗,兴趣没能培养出来,这大概算是天性了,尽管一路上云帆三人遇到过绿林好汉,遇到过有名气的大侠,遇到过黑夜中的袭击者,这样的遭遇,都不能将二师兄不喜好打斗之性格摇动,或许也有在山上时,在老道士的教导之下,所坚定了的不与人斗,可与天斗的道心罢。 道心一词,于云帆而言,很有几分新鲜感,实际上是追求某样事物的意志力和毅力以及韧性的杂合体罢了。 谭坤的同伙一把将小二拉开,低声喝道:“小子,别多管闲事,今天大爷在办事,你若不想被揍,就乖乖待在一边。” 中间的那个家伙被拉开,陈星便直接对上了谭坤。对于自己这个老对手,陈星已经非常的了解了,两人武艺相当,只是谭坤容易急躁,在陈星看来,这样的人成不了气候,是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跟这样的人计较。而谭坤那句“懦夫”,简直是响亮的一记耳光,让自诩涵养不错的陈星有了怒意,他知道今日若不好好教训那个家伙一顿,事情不可能了断的。 作为一个江湖人,看重钱财,或者看重武功秘籍,更看重的是脸面问题。好比一个男人之极为看重面子,当江湖人脸皮被扯破,那么,可以想象,接下来的肯定是含恨的击打对手了。 知道同伴将小二拉开了,谭坤脸上冷笑着,不再说话,因此时的他人随剑刺,不声不响地开始了战斗。他不觉得自己是偷袭,都做了如此唠叨的开场白,作为老对手,陈星自不会对自己这样的攻击手段陌生,他肯定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 在两人要动手的时候,他们附近的食客已默契地空出一块地方来,供他们施展。自然,这些人都是些无名之辈,或者本身武艺不高的。若一个武艺高强,脾气不好的家伙就在他们旁边,不要说空出地方来,眼前两个小虾米这种扰人胃口的举动,早就应该被这一种古怪的前辈一巴掌打落到大街那边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值得庆幸的是,陈星和谭坤的运气不错,今日他们没有遇上这样性情古怪的老前辈。 这简直是一场切磋嘛。两人很默契的一人攻击,一人防守,场面看上去热闹,却没有半分的惊险性可言。至少在云帆看来,这两个家伙,口里说得漂亮,他们手底上的功夫,真不咋样。一时之间,他的期盼落空,对于这样低水平的战斗,兴趣降低了。 这只是云帆的个人看法罢。跟陈、谭两人水平差不多的看客们,脸上却是放松的,这一场进行中的战斗,虽暂时未见到血腥,他们以为,其表现出来的热闹,就足够让他们保持关注的热情了。 陈星的同伴没有参与进来,所谓的群殴只是一句空话。谭坤的那两个伙伴呢?同样如此。 兴许是水平低了,手底上的功夫有些不受控制,陈星的剑没能砍在谭坤身上,谭坤的剑也不能落到陈星的要害之处,他们的剑双双把三间客栈的桌椅有序地破开着,那个小二不知到了何处,被拉开之后,他才明白到这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制止得了的纠纷,估计下楼找掌柜去了吧? 这服务周到的客栈,软件水平还有待提升呀。这是云帆发现小二偷偷溜走之后,得出的结论。 不知那个好事者打了一个口哨,场中的两人动作忽然加快了,他的同伙们居然毫无征兆的加入了战斗,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有人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小子,你们太他妈混蛋,老子想好好吃一顿饭都不能,给我躺下!” 这人一人一桌,刚才低着头吃喝时,于角落之中,没人注意到他。随着他的大喝,战斗中的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才的热身之后,陈星和谭坤使出了他们的真功夫,他们初始的试探动作,有表演色彩不假,但他们之间的仇怨却是装不出来的,这来不得半点矫情。 角落中的人发话之后,居然不能给那两个混账东西以警告,他急躁了,手掌一翻,将桌面上的杯子和碟子抓了起来,狠狠地砸向陈星,以及谭坤。 “暗器”在空中飞奔着,很快就到了两人的脸门。如此突然袭击而来的家伙,让陈星和谭坤措手不及。他们的水平有限,在逞过匹夫之勇后,就立即显露出来了。伴随着他们不分先后的痛呼声,这场偶遇的战斗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怒气不息,战斗不止 - 花山 - 卡拉左夫 扔出“暗器”的家伙“哈哈”大笑:“让你们这帮家伙停手,居然不听话。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识相的话,现在就给老子滚!” 杯子和碟子击中的,是两人的鼻子,这人脸上较为脆弱的地方。陈星和谭坤痛呼之后,鼻子如期流出血水来,出手之人大笑着,让两人非常愤怒。他们好不容易才渐入佳境,要来一次总的算账,这容易吗? 两人止住鼻血之后,居然起了第三次默契,纠集起他们同样停下手来的伙伴们,冷冷的盯视了角落那人一眼,接着不约而同般围了上去,他们要先对付这个无耻的偷袭之人,这个打断他们“交流”的可恶的家伙。 小二再次出场了,这一次他带来了十多号人,其中有三间客栈的掌柜。他们刚上楼梯,就碰上了刚好停止的战斗,眼看着第二次混战就要开始,掌柜的急匆匆到了两方人中间,他要做和事佬。 “诸位客官,你们都是本店的尊贵客人,请务必克制。别因为区区的小事,就伤了和气嘛。”这个掌柜的做派,看上去跟那个小二的调停方式,毫无二致,从他的笃定表情看来,似乎此人信心很足,即将要交战的双方会听他的话。 谭坤上前一步,他要越过这个管闲事的人,喝道:“掌柜的,请不要搀和这件事。这是我们的恩怨,跟贵店无关。” “对,这是我们的事,请掌柜的不要插手。”陈星居然跟在后面,道出了这一句话。此时两伙人站在一起,似乎刚才他们根本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已经排除个人的恩怨,结成了一伙,他们一致对外。 扔出了碟子和杯子的那个人笑过之后,看着被其敲打过,还未认识到他们和自己之间的巨大差距的两伙人居然有胆子上前来讨教,一时叫他感到好笑了。这个世道,你的拳头稍微软些,别人就以为你这样的人容易欺负。这是一个低调人的无奈呀。 他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怕掌柜的肩膀,道:“掌柜的,我看你还是呆在一边吧。他们要送上门来给我打,这是阻止不了的。”说完轻轻的推开了肥胖的老板,对上了以陈星和谭坤为首的几号人。 “怎么样,老子刚才都已经提醒过你们,让你们叫,让你们吵,真他妈烦死人了。刚才只是略微惩戒,本来想就这么放了你们。而你们真他妈犯贱,好吧,老子只好动动手了。”他的话说得轻巧,就跟批评一个犯错了的小孩子那般,而陈星以及谭坤,在此人的眼里,就是顽皮的孩子,需要再次敲打。 掌柜的里外不是人,他苦笑着继续他的劝说:“几位客官,能不能看在三间客栈的名头上,给我们一个薄面,你们要打,到外面去,好吗?”劝战不行,他只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了。若这几个人能到外面去,是眼不见为净的做法。他也知道,靠自己的拳头,在这帮人面前,是毫无说服力的,他不是靠拳头为生的人。 “放心吧,就这几个虾米,妨碍不了你的生意。”角落中人也不提醒要进攻,他伸一伸手,如抓小鸡般将陈星和谭坤抓住,快步来到窗头,看都不看就把两人往下扔。一声惊呼,如坠入烟雾中的陈星和谭坤,就这样双双到了大街之上,他们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因出手之人的速度,在他们看来非常的快,他的双手很稳,如铁钳般抓住他们的衣领,当他们意识过来,要反抗之时,他们已是屁股着地,从二楼到地面,他们感觉这么一摔,屁股都已经开花了。 “操,老小子,看招。” “去死!”终于反应过来的陈星以及谭坤的同伴们呼喊出来,他们凶狠的进攻,要以乱刀将那个可恶的家伙放倒。 想象总是很美好的,因他们的自不量力,当毫无悬念的被那个人以同样的手段将这伙人扔到大街之上,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刚才仅仅是一场闹剧,或者只是一场尚未排练好的剧目? 干完了这件小事,出手之人回到了角落,对着目瞪口呆的小二道了句:“酒凉了,小二,快给老子加热。”他拍一拍手,坐下来后,饮酒的心情再次临身。心里叹了一声,那帮容易冲动的人啊,还有那帮爱看热闹的人,更可恶的是,明明场中有好几个好手,都可以轻易将那几只嗡嗡飞的******下来,却将手高高挂起,实在让年轻一辈失望。 “好嘞,客官请稍后,酒很快就来。”小二也是一个伶俐的家伙,在掌柜的尚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准备着,随时为饭厅里的客官服务。 是掌柜的太迟钝,或者是这个小二表现得太出色?饮酒客人未去管它。云帆亦然,他稳稳地坐着,对于早就不抱有多少期待的战斗,能够猜测到最后肯定会有人出手将那几个人扔出去,不算是太难的事。这不是电视上常有的狗血镜头吗?只是出手的那个人换成了剧本上的主角,而此时,云帆心目中的主角李云帆,仅仅是安静地呆在一边,喝喝酒,再与两位师兄聊聊天,如是而已。 落地了的那两伙人被陌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下来,他们一时之间想不到报复的办法。陈星和谭坤对视一眼之后,皆可以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尚未褪去的怒火,两人第四次默契般站了起来,顺便捡起了自己的兵器,忽然“乒乓”作响,有无意中关注地面的二楼饭厅之人便看到了,暂时停止了的陈、谭两伙人的战斗,居然再次开始了。 这来之不易的偶遇,这演练过许多遍,尚分不出胜负来的恩怨,就这样,从二楼移转到大街。 谭坤怒了,陈星同样怒了。他们的帮手,亦纷纷加入了战团。 像这样有过仇恨,“巧合”的在平原城相遇的冤家们,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而发生了殴斗的江湖人士,这一天里,上演了五六起。当遇到大街之上如此嚣张的殴斗,平原城的管理者们头痛不已,对于这帮聚集于此不守规矩的外地人,管理者们只能通过中间人来调停,而暂时没有能力,将这些闹事者一网打尽。 江湖事,是江湖事,作为地方上的管理人员,他们不爱跟这帮耍弄刀剑的家伙打交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街头逢“大师”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三人继续着昨日的闲逛,也为明日的到棋盘山去,稍稍打听点有用的东西,以作准备。平原城的卓森大侠这两天里出门好几趟,拜访过像洪湖帮副帮主长秋,八极门的长老关逢龙,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赤松居明清、明净道长等等贵客,顺便发出了邀请,要在府上宴请几方人客,皆被这些过江龙以各种理由拒绝掉。 也是,明日就是往棋盘山的日子,这些人的目的都没有达成,是不可能随意接受平原城里这位头面人物的邀请的。这不是合适的时候,合适的晚饭。 如此结果,也在卓森的意料之中。发出邀请,在卓森大侠,仅仅是一种礼貌上的客套罢。他之出门拜访几方客人,除了表示个人的重视之外,更主要的是,希望这些同道们,能保持住冷静的态度,别在平原城内生事。自然,这有卓森一方的考虑,更多的是,地方上乡绅们,官员们的叮嘱、警告。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说的不仅仅是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当一个人身处其中,不能由己,更有处于某个地方上,免不了的和地方上的官绅们打交道,发生利益上的关系。 江湖是复杂的,刀光剑影,侠义恩仇之快活潇洒,只是其中一面罢了。 这一天是他们往棋盘山的日子,牛逸章出门之后,就遇到了云帆三人。田鹏飞和胡铨他自然是不认识的,连云帆都只是记得其人的名字,对于那天晚上年轻人的莽撞,牛逸章牛大侠已没有放在心上。虽然如此,对于那个年轻人,他的好感已经消失。今日见到,他似乎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就这样错身而过了。 云帆也不介怀,他总不能将对方这种态度视作是轻视或者是蔑视吧?他还没有敏感到这种程度,更没有自大到,随便见到一个人,就要求此人对自己毕恭毕敬,而稍不如意就高调的向对方夸示自己的强大。 云帆是一个年轻人不假,但他跟一般的年轻人的不同之处,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作为穿越过来的人,已经历了一个世界,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无论看上去他多么的稚嫩,多么的阅历尚浅,都无法否认,前一个世界里,他活了二十多年,所接触到的事物,所形成的性格,于现在的他影响是非常大的。 至少,在积极层面上,他的有了自以为较为先进的知识,自以为算是有用的知识,在他之为人处世的时候,心中不慌。更何况,他已走了一趟花山,吞下了金丹,更有了一个强大的师傅:钟老头。 是以他的自信,不会比同等年龄的人少。他的武力值,能最低程度上,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有余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云帆微笑着,当牛逸章大侠过去没多久,便对着他的两个师兄轻声道:“两位师兄,刚才那人就是前天晚上,我所要打听消息的来源。可惜最后没能如愿。”话里的意思,听不出什么遗憾来。确实,这一天两天里,他们知道的关于棋盘山的消息,尽管那帮家伙都有意不说漏嘴,凭着自己的判断,云帆已可以肯定,这帮耍刀剑之人,所要追求的,就是绝世秘籍。 “就是他?”田鹏飞不以为意,“看上去跟那个洪湖钓叟的气态有相近之处,不知道为兄这样的判断,对不对呢?” 二师兄搔着脑袋,未发表意见。 “哈哈,大师兄,你说得有道理。依我的观察,此人跟洪湖钓叟有几分关系。具体的关系如何,师弟也不清楚。”云帆边走边回答道。 “哦?看起来师弟对此人有些许了解嘛。我就说了,那天晚上,你们应该有交流过的,怎么此人刚才过去,好像跟师弟你不认识的样子。”田鹏飞笑侃着道。 “大侠应该有大侠的气度,有大侠的架子嘛。”云帆摇头摆脑,他话里绝无讽刺的意思。 “呵呵。”大师兄只能“呵呵”了,这个师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今日如此早的出门,是昨日他们已打听到,小虾米们尾随知名大侠出发的时间,便在今早。 这个早上,不单单是三间客栈里的豪客们,就平原城里,所有的对于棋盘山之宝藏,有觊觎之心的外地人士,都纷纷选择了早起,选择了早早出门,往东边的棋盘山而去。 当云帆三人牵着马出了三间客栈,他们看到,街面之上,如他们一样抱着各自的目的往棋盘山汇聚的江湖人,已不少了。 江湖人的装束,是他们很容易就能够看得出来的。此时刀剑都入鞘,这是城内,发生过小纠纷的人,只是极少数。这个深秋里,抱有目的而来的人,稍微将眼光放远的人,都知道,这还不是拔出刀剑来乱砍的时候。好戏,在后头。 在平原城里呆了几天,低调的王朗五人,当然不忘打听此次盛会,都来了些什么人。对于他们这样经验不浅的低调团体,经过有意无意的套弄,和同道们分享过见闻之后,大致将此次来人的较有名气者,打听了出来。像七子剑派、八极门、洪湖帮这样的庞然大物,是他们惹不起的,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五人团伙的自知之明处,当发现这些江湖上的大门派都来人了,王朗心中暗叹了一句,以己方这么单薄的实力,有可能连一啖汤都喝不上。 经过了两天时间的商量,王朗等人觉得应该要找几个同盟者。这显然很有几分难度。当未发生利益纠纷时,当面称兄道弟,拍着肩膀喝酒吃肉,都不是问题。当发生了纠纷,有了争议,为利益故,有可能一个团结的团体内,都会生出龃龉,进而闹出些龌龊之事。 王朗五人团体之找寻合作者之事,几乎没有进展。两天时间,在低调的他们而言,以谨慎的态度来选择,这确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所以今早他们出门,望着前方往东而去的三三两两的队伍,王朗等人多少有些烦躁:不能找到可信的合作者,那么,他们此趟到棋盘山去,只能够围观,甚至连围观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五人走在大街上,比起精神焕发的名门大派之精英,甚不显眼,而他们自身来说,在普通人眼里,却很有几分威风。因常人都害怕携带刀剑者,无论此人武功厉害,或者稀松。忽的落在后面的黄杨眼前一亮,他上前拉了拉老大王朗的手,低声道:“大哥,快看,这不是,这不是那个‘大师’吗?”他的语气里有难以抑制之激动,因刚才黄杨往某个方向看时,居然发现了云帆三人。就这一眼,向来眼力不错的黄杨,擦过眼睛之后,再看了一眼,明白无误,那边的年轻人就是花山脚下,给自己一顿教训的大师了。 “什么大师?”王朗有些奇怪,他正为去了棋盘山,只能当一个看客,而带着苦恼呢?合作者找不到,这是一件让人心中无底之事。 其余三人同样将目光放到黄杨身上,他们同样不解。这年头的大师,就算能够遇上,且恰好是他们认识的,可这样的大师,会对他们青眼有加吗?大师,其眼珠子一向是往上看的。虽然他们不至于自卑,而比起大师们,有称号的大师们,他们很是知道,与大师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遥远到,就算大师在眼前,很随意地露出笑容来,都感觉不大真实。 “对呀,四弟,你在说什么大师?”许永历接着开口了。张剑、陈汉星以目光来询问,他们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三第四次问话,黄杨已经急着将话语道了出来。 “就是,你们看。”他想了想终于没有将“花山”一词说出来,眼见为实,云帆三人正慢慢走过来,只要其余四人扭头,在这样的大街之上,很能看得清楚。 王朗率先发现了身后不远处的云帆,他心里惊呼一声,却没有张扬开来。在平原城都能遇到此人,一时之间,他忘记了“大师”一词,是他当日首先说出来,安放在云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 “大哥,确实是那个,那个大师。”许永历见自己的大哥像是陷入了某种惊讶之中,只好先出声提醒。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用不用“大师”这个称号,有很大的区别,因云帆三人,已到了他们三五丈远之处,而且,他们脚步未停,显然很快就要到这边来的。 许永历的话提醒了王朗,他立即做了个决定,只见此人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快步迎了过去,当到了云帆三人四五尺之地,腰骨像是一下子就软了,他深深躬身,以恭敬的话语道:“拜见大师。属下有幸,能够在平远见到大师,几月不见,大师风采依旧。”这显然是马屁话,从王朗的嘴里吐出来,却显得很是自然,似乎这样的话语,根本就不用去排练,他王朗天生就懂得。 “大师。” “见过大师。” 既然自家老大都已经表态了,作为小弟的,黄杨等四人自是纷纷上前,跟在王朗后面送上问候。他们都将自家的姿态放得很低,在不明白的外人看来,这几人分明就是那个年纪轻轻的后生的仆从嘛。 第一百八十七章 坐和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在平原城都能遇到这几个家伙,云帆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在花山时他遇到这五人团伙,好像当日都没有明说要收他们为属下吧?他有些记不清楚当日的细节了,不过这不妨碍他的反应过来之后,便笑呵呵上前拍了拍王朗的肩膀,道:“原来是你们,呵呵,算来也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吧。怎么,你们今天出现在这里,已经将那件事情搞清楚了吗?”云帆之记忆力真的不弱,尽管某些细节他没有刻意去想,但是当日他随口讲过的要王朗等人查清楚那件“秘密”,却没有忘记。 大师兄和二师兄见到此状,心中已经有了疑惑,云帆的花山脚下那次遭遇,只是稍微向他们提过一下,而没有详细去说,是以两人都不知道,眼前之五人,原来就是花山脚下,被云帆那一手折服了的团伙。 田鹏飞忍不住问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看上去你好像收了几个帮手呀。” 云帆的两位师兄对王朗五人有疑惑,而王朗五人对于云帆身边的这两位道长,同样心存好奇。不过,他们都是有眼色之人,对于能够跟这位大师走在一起的道长们,他们想来,应该也不是凡辈。而且,田鹏飞道长这句“师弟”,似乎已经表明了其人的身份了。于是不待云帆解释,作为懂得风向的人,王朗再次躬身道:“见过两位道长。”其态度跟刚才见到云帆时是一样,没有丝毫不恭敬的成分。 待得黄杨等人再次问讯过之后,云帆方对着两位师兄解释道:“大师兄,二师兄,师弟应该有跟你们提起过,在花山脚下的事情,诺,他们就是当日师弟所遇到的那几个人。” “哦,原来如此。”田鹏飞首先应道。同样的,二师兄也跟着点头,听了三师弟这句话,他就有了印象。这不是师弟所言,曾折断过大刀的那件事吗。他立在一边,随意的往对面五人身上扫了扫,没有施加任何的压力。 “嗯,就是他们。”云帆解释完,便转而对着躬身立在路边的几人问道:“王朗是吧,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哦,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这指的是,当日要搞清楚的,那一个天大的秘密。 于花山脚下,当云帆离开,而王朗五人后续往着自己的方向离去时,他曾对自己的四个弟兄说过模棱两可的话。当日是本着日后未必能够遇上云帆此人的目的,而做出的非选择题,就当时的情况,以及他们的个人经验,这样的模糊性,毫无疑问,是说得过去的。对于云帆此人,他们没有敬服之意,是正常的。 今日于无意中遇上了这个大师,尽管刚才王朗算是下了一个决心,便是努力尝试一下,看一看能不够勾起大师的兴趣,将此人拉到自己这边来,作为一张有力的王牌,方便自己五人的浑水摸鱼之策。无论怎么说,当日云帆大师轻易折断黄杨的大刀,这份本事,放在当今武林,都算得上是一流水平的。是以,作为一个老江湖,王朗有心拉云帆上船。 “大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先跟属下到这边来,待属下为大师一一禀上,如何?”大街上人不少,更有不少的武林人士,当王朗五人遇上云帆三人,八个人站在大街上,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很难。所以王朗的这种考虑,是必要的。 这是清晨时分,虽然早起的人,往棋盘山而去的人许多都已经出了城门,更有甚者,或许漏夜赶到了山脚,不过,云帆不急。因这一次遇到了王朗,他半个名义上的属下,他觉得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听听此人到底打听到了什么秘密。 “师兄,你们觉得呢?”云帆意动,但他还是要听一听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意见。 “反正时间尚早,就先到旁边的茶馆坐一坐吧。”田鹏飞指着那家茶馆,是他们三人昨日喝过早茶之地,他感觉环境可以,用来谈事情,应该方便。 “两位道长,还有大师,这边请。”王朗心中有了两分喜意,两天时间让他们寻找合作者,显得不大可能,却不意这时候他们的运气来了,是一件幸事。对于那个神秘的大师,他心里计较着,如果能够说动此人,就算以他为主,那么,去棋盘山凑此番热闹,相信有了如此生力军,是不大可能空手而归的。 姿态很低,态度恭敬,这份待遇,在云帆三人,并不觉得如何隆重。接触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无论是云帆,或者是大师兄二师兄,已不大容易被某人的谦卑态度所触动,从而心跳加速,掌心冒汗,不知所措。 自信,指的就是当遇到王朗这样的谦卑态度时,能够淡然处之,不急不躁。 也许说起来有些夸张,不真实。事实上,这一点小小的恭敬,在云帆三人,真不能算得了什么大事。 大师这个名号,让云帆心底好笑。他们三人率先进了茶馆,在小二的带领之下,找了一处隔间坐下来,后面跟着的自然就是王朗等人了。 老大未怎么说话,没向他的小弟表明用意,稳重如许永历,却多少能够猜得出来,老大的用意何在。一切皆源于那个利字,这简直是抱大腿的做法,有巧遇的原因,更有他们低调行事,能伸能屈的原因。总之,这么多年来,跟着王朗老大混,听他的意见,是错不了的,这种觉悟,不特是许永历所有,其余张剑、黄杨、陈汉星等,皆是如此。 “两位道长,大师,请用茶。”将小二打发出去之后,王朗亲自为云帆三人倒茶,这是属下的本分,其人进入角色的时间很短,效率不低。 “嗯,王朗,你们别站着,都坐下来吧。”浅浅喝过一口茶水,云帆对着仍站立的王朗五人提了一个建议,他要试一试,口里自称属下的家伙,究竟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有胆色坐下来谈话。 “属下不敢。”王朗轻声言道,“能站在大师,站在两位道长身边听三位大师的教导,已经是属下等人天大的福缘了,如果还敢坐下来的话,就是对大师您的不敬,这个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都不敢。” “呵呵,”云帆笑了笑,在这种时候,他来到这个世界时间不短,颇认识了些这个世界之等级秩序之后,已经明白到,徒劳的去提什么人人平等这样超前的思想,是没有市场的。要做主人,就应该有做主人的架子和气度。穿越客除了去接受这个世界的等级秩序,在现下的云帆,没有改变的能力。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汉阳经 - 花山 - 卡拉左夫 “那,王朗,给我们说一说,你们所打听到的‘秘密’,详细一点。”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身边是两位喝着茶,在聆听的师兄,而桌子对面,便是躬身站立着,看起来很听话的王朗一伙了。 “是的,大师。”王朗先是使了一个眼色,让张剑、陈汉星两人出去守在门口,接着以不紧不慢的节奏将所谓的秘密讲了出来:“从上次那人的嘴里,属下得到了这样的秘密,便是平原城东边的棋盘山上,藏有前朝义军首领陈王手下大将欧阳平的一部分宝藏,其中更有欧阳平生平绝技《汉阳经》,这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秘籍。三个月前,据属下了解,知道的人是不多的。三个月后,云集平原城的武林人已经非常得多了,估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属下此趟到这里来,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打算看看,有没有机会,沾一点宝藏的光。”后一句话说得不算露骨,在云帆这样的大师面前,王朗不敢以大师的年龄来断定,其人阅历尚浅。所以稍微露出点他们此行的目的,没有过多隐瞒。 “哦?”云帆故意拖长了声音,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巧合,自己和两位师兄要到棋盘山去,而三个月前遇到的王朗等人,所打听到的消息,居然就是棋盘山的那个宝藏。这是不是说明,云帆跟棋盘山的宝藏,有几分缘分呢。顿了顿,云帆才点着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是这个样子啊。王朗,这条消息,你觉得有几分可信?”说完他对着田鹏飞和胡铨投去了相互会意的目光,表示有了王朗这句话,他们的到棋盘山去走一趟,会更加有趣了。 发现连两位道长都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脸上,王朗不敢怠慢,连声回道:“两位道长,大师,属下觉得,空穴来风,棋盘山上藏有价值不小的东西,应该不假。至于有没有《汉阳经》,这个属下倒不敢肯定。” 这是借助老江湖经验的时候,云帆不吝于以大师的身份,再听一听这个半路出家的“属下”的意见:“我有一个疑问,便是众人都知道了这个秘密,为什么非得等到今天才采取行动?”以云帆不多的见识,尚没有将这件事情往阴谋论上面靠,而他的到了平远,跟这么多的江湖人士几乎是不分先后来到这里,只是适逢其会,他仍没能弄懂,武林人士这样的行事拖沓,到底有没有必要:如战场上一样,争夺某样贵重物品,某样武功秘籍,不是都讲究速战速决的吗?怎么他们有如此闲心,“等齐”了人才出发呢?他感到费解。 “这个,”王朗偷偷看了看云帆的脸,发现这位大师脸上布着迷惑,而就这一阵子,自己身边的两位弟兄皆选择沉默,他们默默站立着,似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作为大哥,他很知道,黄杨等人,多少有些紧张,当日之事不远,在这么年轻的大师面前,在大师的两位师兄面前,他们只能选择以自己为首,没有得到允可,就不去答话。 “其实属下听说了,那棋盘山的宝藏的开启,好像需要钥匙,而且,钥匙不止一把,像平远城的那个卓森大侠手上,应该也有一把的。” “哦?还有这回事?”云帆对着大师兄两人笑了笑,“大师兄,你们怎么看?” “需要钥匙开门,这个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嘛,还要使用多把钥匙,师兄我就没有听说过了。”田鹏飞笑着回答。 云帆转而对着王朗,再次发问:“王朗,还有什么重要的消息,都一一给我讲一讲。” “大师,属下目前所了解到的,打听到的,就是这些了。”王朗有些忐忑,因此时他尚未从云帆这个大师脸上,看到对棋盘山宝藏浓厚的兴趣。他不知道接着该用什么话语,来引起大师的注意,进而将大师说动,从而使得自己五人,能找到这一座靠山,行浑水摸鱼之事。 云帆大师满意王朗的这种答复,这样的收获吗? 只见云帆将半杯茶喝掉,然后对着那两位道长道:“两位师兄,我看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嗯,听师弟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站了起来,加上云帆,他们三人如此突兀的举动,让王朗有些着急,他尚未想到怂恿大师,哦,是说服大师的办法,怎么眼前三人就这样起来,要离开了?这是他们唯一一个机会呀,咬咬牙,王朗打算以一个属下的身份,提醒云帆他们,应该要到棋盘山去,占去一部分的宝藏。 “大师……”王朗开口了,不过,他的话只道了半句,便被云帆打断了。 “王朗,你们前面带路,到棋盘山去。” 惊喜激动各种情绪一下子袭来,几乎叫王朗要高声大笑了,他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幸而黄杨一把扯住了他的手,低声提醒一句“大师叫你,大哥”。这才从欢喜中走了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话语里有着惊喜,有着激动,似乎一种叫兴奋的药剂,一下子就将此人埋没了,他要对着长天高歌,以宣泄心中的激情。他能够很快就冷静下来,老江湖这个身份,给了他不少的帮助。也是,这么多年来的风浪,其人见过不少,断不至于被云帆这一句话轻易抛到半空中去,王朗有他的过人之处。 望着出了门口,出了茶馆门口就忙碌起来的王朗五人,云帆心里有些得意,这就是他的首次独自面对江湖人,靠着那一手,折断黄杨大刀这一手所折服的“班底”呀,有了小弟这样的感觉,真真十分美好。情不自禁的,他脸上挂着笑意。 “师弟,有什么事情,如此叫你高兴呀?”大师兄问道。此时三人正站在茶馆门口的台阶之上,不远处就是那几个为此趟往棋盘山,做最后准备的王朗五人了。区区小事,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惜乎他们站得太低,生不出指点江山这样的豪气来。 “嘿嘿,大师兄,我这不是为即将到来的棋盘山一行,感到了兴奋吗?如此多的武林人士的聚集,还有那个宝藏,那一本武功秘籍,这都是师弟以前想象过,但从未经历过的。若能够从这一次的参与中,得到几分收获,难道这样的憧憬,不值得高兴一下?”虽然生不出指点江山那般豪气,却不妨碍云帆那种得意之态,先表露一点几分出来,此为快事的开端。 “嗯,有几分道理。还是师弟考虑得够详细。”田鹏飞叹了一句,“二师弟,这也是我们好好学习的机会,对吧?” “对的,师兄说得没错。”胡铨应道。当此时,要二师兄如云帆一样,高兴乃至于十二分的兴奋,是不大现实的。从一开始,二师兄就不是那种喜好热闹,爱打斗爱逞一时之勇,图一时之快的人。他的道心,对,就是道心,比较的稳固。 几人站在台阶上说话时,王朗五人用心的帮云帆三人的马匹做放松工作,似乎这时候的马匹,并不仅仅是一匹马,而更多的是云帆大师等人亲密的战友,需要他们几人以有效率的工作,完成这看起来显得有些多余的细致清理和检查。 这是一份态度,对大师尊敬的态度,是身为属下所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态度。王朗乐之不疲,其余许永历黄杨等四人,更不在话下。 很快马匹拉了过来,云帆拒绝了王朗的要帮他们三人牵马的本分,只是对着王朗吩咐一声:“先行出发的人,应该已经跑了不短的路程,我们需要赶一赶路。”已经平复了心情的王朗只能接受,进而拉着自己的马,和黄杨在前面开路,而云帆三人在中,剩下的许永历等,跟着云帆他们身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洪湖帮 - 花山 - 卡拉左夫 路是陌生的路,当云帆三人出了平远东门,平远城的卓森大侠刚刚出了家门,在仆从的跟随下,在好友的伴随下,从他的家门出发,亦选择了往棋盘山而去。 棋盘山离平远不近,却也不远,从东门沿着大道一路往东,大概需要走七八十里路。快马加鞭的话,一两个时辰就能抵达。 卓森出门,三间客栈的牛逸章也出门。同一时候出门的,还有八极门,七子剑派、洪湖帮的人。身为大派的弟子,大派的代表,就譬如那些作为压轴的选手,往往在最后时刻才会出现。所以说,早起,且早早出了东门,往棋盘山赶去的,一般而言,都是不那么出名,实力一般的大多数江湖人,他们急着到棋盘山去,要抢在别人的面前,占取一份先机。 云帆等人的出门,其实算早,只是遇见了王朗一伙,入茶馆问话花去些时间,是以当他们跨出东门,往棋盘山而去,跟后面的大派选手们几乎落到了一起。无形之中,他们的无意落后,成了一种划分,往高手境界的划分。虽然,大师兄、二师兄以及三师弟,肯定不大关心,这样巧合的划分。 “师兄,刚刚卓森老爷子过去,咱们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云帆等人出了东门没多久,在某家民居里出来了一个道士模样的中年人,看上去约莫三十以外,其人一身道袍,很有几分飘逸之态。 “不急,咱们在后面慢慢走。”作为师兄的另一个道士呵呵一笑,他顺手关好门,在他的前面,是其人的师弟,以及他们这一趟出门的代步工具:两只驴子。 “嗯,师兄,这一次盛会,能来的都来了,这趟水很深呐。”师弟也没有往前到卓森处打招呼的想法,他之一问,仅仅是随口而出罢了。作为赤松居的弟子,虽然卓森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比起他们,仍有几分差距的。这就是大门派的底气,不像卓森,名气以及实力都不差,却少了些底蕴,就算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在一群人,大门派这群人的集体力量面前,还是显得不够看的。 “确实,所以咱们要谨慎些,枪打出头鸟,明净,情况不明朗的时候,需要的是袖手旁观。”师兄拿出了师兄的样子来,提出他的建议。 “我听师兄的。”出了门,各拉着驴子往前走,明净跟他的师兄是并排着的,他听到了师兄的建议,觉得这样做是没错的,也符合他们做事的作风,是以表示支持。 他们走了没多远,前面一条小巷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中年人,见到这两位道长之后,率先笑道:“哈哈,这不是赤松居的明清、明净道长吗?幸会幸会。”说完其人抱着拳头,便完成了一次招呼。这是一条汉子,浓眉大眼,长得魁梧,其人双目有神,却选择了中途从小巷出来,很是让大街上的两位道长惊愕了一下。 “哦,原来是长帮主,幸会幸会。”本来道士是出家人,而那个师兄的反应过来,回以一个稽首,动作中带有红尘里的烟火气。比起明净师弟,这一位道士,要通透一些。 “幸会,幸会。”这才接着是明净的话语。 “明清道长,你们也是现在才出门?真是巧了,长某刚好要到那边去,不如一起同行,如何?”从小巷里出来的那个人一开口就是邀请,似乎他身边并无从人。 “长帮主,你们洪湖帮这次应该来人不少吧,怎么现下孤身一人呢?”明清没有直接应对此人的邀请,而只是抛出了这个问题。事实确实应该如此,一个大帮派的副帮主出来,到平远来,再到棋盘山去,断不可能只是孤身一人的,洪湖帮家大业大,难道连派出人手来,在长秋身边供其使唤,都做不到吗?这显然不会是事实。 长秋也就是这么一说,江湖上有了一定地位的人,当往某个目标而去,除非是特别相熟的朋友,他们选择的往往是一个团体那样活动,而不是仅仅遇到一个认得的不相熟的人,就同行在一起。特别是这种时候,各自怀有目的,就更加不可能因了长秋的这句话,便使得赤松居的两人爽快答应。 “刚刚会了会一个好友,长某的弟兄们就在前面,如果两位道长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喽,路上有伴。”长秋和明清明净一起往前走了几步,他已经见到了前方不远处,洪湖帮的弟子们了,于是转而对着明清,再次发出邀请。 “清净惯了,只能多谢长帮主的好意,还是有机会再跟帮主叙叙话吧。”明清笑着拒绝了长秋的邀请。 “好,长某就不打扰两位了。前面棋盘山见。”扔下这句话,长秋大步往前,回到了他的队伍中,身后的两位道长,仍慢悠悠的走着,在平远城内,就算驴子比起马匹来,要温驯许多,他们却不选择骑上去。或许要到出了东门,往棋盘山而去时,这两位来自赤松居的道长,才会使用其代步工具罢。 日子转入了十月,早已经是深秋,且接近于初冬了,天气由凉转入寒冷,已不是太远的事情。远在北方塞外,此时或许已经飘起了雪花,真真切切入了冬季。 在路上走着,前有王朗黄杨开路,后有许永历三人护持,中间的云帆三人的骑行速度并不是很快。一前一后,都有保镖式的“下属”在,云帆有这样的感觉,爽快。 这种爽快,有心理上的原因,也有天气上的原因。从章州出来,一行三人往北,过了南江之后,路过白县而到文县,再来到平远,田鹏飞和胡铨不必去说,云帆是单衫而行,似乎深秋的天气,深秋的凉快影响不到他,他已经具备了御寒的本领。 单单从衣着上,眼力不浅的王朗就可以判断出,云帆大师确然是有绝技在身的,要不然他那次折断大刀,和今日的别人都需要多穿一两件衣服,而其人居然一件单衫就行路,怎么解释得清楚呢? 是的,大师的本事,高深莫测。这也是所有的一流武林高手们,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的普通而不平凡之处。能为大师做事,王朗居然有一种荣幸的感觉,虽然,此时的荣幸,并不是非常强烈,大抵在云帆再一次出手,慑服那一帮大派的精英们时,会来得猛烈些罢。 早起的人快速聚集在棋盘山下,这在半路中的云帆一伙,看不到,前方路上的行人,因早起的那帮家伙,这时候已经差不多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了。 无意之中扭头往后面看了看,云帆发现后面来了一伙人。来人的速度不快不慢,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其实只是云帆没有去注意,当他们从平远东门出来,这一伙人就已经从城里开拔,跟在他们后面,离得不远。 这群人没有打出像虎门镖局那样的旗号,他们皆有代步工具,便是这个世界上普通而不易得的马匹。这些人的眼里似乎只有远处的棋盘山,对于走在他们前面的云帆八人,视而不见。当云帆对前头的王朗问道:“王朗,后面来人,你可认得?”,领路的王朗便回过头来,他欲停下来再回复大师的话,被云帆制止之后,于未停止的马背之上做了个样子,尔后望望后方,才回道:“大师,这应该是洪湖帮的人,为首之人好像就是他们帮的副帮主长秋,他身边那两位,为帮内长老朱尔文、柳铁英。” “洪湖帮?”云帆皱皱眉头,“他们跟洪湖钓叟是什么关系?”第二次听到洪湖这个名字,他已不陌生,如何这个世界里,洪湖这个地方,听上去居然名头不低,难道彼处山水清灵,易出人才吗?这些话他当然没有当面说出来,在王朗五人面前,云帆不会将自家的弱点,或者说见识不广这一面表现出来。虽然此时他的表现,已说明了他的对于江湖上的掌故,江湖上的人物,是了解得不多的。 “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洪湖钓叟只是一个名气较大的独行客,而洪湖帮,是一个大帮派。大师。”马背上的王朗不因云帆大师的这种发问,而心存鄙视。当他们的从平远出来,王朗五人上了云帆大师这一条船,尽管他的心里尚不算完全信服,完全的归附,于有目的的前提之下,王朗不介意暂时托庇于此人的羽翼之下,心存恭敬。 “师弟,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身边的田鹏飞笑道。 摇摇头,云帆答道:“没有的,只是看到后面来人,而不大认识,是以叫王朗来为我们介绍一番。就算洪湖帮跟洪湖钓叟是一伙的,我们也不必生出怯意,对吧,师兄?”说完这话,云帆故意对着大师兄眨眨眼,当日就是田鹏飞将洪湖钓叟洛伦击退的,是以他很有信心,再多上几个人,只要有他的大师兄,二师兄在,若发生冲突,都不会有问题的。 “师弟,你呀。”田鹏飞只能如此了,他觉得将洛伦这样的好手击退,在他们这样的学道之人来说,算不上大不了的事情。譬如一个颇有实力的力士,很随意地举起百十斤的物品,这难道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吗?大师兄也懂得低调,知道他们所要走的道路,跟所谓的江湖人不同,他们要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胡铨看了看大师兄,再瞧了瞧三师弟,他不能从两人的脸上读出些什么来,于是只好憨笑着,道:“师兄,师弟,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对于身后来人的关注,云帆很快便将视线转移开来,洪湖帮是大派,那又如何呢?各走各路罢。听到二师兄这句话,云帆笑着道:“没什么哑谜,二师兄,真不骗你。”他含着笑意,接着看了王朗一眼,才吩咐道:“王朗,你好好带路,后方来人,不足为患。”就这一句话,让王朗有一种自己的心思被云帆看穿的感觉,他点头应是:“好的,大师。”转过头去之后,发现自己手心有些许的汗意,心里暗道一句,面对大师时,尽管还是年轻的大师,似乎其人的一举一动都藏有章法,这真不是普通人的表现。 于前方领路,王朗肯用心去做,他身边的黄杨,更是如此的。 就这样两队人马保持住一定的距离,前方人不将后来者放在心上,让许永历等人很是直起了腰,抬起了头。似乎云帆大师的这种态度,不将后面人看得如何重要的自信态度,很可感染了他们一番。他们的在身后护持一责,明显感到由中部输送过来的力量,是为后盾。因之,保镖们有了足够的自信,一时之间,让他们胯下的马匹,蹄子轻扬,有奋发之态,可追风逐月。 第一百九十章 浑水 - 花山 - 卡拉左夫 长秋未能邀请到赤松居的两位道长同行,他不会感到如何可惜。从小巷里蹦出来,这虽然不大像一个大人物的作风,实际上,他这种从巷子里出来,就遇见明清明净,是一件纯粹巧合的事情。真的,他只是中途到某个朋友处走了走,刚好出来罢了。所以说,他的这种巧合的遭遇,不会让他觉得,是一种失去身份的有意等待,从而叫其人在洪湖帮帮众面前,有别扭之感。 他的回到自己队伍当中,在两位护法的簇拥之下,带领着帮内弟子,往棋盘山而去,是到达平原城的几大门派里面,较早出发的一个团体。据他所知,像八极门,七子剑派等代表们,还落在他们身后。 出了城门,一路往东,在长秋的预期之内,没怎么见到同行们。他已经知道,如以前许多次的大行动一样,零散而没有组织的散客们,都喜欢做早起的小鸟,美其名曰占取一份先机,其实在他看来,只要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那么,迟一点到棋盘山去,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相反,这样的“迟到”,是一种身份的标志,表示后来者分量之重。 在这件事上,他们洪湖帮的对手,是八极门、七子剑派以及赤松居、小刀会等等,当然,还有像牛逸章那种的独行客。余者,不足挂齿。 望着前方那几个明显是起得晚了,落在“大部队”后面的八人队伍,长秋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晚或者早,对于像前方这样的队伍来说,结局都是差不多的,就是成为看客,除此以外,他们没有任何的选择余地。 这并不仅仅是长秋一人的看法,其余大门派的代表们,皆如此看待那一帮零散的江湖客,处于低层次的江湖客。 “副帮主,前方那几个小子,好像有两个道士装扮的,咱们要不要留意一下?”说话的是洪湖帮的长老朱尔文。此时他的眼睛没有往上看,而只是平视着,早就见到了在他们前面没多远的云帆一行。这不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 “我们的对手,还在后面呢。”长秋笑着道,“小脚色们,不必费花太多的精力去理会。” 听到这话,朱尔文只能够点点头,一切行动听副帮主的,这是此次来平远之前,帮内老爷子们的共识。他往旁边的另一个长老瞟了一眼,发现柳铁英不发一言,只是紧紧地盯视着前方,目光越过了前方的云帆几人,到了更远处的,棋盘山方向。 朱尔文微微摇头,心里暗道,这个老兄弟,仍是老样子,不大爱说话,就算长秋副帮主面前,不改本色。 柳铁英的一手抓住缰绳,一手空空如也,原来,空荡荡的左手,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个独臂武者。 像是知道其人的秉性,长秋和朱尔文的谈话,并没有特意要柳铁英参加进来。隐隐地,柳铁英如一把未出鞘的剑,默默的摆放在马背之上,他做好了准备,随时要给予空气中的敌手,狠狠的一击。 这一群人,在外人看来,在懂行的江湖人眼里,不是易于之辈。 卓森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弟子,可他交游够广,相识的人足够多。他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的,收到那只盒子之后,却改变了注意。他年纪不算非常老,跟牛逸章差不多,算得上是老当益壮的代表。身为一个江湖人,无论是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中年之后功成名就,乃至于老年时候的半退半隐,他的心中一直存有一份热血,一份往前的不服输的斗志。这是一个江湖人的特质,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岁的增加,血气的衰退而发生明显的改变。 在他的极力邀请之下,住在三间客栈的牛逸章牛大侠加入他的团体,和牛逸章一样加入进来的,还有那个跑马山上的独行客,铁拳胡磊,加上卓森的几个弟子,以及他的几位好友故交,卓森便顺势组织起一个颇为可观的松散团体。 人皆抱有自己的目的而来,或因了交情,或因了一时的利益,几人暂时在卓森的游说之下,形成了一时的合作关系。譬如牛逸章,他以为对自己来说,多一个合作者,就多了一份自保的能力。因他们要面对的,是八极门、七子剑派,是洪湖帮,是神秘的小刀会,当然,还有发出了盒子的那一伙神秘的幕后之手。 一切的一切,在老江湖看来,皆明白,若想趟趟浑水,乘机摸鱼,找到合作者,是势在必行的。 卓森很满意自己的组织能力,就这一下,有了牛逸章,有了胡磊,以及他的故交熟人,此行到棋盘山去,他心中有底了。 卓森虽老,气血不减当年。这是平远城内,某个经历了卓森的成名,见证了其人的壮大,到如今名利皆有的卓森的熟人,当知道其人要参加进去,趟棋盘山的浑水时,所下的一个结论。 午前时分,棋盘山脚的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已聚集起两三百号带着刀剑的武林人士。这都是些早早就过来,先占据了一个位置,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的同时,还抱有侥幸之心的中下层江湖客。或散乱,或自发性形成松散的团体,要在这一次“盛会”里,谋取到自己的利益。如市集般,热闹的山脚下,居然有不忘好好犒劳自己,在呼朋唤友大吃大喝的。 不过,大多数的人,为了保持住清醒,为了保持住自己的战斗力,滴酒未沾。仅仅是吃着些干粮,等待填饱肚子之后,宝藏之门的打开,以自己的气力,以纠集起来的一伙人的力量,于这样的探险之中,这样的竞争里,谋取到一份收获。 人群里有激动的,有安静的,更有信心满满,做过详细计划,只打算捞到一小部分收获便立即离开的冷静之人。 当到了棋盘山下,在王朗等人的安排之下,云帆几人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随意摆开了摊子,他们也要对付了肚子问题之后,才会去凑这一场热闹。 喝过一口凉水,云帆擦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水滴,便笑着对田鹏飞道:“大师兄,你们看,这真是热闹时节,我估计一下,场中应该不少于三百人。呵呵,这是师弟我下山来,所遇到的最大的场面。眼花缭乱呀。” “是有一些眼花缭乱。”大师兄尚来不及答话,便叫二师兄胡铨抢先了。在人多的地方,在这样的场景里,二师兄的那种不适应症状,似乎有冒头的征兆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勉强可以忍住。大场面对他来说,不会是一种享受。 “二师弟,别紧张。大家都是人,他们又不认识你,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估计是知道胡铨发生过这样的症状,田鹏飞笑着宽慰道。这时候王朗五人,包括王朗在内,不是在五六步之外做警卫工作,就是找熟人去打听消息了。这自然是云帆的决定,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他看重消息这个行当,也就是不忘情报工作。 这怎么说呢?也算是那个世界里,宅男的古怪兴趣。于某个陌生的地方换转成了陌生的世界,时刻保持住对这个世界的关注和了解,似乎只有这样,宅男才会轻易取得安全感。 “师兄,我这不是害怕,而只是不大适应。”胡铨辩解道。 “呵呵,二师兄,放松些,真得跟大师兄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情况下,云帆也只能加进来劝说一句两句。对于胡铨的这种难以适应太多的烟火气,他以为最主要的要靠本人的主动性,主动去适应之,这是一直以来就抱有的想法。 “听师弟的。”胡铨回答道。师兄和师弟,对于自己是真切的关心的,这一点,憨厚如胡铨,是可以看得出来的。说到底,他并不笨,只是先天性格的问题,加上在山上呆的时间过长,是以有下了山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仍不能完全融入进来。这么些遭遇,老道士似乎在他们下山时,没特意向胡铨或者田鹏飞提醒过。 老道士真的如他跟钟老头说的那样,彻底放开了手,而将这两个徒弟交给了山下的世界,任由他们自我适应,去历经人事?在云帆看来,彻底放手,倒是未必,但是锻炼他们的个人能力,面对复杂人心的能力,特别是像现下这样的场面,是很可肯定的。 作为师弟的,他同样在人事上见识不多,阅历不深,是以,只能是共同的进步了。想到这里,云帆只能暗自腹诽一句,老头子那般潇洒的日子,看来只能等他到了一定的年纪,方能去享受之。现下的年轻,正是干一番事业,闯荡一番的时候。所以,他们要外出,要接触各种的人,顺便将自己的江湖梦圆了,尔后才开始另一个暂时未成形的梦想,是他的不去做计划,而心中有一定的算计的未来之安排。 这是大志?这看不出有大志的倾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棋盘山脚 - 花山 - 卡拉左夫 当棋盘山脚下的两三百个好汉在闹哄哄中将自己的肚皮问题解决得七七八八时,姗姗来迟的几大门派的代表们终于到了。长秋刻意放缓了速度,在路上等到了卓森一行,等到了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一行,却没有等到八极门的关逢龙等人。路上的这几位头目打过招呼,脸上都有着笑意,似乎他们这一次只是来秋游的样子,至少在路上时,没能见到什么火药味,连几个门派的年轻人,暗地里有竞争关系的几个后生,在长辈的笑意之下,亦表现出足够的善意。总之,深秋的天气里,刮着的是春日般的和煦柔风,定当没有萧杀。 大门派代表的到来,理所当然的引起阵阵骚动。在这两三百人眼里,出身名门大派的这么些人模狗样的家伙,譬如长秋,譬如第四先生等等领军人物,作为江湖上,武林中的一流好手,是公认的。尽管对于跟在长辈们身后,年纪轻轻的那些眼珠子长在头顶的家伙,他们之中有不服气的人存在,或者更有看不起这些只会仗着门派余荫高傲自负的家伙,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后来的家伙,手底下的功夫不弱,甚至比他们这些声名不显的人,某种程度上强上那么一点点。 但是,不服气就是不服气。这也是江湖人的一种坏脾气。虽然闻听到某人出身于高门大户般的门派时,心里会多少有羡慕,或者不屑,他们信奉的总是,拳头力量,以及侠义之道,这大抵是一种通性罢。 大门派有大门派的气派,当长秋等人入驻了此地,先来者不自觉地让开足够的空间来,好让这些今日的主角能做一次短暂的休息。大概午后不久,人养足了精神,这个下午里,开启宝藏的仪式就要开始的。 有人或者说江湖人不是很傻吗,凭什么要在山脚下傻傻等待,怎么不知道先下手为强,率先进入宝藏所在,夺得自己的一份收益呢?确实,等待总是无聊,总是于现实没有益处的,更何况这都是些为了武功秘籍,为了财货而来的江湖客呢。 开宝藏的门户,需要钥匙,前面已经强调过,这并不是人人都知道,或者知道了,都选择相信的公开秘密。前天有人尝试过,在各大派眼线的看护之下,用了若干的炸药,想凭着这种强行的手段把门打开的,爆炸声响过之后,发现那扇门安然无损。 更早一些的日子里,有过希望如盗墓般通过挖地道进入宝库的,同样失败了。这充分说明,如此坚固的大门,无孔而入的宝库,是不可能通过非常规手段打开的。 如此一来,不死心的人尽管不死心,来平远的江湖人都知道了,需要等齐人手,等齐那几把钥匙,方有开门的时候。所以,洪湖帮的人不急,八极门的人不急,连就住在平远城的卓森大侠,也知道急不来。 他们的姗姗来迟,是不是有几分道理在里面?诸君认可的人会点点头,而说他们摆架子的人呢,对于他们这种地位颇高的人,摆一摆架子,是常见之事。所以背后里可以讲一讲,甚至这个时候,以很低的声音说一说也是无妨。却没人敢在他们面前,大声质疑,你们这帮混蛋真他妈操蛋,如此迟到,浪费老子的时间。 江湖,是很讲究辈分,更讲究实力的竞技场。该低声的时候,该低头的时候,只能忍着。 知道这些有架子的人终于来了,云帆仅仅看过一眼之后,便选择闭目养神。从王朗打听到的消息里知道,离打开那扇石门,还有些时间。而那边掌握着钥匙的几派人,似乎尚未到齐,而且,他们的共识仍不能达成,这与半路时长秋等人脸上挂着的笑意,形成一种反差。 师弟不关心那边的人,作为师兄的,也抱着这样的态度。用云帆的话说,就是后发制人。也是稳坐钓鱼台,看云卷云舒。 大师以及道长们这种高人的出世之风,让王朗心中大定。似乎云帆大师一出手,对面的什么第四先生,长秋帮主以及卓森大侠等等,统统都要拜服在大师的强大气场之下。虽然云帆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王霸之气,更不会有强大到让人跪伏的所谓气场。这只是王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从心底蹦出来的妄想症罢了。而王朗却以为,这不是一个白日梦。 “关长老,好久不见,最近可好?”长秋见到了八极门的关逢龙,稍微安顿好之后,便过来打了个招呼。这几个在半路上没能遇见的八极门人,比起他们来,要晚出一些,所以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见到。 “呵呵,原来是长秋副帮主呀。幸会幸会,当日一别,没想到你我见面,已是两年之后了,时间过得真快。”关逢龙迎了上去,笑呵呵着道。看上去他们一副熟络的样子,真像经年不见的好友。可一个是洪湖帮的副帮主,一个是八极门的长老,在两个不同派别,有竞争关系的派别之下,他们的友情很难算得上是纯洁的。 “对呀,一晃眼就两年了,当日之事,恍如昨天呐。”寒暄之时,长秋生出些感慨来,两年之前在大江以北,彼时两人还以私人身份合作过,喝过的酒似乎其陈味犹在,这是一种不淡的交情;两年之后在大江以南,这一次虽然不比上次,两个门派之间有竞争关系,两人见面都有公事在身,相对而言,责任在身了,就多了几份羁绊,但比起旁人来,两人之间,终究是有过愉快的交往的。 “来,长秋兄,坐下来说话。”关逢龙拉着长秋的手,到了他的休息地,指着一张椅子道。这真不像是客套的话语,两人之交情不算纯洁,这不假,但交情却是说得过去的,至少不会一见面就闹出些别扭与不快。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在你这坐一坐,顺便寒暄几句。”跟在关逢龙后面,此时的长秋,不像是一个大帮派的副帮主,在朋友面前,他不摆架子。 第四先生往这边看了一眼,便见到了关逢龙和长秋一起,他没有感到惊讶,两人关系不浅,在圈子内,这不是什么秘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洪湖帮和八极门虽有竞争,还有着合作。这一代的八极门门主骆长生和洪湖帮帮主洪世豪的关系不错,因之,他们的属下有交情,这是正常的事。只不过关、长两人的关系,比起旁人,要好上几分罢了。 “明清道长,这边请。”很快地将目光收回来,第四先生对着他身边的明清笑道。 “请。”明清亦给出了淡然的笑意。在平远城时,明清拒绝了长秋的邀请,原来就是因为这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这样一来,明眼人或许有了如此判断,八极门的关逢龙与洪湖帮的长秋交情不错,而七子剑派现下就跟赤松居的明清明净走在了一起,这应该是合作关系了。 表面上看,大门派的精英们似乎都自视甚高,不把普通的江湖客看在眼里,因他们有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底蕴。当来到平远,来到棋盘山,对山上的宝藏有了必得的决心,各自算计权衡之下,找寻到合适的合作者,就是很自然之事了。在这一方面,普通江湖客,譬如王朗之五人团体抱住云帆大师的大腿,跟大门派的这种做法,没有区别。 相形之下,似乎卓森领衔的团队,在这些两两合作的巨头面前,有相形见绌的弱小感。而事实呢?卓森的以为有了牛逸章,有了胡磊,加上他的几位故交,是不逊色于那些外来的过江龙的。 隐隐的,后来的大派精英,又分成了三个派别的样子,如一只三足的鼎,摆放在棋盘山脚下,只等待合适的时间,打开那扇关闭了百十年的门,捞取属于各自的宝物了。自然,那份《汉阳经》,是最让人看重的。为了如此绝世秘籍争个头破血流,有实力有能力有信心的人,皆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第一百九十二章 钥匙 - 花山 - 卡拉左夫 “王朗,有没有发现小刀会的人?”睁开眼睛之后,云帆闲极无聊,唤过不远处的王朗,先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两天里,在他的有意无意之打听中,已知道些江湖上大门派的名字,以及譬如田万里,洪湖钓叟洛伦这种名气不小的大侠豪客。他记在心上,今日终于给他们送上了一个对这方面的掌故有所了解的老江湖,可以说,王朗此人的功用,跟冯盼盼家中的周复,是差不多的。 摇摇头,王朗低声道:“大师,小刀会的人一向很神秘,在这两三百人中,估计有他们的存在,也说不定。”这是不肯定的语气,也许就因为小刀会,真的如江湖传说那样,很神秘。 “哦?”云帆继续问道,“如果小刀会的人在你面前,王朗你可能认得出来?” “恕属下见识浅陋,认不出来。小刀会的人,属下暂时无缘见过。大师。”王朗回答的时候,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这样的表现不能让云帆满意,就一定是他的办事不力似得。而事实呢,云帆不会认为,他问出来的话,就一定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因一个人知之有限,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成竹在胸的答案。 王朗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着云帆,这就是一个姿态够低的属下所应该有的态度,至少,是王朗以及他的同伴们,这样以为的。 对于大师这个称号,云帆从一开始的新鲜感十足,觉得这样的名头够响亮,到慢慢地以为,大师来大师去的,好像不大符合自己一向以来低调的行事风格。于是他经过路上的思考,路上的决定,转而注意到自己称呼的这个小节上。因这时候,是大多数人的观望,大门派休息时候,大门尚没有打开的迹象。 “对了,王朗,日后就不要唤我为大师了,叫大师好像让人有年纪很大的感觉。实际上,我还年青的很,对吧?”云帆笑着道,“不叫大师,就叫公子好了。” 称云帆为大师,王朗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个年头,凡是有几分本领的人,无论真假,总喜欢在人前出出风头。江湖里,特别是年轻人,浮躁者动辄什么大侠之类的名号用来给自己添作光环,是常有的事。云帆有一流的实力,虽然很年青,安放一个大师的称号,在王朗而言,没有什么夸张的成分在。 不过,大师的称呼没什么不妥,称云帆做公子,也极为合适。就这一句称呼上的改变,很让人有被重视的感觉,因这一句公子,就拉近了两者之间的距离。这样一来,王朗的自称属下,就显得自然得多了。 改变或不改变,是大师一句话的事情,王朗不会纠结这个问题。 “是,公子。”改口的速度够快,改口的时候,似乎整个人的精神,又有了提升。 田鹏飞只是笑了笑,而没有答话。胡铨亦然。 几乎很少人准确地知道,打开宝藏门户的钥匙一共有六把,七子剑派八极门赤松居洪湖帮以及卓森手上各有一把,剩下的那一把在小刀会的手里。午后的等待,小刀会的人迟迟不到,那分为三只鼎足的团体似乎不着急,他们很有耐性,或者说很是笃定,像这样的分赃盛会,一向都不缺席的小刀会,是不可能不派人过来的。那么,聚齐了六把钥匙,将那扇门打开,只是迟早的问题。 先行碰过面,且各自找到了合作者之后,大门派的三方人的头目选择了围拢在一间帐篷之内,第四先生、关逢龙、明清以及长秋卓森等人都步入了这家围得密实的帐篷里,似乎在商议些什么。 帐篷外自然有各派弟子把守,不要说陌生人的靠近了,在他们如此严格的保护之下,连一只苍蝇都难以入内。办这样的事情,各头目以及他们的弟子们,门人们等,都很有经验。 所以帐篷内的事情,他们达成些什么协议,只有与会的人才知道。像离得不是很远的,早早赶到这里来的两三百号无关人士,或不大关注,或热心想知道那帮人私底下的勾当,但都不可能仅仅靠着目光,穿不透帐篷的目光,窥看到里面人的决议。 “靠,兄弟你说,那群人究竟打不打算将那扇门打开呀,老子一大早就赶过来了,本以为可以占取一个有利的位置的,没想到只能干瞪眼。”离云帆几人不远处的人群里,某个等得不耐烦的家伙往帐篷那边望了一眼之后,开口喊了这么一句话,这显然也代表了一部分人的心声。是以有接下来别人的附和。 “噗”另一个人吐出一口痰,“对,兄弟你说得对,眼看着宝藏就在前头,却不得其门而入,这太让人急躁了。兄弟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第一个人刚要回答“老子就是没有办法”,旁边的第三个散客,第三个要说话的人抢先提出了他的建议:“不如咱们一哄而上,老子就不相信,咱们人多,就那扇看上去不大坚固的门,能抵挡得住大伙的几波轰击。”这是一个脑子有些发热的人,很快他就知道了这只是不现实的手段,异想天开罢。 “难呀,这位兄弟,我看你是不知道,不要说靠着人手不可能将门打开,前几天有人尝试过,使用几十斤的炸药,都奈何不了那该死的石门。老子很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有这么硬的石头么?”知情人士适时给出了冷水,看来,这是一个将希望放在了常规手段的人,“老子还听说,门需要钥匙打开,也只能通过钥匙来打开。” “靠,你这不是废话吗?有钥匙在,大伙还会等在这里,傻傻等了一个上午?” “对头,老子恨呐,怎么当初就没有参加进来,如果当日有老子一份的话,肯定能抢得到那什么钥匙的。”自大之人有其自大的一万个理由,在吹牛这个领域,其人却是刚刚起步。 “依我看,你们都不用费心思了。几把钥匙都在那些大门派手上,照这样的架势,大伙可能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的。”一个颇为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一个貌不惊人的汉子跌坐在某个角落,当众人安静一下,将目光放在其人身上,那人用手指了指聚集了大门派代表的帐篷,众人忙扭头看过去,便适时见到,各自带着笑意鱼贯而出的长秋等人。 “这不是洪湖帮的副帮主长秋。”某个姗姗来迟的散客叫了一句。 见到长秋等人脸上的笑意,多多少少有几许眼力的好汉们,越发觉得有几分不妙了。有知道钥匙就在那些人身上的,心中暗叹,或许真如某人说的那样,他们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这不是一件令人愉快,让人有期待的事情。需要改变之?那总得有改变大局的能力。而眼下这松散的几百号人,有这种跟人家合成了一块铁板的大派门叫板的底气吗? 云帆不知道,他只是打个呵欠,然后站了起来,顺便伸伸腰骨。他只知道,再这样继续坐下去,人真要无聊致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探,放倒两个守卫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大师兄,不如咱们先到宝藏的入口去看一看,如何?”众人迟迟都不愿行动,云帆觉得应该暗地里去前方探一下,枯燥的等待,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掌握主动的人,都不喜欢这样被动的感觉,他要试一试,宝藏的成色,顺便看看,那《汉阳经》到底是怎么个样子的。 “也好,到前面去看一看,也满足为兄的好奇心。”大师兄同意了,二师兄自然不会有意见。 “王朗,前面带路,那个入口你们应该知道吧?”云帆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吩咐道。 前期的查探,王朗做过。对于棋盘山,他已不算陌生,而且,宝藏的入口已不算是秘密。当几个月前,他们得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后,便来过此地,奈何总找不到入口。现下找到入口不是问题了,有人尝试过挖地道,尝试过埋放炸药,要以非常规的手段把门打开,显然,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那出入口的人尽皆知。 “知道的,公子。”这是很肯定的答复,王朗却没有放在心上,因这不是他王朗的功劳,能找得到入口,无论如何,散客们都需要感谢,那无畏的前行者,特别是有勇气炸门的大胆之人,听说此人被自己埋放的炸药炸掉了一条胳膊,不知真假。私底下,王朗不会伸出拇指来:如此不小心的冲动者,不是一个有前途的人,充其量只算是有几分匹夫之力的家伙罢了。 云帆几人要动了,在这几百号人里面,暂时没能引起什么骚动来。 他们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江湖人,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弟子。一个少年和两个道士,前后各有几个从人,这样的组合,在这样的集会之中,没有如何显眼之处,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大多数人以为,这就是初出江湖没多久,刚要建立名气的愣头青罢了。 在场的许多人中,都走过这么一个过程。在这样讲究实力,讲究辈分,也讲究出身的江湖里,像这样懵懂的家伙,每年都是不少的。最后能够冒出头来,成名之后,名利双收的家伙,总是凤毛麟角的。这一点,有心人有经历的人,都抱有如此或类近的看法。 是以云帆几人的离开,暂泛不起半分波澜。而他们的往山上去,要到那处门户所在,不远处的山谷里面,就难免要经过早就有人把守着的路的节点了。于是,当山脚下的大众尚未得到大门派的信号,还选择继续等待时,这几个愣头青就这样出头了,他们势必要被保镖式的看护人拦截住的,发现几人离开大队,而慢慢显眼起来的那一个团体的围观者,有一部分人已经心中暗笑,大概等待这几个人的,是大门派弟子毫不留情的敲打。 “几位,请留步。”果然云帆几人还没有靠近那个山谷,忽然从路侧走出两个陌生人来,开口一人语气里有不容商量的硬气,这大概就是此人身后的门派之撑持,说这样的话,此人觉得他有这种底气。于这样敏感的关头,不放过任何一个未经同意,就想往里面闯的家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请问,前方是私人的住处吗?”云帆问道。 “不是。” “既然不是私人住所,在这样一座山里,非私人的禁区,难道我们过去看一看风景,都要经过你们同意?”这分明就是愣头青的语气,愣头青的做法,今日能够来到这里,到棋盘山里来,难道就不知道,那帮聚集起来的家伙,所为何来?这分明是个无理取闹,要生事、找茬的家伙。 “哼,识相的话,给我离开这里,这件事就这样完了。若还执迷不悟,就不能怪我们手段强硬了。”该人的剑挂在腰上,说话的同时,他有意无意的左手把住剑鞘,右手做出一个要拔剑的姿态来,有一言不合,不如他们意,就立马开砍的可能。 “大胆,在我家公子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时候的王朗,表现出了身为属下的嚣张态度,前面云帆答话时,他选择了沉默,此时才迸发出来,一副护主的架势,对面人有拔剑的倾向,王朗便趁着说话的时间,将衣袖卷起,准备着做一个马前卒的本分。 “哟,哪来的狂徒,年青的不识规矩也就罢了,没想到这种年头,连江湖上的老人,也这么不知好歹。”说话的是第二个人,他一脸的嘲讽,在云帆看来,此人很有几分刻薄,这张脸长在男子身上,不如在一个妇人身上来得贴切。 云帆选择了暂时闭口不跟这两人逞口舌之利,因他有了手下,便是王朗五人。这种时候,由他们来出头,是最合适的。 “师弟,别跟他们废话,等一下师叔们见到,又有怪我们办事不力了。”只听见“呛啷”一声,微微领先的那人快速把剑拔了出来,“哼,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这已经是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了。显然,与云帆想象中的自己化身为主人公,路见不平就出手这样的遭遇,恰恰相反,今日他们居然沦落到了要被人驱赶的境地?云帆摇摇头,“王朗,这里交给你。”话一说完就要领着他的两位师兄绕过面前的这两个眼睛长得过高的家伙。 “是,公子。”王朗有几分兴奋,他似乎跃跃欲试,虽然,他的武功在云帆等人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对付面前这两个无名之辈,是不成问题的。 “你们的对手是我。”王朗隔在那两个拦路虎和云帆三人中间,“今日就让你们这些所谓名门大派的家伙,尝一尝老子的厉害吧。” “找死!”所谓焦不离孟,那两师兄弟面对敌方无耻的挑衅,选择了愤而出手,这是维护自己尊严,维护他们门派的时候,必须要将敌人凶狠的气焰压下去。 王朗要在云帆面前表现自己,在他的眼色之下,许永历也出手抵住一人,好让他从容应对住那一位高傲的师兄。 大门派的弟子,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济,至少在王朗这样的狐狸眼里,很有几分过硬的本领。惜乎他们的基本功是扎实的,遇上的却不是刚出来混没多久的新手,而是王朗这种本事不小,却一直低调的老江湖人,这就注定了他们的败局。 门户的守护者有章法的施展,而王朗却注重实效。他要表演,哦,是表现,当敌住了那人开始几手之后,便卖了一个破绽,显然,抱着急于要将对手解决,再好好羞辱他的主人之想法的那个师兄很乐意上这种当,他眼里一喜,心中冷笑,对这种一击即溃的招式上的缺点,他很愿意乘着一股气,以毫无争议的手段将王朗击倒。 “给我好好躺下。”手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尚算诡异的路线,眼看着就要落到王朗的大腿之上,那人忍不住要以这样的话语,为这一次平常的战斗画下一个休止符。接下来,他已经想好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子,一定得替他家中的老人教训教训他,好让他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他们大门派的弟子,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王朗的动作加快,以差之毫厘的速度使得其对手的剑刺落空,尔后使出了他的右脚,轻轻落在那人的腹部,暗地里还加了一把力。“啪”的一声,师兄倒下了,连同他手里的那把剑,摔在了地上。 话说起来有些长,其实这时候云帆才走出了不过二十多步的样子,他适时扭头,便看到了王朗来到倒下人跟前,一脚将他的剑踢开,冷声道了句“怎么样,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家公子道歉。” 失败之人梗着脖子,他目中含怒,要寄希望于他的师弟,以及他的其他师兄弟们,他的派内师叔师伯们:“有种你们就不要走,等一下我的师叔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啪”这时候那位师弟也顺利被许永历解决掉,自然,他也是没有下死手。有样学样,跟老大王朗差不多,仅仅是将那人放倒而已。 见到跳进了锅里的鸭子仍如此嘴硬,王朗二话不说,一手一个把这两个巡行人抓了起来,快步来到云帆跟前,再次将两人扔在地上,对着正要迈出步子去的云帆躬身问道:“公子,这两人如何处置,请公子发落。” 云帆将那只脚收了回来,他转过身来,拍拍王朗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王朗你到底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没令公子我失望。哈哈,这两人嘛,把他们制住,扔到一边去就行了,杀他们,脏了我的手。”话听起来好像云帆自己杀过不少的人似得,其实这个看上去面嫩得很的家伙,手上尚未沾过半点血腥,虽然其人早就下定决心,面对凶悍的敌手,不能如此手软心慈,要硬得起来,要狠得起来。 这样的改变,却不是一天半天,嘴上说一说就能做得到的。内心深处,他不愿视人命为草芥,非不得已,一个人不能轻易杀死另一个人,是云帆的受了这么多年教育,所根植于灵魂里面的一种看法。可以轻易改变吗? “是,公子。”只见王朗从黄杨手里接过两根绳子,麻利地将两个手下败将绑好,便顺从了云帆的话,将这两个家伙扔到了一边。这第三次屁股着地,再次狠狠地让两人知道了,什么才是屁股开花的感觉。云帆的语气里虽然没什么火气,但作为属下的,王朗加增点气力,使得这两人吃些苦头,是分分钟的事情,他要那两人知道,什么人是不能轻易得罪的。譬如他王朗,又譬如他王朗的主人,云帆公子。 连嘴巴也被堵住了,这样一来,地上的两人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们想通过话语来发泄,都显得不可能了。幸而,这时候不远处的疑是他们门内的同伙们,发现了此处的不正常,发现了他们同伴的不妙遭遇,便选择了快速往这边赶。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愣头青 - 花山 - 卡拉左夫 “前面几人,快给我们站住!”声音不小,使得更多的有心人发现此处的风光,对大门派来说,却不大美妙。散客们乐于见到这样的愣头青,这一刻,他们发现,云帆几人居然如此可爱,因他们所招惹到的,是一向以护短著称的八极门。这下应该有热闹好看了,在等待了一个上午,以及小半个下午的这两三百号人,他们希望有人够胆挑衅大派的威严,制造出来的乱子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他们各自为政之下,浑水摸鱼的机会才会更多。 “兄弟,快逃,他们是要过来抓你的。”三百号人里,不知哪个好事者忽然嚷出这一句话了,听声音的话像是离山脚较近,能看得到云帆这边情况的那些人中发出来的。有了这个突然发出来的胆子不小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像是羊群效应般,很有几个声援的声音出来,他们唯恐此地不乱,要加一把火。 骆峰是较早发现云帆几人和门内弟兄发生冲突的人之一,刚才关长老跟其他几个大派的代表在帐篷内商讨此次入棋盘山宝库一事,身为掌门的儿子,他有幸得以参加进去,不过,谈资论辈,还轮不到他发言,所以在帐篷内,他如其他门派的精英弟子,年轻的一辈高手一样,老老实实作听众。 说实话,心高气傲的他,是很想在这样的会议里,讲一讲自己的看法的。他却也知道,出门之前,掌门,同时也是他爹骆长生叮嘱过他,要以关逢龙长老为主,多听听他的意见,向关长老学习。这样一来,需要以大局为重,或者以派内利益,以长辈的威严作为考虑的主要因素,虽心高气傲,骆峰同样懂得,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是掌门的公子,都不能逾越了规矩。听取了那帮老人的慎重中带有些妥协的决议,他心中有几分不满,但没有表露出来。 当他的随着关逢龙等出了帐篷,回到驻地没多久,无聊之中注意到云帆一行,看过几眼之后便没去关注。不久后的忽然一次远观,见到了自己门内中人和那八个家伙起冲突的整个过程。在心有某种不满的作用下,更在一贯以来门内的护短气氛熏陶下成长的这个骄傲的掌门公子,跟关逢龙请示一下之后,便领着门内的几个精英弟子,一发出了人群,要追上去将云帆等人留下。那句话,自然不是骆峰说的,但也算得上是他骆公子的意思。 走在半路,听到有人起哄,骆峰皱皱眉头,却没有停下来去管,他知道那边虽然还有其他门派的守护者,但他们的水平跟那两个自己门内的师弟,相差不多,靠他们是无法拦住云帆八人,让他们无法接近那扇门户的。所以他这次出来,有维护八极门门面的目的,更有出风头的意味:年轻人嘛,都好这一口,特别是心高气傲的骆峰公子。 当云帆公子对上骆峰公子,会产生什么火花呢? 云帆脚步不停,听到那句“站住”,接着是“快逃”,不用回头,他也知道后面来人了,来了找麻烦的人。带领着他的师兄,身边跟着扈从王朗黄杨等,听到后面的呼喊之后,还不停步,继续往前,让那些好事者更加高兴了,因为这样愣头青的做法,这样带有刺激性的做法,无疑离他们心中的乱子,越来越近了。他们心中期盼,让这样有胆量的人,这样有心闹事的家伙,来得更多些吧。他们不介意代替那些大门派的精英们,行查勘宝藏之事。 《汉阳经》,对他们来说,是一件足以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的绝世秘籍。在这样的诱惑面前,谁人能做到,生不出半点占有之心? 云帆不停步,却也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前有王朗的带路,他知道他们将要见到那坚固的石门。 “公子,前面就是了。”王朗有几分激动,因他们就要率先到达石门。王朗也有几分忐忑,他刚才悄悄地往后面看了一眼,知道追上来的,似乎是以那个年轻人为首,而年轻人,也就是骆峰,他隐隐有些印象,此人就是八极门的掌门公子。后面来人,来头不小呀,王朗提醒了一句“公子,后面那个年轻人,好像是八极门的掌门骆长生的长子骆峰。”如何应对,讲出此话之后,王朗心中再添了些期待。 “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往前。”这是公子的原话,许多年之后,当回忆起云帆公子的这句平常的话语,王朗还是忍不住激动,因这句话的主人,后来所达到的高度,足以让无数的武者仰望,而今天,是他起步的起点,王朗作为见证人,每当想起这个主人,都有难以抑制的悸动。这注定了不是一次普通平常的探险盛会。 “呔,那小子,你们马上停下!”前方又涌出了几人,看装束跟先前被王朗和许永历放倒的两人,不大一样,估计不是同一个门派的人。本来刚才这几人看到八极门的两个巡行者被王朗以及许永历放倒,援手未到之前,他们是没有出手拦截的勇气的,这一阵敢于跳出来,因他们看到,后面不远处跟上来了,八极门的骆峰,以及八极门内的几个精英弟子。虽不是同一个门派,在这种情况下,几方人有同气连枝的感觉,所以他们适时将云帆八人拦下,无疑是为后面人争取点时间。 云帆驾驶着的不是推土机,不可能一下子就推开面前的五六个家伙。他们步行过来,第二次遭遇到这些拦路的家伙,说实话,他心中很有几分不满。这棋盘山的宝藏,不是大门派的私物,更不是江湖人的共同财产,所谓宝物有缘者得之,在他看来,他们并非抱有占据的心思而来的,仅仅是过来凑凑热闹,难道这也是一种忌讳?说到底,在这个江湖里,道理永远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上。 因此,尽管那扇门,就在那些人身后不远,云帆几人只得选择停步。这时候还需要王朗出面打交道?恐怕一会要动手的可能居多。 “王朗,你来搞掂前面这几个人,没问题吧?”云帆和大师兄二师兄等站在一边,他抱着双手,放在胸前,他要摆摆架子。 “没问题,公子。”刚才已经试出了巡游者的实力,王朗说起话来,很有信心,这一下,就差当着云帆三人的面,拍着胸膛作保证了。他明白,这是考验自己弟兄五人的时候,日后能不能在云帆公子心中取得一定的地位,这平时的表现,特别重要。 “你们主动让开,还是让我将你们放倒?”王朗笑着道,这一刻,他很有化身为笑面虎的潜质,不过比起洪湖钓叟,尚差那么几分逼真的表情。 身边的黄杨许永历等,分出两人在云帆身边随时听候命令外,就王朗三人对上了对方五六人,人数上不占上风,但他们有了坚强的后盾,刚才没有出过手的黄杨跃跃欲试,他心中已经挑好了对手,打算以雷霆般的手段,放倒一人再说。 “你们别过来,这是禁区。”对方使出了拖字诀,因骆峰等人,已到了七八丈外,此人知道,就算动手,也轮不到他们,便再加了一句:“只要你们不过来,我们不会动手。” “是吗?”王朗一挥手,带着他的弟兄扑了上去,“老子就要瞧瞧,你们是不是真的站着不动?” “住手!”这第二声“住手”,来自于八极门的骆峰骆公子,他以为酝酿了不短时间的这一声大喝,能起到制止的作用。不料他的话刚刚说完,王朗等人就动手了,这分明是不给他骆峰面子,更重要的是,对方这种不把八极门放在眼里的做法,实在让人气愤。这些嚣张的家伙,要狠狠地教训教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涵养功夫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边的战斗已起,在黄杨等有心的追求速度之下,估计会很快结束。骆峰领着门人到了云帆几人身后不远,他没有派出门内精英上前纠缠住王朗等人,而是转而对着云帆,冷声问道:“刚才就是你们伤了我八极门的师弟?报上名号,小爷手上,不打无名之辈。”此人有心抑制自己的怒气,却难免在此话里,掺杂进了溢出来的怒火,以及狂傲。 抱着双臂,云帆知道刚才喊话的那帮家伙已经过来了,他笑呵呵回道:“没错,我们确实是无名之辈,江湖的新手,不知这位少侠有何指教?”他绝口未提刚才是不是他出的手,将那两个巡游者击倒,在他看来,承认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大白天里,除非是盲人,否则断不会看不见,刚才动手的,就是那边打得兴起的王朗几人。对方想找到一个出手的理由,云帆偏偏不遂他的意。 “放肆,在我家公子面前,我劝你们还是老实点,乖乖认错,兴许还能从轻发落。”作为爪牙,八极门内的某个精英弟子,很有这种适时出口训斥敌人的觉悟。自家公子好声好气说话,换转了他,对于这些无名之辈,是不会客气的,该敲打时就敲打。不敲打一番,那些人的骨头就会发痒,不让他们吃一番苦头,还以为八极门是纸糊的老虎,很好欺负。 张剑、陈汉星闻言眉头一皱,他们往前两步,接过了对面爪牙的话头,齐声道:“大胆,哪里来的小子,这里是棋盘山,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说起来好像他们几人,便是此地的主人似得,对于如何占据些有力的制高点,两人平时沉默,但此刻的表现表明,他们真具备几分经验。 本来是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两个年轻人的直接碰撞,不意一开始就有了歪倒的倾向。云帆并未如何介怀,而那个叫骆峰的少侠,脸上怒意差点就要释放出来,他扬扬手,示意他的门内师弟退到一边,接着道:“是不是我们撒野的地方,你们还管不了。我只知道,刚才是你们出的手,将我门内弟子击伤,这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恐怕你们不能赖账吧?” “呵呵,刚才不小心绊倒了两个陌生人,我的属下好心把他们扶起,这是一件好事,怎么能算是坏事呢?对吧。”云帆临时起意,打算以稍微无耻的脸面,测验一下,那所谓八极门少门主的气量。自然,这种歪理,在他的记忆中,学自某个地方,他觉得应该要在实践中,看一看它的效果。 “无耻。”骆峰果然沉不住气,“既然阁下藏头露尾,敢做不敢当,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忍着一股气,能忍到现在才发作,在骆峰已是殊为难得了。要知道,以前若遇到这种情况,他会二话不说便动手,以拳头来说服对方才是最好的办法。有这样的表现,大抵由于,此趟出门,在关逢龙的身上,多少学到点粗浅的涵养功夫罢。 “别,别,别。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们无意和这位少侠,以及你背后的八极门为敌。虽然我承认是一个新手,可一直以来,我们都很爱好和平。打打杀杀的,多大煞风景呀。这位少侠,你说是吧?”张、陈二人如门神般立在两侧,中间是云帆,他身后为大师兄、二师兄。如此情形之下,云帆扛起了耍嘴皮子的大旗。虽然在云帆,这样的浪费口舌的做法,一般都是无趣的。 师弟不动手,大师兄等自然不会冲动得跳出来,一巴掌就把好不容易到这边来的骆峰等人,扇回原地去。云帆说的爱好和平,于二师兄而言,一点都不假。 “师兄”胡铨悄悄地询问了田鹏飞一句。 “先看看情况再说。”这同样是悄悄的回答,大师兄带着笑意的回答。 骆峰沉不住气,他要动手,而再次听到对面那个家伙的调侃,作为一个年轻人,一个心高气傲的少侠,他觉得不能容忍对面那个人再讲下去了,这赤裸裸的挑衅,亟需他掌中剑迎击回去。 “呛啷”一声,他拔出剑来,“上!”,简短有力的回答,就是他有力痛击的开始。刚刚踏出一步,骆峰发现自己被拦住了。 “师弟,别冲动。”骆峰的阵营里出来一人,其人伸出一手,稳稳的握住了骆峰的右手。 “师兄,这还叫我怎么忍!”骆峰不乐意了,先是门内弟子被对面几人击倒,跟着他们过来这边,想讨一个公道,不意受了此人言语的挑衅,心中有气,需要发作。这实实在在的找死行为,他能不成全此人吗?不过,他心中有怒火,却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因这个阻止他的人,是他的师兄,他为数不多的敬重的师兄张平。 张平做事一向稳重,他的沉稳内敛,办事有一套,作为八极门内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于门内年轻弟子中的威信不低。骄傲如骆峰,许多时候都愿意听一听张平的意见,因其人确实有其过人之处,比起骆峰,要持重很多。他的话,对于骆峰,很有几分影响力。 由抓住手臂的用力,转而变成轻轻地拉着骆峰,张平摇摇头道:“师弟,你呀,不能轻易就被对手的话语激怒,一开始就想着动手解决问题,这种习惯不好。”批评的话语,无论是不是强烈,都不大好听。高傲之人不易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一种朝气,虽然这种朝气,迟早都有向着稳重转变的一天。 骆峰居然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后,仍带着怒意盯了云帆一眼,才回答道:“是的,师兄说得对,是师弟太过于易怒了。”他接着把剑收回去,“师兄,你来处理?”意思是把和那个恼人的家伙打交道一事交给张平。 “可以。”张平笑着说,他转而往前一步,拱拱手后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在下张平,是八极门弟子。少侠今日为何而来,可否见告,我们素昧平生,应该不可能有过恩怨的吧?”一番话不卑不亢,听起来叫人舒服。 “少侠不敢当。”此趟到棋盘山,云帆心中有底气,师兄们远远高于那些所谓的大门派之人,自己更是不差,却也想过,不能过于高调,与大众为敌,这是不可取的。他从此人的话里,听出点善意来,便首先叫过王朗等,让他们先住手,因刚才和骆峰等打交道之时,黄杨已顺利擒住一人,王朗同样没有落后。这一边倒的战斗,在有分寸的施为之下,没怎么伤人。所以当张平的这番话出来,顺势让王朗等人回来,且放过了那几个别派的巡游者,目前看来,有其必要。 “我们嘛,真的是无名之辈,这不是假话。不瞒张少侠,我和我的师兄们之所以到棋盘山来,也就是想看一看热闹,顺便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这也是真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们不会主动招惹这里的好汉,包括你们在内。”云帆笑眯眯着回答。 “听少侠的话,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对吧?”就算自己门内的弟子被这几个陌生人捆住扔到树林里,张平仍表现出他的度量,没有如他的师弟骆峰那样,一开始就要讨一个所谓的公道,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至少,在云帆,需要花点心思去应对。 “对,张少侠说得对,我们没有敌意。至于做朋友嘛,也要讲究点缘分。今日大家都有事在身,我看不大方便。”作为全权代表,云帆不会轻易表现出他的善意,或者是恶意。除非已经到了要动手的地步。目前看来,对面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家伙,也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冲动,那就通过话语来打交道。 “呵呵,虽然如此,少侠不会连名字都吝于见告吧?张某向来喜欢交朋友,尽管像你说的那样,需要几分缘分。在我看来,今日能够在棋盘山相遇,这分明已经是缘分了。不知少侠可同意我的说法?”张平也成了全权代表,他话里的善意,未曾减少。 “也对。不过,张少侠,恐怕现在于此处唠叨几句,不合时宜呀。你看,你们门内的长辈,以及其他门派的人,已经过来了。”云帆指了指张平后面,不知何时开拔,从那边走过来的大部队,为首的那几个人,就是八极门洪湖帮等大派的代表。他们身后跟着门派内的弟子,再往后一些,自然是那两三百号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模糊的承诺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一再被耽搁,耽搁至那边大部队的过来,所以他们的想赶在众人面前到宝藏门口看一看这样的想法,是落空了的。 张平往后面瞄了一眼,知道云帆说得不错。继他们过来之后,大部队等了不久便后续而来,如此看来,他们正事要紧,现下确实不是套话语,论交的时候。他半转身,被骆峰的话语提醒着:“师兄,我看就不用跟他们废话了,直接弄倒他们就是了。”显然,对于那几个人的不满,没有因为张平的一些善意,而消失掉。 “师弟,现下不是注意这种小节的时候,关长老等已经过来,接下来就是打开门户,我们的人手应该着重于宝藏,而不是这几个小脚色。”他低声安抚一句,“待这件事过去,再说吧。” 在骆峰的不甘之中,关逢龙等人到了跟前。关长老自然也见到了门内的两个弟子之被制住,不过,其人只是扫了一眼,没有当场发作。洪湖帮的长秋却挥一挥手,叫上两个弟子,对着路边的云帆几人道了句“看好这几个人”,便和其他几人领着队伍,往前而去。 得令了的洪湖帮之喽啰自然按照副帮主的吩咐去做事,他们来到云帆几人身边,以盛气凌人之态,对云帆几人警告一句“乖乖地呆在此地,等候我们帮主回来发落”,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似乎云帆几人就是他们的阶下囚,凭着他们洪湖帮的名气,这几个家伙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有了盟友的插手,虽然张平还想按照自己的思路将护短这份工作以不大强硬的手段完成之,目睹长秋的如此做派之后,他只能拉着骆峰跟了上去,跟在关逢龙的身边。至于刚才还表露出善意,要问出名姓来历的那几个陌生人,就放心地交给了洪湖帮众来看护,他们的时间,要留给那一处宝藏,无关人士,暂不会特别挤出时间去应对之。 在张平的眼里,云帆几人,终究只是无关紧要的不入流之人。他们应该要庆幸,他张平不是骆峰师弟这样冲动的人,动辄拿出八极门这张招牌来压人。若不然,他们的境地,不会比以前得罪过八极门的人好到哪里去。 被看护着,云帆对着王朗等人下了个命令,不让他们立即动手赶开那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就在刚才他已经见到了那扇石门,当大伙往这边过来,低调的云帆选择了靠在路边,让所有的对于棋盘山感兴趣的人通过。他表现出绵羊般的驯服,这种态度,让洪湖帮的两个看护者满意。在刚才曾经看好他们的两三百号江湖人中的好事者眼里,此刻他们八人的羔羊般的听话,却叫他们有几分失望。预估中的冲突并没能出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派的人走在前头,而数量上占据优势的两三百人,不得不后随着,争夺那少得可怜的喝汤的机会。 孺子不可教,某些人心底暗叹一句。这分明不像是年轻人的表现,如此差劲的表现,太对不起虎头了的蛇尾,看来其人只能做一个平庸的看客罢。 “公子。”王朗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人的过去,这些人已经挤满了前面的山谷,就挡在他们前面,而他们的落后,这种遭遇,叫他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呢?他感到了郁闷,却不敢对着自己的主人发脾气,只好以不解的表情对准了云帆,希望这个临时的主人能够为自己等人解惑,“我们还需要继续等待吗?”他的话语里,同样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低调近于谦卑,乃至于有装孙子的感觉,云帆没有在乎,这些刚过去的人的看法。他很明白自己此趟与两位师兄到棋盘山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跟某些人争风斗胜,他只想过来看看,增加点见识。当然了,自保的能力,他一向都具备,所以此时的他,没有担心过,当某些未知的情况出现之时,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同时,低调不好胜,也代表着云帆的不愿意和大众为敌,这大抵是性格使然。 待得大部队过去,而自己一方的人貌似陷入了被人看管的境地,听了王朗的问话之后,云帆首先看了看大师兄以及二师兄,他笑了笑,问道:“大师兄,是不是觉得咱们这样的举动,有虎头蛇尾的感觉?”此时不忘调侃,这证明其人的心境之平和,未受到外界的影响。 “怎么会呢,师弟。”田鹏飞同样笑着回答,“二师弟,你觉得呢?” 摇摇头,胡铨咧嘴一笑,道:“听大师兄和师弟的,这是我一贯的做法。”不知不觉中,二师兄也有了往懒人转变的倾向,这叫懂得藏拙,因他的仍处于适应山下世界的阶段,也因了其人的不热衷于战斗,而自卫不在此列。 “哈哈,大师兄你们也爱卖关子了。”云帆无头无尾般来了这么一句,方接着回答王朗的话:“我知道你们心有疑问,实话说吧,之所以到棋盘山来,我和师兄们,只想过来见识一下,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对于宝藏,对于《汉阳经》,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占有之心。我的师兄们,看不上这些秘籍。”后半句是实话,可这句实话,在王朗等人看来,可信度并不高。他们见过云帆的本领,知道这位公子的本事不小,但没有亲眼见过,田鹏飞和胡铨的高人之处,虽然他们是公子的师兄,未见过两人不凡之处之前,他们只会有爱屋及乌般的敬意,而不会一下子就将田、胡两人和云帆摆在同样的位置,让他们仰视的位置。 “公子,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在这里看热闹,还是过那边?”王朗不会轻易死心,错过了这次喝汤的机会,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遇到这种目前看来,对他们有利的可以浑水摸鱼的好时机。至于他们心里相不相信云帆说得那句“看不上秘籍”的话,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不能得到真切的答案。 “哟,吹牛皮吹大了吧?乖乖呆着,别给老子整这些废话。”洪湖帮的喽啰终于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兄弟,你相信这家伙说的大话吗?” “哈哈,这是老子今年听到的最大的笑话。都已经是笼中鸟了,还大言不惭的,还是让老子敲打他一下吧。”此人的手里握着一根棍子,话刚说完就要向云帆逼近,他真的打算要给云帆的脑袋一下,这是一份消遣,多少能赶走他们留守在此处,看管云帆八人的无聊之意。 即将聆听公子的话语,却被人打扰了,脾气尚未转好的黄杨忍不住了,他挺身而出,一把抓住该喽啰的衣襟,另一只手握拳落在其人的脸上,“叫你打扰我家公子的说话。”便轻易解决掉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剩下一人,也同一时间被王朗放倒。他们动作够快,似乎根本就没有影响到,接着要开口讲话的云帆公子。 “走,先找一处较高的地方,看看情况再说。”云帆不会去理会,那两个可怜的喽啰,对于这种角色,他不感兴趣。“虽然我们没想过要夺得那什么《汉阳经》,可也想找到它,翻看翻看。因此,王朗你们听好了,为我们办事,后面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谢公子。”王朗顿时眉开眼笑,只不过他尽可能在弯腰时,将自己的那张脸低垂着,面向大地,而不是对着云帆,这个他越发抱有期待的公子。 “为公子办事,赴汤蹈火也是属下等的本分。”黄杨就知道,尽管云帆公子刚才说过,对那部《汉阳经》兴趣不大,可既然到了这里,作为武艺上高深莫测的大师级人物,肯定会有他的考虑的,此时听到这句承诺般的言语,不啻于一只美味的大饼,怎能不叫黄杨高兴呢? “为公子办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王朗开了个头,黄杨接上一句,剩下三人,也很明白,这是表态表忠心的时候,言语上的表达,他们得顺势倒出来,让自己满意,更主要的是,让云帆公子满意。 云帆点点头,笑着道:“好,很好。”他接着对田鹏飞等做了个手势,“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请。” “小师弟,你呀。”田鹏飞微微一笑,便和胡铨一道,率先而前。 第一百九十七章 石头上看风景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几人光明正大到了山谷一侧的某块突出的大石头上面,上面本来已经有了好几个先占取了位置的人,却被王朗挥一挥手赶开了。大概这几个先到的人认得一向低调的王朗团伙,被这几个人赶开,他们忍声吞气,不敢发出任何牢骚。 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王朗笑着对云帆三人道:“公子,两位道长,您们请坐。”这是人聚集在山谷,而那扇门尚未打开的时候,所以王朗有这样的闲情,不会过于紧迫,要立即往前抓住那喝汤的机会。他这个属下,现时的表现,说得过去,是及格的。 “好,”云帆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也别站着嘛,坐着舒服一点。” 摇摇头,田鹏飞道:“算了,才走了没多远的路,我们不累。”他不肯坐着,因他自己觉得,站着的时候,才能看到更多的事物。当然,在这个山谷里,他们看的,是人,几百个人。 大师兄如此,二师兄便也没有考虑坐下,他反而劝云帆:“师弟,还是站着吧,站着等一下要行动的话,要快一点。”他指的,应该就是好动的云帆,动手时,不需要先站起来再往着目标而去,可以省去一丁点的时间。 “嘿嘿,不急,不急。”云帆坐下去了,就不愿意立即起来,“王朗,你们几个,随时留意那扇门,留意那边的几个老家伙,当然了,如果还有名气较大,实力不弱的人,也一并留意着,到时候,有合适的机会,就跟我们介绍一下。”对于王朗这个五人团队,云帆要借重他们这些年混江湖的经验,特别是识人方面,在这个领域一片空白的云帆三人,只能做一个聆听者,凭靠这几颗小树,收获一点掌故。 “是,公子。”王朗答道,他的进入状态,不因为此时心中的些许紧张,而有所减缓。偷偷地,他握着拳头,心中呐喊一句,喝汤之后,必须得寻找机会吃一两块肉。毕竟,对于那绝世秘籍《汉阳经》,此人仍抱有很大的期待。 对于云帆这几个家伙,长秋没有如何放在心上,这从他的只安排了两个人手将八人看护好,就能看出一斑,大门派的人,特别是上位者,都有几分自负,长秋也不能例外。这些年,一般人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只有稍微有些见识,都不会不理智的去选择对抗他们。保持住对这些大门派的一份敬畏,是一般人以为合理的做法。在长秋眼里,挑出两个人去看护那几个愣头青,已是看得起他们的了。若不是宝藏一事,《汉阳经》一事过于紧要,他肯定不会多此一举,直接将这几个人拿下就是了。 他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进入了山谷,那扇石门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己帮内的两个普通弟子便被云帆几人放倒。云帆几人不忌讳于洪湖帮的势力,不忌讳于他长秋帮主就在眼前,有慑人的威力。而轻轻松松将他们帮的弟子制服之后,这几个家伙还有胆子留在此地,移到了这个山谷,且上了某块石头上面看热闹。若他知道,肯定少不了心中埋着怒意的。 他不知道,不代表其他门派的人不知道,不代表两三百号人中的好事者没有留意。其实就洪湖帮内,也很有几个发现了云帆八人的。只不过,他们不敢上前,以这种小事打扰长秋副帮主,因此时的长秋,正握着一根钥匙,慢慢来到石门之前,找到了一个钥匙孔,即将插进去,打开第二道机关。这是正事,重要之事,洪湖帮的弟子,就算再愚笨,都不会选择拿这样的小事来打乱他们的布局。 望着长秋手中的钥匙顺利打开了第二道机关,围观着的大众提着气,不敢放松下来。这才是第二道机关,要知道钥匙有六把,后面的四道关卡,在已经被打开了的关卡面前,显得重要。所以山谷内的诸多势力,皆充满了期待,他们猜测门户后面,到底是怎么样的所在,才能藏住《汉阳经》这样在当年大名鼎鼎的秘籍。有摩拳擦掌的,准备在大门打开之后,抢占先机的人,双目盯着石门,他们也知道,等一下是拼命的时候,不容自己精神不集中。说到底,在这种场面下,实力是重要的,但运气同样不可欠缺。几大门派之人,有感受到后面的几百号人之蠢蠢欲动者,后背在这样的压力下,冒出汗水来,这不特是年轻人,年岁不小的家伙,譬如洪湖帮的朱尔文,虽没有汗流浃背,掌心冒汗却是有的。 这一刻,同感到压力乃至于压抑的人,庆幸了自己的有盟友,有合作者。因为这样一来,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他们才多一点吃肉或者喝汤的机会。团结就是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快要显露出其特别的魅力了。 大石头之上,云帆已经站了起来,他轻声问道:“王朗,刚才第一个取出钥匙上前开门的那个老家伙是谁,给我们说一说。” 王朗连忙把目光收回来,他稍微弯腰,恭声道:“公子,那个老家伙,属下似乎没什么印象,他应该不是前面几个门派的人。在这个时候,能和洪湖帮八极门七子剑派等代表在一起,属下估计,此人或许和那小刀会有关系,是他们那边的人也说不定。”这只是判断,因为王朗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没有见过此人。 王朗算是见识不浅了,连他都不认识,他的几位弟兄,同样摇摇头,他们望着云帆询问的目光,接着齐声道了句“公子,属下等也没有见过。” “哦?连你们都不认识,估计不会是什么有名气的人吧?”云帆笑道。 王朗几人皆低垂着头,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云帆这一句话。按照常理,名气不大,或者根本没有名气的江湖人,是应该实力平平的。这只是常理,有不好名气,不爱出名的家伙,本身却是深藏不露,这样的人,虽然少,却不能否认其存在。就那眼前的云帆公子来说吧,在山谷内的几百号人里,估计连半个认识他,知道他身怀绝技的人,都不存在。他老人家有名气吗?能仅仅靠名气来衡量他的实力吗?尽管心中有这样的想法,王朗五人皆懂得,不能说出口来。 “诶呀,你们怎么不说话了?”云帆望望这几个家伙,再看看自己的两位师兄,“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他颇感不解。 “师弟,你说底下这些人,有几个认识你的?”大师兄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应该都不认识我吧?”云帆脱口而出。 “就是嘛,名气这样东西,仅仅是一个参考而已。”连田鹏飞都知道这么一回事了,身在局中的云帆,顿时拍拍脑袋,笑道:“但这也不算是一种错误吧,常识上的东西,就是如此的。”他不忘安慰自己一句,实际上,他这样说,也不算错。 “好了,别低着头,好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那般,都给我提起精神来。”云帆不纠结于名气上的问题,“那个老家伙,算他是个人物,等一下门打开之后,我们不必急着进去。”他忽然有了以逸待劳这种想法,大抵以为,凭着两个师兄的实力,从运气不错的家伙身上借来《汉阳经》看看,应该是不难的。 “是,公子。”这句话后,王朗才抬起头来。当云帆几人在此处闲聊之时,第五把钥匙顺利插了进去,且很快就听到了那沉沉的声音,应该如前四次那般,通过了第五道关卡。接下来是第六把,最后一把钥匙上场了,握着钥匙的那个人,云帆判断,应该有五十多岁了,江湖人中,保养得好的家伙,不大显老,一如云帆的前一个世界,城市里的脑力劳动者,甚至是劳力劳动者,比起农村里耕田的同龄人来,要年轻好几分一样。 此人是谁,云帆三人不知道,但王朗五人认得。王朗只看了一眼之后,便给出了答案:“公子,开门的那人,便是平远城内的卓森卓大侠,想不到此人也来了。”语气里有一点点惊讶,他往心里细想之后,便了然了。在宝藏面前,在绝世秘籍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住淡然之心,而生不出占据的欲望。这很难,财帛动人,在江湖人眼里,便成了秘籍动人心。 “嗯。”云帆点点头,却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叫王朗的已经准备好了的腹稿,憋在心中,不能讲解出来,以满足他的发表欲。 他偷偷地看了云帆一眼,再对比田鹏飞和胡铨脸上的表情,发现三人像是真的对于这个卓森大侠,兴趣不大的样子。这不像是装的,王朗很想说一说,关于卓森大侠的过人之处,看到这里,便知趣的收起了他的想法。因他也知道卓森的这把钥匙之后,在大多数人的想法里,是那扇石门的完全打开。当此时,一定会迎来一股大的浪潮,这是很难通过人力来压制住的,许多江湖人的欲望迸发的开端。 热闹,或许是战斗就要来了。山谷内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是当卓森握着钥匙,有力而缓慢的转动那根钥匙,而石门后传来“咋咋”声响时,所有人的自觉或是不自觉的齐整的反应。 第一百九十八章 门后之门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远一些的云帆三人,仅仅是盯着那扇门,瞟了一眼。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眼珠在转,表示他们两人的不是十分关注石门后面的事物。而云帆仔细聆听石门所发出来的声响之后,便转移着视线,在比起底下人高出两三米的这块石头上,扫视着底下屏住呼吸的这么些江湖好汉们,一时之间,他的对于门后面的物事,也存有了不轻不重的几分期待。 这是石门即将打开的时候,有人感觉度秒如年,他们的未出鞘的利器,有那么一刹那,比起往日来,要沉重许多,但手部气力,也要有力许多。这大概是一种错觉,像洪湖帮众,八极门人等,此时的心中,恨不得长了翅膀,在大门打开之后,快速飞进去,第一时间抢夺到那部《汉阳经》。 节日里的气氛,是热烈的,探险性质的聚会,其气氛却是紧张,而带有几分说不明的异样。那扇石门在卓森大侠的努力之下,终于打开了,这毫无疑问,也同时打开了一场厮杀的剧目。 山谷中的大多数人屏住呼吸的这么一段开门的时间,尽管过程显得有些漫长,而他们都抱有了故意的耐性,所以,心中石头慢慢提起来之后,见到石门慢慢移开,便立即作出了往前冲的姿态。 两三百号人是一盘散沙不假,可最前面的几大门派之人,却不敢对于这些成事或许不足,破坏力不弱的家伙掉以轻心。就在他们从山脚处出发,到这边来之前,三套马车的几个代表也作出了一个决定,便是给予这些散乱的小团体以公平的机会:每一个到棋盘山里来的人,都可以进入到宝库里面去,不过得排在他们大帮派之后。 这是暂时的妥协,那几百个人无可无不可,因他们也知道,仅仅凭着貌似人数众多,实际上散乱的力量,根本不能形成对那三个新组合构成大的威胁,当各自为政遇上拧成一股绳子的力量,松散组织的江湖人,只能妥协。 人人皆有机会进去,能不能得到宝藏,得到《汉阳经》,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各自的手段了。虽然在不少人的心里,是存有几分侥幸之心的:或许看上去强大的那几个大门派的弟子们,一不小心被里面的机关弄死,那么,排在后面的他们便有了机会。这是很有可能的。 门被打开,山谷内的人的目光先于他们的动作,首先看到,门的后面是黑漆漆的一条通道,没有光线的照射,里面的情况很有几分阴森,看不清楚。有准备的人早就点燃了火把,这足够照亮前面的一段路。 云帆预想中的人们争先恐后般涌进石门后的通道这一幕,没有出现。因此时离得最近的卓森大侠从他的弟子手里接过火把之后,映照着那条通道,快速而大声的道了一句:“咦,里面还有一扇门。”这不免浇灭了一部分人的冲动,包括那三个新组合的人在内。 “我来看一看。”长秋亦持着火把,到了门口,与卓森并排着,往里面照了照。 通道之漆黑,在火把的光芒之下,被驱散开来,在约莫三米宽的通道不远处,显露出了一扇跟前面石门一样的门户。这如一堵墙,堵在了前进的方向,很叫人不爽。 很快地,看清了那扇门之后,长秋转过身来,对着旁边的同盟者苦笑着道:“诶,这是怎么回事,关长老,你怎么看?” 关逢龙来到了门口,先是往里面瞄了一眼,然后摇着头道:“这个,先派出两个人进去摸摸情况,再谈其他的吧。”面对如此情况,大抵只能如此了,因他知道,此时的几大门派手上,似乎已经没有了钥匙,他们皆不可能预想到,门后面还有一扇门的。这个宝库,有点特别。 其余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和赤松居的明清道长也过来看了一遍之后,便与其他几人达成共识,三方人每边派出一个弟子,作为前驱,到里面去看看,有没有机关。这种粗活,当然不会由他们亲自去做,不过,也不是随便派出一人就可以。这个弟子,需要忠诚,能办事。 “诸位,石门是打开了,不过,你们也见到,门后有门,所以,大家都需要再等待一番。”作为半个地主,卓森转而对着那两三百人说出这一番话,他的目的仅仅是要这些不安分的人,能够再等一等,而不是现在就开始为那未知的未出现的东西,兴起争斗。 有几个离得较远的家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刚听到卓森这句响亮的话,立刻喊出声来,道:“卓大侠,这未免不正常吧?你说门后有门,我们这边离得远,而且里面是漆黑一片的,看不清楚,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呀,卓大侠。” “我看这边也派几个代表过去看看。”起哄者应声而起,他们有形成一股力量,叫板前方大侠的冲动。 这只是小场面,卓森不以为怪。他往前几步,扫视着山谷内的几百个同行,笑道:“卓某也知道,在场的同道,都是为了宝库而来的,都不愿意空手而返。等待了一个上午,大家心里有几分不耐烦,这也是正常的,可卓某向来不讲大话,也不屑于玩这种把戏。呵呵,那边的兄弟,若你不相信,大可上前来,卓某可以说服前面的几位大侠,让兄弟你进去看看,如何?”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几分大度,与卓森卓大侠一向示人的形象相符。这也是刚才王朗想跟云帆提一提的,和洪湖钓叟齐名,向来行事磊落之卓森卓大侠的使人敬佩之处:不玩什么阴谋诡计,而以理服人。 当然了,这样的以理服人之大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对于宝藏,对于《汉阳经》,同样存有占取之心。这同样的不躲躲藏藏,来得直接。 该人显然一时忘记了,卓森盛名之下,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玩这样的小伎俩。他听了卓森的建议,心中顿时一惊,他的想通过大众的压力,谋求自己的私利,这样的企图,响应者虽然不少,而这时需要自己出面的关头,难免因了来自卓森大侠的炯炯目光,感到几分压力,显得底气不足了。 “卓大侠,小子这不是因为站得有些远,眼力不足,看不大清楚吗?刚才小子绝无冒犯之意,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听,被卓森点名般叫出来,这个家伙似乎没有勇气,站到前台来,更不用说,要他自己一人往前探路了。说起来,大门派的人虽然有些霸道,可他们的霸道,也是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像这个家伙一样,只知道口头上捣捣乱,当面临未知的危险时,大多数时候,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非常的多。如此怯弱,或者说底气不足,卓森大侠像是能够猜得到这种反应。 于是卓森再次大度了,笑道:“卓某也不是针对小兄弟你,更不是针对场上的这么多同道,我只是在事论事嘛,有好处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不能独吞,要懂得分享嘛。对不?”他轻车熟路,应对如此场面,小菜一碟。 虽然如此,人群中的涌动,被暂时压制住了,却随时准备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爆发,这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的。若愚笨到听了卓森那句“懂得分享”,便信以为真,那这个人肯定是一个单纯得可爱的新手。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在场的人,是不可避免要在不远的时间里,动刀动枪,以性命相搏的。 “这个卓森大侠,表演得不错嘛。”远处的云帆笑道一句,“对吧,大师兄?” “师弟,你这家伙。确实,这就是表演。”田鹏飞笑着回应。二师兄对于人心的了解不多,他疑惑的看着师兄和师弟,想了想,还是没有将疑问吐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被仇视 - 花山 - 卡拉左夫 “公子,你看,刚才进去的三个人出来了。”王朗不会忘记,今日的目的,所以不会忘记,该提醒时,便出声提醒云帆公子这个大师级高手。这是一个合格下属,所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事情。 “嗯,”云帆再次将目光放到那一扇已经被打开了的门,那看上去漆黑的通道处,只见来自三个组合的年轻代表握着火把退了回来,他们来到各自门派的长者前,说了点什么。此处离得不近,云帆没有刻意去听,而且,这几个家伙的声音显得太低了,是以王朗一伙,听不到这几个先行军究竟弄到了些什么收获。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看包括卓森在内之人脸上的表情,云帆能够判断,大概这几个人,暂时没能搞清楚,门后之门的机关罢。 云帆公子猜测得不错,那几个首先进去摸索情况的人,基本上是一无所获的。他们小心的进了通道,来到第二扇石门之前,分散开来敲打四周的石壁,一通忙活之后,没有引发任何机关,那扇门紧紧闭着,未因为这么多年来,首次到来的客人之来访,而显露出任何的欢迎的情绪。 这只是一扇较为牢固的门,这也是有钥匙孔的门。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长秋望着关逢龙,再望望分立在旁边不远的第四先生,以及明清、明净道长,率先问道:“诸位,你们怎么看?”这几个人既是竞争者,也算是合作者,在那扇门面前,所有人都一样,都不能靠着双手双脚将之打开:门有钥匙孔,显然,需要一把乃至于多把钥匙,才能通过第二道关卡。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第二扇门应该如第一扇门一般,靠着炸药或者挖掘地道,是不可能将之打开的。而钥匙呢,他们手上皆没有一把。难道需要他们齐心合力,齐齐用内力将门户打开?江湖之上,能够靠着如此神力,推开如此沉重之石门的人,以前或许有过,现下却是几乎不存在的:这种事情,非绝世高手不能撼动石门几分。 事到如今,半途而废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风格。长秋的话出来,过了一阵子之后,才被明清打破几人间的沉默:“这种情况,贫道也曾经设想过,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为今之计,贫道觉得,先试一试能不能通过匹夫之力将之打开,若不能,就请几个得力的匠人过来,研究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再想想办法。”说完话,明清看了对面的第四先生一眼,便不再发话。 “嗯,看来只能这样了。”第四先生点点头,“至于这个门户,也得分派人手看护着,要防止上次那种使用炸药炸门的情况发生。”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日子往后拖,变数就大,但也无可奈何。没有钥匙,这门就打不开。道理谁都懂得的。 “平远城内,有几个技术不错的匠人,老夫觉得请他们过来,应该有一定的把握。”卓森微笑着,似乎他根本就没有被眼前这个困难,这一扇恼人的门所影响到。 “哦?卓大侠,想必,你早就有准备了吧?”长秋忽然笑道。 “呵呵,长帮主,这只是出行之前,老夫临时起意,并非未卜先知,见笑了。”卓森打了个哈哈。 “还是卓大侠有先见之明。”明清淡然接道。 “那就拜托卓兄,让那几个工匠过来,看看里面的情况了。刚好门内弟子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学习学习。”关逢龙笑眯眯的,他不可能完全放心卓森那方的人,是以提出他这边出人,是为监视。 “诶呀,关兄不提起,我也差点忘记了,这是年轻人学习的好机会,不容错过。”第四先生来了这么一句话,分明也是不相信卓森的人。 在场这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了榜样之后,或委婉或直接提出,塞几个人手进来,监视所谓工匠的行动的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可能会出现的某些情况,以便在最前方,占据有利的位置。 卓森心中了然,这几个老家伙所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他的提出己方提前做出了准备,其他几人顺势配置人手,在卓森大侠,不会有任何的惊讶。若这几个老家伙听完自己的意见之后,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那真是不正常的事。 事情不像预料之中那么顺利,八极门的骆峰有些着急了,他的注意力从石门处抽出来,转过身来,四处张望,很快被他发现了,那一块大石头上面的云帆一行。这几个家伙不是被洪湖帮的长秋帮主下令看管在那边的吗,怎么挣脱了监管,反而有胆子到这边来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而刚才骆峰一方和云帆几人发生过不愉快,他当然记在心上。见到如此情况,骆峰转而低声对他的师兄张平说道:“师兄,你看,那几个家伙还是到这里来了?” “哪几个?”张平不解问道。 “诺,就刚才打伤门内师弟的那几个人。”骆峰往云帆处指了指。 “哦?”张平这才看见,大石头上站立着的几人,“是他们?胆子确实不小。”他嘴角挂着笑意,对方已经被长秋关注过,现而今居然还敢过来,这分明有挑衅洪湖帮的味道。先是招惹了他们八极门,再是洪湖帮,不得不说,那几人,特别是那个年轻人,胆子很肥。这种愣头青的做法,会为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张平很乐意见到洪湖帮的人一哄而上把那几人打倒,如此便可以省去他们出手了。 固然,八极门人很是护短,像他的师弟骆峰,很愿意拿出拳头狠狠地砸在那几人的脸上。不过,这样做,跟他张平一向以来,借助于计谋这样的习惯,不大符合。他更愿意看到,敌人不战而屈服,这就是兵书上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在江湖,这一套同样有其市场。 八极门的两个家伙之目光投送过来,云帆无意之间发现了。他看到了那个好像叫张平的人脸上的笑意,这看上去不像是善意的,云帆居然跟着点点头,一副友善的样子。虽离得不近,他继而发现张平旁边那人及其不友好的目光,不以为意之下,同样一笑而过。 “哼,这小子可恶。”骆峰低声哼道。 “师弟,别跟这样的小子一般见识。迟早会有人过去收拾他们的。”说着话,张平往洪湖帮的人望了一眼。他的意思是,不用他们出手,待得这里事了,长秋的手下们,自然会代劳,给石头上的小子,刻骨铭心的教训:洪湖帮众,向来霸道,比起他们八极门的人,更容易一言不合动手动脚。 也难怪,洪湖帮和八极门能在棋盘山下,走在了一起,先天基因上,一个霸道,一个护短,是习性相近,很有共同的语言,是物以类聚罢。 第二百章 人心 - 花山 - 卡拉左夫 站得高些,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当开了第一道石门,众人暂时压制住向前的欲望,而那几个卓森请来的匠人入了通道,其余各派都有一两个代表跟在一边观摩,后于当初起哄的几个发现了云帆的人,继骆峰张平之后,是牛逸章牛大侠。对于王朗,牛大侠自然没什么印象,而云帆呢?他是记得的。他的记忆力使得他不会仅仅过了一两天,就不认得了,那一个在三间客栈里,表现拙劣的小子。 这小子也来了?牛逸章往这边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普普通通的人,他虽有印象,却不会如何去重视。有印象,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该人提起过他的好友洪湖钓叟,他有一段日子没见过的好友。今天这场盛会,不知何故暂未发现其踪迹,在牛逸章看来,向来爱好热闹的洛伦,居然没来,这让他费解。 凡是江湖中人,有一定地位的武林人士,对于棋盘山上的这一次聚会,稍微留意一下,就应该不会错过的。洪湖钓叟的异常,牛逸章再次往人群中扫视一番之后,沉思下来,摇摇头,他找不出其人缺席的理由,这是身为老友的疑惑之处。只能待得下一次的见面,弄个清楚了。 云帆打个呵欠,他再次坐了下来。望着那开门后的通道,他知道里面进去了好几个不像是江湖人的家伙,这是王朗告诉他的。稍微想想,他有些明白了,事情若如卓森说的那样,门后有门,大概那几个普通人,就是这个世界的匠人了,司职开锁的人,一如他的前一个世界里,那些开锁师傅。 “等待是无聊的,大师兄。”云帆拍了拍身边的石面,道:“大师兄,二师兄,先坐一下吧,站着多累。” 石头上面,田鹏飞和胡铨站着望向山谷,大概也觉得有些无趣了。底下的气氛不大正常,空气中有某些刺激性的味道,这是战斗之前,人与人之间酝酿着的斗志,聚集起来,便成为时不时漏出来的异样,在敏感的人眼里,需要警惕。见到师弟稳坐石头上,大师兄和二师兄闻言终于点点头,这样的等待,坐着比起站着,会舒服一点。 “也好。”田鹏飞说道。 一边时刻准备伺候着的王朗等人连忙清理出两处地方,供云帆公子的二位师兄坐观底下的风景。他们很好的诠释着,如何才是一个合格的仆人。这一点叫云帆感到满意,无意之中收取的五位属下,当许多的时候都叫人省心时,身为公子的他,能不感到惬意吗? 人瞌睡之时有枕头送来的机灵乖巧,是一种享受,虽然王朗几人暂时未能做到这种程度,云帆相信,不久的将来,当他们的越发了解自己几人的不凡之处,这样的待遇,指日可待。 见到匠人们无功而返,卓森脸上很有几分遗憾。看来他低估了此处宝藏石门的坚固以及复杂之处。在平远城内,他所请来的几个师傅,都是经验丰富之辈,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家伙,在他的预想之中,可能他们不会一下子给出解决办法,而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总能够提供有用的建议的。 为首的老师傅摇摇头道:“对不住了,卓大侠,以老头几十年的经验看来,第二道门的复杂程度,要胜于第一道门。若是第一道石门,我觉得凭着老头以及几位同行的见识,还有解开的可能。如今这第二道门,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老师傅的同道们也露出了沮丧的表情。他们开锁一行,当遇到了有挑战性的门锁,用心力去做,最后能够将之解开,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且颇有成就感的。今日的遭遇,是他们入行来,所遇到的最大的挫折之一:石门有钥匙孔,普通而常见的钥匙孔。他们却不得其门而入,想不出有可行性的办法来。这大抵就是铸造此门的人,技术已经达到了非常精深的境界,如此作品,他们似曾相识,当深入去考虑,去排查时才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在此扇门前,显露无疑。 老师傅们受到了打击,为首的老师傅讲完此话,便立在一边,他很愿意留下来再好好研究研究,可他也明白,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隐约地知道了,门户后面,是一处宝藏,吸引了几百个人的宝藏,干他们这一行,自然知道财帛动人心,如此诱惑之前,保不准他们这些局外人会性命难保。说白了,老师傅感到此地有极大的凶险,若不是卓森的请求,以及他们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他不会接下这个危险的工作。 “吴师傅,真的没其他办法了?您有什么建议,或者要求,请跟我们说一说罢。”卓森收起了自己的几分失望,笑着问道,他以为像吴师傅这样的人,就算拿那扇门没办法,至少也会有自己的见解,这份见解,说不定对他们来说,有参考的价值。 “卓大侠,老头觉得,应该要在钥匙上面想办法。像这样复杂的石门,制造出来时,制造者肯定准备了钥匙的,一如第一扇门那样。若想通过蛮力把门打开,依老头看来,恐怕会导致门户的彻底关闭,那么,这一条路,就被锁死了。”吴师傅给出了他的建议。 “既然如此,那卓某在此先感谢吴师傅你们了。今日还有事在身,等卓某回城,再好好和诸位喝几杯水酒,以表达卓某的谢意。”卓森知道吴师傅在这样的事情上面,不会撒谎,如今他们都说没有办法了,只能作罢,他继而吩咐道:“来人,备好马车,送吴师傅他们回去。” 所谓的一次学习的机会,随着吴师傅等人的离去,已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当吴师傅等人出来,八极门洪湖帮等门派的年轻弟子,也跟着出来,短短的时间内,这几个家伙学到了什么,只有他们心里知道了。 在场的几个老家伙已经知道,卓森这条地头蛇之准备,已毫无用处了。有人在心里发笑,却没有表露出来,该有的城府,他们一点都不缺。工匠的离去,表示着他们的想通过技术上的办法打开石门,显得不大现实了,除非在场的人,能够请来技术上的造诣,更加高深的人,否则,凭着集体的匹夫之力不能奈何得了石门,他们只能望之兴叹。 “长兄,关兄,还有明清道长,第四先生,你们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卓森笑着问道,似乎刚才他请来的工匠无功而返,他脸上不会感到任何的难堪。这家伙有点喜怒不形于色,是彻头彻尾的老狐狸。 “恐怕真的像刚才那个老师傅说的那样,要找到钥匙才行。”第四先生率先出声。 “对,老夫也以为,蛮力不可取。”关逢龙似乎也同意第四先生的意见。 “这,虽然如此,可夜长梦多呀。”长秋像是有些担忧,“要找到钥匙,谈何容易,当初咱们能找到第一扇门的钥匙,已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了,再等待下去……”他没有继续往下讲,因后面的话语,不用直说,大家都懂的。 明清暂未发表意见,几个门派的人形成了暂时的组合,以及暂时的妥协,这不代表他们已经糅合成一个集体,在打开第二扇石门这个问题上,能建言进策,毫无私心。前面几人的话,不痛不痒,根本没什么实质上的可行性。明清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想要每个人推心置腹同心合力破开石门,是不现实的。他忽然想起了出门之前,门内长辈叮嘱他们师兄弟的话语:“江湖之上卧虎藏龙,形形色色的人各怀鬼胎,需要谨慎行事。”虽然今日看来,暂未遇到不世出的高手,而几大门派的表现,足以能够说明,人心隔肚皮,他明清以及师弟明净,不可表现过度,以免做了出头鸟。 “明清道长,不知你以为如何呢?”长秋不忘询问身边的明清,众人都一一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而这位还沉默着的出家人,也应该讲一讲他的看法。 “呵呵,”明清打个哈哈,他借鉴了前面几人的看法:“贫道觉得,钥匙的下落得加派人手去打探,不过,匠人们检查过一遍,咱们也应该进去看一看,运气来了,无意之中敲开门户,也是说不准的。” “那么,这里的几百号人,怎么办?”长秋咬住了明清不放,他心里抱有某种目的,只不过要通过后续动作,才可慢慢达成。其他几人尚看不穿此人心中所想,一如场中的任一个人,看不明白,自己对手的城府内所包藏的心思一样。 第二百零一章 未烧开的水 - 花山 - 卡拉左夫 打开第一扇门之后就站在一边的那个沉默者,那个貌不惊人的家伙居然说话了,他故意咳嗽一声,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来,道:“老夫觉得,这一块石头,以及大家手上的那封信,跟这处宝藏有极大的联系,不知诸位怎么看?” 这是一个神秘的家伙,至少对于山谷内的两三百号人,对于云帆一伙来说,这是陌生的家伙。在场之中,只有寥寥数人知道,此人来自小刀会,神秘而强大的小刀会。而且,这人的地位不低。 向来低调的小刀会来人,长秋他们不惊讶。此时这个代表的发话,却颇让他感到奇怪。一直以来,这帮神秘的家伙,以有效的行动力著称,而总不爱怎么说话。似乎一讲话,就泄去了他们的一部分精力,导致后面的喝汤或吃肉动作,会效率降低。 江湖上有这样的说法,神秘的小刀会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会闹出大动静来。显然,长秋等人中,有认同此观点的。 “哦?”卓森脸皮微微抽动,这像是激动,又像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知晁兄有何高见,请不吝赐教。” “高见倒是算不上,”晁康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足以让这边的几人听清,而稍远一点的人,只能看到其人嘴唇在动,听不到他的话语,“这两天我曾研究过,似乎石头里面是空的,估计藏有些什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说完话,他随意望了一眼,明清还有第四先生。 几人闻言心中一跳,石头存有秘密,一开始他们也是这样以为的。像牛逸章,他翻来覆去,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却没能发现,这普通的石头,到底有何异常之处。这分明只是一块颜色鲜艳的石头,被写信的家伙故弄玄虚般用来威胁或者怂恿得到石头的人罢了。除此以外,他想不通这普通石头,到底还有什么用处。 “晁大侠的意思,难道是……?”牛逸章迫不及待抢出声来,他语气里带着不解,脸上就露出了疑惑之意,他的手不禁也从怀里取出了那一块,已经熟悉了的石头。 晁康尚未来得及将自己的所得说出来,便被山谷内的某人响亮的声音拖延住了。 “卓大侠,不知你们打开那扇石门没有?如此多的同道滞留于此,只为了开开眼界,看一看宝藏内的物事,若有幸观观那部《汉阳经》,就更不枉此行了。”此人刚好站在大石头下面,就在云帆的脚下,所以他的话刚发散开来,进入了众人的耳朵,便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这些人都和此人一样,在等待中消耗掉了一个上午,接着是午饭后的这一段不短的时间,他们眼看着刚才进去探查机关的所谓匠人已经离开了,而站在前方,离得最近的名头响亮的大侠们,居然还有闲心在聊天。这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几分刺激的味道,导致不少人心里,生出不满的情绪。 大石头底下那人的这番话,恰恰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这像是及时雨,如一块大石头投入湖面,溅起浪花,很有几个无名之辈,敢于出声附和了,是以尚算安静的人群,一下子就开始热闹起来。 有说话者,更多的是,好奇者,他们将目光放在了说话者身上,同时也关注着,所谓大侠们的反应。 云帆感到不少的带着戏虐的目光,纷纷飞了过来,一时之间,他有被众人关注的压力。他明白,这只是对准了刚才说话的,就站在他们脚下的那人罢了。 被人抢先打断,晁康仍脸无表情,他只是将要说的话往后拖一拖而已。 “这位兄弟,是卓某疏忽了。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大家,很遗憾呐,平远城内的几位老师傅,对于第二扇门,暂时找不到打开的办法。所以老夫几人,接着在此处商量,也是为了尽快找出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来。卓某知道,大伙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可在这样坚固而复杂的石门面前,逞匹夫之勇是最不靠谱的。所以,这位兄弟,还请你们忍一忍。到时石门打开,大家都有机会见识里面的宝藏,还有那让人充满期待的《汉阳经》。”这一番话,费了卓森不少的口水,谁都知道,卓森是平远城内最负盛名的大侠,是所谓的地主。由他来接着刚才的话语,给众人一个答复,是最合适不过的。 卓森的姿态放得够低的了。开口说话那人显然已经猜测到像卓大侠这样的人物,不会过于计较他这种不大礼貌的质问。他脚踏在一块小石头上面,收足了众人的关注之后,脊梁再挺直半分,仍要追问下去:“卓大侠,正如您所说那样,这是大家的事,按理应该大家一起参与才对,大伙说是吧?”这家伙应该早就打好了腹稿,大声喊话,不会显得紧张的样子,颇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 云帆也不愿做出头鸟,他习惯低调嘛,所以尽管底下之人有口吐莲花的可能,他不愿参加进去,而选择在后面,默默关注。 他如此,所以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这样的作风,跟王朗一伙以前所为,风格一致,是以这几个保镖也冷冷观看着四方,他们关注着场中的异常,更关注那扇被打开的石门后面,通道之后的宝藏。 “那么,这位兄弟,你是想过来这边,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还是想先进去,为大伙做一个探路先锋?”卓森的耐性很足,他俨然成了真正的地主,而身边的长秋等人,被他冷落,只能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不是的,他有着自己的考虑,说完这话,卓森故意放低了声音邀请道:“长帮主,关兄,晁兄,你们看,这里咱们还未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底下这些人就开始嚷嚷了,呵呵。” 几人皆不置可否,他们闭着嘴巴,不发表任何的意见,顶多笑一笑,示意卓森,由他来跟这些散客们打交道,是合适的人选,因此时大石头底下的那人继续着自己的演说。 “我觉得嘛,大伙既然都来了这里,所谓的目的不用过多去说,都心照不宣。此时呢,应该选出几个代表来,代表着这边一方人,参与到卓森大侠你们的商议中去。这才显得公平,对吧?”此人的话是对着山谷内,非大门派的人说的。无论怎么说,两三百号人,如果能够形成一股力量,这样的合力,是不容小觑的,可令得卓森等人,不敢轻视。 “这位兄弟说得对,我赞成。”独角戏总是寂寞的,这不,就有人跳出来活跃气氛了。 “嗯,不错不错,我也同意,选几个代表出来,为大伙做点事情。”又一个家伙迫不及待的发声了。 “嘿嘿,同意,你们说出了老子的心声。”第三人当仁不让,叫了出声。 声音在响,众人在附议,这样的势头,卓森压不下来。这像是酝酿了许久的潮流,非个人的力量所能压制住。这是到了山谷之后,两三百号人的首次提出正常而不过分的要求,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样的声音很能燃起众人的热血。 这是一群江湖人,这是一群打打杀杀,且习以为常了的武夫们。他们皆抱着希望而来,不愿意迟迟打不开局面,参加不到正题中去。 望着山谷内的人儿,像是沸腾中的开水,不断冒泡,腾起来的口水,足以将那一条通道淹没。云帆笑着对田飞鹏等人道:“大师兄,依我看,很快这些人就要弄出大动静来了,你觉得呢?” 闹哄哄的,胡铨有几分不习惯,他努力要习惯。 “师弟言之有理,可惜呀,那扇门还未打开。”大师兄望着底下涌动着的人群,叹了一句。 “公子,我们该做点什么?”王朗坐不住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属于他们的肥肉,属于他们的汤水,被底下这些武艺低劣的家伙抢占先机,他觉得应该要为很快到来的战斗,做一些准备了。 “怎么了,王朗,你们很急吗?”云帆不急。 “呃,”王朗小心地看了云帆一眼,讪笑着道:“不是的,公子。只是,只是公子您看,那群人真是不像话,属下是怕他们过于冲动,破坏了入口的机关,如此一来,就可能给我们带来不便了。”王朗很想说这些都是一盘散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但他懂得分寸,懂得场合,在云帆公子面前,有些话语,是不适合去说的。 “放心吧,王朗,你们只要时刻关注着那处地方,不必急着进去。有危险的机关,当然让那些冲动的人先对付才好。”云帆笑着回道。 “是,公子说得在理。”知道不能通过言语使得云帆以及他的师兄们提前行动,王朗并未如何沮丧。因他的知道了公子的本事,说句实话,若有人运气不错,先抢夺到《汉阳经》,恐怕会一下子引起众人的目光,在如此包围之下,是飞不出去的。只有像云帆公子这样的大师,方能火中取栗,顺利将宝物据为己有。 有这样的主人,他的属下们自然不会缺少进步的机会。 王朗以为弄懂了云帆后发制人的方针,想到此处,他心里松了一下。关注洞口之事,仍需要继续,这交给许永历等人来做就好。 是以他忙下达了来自公子处的命令:“兄弟们,看好喽,要时刻注意,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告给公子。” 第二百零二章 大石头下的混混 - 花山 - 卡拉左夫 既然山谷内的这帮散沙要闹,就让他们先在内部闹一阵子再说吧,卓森不再关注他们,只是吩咐他的弟子,别让那群人靠近此处,因这里的谈话,这里的商议,才刚刚开始。 “晁兄,刚才你说到什么地方了,被那帮家伙搀和一下,老夫差点忘记了。”卓森笑着问道。 重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外围的不远处的别人的动作,当场几个大哥已不再去管。卓森问了一句之后,接着是长秋的问话:“对了,晁兄,接着讲吧,有何发现让兄弟几个分享一下,想必晁兄心中已有底了吧?”这家伙的姿态,也够低的了。 “两位,晁某一向低调,你们这样的抬举,实在让在下汗颜呐。”晁康装出擦汗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额头之上,基本上看不到汗滴的。“晁某觉得嘛,第二扇门的秘密,就在这一块石头上面。”颜色鲜艳之石头,随着此人的话,似乎变得不普通了。 这就导致了,收到那封信,以及石头的这几个人,纷纷从怀里取出看上去大小一样,形状一致,颜色更是相同的物事。红色石头,仅仅是红色石头这么简单吗? “晁兄,接着说嘛。”牛逸章翻来覆去都不能发现的秘密,居然被别人首先发掘出来了,这让他有些许的不淡定。 “是这样的,晁某也不卖关子了。石头里面,应该就是第二扇石门的钥匙,不过,光靠着一个人的气力,恐怕不能将之敲开。”晁康说出了,所谓的秘密,“至于怎么打破这块石头,还得需要几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 “晁兄就如此肯定,里面必定是钥匙?”第四先生问道。 “有七成的把握。”晁康微微一笑。 一时之间,众人手上的石头,像是滋长出某种魔力,他们再次翻看之时,不得不添加了几分小心。晁康所言有七分把握,按照小刀会一向的作风,应该是实打实的七分把握,不会有多余的水分。那么,秉持着这种观点,钥匙就在里面,可能性是很大的。 “石头非常坚固,恐怕要用工具才有打开的可能。”明清忽然道了一句,他此番话语,只为了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难道道长已经想好了办法?”关逢龙盯着明清的脸,问道。 “若是贫道门内的长辈在此的话,相信能有更稳妥的办法。贫道嘛,还是觉得这样的方法,有几分风险,可能会损坏里面的钥匙。”明清不假思索回道。 “强硬的手段,恐怕不可行罢。”直到现在才说话的卓森一方之胡磊,半天之后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显然,稍微了解其人底细的人,皆知道胡磊的不怎么爱说话。他有铁拳,这就够了。 这边人在商议,暂不能得出有效的办法。与此同时,山谷内的一锅水演变成了一锅粥,锅底的温度仍在上升,好几对一言不合的家伙居然为了推选某人做代表,而动起手来。这是信奉拳头多于道理的人群,希望通过言语的力量来说服对方,很多时候都是行不通的。当此时,只能诉诸拳头了。 “**说谁?信不信老子一刀砍倒你这个黄毛小子。”一个年纪不小的人喊道,在这样的一锅粥里,嗡嗡声中,正常的谈话很受到影响,无论是听者,还是说者。因此时众人说话的声音不低,更有甚者大声喊话,可他的对手却听得清清楚楚。 “哼,老子说的就是你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怎么了,你敢咬我呀?不服的话,老子不介意揍你一顿。”年轻人的火气不小,张嘴就是揍人。 “来就来,谁怕谁呀。快,单挑,到外面去,这里施展不开。”该人就要上前推开对手,先发泄一下。 山谷内人多,地方不大,真施展不开来。两人很快就推搡在一起,要往山谷外而去。有看不过去的熟人连忙上前分开两人,劝道:“你们两个家伙,好了好了,都消消气。小小的口角之争,至于这样吗?给我一个薄面,先冷静下来,想一想你们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误了大事呀。”这个人苦口婆心,因其人跟眼前两个家伙,都有几分交情,他不愿意见到,他的两个朋友因为一点小事,拳脚相向,刀剑相对。 “哼,今天老子豁出去了,不教训这小子,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嘴巴上说的厉害,要动手小爷随时奉陪。” 这样的冲突不少,所以山谷内的这一锅粥,滚烫程度,可灼伤任何一个,胆敢一口吞下粥水的,莽撞的人。 云帆几人在石头上面看热闹,终于有忍不住要跳上来赶他们下去的人,叫嚣着命令云帆几人让出位置。此时石门未开,一切的努力都找不到准头,是以有这样转移了视线,要在云帆这种看上去容易欺负的后生身上找到存在感的人。 “小子,你们快下来,我大哥看上这处地方。”同样是年轻人,这个家伙的眼珠子刚好长在了额头上面,是以能够先于别人,发现云帆一行。 这一声“小子”,让云帆感到好笑。在棋盘山上,高调不行,低调也不是个好办法。他只想好好的躲在角落里,看一看底下人的热闹,这根本没有碍着谁的正事,怎么这个家伙忍不住跳起来,要出言恐吓人呢?他摇摇头,幸好这不是他的前一个世界,他的胆子已经不小,而此时他也有了属下,办得了事的几个属下。 “王朗,你看着办吧。” “是,公子。”王朗立马对着黄杨吩咐一声,后者便跳下石面,来到年轻的小子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掌,狠狠地给了这个家伙几下。 “这是对我家公子不敬的下场,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别仗着学了几天功夫,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收回了手掌,黄杨接着在言语上给予此人一顿批评。刚才几下巴掌,就算是在这一锅沸腾的粥里面,都显得刺耳,因这里的热闹,是正式的动手。挨打之人的同伴,发现自己同伙吃了几个巴掌之后,怒火被点燃了,他们纷纷围了过来,要替同伴报仇。 “去你妈的,胆敢如此嚣张。” “操,尝尝小爷的厉害。” “有种就跟我们群殴。” 这几个动作不慢的家伙围住了黄杨,他们骂出口之后,便照着黄杨的脸蛋,照着黄杨的四肢以及躯体落拳。在他们的预想之中,随着他们的拳头落到对方的肉体上,会很快就收获对手的惨叫。这一套阵型,几人已演练过许多遍,大多数时候都可将对方击倒,不会有悬念。 第二百零三章 公子眼皮底下的表现 - 花山 - 卡拉左夫 继黄杨下来之后,张剑、陈汉星也跳了下来。当黄杨轻巧躲过几人“凌厉”的攻击,三人毫不犹豫,拳脚有力地击打在几个年轻人的身上。因此,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这边要上台占据云帆的临时休息点,这样的尝试,对年轻的混江湖者来说,不得不宣告失败了。 打了小的,做大哥的自然会出头,许多时候都是如此。这一次黄杨等人的出手之后,那位大哥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小弟找回场子了。 “你们几个,是何门何派之人,请都报上名来。大爷我从来不打无名之辈。”此人叫马金发,曾从无名的老拳师学过几年艺,感觉已经将其师傅的本领都学到手了,便在出师之后纠集了好几个混混,也学人家的样子混起了江湖。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显然是刚刚吃过东西没多久的。事实也是如此,今天他起得晚了些,当赶到棋盘山时,大门派的人,以及早到的好汉们,都已经入了这一座山谷,是以他们的到来,只能在外围找一处位置,而挤不进去,抢不到里面的位置。 黄杨冷笑一声,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脚色,趁爷爷未发火之前,带着你的人滚!” “哟,果然是无名之辈,连大爷都不认得,你们怎么混江湖的。”马金发以为自己的名气已经很足了,大概在平远城内,除了首屈一指的卓森大侠以外,接下来就是他老人家了。他的自我感觉一向很良好,因他的层次不高,所接触到的,都是宰牛屠狗之辈,勇力虽有,比起真正的武林人,差的太远。 “大哥,要小心些,这几个家伙身手不低。”一个被击倒了的混混提醒他的大哥,要重视面前的黄杨三人。 “放心,这么多年,你大哥我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几个无名之辈,老子一根手指头就可将他们戳死。”马金发大言不惭,他将牙签吐掉,一把拨开其中一个站起来的小弟,笑道:“你,你,还有你,三个一起上吧,别浪费大爷的时间。” 石头上面的云帆看到这里,“呵呵”一笑,道:“师兄,看来等待中不会过于无聊,这样的活宝,师弟我还没怎么见过。” “师弟你呀,就知道捉弄人。”田鹏飞接着道。 “这几个人,还是太弱了。”二师兄评价道。 “看一看,放松身心,也未尝不可。”云帆指着底下几人,他的目光从远到近,暂不去关注远处石门,那几个大侠处的情况。 黄杨忍不住要冲过去一脚踹倒这个嚣张的家伙,张剑一把扯住他的手,道:“四弟,还是我来吧。”此时的陈汉星摇摇头,急道:“不,两位哥哥站在这里就行,这样的角色,由小弟出马就可以了。” “喂,你们不来,大爷就不客气了。”马金发不耐烦了。 “如你所愿。”陈汉星也懒得拔剑,他握着拳头,佯攻对手的脸部,不料马金发刚想侧脸躲过,还未来得及冷笑一声,以想好了的言语刺激对方,就被陈汉星后发先至的左脚踹中腹部,就这么一下子,此人便抵挡不住,他在空中飞跃了两三米的距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无耻!”马金发很快站了起来,“老子还未准备好,再来。” 陈汉星直直冲了过去,照着同一个位置下脚,马金发尚未站稳,便再次飞了出去。这一次砸到了某个人的身上,此人差点被压在地上,他一把推开马金发,喝道:“喂,我说你们要打架就到外面去,别影响老子聆听老前辈的教诲。”他挥一挥拳头,意思是若再过来,他肯定得送出早就捏在拳头里的,巨大的力量。 马金发再次起来,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呸了一口,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大爷是打不死的。” 望着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马金发,陈汉星有些疑惑了,怎么吃了自己两脚,这家伙还如此生龙活虎的,难道真的如他说的那样,打不死? 他不信邪,因刚才的两脚,陈汉星只是用处了三五分力。 “我来吧。”黄杨抢在了陈汉星之前,微微扭动腰部,同样一脚将做足了准备的马金发踹了出去。这一下,包括马金发的几个小弟在内,关注这边一场小闹剧的人都看到了,黄杨的这一脚击中且击伤了马金发。只见倒地之人挣扎了好几下,仍不能起来,他腹部疼痛,就差没有吐出鲜血来。 “五弟,揍人就应该要这样揍。”黄杨笑着道,像马金发这样的角色,他轻易将之放倒,不会有太多的成就感。对于这种跟老拳师学过几年拳,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老天爷第一老子第二的家伙,很需要现实给予他们残酷的一课。出脚之时,黄杨刻意多加了一分力,如此可以将人放倒,而不会要了其人的命。这样的表现,只不过是为了在云帆公子面前,争取多一点印象分罢了。他的其余几个弟兄,也抱有如此心态。 “四哥,都叫你不要出手了,小弟可以解决的。”陈汉星很有几分无奈,这个四哥总喜欢抢在自己之前,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这不是一个懂得谦让的四哥。 “都一样嘛,你我兄弟,何必分彼此呢。”黄杨笑着拍了拍陈汉星的肩膀。 “你们等着,老子这就回去叫人过来,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这是迟迟不肯退场的龙套,马金发要发出他最有力的声音。 黄杨三人只是嗤笑一声,接着望了望四周,他们的目光在附近人的身上划过,经过刚才这场热身,他们想看看,在他们如此有力的拳脚之下,是不是还有人胆敢过来挑衅公子的威严。这是身为属下的他们,要好好变现的时刻,可惜的是,马金发这一群人离开之后,暂未见到有打这块石头主意的人。他们暗暗点头,之后便纷纷跳了上去,他们也要向云帆复命。 第二百零四章 即将倾泻的一锅粥 - 花山 - 卡拉左夫 第四先生从明清处取过一块石头,和自己手里的那块放在一起,他想试一试某种办法。刚才小刀会的晁康指出了石头里面应该藏有秘密之后,几位大侠便聚集在石门旁边的空地里,要集合众人的智慧,想出一个安全有效的办法:将石头破开。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无聊的,武夫们都崇尚武力,许多人喜欢不假思索般一巴掌将蚊子拍死,遇上红色石头,在场的老狐狸,也动过一巴掌破开石头的念头。但他们终究是老狐狸,不会如年轻人那么冲动,他们以为要考虑周到,考虑得完美,如此方可显出他们的手段。 “师兄,长老他们摆弄着那块石头,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果呀,你看,那些人已经蠢蠢欲动,要涌向石门了。这样下去,恐怕……”骆峰低声对着张平说道。 “既然那位大侠提出石头藏有秘密,这应该不会有假。师弟,我们只能安心等待下去,难道师弟有更好的办法?”刚才几位代表的谈话,远处的人,包括他们门派的弟子,都不知道。而骆峰因了身份特殊,所以听到了关逢龙他们的对话。这一个秘密,对他们开放。 成栋和丘逢为立在第四先生身后,做出保护的姿态,他们的话不多,知道什么时候该讲话,什么时候该做事。这是他们的精干之处。 两人如此,洪湖帮的朱尔文和柳铁英更是如此。保护副帮主,是他们的责任,辅助副帮主,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相比成栋、丘逢为二人,两位洪湖帮的长老,更近于是透明人,因从他们到达平远,一直到棋盘山,都未遇到什么事故,不需要两人出手,他们的存在感很低,粗心的人往往会忽略,这两个名气不弱的高手的存在。 牛逸章将自己手上那块石头交到卓森手中,他研究不出来的秘密,当被别人提醒,而短短时间内,他半信半疑,发现不了所谓的秘密,以及破开石头的办法,只好将希望放在他的合作者卓森身上。 在这个宝藏的石门之前,他们心中都有几分急迫,虽然从脸色上看,几个老狐狸都是风轻云淡,不急不躁的样子。这样的表现,源于他们一贯以来的涵养罢了。 “师兄,你说这帮家伙,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拿着一块红色的石头倒来倒去的,难道石头里面,藏有什么秘密?”不止是山谷内的众多好汉看到,站得高的云帆也见到了,石门处的卓森等人,手上拿捏着的石头,在漏出来的阳光底下,很是显眼。而这样的距离,他却看不透,石头到底有何非凡之处。 “这个嘛,为兄也不甚清楚。王朗,你们说一说罢。”大师兄将皮球踢到王朗等人身上。 “属下以为,他们不会无的放矢,在这样的关头还在研究石头,估计跟宝藏有一定的关系吧。”王朗以不大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宝藏,宝藏。此地风光不错,确实适合安放宝藏。”环视着四周,再抬头看天,仰视着较高的山峰,风吹来,人惬意,云帆忽然有了如此感慨。 宝藏的摆放位置,跟风光有关?王朗几人不解,大师兄二师兄同样不解。不过后两者没有往心里去,对于棋盘山里的宝藏,他们不会过于关注。他们来到此地的目的简单,增加见识而已。 云帆发过一番感慨,方发现身边几人沉默下来,不知何故,他笑了笑,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师弟这只不过是牵强附会,胡乱说说,呵呵。” “师弟,你看那边,这些人好像要行动了。”田鹏飞指着山谷里的人,“我们要跟上去吗?” “哦?”云帆将目光放到了底下人群,果然,他们一阵骚动,有往前的意愿。这就如排队等待结账的人群,一步步地往着收银台而去,如此行为,换在此地,可能是那一处入口应该有新的情况发生罢。 山谷内这锅粥在慢慢地滚,是不是冒出些泡沫来,总体上的动静是不大的。石门前的几位大侠终于研究出来了,红色石头里面,所藏有的秘密。确实,真的如晁康所言,里面藏有钥匙,这是卓森咬咬牙将两块石头放在一起,微微用力便轻易破开,这样的无意尝试才发现的。 说起来,如此的收获,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拥有石头的几人皆知道,石头的坚硬之处,靠着蛮力真不能将之破开:像牛逸章早就知道了,这是一块硬度十分的石头。 “哈哈,原来如此。”见到了卓森如此施为,破开石头之后露出来的两根钥匙,长秋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易得到钥匙两条。 榜样的力量在于后来者的模仿,所以当长秋顺利得到两根钥匙,第四先生也同样将手上的石头打开,他将碎石轻轻扫进一个袋子,握着两根钥匙,微微点头道:“还是卓大侠厉害,老夫佩服。” “呵呵,”卓森眉开眼笑,“钥匙是有了,能不能打开石门,就要看等阵的尝试了。” 晁康望着眼前几人,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再次从怀里取出一块石头,笑道:“老夫运气不错,得了两块石头。”如此一来,刚好凑齐八块石头,有了八条钥匙,这给了在场众人极大的信心。 “慢着,不要急。”某个得了钥匙便要进去试一下的家伙被卓森制止住了,“等一等罢,老夫以为,两根钥匙或许可以连接成一条。”边说着话,卓森随意摆弄了几下,他很快便将手里的钥匙组合成一条新的钥匙。 “哦?”其余几人见状,亦学着卓森般动作,顺利合成新的钥匙。 “对吧?”卓森笑问。 “还是卓兄有经验呀。”不知谁忽然发出感慨。 “事不宜迟,咱们进去看看吧。”长秋提议。 “嗯,先吩咐下去,让大伙守住门户,别让那边的家伙过来。”第四先生不忘提醒道。 “好,骆峰张平,你们听好了,老夫和几位大侠要进里面去,尝试打开石门,你们吩咐下去,守在门外,若有敢于过来闹事的人,格杀勿论。”关逢龙首先下了命令。 “是,长老。”年轻人很懂事。 安排好人手之后,长秋几人便轻轻地转过身去,很快通过第一道石门,进了那两边插有火把的通道。 “你们看,卓大侠、长帮主他们进去了。”时刻关注着这边情况的大多数人皆看到了,长秋等人的行动,有人忍不住大呼起来,这么一句话便顺利将众人躁动的心之跳动,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他们开始兴奋起来,他们握紧手里的兵器,脚步随着这么一句话,生生地往前几步。 这是一个紧张而重要的时刻,他们不愿意只做观众。 “兄弟,咱们也过去看看吧,这里看不清。”有人开始怂恿其弟兄了。 “这位大哥,你走不走,不走就让一让,门快要开了。” “弟兄们,跟我冲呀,迟了《汉阳经》就没有我们份啦!”有怂恿,便有走激情路线的家伙。 两三百人,或需要,或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提醒,他们的眼力很好,早就等待着这个机会了。别人这么一说,慑于大门派的威名,不敢做出头鸟的家伙,在这一刻也有了往前的勇气,更不用说,心底准备着,早就想冲开人群,首先飞进去的自负之人。 石头上的云帆看到了,这翻滚沸腾着的一锅粥,有倾倒的危险。人群在动,像是有一只大手在后面推动着,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往前。 第二百零五章 挡不住的疯狂 - 花山 - 卡拉左夫 山谷本来就不是很大,人往前,到前面去,便要挤进通道去。大门派的弟子联合守护着,对着汹涌而来的人潮,有大胆的弟子大声喝止道:“你们大胆,若再靠近,格杀勿论!”这名弟子的声音够大,他的嗓门是其人向来值得自豪的优点,在大场合中,往往随着这种类型的大喝,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惜了,走在前面的人,眼睛已随着山谷内温度的提升,而红了起来,一如那几块被破开了的石头,他们心底燃烧着的热意,所包藏着的巨大的欲望,让这些人忘记了若在平时遇到的面前之大门派弟子,他们肯定会乖乖听话不敢妄动,因精英们或狠辣或恼人的手段,是何其之让人忌惮。 这一刻,这些人有往着疯狂进化的不可自抑,大胆弟子的话语,好比点燃火药堆的火柴,很轻易便将这些人藏起来的戾意释放出来。 “操,别挡着老子的路。”该人抽出了大刀,他不由己的往前,不由己般领着人群涌向宝藏的入口,在这一刻,他感到了身后的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通过某种他不会去深究的渠道,施加在自己身上,他有了十足的把握,这即将挥洒出去的大刀,会很轻易将眼前这个拦路的家伙砍杀。 “反了,你们还反了!”大胆弟子自然有其同样大胆的伙伴,他抽出了武器,要跟自己的伙伴并肩战斗。 “洪湖帮的兄弟,请守住你们的岗位。” “八极门弟子,稳住你们的位置。” “先生吩咐过,要守住门户,若有胆敢闹事者,杀之!” 这都是些守在门口外面的大门派之人,面对突发的情况,稳住弟子们的心的鼓气做法。在他们的想法中,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子的精英弟子们,不会比这两三百人差。他们有信心,这些看起来强大,实际上散乱的家伙,不可能越过最后那一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对峙着,等到门内派内长辈的出来,那么,一切的利益,都归于他们这些有实力有能力的人。 众人的的脚步不停,要狂化的人眼睛更红了,不知何人以饱含激情的声音喊道:“弟兄们,若再犹豫,就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跟我冲啊!” 很快的短兵相接,守卫者不肯让步,而冲锋者不愿停留,一番厮杀难以避免。这就如许多时候为了某样宝物,为了某种高深的秘籍而争斗的场面一样,拔出刀剑,不是为了有效地制住厮杀,而仅仅是为了参与到更多更大的厮杀中去。 “轰”的一声,通道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这样的声音让刚刚动手的人的动作滞了滞,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弟兄们,别让他们独吞了宝藏,独吞了《汉阳经》!” “杀!” “冲啊!” 有一部分相对理智的人,在这一刻,听到通道里面巨响的这一刻,也跟着冲动起来。山谷内的厮杀已经混乱,混乱中有人要往着石门处冲,很不幸被守在此处的骆峰击飞。这个高傲的人,在如此大场面中,心中也有了几分惊慌:“师兄,那些人是不是疯了?” “守住门户,别想这么多!”将一个来犯的人放倒,张平喘了一口气,引爆了的战斗,于短短的时间内,这已是他放倒的第三个对手了。虽然这样的对手还不够强,而这样的对手,实在很多,让他也有几分忙不过来的感觉。 这是战斗,这是厮杀,自然会流血的。像七子剑派的成栋、丘逢为,还有洪湖帮的朱尔文、柳铁英,他们经验很足,稳稳守住了一方,连看上去一脸和气的明净道长,也参加进来,要为里面几人争取时间。通道里面的巨响,似乎在这几个人的心上,没翻出什么波浪来,他们意志坚定,不为两三百人的冲击而改色。 胡磊很想进去看看情况,他做到了,在这片混乱中,趁着别人未注意到自己,快速地飞了进去,借着灯火,他见到了第二扇石门的打开,而首先进来的几个人,却没有一个留在此处,因第二扇门已开,胡磊判断,这几只老狐狸应该是进去了。 要抓紧时间,趁人少先捞取些利益,胡磊念头一起,便快速穿过通道,消失在第二扇门之后。 眼睁睁看着胡磊进内,无论是朱尔文或者是柳铁英,都有几分无奈。这正是他们忙着应对汹涌而来的武者的时候,比起他们要强上一点点的胡磊,他们留不下。 “老柳,你看我们要不要进去助副帮主一臂之力。”朱尔文提议道。 望着越来越疯狂的人,柳铁英眉头紧凑,他闻言沉声回道:“再坚持一阵,你我都进去,这里的弟子没有人照料。” 副帮主和普通弟子,孰重孰轻,是一个难题。朱尔文只能和柳铁英继续拦截,先坚持一阵子再说。 要往前进宝库的人和守卫者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不会是光明正大,你来我往的。大门派的弟子整体水平比起他们这些散客,要高出几分,这不假。可也应该知道,当一个人为了某种物事而疯狂,他们的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陷入疯狂的人,像是不畏生死般向前向前,半刻钟之后,连成栋丘逢为这样的好手都感到吃不消了。 敌手们有死伤,他们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同样不能幸免。若这样战斗下去,肯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是有考虑的人,有野心的人所不愿意见到的。 因此,在某个颇有几分见识的人喊出退进通道,退入山体里面的命令之后,仍能抵挡住进攻的守卫者们,快速没入通道。当然,也有考虑着在外面接应,而未入内的人,譬如七子剑派,就很有几个选择让开一条路,使得疯狂般的人通过。 战斗很激烈,却持续不长。至少这山谷内的战斗很快就停止,因众人皆有了向前的目标,他们终于争取到了,入内的资格。似乎《汉阳经》就在前面,值钱的宝物就在前面,他们只需要稍微往前几步,就能唾手可得。 “弟兄们,跟老子冲呀!”地道里响起了这样的冲锋号角。 从山谷到通道,再到神秘的宝库,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几百个人就这么消失掉了。若不是偶尔传来的打斗声以及吵闹声,很难想象一刻钟之前此地还人满为患。 第二百零六章 后发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几人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跟他们一样选择在后面缓缓而行的,还有好几个人。云帆不认得这些冷静之人,这几个冷静的家伙也同样不知道云帆几人,不过,这不妨碍当他们的走在一起,相互之间以脸上的笑意来一次心照不宣的问好。 “公子,这边请。”王朗显得淡定,其实内心已有几分忐忑,他希望众人的脚步快一些,如此方能在抢夺之中,吃肉喝汤。 “嗯,王朗你们带路。”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在路上,云帆不忘警惕着四周。像他们一样选择后发制人的这几个陌生人,虽然彼此脸上都是笑意,可每一个人内心里面,都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如此“友善”,仅仅是表面上的友善,很快的,当他们入内,为了某种物事,会毫不留情将凶狠的手段倾倒在所有的对头身上,包括现下还保持着善意的同路者。 一锅粥的翻滚,一群人的疯狂,持续半刻钟的战斗还是留下了几具尸体。这样不讲章法的厮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许多人的受伤,就是冲动的代价。 很快地,姗姗而行的人到了石门处。站在门口,一股从洞内吹来的风带来了血腥的味道。山谷内的战斗,比起山洞里面,宝库中的战斗,大概是远远不如的。如一张大嘴,一口将几百人吞入腹内,翻滚的粥入肚,棋盘山这一位巨人强大的消化能力,仍不可避免,体内持续着的争夺,持续的鸣叫,这就是为了绝学,为了尚看不见的绝学宝藏,而疯狂中的人,才刚刚上演的精彩而残酷的剧目。 “大师兄,二师兄,我们到里面去吧。”待得眼睛适应了里面的环境,于第一和第二道门之间通道的云帆说道。 “嗯,师弟,让他们几个带路就行。”田鹏飞制止住云帆的率先往前,在陌生的环境里,还需要靠王朗这样的人物来领路。 王朗得令之后,带着云帆几人绕到了石门后面,这里却不黑暗,因两边的石壁,嵌有发光的物件,这不是夜明珠,却有夜明珠的光芒,足以照亮眼前的一切。 当人们的来到这里,见到如许的光亮,便会在心底生出几分神秘的感觉。几人脚步停住了,因这时候,摆在他们前面的,是三条通道:一左一右,以及中间一条路,看上去没有什么差别。隐隐地,似乎每一条路的尽头,都传来了打斗声,以及惨叫声。 和云帆几人差不多同时到达的那几个陌生人,只是稍微犹豫一下,便各自选择了一条路,迈步而前。他们心中有底?云帆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现下的他们,也需要做一条选择题。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该走哪一条路才好?”云帆将选择的棒子交给了两位师兄。 “不如就左边这一条吧。”大师兄好像没怎么去思考,他的根据在哪,云帆暂不知道,不过,田鹏飞很快就给出了理由:“听声音的话,只有这一条路,较为安静。有可能很安全,当然,也有可能很危险。” 人多的地方,竞争自然激烈,这一点除了胡铨,在场的几人都清楚知道。动静小,代表着进去的人不多。这不是过多犹豫的时候,是以云帆问道:“师弟我无所谓,二师兄,你觉得呢?” “你们怎么走,我跟着就是了。”胡铨应道。 “好,王朗,就这一条吧。”云帆做出了选择。 “是,公子。”王朗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情愿,他也是一个有几分果决的人,若非如此,在平远城时,他就不会选择随着云帆三人到这里了。 对的,人少的地方,其危险性不比人多的地方少。王朗知晓,他的几个弟兄也知晓,心中有如许预估。但他们更知道,富贵险中求这样的道理。若想稳稳地坐着,天上掉馅饼,天上掉绝世秘籍,这都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需要行动,在别人之前的行动。虽然,比起卓森他们,几人的进到宝库,已晚了几分。 前路如迷宫般,弯弯曲曲,时有岔道。当云帆几人转入此宝库,走了大概两刻钟的样子,眼前终于开阔起来了,因他们到了一处广场般的地方。这也算是巨大的洞罢,前面的空旷,正零星站着几个人,抬头往上看,洞顶在几十丈之上。 远处堆放着好几堆物事,众人暂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确实,入目的第一印象,此处太过于冷清了,以至于一开始若不是云帆的眼神足够好,有可能不会留意,那几个查勘中的人。 呼了一口气,云帆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宝藏?大师兄,会不会感到失望?” “还好吧。”田鹏飞回答道。 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没有抱有占取宝库里面的物事之目的,所以就算见到面前的这种空旷,不会如何失望。王朗几人呢?当来到此地,只见到这么空荡荡的地方,那边有人,也堆有些不值钱的物事,他们的脸上当然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的失望了。 “公子,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王朗忍不住问道。 “才刚刚到达此地,就这么快下结论,未免过早了,王朗。”云帆指了指那边,“你们看,那不是卓森吗?” 山体之内的这个巨大的洞穴,有光线从高处照下来,兼且石壁之上嵌有发光体,是以常人都能在这里看清里面的事物。云帆的这一提醒,顿时将几人的目光送到了稍远处,那早到的人,似乎在那边小心探察些什么。 “好像是那个……,对,真的是卓森。”田鹏飞点点头。 “公子说的不错,那确实是卓森。”黄杨附和道。 连小弟都看到了,王朗自然也了然。 “公子,我们要过去吗?”这句话出卖了王朗的想法,云帆很随意的摆摆手,道:“你们几个,不用跟着我,想探察些什么,就自己去吧。若遇到困难,来跟我说一说就是了。” “谢公子。”王朗几人纷纷应道。 “公子,我看还是留下两人,随时听候您的吩咐吧。”王朗不忘他们的本职工作。 “呵呵,你们几人合作惯了,人手不齐,做起事来难免不应手,就不用管我们了。”云帆拒绝道。 “好,属下听公子的。”说完这话,王朗便领着他的四个弟兄往那几堆物事走去,他们要先了解这盖着的物件,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给老子停下!这几堆东西已经有主了。”还未靠近,王朗几人便被一个人拦住了。此人像是有恃无恐,他单身一人,就敢对上王朗五人?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真的有所凭靠? 云帆三人随意走着,选择的方向恰好跟王朗几人相反。云帆闻言扭头看了看,却未来得及发话,那边的王朗几人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去你的,以为来得比老子早,就可以如此无耻吗?”这是黄杨的声音,他跟此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第二百零七章 疑是机关 - 花山 - 卡拉左夫 卓森来得最早,和他一道的,是牛逸章牛大侠。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同盟者,比起长秋他们,之前已形成了合作的关系,所以能走在一起,不值得奇怪。 他们花了较多的时间才到达此地,比起云帆几人,不过早了那么半刻钟的样子。当那扇石门的打开,几个看上去颇有内涵的老狐狸就忍不住冲过石门,要先进入宝库之内,抢得先机了。长秋如此,卓森亦然,其余几人,纷纷在三条通道中选择其一。 其他人的情况卓森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们两人进入这个巨大的洞穴,他便有了某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里隐藏着什么。一时之间却看不出来,所以他们的既是谨慎,而动作不慢的查探,目前只搞清楚了,那几堆东西里,居然有腐败了的粮食的存在。 云帆几人的到来,两人自然知晓,一如和云帆几人差不多同时进来的几个无名之辈。当牛逸章低声对卓森提起“后来那几个人,特别是那个年轻人不足为患”时,卓森放心了。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虽然暂时未能找到《汉阳经》,他也不会立即后退,退到入口重新选择。在他看来,这一座洞穴,真有极大的可能,就是所谓《汉阳经》的埋藏之地。这样的直觉,在他的许多年的江湖生涯里,曾屡试不爽。 黄杨和其中一个人打了起来,卓森只是微微皱眉,他没有停下,已开始了的查探工作。 “卓兄,后面又来人了。”身边的牛逸章提醒道。 “何人?”卓森头也不抬,他缓步而前,往着某个方向走着,手里空空如也,很难想象,他所谓的直觉,到底是如何去查勘宝物的。 “是晁康。”牛逸章答道。 “哦?”卓森终于回头,“他们不是进了右边的路吗,怎么来得如此之快。”对于这种级别的对手,卓森卓大侠不敢掉以轻心,这次打开第二道门,若没有此人的提醒,恐怕现在的他们还在为如何打开石门而想着办法呢?这样的对手,而且是来自小刀会这个神秘组织的对手,是个有经验的老江湖都不会轻视,都会特别重视。 “哈哈,卓兄,原来你们在这里。”晁康笑出声来,在空旷的地面上,在巨大的洞穴内,这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发出来之后,便响荡在空中,久久不止。这家伙肯定是刻意的,卓森心里想道。 “晁兄呀,你们那边还好吧,收获应该不少。这里藏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卓某心里在想,若还得不到那部《汉阳经》的线索,就立马赶到你们那边去。想不到晁兄倒是过来了。”卓森做出要上前迎接的姿态,其实他才走了没两步,就停下来了。刚刚有了些许的眉头,就要因为此人的到来而停下,说实话,他心里有些不快。 “呵呵,那边的人争得头破血流,连一根毫毛都没能摊上。人老了,抢不过他们,只能过这边来,碰碰运气。”晁康的速度不慢,他很快就到了两人面前,“牛兄也在此呀,果然有门路。” “晁兄,此地如此冷清,一看就知道,这不会是藏宝之地。只不过人皆有侥幸之心,牛某也不能免俗罢了。”牛逸章打了个哈哈。 “不如咱们合作一番如何?”晁康单刀直入,道出了来意。 “这……”牛逸章望了望卓森,拿主意的人不是他。 “合作?卓某技艺低微,恐怕难入晁兄法眼吧。”卓森谦虚起来了。 “卓兄,不必过谦,你的本事,晁某还是清楚的。”晁康笑道,“合作嘛,很简单,在这处地方寻找宝物的线索,晁某只需要一样物品,当然了,这件东西,不是《汉阳经》。” “哦?”卓森眉头一挑,“大伙到这里来,主要是为了《汉阳经》,你我都是明白人,晁兄真可以割爱,将此经让给我们?”合作还未达成,前面的条件就要先说个清楚,这很正常。 牛逸章亦望着晁康,此人的这个要求,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半信半疑,难道这处宝库,还有比《汉阳经》更贵重的东西? “呵呵,卓兄、牛兄可以放心,《汉阳经》虽然贵重,晁某也知道,竞争的人太多,以晁某的能力,恐怕难以如愿,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当然了,卓兄你们帮助晁某找到那样东西,同样的,晁某也定尽全力帮助你们,得到《汉阳经》。不知道这样的条件,够诚意吗?”晁康盯着卓森的眼,淡淡一笑。 口头上的承诺,总都是口头上的,当然了,像小刀会这样的组织,像晁康这种人,一向都讲究信用,卓森不会担心其人只会说大话,说而不做。他想了想,便做出了决定:“好,我相信晁兄的为人,合作就合作,我们帮助晁兄找到你的所需,而晁兄也要为我们出一分力。” “卓兄果然爽快,来,我们击掌为盟。”晁康伸出了右手手掌,和卓森、牛逸章各击打了一下,这就算达成合作协议了。 云帆和他的师兄们自从进来之后,随意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空荡荡的地方,实在没什么足以引起他们好奇心的物事,他的对于《汉阳经》等,兴趣是有,可要他如那边的人那样,仔细翻查,苦苦地找寻机关,挖出宝物的藏身之地,显然还差了些动力:一如大师兄说的,不知名的武功秘籍,就算多么的让武林人红眼,在他们这些修道之人看来,也不过是低档次的物件,当不起过分的追求。 云帆坐在台阶之上,望着那边三人的击掌一幕,便笑着对身边的两位师兄道:“大师兄,二师兄,看来咱们在这里看着就行。像那边的几位大侠,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估计不久之后,这里会热闹起来了,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如何?” “如何个收法?”田鹏飞饶有兴致般问道。 “对呀,师弟,怎么做渔翁?”二师兄望了望四周,感觉此地的冷清,是较为适合做些类似打坐这样的功课的,可惜现在人不少了,此时的入口,又迎来了数个陌生的家伙,显然,这是选择了左边通道的人,他们抱着碰运气的想法进来,期望不低。 “只需要在某个人抢到了《汉阳经》或者其他我们感兴趣的东西时,上前去借过来瞧一瞧就行了。”云帆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只要他们出手,就没人能够抵挡得住。 “师弟,这应该不叫借过来吧?”田鹏飞笑道,“我看呐,跟抢夺没什么分别。” “不,大师兄,你理解错了,真的是借。借过来看完之后,又还回去的。所以不叫抢。”云帆解释着道,“而且,还说不定我们运气很好,不必通过他们的手,由师兄你们,或者王朗他们找到这些有价值的物事之藏处,这也是说不准的。” “师弟,你说像我们这样,在这里坐着,不去寻找,那些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有脚,会自动找上门来么?”大师兄摇着头,“二师弟,你说是吧?” “这个,好像大师兄说得有道理。”胡铨附和。 云帆神秘一笑,低声道:“师兄,你们看,这是什么?”他坐在台阶之上,右手正放在一块突出的小石头上面,“这会不会是机关?”显然,云帆公子在无意之中,找到了一处貌似机关的石头,这不显眼的小石头,正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这,师弟你是怎么发现的?”田鹏飞问道,“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运气?”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不会真的如此之好罢。 不过,运气这种东西,也说不清楚。更何况,小小的石头,长在石阶处的石头,是不是某个密室的机关,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刚才进来时,就被我发现的。师兄,要不要扭动一下,师弟发现,这应该就是机关,可以扭动的。”云帆有意的将衣摆扯到一边,如此一来,便足以遮住这块不显眼的石块。 “还是等一等罢。”田鹏飞指着入口,“师弟,你们看,又有人进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不挪位 - 花山 - 卡拉左夫 那边黄杨和某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在陈汉星的帮助之下,那一个倒霉的家伙被他们击倒,此人倒地之后,还叫嚣着等他的弟兄过来,会替他报仇的,显然,这是一个不甘于失败的人。此时他的眼睛亮了,因入口处,田鹏飞见到的那几个人,便是他的所谓的兄弟。 “大哥,这边,这边。”此人喊了出声,有帮手的感觉,叫他温暖,特别是这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的大哥,他的几位弟兄,来得实在是及时。 当黄杨两人在战斗时,王朗利用短短的时间便发现,所谓腐烂了的粮食下面,居然堆放了不少的金银。虽然还未找到《汉阳经》这样的秘籍,眼前这堆物事,居然会是财货,他已经感到高兴了。宝库,这真的是宝库,光面前这堆金银,已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怪不得那个被黄杨放倒的家伙,明知道他们有五个人,而他只是一人在此,都敢于和他们作对。实在是为了财货,为了如此多的财物,平常人根本不能免俗,要占为己有。 想到此处,王朗偷偷地看了一下,那边坐着的云帆公子,然后调转目光,瞄了瞄卓森三人,他刚想松一口气,便见到了,被黄杨放倒之人的帮手,终于飞快地赶了过来。 “兄弟,你没事吧?”来者三人,为首的是一个长着胡子的壮汉,其人握着一把大刀,来到王朗几人的对面,便一脸关切地对着地上那人嘘寒问暖了。 “大哥,我没事,先解决掉这几个家伙吧,有他们在此,那堆东西我们就搬不走的。”地上那人毫无作为俘虏的觉悟,身为阶下囚还敢如此叫嚣,实在令人气愤。 “是你们将我的兄弟打伤吗?”壮汉用刀指着黄杨一伙,“把他放了,兴许等一会你们可以少受点苦。” 黄杨挺身而出,冷笑道:“不放又如何,别他妈废话,不就是打架吗?放马过来,让爷爷告诉你,老子手里的大刀有多么锋利。” “再问你们一句,放,还是不放?”壮汉的耐性很足,涵养功夫不错,尽管他心中的怒火不减,当来到此地,差点压抑不住,要爆发出来。 黄杨刚刚想上前接下这个家伙,却被王朗伸手拦住了,他上前一步,笑道:“这位兄弟,此处的财货,一个人或者几个人都带不走,不如我们各占一半,如何?” “先放了人再说。”壮汉的眼里,似乎没有那几堆物事的存在,他要先将自己的弟兄救出来再说。 “好说,好说。刚才只是误会嘛。”王朗对着他的几个弟兄打了个眼色,“先让这位兄弟回去休息一下,五弟。” “是,大哥。”虽然不知道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陈汉星以为,就地上这个家伙,放他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刚才的交手,已让他们知道此人的身手,只要认真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之对付。 更何况,此人已被击伤。 这边的人要为那几堆东西做谈判,最早到来,且弄出些许眉头的卓森几人,已到了云帆附近,在四处敲打着,凭着卓森的直觉,他们以为如此空旷的地方,存在一两个密室,其中之一应该就在附近。这时候的卓森是认真的,他的合作者牛逸章与晁康或紧随其脚步,或在他的身边护卫。说到找寻机关这样的活,三人之中,以卓森最有经验。 他所凭靠的,除了直觉,也很有几分技巧的。 “怎么样,卓兄?”牛逸章问道。 “应该不远了。”卓森居然噏动着他的鼻子,难道他是靠着鼻子,靠着某种普通人嗅不到的味道,来找寻机关密室的?不远处的云帆见到此状,心底要发笑。 “大师兄,你们看,他们好像要过来了。” “此人,居然有这样的本事?”田鹏飞也看到了,那微微噏动着的卓森大侠的鼻子,其方向,往着这边而来。 “有趣。”云帆笑道。 王朗很快就和壮汉达成协议,壮汉虽然想出手,无奈低调的王朗摆出了他不弱的名头,在壮汉面前,稍微露了一手,便将此人镇服。 “大哥,”挨揍的家伙不情愿了,他本来想通过大哥的手,找回场子的,这时候尚不忘挑起壮汉的火气,“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哼,”壮汉低声道,“形势逼人,暂且只能如此,先忍一忍。”他唤过两个兄弟,让他们取出布袋,在那堆财货里面,满满的装了三大袋之后,便笑着对王朗拱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们也不取太多,这几袋足够了,后会有期。”这家伙不贪心?王朗心里有些佩服,在如此大堆的金银中,只取两三麻袋就走,确实需要极大的毅力,以及极大的勇气。 “呵呵,好,再会!”王朗郑重地道。 就这样两方人不通名姓,在几堆腐烂的粮食下面找到的金银里,各取所需之后,便拱手而别。那四人顺着原路出去,而装了两个袋子的王朗五人,很快回到了云帆身边。 “公子,那边的金银,属下只取了两袋,不敢多拿。”王朗言道。 “是金银吗?”云帆没到那边去,他以为露出来的只是粮食,发霉了的粮食,若不是刚才王朗几人动手,拨开粮食露出闪发着光芒的金银,云帆不会以为,将金银这样贵重的物品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是正常的。大抵只有暴发户才会这样做吧。 “是的,确是金银。”王朗答道。 “怎么不多拿一点?”云帆笑着问道。 “不了,正事还没有着落呢?”想到那部《汉阳经》,包括王朗在内的,他的几位弟兄,心底有着热意,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人,所应该着重看重的东西。钱财,确只能算是身外之物。 “你们几个,别挡在这里,快走开。”卓森终于要路过云帆他们所在的台阶,牛逸章首先过来,他要先赶开眼前这几个莫名的家伙。 卓森名头不弱,牛逸章同样如此。若是单独遇上这两个人,王朗团体说不定会忍声吞气,让路就让路罢,因为实力说话,他们无法对抗眼前之人。不过,加上云帆公子,还有他的两位师兄呢?刚刚得到了不少的金银,且要觊觎那部秘籍,兼且王朗亦有身为属下的觉悟,要维护云帆公子的尊严,所以他闻言抢在云帆等人出声之前,说道:“这位大侠,不知我们何处挡住你们的路了?此地如此之大,我看,从那边过去,也未尝不可。” 云帆有被轻视了的感觉,他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闻言便要生出不快,没想到王朗的觉悟不低,如此属下,表现得可以呀,他心底有些满意。在三间客栈时,牛逸章这家伙就给自己不喜的感觉,再次遭遇,他呼出一口气之后,要冷观事态发展。 卓森果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听了王朗此话,牛逸章都要发怒了。毕竟像王朗这样的角色,是没有权利没有资格在他们面前如此造作的。 “呵呵,是这样的,老夫需要从你们这里过去,请你们让一让。当然了,等一下你们可以坐回来。”他的语气很正常,也很自然,好比一个慈祥的长辈,对后辈循循诱导一般,不会让人如何反感。 既然掌握在自己手里,是那一块疑是机关的石头,云帆就没有想过这样交出去。他闻言笑道:“这几位大侠,对不住了,我的两位师兄刚好走了不短的路程,需要休息,一时难以挪动开来,请这位大侠见谅。” 他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做好了那几个人翻脸动手的准备。 这么硬气的话语,显然让几位大侠有极其不适应的感觉。而王朗五人呢,他们只看到,在这件事情上,公子一步不让的态度,这分明近乎于霸气嘛。要知道,江湖上的年轻人,只要知道这几位大侠的名号,在这种情况之下,都不会如此莽撞,如此得罪人的。 难道这就可以判定,云帆之跋扈,云帆之目中无人?反正他的这种态度,无形之中使得王朗这几个下属,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第二百零九章 连通 - 花山 - 卡拉左夫 “卓兄,别跟他们废话。我来搞掂他们就行。”同样是在三间客栈的那次偶遇,牛逸章就对云帆此人没有好感,连带着对此人身边的人,包括穿着道袍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感。云帆这种嚣张的态度,刚好给了他牛逸章发挥的余地,他要教训此人一番。 这一下,卓森不再一味退让,一味“软弱”了,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数三下,若你们还不离开,就不要怪老夫霸道,以大欺小了。”牛逸章对上云帆几人,不屑于使用武器,凭着两只肉掌就足够了。 “这位大侠,我们真的需要在此地休息一阵,没有骗你。不过,若将我们赶开,会让你们好受一点,小子愿意让出位置。”云帆装可怜了,大师兄不禁好笑,这个师弟,平时看他老老实实的样子,没想到当这种场面之下,还会有心情跟人搞笑。他知道,师弟这样做,不过是不想让出位置,让出那块石头的控制权罢了。 小小石头,真的是某处机关的关键吗?田鹏飞摇摇头,他尚不清楚。 被这个无名小子调侃了,牛逸章冷笑着道:“这年头的后生,就只会耍嘴皮子,如此轻佻吗?”他上前两步,打算移开挡路的人。 “大胆!”又是黄杨,似乎比起王朗来,这个被云帆击败过,折断过大刀的人,对云帆的忠心要来得更为真切。 “滚!”一而再再而三被消遣,涵养再好的人,都会被激怒的,牛逸章袖子一挥,他要先赶开恼人的苍蝇。至于卓森和晁康,就在旁边冷视着,这里的闹剧。由牛逸章出手,肯定的,这几个人会被扫到一边去。 “轰隆隆”,低沉的声音响起,当牛逸章的手离黄杨的脸有四五公分的样子,这一个巨大的洞穴的某一面墙壁忽然出现一道门,一道约有三五米宽的门。随着这一声响,里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踏踏踏”的脚步声中,还夹着叫喊着冲锋的,有挤压着抢夺的,还有武器相击的清脆声。 这是怎么回事?牛逸章生生停住他的动作,因此时的卓森道了一声“慢”。其人扭头看往门户处,晁康同样感到惊讶,而将注意力放到了那边去。就这一下,三人似乎忘记了,前面还有人挡着他们路了。 声响过后,声响之中,云帆等人见到了,从山谷内冲进宝库的那些江湖人,居然从另一条通道,打开了通向此地的机关。这听起来很有几分不可思议。当刚到了这个冷清的地方,云帆心中猜测,聚集了大多数人的某一条通道的尽头,彼时应该在上演着凶残的竞争,血腥的战斗,他没有想到,战场会转移到这边,来得如此之快。 “哈哈哈,老子终于进来了,这才是真正的藏宝之地。”一个幸运儿从通道中飞了出来,不过,他还未来得及继续高兴下去,后面汹涌而来的人,大众激情的高歌轻易地将他的声音淹没掉。 “原来宝藏就放在这里呀,幸亏老子刚才没出多少力。” “嘿嘿,还是老子聪明,跟在大伙后面,后发制人。” 这些都是历经了刚才的混战,吐出一口浊气之后的人,所生出来的感慨。 “咦,不对,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宝藏。”有人终于发现了此地的空荡,眼神好的,看到了台阶上的牛逸章卓森以及晁康等人。 “那边不是卓森大侠?”人流在动,在快速流动,很快地,约莫有两百个人从那处通道过来,冷清的宝库,顿时变为热闹之地。 长秋和关逢龙是最后才从通道处出来的,他们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乱,可想而知,在人群之中,在第一次疯狂的人群之中,像他们这样的好手,仍不能避免受到影响。不过,他们还是没有受伤,因他们懂得保身,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有自己一方的弟子作为外围的力量,供他们使用,卸掉不少的狂乱之力。 这两条狐狸也发现了立在那边的卓森几人,两人脸上一松,皆有了笑意。 在那些幸运儿的大叫声中,长、关二人带领着他们帮内门内弟子,大踏步走了过来。幸运儿们发现了腐烂的粮食下面居然堆放着如此值钱的财货,自然免不了第二轮第三轮争斗,这就是江湖,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为前导,为目标,那么,吃五谷杂粮的人,好勇斗狠的家伙,便会很自然落入这个战斗的圈子,很少有人能够幸免。 这几堆丰富的足量的巨大的财富,确实,真没有几个俗人能够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大伙快上呀,手慢就没有了。”有人在呐喊。 “靠,别抢,这是老子的东西。”迟到的“主人”在人的洪流中,显得如此无力。 “老子只要小半袋,大哥,您就别盯着我了,那边还有好大一堆金子呢。”某个率先得手的人需要转移强大对手的视线。 可以说,山谷里所翻滚着的那一锅粥,完全倒进宝库之后,稍微冷却一下,停止冒泡,经过一阵子的摸索和等待,发现了新的通道,在新的柴火的加热之下,又开始翻腾起来。相对而言,山谷内的那锅粥是平静的,而此时的人群的争斗,已宣示,粥尽管非常的烫,敢于吞吃的人,非常的多了,多得连大门派的弟子,都要上前去,分一杯羹。 “卓兄,晁兄,呵呵,就不到半个时辰,长某居然有三秋不见的感觉,缘分呐。”长秋笑眯眯着道,眼前的几位对手,看上去仍没有收获,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好消息。他不能再犯方向上的错误了,虽然,三条通道,通向何处,事前几人都是不知道的,能不能直接得到《汉阳经》的线索,其实是运气的事情。 关逢龙和长秋一起,只带着笑意,长秋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关逢龙自然也不会含糊。所以此人的心中,也颇有几分庆幸,庆幸某个家伙的无意中将机关打开,将两条通道尽头的密室连接起来。比起明清和第四先生,他们要早到一些。 “长兄,关兄,哈哈,你们也不错嘛。想来在那边已经把宝物搞到手了吧?只有老夫几人运气不佳呀,直到现在为止,连一块砖头都没能得到,遗憾,实在是遗憾。”尽管心有不喜,当大众的到来,当长秋和关逢龙的到来,卓森几人似乎一下子就将云帆等抛在一边,他们的对手顺利过来,无疑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工作进度的。 坐在台阶上,身边不远就是几位大侠,近距离对上这几个人,王朗等多少会在心中感到几分紧张的,这不会因为云帆公子的在场,作为他们的后盾而把这几个人轻视掉。大侠们该有的气场,此时此刻,一分都没有减弱。这大抵就是压力的来源吧。 差点和牛逸章交上手的黄杨暗暗擦了擦微不可察的汗水,就在刚才,牛逸章的动作实在够快的,他几乎没有躲开的机会。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到,名声响亮,数十年而不坠的某些大侠们,真不会是名不副实的草包,他们确然有其独到之处。 “晁兄,这几个是你会中的弟子吧?”长秋话语一转,便留意起云帆几人来。其实对于云帆这几个人,他是有印象的,在进入山谷之前,长秋副帮主就吩咐过下人看好那几个愣头青。面前几位,不就是跟八极门弟子起过冲突的无名之辈吗,他们居然也来了此地,所以长秋的问话,带着某种不便直言的目的,他要弄清楚,如此愣头青的行为,是不是跟晁康,跟小刀会有关系。按照正常的思维,敢在八极门面前耍横,大概只有小刀会这群家伙做得出来。 摇摇头,晁康笑道:“晁某也不认得这几个年轻人,长兄,还有关兄,你们知道这几人的来历吗?”顺利转移了话题,几人把目光放到了云帆一伙身上,卓森还在犹豫,该不该当着长秋等人的面,继续找寻下去,而将云帆几人踢开呢?这是一个问题。 关逢龙的记忆力不错,居然对如此小人物记在了心上,不愧是护短的八极门之长老,他闻言一笑,便叫过了八极门的弟子,吩咐道:“给我好好看着这几个人,不要让他们跑了。”话里的语气,以为云帆几人是普通货物,或者说是温顺的羊羔,可随意任人宰割似的。 “卓兄,晁兄,还有牛兄,不如咱们先到那边去,再商讨出一个找寻宝库的办法来吧。”长秋很快给出了他的建议。 “好,听长兄的。”对着晁康和牛逸章打了个眼色,卓森爽快地答应了长秋的邀请。 第二百一十章 手痒 - 花山 - 卡拉左夫 那边的战斗,为金银财物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很有几个勇士在诠释着,如何才是真正的为了财货而不要性命。倒下了的人之鲜血,足以作为促发人的兽性的催化剂,大刀长剑匕首飞镖乱舞,拳头铁腿齐飞,倒下了的人只要还有能力站着,就不会舍弃,那让人狂热的巨量的金银财物。 好几个大门派的弟子守住了一堆腐烂粮食,以及粮食底下的金银,却也被散乱无章的江湖同道逼了过来,尽管有像朱尔文、柳铁英这样的好手在,亦不能避免伤到皮肉。 这是一场凶残的战斗,这是一场还未见到《汉阳经》这样的秘籍,就已经开始了而难以停住脚步的战斗。几位聚集在一起的头目眉头皱紧,对于就在旁边的肥肉,那诱人的金银,他们自然不愿意放弃。不过,他们的主要目的,不在于这些身外之物,最重要的线索,《汉阳经》的线索他们还一无所知,是以皆不愿过于介入那残酷的战斗中去。 “尔文,让弟兄们先撤到一边吧。”长秋下了个命令。 “是,副帮主。”朱尔文忙把洪湖帮的弟子叫到一边,金银虽然让人眼红,到了他这样的层次,自然不会意气用事,要以帮内的大事为主,这是准则。 关逢龙紧跟了同盟者的脚步,亦收回了八极门的爪牙。护短之人胸怀自然不会太广,他的将注意力聚拢了,只不过是要在最后的大蛋糕中,分得一大杯羹罢了。 卓森笑呵呵着道:“还是长兄关兄气魄够大,如许金银在面前,都可以不闻不问。” “卓兄过誉了,非长某看不上眼,只是能力有限,不能与群雄争先呀。”长秋摆摆手,笑道:“对了,卓兄晁兄,还有牛兄,你们先行到此,不知有什么发现没有,刚才在那边,我们是一无所获呀。” 这句话就有些不厚道了,双方只是竞争者而不是合作人,长秋大概不会以为凭着这句“毫无收获”就想换得卓森等人的线索,他这样做,有何用意呢? 卓森不以为意,他随意指了指连接两个密室的通道,那扇被打开的石门,道:“本来刚才在那边已经发现了零星线索的,不过,长兄你应该也猜到了,此门被打开,所以所谓的线索,算不得数。”既然还未翻脸,卓森不介意先放点烟雾弹出来,以扰乱对手的思维。尽管他很希望那帮疯狂中的人,胆敢过来挑衅他们这帮老家伙,如此一来,他们几人,方有机会乘机将他差不多寻找到的线头抓在手里,而不是现在这样,有所顾忌,不敢放手施为。 “诶,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都是随波逐流,不知这边的情况,就这样坏了卓兄的正事,真过意不去。”长秋假意堆出了歉意,对于卓森那番话,他根本就不相信。不过,他也不会以为,比他们早到的面前三人,会一丁点的发现都没有。 “不知刚才长兄说的,咱们几人商议着找到《汉阳经》的线索,如何入手呢?”领会到卓森眼里的意思,牛逸章终于开口发话了。这时候的他们,尚是有几分基础的合作者,他自然会出一些力。 “这个嘛,其实明人不说暗话,长某也知道,对于机关之术,这里几人之中,要数卓兄最为精通。所以能不能找到入口的线索,还需要仰仗卓兄,多出一把力才行。”长秋望了关逢龙一眼,接着道:“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无赖了,不过,卓兄可以放心,对于《汉阳经》,来平远之前,洪帮主早有吩咐,原本我们可以不要,只要抄阅一份,就足够了。因此,原本《汉阳经》,我们可以让出来。”他微微颌首,这是要关逢龙表态。 “对,骆门主也是这个意思。”关逢龙抱着拳头,以五六分的诚恳语气言道。 “哦?”卓森很惊讶,不解道:“原来如此呀。不过长兄,你也太看得起卓某了吧,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第二扇门的时候,卓某也不会束手无策,需要晁堂主提醒,才误打误撞将石头破开了。”他将目光转到了晁康身上,“还得多谢晁兄的提醒之义啊。” “那也不是晁某悟到的。晁某无意之中听取的消息,没料到会是真的。”晁康脸上的表情不变,似乎他只是来打酱油的,心中所要取得的东西,跟眼前几人都不一样,不会起冲突。 长秋亦送出了笑意,道:“我看嘛,卓兄晁兄,你们都是行内人,比起我这个大老粗来,要懂得太多了。不知我们洪湖帮和八极门各以一个不过分的条件换得卓兄出手,事成之后再合力抵御来扰之人,卓兄觉得如何?”他带着期待,忽然添加了这么一句“时间可能有些急呀,那边的第四先生和明清道长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卓森嘿然一笑,确实,他们虽然早到,而此时仍停留于探索阶段,有可能走了第三条通道的明清等人,已摸索到了宝库的边缘,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继续无谓的消磨下去了。他对着牛逸章和晁康两人问道:“晁兄,牛兄,卓某要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还是卓兄拿主意罢。”像是调好了闹钟的位置,卓森的话刚出口,牛逸章与晁康两人便异口同声给出了这个答复。 “好,既是如此,我希望长帮主还有关长老能够信守诺言,原本就交由我们处置。至于那什么条件,这个我暂时没有想到,还是由晁兄和牛兄来说说吧。”卓森示意他的两个合作伙伴出声提要求。 “无功不受禄,牛某不敢僭越。”牛逸章忙摇着头道。 “要求嘛,呵呵,确实如牛兄说的,需要卓兄来提,让晁某来,不合适。” “行,那事成之后再说吧。”卓森笑言,“等一下有劳几位帮卓某照应好身后和两侧地方,年纪大了,胆气也弱了,卓某还是担心那不长眼的暗器呀。”这听起来是玩笑的话语,若深入想想,好像又有某种意思在里面。在场的几位都心机不浅,所以同时点头道:“卓兄放心,你尽管施为就是了。” 这边的所谓商议,在一片平静中进行,时间过得够慢的了。那边抢夺金银的战斗,已进入了白热化,倒地之人或者死去,或者重伤下了火线。鲜血一地,呐喊声和惨叫声同在。其实许多人都知道,他们如此着紧这些身外之物,除了眼前的金银实在过于诱人,容不得人不动心之外,更主要的是,他们需要将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欲望发泄出来。 《汉阳经》是重要,而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觉得眼前的利益,比起那些看不见的物事,要重要许多。更多的身不由己的人的加入,便预示着此场战斗的荒诞而血腥。 有冷静的,当大多数的人抢夺金银之时,不忘找寻武功秘籍线索的一小部分人,随着卓森的再次出马,一下子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 望着再次过来的卓森几人,云帆对着他的两位师兄低声道:“大师兄二师兄,师弟打算试一试这个机关,你们要小心了。”被人监视的感觉,云帆很是不喜,不过就刚刚的一段时间里,他还未下定决心要如何处置那块奇怪的石头。这是他的望着不远处,为了金银拼个你死我活的江湖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从有趣到无聊之后的一种转变。 卓森几人的再次过来,使得他忍不住手痒了,这大概就是大侠们气场的作用,至少此时的王朗和黄杨等人,是这样想的。他们手心不由自主般冒汗,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和大侠们的战斗,胜算如何。 不过,那几个老家伙,真的要过来将他们解决吗?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又看不出端倪来。 “大哥,你看……”许永历紧接着低声对着王朗道了一句,尚未来得及讲完的话语,耳边便听到了机关门户扎扎响动的声音,脚下可以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这一次,声音是如此之近,让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扇黑黝黝的门从被分开的石阶中间出现,幸而他们几人站立的地方稍微靠边,若不然,反应不够及时,有可能整个人站立不稳,落到那扇门里面去。他耳边接着是某人的一声大呼“这边,这边!”,便足以吸引住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无耻之徒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的打开机关,本来是不大顺利的,他要用手旋转石块,却发现左右都不能如意,无奈之下,只能微微用力,一巴掌将那块石头压了进去。没想到他的无心插柳,真的打开了一扇门。 “快,那边的宝藏之门被打开了,冲!”声音的传播在这种距离上,比起人的动作要快上很多,当牛逸章等人,当卓森发现此地的异常情况,他们脸上急了起来。好比于他们松懈之时,受到了来自某个角落里的袭击,若不是他们经验够足,这样的响动或很可以给予他们措手不及的击打。 门户打开,云帆忙拉着两位师兄跳到一边,同时喊道:“王朗,你们别急着进去,先到这边来。” “是,公子。”黄杨率先出声,他的几位弟兄亦然。虽有几分着急,这几人出奇的让到一边,给了卓森等人进去的机会。 “哼!”卓森很有几分怒意,那个可恶小子的出手,无疑是打乱了他们刚才的计划,他没有选择停留,而是率先入内。皱着眉头的关逢龙和牛逸章于他们进入通道之前,很随意地对着不远处的云帆等人挥动了一下衣袖,顿时数电黑星快速奔向云帆的要害之处,这是偷袭,没想到护短的大人物和脸色不豫的家伙会给那个多手的后生这么一下,这足够隐蔽,若云帆还是如花山回来时那么大意,若他的身边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是有很大可能会中招的。 这两个可恶而阴险的家伙,云帆心中生出愤恨,不等大师兄等人出马,他将气力布满整个袖子,轻松将暗器打落,且从另一只手里,射出了几块普通的石子。可惜的是,这样的反击,因了门户的阻挡,只能狠狠落在石门之上,碎成一地。 “师弟,你没事吧?”大师兄皱着眉头,对着入内的那两个老小子消失的地方盯了一眼,便转向他的师弟问道。 “哼,幸亏老子有所准备。”石子没能击中对方,云帆有些恼火,他很想立即冲进去给那两个家伙一巴掌,无奈跳到了一边,继大侠们入内之后,前一刹那还在战斗中的那些人,已如终于找到了缺口的洪水般,涌了过来,要将这里的红色的激情,红色的疯狂带进神秘的石室中去。里面或有更多的金银珠宝,或有更让他们疯狂的,《汉阳经》。 胡铨自然也看到了,刚才飞过来的暗器。在他的应激性之下,亦做好了打落暗器的准备,不过云帆师弟的动作比他稍微快了点罢了。他站在云帆的左边,亦关切问了句“师弟没事吧?”接着握着拳头,刚才那一幕,叫二师兄模糊知道,人心险恶,世道真的不易走。扪心自问,他们几人和那几个站得不矮的大侠,有过什么过节吗?他想不通,但不代表他不会愤怒。 “师兄,我们这就进去,教训那两个老家伙吧。”胡铨请求道。 “等一等罢,二师兄。师弟迟早要让那无耻之人吃上苦头。”师兄们的关切,总会让云帆感到暖心,他没有想到,以二师兄的脾性,居然会有如此反应。这也是一种变化? “那好吧,听师弟的。”胡铨有几分不情愿,他很愿意立即跟进去,质问且教训那两个陌生的老家伙。 身边的王朗等人,在心底抽了一股凉气,那两个所谓大侠居然临入石室之前,还记得要射出暗器,他们不会有准备。这分明是要夺取云帆公子的性命,想到这里,他们心有惊颤,若是直接对上那显然含着怒意的暗器,几人当中能有谁可以在没有准备的前提之下安全躲过呢?擦擦汗水,王朗躬身道:“公子,刚才属下大意了,没有想到,那所谓的大侠,居然如此无耻。属下有罪。” “公子,属下有罪,请公子责罚。”许永历几人自然是要表态的,关键时刻,他们没有将云帆的安全摆在第一位,是为失职。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也没有错。只是对方太狡猾,太无耻了。”云帆平复着心情,勉强一笑。 “不,还请公子处罚。若不然,属下过意不去。”王朗有些执着。 “都说不关你们事了,起来吧。”云帆甩了甩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诺,他们都差不多全部进去了,我们也不能待得太久,也进去吧。”他指了指那边再次空荡下来的战场,刚才还热火朝天,白热化的战斗,随着那扇门的打开,那些抢夺金银的人,早就涌了进去。剩下些倒地之人,或者受了重伤,或者已经死去,亦有胆子不够大,得到了一些金银就打起退堂鼓的家伙,不过,相比于进去了的人,这些只是极少部分。 能赶到棋盘山,参加这种盛会的人,一般而言,都是见过鲜血,意志不会太弱的。 “是,公子。”王朗站了起身,他的几个弟兄见状,亦从地上起来。 “师弟,咱们这就进去了吗?”田鹏飞问道,“要不要再等一会,毕竟里面的情况,还不够明朗。” “这个……”云帆打了个响指,道:“王朗,你们几个,先到门口处看看情况。” “好的,公子。”王朗留下了黄杨和陈汉星,只带着许永历和张剑,顺着台阶而下,很快到了被剖开的那处机关,入内几步之后,便快速出来,禀道:“公子,这条通道不小,比起山谷入来那一条要大一些,不过里面没有见到什么灯火,黑黝黝的,那帮家伙怎么消失得这么快呢?”后半句自然是他的疑问,声音已自觉般放低了。 “大师兄,二师兄,我们也下去看看。”听到这里,云帆心生疑惑,若真的没有灯光,那帮家伙全都有夜视眼?这不可能。 “嗯,走吧。”田鹏飞颌首,胡铨便有些急迫般跟在身后。 门户确实黑漆漆的,像一只未名的野兽的大嘴,站在这一扇门前,云帆等人皆感受到了,里面吹来的一阵冷风。比起外面山谷,以及山脚处的秋风,此时的风很有几分冰凉。这大抵是因为许久不曾开门,里面的一切,包括空气在内,都被阴森的因子熏坏了罢。 “你们有带火吗?”云帆转而对着王朗等人问道,他们自然没有带着火把这样的物事,甚至好像连火折子都遗留在三间客栈。对于云帆的两位师兄来说,这样的黑漆环境,也不能影响到他们的视物,云帆吞下了金丹,自然也不会太差。不过,有火把,自然是最好的。 “有的,公子。”王朗从许永历处取过一只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是火折子,以及两根不长的火把。 “好,前面领路。”云帆挥一挥手,便决定了他们行军的队形。小事情嘛,王朗这样的属下,自然会安排好,不像云帆三人,于这样的事情,是没有多少经验的。这从他们的连火把都不带,就敢于往棋盘山这个陌生之地冲,窥见一斑。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蜇一脚 - 花山 - 卡拉左夫 当他们在王朗和许永历领头,云帆三人居中,而稍微后一点是黄杨等人,走出了大概三四十米的距离后,眼前的漆黑,便被安放在两边墙壁的灯火驱散开来了。从石门到这里的一段距离,在普通人来说,若不是靠着火把,尽管中间未发现有其他杀人伤人的机关,是很难走得过来的。 此条通道有些弯曲,非直线的设置,让处于黑暗中的人,不容易找得到前行的方向,对于胆子不够大的人来说,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惊疑,导致中途折返。 很幸运,王朗以为他们的准备工作尚算可以,火把派上用场,比起刚才汹涌进来,不时见到倒在通道内的倒霉的家伙,他们可走得更远。那若干永远留在了黑漆之地的家伙,应该是错乱之中,被同样要往前的人,顺手解决了的,这都是些,有胆量,但过于冲动的家伙。黑漆通道不比那空旷的石洞,空间太小,若有暗器,若飞来刀剑,腾挪的空间不足,容易被暗算掉。 “大哥小心!”走在前方的许永历眼角处发现了一条黑影从拐弯处飞了出来,对准了的目标,正是王朗。 喝止的声音刚刚响起,那条黑影已经到达距离王朗两三尺远的地方,这位办事稳妥的人,像是忽然陷入了某种停顿的状态之中,居然没有躲避的本能,许永历以及最后方的几人自然来不及帮他挡住敌人,这一刻胡铨飞身而前,居然抢在黑影之前,将王朗扯了回来,同时一脚踹中那条黑影。这样的动作实在够快,比起人的思考,只慢一点点,所以,王朗是幸运的。 “怎么回事,二师兄?”云帆问的自然是那条来袭的黑影,因胡铨的那一脚,早就将此人踢到了前方,他一下子没能看清。 “师弟,这好像是一个躲在暗处的人,应该晕过去了。”胡铨放下王朗,继而问道:“这王朗是怎么回事,怎么刚才一动不动的,大师兄你过来看看。” 因了这样的变故,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火把光映照之下,王朗无力地躺在黄杨的怀里,他额头开始冒汗,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是……,谢……谢谢道长。”王朗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道了声感谢。 “王朗,刚才是怎么回事,你遇到了些什么?”田鹏飞到了王朗跟前,抓起他的手腕,问道。 刚才是一处拐弯,王朗和许永历在前,中间三人,胡铨要稍微往前一点,所以后面的人,看不到最前方的王朗处的情况。 “好……好像……是被某样东西叮咬了一下。”这句话让王朗使出了五六分的气力,才短短两句话的工夫,他的症状似乎在加重。 “把王朗放在地上,还有你们几个,别围上来,在四周分立,注意来人,以及墙壁之上,有动静立即告诉我。”田飞鹏吩咐下去,让黄杨几人在外围形成保护的态势,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二师弟,你到前面去,将刚才那人带过来。”大师兄继而说道,“三师弟,你认真地找一下,左边的石壁,有没有什么小动物之类的,有的话先不要惊动,等为兄来抓住它。” “是,道长。”这是黄杨几人的话。 “好吧,大师兄,什么小动物如此厉害,叮咬一下,便要了王朗半条命。”云帆望了望走在前方的二师兄,便将视线转到石壁之上,靠着火把的光,他仔细搜索,很快就在一条石缝处发现了一只类近于蝎子的动物。 难道是这只不起眼的家伙?云帆心里想道,他装作随意般扫描过去,没在这只安静的蝎子上过多停留,这时候田鹏飞放下王朗的手,他悄悄过来,低声问道:“师弟,有没有什么发现?” 云帆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指了指蝎子的藏身之地。被发现之后,这只安静的蝎子往石缝里面钻,只留下它的尾巴露在外面。灯火之下,田鹏飞看清了那条尾巴,他在心中确认了一遍,就取出了一只镊子般的物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钳住了蝎子的尾巴,将之拖了出来,尔后微微一笑:“果然是它。” 在云帆疑惑的目光中,田鹏飞把蝎子装进了一只小葫芦内,他塞上盖子之后,接着说道:“呵呵,师弟,咱们运气不错,在这里都能遇到这种蝎子。放心好了,王朗是被它蜇了一下,有为兄在,不会有大碍的。” “师兄,人带到了。”胡铨这就转了回来,他将手上的人扔在地上,“人昏过去了,要不要弄醒他?” “不急,先帮王朗清理余毒再说。”田鹏飞将小葫芦递给了胡铨,解释道:“师弟,刚刚抓到了一只蝎子,你先保管着。” “嗯。”接过葫芦,胡铨没有任何疑问。云帆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师兄,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蝎子吗,叫什么名字?看师兄你很重视的样子,不会又是什么有名的动物吧?”屈指算算,通过大师兄,云帆北游的路途中,见到了狡猾贪婪的中山狼,和听起来比较厉害,很是少见的年幼的麒麟。今日田鹏飞如此正经般把蝎子收了起来,难道又是他闻所未闻的名气响亮之动物?他的好奇心,他的求知欲望令得他必须要问一问。 “等一下再跟你说,师弟,这是解药,师傅炼制的,可清百毒,你让他们给王朗服下,休息一下,就差不多了。不过,接下来的时间里,王朗恐怕不能动武,这一点需要注意。”大师兄身上像是带有八宝箱,他变戏法般取出一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放到云帆手里,“可以了。” 云帆暂时带着疑问,唤过黄杨,让他给颇吃了一番苦头的王朗服下解药。道士师伯的解药,云帆自然信奉,所以大师兄说可以解除百毒,是不会有水分的。 王朗呻吟一声,一会儿之后,在黄杨的扶助之下,勉强可以站立了,他要躬身行礼,以感激田道长的救命之恩:“道长……” “好了,王朗,你是师弟的属下,就不算外人。区区小事,不必如此。”田鹏飞笑着打断王朗的话。 “是,谢道长。”王朗勉强可以拱手,却难以弯腰。那只无名的蝎子之毒实在够猛烈的,像王朗这样强壮的练武之人,随便一蛰,就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有田鹏飞在,有他的解药在,恐怕靠着他们自带的解毒丹,是无法保证其性命的。因此,王朗心中很是感激。 “师兄,这个家伙怎么办?”大师兄暂不讲那被关进了葫芦里的蝎子,云帆也就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他看了地上的黑衣人一眼,随意般问道。 “先将他弄醒,问过话之后,再做决定吧。”田鹏飞已有了几分经验,大概他的水平,跟云帆差的不远了。 如何将一个被击晕的人弄醒,云帆想到了用冷水泼他的脸,或者,好像也没有或者了,除了继续等待,一时之间云帆想不出好主意。他转而将这样的小问题交给了许永历:“许永历,你们先把此人弄醒,审一审他,弄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反正能从此人的口里得到的关于里面的情况,都问个清楚。”说起来,这好像是云帆的第一次指名道姓让许永历做事,从平远城到棋盘山,若有什么吩咐,云帆一般都找王朗的。不过现下的王朗受了伤,显然是不能做事的了。 “是,公子。”许永历来到黑衣人处,先是探查此人的呼吸,以确认他的没有死去。接着随意敲打他的手脚,最后用力掐了掐该人的人中,这普通平常的手法,居然使得此人醒了过来。大概也有胡铨出脚时,懂得些分寸的原因吧,若不然,只要脚上稍微加一点力道,这个可怜的家伙恐怕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这时候的云帆三人就站在一边,而黄杨照顾着王朗,剩下的两人在旁边警戒着身后以及前方的情况。虽然他们好像是最后一批进来的,也不能排除,后面有迟到的家伙,通过左边这一条路,摸到这扇门来。 可以说,王朗团体,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况下,颇表现出了较为专业的素养。 “说!刚才是怎么回事,是谁派你来的?”许永历先是制住了刚刚醒过来的黑衣人,尽管此人刚刚被击晕过去,受了伤,他仍不愿意在这个不清底细的家伙面前,过于放松。问话或者审问,要有居高临下的态势,这样可以给予敌人心理上的压力,比较容易问出有价值的消息来。自然,这样的效率,一般都不会太低。因处于如此弱势地位的人,心理防线会被站在高处的人击穿。这些,算得上是技巧罢。 该人脑子还不够清醒,直到发现自己的脖子处,那一把锋利的刀之后,才惊醒过来,他被踹中的腹部很是疼痛,刚才就因之而昏迷过去,现时醒来,那里的不适感,犹没有离去。他想摇摇头先清醒一下,对上了许永历的目光,便只能放弃了。许永历再次喝道:“小子,别浪费大爷的时间,若还不肯回话,大爷不介意一刀送你去见阎王!” “大……侠,大侠请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不敢有丝毫的隐瞒。”黑衣人算是识趣,他被制住了,连头部都不能轻易摇动,只好急着表态,性命重要。 “说!”许永历的耐性在此人面前,不会过于松弛。 “是,是。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要,要给那个,那个,你们公子一个教训,没想到认错人了。真的,小的身不由己,请大侠放过我吧。”这句话已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没有提起自己的来历,一味强调身不由己,或因为心中压力不小。 “废话!你是何门何派,受了谁的指使,哼,从实招来!”许永历忽然从眼角余光中发现,那边的云帆公子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对自己的这种审讯方法,有不满的情绪,他觉得应该要加快步伐,不能继续拖延了。 “小的是八极门的,受了,受了少门主的指派。”该人的口齿在许永历的严厉目光之下,已恢复到正常水平了。 “少门主?是骆峰?”许永历问道。 “对,就是骆峰。”黑衣人带着期待,他希望对方真的能够放了他,冤有头债有主嘛,他这样的小人物,实在应该入不了大侠们的法眼的。 “你确定没有撒谎?”许永历需要确认一下。 “不敢,不敢,大侠,这就是我的令牌,门内的标签,不会有假的。”此人向许永历示意,他腰间挂着的物事,便是证据。 “公子,此人如何发落?”将其人的令牌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许永历以为黑衣人的来意已问明,怎么处置,自然需要云帆来决定。 这应该是第二第三次针对自己了吧?云帆心中不喜,不就是在山谷外,敲打了那两个巡逻者吗,又没有要去他们的命,实在算不上仇恨的。云帆想不到这些八极门的人,真的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看来这件事情,要滚雪球般滚动下去,难以斩断了。 护短的人,道理是讲不通的,需要以最直接的办法,让他们服气。 “小脚色,不必过于计较,给我敲打一番,别伤了他的性命就是了。”云帆随意挥一挥手,“好了,黄杨你照顾好王朗,前面来两人探路,许永历在后面处理完这个家伙就跟上来。”在通道里,又是一阵耽搁,前方已经隐隐传来了,开打的声音,这正是要过去瞧瞧的时候,云帆不愿意等在这里。何况,如此通道,断看不到什么风景,这里的空气,实在让人感到不大舒服。 “是,公子。”分工好了,几人再次抬步。这未知的前路,等待着他们的,应该不过是,转移进来的那两三百个人的争夺罢。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颗或者几颗种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剩下来的这段路程,无惊无险,因云帆几人已经有了警觉。反而是做了埋伏的八极门人,在云帆的手里统统折损掉。这几次,云帆以同样的态度,没跟这些人过多计较。这样的处理方式很有软弱的嫌疑,毕竟这是云帆的拳头,比起八极门人强大得太多的情况之下。而身为属下的那几个人,像黄杨这样将心中疑问问了出口的,仅仅一个而已。 对于这个粗豪的家伙,直接之人,云帆是有几分好感的。够干脆嘛,所以他只以不好杀生为理由,对付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确实,云帆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他的手,严格上讲,似乎还没有沾染过人的鲜血。八极门人若小鸡肚肠般跟他计较,他仍不愿意,以更暴力的手段对付之。实际上,他更多时候考虑到的,是一种体验江湖生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既是主角,也是旁观者。非不得已,他不愿意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如此胸怀,从软弱转到了心胸广阔,让王朗等人敬佩。而他的二位师兄,就以为这样的态度是自然的,不会作过分的赞美。 当在路上,云帆问到那只被装进了葫芦内的蝎子时,田鹏飞笑着解释,这不是如何珍贵的动物,比起中山狼,比起麒麟,远远不如。这只是当年他初次跟着老道士采药时,首次遇到的小动物罢。 不过,就这只颇具毒性的蝎子,有其药用价值。所以田鹏飞不忘将之抓住,以备不时之需。蝎子的毒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救人。田鹏飞是这样说的,对于药理药性一概不通的云帆,只能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心中因了这么一问,存入了不少的疑问,仔细想想,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知识面不够广,不知道的东西太多的缘故罢。 云帆的耳边响起了类似流水的声音,当他们转过一处拐弯,钻入且通过一个山洞之后,便到了一处山谷。眼前居然有鸟语,细细噏动鼻子的话,也能闻到花香。而这些自然景色之内,竟然毫无一人,刚才在路上时,在通道中的时候,还隐约听得到的那群家伙的战斗声音,像是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是此时,包括云帆在内的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之处。 “大师兄,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云帆问道。 “对呀,师兄,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胡铨接着道出疑惑。 “这个,”望着此地一派好风光,只是前面没有一人,这样诡异之处,也很叫田鹏飞费解,“为兄也不甚清楚,依我看来,我们应该没有走错路。只不过,眼前这一切,又是真实的,那些江湖人,都到哪里去了呢?”他四处张望,此地唯有自然风光。 “王朗,现在是什么时辰,刚才那条通道,我们走了多久?”心中像是被盖上了一层不透光的纱布,云帆只能将问题抛出来,让王朗这几个在江湖上混得时间够长,阅历不浅的人,来说一说他们的看法。 这时候的王朗,消化了药力之后的王朗,脸色已好转,比起在通道时,正常了许多。他抬头望望天,接着拱手道:“公子,此时应该是申时之末,不到酉时的样子。属下以为,刚才我们在里面,走了两三刻钟而已,所顺着的方向,就是他们所走过的那条路,不会有错。” “那怎么解释眼前这一切?”云帆继续问道。 王朗和许永历交换眼神后,他也摇摇头,回道:“属下,属下也糊涂了。那群人,难道可以凭空消失?这不大可能的。若非如此,这里的风景大好,只是一个人都没有,又不知如何个说法,才解释得通。” “你们觉得呢?”云帆将视线放到其他四人身上。 “不如,让属下先查勘此处的情况吧,公子。”黄杨提了个建议。 未见小桥,已有流水,此地实在不适合打打杀杀的,云帆对这个既怪异,又少不了美丽风景的地方,生出了几分兴趣,他闻言决定道:“既是如此,那黄杨你带两个人到四周看看,不过,别走得太远,免得有未知的情况发生,来不及救援。” “是,公子。”三人齐声应道,接着便往前方而去。他们走得不快,在云帆等人的视线之内,所查看到的情况,和表面上所得,他们的第一印象,相差不多。 “公子,两位道长,不如我们先到那边坐一坐吧。”许永历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地方,这是一座凉亭,里面一桌四椅,做工精致,很有几分园林之美。 云帆望望田鹏飞,后者轻轻点头,他就说道:“也好,大师兄,二师兄,咱们先到那边去坐一坐,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这是一个叫他们感到意外的地方,总体上说,可算得上是一个美丽之地,危险性应该不大。 坐在凉亭里,领赏着此地花园式的风光,确实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安逸一个人的心灵。派出去查勘情况的几人很快就回返了,他们皆到了云帆面前,告诉云帆几人,四处是安静的,毫无异状,说这里是某个大宅子的后花园一点都不过分。只不过,他们认真搜索一番,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自然,也未见到任何一个死人。 云帆出一口气,以懒散的语气问道:“这也太奇怪了,王朗,你们说,既然此地无人,就转回通道去,重新找找,看那帮家伙去了哪里?” “这个,”王朗想了想,以试探的语气回道:“公子,这个地方确实有几分古怪,眼看着天要慢慢变黑,说不准今晚就要在此地过夜,我们回去找找,那也应该是可行的吧。” 在内心里,王朗的其余几个弟兄也有这样的想法。此处风光虽好,可他们只想要过来,要到棋盘山来找寻秘籍的,他们这样的大老粗,不会觉得风光好的地方,比起其他差一些、差很多的地方有什么不同之处。一句话,他们的眼光只落在秘籍以及其他宝藏上面。 “师兄,你们觉得呢?”云帆对着刚刚伸了个懒腰的田鹏飞问道。 “此地不错,空气好,花草树木多,为兄却是想在这里多逗留一番,顺便看看有何等的发现,若能够得到些草药,就不枉此行。”大师兄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这也正是云帆想说的,打打杀杀的,他觉得非不得已,便不想去做,一如他的轻易放过那几个八极门的弟子。不过,身为公子,他也知道王朗几人心中是如何想的。若他们不是心存几分热切之意,对那部《汉阳经》有非分之想,断不会在平远城的街头遇上且跟在自己几人身后。当日于花山脚下闹出些不愉快,再相遇时的他们就表现出心中服气,就算是云帆这样的小江湖,都觉得这不会是事实的。 也不能否认,这半天不到一天时间的接触里,特别是大师兄给王朗解毒之后,他们几人心中应该在慢慢改变着,对云帆三人的态度。这一刻,云帆可以肯定,他们心里多少都会存有几分敬佩之意的。 “二师兄,你呢?”云帆转而询问胡铨的意见。 “大师兄和师弟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跟着你们走。”二师兄不是一个善于拿主意的人,此时的表现,恰是如此。 “这样吧,王朗你现在应该还不能动武的,所以需要好好休息。我也知道你们此趟过来,是为了从中捞取一点好处。不要急着否认,咱们的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牢靠,这是实话。”云帆笑着站了起身,他指了指来路,道:“要不这样吧,先去几个人找一找那帮人的所在,顺便在路上做些标志,好让我们可以顺利找到你们。王朗,你就先跟我们留在这,如何?” “我们跟在公子后面,在公子身边,不敢擅自离开。”许永历急着回答,自家老大王朗中过毒,尚不可以动手,他很明白,不能光顾着当初的那个目的,而置弟兄,置云帆公子等人于不顾。 “对,公子,若公子和两位道长留在这里,属下也要留下,以便公子身边有使唤之人。”这是黄杨的回答,至于他的心中是如何个想法,怕且只有本人才清楚。 “你们不必如此的,这有些矫情了。让你们先行探路,也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我们的后续动作而准备。别婆婆妈妈的,天色不早,难道你们想到了后面,连喝汤的机会都失去了?”云帆摆摆手,制止了后面两人张嘴就要道出来的话语。 “公子,是不是属下做错了什么,请公子责罚。”王朗见状,要挽回点什么。 “好了好了,实话说吧,到这里来,我们师兄弟几个,只想凑凑热闹,顺便见识一番,如此而已。至于你们的目的,我也懂。刚才的说法,并不是就不管你们了,若有人胆敢欺负上门,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这样的答案,王朗你们放心了吧?” “公子……”王朗还待继续往下讲,却被云帆再次打断。 “都说别磨蹭了,许永历你们还是先回到通道里,好生找找出路,时间不等人。”如此一通的废话,一通的推磨,云帆感到有些无趣。他有自知之明,无论是折断大刀,或者是大师兄的给出解药,帮王朗解毒,都是不大可能让王朗几人彻底心服,彻底归顺的。要想加深他们的忠心度,只能靠着时间,靠着了解,慢慢达到。 现实之所以是现实之处,便是有它一套规则,有它一套循序渐进的过程,无论当事人如何着急,如何追逐,需要经历的过程,一点都不能少。 “去吧,你们又浪费了不少时间。”田鹏飞忽然正经的道,虽然不大清楚三师弟的用意,他仍能清楚感觉到,王朗几人,跟自己三人的方向,跟自己三人的目标,是大不一样的。求同存异,这时候需要分开来行动,是难以避免的。 “好,公子,我们就先回到通道里,找寻那些人的所在,王朗大哥就拜托公子,照应一下了。”许永历觉得应该以鲜明的目的为主,分工合作,他们才可以走的更远。他很相信云帆等人的人品,因到了他们这样高层次的人,是不会如何跟自己这几个武功低微的人计较的。在内心里,他有这样的觉悟,认云帆作为主人,又何妨呢? 这或许是一枚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 这应该不是什么逢场作戏,是要动真格的。 虽然,这只是主仆之情。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安静的山谷 - 花山 - 卡拉左夫 许永历几人的离去,在王朗看来,是他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很合情理。他们这一走,并不是抛下自己不管。什么是正事?这样的做法就是正事。留在后面,或许跟在云帆公子几人身边,也会有几分别的收获。在内心里面,王朗不以为云帆几人仅仅是为了热闹而来,他们的神秘之处,他们的高深之处,已经说明,许多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得更远。 高人行事,莫非真的就是如此? 若云帆知道王朗的想法,想必会大声笑笑,他们此趟行动,就仅仅是为了增加点阅历。对于刚才有些直接的话语,云帆没想得太多,那几句话,确然是他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不是因了压力的缘故,相反,到目前为止,他心中不会感到多少分的压力,如此去做,很有凭着动物性办事的味道。 话又说回来,大师兄想在这里流连,他亦如此。如果以其他虚伪的理由对付王朗几人,这不大像云帆公子的性格。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面,云帆尚未学会,怎么个圆滑,怎么个委婉,才是恰当而合适的待人接物之理。 可以说,一趟花山下来,回到家中再出发,心中有了凭靠,他的懒散行事,他的随意做事,有其第一个世界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巨大影响。现下的他,既是那个空间的他,也是这个空间的他。可怜那个小李同志,他的一切皆被云帆接受吞并了。 这是一个人的不幸之处,也是另外一个人的得意之处。 命运一词,说不清道不明,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造物主,那只看不见的手存不存在,很难说得明白。 信,或者不信,都有其道理。 “二哥,公子刚才那番话,是不是有意疏远我们?”通道之内,黄杨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当王朗不在的时候,许永历就是他们的头号人物,说到办事能力,二哥不比大哥差多少。 “四弟呀,别想得太多。公子的态度,刚才就已经表明了。确实,我们的目的不纯,只想在这场盛会中,找到可靠而有力的盟友。云帆公子和那两位道长,说实话,能为我们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不错的了。我们还能要求得太多吗?靠自己,这是大哥讲过的,什么时候都要做到的基本。更何况公子只是晚些过来,若是我们遇到困难,以公子的古道热肠,相信肯定会出手帮助我们的。”许永历发了一通长长的话,这是当未进入通道时,就已经开始思考的。像他们这些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已经讲得如此明显直接的道理?为利益而形成的暂时组织,有其松散之处,这一点,许永历同样能够看得明白。 黄杨似懂非懂般点点头,至于张剑和陈汉星,比起他来,理解得要深一些。不管怎么说,在他们自个的世界里,都不认为他们只是打酱油的龙套角色,他们是自己小天地里面的主人公。有其独立性,有着他们各自的优缺点。 “二哥说得没错,小弟也这样以为,暂时的分开,是工作的需要。”陈汉星正经的道。 “三弟,记得做好标识了。”许永历发现他的一番口水,将遮掩住的某些疑惑说得明白,心下很有几分欣慰。当他们慢慢往前,向着有动静的江湖人的集中地而去,虽然还搞不明白刚才为何带错了路,此时的许永历,不忘提醒,负责做记号的张剑,需一一画下标签,以便后来者能够凭着这些小小的标志,找得到他们。 “放心好了,二哥,我不会疏漏的。”张剑轻轻一笑,就差拍着胸膛作保证了。 凉亭之内,云帆望着消失在那条通道的许永历四人,坐下去没多久就起身的他,收回目光后,说道:“大师兄,咱们四处走走,看一看能不能找得到你们所需的草药。” “嗯,行,师弟。”大师兄起身之后,是二师兄的紧跟其后。 “王朗,你还能走路吧?”云帆打趣道。 “公子,道长的解药很有效果,属下已无大碍了,可以走的。”王朗一脸的恭谨。 “好,你跟在后面,慢慢跟上就行。”云帆抬步出了亭子,“大师兄,此处风光不错,怎么就见不到一个人影,实在让师弟费解。按理说,有如此雅致之人,显然是喜好山水的,不会放着如此景色,白白浪费。” “大概出去了吧。师弟你看,确实如你说的那样,若不是有人打理,这里的一切应该会更野性一点,而不像现在这样,井井有条,花卉丛中,杂草都很少见。”田鹏飞的观察力很不错,他们随意走了几步路,他就发现了,云帆还未来得及去注意的细节。 “哦?”验证了大师兄的话之后,云帆笑道:“果然如此,大师兄你的眼力不错嘛,二师兄,王朗,你们也看看,这真的不像是一个和外界隔绝了数十年上百年的地方。”说着话,他指了指旁边的花卉,示意胡铨等人,可以参照一下大师兄的话。 这不特是田鹏飞,王朗这样的老江湖,不用过分提醒,他也能看得出来,只是比起田鹏飞的速度,要慢上半拍的样子。他闻言附和般点头:“对,道长说的没错,此地应该有其主人的,可惜刚才二弟三弟他们没有找到。” 几人边说话,边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着。时间慢慢往前移动,他们的脚步也慢慢往前挪动。流水声中,他们到了一处拱桥,这是刚才在亭子里的时候,所看不到的。 “两位师兄,刚才这一段路,你们可有发现有价值的草药?”云帆随口问道。 “暂时没有。”田鹏飞摇摇头,“此地的花草,以观赏为主,应该是这样的。” “对,好些草木,我似曾见过,却不大肯定是不是那一些。”二师兄顺着话头,要发些议论,“大师兄,看来山下的世界,比起山上,要精彩许多。就这样的花草,在山上时,师弟是不大会去注意的。难道它们只是适合观赏?” “这个嘛,小师弟应该比我们懂得多一些,他家里面的花园,不是也种着许多的花草吗?师弟,对不?”田鹏飞想起了住在云帆的家的时候,曾在他的带领之下,于李家很是逛了多次,包括花园荷塘以及旁边的附院,他们也曾经到过。花草之外,对于李石他们的武艺,他们实在难以找到共同的言语。这却不是他们的有意看不起别人,而仅仅是一种站得够高,就忽略了底下之风景的缘故。 大师兄和二师兄,无论怎么算法,都不是高傲之人。他们不是八极门人,不是那个叫骆峰的少门主。在他们的幼年时期,在他们的成长时期,老道士已给他们打好了牢固的基础,道术道法是一方面,于做人道理上面,也熏陶过二十多年的时间。所以他们,仅仅是生活上,在某种程度上,因了出世,而显得烟火气不重,显得为人处世方面,要稚嫩乃至于是空白,看上去和普通人有很大的不同罢了。 他们也在努力去适应,这是到山下来,到红尘中去历练的一种改变。是以当下有了闲心,道一道那近于小资的花草。 “师兄你这是难为我了吧,这方面的知识,师弟实在知道不多,有很多花草,可能在普通人看来很平常,我却是连它们的名字都不大知道,呵呵。”云帆刚刚过了拱桥,他的右手放在桥的护栏上,“不过,这一座桥的做工,看上去也算精细的,雕工不懒。”他指的是栏杆处的石雕,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不比那开着的花朵差。 这整座山谷,气候比起山外的深秋暖和,说是春天也不为过。可能因了地形的差异,冷空气进不来,暖空气窝在这里,便形成了如此奇怪的气候。所以从通道出来,到凉亭,再到拱桥,敏感的修道之人早就发现气候的差异,王朗却后知后觉,现在才醒悟到,这是一处春季才有的风光。 在心中叹了口气,跟在云帆三人的后面,王朗安分做起了跟班。他貌似要养着精神,兼且尽一个下人的职责。 “是吗?”大师兄也停了下来,“嗯,看上去真的不错。尽管为兄也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哈哈。” “哈哈,我也不知道。”云帆笑了,不去围观,不去凑热闹,在如此安静的地方,慢慢走着,领赏着此地的风景,时间真的慢了很多。以至于刚才就有人言申时酉时之交,现在抬头望天,仍能见到未下山的太阳,所映照下来的光亮。 这是一处平静之地,安静中迎来了她的客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个老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两人的笑声惊起了不远处的某只不知名的鸟,这只小鸟飞起来之后,当惊吓过去,很快便落到另一枝头,远远地盯看着这里,像是对于这几个打扰了它歌唱的陌生人,保持着警觉,以及几分不喜。 云帆不以为意,他的笑声本来就不大,在这样的环境里,尽管未见到山谷的主人,他仍懂得分寸,不会过于扰乱此地的平静。 走走停停,约莫两刻钟之后,几人见到了一间茅屋,本以为一路走来,主人应该外出的,没有想到,茅屋的烟囱居然在冒烟。 眼前这一幕足以让几人的脚步停住,云帆心中的疑惑解开之后,又添加了新的疑惑。该处风光之地有主,这多少显得正常,同时也有些许的诡异。要知道这不算是桃花源,这只是棋盘山宝藏所藏的一处人家,只是这一户人家的花园,比起平常人的,要大许多。 刚才他们还以为主人外出,当他们足迹到了此地,方发现,一开始的那种猜测,原是不正确的。他们要重新审视这个地方。 “大师兄,你们看。”云帆指着茅屋低声道,这难道就仅仅是一户普通人家,他需要两位师兄,以及老江湖王朗三人来共同解开这里的神秘之处。 “王朗,说说你的想法。”大师兄将问题抛到仆人王朗手上,在他看来,此时的四人里面,对于这种未知情况,最有经验的人,应该就是王朗无疑。怎么说这个王朗,所经历的江湖人事,都要比他们三人,要丰富得多。 不特是云帆,此时的王朗脸色也挂着迷惑,幸而他终究算得上见识过世面的人,他很明白现下需要他的一些经验,虽然他也同时以为,面前这一切,在云帆公子以及两位道长而言,不会有太多的危险性的。 稍微思考一下,王朗先将打退堂鼓这样的念头去掉,他在云帆的眼里看到了要往前的好奇心,在两位道长身上亦看到了往前的倾向,便顺水推舟道:“公子,两位道长,不如先让属下到前面去,敲门探探情况,如何?” 这句话正撞在云帆的怀里,年轻人对于未知的神秘事物,总爱抱有追求之心,譬如历险,就是其中之一。现下这样的遭遇虽然还谈不上冒险,此过程中总有让人期待的地方,这就是未知事物的魅力。是以云帆笑道:“正合我意,大师兄,你们没意见吧?” “行,就让王朗过去看看。咱们这也算得上是投石问路?”大师兄笑着问道。 “恐怕算不上吧,顶多是拜访而已。”云帆老气横秋,“王朗,你这就过去罢。” “是,公子。”王朗暗地里呼吸一口气,便一步步往着茅屋而去。几人所走过的路,离通道出口,已很有些距离了,在此处往回看,看不到遮掩在树林后那边的情况。而直直往前,就在十多丈远的那处茅屋,里面的主人似乎还不知道屋外来人了,云帆盯着王朗慢慢靠近屋子,后者举起了手,轻轻敲打在那一扇木门上,在云帆他们这个位置,凭着他们的耳力,可清楚听到,那边的声音。 “请问,有人在吗?”王朗轻声问道。 “谁呀?就来啦。”里面是一个听起来比较苍老的声音,似乎对于突然的来客,心中没有任何的惊讶。 “吱呀”声响中,木门被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这是一个老人,年纪已经很大了,以王朗的判断来看,应该在七十以上。 老人的眼力不错,他一眼就看到了王朗,接着是这样的话语:“哈哈,好长时间了,终于又来了客人。这位客人,请进,请进。”看清楚王朗之后,虽然这是一个陌生人,但不影响这一位老人以他的热情,一开口就要屋外的客人往里面去。 “老人家,打扰了。”王朗作揖,“我们家公子一行数人无意之中来到贵地,流连此地美景之下,误入这里,希望没有打扰到老人家您。”既然对方如此热情,就一下子将王朗应对陌生感的准备取代,他亦取出了七八分的礼貌来,以对应对方的好客。 “不打扰,不打扰。”老人微笑着,“这位客人,那边几位,便是你家公子等人吗?”老人的目光越过了王朗,落到不远处云帆三人的身上。这十多丈的距离,于这样的下午,他能够清楚见到,彼处之来人。 “是的,老人家。”王朗趁着机会往回看了看,便见到云帆三人站在那边,有抬步过来的意思,他便对着眼前老人说道:“老人家,在下想先过去帮我家公子带路,到这里来,不知可有不便之处?” “来者是客,老头子很高兴,走,一起过去。”此人想随着王朗同往,他已迈出步伐,身子矫健,一点都不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这样的热情,出乎了王朗的意料,导致了他只能跟在老人后面,两人一起到了云帆三人面前。 “老人家,您好。”云帆和大师兄同时上前作揖,这是礼貌性的招呼,后随的二师兄却落后一步,他的反应能力,在世故方面的反应能力有待提升。 “几位小哥,呵呵,欢迎来到这里。来,来,先到老头的屋子里坐一坐。”陌生老头的热情不像是造假,他见到云帆几人,像是真的迎来了重要的客人那般,脸上的笑意,从那边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不短也不长。 面对着陌生老头如此举动,云帆几人心中都有些无措了。这家伙似乎真的很久未曾与外人接触过罢,怎么第一次见面,连双方的名姓都还没有交换,就迫不及待要把客人往屋子内请呢?这很有几分生硬之处,不够自然。 主人走出了好几步,后面的客人却只跟着往前了那么一小步的样子,及时发现之后,老头情拍一下自己的额头,醒悟过来了:“诶呀,看来老头太久没有跟外面的人打交道,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了。呵呵,先介绍一下,老头是此处的主人,名姓早就忘记了,几位小哥,不知你们如何称呼?”他这么一站,云帆自然找到了机会,为自己也为两位师兄介绍一番了。 相互之间的这种介绍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主人邀请客人入屋子坐一坐。这就显得正常很多了。当云帆几人跟在老人的身后,怀着些许的戒备以及好奇心,踏入茅屋的门户,见到里面的物事时,心中并未生起如何的惊讶。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茅屋,跟乡下里常见的屋子的摆置,基本上是一样的。主人将几位客人请进来之后,笑道:“坐,先坐。老头这就给你们泡一壶茶。” “老人家,这多过意不去呀,我们随便坐坐就可以了,不必客气的。”云帆还未落座,就谦让道。 “这位小哥,你是不能理解老头的心情呀。都不记得有多久了,反正老头觉得应该有许多年的样子,此处没有迎来过客人。今日老头这样的举动,你们几位也不必过于防备嘛,放心,老头只是一个孤单的老头。”主人叹了一口气,他说完话后,便转身入了厨房,取出刚刚烧开的水,很快沏好了茶,续道:“怎么样,老头如此直接的话语,应该没有吓着你们吧?” 这时候的云帆三人已经坐下,茅屋不小,客厅里进了几人,不显得拥挤。王朗是站着的,在这样的场合,他身为云帆公子的属下,自有其自觉性,不会跟他们坐在一起。 好不容易将刚才老人的那番话消化掉,这时候仍需要云帆作为出声的话筒,他应道:“老人家,不瞒您说,小子确实会感到一些惊讶。刚才进来的时候,在那边没有见到一个人,我们皆以为此地风光很好,心存疑惑,不知道有没有主人呢?走了一段路,方到此地,才知道老人家的存在,实在是有些迟钝了。” “老人家,师弟说的不错,我们一开始是没有想到这边会是如此景象。多有打扰,请不要放在心上。”田鹏飞接着言道。 二师兄认同般点点头,对于此地主人那种有些生硬的举止,他却不大以为然。大概是山野之人,其长期的与世隔绝,和花山上的老道士及年轻道士的生活,有共同之处罢。所以相对于外面的那些人,胡铨会觉得老人更亲切些。这不,二师兄脸上很有几分笑意,这不是假话。 “来,先喝一杯茶。”名姓已忘的老头笑道,“你们一路走过来,应该口渴了。” “谢老人家。”云帆接过茶水,他的两位师兄以及王朗亦然。 第二百一十六章 高山 - 花山 - 卡拉左夫 喝还是不喝,对于王朗来说,是一个问题。这样陌生的地方,尽管外面的花园,看上去是美好的,可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上打滚,王朗深深的明白到,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不知名姓的老人亲自泡沏的茶水,就这样一口将之喝下去?这与他一直以来的谨慎不符。偷偷地王朗望了云帆他们一眼,此时此刻,他要看云帆的眼色行事。 愣头青般或者有恃无恐般,云帆趁热将茶水对付掉,喝过之后,立即赞叹道:“果然是好茶,虽然对于茶道小子知道不多,可口感真的十分美好。” 见到云帆是第一个喝下茶水的,老头眼里含着赞意,他微微一笑,道:“小哥果然不错,果然不错。”重复着两声“果然不错”,这让人费解的“不错”到底在哪里,云帆并未去思索,他闻言笑道:“过奖了,老人家。”似乎两人在打着什么哑谜。 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样没有将一杯茶水上升到人心上面去,他们接过茶水之后,没有犹豫便一口吞下。茶水香滑,入口化开,下肚之后,齿间留香,很可让人回味。自然,对于茶道,他们比起云帆要懂得多一些。 “真是好茶,多谢老人家了。”这是田鹏飞的话。 胡铨只是点头表示着,他很喜欢喝这种茶。目睹此状,王朗只好将手里的茶水喝下去,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王朗还忌讳些什么呢?仰着脖子,就这一小杯的茶水,王朗使出了五六分的气力将之吞下。 “要不再来一杯?”老头子笑眯眯的,当进入此地,入了这一座茅屋,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很快转化成信任,先后荡漾在屋子内的空气里,显然,此时的氛围不错,信任成了主旋律,那几个来访的客人,比起外面的大多数人,少掉那么几分烟火气,与身在此地的陌生老头,有相似的地方。 “也好。”云帆站了起身,他双手捧杯,要接取这第二杯茶。 倒茶喝茶,老小之间,在这个时间段内,重复着这样的动作,却没有多余的话语。不久之后,云帆感到肚子里吞下了不少的茶水,有满足之感了,便笑道:“老人家,不知这茶叫什么名字?都喝了这么多杯,小子还一塌糊涂,未闻其名呀。” 比起云帆,田鹏飞和胡铨要安静一点。入屋之后,倒茶入杯的声音以外,谈话声里,以云帆与此处主人为主。大师兄和二师兄很乐意享受主人的热情,以及时不时的小师弟和主人的问答。在茶水的烟气中,胡铨有这样的感觉,他像是回到了花山,正与师傅师兄坐在一起,三四人一道喝起了师傅的好茶。 花山和棋盘山,相距不近,却一下子就拉近了两者间的距离,因茶为媒介。 陌生老人这才坐了下来,他放下茶壶,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诶呀,不错,许久没有来过客人,今日如此倒茶,真耗去老头不少的精力。这位小哥,此茶的名字唤作高山,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俗,呵呵。” “高山?”云帆有些惊奇,“不俗,不俗,好名字。”实际上刚才喝茶之时,云帆有在高处俯视群山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源于喝下茶之后,人轻飘飘要往上浮,是短时间之内便飞快到了某种高度,接而是俯视群山的痛快。 云帆如此,他的师兄们应也能感受得到,此时的田鹏飞和胡铨附和般点头,只有王朗这个大老粗惘然般点头,高山,在他看来,不是一个响亮的名字。 “不知几位小哥,到棋盘山来,所为何事?”几杯茶拉近了主客间的距离,这从几人脸上已难以见到警备之色,就能看出来。陌生老头有些好奇,他之所在,可算得上是一处桃源,普通人是无法到得这里来的,通过他的观察,知道两位道士和云帆有不平凡之处,而那敲门的人,名叫王朗的,似乎就差了很多了。 云帆以眼神快速征询过大师兄的意见之后,便将他们随着江湖人到棋盘山挖掘宝藏一事,粗略地谈了一下,末了开玩笑般加上一句“老人家,看来我们跟那处宝藏是无缘的了,不过,今日能喝上老人家的好茶,也算不枉此行。” 老人边听边点头,这才回道:“哦,你们说的宝藏,应该是前面山洞处,许多年前所埋放的金银财物罢,怪不得,怪不得。” “老人家也知道那处宝藏?”王朗忍不住插了一句,这正是近了傍晚时分,他的几位弟兄回转找另一条路,不知彼处的情况如何,王朗心中有些担心。毕竟他的弟兄们所要面对的,是那些大侠们,那些数量不少,武艺不低的同道们,这让他不得不去注意时间的流淌,夜的到来,以及那处宝藏的消息。眼前的老头,大抵算得上是知情人罢。 “知道一点,不过,几位小哥,老头觉得呀,那些所谓的宝藏,不就是阿堵物吗?似乎没什么好宝贵的地方,你们说是吧?” “对,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只是想过来见识一番,顺便看看那所谓的《汉阳经》而已。”云帆同意道。 “几位小哥,难得来到这里,不如今晚就留下来,住上几天,好让老头尽一尽地主之谊,如何?”老人站了起来,“你们看,天色不早,再出去回到你们的地方,应该赶不及了的。” 客厅门是开着的,所以坐在屋内,可看到院子里的物事,包括屋外的天色,看上去是不早了。 主人起身,客人也跟着起身。对于留下来住一天两天,田鹏飞和胡铨无可无不可,云帆自然如此,不过考虑到黄杨等人为他们开路,还留在那边,如果他们这样留下,好像又有几分不便。王朗是不大情愿留住之人,因此时的他心挂念着他的几位弟兄。 “师兄,你们以为如何?”云帆问道。 田、胡二人交换意见之后,大师兄说道:“打打杀杀的,虽然为兄也不喜欢,不过那边还有几人没有过来,我看咱们还是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吧。”说到这里,他的意思已经明了,便是先找到黄杨几人,再做决定。 王朗心存感激之意,他没有开口。云帆听到这里,便笑着对老人道:“老人家,虽然我们的目的不在于那处宝藏,而小子有几个人留在那边,需要过去照应一二,所以得先看看情况再说。而且,小子以为,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恐怕对于老人家而言,会多有不便。” “这个无妨,若你们找回他们,可一并过来,老头十分欢迎。”老人笑呵呵着道。 “那就先谢过老人家了。”云帆作揖。 老人目送着云帆几人在傍晚时分沿着原路回到那边的入口,他站在门外的空地,捋着花白的胡子,心底悠悠一叹。许多年了,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年轻的客人,他们又要为某些事情离开,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回返,于老人的心里,颇感到几分可惜之情。 人老了,隐居在这个地方,本来就想与世隔绝。而与外界隔开的时间太久,人的心里又会生起盼望来客这样矛盾的想法,这大抵是一个人,一个隐居时间过久的人所具有的正常心态罢。这一位在云帆他们,连名字都不知晓的老人,会是普通人,平凡人吗? 至少此时走在路上的云帆,心中不会以为,这个老人,仅仅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神秘的隐居者,就凭着这份高雅,就离开大众许多矣。此人不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巨猿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在通道里摸索,这一次云帆几人沿着记号,循着声响,终于找到了那些江湖人的聚集地。不过,这一次的聚合,这帮要争夺《汉阳经》的人,似乎有些混乱了。未见到人影,仅仅从声音上判断,那边的混乱,已开始了好一段时间的样子。当云帆他们顺利从通道中出来,到了一处广场般的地方,眼前的一切,既在云帆的意料之中,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弟兄们,我们需要冷静,别光凭着一时的冲动,断送了自己。”这是出来之后,云帆几人所听到的较为清楚的话语,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应该是半个熟人罢。 在这样的乱局中,这样的话,给新到的人所带来的疑惑,很快便被掀开了,因此时云帆见到,广场的尽头,一只洞穴的门口,居然守护着一只巨大的动物,而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的施力方向,就是那边的洞穴。 广场不小,云帆停下脚步,指着刚刚被那只动物拍飞的那几个倒地之人问道:“师兄,那边是什么动物,怎么如此厉害?”除去这几个刚刚倒地的家伙,地面之上的血迹,已经表明,在云帆他们来到此地之前,众人与猛兽的战斗,已翻越了好几个小高潮。云帆问话的同时,目光散射,亦见到了受伤了,伤势不算太严重的人,转移到这边的出入口。这样的战斗,让云帆,也让王朗等人惊诧。 血腥味飘荡着,大师兄不禁皱皱眉头,他看清楚了那只动物之后,脸色有些凝重,道:“师弟,这是巨猿,力大无穷,而且皮肉很厚,一般的刀剑是不能伤到它的。” “巨猿?”云帆再次问道:“大师兄,这巨猿是不是有几分灵智?我看它就守在门口,不让人进去,那边的人要引它出来,好像都没有成功。” “对的,此巨猿灵智已开,就跟我们路上所见到的中山狼那样,也是很难得一见的灵物。呵呵,这一趟出来,本想在人的世界里游历一番,没想到接二连三地被我们撞到这样的灵物,不知是幸运还是运气有所欠缺呢?”田鹏飞回答道。 “大师兄,这巨猿真的有些难以对付,师傅曾经说过,它也算得上是修炼者罢。”胡铨亦认出了这只皮毛漆黑的家伙,从外表上判断,这分明是成年了的巨猿呐。 “对,师弟说得没错,这家伙通一些修炼之道,虽然比较粗糙。”田鹏飞点点头。 “公子,两位道长,我们还要不要过去,或者在这里先等待着?”趁着云帆三人沉默一下子,王朗问了一句,他不懂什么修炼不修炼的,他只发现,他们入来的时间很短,目光的四处搜查之下,暂未发现许永历几人。 “找到黄杨他们没?”云帆随口问道。 “还没,公子。”王朗回道,在心里面,他不禁起了嘀咕,难道那几个小子走错路了,还没有从通道中出来?这也是不应该的,在路上时,他们就已经发现了几人留下来的记号,他们走入此地,靠了声响,也靠了那特殊的记号。所以说,许永历几人,应该是已经到达此地的。 “再仔细找找,或许他们藏在了一边。”云帆接着一句,跟着问道:“师兄,那只巨猿如此厉害,我们靠近些,问题不大吧?” “走近些,没问题的。不过,为兄要提醒一下,若那只巨猿暴怒之时,咱们得提前远离。暴怒的巨猿,真不好惹。”田鹏飞告诫云帆,也告诫王朗。二师兄胡铨自很清楚,所谓暴怒的巨猿,是如何个样子。就算没有亲眼见过,在老道士处,这方面的知识,他们两个知道的实在不算少的。所以,他们不愿意在那只巨猿暴怒之时,上前去跟它硬碰硬:虽然以他们的能力,对付这只巨猿,问题不大。 “知道,师兄。”云帆点头,“不过,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这么一说,师弟我实在有些好奇,这看起来不算出众的巨猿,真的如此让人忌惮?”他笑着讲话,心中却非是不以为然,师兄们的告诫,他需要重视。有如此的惊奇,仅仅是对于未知事物居然拥有出乎大多数人的巨大力量的难以置信罢。当然了,此为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上看问题,云帆虽然吞下金丹,也拥有了常人所不可及的力量,他的思考问题,还未脱离普通人的境界,这都是需要时间慢慢去提升,慢慢成熟起来的。 “怎么?师弟,你想去试一试巨猿的力量?”田鹏飞促狭笑道。 “是有这样的念头。不过,师弟还是要听师兄的,不能单独行动。”云帆显得很老实,在他的师兄们面前,他一直很坦率。 “师弟,你就是喜欢尝试,喜欢冒险。”胡铨下了一个结论。 几人缓步而前,很快地到了那一众人外围。一个手臂受伤,已经包扎好的前行者正在旁边以心有余悸的语气谈起刚才他和其他人涌向那只动物时,被反击后所受到的余波之惊险。只见其人说道:“诶,我说弟兄们,你们看看,这就是盲目冲动的代价。老子运气算是好的了,若不是见机得快,恐怕就只能如那边的弟兄那般,断手断脚,性命难保呀。” “这位大哥,难道凭着两三百人的力量,就不能将那只畜生击倒?小弟就不相信了,有如此生猛的家伙吗?依我看,咱们以车轮战,消磨那只畜生的体力,到最后,总应该可以将之击毙的。”未参加过战斗,只选择围观的一人言道。 “小兄弟,你小看那只畜生了。别以为它守在门口,平平无奇的样子,就以为好欺负。大伙到了此地,都发起了多少次冲击了,连八极门洪湖帮这样的大派弟子,都折损了好几个,这都是摆在面前的例子。刚才老子也自不量力,想着人多力量大,心存侥幸之意,到最后,你也看到了吧。”此人勉强举起他那受伤的手,“你说是吧,兄弟?”后一句话,刚好是对着云帆说的,这新来的听众,此人觉得更加有义务告诉他,年轻人需要沉得住气,太过于冒险,是要吹亏的。 云帆微笑着,且点头应是:“对,这位大哥,看来人多未必是好事,那只巨猿就赖在门口不出来,能够攻击到它的人,实在不多,形成不了包围的态势。” “呵呵,还是这位兄弟有眼光。我也是这样想的。”云帆的话刚出口,就引起了某个路人的共鸣。 “那你说,《汉阳经》就在里面,大伙如何才能击毙这只……这只巨猿,该不会一直等到挖通一条地道,炒巨猿的后路吧?”云帆的到来,云帆这打击人的话语,立即引起了憋着气的路人的反对。 “哦?是谁说《汉阳经》就在里面的?”云帆有些奇怪,面前的一切似乎表明,巨猿就守在门口,一个人都不放进去,如何居然有人知道,《汉阳经》就在里面呢?这让他不解。 “兄弟你刚来的吧?呵呵,《汉阳经》就在里面,没错,是刚才有人在巨猿醒过来之前进去,所带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那他人呢?” “诺,那不是吗?”此人指着巨猿旁边的一具尸体,说话的同时,虽然此处离着巨猿,还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他仍下意识般往着后面退了一小步。云帆抬眼望过去,见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之后,差点就要生出呕吐的感觉。儿童不宜呀,这血腥得过分的镜头,云帆一时不能将之抹去。 巨猿守护着它的物品,只要有人胆敢进入它的攻击范围,便毫不留情般将来敌击退或者击毙。来棋盘山的好汉虽多,在面对巨猿的时候,都不能形成有力的有效的围堵攻击。何况人们已经发现,普通的刀剑落到巨猿身上,跟给它搔痒差不多。“乒乓”般的清脆声响,代表着落到巨猿身上的兵器,无一不被它厚实的皮肉所弹开。 第二百一十八掌 僵持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大概已经是第十次以后的攻击了吧,无功而返的好汉们心底越发不安了。此时他们受伤的脸上,映照出巨猿的强大,和众人的渺小。在场许多人的江湖生涯中,可能闻听过非常厉害的武林好手,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刀枪不入,还力大无穷的怪物。 是的,在若干次的联合攻击之后,受过伤的,还未受伤的百十人一致认为,这黑色的畜生,就是一只打不死打不伤的怪物。 《汉阳经》是足够诱人的,它代表着几百年前就流传开来的一种传说,传说中的绝艺。它的出世,已让许多的江湖人士为之疯狂。山谷外留下些许尸体,中间大石室内,也留下若干死人。当到了此地,三条通道所共同抵达的《汉阳经》埋放之地,绝大多数的人知道了秘籍的藏身之处:是巨猿所把守的石洞,这些人都选择努力再努力往前。 怪物是用来打倒的,跟巨猿战斗过的人心中都抱有这样的信念。 想象总是异常美好,而将之实现却需要付出太多的汗水,太多的血水乃至于生命。 有人彻底地倒下,有人受伤后停在一边歇息,他们不死心,也有人搬走了若干金银,来此处看热闹,或者立即远离棋盘山的,更有受过伤后,黯然离开的。 这只是出过手的人,尚未出手的,譬如牛逸章啦,卓森啦,这些或者是大门派的主事人,或者是名声响亮的独行侠,当发现巨猿的不可以气力战胜,都选择保守了,保守的试探一下,便跃离开来,在不远的地方等待着。 不特是有心人发现,像长秋等人,见到胡磊被巨猿击飞之后,就慢慢发现,那只畜生醒过来之后,就只守在门户,若不在它的攻击范围内,暂时是安全的。所以这些老狐狸们,都暂时不会过于激怒这只畜生,免得引来此物的仇恨。 卓森不计前嫌,仍秉着合作者的互助互惠,亲自帮胡磊包扎伤口。巨猿虽然强大,在它的攻击之时,不可能考虑到每一个敌人的弱点,它只是守护着门口,以其巨大的气力生猛的将来敌击退,所以很显得有些智力不足,因此胡磊的冲动,侥幸逃过一劫,仅仅是受了不重不轻的伤。 卓森的这番举动,让胡磊有些感激,感激的同时,更有些羞愧。他的单独行动,虽然在最后也能达到此地,可单独的行动,在某种意义上是违背了临时结盟的初衷的,而卓森的不念他的小错,他能不表现出感动的样子来吗? “卓大侠,感激的话,我这个大老粗不多说了。今日恩情,来日定当报答。”胡磊以饱满的感情言道。这句话听来,不像是为其人包扎伤口那么简单,似乎刚才卓森出过手,帮助胡磊脱离巨猿之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卓森显得很大度,不过他的做派,没有半分的轻佻,他还是持重兼且自信,却不会给对方带来丝毫的不适。 “卓兄,这只畜生好生厉害,我们该如何解决它呢?”牛逸章问道,他刚才亲眼见到巨猿的大发神威,见到胡磊等人的无功而返,心中的一杆秤已量度清楚,此巨猿不是单单靠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对付的。而集合众人之力量,各怀鬼胎不说,就算在场的人都一拥而上,在牛逸章的判断中,还是以为这样的做法,以力敌力的做法,成功率不高,不大可取。 卓森眉头一皱,以他的眼光,同样能看出那只巨猿的不凡之处,气力惊人以及皮肉厚实之外,这只畜生似乎还有几分灵智。就在刚才,大概有两三次有组织的进攻,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巨猿,好让伺机而动的同伙冲进洞口,取得里面的《汉阳经》,无奈他们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只畜生,无论他们怎么撩拨,这只畜生就是守住它的一亩三分地,不肯出来。 这就是一个难题的难解之处,做为灵长类之首的人类,智力情商正常的人都知道,以智取胜的道理。眼下靠着气力拼不过巨猿,利用计谋对付之,又迟迟起不到效果,这该如何去做,卓森在想,其余的长秋,第四先生,明清道长也在思考。 卓森再次将目光放在巨猿身上,只见这只畜生冷冷的盯视着这座山腹内部的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也包括他卓森在内。该如此搞掂这只畜生,卓森微微一叹,他将目光移开,转而到了另外几只老狐狸处。 “还是需要等待。”这是卓森对于牛逸章牛大侠的回答。 晁康等人一筹莫展之时,洪湖帮和八极门的主事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是的,除了等待,在等待中找到机会,找到巨猿的松懈时机,这群人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才能将里面的秘籍取到手。 着急在某一部分人的心中生长,淡定在此时显得可贵。大门派的话事人表面上看,是沉得住气的,等待也算得上是一种与竞争对手间的较量,面对如此巨猿,只要自己的对手敢于行动,敢于以强硬的手段对于之,那么,坐收渔翁之利,是这些选择等待之人的最美好的收获。 云帆几人在最外围处观摩了一阵子,发现他们围观的这一段时间里,盲目冲动要上前冲击那只巨猿的人,暂时忍住了气,因为惊怕或者因为别的想法而不再动手,导致了此地迎来了一时的平静。 人类不去挑衅巨猿,巨猿也不愿意离开门口,将这些贪婪之人赶走。 这是相持阶段,若干次的碰撞之后,暂时的相持阶段。所有人都明白,只要他们心中还存有夺取《汉阳经》之心,只要那只巨猿还守护在门户,那么,或迟或早,更大的更惨烈的战斗,是不能避免,一定会到来的。 见到那几只老狐狸虎视眈眈于那处门户,一路北来,取得了几分经验的云帆自然不会去做出头鸟。尽管他很想出手试一试那只巨猿的斤两,这源于一个吞下金丹的少年的技痒,为了防备老狐狸,或者仅仅想先作壁上观,云帆公子摇摇头后,便拉着他的师兄们退到一边去,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 “师兄,我看咱们还是先坐在这里,看看热闹罢。”云帆笑道,“这只巨猿果然厉害,连那边的大侠们,都选择缄默。跟大队走,应该没错。” “坐着看就坐着看喽,远一点安全些。”大师兄回道。 胡铨跟着过去,再跟着回来,在他的想法中,能不跟那只巨猿交手是最好的。冲动之人的下场,二师兄已见到过,其物如此生猛,与他所知道的巨猿是相符的。师傅的话,是他行动的圭臬,虽然在山上时,他的所谓行动,很多时候都落实在修炼一途上面去。 老狐狸们能看清楚的形势,王朗这个当了多年大哥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差。近距离看了看那只巨猿,还仔细搜索了那边的人群,他仍未能发现许永历等几位弟兄们的去处,心下有些不安。当云帆几人坐了下来,他便道出了自己的担忧,顺便问一问云帆的意见。 手足情深,云帆以为这样的人靠得住,因此对于在平远城时拉自己入伙的这个王朗,心下转变了些许的印象,好感多了些。他知道王朗中了蝎子的毒,服下解药之后,按照大师兄的话,是暂时不能动武的。让他一人去找人,心中放心不下,只好安慰了两句,再将目光放在大师兄身上。 “王朗,要相信黄杨他们。一路上有记号,就证明他们是无恙的。此时不在这里,他们应该是到旁边的某个地方去了,估计很快就会出现的。”还是田鹏飞的话有作用,此话一出,就安定了王朗的心,他闻言点头,道:“道长说的极是,是属下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这就对了,王朗。”云帆再加了句,“那边的大侠们在等待机会,我们也要沉下心来,等待机会。《汉阳经》就在里面,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机会是较大的。” “是,公子。”王朗微微躬身,这时候的他,心中的担忧去掉了五六分的样子,整个人轻松起来。目的,不错,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喝汤,有机会就吃几块肉。有云帆公子以及两位道长在,他很相信,到最后他们肯定可以分得一杯羹的。至于许永历这几位弟兄,不在此地就在彼地,他深呼吸一口气后,这么多年来,几位弟兄的能力,自己还不清楚吗? 低调,低调行事,便是最好的保护自我的办法,他们一伙,做的不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取舍 - 花山 - 卡拉左夫 相持阶段,战斗停止,对于场中的人来说,主动的守候或者被动去等待,时间的快慢度却很有几分不一样。当云帆几人坐在这边观看时,比云帆他们要早到的许永历几人正在广场附近的某个石室中收刮着里面的一切。 说起来他们到了这一处山腹之后,见到此地人多,而大哥公子等人尚未到来,便主动退出,先不去关注巨猿把守之地。机缘巧合之下,被黄杨这个家伙触动了通道中的某处机关,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好了,好了,别太贪心,随便取一点就可以了。几位兄弟,我们进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恐怕大哥还有公子他们要过来了。走吧,我们出去。”许永历制止住他的某个弟兄的要将这个密室所有有用的物事都带走的狂念,催促道。 “二哥,我这不是见到如此收获,手痒了,忍不住要全部带走吗?”黄杨苦笑着道。 “四弟你呀,就这副德行。你手里这把大刀,放到外面去就已经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宝刀,别的物事,就给老子放着,贪多了,小心引起别人的觊觎。”许永历故作严肃般教训道。 “好吧,那我只要这把刀。”黄杨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其实比起这把锋利的大刀,其余东西,都显得不大珍贵了。 他有了刀,他的几位弟兄也有他们的收获。张剑和陈汉星各自装了半袋的物事,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而许永历空着手,不知是对于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或者他已经将喜好的物品放进了他的弟兄的袋子。大抵算是后者罢,因他脸上的笑意表明,至少此人应该收获到一点东西的。 石室的门被打开,轻轻的,许永历几人忐忑进来,不久之后带着欢喜离开,只留下被选拣过的石室。他们转身,从通道中出来。 “诶,大哥,公子他们果然进来了。”出了通道,几人收好石室内所得,且装出正常的样子,以免引起有心人的关注,眼神不错的黄杨见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云帆几人,当然,还有那个站立着的大哥王朗,便忍不住低声告诉他的弟兄。 声音够低,所以仅仅是他们之间的交流。 “嗯,我们过去吧。”许永历带头,其余几人跟在了身后。 “王朗你看,这不是黄杨他们吗?”有人过来,云帆比起王朗来,自然要早知道。 “嗯,是他们。”心中的小石头放下,王朗忍住过去的冲动,只是对着他的几位弟兄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公子,两位道长,大哥,你们终于来了。”许永历几人到了云帆这边,心中也有几分喜悦。无形之中,自他们成了云帆的属下,就自然而然将之视作主心骨了。人多力量大,好办事,同理,有强力的大师级人物坐镇,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显得容易。 “刚才你们到哪里去了?王朗很是担心呐。”云帆故意开个玩笑。 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注意到这里的人很少,而离得近的人,却没有如何关注此处的谈话。安下心后,许永历低声道:“公子,刚才在通道的某个地方,四弟无意触动了机关,我们得以进入某个石室,取得了些东西。” “嗯,”云帆微微点头,却没有继续往下去问。他们所得到底是什么物品,老实说,云帆也有几分好奇,不过,他不会继续主动去问。第一是身份问题,第二就是东西为他们所得,不关云帆的事,他们愿意说,便听一听,不愿意说,云帆不会去强求。 “先歇着罢,等一下可能会有好戏看。”云帆故作淡然道。 “是,公子。”本来想详细一点说一说他们的收获,发现云帆公子好像兴趣不大的样子,包括黄杨在内,只好先将这件事情搁下,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刘阳是两水人,却长在北边,于某个老拳师处学得几样绝艺,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十多年,也算是薄有名气了。只不过跟大门派的弟子,跟大门派的大侠们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这却没有妨碍他纠集了好几个同伴到棋盘山来,见识一番,顺便碰碰运气。 就在那处堆积着金银的石洞里,其人凭着过硬的手段,硬是得到了不少的收获。长了自信之后,他和大众一样,也顺着那条被云帆打开的通道到了此地。面对那只巨猿,其人没有出手,可他的同伙却受了伤。心不淡定之下,他摇着头,萌生了退意。 是的,连那边的卓森大侠,长秋帮主等人都拿那只畜生没有办法,就他的水平,上前去只能做炮灰。虽然进来时他的信心显得很足,现实的冷硬之下,刘阳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他帮同伴处理好伤口,左手无意中摸到了包袱里的某样东西,其人眼前一亮,心底的某种冲动欲冲破广场里的僵持,要好好的表现一番。 嘘气,再嘘气,刘阳的胆力好不容易被理性战胜了,他苦笑着,对他的同伴道:“几位弟兄,我看咱们见好就收罢,再停留此地,恐怕连那番所得都要交代出去。巨猿的强大,不是我们可以匹敌的。”巨猿一词,从云帆的嘴里出来,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被这里的好汉们认可了。只是对于那个陌生的少年,似乎无人去关注。 “刘哥,你说得对。刚才没有听你的话,想浑水摸鱼,结果还是被伤到了。我觉得咱们撤吧,趁着这里还没有大乱起来。”该人点头赞同刘阳的话。 “你们呢?”刘阳将目光放到其余的人身上。 尽管心有不舍,也不大情愿,那几个刘阳的同伴很清楚他们与大侠们的差距,更明白他们和巨猿之间的不在一个层次上,走或者留,似乎都不会有他们什么事。沉默了一阵子,有人率先附和刘阳的意见,如此一来,其余人纷纷表达了听从指挥的想法,这很让刘阳松了口气。走,需要勇气,一如直面对上那只变态的巨猿。 “既然如此,我们撤吧。这包东西也不会有用场的了。”刘阳随手将那包物事丢在地上,深呼吸了一口大气,笑道:“走!” 第二百二十章 炮仗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群人刚好经过云帆几人之所在,当他们消失在通道处,好奇的黄杨捡起了那包被刘阳丢掉的物事,打开之后发现,原来是一包炮竹,这让他感到困惑。 “公子,大哥,你们看。”黄杨到了云帆面前,露出了那包炮竹。 “是刚才那个家伙扔的?”云帆问道。 “是的,公子。”许永历抢先从黄杨手上将炮竹接过来,“吓一吓普通的野猫野狗,或许有效果,没想到此人还异想天开,想利用炮竹来惊走巨猿,这有点可笑。” “哦?”听到这里,云帆来了兴趣,问道:“你刚才说,炮竹可以惊吓野狗,是真的吗?” “对的,公子。不特是野狗,属下早些年在北边行走时,遇到过狼群,那时刚好伤愈不久,身边的几位弟兄不在,无计可施之下,放了一个响炮,结果吓住了那帮畜生,很快弟兄们回来,属下逃过一劫。”一边的王朗娓娓道来,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惊怕。这大抵是一个成熟了的人,成熟了的老江湖,面对昔年的惊险,不会如何放在心上了罢。 云帆古怪的一笑,然后点着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呀,估计是那些狼从来就没有听过炮竹的声音,第一次听到了,难免生出害怕的意思,以为这炮竹声中,包含着危险吧。” “师弟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大师兄接过话头,“只不过,师弟你难道想利用这一包炮竹,吓走那只巨猿?” 搔着头,胡铨问道:“是呀,师弟,师傅好像没有说过,巨猿害不害怕炮竹声。还有,这所谓的炮竹,到底是怎么个响法,我还没有听过呢?” 云帆哑然失笑,道:“两位师兄,你们不会还没有放过鞭炮吧?” “呵呵,好像我也没有闻听过。”田鹏飞有些不好意思了,长这么大,他们一直都在山上生活,在山上修炼。虽然比起胡铨,他很是下过几次山,似乎他的每次下山,都没有听到过炮竹声响,所以这包炮竹,对于大师兄来说,也显得是新鲜的。 旁边的王朗几人在内心里面,觉得很有几分不可思议。炮竹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都不会是陌生的物事。要知道,过年时候,红白喜事时候,都是少不了炮竹声响的。当然了,他们考虑的问题,只是站在一个世俗中的人角度之上,而不知道,面前的田鹏飞和胡铨道长,所生活的深山野岭,花山里面,四周是没有人烟的。 老道士师伯和年轻师兄的日子,实在过得清贫呀。想到这里,云帆只纠结一下,便将这个问题抛开,转而落到巨猿身上。 “两位师兄,不如找一个机会,让师弟出马,放放炮竹,看能不能吓住那只巨猿?” 炮竹声是怎么样的,两位师兄皆起了好奇之意,两人交换眼色之后,大师兄点头道:“师弟既然想去做,那为兄在后面支持你。不过,为兄还得再次提醒,现在的这只巨猿,不算强大,当它被激怒之时,我们得小心些了。” 大师兄的话里意思,是炮竹声响,有可能会引起巨猿的怒火,是以提醒一声,好让云帆注意。话又说回来,巨猿虽然可怕,大师兄却成竹在胸,不是很害怕巨猿的样子,云帆心底了然,这么强大的灵物,他的师兄们应能对付,那么,所谓的危险性,只是对于那些好汉们而言的。他要猎奇,他要进步,便少不了以胆力为行动的动力,试一试巨猿的斤两。 云帆很期待,能在巨猿处,得到强大的压力,以有助于他体内金丹之力的消化。 望着手拿炮竹的许永历,再望了其余几人一眼,云帆笑道:“放心好了,师兄。王朗,你们几人要时刻关注场内的一切,等一下守在这边,若炮竹声响有惊吓巨猿的效果,那边的人肯定会乱起来的,那时候,你们不要往前凑热闹,保护好自己,等待机会就好。” “是,我们听公子的。”王朗回道。 望着跃跃欲试的师弟那副有些兴奋的样子,田鹏飞鼓励道:“师弟,别紧张,放心好了,你的后面有师兄们助阵。为兄很期待,等一下会是怎么个样子。” 云帆是有些兴奋,他的兴奋是由于从地上起来,自许永历的手上接过炮竹那一刹那,想起了小时候与小伙伴们放炮竹的往事,多少年了,自长大以后,便没有了放烟花炮竹的欲望。成人不易,其不易处,在于少掉了少时的种种乐趣,多了成人所必备的压力。 放炮竹,在云帆而言,有回忆的恍惚,让他恍惚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所以他难免有些兴奋,更有些许的紧张,因为他所要面对的,是一只力大皮厚的巨猿。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想到过要伤害这只毫无冤仇的有着智力的巨猿。 一刻钟或者两刻钟之后,他不得不往前,他要试一试炮竹的威力。 “嘿嘿,师兄,本来我是不紧张的,你这么一说,师弟真的需要好好的在脑海中计划计划,以免临事点不着这包炮竹。”云帆故作轻松,就算他不轻松,也不是感到压力,仅仅是兴奋加上一点的紧张罢。 “要不,让为兄代替师弟你上去,放一放炮竹?”田鹏飞开着玩笑。 “算了,师兄们都没接触过这样的物事,还是让师弟为你们表演一下吧。” “公子,这是火折子。”细心的王朗发现云帆身上是没有带火种的,所以轻轻的提醒一句,这正好是属下的本分,云帆不以为意,他不会忘记点火的器具。无论是火折子或者是打火石,他都会使用。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在宁城破庙里,为了点燃柴火,而紧张不已,到最后也难成功的小子了。 他会骑马,他也会点火。他会腾跃,他更具备了往前的勇气,往前的毅力。 “嗯,王朗你不提醒,我都差点忘记了。”这也是玩笑的话语。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个放鞭炮的少年 - 花山 - 卡拉左夫 僵持阶段,所有人都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那只巨猿是例外的,它老神在在,它信心很足,它只愿意守护在门口,而不愿意冲出去赶走那些可恶的家伙。 当卓森大侠,长秋副帮主,明清道长以及晁康、关逢龙等人还在等待,沉住气般等待机遇的到来,对手犯错误时机的到来时,某个伸伸懒腰,从某个方向慢慢踱步过来的少年,手提着一包物事,正慢慢接近人群。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距离人群不远不近的那只巨猿。 很快地,有人发现了云帆,这只是八极门的少门主骆峰无意之间所得。见到此人,他已清楚知道,自己安排在通道里的人手,无疑是失败了。这个可恶的少年,屡次扫他的面子,若不是正事要紧,他恨不得一下子跳到此人面前,给他一个极大的教训。下意识般,他的拳头握紧,再慢慢松开,接而是脸上挂上了笑意,因为这短短的功夫,此人已从松散的人群中穿了过去,看他的样子,是想走到那只巨猿处吧,这自然是骆峰的自我判断。 相持阶段,当众人发现这个无名之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且有胆量往那只巨猿处走去时,好汉们开始以他们惯有的语气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如此大胆?”某人迫不及待,连自己脸上的汗水都来不及去擦,他刚才离巨猿比较近,感到巨猿那饱含巨大威慑力的目光之后,后退几步,脸上不由自主般出了些汗。云帆刚好从他的旁边经过,于是其人抢在众人之前,宣泄出其不小的心中压力。 “哼,真不知天高地厚,太不自量力了。”有人的地方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少不了这样的冷嘲热讽。 “估计是刚出来混的新人,见识浅也情有可原。”某个长者判断道,“前面这位小兄弟,别过去了,那边很危险的。”他好意提醒一句,只出于一个简单的目的,便是不愿见到这个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阶段的少年,因为一时的冲动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江湖不好混,却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同一副模样,同一张面孔的。云帆听到此话,脚下一停,扭头对着那个长者笑道:“好意心领了,这位大叔,不过小子自不量力,还是想过去试一试巨猿的斤两。” 在忠厚长者耳里,这样的话语,他读出了其中的勇气,勇气可嘉。而其余人呢?他们一听到云帆这句话,就以为这真正是一个狂妄之辈,除了血的代价,其余任何的话语和劝阻都不能将之唤醒的,所以有人笑道:“老子就说了嘛,让这位少侠好好领教一下巨猿的本领,咱们在一边围观就好。” “对,年轻有为的少侠,需要在这里证明他的实力。少侠,老夫也佩服你的勇气。不过,前车之鉴,你可要小心了。”又一人笑道。这两者的话语听起来都是阴阳怪气的,以至于开口劝说云帆的那位长者,摇摇头后,仍不忘劝说一句“别冲动了,小兄弟,巨猿不是我辈可以力敌的。” 有人劝阻,自然也有人怂恿:“老子支持你,别听他们的,勇往直前吧,少年。” 云帆只是停了一下子,便义无反顾般将身后所有的声音抛在后面,他心底冷笑着,这不怪身后的好汉们,换成是另外一个人,想必做出这样的举动,就只能算是疯子的行径了。样板摆在那里,十多次的冲击都不能奈何得了那只巨猿,一般人的想法,是不可能相信,凭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勇气有余,实力太差的冲动,可以击打得到那只巨猿的。 他这样做,众人的眼神里,分明映照出如此定论:找死! 那个少年找死的行径,在大侠们眼里是可笑的,在骆峰的眼里,是可取的。骆峰少门主脸上的笑意很浓,他觉得自己没有猜错,通过巨猿的巴掌解决掉这个数次落自己面子的家伙,他觉得有五六分的解恨,虽然他很愿意出手。不过照眼下的态势看来,死在巨猿的手掌之下,大抵是其人逃离不了的归宿了。 还记得云帆的牛逸章牛大侠呢?他仅仅在意外之后,冷笑一声无知,连眉头都懒得去皱了。如此小人物死在此地,跟他毫无关系,无动于衷是最合适的态度。 云帆的行径虽然可笑,卓森仍然觉得有义务提醒那个大胆的少年:“这位小兄弟,别靠近巨猿,这样太危险了,回去吧。” 比起那一位长者的劝说,这个有头面的大侠的劝止引出来的动静要大很多。卓森发话之后,他座下的弟子便有事服其劳,拦在了云帆面前:“小兄弟,请回吧,这边很危险,听我师父的没错。” 放一次鞭炮都这么复杂,云帆有些郁闷。他故意咳嗽一声,道:“这位少侠,还有那边的大侠,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大伙都束手无策之时,就不能允许我尝试一下别的办法?” “不知小兄弟,你想到了什么办法?”来人先是往巨猿处看了一眼,再压低声音问道。 “这个嘛,很快你们就能见到。”云帆卖关子卖到了棋盘山。 “小兄弟,你不能过去。”卓森的这个弟子铁了心不让云帆从此路走到巨猿的门前,因此时的云帆轻巧绕开了他,差一点就要将自己抛在身后,他来不及擦擦眼珠,以确认这小子的动作不慢。 “我看还是给他一个机会罢。”小辈看不清楚云帆的动作,作为老狐狸,他们眼里闪过的惊诧之色表明,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应该有好几把刷子的,于是某只狐狸出声了,这刚好也是骆峰心中的想法。刚才卓森出声时,几乎令他以为剧本就要脱离他预先的设想,这迟来的话语,不论身后有何种的意思,骆峰心底松了口气,看来摆明了的命运,被巨猿巴掌拍死的命运,这个小子是逃不掉的。 “师兄。”骆峰下意识般叫了一声张平。后者疑惑的“嗯”了一下,便等待下文。而那边的大师兄二师兄以及王朗等人,好像都没想到,云帆过去试一试巨猿的斤两,都要受到这样的阻扰。王朗几人还好一些,经验不足的田鹏飞不禁问道:“王朗,这是怎么回事?”显然,他有些看不透一次有勇气的尝试,会受到陌生人,受到大侠们的阻挠。 “道长,他们皆以为公子是无名之辈,实力不足,是以阻挠。在江湖上,一般而言都是讲究辈分地位的,所以他们这些举动,是很平常不过的。”王朗只给出了这样的解释,使得大师兄似懂非懂。 “那你说他们都是不怀好意?” “大概是不想旁人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扰乱他们的节奏吧。”王朗想了想,答道。 这边的王朗还在为田鹏飞两人解释着,听到某只狐狸(大侠)的放行之后,卓森的弟子回看着自己的师傅,只见到卓森勉强的点点头,道:“回来吧,既然这位小兄弟如此执着,老夫也不再劝说了。不过,老夫最后提醒一句,小兄弟,巨猿强悍,不可轻敌。” 面前的最后的屏障被拉开了,云帆一手提着炮竹,一边点头笑道:“哈哈,卓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不愧大侠的名号。放心好了,没有三分三,不会上梁山。小子只是过来打个酱油,试一试巨猿的可怕之处,如此而已。”换成另一个狂妄的人,讲出这番话来,肯定会引起包括卓森在内的大侠的反感,不过,怪异的是,云帆此番话出口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不适,骆峰此人不在此列。 “老夫拭目以待。”卓森笑着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抱一抱拳,云帆脚下开拔,很快到了离着巨猿数米的地方,这是刚才群雄攻击巨猿时,云帆留意过的,安全的距离。再往前一小步的话,巨猿的攻击会毫不留情般泼洒过来,所以此时的云帆,心中定了定,他发现自己立足之地,跟预想中的安全之地,没有多少出入,便微微呼吸一口气,光明正大看了那只巨猿一眼,只见到此物冷冷的盯视着自己,厚实的手掌的末端,那锋锐的刺像是闪着某种诡异的光彩。巨猿的呼吸是正常的,它的胸口起伏不会因为云帆的到来,而显得激动。 云帆施施然解开那包炮竹,很快找到导火线头。手里的炮竹,跟他的前一个世界里的炮竹,差别不大,顶多此时的炮仗,包装要简陋许多而已。很快的他取出火折子,点火之前,有意的他要看一看好汉们的表情,粗略且快速扫描之后,发现人的表情里,有惊愕的,有冷笑的,有不以为意的,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靠,原来这就是那小子的凭仗,太儿戏了。老子敢打赌,不用炮竹放完,巨猿就******会一巴掌将这小子干掉。”还是那帮好汉堆里,某个刚才还来不及发话,就眼睁睁看着云帆过去的家伙笑了。 “对,这真他妈算什么伎俩,巨猿难道是那些野猫野狗吗?无知。”这一个冷笑着的刀客,呸了一声,很代表一众好汉的心里所想。也是,如此多的好汉,如此多的大侠少侠,在这样相持的阶段,居然只能做一个看客,望着那边的小辈做出如此小孩子家家的戏码,真的很叫他们心如堵住了一团棉花。 是江湖没落,一代不如一代,一至于斯吗? 有人叹息,有人不以为然。而卓森也同样想不到,这个看上去勇气十足的少年,使出来的居然会是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手段。这样用来惊吓小儿的手段,能吓得住巨猿吗?卓森望着一巨猿,一少年,摇了摇头。 第二百二十二章 染血的盒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在挑战众人的耐性,因为他最后居然扭头不顾对面的巨猿,对着人群身后的两位师兄笑了笑,且道了一句“师兄,你们要注意了。”这活脱脱的小孩子般跟同伙捉迷藏,顿时引起了某个粗豪汉子的笑声:“小子,别等了,快放吧!”此人讲着话,还故意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样一来,大伙的笑声便冲天而起,这一刹那,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少年对面那只,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的巨猿的存在。 “噼里啪啦”声响,云帆终于将手里的炮仗点燃。他的自持让他不会一点燃炮竹就将之扔在地上,他已不是彼时的少年,他只是此时的少年,区区炮竹声响,不需要捂住耳朵,更不惧怕溅射在地上,溅射到自己衣物上的炮仗火花,以及纸张。 听到炮竹声响,巨猿先是一愕,继而便是以其粗实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接着巨猿如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那般,逃到一边,蹲在地上,连看一眼燃烧中的炮竹的勇气都没有。 云帆笑眯眯的,也站在了一边,手中的炮竹在爆炸,这喜庆日子里的声响,从点燃炮竹之后,便炸响在阔大的广场。眼前一幕,将众人领进了一个梦里,他们不愿意相信,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巨猿,居然被小小的炮竹打败了。这彻底颠覆了他们混在江湖里若干个年头的常识。 这肯定是梦!尚未反应过来的人,譬如那个放炮之前故意以手捂住耳朵的汉子,他懵了。而有准备的人,像卓森大侠,长秋副帮主等等,在巨猿捂住耳朵的时候,便知道这就是一个机会了。他们二话不说,以逃命的速度冲进了神秘的石室,飞窜途中,还不忘提醒自己的弟子们,退到一边,甚至是退出此地,在外面守候。 变故来得快,有人措手不及,有人乘乱而起。这一下子,云帆真的像是回到了童年,他有意让到一边,好让后面的反应过来的豪客们入内,对于巨猿,他仅仅想试一试这种调皮的办法凑不凑效,而不会主动去攻击。 炮竹在响,此为田鹏飞和胡铨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种在他们看来,有些怪异的声响。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听起来单调的炮竹声,其实很有其悦耳之处。 长话短说,炮竹不长,所以其制造出来的声音也不长。当大侠中的狐狸进了石室,人群中慢了半拍的家伙也冲进门户之后,声音停止了。努力克服住心中的惊怕之巨猿终于反应过来了,它慢慢放下双手,发现炮竹声已停,白烟未散,鼓起勇气站起身来,且转过身子,眼中的迷糊刚刚褪去,便发现了许许多多的可恶的家伙涌进了它视为禁地的石室。 这怎么得了!巨猿有意无意的将云帆这个始作俑者忽略掉,大叫一声便冲进了它的石室,它要在这些可恶的家伙得手之前,将他们全部赶出来。 “哈哈哈,《汉阳经》是老子的!”忽然一声大笑从密室内传出,还未来得及冲进去的刚好从梦境中出来的好汉们着急了,炮竹声响,所引发的变故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炮仗声停,他们方从梦境中醒过来,要随着大众入内,争夺那绝世的秘籍,步子还未迈开,便听到这个让他们沮丧的同时,还激动十分的声音。晚了,他们晚了。 不过,他们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时的得失,不代表最后的胜利,那个未知的家伙始终是要出来的,他们既然冲不进去,那么,守候在门口,拔出刀剑准备迎来将至的争斗,是最好的补救方法。 “《汉阳经》是老子的!”继听到大笑声后,便是这一声大喝,显然,短短的时间之内,这部秘籍就转换了主人,可想而知,里面的争抢是激烈的。 巨猿入内,巨猿在大吼,站在门口处不远的云帆拍拍手掌,很意外的见到了被巨猿拍飞,飞出来的两三个倒霉的家伙,他们还来不及惨呼一声,落到地上之后,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巨猿在愤怒,巨猿开始狂化了吧?云帆心里想到。他很快退回了田鹏飞等人之处,指着那边严阵以待的百十个人,笑道:“师兄,怎么样,师弟也没有料到,巨猿居然会害怕炮竹声,嘿嘿。” “为兄更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灵物,会害怕炮竹声。”大师兄笑笑,“不过,师弟你也够大胆的,幸好刚才反应过来的巨猿,并没有找你算账。” “恐怕是因为师弟我没有冲进里面去,不去抢夺巨猿心爱的物事罢。”云帆猜测。 “公子,那属下接下来要怎么做?”王朗请示一声。 “等。”云帆只吐出一个字。 “是,公子。”王朗以及许永历几人,皆信奉云帆公子这一字命令。确然,如此乱局,若盲目冲进去,要面对那只巨猿不说,更主要的是要面对此地这百十个好汉,像卓森大侠,像八极门人,以及其他大门派小门派的代表,反正来说,若他们撞进去将《汉阳经》抢到手里,需要对付的,是这里全部的人,这是智者,是老江湖所不取的。 密室里面,巨猿斩瓜切菜般将入内的人拍飞。皮肉非常厚,而且气力十足,面对这帮讨厌的家伙,巨猿愤怒起来之后,已毫无顾忌,一巴掌对付一个躲闪不及的好汉,在它而言,不是什么问题。 大侠中的老狐狸们首先入内,他们快速搜索密室里的一切。在巨猿反应过来之前,便发现了摆在一张桌子上面的几把兵器,以及压在兵器下面的两本书籍。 这是不是《汉阳经》,他们很快便冲到物品前面去,暗地里或者明着争夺,以那几个同盟团体为主,打落兵器之后,发现了这不是《汉阳经》,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居然将之抢在手里,之后扔向后来者,那几位大侠却没有制止此行为。后面乱,于他们有利。 巨猿入内,他们仍未找到所谓的《汉阳经》,刚才大喊的那两位幸运儿,之所以能发现那部《汉阳经》,是因为当其余人只关注纸质类的物品以及兵器类的宝物,而他们皆先后将目光放到了离门口不远处的那堆金砖。 别人家在为秘籍而往里面挤,他们两人不谋而合,抱着小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心态,不放过金砖。于是搬开了几块金砖,便露出了压在里面的一只小小的盒子。盒子上面,就写着《汉阳经》三字,于是两人的手同时放在了盒子两端,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便有了刚才那两句前后相隔非常短的大笑,以及大喊。 这些都是当他们的喊出声来,才被里面的人发现的。 一切来得刚刚好,长秋、明清、晁康、卓森等人当机立断,以一百二十分的气力提起速度往门口处冲,刚好遇到了从外而内的巨猿。 箭在弦上,尽管目睹着好几个被巨猿拍飞的倒霉鬼,身为大侠,他们仍硬着头皮往前冲。先后易主的盒子里面,所装有的应该是秘籍了。这很可从巨猿的关切上判断出来。 “吼!”巨猿发现那只盒子已入了某个家伙的手上,便如推土机般对着那人冲撞过去,这一刻,它的眼里只有那只非凡的盒子。 “拦住它,快!”不知是那个人忽然喊了这么一声,便有自觉的听话者冲到了巨猿面前去,他们竟然要为某个得手了的人争取一些时间。 推土机马力很足,开得很快,以至于这几个要拦截的人,在巨猿面前,不堪一击。 大喊过的这个幸运儿将盒子往怀里一塞,便一脚将一具尸体踢向巨猿,转身往外逃窜。巨猿突然加速,在其人即将要脱离它的大网之前,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此人的肩膀上。若软骨动物般,这个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人,浑身的骨头发出了某种古怪的声音之后,就气绝而亡。 巨猿探手从他的身上取出染上了血的盒子,握在手中,冷冷的看了看还来不及冲到面前的几位大侠,忽然仰天长啸,之后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一大步踏出了门口,它似乎要往外而去。 来自门口处的压力感忽然消失,让里面的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他们从炮竹声中进来,在炮竹声停止之后,即将触摸到那未知的秘籍,不意终究没能抢在巨猿之前将之纳入怀里,就被这只聪明而强大的畜生抢夺回去了。 眼睁睁的,他们望着巨猿扬长而去,心下松气,继而是一紧。 “糟了,别让那只畜生逃了!”某人喊道。在直接面对巨猿的时候,密室里面的人,也包括密室之外的人,皆心存惧怕,或者说是信心不足的,而不敢以力敌力。当巨猿不知因了何故,只抢回盒子,就置他们不顾的时候,人的胆子便见涨了,他们像是忽然拥有了追击的勇气,要追上巨猿,抢夺它身上的宝物。 “追!”有一人以行动告诉众人,多说无益,不能放过那只身怀宝物的巨猿。 第二百二十三章 石室门前拦路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守候在门口的百十号人,准备痛击的本来是某个或者某几个得手了的幸运儿,他们不介意暂时达成妥协,先将那个令他们嫉妒的家伙留下,以便于接下来的争夺。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被炮仗声惊吓过的巨猿,居然是最先出来的,它的出来,刚引起人群的一阵骚动,里面便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秘籍在巨猿身上,别让它逃了!” 声音比起巨猿的行动,要慢一些,所以当胆小的人下意识般要让开一条路时,胆子够大,只是反应慢了些的那部分人就跟着大喝了:“大伙上呀,咱们人多,不用害怕这只畜生!” 如此一来,刚刚要散开的人群,很快就在这种呼声中合拢在一起。见识过云帆以炮竹惊吓住巨猿的江湖人,纷纷取出了他们的秘密武器,且以极快的速度将之点燃,“噼里啪啦”声中,果然停滞住了巨猿的步伐,当卓森等人飞出来后,便见到了烟火缭绕之中,巨猿下意识般要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好几个身手灵巧的人,其兵器已纷纷落到了巨猿的身上。 某个眼光发亮的小辈,趁机来到巨猿的左手边,他要乘着巨猿被惊吓住之时,将它手上的那只盒子取到手。 “大胆!”后发先至的大侠们,以如此严厉的声音,要打断该人的偷鸡摸狗。 炮仗声中,人的喧闹声中,以及兵器击打在巨猿身上,击打在同类的身上的种种声音,交缠在一起,令得在不远处观看热闹的云帆都有些看不清楚,这边最具体的情况了。 “公子,我们还需要继续等待吗?”黄杨问道,他远远的看着巨猿手上的盒子,即将落入某个胆子肥壮的家伙的手上,他觉得应该要做一点拦截工作,以利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不急。”云帆笑言,“别小看巨猿,我的师兄们的话,是没错的。” 田鹏飞和胡铨听到云帆这样的话,仅仅是往着场中关注着,而不发表任何的意见。这正是热闹的激烈的时候,远远的观望着,而不去插手,是最安全而必须的。 黄杨虽然想出手,想做些什么,听了云帆如此淡然而信心满满的话语,只好将心中的冲动压制住。公子说不急,大概时机未到,匆忙出手,要不得罢。 巨猿的适应能力很是不错,所以要从自己手上偷掉盒子的那个人只能失败而回了,他所得到的,还有巨猿那轻轻的一脚。 若沉重的石头落入水中,被踢开的倒霉的人砸到了人群中,巨猿脚步只停滞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炮仗声中恢复正常,它似乎不愿恋战,踢开某人,再而拨开拦在自己前面的那几个人之后,便往着通道而来。 推土机已转变成为坦克,一切拦在它面前的人,都纷纷被弹开。所幸的是,这一次巨猿的出手或者出脚,已有了分寸,不会一下子要了人命。 巨猿从它的洞穴出来,穿过荡漾着炮竹声响的整个广场,在云帆几人身边路过时,也没有停留,就以其迅捷的速度没入了通道。它的身后跟着一大堆的人,一大堆要夺取盒子的好汉们,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追,还是不追,这个问题让某些人纠结,所以留下了一部分人。巨猿离开的离奇,云帆并没有仗持着自己两位师兄,而将那只大块头留下来。好像云帆公子自放过鞭炮后,就很有了几分满足感,或者他也明白到这不是他出手的好时机。等到大部分的人都起步追向那只巨猿之后,他才对着王朗等人说道:“怎么样,你们要不先到那个密室去,收刮一下?” 云帆所能想到的,那些狡猾而考虑周详的人,已先于他的建议,在巨猿离开之后,里里外外将那间密室收刮了好几遍了。金砖一类物品,当然也在此列。 “师弟,行动慢了,你说里面还有值钱的东西吗?”田鹏飞笑着问道。 “也许有也说不定。”云帆似乎很笃定。 “要不,公子,我和张剑过去找找看吧?”黄杨自荐。所谓的出手从巨猿身上抢得盒子的时机,在他看来,是已经过去了的,好不容易,他才从些许的失望中走出来。他想到在某件密室时,所得到的大刀,以及左边通道的那处堆放金银之地,自家弟兄所得到的收获,算来是可观的。因为人要知足,于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同时也想按照云帆的话,过去碰碰运气。 “嗯,可以,黄杨你们进去,仔细找找看。” 得令之后的黄杨和张剑,很快到达巨猿的老窝,他们刚要进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止步,这里是我们八极门的临时休息地,不经允许,不得入内。”大门派果然是大门派,分出一部分人去追赶巨猿,而留下一部分的人手占据了巨猿的住处,这已经是短短时间之内,经过了好汉们好几次收刮的密室,里面还会存有宝物吗?反正有或者没有,此人的语气表明,八极门在办事,无相关的人不能入来。 望着如门神般守在门口的这两个八极门人,黄杨心底好笑,就在刚才,那只巨猿未离开之时,守护这里的,仅仅是其主人罢了,没有想到,主人离开,鸠占鹊巢,这些八极门的家伙吐气扬眉了,实际上,他们也只是欺软怕硬的角色,黄杨需要害怕他们吗? “我家公子有令,识相的乖乖离开,若不然,哼!”得了鸡毛当令箭,张剑懂得利用有利的形势,打算以言语压制住对方。 冷视着黄杨和张剑,某个门神笑了,道:“好胆,居然敢在我们八极门前撒野,那里来滚回那里去!”像是赶走苍蝇般,此人炫耀着他的兵器,有一言不合就砍杀过来的意思。 在山谷时,在通道时,云帆几人就已经和八极门人结下了梁子,这就是他们的敌人,对于敌人,黄杨一向不会留情的。在门口处废话了好几句,他的暴躁性格起作用了,闻言往前两步,以极快的速度扯住了此人的衣领,一把就将之摔倒在地上,顺便踩上两脚,出一口气后,对着另一个门神冷笑道:“怎么样,此处还算是你们的禁地吗?” 自己的同伴在有准备的前提之下,还如此轻易被对方击倒,这一个喽啰般的望风者心下有了怯意,他犹壮起了胆,微微后退一步,道:“哼,行偷袭的手段,无耻!”他需要占据道理的制高点,以等待援兵。 “怎么回事?!”听到这句天籁之音,门神展眉一笑,他知道来人是谁了,这是他们八极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有他出面,自己就可以免去直接面对对面的无名之辈了。说实话,自己和同伴的水平相当,对上黄杨,是毫无胜算的。 “张师兄,此人无理取闹,要入内闹事。”一顶帽子盖下来,黄杨却毫不在意,他过来,就是要入内,好好查找一番,完成云帆公子的任务。 “是你们?”对于在通道中埋伏人手对付云帆这几个人,张平是不大赞同的。他们八极门极为护短不假,可行这样见不得人的偷袭之事,对于眼界够高,自信心不缺,兼且稳重的张平来说,光明正大将这几个家伙教训一番就好。无奈骆峰虽是他的师弟,其人更是门主的儿子,他的话,作为师兄的,有时候也不得不顺从。这就是有一个好爹的作用,虽然张平在门内的地位也不低,竞争力不弱。 “对,就是我们。呵呵,还得感谢你们八极门的人,在通道里面,为我们准备的几份礼物呀。”张剑嘲讽着,说到这件偷袭之事,他就来气,如果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将那几个埋伏之人杀掉,是解恨之事,可云帆公子的话,他们需要服从,是以见到了张平这个地位不低,跟骆峰走在一起的家伙,他就忍不住先讽刺几句,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张平看了黄杨两人一眼,目光迅游,很快就见到了,那边几个好整以暇的家伙,这就是他们的同伙,是故意趁着门内的关长老以及精英弟子追赶巨猿,此处实力空虚,上门找麻烦的吗?张平判断应该如此,换做是自己,被别人如此埋伏对付,有机会找回场子,是不愿意放弃这种好机会的。他眉头一皱,对于那个有些古怪的小子云帆,心底是没有轻视的,光凭着那份敢于在巨猿面前放鞭炮的勇气,就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要知道,他们这两百多人,组织了十多次的进攻,都不能奈何得了那只巨猿。虽然,放炮竹惊吓住巨猿,不得不承认,也有几分运气成分。 “不知两位过来,有何指教?”张平以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留意那边几个将要走过来的人,特别是云帆这个少年。 “放心,我们过来,不是要找你们麻烦的,只是我家公子有令,让我们入内找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如此而已。”张剑会嘲讽,性格有几分暴躁的黄杨同样不是省油的灯,他此番话语表明,需要以温和手段应对的时候,他黄杨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边的张剑微笑着,对,微笑有时候就是一种武器,虽然他很想出手,将八极门的这几个人统统砸倒。 这边陷入了停滞,那边的人似乎有过来的意思,心底下两两对比过力量之后,张平居然点头应承了他们的要求,笑道:“原来如此,好,请进!” 八极门的人什么时候如此顺摊,这么好说话了?黄杨心中嘀咕,张剑同样怀有戒备,难道里面有埋伏?两人一时不能下决心入内,而就在刚才,云帆几人发现此地的异常之后,就踱着步子过来了,他们刚好听到张平的话,身为公子,头目,云帆接口道:“黄杨,张剑,别愣着了,进去看看吧。” 身后的脚步声,身后的熟悉的声音表明来人了,是公子道长,以及大哥二哥几人,听到熟悉的声音,两人赶紧转过身来,躬身道:“是,公子。” 云帆到了门口处,对着让在一边的张平点点头,笑道:“张少侠,我们又见面了,呵呵,难得,难得。”云帆不愿意装出笑面虎的样子,因此时的他,暂时将通道里的不快放下,要先入内观摩巨猿的住处。 张平也跟着笑笑,却没有说话,他想好好看看,这个处处透着神秘的少年,究竟还隐藏着哪些让人惊讶的地方。自然,光靠着脸谱般的观察,是不能得出全貌的,他需要在一边听其言,也观其行。 黄杨和张剑带路,云帆几人在两个门神的不甘不解之中,在张平貌似大度之中,踏入了一刻钟之前,对于所有人都还显得神秘的巨猿密室。 第二百二十四章 抽一耳光踹几脚 - 花山 - 卡拉左夫 被扫荡过的密室,一片狼藉,金砖是不用去想了,连摆放在某张桌子上的兵器,都已经被人收走。密室不小,后面还有三两个小房间的样子,云帆尚未将此处的一切完全纳入脑海,便见到了从某个房间里出来的骆峰。此人一见到云帆,便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此时张平到了他的身侧,其人不解的同时,对着云帆一行冷笑道:“张师兄,他们怎么进来了?” 骆峰心中不忿,云帆自然也不会给此人好面色看。在外面山谷时,双方的小冲突不算什么大事,而在通道处,八极门人埋伏着,要自己的性命,这却是不可轻饶的。 护短的人自有其可恨之处,云帆很是领教过一番,他脸色一沉,道:“师兄,通道里面的埋伏,就是此人的安排,师弟要给此人一个教训,以泄师弟心中的怒火。” “好。”大师兄回答得很干脆。 骆峰要走出来,给出他的一击,却被张平扯住了。 “张师兄,别拦着我。这个可恶的家伙,扫了几次我们八极门的脸面,我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云帆的话语他听在耳里,云帆的即将要采取的行动,这个不笨的人同样判定出来,这是战斗时刻,需要迎战。 “师弟,听我的,今日不是时候。”张平低声劝道。 公子哥的气态出来的,少门主的傲气出来的,骆峰一把将拦在面前的张平推到一边,道:“张师兄,门内弟子两次三番被这个小子欺负,你不管,我来管。区区小子,我就不信,他还能反得了天。” “骆师弟!”张平咬咬牙,他不放弃制止骆峰不理智的行径。出气是件畅快之事,帮门内弟子出头,也要看对象,若对方实力不明,对于一向稳重的张平来说,宁可错过这个机会,都不想去冒险。门内的长辈所以看重张平,他的这份稳重妥当,是比较重要的一个原因。 张平还要劝止,骆峰就感到几分不爽以及重视。他这个少门主高傲看不起人不假,可对于张平,他多少还是存有几分尊重之意的,要不然,关逢龙也不会放心,自己带领着一帮弟子追赶巨猿,而留下张平照顾骆峰。说到底,在老狐狸的眼里,这个年轻人有其过人之处,办事稳重。 骆峰“哼”了一句,“今日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不跟你小子计较。”看样子这是屈服了,云帆一笑,他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但不代表当一个人将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还要息事宁人般不懂得反抗,他是一个年轻人,一个热血刚刚燃起的年轻人。 于是云帆往前一步,道:“你不跟我计较,我却是要和你算一笔账。山谷外的遭遇,不和你计较,可在通道时的埋伏,是你指使,这不会有假吧?” 说到通道的埋伏,失败了的刺杀,骆峰的火气再起,其人冷笑道:“哼,口说无凭,凭什么在通道处的埋伏,就如此肯定是我们八极门人做的,你怎么不动一动脑子想想,自己过于张扬,早就引起了别人的痛恨!”倒打一耙的能力露出来,似乎要让云帆吃一惊。 云帆对于这样的伎俩,不说是熟悉,起码在他的认知里,对方会出现这种不认账的反应,亦在他的预料之中,他装出愣神的样子,候等着骆峰得意之情布上脸皮之后,方抽出他的手,以常人所难及的速度出现在骆峰旁边,一巴掌扔在骆峰少门主的脸上,笑道:“这就是证据!”对付无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无赖。 “你……”骆峰不愿意相信,自己居然会正面被对方一巴掌抽中了,好比一个得意的人,在自己最得意之时被某个角落里的人泼了一盆冷水,使得他的心情糟糕十分,他暂时藏起来的火气,迸发了。 “大胆!”做出要攻击的姿态,这自然是八极门人,少主受辱,自己的脸上不会好看。 连一边淡定的张平都不淡定了,都说打人不打脸,有招呼都不打,就给人家一巴掌的吗?他本来想着先将今日的“误会”对付过去,日后慢慢找回场子来,奈何事情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只好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欺人太甚!”“刺啦”声响,张平的宝剑出鞘,“今日就让张某会一会你们这些只会偷袭的小人吧。” 宝剑即将临身,云帆哂笑着退后几步,也不转头,便对着后面的几人道:“大师兄,此人由师弟来搞掂就可以了,你们在一边看着就行。” 后面的两位师兄只能同意。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们算是知道了,当面对着所谓的武林人士,所谓的江湖人,要起争斗,要动武的时候,他们的师弟总喜欢冲在前面,要亲手将对手解决。这似乎是一种执着,也算得上是一种喜好。对于这样的打打杀杀,二师兄不大感冒,而大师兄同样不会主动去沾染,非不得已,他们皆不愿欺负这些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豪杰们。 “好,师弟你要小心了,不能轻敌。”田鹏飞提醒道,对面的利,这正面的攻击,他不会担心,他所担心的,是空明和尚以及关逢龙、牛逸章等施放暗器这些卑劣的行径。这种需要提防的手段,许多时候一个大意的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击伤甚至击倒的,不得不防。 “嗯。”云帆轻巧地躲开了张平的一招,他时刻注意着这些八极门人卑鄙的手段,就在那处被自己打开的机关入口,云帆就很是领受过关逢龙和牛逸章的手段,换做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被伤到了。他能无碍,金丹之力居其一。话又说回来,对于牛逸章,云帆没有好感,对于关逢龙,同样如此,他们的“大侠”风范,很让自己不耻,所以对上这个张平,以及骆峰,云帆没有想过要给他们留些许的颜面。 云帆躲闪开好几次张平的凌厉攻击,其人锋利的剑锋每一次都落空,却没能让张平心起焦躁,他似乎很有耐心,或者说等待着云帆犯错。 骆峰加了进来。他从被扇耳光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师兄已经出手,便明白到今日之事,不可能善了。武林人就是这样,未起冲突之前,可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起了冲突,需要通过见血的手段来解决时,便会硬起心肠,狠得起来。 在两个年轻一辈的好手中腾跃,云帆没有丝毫的压力。比起田万里,这两个小子,显然差的够远,如戏弄两个小孩般,云帆很轻松的在张平以及骆峰身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当脚底落在他们身上时,云帆并没有用出太多的气力,他担心这个娇气的少门主,以及装作平静的张平受不了。 好几个回合之后,张平感到对方的诡异之处,无论自己用出七分八分甚至是九分的气力,都不能将宝剑的利刃刺到对方的身上。眼前这个敌手,不像其人的年纪那般,娇嫩。他感觉自己正面对着的,是积年好手,是一个对于武术浸淫了几十年的一流高手。或许比起门内的长老,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张平一开始就采用的稳妥手段,冷静逼近的方法,在云帆身上,是毫无用处了。他就像一只被绑上了绳子的木偶,除了会思考之外,在这样的战斗中,不能随心所欲,意出剑落。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相比之下,骆峰就要惨一些。继被扇了一巴掌之后,他的身上,他的屁股连续被对面的小子无情般踹上了三四脚,虽然力道都不大,可受辱的刺激,使得骆峰很感憋屈,感到自己的无能,以及深深的愤怒。 以前觉得,无论是在门内,或者是在江湖之上,八极门这棵大树之下,比起大多数的年轻人,习武的年轻人,骆峰感觉自己运气不错,实力超群,总不将所谓的后起之秀放在眼里。他所具备的实力让他可以在大多数时候,高傲且自信。 今日,在巨猿的这个密室里面,在云帆这个可恶的家伙面前,他感觉以往所自豪的长处,所自持自称的优势,无一不被面前之人一一撕开。这很像是一个刚刚包扎好伤口的人,再次因了自己的无力无能,被敌手破开新伤,对方硬是不下死手,使得自己要呐喊要冲击都显得不可能,如一只笼中的小鸟,骆峰不愿意歌唱。 “呀!呀!呀!”首先忍不住出声的是骆峰,他脸上挂满了汗水,数次到十多次和张平师兄的联合攻击,都不能沾到对方的一根毫毛,这种难受的感觉,这种快要爆炸了的感觉,他不能自抑了,必须要呐喊出来。 望着对手中的一人之招式乱了起来,很有泼皮打架的架势,云帆轻轻一笑,耍弄了一番面前的两人,他感觉自己心中的一股怒气散逸出了三四分的样子,便一脚将骆峰踢飞,这一脚,他多少加了些力,而不会如帮人搔痒般,不痛不痒。所以骆峰倒地,嘴角冒出了血水,自然,这是受伤的表现。 张平无力于改变骆峰的遭遇,他的自知之明让他明白,对方这种层次,根本就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他见到自己师弟倒下,便乘机要离开战场,跃到那边去,将骆峰扶起。云帆的怒气出了个几分,同样以过人的速度,给张平来了那么一下,意思意思,使得他们师兄弟倒在一起。 第二百二十五章 放过 - 花山 - 卡拉左夫 至此,云帆甩了甩手腕,再歪歪脖子,笑道:“怎么样,服不服气,还打不打?” 张平虽然倒下,他很快就将骆峰扶了起来,闻言挺直腰骨,连嘴角的血迹都不去擦,就回道:“阁下果然高明,张某自愧不如。今日落败,如何处置张某,我都一一领受了。不过,可否请求少侠,放过骆师弟一命。” 云帆回看自己的两位师兄,顺便扫了扫王朗几人,便转过头来,道:“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也不是好杀之人。不过,你们屡次要找我的麻烦,所以不得不还击罢了。当然了,今日你们落败,作为胜利者,我提一两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这位少侠,是我们有错在先,赔礼道歉,是应该的。你若还有其他要求,只要做得到,张某定当履行。”这是认怂的时刻,这不是逞强讲硬气话语的时刻,所以张平有这样的觉悟,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是为保命之策。对面这个年轻得过分,还如此厉害的家伙,说他不是好杀之人,张平可以相信,这是实在话吗? 安全为上,保命第一。 事实上,形势逼人,他只有这样做,毫无选择。 云帆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之中,先吩咐黄杨和张剑,再收刮一番,这座巨猿的住处,才转而对张平道:“好,爽快,我要看看你们在此地的收获,若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借过来研究一下,这个要求不高吧?”所谓的借,是真借或者是有借无还,张平心中无底,他只能顺从。 张平和骆峰不是单枪匹马,他们手边仍有好几个可供呼唤的八极门人,只不过当他们两人双双被击倒,胆怯了的他们的手下皆不敢出头,只站在两人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譬如瞪瞪眼,又譬如扶住张平,扶住骆峰。 “把那包东西取出来。”张平不情不愿,吩咐其中一个八极门弟子。骆峰咬着牙齿,抬头瞪了一眼云帆之后,便垂了下去,不发一言了。事已至此,败军之将,尚能言勇? 王朗稳稳地接过那包物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些宝贵的物品,他眉头一展,便要笑起来了。八极门虽然不好惹,可他们一伙习惯了独来独往,低调行事,兼且抱上了云帆公子这棵大树,今日对上八极门人,稍微强硬一些,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公子你看。”东西递到了云帆面前,让他拣选。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瞧瞧,可有入得你们法眼的物品?”云帆仅仅往着所谓的宝贵物品瞄了一眼,便转而询问起他的两位师兄来。 “算了,师弟,这几件物品,平平无奇的样子,我们不大感兴趣,还是你们决定吧。”大师兄淡然拒绝了挑选的权利。 “对,师弟,我总觉得这样不劳而获,有点怪怪的。你来选择吧。”二师兄憨笑着道。他们的拒绝,并非不愿意做一次坏人,而仅仅是真的对于包裹内的东西,兴趣缺缺罢了。 “那好吧,师兄们不要,那我也不选。王朗,你们喜欢的,看上的,尽管拿就是了。”这一刻,云帆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是做坏人的料子,心肠有软化的迹象,这是好事,或者是坏事,都让他纠结,是以将选择权交给了他的属下。 王朗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随意从里面挑了两件物品,然后将包囊还给了对方。云帆见状,便点着头,对张平几人言道:“好了,今日之事,暂时就这样罢。在江湖上混,大家都秉持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对吧?不过,若你们不服,尽可以来找我,我随时奉陪。但是,下一次,我可是要认真的了。所以,好自为之吧。呵呵。”说完他随意挥一挥手,这个动作的意思,张平等人自然明白,他们闻听完云帆此话,尔后接收到这种驱赶的信息,便在八极门弟子的扶持之下,一步步离开密室,当即将踏出门口时,骆峰差点就要掉下眼泪了,他心中苦涩,仍回头以杀死人的目光,投射到云帆身上。 他要报复,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骆峰决定,无论是自己练好武艺,或者是纠集八极门的好手,他都要将今日所受的一切伤害,施加到对方身上。等着吧,他回过头之后,咬着牙齿,一步跨出了门户。虽然,这还是在某一个师弟的帮助之下,才有气力支撑着自己,而不至于软瘫在地的。 “你们有何收获?”不久之后,云帆对着刚刚将密室的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回到队伍中的黄杨和张剑问道。 “只找到了这两块石头。”黄杨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云帆公子交给他们的任务,仅仅得到这两块看上去很是普通的石头,他有办事不力的感觉。一边的张剑同样如此。 “石头?”云帆却是来了兴趣,“给我看看。” 云帆从黄杨手上接过两块普通的石头,认真地观摩着,如两枚宝贝般,他仔细的看,要寻找出石头的不凡之处,将近半刻钟后,发现这样的观摩,这样的探索,是无所获的。这分明只是两块普通的石头嘛,难怪连黄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巨猿的密室藏有贵重的东西不假,譬如那只被主人带走的盒子,又譬如那些金砖,那些兵器。被搜刮一空的密室,显然已不可能再藏有宝贵的东西了。江湖人士,武林豪杰们,都不可能是傻子,他们感兴趣的东西,会给云帆几人留下吗?显然,这不大可能。 云帆叹一口气,早起的小鸟才有虫子吃,晚起的懒汉,只能收获两块石头。他摇摇头,转而对着大师兄和二师兄,道:“两位师兄,你们看看,这好像真是普通石头,没什么出奇之处。” “嗯,让为兄瞧瞧。”田鹏飞取过石头,尔后将其一给了胡铨,“师弟,你也看看。” “好的,师兄。”胡铨点头接过。 “公子,还需要再仔细搜查一遍吗?”黄杨问道。 “不必了,既然被搜刮了这么多遍,想来这里已经没有值钱的物品。等阵,我们也赶上去,追追那只巨猿吧。”没发现惊喜,云帆也不会过于纠结,更不会失望。来棋盘山经历一番,开开眼界,这比起获得绝世的秘籍,更为重要。从天明到现下应该入夜的样子,云帆以为,自己一行,和两位师兄一起,所遭遇到的点滴,已不枉此行了。 新人就是新人,要求不高。 出乎云帆的意料,大师兄似乎有些重视掌中石头,他以两枚丹药的代价,从黄杨手上换取了这两块石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期待,这很让云帆不解。 丹药是宝贵的,至少对于黄杨这些人来说,这是很贵重的礼物,他想过拒绝,最后还是云帆出面,要他收下。云帆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在这一点上,这三师兄弟,性格上有其相近之处。 “大师兄,石头很普通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原因,令得你如此重视?”在追赶巨猿的路上时,云帆忍不住要问出答案。 “暂时来说,为兄也不甚清楚,或许要等到将石头破开之后,才能证实,我的猜测对不对。”田鹏飞说的是实话,当石头入手,他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以为手中的不是普通石头,应该隐藏着些什么,但又一时不能明了。二师兄呢?同样有如此不可言说的感觉。 云帆想再取过石头来,研究一番,可觉得走在路上,不是时候,便将这个念头暂时熄灭。追赶巨猿,为目前重要的事情,虽然,对于巨猿手上的盒子的兴趣,并没有大师兄手上的石头,那么的浓厚。 第二百二十六章 桃花源的门 - 花山 - 卡拉左夫 巨猿的密室是一处藏宝之地,在获得了不菲得益的人眼里,继续追赶它,是很值得的。当一大群的人顺着巨猿的踪迹,在通道中飞赶时,他们发现,进入了通道的巨猿,比起他们的速度,要快上很多,若不是通道两壁,时不时装有灯光,可映照出前路,更有不怕死的人儿在巨猿的屁股后面,以超水平的发挥,跟紧了猎物的步伐,那么,这一大群的人,就很可能在追赶的前期,就失去巨猿的踪迹。 通道似乎充满着神秘的色彩,它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番驱赶之后,能够咬住猎物步伐的人,已是不多了。巨猿很有目的性,它的目的在它的心里。追赶的人也很有目的性,他们的目标就是巨猿手上的盒子。 云帆数人在通道中前行,可以时不时见到落在后面的气喘吁吁者,这些都是在这场游戏中,即将被淘汰的人。追赶巨猿,考验着后续者的耐力,实际来讲,便是考验着人的实力毅力。 再次从某个小团体旁边经过,走了如许弯弯曲曲道路的云帆,感觉自己有迷路可能,这是一个正常人对于迟迟见不到终点时,于路上所映照出来的正常的反应。他忙深呼吸一口气,好让自己清醒一些。虽然,在通道里面,空气因了众多江湖人士的存在,很有几分浑浊。 “王朗,这个方向,有没有弄错,怎么我们在这里走了如此长的时间,还见不到尽头?”云帆问道。 手持火把的王朗将之交给黄杨,他来到云帆近前,回道:“公子,一路走来,大方向是没错的。不过,听后面的人说,巨猿的速度很快,能跟得上的人,应该不多的。我们是不是离前面的人越来越近,属下以为,这个不大好说。”中过毒,虽然服下了田鹏飞的丹药,王朗却还不能动用其内力,所以学着众人般上了追赶巨猿之路,这几个人的速度因了王朗的拖延,是不可能发挥出应有的速率的。王朗讲出此话时,心脏跳动,比起往常要快一些的样子,见到其人脸上的汗意,云帆打个呵欠,道:“嗯,看不清前路,见不到尽头的追赶,很有无用功的架势,依我看,王朗你受过伤,还未痊愈。大师兄,二师兄,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明日再来碰运气吧。” “嗯,都出来快一天了,估计现时已是入夜,休息也好。”大师兄同意。 “你们有其他想法吗?”云帆将目光放到王朗几人身上,这不大像一个主人的姿态。面对属下时,身为主人的,应该是拿主意的人,权威不容反抗。云帆这样的做法,显然还未完全将自己当做有仆人的主人公,他的前一个世界的平等观念,会时不时出来,露露面,这才是真实的他,他不会排斥,只以为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不知是个人影响世界,或者是这个世界同化掉云帆,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思考。至少,暂时没有。 “属下听公子的。”老大表态了,剩余几人,自是不会有意见。这一趟的收获,已超出他们的预期,这几个家伙,能不偷着乐吗? 跟着云帆公子,是大哥的决定,已在悄悄中,被其余几人认可。 中途折返,云帆几人要找到通往那处神秘峡谷的路,到那个老人家中借住一晚。在寻找入口的时候,虽然路上有着黄杨等人留下的记号,也有云帆偷偷加上的关键记号,于这迷宫般的通道中,云帆心有某种程度的不安。他作为看过《桃花源记》的人,对世外桃源不算向往,主要是,当年所阅读,对那个误入桃源,后面出来带领着一群人想凭着自己的记号找到那处入口,最后不得其门而入这一个结局,记得很清楚。 虽然彼时教科书中已解释清楚,世界上大抵是不存在世外桃源的,在世俗里面,人有七情六欲,都吃人间烟火,这样的土壤无法为桃源的存在,提供必需的养分。桃源,只存在于作品里面,带不入现实。但云帆的纠结,在于如此美好的事物居然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在想象中看得着,在现实中摸不着。这让他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循着记号,要找到那处入口,云帆心中无底。他难以确信,他们这样的回找,能不能找到那处入口。 “怎么了,师弟?”火把映照之下,田鹏飞看到云帆有些抑郁不乐的样子,于是关切问道,大师兄以为云帆惦记着巨猿手上的盒子,便续道:“师弟,还想着那只巨猿?放心好了,凭着那帮人,是奈何不了它的。” “不是的,大师兄,刚才师弟在想,怎么第一次进来时,只有我们才找得到那处山谷的入口,而其他人一个都没有找到过?”这个疑问不小,但也不大,只有在刻意找寻其入口时,方显得必要。 “大概算是一个‘缘’字吧,师弟。”田鹏飞还没有回答,胡铨就将他的看法讲出,“师傅说过,佛家上讲,一个缘起缘灭,是有其可取之处的。用到这里,不知师兄师弟你们觉得如何?”老道士的教导,老道士所奉行的为人做事之原则,于胡铨的影响较深,很算得上是二师兄的圭臬。 “呵呵,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大师兄笑道。 “呼”云帆松了一口气,道:“看来是师弟我过于纠结,着相了。”着相,好像也是佛家的言语,这通道中的禅味,来得有些突然,因他们仍在找寻的路上。 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里,比起云帆的前一个世界,多了几分玄幻的色彩,所以这里的桃花源,也就是那个老人的住处,是存在的,并非云帆几人无意中到来,第二次循着记号找寻,刻意的找寻,就不能抵达了。 从入口处进来,云帆笑望着这里美好的一切。虽然已是天黑,不比白天,他们所见到的,所能见到的,都需要在灯火的照亮之下,方有花草树木的影子,不大真切。但大师兄二师兄不一样,云帆也不一样。需要靠着灯火前行的,就只是王朗五人而已。 第二次造访,云帆显得熟门熟路。他们入来之后,那处门户在几乎无人察觉之中,悄悄关上。大师兄像是有所察觉,却没有扭头往回望。他们的目的,只是在老人的家中,住上一晚而已。说起神秘,还有什么比他们出家之人之修道追求,更为神秘的吗? 大师兄没将身后的那扇门放在心上,王朗几人只顾着跟在云帆公子后面,亦步亦趋。此地对于黄杨四人是陌生的,在路上时虽听了王朗的粗略介绍,在他们而言,此处显得神秘。夜里,白天中的所有美丽,都打了折扣,何况,他们几个粗人,鉴赏不了,所谓的美好。 “小哥,你们来了。”当云帆几人到了老人的住处,刚刚靠近他的门口,便见到门开之后,那个神秘老者的开门迎客,他像是在这里,守候多时的样子,叫黄杨几人惊讶。 “是呀,老人家,小子又要来叨扰了。”云帆抢在两位师兄们之前,笑道。 “都里面坐,老头刚好准备了晚饭,先对付完再说。”好客而热情的老人,伸手迎客,要云帆几人入内。 “老人家,您先请。”云帆表现出一个乖孩子的样子来,这也是他的心中话。虽然,有时候礼貌性的言语,客套的举止,是世俗人的一套工具,用得多了,难免有矫情造作之感。不过,在云帆这个年轻人身上,不知是与外界隔绝得太久的原因,或者是老人可以一眼看穿人的内心,总之,他以为这个年轻人表现出来的,恰到好处,没有故意的矫情。 这就很好,这就不枉费老人为他们所准备的,简单晚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暂别 - 花山 - 卡拉左夫 钟老头是云帆来到这个世界,睁眼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这是他感到亲切亲近之人,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人之一。或许是因了对老头子有好感,面对这座山谷的主人,这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时,云帆没有隔膜般的客气,他有回到家中的感觉。 所以一晚无事,天明之后,云帆如平时的作息习惯般早起,出来见到同样早起的老人,便笑着问候一声,不避嫌般,在屋子外的院子里打起了学自钟老头的一套拳。 “小哥,你也有早起的习惯呀。”老人在一边笑眯眯着道,这刚好是云帆要酝酿精神,取出状态,准备进入一天中的打拳之前,他闻言回道:“以前都喜欢晚起,后面觉得年轻人嘛,不该如此浪费时光,便转为早起,松动松动筋骨喽。” 他所说的也是实话,当他的处于第一个世界时,总喜欢晚睡晚起,喜欢熬夜,喜欢在那个世界中的虚拟网络里面,消耗着自己的精力,也消耗着时光。熬夜伤身,这几乎是共识,却总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了各种的原因,如此坚持着,颠倒日夜。 而到了这个世界,所谓的虚拟世界,是根本不会存在的。他的江湖梦再次唤醒之后,便从老头子处得到了前行的动力,于花山之上吞下金丹,且找回家人,有了后盾,于是外出游历,依着自己的梦,闯荡江湖,是很自然的事。 “早起好,有益身心。”笑眯眯的老人,这慈祥长者的笑容,有着某种未知的魔力,实际上,这就是感染力罢,可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已经拉近了的距离。 望着云帆在院子中打拳,尔后加进来了田鹏飞和胡铨,观众老人时不时的点头,似乎他也懂得其中的奥妙。从此人欣赏的目光中,映照出场上年轻人的朝气,于朝晨的阳光之下,有活泼向上之感。这都是老人许多年未曾见过的,是陌生,更是熟悉的一种非常难得的感觉。 早饭之后,和老人,两位师兄晒着冬秋间的太阳,喝着老人的高山茶,聊上几句闲话,时间在静静地流淌,一如家乡里的某条四季长流的小溪,叫云帆很感惬意。整个人在温暖的太阳底下,懒洋洋的,他不愿外出追赶那只巨猿。 “小哥,昨日你们要忙活的事情,都有着落了吧?”老人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主要的目的,小子到棋盘山来,仅仅要凑凑热闹罢。”云帆瞄了大师兄一眼,再将目光从二师兄身上收回来,放到老人处,“不过,有幸来到老人家这里,这处世外桃源,那么,什么要忙活的事情,都显得不大重要了。” “对,师弟说得没错,老人家,此地风景真是很美,人在其中,很能忘忧。”大师兄笑道。 “老头一个人住,很难得遇到你们这些年轻人,要不,你们多住上几天罢。”老人邀请道。这样的话,昨日也说过,今日再来,话里的期待,就算是二师兄这样老实的人,都可以感受出来。 “这……”胡铨看看大师兄,也看看三师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拿主意的向来都是大师兄,是三师弟,他只是一个跟随者罢了。 “怎么样,好花好茶好风光,你们就多留几日吧。”老人有些急切。与世隔绝,是其人的一种生活的状态,隔绝的时间过久,当来了好几个对自己脾胃的年轻人,这个老人便希望客人可以多住上几天,因他的孤寂的日子,很需要这样的灿烂阳光,烘晒一下。 大师兄没有立即接话,云帆知道,这两人的意思,是由自己决定。云帆算算日子,出来的时日不长,而往北边去,到那处京畿之地去,领赏一下彼处的风景,算来快马加鞭,在此地留上一日两日,是不成问题的,所以他笑言:“既然老人家如此盛情,小子只好住上两天,好在这里看看,顺便陶冶自己的性情了。” “呵呵。”老人发出了快乐的笑声。 云帆要留在这里,住两天,王朗几人自然不会单独行动。昨日所说,明日起来驱赶巨猿,也在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好茶,这样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流连之中,被丢弃在一边了。 王朗需要休息,养养精力,他的几位弟兄忙碌惯了,虽然对于此地美景,说不出精辟之处来,可世外桃源般的美,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很能唤起他们亲近自然的心思。所以云帆要留,他们亦学着步子,当一个白天的或闲聊,或在老人的带领之下,游逛着此地,跟在身后的黄杨之辈,自很是得到了他们意外之快乐。 此地无酒,有茶足以。 三天之后,云帆几人的离开,让他们见到了老人豁达的一面。将几人送到了那处门户,挥一挥手,云帆对着那个看起来孤独的老人言说“有空再拜访”的话,说着“注意身体,多加保重”的话。老人挥手,他们亦挥手。虽然,云帆仍不知道老人的名字。 这离别的午后,这温暖的离别的午后,双方的脸上都带着笑意。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足以在每个人的心上,占据一个特别的位置。 “老人家,请回吧。我们日后路过棋盘山,定当再次登门造访,喝一喝您的高山茶。”大师兄最后催促老人回去,他们即将踏上往北的路途。三天时间,不长不短,两个在山上长大的道士,同样从老人身上,得到了某些云帆暂时不知道的,小小的收获。 “好,好,老头看着你们,路上小心。”这句话像是跟着云帆他们的脚步,入了通道,于几人的心间响荡着,也在通道中响荡着。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仅仅是一次普通的离别罢了。虽然,亦有着其意义,却仅仅是对于云帆几人来说罢。 追赶巨猿的那些好汉们,最后好像都一一失败了。这是云帆从候等在棋盘山的那个山谷里的,尚未离开的某个流浪的卒子处,打听到的。听到这话,云帆才知道,大师兄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区区巨猿,就真有如许实力,根本不是所谓的大侠们所能击倒的。 那神秘的盒子,那传播开来,很是厉害的《汉阳经》,仍留在巨猿的手上。虽然此次行动,没有一人得到此物,可想而知的是,当这个消息传出去,日后会有更多的人,不死心的人到棋盘山来,想着从巨猿处,从棋盘山这处开放了的宝库里,捞取他们期待的好处,这样的情况,会很快就出现。 财帛动人心,秘籍更可以让习武之人疯狂。 “大师兄,咱们走喽。”翻身上马,云帆对着田鹏飞等叫道。这次中途而废的追赶,云帆心中多少有几分遗憾,不过,这不大要紧。得失之间,向来不是个人可以彻底掌握的。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唯一主角,而同样的,在别人的世界里,他们亦是唯一的主角。每一个人都不是木偶,都是会思考的人,所以当一次两次若干次的盛会,可不可以在这样的竞争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除去自我的努力之外,也有不可见的某些带着神秘色彩的因素,在作祟。 《汉阳经》,就让它暂时留在此地,日后有机会的话,再翻阅也是不晚的。这是宅男云帆,安慰自己的话。 云帆三人的马还在,而王朗这几个老江湖的代步工具却被人偷走了,所以他们一行,只能在那些已经永远留在棋盘山的好汉的坐骑中,挑选几匹,跟在了云帆几人的后面。 一次成为下属,这份工作,王朗想一辈子干下去? 或者是,又或者不是。不过,田鹏飞对自己有活命之恩,这是不容忘却的。 “公子,你们要到金陵去,属下对那里算是熟悉,不如就让属下领路,一起前去吧?”这是王朗要跟随云帆的建议,其人话语,说得却不是十分的坚定。 “好了,王朗,你们这趟收获,应该不算少,这段时间,我看就先安排一下,不用跟在我们的后面。”这是云帆的回答,自然,他也明白在棋盘山里,得罪了八极门这样的大门派,要防备他们的报复。是以见到王朗脸上有着犹豫之色,便掏出一封写好的信,告诉他日后若有困难,可以到章州城的小王绸缎庄来找他,如此打消了王朗的疑虑,两队人重新分开,不在话下。 “师弟,让他们跟着,这不是很好吗?”在回返平远的路上,田鹏飞问道。 “咱们三师兄弟一起,习惯了呗。”云帆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对,人太多了,这个,行动起来,叫什么来着?”胡铨出声,他不大喜欢前后簇拥着的感觉。 “哈哈哈。”云帆大笑一声,“大师兄,你看,我考虑到的,正是二师兄嘛。” “也对。”田鹏飞点点头,这个二师弟呀,要完全地适应山下的世界,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办得到。这种问题,需要自己努力去适应,旁人总代替不了的。 “我?”胡铨不解,他有几分迷惑,思考一下之后,好像又懂得了的样子,再次引起云帆这小师弟的发笑。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敬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在回城路上,没有遇到狗血的拦路抢劫这样的事情,更没有遇到那几个大门派的主事人,也就是那些大侠们,这不奇怪。云帆猜测,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差点就要到手的《汉阳经》,可以预料,当他们纠集了足够多的人马,可观的力量之后,那么,围剿巨猿,且从这只畜生处抢得秘籍这一天,是必然会到来的。戏剧上都是这样演的,这些戏剧化的桥段,虽然听得人的耳朵都起茧了,可不能否认,这样的桥段,来源于实际生活。所以,俗人不能免俗,要按照这样的规律去办事。 马背上的云帆做出思考的样子来,从平远出发到棋盘山,参加这样的盛会,三四天的时间过去,在他而言,有比较漫长的感觉。兴许是这一次行动,他们所遭遇到的东西,比起路上要多一些,而且时间压缩在某一天里面,人的神经难免有沉重的饱满感。 他疲惫了吗?他的江湖梦才刚刚开始,就有了疲惫的感觉?这真不像是一个朝气的少年,一个向上的年轻人不应如此暮气。 云帆轻轻摇头,呼吸一口这午后的口气,尔后抬头望望前方,他需要花一点时间去消化。这才刚刚开始的旅程,这才刚刚要焕发的青春,这还漫长得很的人生,需要更多的亮色,更多的他未曾尝试过的物事的到来,一如老头子的告诫,如此方不虚度,他的青春。 风在轻轻地吹,棋盘山的门户洞开之后,吹进去了人气,也吹出来了被囚禁了百十年的幽幽之气。 巨猿在哪里,这是所有关心《汉阳经》下落的人,心中的一个疑问。似乎在那天巨猿的突然冲动离开其住处,进入了那迷宫般的通道之后,此物就没有再出现过了,至少,这几天里,还没有人亲眼见到过它的影踪。 回到平远城的卓森大侠叹了一口气,巨猿之强大,使得他发现了,自己数十年来的造诣,数十年来的苦练,曾经以为强大的力量,在巨猿面前,居然是显得弱小的。那天的追赶中,其人曾经试过巨猿的斤两,最后还受了轻伤,这无疑令得他的几十年所夯实的某些观念,发生动摇。 是好事,或者是坏事,都不大重要了,因为他的老去,当年焕发出来的意气,却没能在面对巨猿的压力时,再次迸发出来。他卓森老了吗? 门外的卓森弟子,很有几分疑惑,自棋盘山回来,他们的师傅关起门来,已经有两天了吧。这不是一次愉快而有收获的行动,但他们不认为,自己的师傅被打击到了。 卓森推门出来,对着天空望了几眼,这时候,刚好是黄昏罢。云帆等人正从平远的某个城门进来,他们需要先住上一晚,明日再出发向北。 貌似虎门镖局也在平远,云帆想道,他却没有到那处地方一访的意思,虽然那天跟自己师兄于城墙上闲走,在大街上闲逛,好像见到过虎门镖局的招牌。对于镖局,云帆已没有那时的好奇,他觉得某些东西,得水到渠成去做,才会更有趣些。因之,镖局之门,他要放在日后,才会踏入去,观瞧一番。 “客官,请,这边请。”这是三间客栈的小二,见到云帆三人时,热情而亲切的话语,他记得云帆三人,更知道他们尚未退房,这是要将几人带到客房。三间客栈的服务人员,有如此高的服务意识及质量,云帆在心里猜测,可能跟培训有关,一如他的前一个世界里,满大街的顾客为上的观念,只是这个世界的培训,他未曾有幸见过罢。话又说回来,他所知道的服务性行业培训,似乎也不多,更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的所得,仅仅来自文字上的描述,以及视频里的作业,谈不上深刻,在行。 “嗯。”云帆微微点头,“大师兄,二师兄,你们饿了吧?要不待会先吃饭?” “好。”田鹏飞又是简短一句。入乡随俗也好,到了红尘里,吃些烟火也罢,反正大师兄的要投入到历练这件有前途的抽象的事业中去,比起二师兄来,要主动一点。只是他们习惯穿着道袍,这是不曾褪去的,一种本色。带发修行,等同于他们的红尘历练。 自从那天被云帆打脸,骆峰回到他的队伍中去,却隐忍着,没有向门内的关逢龙长老报告。主要是这件丢人之事,他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自揭其丑,这样的事情,自然有八极门的弟子代劳。骆峰愤恨着,他以为报仇之事,除非是他爹出马,其他人都不愿意去指望,所以当关长老听了某个弟子悄悄送上来的报告,只是一巴掌将某个脆弱的杯子捏破,接而是安排张平,劝慰住骆峰,不让他冲动去找那个可恶的无名小子,此事就算是暂时搁置了。 张平很以为然,当明白到那个年轻人的强大之处,他是不可能怂恿着自己力量不足的这些门人,做无把握之事的。一切从长计议嘛,八极门家大业大,对付一个强大的个人,有的是手段,不急于一时。这也是其人劝说骆峰师弟的话。 作为同盟者,长秋副帮主闻听了此事之后,仅仅从道义上提供些许的帮助。他们洪湖帮此趟来人不少,更是联合了八极门这样的强手,到最后跟其他门派的人一样,几乎吃了白果,这对于长秋来说,是失败的,他不可能由此而将注意力放到那个无名的后生身上。讲究身份,是所有有地位的大侠们,所抱有的一贯态度,很少有人例外。 牛逸章回到平远,住进了三间客栈。他不大幸运,在那天追赶巨猿的时候,被那只畜生踢了一脚,当时整个身子跌落下来,全是麻木,麻木之后是疼痛,接而是吐了好几大口的鲜血。所以其人的受伤,不得不退出追逐,一时沮丧。不过,他最后的沮丧,在心底转为暗喜,他的失败不要紧,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未能从巨猿手上抢得秘籍,因此,他是笑着被卓森大侠安排回来平远养伤,比起卓森本人,要早上半日。 当云帆几人从房间里出来,路过那处亭子时,牛逸章刚好看到了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家伙。刚刚吞下一枚鸡蛋,心情有所好转的牛大侠,顿时脸色一沉,对于那个后生,他从不喜,转为厌恶,从棋盘山回来,再次见到,就已经变为有几分痛恨了。 这是无缘无故的恨意吗?大概不是的,其实当牛逸章的进入那处通道,手上飞出暗器时,其人就已经表现出对云帆的轻微杀意。而众人对于巨猿束手无策之时,又是这个小子,居然以燃放炮竹这样的儿戏之举,惊吓住巨猿了,说实话,彼时的牛逸章,心下是很有几分不解,以及愤恨的。他们这么多大侠都办不到的事情,居然要通过此人的手,达到目的,他很有被羞辱了的感觉。 牛逸章自问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但见到云帆三人路过,他差点忍不住要将手上的杯子,丢向那个笑起来可恶的家伙。他忍住了,脸色沉了再沉,就只好把窗户关上,眼不见为净。 而握着的拳头表明,牛大侠生出了嗔念。他的伤势未好,可对付得了那三人?似乎双方又没有直接的冲突过,不至于如此。深呼吸,让脑子清醒一下,牛逸章再次吞下一枚鸡蛋,不去管他娘的放炮竹的少年。 关窗户这样的动作所引发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云帆三人,云帆没有转过脸去探索,他只是问道:“大师兄,刚才是谁在窥看?” “没注意。”田鹏飞说道。 “好像是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师弟你应该很有印象的,就是那次拧开机关时,暗中释放暗器的其中一人。”这次牛逸章的无意之举,居然被二师兄发现了,他语气里仍有几分不平静,对于所有要伤害自家师兄弟的人,胡铨虽然不是一个喜好打杀者,却还是容不得这样的人之挑衅的。说到底,他们修道之人,连上天之怒,大自然之力都有胆子去迎对,对于那些要伤害他们的人,会没有勇气记住,没有勇气对付吗? 淳朴之人,老实者,亦有其锋锐之处。 “哦?”云帆眉头一皱,“二师兄,是关逢龙还是牛逸章?”大侠们的名号,云帆已经知之,这是由王朗告之的,他记在心上。 “对了,是牛逸章。”胡铨想起了那张脸,“师弟,此人曾经偷袭过我们,要不揍他一顿,解解恨?” “不急,先对付了晚饭再说。”云帆像是想到了些什么,没有立即回头,冲进牛逸章的房间,给他一次深刻的教训。这样的反应,却在大师兄的意料之中。 “嗯,先解决肚子问题。”田鹏飞应道。 “大师兄,师弟,你们难道不想……”报复一词,胡铨不能立即翻找出来。二师兄有其锋锐之处,却不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不会因为起过一点的冲突,就要将人往死里去报复。 “小事情,就让师弟来搞掂就可以了。”云帆一手一个,拉着两位师兄的手,抬步入了饭厅。 这一晚,云帆深夜时分出去过一次,回来之后,便坐在床上,完成了当日的功课。对于深夜外出一趟,做了何事,田鹏飞心中有数,胡铨亦从大师兄的嘴里,知道点滴。具体的事情,就只有云帆一人知晓了。 他去了牛逸章牛大侠的房间,而离得不远的三人住处里,反正听觉灵敏的田鹏飞和胡铨,皆没有听到那处房间里,传来打斗的声音。这很为云帆的入内,所做何事,添加些神秘色彩。 云帆躺下,发现两位师兄没问,他亦好卖一个关子,不去言说,舒舒服服睡一觉。明日不需上班,需要往北。下一站,是他的未探察过的陌生之地,云帆抱着这几分期待,呼呼入睡。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脚后脚,往北的道士 - 花山 - 卡拉左夫 揣着简单的地图去游逛江湖,人文的自然的风光,后者所见,要多一点,这是因了在路上时,以山水居多,而像章州这样的大城,人烟被圈在城墙里,若要看自然的风景,需要出城。云帆的家在郊外,但他的家,不会是江湖中的一部分。这个时空里,不比云帆的前一个世界,城市的发展要往大处去,连经济欠发达的省会,都往着国际大都市这个方向奔。 这不是一个人满为患的世界,这里的人口要少上很多。生产力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了人的存活,首先需要物质保障,没有吃的,谈其他事情,都显得没意义。 秋冬之间,在这样的路途上,云帆三人时而见到道路两边,有农田的地方,悠闲地做着事情的农夫。比起收获的季节,此时还在田间劳作的人,要少许多。江南的冬天来的准时,江南的冬天,也会下雪,只不过,当云帆三人从平远出来,未到北风呼啸,雪花漫天之时罢。 陌生之地有其未探索过的新奇,可叫人生出好奇之心。手里揣着简陋地图的云帆,再次在上面瞄了几眼,估算着离金陵还有多远的路途。他们九月中出门,今日十月初几,离家差不多一个月矣,云帆忍住没有望望回头路。回头路在他的心中,他以为不需要每天都往后面观望,而需要对准了前路,多关注前方才是重要的。 他也有些想家,他却不如出外许久的游子般,过分思念家乡。青春的魅力,在于再多的多愁善感,都很容易被一绺阳光冲散。这是衣食无忧者的一种快活,云帆之二次青春,虽比起同龄人多了几分沉稳,实际上来讲,他的朝气,他的梦想,他的要闯荡见识一番的想法,使得这区区二十来天的时间之后,他不会如一个离不开家的孩子般,时时回望。 往前,既是目标,也是态度。 路上走着,若有无聊,只不过因了没有那棋盘山的豪杰们聚集时的热辣和喧闹罢。但这种无聊,可以通过闲聊祛除。大师兄和二师兄同行,就很可将路途上的这样的无聊,一一驱赶开来。 马儿塔塔,任由着两条腿在晃动着,云帆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根狗尾草,枯黄的狗尾草,叼在嘴边,悠闲地跟在大师兄后面。他几乎与二师兄并辔而行,这是早饭后不久,从平远城出来,肚子尚未完全将早饭消化的时候,若不是清晨里的凉快中带着些许冻意的风的吹拂,座下之马在主人这样的悠闲之下,怕且会生出懒洋洋的感觉来。 有风,自然这样晴朗的天气里,阳光是不缺的。被寒气冻坏了的狗尾草,仅仅是一根普通的狗尾草罢,这不会含有太多的其他意义。胡铨侧着头,望了一眼暂时沉默起来的师弟,忍不住问道:“师弟,这样的枯草,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样子,怎么我觉得你好像对它很感兴趣呀,难道其中有什么值得回味之处?” 闻听此话,大师兄将速度降低下来,虽然他们悠闲的走着,速度已是不敢恭维的。他扭头看到云帆这幅近于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问:“是呀,师弟,昨晚都睡得不是很晚,你的精神似乎不佳,难道需要通过这根草来提神?” 云帆忙将半闭着的眼睛睁大,道:“师兄,刚才师弟在比较着,这狗尾草跟家乡的,是不是同一个品种,现在发现,无论是青葱的,还是枯黄的,都是那个样子。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很无聊?” “是有一点。”田鹏飞正色道。 “那么,咱们取出年轻人的朝气来,往前面赶吧。”云帆将狗尾草吐掉,哈哈一笑,便超越了大师兄,冲在了前面。 “这小师弟。”大师兄摇摇头,“二师弟,咱们不能落后。也取出后生的意态来,追上去。” “好,师兄。”胡铨居然不待田鹏飞的话音落地,就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你们等等我!”后面传来的大师兄的大喊,前面笑声响起,这就是一幅三人策马图。 云帆三人离开此地不久,后面就跟来了两个徒步的道士。这正是赤松居的明清明净道长,两人牵着毛驴,边走边谈,脸上有笑意,像是在谈论着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师兄,怎么不在平远多呆几天呢?反正咱们这次出来,是不急着回去的。”明净问道。 “这一趟几乎是毫无收获,再留在此地,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那只巨猿,恐怕需要师父他们到来,才有制服的可能。游历嘛,肯定需要四处走的,怎么师弟你对这个地方,有特别的兴趣?”明清看了自家师弟一眼,笑道。 “也不是。”明净摇头,“师兄,怎么你对于棋盘山一行,毫无收获,一点都不介怀的样子,叫师弟我好生不解。”这句话,明净已忍了好几天了,当他们的从棋盘山再次回到平远,嘴上不说,在心里面,明净是感到困惑的。似乎出门之前,师兄还向门内的长辈们,保证过肯定会取回有用的东西,这样的承诺罢。 “师父教导过,宝物有缘者得之。虽然出门之前,师兄信心满满,而现实面前,证明为兄将话说得满了。这有叫我失望过。”明清往前面望了望,继而回转过来,“是为兄的估计不足,而自信多了些。但这不必过于介怀。” 明净似懂非懂般点头,继续问道:“那师兄,咱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鲜少出门的明净,没有揣着地图,他的对于地理的认识,居然不会比同样是第一次下山的胡铨,要多一些。对于明净的心有疑问,作为师兄,明清自然是理解的。 “听说大越朝的都城繁华十分,刚好可以到那里去见识一下。咱们到金陵去一趟,师弟你意下如何?” “是吗?师兄,那处都城比起平远来,如何?”像是来了兴趣,明净以比较欢快的语气问道。他的要在平远多住几天,只不过是在山上的时间过久,对于山下的那种繁华,有好奇,更有极大的兴致,要认真的看一看,这个山下的世界,其美妙之处,以不浪费这次珍贵的下山之旅。 “京畿之地嘛,自然不是其他城镇可比的。”明清笑言,“再走上几天路就到金陵,咱们要赶赶路了,师弟。”话一完,他就骑上了那只驴子,且示意自己的师弟,跟上自己的脚步。 “嗯。”明净熟练上了坐骑,滴塔之下,他们的速度居然也不慢。 第二百三十章 潜规则 - 花山 - 卡拉左夫 清晨,阳光将满大地的清晨,确然很适合赶路,无论是北上,或者是南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临江时,古人所生发出来的感慨。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讲,若要接近古人的这种思考的境界,大抵需要靠近一条大江,一条大河,方能比较容易得到大江之水往东流,亘古如此的概叹。 在陆地上行走,其平稳要远胜于水上。这是胡铨的看法。事实亦是如此,于大道之上策马扬鞭,如疾风般飞驰,如流星般赶月,痛快的畅快的,迎上了那北边的风,耳边是呼呼声响,这陆地上飞奔,年轻人的朝气一一泼洒。 马蹄碾碎了落地的阳光,将青春的阳光碾成碎块,供座下之马吞吃,也让随风而去的欢笑声,留在了身后。 美好的清晨,美好的一天,云帆三人,于路上不会感到寂寞。云帆的所谓无聊,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的无聊,他在路上,他在游走的江湖梦的路上,会真切感到无聊吗? 年轻人,多多的事物未曾经历,年轻人,需要经历多多的物事。 棋盘山宝库之门洞开,《汉阳经》出世,且就在那只强大的巨猿身上一事,果然哄传开来,有闹得江湖中人皆知之势。云帆几人回到平远时犹不大觉得,当他们的到了四通,离开棋盘山一定的距离之后,就有了这样的感觉:《汉阳经》名气确然不小,想得到它的人实在够多。 四通本来不叫四通,而是别有名字。作为新的,也是旧的名字,当地人不喜这个俗得可以的地名,无奈这是官方的命名,对外的一致称呼,只能承认它的存在。虽然比起旧的名字,这个称呼算得上是妥当的:四通接连着南边的平远,扼住北上云梦而至金陵门户江宁之路,东边是丹阳,西去就是临江的合山了。所以说,地理上讲,四通名副其实,真的是一个四通之地。 不过,当地人却爱称之为武平。名字的变迁和更改,要牵涉到一些历史事件,此处略过。比起四通,武平这个名字,当地人的认同度要高很多,因此当云帆三人到达此地,依着老头子的简陋地图,向当地人打听之时,他们嘴里蹦出来的,便是武平,和老头子于纸面上的标注一致。 一个地方有两个不同名字,让云帆感到好奇,只不过他未能从土著们的三言两语之中听出点什么来,因此时迎面而来的,是两个公门之人装扮的家伙,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张图影,正查问着过路之人。 这是例行的检查,还是发生过某些特殊事件,衙役们开始认真干活,云帆不得而知。当衙门的皂隶上前堵住云帆三人的去路,喊了一声“停”,接而快速地对照着上面的头像,检查一番之后,便驱赶苍蝇般挥一挥手,道了声“你们可以走了!”。如此看上去儿戏的一幕,便不容人反应过来,完成了它所应该具备的普遍意义:此时走在云帆身后的其他陌生人,亦一一在皂隶敷衍般的应对中,做了例行之配合。 走出了十多步的云帆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继续往前的同时,方对两位师兄说道:“师兄,刚才真的有点莫名其妙,那两个家伙好像很不愿意干这种活的样子,师弟还以为需要给他们一点银子,打发过去呢?” 对于这种小鬼,需要付出一点碎银打发过去的小鬼,在路途之上,田鹏飞几乎没怎么见过,这却不妨碍他已经了然其中的逻辑: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这仅仅是一种暗地里的潜规则。尽管大师兄不喜,甚至是厌恶的,但仍不得不冷眼相对。这大抵就是师傅说的,世俗里的一套规则罢。说起来,师弟对于这方面的道道,知道得不少。 点点头,田鹏飞应道:“确实如此,为兄亦是这般想法。” “他们伸手要钱,不给的话,会是如何?”好奇的胡铨不止一次问过,他不能懂得其中的道道,这毫无道理的事情,居然会被山下的人认同,且默默遵守着。有些名头如那个虎门镖局的总镖头,当面对白县的一个捕头头目时,便是如此做法的。所以说,大师兄所见到过的,二师兄也不会太陌生。 “二师弟,你回头看看就知道了。”不待云帆答话,田鹏飞便对着胡铨示意,他往后面瞧瞧,就可以清楚当皂隶们不乐意时,弱小的人可能遭遇到的待遇。 云帆和胡铨同时止步,学着大师兄的样子,伸长脖子回看,只见到刚才还表现出公事公办,不吃烟火般样子来的两位皂隶,不知是脾气来了,还是伸手要钱,那个倒霉的家伙不给,此时正狠狠地将硬硬的鞋底踩在该人的腹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可以听到这样的斥喝:“叫你小子狂!**要惹老子生气,不教训你一顿,还以为老子是棉花做的!” 有热闹看,就不缺围观的人,虽然此时的皂隶脸带怒意,一脚接一脚地往地上之人身上踹,他的同伴冷冷的守在一边,对着要靠近观看个仔细的人骂上两句“看什么看,公门办事,无关人士给老子滚!”不特是揍人的家伙,这个手拿图影的皂隶,其脾气亦好不到哪里去。 这很可吓住大部分的人,所以尽管还在观看,路过之人已不敢过于靠近,像云帆三人这样远远踮着脚要找寻些热闹来,找寻些调味品来的人,比起近处之人,要多上一点。 “别打了,别打了,两位大哥,我们给,我们给。”带着哭腔的挨打之人的同伴无力隔开那硬冷有力的拳脚,只好后知后觉般从怀里取出些许的铜钱,递到未动过手的那个皂隶手上。 一手将铜钱抓过来,嗤笑一声,其人脸上的笑意代表着此时他的不满足,他伸手从羔羊处搜出了剩余的铜钱,尔后一把将之推到,才对着他的同伴笑道:“好了,二弟,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犯不着为这些人生气,走吧。”说完他拍了拍已经装入铜钱的袋子,示意那个刚刚收脚的皂隶,可以放过地上那人一马了。 “哼!”吐出一口口水,皂隶似乎解恨了,“以后长长眼,乖乖配合大爷的工作,要不然还有你小子好受的。”同伙的动作已落入他的眼里,这份眼观八路的本领,被此人用到实际工作上,他知道虽然铜钱不多,收获少,可积少成多,凑成弟兄们的酒钱,还是很容易的。 地上之人及其同伴有苦有痛有怒不敢言,更不敢当街报复穿着制服的那两个人。皂隶作为爪牙,自有其锋利之处,平民百姓躲避犹恐不及,是不愿意也不敢为他人这种无辜遭遇强出头的。云帆看看大师兄,再看看二师兄,低声一笑,道:“待师弟给那两个家伙一点教训。”话一说完,那两个正要远离的皂隶,在毫无症状的情况之下,在大街之上,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愤恨之下,突然摔了一跤,摔成了饿狗吃屎之状,顿时使得心中有怒之人,开心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剑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某个忍不住的人大笑一声,很可作为羊群效应的领头之羊,引发了大众的哄笑,一时喧嚣在大街里,让街头街尾的人,停足瞩目于此。 可惜的是,笑声来的突然,持续的时间不能长久。当那个差点摔破门牙的司职收装铜钱碎银的皂隶,先于同伴从地上起来,还来不及将满地的铜钱捡起,就率先叫嚣道:“是谁?谁他妈偷袭老子!”此话就立即制止住了要将笑声扩大化的群众,领头羊闭声,后随之人自然不会填补这个重要的位置,公然拍手称快。 围观之人快速散开,他们唯恐皂隶的怒火泼洒到自己身上,误伤自己。 “谁他妈敢做不敢当!”很有底气的皂隶,发现围观者笑过之后,便纷纷逃离此地,他不管地上的铜钱,要一下子找到“凶徒”。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公务人员,这是何等嚣张的表现呀,作为皂隶,他觉得不能忍住这一口冤气。 皂隶的夜郎自大,其目光自然不能直接投射到数丈外的云帆身上,他只将目光放到大街两旁,特别是建筑物上。因临街的商铺,他们所在,正好是一处较为热闹的酒楼,二楼窗户的打开,他以为应该是上面之人所为。目标一定,同伴捡起了铜钱,他目露凶光,抬头却不见任何人的回应。 第三声叫嚣之后,这位皂隶终于迎来的他的“敌人”。云帆偷偷教训两个皂隶一下,真的只是一下之后,就不去理会这样的小人物了,他正感到肚子饿,所以需要尽快找到客栈,安顿下来,住上一晚,明日或者后日继续上路。 小人物吃了他两颗石子,是他们的幸运之处,若不然,由大师兄出马的话,估计这两人就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了。云帆之所以抢着出手,因他的从大师兄脸上,大师兄皱眉的脸上,见到了要出手的征兆。 修道之人生发出一丁点的火花,是不容易扑灭的。云帆以为给皂隶一个小的教训便可,他不会以雷霆般的手段,将这样自以为牙齿锋利,可随意咬人的家伙,往死里去打。这很没有必要。 始作俑者的离开,皂隶的不管不顾,不找到“真凶”不死心的坚持,给他带来了几记耳光。 “噼啪”声响,带给尚未远离的行人刺激的感觉,这是一个从酒楼二楼饭厅的临街窗口跳下来的陌生人,他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样貌,只见其人抽了皂隶几个耳光之后,淡然说道:“给老子滚!”顿时一股凌人的杀气刺入皂隶的表皮,使得他张大了嘴巴,想继续着他的骂街,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来人神秘,更是强大。皂隶毫无还手之力,他亦生不出还手的念头,因面前的戴着斗笠之人,腰间挂着一把利刃,这无鞘利器,在这个黄昏里,发出刺人耳目的冷光,可惊吓住像他这样的人物。 同伴咽下一口口水,他想上前敌住剑客,可不知为何,脚步迈不动。剑客散发出来的杀气,两人皆感到肌肤生冷,他们被吓住了。 “嗯?!”剑客以为自己的杀气还不足以让两个小人物滚开,再次哼叫一声,他觉得应该让他的伙伴,那把无鞘之剑饮饮鲜血了,便慢慢的将手放在剑把上,做出要杀人的动作来。 “大……大……侠,我……我们……滚,这就滚。”皂隶见状不妙,以为自己再不离开,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对于这些江湖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架,更有脾气古怪者动辄要人性命,他们小小一个皂隶,惹不得,也不敢招惹,必须得走! 怪叫一声,皂隶将手上的钱袋一扔,便与自己的同伴抱头鼠窜般逃离此地。剑客冷笑一声,目光扫视,很快就发现了刚才因了未能交上通融费,被揍打一顿的可怜之人,他弯腰将钱袋捡起,走到该人面前,道:“拿着吧。”钱袋落入挨打者的怀里,哆嗦着的人还来不及道一声感激,剑客便翻身上了二楼,他从二楼的窗户出来,再从同一个地方进去。 不久之后,大街的一头来了一队衙役,带路者分明便是那两个被剑客惊吓走的皂隶。此时的剑客,应该还在酒楼里面罢,因众人的目光关注中,该人入内之后,还未见其出来。皂隶的去而复返,有勇气到这间酒楼来,是寻找剑客,要仗持着弟兄们的人多势众,报复刚才所受的羞辱吗? “公差办事,请你们配合!”很快地,在某个头目的吆喝声中,刚才那两个衙役带领着这一队人马上了二楼,此时二楼算得上是热闹的—吃饭时间,城里总是比起乡村要早一些—所以黄昏前后,刚刚要进入吃喝状态的人们,被衙役的这一声喊,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使得他们纷纷停住了手部动作,要吃菜的或者要喝酒的人,不得不把目光放到衙役们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大部分的人心里在想,这家酒楼的老板很有背景,在武平当地很吃得开,一般而言,在这种生意不错的时候,公门中人是不会来打扰的。今天是怎么回事,稍微知道些酒楼老板后台的食客,皆心存不解。 食客们在窃窃私语,而在带路衙役的指引之下,如狼似虎的公差们大踏步到了头戴斗笠的剑客桌前。是的,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这个看上去有些神秘的家伙,还没有离开,衙役们的目标,正是此人。 “头,就是他。”被扇过几巴掌的那个皂隶指认出了剑客,“他跟通缉令上面的江洋大盗长得一模一样。”后半句补充,自然代表着,他的回返,是为了公事而来的。 “嗯。”衙役头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捕头点点头,“来人,将图影取出来,再对照一下。”这是例常的工作,这位捕头想先确认此人就是上面的通缉犯,而显得有些谨慎。 剑客仰着脖子喝下一杯酒,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些要抓捕他的公差们。吃喝之时,其人的斗笠仍戴在头上,他的仰着脖子喝酒,只露出了半张脸,却被眼尖的捕头看见了,这真的就是通缉令上面的大盗,这一下,他已然确认了。 “无关人士,请立即离开此地!”捕头的助手了然了头目的手势,率先对着楼上的食客喊道。 有人逃离,有人还留在此地观看热闹。捕头颌首,对着剑客笑道:“本人武平陈飙,现在公门做事。经过调查,阁下跟在本地发生的一件大案子有很大的关系,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这番话有请求,更有命令,虽然语气不咸不淡,可这些话出来之后,这位陈飙的手下们已将手掌握在兵器的把柄之上,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哦?”剑客连头也不抬一下,他自斟自饮,对付完第二杯酒之后,亦笑道:“这么说,若不跟你们回去,你们就要来硬的喽?”衙役们如虎似狼,也是相对而言的,对付平民百姓,他们绰绰有余,遇上些毛贼,亦可以手到擒来,但碰上了武林高手呢,他们还有办法,轻易抓住吗? 领路的何二何三兄弟,刚才就在此人手里吃过亏,特别是何二,更是被此人打了几巴掌。当单打独斗时,何二他们或许会惊怕,而自己一方纠集起如此多的兄弟,兼且他们的行动,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抓捕通缉犯嘛。所以不自觉地,这两兄弟的腰骨挺直了。剑客被他们包围住,却如此蔑视他们,何二很有做爪牙的觉悟,他立即大声喝道:“大胆,在陈捕头面前,还如此猖狂!识相的话,乖乖配合我们的工作,若不然,等下有你好受的!” 陈飙眉头一皱,似乎何二这样的言语,有些乱了他的节奏,不过,他亦明白,软硬兼施的必要,该硬时,必须如此,所以何二呵斥剑客,他紧跟着道了一句“请!”意思是再不听话,只好强行抓捕回去了,他相信剑客能听懂他的话。 抬头看了陈飙一眼,剑客摸摸肚皮,他刚刚吃饱,是离开的时候了,所以站起身来,对着小二喊了一声结账,未料到店小二根本不敢过来,此人只好散下几块碎银,尔后对着陈飙道:“陈捕头是吧?今日我心情不错,不想伤人,你们走吧。”这是不愿归案的姿态,这是想利用言语驱赶公差的妄想,吃公家的饭,在场的衙役皆忍不住要出手了。 陈飙不再啰嗦,对方如此不配合,就只好让他喝一喝罚酒:“带回去!”简短的命令,使得衙役们纷纷抽出兵器,对准了目标,要将剑客砍伤。 “哈哈哈!”笑声过后,在一片剑的光芒之下,衙役们只觉得自己像是处于一片剑海之中,他们的纯熟的动作刚刚开始施为,便陷入了浪涛里面,想用力拔出兵器,不料手腕的气力不足,几乎全部的兵器皆落了地,可以例外者,只有守在一边的陈飙一人。 食客中没人见到剑客的动作,他们这些旁观者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之后,一向飞扬跋扈的公差们,呆滞于场中,他们不愿意相信,世间上居然有这么快的剑。这不可能! 何二大叫一声,比起他的同伴,其人多吃了一些亏:兵器落地之时,他感觉自己脖子处吹来一股凉风,在这样的初冬里,暖和之衣领处之突然冰凉,使得他肌肤一紧,精神一滞,之后是脖子处的一痒,反应过来,伸手往自己的脖子一探,原来在他察觉不了的一刹那,头发被人削去了一把! 何二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以颤抖的手,抓起他的断发,幸而,脖子还完好,因他的手部,没有沾染上一点血。手颤抖,双腿亦然。 惊滞中的人,已陷入某种糟糕的状态之中。将衙役们的兵器打落,剑客不待笑声落地,便将利刃插回腰间,趁着那帮陷入石化状态中的皂隶消化着他们的惊滞,便从窗台跳到大街,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追!”陈飙跺跺脚,咬着牙齿蹦出一句话来,“都******别愣着,抄起家伙,给老子去追!” “是。”从惊恐中反应过来的人,只能机械般应对头目的命令。对头已经确认,就是那张通缉令上面的要犯,所有的拔出了武器的人,都看清楚了,剑客的样貌。这一刻,他们将自己的兵器捡起来的这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心里后悔着,他们怎么就遇上这种厉害的难缠的高手?公事压下来,他们不得不去完成之。而这样让人生不出战斗念头的家伙,凭着他们这些武艺低微的衙役,能抓得住那个人吗?所有人的心中,皆不会以为,他们追得上那个剑客,他们想逃避,可不可能逃避,至少得确认,剑客已经离开武平,否则,所有人都需要往前追。 这是责任问题,这更是态度问题,由不得因了敌我实力的过于悬殊,而可以选择放弃。 可以说,雄赳赳上得酒楼,而灰溜溜离开,陈飙感到很窝囊,感到很气愤,在路上时,他借故痛骂了何二何三一顿,骂他们的冲动,更骂他们的事前不知道先调查清楚,而隐瞒事实。头目的火气,何二何三只能忍受着。不过,第二次在那个剑客的手上吃亏,恐怕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下一次他们都不敢以剑客为目标,往前冲了。 案子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性命,丢掉性命,那还谈屁的人生呀。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盘查 - 花山 - 卡拉左夫 白天过去,黑夜到来,云帆几人在入夜之前,选定了一家客栈。对付晚饭时,邻桌的食客讲到他的见闻,有提起棋盘山的宝库的,这个道听途说的家伙,居然将巨猿描述成五丈高的怪物,其物力大无穷,他还添油加醋般认定,给巨猿一把斧头,它就可以劈开小山包,以此来告诫他的同伙们,不能独自一人到棋盘山去冒险。这样听来,云帆才发现,这也是半个或者一个江湖人,而几天前,在棋盘山发生过的事情,已经传到这里来了。他心中感叹一句,这个信息不发达的世界,某个地方所发生的事情,居然传播得不慢,看来自己不能小觑人的创造力,或许自己三人在往金陵的路上,若干出些轰动的大事,数天之内传到自己的老家中去,给父母知道,也是很有可能的。 飞鸽传书,驿站通信,鸿雁传情,便是这个世界里,云帆所猜想到的常见之通信工具。他躺在床上,微微的运行着体内气体,金丹似乎仍是那枚金丹,此时正静静躺在他的丹田里,在他的每一次运转体内真气,若细心观察,会发现其中细微的变化,这云帆好几天没去留意的变化,他以为仍未到量变转为质变的时候,通俗来讲,也就是不到提升实力的那一步台阶。 云帆不急,走在路上的这么些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已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人了罢。虽然江湖人的习气,江湖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这样的豪气,他尚未学会;在他的内心里,好像已不会刻意去学习,这样的饮食习惯,反而以为,自然一点,想喝酒时喝酒,不想喝时就不喝,更像一个洒脱的江湖人。难道这就是从一个初学者,一个怀有江湖梦的少年,当经历过一些事情,看问题的角度,已不会如当初那般,幼稚的以酒肉这个指标来衡量身入江湖的程度,来衡量一个人之江湖情怀的深浅? 人在变化,有悄然生发的,也有明显改变的。云帆这种尽量以自然,以自己之所欲来闯荡江湖,而不是非得达到某些看起来可笑的硬指标之看法,令得他在这个晚上,这个躺下去还没有去做梦的晚上,思考的东西要多了些,同时也复杂了些。 路是自己选择的,他的身后有家人,更有钟老头,有老道士师伯以及两位师兄的支持,他应该感到幸运才对。有哪个少年,在他这样的年龄里,靠着吞吃金丹,已高于所谓的武林好手呢?有哪个少年,从跟着钟老头混吃,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历过找寻到家人,在这个世界有了根,而且当提出要外出游历一番,家人师傅师兄等都表示支持呢? 这是云帆的幸运之处,他的路由自己选择,他的成长,他的成熟的一步步安排,由自己做决定。还有什么比起这样的自由,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洒脱而被人关怀,更值得羡慕的呢? 云帆在心里笑着,可同时,他又以为,自己是应该要详细的计划一番的。由心所欲,活得洒脱,这样很好,可自己的从少年到青年,在这个世界里长大,总还是要面对更多现实的事物的。譬如要成家要立业啦,这个世界虽然没有他的前一个世界那般,将一个人的人生量化成为数据,每一步的行进,都可以精确到毫厘,可始终是有着普遍的轨迹线,大多数人所应该要经历的,亦在观念上有其必要性,有其普遍的意义。 人活在当下,要呼吸空气,要吃喝玩乐,更要做一些人应该要做的事情。可以说,在人这个普遍意义上,这两个世界有着其共同的地方:便是往前,往着前面而去。 云帆忽而想到这二十来天的行程,似乎有游记般的色彩,乍看起来自己像是过客,其实他仅仅是自己世界的主角,而努力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是一个深远的长久的目标,以自己的惰性,自己随遇而安的性格,可否达成这样看上去高远的目标吗? 这一晚,云帆翻来覆去,在床上躺着,在思考着些重要的东西,很晚才睡了过去。他的两位师兄没有出声,他们只感到一点的疑惑,何以自家师弟,如此深夜还没能入眠?这样的问题,明日再问罢。 武平是一个四通之地,云帆三人只在此地住了一晚就离开了。昨晚想的东西有些过多,当第二天起身,云帆感觉脑子有些迷糊的样子,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觉醒过来之后,却感到糊涂了,他好像又毫无所得。 打着呵欠驱赶未消散的睡意,他们刚刚出了客栈的门,就很巧合地遇到赤松居的两位道士。对于这两个人,云帆算不得认识,虽从王朗处知道些武林大派的人物,而在棋盘山里,和眼前的道士,严格上来讲,是没有正式碰过面的。所以印象非常的浅,他不会去打个招呼,以套近乎。 明清道长就不大一样,当日云帆有胆量在巨猿面前放炮竹,就这一幕已很让他记得。对于如此年轻的后生之表现,其人记得很稳。所以在武平的街道上遇见这三人,明清道长居然点点头,但没有任何的话语。大抵他以为脸上的笑意,加上这一点头,就足够表现出他的友善了罢。 见此,云帆装作没有看见,而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样没有任何的表示。这让明净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很知道自己师兄的自信之处,如此有礼貌的点头之礼,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何等失礼。 看着云帆三人的离去,远远地明清指着为首之人,问道:“师兄,那几个家伙太没有礼貌了。”他想了想,没有想到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对方的无礼。 “嗯。”自己的示好,却换不回同等的待遇,这让明清有些无奈,更有几分不解。他刚才的表现,分明已是友好的了,如何那几个翘着尾巴的家伙,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摇摇头,他收回目光,“师弟,咱们先住一晚,明日再走。” “好的,师兄。”明净亦松开目光,转而留意起面前的客栈,以及这座很有些名头的城市。武平,比起平远来,他希望其内里的味道,要浓厚一点,他乐意在这样的城市里,多耽搁几天。此为抵达金陵之前的预热罢:可一路走过去,游玩风景。 “师弟,刚才那两人,我们在棋盘山见过,对吧?”走在出城的路上,田鹏飞忽而问道。 “是见过,跟那群人是一丘之貉。”云帆对那些大派的弟子们,不大感冒,特别是像八极门这样的门派,只会偷袭,睚眦必报的家伙,他以为犯不着跟这样的人有过多的交往。 “对,我也觉得他们不像是什么好人。”二师兄接着发表他的意见。 “大师兄,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武断,带着有色眼镜看人?”云帆故意歪着脖子,笑道。 “没这回事,咱们师兄弟共同进退嘛。只是为兄感到奇怪,那道士装扮的人,看上去跟咱们算是半个同道,而水平嘛,实在一般。”田鹏飞自以为在棋盘山这场冒险中,多少可以看出来,像刚刚遇到的道士的水平,其人比起自己一方,好像没有什么亮点,这多少让他感到有些遗憾,他的以为到山下来,可以多结交一些走在共同的道路上的同行。到目前为止,让他失望了:他们所见到的,只是江湖人士,而遇不到修道者。 “嘿嘿,其实嘛,师弟反而觉得,戴有色眼镜看人,先入为主确然不好,不大可取。没办法,有时候一个人需要感情用事,而不得不将印象不好的人,划分为一类。”出乎大师兄的意料,云帆的这份剖析,很有几分认真的味道。 “那不如咱们回去好好结交一番?”大师兄打趣道。 “算了,还是做一个洒脱的人好一些。”云帆头也不回,他的歪着脖子讲了一句话后,就恢复正常了,“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胡铨认真的点点头,他刚要开口说话,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出城的门户,此处有几个查问路人的公差,而他们面前,排起了一条不长的队伍,这是出城的人,仍需要被搜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师兄心中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胡铨只好将问题抛到大师兄和云帆师弟手上。 排在队尾,大师兄和云帆将目光往前面一探,发现守在门户的公差,所做的事情,跟昨日他们在大街之上遇到的何二何三,是一样的。只不过此时的公差,脸色是凝重而认真的,对于每一个要出城的人,皆认真盘查,直到确认此人不是他们所要抓捕之人,方放行。 “应该是要抓捕某一类通缉犯。”大师兄淡淡地给出这个答案,顿时让二师兄想起了昨日那一幕,他搔搔头部,“哦”了一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来。 云帆捏捏自己的口袋,刚好,口袋中备有零碎的散银,等下对付过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点少年时代的刺激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不长的队伍缓慢地被城门排放出去,公差忘我地工作,直到何二何三这两个家伙的到来。换班时候到了,松一口气的公差这才笑着将工作交接好,此时刚好轮到云帆出城。 昨日的不愉快,昨日的在斗笠剑客手上吃了两次亏,在捕快头目处领受了一顿臭骂,到最后还是让那个江洋大盗走脱了,何二心情很不好,因他的上司的心情,同样很坏。今早上班的时候,何二两人再次被叮嘱,需要按照严谨的作风盘问路人,若再发生昨日那样马虎的事情,便停职反省。这很算得上是严格的要求了,何二两人亦拿出不常有的认真,心里以为,先如此这般,对付完这一阵子再说。 剑客就是那个大盗,已确认无疑。他所光顾的是本城有数的豪门之一,亦是曾经颇为煊赫的吴府,家主正是退下来应该有三五年的吴尚书,虽然过气,在武平这样的地方,大越朝高级退休官员的宅邸,仍显得重要而不可侵犯,虽然,这仅仅是吴尚书的其中一座宅邸,颐养天年的尚书并没有住在这里。 吴府失物,地方上自然有责任追查到底,这就需要像陈飙,以及陈飙属下何二何三这样的人物奔走了。可恨的戴斗笠的剑客,偷了东西还敢招摇过市,在一群公差的追捕之中,在武平这个事发地,稍微露面,就不知所踪了。上级压下来的任务,便是务必在某个期限之内,将此人捉拿归案。迟了误事,肯定需要有人负责,吃吃苦头,甚至掉乌纱帽的。 何二一抬眼就看到昨日那个轻轻放过的小子,以及他身后的两位道士装扮的家伙。无来由的,他心中的怒火忽然生起,他摆出公事公办的冷面孔来,以自以为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路引,身份证明!” 面对公差,云帆很淡定,他将所需要盘查的东西一一奉上,这是行走在规则之内的时候,所以他不会节外生枝,以个性对抗这一套在这个世界,也包括在他前一个世界里,奉行已久的规则。 对方毕恭毕敬的样子—至少在何二看来,云帆是这样做的—多少消去何二心中的一分怒火,例行检查过后,何二忽然觉得眼前之人,转变了面孔,而显得有些令人生厌的样子,这只是因为其人心中的火气,才去掉一分,而剩余的火气,犹在影响着他的判断,因之,其人想要刁难云帆一番,不轻易放他出城。 “咳”何二故意咳嗽一声,他对着何三打了个眼色,会意的何三便立即靠近两步,指着何二手上的路引道:“这张东西有点问题,我们需要仔细检查一下。”话刚出口,何三眼里便露出了挑衅的神色,他似乎想通过这样低劣的表演,激怒云帆,好接上他们后续的动作。这样的伎俩,他们两兄弟以前做过很多次,或为了求财,或为了别的目的,总之,就是仗持自己的这套制服,故意刁难他们看不顺眼之人。 面前这个后生,毛都未长出来的后生,何二何三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通折腾,后面的人要不耐烦了,而云帆露出些假装的慌张,他同身后的两位师兄提醒过,由他打发面前这两个“熟悉”的皂隶就足够了。在有意的卖弄之下,何二何三等到了云帆送到手上的碎银,这虽然让他们脸上的神经放松些,但对于从昨日一直到今天,他们所受到的憋气的消除,仍是不够的。 既然刁难了开头,何二不介意多捞取点油水。 “嗯,这张没有问题,另外一张嘛。”拿眼看着云帆,何二的手伸了出来,他眼里的神色是戏虐的。这时候,此人觉得自己是一个猎人,而云帆这个后生,就是可以任由他宰割的肥羊,只应该沉默应对。上午的风不冷,但城门处的风像是经过加工,比起猎人的锋利之刃,要灵敏许多,专门宰割像云帆这样年轻的出游者,而不带丝毫的怜悯。 云帆皱眉,继而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些牵强的笑意,在身后某个豪客出声之前,再次递上一块碎银的同时,暗暗地往贪婪的何二身上输送了一丝金丹之力,顿时使得面前可恶的皂隶跳了起来,他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黑猫,跳起来之后,身不由己般摔在了地上。 “操,找死!”大哥被阴,何三脸色一变,他痛快地拔出刀来,狠狠砍向云帆的同时,还不忘大叫“大盗在此。” 排队出城的人乱了,有往后面散的,也有乘机出城的。刚才要出声的那个豪客“哈哈”大笑,他抢在云帆之前,一脚揣在何三的肚子上,呸了一口,再加上一句“叫你们浪费老子的时间。”顿时在这片混乱之中,扬长踏出了城门。 云帆一脚一个将何二何三扫到一边去,转而对着身后的大师兄二师兄摇摇头,笑道:“走吧,两位师兄。” 这是敢于跟皂隶斗争的少年,唯恐惹祸上身的人,远远围观的时候,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他们的勇气,以及鄙夷他们的莽撞。 插曲像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当云帆几人顺利出了武平,翻身上马,后面似乎追来了武平的捕快。何三的一句“大盗在此”确然能够引出一窝的公差,他们以为目标已出现,无论敢不敢赤膊上阵,都知道追赶前面的人,就很算是立功的时候了。 云帆三人的坐骑不算太好,可比起武平衙役们的马匹,要好上一些,而且何二何三的叫喊唤来他们的同伴,是需要花一点时间的,所以当他们出城赶上来,从一开始就落后了。 后面有人驱赶的感觉,使得在策马扬鞭的云帆感到一种快意,这是他的少年时代,前一个世界的少年时代,当干了些“坏事”,譬如砸人家木门,偷人家地里的黄瓜之后,远远见到大人们拿着扁担或者其他东西追赶时的兴奋,这也是他和小伙伴们童年少年时代的快乐之一。在被追赶的时候,感到刺激,心跳加速,恨不得远远跃开,先透一口气再回看那不死心,要教训自己的大人。 此时的云帆,跟他的两个师兄一起,只管在快乐声中快速往前,直到马匹感到累了,跑不动的时候,方停了下来。这样的赶路,有其畅快之处,这样的挑衅皂隶的威严,也算得上是一个叛逆少年的个性张扬。云帆感到痛快,他的师兄们同样如此。 将后面的人抛到大西洋去,云帆回头看看,不见一个追赶上来的武平衙役,便笑着道:“大师兄,二师兄,怎么样,这样的赶路,是不是感到很刺激?” “对,很畅快。”大师兄笑道,“只不过,师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得罪那帮人了?” “不要紧的,像他们这些人,平时肯定是欺负弱小,鱼肉百姓的帮凶,小小教训他们一下,算是帮被欺负的人,讨一点利息。”看上去云帆是不担心来自衙役们的报复的。 “换成是我,也会这样做的。”二师兄很赞同云帆的做法,“这帮人需要教训教训。” 小小教训何二何三,适可而止就可以了,云帆也不会取其性命什么的。这更像是一段插曲,没有经过排练,但不陌生的插曲。 第二百三十四章 简单或者困难的路 - 花山 - 卡拉左夫 当武平的衙役抽出几个人手追赶云帆三人,在路上无意遇到了昨日那个剑客,他正优哉游哉般往北边而去,看起来跟云帆几人是同路的,只是要落后几分。何二何三在刚才的被袭击中没有伤到筋骨,他们的皮厚,爬起来之后叫嚣着要给那个可恶的少年一点教训,却没能追上,而遇到戴斗笠的剑客,两人顿时怂了。他们深知那个大盗的厉害,在此人未转过身来之前,就开始后退了。 他们这样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同伴们的不满,这些都是昨日的行动时,没见到剑客之剑法的同伙,他们的惯于宣示衙门的威严,以及个人的实力,在这样可疑人面前,是不会有所收敛的。 “前面的人站住!”某个刚当上衙役不久的家伙喊了一声,他喝止剑客停下。 “别,别……”刚要后撤的何二发现自己来不及制止新人的莽撞,他鼓气勇气要补救,因为所谓的新人,是顶头上司的小舅子,值得他维护。 “这位大侠,我们认错人了,请多多包涵。”剑客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昨日被自己拍了几记耳光的家伙,这时候此人的言语代表着其人的示弱。 剑客仅仅是皱皱眉,昨日他的心情不错,今日当然也不会坏到那里去,所以见到这帮武平的公差,他的剑仍插在腰间,在他们没有涌上来要给自己一刀之前,他是不会拔出剑来的。 “滚吧!”一句淡然的话语,从该人的嘴里吞出,白日旷野的光亮之下,大路上的公差可看清那张斗笠之下的脸,这不正是通缉令上面的大盗吗?稍微了解昨日酒楼之上所发生过的事情之公差吃了一惊,如何二何三般,他们选择后退两步。 “别拦着老子,我告诉你何二,若还不放手,回去之后,有你好果子吃的。”冲动的新人被何二拉住了手,他不能往前,就不能盘问那个戴着斗笠,装模作样的家伙。在他这个新人看来,鸡鸣狗盗之辈,这些作恶的嫌疑者,于公门之人面前,只能乖乖听令,和良民一样,他们也必须要有配合的觉悟。 “小哥,别,别冲动,他就是昨日那个大盗。”低声解释一句,何二有些急了,他只害怕稍微不注意,惹起了对方的怒火,那么,他们这帮人肯定讨不了好的。解释之后,他接着剑客的话,以谦卑的语气道:“大侠,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何二,放开老子!”眼看着自己入职以来,第一次的盘查就这样被何二搅合,新人很是不爽,他不愿后退。 何二二话不说,拉着此人就走,剩下的知情或者不知情的几个公差,亦跟着往回退,直到那个丢失了剑鞘的神秘人,那个公然露面的大盗转身离去,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怎么回事,何二你老实告诉老子,怎么你们这些人都怕了那个家伙?!”某人的小舅子质问何二,以及何三。 “小哥,回去再说,回去再说。”何二没有勇气面对厉害的剑客,但他还是让某个跑得快的人,将刚才遇到了大盗之事向上面报告,同时不忘分出两人,远远地跟在剑客后面,可惜这件危险的事情,没人去做。 “回,回**的蛋。”该人愤愤不已。不久之后他的姐夫到来,也就是武平的捕头陈飙,当听了何二的报告,一巴掌甩在新人的脸上,痛斥一句让他日后多向何二学习,就开始和他的同伴们,研究如何在限期之内,将剑客抓住了。 北边的风翻过高山,越过大河,到了南边之时,已无北方之地之凛冽,却可以带来寒冷。初冬不算冷,当冬入大寒小寒之时,方见其寒冷之利爪,这是节气上对应的天气冰冷,古来偏差不大。 往着金陵而去,于这条官道上走着,有一大段的路途,几乎是与大江平行的,所以虽然隔着山脉,偶尔得到江边吹来的风,这并不夸张。只是云帆三人走着,单衫的他,穿道袍的田鹏飞和胡铨,皆不会像普通人那般,需要更厚的衣物御寒。因此,普通人所可以领赏到的一份冬天的冻意,他们比较起来,是“迟钝”而不够敏感的。在路上时,若不是见到人的厚衣而行,树木的叶子凋零,那么,印象中的冬天的到来,大抵需要雪花飘荡时,方来得真切些。 云帆摇着头,他暗叹一句吃下金丹,并非全是好事呀。就这种普通人的冷暖自知,自家身体强大之后,难免有后知后觉之感。他如此,他的两位还不大熟悉山下世界的师兄,亦差不太多。 天阴抑着,昨日还是好天气,今天就有些变色了。马蹄碾碎青春期富裕的阳光,马蹄亦踏着冬天的北风,逆风而行。路是好走的,这日路上的太平,是云帆的从家中出来,所少见到的。似乎越靠近金陵,靠近大越朝的京都,路上的境况要好了起来。比起别的地方,好上许多。这亦或许也有运气的成分,不过,无论怎么说,京畿重地,总是会引起官方的注意,乃至于重视,而不会出现大的疏忽,做出漠不关心的姿态的。 总的来说,年轻的大越朝,此时正是往上发展的时候,走的是上升之路,颇懂得些历史知识的云帆,在自己的心中有这样的判断,太平时期嘛,人们安居乐业比起战乱之时,要容易得多。 一个城镇接一个城镇,这样的走法,有走马观花的时候,也有停留一天两天,观摩这个世界的普通而独特魅力的时候。走在路上,对于身后的武平,云帆的印象不大好,主要是因为那一身制服的皂隶的表现,面目可憎,这有些先入为主的感觉。 有人说一部小说里的主人公只干些不事生产之事,而往往忽略了吃喝,忽略了一个普通人的基本生理需求,这有其不真实之处。不过,小说确然离不开现实,但总不能全篇下来,只写些琐碎之事罢? 云帆的在宁城破庙中跟着钟老头混吃,跟着老头子在小小宁城里呆过好几天,他们为了温饱而努力的时候,就是普通人的琐碎,当转换了身份,已经不需要为了吃喝,为了生存而消磨精力,这个人看问题的角度就已经发生改变了。所以一路走来,不去关注所谓的吃喝,亦是常理。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不特农民如此,云帆亦然。他的要往外去,他的要做一个江湖梦,且将之实现,就很可算是一个追求,一个少年时期的追求。这是成长时期的遭遇,这是成长时期的经历,前路虽已经不再彷徨,但仍需要亲自去经历的。 拍了拍自己的口袋,云帆不禁想到几个月之前的自己,到了这个世界的迷惘之处,找不到目标的时候,人真的不会想得太多,而剩下近乎一个动物的需求,就是一个这样的人的存活的目的。今时不同,但他又觉得,自己的变化,某些不变的东西,还是根深蒂固的,不会轻易改变。 抽象些,不如快马加鞭,直直往前。具体些,不如追逐着已经熟悉了的梦。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上飘来一张纸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一只鸟在天空中飞翔,三匹马在地上奔跑一阵,再慢下来,缓慢而行,直到云帆见到一张在空中飘荡着的纸,轻轻地来到了自己面前的路边。这已是下午时分,在云帆后面的那个剑客,显然还未能跟上来,或许中途时,其人换转了另外一条路,也是说不定的。 “咦,这是什么?”云帆见到那张落地的纸,不禁有些好奇。 “上面好像画着一只动物。”同样停下来的大师兄眼力不错,他先于云帆之前,看清楚了那张刚才还在飘动的纸。 “是吗?”云帆下马,捡起纸张之后看了看,然后点头,“对,真的是一只动物。”只见上面所画,是一只尚未画完整的鸟类动物,云帆一时判断不出,这究竟为何物。这是因了动植物知识向来不足,更不够系统的他,对于这样的物事,向来就不在行的,他需要问一问自家的师兄。 “这是什么动物,大师兄?”田鹏飞和胡铨皆下了马,他们却不是如云帆那般,为一张纸,一幅画,就好奇到下来的程度,如此做法,仅仅想先休息一下罢。 “给我看看。”大师兄从云帆的手上接过那张纸,严格意义上的一副半成品的画。 胡铨先是看了看四周,未发现任何的异常,他接着凑上来,学着云帆的样子,伸着脖子望望。 “嗯,画的不错。”这不止是大师兄的评语,其实不认得上面动物的云帆,心中亦如此以为。说到底,他这个穿越过来的人,对于艺术上的东西,亦有一点认识,不会妍媸不分。从笔法上看,云帆以为这样的笔锋,近于柔媚,不知是何人所做,而未将之完成呢? “这是一只雪鹰。”田鹏飞笑着指着上面的动物道,“师弟你应该没见过吧?” 摇摇头,云帆盯着那陌生的动物道:“对,师弟我真没见过,大师兄,二师兄难道你们见过?”此话有些多余,就算没见过,但大师兄认得,就很可表明,他至少接触过。上面的雪鹰,比起云帆见过的专门抓捕小鸡,抓捕野兔的老鹰,要雄壮许多,那桀骜不驯的眼神,有力透纸背之感,这样看来,整体上的柔媚,又包含着一股刚阳之气,而不会使得纸面上的雪鹰,过于女性化了。 “师兄,让我看看。”胡铨似乎来了兴趣,他要好好看看这普通的雪鹰,不知是心中的兴致,或者是见到云帆师弟感兴趣的物事,自己亦要凑合一番热闹。 “嘿嘿,这真的是雪鹰,画的不错。”二师兄笑道,他很快将画递给了田鹏飞,他的这番话语,根本就是复制大师兄的嘛,毫无新意。 纸张,或者说这幅画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可云帆抬头,只见到忽而略过的飞得不高的小鸟,除此之外,天空的空旷,就只有那聚拢起来的云片了。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从天上下来,而只是被风从某个地方吹起,然后落地的,这才更近于事实。 “这雪鹰看起来很威武的样子,两位师兄,你们真的见过?”又是这句疑问,因刚才此话,无论是大师兄,还是二师兄,都没有回应。 “曾见过一次。”田鹏飞看着云帆,再看看胡铨,“二师弟,你应该还记得吧,那时候你年纪虽小,却已记事了。” “有印象,师兄,是不是那年在山上时,一个上山找师傅的人,他的手臂上,就立着这样一只雪鹰?”努力地想了想,在记忆的深处,二师兄想起了许多年之前的事,这应该是他的童年时期罢,学会记事还不太久,分明只是五六岁的样子。 “呵呵,二师弟你果然记得,对,就是那年那人那雪鹰。”田鹏飞笑了起来。 “想不到在山上时,师兄们的童年,过得不错嘛。”云帆打趣道。 “嘿嘿,师弟,这你就想多了,像这样的客人,还是很少见的。这么多年,只有钟师叔经常来看我们,其他人,就算是那个带着雪鹰的客人,为兄也不大记得他的样子了。”大师兄的摆手,大师兄的不以为然表明,山上的日子,以清苦居多,断不像山下的生活,有如此热闹的城镇,有如此众多的形色之人,以及有趣的事情。他们的在山上跟着老道士过日子,仅仅是走在那条长生之道,且为之努力不已而已。 “师弟想好好看看这只雪鹰,这幅画……给我!”云帆嘿然一笑,就从大师兄的手上抢过天上飘来的礼物,然后弹到一边。 “师弟你呀,真是的,画是你捡到的,自然是你的。”田鹏飞苦笑着,对于此画,他和胡铨一样,不会生出占据之心。比起云帆,他们的好奇之心,没那么强烈。关注雪鹰,仅仅是这样的动物,勾起了他们少时的记忆罢。 “嘿嘿,我就知道,大师兄会这样讲的。”云帆得意洋洋,他快速地在那幅画上扫了两眼,再扫了两眼,尔后将之卷了起来。这幅尚未画完整的画,对于云帆来说,只是一个意外的礼物罢。或许遇到失主,应交还给人家的。 因为这张画不是传单,上面没有任何的宣传标语,可以激起的,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以及这种认知所包含的一点画技上的表现。 傍晚时分,天黑的快,这是冬天里由白天转入黑夜,所常备的节奏。离开家,离开那个家,到金陵去,身后的那根线越来越长了,云帆感觉似乎此线头就缠在腰间,当他的离家越远,线头的重量越重,不过,所谓的重量,就是相对而言的,无论如何,这样的线头,这样线条的缠腰,根本不会妨碍到自己的飞翔。反而,有时候会带来积极的作用。 这是踏入云梦小镇时,云帆模糊之中,透过那点燃着的灯笼之光,往着某个方向瞄了一眼之后,心底里,所触发的,对于家的一种情怀。慈母手中线,很多时候,就是那根缠在腰间的线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山上山下,两个世界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凌霜偷偷地从家中逃出来,她要下山游玩,见见山下这个热闹的世界,以满足她的好奇之心。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就下好了的决心,直到半个多月前,才找到机会独自下来。山下跟山上的太多不同,山下世界的热闹繁华之处,风光处处,确然给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带来种种的快乐,她乐而忘返。 凌霜的年纪正是对于所有的新奇事物都感到兴趣,都想亲自参加,去看一看摸一摸的年龄。如脱缰的野马,这段时间的玩耍使得她很感快活。几天前曾听说平远城东边的棋盘山有一场盛大的武林大会,赶到那座山头之后,发现已经来晚了,绝大部分的武林人士,已经离开,这是落幕之后的荒凉,叫她失望离开。 不过,正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小小的遗憾很快就散去,她要到大越朝的京城金陵去,从她的爷爷处知道,这才是热闹繁华,十二分灿烂的人间烟火之地,是一处值得游玩之所,因之,这个初冬里,凌霜往着这个目的地而去,她舍弃了前一段时间的飞行,骑在某只飞禽上的飞行,转而购入一匹马,要以陆地上的行走,来满足自己逛逛路上风景的想法。 这是一个走在云帆三人前面的女孩,但却在云帆三人之后抵达云梦小镇,因她的不小心丢掉了那副未完成的画,中途回转找寻过,而没能如意寻回自己的画作。这使得她有些郁闷,画作是她近来较为得意的作品,可惜差一点没有完成,更可惜的是,因了自己的大意而丢失,恐怕找不回来了。所以晚饭时候,她随意对付,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独自一人的游玩,有其洒脱,有其轻松之处,因为没有人管着你,不会有任何的束缚,这对于喜爱自由的人来说,是非常快活的。但一个人的游玩,当这样的夜晚,小女孩感到几分郁闷的时候,她也会想起自己山上的爷爷,偷偷从家中出来,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凌霜感觉自己像是因了走过不短的路途,成长的速度比起山上的十几年,要快很多的样子。这是她目前所未能弄懂的,何以同样的一个人,仅仅是山上山下的不同,就有如此不一样的变化呢? 屋子内的灯还在燃烧着,凌霜坐在桌子边,托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夜未深,可外面的风,在慢慢见涨,这从风的呼啸声可以听得出来。隔壁好像住着两个道士,以及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凌霜忽而想起,在晚餐时候,那个少年提到过棋盘山,当时自己正为那幅画的丢失,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隔得不远的那三人的谈话,基本上是没有听进去的。 这时候想起来,凌霜却感到有些有趣的味道。这毫无来由的情景回想,让凌霜叹了一口气。短短的大半个月时间,孤身一人游玩的她,不是没有想过结交一两个朋友,只不过上过当,发现接近自己的那些人,都是怀有某种见不得人的目的,虽然最后一一被自己对付过去,可这样的遭遇,令得自己起了戒备之心。要在山下结交几个朋友的心思,不得不暂时收起来。 爷爷曾经告诫过自己,人心隔肚皮,不应该轻易相信别人,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所以见人不能将话说满,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因此,没有下过山,单独行动的凌霜,在某种意义上讲,不算是一张白纸,一点都不懂得人心的险恶。也因了这样的自我保护,使得她的从山上下来,这些日子里,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隔壁之道士,以及那个看上去普通的少年,或同样不会是自己想要结交的朋友罢。想到朋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的凌霜,盯着那盏灯,盯着那微微跃动的火苗,再次叹了一口气。叹气这样的做法,是年轻的她,所非常少见的,之所以有之,亦是凌霜从自己的爷爷身上,曾经见到过的一次两次,从而记在了心上。这时候叹一口气,恐怕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叹气具备何种的意义呢。 在路途之上走着,在客栈留宿,在饭馆酒楼用餐之时,云帆几乎没怎么跟自己的两个师兄喝过酒,这就离那大碗喝酒的生活,有一定的距离了。这却不是代表着云帆的江湖梦的醒,而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未做改变罢了。 高兴时喝酒,不高兴时同样喝酒,这就要落入酗酒的地步了,云帆做不到,他的师兄们同样不会如此。 花山之上有白芒酒,章州城中不缺五加皮,天堂镇里,更可以喝上常来家的美酒,这已很可代表着云帆的已经入了江湖之酒的境界,因之,一个人的喝不喝酒,除去时宜之外,不应该为了喝而喝的。 近来云帆不算十分高兴,亦不会心情奇坏,他不需要在酒中找寻灵感。这个晚上的他在灯光之下,翻看着那本来自老道士师伯的《山海经》,无论是温故知新,或是要从这本“新”的书中找回一些旧的知识,这样的夜晚挑灯看书,可以让他感到一种温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温暖。这就好比他的当年漏夜看书,直到天明,一夜的收获,所带来的满足感,可愉悦自己的身心一样,他难忘,常常想回到过去,在这样的阅读中,就很可以有恍如昨日之感了。 “师兄,这本书你们应该都看过吧?”还不到睡觉的时候,还不到打坐的时候,田鹏飞和胡铨也在旁边,他们静静地坐着,不知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做云帆的观众,云帆看书,他们也探过目光来,陪同着这个小师弟。 “嗯,看过了。”自家师傅的珍藏品送了小师弟,大师兄亦感到高兴,这是希求着云帆共同进步的一种兄长般的关怀,“师弟,你觉得这本书如何?”田鹏飞问道。 胡铨也将目光放在云帆处,放在他的脸上。当年的他,对于这部《山海经》,是喜欢十分的,里面的一切的新奇的他闻所未闻的事物,网罗在他想象力之下,组成一片瑰丽的天地。这可算得上是他的启蒙之书,修道基础中的一块基石。 云帆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本书他只在山上时翻阅过一阵,下山来,回到家中,却将之合上,好像没有再翻阅过。这就是一条书虫的懒惰之处,新奇感过去之后,就难免冷落了它,想来都有些惭愧的。 “呃,师兄,书还没有看完,许多东西都还没有弄懂,所以嘛,呵呵。”云帆实话实话了,想了想,他差点忍不住要说“以前曾经看过的《山海经》,跟这本不一样。”幸而,他觉得还不是时候,就没有往下讲了。 “哦,师弟你要认真看,仔细看,这本书,对于我们眼界的开阔,日后的修行,有比较大的帮助。”田鹏飞正色道。 “对的,师弟,师傅也是这样说的。”胡铨忙接过话头,就来了这样一句。 “好,师弟肯定认真将书看完,看完之后,还要向两位师兄讨教一番,学习你们的心得。”云帆亦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不会是装模作样。这条书虫尽管有时候显得懒惰,懒散些,但对于知识,对于有用的知识,他向来不会轻视,不会随意对付之。该学习的时候,就要学习,人就要有这种谦虚的心态,方可以在预期之内,取得些进步。 作息习惯的改变,使得云帆的看书,只维持住一两个钟头而已,他要练习吐纳,他还要睡觉,以便明日早起,继续日复一日的功课。挑灯夜读书,直到天亮,在他的梦中,居然延续着,只是所看之书,所得到的点滴,梦醒之后,他一概忘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云梦 - 花山 - 卡拉左夫 朝晨起身打拳,云帆遇到了同样早起的凌霜,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女,在走廊处停了停,好奇的看着云帆施展着手脚,却没有立即离开。云帆转过身来之时,便迎上了少女的目光。对于自己的练拳,当周围有陌生人,云帆多少有些不适应。这并非江湖上的门户之见:在自己练习武艺之时,要保持住其神秘性以及个人武功的隐私,从而不让任何一个未经允许的人观摩。 云帆所感觉到的,就只是一点别扭。被陌生人,还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围看,他不能酣畅淋漓般施展自己,这是何故?云帆心中不解,大抵因为自己的还不适应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拳术罢。他的表现欲望,从来就不强烈,他的要在人前出风头,总被保守而低调的做风,这种习惯所左右。 “嘘”,云帆收势,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发现自己的唯一观众,仍留在走廊里,不肯离去,他微微皱眉,忽而打了一个招呼:“你好。”继而在脸上露出些笑意来。 “你好”本来在云帆的前一个世界,是很普通的问候语,而在这样的世界里,就多少显得新奇而不常见了。云帆忽然的招呼,果然令得凌霜有些摸不着头脑,有这样对着人家笑,对着人家说出如此直白的话语的吗? 凌霜脸上一红,她不知道如何应答,来自穿越者的普通问候。她跺跺脚,在尴尬临身之前,扭头就走,留下尚未反应过来,不知何解的云帆。 “师弟,今天这么早就出来,不等等我们?”房间的门被打开,田鹏飞和胡铨出来了。 “是师兄你们晚了些吧?”云帆不觉得今日的打拳,比起往日要早,这是正常的作息嘛,抬头看天,看不到一只挂钟,时辰的推移,时间的记取,在这里没有钟表这样方便的计时工具。 “不晚不晚,刚刚好呀。”大师兄不认为他们迟起身,他们的早起习惯,向来雷打不动,寒暑不易,“师弟,要不再陪着我们打一趟拳?”他见到云帆额头处,半点汗水都不曾有,心底以为,自家师弟,应该还没有热过身的。 “不了,我在旁边看着就好。”刚刚被那个陌生的少女盯看,云帆没能尽情施展,比起往日的顺畅,今早仓促停势之后,他并不愿意继续算是完成了的热身。虽然,真的如大师兄所看到的,他打拳所生出的热意,早就随着开门时的一阵风而不知被吹到哪里去了。 “那好。”田鹏飞不以为意,也没有谁规定每一次的热身都要满头大汗,才算是有效果,早起的热身,有时候就只是一种态度,早起不忘向上的积极态度而已。 云梦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美好,其实,若将镇内的一霸去掉,才勉强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美丽美好的小镇,跟它的名字相符。地名就如人的名字,要认识一个人,并不能仅仅依据他的名字,而相对应地觉得其人如其名一般,名副其实。许多时候,名字就只是一件衣服,脱去衣服之后,人们所看到的,相对来说,才接近其真切。 当然了,以名号来看人这样的做法,一般而言都是些阅历不深,想当然的人,才这样去做的。所以当听到此地的名字,云帆这个在他这种年龄段里,有了几分阅历的人,就不会望文生义,想当然的以为云梦就只能是一个美丽的名字,所有不美好的事物,都跟它绝缘。 云梦很普通,虽然看上去,冬季时候的景色,离美丽二字,不是很远。 雷豹便是云梦的一霸,他就如其他地方混得不错且实力不差的地头蛇一样,将自己看做是地方上的土皇帝,动辄放出他的爪牙撕咬其看不顺眼的人,也包括本镇的居民在内。如此横行,大概很有些年头了,就譬如那个白县的潘旭一般,其人作威作福,颇让人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小池塘里的小鱼,在小虾米面前,总以为其人的高人一等,不可一世。自然,这也是相对来说的,像来自武平城里的过江龙们,像来自大城市的豪客们,他是不会去惹的。跃过龙门便成龙,仅仅是对于练习了无数遍,冲击了无数遍的有一定底蕴的大鱼来说的,他这条小鱼,不会狂妄到天下第一,老子第二这种地步,而找死般专门欺负外来的人。 但今早,雷豹的心情十分不爽。昨晚他家中比较值钱的几件物品不翼而飞,消息一向灵通的他自然想到了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身上去:武平离此不远,而且从他的渠道里知道,那未曾谋面的大盗,昨日已经跳出武平人的包围圈,好像就是往北来,路过云梦的,这让他很是焦躁,很感苦恼。他没有想过,自己向来不招惹过江龙,怎么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看上了自家的藏品呢? 这听起来不大可能的事情,雷豹已将这顶帽子盖在了剑客的身上,失窃报官之后,就只能等待下文了。雷豹胆子虽然不小,却不会以为,凭着自己的胆气,就可以追回失物。他只能等待。 等待中其人坐不住了,烦躁的早上带着他的爪牙出了家门,他要出去找两个不顺眼的家伙,发泄一下。这听上去有些变态,其实许多时候,像雷豹这样的土霸,在他的地盘,在大街之上,随意抓住一个人的衣领揍打一顿,根本不需要理由。拳头大,就是他的理由。 跟在雷豹身后的几个爪牙自然明白,当自家老爷烦躁十分的时候,就喜欢出去发泄一下。这建立在雷大爷淫威之下的恶行,一般情况下,是没人敢制止的。小池塘的这一条鱼,发怒之时,真真有其强大之处。 雷豹在街上找寻目标时,云帆三人已从客栈中退房出来,这亦不是一个太好的天气,在云梦住了一晚,养养精神,对付早餐之后,他们选择上路。 单衫而行的云帆,在大街中本来是不显眼的,因了季节的跨入冬季,几乎所有在外面行走的人,都需要穿上较厚的衣服以御寒,也正是因了他的单衫而行,所以显得有些出色了。这样的出色,便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根本就是一个短衣缺食的小子,一个穷人罢了。 穷人向来就是雷豹欺负的对象,更何况今早他的心情刚好很坏。换做是任何一个被偷走了心爱之物,贵重之物的土豪,而且心中判断下手之人不是他可以招惹的,那么,这样的人,这样的早上,他会有怎样的好心情呢? 雷豹对着他的双手呵一口气,使得拳头暖和一些。他一眼就见到了从客栈里出来的云帆,以及云帆身后的两个道士。稍微观察一下,从云帆往前几步的姿态上看,以其人的经验判断,这不是一个有武功底子的人。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吃过早饭,刚好尚未消化,心情很坏,需要找个对象发泄,一切似乎表明,云帆就是他最好的发泄对象。揍打对方一顿,想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云帆忽然抬头,他收获了不远处雷豹的不友善的目光。这让他不解,特意瞄了此人一眼,这不是他认识之人,更不会是曾经有过恩怨的人罢。何以一大早的,这个看上去一身暴发户装扮的家伙,居然以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以及自己的师兄? 摇摇头,云帆没有招惹此人的想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勒索与行善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师兄,今日好像又冷了些,路上不知道好不好走喽。”云帆转而对着两个师兄说道。 “嗯,是冷了一点。”抬头望望天,田鹏飞颌首。 “好饱,刚才吃得太饱了。”这是二师兄的声音,刚才早餐时,二师兄尝试着,要试一试多吃一碗粥,多啃三两只馒头,以验证三师弟说的,饱胀的感觉,是不是会让人不大舒服的同时,还有懒洋洋的感觉。他吐出一口浊气,散逸于清早的云梦镇的空气里,确然,吃得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肚子胀了,胡铨以为,待会上马,都会有不小的影响。 “哈哈,二师兄,师弟这里还有几只包子,你还要不要?”云帆要取笑一下,这个老实人。 “不必了,等我肚子饿时再吃。”胡铨居然装出了痛苦的表情来,他也学会一点幽默了。 “嘿嘿。”云帆的笑声刚刚响起,雷豹几人就到了他们面前,看架势,他们要阻拦云帆三人的路。 “小子,总算是找到你了。”某只爪牙领会了自家老爷的意思,他想先发制人,以地头蛇的气场恐吓住对方。 云帆充耳不闻,他笑过之后,就想与自家师兄一起,从旁边走过去。 爪牙想不到云帆一点反应都不反馈回来,一时让他有些急躁了,不待他将第二句话说出,雷豹的另一只爪牙出声了。 “小子,找的就是你,偷了我家老爷的马,还想跑吗?!”这人要上来抢夺云帆手中的缰绳。 雷豹的拳头刚刚暖和起来,这已经是他的第三口气喷在上面,事不过三,他以为应该是出手发泄心中郁闷的时候了,所以见到自家的仆从如此领会自己的意思,兼且已经将想要从旁边溜走的猎物留下,他满意的点点头,以沉稳的语气接道:“果然是你小子,把这匹马留下,再赔偿本大爷十两损失费,就饶你一马。”他的语气笃定,已然认定,云帆这幅年轻的模样,这张稚嫩的脸,以及其人身后的两个穿着道袍的家伙,一定会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的。 看,所有知情的云梦镇土著们,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来,他们漠不关心,一个即将被殴打的外地少年的下场,他们没有勇气,也没有胆力,以及力量插手这件事。虽然,雷豹家失窃一事,很是让他们这些被欺负过的人,心中暗爽了半天。 “这位大叔,你是说这匹马吗?”云帆有些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的坐骑,装出不解的表情来。对方的拦路已让他明白,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要找茬来的。对付这样的角色,他不会跟他们去讲什么道理。 “哼,你们两个,给老子抓住他,还有,别惊到这匹马。”雷豹还是没有选择立即出手,他觉得应该要看着猎物的挣扎,当看到猎物惊恐的样子时,自己出手才是最痛快,最可以让自己的拳头落到实处的。 “是,老爷!”爪牙们很听话,他们以为,云帆也会乖乖听话。 云帆照旧偷偷告诉了两个师兄,他出马即可搞掂这些找死的人。爪牙话音刚落,舍弃了要抢夺绳子的想法,转而要冲上来制住云帆的四肢,以便老爷有力的拳头可砸在此人的脸上身上等部位,他们很有经验,知道些打架的技巧。 “靠。”云帆不慌不忙,将自己的脚底印在了那几个爪牙们的肚子上,如此让普通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使得那几人倒在地上,一时不能起来。 这是敢于跟强权斗争的少年,此为镇子里,围观着的老人心中的想法,他们此时眼中的一点亮色表明,围观的背后,当发现云帆有能力解决那几个可恶的雷家爪牙,还是抱有一份默默的支持之心的:这少年揍得好! 但暂时来说,镇子里的围观者,不敢拍手称快。 “哟,想不到还有几把刷子嘛。”雷豹觉得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总比不上一个稍微懂得些反抗的人,来得刺激。他以为刚才已经从云帆的出脚时,看清楚了对方的底细,此人不过如此。自己才是最后的杀手锏,对付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绰绰有余。 云帆莞尔一笑,道:“你我素不相识,怎么今天就认定我偷了你家的马?”他的牵着马的手,不曾松开,就雷豹家的几个爪牙,还达不到令他放开手上马儿,动用双手双脚的地步。 “老子看你小子不顺眼,不知这个理由足够了吗?”抽出了暖和的拳头,雷豹不打一声招呼就抢了上来,他要以实力说话。 “呵呵。”云帆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在雷豹豹子般的抢攻面前,他一巴掌甩在了对方的脸上,使得雷豹还未来得及施展他得意的手段,就眼冒金星般在原地转了两圈,其人嘴角冒出血水,红红的巴掌印就是云帆赠予他最好的礼物,正红艳艳地长在他的肿起来了的右脸颊之上,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许久之后,雷豹才清醒过来,他惊吓住了,他反应过来了,撒腿就跑。云帆轻松上前,一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将之拖了回来,笑问:“老实点,今日在此处拦住我们的去路,这是何解?不说清楚,今天你就不要走了。”笑眯眯的笑容,在云帆自然有几分轻快的,而对于雷豹来说,他感到这样的笑意,包含着令他害怕的东西,他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但他知道,今天想随意在大街之上,找一个容易欺负的人,以满足他土皇帝的发泄欲望,是完全不可能了。眼前笑的可恶,但实力不见底的少年,要找自己麻烦了。 “少侠,这位少侠,误会,这是一场误会。刚才是小的犯糊涂了,小的家中没有丢失马,没有丢失。”很容易就安分下来的雷豹,使出了他面对不能招惹的大人物的时候,示弱兼且认怂的伎俩,他很认可,这样的情况之下,任打任骂,甚至是别的更加下贱的态度,是最能够保护自己的。因为强者们都有着他们的底线,他们自傲的地方,是不会太过于难为像他这样的小鱼的,当然了,前提是自己没有太得罪这些过江龙们。 “是吗?”云帆松手的同时,一把将此人摔到地上,“既然是误会,就取出点做错事的态度来,该如何做,懂不懂?”他的眼神有些冷,这几乎是强装出来的,对于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家伙,云帆不会有什么好感,但若因此生出杀意,也不大可能。此人为何要在大街之上找自己的麻烦,云帆根本想不到发泄这个理由上面去。 “懂,少侠,要不小的赔礼道歉之后,好好招待你们住上几天,带你们游逛此地的风光,如何?”扮出热情的样子,雷豹皮肉皆笑,笑得谦卑,笑得很假。 云帆只是伸出了手,直到雷豹往他的手上,放了好几张银票,这才开口笑道:“嗯,果然会做人,今日之事,就暂时不跟你计较。改日吧,改日路过云梦,再上门讨教。”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到现在为止,云帆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谈不上下一次的上门拜访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云帆想起来,应该要问问面前这个有些神经刀的家伙的名字,他觉得要养成这样的习惯:都给你送了银票了,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似乎很说不过去。 “小的叫雷豹,少侠。”刚才随身带着的银票转到了这个陌生少年的手上,说实话,雷豹心中很是悔恨,悔恨自己的得意过头了,更悔恨运气的不佳。许多时候,在他的地盘,偶尔欺负一个外来的穷汉,都可以遂他的意,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这样的境况。他自认倒霉的同时,不忘以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云帆一眼,对于这个神秘的家伙,看上去像是穷汉的家伙,他不得不小心几分。这是一脚就踢倒自己家的打手,一巴掌就甩在自己脸上的,难缠的角色,他有些担心,看上去轻松接过银票,却不露出一丝喜色的这个少年,对于自己认怂认错的态度,究竟满意了没有。 “雷豹是吧?好,你可以滚了。”装大爷的时候,少年总是感到过瘾的,这份来得容易的成就感,让云帆心中生出几分着迷的因子,却很快就被他亲手遏制住:轻飘飘的感觉,对于自己这样年轻的后生来说,是一种毒害进步思想的物质,他要进步,他要往前,就不能沉迷于这种低劣的表演中,不可自拔。 “是,少侠。”雷豹终于松了一口气,吃过一记耳光,损失了几张银票,他装出了若无其事的神色,带领着他的几只爪牙,很快离开了此地。只是在街角拐弯处,云帆几人所看不到的地方,雷豹的脸上才露出了愤恨之色。糊里糊涂般吃过了亏,今早的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但他不敢立即找一个可供他发泄的对象,他懂得些隐忍之道。 云梦镇一霸犯在外来的后生手上,居然以几张银票以及一记耳光的代价对付过去,这样的结果让大街上围观着的人心中不解的同时,更不满意。本来以为恶人自有恶人磨,雷豹吃瘪吃亏,土著们心中拍手称快,结果不能遂他们的意,这让他们颇为沮丧。 “这位公子,刚才那个雷豹是本地一霸,做了不少的坏事,怎么公子轻易放过此人?”这是此时街上某个未曾离开的老人心中的想法,若云帆没有收下雷豹的银票,他觉得自己鼓起来的勇气,可以跨出几步上前去诉说他们的心声的。但这个后生居然收下了银票,果然,此人暗地里摇头,恶人们,都是一丘之貉,都爱金银财宝。 云帆迅速恢复过来,他转过头,对着立在身后的两个师兄甩了甩手中的银票,问道:“大师兄,二师兄,怎么样?” “师弟,这样做,妥当吗?”大师兄皱皱眉头,有些不同意云帆要那个家伙银票的做法。 “呵呵,这些银票,师弟当然不会自己使用。不过嘛,刚才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他神经般来找我们的麻烦,不收一点利息,让他付出点代价,真说不过去。师兄,你们说是吧?”云帆忙解释清楚,自己“勒索”那人的财物,并非为了自己享用。 “那师弟打算怎样去用这几张银票?”到山下来的日子,无论是田鹏飞,还是胡铨,皆明白到钱财在这个世俗世界的大用处,云帆师弟说的他们不去动用,那么,田鹏飞很想知道,云帆究竟会如何处置这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的。 “喂,你们挡住本姑娘的路了,请让一让。”田鹏飞的话音刚落,他们这几个站在大街上,还未选择离开的人的身后,就传来了这样陌生的声音。 云帆一看来人,原是早上时观看自己练拳的那个陌生少女,只见少女牵着她的坐骑,出了客栈,到了大街,正要从这边过去。云帆三人三马在云梦这样的镇子街道上,确然使得此地有些拥挤,所以过路人不方便,出声让他们让路,亦在情理之中。 让出条路来,其实只是云帆一人牵着马到路边上去而已,使得少女过去,擦身而过之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少女的脸色是正常的,似乎在客栈观看拳术之时,云帆那句普通的问候语,所带来的唐突,已被她轻轻放下。 待得少女过去,云帆方答道:“大师兄,一路上走来,我们见到江湖人的同时,不是也遇到些混吃者吗?数量不多,可也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这些人里面,有一部分好吃恶劳的家伙。”说到这里,云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对于需要帮助的人,顺手给他们提供些食物,这不是很好吗?”说完他再次甩了甩那几张银票,所谓银票的意义,就在手中,在他这几句话里。 “师弟是想将这些钱,用到混吃者身上去?”大师兄和二师兄相互点头之后,亦笑问。 “正是如此。” “好,正应该如此。”田鹏飞同意了,胡铨也不会有异议。 “走也。”将银票收了起来,云帆牵着马往前,将问题解释清楚之后,他感到一阵轻松,似乎连街上那些不大友善的眼神,在此刻的他看来,都显得有些可爱了。花完这几张得之甚易的银票,日后还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吗?云帆心中没有多想,正如他的在前一个世界没有系统般生出这方面的概念一样,这时候的他,显然只想到了不久之后的明天后天,大后天的事情,到时候再说罢。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雪鹰,野狗,大尾巴狼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凌霜在路上走着,刚才路过云帆身边时,之所以连一个简单的点头招呼都不打,除了因为两人间的不认识之外,最主要的是,云帆伸出手来收了那个暴发户的钱财,这样充满铜臭味的举动,很让她不喜。所以此时的她,对于云帆,有了些许的厌恶。大街之上随意欺负别人的家伙固然不是什么好人,而敢于伸手从这样的坏人手中要钱财的少年,同样不是善类。 凌霜自以为在山下的这段时间里,她好几次的差点上当,令得她对于识人,有了几分见解。人心复杂,看来自己的爷爷说的,真的一点都不错。以貌取人,看上去普通的小子,谁又知道,此人公开的贪婪呢? “塔塔”声中,坐在马上的凌霜往前面看了看,路上行人不多,像她这样年纪的独行客,更几乎见不到一个。后面来了几人,从声音上判断,应该不少于两三匹马的,凌霜好奇般回头,却见到了那张已不大陌生的少年的脸。 又是这小子。凌霜见到了云帆,她想不到几人居然也是往北的,有可能亦是往着金陵方向而去的,若跟他们同路,很显然,她心中不大情愿。所以只往后面看了一眼,凌霜就将速度提升起来,她要赶到前面去,以远离后面那个家伙。 前面少女这样的动作,在云帆看来,是很有些刻意的,他却没有多想。兴许单独行路的人,有她的急事,所以提速而前,是很正常的。他在路上时,在差不多无意之中追上那个少女之前,再次跟大师兄提起了当日跟着钟老头混日子时候的一些小事,这很可能是为了即将要做的为混吃者提供些许的帮助,坚定自己的信心:混吃者是底层之人,值得同情以及提供力所能及的关怀。 田鹏飞再次点头认同云帆的看法:“对,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们去做一做,这也不枉费我们的在世俗中走一趟。” 消化得差不多的二师兄来了一句“助人为乐”,以示他的支持力度。修道之人的消化能力,在二师兄身上,可看得出来,是足够强大的,云帆听了他的“助人为乐”,也只是笑笑。之后莫名其妙般以为,简单点好,简单的人,和简单的环境,更可叫人快乐。 “师弟,你在笑什么?”笑意被胡铨发现,他不禁生起了好奇。 “高兴吧,对,就是高兴。”云帆笑道。 “不对,我总觉得,师弟的笑意里,包含着某些东西。”二师兄要较真吗? “嗯?”田鹏飞疑惑问了一声。 “开玩笑的。”二师兄的幼稚幽默,持续不了半句话的时间。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故意较真,真不是目前的他可以纯熟呈现出来的。他的要主动在师兄弟之间搞一些有趣的事情,以活跃气氛,宣告受到了挫折。 “这个笑话,不好笑。”云帆一本正经,以比较严肃的表情,盯着胡铨看。 “哈哈。”大师兄忍不住要来一发笑声,以表示出对于他的两个师弟如此装模作样的鼓励,以及打趣。 “诶呀,大师兄,我这样装扮,严肃认真,容易吗?”云帆抱怨,“就这一下,显得滑稽了。” “不对,刚才师弟这样做,有……有几分幽默。”胡铨觉得事情就是如此。 “是的,很幽默。”田鹏飞忙不迭表示认同。 一声似鹰非鹰的鸣叫突然响起,使得云帆抬头一看,他见到了一只雪白的动物,正飞翔在高高的空中,自云帆这样的角度去看,看见了其物的腹部,其物的张开的翅膀,以及收起来的利爪。当然,它的眼睛,云帆不能见到。 “师兄,你们看。”云帆不禁刻意般将速度降下来,他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田、胡二人。 “这是?”听到师弟的“召唤”,大师兄自然表示出一定的兴趣,“好像是雪鹰?” 同样抬头上望的二师兄看过几眼之后,亦点头认同般附和“应该是的。” “是吗?”仰望着天空中飞行速度极快的动物,云帆将之跟那幅画上面的雪鹰比较着,在其物离开之前,自己脖子酸痛之前,终于发现,这只匆匆而过的动物,应该就是大师兄所言的雪鹰了,收回了目光,云帆捏了捏包袱里被卷起来的简单的纸张,若有所思般问道:“大师兄,这样的雪鹰不是非常少见的吗?怎么今天就被咱们遇到了?” 其实所谓的雪鹰,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就是在他们的童年少年时代,见过一次,本来印象是不可能很深的,之所以能够一眼就辨认出来,除了他们的眼力确然过人之外,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些年的修道生涯,跟在老道士身边,少不了翻阅像《山海经》这样的书籍,以增加他们的见闻,因此,对于大自然里,这个大千世界里的许多奇怪而稀有的动植物,他们两人的眼界,比起云帆,要高得多。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宝库,对于云帆而言很值得去学习拥有的广博之处。 “大抵这就是我们运气之所在,佛家所说的‘缘’罢。”田鹏飞故作神秘,继而一笑,“两位师弟,你们想一想,连麒麟这样的灵物都遇上了,像雪鹰中山狼这样常人难得一见的动物能够碰上,不是也很说得过去吗?” “嗯,大师兄说得也没错。”那只雪鹰已经飞远,那只中山狼也已不知所踪,而麒麟应该还在文县的冯盼盼处,对于这么些灵物,云帆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亲切。这也大抵算得上是一种未知的缘分罢。 “还有一两天的路程,我们就要到金陵了,师弟们,要不要加快速度,早些到达那处烟花茂盛之地?”说到烟花,而且出自大师兄这样道士的嘴,这听起来有些轻佻了。其实,所谓的烟花,仅仅是表面字义上的烟花,不会关乎风月。大师兄所言,仅仅代表着一种十二分繁华的人世间之绚烂处而已。 “听大师兄的。”二师兄哈一口气,他肚子里的食物,看样子应该完全消化完毕了。 “三师弟,你呢?” “听大师兄的。”云帆学起了胡铨的声音,颇有些相像。 云帆的话音一落,路边就窜出来一只流浪的野狗,它从枯萎了的草丛中出来,突然遇到三匹马,对它而言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的“骏马”,很是吃了一惊。只不过身后有追敌,它仅仅愣了一下,就选择往着某个方向直奔而去,它在逃亡。 野狗愣一下,马儿同样如此。而马上之人不会如此,对云帆来说,他在说话的同时,就留意着路边的草丛,野狗的出现,他心中有准备。这不是他的年少时候,当前一个世界的胆小,不敢亲自上阵挖掏泥沼中的鱼虾,而害怕水蛇,不敢一个人独自走在荒芜的山路之中,害怕突然杀出来的蛇虫鼠蚁。 酒仗人胆,金丹同样可以做到,而且是人清醒的时候,因了掌握着强大的力量,因了自家的师兄们在场。所以云帆心中未惊怕,他不会如此孱弱。 一条野狗之后,云帆三人过去没多久,接着是一条野狼从同一个方向,追了出来。这条大尾巴狼,似乎不害怕生人,胆敢在白日里行动,它毫不犹豫,坚定要吃上狗肉。似乎在它看来,狗肉比起羊羔们鲜嫩之肉,要美味得多。 这都是云帆所不知道的,他亦不会停留下来,看两只动物的追逐,研究它们的非人以及类人之处,因大师兄加速而前,二师兄加速而前,三师弟只好有样学样,不甘人后了。 第二百四十章 认认门户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一日钟老头早起在自己的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吃过早饭之后,要过一匹马往章州城而去。云帆为他准备的美酒烈酒,几乎对付得差不多了,在李家养老,在他徒弟家养老,显然有其乐处,但一个老人,只要手脚灵便,能够走动,是不愿意只局促在某个地方,不挪动一下的。更何况是钟老头这样的奇人,是的,在李瑱,在韩夫人,在李石等人的眼里,钟老头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奇人。 这天钟老头的出门,一如他的前一段时间的一人出去,他要到城里面去,喝酒买酒,兼且看一看这个熟悉的世界。屈指算算,脸挂着笑意的老头摇摇头,出一趟远门而去的三个小子呀,离开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于他而言,时间过得飞快,不知路上那几个小子,过得怎样呢?想了下,不够尽责的钟老头就将这样的问题抛在一边,他果然不是一个尽心尽力的好师傅,好师叔。 后生自有后生的世界,这很算得上是钟老头的理由,不过多干涉后辈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钟老头将马牵入小王绸缎庄,尔后在掌柜李元方的陪同之下出来,后者还想派人陪同老头子,以方便钟老头的使唤,照常般被他拒绝。李元方苦笑一声,只能应承,有数的几次接触,加上从府上其他人处打听到,钟老头钟伯的脾气,知道其人的不喜好人的侍候,而只愿意一人闲逛,到处走走这样洒脱的作风,他站在门口处,望着矫健的钟伯慢慢离开,刚要转身回去,好继续他的工作,突然听到有人问此处是不是小王绸缎庄,便将目光放到了来人身上,从话音上判断,李掌柜知道,这应该是外地人。 “这位客官,此处正是小王绸缎庄,客官里面请。”虽不知是不是生意上门,但生意人就是这样,来者是客,总是要放出他们的热情,一团和气的样子。比起其他冷着面孔,爱理不理的生意人,李元方要老道许多,这样的作风态度,很容易获得来人的好感。 来人看了看李元方,之后再抬头望望那张招牌,确认一下之后,方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大哥,应该就是这里了。”尔后露出笑容,对着李元方道:“这位大哥,可否通报一声此处的掌柜,我们受人所托,要跟此处的掌柜说些事情。” 李元方“呵呵”一笑,道:“在下李元方,正是绸缎庄的掌柜,不知这位兄弟,找我有什么事?”他往后面看看,才知道来人不止一个,以他多年来经商的经验看来,这两个外地人不大像是做生意的,从此人简单的举止上判断,不谙武艺的李元方见到了一些跟李石他们的举手投足,相近的气质。李元方以为,此人应该会武功,所以脸上虽有笑意,其实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原来是李掌柜,失敬失敬。在下姓王,李掌柜的,可否借一步说话?”令李元方有些疑惑的是,出声的是陌生人身后的主事人,其人见到自己,一副恭谨的样子,这不大像刚刚见到一面的陌生人的态度,是以在元方掌柜的不解之中,两人被请进了绸缎庄的一间会客厅里。双方坐下之后,李掌柜忍不住问道:“王兄台,你我素昧平生,不知阁下此来,有何贵干?”生意人决定开门见山,不搞生意人那一套,因为来人在他看来,不像是生意人。 “李掌柜应该认识李云帆李公子吧?我们此趟过来,是为李公子送一些东西的。说起来,王某算得上是李公子的属下,所以李掌柜可以放心,我们是友非敌。”来者正是王朗,以及黄杨,前者斟酌着说出这番话,是因了他们的南下,刚好路过章州,就有了上云帆的绸缎庄拜访一番的想法,先认认门路,免得日后找寻,再多花时间。 “哦?”尽管事情有些突然,李元方心底不会立即相信这两个陌生人的话,但对方一上门就道出了自家公子,知道通过绸缎庄跟自家公子扯上关系,显然,应该是认得公子的。而此人直言是公子的下属,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样呀,原来你们是公子的朋友。”李元方装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来,他不会轻信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的话,这也是一个生意人的精明之处,要不然李瑱也不会放心,将绸缎庄交给他来打理,而且这些年来,元方掌柜干得还比较出色。 知道贸贸然上门,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轻率给予自己信任的,王朗也不介怀,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到李元方处,笑道:“李掌柜的,这是公子的信,你看了之后,就会明白我们是没有撒谎的。” 信不长,提过云帆和王朗一伙认识的过程,以及棋盘山的事,最后说的,自然是若来人需要帮助,可为他们提供,若决断不下,应请示李瑱以及钟老头等。这既是介绍信,在某种意义上讲,亦可算是云帆报平安的家信。只不过,不在云帆的意料之中,提前到了李元方的手上,后面转回自己父亲处而已。 云帆公子的字迹,李元方稍显陌生,不过见信之后,他已信了五六分。将信看完,李元方微笑着道:“王兄弟,还有这位兄弟,刚才失礼之处,请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为老爷,为公子做事,谨慎一点,你们可以理解,对吧?”他站了起身,问道:“不知两位兄弟此来,需要李某做点什么,李某定当一一禀告老爷,请他来定夺。”在王朗两人的脸上看不到多少的忧色,李元方却将他们的到来,看成是寻找帮助的,是以询问。 王朗和黄杨跟着起身,王朗笑道:“李大哥,你误会了。公子虽有言若遇到困难,可上门求助,不过此趟上门,我们只是认认门路,而且给府上的老爷夫人送一点薄礼,仅此而已。”说完他微微挥手,黄杨便将礼物捧起,送到了李元方面前:“李大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替老爷收下。” 李元方却是了然了,怪不得他们脸色正常,不像是有所求的样子,他迎上两步,道:“这个不敢。既然王兄弟你们跟公子相识,关系不浅,我这就告诉老爷,见一见你们。” “不了,李大哥,我们有事,你也不闲,还是下次吧,等公子回来,再登门拜访。”礼物送了出去,门也认了,王朗觉得这还不是跟云帆公子家人见面的时候,而且,他们真是有事在身,就在李元方的送迎之下,离开绸缎庄,所谓的礼物,仍留了下来。 再次站在门口,李元方有些迷糊的同时,对于王朗两人的急着离开,仅仅是将疑惑放在心上,待得告知李瑱,待得自家公子的回返,那么一切的不明,都会揭晓的。 晚上钟老头回到李府,从李瑱手上接过那封信,看完之后,笑着对李瑱道:“老头就说嘛,有那两小子在,云帆这小子,肯定会顺风顺水的。这才不长的时间,就收起小弟来了,果然有老头当年的风范。”后半句的“大言不惭”,在李瑱看来,自己儿子的表现,不算出色,跟他的师傅比,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呢? “钟叔叔,您还是过誉了,这小子若听到您此时的夸奖,肯定乐得找不到北的。”李瑱笑道,旁边的韩夫人同样点头,此时他们的快乐,随着这封信而来的快乐,像春天里的花儿般盛开着,一时照亮了整个厅堂。 第二百四十一章 江宁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两天之后,云帆三人到了江宁,也就是大越朝京城的外围了。皇都有其独特的气质,近似于某种未知的生命,其气息扑面而来,虽未算抵达金陵,而在江宁,云帆已可感觉到,这龙虎盘踞之地,比起章州,比起武平,其气势要震撼许多。 远远地,在江宁的某家酒楼开窗北望,隐隐可以见到所谓的龙脉之气。云帆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龙脉,而以为入冬之后,天气之缘故罢了。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依稀可见的城墙,这个世界里,断不可能存在他前一个世界的高楼大厦,因此,不需要站得很高,也可以看得够远。 “嗯,确实有一股华贵之气。”大师兄望望远处,给出自己的中肯看法。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于山灵之气的认知,比起普通人要敏感而深入许多。所谓的风水,在刺破了那层神秘的面纱之后,其中的自然之道,天地之理,是很可值得研究的。在山上时,老道士有言世间上的卧虎藏龙,山灵之气便是其中最肥沃的土壤,就像花山,这天一真人的飞升之地,很算得上是洞天福地之一,而利于修行。 二师兄对付完一只馒头,亦站了起来,来到窗台边,站在云帆和田鹏飞中间,他顺着云帆所指之方向,望过几眼后,同样叹道:“大师兄说得不错,金陵果然是帝王之地,此间的风水,隐隐若现的龙象,真名不虚传。” “两位师兄,难道你们以前来过金陵?”云帆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像这样论及地理,论及帝皇之气的说法,在两位师兄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田鹏飞和胡铨是第一次出远门,在他是很可肯定之事,而听了这两句话,心中生出些疑惑,却亦是难免。 “听师父讲过,就记在心上喽。”大师兄淡然一笑。 “那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对于风水,是不是也很有研究?”云帆继续问道。 “这个嘛,真不大在行。”谦虚的田鹏飞看看云帆,再看看胡铨,正经答道。 “二师兄你呢?” “师弟,别这样看着我,刚才那番话,基本上是照搬师父的话,呵呵。”憨笑着的胡铨,露出了老实的笑容来。 心下的果然如此,云帆没有挂在脸上,他笑笑,然后转移了话题:“我们是今天进城,还是明日早起再入?”看上去不远的距离,其实江宁跟金陵之间,确实还需要他们走一段二十多里的路程。不过,也就是近了皇都,路好走了许多,不像从赤岭翻山而过时,下山的时候,连马都不敢骑着。 大路朝天,此处的大路,所朝向的,正是天子所居之地。 “今日也行,明早亦可。”大师兄是无所谓早一日晚一日的,可他知道,自家的三师弟到金陵城来,好像是赴某个人的约,不知道他急不急呢? 云帆不急,所以言道:“那明早罢,明早时间充裕点,免得今日入城,天也差不多快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他不觉得,此处大越朝的金陵,便是他的前一个时空里,那个数百年间的烟花之地,秦淮河存不存在,那还是不知道的事情呢。 他们回到桌子旁坐下,叫了一壶茶喝着,此为饭后吃茶,有助于消化。 夜晚的江宁不大宁静,某座城门之外,有人放起了烟花,这并非大时大节时分,很让一部分人不解。望着在半空中盛放的火花,有人不以为然,认为这样的做法,这样普通日子的做法,有浪费奢侈的嫌疑。但点燃烟花者,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这段插曲持续的时间不短,以至于有人概叹,又一个败家仔的诞生了。 越靠近大越朝的国都,处处繁华的背后,同样有着这么些奢侈的行为,譬如今日在酒楼之上吃饭时,云帆就见到,某个富家子的大块吃肉,大手花钱,简直不当银票,不当大越朝的通宝算钱。这很让云帆嗤之以鼻,他的从云梦镇某个土豪的手中要过的几张银票,这两天里已花去了一部分:见到了混吃者们,他开始实施着为他们送上些食物的做法。大师兄和二师兄很称赞云帆的这种助人行为,亦有参加进去。 外地人的施舍的一个后果便是手中的几张银票,兑开之后,很是轻松地花了出去的一部分,差点有刹不住车的势头:这样的钱财来得容易,花得不心痛,是以有如此“大手脚”的毛病。 来到江宁,云帆有意压抑着见到混吃者就帮他们买些食物的冲动,寥寥几张银票,确实禁不起他这样的折腾。想到此处,他苦笑一声,对着他的两位师兄叹了一句“好事易做,但持之以恒,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明白了云帆的难处,大师兄和二师兄表示理解。 出世不易,入世亦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幸而,他们出来历练,断没有常人般,欲望强烈,而复杂,他们的目标,他们的追求,也就是那长生之道罢了。 大约一刻钟之后,烟花的爆炸声停了,估计那燃放烟火的家伙应该是收手了罢,云帆觉得离得不远的此处客栈,似乎连空气中都带着些烟火的味道。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喝过一口冷茶,再站起身来,开窗看看外面的天色,初步适应了时辰计时的他,已可估摸出,现在应是亥时前后罢。在他的前一个世界,南方的大城市小城市中,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人们的对于烟火的燃放,肯定不会如这个世界的人那么,大惊小怪。 这不到睡觉的时候,这也还不到练习吐纳之法的时辰,他打个呵欠,对着坐在床上的两位师兄道了一句:“长夜漫漫”。想得到他们的回应,二师兄闭着眼睛,而大师兄仅仅张开了双眼,望了云帆一下,并不说话。 他们正在打坐,他们习惯了这样简单的生活。尽管到了山下,到了这个热闹的山下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不变的,便是那高远的追求。 第二百四十二章 淫贼 - 花山 - 卡拉左夫 冬天的夜,比起夏天总是要漫长许多的。冬天的冷已然到来,这是初冬不久,尚未落地多长时间的时节,外面几乎难以见到成片的灯火,尽管此地已靠近金陵,严格意义上讲,是金陵的一部分了。云帆对着外面的世界看了许久,想从漆黑中,想从那可见的星点灯光中悟出些什么来。他的手中握着老道士所赠送的黄精,窗外风呼呼而过,有送进来的些许,到了自己的身上叫他生出凉意来,而在黄精的输送暖意之下,使得握着黄精的手,有一股柔和的暖意在升起,包裹着他的手掌,这半边的身体,体内的血液之流动,要快上半分的样子。 “呼。”云帆吁了一口气,真的是长夜漫漫,叫他无处可以游逛。兴许到了国都,情况会不大一样吧。他心里想着,而没有半分的抑郁,到金陵了,可见到他的子芋兄弟,那份约定呀,就在眼前了。 他刚要将窗户关上,突然见到离他房间不远处的某个阴暗的地方,有个黑衣人正趴在那里,其人取出一根管状的物事,刺破了那边房间的窗户纸,好像在往房间里面吹送些什么。一个念头浮上来,云帆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偷鸡摸狗之辈?他闲着无事,便低声对后面的大师兄道了一句“出去走走”,连窗户都没有关,他翻身而出,要过去看看,那黑衣人到底想干些什么勾当。 “喂,兄弟,你在干嘛?”云帆悄无声息般来到夜行人的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此人的肩膀。这才进入亥时不久,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夜行人出没的时候,云帆将这个蟊贼划入了智商不高之列,他要在此人后面,惊吓一番。 “别烦着老子,坏了老子的事,要你的命。”此人不耐烦般打开了自己肩膀上的手,似乎他正在忙碌着的是一件伟大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为这样见不得光的行径而脸红。 云帆换了一只手,再次轻拍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笑道:“兄弟,别吹了,那边的门都开了,你转过脸去瞧瞧。” “操!”云帆到来打扰夜行人之时,刚好是他吹送迷烟的关键时刻,使得其人不小心吸入了一点迷药,幸而他是一个有准备的人,行动之前已经服下了解药,他怒而转过身来,低声喝斥:“小子,快滚!” 云帆见到了一个除了眼睛之外,浑身都被黑衣黑裤黑面巾所包裹的家伙,从他的声音判断,这应该是中年人。 云帆笑着弹开,他指了指已经打开了的房间门,示意黑衣人不必对他发怒,正主好像要出来了。 “无耻淫贼!”随着这样一声娇斥,门开之后,一个女子提着一把剑刺了过来,目标正是施放迷烟的黑衣人,同时也波及到了,围观着的云帆。 云帆忙往战斗圈外跃开几步,离开利刃的攻击范围,解释了一句“姑娘,我只是路过的。” 女子正是凌霜,她三两下手脚解决掉黑衣人之后,便对着云帆“哼”了一声,此人深夜到了自己房间之外,在她的心中,已将之划入了浪荡子之列。不过凌霜也知道,施放迷烟的,就只是黑衣人一个,刚好被自己逮个正着,是以暂不想跟云帆计较。 店家出现的速度够快,凌霜将愚蠢的小贼制服之后不久,客栈就来人了。深夜里发生这样的事,自然得报官,兼且对事主赔礼道歉。放迷烟的家伙应是采花贼无疑,云帆心中猜测,此人绝对是见到那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出门,以为容易得手,便不管不顾,在江宁烟花盛放之后的这个夜晚,猴急般动手,结果踢到了铁板。送官之后,其人的牢狱饭是免不了的。 云帆无意之中逮住了一只淫贼,却没有制止其行为,他嘿然一笑,要离开此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之时,暗地里想道,皇城脚下,没有想象中那么太平,这大抵就是现实罢。 “喂,你给本姑娘站住!”淫贼已被凌霜击成重伤,且交由店家处理,小女子心中的怒意去了不到六分,她转而发现另一个无所事事,发现了淫贼却袖手旁观的家伙要离开这里,便忍不住将云帆叫住。 “姑娘你找我?”云帆飞快地转过身来,笑着问道。 “哼,这么晚还鬼鬼祟祟在人家房间之外转悠,阁下有何企图?”小姑娘冷笑一声,像是要对着云帆发出剩余的脾气。 “姑娘,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刚才我在那边看到这里有个黑衣人趴着,在下猜测此人应是在干不光彩的事情,是以过来制止他,没想到这家伙不听劝,后面的事情,姑娘你也知道了。未能帮上忙,我真有点过意不去呀。”云帆故意叹了一口气,他说话的时候,指着自己的房间,意思是自己正是从那边过来的。 隔得不近,加上是夜晚,灯光不明,凌霜往那边看了一眼之后,心中判断,以普通人的眼力,能看清楚这边的情况吗?她心中有疑问,不大相信云帆的说辞,只是刚才云帆拍打那个可恶的淫贼的肩膀一幕,刚好被自己看到,这样说起来,此人说的不算太假。 “哼,总之,依本姑娘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先入为主的判定,在一个少女看来,事情应该就是如此的,她的对于云帆的观感,从一开始就不算美好。 “那姑娘找我还有什么事?”云帆不想跟少女作过多的计较,但对方再而三的说自己不是好人,他也懒得做出辩解,他觉得先行离开,是最好的做法。 瞪了云帆一眼,凌霜跺跺脚就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房间门被关上,云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吐出一句“莫名其妙”之后,就慢悠悠地离开了。他的在吹送迷烟的家伙身上,根本就没有得到何种的收获,一时感到有些索然无味的。风在吹,他紧了紧衣服,这样的夜,确实洒下了冻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打拳和吐纳 - 花山 - 卡拉左夫 昨日闯入陌生女子的独院,今早想来,云帆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确然有几分不妥。深更半夜的不请自来,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弄清楚那个蟊贼之勾当,顺便制止他,而一个陌生男子的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房间外,这怎么都有几分黑色的嫌疑。如果云帆当初抓住蟊贼,一把将之制服,这样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多多少少,这样的见义勇为,很有几分英雄救美的色彩罢,至少这是云帆心里的看法。 罢了,还是练拳。晨早时分,打一通拳去去寒意,实为快事。这一天的大师兄和二师兄,抢在了云帆之前起身,当云帆推门而出,此两人已经摆好了架势,见到云帆,大师兄招呼一声道:“师弟呀,今早你可起得晚了些喽。” “是师兄你们早了点而已。”云帆往两只拳头呵了一口气,就入了场中,他很快就占据了其中一个位置。 大师兄的拳很慢,二师兄的拳很稳,而云帆自己的拳法,学习于钟老头处,看起来颇有几分潇洒之处,若一个外行人看来,后者的拳意最接近于所谓的道。当然,实际上云帆离他的两个师兄的境界,还差一两分的样子,这是消化中的进步,在大师兄看来,以三师弟的这种势头,恐怕不用多久,就能赶上并且超过自己以及二师弟的。 闭气,呼气,慢中见快,稳中有逸意,这是道士拳头中的味道。云帆边沉浸在心中简陋的意境之中,边想到他的学生时代,带领着全班同学做课间操时候的稚嫩,想到那时如此单薄的他,居然站在了人群的最前列,一时有些发笑的感觉。 是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再转眼,更近于佛家所言之刹那,他的青葱时代的过去,他的另一个青葱时代的到来,已转换成另一个世界,在他的心中之简陋世界里,正浮着一张笑脸,于微微的北风中,可以软化坚硬的冰凌。 可惜这还不是下雪的时候,云帆手脚不停,他的动作比起大师兄要快一些,而不如二师兄那么稳实。体内的金丹之力,从丹田那金丹处生发,绕着平时练习吐纳的路线,随着拳头腿部的动作,于内部运转着。 云帆内里那张笑脸得到了新的养分,今早打拳,居然可以同时运转吐纳之法?他有些惊喜,更有些激动了。打拳是打拳,而吐纳是吐纳,在云帆看来,是两件不同的事情,今日怎么可以联系在一起,同时在体内体外运转呢? 这可以说是一次新的发现,以至于他的心中笑脸绽放笑意的同时,自己那张年轻的脸上面,亦不经意间来了笑意。 值得高兴,而且正在激动中的好事,云帆手上的动作不禁有些得意了,他的可以在非特定时间里练习吐纳,叫他如何不开心,不欢颜呢? 所以今早的这一次普通而正常的打拳,当两位师兄都已经停下了他们手中的动作,云帆还继续着,平时早就停歇下来的,习惯中的打拳。此时的云帆正感觉自己处于暖和的小圈子中,随着他越发纯熟的动作的施展,随着那早就温习了许多遍的吐纳路线的行进,额头上的汗水的出现代表着此人正在某种欢悦的境地中,不可自拔。 带着笑意,云帆多坚持了近半个小时。 也正是无意中的这种笑意之坚持过长,使得云帆停止手中动作,停止体内吐纳的运行,很快就发现,自己脸部的肌肉,居然有几分僵硬了。 用手摸摸脸颊,云帆发现僵硬的肌肉让他有些难受,而站在一边,正以几分不解之意看着自己的两位师兄之询问叫他从自己的简陋世界里,彻底抽身出来。 “师弟,今日是怎么回事,比起往日,今早的打拳,持续的时间长得离谱呀?”这是大师兄的疑问。 “哦?”云帆先是看看大师兄,再看看二师兄,尔后关注自己脸上的僵硬肌肉,“有吗?跟平时差不多吧?”这时候的他,仍以为脸上肌肉的僵硬,是受了冷空气的侵袭所致,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今早师弟你练习的时间,比起往日多了大概两刻钟左右。”二师兄屈指算算,给出了这样的叫云帆惊讶的答案。 “不会吧?”揉着脸,云帆不相信时间过得这么快,会轻浮到如此没有重量,而叫自己觉察不了。 “对,是有些异常。”田鹏飞给这样长时间的打拳,套上了这么一顶帽子。 脸上肌肉的几许僵硬,在手部的揉按之下,恢复得差不多。云帆想了想,转而入了屋子之后,对着跟在身后,接着坐下来的两位师兄道出了刚才练拳时候,自己无意之中,可同时运行吐纳之法这样的发现告诉了他们,他觉得,这就是之所以打拳花费的时间,比平时多的主要原因。 “是这样呀。”两位师兄点点头,“怪不得,这是一个大的进步,师弟。”他们笑了,表示出祝贺。 “那师兄你们平时打拳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边打拳,边运转着打坐之时,所练习的法门?”云帆问道。进步对于自己来说,所带来的惊喜,直到现在还未散去,这确然值得高兴,值得自己暗地里骄傲一下。 “没有的,我们练习的时候,不会也很难运转那门内的法门。”这是两人的经验,因老道士师傅曾告诫他们,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需一心一意,这才是当他们现时的境界,颇为相符的。这一点,田鹏飞和胡铨皆深信且力行。 “那师弟我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是一件坏事?”听到这里,云帆心中的喜悦顿时去掉几分,他感到忐忑了,一心二用,搞不好会不会走火入魔呢?他有这样的疑虑。 “这个……”大师兄想了想,他的对于钟师叔之修行法门不了解,不敢妄下评论,但自家师弟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又很有几分迫切的样子,一时叫他难以判定。 “那,师弟你自己感觉如何,就是打拳的时候,还练习吐纳之术,身体以及心中等等情况,是舒服还是有些不自然?” 仔细感受一番,云帆发现现在的自己,精神很好,浑身通畅的样子,比起往日只打拳的时候,好像又获得了微不可见之进步。这不会是用米尺量度出来的,而只能靠心中的感觉所判断。 “好像没什么问题,而且,比起往日,整个人的精神要强上几分。”云帆答道。 “一时之间,也确实很难判断,这样的做法对于师弟你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暗中会有咱们不知道的弊端。所以……”田鹏飞看着云帆,打算劝止他先不要急着一心二用,而应该专一一点,该打拳的时候打拳,该练习吐纳的时候就练习吐纳。 “对了。”云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老头子曾经说过,在破庙时,他躺着,或者睡觉的时候,那吐纳之术,也是在运转的。当时师弟曾问过何时可以达到他那样的地步,老头子只是叫我多多练习,多多打拳,今日看来,这一套拳术,应该跟吐纳之术,有某些我暂时不知道的联系的。”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差点跳了起来,暂时退避的惊喜,再次临身,叫他激动着,似乎拳头变得更加有力了。 “嗯,这样看来,师弟今早的进步,是真的进步呀。”消化完云帆那一大段话,田鹏飞还是紧接着他那半句“所以”:“不过,依为兄看来,同时运转两种不同的法门,还是顺其自然些好,师弟日后打拳,为兄觉得,先不要急着运转吐纳之术,打拳时,这套拳是基础。” “哦。”云帆冷静下来,他要求自己坐下,“那师弟不刻意运转吐纳之术,先把基础夯实,再考虑内外结合,一心二用。”该冷静时要冷静,但云帆不会轻易舍弃,这来之不易的进步之途径。尽管听起来,这有几分捷径的意味。 “为兄还是不大放心,师弟,我来检查一下。”田鹏飞站起身来,他觉得这样的检查,才可以叫他更加放心些,一边坐着的胡铨亦道了一句“就应该如此。” 检查过后,没有发现异常,大师兄放心,二师兄放心,云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老头子呀,这个不大负责任的师傅,真真叫人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扇光亮的门,进入之后,可以预料的不久的将来,自己就可以坐在马背之上,边行路边修行,这看上去,做起来都很美的事情,看来需要以谨慎的态度来应对,方是正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咸鱼味 - 花山 - 卡拉左夫 昨晚的蟊贼是货真价实的采花贼,这一点,无论是云帆,凌霜或者是店小二都没有冤枉他:被送官法治的采花贼,经过审讯,对于他这些年所犯过的事供认不讳。这些情况,是云帆三人离开的这个早上,从店小二处听来的。其实云帆作为目击者之一,按照程序,本来是需要到衙门一趟,录一份口供的,不知何故,他们并没有上门来打扰云帆的清梦。 “师弟,昨晚上你见到那个采花贼,怎么不出手将他放倒?”这是走在路上时,大师兄的疑问,话里面的“放倒”,颇带着俗气,却是田鹏飞从云帆处听得多了,便懂得运用。在二师兄身上,亦可以见到这样受到三师弟深刻影响的某些鳞甲片段。 “师兄呀,说实话吧,这样的采花贼,这样的勾当,师弟也是第一次见到,所以难免因了好奇,而忘记第一时间去制止。”云帆讲的也是实话,他的对于采花贼那根输送迷烟的管子,在他的未过去之前,就已经有了好奇之意,是以只关注其物,后关注其人的做法,虽然有些本末倒置,在一个新手,一个少年这里,显得正常。 “难怪了。”大师兄点头,心下释然。 “迷烟的作用,真有这么大吗?”二师兄问道。 “这个,师弟也不知道怎么讲,这样的坏事,这样的遭遇,我还没有亲身经历过。”云帆想将迷烟的作用,跟前一个世界的麻醉药相比较,但他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所谓迷烟,药性如何,在这方面,他向来是一张白纸,不甚了了的。因此只能以自己未曾身历过,来对付胡铨的疑问了。 “两位师兄,难道你们这些年,没有接触过有麻醉作用的植物吗?”云帆追问了一句。 “千日醉可能算得上吧。”田鹏飞笑道,这既是提醒,也是一种肯定。 “哦,大师兄不提,我都差点忘记了。”胡铨这才反应过来,紧跟着的,是云帆的恍然大悟,对的,他们出门北游,路过天堂镇的时候,那常来的儿子,不正是重阳登高之日,误食千日醉,昏迷不醒吗?说起来,这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将这件事情忘得七七八八,像是过去了许多年了?云帆故意往后面看了看,在江宁往金陵的大道上走着,行人很多,像他们这样骑马的,更是不少。似乎到了金陵,他们所见到的来自各地之形色人群,因了国都之地,比起小地方来要多得多了。 “千日醉,应该比那劳什子迷烟,高档很多。”云帆的脸色很正经,正经得他们讲起迷烟,就跟研究一个严肃的话题差不多,而不会涉入下流的勾当一样。 也正是路上的人不少,当听到云帆嘴里的迷烟,从他们三人身边路过时,这些行人便投来了鄙夷的眼神,在公共场合公然谈论迷烟,似乎算得上是一种禁忌罢。所以云帆三人引来的注目,很有几分压力的。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二师兄觉察到了陌生人的目光,便忍不住问道。 “呵呵,二师兄,迷烟这个话题,咱们到此为止好了。”对于外人的目光,云帆不以为意,但也没有到了不顾世俗禁忌,狂士般蔑视一切的程度。 “那……”胡铨的疑惑未解开,也只好点头作罢。 “嘿嘿,二师弟呀。”又是半截话,出自大师兄的口。 “二位师兄,你们看,我们要到了。”云帆指着远处,那已经洞开了的城门,在这样的行路中,他们已跨过了江宁跟金陵之间的距离,十来二十里的路程的过去,国都就在眼前。 年轻人没有欢呼,这不是一个个性张扬的时代,这也不是一个可以容纳足够多的惊世骇俗之行径的时代,因此,云帆三人乖乖排着队,在一条队伍后面,下马之后等待着进城。 金陵的皇都之气扑面而来,这自然是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而言的。本地的土著,习惯了,便不会轻易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但许许多多的外地人,总是会生出兴叹来:这大越朝的皇都,比起如此广阔大地上的几乎所有城镇,都要来得大气,来得雄伟以及壮观。天子脚下,仅仅凭着这一点,就很可跟其他地方不同了。 云帆嗅到了一股腥味,他张目四找,发现不远处的护城河正掩映在岸边的垂柳后面,大越朝的人之离别有折柳的习惯,他想不到到了国都,入目的第一种植物就是柳树,这多少使得他有些惊奇。腥味来自于护城河?云帆不敢确定,他再次噏动鼻子,将目光从远一点的地方收回来,脖子往旁边伸了伸,尔后见到隔他三五个身位的前头,有一个肩挑着箩筐的汉子,仔细看看,上面居然是咸鱼。 看到这里,他了然了,所谓的腥味,原是前头汉子之两箩筐的咸鱼呀。云帆笑笑,继而将脖子缩了回来。箩筐中的咸鱼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之浓,使得包括云帆在内的人,都闻到了,更有人掩着鼻子,不愿离那汉子太近。 “靠,真是晦气。”某个较为年轻的手执纸扇,做读书人打扮的家伙就在咸鱼贩子后面,他想后退几步,以远离这怪味的源头。 “喂,别靠得这么近。”读书人后面一人伸手推开将要靠到自己面前的这个脸色过分白的家伙。 “不好意思了,大叔。”读书人既显出些小的粗俗,同时也露出有礼貌的一面。 “下次小心点。”大叔并非蛮不讲理之徒,他仅仅皱眉,不知是鱼贩的咸鱼腥味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原因,反正他亦不得不往后面退了半步。 “是的,是的。”读书人歉意般笑笑。 “这位兄弟,你的咸鱼怎么卖?”有人受不了咸鱼的腥味,自然也就有人喜欢这种味道,队伍突然停下来之后,在云帆身后不远的某个老大爷上前来,对那个卖咸鱼的汉子问道。 “大爷,不好意思了,咱的咸鱼是要送进城去,交到大主顾那里去的。”鱼贩不好意思般笑笑:“呵呵,不散卖的。” “是吗?”这位大爷有些失望了,“兄弟,可否方便一下,卖我两斤。我家老婆子就喜欢咸鱼,她无咸鱼不欢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山下世界,二师兄在适应 - 花山 - 卡拉左夫 突然停止下来的入城之队伍,因前方被堵,使得排队之人可以离开队伍,围拢住像咸鱼小贩这样的生意人旁边,要进行一两笔的交易。鱼腥味之外,云帆灵敏的鼻子还嗅到了其他几种干货的味道,他让到一边,对着同样出了队伍的大师兄问道:“师兄,前面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人要闹事。”大师兄见到了靠近城门处,跟守卫起冲突的护卫着一辆马车,做劲装打扮的打手,二师兄亦然。而云帆所问,因了他的捏着鼻子,忙着对付鱼腥味,暂没有去关注那处城门的纠纷。 队伍散乱开来,因前方入城处,暂时不能通行。云帆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便点头言道:“看起来那家伙真是要闹事,难道他活得不耐烦了?”有这样的判断,因为这是金陵,大越朝的国都,其特有的威严,特有的气态,使得普通人不敢以过于强硬的态度应对官方上的力量,而守卫城门的护卫,就是官方的代表,非常人所可轻侮。 跟云帆一样,抱有这样看法的人不少。前路被堵住,这些要进城的人不免在心中埋怨,如何一个嚣张得过分的角色,居然敢在大越朝的国都,公然挑衅官府的权威,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活腻了吗? 买咸鱼的大爷并没能乘着队伍停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从鱼贩的手中购得咸鱼。堆着歉意将大爷打发掉,鱼贩子挑起了箩筐,因这时候,前方的马车已经被有力的守卫们处理掉,一时松散开来的队伍,又恢复到正态。 “老子就说嘛,胆敢挑战皇城脚下守卫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呢。”某个得意洋洋的中年人,向其同伴卖弄着这一番理论,“真他妈活该,浪费大伙的宝贵时间,嘿嘿。” “刚才小弟也看到了,要闹事之人被执法队锁了起来,看来我等平民百姓,只需要安分守己就好。”同伙附和着。 “二娃,你这样说就对了,守着规矩,安安分分做人,这是没有错的,四叔公不是这样教导咱们的吗?”中年人就在重新排起队伍的云帆之前面,所以云帆三人,耳朵里听到的,就是此人的声音。 “三哥,这次入城,就有劳三哥您帮忙为小弟向陈管家说几句好话了。小弟感激不尽。”叫二娃的青年人忙趁热打铁。 “这个好说,你小子只要努力工作,脚踏实地勤恳帮老爷做事,就少不了你的好处。”中年人语气里颇有几分自豪,似乎他就是某家的管家,掌握着百十个人的生计大权,而二娃很可作为自己信得过的心腹,在入城的时候,他不忘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几句,以树立起个人高大的形象。 “听三哥的,小弟肯定不会负了三哥的期望。”二娃即将要表示出忠心,以取得预期的效果。 “嘿嘿。”中年人低笑着,他有意无意望了前面的人一眼,身后的云帆三人不在此列。 鱼腥味散去之后,云帆三人入了金陵城。那个挑着箩筐的鱼贩已不知所踪,而带着几分失望之意的老人家却走在了云帆三人之前,他向路人问了下市集之所在,便选择了某个方向,疾步而去了。从老人家的步态上看,这简直算得上是青年人的步伐嘛,老年人,有可以走得如此迅捷,而稳当的吗? 好像是有,但钟老头严格意义上讲,不算是老年人罢。 “师弟,咱们是先找一处客栈住下,还是在城里面逛一逛再说?”入城后的第一句话,大师兄便如此问道。 “二师兄,你觉得呢?”尽管也知道胡铨习惯了跟在自己以及大师兄后面,对于行动之计划,他们下一站所需干些什么,他一向都不会有太多的意见的,云帆还是先对着二师兄,问问他的意见。 “我没意见,听你们的。”胡铨回道。经过了一个多月的适应,对于热闹的世俗,热闹的人世间,他已经不会如刚从花山下来时,路过章州城那天的表现,因了大不适应人烟之稠密,而显得不知所措了。他的跟在大师兄,跟在云帆后面,见识过些许的江湖人,历经些小事,在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心底,有了适应的因子。 金陵是十二分繁华之地,这大越朝的国都,从他们的入城开始,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繁华之地,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很新奇。胡铨偷偷地呼吸一口大气,这样的热闹,他可以承受得住。 “二师弟,你彻底适应了山下世界了吧?”看了胡铨一眼,田鹏飞笑眯眯着道,从二师弟脸色的正常,大师兄知道这些日子之过渡,二师弟能够呼吸山下的空气,已成了事实。顺嘴调侃一句,只是师兄弟之间的玩笑话罢。 “还算不得彻底适应吧。”老实的胡铨说道,“还有许多的东西未曾见过,经历过的,可能对于这些陌生事物,师弟我必须花一定的时间,接受或者接受不了,走一个过程才见分晓。” “这已证明,二师兄你的适应能力很不错的啦。”云帆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是吗?”受了云帆的夸赞,二师兄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来。 “那我们先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安顿好再说吧。”大师兄这个决定不错。 就这样,早早从江宁的某家客栈中出来,经过了十来二十里路的行走,云帆三人入了金陵城之后,跟大多数的旅人一样,先解决掉住的问题之后,才会有更多的空闲时间,或办事,或者纯粹是领略国都的风情。这并不会用去他们太多的时间:金陵是国都,是处处繁华之地不假,所以人的聚集,比起其他地方,要多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客栈酒楼饭馆等等配套,比起其他地方,很可显示出其皇都的特色,就是各种档次,适合旅人安歇的地方,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了。 云帆有了住宿的经验,这个上午,他花费在选择客栈的时间,不多不少,可归咎于一个钱字,因手中有了钱财,便不需计较,过多计较吃住的问题矣。 第二百四十六章 师兄请带路 - 花山 - 卡拉左夫 在江宁到金陵的路上时,云帆想过,是一到地头,就按照自己跟赵子芋的约定,安顿下来之后,便上门找他呢,还是稍微等等,明日或者后日,选一个自己觉得较为合适的时间上门去。斟酌一番之后,他还是觉得,晚一些要好。晚一些,先让自己对于此地有一个了解,而不是到了这个陌生地方,如无头苍蝇般就去办正事。这对于有些许考量的人来说,不大可取的。 午饭之后,叼着牙签从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中出来,云帆跟在两位师兄的后面。午后之晴朗,午后之从小饭馆出来,很有当年自己的学生时代,从面馆中消费了十多块钱这种满足感。在大街上走着,在这个比起江宁要暖和些的国都中走着,这种满足感叫云帆忍不住要将嘴里的牙签咬断。 方才填饱肚子,虽不是大鱼大肉,相反,那只是平淡普通的菜肴,三人却是吃得痛快。这不大常有的痛快,或许跟小饭馆的环境,以及这几天行程的顺遂,有很大的关系罢。咬断了牙签,云帆将之吐落,半转身抬头望望身后的招牌,这不起眼的他们无意中找到的小饭馆,真算得上是一处好的对付肚子问题的去处。 “咦。”田鹏飞跟胡铨走出了好几步路,发现云帆落在后面,便停下脚步来,“二师弟,三师弟是不是又走在后面,观摩些什么物事呀?”他未回头,所问的是回过头去,要找寻几米开外的云帆之胡铨。 “应该是的。”二师兄答了一句,便对着身后的云帆唤道:“师弟,走了,还不快点,我们不等你了。” “就来,就来。”云帆特意记住这家饭馆,转而急走两步,便来到两人身旁,“两位师兄,你们觉得我们需不需要找一个识路的人,帮我们带带路?”他没有讲出“导游”二字来,太现代化的词语,在云帆看来,若不是非不得已,便不去说出。在这样的世界里,他要做的,是融入这个世界,适应这个世界的那一套,而不是将前一个世界里,自己的习惯全部带到此处。这自然有保护隐私的考虑,更有不表现得过分、突出,而低调的顾忌。 其实说起来,有时候云帆的这种刻意划分两个不同的世界,走入了相对消极的误区而不自知,这可能是因了其人的过于年轻,未能懂得从全局上考校问题,而显得处世粗糙。需要明白,就算是他的前一个世界里,云帆都算不上是阅历丰富,做事老辣的老狐狸。他只是一个理论杂乱,不成系统的不算肤浅,亦算不上深刻的宅男罢了。 脚底下的大街,亦可以见到齐整的石板,石板以外,铺设街面的是一种云帆暂看不出的材料,这当然也不是水泥,或近于砖头罢,一如那雄伟城墙上的齐整砖块。皇都也是人间,所以类似于“皇帝的锄头是金子做成的”之说法,根本就是无知的人,所臆测出来而已,不会是事实。因之,云帆丝毫不觉得,自己三人,以及所有外来的人之脚踏实地,从这些石板做的,或者其他什么材料铺设的街道上走过,会损害了古董般的古城。 金陵的城墙,金陵的街道,金陵的一切可供人游玩观赏的物质,就只如他的前一个世界里,那钢铁水泥所浇成的城市森林一般,不会是文物,不会是容易破碎的花瓶。人在这个世界里,人走在这样的大街小巷,脚印不会考虑如此荒谬的问题:或轻或重脚,一座城,一个世界,它都在这里,屹立不倒。 “还是不必了吧?”大师兄以商量的口吻答道,修道之人喜欢无拘无束,走到那看到那,在街上走着的他们三师兄弟,都有一颗向上之心,同样也有一颗追求自由的心。后者从云帆的角度看来,很有几分个性张扬的味道。 “那好吧。”云帆不以为意,提出一个想法,请一个熟路的人带他们走走,目的性会强一些,譬如他们的要到某个地方去,不必花过多的时间,在问路上,在摸索上。脚下国都,人多地大,要从一地都另外一地去,靠着两只脚,不会飞行的他们,肯定要花更多的时间,在路上的。但他们不会在意。 在路上,其实断然没有诗人般那么说得理想,说得那么美。如果是几个普通人,不依靠工具,想游逛完金陵,金钱精力,是缺一不可的。 “哦,对了,师弟你不是说到金陵来,要找一个小兄弟的吗,怎么还不见你提起的?”田鹏飞露出了应该如此的表情来,他记起了出门之前,以及在路上时,有数的几次,云帆提过的金陵城里,有他几个月前认识,较为投缘的小兄弟一事。 见到二师兄也因了大师兄这句而停下来,并且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云帆解释一句,道:“是这样的,师弟觉得我们初到此地,什么都不熟悉,想先过上几天,熟悉了环境之后,再登门拜访,这样会好一些。”好一些的理由在哪里,他没有去说,他的两个师兄却感到奇怪了,他们就是外来人,对金陵原是陌生的,何以一定得空闲几天,之后再找那自家师弟,颇为投缘的某家小弟呢? 不解,就是不解。 “嗯。”大师兄微微点头,“但为兄却不知师弟你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真有其必要。好了,先到处游逛吧。”游逛,亦很算得上是出自云帆师弟口中的一个,新鲜的词汇。 尽管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徒增两位师兄的疑惑,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作用的。云帆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就是如此,不是非得说个明白,让每一个人都满意。他刚刚感受到的那种满足感,从咬断牙签,接着将之吐落在地之后,就慢慢平复下去了。现时的他们,要四处走走,以看看这国都的一角,想来于晴好的下午里,可感惬意。 “大师兄,你带路。”云帆和胡铨异口同声,话音一落,两人便笑了出来。 田鹏飞一愣,继而微笑着道:“诶呀,你们两个家伙……” 第二百四十七章 兄妹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夏天过去,秋天也过去,眼看着冬天即将到来,赵子芋回家之后,已有三四个月了。无聊时候,她想出门,不能出门时,她会时不时地想起天堂镇里,跟云帆相识,相处的一两天的日子所发生的点滴。在她的不知不觉中的思念,当慢慢集聚起来,形成了颇有分量的想念,这无来由的情愫,使得赵子芋本人都感到有些沉重了。 虽然她的年纪不大,若按照后世的标准,还不算是成年人,而这些年,赵子芋的外出历练,很是认识了一些人事,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年纪仿佛的异性,会让自己生出这样的感情来。这是思春的女子吗?素来大胆,行事利落的她,在这个问题上,如一般的女孩子那样,采取的是,逃避的做法。 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至少比起云帆,还要年轻几个月的样子罢,如何就生出了成熟人,大人们才具有的情愫呢?她却忽略了,在这样的世界里,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子,已是适婚年纪,在农村中,成亲生了孩子当了娘的,大有人在。可以这样说,这个世界的十五六岁的男女,已经算得上是成年人了,因为普遍的整体的人的平均寿命,不如后世,也可以说没有云帆的前一个世界那么的高,故此,生育年龄之安放在十几岁,并非就是不合适的。 这一天赵子芋坐在自家后院的凉亭,望着花园里,进入枯萎期的植物,看着凌寒将开的几丛菊花花苞,是一个人在沉思罢,是一个人在做梦罢。但她没有入睡,她睁开着的有神的眼睛表明,这是一个精神不错的少女。 冬天里,思春不大合时宜。 “小姐,这是夫人炖的参汤,你趁热喝了它吧。”如一只猫咪般无声息到了赵子芋后面,她的婢女轻轻唤了一声,叫她从沉思状态中出来。 “放下吧,我一会再喝。”赵子芋指了指面前的石桌,示意小蛮将参汤摆下。 “小姐,都快要过年了,你还想出外游玩吗?”参汤轻轻放下,婢女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整天待在家里,实在是闷得很。”赵子芋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小姐有心事?” “小妮子,你皮又痒了是吧?”赵子芋站了起身,做出挠痒的姿态来。 “不,小姐,你就饶了婢子吧?”小蛮立即求饶,她怕痒。 “哼。”娇哼了一声,赵子芋放过婢女,她再次坐下,端起参汤,要将之喝下。 “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呀。”突然清朗的声音响起,于花园的月亮门处转出一个青年,其人身姿挺拔,步履沉实,很快就到了亭子边,来到赵子芋处,他带着笑意,年轻的那张脸上,既有可让人亲切的笑容,亦不缺少沉稳的味道。这当得上是一个出众的青年,若走在大街上,在人群中,这往往是鹤立鸡群般出色的人物,让人瞩目。 “大哥,你回来啦。”见到来人,赵子芋很高兴,她忙放下炖盅,招呼一声,暂时将刚才心中所有的沉思放在一边。 “小侯爷。”婢女小蛮恭敬地行礼。 青年“嗯”了一声,将赵子芋按回椅子上,继而坐了下来,笑道:“妹妹,几个月不见,大哥怪想你的。” “妹妹也是。”坐了下来,赵子芋问道:“大哥,你出门好几个月,怎么样,塞北好不好玩?”之后吩咐小蛮下去,给青年送些饮品上来。几月不见,这正是他们两兄妹叙话之时,婢女识趣,悄悄退下,赵子芋更是不忘要从自家大哥处,听一听他的出塞见闻。 青年叫赵文通,是赵府长子,其先祖于大越朝的建立,颇立下些功劳,因此到了其父辈,世袭着忠勇侯这样的爵位,说起来,很算得上是名门之后矣。 赵文通失笑道:“妹妹,有你这样的妹妹吗?大哥出门一趟,刚刚回来就来看你,怎么不先问问哥哥吃没吃过苦,反而要问一些塞外的见闻呢?” “大哥,妹妹不是知道大哥你英明神武,一身武艺高强,不会有危险的吗?所以先拣选轻松些的话题来,这样不好?”赵子芋抱着青年的胳膊,摇了两下,娇声道。 “好,好,好。”对于自家的妹子,赵文通一向不吝啬其溺爱之情,“妹妹,塞外那个地方,真是苦寒,不是常人可以待得下去的。你看看为兄,出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瘦了很多?” “没有吧,大哥。”仔细看了看自家大哥,发现他跟半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如果说硬要从中得出些改变了的东西,那么,就是此时的大哥,在赵子芋看来,多了几分稳重以及些许的刚毅。以女性的细腻眼光看来,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看出赵文通身上的一些变化,赵子芋的眼力确然是不错的。 “诶呀,我太失望了,我的妹妹居然一点都不关心我。”装出哭脸来,赵文通憋声憋气,好一副受了委屈的脸面,让人发笑。 “扑哧”一声,赵子芋笑道:“好了,大哥,哪有不关心自己大哥的妹妹的。妹妹很知道这一趟出门,大哥很辛苦,所以今晚妹妹亲自下厨,为大哥做几样好吃的菜肴,这样总该行了吧?” “还是妹妹懂我。”赵文通开怀大笑。 “小姐,夫人让婢子给小侯爷送了炖汤过来,小侯爷您慢用。”这是去而复返的小蛮,她手里正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放着炖盅,她立在一边,尚未将之放到桌面之上。 “摆在这里就可以了。”赵子芋指了指石桌。 “是,小姐。” “哥,快,趁热喝了,喝完就跟我说说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赵子芋将炖盅推到赵文通面前。 “好,妹妹,娘炖的汤肯定得喝光的,就是不知这几个月来,妹妹你的厨艺有没有落下呢?”赵文通打趣道。 “哼,今晚你就知道。”赵子芋也捧起手边的汤,慢慢喝下。 赵文通的回家,使得赵子芋开心起来,兄妹之间的感情很深,所以就算少女有再多的心事,在亲情面前,都显得分量不够,至少目前来说,对于一个少女而言,家,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准随地扔垃圾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从一处不算太繁华的地方到一处十二分繁华的地方,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一般而言心有惊奇惊喜或者其他激动的心情,都是正常的。云帆虽说已经历了一次青春期,这是他的新的第二次青春,相对而言,因了身体内的灵魂仍是原来那个,是那个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陌生世界,仍未改变的灵魂。这青年的灵魂,在金陵这么繁华之地里,仍不得不显露出一些青年人或者少年人的特性,那就是眼花缭乱时,他只能如一个正常人普通人那样,不会因为他的吞吃了金丹,力量的境界提升到某种层次了,就不会有平常人的感情,以及思维,他要花些许的时间去接受乃至于是适应的,一如他的二师兄的适应山下的世界。 实在是,这个大越朝的国都,比起他的前一个世界里的故国之国都,不遑多让。这里虽然不是高楼林立,这里虽然不会有汽车火车满地跑,飞机到处可见,这里虽然不是信息爆炸,人类凭靠着科学,正走向某种极致的路上。这是最适合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生产力的国都,人多地大,他见所未见,闻听得少的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在金陵处得到。一一遭遇,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以及运气。 因此,这个吃过了午饭,从无名小饭馆中走出来,咬断了一根牙签之后,由大师兄带路的少年,漫无目的般走着的这个下午里,他们所见到的市井风貌,虽有章州或者平远乃至于云梦这样的大小城镇之类近之处,所不同的是品种杂繁,兼且是扩大了若干倍的烟花之地,其皇都的魅力,于他们的缓慢行走之后,已很可领略了几分的。 林立的商铺,长长而宽阔的大街,热情的商家,以及勤劳的小贩,谋生计的各色人等,都在自我的轨道上面运转着。混一口饭吃,这是无论那一个时代,底层人最迫切的需求,并没有因为这是皇都,是天子脚下,他们就因了某种不必要的矜持,而少吃一碗饭,少喝一碗汤的。 人世间是这个人世间,人仍是那样吃五谷杂粮的俗人。从金陵城的某个不大著名的城门中进来,云帆三人是跟在咸鱼贩子的后面,这样的地气十足,就很可让凭着双脚,在底层人居住的这一片城区里,走走停停的他们,所呼吸到的空气,都带有较为强烈的生活气息。 可惜云帆没有带着本子,也不是出外采风之人,他有意或者无意的观摩,要从金陵二字,要从闻听到的金陵之十二分繁华的名声中,找寻些切合其名的特点,或许是因了眼力未足,也或许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之谈不上充裕,总之,行走中的他,得到的不算多。 这个少年人,这三人之行,游走在烟尘之中,暂只能是入门未入的阶段。 获得跟想象之中事物的预期,总是有所出入的。云帆路过某个挑着箩筐叫卖的小贩的摊档的时候,随意抓起一只皮厚的水果,轻轻用手捏捏,问过价钱之后,购入半袋子,边走边叫自己的两位师兄尝一尝,这么些皮厚的果实。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尝尝,味道应该不错的。”云帆怂恿着道。 果实不起眼,道士不以为意,大师兄挑选一只给了胡铨,尔后从云帆手上接过另外一只,剥皮后掰开送入口中,咀嚼两下,边吃边点头,“真不错呀,师弟。” “是吗?”云帆笑嘻嘻地,他也要对付一只。 光洁的大街之上,云帆随手扔掉手上的果皮,还未走出几步,就被一个大妈抓住了。 “这位小兄弟,你这样做就不对了,这里不准随意扔垃圾的,快捡起来。”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叫云帆将刚刚出手的果皮捡起,着实让云帆这个穿越者吃了一惊。来到这个世界,他到过的地方不多,也不算少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居然有人在大街上执法,为大街的卫生执法。他吃了一惊的同时,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份熟悉的亲切感。难道这位大妈也是穿越者,跟他是老乡? 不由得,云帆的目光落在大妈身上,瞧了瞧,他发现大妈以颇有催迫性的眼光看着他,这包含一种压力,是大妈自学或者从别的地方学到的,以眼神辅助言语执法的技巧。 就瞧了两眼,云帆没有从该人身上发现跟自己相近的气质,这应该只是土著一名。 摇摇头,说起来长,实际上时间很短,云帆顺从般从地上捡起了果皮,他带着笑意送上一句歉意的话语之后,就将另一只手伸入口袋,他以为大妈这样的执法,必须的罚金是逃不掉的。 “怎么,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望着云帆光明正大送过来的几枚铜钱,大妈瞪了他一眼,问道。 “这不是需要交点罚金吗?”云帆偷偷望望四周,他的两位师兄站在一边,以不解的表情望着大妈,路上丢垃圾这样的事情都有人管,他们两人心中的惊讶,远比云帆要大。 “前三次警告教育,后面还屡教不改的话,才需要给罚金的。”某个路过的老人家好心提醒了云帆一声。 “对,这位大爷说得没错。”大妈摆摆手道,“小伙子,记住了,金陵不比别的地方,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别随地丢垃圾,知道了吗?”接着她以比较温和的语气,教导了云帆,以及云帆的两位穿着道士袍的师兄,告诫他们,要做一个有为青年,之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刚才那位大妈有没有佩戴红袖章,云帆没有注意,但她的这种行径,叫他亲切,却不能立即接受的行径,使他有些哭笑不得。扔一两块果皮,难道就如此引人注意吗?他下意识般扫视着街上行人,好像他们之中,敢这样做的,暂时没有出现。 “师弟,这是什么规矩,什么风俗?”田鹏飞忍不住问道。 “对呀,师弟,幸好我跟大师兄慢了一点,果皮还在手上。”胡铨说完,摊开左手,露出掌中的果皮来。 “大概,这大概是京城人的习惯吧。”云帆猜测,或许只是这条干净的长街上的住民,如此爱干净罢了。 田鹏飞和胡铨脸上皆有狐疑,人跟人的习惯,一处地方跟另一处地方的习惯,真有如此大的差别吗?他们感到不解。 “各处地方各处例。”云帆接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这是他的故乡里的人,当到了外地去,遇到些跟自己老家的风俗习惯不一样的时候,理解对方,且安慰自己所经常挂在口上的口头禅之一,其效果很是明显。 在这一刻,本来属于大妈级别人物的这么一句口头禅,使得云帆有一种恍如昨日的感觉:那些时候,都是他的年少时节,只作为聆听者,似懂非懂般跟在大人们的屁股后面,吃喜宴,吃一切欢庆的宴席。 “看来只能做这样的解释了。”大师兄点点头。 云帆从两人手中接过果皮,尔后将之放进街边的一只箩筐内,拍拍手后问道:“大师兄,还认得回去的路吗?”这样的下午,他们的走到那看到那,离开所寄宿的客店,不知是远了还是近了,以大师兄为导航,云帆要将回去之路,交由自家大师兄来找寻。 “呵呵,难不倒为兄。”自信的表情就在田鹏飞脸上,他往着某个方向指了指,“诺,咱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并没有走出太远,现在回去刚刚好。” 云帆还能说些什么呢?有大师兄在,他跟二师兄只负责跟在后面就可以的,连思考都不必:路就在脚下,路就在大师兄的心中。这就是有带头大哥的好处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熟悉的风景 - 花山 - 卡拉左夫 回返客店途中,云帆忽然想到了,自己三人跟同样走在大街上的那些或本地或外来的人,好像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他看看路人,再看看自身,又及大师兄和二师兄,才发现所谓的不同之处,原来就是衣着上面,路人们都穿上了厚衣服,至少身上都不止一件衣物,而他们三人,或单衫薄衣,或道袍套在外面,而显得单薄。 这正常吗?正常的人,应该按照节气的变化,加添自己身上的衣物,这才是一个普通人正常人的表现,但云帆三人,仅仅是普通的人,可以跟普通人混为一谈吗?应该不是的。 令他感到诧异的地方是,虽然他们几人做这样的打扮,在大街上的人,并没有拿出看怪物般的眼神,来看待自己。也是,作为大越朝的国都,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人多了,可增长土著们见识的地方就多,所以像云帆这样单衫道袍穿行于大街小巷上的人,虽不是非常普遍,却并非鲜见的。 国都人民的见识够广,导致了尽管某一些人注意到来人衣着上的稍显单薄,亦是不会过于诧异的。 虽然如此,云帆路过一处绸缎庄时,却来了兴致,他到里面随意挑选了三件大衣,一件是自己的,剩下两件,自然是大师兄和二师兄的。 “小师弟,咱们不用穿这么厚的衣服吧?”田鹏飞问道。 “对呀,师弟,两件衣服就足够了,别浪费钱财。”二师兄亦持如此观点。 “嘿嘿,两位师兄,虽然我们足够强壮的,可备一件厚衣服,有备无患嘛,反正总会用得着的。”试穿过之后,云帆让店家将两件厚衣包好,而自己的新衣就披在身上,“师兄们,你们看,这样更加温暖了。” “既然师弟买都买了,为兄只好收下了。”大师兄摇摇头,从云帆手上接过包袱,“二师弟,这是你的。” “好吧,先收着。”虽然觉得没有多大的必要,而云帆已抢着付过钱,大衣入手,胡铨亦没有拒绝,先提着再说。 披着衣服走出几步路,云帆感到有几分不适了,这或许就是冲动购物的后果:明明只需要一件单衫就可以对付的冬天,而今硬是披上一件御寒之物,怎么说他的身体都不会一下子就适应过来的。身体有了热意,云帆只能将之取下来,放在手上,讪笑一声,道:“呵呵,这样的天气,还不必如此夸张。” “哈哈。”身后的两位师兄笑了。 这时候一队衙役从前面走来,他们整齐的步伐在大街上制造出有力的“塔塔”声,在某个小头目的带领之下,很快到了云帆三人之前,尔后没有停留,往着他们身后的某个目标而去。 街边有人言道这又是衙门里的新手,在操练了。云帆在停步了几个呼吸中,往四处找了找,终究没能发现,附近的衙门。如对于大街之上不能随意丢垃圾一样,对于衙门这种下班之前的操练,这里的住民很是习惯了的样子,使得云帆心有感触,这像是一个国都吗?这跟自己想象之中的国都,想象之中的金陵,有不小的差别呀。 相对来说,不能随意丢垃圾这样的规则,已带有较为浓厚的现代意识了,而衙役们带着几分朝气的操练,特别是大街上那齐整的“塔塔”声,近于军队的训练矣,同样具备了某种叫云帆感到熟悉的味道。 这是一处透出些奇怪色彩的城市吗?云帆抱着厚衣往前走出几步,差点一脚将某个混吃者的饭钵踢翻。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收住了脚,继而对投来白眼的混吃者道了一声抱歉,顺便扔下两枚铜板。 “师弟,想什么这么入神呀?”落后了两步的大师兄问道。刚才路过的那一队衙役,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兴趣不大,他们不会如云帆那般,由这种看上去普通的人的表现上,轻易读出点有趣的东西来。这或许就是立足于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只为生计努力着,或者追求着向上之道,敢于跟自然斗争者,都存在的或多或少的局限感:若没有前一个世界的经历,也就是说若云帆不是穿越者,他亦应该如他们的两位师兄一样,不可能将自己所经历着的这个世界的事物,跟从未接触过,亦难以想象出来的新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有几分感触,此地的衙役,跟武平甚至其他地方的衙役,是两种不同的风貌。”云帆忽略掉来自混吃者的感激声音,他已走出了好几步路,他的两位师兄同样走出了好几步路,扔下去的铜板,或不可以划入施舍罢,至少当铜钱落入其人的饭钵时,云帆的心中没有多少的怜悯。 “都差不多吧?”这既是看法,亦有些许不大肯定的口吻,使得大师兄特意往后面看了看,那已经消失了的一队衙役,不就是精神好上几分而已吗? 人的精神面貌上的复杂性,二师兄一概是知道不多,亦暂时不会花心机下去了解,他从田鹏飞手上抽过包袱,道了句“还是让师弟来拿吧,师兄。”然后看看云帆手上的衣物,“你的呢,师弟?” “不用了,二师兄。”云帆笑着拒绝,转而接上田鹏飞的看法,“大师兄不觉得,那些人整体上看,要顺眼一些吗?”他没有提“素质”二字,因为若从那几步“塔塔”声就可以看出衙役的素质,基本上得出的结论,都是不准确,也不可靠的。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收回目光之后的大师兄道,“不管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坐下来喝喝茶,对付晚饭之后,或再出来走走,或早些休息,明日还得出来呢。” “大师兄请带路。”云帆一指前面,一本正经地道。 “二师弟请带路。”田鹏飞学着云帆的样子,指着前面,严肃地道。 “我……,这,还是大师兄你来吧。”胡铨拒绝了大师兄的“好意”,他摇头了。 “哈哈哈。”两三人的笑声混合在一起,似乎几人之间的弟兄感情又加深了些许。 第二百五十章 火锅店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今冬来得够早,所以今冬的火锅亦来得够早。火锅据说是来自苦寒之地,在北边受到塞外戍守的兵士们的欢迎。在金陵这个地方里,改良之后,更适合平民百姓的火锅的出现,算起来已有些年头了。 晚饭时候,京西某家名气不弱的火锅店内,烟气缭绕,这自然就是食客们围坐在翻滚着的铁锅周围,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了。 “小二,给我再上三斤羊肉。”某个刚刚开怀大吃的食客,对着忙碌着的店家喊了一声,他不得不如此,因烟气缭绕的火锅店内,像他这样的食客实在够多的了。晚餐时候,这一日店家的生意出奇的好,若嗓门不够大,很容易就被别人家的声音盖过,店家回复得慢了,那该人就只好多等待一会,这不免要减去几分吃的还有喝的欲望的。 “好的,客官请稍等。”小二应了一声,他手上端着一大盘牛肉,正是某位老顾客的加菜。 吃肉喝酒,更少不了带着热意的聊天。似乎不管是云帆的前一个世界,还是现下的这个世界,人们的在吃饭的时候,喜欢聊天,喜欢在喝酒吃肉的同时谈正事谈琐事谈风月之事的这种习惯,不分时空,两个世界就有其共同之处。 说起来,大越朝就是另一个时空里,云帆故国之某一个朝代的缩影,只是对于大越朝的了解正处于初级阶段,云帆不能轻易将之跟秦汉以降,那些朝代对比,从而套在大越朝身上而已。 “怎么样,师兄,你们大概没有吃过这种火锅吧?”云帆有些得意,他的从客店老板处打听到,就在客店不远处的这一家火锅店,居然跟他的前一个世界里,什么肥羊之类的连锁店,有几分相像之处。惊奇之下,晚餐选择在这里对付,就是很自然而然之事了。 “师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田鹏飞神秘一笑,道:“钟师叔就曾经为我们做过这样的火锅。那时我们还在山上,为兄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三年之前的事。”说完这话,他以询问的眼光,投在二师兄身上,像是要得到对方的肯定。 “对的,三年前的冬天,钟师叔为我们准备的火锅,跟这里的好像是一样的。”胡铨此话很轻易的将云帆脸上的得意之色抹去了。 “不会吧?老头子还懂得这种事情?”云帆有些不相信,在破庙时,他只吃过钟老头烤的番薯,喝过钟老头熬的鱼汤,以及晕过去时候,那令人不敢回味的苦药。 “不行,回去之后,师弟要从老头子处挖掘更多的秘密。”云帆显得有些愤愤,这只是假装的愤愤,因此时的他,捞起了窝里的鲜肉,放到自家的师兄们的碗里,笑道:“大师兄,二师兄,快,趁热吃。” “好,好。”两人同时将鲜肉夹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一下之后,大师兄回味一下,“不错,这里的火锅不错。” “好吃就多对付一点。”云帆紧接着的捞起翻滚着的锅内之羊肉,再次放入两人的碗里。 有肉有烟火气,自然有人喝酒。冬天里喝烫温和了的烧酒,或者直接就是度数不低的酿酒,实在是吃喝时的一大快事。 这家火锅店里,所迎送的食客,以底层人居多,所以云帆的耳边不时响起一两句带有金陵特色的粗口,这都是云帆一时之间学不会,但又不会过分排斥的:底层人自然有底层人的活法,云帆作为混吃过一段日子的人,也在另一个时空里,跟那一世界的底层人接触得不算少,实际上算得上一个底层人的这个少年,嘴里吃着于锅内翻滚过的鲜肉,虽然没喝酒,鼻子中吸进来的皆是鲜活生活气息的味道,他感到一阵的惬意。 食客们忙于吃喝的同时,店面内所形成的这种吃喝的氛围之浓厚,很可驱赶初冬的寒气。忽然一阵掌声响起,继而是某个粗嗓门的人扬着嗓子大喊了一句“江先生来了。”食客中有知情者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如安装了旋转装置一般,他们的脖子皆一时对准了火锅店的门口,云帆擦擦嘴巴,亦转过头去看个究竟。 江先生是何人,对于外地人来说,这就是一个路人一个陌生人罢。而对于火锅店的熟客,金陵城西此地的住民来说,只要对于说书稍微感到点兴趣的,都知道,这是金陵城内,颇具名气的老说书人。作为一个艺人,江先生的受欢迎程度,很是不低。 门帘被掀开之后,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长着花白胡子的人入来,他微微呼吸一口火锅店的空气,便拱手对着店内的食客道了一句“诸位好。”尔后在店家掌柜的带领之下,到了中间偏右的一个小舞台之上。说是小舞台,其实只是云帆心中的叫法。这简陋的用木板钉起来,只比地面高一尺左右的两张方桌并起来那么大的地方,就是这个艺人今晚表演的舞台了。 说书人坐了下来,自然有火锅店里的人先行送上一盖碗的茶汤,以供此人润润喉咙,继而开讲。而云帆早已收回了目光,他的对于这个世界里的说书,兴趣不会很大。 “大师兄,二师兄,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他不忘捞起锅里的肉,锅里的菜蔬送到两人的碗里,在这时候,他担当起了“大师兄”的责任。 “师弟,我们自己来就行了,你也吃点。”田鹏飞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说自己身为大师兄,这样的工作应该由自己来完成,是最恰当的。 埋头苦吃的二师兄来一块吃一块,来两块吃两块,他不会客气。 “行,我正吃着呢。”云帆吃东西的时候,不忘支起耳朵,他有些纳闷了,那看上去颇受欢迎的说书人,怎么从进来到现在,只讲了一句话,之后就没有后续的动作了?难道人未齐,此人还未进入工作的状态? 说起来,虽然云帆不曾在这样的场合,听过说书,但他的小时候,他的少年时代,通过收音机,是不乏有这样的午后,这样的夜晚,听取说书人嘴里输送出来的,早已录制好的故事。这样的时节,断断续续,时间的跨度虽大,始终没能让他形成一种喜好。这也是他的今晚当听到见到说书人时,心中的关注,比起那些感兴趣的食客,相对要冷淡些的原因。 收音机里,无线电波送来的故事虽好,说书人的情感亦足,但这就是个人的喜好,没有跨入门槛,步入喜好者乃至于是书迷的行列,只是个人的原因,谈不上其他因素的作祟。云帆作为一条囫囵吞枣的书虫,却难以成为一个喜好听书的书迷,这大抵跟个人成长的环境,有较大的关系罢。 此时他的支起耳朵,耳边只是食客们吃喝的声音,这些声音当说书人入来之后,已有所收敛。可以判断的是,他们心有期待。也是,在这样的世界里,本来可供人们,特别是底层人娱乐的节目就不多,说书作为较受欢迎的活动,可供他们消遣的同时,更能于精彩的故事里,找到或奋斗的动力,或往前的信心。总的来说,说书在精神的浅层意义上,于这么些火锅店里的食客,有较为积极的作用,这是不假的。 这都是未曾经历过,未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过说书的云帆,所不知道的。他的前一个世界的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已很可给一个普通人,带来不菲的满足感了。作为过来人,尽管仍是年轻,仍是少年之期,云帆已有了某种意义上的免疫力。 至少云帆的兴趣不大的原因,这样的前一世界的经历,就很可令得他,只支起耳朵,而不是扭过头去,时刻关注那边的动静。 二师兄吃得够快,他很快就摸着肚皮,道了一声:“吃得很饱。” “再来一点吧,二师兄。”未听得到那处的声响,云帆转而对着已经吃饱了的胡铨,怂恿一句,这已是有过先例的,当二师兄未曾经历过十分饱滞的感觉,三师弟就怂恿过他,那时的多吃,导致了在马背之上时,顶着肚子,二师兄的消化延迟。今晚云帆故技重施,他希望二师兄上当。 “不了吧,师弟,晚饭不能吃的太饱,睡觉之前还有功课要做。”这是二师兄拒绝云帆一勺子鲜肉的理由。 减半之后,云帆将之倾倒进二师兄的碗:“搞掂这些吧,二师兄,我知道你行的。” 苦着脸的胡铨,只能顺从云帆的话,吃掉碗里面那半勺子的羊肉。 “大师兄,你呢?”得逞之后的云帆,将魔掌伸向大师兄。 “够了,师弟。”田鹏飞端起了他的碗,他要喝一碗火锅汤。 第二百五十一章 王真人打虎 - 花山 - 卡拉左夫 某人再次鼓掌,其声音穿透店内的水烟之气,抵达四个角落。说书人江先生慢吞吞地喝下半盖碗的茶汤,他捋捋胡子,清咳一声,他的招牌笑容爬到脸上,代表着今晚的工作正式开始。 “很高兴,诸位在这样的冬天里,赏脸捧在下的场。”开场白没有读书人那种文绉绉,而近于玩杂耍艺人的口吻,但熟悉此人的听众,此地的食客皆习以为常。说书人,其实并不完全算得上是这个世界里的读书人罢。 江先生站起身来,再次对着四周作揖一圈,有了开场白之后,其人像是将今晚的所有听众,都纳入眼内,之后方稳稳的坐了下来。 云帆所在的位置,不必整个头部扭过去才能看到江先生的,他只需要往左边挪挪屁股,就能看到那说书人江先生所在的小舞台了。大师兄居中,另一边自然是胡铨。端着碗的田鹏飞和吃饱了的胡铨,随着江先生的这一作揖,顺势将目光放在了彼处。 说书,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新奇的事物,他们的兴趣,来得不慢。 “上一回,咱们讲到哪个地方了?”故作健忘的江先生,呵呵一笑之后,抛出了他的一根引线,跟平时一样,他的听众中,很有知道其人习惯,且做好了功课的,闻言便出声接道:“江先生,上次讲到那个王真人路过中条山时,无意之中遇到一只老虎。” “对,这位兄弟这样一说,老夫就记起来了。呵呵。”江先生满意的点着头,“上一回讲到,那学有所成的王真人,下山之后,要到中条山去访友,那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月光大抵是没有的,他只提着一只灯笼。”说到这里,江先生从他旁边的地上抓起了一只灯笼,笑道:“就跟这样的灯笼差不多,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小灯笼,照不了多远的。” “先生说得没错,我家就有一个,还是我小时候玩过的。”某个热心的听众,在江先生恰好一停的空隙里,插了这么一句话。 “嗯,”江先生略微扫了扫店内的食客们,这也就是他今晚说书时候的听众,只见到吃饱了的人神情专注般望着这里,做出了仔细聆听的样子来。自然,这些都是他的老听众了。而尚未吃饱的人,吃着东西的同时,是不会忘记,要关注场中的这个故事的。 “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之中,也幸亏了是王真人这样有本事的人,换做是普通人,当在这样的晚上,遇到一只如此凶猛的老虎,在座诸位可以想想,这是多么怕人的事情呀。”继而捋捋胡子,江先生想营造出一种逼真的气氛,好让自己的故事更加生动,更加吸引人。 “一人一虎互相盯视着,灯笼光的照映之下,那饿极了的老虎舔舔舌头,露出了它那锋利的牙齿。王真人,正如咱们前面所说的那样,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以前就曾在郊外遇到过野狼,可老虎嘛,还是第一次遭遇。”稍微一停,江先生打开了他手中的折扇,刚才抓在手中的灯笼,不知何时已放回了远处。像这样的小动作,在江先生的每一次开讲故事,都是不少见的,这是他的个人特色,也是他的个人习惯,熟悉了江先生这样风格的人,会感到亲切,感到这样的小动作带有浓厚的说书人风采。当然了,跟其他说书人相比,像某些有板有眼,过于正统者,也很可算是他们的风格,同样有喜欢者追随者的。 “王真人虽有本事在身,可也不是喜好杀生的人。像他眼前这只老虎,只是饿极了,见到生人就想将他扑倒,从而可以大吃一餐。我们做为一个人,自也是很珍爱自己性命的。老虎要吃人,而人要保命,这就显得有矛盾了。”手中的纸扇轻轻一摇,江先生眉头一皱,“对于王真人来说,他应该要怎么做呢?老虎呀,真是凶猛的野兽,讲不得道理也听不懂道理的,就跟那大伙都知道的中山狼那样,存不得半点的仁慈。” “以王真人的本领,立即离开,或者冲过去将老虎制服,应该不难吧?”这是江先生比较喜欢的听众的疑问,许多时候,他就需要有这样的听众出来,以听众们的好奇,听书人的参加来圆满他心中的故事。 “对,这位兄弟说得对。王真人嘛,我们都知道,这是一个会法术的世外高人,刚才说的人需要保命,自然是对于咱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的。若一个平常人遇到老虎,心惊胆颤手脚酸软是最正常的反应,若有胆大之人临危不惧,或逃离或者上前去赤膊对付老虎,也说得过去。只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的。”手中的纸扇收了起来,江先生笑眯眯着道:“但王真人跟老虎相互盯看的这一阵子,实在是不长的。他很算得上是胆大之人,艺高人胆大嘛,于世外高人来说,向来如此。而老虎不是咱们这些听众,它不懂得王真人的厉害之处,仅仅停了停,舔过舌头之后,老虎就发起攻击了。” 听到这里,云帆打了一个哈欠。这江先生确实是一个“奇人”,一人一老虎的遭遇战,居然能够铺垫出这么多的话,放在他的前一个世界,若将之视作一部作品,那么,这样的话语,十之八九都是废话,根本就不符合一部作品的精简朴实,不啰嗦废话这样的标准。说到底,这也就是说书,而不是文字上的创作。一个人的口水太多,讲起故事来的时候,便只能以尽可能通俗的语言来完成心中的故事,因为说书嘛,它所要面对的,是这么些底层之人,他们的文化毕竟是有限的。以文言上的那一套,以书面语的那一套,确然对付不了听众们的需求。 云帆的两个师兄,一开始听出了些味道,因他们的兴趣生发出来,便免不了要继续听下去,以满足心中的兴致。当听了好一阵子,一人一虎还未正式开始战斗,他们不禁要支起耳朵,关注着场中的江先生,这跟其他所有喜好说书的人一样:开头有吸引力的话,那么,对于后面的故事,他们心怀期待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王真人轻松跃开,所以老虎扑空了。这只饥饿中的畜生,一击不中之后,立即转过身来,说时迟那时快,老虎的动作过猛,第二次的攻击没能沾到真人的衣角,却是将路边的一棵拳头般大小的树干折断了。”江先生握握拳头,比了一比,“畜生都是凭着本能办事的,它受了饥饿驱动,不会轻易放弃嘴边的猎物。而王真人躲闪得轻松,几个回合之后,你们猜,会不会就分出了胜负?”将已收拢起来的折扇轻轻一拍,落在左手手心,江先生问道。 “先生,您就不要卖关子了,继续往下说吧?”还不待其他人说出心中的看法,一个沉不住气的家伙催促道。 这个故事吸引人吗?有其迷人之处吗?云帆感觉到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演说,普普通通的铺垫,似乎没有如何出彩之处。 “二牛,别打岔,听先生怎么说?”冲动者的同伙扯了扯他的手臂,劝道。 “嘿嘿,”江先生一笑,“怎么样,你们觉得会怎样?” “肯定得将那只老虎打倒在地!”刚刚填饱肚子的某一个食客将手中的筷子一扔,大声接道。这时候听众之中,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是不少的,王真人这个故事虽然开始还没多久,而且因了江先生前一段时间家中有事,中间有好一段日子没有接上来,但了解江先生这个老说书人风格的人都知道,在先生处所听到的故事,一般而言都不会是让人郁闷,让人失望的。大多数时候,他们从先生处得到的故事结局,还有那整个过程,皆能领赏到“爽快”之感。这是说书人故事的魅力之一:有了听众的期待,可以给予听众愉悦的痛快感,那么,就算故事本身是烂大街的,他们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对,将老虎打倒在地!”有憋着一口气的人,边附和便拍着手掌,似乎不将那只可恶的饥饿的老虎打倒,他就不会痛快得起来一样。 摇摇头,江先生显得并不媚俗:“这个呀,王真人不是普通人,但这只饥饿的老虎,亦不是普通的老虎。” “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呢?”随着江先生的语调,故事之中,有了某些未知的变化,一时之间让听众生出了疑问。 “几个回合之后,老虎还是那只老虎,而王真人虽然可以轻松躲开这只畜生的攻击,但也没有伤害到这只老虎。因为在交手的这几个回合之后,真人发现了,此老虎跟别的老虎,有一处非常不一样的地方。”费了如许口舌,感觉嘴巴有些干了,江先生顺势将手边的盖碗提起,慢慢喝了一口之后,续道:“这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带着笑意,往四周的听众扫了一眼,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注意着,自己开始了没多久的这个故事。只是在某张桌子上,有一个少年做出了一副无心听讲的样子来,但江先生没有丝毫的介怀。 “就在于,老虎头顶长着一只角。”这句话一出来,就有人忍不住要问了:“先生,如何老虎居然有角的?这不大可能吧?”也是,长着角的老虎,别说是这些食客,这些听众,连云帆这个穿越者都不曾听说过的,虽然,在某些小说中,于作者的想象力之下,确然有会魔法的,乃至于会飞的老虎,这些虚拟的老虎,长着一只角,不会令人感到奇怪,反而更能吸引住读者的目光:小说就是小说,成不了现实的小说,有虚构有艺术上的加工,是很正常的。 “对呀,先生,学生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长着角的老虎。”第三者开始质疑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先别激动,急着下结论嘛,且听老夫为你们慢慢道来,有角的老虎,其实还有一个名字,便是角虎。这种角虎,很不常见,而王真人恰好知道。”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完全将听众心中的疑惑消除,而抱着尊重说书人,继续听下去的心思,好容易没人继续跟江先生抬杠,于是接下来的王真人跟所谓角虎之间的较量,又是一大匹布那么长的述说,叫兴趣不大的云帆取出了第二第三次呵欠,他差一点就要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立马离开此间火锅店了:晚餐已经对付过去,而对于说书,他的兴致实在不高呀。 但他的两位师兄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新鲜的事物,他们没有不耐烦,他们如其他听众一样,继续往下去听。尽管到后面,田鹏飞和胡铨皆发现,这样的说书,不会一个晚上就讲完一个故事的:这是连续而断开的说书,是特定时候的说书,追听下去,考验着一个人的耐性。 第二百五十二章 缩水黄精冻水凉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夜将深,许多饭馆都已打烊了,江先生的故事,那王真人的故事,在其人那一句“今日先到这里,改日咱们再讲”作为暂停键,表示着这一个晚上的节目告一段落之后,脸上挂着不舍的食客们,肚子虽早就吃饱了,而心中那种意犹未尽的要继续听书的感觉,久久留在嘴边,留在心中,不愿散开。 说书人在众人的不舍之色中离开,剩下来的这个火锅店,就如一场演完了电影的剧院,这是散场的时候,人皆起身,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不愿立即睡觉,还有其他活动的人,亦只得先离了已经坐热了的位置,等待着明日或者后日,乃至于某一天的江先生的开讲,接着王真人的故事,以将这个未完的故事听全。 不特是费花了口水说书的人口水干了,连云帆这样的吃完火锅,忘记喝水的人,亦一时感到口舌干燥的样子。三人步出店门,云帆从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脸上见到一丝不舍之色,便忍不住问道:“二位师兄,难道你们对那王真人的故事,已进入了着迷的状态?这不至于吧?” “嗯,是觉得有点意思。”田鹏飞答道。 “我也觉得有趣。”二师兄亦表示出了一个初次接触到说书的新人的兴致,“那王真人的故事,有点真实。” 故事真实?云帆有些不解,他不禁问道:“二师兄,你们听说过长角的老虎吗?师弟觉得嘛,这应该是不存在的。” “师弟忘了那只中山狼?”大师兄一笑,他要提醒云帆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处。 “中山狼,肯定不会忘记的。”云帆脱口而出,但若将中山狼的存在,以这样的逻辑来推断这个世界上存在长角的老虎,这实在有些牵强的。 “师傅说过,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呀。”田鹏飞续道。 没有亲眼见过,云帆还是不能立即将故事里的老虎移送到现实之中来,这是一种局限性,或者只是因了阅历的不够丰厚,而难免有如此的疑惑,但都不能叫他心中的疑惑减去一分,或者增加一分。老虎的事情,就只在故事里面有其意义,因他们尚未亲眼见过。 “那师兄们,明日还要到这里来,听那江先生的说书吗?”从两位师兄的脸上见到不舍之色,云帆以为他们应该就如得到了漂亮玩具的孩子那般,会因了兴趣,有追听下去的意思,便转而追问了一句。 “看情况喽,这种事情,不必强求的。”大师兄看看云帆,再看看胡铨,“你说是吧,二师弟?” 胡铨笑着,未曾答话。 从火锅店出来之前,他们对付了晚餐,亦听了听说书,所以这不算深夜的金陵里,他们要回到暂时的住处去,对于金陵西城的街景,夜晚的色调,所能看到的是不多的:小小的空间中挪动,于黑暗和光亮之中穿行,能见得到何种金陵的风流之色呢? 云帆三人,正是那曲终人散时,便选择回客栈的人。 回到客店,云帆的左手把玩着那块黄精,而右手亦没有空着,他所捏着的,是一枚玉佩。这当然不是当日认回家人时,上面刻有名字的那块出自京城黄大师之手的陪伴着小李十几年的玉佩,这是云帆跟赵子芋相识时节,第二天分别之前,赵子芋所赠予的信物。 手里把玩着黄精,其实云帆的注意力却在右边,那看上去价值不低的玉佩。上面似乎没字,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从中发现,上面刻有细小的一个赵字的。此时云帆停止了左手黄精的掌心滚动,这些日子来,云帆发现,比起刚从老道士师伯处得来之日,黄精居然小了半分的样子,这使得他有了惊讶,曾问过大师兄和二师兄,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一块黄精,用通俗的话讲,亦是一种能量的结晶,云帆的无意之中,吸收掉其中的一丝能量,便有了这黄精的缩水。用大师兄的话讲,便是黄精的温养人的精神力,其本身会减轻重量,是必然的,只不过这样的减少,所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一般情况下很难觉察出来,像云帆这样明显的“吸收”,其实是个例。 云帆的注意力在玉佩,在房间内灯光之下,右手翻转着,那子芋兄弟的信物。虽然白日时,云帆已经决定,先过三两天,再到那个地方去拜访,而这样的夜里,一个人沉静下来,未开始练习吐纳之法之前,他总是要想一想,此趟到金陵来的目的的。跟赵子芋见一面,以履行诺言,顺便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金陵,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吗?想到这里,云帆又觉得这样的目的,似乎有些单调了,他似乎忘记了一点什么,忘记了当某一个早晨的起身,未打拳之前,脑海里灵光闪亮的那一次想法。 真的忘记了?云帆微微摇头,他放下黄精,以左手抓起杯子,喝下第二杯茶水。 “师弟,在想些什么?”坐在不远处的大师兄站了起来,他的打坐,亦还没有进入状态,而二师兄努力的在他的卧塌之上,做出要进入状态的样子来,不知是今晚吃得太饱,还是听了王真人的故事,皆未能消化,所以他的努力效果,并不能取得轻易进入状态这样的预期。 二师兄睁开了眼睛,是在闻听到大师兄此话之后。 “在研究黄精,也在看看这枚玉佩。”云帆实话实说。 “哦?师弟,这就是那小兄弟所赠予给你的信物吧?”看着云帆手中的玉佩,大师兄问道。 “嗯。”云帆点头,“大师兄,要不这黄精你们拿过去用用吧?”他将桌面上的黄精拿起,要递到田鹏飞手上。 “不必的,师弟,黄精的作用,对师弟来说要大一点。”大师兄摇着头拒绝了。 “诶呀,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晚要进入凝神,好像有点别扭的感觉。”二师兄张开眼睛之后,顺势下了卧榻,亦来到桌子边,靠着云帆处坐了下来。 “哦?有这回事?”云帆望着二师兄,尔后看看大师兄,对于这种事情,他真不在行的,发现不能给出多少的帮助,大师兄呢? “呵呵,二师弟,估计是金陵这个地方,有让你感到不大适应之处吧?”田鹏飞笑道,“但这种可能性亦不高呀,师傅说过,心浮气躁的时候,就不要强行练习。” “知道的,师兄。”胡铨颌首表示着他的同意,“不过,好像这些年来,师弟我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状况。”搔搔脑袋,他倾倒出心中的疑惑来。 “这可能是我们长途跋涉,从章州到金陵,走了这么远的路,需要休息一下?”云帆想了想,却觉得这样的理由,不大成立,像大师兄二师兄还有自己这样的修道之人,入了此道的时日,特别是前两者,都已然不短的了,何以区区路程,就会生出疲惫的感觉来?这不大可能罢。 大师兄沉思着,他喝下半杯茶水,之后站了起来,于屋内踱着步子,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应该是在山上的时间过长,来到这个人烟稠密的山下世界,就会有不适应的感觉,尚未完全适应之前,就是如此的吧?”话里说的,自然指代的是,胡铨居多。此为云帆的判断。 “要不今晚咱们出去一趟,放松放松?”这句话若是在云帆的前一个世界,以成人的已经不纯洁的想法,放松放松的含义,实在是够多的,而在这里,放松所表示的,就只是游逛一下,吹吹北风,让整个人得到松弛,如此而已。 但金陵不是云帆所熟悉的地方,对这个世界的熟悉程度,就现时的云帆,是不高的。他没有将晚上外出,跟所谓的宵禁联系在一起,他亦不知道晚上外出,被不被官方允许。 “还是不出去了。”大师兄否定了云帆的提议,“大晚上的,外面都没什么人了。”这是从火锅店回到客栈时,短短的街道上之所见,田鹏飞认为不管是城西还是城东,都差不多的。 “也好。”云帆伸伸懒腰,转而对着胡铨问道:“二师兄,如何,需不需要冲个冷水凉凉快一下?” “好主意。”这是叫云帆有些想发笑的回答,区区冻水自然不会让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人生出惧怕,这是身体素质使然,别说是冻水,云帆估计开水淋身,都不大可能难倒他们的。 在云帆的特意提醒之下,二师兄出去冲了个凉,且将身体擦得通红,这普通人冲冷水时锻炼身体的方法,通过云帆的建议,被胡铨用到了自己的身上。说实话,当二师兄的从外面回来,完成了这晚的洗涮,他整个人居然散发出了,比起刚才要精神得多的气态。这是大师兄事前没有预料到的。 “小师弟,这个办法不错。”早就停止踱步的大师兄,对着云帆赞叹了一句,伸出拇指来,辅助此句赞语的做法,显然亦源自云帆的影响。 “嘿嘿,大师兄,要不你也试一试?”云帆差点飘了起来,他很乐意看到大师兄对自己的夸奖。 “还是不必了,为兄的心情很平静,能轻易进入打坐状态。”田鹏飞笑着拒绝云帆的建议,在大师兄看来,于花山的时候,他和二师弟就时常泡那冻泉,山下世界的冻水凉,大抵是比不过他们所熟悉的泉水的,而且,他觉得自己还不需要通过将身子擦得通红,来找到练习法门的状态。但二师弟,显然是需要适应一下,这山下的井水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部大书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个时空的金陵,显然不会如云帆那个世界里,那数百年之前的皇都那样,具备相同的气质,相同的风流之色。一切于云帆而言,都是从陌生开始的。他要接受且适应这个世界,便需要自己亲身去经历一些事情。走一趟远路,看一看路上的风景,见一见江湖上的人,同时于大城小镇之中,观一观市井百态,加增阅历,是像他这样的少年,像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样的从山上下来者,所应该要历经的功课。 有人说社会是一部大书,因了社会百态,有种种人,种种事,组合起来,便成了百科全书般的厚厚一部,是需要一个社会人去翻阅,去思考的。云帆深以为然,虽他的于前一个世界是一个蛰居的宅男,但啃吃了不少的书籍,使得他觉得,就算自己所亲见的事物并不多,而有了书上的这么些收获,叫他很是认同大书的这一种说法。 金陵的黑夜的到来,如平常般,不急不躁。她的黑夜过去之后,便是新的一天。对于云帆三人而言,这新的一天,跟他们的从章州出来,一路向北,所过去了的一个多月里的普通的日子,没有多大的不同。 太阳照常升起,因了所有觉得日子如常的人,皆只看到和摸到的,是熟悉了的颜色,以及味道。味道可以通过鼻子来闻清楚,而通过手部,似乎不能触摸得到。金陵的味道,在云帆这个早起的人,当他的于客房外的一块空地里施展着那一套拳法时,整个人尚未沉浸进去那难得的意境之前,所嗅到的,不会是古来文人所道尽了的胭脂味,而只是客店的厨房里,飘出来的早饭的味道。 云帆还未感到饥饿,因他的一套拳刚刚开始施展。 大师兄和二师兄自然也是早起身的,他们昨晚的功课,是照旧般的缓慢往前,几乎很难察觉到其中的进步。田鹏飞不会急躁,二师兄冲了一次冷水凉,擦红了身子之后,亦不会让浮躁临身,他可能已通过冰凉的井水,将之冲走了罢。 云帆没有刻意让自己进入那种美妙的境界,那天之后,他还是听从了大师兄的建议,不希望步子迈得太快,照旧般打拳,守住练习拳法时候心中的平静,当自然般入了那种状态,开始吐纳之法时,也不去刻意打断。如此一来,他的入了那种美妙境地,比起他预料的次数,要少得多。这不,昨日的早起,他就没有到过那尚未摸清楚的空间。 虽然热恋中的男人,于老地方等待情人的时候,心中总是激动而满怀期待的。云帆的打拳之时,进入吐纳的运转之中,就跟这样的等待,比较的相似。暂时来说,听从了大师兄的话,云帆不会让这样的瘾性加到自己身上,是很可肯定的。他的自信,不会控制不住步伐,避免了急躁之时,基础还没打好,就陷入走火入魔之地。 这都是以前看某些yy小说时,所得到的经过加工,只在故事里面有其逻辑性的收获。 自己是故事中的主角,但别人也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云帆还没有从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具备主角的无敌光环,所以,相对而言,他还是理性而不会狂妄自大的。 一通拳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云帆不刻意去练习吐纳,但吐纳的运转,总是时不时的爱出来冒头。这个早上,当云帆出了一些汗,收拳之后,作息如昨日。 京西的底层人多,所以说客栈附近这块地方鱼龙混杂是不为过的。从昨晚火锅店中,云帆所看到和听到的那些喜好听书人的表现上,可以知道,那些人有可爱之处的同时,亦有某些叫人感到相对粗糙的地方。云帆三人不大介怀,他们所要见到的,所要接触的,就是这些活得真实的人。 有美好的一面,自然就有不大美好的一面。这中等档次的客店,于早饭的时候,云帆听说了店内某人的失窃事故,听说很是丢了些值钱的东西。出门在外,这虽说是正常的,谁没有被偷过东西的时候?但这样的正常,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外人皆抱有些许的同情之心,而不会有切肤之痛。当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么,所谓的正常,就只能是操******了。 小偷可耻,被人逮住时,不乏让人揍一顿的时候。但大多数得手的时节,很可让这些人好吃好喝一阵子,也是不能否认的。这个行当,向来不乏有人诠释着,何为有前途的行业,一如云帆所经历过的,那混吃者这个行当一样。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云帆吞下一只馒头之后,亦如其他人一样,表示出廉价的同情以外,不会自告奋勇般要将那可恶的小偷抓获。这不关自己的事情,人皆如此的。 “师兄们放心好了,一切的吃喝都在身上,师弟不会如此大意的。”云帆轻声言道,他所指的是身上带着钱财,而不会轻易将之留在没有人看护的房间里。这一点,自以为颇有经验的前宅男,一贯都是以谨慎的态度对待的。 “嗯,”大师兄点点头,他却不会如何去关注,云帆身上的钱物。修道之人有一点值得世俗中人学习便是对于一切的身外之物,都不去关心,他们所追求的是长生之道。而一个世俗中人,有了这份胸襟之后—姑且叫做胸襟罢—那么,便可以从比较高的地方,俯瞰人生琐碎,从而可以看得远,看得透切,烦恼自相对少了许多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是妇人的心得。云帆断不至于如此的,他亦清楚大师兄这一声“嗯”所代表着的,是些什么。 “今餐不能搞得太饱了。”二师兄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 “饱一点也没问题吧,二师兄?”云帆笑问。 “不了,听说吃得太多,很容易变成胖子。”胡铨蹦出来这么一句话,此种观点,也不知道是云帆三人从哪一个城镇时,于饭馆里面,所听说过的。这对于云帆而言,自然不会是如何新鲜的观点,他的经历告诉他,吃得太多,便容易变胖,也是相对而言的,如果都不是热量高的物质,多吃一点,运动之后,是无大碍的。 而以大师兄和二师兄这样的体质,光凭着他们的练习法门,就很可将所谓的多余热量消化掉。所以说,二师兄此言,就只是对于世俗中人而言的,对他们三人,并不适合。 “呵呵。”田鹏飞笑了笑,“二师弟呀,能吃是福,来,搞掂这个。”说完他将自己碗里的馒头放到胡铨处,这不是一个十分正经的大师兄。这样的做法,很可加深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无疑的。 “不要了吧?”二师兄苦着脸,但仍抓起了馒头,将之对付掉。 “师兄,今早咱们到何处逛逛?”云帆问道,“还是如昨日般,走到那逛到那吗?” “师弟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咱们就先去走走吧。”田鹏飞答道。 云帆搜肠刮肚般将自己所知道的金陵有名的景点一一记起来,却发现他的对于金陵这个耳熟能详的城市的认识,只是停留在很表面的阶段,对于这样有名气的都城,就算是在他的宅男人生里,网络发达,信息交汇,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如何关注过那些山水,那些有历史味道的文物古迹。他的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一个有名气的可供游玩之地来。 摇摇头,云帆放下茶杯,苦笑着道:“大师兄呀,师弟亦不知道,这皇都里面,究竟有什么地方好玩的。”这是大实话,他总不能说玄武湖,中山陵和秦淮河吧?这个时空里,他无法肯定,有没有这么些景点的存在。 大越朝,亦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朝代呀。 “那,”田鹏飞想了想,将目光转向胡铨,“二师弟,你有什么建议没?” “没有呀,师兄师弟们去那里,我跟在后面就是了。”老实不过二师兄,这是云帆无法相媲美的。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喽。”既然他们三人都是外来者,对于这座名气响亮的皇都有十二分的不了解,那么,边走边看,是最为合适和不得已的办法。这个世界上,有导游这样的职业,可供他们使唤吗?云帆不知道。 不是决定的一个决定,虽带有几分随机性,可无法否定,这样的随机性,有时候会给人带来较为丰满的惊喜:前路的迷惘是人走在黑暗时候的无助,但他们走在日光下,在滚滚红尘之中,如既出世亦有出世的两面尖针,前后皆可顺利,所以说两个道士以及一个少年,应该是不存在普通人的迷惘的。 昨日所购买到的厚衣,一时之间叫云帆不能适应穿上衣服时的温热,但今早他还是将之披在身上:衣服都买了,不穿着,有浪费的嫌疑,作为经历过几分钟饥饿的人,他懂得珍惜。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真的不穿上这件厚衣服?”临出门之前,云帆问道。 “先放着吧,这身道袍,为兄和二师弟已经习惯了。”田鹏飞答道。这并非是矫情,这也是实话,他们的自小在山上长大,习惯着道士的一切,习惯着追求长生之道的时候,于外物的关注,放到了较低的水平。所以说就算知道昨日所得到的衣服价值不低,大师兄亦不愿意改变二十多年的习惯。他如此,胡铨亦然。 “那好吧。”云帆像是知道其中的缘由,便不再强求。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过街少年 - 花山 - 卡拉左夫 搜肠刮肚找不到合适的观光点,但云帆三人的脚步在移动,虽目标不明,却不妨碍他们在行动中向譬如金陵城的大妈大爷打听,此地或者说手边附近,有何种适合游玩的地方。可以说,有时候土著中的大爷大妈,很可算得上是一部活字典,这部字典可能不算厚,他们所知道的东西亦不算渊博,而对于他们要求不高的一个目的地而言,就足够了。 城隍庙作为京西乃至于金陵来说,都颇有名气的景点(用云帆的话,就是景点,其实这个词语,用在这样的时空里,是不够贴切的),特别受劳动人民的欢迎。城隍庙的泥土气息表明,这样的去处,用后世的话来讲,便是草根之集中地。有信仰或者没信仰的人,只要心中存有美好的愿景,总爱到这样的地方去,求签拜城隍,这样的时空,这样的皇都里,极为常见。 但今日不是参加集会的日子,所以听说了城隍庙的名气,云帆几人却没有到里面去。求神拜佛般以虔诚的态度应对供奉着的图腾,只是那些过于信仰人的行为罢。记住有这处地方,云帆三人由着步子,沿着街道,继续往北边而去。 走出没多远,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扛着一根长木条的汉子。街面不窄,而街面的人不少,所以大师兄好意让在一边,好让这一人一木条先行过去。田鹏飞的两位师弟同样如此,他们立在了某家店面的屋檐之下,或静静地看着行人,或好奇般打量着这里热闹的一切。 “快让一让!”喊出此话的,不是那看上去老实而有力的汉子,声音来自云帆三人的后方,从语气上判断,云帆觉得这个未曾谋面的家伙,已经带有几分不耐烦了,这也是一种察言观色的本领,云帆多少可以以较为自信的心态,来修正宅男时期,那自以为是的错误的判定。他觉得这样的不耐烦之声音背后,那些人总喜欢安放着脾气暴躁的炸药包,这应该就是十次呛声,七八次闹事时节的前奏罢。 想到这里,他侧身往后面看了一眼,果然,出声者是一个扈从装扮,态度不平和的家伙,令人注意的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而是其人牵着之马,马背上公子哥样子的少年,从样貌上判断,此人跟云帆的年龄是差不多的。 城里面可以骑马,或者不可以骑马,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准或者不准,他们一律需要遵守。显然,身后正要过来的少年,正意气风发的他,是不曾也不会去想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的。他正要到某个地方去,脚下街道近乎拥挤的人群,很让他不耐烦,虽然在家中老仆的牵引之下,马行走的速度,其实不算太慢的。 这是皇都嘛,有框框条条需要遵守,那自然是对于那些下贱人而言的。公子哥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必也不会理会这些框条的。其人见到迎面而来的扛着木条的苦力,忍不住“哼”了一声,知机的仆人再次喝道“小子,还不快给我家少爷让路!”这已经不仅仅是不耐烦了,语气里面,有不容拒绝的威严,从这样的仆人身上,人皆可以闻听到,这不是平民们可以得罪的存在。 “是,是,是。”不知道是紧张或是其他什么原因,看上去强壮的汉子,立即将手中的长木条放下,这就很让走在他右边的人挤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木条压制,叫几个走路不稳的人轻易摔倒。 “你怎么走路的!”某个差点滑倒,幸而扶在街边店门的中年人生气了。 “对不住了,大哥,是我的错。”汉子连忙赔不是,骑着马的锦衣少年要先行通过,尽管街面足够一人一马过去的,但此人不敢对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后生发脾气的,再给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 路轻易被拨开,少年人轻哼一句之后,在仆从的牵引之下,他的坐骑,以及坐骑之上的他轻松过去。这样下层人自动自觉让开一条路来,给他们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让路,少年人是很觉得天经地义的。所以就算见到汉子的木条差点压倒几个路人,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他,不会有任何的内疚。 少年人亦不知道内疚为何物。 “大爷,你没事吧?”好心人总是有的,这不,被累及顿坐在地面的大爷,很轻巧般让某个路过的人扶起。这还不是云帆那个世界里,风气几乎完全败坏的,路见摔倒老人不敢扶的社会。这虽然是科技的发达程度不高的世界,但那份淳朴的敬老之风气,还保存得较为完好。所以老人被扶起之后,发现倒霉般受了过路少年的殃及,受了点小伤,而不会无耻到诬告这位好心人,诬告此人将自己撞到。不特是他,连那位扛着木条的汉子,老人家亦表现出长者的宽容,没有做过多的纠缠。 “谢谢了,小哥,我没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爷连声道谢。 “不用谢,这是我们后生应该做的。”此人摆手表示着自己的本意的同时,云帆亦已经从另一边过来,扶起了同样因为这次的少年过街,而摔倒在地的另一位老人。 “小伙子,不用扶着我的,老头年纪虽大,还能走得动的。”这是一个带着几分硬气的老人,他不需要云帆扶着,自己一人起身,连屁股上的尘土都不用去拍,就可以走路。 人,年轻人或者是老人,不是瓷做的,不会碰一碰就破碎(受伤),他们没有如许娇贵,就算受了点轻伤,亦无大碍。 “好,大爷您慢走。”云帆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大师兄正望着那远去的少年,一副思考中的样子,而二师兄学着云帆,要过来帮扶一个跌倒的路人,却被别人抢先了。他的后知后觉,在这样的小场面中,只能使他做一个看客。 离开的少年人没有内疚,而扛木条的汉子陪了一通不是之后,吐出一口口水在自己的掌心,尔后再次扛起木条,他的过路,却带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木条落地,虽在自己的充分掌握之中,没如何伤到人,可因之令得几个路人跌倒,这即是他的责任。别人厚道,看在同是底层人,谋生不易的份上,不跟自己计较,但其人心中过意不去,带有自责,不会因为厚道人的宽恕,而减轻多少。 “大师兄,你在看些什么?”云帆扯了扯田鹏飞的道袍,疑惑问道。 “没什么,走吧。”看上去,大师兄点头之后,已安放了某种类型的心事,他不说,云帆不会急着去问个清楚。 “二师兄你带路?”云帆试探着,他立即将注意力转到憨厚的胡铨身上。 “不不不,我做跟随者。”没能帮助到别人,二师兄心中产生了些许的自嘲,他正目送某个人的离去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铁匠铺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从路上江湖的世界,路上遇到镖师,遇到拦路抢劫的强盗,遇到名气不小的江湖人,以及还是那些有名气的大侠们,从棋盘山回来过了武平开始,云帆三人的日子便像是一下子就平淡了下来。当某个小镇的出手教训某个土豪一顿,看起来只能算是小菜一碟罢了。 江宁夜晚的烟花,是他们入金陵之前的一种欢饮仪式。要不然,当他们的早起,到了大越朝的皇都,便有了火锅店里,听说书人讲一个在云帆看来,十分拖沓的故事,而这个世界的土著,包括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内,却听得津津有味,这分明已是一种轻松了的日子嘛。 江湖的一扇门,是因了这是皇都,就暂时地关上了吗?走在街道上,云帆看着跟他们三人擦肩而过的路人,还有闻听到金陵味道十足的本土的口音,他可以听懂七八分的样子,这别人家的日子,如一幕幕廉价的图画,色彩不大浓厚。 金陵的上午,正是城门打开之后,一天之中热闹起来的时分,云帆在心中想想,江湖的门,或许不会轻易就关上罢。在某个不经意的一瞥,他分明见到了屠夫的锋利的刀刃,在这样初冬的阳光底下,闪发出有热意的光。有一技之长的屠夫,大抵亦可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员,如果这是广义上的江湖的话:三教九流,不就是那带着泥土味道的江湖吗? 人烟稠密的地方,人气总是很足的。这大越朝的皇都,十二分的繁华之地,虽然到得金陵才不过是一两天的样子,其实从入城之前,那城墙城门的恢弘,就很可见一斑了。不过,这口头上,亦是某些这个时空的,云帆从自家书架上翻阅到的文字上的记载之繁华,当要落到现实的土壤中,于自家行路的前方,需一一去见证,暂时来说,他只看到了尚不过如此的风景而已。 金陵的城墙够高,金陵的城门够大,金陵的护城河够广,还有那咸鱼的味道,和火锅店的热辣,这点滴之所在,便是真实的呈现在云帆面前,金陵之所以为金陵,而区别于章州,区别于宁城的一点特色? 云帆不会立即给出肯定的判定。他用脚踩了踩坚硬而平整的地面,这个早上,他跟在大师兄后面,他们没有见到昨日黄昏时候,出操的那些衙役们勤奋般的训练。也是,有一就不一定会有二,去岁从某个地方得到的快乐,今年再次重临旧地,或许只能如那桃花人面一般,春风未来,苦笑着的,只能是微寒的风罢。 不入城隍庙,而走向一处可供游玩的地方之前,眼尖的云帆见到了街角处,那久违了的打铁铺。说是久违了,其实算起来,便是那初中时代,曾经流连过的,学校附近的火花四溅的家乡之打铁铺罢。 云帆快走两步,他要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打铁铺,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一处热烘烘之地,会不会是一样的。会有孔武有力的汉子,会有汗如雨下,会有那烧得通红的铁条,以及稍息时站在火炉旁边,抽着烟的老师傅吗? “师弟,你这是要去哪里?”云帆的快走几步,叫步伐不疾不徐的大师兄生出了疑惑之色。 “到这家打铁铺去看一看。”云帆好像失神了,刚才边走边思考的时候,自己是跟在大师兄和二师兄后面的,他的“巧遇”打铁铺,似乎有那么一刹那忘记了自己的师兄们,醒悟过来之后,他不禁要拍拍自己的后脑勺。这应该不是睹物思故吧? 他们近了不大起眼的铺子,从大师兄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门户洞开的打铁铺,里面的人已经开始忙碌着了。这样的上午,这样挂着太阳,有阳光照耀的上午,如其他早起工作的人那样,吃这碗饭的人,亦来到他们熟悉的铺子,重复着许多年了的活。 那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师傅,年龄应该很大了。他刚好指点完某个学徒,不经意间,往屋外看了一眼,便见到了那一少年、二道士。 “嗨,这位小哥,两位道长,你们需要点什么,请随便看看。”这不是杂货店,而只是打铁铺,但老师傅的热情,虽心中不大以为然,像云帆这样的公子哥,对于挂在墙上的刀具会有多大的兴趣,不过,这一刻,他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样的话。 云帆微微点头,跨入店门之前,先对旁边的两人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要进去吗?师弟想在这里看看,或许要挑选一两件小玩意。”所谓的小玩意,不会是小孩子玩耍的玩具,而是打铁铺内,在售的大件小件,或开刃或未开刃的家伙。 “好。”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时应了一声,和云帆一起,步入了这家不小的打铁铺。 从不远处的见到此间铺子,到正式入来,其实所谓的打铁铺,已不会是云帆所记得的,只加工农用工具的简陋之地,这里所加工的,还有长刀短剑,还有斧头长矛,以及一些常见的可以在沙场上搏命的武器。 打铁铺便是小型的武器生产间,这是云帆的和田鹏飞、胡铨入来之后,看到墙上那些成品之后,所得出的一个结论。 老师傅没有跟在云帆三人的身后,或许是习惯使然,或许是当云帆的轻巧入了自家的门户,于其步伐之中,他看到了某种在江湖人士身上,所特有的气质罢。更有一种可能,便是跟云帆在一起的两位道长,在老师傅的眼里,便是活脱脱的江湖人士,在老师傅的经验中,像这么些江湖人,通俗来讲就是有武艺在身的人,总不大喜欢,在挑选兵器的时候,别人的过于热情的服务。 云帆不懂装懂般在铺内的兵器上滑动着其好奇的目光,这时候的他,心中多少有几分兴致的。他的刚以为入了金陵便暂时跟江湖绝缘,虽未肯定,而这一刻,离兵器们如此之近,就很可表明,金陵城内,亦离不了江湖这种色彩的。 老师傅工作时候认真,稍微放松时亦关注着店内学徒们的状况,他不忘纠正学徒的一个错误的动作,且从学徒的手中接过铁锤,示范般敲打了三五下的时候,那刚进来的后生便指着一把光亮的长剑问道“这位师傅,可否帮我取下来,让我看看。”他就明白,自己刚刚的判断,是正确的,跟道长走在一起的人,会是他的一个潜在的顾客。 “好的。”老师傅的徒弟上前,从木架上取下那把长剑,递给云帆,道:“这位大哥,此剑开过刃的,小心它的刃口。”接过剑,云帆先是看了这个少年一眼,才发现,原来这声“大哥”,叫得真是名符其实,从样貌上看,这一位学徒,还不到十五岁的样子,换在他的那个世界,不就是童工吗?但这是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嗯,谢谢。”云帆显出其有礼貌的一面。 老师傅指点过他的一个徒弟,便慢慢走了过来,他暂不开口。 手指从长剑的剑身轻轻地划过,这当然不是那开刃了的位置,云帆不会这么傻,用血肉之躯去试一试此剑的锋利程度。剑身很滑,指间传来的感觉,可以清楚知道,中间应是不存在焊接的点的,也就是说,以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剑身是一个整体,或许是剑匠以一气呵成的手法将剑胚完成的,但这一点,云帆不大敢肯定,毕竟他只是一个门外汉。 “怎么样?”大师兄笑问。 “锋不锋利,师弟?”二师兄指着锋刃,来了第二个问题。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先看看。”外行的云帆,不知道该如何将指间的这种感觉,以较为专业,同时通俗的语言表达出来,只能先让他的两位师兄自己去做一个判断。 田鹏飞接过长剑的同时,云帆对着旁边的老师傅问了一句“老伯,您这里能做这样的小刀吗?”他比划着,所谓的小刀,便是他的年少时候,生出那美妙的江湖梦时,憧憬过的三寸来长的飞刀。这样的飞刀,他大抵只能比划出其大概的样子来了,虽然年少时候,曾经模仿过,以竹片制造出差不多的飞刀模型,换转了一个时空,他一时词不达意,此时的将左手拇指和食指于右掌上量度出差不太多的尺寸,他以为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应该懂得其中的意思的。 老师傅“呵呵”一笑,道:“小哥,你等一等,看看是不是像这样的小刀?”他转身到了一个隔间,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云帆盯住了老师傅的手,因此时的老人,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入鞘,见不到它的锋芒,而把手处,没有嵌入任何的装饰品,包括宝石。 这不是一把非凡的匕首,至少在其未曾出鞘之前,常人是这样认为的。云帆之所以盯着它看,无非是这个宅男,在他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见过,像这样看上去普通,但又带着某种一时难以看透的色彩。这足以勾起他的好奇心。 大师兄弹了弹长剑的剑身,其音不够清脆,这是田鹏飞的看法。胡铨不大懂剑,云帆亦然,但这样的响声,足以叫云帆的注意力散开,他未急着从老师傅手中取过匕首,转而问道:“大师兄,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注意力散开,脑中的火花一闪,云帆这才发现,刚才他的以手指在长剑的剑身处抚摸一下,好像忘记了某样重要的工作,听了剑身之响,他方知道,原来只是忘记了,像大师兄那样,用手指敲打一下,这把成品的剑呀。 “还可以吧。”田鹏飞给出了一个中庸的答案,说着便将此剑递到胡铨的手中,他亦见到了老师傅手中的匕首,“小师弟,这就是你想要的小刀?” 云帆来不及消化刚才的声响,他点着头,又摇摇头,道:“师弟也不清楚,得看过再说。老伯,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的。”将手中匕首送到云帆面前,老铁匠笑道,他的笑意里,像是包含着某种未知的色彩,但云帆的注意力已转移到匕首上,对于人脸上的笑意,他粗糙般放过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赠我匕首,买你弓箭 - 花山 - 卡拉左夫 铁匠铺开门做生意,显然不会只有云帆这几个顾客的。云帆刚刚从老师傅手中接过匕首,还未来得及抽出来,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老人家,贵店还有这样的匕首吗?”这人出现的不算突兀,因为云帆入了打铁铺,仍分出一部分的注意力,留意着自己的身后,这算是江湖人的警惕性吗? 无论怎么说,云帆身上,是没有这样的江湖味的,他的留意身后,应该只是在塔岗寨的好汉身上吃过暗器的亏,而不忘在陌生的地方留意自己的后背,以为一种防备的姿态而已。 “对不住了,这位公子,这样的匕首只有一把。”老师傅脸上带着歉意,他对着刚刚进来的所谓公子,轻声应答着。 铺子不小,所以云帆走在了一边,这样不用扭头就可以看到,有声息般入来的那个公子哥。 右手刚刚抽出匕首,云帆没有立即细看,便见到了新来的顾客。来人长得比云帆帅得多,这是后世的说法,这个世界里,形容一个男人的词汇不少,大概是不会使用“帅”之一字的。样貌长得好,这很可为他加分,至少以貌取人的话,会在无形之中令人生出亲近感。 所以一个单衫加厚衣的少年,在老师傅的眼中,是小哥,而另一个锦衣青年,便是公子了。 来人的目光从匕首上掠过,他微微点头,知道店内只有这样一把匕首之后,并没有急着惦挂那看上去普通的武器。云帆瞄了他一眼,此人虽长得比较的帅,但云帆不是花痴,更不是以貌取人之辈,虽然,如果来人是一个美女的话,他不介意多看上几眼的。 云帆将目光放到了匕首上面去,用手掂量了一下其物的重量,他发现铁做的匕首,有些沉手,估计加了点别的合金罢。这样的匕首,说实话,用来做飞刀,以普通人的腕力,是不大合适的。但云帆吃过金丹,区区沉手的匕首,只要熟悉了飞刀的使用技巧,那么,这样有鞘的武器,让它在空中飞翔,亦不会是难事。 大师兄静静地站在一边,而二师兄正仔细地研究那把长剑。他不在行,可他觉得应该花一点时间下去,知道得多一些嘛,于自己没有坏处。 轻轻的学着大师兄敲打长剑时的样子,云帆曲着手指,敲了敲匕首身,这样的敲打,显然不会令得短小的刀具,发出长剑般不大好听而足够响亮的声音。这也不会是一个爱刀之人,一个懂行的人所具有的试刀办法。 云帆很外行,而公子哥的注意力已转到了墙上的一把大刀上。默默地盯看着明显是不懂行的少年,以及有经验的公子哥之两种对待武器的不同方式,老师傅的脸上挂有笑意。他可以松懈,但他的徒弟们不能,敲打铁条的仍在继续,拉风箱的学徒擦擦汗水之后,亦是专注般在工作中。铁匠铺内,这时候的没人讲话,只有铁锤击打在通红铁条上的“丁丁”声,以及风箱拉动时的“呼呼”响,此外是安静的。 “老伯,这把匕首怎么卖?”这既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飞刀,却也不是让自己大失所望的作品,云帆觉得要问一个价钱,合适的话就将之买下。 这时候的二师兄也将手中的长剑放下来了,经过研究,他发现长剑很一般,估计他稍微用点力都能将它折断的,这样的武器,在他看来,实用价值不大。 “这把匕首是老夫早年间的作品,想不到还能入小哥的眼。”老师傅笑着道,“它摆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直到今日才迎来赏识它的人呐。”这既像是感叹,更带有某种程度的欣喜,“这样吧,小哥,如果你不嫌弃,这把匕首就送给你好了。” 有这样的好事?云帆感到疑惑了,他看了老师傅一眼,尔后瞧了瞧大师兄,说道:“老伯,这样不好吧?您还是说一个价钱,所谓……”他想说的是无功不受禄,随随便便接受一个陌生人的礼物,虽说自己已不是小孩子的年龄,不豫其中会有什么猫腻,却也不愿客气般拿人家的东西,他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老师傅打断了他的话,道:“就这样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他拿出了铁匠的硬气,或者说男人的果决来,不容云帆拒绝般,做出了这样的让云帆莫名其妙的决定。 一个知道师傅脾性的学徒差点忍不住要笑了,这时候的学徒正在拉着风箱呢,他一岔气,手臂几乎难以用上足够的力,使得燃烧着的火,立即弱了下去,被他的同伴提醒一句之后,顿了好几下才恢复过来。 “那好的,谢谢老师傅。”这是假装的豪爽吗?云帆也不知道,他老实不客气般收下了莫名而来的礼物之后,对着老人作揖,此为简单的感谢礼,这个世界上,许多时候,普通人就是这么做的。 “这把刀呢?”公子哥再次开口,他问的也是价钱。 老人伸出了五个手指,道:“五十两。”有这么贵的大刀吗?此店铺看上去很普通的样子,此老人看上去很平庸的样子,会是大师级的人物吗?这都是不知道内情,路过的人当听到老人此话时候的疑问,只是,此时没有路过而听到此话的人。 “不贵,不贵。”公子哥居然点点头,他似乎认同老人的开价,而那已经被送出去了的,在云帆手上的匕首,此人只是在刚刚入门的时候投来过些许的兴趣,这么快就将注意力转到了他手上的大刀上?有些怪异。 “老板,刀我要了,就这样的样式,可以定做二十把吗?”此人提了个要求。 “这阵子人手不足,订货也多,如果公子不急的话,半个月之后来取货吧。”老人在谈生意,他的角色转变很快,刚刚送给了云帆一把匕首,就好像转眼忘记了店内的一少年,两个道士那般,使得云帆想再次感谢,都有点不好意思于此时打扰了。 “可以的。”公子哥放下了定金,慢慢出了店门,而此时的老师傅恢复了脸上的笑意,转而问向云帆三人:“小哥,还有两位道长,你们还看上了那几件的,价钱上有优惠。”这又是另一幅面孔了,他在推销自己和学徒们的作品。 吃了人家的好处,云帆觉得不能一走了之的,他望着大师兄和二师兄,虽知道比起自己来,他的师兄们需要武器的可能性,十分的低,亦问了一句:“大师兄,你们挑一挑?”一把刀就要五十两,云帆不敢猜测,那些看上去或新或旧的武器,到底需要多少钱。这样一想,似乎一路走来,廉价的物品,在这样的打铁铺中,要颠覆自己那种“这个世界价廉物美”的看法了。 “就这把好了。”大师兄随意般从墙上取了一把弓下来,握在手中。比起云帆,他还未能完全看出,老人话里的语气,有多少强卖的成分在。 作为在武器锻造界有几分薄名的老人,需要耍这样低劣的手段吗?常人的理解,是不需要如此的,理解老铁匠的人,像他的徒弟,都知道,他只是有喜好送人武器的癖好,更有在自己作品的价钱上面,不松动牙口的坚持。让云帆三人挑一挑感兴趣的武器,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看看吧,刚才老人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存有多少的商人市侩之色嘛。云帆没去注意,不代表一向憨厚的二师兄没有注意到的。 “这把弓马马虎虎吧。”老师傅的眼里,没有露出钱眼的光彩,他终于表现出了一点专业人士的水平来,“对于初学者,用作入门之用,也足够了。”刀剑云帆不懂,弓箭更一窍不通的,他的在家中别院,李石他们住处的兵器库里,见是见过弓箭这样的十八般武器之一,几个月以来,并没有学习过射箭的。他学会了骑马,似乎弓箭也应该要学一学。 “这个给五两就行了。”不知是看云帆三人顺眼,或者是大师兄手中的弓真如其人说得马马虎虎,只值得这个价钱,反正云帆做好了的被宰一刀的准备,是落空了。 “好!”这才是真的爽快,云帆连忙付钱。这样的爽快之后,是老师傅赠送了十多支箭,使得云帆又送上一通感谢。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两盆洗脚水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是一个运气降临的日子吗?云帆的运气除了遇到钟老头,找回这个世界的亲人,还有于花山上吃过老道士师伯的金丹,以及当自己的往北出游,送来了两个师兄,等等靠着运气,更靠着实力得来的收获之外,今日的获赠匕首,确实显得不大起眼。但云帆高兴起来了,这是他们三人在打铁铺呆了一阵,转而离开之后,那有几分怪癖的老师傅抬手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目送几人离开之时,走在街上的云帆心中的乐意。 “这老人家不错。”走出了十多步路,云帆对着身后的大师兄和二师兄说道。 笑眯眯的田鹏飞,和带着几分不解的胡铨,听了云帆此话,居然也点头认同,道了一声“是的”。 “不过我总觉得,觉得有点……”此为二师兄的话,他感到的不解,光盯看着手中的弓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家。”云帆笑言,“师兄,你们会用弓箭吗?”似乎在他的印象中,他的两位师兄没在武器的使用方面,表现出足够的技巧来,像用刀用剑的时候,几乎不曾见到的。 “弓箭是帮师弟你买的,我们用不着。”田鹏飞答道,“而且,对于兵器的使用,我们真不在行。”这话就表明了,他们做不了云帆的师傅,若要将骑射学习好,云帆需要向别的师傅学习。 云帆抬头望天,见不到一只飞鸟。他看看大师兄手中的弓,以及二师兄手上那只箭囊,摇摇头道:“看来在皇城里面,弓箭是很难有用武之地的,师弟只好晚些时候,再去练习练习。”这话听起来,好像云帆无师自通,懂得射箭的诀窍一般,其实,他所说的练习,仅仅是野路子般的胡乱摸索,就如少年时代的乡村生活里,使用弹弓骚扰树上的小鸟一样,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准星的玩乐罢。 “哦,师弟懂得射箭之术?”大师兄表示着他的好奇之意。 “是呀,怎么没听师弟说过的?”二师兄亦有着诧异。 “师弟估摸着,跟抛掷石子,应该有共同之处吧?”云帆以不大肯定的语气,说道。也是,在北上的这些日子里,他不止一次使用过石子这种的暗器,而且大多数时候的击打,总可以击中目标,这一点准星,二师兄自愧不如的。这样想来,云帆师弟似乎真有几分天赋。 两人点头,他们皆想到了云帆那几次较为出彩的抛掷上面去,“嗯,师弟不提起,我们都要忘记了,你还会这一手的。” 几人慢慢往前,云帆忽而生出危险来临的警觉,他立即喊了一声“慢!”,就停止了三人的脚步,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他们将要走过的临街房子里,那扇开着的门忽然露出半只木盘来,接而是盘中的水扬手而出,泼洒了一地。 三人面面相觑,继而是一声轻笑。 “师弟,你的直觉很准嘛。”免去了洗脚水的淋身,大师兄笑侃着道。 危险原是这样泼洒而出的脏水,云帆有些哭笑不得,他“靠”了一声,摸摸下巴,手中触觉,根本就没有感应到胡须的,他正当少年。 “这盆洗脚水,真出乎我们的意料呀。”云帆自嘲,同是京城,怎么昨日就有那尽责的大妈,以及爱干净的路人,保持着街面的整洁,而今日顺着步子,到了这处地方,就有截然不同的习惯呢?这还是大越朝的京城吗? 三人立定说话的时候,第二盘脏水再次被主人家倒了出街面,云帆还抱有应该会有人过来管一管的想法,但他这样美好的想法,得不到别人的响应。负责任的大妈,以及保持着良好习惯的住民,在此处是见不到的。 轻巧地从这家房子前过去,当过去的时候,云帆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他见到一个大老爷般的汉子,正一脸惬意般将双脚伸入那只木盘,而旁边伺候着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慢慢地往木盘倒入温热适中的水,烟气慢慢上升,使得从外往内看,看不大清楚屋内的人,所以云帆没有记住汉子,以及女子的脸,就与大师兄、二师兄过去了。 走在金陵城中,云帆需要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刚才的所谓“危险”过去之后,要轻易得到这样的轻松感,相对来说好像容易了点。这不是因了手中有那普通的匕首,这也不是因了心中有找到江湖味道的亲切,这只是走在石板路上,那不过于严厉的卫生催促,没有那个世界里,大妈时刻盯住的紧张而已。一盆水所带来的,大抵就是没有大妈们虎视眈眈的一种轻松罢。而若是让云帆选择,他不大愿意见到时刻盯紧街面的没有戴着袖章的大妈,更希望见到些,莫名泼洒出来的洗脚水,似乎后者才更近于这个世界的卫生习惯?云帆自己也说不准。 同样是路上,大师兄和二师兄正在慢慢适应金陵的不同于章州,不同于平远,不同于花山的土著们的生活节奏。昨日晚上听说书人江大师讲故事,那于他们而言,引人入胜的故事,使得他们于这样的日子里,感到足量的放松矣。云帆师弟的入了打铁铺挑选一件两件兵器,其实在他们的早已知道师弟的江湖梦而言,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虽然那打铁铺的老师傅,当送出匕首时候,加上叫他们挑选武器那时,给予他们的,是一种和其他生意人一样的嘴脸,他们后知后觉,只在云帆师弟有意提醒之后才醒悟的,但他们总不会如其他俗人一般,耿耿于怀,他们的从山上下来,要适应这个世俗的世界,未曾熟透之前,是不会有近乎于麻木的感觉的。 金陵的风,当这样的初冬,有其冰冻之处,亦有其温和之处,这不会是矛盾的,即便是矛盾,对于城里的住民,就是熟悉的。云帆和他的两个师兄走在金陵城西的街道上,走在见到泼出洗脚水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大街上,那一种可算是“危险”的气息去掉之后,抬一抬脚,云帆三人所感受到的,已不会是人生地不熟的孤独。这正是他们的走入了一条茶叶街的时候,云帆拍拍脑子,自己的子芋兄弟所提示过的,找到他的联系方式,不正是那处南嘉茶行的所在吗? 摸了摸怀里的玉佩,他往着街边的店铺数了数,而且有心般找了找,是暂时没能见到可以联系到其人的店铺的。虽都是京西,但金陵是足够大的,他们昨日从某一个城门入来,于这样茶叶铺的集中地,还未到找到南嘉茶行的时候。他的手中并没有详细的地图,他的手中也没有那一个世界里,可供准确找寻的电子地图,他手中不会存在智能手机的。 这怎么办?云帆不会叹气,在他的预想之中,找寻子芋兄弟的日子,在两三天之后,计划中的事情,他可以淡定。 第二百五十八章 腊肉,小子,橘子皮 - 花山 - 卡拉左夫 昨日的赵子芋下厨帮兄长做了一席宴席之后,心中的尚未完全通透的思念就被放到了一边,她还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嘛,所以所谓的烦躁,当遇上亲情,遇上兄长的从塞外归来,自然可以被挤在一边的。她可以起得早,她可以暂时将那时节的少女的心思,压抑着,或者说是晾摊着,很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感觉:虽她是一个少女…… 少女的心事,暂不去管它。 “师兄,这就是金陵呀,比起平远来,确实要繁华很多。”金陵西边,某一家客栈房间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对着另一个道士说道。 “是呀,师弟,这就是金陵,是大越朝的国都了。怎么样,是不是跟为兄说的那样,繁华十分之地,以我们在山上时的想象,是不可能想得到这样一幅图画的?”师兄模样的道士笑道。 “是呀,没有下山之前,从师父师伯师叔口中知道,山下的世界,是很精彩的。听说了好久,师弟心中有这样的冲动,要到这样热闹的世界去看一看,摸一摸。”师弟答道。 “呵呵,以前师兄也曾这样想过,山上的日子是清贫的,山下的世界却是如此的美妙。但是,师父曾经教导过我们,追求武道的高境界,就不能因了山下这样的繁华,而迷惑了自己的眼。所以,师弟,看一看,摸一摸,这就很好,我们要做的,只是当一个旁观者,当需要我们努力而前的时候,就得以毅力,以意志力,将不必要的执念去掉。”明清这些话,像是有感而发,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师弟,跟着自己下一趟山,就因了山下的繁华,而迷失了自己的眼睛,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这样的教训,赤松居的历史中,曾有过这样不听从长辈教导的例子,到了如此美妙的世界,玩乐的心思来了,就抛弃了本来的追求武道究极的目的。 “知道的,师兄,我会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执念的。”做师兄的明清听过师父的教导,作为师弟的明净,亦历经过这样的教诲。 “这样很好。”将窗户关上,明清转过身来,道:“师弟,下午咱们就到城里随意地走走,这样站在高楼上的旁观,是不如融入人群中,仔细体味其中的味道的。”知道自家师弟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明清亦不愿意,下一次山来,因了长辈曾经的教诲,而事事小心,于所谓的世俗有一种隔离的境况。师父曾说过,因咽废食,他们不会由于保守的态度,而对于必要的人事,视而不见,抱有逃避态度的。 “嗯,”明净点头,“师兄,我们要去哪里逛一逛,师弟听你的。” 师兄师弟的故事,不止是金陵城里所有,但金陵城里所生发的,是这个故事里,不容回避的存在。 “师父,那把匕首,您老人家就这样送人了?”打铁铺里,学徒中的某甲对着老师傅问道,他的态度足够恭谨的,虽然他亦知道,自家师父的习惯便是如此,许多时候,赠送一个陌生人一件亲手做出来的武器,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他仍忍不住少年的好奇心,得问上一问的。 “小子,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为师这样的做法,不大合理?”老师傅笑了笑,他没有看自己的徒弟一眼,他的心中在想着些什么,恐怕只有他知道了。 “师父,弟子不是心中奇怪吗?所以要问一问,若师父觉得不方便,就当弟子没问喽?”这是老师傅的小徒弟,他很有仗着自己年纪最小的身份,问过一些在他的师兄们,较为敏感的问题。许多时候,他都能从自己的师父处,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希望这一次不会例外。 “你小子,”老师傅笑了笑,这一次出乎小徒弟的意料,他继而言道:“缘分这回事呀,你小子还不大懂,等你长大一点就明白的。”这句话后,老师傅闭上了眼,他要闭目养神,或者是因了早起的缘故,身体累了? “师父。”小徒弟上前摇了摇老铁匠的手臂,这样的亲密举动,会有几分效果吗?至少此时的老师傅,他故作无动于衷的。 “好了,”老师傅拍拍徒弟的手,他的眼镜闭着,养着的神采,不会立即放送出来。 一阵风刮过,再一阵风刮过,刮走了金陵某座城门的咸鱼味,刮走了隔夜的火锅店的油辣味。冬天来得及时,冬天来得是时候,对于已经备好了厚衣的人来说,风的大与不大,跟他们的关系不大,他们去岁如何度过这样的冬日,今年亦然,不会有多大的不同的。 挂在街角处的腊肉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之下,滴下了它的油水,这看起来天然的油水,于地面之上留下黑赤的印迹,过路人小心般不会让自己走在这样的腊肉底下。这都是些土著们,每年的这个时候的同样是土著的晾晒习惯,他们已经保持了许多年的。 云帆的刚好抬头,虽见不到那飞翔于高空的小鸟,看不到那更高处的老鹰,更看不到那不存在这个世界的铁鸟,也就是飞机。他偶然般于几家茶叶店的屋檐下,见到晾晒着的腊肉,莫名般叫他想起了过去时候,那个世界里,空气已不大纯洁的城市中,于冬天的风中摆动的猪肉。 可以吃上一口吗?云帆赶紧的追上了师兄们的脚步,他很想以下了花山时候的跳跃,跳到那晾晒着的猪肉的高度,好好的近距离看一看不属于他的腊肉,若可以的话,就摘取一份过年之前的礼物。但他不能这样做的,他得跟上他的师兄,他同时得遵守皇都的所谓的规则,不能不问自取。 脚底下是足够硬朗的石板,脚底下是足以让一台两台三台马车通过的宽阔的街面,当这样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往着北边的目的地,走了一段不短的路了。 前方是什么地方,前方之所在,正在他的心中,也在他的师兄们心中,虽然这时候,他觉得比起自己来,他的两位师兄,不会更关注下一站他们可以游玩之所在的。他的于记忆中,所知道的金陵的一切,当走过了如此一段路,对不上号之后,更叫他感到前一世界的认识,不可靠,不能生吞活剥般转移过来的弊端了。 云帆没有气馁,他亦不会如何去苦笑。苦笑作为一种不得已的感觉,他觉得有应该远离的必要。 一脚将地上的橘子皮踢开,云帆发现差一点就将这样的礼物送到陌生人的脚下,这时候他几乎要笑了。倘若橘子皮是石子,那么这样一脚,肯定可以伤害到前面的那个走路不小心的小子的。 小子恰恰停住了脚步,他的停下来,不是因为那不起眼的橘子皮。橘子皮只在踢中它的云帆处,受到不必要的关注。那走路不小心的小子忽然拍拍自己的额头,还未停留多久,就立即转身,往着某个目标而去。自然,他的所要到达的地方,凭着一个陌生人的猜想,不会有准确的答案,这样无聊中去关注如此不大起眼的小子的陌生人,亦大抵是不存在的。 “小子,**的给老子站住!”忽然一声大喝由远及近,其目标正是那忽而转身离去的小子。 如一只被惊吓的兔子般,少年发现了来人,却不忘对着来人扮一个鬼脸,嬉笑着跑开。这时候的少年,在云帆以为如一只兔子,而在那追赶他的人呢?这活脱脱就是一个顽皮的家伙,专门爱搞破坏的家伙,只要将之逮住,此人心中所想,肯定得好好修理他一顿的。 所以街面上的人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在追赶,他们很快消失在这边人的视线之中,同时又进入了那边人的视线里。光天白日之下,这样的闹剧,其实根本就不是闹剧嘛。大人们不会如何关注,只有那些顽童们,认得奔跑在前面的少年的孩子们,方会在心中暗暗期盼,就让那好玩的某哥多跑出几条街罢,这样一来,作为旁观者,他们才会以自己的笑声,来痛快地乐上一乐。 云帆看看自己的两位师兄,再看看自己,原来看上去自以为的自己好像有多么的成熟,其实跟那跑在前面的少年那样,自己的年龄还小的很呢?可少年人有他这样年龄的玩耍之乐,自己却早就跨过了这样的年纪,进入了成人的世界。这应该说是遗憾,还是值得庆幸呢? 不摇头,他笑了笑。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总应该有他所要做的事情,并且为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明确目标而往前,而努力的。自己就不应该将自身跟那个还不识得愁滋味的少年相比较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学术问题 - 花山 - 卡拉左夫 “哈哈哈,你抓不到我。”远远地跑开了的少年,发出这样的笑声来,耳尖的云帆可清楚听到。 “大师兄,咱们到了没有?”云帆对着走在前方的田鹏飞随意问道。这是上午,这更近于是中午了,但他的脚不累。 “应该还没到,”大师兄亦随意答道,“不知道师弟你们饿了没,不如咱们找一处地方,好好坐坐,顺便嘛,还可以研究研究这把弓箭。”他指的正是二师兄手里拿着的,云帆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长弓。 走过那处茶叶铺的集中地之后,云帆才发现,现下他们所处的,已不是门口屋檐上挂有滴油腊肉的销售茶叶的门户,这是另外一些,譬如杂货,譬如不大起眼的小饭馆,乃至于藏有简陋旅店之所在。这叫什么地方?从广义上讲,算是京西,大抵亦不为过。 云帆摸摸肚皮,他还未到进食的时候,于是摇头,道:“还不饿的,二师兄你们呢?”对于立马找一处地方坐着,他是无可无不可的。研究长弓或者匕首,晚上时候亦不迟的。 两人的目光皆放到了胡铨身上,这个负责拿长弓的道士,忙摆着手道:“还不饿,还不饿,不如再走一走?”走到哪里去,又如何个走法这样的问题显然此时的二师兄,心中不会有多少的计较。 “嗯,”大师兄也想慢慢的看一看京城里面,那些普通人的生活,作为外来的人,他觉得慢慢地看,不需要急着一步就达到什么目的,是最为合适和必要的。这样的上午之末,午后之前,到底需要做一些什么,才不会有时间浪费的嫌疑呢?大师兄往着四周看看,人多的是的金陵,在这京西的某个角落里,亦未见到少了多少人的样子。 这是热闹和繁华之地,人多就是最主要的一个特点。 “那就先再走走喽。” 一秒一秒的时间,一分一分的时间,便在几人用脚步丈量着大街,丈量着小巷的时候,慢慢过去。冬天比起春天或者夏天,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总是以为,当这样的白天里,无论是阴晴,时间的脚步总是要快上几分的。人在光亮的空间中,相比于黑暗里,所能得到的积极的东西,也总是要多几分的,这就导致了,于这样的时空里,白日的宝贵,用于正事上,是必然的。 无论金陵有没有宵禁,白日里的正经,亦要比夜晚的正经,正经得多。 秦淮十里胭脂浓,这只是云帆那一个时空,于古金陵的一种模糊看法。他的到达金陵,才不过一天两天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里的烟花般绚烂的夜景。现下更不是时候,大白天里,只能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到处看看以及摸摸的。 一步两步加上三步,云帆见不到可供投篮的篮球架。当他的目光从形色之人的整体上放到过路女子身上时,他有了些许的发现。这虽然是一个相对于他的前一个世界,要保守得多的新世界,可亦不能妨碍他将目光放在普通女子身上时,发现,这样的金陵,比起章州,实在更可以让一个外乡人感觉到,衣着相对保守的异性,于其行走之中,像是有一种云帆暂时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的气质。 对的,就是气质。这是受了皇都气的熏陶长大的女子吗?或许这根本就如云帆他们一样,是外来的人?云帆不可能轻易就得出什么结论的。更何况,大户人家的女子,想必亦不会单身而行,这样的世界里,在挂有厚厚的帘布之轿子马车中出行,才是正常的。 那么,云帆所见到的普通女子,就只能是普通女子了。那他还看不透的气质,也可能就是此座城池外,厚实而宏伟的城墙,以及看上去不普通的城门一样,要比起大越朝的其他城池耀眼几分,同时厚重几分罢了。 但厚实安放在女子身上,是为合适的用语吗?云帆思考着,他尚未见到独自走着,如他的前世大城市里,娇艳十分的暴露而出色的异性呀。 所以厚实,或是不合适的词语。 从某个过路的女子脸上掠过,云帆若有所思。及笄与否,光从发型上可见一斑的,就譬如他家中的那两个娇美的婢女,作为未出嫁的女子,就显然跟这个女子的发型不一样。 师弟在走神,被大师兄发现了。 “小师弟,非礼勿视呀。”田鹏飞忽然来了一句圣人的教诲。 “呵呵。”云帆很快地从他的思考中跳出来,所谓的“非礼勿视”,在这个世界里,已不能说用有市场来形容的,这作为圣人的话语,被许许多多的人视为圭臬的。走在街上,肆意盯视路人,盯视异性,许多时候只有所谓的浪荡子才会具有的行径。所以此时的云帆,感觉自己很有几分异类的样子。 他差点就脸红了。 “大师兄,你可是冤枉了我了。”不得不说,云帆的脸皮不会如当初那么嫩,“刚才师弟只是在想一个,一个学术上的问题,而走神罢。”这时候的他,亦不管自家师兄听不听得懂学术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脸皮不薄,云帆却没有控制住,蹦出一个“生僻”而先进的词语来。 “学术?”果然大师兄和二师兄皆被这两个字吸引住了,在他们听来,这个词语,是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的。从字面上理解,他们觉得抽象。 “师弟,什么叫学术?”胡铨问道。 成功的岔开话题,云帆有些许的得意,他眨眨眼之后,道:“诶呀,学术这个词汇,师弟都忘记了从何处听来的,好像是昨晚吃饭时,那家火锅店内,某个人讲过的吧?”他不大肯定的语气,道出了这个词语的来源,“至于它是什么意思,师弟觉得,不外乎是一种学问上的,比较严肃的讨论吧?”这仍是抽象的回答。 “这样呀?”大师兄看看云帆,然后瞧瞧胡铨,“看来为兄也得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书籍,不能将当年打下的基础松懈了呀。”显然,都是抽象,在田鹏飞的眼里,学术应该就是相对来说,比较深奥些的书籍里的学问罢了。 “哦?”二师兄若有所思,憨厚老实的人,其实在搞学问这方面,隐隐有其比较突出的特点,便是容易将整个人沉浸到书的,知识的养分中去,“不知师弟说的学术,跟道家中的道,跟佛家上的禅,是差不多的吗?” 二师兄问了一个学术上的问题,云帆立即拍掌,笑道:“嗯,还是二师兄敏锐,一下子就抓住重点了,以师弟看来,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五六分的肯定,便是赞叹罢。 “哈哈,不愧是二师弟,看来为兄要多向二师弟学习才是。”田鹏飞也替胡铨感到高兴,这是真正的师兄弟感情,他不会有任何的嫉妒之处。 学道之人嘛,总还是要有这样的胸襟的。 第二百六十章 食为天 - 花山 - 卡拉左夫 “讨论完如此严肃的问题之后,师兄们,咱们是不是也要讲讲俗气的需求呢?”刚好来到一处酒楼边,云帆指着那悬挂着的招牌,笑道。 “食为天?这名字不错。”大师兄抬头见到招牌,读出了它的名字。 “嗯,民以食为天,不知道这家酒楼如何?”二师兄率先将酒楼名字的出处道了出来,很显然,在山上的这些年,其实大师兄也好,二师兄也罢,都不可能完全跟这个世俗的世界隔绝的。民以食为天,句子中的“民”,就不分山下或者山下。 “二师兄说的不错,此名字的出处,应该就是这句话了。”云帆亦认同胡铨的说法。在他的认识中,很是见过些形形色色的饭店餐馆招牌,许多时候的名号听起来响亮,吃过之后总觉得差强人意甚至是名不副实的,这就给了云帆这样的“教训”:不能因美好的名字,就对于此家酒楼饭馆吃这方面,抱有过高的期待,毕竟东西是人做出来而不是写出来的。 当踏入这家酒楼,云帆心中一动,自己的记忆中,似乎在另一个时空里,见到过类近于食为天这样的餐馆,可惜的是,那时候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丝,无缘或者说钱包不鼓,没到那种地方进食过。 今时不同往日?云帆却不会有这样翘尾巴的得意,他只是由酒楼的名字,想到了某一样东西上面去而已。 找到较好的位置坐下,小二热情的送来一壶热茶,云帆顺手点上几个菜之后,在小二离开之前,忽然对着这个陌生人问了一句“这位大哥,你们店的老板,是南方人吗?”话有些莫名其妙,至少田鹏飞和胡铨是这样觉得的,但身处服务性行业的小二,年纪虽然不大,可阅历不薄,他闻言笑道:“客官何以有此言?”听上去这小二多少有几分文化的样子,其实这个世界里的用语,有通俗的,自然亦包含着一些文雅之语,都不出奇的。 “呵呵,只是随意问问而已。”刚才心中的念头,就是因了入店门的时候,所生出的一种比较强烈,但又来得莫名的亲切感,因在这个酒楼里,云帆居然闻到了些许的那个家乡的味道,这应该是一种错觉? “对的,客官。”给出这个答案之后,小二就离开了。 云帆心中松了松后,他便听到大师兄倒出三杯茶之后的疑问:“小师弟,你知道这酒楼的老板?”田鹏飞本来想说“认识”的,转为“知道”,仅仅是临时改口,觉得后者相对来说,恰当一些。 一口喝下半杯茶,云帆觉得就这一下子,好像热茶可以让自己出一些汗一样。他才接过话头,道:“不是的,大师兄,只是在进来的时候,不知是门口的摆设,或者是这里面某样东西的摆放,让师弟我感受到了一点南边的习惯,所以顺口问一问喽。”他瞄了好几眼这里的摆设,还是不能找出所谓的亲切感的来源,他有些确定,或者是自己感觉有误了。 感觉这样东西,实在有些抽象的同时,很难用一句两句话来解释清楚,虽大师兄和二师兄是追求长生之道的修道之人,而放在这时候,对于云帆师弟的所谓感觉,得了这样的回答之后,只微微点头,或者还是点头,表示着对于那较为模糊的,只属于云帆一人的感觉认同一下而已。 感觉就是感觉,他们没有深入去讨论的意思。云帆再喝下那半杯茶,他想将一时的疑惑暂时放下。纠结于某样还不通透的事物,实在有浪费时间的嫌疑呀。 “来,这茶水虽然大众,还可以解解渴的。”食为天这张招牌背后的茶水,不过如此罢了,可比起云帆所到过的其他饭馆酒楼,仍要高出一些的样子来,他为自己,也为他的两位师兄续了些茶。 冬天不是容易口渴的季节,何况他们早上出门来,所走过的路,其实是不长的。云帆稍微意思一下,让茶杯里的水不至于过满,同时又兼顾着水的温度。在说话的时候,二师兄将长弓放在一边,他没有东张西望,他却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对着他的师兄弟说了一句“师兄,师弟,那边的两人,我们是不是见过的?”尽管在适应着山下的世界,而且比起刚下山时,胡铨已不大会有从章州的繁华大街处通过时的那种极度的不适应,眼花缭乱之后的不安乃至于慌乱了,他的对于见过一次两次的人,仍达不到再次遇见之时,就立即可以认出的水平。 记忆力嘛,那也是相对来说的,可能识物方面不差,可认人的话,就要打些折扣,对于从山上来的人来说,亦是正常的。 云帆忙顺着二师兄所指的方向看了看,他果然从那一张桌子上,见到了两个道士模样的家伙,凭着自己的记忆力,他很快就记起来了,那两人应该在棋盘山时候,是见过一两面的。 “好像是叫明清还是明净,对吧,大师兄?”赤松居这个名字的记取,比起两个道士的外号,要容易得多,云帆的留有印象,就是因了赤松居,怎么说都是跟七子剑派还有八极门,洪湖帮等齐名的所谓大门派呀。 田鹏飞的肯定,就足以证明了,同一家酒楼里用餐中的道士,正是他们的“熟人”。当云帆的发现明清明净,同样的,明清亦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应该能认出云帆来的。毕竟怎么说呢,在棋盘山的宝库里面,云帆这个年轻人的有胆量和勇气,在巨猿面前通过点燃炮竹这样的举动,惊吓住那力大无穷的畜生,大门派的代表们,想不稍微注意且记住云帆这个后生,都显得不大可能的。 明清似乎对着这边微微示意,他送来了一点笑意,大师兄同样回以基本对等的善意。这发生在一口茶的时间里,之后双方就没有任何的动作了。明清们打过招呼就埋头于吃,继而是时不时的跟自家师弟讲解点什么,而这边的云帆三人,更是不会起身,到那没有过接触,不存在交情的一桌子去的,这是常理。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这些江湖人。”云帆终于确定,他曾经以为的金陵就是一个不同于章州平远的圈子,可以隔绝江湖人士的看法,是不正确的。无处不江湖的世界,只在于能不能发现而已,就如那闪发着光彩的猪肉刀,就如此时这家食为天酒楼里,见到的赤松居道士,有江湖人,就很可算江湖的世界罢。 “嗯,”田鹏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毕竟这里是京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有江湖人的存在,一点都不出奇。”相对而言,大师兄习惯山下世界,接近了地气之速度,要比二师兄快,是毫无疑问的了,这不连三教九流都出来了,不就是明证吗? “其实我们算是江湖人吗?”胡铨问道,他所要问的,既是田鹏飞,又是云帆,这个问题,令他心存疑惑,或是这些日子里,几人一路北来,所见到的江湖人,实在是不少的。打过交道之后,便增加了疑惑,疑惑身份上的问题,这也是适应期的正常反应吗? “以前听说,武林中人都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二师兄觉得,我们是这样的人吗?”又是云帆这小子,他笑了笑。 “这个,”望望对面的大师兄,再望望身侧的三师弟,胡铨说道:“应该不算吧?” “其实呀,师弟,咱们修道之人,就这种身份,就很可以跟那些人有最大的不同了。”大师兄解释着,“不过,师傅曾有言,出世是修道,入世也是修道,只要秉持着那份道心,秉持着我们那种追求,就可以了的。二师弟不要有什么疑惑,山下的世界嘛,既跟我们有关,亦跟我们无关。”后半句很有几分禅机,是大师兄故装高深吗?看样子不像。 提到师傅,二师兄又坚定而明朗起来了,老道士所教导过的一切,都在他的心中。无论是历历在目,还是暂时的隐伏着,都可以成为影响胡铨行动的准则。他似乎很快就将那一时所得的疑惑清理出体外,一如云帆的为冯丁山解除体内的毒素。 “是的,师兄。”脸上一正的胡铨,以云帆很少听到的语气,道了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很有几分道的力量。这样的坚定,在外行人看来,普普通通,在内行人眼里,却较为难得。修道便包含着修心,这一次胡铨刚要步入一所未知的门户,而叫田鹏飞拉了回来,调整方向之后,他的前路,似乎更明亮了的样子。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吗?云帆似懂非懂。 菜很快就上来了,云帆不会有出家人的矜持,像那老和尚,或者像那些守着律条的道士一般,他随心所欲,很自然地对付着自己的肚皮问题。民以食为天,他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同样的,尽管山上的日子清贫而不清苦,田鹏飞和胡铨,自保持着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对于吃喝,简单应对就是了,他们没有因了在山下,要在山下历练一番,而刻意改变自己的习惯,从而欲凭借着这些旁枝末节的改变,来适应山下的一切。 “几位,慢走啊。”离开的时候,食为天的老板居然亲自将云帆三人送出店门,其实对于老顾客或者是新顾客,梅世海都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只要走得开,他是不介意送一送这些食客们的。生意人的那团和气之外,梅老板觉得这样的一送,会给客人带去点宾至如归的感觉,这是他的生意之道,不特是自己,对于店内的员工,梅世海都是这样要求下去的。 这时候的云帆没有矜持般微微点头,虽然很多的食客,就喜欢这样做。他摸过肚皮之后,听了食为天老板的这句话,于其话音里,听到了自己另一个故乡里,那些自己熟悉的不熟悉的乡人,同一个地方的人那自己耳熟能详的口音。 对的,从口音上判断,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人。 “老板,你是岭南人?” 微微惊讶之后,梅世海笑道:“对呀,在下正是那边人士,小兄弟知道岭南?” “知,老细,甘下次再来帮衬你,记得到时比番滴优惠喔。”几个月的时间,云帆所说的,是这个世界里的虽不陌生,但同样不会太熟悉的话语,几个月后的今天,当他的从这家酒楼出来,忽而迸发出的自家那一个家乡的乡音,他觉得已有了几分生疏的样子,其实这样纯熟的话音,很可让食为天的老板再次惊讶。看上去根本就不像南方人的云帆,居然会讲白话,他顿时大笑着,握了握云帆的手,道:“一定一定,就怕到时兄弟事忙,吾肯比面。” 握手之后,云帆和梅世海挥手而别,这是一次简单的普通的酒楼老板跟年轻食客的带点热情的告别罢,在旁人看来,事极平常。 走出几步,大师兄问道:“师弟,刚才你们说的什么,为兄一点都听不懂?”确实,南方的白话,就如北边的官话,若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操这两种相差甚远的语言的人之交流,肯定会是一件难事。大师兄和二师兄听不懂,亦很正常。 云帆解释一遍之后,给出了自己会这种语言的缘由:“混吃的那些年,曾跟一个来自岭南的人学习过这种语言。”这就是成立的理由,大师兄和二师兄皆点头道:“原来如此。”就轻易将这个问题放过,这样的午后,他们仍想到那处可供玩耍的地方去,走上一走。 第二百六十一章 陆园 - 花山 - 卡拉左夫 年轻人怀着期待而来,所想象中的事物总是美好的。当云帆三人到了那处景点,要入内观赏一番时,才发现大门的紧闭。这不是用来住人的私宅,从某个大爷处打听到的消息表明,这也不会是私人的后花园。 陆园作为向大众开放的一处可以游玩之地,今日居然关门了?云帆这个外乡人不解,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存有疑惑。按照云帆的一些游玩的经历,今日非特殊日子,断不可能是因了游人太多,而限制人的入内罢? 吃了闭门羹,云帆忍不住上前,到那两扇关闭着的门前去,他要学着孩子般,希望通过两扇门中间的隙缝,往里面观瞧一下。手扶着门板,他很快就找到了不完全严丝合缝,那中间的空隙。闭着一只眼,睁着另一只眼的云帆,透过这样的隙缝,只勉强见到里面的半块照壁。 他仔细地听了听,里面似乎有些许的声响,这得益于他的强于常人的耳力,倘非如此,普通人根本就不能听得见这样的动静。 “师弟,算了吧,还是改天再过来。”心中有疑惑,可明摆着的已经关上了大门,大师兄不会有越墙而入的想法。 相比之下,胡铨亦没有云帆这样热切的心,对于游逛,他只愿意跟在后面而不会主动带队往此处,往彼处玩耍的。二师兄不是一个懂得玩耍之乐的人。 “里面好像有人呀。”退了回来的云帆说道,“可这张牌子是什么意思?”他所指,就是挂在门的中间,那张写着“今日闭园”的牌子,刚才他的往里面瞄了一眼,就是拨开木牌之后,才窥探到那处照壁的。 “大概是平时维护此座房子的人。”对着门户看了一眼之后,大师兄言道。 “嗯,也有可能。”兴冲冲而来,却要败兴而返,对于年轻人来说,总会不大愉快的。可他们要入内游玩,而不是干些别的勾当,因此听了大师兄这样的判断,云帆只能收起那份心思,这或许得归咎于一种运气?寻隐者不遇的霉运。 倚在陆园大门前的其中一只狮子边,云帆以为这应该就是狮子的,他用手摸摸石做的动物,忽然想到了前一个世界里,国人经典的习惯,便是在景点处留下“某某到此一游”这样的文字,稍微观察一下,他没有从这样有了些年份的石狮子处,发现那种熟悉的习惯。 此时不会有相机,而云帆亦不会生出若有相机在此,照一张相片以作留念的想法。拍拍狮子头之后,他道了声“那咱们走吧。” 田、胡二人刚想赞同云帆的意见,离开此地,这时候的大门居然“吱呀”一声开了。门开处,走出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来,他刚刚出来,那两扇门像是安好了自动装置似得,很快就关上了。 “喂,这位兄弟,能不能打开门让我们入内,参观参观?”发现出来了一个小厮,云帆眼珠子一转,许多时候所谓要内部整修或者暂时关闭着的景点,总会有那么一些空隙可以钻,让等候着的一小部分人可以入内走走的。这时候门外人要做的,是相应般送出一点意思,这一套,在人情的国度里,很是屡试不爽。云帆这个已经不纯洁了的少年,当然立即想到了这一面去。 “你是谁呀,想干什么?”小厮警觉性很高的样子,他看都不看云帆手里的那一把通宝。 知道自家的师弟还是没有打消入内的想法,大师兄和二师兄自然不会选择立即离开的,共同进退嘛,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吗?虽然用在此处,并不十分合适。 “是这样的,小兄弟。”这小厮的年纪不会比云帆小多少,但云帆喜欢这样叫人,“我们慕名而来,想到这陆园里面去游逛一番,却刚好遇到今日没有开放。不知小兄弟可否通融,让我们几个入内一玩呢?”云帆没有从这小子脸上见到那种遇见铜板遇见碎银时候,有喜色的表情,所以他顺势将手里的物事放回自己的口袋。说起来,对于这样的伎俩,云帆这个穿越者是没有多少经验的,他总觉得这样的做法,非不得已就不要去干,而他记忆当中,好像就没有亲自干过这样的勾当。 人情社会,自是那个人情社会,而云帆许多时候,不大吃那一套的。可以说,他的此次眼珠子转动,纯粹是临时起意罢,他要测验一下眼前小子的心。 小厮指了指身后那张斜挂着的牌子,道了一句“今日我家公子在此处游玩,我看这位小哥还是改日再来吧。”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他的态度很有几分傲慢,这样不应该在这种年龄段的少年身上见到的“成熟”,叫云帆皱皱眉头,他终于知道所谓的“今日闭园”是怎么回事了。 有等级的世界,权贵的社会,便就是如此的,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的好,很轻松就被他遇上了。要不要大喝一声“去你妈的包场”,然后握着拳头砸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公子哥脸上呢?因许多时候,作为主角的,当见到这种烦心的事情,总喜欢取出该有的王霸之气,狠狠教训自己的敌手的。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是一个云帆尚未完全熟悉的世界,他不会这样做的。云帆懂得控制自己,更何况,这是京城,卧虎藏龙的京城,对于包场这么惹人厌的事情,云帆一笑置之,因这时候的小厮已经离开,他抬着头的样子,很是得意,他应该不会是打酱油去的,他应该是出来帮那公子哥办事,譬如买点臭豆腐啦,买些吃喝的东西啦。云帆一概不知,亦不感兴趣。 很轻松就将那萌芽状态的怒气去掉,三师弟转过身来,对着自己的师兄们道:“既然已经被人家包场了,大师兄,二师兄,咱们改日再来,如何?” 田鹏飞却出乎云帆的意料般道了句:“若师弟想入内,咱们大可越过这堵墙,到里面瞧一瞧。”在大师兄的想法里,所谓某家的公子跟他们无关,他们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才到达这里,小师弟若仍想进去,那么,翻身而入就是了,对于世俗里的那一套,修道之人很有几分蔑视的感觉。 宅男的那种惯有的残存的胆小这时候发作了,云帆摇头道:“不了,要进入就光明正大的进,刚才被那小子败坏了我的心情,还是改天吧。”语气中听起来不缺乏强硬,其实他的气势比较的弱。 “师弟别怕,有为兄呢。”大师兄几乎要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 “对呀,师弟,你要进去,师兄陪你。”不管是了不了然世俗里面,权势的用处和厉害,二师兄这番话表明,他亦是不会将所谓的公子哥放在眼里的。似乎这时候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将平时韬光养晦般隐藏着的修道时候之气势释放出来,他们此时话里的信心,就差形成一柄锋利的剑,轻松将那两扇木门捅破了。 这是教坏少年的模范吗?云帆微笑着,道:“大师兄,二师兄呀,在山下的世界,自有山下世界的那一套规则,这时候的情况,跟和那些江湖人打交道时,有较大的不同的。真的,有时候师弟觉得嘛,不能任性而为,可能考虑结果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怯懦的感觉。可事实上,人总是需要这样去做的。” “嗯,师弟说得有道理。”田鹏飞点头,“可为兄也不能看着那什么劳什子的公子哥关上此处门户,不让咱们师兄弟入内一玩吧?这样的做法,用世俗的话来讲,就是过分了。”有这样一番话,其实是当大师兄见到要为某个骑在马上的公子哥让路的扛着木条穿街而过的汉子时,望着那离开的鲜衣怒马,所生发出来的一点感触,于此时发作发作罢了。 老道士座下弟子,从来就是既温煦而又不缺乏必要的傲骨的,只是几师兄弟一起的时候,大师兄基本上不会表现出来而已。走在跟天斗的路上,这样的道士会缺乏必要的硬气吗?这一点,大抵现时的云帆,是不能想得到的。 云帆想了想,尔后看看大师兄和二师兄,特别是后者那副应该如此的表情,他只好将“强扭的瓜不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话咽下去。摇摇头,他不明白为何一直以来都好说话的师兄们,居然会在陆园的门口表现出如此硬气的一面。 “师兄们都这样想了,做师弟的就只好舍命陪君子喽。” 第二百六十二章 翻墙而入的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几人翻墙而入,很有几分江洋大盗的味道,叫那出门买东西的小厮见到了,他擦擦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擦眼珠之后,那三条人影已经毫无踪迹了,他觉得这应该是眼花了罢。 “公子,您要的鸡翅膀买来了,趁热吃。”小厮敲门入内,很快到了自家公子身边,弯着腰递上了烤得松脆的鸡翅膀。 “好,”公子哥接过此物,很快就咬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真不错。好久没有吃过这家店的鸡翅膀了,还是老字号处购得的吧,小林?” “是的,公子。”主人吃得开怀,唤作小林的小厮自很高兴的,所有尽心为自家主人办事的仆从,想来最想听到的,就是当办完一件事之后,得到主人的赞赏,以及赏赐。小林不会例外。 当公子哥将美味的鸡翅膀对付完,小林还是忍不住将他回来时候所见到的疑是眼花的一幕告诉了同行的管家。这样的小事他不敢拿出来打扰自家公子的兴致,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觉得应该告诉管家。虽然这两年,公子的出来游玩,总是非常顺利的,这多多少少麻痹住一部分扈从的心,小林觉得,“万一”这样的可能性,仍是需要考虑到的。他的自小在府中长大,所受过的训练使他懂得,防范于未然的道理。 “有这回事?”管家听了小林的话,心中亦有疑问,这些年自家主人在京城的地位越发显赫,所谓位高权重,或明或暗的,肯定也会有相应的对手的。这次出门,因就在京城里面,而且是这一处不大不小的陆园,所以跟随出门的仆从,并不太多,护卫的人手,总还是充足的。将整个陆园包下来,就很能将自家公子的安全考虑在内。难道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的京畿之地,还会有胆大包天的狂徒,敢于到这里来闹事吗? 稍微沉吟一下,管家就悄悄吩咐下去,仔细查勘清楚,是不是有无关人士混进来了。这正是午后未时过半,离自家公子回府还差半个多时辰的样子,管家不动声色。 人手下派,很快就真的找到了混进来的那三个陌生人,这让管家脸色一变。自以为毫无纰漏的防卫措施,今日居然失效,大白天里连三个大活人混进来都不知道,他心中大怒,那帮平时吹嘘自己如何厉害的护卫都他妈干嘛去了?若不是小林提醒,估计那几人摸到这边来,己方的人才会发现的。想到此处,大怒中的管家心中亦有后怕,若自家公子稍有闪失,那么,他这条老命陪进去是一定的。恐怕到时候为此事丢掉性命的人,更不在小数呀。 “公子,”管家到了公子哥身前,躬身道:“陆园进来了几个不明之徒,属下已经吩咐下去将这几人控制住了。被人混进来,这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公子恕罪。”管家的反应速度不慢,当知道了有人进来,下达命令将来人抓住之后,便向他的少主人禀告,一副承担起责任的样子,因这时候需要的是老实,以及补救。 “哦?”公子哥不慌张,亦没有立即责罚他的管家,他应该是见过些许风浪的小子,“对方是什么来头,好好查清楚。”此人根本就没有将所谓的不速之客,划入可威胁到他娇贵性命的危险人士之列,大抵是心中有所恃罢。 “是,公子,请放心好了,区区蟊贼,不足一提的。”听到公子语气里没有多少的责怪,管家心下方松了松。人说伴君如伴虎,在权臣之家做事,为他们服务,其实许多时候都免不了麻烦和危险性的。为人臣子这份行当,和为人仆从一样,都需要兢兢业业去做事,安安分分去做人。 “走,管家,过去看看。”这小子挥一挥手,就打算到入侵者处,他似乎有见一见所谓的胆大之徒。 “公子,使不得的。”管家连忙劝止,“这样的小人物由属下等对付就可以了。”劝止之后,他的语气又是一转。这样的关头,虽说在金陵城中,这样的白日里,应该来说在他们护卫之下,自家公子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可现下隐患尚未清理,管家不能满足公子哥的想法。他最怕的,就是贸贸然而前了。 “有管家你们在,怕个什么。”公子哥笑道。 “公子……”管家的话未完,那边就来人了,此人跑到了管家及公子哥前,带着几分慌张之色,低声道:“公子,来人身份不明,而且身手强大,请公子先行离开。”陆园不大,而且云帆几人离这里不远,所以管家派出去的那几个人被放倒,留在这边的护卫,早就有听到那边动静的了,不过他们认定的,是来人被擒住,所以他们同伙回来讲了此话之后,这些稍显惰性的护卫立即紧张起来,他们纷纷抽出兵器,封堵住了来敌侵犯之路,以及护卫好公子哥的退路,就只等一声令下,或进攻或撤退了。 管家脸色再变,“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继而他对着公子哥道:“公子,看来敌人不明,还是先退到那边妥当。”他指的是通往后门的方向。 什么人如此胆大?公子哥心中有疑惑,他向来好动,在家中时候就很渴望时常出来走走,这正符合他这样年纪,他这样的少年的脾性。有了疑惑,有了好奇之心之后,同时此人更感到些刺激的味道,却暂时没有多少的担忧。他的自信,因为直到现在,陆园内的陌生人,尚未露面。 摇着头,公子哥拒绝道:“管家,不用慌张,最近刚好有些无聊,本公子想过去见见,所谓武功高强的,都是些什么人。”他的气态中,隐隐有几分与生俱来的笃定,跟他的老子有些相像。 管家不敢,护卫们同样不敢放自家公子过去。刚才不明,现下已经知道,仅仅一墙之隔的那边凉亭里,正是陌生人,那几个狂徒之所在。派出一人瞧瞧之后,回返知道府上的几个护卫皆被放倒在一边,而那几人无事人一般,于凉亭里观赏着些什么,就是没有过这边来,一时让包括管家在内的所有人感到诧异和不解了。 来人是敌是友,他们一下子难以下个定论。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交锋 - 花山 - 卡拉左夫 公子哥还是走了过来,在管家以及他的保镖们的护卫之下,到了凉亭这边。这时候刚刚被放倒的几个护卫已经有了气力起身,他们像是没有受伤,似乎刚刚只是不小心跌倒而已。 凉亭中的两个道士一个少年正惬意般坐在石凳上,他们见到来人,没有继续出手,因为那公子哥居然脸带笑意,问了一句“刚才是你们在此闹事的吗?”话音里分明没有追究责任的意味。 “师弟,”田鹏飞微微示意,他觉得云帆出来应对就可以,而且是最合适的。 云帆抬头见到那跟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年人,他心里猜测,从衣着上判断的话,这应该就是在陆园的门口处遇到的小厮口里的“他们家的公子”罢。 “恐怕这位兄台误会了,”云帆站了起来,他往前几步,“我们绝无闹事的意思,刚才只是那几个人动作粗鲁,就让他们稍微休息一下而已。”对方团着些和气,云帆就不会冷面相对,怎么说那个世界,跟这个世界一样,都算是礼仪之邦。 “公子,他们没有受伤的。”一边的管家低声道,他检查过几个护卫的身体,发现无恙。其实这几个刚刚倒下的护卫,自我感觉亦不差,他们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之处。 “阁下怎么称呼,不知你们所为何来?”长在官宦之家的少年,尽管仍未成熟,可他们所想的东西,看问题的角度,就很可跟平民百姓家出来的,不一样。 云帆说出了实话:“区区江湖小卒,不提也罢。这位兄台,是这样的,我们听说陆园的风景不错,所以信步而至,发现关门闭客之后,心中游思不减,做了一回翻墙客,就有了差点跟贵府的人起冲突一幕了。”这一幕那边人几乎没几个人见到,刚才就是大师兄的轻轻挥动他的道袍衣袖,稳住了几个要上前来抓人的爪牙,仅此而已。 “哦?是这样呀。”公子哥点点头,“这两位是?”他的眼中,也有那两个道士的,因他们这一身道袍,比起云帆来,更要吸引人的目光。不特是他,他的管家在一边所注意着的,就是云帆的两师兄,因为在管家看来,若说神秘色彩的话,眼前之道士,或是两个人物,而且,从手下处得到的信息,刚才就是其中一个道士出手将护卫放倒的。 “贫道在江湖之上,也没什么名气。”大师兄笑言,所谓的江湖人,从来就不缺乏扮演者。虽然无论是广义还是狭义上来讲,这样纯粹的道士只是方外之人,不算是江湖人士的。 都是没名气,但看起来却神秘的家伙,公子哥不大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真面目。而从这几句话的交谈中,公子哥却可以判断出,云帆几人对于自己一方,不存有多大的恶意,这一点,管家心中亦有这样的看法。可一时的判定,并不足以为凭的,管家所要关注的,是自家公子的人身安全,所以他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善意,至少在自家公子有所表示之前,是这样的。 所谓豪门,所谓权贵家中的爪牙,以及权贵的接班人会如此好说话?这一点多少出乎云帆的意料,以他的以前的层次,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一类人,而所谓的包场者便是阔少,仅仅是云帆的判断而已。他没有标明自己的身份,连名字都懒得说,所以相应的,从公子哥处,云帆暂看不到问出对方名姓的可能性。 刚才过来之前,管家其实已经做好了让人出去搬人手过来的决定,请示过公子哥之后,却被否定,所以这时候的云帆三人,应该不会有接下来被官府中人团团围住那狗血的待遇的。公子哥嘛,特别是有来头的公子哥,总喜欢以这样的待遇,提供给坏掉其人游玩兴致的不速之客。而云帆眼前,站在云帆不远处的公子哥,吃过鸡翅膀,突然遭遇入侵者之后的公子哥,其人心中游玩的兴致并没有如何减低,同样也没有如何增加。再随意跟云帆扯了几句话之后,他放下一句“后会有期”就带着一众爪牙离开了。 这是两个刚好有了交叉点,貌似要发生些什么的少年,他们中间就差一点什么,没有如大多数的剧本那样发展,而只是浅言之后,便点头分开了。望了公子哥的背影一眼,云帆所预料之中的冲突没有到来,或者冲突已经发生过,后续的大冲突却像是被某种动物吞吃了一般,故事的发展过于平淡了罢。 这真是一个来自豪门的公子哥吗?云帆看不透。 事实表明,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偶尔强硬,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反弹,是运气太好了罢,云帆和他的师兄们在陆园内继续逛着,在这样的冬天里,就算金陵地处江南地带,同样不会有百花盛开之况的。所谓有名气,风景不错的陆园,云帆只见到凉亭下面水塘中的一些游鱼,以及早就过了花期的荷梗。至于建筑上的特色,云帆觉得是顺眼的,看上去舒服而已。 不懂得欣赏的人,难免就会如此,似乎这样的初冬里,陆园里面,连热闹都看不到。云帆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吗?他懂得建筑之美,懂得园林之美吗?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云帆几人只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开。 陆园是金陵人的陆园,是懂得游玩人的陆园。公子哥不知何时离开,是彻底地离开,在长街之上,已见不到他们一行的身影。云帆三人翻墙入内,出来的时候,那平时看护陆园的其中一人给他们开好门,用他的话讲,是某家公子,也就是那看上去和善的公子哥临走之前吩咐过的。这样的小事,该人还放在心上的?云帆不大以为然。 指尖再次从那扇门外面的另一只石狮子头上拂过,这一次云帆没有用他的手指敲打这块显然没有生命的石头。天未到黑的时候,大师兄指着身后的陆园,对云帆道:“小师弟,如何呀,这一座陆园,好像跟某位老人家说过的,不大一样嘛。”对于本土的一些景点,本土人有喜欢吹嘘的,不幸被云帆三人遇到,且听了他的话,而生出到此一游的心思,这就是此行的初衷由来。 “是陆园不美吗?”云帆问道。 “你说呢,二师弟?”大师兄忽而转向胡铨。 “呃,还可以吧。”二师兄说的就只是那种游玩时候的感觉,他觉得不错。 “嗯,是比较可以。”大师兄一笑,虽然跟某个老人家所说的有几分差距,总体来说,陆园仍算得上是一处游玩之地,值得人流连。 返回府中的路上,管家忍不住问道:“公子,就这么放过那几个人,要不要属下做点什么?”尽管也知道自家公子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可身为下属的,当自家的护卫被打,自家公子游玩之地闯入了陌生人,他总觉得这样轻轻放过云帆几人,有些说不过去。 “不必的,他们对本公子没有恶意。”公子哥刚刚从某件事情的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没有介意管家的好意提醒。 “是的,公子。”管家很听话。 “不过他们虽然看起来没有恶意,可府上的护卫工作实在做得不够好,回去之后,管家你得好好整顿一下。”公子哥以淡淡的口吻说道,要说他一点都不生气,这显然也不是事实,只不过今日公子哥刚好心情不错,特别是吃过鸡翅膀之后,一些小节他不会临时发作罢了。而自己随从中,那些做事不够认真的护卫,肯定得敲打他们一番的,要不然若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他就不会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是,公子!”管家就差立一个军令状了,他有些紧张,发现手掌心有了汗水。这次的出行,不特是那些护卫工作散漫,连自己都要负上几分责任的,他要整顿别人,同时更要好好反省自己,最后还得到自家王爷处领一份责罚。 公子哥微微点头,之后便上了马车,他独自坐着,不再说话。他的家就在城中,于马车之上,很快就能回到,那他熟悉的住了多年的家。今日出行有何收获,总不至于只是一只两只鸡翅膀的,他闭上了眼睛,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子哥呢?他的护卫队伍后面,暂见不到陌生人注意的眼光,以及那些若有所思的眼神。大概,他看起来很普通,而实际上不普通罢。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此金陵,彼金陵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一天云帆三人的晚饭时候,没有再到昨日的火锅店去。这样的火锅吃一次两次,就很可以的了,若学着得了某种瘾性的人那样,继续跑到这种地方去,就很容易生出腻烦感觉来。昨日的说书人,昨日那说书人比较地拖沓的故事,似乎已经被云帆忘记了,而他的师兄们呢?当黑夜降临,肚子饿与不饿都需要进食的时候,亦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致,言要到有说书人的地方去对付晚饭。 或许是故事的本身,不大吸引人,又或许是他们这样的修道之人,在他们的认识里,很是见过些对于普通人来讲玄幻的事物,而他们的习以为常,不大可能被某些真人的故事所吸引住。但昨日时,田鹏飞和胡铨皆表现出了,比起云帆来,更有兴致的样子,这是假装出来的吗? 所以云帆问了一句“师兄们要不要再听听昨日那王真人的故事?”他得到的答复便是“无可无不可”。如点燃过一次的烟花,当盛开过后,放烟花者见过烟花的绚烂,便转入了沉默的境地,他还来不及沉迷进去的,大师兄的话或许表明,区区王真人的故事,他暂产生不了向往的心思。 在对付了晚饭,要回到住处之前,云帆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世界里,像他们这种说起来经验肤浅,阅历不足的新手,于这样应该繁华十二分的金陵,居然找不到可以消遣的事物,这对于年轻的云帆来说,多少会有几分索然的。 旧世界里,大城市中有各种娱乐场所,或喝酒或唱歌,更或者干些别的勾当。而这个新的世界里,云帆不会是一个寻花问柳的人,但这样的夜,除去寻花问柳,大概或许他也想不出什么节目来了。 要喝酒要聊天,似乎两位师兄都不是最合适的对象。当然了,若此时有老道士师伯的白芒酒,又另当别论,而且,如果老头子在此的话,相信云帆不介意喝上两口五加皮的。 这样的回返,这样的夜,会是无聊的吗?云帆又摇摇头,午夜前后有他的吐纳,明早继续,起身之后还要打打拳,说实在的,这就是充实生活的两三因素。白日里,见过一些金陵大街的热闹,也看过陆园清幽之美,云帆发现,这算是一种调剂,一种悠闲日子的调剂。 别人家呢?也许每日都要为自己的生计,为家人的生活而努力工作,娱乐节目缺缺,就难免对说书怀有期待,喜好上了这种说书人抑扬顿挫的“拖沓”罢。云帆很想立即拥有自己的电子玩具,立即有手机,有电脑等等在那个世界里,常见而比较必须的物件。可这只是一份奢望,这样的世界,生产不出如此器件来。这个世界的魅力,或许云帆已经领略过半分,可他所领略到的,也许只是其中的百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 步回客栈,两个师兄之一在泡茶,而另一个正坐在**边,他刚刚要脱掉自己的袜子。云帆想到此世界的魅力处,难道所谓的魅力,就只能是打打杀杀,或者是寻找街边陋巷的**?这太低俗了吧? 他觉得应该要找些事情来做。所谓的人生目标,是功名吗?是要建立一番伟大事业吗?好像又不是这样的。是学着大师兄他们那样,追求着长生之道,往着天一真人这一条路走下去吗?那又好像枯燥了点。 他一时迷惘,直到二师兄泡好了茶,给他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汤,“来吧,师弟,趁热喝。” 茶汤烟气升起,云帆忽而抽出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个江湖梦,对的,就是江湖梦,这很可作为一段时间之内的目标,从而让自己潇洒地过,过一段无拘无束的日子,有可能的话,就多认识几个朋友,这不就是一件妙事吗? 而且,大师兄们在适应山下的世界,自己又何尝不是也在适应这个世界呢?所谓混吃了十多年时光,那只是对于小李同志而言的,现时的自己,就只是云帆,一个来自别的世界的云帆。 魅力不用刻意去寻找,酒肉不需多称量,朋友亦不必过于强求,这是一个新人所应该具有的态度罢。 金陵,在慢慢向所有新来的有心人扯开其皇都的面纱,金陵,这个繁华之地,大越朝的国都,云帆才不过刚刚来到。 云帆慢慢喝掉茶水,他的眼睛亮了,有那么一刹那,居然比屋内的油灯还要亮几分的样子,但他的两位师兄,包括云帆自己在内,都没有发现。 居住且没有外出此家京西里,不大起眼的客店之云帆三人,肯定不会知道,亦想象不到,金陵的宽阔护城河上,南边那个方向,真的有一处跟云帆所知道的,那一个世界里,几百年之前所繁华过的秦淮河那般,正上演着种种**的剧目,这亦是金陵之所以为金陵的特色之一。说此处的夜夜笙歌,是一点都不为过的。不是吗,向来繁华的都市,无论古今,当那个作为皇都的地方,人杰地灵以外,缺少得了这样的销金窟吗? 厚厚的城墙,千重宅居,挡住了刚刚入来皇都新人的目光,事极平常。云帆一口将自己的目标喝下肚子,不久之后便起身出门,冲完凉就回来。接下来的一切,有安排好的,譬如修炼,也有未曾安排好的,譬如那睡眠中的梦。 有梦,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对于年轻人而言,这应该是他们向上的动力,做一个美梦,便可能在前行之时,多了点刺激自己的正的影响。但往往这样的梦,需要挖土,需要埋下种子,之后浇水,等待种子的发芽,若想长大,长成大树,多多的关切和照料,只是最基本的。繁琐而必须的工作,串起来,就是奋斗的过程。 夜将深,云帆还未到做梦的时候。夜将深,云帆的师兄们已安稳地坐了下来,一贯如此的打坐,于他们而言,是重复着的昨日,今日,还有明日。 皇都的城墙虽厚,可在一个年轻人的梦境里,这样的厚度,其实可以被犀利的目光,轻轻地洞透。 第二百六十五章 混吃者的追求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的月光未圆,这**的星光稀疏,在城西某个安静的角落,背风处可以见到混吃者的影子,这都是些无家可归的人,但他们向来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如何的苦涩。混吃者的潇洒,大抵就如他们的游荡日子一样,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虽然这样的吃和睡,总是达不到温饱地步的。 “王哥,今日收获如何?”其中一人低声说起话来,这样的夜,还不算是金陵冬天里最冷的夜,所以就算此时没有燃烧着的火堆,这里的混吃者尚感觉不到多少寒意,这就是人的适应性,若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来到这样的环境的话,少一件衣服都顶不住的。 “别提了,今日真他妈运气背,本来陆园那边平时人很多的,今日不知道是那家的公子包场了,搞得老子连一枚铜板都没有得到,真他妈晦气。”王哥骂了一句,他的肚子在叫,今晚的晚餐还没有着落呢。 “王哥,给。”王哥的同伴从怀里取出半只硬邦邦的馒头,“先对付了再说。” 此人叫小乙,看上去是一个比王哥要年轻的青年,若仅从样貌上判断的话,混吃者总是要比其样子老几岁的。这份事业虽然过得“洒脱”,可吃喝不稳定,永远都无法保证下一餐吃得饱一些的,所以一个积年的混吃者长得较为的成熟,脸布风霜,当这样的冬天里,是极为常见的。 “那怎么行,小乙,还是你自己留着吧。”王哥拒绝道,虽然今日没能在陆园的门口得到必需的食物,可这样被包场的时节,总的来说是不多的,所以他不担心明日或者后日,自己不能再从这样的老地方里取得自己的那份食物,他很可算是豁达的人。 “跟小弟客气什么,王哥,当初若不是你的帮助,恐怕我能不能安然在此,还是两说的呢。”小乙执拗般一把将硬硬的馒头塞进王哥的手里,叹道。 “诶,既然如此,再推让就显得矫情了。”王哥说完就一口咬掉大半的馒头,“混我们这一行的,实在是大不易呀。”这像是有感而发,更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是呀,”小乙的目光像是可以透过面前的墙壁,投射到某个外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东游西荡的,四海为家,这样的漂泊日子,实在不容易。” 三两下对付完手中馒头,王哥感觉自己的精神头好了些,他接过话头,道:“听说城南的金老大处要人,小乙,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 “金老大为人刻薄,王哥,我看还是不要了吧。”小乙很容易就从他的慨叹中翻转过来,“依我看,王哥也不是受得了束缚的人,跟小弟一样。” “你小子,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王哥一笑,“其实呀,小乙,你年纪不大,这样一条路走下去,有样板看的,十年八年之后,无非就跟现在的我差不多,怎么不找一条别的出路呢?” “王哥你呢,你怎么也一直混这份行当。”小乙反问道。 些许的月光落在王哥的脚上,他将伸直了许久的那只脚曲了起来,之后才淡然说道:“没办法呀,没一技之长,而且你王哥我向来喜好这样的洒脱日子,不事生产,便只能得过且过喽。”他的手不禁握了握手边的棍子,“你还年轻,不一样的。” “我也是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四海之大,皆可以走走的。”小乙装着心事,但这样的时候,他不会完全流露出来,可于自己亲近人面前,月虽未圆,同样伸直了脚的他,多少露出些许的感伤来。 对于小乙的心事,王哥知道一点,而这时候的他却没有往小乙的怀里去掏,他提了个建议:“小乙呀,还是听听王哥的吧,去学一样技艺,积攒些钱,成一头家,稳稳当当过日子,这才是正道。”小乙只是摇头,他沉默着,同时亦摆弄着自己的木棍,不久之后,忽然开口道:“王哥,你到过南边的宁城吗?”他指着那个方向,便是一路而南,龙江边上的那个小城。 “没有,怎么了,好像听你说过,你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王哥是本地人,却也是自小失去父母的孤儿,他没有亲人,是在混吃这一条路上长大的。 “对呀,在那边的时候,认识了几位兄弟,几个月前各散东西,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见了。”今晚的小乙,似乎特别容易感怀,像他这样的混吃者,感伤本来就不是一件常有的事情,这就让认识了小乙一段时间的王哥有些不解了。 “呵呵,小乙,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嘛,放心好了,世界这么大,其实也是很小的,有缘分始终还是可以再见的。”王哥笑道,“只不过,小乙今晚你小子有点不大对劲的样子,这不大像平时的你呀。” 小乙往头顶指了指,“不就是差不多月圆了,像老子这么年轻的人,生出些感怀,不是很正常的吗?” “靠,这勉强算是个理由。”王哥笑骂。小乙亦跟着笑笑。 “对了,今日虽然没有得到半块通宝,可在陆园门前,你王哥我见到了一件你应该感兴趣的事情。”天虽然黑了,夜也将深,而王哥的谈兴随着那半只馒头的入肚,居然跳跃起来了,实际上这也不到他们两人睡觉的时候,长夜漫漫,有时候闭着嘴巴不说话可以避免热量的散失,只不过当需要讲话时,这样的兴致便不得不由着性子,听或者讲下去,对于这两个混吃者来说,并不少见。 “哦?”小乙紧了紧他的破棉衣,“是什么事情?” “曾听你说过,很羡慕那些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江湖人士,今日老子就在陆园门外,就那扇有两只狮子的门外,见到几个轻松越过高墙的人。跟你说吧,一眨眼的功夫,这几人就飞进去了,估计里面那位公子哥遇上这样的江湖人士,够呛的了。”手里的木棍划动两下,王哥表现出兴奋的样子来,其实他对于这些武林人士,同样怀有某些憧憬的。 “真有这么厉害吗?”陆园也算是小乙熟悉的一个地方,那蹲着两只石狮子的门两边之围墙,是比较的高的,徒手攀爬的话,对于一个普通人是费劲的事,当听到那几人轻易飞过去,小乙不禁眼睛一亮,他来了兴趣。 “不骗你,小乙,你说这么高的墙,能轻松飞跃过去,这不明摆着那几人是高人吗?”吞了口口水之后,王哥续道:“而且我跟你说,这不是什么老头子,而只是年轻的道士,还有一个比小乙你要年轻一点呢。” “那估计都是些大门派的门人了。”混在底层,一向对于武功有热切之意,希望能遇上名师的小乙,很是打听到了现今江湖上,那些大门大派的名字,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大侠的名号,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东西,在这样的底层,以小乙的眼界,是打听不到,更摸不着的。 “应该是的。诶呀,这样也行呀,小乙,你不是想拜师学一点武功的吗?无论混江湖还是从军,都可以的呀,要不明日去碰碰运气?”王哥鼓励道。 “算了,王哥,听说练习武功,需要从小时候开始练,才有大的前途的,你说像我这样的年龄,还来得及拜师练武吗?”自嘲一声,小乙说道,“不过有时候看一看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们,若能近距离见上一面,那还是不错的。”这小乙,或许亦和云帆一样,怀有一个江湖之梦。 “呵呵,好像有这样一个说法。”小乙的话里,很有几分泄气,而这样的泄气,混吃者王哥似乎帮不上什么忙,若他是一个武功高手,兴许可以找人想想办法,可他这样在底层长大的混吃者,能识得那些高手那些大侠?像南城的金老大这种层次的角色,王哥们认识他,他不认识王哥们。况且,以王哥看来,金老头兴许可以作为一个小地方的土豪,而放眼这么大的大越朝,这样的人物实在不算是人物的。 夜慢慢深了,谈兴落下来之后,人要睡觉,小乙紧了紧身上的衣物,下半身却显得单薄,相对而言的上半身温和,下半身凉冻,两种不同的感觉之下,人可以睡得着,没有其他的原因,唯适应故,人的适应故。小乙如此,王哥亦差不太多,金陵城里,所有零散的混吃者,都差不太多。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掌故,或者传说 - 花山 - 卡拉左夫 陆园外高来高去的高手们在睡觉,或者在卧躺中入梦,或许在打坐中沉浸入另一个世界。第二天的鸡鸣,后于更夫们的梆子声,如此冬日,鸡鸣或在五更之后罢。 有棉被人的温暖,在**上。无棉被人的混吃者的温暖,在梦中,在冰凉地面上所构筑的,难得一次没有饥饿的睡梦里。远处的护城河的那些游舫上,热闹早过,那些声色犬马者,那些胭脂熏人者,那些酒醒知何处的买醉者,都需要在这样的长夜中,睡上一觉的,可以例外的,是挑灯夜读的读书人,是漏夜打麻将的商贾们,是白日睡觉晚上工作的人吗?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许多的问题,但这许多问题都选择去关注的人,是不大可能存在的,人的精力有限,只愿意服务于他们所感兴趣的事业当中,不包括无聊。 由一个西元纪年为主流的世界转到以农历纪年,以朝代和皇帝的年号纪年的新的世界,云帆在适应着,那十二时辰计时的不便。不过,这样的不方便,只是对自己而言的,像他的师兄们,像他的老道士师伯和老头子等,自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计时方法。 他清楚记得当自己做了一个梦醒过来就发现身在破庙,是在五月十五还是十六罢,似乎日子还没有过去多少天的样子,天气的从夏天到了冬天,已有五个月了。快速地回想一下这段时间里,自己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他越发认定了,这就是一个真真实实,而不同于自己所熟悉的前一个世界之新的地方。 这是废话吗?这不会是废话,也更不会是无聊的乱想。人要总结,才能发现自己过去的不足,人要反省,同样可以知道自己的优缺点在哪里。这一段从家门出来,持续了一个月的旅程,因他们的到了金陵,而暂时停止下来。 一两天的时间里,云帆发现,像京西这一片地方,是普通人下层人居住的集中地,这里的环境,从旁人的言说中,他知道,比起金陵城那一处皇城所在地,比起那一处权贵们集中的金陵城东,金陵城的东北以及西北面,要远远不如,是可以肯定的。可也因为这是底层人为主的集中地,其地的生活气息才比较的浓厚,用后世的话讲,便是地气的生发之地,要想吸取地气的话,这样的地方是不能不仔细看看,摸摸甚至是住上一住的。 他们正是住在了京西某家普通的客店里,昨日翻墙而入的三人组合对于那陆园内公子哥的反应,云帆的两位师兄看做平常,而三师弟呢,却以为这样的没有起到冲突,心存惊诧之外,经过一个晚上的睡眠,亦赶上了田、胡二人的队伍里,以为不正常就是正常的一种,他姑且将之视作是不难接受的。至于其中的缘由,他暂不会纠结,去思考,去列出个子丑寅卯来。 “师兄,明日就是下元节了?”早上的功课过后,胡铨问道。 “对的,十月十五,咱们下山来,都有一个多月了。”田鹏飞点头,中元节在云帆的记忆中,似乎是毫无名气,不受民间的重视的。当这样的一个世界,如此算得上传统的节日,至少不会因了人的遗忘,而被冷落罢,此为大师兄答话之时,云帆心中的想法。 “好像下元比起上元或者中元节,没有这么热闹吧?”云帆插上一句。 “是差一点。”大师兄笑道,“不过,师弟呀,下元节跟我们这些修道之人,是很有几分渊源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大师兄的,要考一考云帆。 “有渊源?大师兄你说下。” 大师兄正坐在一张矮塌之上,他再次提起神仙的“传说”,说是传说,其实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若将神仙看做是传说,那么,从一开始就代表着此人的道心不够稳固。神仙也是人做的,这实实在在存在过,也即将会有人得道飞升,坚定之人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呀,神仙是世俗中人的说法,在我们这些修道人看来,所谓的神仙便是历经了许许多多的劫难,达到飞升地步,且得以飞往上界的那极少数一部分人的俗称罢。”大师兄像是答非所问,他续道:“下元节里,民间所要祭祀的神君,便是跟咱们祖师爷同一时代的木莲真人,世俗人称之为水官。” 天一真人,跟这木莲真人听起来是同一时代的人,可他们两人有何关系呢?云帆暗想,似乎比起后者,大师兄他们一派的祖师爷,名气要弱上许多呀。这样的疑问,云帆没有道出来,他觉得这不大妥当,就算自己所面对的是自家大师兄和二师兄,某些近于信仰上的问题,可划入敏感之列,需要遵守其中的规则。 “哦,是这样呀。”云帆点头,“大师兄,好像里面的渊源,不是很密切吧?”他还是忍不住要指出田鹏飞话里面的一些瑕疵。 “呵呵,忘记说了,这木莲真人,其实就是祖师爷的师弟。”大师兄所知道的,二师兄同样知道,这句话出来之后,胡铨忙点着头道:“对的,师弟,祖师爷跟木莲真人,确实就是师兄弟。” 云帆几乎要张大嘴巴,进入目瞪口呆中去了。神仙这样的传说,当他到了这个世界,见识过老道士师伯的炼丹,那引来天雷的炼丹之后,已慢慢认识到,这应该不会是传说那么简单的。神仙也是人做的,这应该不假。可对于一两千年前飞升的天一真人,说实话,云帆觉得这样的人物,离他是比较遥远的,虽然老道士师伯以及两位师兄就是天一真人一派的传承者。今日听到下元节里,民间所祭祀的主角,居然就是师兄们那祖师爷的师弟,这得多么的让云帆感到惊诧呀。 “怎么,师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田鹏飞了然了云帆此时的疑虑,“这都是传承下来的掌故,典藏上面有着记载的。或许山下人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可这就是事实。”他慢慢下了地,到了云帆面前。 “不是的,只是一直以来,师弟对这方面的认识,非常不足,一下子听到大师兄你所说的一切,脑子有点不够用,转不过来而已。”云帆给出了他的理由。 “嗯,是这样嘛。”大师兄带着笑意,“为兄也有几分责任,看来得在往后的日子,要给师弟你说一说这方面的东西才行。”他似乎若有所思,是准备给云帆布置一些任务?又不大像。 “师兄,明日咱们要做点什么吗?”胡铨问道。 山下人自然有山下人的世界,这样的节日里,应该跟云帆的两位师兄于花山上时,不大一样的,所以胡铨有这样的疑问。其实当十月十五这个日子,天一真人一脉的传承,也没有将之视作特殊日子,这或许从山上那座大殿内,只供奉天一一人,就可以看出点什么来。 “在城内走走,或许往东面去看看。”沉吟一下,田鹏飞道,“你们觉得如何?” 刚才言及是师兄弟关系的天一和木莲真人,云帆还以为身为后裔的师兄们,应该有所表示才对,他努力想想山上的日子,似乎那无名道观里面,除了那奇怪的石像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图腾了。也是,兴许这两师兄弟在那时开始就各立门户,形成了分支,也是说不定的。这样一来,就无需供奉木莲真人的。 “听大师兄的喽。”云帆双手抱着后脑勺,他差点打呵欠了,这样的早上,精神力应该要上爬的,所谓呵欠,有时候要驱赶的,未必是睡意。 二师兄憨厚的笑声中,蹦出一句“大师兄拿主意”,导致了房间里面,做师弟的那两人如此“懒惰”的做法,将积夜的寒意赶到一边去,他们需要出门,他们需要或对付早餐,或对付早餐之后,找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做。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送上门的生意 - 花山 - 卡拉左夫 虎门镖局的张铁衣等押着镖物回到他们镖局的所在地平远时,只比云帆几人迟了半天,他们稍微休息一晚之后,便再次起行,同样是到金陵去,屈指算算,应是要比云帆三人早到的。 事实也是如此。这一天终于顺利而完整将镖物送到客户的手中,交割完毕之后,张铁衣打算休整三两天,就要回返。要知道他的兄弟罗双全还留在文县养伤呢。而且,这一趟镖虽说最后顺利送抵金陵,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一路上的人手折损实在不少,身为总镖头,他的责任很重,死去弟兄的善后工作还得去做,容不得他在无谓事情上浪费时间的。 花天酒地般应酬,在他看来,就很有浪费时光的嫌疑。除非是业务上的需要,他张铁衣从来就不去那种地方的。他如此,亦严格要求他的儿子,还有徒弟,不得学那些公子哥般胡手胡脚,流连烟花之地。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做镖师的,危险性不小,稍有差池就要受伤,甚至是丢掉性命,若秉持今日有酒今日醉这样的态度,在有需求的时候稍微放松一下,似乎也说得过去。君不见他张铁衣的同行中,不少人将得之不易的一份收入送到烟花中去,很有云帆那个世界里,那些常年跑船的水手们放荡的味道。 这样的世界里,何种职业不辛苦呢?除非是一出世就含着金钥匙,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子,要容易一些罢。而比起那些整日在刀尖上跳舞的人,譬如靠拳头吃饭的江湖人士罢,镖师相对来说,就要安全一些。 严格的教育和要求之下,张铁衣的儿子、徒弟自小开始就很听话。作为镖局接班人的他们,一直以来的表现都不差,在张总镖头看来,只要再过几年,待得年轻人慢慢成熟成长起来,慢慢老去的他们一辈,就很可放心将事业交到张天洛等人手里了。 喝完碗里的白粥,张总镖头忽然想起了一路上的惊险,当然了,脑海中的那些人物里,像那两位道长,以及那位年轻的公子,这几人的印象是最深的。谁叫这几人的表现,是如此出众,而让老江湖的他,都觉得远远不如,兼且欠了人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爹,我们吃饱了,您还要再来一碗吗?”同一张桌子上,坐着张铁衣的儿子张天洛,还有年轻人的两位师兄王黑子、聂长风。 “师傅,我来帮您盛好了。”王黑子站了起来,他伸出双手就要接过空碗。而一边的二徒弟默默地给他的师傅和师兄弟倒上茶水。吃粥同时又喝茶,这并不奇怪。 “好了好了,年纪大了,没你们年轻人能吃,够了。”张铁衣笑道。 王黑子只好将碗放下来,“师傅,您要不吃这个?”桌面上还放着几只包子,他们的早饭虽不算丰富,可量够多的。无论怎么算,他们都可称作是练武之人,比起常人来,食量要大。 “你们年轻人对付完吧,不要浪费。”张铁衣招呼一声。 “爹,咱们是明日还是后天回去?”张天洛问道。 “明天吧,这一趟镖走完,得好好休息一下。”张铁衣之镖局因了这趟镖损失了好些人手,可相对的,报酬也多,所以就算到年底不再接活,镖局上下都可以活得滋润了。这一年的任务,他们算是提前完成了。 “师傅,请用茶。”聂长风说道。 “好。”总镖头拿起了杯子。 “爹,二叔那里也要派人去接他回来,对吧?”比起他的师兄们,张天洛的话要多一些。 “嗯,到时候长风跟天洛走一趟。”这就决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人手的分派,王黑子留在张铁衣身边,那死去弟兄家属的善后工作,他们也要顺势完成呢。 “请问是张铁衣张总镖头吗?”虎门镖局几人刚从这家酒楼出来,到了街上,就被人拦住,对方是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岁数不会比张天洛大多少。 “老夫正是,不知这位兄台找老夫所为何事?”张铁衣有些惊讶,他们刚刚对付了早饭,正打算在金陵城里走上一走,午前回客栈休息,下午跟晚上都不出来的,因第二天就要南返平远。 “是这样的,我家公子有些事要跟张总镖头聊一聊,若总镖头方便的话,请移步这边,不会耽误你们多少时间的。” “不知你家公子是……?”张铁衣有些疑惑,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所谓的事情,应该就是跟押镖有关的,而刚刚完成了一趟镖,在他的计划中,这段时间里,是不想再接镖的。 “总镖头入内就知道了。”年轻人不愿立即揭开谜底,或许这就是做下人的觉悟,有些事情尽管比一层纸还要薄,他却没有权利将之刺破。 对面也是一家酒楼,比起身后这家,要高档次一点,这是张铁衣的判断。 “爹。”张天洛看到自己父亲的迟疑,他觉得没必要事事小心的,做镖局的就是打开门揽活,已混过些时日的张天洛知道,这样的事情,若一味逃避,肯定是不行的。而他的师兄们默默地站在张铁衣身后,摆出做徒弟的姿态来。 张天洛知道不能消极对待,总镖头难道就一时迷糊,不懂得怎么去做吗?这显然也不是事实,稍微沉吟一下,张铁衣微微一笑,道:“好,阁下请带路。”不就是一条街之隔吗,他张总镖头是不怕的,更何况若是麻烦上门,也很难躲开。做镖局这一行的,可算是江湖人,同时也算是生意人,许多时候讲究的和气,便代表着他们的不能率意得罪潜在的客户。做镖师的,有实力是一方面,懂得经营更为重要,因靠着押镖过日子的,身为总镖头,要处处以镖局内弟兄们的利益为先。 “请。”似乎早就知道张铁衣会如此反应,不会令自家公子的邀请落空的,年轻人笑着将几人请进了对面酒楼的某间房间里,当然了,谈事情的只能是两边的话事人。 不久之后有心人发现张铁衣及其儿子、徒弟们从某家酒楼出来,领头的总镖头脸色有些严肃,将上一趟镖完成之后,他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而从这家酒楼出来之后,便脸皮沉着,这多少可以说明,他遇到了些不大简单的事情。回到住处之后,张天洛刚要问个清楚,因谈事情的时候,包含他在内的虎门镖局之后生,并没有参与到房间内的事情中去,他不知道里面发生过什么事情。 张铁衣只是摆摆手,示意着这不是跟他们说事的时候,他要自己安静一会。见到此状,那三师兄弟只好退了出来。王黑子向来直率,他不禁拍拍脑袋,问道:“两位师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师傅难道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身为弟子的,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呢?” 张天洛看看王黑子,尔后将目光放到聂长风身上,三师兄弟中,他的这个二师兄相对地要沉稳一些,他觉得要听一听长风师兄的看法。 “唯有等一等喽,干着急也没用。”聂长风微微摇头,在他看来,猜测是没用的,他们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可以采用对应的办法。他的师傅张铁衣不肯开口之前,难道他们可以从那陌生公子嘴里,打听到什么吗?这不大可能的。隐隐地,聂长风以为,自家师傅或是遇到了该不该接的镖物,这对于他们镖局来说,风险跟收益并存,而且棘手,所以才会令师傅一时之间难以决定该不该接。张铁衣心里所想,有可能就是如此罢。 “二师弟,你是不是想到了些什么,别婆婆妈妈的,给我们说说。”王黑子知道聂长风的为人,一直以来,他这个二师弟在计谋方面,要远胜于自己,他觉得这小子应该发现了些什么,是以再次要从他的嘴里获得点东西。 王黑子这一提醒,张天洛便跟着来了一句“对呀,二师兄,给我们说说呗。”显然,张天洛对于自己的二师兄,了解的也不少。 “你们呀,”聂长风无奈笑笑,“师傅若肯告诉我们,肯定不会继续隐瞒着的,咱们呀,再等一等,等师傅捋顺了事情,自然会告诉我们的,不要着急。” 猜想不透,王黑子和张天洛只好如聂长风所言,乖乖等着,该出力时不含糊就是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小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巧遇这样的事情,若不是心怀期待,当临身之时,给予当事人的总以惊喜为多。当然了,这里的巧遇,指的是相识的人之间,隔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于陌生之地相逢这样的事情。 金陵对于云帆而言,就是这样陌生的地方。尽管从名字上看,他早就在那一个时空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两三天的时间里,他只是在金陵西城随意走了走,是谈不上对这个城市有多少了解的。那负责任的大妈,那朝气同时也是“暮气”十足的衙役,以及火锅店内的拖沓说书人,还有脾气温和的公子哥,这些只是片段般的所得。要知道铁匠铺内的老铁匠慈和之外,仍有几分商人的味道,而爱清洁的那一条街道以外,云帆曾差点被洗脚水泼洒到的卫生粗糙,就是这样的京西城里,真实的写照。 遇到的小事情不少,可对于云帆而言,皆需要去消化,去慢慢提炼出其中的可炼制成阅历的晶体。金陵的城墙之厚,之高,之雄伟,金陵护城河的宽广,这已不需要去强调。 但巧遇呢?云帆还真的没有想过,至少若在金陵城内,要巧遇的话,他的第一对象是赵子芋,而不是别人。 当十四这天的下午,云帆跟两位师兄一道,仍流连在金陵西城那不算美丽的街道上时,他们的肚子还不是饿的,离他们晚餐时候还有一段时间的样子,不经意之间,云帆好像看到了一个不陌生的身影。他刚要张嘴喊一句什么,那人就转过身来,当然,这并不是说此人看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云帆,他这一转身,只是恰好发现了一枚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大越通宝而已。他要将之捡起来,他需要将之捡起来。 “你是小乙大哥吗?”云帆突然往前一跳,他分明离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队伍,使得后两者有些吃惊,很快大师兄就了然了,原来这应该是小师弟的熟人。 手指刚刚触及那受了点地气的铜板,混吃者打扮的小乙闻言不禁抬了抬头,他仔细看了看来人,这时候脑子里光亮一闪,这不就是宁城时候所认识的那个云帆兄弟吗?是的,尽管好几个月未见面,发生在云帆身上的变化够大的,小乙还是可以将之认出来。 “你……你是云帆兄弟?”有些激动的小乙忘记了地上的那枚铜钱,他想立即上前拉住来人的手,走了半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是脏的,而对方似乎真是云帆,但已不是那个混吃者云帆了,他衣物整洁,手部更是光洁的。 发现对方下意识般往后退了退,云帆到了小乙面前,笑道:“是呀,小乙大哥,想不到能在金陵遇到你,哈哈。”小乙有些激动,云帆又何尝不是心有激动之意呢。虽然说到交情,在宁城时候,云帆跟小乙、王五、牛三他们都差不多的,而独属于云帆自己的十多天的混吃经历,使得他清楚记得那几个人,就算一下子不敢相认,他仍表示出了自己的热情。 握着小乙的手,云帆对着身后的两个道士介绍道:“大师兄,二师兄,这是小乙大哥,是师弟在宁城时认识的朋友。小乙大哥,这是我的两位师兄。” 手被云帆抓住,小乙缩不回来,这么一握,他发现可能云帆兄弟过得不错,却还是没有忘记曾经的日子,忘记自己这么一个穷朋友的,他忙跟着两位道长问一个好,之后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激动被握住,他的激动仍留在心上,挂着脸上。 “小乙大哥,这些日子你过得怎么样?”发现小乙还是混吃者的打扮,云帆已经知道,这应该还是宁城时候的小乙,而他的忍不住问一问其人的境况,多少有几分客套在内。可不能否认的是,这时候的云帆,同样带有关心的亲热的。 “老样子喽。”有激动,但同时小乙还是抱着豁达的心态的,对于混吃这一窘境,他不会感到如何的难堪,虽然看上去面前的云帆兄弟,过得很不错。 一别数月,熟人之间难免要聚一聚,话一话重逢的喜悦的。如此四人找了一处饭馆,要了一处不错的位置,对付晚饭的同时,也好好地聚聚旧情,说说近况。 “小乙兄弟,来,别客气。”田鹏飞帮小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对方的碗里,笑道。对于曾经帮助过自家师弟的人,同时也算是小师弟的朋友,田道长不吝于自己的热情,这时候的他,很有几分地主的样子,他觉得好好招待此人,是应该的。 “道长不必如此,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小乙有些受**若惊。 待得小乙快速地填了填肚子,云帆笑道:“小乙大哥,要不要来些酒?”在当日宁城的欢送会之前的午饭上,他还记得那一餐饭上,邀请方并没有给他们喝酒,喝酒误事?事后云帆想过,大抵是壮行之日,若有酒的话,被某些人克扣了吧?那时候的云帆,就已不是一个过分纯洁的人。今天是相逢之日,若没有酒的话,云帆以为,不就是缺了点什么的吗?所以应该要喝一喝的。 “也好。”对于道长的热情,小乙有些不敢承受,而云帆呢,他是不会过于客气的,怎么说两人都是曾经混吃过的,有这样的交情在,他觉得若拒绝了,就是矫情。 几分饱和三两分的醉意上来之后,云帆问了些当日南下到两水去的事情,小乙叹了一声,说到路上有几个人想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毒打一顿,其中一个被打成半死,仍需要在两水筑墙搬砖。他们干了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样子,说好的工钱结果被克扣了,小乙坦言这么些人累成了狗,敢怒不敢言。若不是两水算是他的家乡,他还识得几个人,很难想象干了这么长时间的累活重活,像他这样身板的人,没有累跨、大病一场。 云帆小时候搬过砖,很知道些其中的辛苦,自然这只是在小孩子的角度看问题的,不能跟成年人相比,所以对于两水城所发生过的事情,他只可以抱以同情。在路上遇到李石他们,是云帆的幸运之处,这帮他免去了一场吃苦的遭遇。 “小乙大哥,那你什么时候到金陵来的?”想了想,云帆发现当日南下的人之中,似乎除了小乙一人,其他人的印象他已经模糊了,是以只问一人的情况。 有食物进肚子,有酒入喉,小乙感觉舒服了许多,没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是肯定想象不到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以下的混吃者之难处的。他叹完一声两声,闻言答道:“离开两水之后,我曾回过宁城一趟,在那边呆不下去就只能往北,听说金陵是一个繁华的地方,所以就来了。”一路上的乞讨,在一个混吃者是正常的,可能在混吃者看来,其中的艰辛不足以向别人道,这对于小乙来说,却是非常正常而普通的。 云帆微微点头,他的两个师兄亦在一边仔细聆听,这时候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就只是听众罢了,他们也向来不是什么话唠,更何况面前的小乙,他们不熟悉的,只看在此人可能帮助过云帆的份上,保持住一种关注的热情而已。 “来,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小乙大哥,再来一杯。”酒不是什么好酒,比不了花山上的白芒,但比起章州城的五加皮,要好上几分,这一刻的云帆连半分的醉意都没有,他的酒量在金丹之力的帮助之下,可以如他的师兄们那样,轻易将酒精排出体外,很可算得上是千杯不醉的。 “好的,云帆兄弟。”举着杯子的小乙不忘跟田鹏飞和胡铨敬上一敬,“两位道长,请。” “请。” 相逢时的激动,在晚餐时候,于小乙处慢慢平复下来,而云帆发现,自握住小乙大哥的手时,那一种偶遇的喜悦便慢慢沉淀下来,说是慢慢地,其实也就在他们往着饭馆走去的那几步路之中,便如此的。所以说云帆一人的激动,并没有跳跃到某种高度上,他似乎有了跟他这样年龄的少年人,所不大相称的沉稳。他的此时握着杯子的手,不用多加几分力度,就很可保持住稳定的姿态,从而以较为平和的心态,对付完此一餐饭。 小乙拒绝了云帆的好意,于是为他开一个房间,明日再好好聚聚的想法是落空了。小乙执意要回到自己的老窝中去,云帆只好由之,在一时半刻中,年轻的他暂未想到帮助小乙大哥的较为妥当的办法 临离开的时候,云帆想偷偷地往小乙的口袋里装几张数额不等的银票,同样被这个曾经的同行婉拒了。出门分手的小乙笑着道了一句感谢云帆兄弟的招待,便洒脱般往着他的住地而去。这样空荡荡地走,两袖连清风都拢不住,是一种潇洒吗?至少在小乙此人,他吃饱之后,心中不会有多少的不舍,或者不满。路,一直都在自己的前面。 第二百六十九章 俗世好修行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下元节果然没有上元也就是元宵节那么热闹,但云帆发现,比起自己想象中的境况,又有它的独有的氛围。过节嘛,喜庆日子里,免不了有炮竹啦,有欢笑声啦,有种种的欢乐之色。下元这样的节日,说不上如何的隆重,而保持着热情,保持着所谓传统的,却不算少。 一个人或者一群人、一大部分人大抵上对于神灵总保持着敬畏之意的。在这样的世界里,无论是真的信仰,还是随大流的盲信,直面泥捏或者石头做成的神灵时,当相应的节日的到来,虔诚者爱供奉三牲,爱供奉各样的供品,是很例规的事情。这样的习俗持续的时间或许很长,或许比较地短,但形成了习俗之后,便成之所以为风俗,影响着后来者。那么,所谓节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金陵城内可以燃放炮仗,这时候的炮仗声便是节日到来的一种仪式前奏。听过这样的声响,慢慢地天空中的团团烟升起来,或随风飘散,或凝聚着,要候等一刻半刻钟之后方散开。这样的冬日里,北来的风很轻巧地吹赶着炮仗烟,但炮仗爆炸后所遗留下来的味道,是不大容易被空气吃掉的。这便是节日的标签,许多时候节日的标签,虽色彩或不同,而上元啦,中元啦,加上下元,总还是存有几分类近之处的。 有人在图腾之下虔诚般求神,求神灵的宽宥,求神灵的保佑。有人不大情愿般跟在了这些虔诚人的身后,做这种已经持续了许多年的仪式。 神灵吃过的东西,或许就这样摆放在神灵脚下的位置,任由野狗夜猫来吃,又或许被主人带回自己家去,神灵享用过后,就轮到自己家人对付之了。这样的节日,像小乙这样的混吃者,多少知道在这样的神灵面前,会存有他们的美食。但小乙从来就没有如此做过:跟神灵抢夺食物,在他看来是一种禁忌。 也是,他多少算得上是有追求的人。而混吃者中,像他这样的,总不是太多。当肚子饿时,还没有这一餐饭的着落,这些人难免会适时般吃掉供奉桌上的食物,他们似乎毫无愧色。他们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神灵,是真实存在的。 有愚蠢者,对应的就有精明者。混吃者算是精明还是愚蠢呢?可能都不是,他们只是不事生产的家伙罢了。 云帆在十五这天吃午饭之前洗干净了他的手。这样的上午,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当然,像早起吐纳,在较为平整之地打一通拳,就只是习惯罢了,他形成了这样的习惯。 就在刚才,他未出来之前,把玩过花了五两银子得到的长弓,搭上利箭且对准了墙上的某个位置瞄了一下,发现这样的距离实在是不适合练习的。如此短的距离,弓箭的释放只可以于空中飞行数米而已,它的轨迹尚处于平稳期,于自己眼法,射击的准星是没有多少帮助的。 看来还得需要名师的指点,云帆才能在射击这一条路上,走得远一些的。 “师弟,今日不去找昨日那小乙兄弟了吗?”饭桌之上,大师兄问道。 “不了。”云帆手上的水珠就在刚才被他甩到了地上,“暂时想不到帮助他的办法,只能告诉他章州城内的联系之地,若小乙大哥需要帮助的话,师弟叮嘱过他可以到小王绸缎庄去的。”毕竟还不是一个成熟的,有丰富阅历的人,云帆这一少年,还不知道如何帮助小乙,才是比较合适的。 “嗯,”大师兄说道,“这样也好,等到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出手。”他顿了顿,便改换了话题:“今日十五,二师弟,你们说要到东边去吗?” 东边就是东城,自是相对于现下的西城而言的。金陵城远没有云帆那一个世界的扩张了的大城市那么的大,但走在城中,无论是坐车还是步行,这样的距离,实在是不近的。前一个世界的石头森林,跟这个世界的城墙圈围,是两种不同风格的存在。相对而言,云帆还是对于这片天空下的尚不熟悉的京城,更有好感。 前一个世界里,石头森林的千篇一律,实在让人提不起多少的热爱。云帆闻言答道:“听说那边住的达官贵人比较多,师兄想过去见识一下?” “这倒不是,反正一座城池嘛,总应该有一个全面的认识的,管他住着哪些人呢。”在山上生活着的大师兄以及二师兄,在某些时候,譬如等级秩序方面的认识和认同,比起云帆这个小师弟来,要淡薄许多的,这时候的田鹏飞心中,就没有如何去比较平民跟官员的不同。 听起来有可能是热闹之地,胡铨试探一句,接道:“有道理。可是师兄,那边人多不多?” “怎么了,二师兄,放心好了,都是一个城池,在京城里面,要比章州热闹许多就是了。”这是云帆的回答。 胡铨尽量放松一些,他努力适应这个山下的世界,且已取得了不小的进步。微微呼吸一口气,他顿时淡定下来。也是,热闹只是一种表面上的东西,他们下山来,跟小师弟一起于这样的世界里历练,总应该而且是必要跟别人打交道的。虽然一路之上,有大师兄,更有云帆师弟挡在他的前面,需要他胡铨出面的时候,并不多的。可他又想,被夹在中间保护着,其实不是一件好事,他应该培养出独立而自信的,应对山下包括热闹在内的人事之本领。是的,就是一种能力。 大师兄没在胡铨脸上发现些不同于往常的神色,看起来虽然自家的师弟一路走来,有种种的需要慢慢过渡的不适应感,可今天看来,他做得已经是比较的好了的,一如那天从小师弟的家中出来,从来就没有学习过骑马的他,就只是花了半天的时间,便可以稳稳地在马背之上,跟在他们后面,这是值得称赞的。而且,陪同云帆师弟将袭击虎门镖局的那几个黑衣人击倒,这已经分明是一种可以单独行动,使得做师兄的可以放心的独立性罢。更何况,棋盘山一行,他们所获得的一些收益,人事上的收益,实在不算少的。 金陵嘛,在大师兄看来,也就是十二分繁华之地,因了人多,因了作为大越朝的皇都,使得身处其中的人,有一种博大之感觉。他们修道之人,当从江宁往这里眺望,就已经认识到了,其地龙盘虎踞之势。比起普通人来,所谓皇都的震撼,要少上几分的。 大师兄来到二师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热闹的地方好修行呀,师弟。”这句话像是包含着某种力量,当从田鹏飞的嘴里出来,飞快地到了胡铨耳边,使得后者一下子就醒悟到某种神秘而难以言传的东西。这是类近于佛家那种直达人心的妙音吗? 二师兄的腰骨一直,他记起了山上时候,师傅曾经教导过的,山下世界之美妙,确对于他们修行之人,有极大之帮助,当那时,他只是惯常般点头,对于这么普通的话,所认识的程度是很浅的。没想到今日同样是这样的话,从大师兄嘴里说出来,他们身处金陵城中,所谓热闹里面,就让他有受用的美妙之感。这是突破的前兆吗? 胡铨心里一惊,继而一喜,他立即笑道:“是的,师兄,师弟我有些明白师傅所说的话了。” 这无厘头般的应答,叫云帆只能从字面上寻找解释。他很快就摇头,普普通通的话,老生常谈般,他自以为里面不会含有什么过大的意义的。而两位师兄一唱一和般的应答,实在又不像是假装的,难道是自己的境界过低,感受不到其中的美妙之处?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这是……”云帆摸摸自己的脑袋,他忍不住要问清楚平常话语里面,他尚不知道的意义所在。 “哈哈。”大师兄笑道:“山下的世界,师弟不是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吗?山下世界好修行,如何个好法,为兄也不知道怎样详细地跟你说,反正嘛,用心地去体察,用心去思考,以及结合自身的修行方法,有可能就是这样,需要一些时间,待得某一天的来临,师弟你就会顿悟的。” “顿悟?”云帆很想长大嘴巴,一口将所谓的顿悟吞下去,但这样的顿悟,其实就是佛家上的用语,讲究的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境况,他即便将之吞下,也不可能一下子到达某种比较高的,他暂时未能到达的境界的。 “是的,顿悟。”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师弟,田鹏飞保持住了他的矜持。 这时候胡铨的心中,那闭着的门户松动了许多,透进来的光让他往上面的境界走了好几步路,说是顿悟,其实也不算是。顶多是为前行,为他的修行扫清了一些障碍而已。他笑过之后,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热闹的世界,当听完大师兄的话,他才算是将那种无来由的恐惧去掉。他似乎明白,前路更加的艰辛,但他又往前几步,这足以给他信心的。 再次摆摆头,云帆没有在这样只可以偶遇,却不能事先安排的顿悟上,继续追赶下去。这样做,在他看来,纯粹是浪费时间的,有这样的时间,倒不如花在修炼上,花在他们的往东边,或者往西边行走上。 第二百七十章 外患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东城确然是达官贵人的集中之地,但不是所有的东城之地,都住着这样的权贵。天底之下,穷人普通人还是占据大多数的,所有在东边的街道上行走,除了那随处可见的高门大户之外,云帆还是见到了些低矮建筑,他猜想里面住着的,应该跟西城的那些底层人差不多的,或者就只是底层人罢。 这是几个时辰的行走中的收获,自然,云帆三人也发现了许多只能远远观看,而不能近前的所谓的禁区,这都是些云帆暂不知晓的应该是高官们的住地,以及衙门般的办公之地罢。 时间不由一个人的掌握,也不能被大多数人,全部的人掌握。这样的上午,这样的下午,听过了西城里的炮仗声后,云帆还是没有要到皇宫所在地去瞧一瞧。距离上需要穿越整座城市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觉得比起皇宫,市井之百态,更适合这一趟出门,他所要观瞧的心思。皇宫嘛,就算他想去看一看,他估计亦只能在外围,甚至连外围都到达不了,过不足眼瘾的。 这一天的云帆是放松的,这一天的田鹏飞和胡铨,也同样是放松的。那被云帆研究过一阵子的长弓呢?虽然只值得五两银子,可那绷紧着的弓弦,却没能放松,它静静的躺在了云帆住处的一张桌子上,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弓箭嘛,就只是弓箭,这不是中山狼,也不会是土麒麟,这只是老匠人早年间的作品。虽然在金陵城内,这一位老匠人的名气不弱,可他早年间的这一件作品,是没有多少灵气可言的。 这既是一个带着玄幻色彩的世界,更同时也是一个普通人为主,有皇朝,有平民,也有江湖世界的所在。 十五这一天,庙堂之上起了些争执,争执双方正为某一件事情,各持己见。他们在大越朝皇帝的眼皮底下,各不相让,就是想说服对方。但这样的争吵,是正常的,其声音却不足以从高高的围墙内,飘出来送到京城的普通人的耳边的。政令等较为严肃的话题,当未形成一致的共识,或者妥协的共识之前,虽然局中人知道这样的玩意有其足够的分量,可以影响到天下的子民们,而不曾实施之前,就只能是一种口头上的争执而已。 有人关心之,更多的人不会去关心之。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就懒得去管了。忠勇侯赵穆亦身处朝堂之中,他是坚定的强硬派,在这一日双方官员的“讨论”中,他是站在战斗一方的,刚才赵穆就已经向皇上阐述了自己的这种观点,他建议出兵击退来敌。而他们一方的对手,以大越朝的文官居多,当然也有几个在赵穆看来,比较地懦弱的将领,带兵的将领。 “皇上,出兵事大,老臣以为,应该以怀柔为主,不宜过分刺激匈奴。”一个长满了花白胡子的老人出列,他弯下了腰,尽量以较为温和的语态,道出了自己的观点,他所面对着的,就是大越朝的皇帝,那高高在上的稳坐着的皇帝,算起来是第三代的,大越朝的英明之主。 “皇上,臣下却以为,对于如此狼子野心之辈,不能心存仁慈,该出手时就出手。”花白胡子的话刚刚说完,上面那皇帝还未表态,就已有一人出来跟他唱起了对台戏,此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开外,比花白胡子要年轻许多的样子,当得上是年富力强。 连续听取朝堂之上自家臣子的不同意见,作为皇帝的,暂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倾向。这一位所谓的英主,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臣子们不敢去妄测。伴君如伴虎,上位者懂得平衡之术,而臣下的,自不会过于表现的。当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朝堂之上的两个派别起了争执,事极平常。 “两位卿家说得都有道理。”皇帝开口了,他的语调不快不慢,却可以让底下的人清楚知道这种语调之下所包含的力量,那就是君权。 “匈奴是我朝的一大外患,必须得时刻警惕、防备。”龙座上那人的声音在响,他的臣子们皆选择了仔细而认真地聆听,“应对如此外患,是打是和,前面几个朝代皆尝试过。终究还是未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朕以为,光靠怀柔或者武力手段,还是不够的。”他的话到这里就止住了,他的目光从上而下,放到了朝堂之上,那些臣子的身上。他的目光既不在某人身上停留过长,却也不会忽略掉任何一个,今日站在这一块地方上的人。仅从这一点上看,皇帝很懂得几分领导人的艺术,这是旁观者的看法。可惜这里,不盛产旁观者。 打又不是,怀柔又不是,做臣子的心中有些迷惘了。刚才还分明对立的那两派人马,这时候或在思考,或假装在思考,如何给出一个令皇帝满意的建议,因刚才皇上的一番话,分明是对于这两种形成了一定气候的观点,都不大感冒。作为臣子的,能力之外,许多时候还得靠察言观色这份本领,只要揣度得了圣意,那么此人的官路亨通,是自然而然的。 眼皮没有丝毫的下垂,皇帝将目光收了回来,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臣子们究竟能不能在解决匈奴这个大外患上,给出一个有实际意义的建议来。这么多年了,好几个朝代的兴衰,都免不了跟北边的游牧民族发生过或大或小的战争,其中有胜利的时候,也有惨败的时候,这对于自小就学习为君之道,治国之道的大越朝皇帝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也正因为如此,在前人的基础之上所总结出来的应对北方大敌的经验,总是治标不治本的。这一个皇帝曾在他的年少时立下宏愿,想在有生之年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以成就一番伟大的功业。 皇帝是这样想,也正是这样去做。这些年大越朝日渐兴旺,说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是不为过的。这是大方面的实况,当然了,歌舞升平的后面,总还是有种种问题,未曾解决的,匈奴这一来自北面的大患,就是典型的例子,需要靠这一代人,乃至于下一代,下下一代人去解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国事非儿戏,需要平衡妥协 - 花山 - 卡拉左夫 时间在金銮殿内慢慢流失着,外面阳光不错,若在后世,是一个喝下午茶的时间节点,很让怀有小资情调的家伙所钟爱。这里呢?这些人所讨论着,暂时停止下来的事情,只能是国家的大事。 皇帝不急,其实从他的刚刚抛砖引玉般道出那一番话之后,到现在底下的人或以眼神交流,或在允许的范围之内,低声交谈几句,以形成一种或成熟,或尚不算成熟的观点,这是大越朝的传统,是多年来形成了传统的议事常态。这时候需要的是,站着的人为解决外患,出一分几分力罢。虽然朝堂之上,可以坐着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花白胡子和那后于他发言的中年人都是他们这两个派别之中,较为有声望,以及实力的代表之一。当意识到他们两派的所谓怀柔与出兵,都不大符合圣意之后,底下人的沉默,像是要一直持续到退朝之前的样子。因了皇帝的不急,臣子中却有人必须要,或者作出很急的样子来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向来都是如此的。大越朝正处于它发展的上升期,所以相对来说,尸位素餐的害群之马,暂时来说还不常见。无论怎么样,这里的诸君尽管观点难以取得一致,忠君爱国之心却总还是不缺的。 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介意问出类似于“诸位卿家有何高见”这样的话来,以打破短暂的沉寂,而臣子往往知道一分两分的思考是必须的,三分之后,便需要出列应答圣上的问题,给出自己的看法了。 “皇上,微臣请求谈一谈个人的看法。”能够在这一座大殿内参政的官员,都是品位比较高的,像县令这一类绿豆官,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聆听圣音的。现下发出请求的家伙,所站的位置中间靠后,从排名上看,地位不算低的。 “准。” 该官员跪倒在地上,从这一点上看,这样的跪拜才应该是古社会当臣子面对君主时,彰显皇帝之威权的正常的仪式。像花白胡子以及那中年人的做法,实在有些另类。这还是一个古代社会,封建集权的世界吗?若外来人,譬如云帆这小子在这里窥看的话,肯定会满心的不解。 首出头的议事者,不是领头羊,也不会是掉在队伍尾巴的最低等的人,而往往如此时这般,由中间往上一点的角色来担任。对于这样人的出列,领头之人习以为常,后面站立着的家伙同样觉得应该如此。只不过这是一份好的差事,至少在后面人看来,是这样的。 跪在金銮殿上的这一位官员虽然早就在自己的心中打好了腹稿,所谓谈一谈他的个人看法,其实很代表了一部分人的观点。这不会是他纯粹意义上的,不涉及到别人的不痛不痒的观点。他有备而来? 唱过一通“万岁”之后,该人低头言道:“圣上,微臣以为,要解决匈奴的问题,需要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的。无论是怀柔还是出兵,其目的都是为了让匈奴无力南下,对我朝构不成威胁。”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有和稀泥的味道,金銮殿内的都是人精,听到这里,他们心底有些好笑,这跪着的同僚,真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书生,刚才那两派人的争执,他们共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削弱匈奴的力量吗?这时候皇帝在听,高高在上的君主尚未答话,其余的臣子们,都不能打断的。 “嗯,接着说。”皇帝脸上露出些笑意,尽管这种笑意非常的淡,若不是观察得够仔细,根本不能捕捉到这一闪即逝的,是笑意还是其他。 跪着的人趁着停顿的空当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接着道:“怀柔或者出兵,都只是从外部施力的,这样做不否认有其实际的意义,可微臣觉得,若可以行得通的话,同时施加一些手段,让匈奴的内部乱起来,这样一来,无论是出兵还是怀柔,或者两者一起施为,加上内部的呼应,或许见效更加快。” 坚固的城堡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这个简显的道理,稍微读过些兵书的人,懂得些谋略的人都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放开手脚去做,且到了最后取得成功的,总都是凤毛麟角的。书生们,特别是刚刚从读书人的身份,得了功名转为官员这一类人,总喜欢在口头上做这一类实际意义不大的事情。老人们,混得好的官员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年轻人的幼稚阶段,稍微过得几年,这样的人就会发现,当初的所谓理想化的设想,都显得可笑而不可行的。眼下这位侃侃而谈的家伙,就是这样的角色。 皇帝有他不可侵犯的威严,同时也会表现出亲民的一面,他闻听至此,表现出一定的兴趣来:“不知这位卿家,你所言让匈奴内部乱起来,需要如何的策略?” “是,圣上。” 打好腹稿了的人,在这一刻没有飘飘然,他按照自己的计划,想好了的步骤,将自己的浅见在这样的朝堂之上,费花了半刻钟左右谈了下如何可以达成匈奴内乱的目的。话里面有老生常谈,有前朝的经验,听上去实施的难度不低,却总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在。此人之后,很有几个出列跪倒在地谈了几句的,这样做的目的,暂时消融了刚才出兵和怀柔两派争执的火药味,但最后的结果,尚不能让大越朝的皇帝满意。 知道今日的议政,关于匈奴一事,不可能得到可行的策略之后,皇帝暂时将之抛在一边,处理过了国内的一些政事之后,便到了退朝时间。皇帝自回到他的休息地去,之后才是百官退朝,在宫内太监的尖音声中,跪拜过的臣子们便从金銮殿内退了出来。 一路上,走出皇宫的路上,自然免不了有三三两两的交情不错之官员,对今日的事情聊上几句。劳累了一整天,年轻些的官员可以吃得住,而譬如花白胡子这一类年纪较大的人,粗出一口大气之后,便摆出平日所常见的那张脸,各归各家了。 出兵或者怀柔,在今日朝议之上,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即达成共识,或有人说是那大越朝的皇帝要求够高所致,其实,像这样的晏朝,不定是每一次都可以将问题解决的。如打太极般,许多时候,妥协的时机尚不成熟时,就算跪倒在地侃侃而谈的官员之建议多么的有建设性,以及可行性,都是不可能当场拍板,一致通过的。 皇帝有他高高在上的地位,有他不可侵犯的君权,但这样的君权也不是不受监督,可以随意而为,倒行逆施的。大臣们虽都是臣子,有他们各自底下的位置,他们形成了的力量,可起到制约皇权君权的作用。所以说,不仅是臣子之中的派别有平衡的微妙关系,就皇帝跟大臣们的关系,也是存在这种看不见的平衡性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啵啵脆 - 花山 - 卡拉左夫 朝堂之议散开来,代表着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乃至于几天时间里,当早朝或者晏朝时,匈奴这个问题都是不可回避,需要给出解决之方案的。这样的十五,这样的下元节,民间缺不了炮竹声,缺不了供奉神道的祭品,而事关国家之大事,那已经退朝了的大臣们,似乎根本就不会去关注所谓的下元,他们要忙碌的,事关国家,事关大越朝的气运,以及家庭家族的兴衰。 泛泛而谈,这样的大事,底层人自不会去关心的。他们只关心他们的吃喝,他们的温饱。这个晚上,小乙没有被有意找寻的云帆找到,他出了金陵城。今日的小乙运气不错,他获得了可以对付两三天伙食的铜板,自然,这是在精打细算之下才可能的,若学着云帆那般,上馆子有酒有肉那么过,根本是不可能消费得起的。 西城是那个西城,但东城不是那个东城。云帆三人利用一整天的时间的行走,他们的脚力不差,可还是只见到了这一座城市东边风景的一小部分罢了。金陵的小,是相对那一个世界里,钢筋水泥之城,可容纳一两千万人口的超级大城市而言的,但在这样的时空,金陵就是这里的超大城市,光凭着云帆不错的脚骨力,亦走不了多大的地方。 东边有太阳,西边也有太阳。西城有太多的底层人,而东城亦不缺少这样混在底下的人。云帆举着杯子,跟师兄们喝过一口茶水之后,叹道:“大师兄,二师兄,看来师弟还是小看了金陵的大,一整天的功夫,根本就没有走完东城嘛。” “师弟呀,你这样的想法可不现实,一口气是不可能爬上山顶的,同样的,一天的功夫,这大越朝的国都,咱们能走遍吗?”摇摇头,大师兄笑道。 这是徒步为主,骑马或者坐车还不能普及到大多数人的时代,不像云帆的故国,汽车火车飞机轮船一大堆,徒步反而成为稀有的事情,连骑单车都成为了锻炼身体的重要方式。这只是一个农耕的社会,大抵还离什么蒸汽时代较远。云帆倒了几杯茶,也学着笑笑,道:“二师兄,你说呢?”他分明已经同意了大师兄的说法。 “对的,一口气很难从山脚到山顶,小时候是这样的。”胡铨说的,跟大师兄话里的意思,有些不一样,他所言,就只是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云帆猜测这应该是他们小时候的锻炼方法,登山。 “师兄们小时候经常爬山?”云帆问道。 “差不多吧,师傅说过在这样的环境中,赤膊爬山,可以磨练意志力以及耐力。”二师兄的话接了过来,似乎他的对于年少时的这种经历,有某种怀念的感觉在。 “想当年,不瞒师弟,我跟你二师兄还真的可以一口气爬上山顶。”田鹏飞的话又有些矛盾了,他刚才不是说不可以一口气上到山顶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口了。 三师弟眼里有疑惑之色,大师兄只好接着解释道:“这是在后面才能做到的,一开始不现实。” “哦”了一声,饭菜上来,云帆三人又开始了惯有的吃喝,对于这样的吃喝,云帆保持着一定的热情,这算是生理上的需求,是一个社会人,一个有**的人所必需的。尽管对于吃喝,云帆向来不算挑剔的。 “师兄,我想明天到子芋兄弟说过的那处茶行去看看,或许到他的家拜访一下,顺便介绍给你们认识。” “好呀,师弟你那位子芋兄弟,为兄也很想结交一下。”田鹏飞点头说道。 “我也是。”胡铨附和。 “那就这样说定了,找到子芋兄弟之后,就由他来带着咱们在皇城内走一走,这一次是有目的性的游逛,想来应该不缺乐趣的。”云帆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怀里的玉佩,这正是所谓的信物,是上门拜访赵子芋的重要的信物。 凌霜偷偷溜下山,不久之后便给她的爷爷发现,一番担心之下,这一位年纪较大的老人也跟着下山来了。一路寻找,这一****找到了金陵城,心里已大概弄清楚了孙女的所在,种种迹象表明,独自一人的小家伙过得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那天上飞的雪鹰呢?便很可作为老头的耳目,是老头之所以知道凌霜所在的关键。 这一晚餐,王齐野要了半斤牛肉,且叫了一坛老酒,正在这个饭馆的角落里,自斟自饮着。下午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孙女的所在,但这个老家伙没有立即上前,而只是托付自己的老友暗中照应着,他难得下一次山,来一次金陵,并不像一般的将子女孙女捧在手心的老人一样,对于偷偷下山的凌霜,不给予必要的空间,而管得太严。王齐野知道,这样的管教方法,有不少的弊端,便是当这样叛逆年纪的少女,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过多干涉他们向往自由的愿望,这样做的话,很可能起到反作用的。 老人自觉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他打算明日跟孙女见一面,然后将她带在身边,带着她好好地看一看山下的世界。这既是一个爷爷的责任,同时也是父母的责任。凌霜的双亲过早离世,她自小跟着自己长大,所以王齐野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凌霜带大,实在不容易。 王齐野的邻桌正坐着两位道士打扮的后生,他们身边更有一个少年,看年纪应是最小的,跟自己的孙女年纪差不多。他对付了几杯老酒,故意眯着眼睛,往那一桌打量了几眼。这不是包含着恶意的观瞧,这也不是包含着多少善意的观瞧,总之一般人的对于陌生人的打量,就是这种不轻不重,不远不近的观看。其时间约只有七八秒的样子,使得那两个道士不以为意,而年轻的少年亦然。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一位老者。 “客官,这是你们的花生。”小二端来一碟花生米,他刚要放下就走,云帆叫住他:“这位小哥,我们好像没有要花生吧?”他们三人喝的是茶水,而花生呢?总是跟酒水相匹配些,况且云帆真的没有叫过这样的花生米的。 小二疑惑回头:“这位客官,刚才不是你们要的吗?”他退了回来。 “不错,我们没有要,应该是你们搞错了。”大师兄淡淡言道。 “那不好意思了,是我搞错了。”小二连忙将桌面上的碟子端起,他终于记起了,这是邻桌老者的花生米,转个身就移动到王齐野这边,带着歉意道:“老爷子,这是您刚才要的,您慢用。” “嗯。”王齐野的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些,他不再将目光放在云帆这边。 一颗花生米啵啵脆,两粒花生米同样啵啵脆,王齐野如一个调皮的孩子般,将入口的花生咬碎,其声响足以传送到邻桌云帆三人的耳朵边。这是一个老人的坏习惯?云帆心里想道,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到王齐野身上,社会嘛,总还是可以容纳不同风格的人,以及这些人的习惯的。他很记得,自己的高中阶段,当新生的第一天,就曾在学校饭堂里,听到过如肥猪吃食般的喝汤声,这样的声响,在那热闹喧响之地,很是引起了单纯的学生们的注意。喝汤者同样是一个新生,但他的脸皮够厚,他的我行我素,实在让当时的云帆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一个懂得些礼貌的学生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抬头望月 - 花山 - 卡拉左夫 某些事情,只有经历过之后,才懂得里面的合理或者不合理之处,统统都不必要过分去纠结的。云帆又回到了他的年少时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世界而已。这话说的轻巧,有家的人,永远不懂得无家可归之人的痛苦。云帆便是一个有了家的人,但他的乡愁,对前一个世界的乡愁,自从回到章州城外那个家之后,就像是隐匿起来,没有发作过了。 今日十五,按理来说,应该会有月色的。进饭馆之前,反正云帆没有见到过。他们即将对付完晚饭之前,云帆往前面的日子算了算,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丢失过什么东西似的。好几次都不能想起来,所谓丢失了的物事到底是些什么。邻桌的王齐野已对付完他的老酒,见到云帆三人起身,他也跟着起身。看上去这真是一种巧合。 随在大师兄和二师兄后面出了这家不大起眼的饭馆,这还不到深夜的时候,云帆抬头找了找,他要在天空中找到一轮明月。结果呢?很幸运的,他找到了,散发着冷光的月亮,好像有一种冷艳之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凭着云帆的眼力,看得够清楚的了。 这一刻,他真的想起了,自己忘记了的物事,原来跟这只月亮有关呀。这就是怀念,怀念另一个时空里,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弟兄。直直地盯视了好几眼,再好几眼,直到身后传来了老人家的声音:“这位小兄弟,麻烦请让一让。” 云帆闻到一股不浓不淡的酒气,他没有扭头,而只是往侧边挪了挪,他的头跟着低了下来,而前面几步路距离的师兄们刚好停下。 “师弟,怎么了?”大师兄问道。 “没事,只是刚才入来的时候没有发现月光,出来刚好见到了,所以好好看了几眼。”心中虽有怀念,有淡淡的乡愁,而云帆并没有将之表现在自己的脸上,他的脸色看上去是正常的。 老人慢慢从身边离开,他临走之前,假装看了云帆这个小子一眼。当这吃花生时候故意发出声响的老人家的离开,云帆才瞄了此人一下,由见识过一些江湖人,特别是大侠们风采联想到的,留在了自己心中的一些经验,云帆判断一下,这老人应不会是普通人家罢,从此人的行路中,他见到些江湖人的特点。 “哦,”大师兄抬头望望天空中的月亮,在这么低矮建筑为主的金陵城内,抬头看天找寻月亮和星星,总是比较的容易的。 大师兄抬头,二师兄也跟着凑凑热闹。 “十月的月亮,比中秋时,要小一点。”认真比较过之后,胡铨说道。 “不错,是小一点。”云帆认可。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大师兄轻轻地甩了甩自己的衣袖。 他们三人离开饭馆,他们三人正走在回客店的路上。大街之中,人慢慢地少了起来,这样的夜,这样的城市,就算这是大越朝的国都,仍改变不了白天繁华热闹,当黑夜降临,当深夜慢慢靠近,如此冬夜里,留在外面的人是不会多的。南方城市里越到深夜,越热闹的景象,此处见不到。当然,这里离夜夜笙歌的秦淮,有一段距离,云帆没有透视眼,亦没有顺风耳,他不知道从未到过的**之河上,存有那延续了百十年的胭脂味。 一只过街老鼠大胆地从大师兄脚下过去,又一只胆子不小的老鼠从云帆的身后跑到另一边的某个洞口里,云帆故意跺跺脚,他同时学了一声猫叫。 “喵”声刚落,大师兄觉得有趣,正要打趣云帆一下,真的猫叫声来了,一只黑色的野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追赶到了老鼠洞口,伸出它的利爪,只抓到老鼠尾巴上的嫩毛。 猫叫声响起,这是不甘心的猫叫,它丢失了它的猎物。 “哈哈。”大师兄笑了。他的笑声在街上响起,很快就传送到两边的墙上,被新造的砖头吸收掉。 “嘿嘿,”云帆跺完脚,他没能惊吓住哪怕一只老鼠,但此时他的心中之淡淡的乡愁,不知为何居然去掉了三五分的样子,“大师兄,你吓着那只猫了。” “有吗?应该是师弟你这一脚坏了人家的好事吧?”田鹏飞笑言。 “它走了。”胡铨注意到那只没能领到晚饭的猫的离开,它突然出现,尔后心有不甘之意,离开此地,或许通过抓到另一只猎物,来抚慰此时心中的失落。 不可能如白日里的太阳般,月亮的照在城墙上,带来足够的热意,它只可以催熟守卫的梦。在兵丁眼里,这样的夜,很适于睡觉,可这样的夜,值班者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守卫大越朝的皇城。有敢于懈怠的,同样缺不了不忘守着自己的岗位,兢兢业业做事的。 更远处的划船声响,传送不到高高的城墙之内,那熟睡中人的耳边。站在高处的兵丁呢?往着某处瞄了一眼,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跟他们无关,就算此时他们听到了那边的喧嚣声,他们的心亦不会越过护城河,沿着堤岸一路而去。 金陵城从整体上说,这样的夜里,算是陷入了沉睡。劳累一天的人,玩乐一天的人,无所事事一天的人,以及不痛不痒对付了这一天的人,都慢慢沉了下去,沉在他们的被窝里。冬天是来了,可金陵城入冬的第一场雪,还未到来。 这是深夜,某家客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火,灯火的映照之下,是一张中年人的脸,而他的身边,正或坐或站着三人。此正是虎门镖局的张铁衣一行。十五这一天,不正是他们南返之日吗,怎么这几人还停留于此呢?令人费解。 “爹,咱们真的要接这一趟镖吗?”张天洛打破沉寂,问道。他的两位师兄同样抱有不解,不是都说好了,尽快南返,回到平远,尔后分工或理顺善后工作,或派人到文县接回罗双全吗?计划来不及去实施,他们的肩膀上又多了这一份镖,实在让年轻人有几分不解的。 “这一趟镖。”轻轻地,张铁衣站了起身,踱了好几步之后,回过头来,叹道:“不接不行。” “师傅,是对方来头很大?”聂长风试探着道。 “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张总镖头言道,“这件事你们知道就好,其他的就不要问了,要保守这个秘密,知道了吗?” “是,爹。” “是,师傅。” “好了,这么晚了,你们也回房睡觉吧。”张铁衣挥一挥手,他赶不走肩膀上的压力。 年轻人退了出去,灯光之下,又只留下一人,这一人仍在思考着,思考着些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 天黑天亮,是一个球体的自转,同时环绕另一只天体的公转,人在其中,断难觉察到其中的旋转。若此人有幸知道天体运转中的实质,那么,可以肯定,此人会活在晕眩之中,不舍昼夜。 不舍昼夜的,除去时间,还有江河的水流,以及人的梦。 第二百七十四章 狸猫 - 花山 - 卡拉左夫 十五的炮仗声响过,十五的供奉于神道面前的供品或早或晚被吃掉,在循例着这种习俗的人,显得非常自然和平常。天蒙蒙亮时,打更佬终于可以休息了。这卧虎藏龙的金陵城,也就开始了它一个正常白天的转动。 早起的人,或有做晨练的,更多的是,为一天的生计,为一天的正事忙碌起来。云帆持续着他的已经不算弱小的习惯,他按照自己的作息习惯,打坐练习吐纳之后,刚要打开房门,到一处平整之地去打那一通拳,灵敏的听力使得他听到了一些怪异的声响。这样的声响来得突然,是他的早起时,从来就没有听过的,而且,在他的印象之中,好像没有那种动物的鸣叫,可以跟这样的异动挂上钩,联系在一块。 这既像是夜枭的叫声,又近似于是一只苍老猫咪的声响,所生发之地,好像就在云帆的近侧,隔着一堵墙的后面,他忙拉开门,想到那边去探个究竟。 大师兄和二师兄早就醒过来了,他们也听到了这一声响。 “师弟,等一等我们。” 云帆只好停下来,那一声响之后,便安静下来,若不是他的耳尖,恐怕不会留意起如此响动的。大师兄叫住了他,云帆便站在了门口,他回道:“嗯,大师兄你们快点。” 三人出来,云帆特意往声响处看了看,发现毫无一物,只见到地上那几根毫毛,但他不认得这样的毫毛究竟是何物,便回过来在打拳之前将这种疑问告诉了田鹏飞。 “师兄,你们有注意到刚才从这里发出的声响吗?” “有的,怎么了,师弟,你难道发现了些什么吗?”大师兄问道。 胡铨跳了过来,他往毫毛之地看了一眼之后,指着地面说道:“大师兄你过来看看。” “这是……”田鹏飞过来了,他挤在两人中间,也瞥了墙角处的毫毛一眼,然后将那几根毫毛捡起来,放在手心,仔细观察一阵子之后,才以不大肯定的语气说道:“这好像是狸猫的毛吧,师弟你有没有印象?” 狸猫云帆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他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但没有亲眼见过此物,他以为,狸猫大抵跟一个婴儿差不多,要不然怎么可以以假乱真,换得了太子呢?所以大师兄所问,是胡铨而不是云帆。 “狸猫?怎么这里也有狸猫,师弟不解。”二师兄摇着头。同时往四处看看,他像是要找到那鸣叫过的动物。 “听师父说过,山上的灵物,虽然总喜欢在山上,在山野之中居住,也有喜欢人世间的热闹,到人烟稠密之地游玩的。师弟忘记那只麒麟了吗?它跟着冯妹妹,一开始为兄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呐。”田鹏飞答道。 “狸猫大概不能跟麒麟比吧?”云帆发问。 “嗯,确实是不能比,”大师兄笑言,“可野外生存着的这么些灵物,狸猫也算是其中之一的,他们总还是有一些相近之处。譬如不怕生人,甚至喜欢在人世间吸收足量的烟火气。不知师弟你有没有把《山海经》看完,里面就很有一些奇怪而难得一见的灵物,喜好到人间走动的,只不过要遇见它们,运道的成分居多。” 云帆讪笑一下,老道士师伯赠予的那一本《山海经》,他只看过了一半多一点,看过之后,因里面荒诞而玄幻的因素够多,比他以前看过的那个版本更加“离谱”,他虽然也认识到这貌似一个玄幻色彩不淡的世界,而总还是未能完全认同里面的一些观点。更何况,要一个从小就接受无神论教育的少年,几个月时间里转变个人的观念,颠覆其中的一些世界观,真不容易的。这不比他的江湖梦,相对而言,江湖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有时候很远,有时候很近,但现实的土壤总还是足以让这些三教九流生长发芽。 玄幻它不一样,云帆见过中山狼,连麒麟也摸过,而这一只大师兄嘴里的狸猫呢?他闻听过,但不曾见过,所以他只能将之划入普普通通的动物之列,或许山鸡之类,都比它高级一点的。所以若以为见到过麒麟,就以为这个世界有足够的养分,使得玄幻这么飘渺的物事可以存在于普通人的生活中,恐怕不会是现实。 神仙啦,长生啦,修道啦,云帆身处其中,同时又有半边身子处于江湖的世界里,他尚未完全如两位师兄那般,一心求道,他的所谓入门,大概只懂得了一门吐纳之法,更多的,更重要而未知的物事,他尚不知道。 “师兄,狸猫的毛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之处罢?”讪笑过后,云帆问道。 “这个嘛,”几人之中,不知是谁先带头,离开了几根毫毛之地,回到他们练习拳法的平地处,田鹏飞却不大认同云帆的观点,他小心地将那一根看上去普通的毫毛收了起来,“怎么说呢,就像昨晚那只夜猫罢,看上去除了抓老鼠之外,做不了些什么,其实这样的看法也不错。可狸猫呢?它不常有,虽然不比麒麟般宝贵,甚至也比不上中山狼,可有一点,师弟你可能还不知道。” “哦?大师兄,二师兄,狸猫有何过人之处,你们说一说罢。” “它懂得变形。”胡铨忽然开口了。 “变形?什么意思?”云帆吃了一惊。 “就是狸猫本来是这个样子的,它可以通过某种本能,转变自己的形态,譬如昨晚那只夜猫吧,狸猫的模仿性使得它可以冒充夜猫,而叫人难辨真假。”大师兄的手比划着,他以左手比成狸猫,而右手便是夜猫家猫了。从他的手势上,云帆不能一眼就清楚这样的手势比喻,区别出两种不同动物的不同之处,可也不妨碍他有这样的认识,便是狸猫或许跟变色龙一样,有它的保护形态。 半解不通的,云帆点着头,苦笑一下:“可是师兄,我还没有见过它长什么样子的。”从区区的几根毫毛就可以判断出刚才鸣叫的便是狸猫,云帆不会怀疑大师兄判断会出错,在这样的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兄就是专家,云帆这个新手,这个懵然不懂的少年就得听他们的。 “这家伙逃了,算了,下次抓住它给师弟你看一看就行。”大师兄话里有几分歉意,似乎被狸猫逃了,而使得云帆这般认识上有了缺陷,就是他做师兄的错一样。 “对的,下次我抓一只给师弟你,其实狸猫长得也不咋样。”胡铨安慰云帆一句。 这就是有大树可以遮阴,有师兄挡在前面,给自己温暖的暖和之处,云帆表现出很受用的样子来,尽管对于狸猫的好奇,当听了今早的鸣叫之后,多生发出一点来,但仍显得不够浓厚,他需要为师兄们的照顾笑上一个。 “嗯,多谢师兄们的关怀呀。”苦笑很快过去,它转为了微笑,转为了轻笑,但未能转为哈哈大笑。吃早饭之前,要打一通拳,云帆或需要打拳的同时,摆放一点精力到吐纳之法中去,虽前面的日子,短短几天时间中,他下了决心不会操之过急,同时运转两种不同的法门的。若打拳也算是法门的话。 这是急躁的表现吗?云帆以为里面的顺其自然的成分,应不算小的,他的师兄们对此,或持不反对的态度。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南嘉茶行 - 花山 - 卡拉左夫 狸猫不过是一个插曲,在金陵呆了几天,今日要到南嘉茶行去找寻他的子芋兄弟,云帆在出门之前特意收拾了一番。毕竟要见人,见一见赵子芋,或许还要见一见子芋兄弟的家人,他觉得必要的收拾还是不能因了懒惰而不去做的。 一件大衣披在身上,云帆特意将之紧了紧。两天的时间,足以让他从单衫的状态中,过渡到厚衣而行。他的两位师兄不习惯穿山下世界的这一种类型的衣物,他们道士装扮的吸人注意,当走在小城镇时,会吸收到路人的目光为多。而这样的金陵,作为大越朝的国都,形色之人实在够多的,所以这一身的装扮,已不会为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关注。 普通人是平常人,道士也是平常人,平和的时期,若讲到奇装异服,这两位花山下来的道士,远谈不上刺激路人眼球的地步。 “师兄,你们说我这样穿,没有问题吧?”云帆征询着田鹏飞和胡铨的意见,特别是大师兄,这或许是不自信的表现。 “我说小师弟,今日不就是去见一个一见如故的小兄弟吗?为兄觉得,不必做这么多表面上的功夫吧?”大师兄取笑一句。 云帆这才发现,这不知是自己的过分注重细节,还是因了自己此时的些许的紧张,而显得自信心有些缺失,导致了本该轻轻松松地出门,硬是耗费了一刻钟的时间在房间内。这很像是一个女人的行状,实在跟前一个世界的自己,跟这一个时空的小李同志,都不大符合。他今天是怎么了?扪心自问,大师兄的一句取笑的话,给了他一击。 “是呀,好像也没必要如此的。”云帆转一转身,“不就是去见一见子芋兄弟吗?还是听师兄的,豁达而潇洒!” “嗯,这样就对了。”态度的转变,因了田鹏飞的一句提醒。很可能就是当局者迷,只有旁观者才能给出有用的建议罢。 兴冲冲地,云帆打探到了南嘉茶行所在地。这是一处比较清幽的所在,跟云帆一两天之前走过的,门口挂着腊肉的那一排茶行,似乎意境上要高上几分。这是一个少年的直觉,比较主观的看法。 稍微抚了抚衣服,抬头确认一下,云帆招呼两位师兄一声,便抬脚上了门前的台阶,他不必深呼吸一口粗气,因同在西城(其实严格来说,此处属于南城)的这一处茶行,给了他足够的静心的茶叶味。 南嘉茶行是南城众多茶行酒肆里比较普通的一处门面。当然,云帆所谓的意境,即门面的意境,只在文化人的眼中方是如此。对于普罗大众而言,南嘉茶行便只是卖茶叶的门面而已。如果说此茶行的跟别处不大一样的地方,大概是茶行的掌柜是一个实诚人,在此地做生意许多年了,都秉持着童叟无欺这样的原则。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金陵城里,诚实经营是其中一样重要而基本的通例,许多生意人都是这么做的。契约社会中的文书,在这里总不会比口头上的承诺有作用一些。 这一日,吴忠如往常般到了茶行,他招呼伙计开门,自己也参加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像他这样的年纪,还奋斗在一线的人,不会太少。农民的活到老做到老,同样的,生意人如果不是过于衰老,拨动不了算盘,那么,只要在身体允许的范围之内,这样的生意人也总是不甘于寂寞,不会早早退下来的。 作为东家信得过的心腹,这些年吴忠维持着南嘉茶行的生意,相对来说,并不吃力。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为东家做事,且实现着自己年少时的那个梦。生意不大,但也不小,他很满意现下的规模。 “掌柜的,有人要找您。”吴忠刚刚翻开账本,他的一手按在本子,一手准备拨动算盘上的珠子,此工作刚刚开始时,便听到了手下伙计的话。 “哦?何人找我,请他进来。”吴忠不紧不慢地道,有人来找,他自只能放下手边的活,先见了来人再说。 “是,掌柜的。”伙计回身,他很快便领了三人进来。 “请问,您就是茶行的老板吗?”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这正是走在前面的少年,见到吴忠之后的第一句话。 快速地打量来人两眼,吴忠发现这几位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的,的的确确的陌生来客,他点点头,答了一句“是的,老夫吴忠,添为茶行掌柜,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找我有何贵干?” “小子姓李,”云帆回道,他发现店内有顾客,他们的到来,仅仅被这几个顾客瞄了一眼,但他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续道:“这两位是我的哥哥,吴掌柜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云帆所面对着的是生意人,想必他这么一句“不方便”,对方应该会接着安排一处方便之地,供他们坐坐的。这算得上是云帆的一点经验。 果然如此,吴忠微微颌首,拱一拱手后,便伸出右手示意一下,道:“诶呀,失礼了,李公子,还有两位道长,这边请。”尽管对于一个世俗中的少年称呼道士为哥哥,这咋听起来有些别扭,可吴忠吴掌柜在生意场上打拼大半辈子,总知道不该问的就不去问,一切按照规矩,按照那一套成熟了的待人接物来,就可以的了。他的些许的疑问,不会挂在脸上。 “请。”大人们当面临这种情况,需要客气一声的时候,便是如此的,云帆不介意模仿一下,其实他这样的一伸手,也有他的个人风格嘛,只不过他不是一个自恋的人,而且,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太浅了,达不到自恋的深度。 分宾主坐下,客套了两句之后,吴掌柜待得客人或喝茶,或没有喝茶,接着是等待客人道明来意,这一套他已经非常熟了,闭着眼睛都可以猜得出接下来应该如何的。 云帆在路上时没有去组织语言,虽然他出门前要整理衣服,代表着这个少年内心的一点紧张。他需要在这样轻松的场合,打好腹稿吗?不必要。 “是这样的,”身边坐着两个师兄,而对面就是茶行的老板,云帆微微留意周边,确认没有外人之后,才以老练的语气说道:“吴掌柜,其实今日上门,小子是要拜访一个兄弟的。”说到这里,云帆故意看了吴忠一眼,发现此人一副聆听中的样子,茶行老板很细微般点了点头,示意云帆继续讲下去。 “而我的这位兄弟姓赵,几个月前他曾对我说过,若日后来到金陵,可以到南嘉茶行来找他的,不知道吴掌柜可否帮小子通报一声。”这也算得上是开门见山般道明来意了罢,在跨入店门之前,云帆就这样认为,大抵眼前的掌柜,跟自己家中的李元方叔叔一样,门面上的老板,其实也是为幕后者打工的。所不同的是,小王绸缎庄是自家的产业,而眼下的南嘉茶行,应是子芋兄弟家的产业,就算不是,也应该跟他家有密切的关系的。要不然,他当日怎么会说,拿着自己怀里的这枚玉佩就能找得到他呢? 果然,听到姓赵,吴忠眉头一动,他几乎要站起身来了,不知为何,他的这个有倾向的动作被其人生生打断了。他笑了起来,问道:“不知小兄弟所说的赵兄弟,叫什么名字呢?”吴掌柜虽然没有动,但这一刻,他说话的这一刻,却留意起了房间周边的动静,这是他的地方,他的留意四周,其神情配合着刚才的眉头一动,分明是心里有了些波动嘛。不过,云帆这样的年轻人,显然是没有发现如此细微的异常的。 云帆刚想将“子芋”二字说出口,嘴巴都已经张开了,当发现他的肩膀被大师兄的手轻拍一下之后,便忍住了口,转为“呵呵”一笑。师兄弟的默契,使得他知道大师兄的这么一拍,有打断他的话的意思,其含义便是希望他暂时别将话说出来。这是何解?云帆短促的笑过之后,就站了起来,道:“诶呀,掌柜的,小子突然有些内急,不知这里可有方便的地方?” 吴忠一愕,他眼里忽的飘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光,继而也站了起来,示意云帆等一等,之后叫过一个伙计模样的青年,吩咐了一声“带这位公子去方便”,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他心里像是有所等待,又像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期待。不过,对于一少年两道士的到来,这个生意人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纸上得来的肤浅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并不是真的尿急了,他只是想出来透口气,顺便问一问大师兄刚才那一拍是何解罢了。他入了茅厕,立即从里面出来,身上没有带走一丝的****之气。大师兄也跟着出来了,这时候他刚好走到了云帆身边。 云帆望望,发现二师兄没有出来,他舌头够快,便低声问道:“大师兄,刚才是怎么回事?” 在大师兄的掌控范围内,四周没有接近的人,心中了然之后,田鹏飞亦压低了声音,答道:“师弟你不觉得这茶行的掌柜,刚才的表现有些奇怪吗?” “没有吧?”努力地快速地想了想,云帆没有从他的脑子里发现刚才那几幕对话中,看上去只是精明,同时也老实的吴掌柜,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他听到‘赵’字时,为兄观察到了,他的眉毛动了,虽然为兄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可就像师弟你说过的,当一个人心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时,总还是会表现出一些类近的小动作的。”其实田鹏飞也不知道刚才吴忠眉头的一动,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嘛,身为修道之人,他的洞察力是惊人的,离得这么近的吴忠所有的动作,都难以瞒过自己。同时,自家的小师弟确实是说过这么一些来自别人经验总结的话,他不知道,他的小师弟对于这样复杂的人心之了解,并不深刻,云帆的水平嘛,比田鹏飞和胡铨,高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云帆脑子一转,他确然讲过,可这样的话,不是来自他本人的经验总结,而只是来自一些小说里面,道听途说故作成熟的似是而非罢,一般而言,这样的半吊子言论,是当不得真的。云帆不禁要发笑,当那时他本来就是以玩笑的语气说了类近的话的,想不到他的大师兄居然当真了,这叫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嗯,师弟是借用过这些来自别人家的话。”云帆承认了,“可大师兄这么一提,若真有这么一回事的话,师弟觉得,其实好像这样的人脸上的正常脸部活动,正常得很嘛。难道此人真的包藏祸心?”几句话的时间,云帆的小便,按照正常的健康的少年人的效率,应该是完成了的。正常情况下,他在系紧他的腰带。而此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见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到来,看样子应该是茶行的顾客,往这个方向,十有八九是方便来的。 因此,云帆偷偷指了指大师兄的身后。大师兄适时让到一边,敏锐如他,早就发现身后来人了。 于是两师兄弟关于吴忠掌柜那不经意之间,眉头一动,脸上肌肉不动的讨论,便不得不中止了。 “放心好了,大师兄,没事的,顶多那一枚玉佩,师弟不给他看就是了。”云帆做了一个临时的决定。 “这好像也不大妥吧,没有信物,能找得到你那子芋兄弟吗?”回去的路上,两人以非常低,低到就算旁人凑近都听不到的声音继续谈着话。 “那……”还有好几步路就要到那一处会客室,云帆有些踌躇了,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呢?他觉得不应该如此的,跟他所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是因了心中有所期待,而同时不得不也有所顾忌吗? 云帆已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虽他就是一个宅男出身的。现下的自家,可能还不到天地之大,大可去得的地步,而对付江湖中的高手们,大侠们,是不会如何困难的。换转的对象,对付土豪,对付圆滑的生意人,就有难度了吗?他不这样觉得。 “大师兄,师弟就按照原来的想法去做好了。”他目光坚定起来,好像推开面前这一扇门,就要面对千军万马,面对噬人的洪水猛兽一样。其实嘛,门开了,里面有他可爱的二师兄,还坐着南嘉茶行经营有道,童叟无欺的吴忠吴掌柜,这不是活生生的人吗?不可怕的。 云帆低咳一声,不必吐出一口浓痰。他笑着坐了下来,而跟在他身后的大师兄跟胡铨交换一个眼神,也跟着坐下。 这样的天气里,就算在室内,吴掌柜发现给客人喝的茶快要凉了,他连忙亲自帮几人换上热茶,之后以提点的语气问了一句“李公子,刚才咱们说到哪了?”似乎云帆去了一趟厕所的功夫。主客之间亲密了半分,这不像是造作,云帆心里不解。 时间不静默,云帆轻轻拿起盖碗茶,装出品尝一口的样子来,之后将之放下,道:“真不好意思了,掌柜的,昨晚吃了点生冷的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耽误您的功夫,实在过意不去。” “李公子客气了,不要紧的,老头的事情嘛,常年功夫常年做。刚才是老头失礼了,招呼不周呀。”吴忠的态度和蔼起来了。若刚进门时,是一副带着厚厚面具的面孔的话,那么,自从云帆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喝了半口茶之后,吴忠的面孔,可以说是转了一百七十九度的样子了。不到一百八,是因为云帆喝了吴忠的茶,身体暖和,但尚弄不懂这其中变化的缘由所在。 云帆打了半个哈哈,之后倒出来了,经过粗略斟酌的回答:“不瞒吴掌柜的,小子此行,是想过来跟子芋兄弟打个照面,以履前诺,叙叙旧话来的。大概我应该没有走错门户吧?”这一下,云帆的目光放在了吴忠身上,刚才的他在谈话之时忽略掉了一些细节,他觉得这一次,不应该错过。 吴忠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快步到了云帆面前,一把握住云帆的手,笑道:“哈哈,原来是小兄弟呀,老头总算是等到你了。”这像是激情而临时的表演,叫云帆感到满脑子的不解,同时也让他的两位师兄呆了一呆。这时候的吴忠,分明是一个久候客人,尊贵的客人,当客人现身时的激动不已嘛。 是的,通过对方的手,云帆可以感觉得到,此时的吴掌柜,是激动十分的。按理来说,像他这样在商海中浮沉了许多年的老油条,涵养功夫也好,自制力也罢,应该都是一等一的,至少不是眼下的云帆这一类小子可比的。而当遇到可叫自己激动的物事时,云帆可以控制得住,这是一种进步呀。怎么吴忠会在听到云帆普通的回答之后,会如此激动,或者说失态呢? 这需要将时间往过去了的时日推,推一天,推两天,一直推到几个月之前。赵子芋从南边归来之后,她曾经吩咐过吴忠,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之后,总之交给了吴忠一个任务,便是将来不久的某一天,会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茶行找她,叮嘱吴掌柜的一定要留意,不能怠慢来人。 自家小姐的话,吴忠当然记在了心上,他随时准备着,要在某一天里,迎来这样一个少年。办事有分寸的吴忠,当然不会如那些经验浅浅的后生仔那般,因了时时记住要办好赵子芋交代过的事情,而耽误了他本来的正事。有经验的人嘛,总是可以有条不紊的对付着眼下之事,同时又预备着某一天的未知的来客的。 今天是一个普通而特殊的日子,当云帆三人出现之时,不知是吴忠年岁大了,还是因为云帆这个少年身边多了两位道长,总之使得吴掌柜的一时忽略了云帆这个正主,直到店里的伙计带着云帆上茅厕时,吴忠才想起来,转过身去了的少年,有极大的可能就是自家小姐交代过的,要到金陵来的那个贵客。 云帆的喊出了“子芋”兄弟,吴忠已有五六分的肯定,知道来人正是那一个少年的。刚才云帆喝茶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了半块玉佩,视力不模糊的吴忠见到了,他站起身来,趁着握住云帆的手之时,又近距离地将玉佩,露出来半边的玉佩看了个清楚。 没错,这不正是自家小姐平时佩戴的那一枚吗?看着赵子芋长大的吴忠,不可能认错的。虽然,这仅仅是半块玉牌而已。不是还有半块,还藏在眼前之少年的怀里吗? “吴……吴掌柜认得我?”云帆可以轻易挣脱吴忠的双手,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跟面前之人保持住一定的距离,虽然这样的距离,实在有些近的,差一点就贴在一起这种程度。 吴忠正色道:“李公子,老头认得,不,老头知道公子你。”他顺势放开了他的手,且往后面退了半步,以便更清楚的端详这一个远道而来的少年。 “哦?”云帆应道,他心有疑问:“不知子芋兄弟是不是在这里,请吴掌柜帮忙通报一声。” “你看我,年纪大了,真有点顾头不顾尾的。公子你们请在这里等一等,喝一喝茶,老头这就去通报。”再往后退了一步,吴忠笑眯眯着道,他殷勤地帮云帆三人倒上热茶之后,便出了门口,唤来一个机灵的伙计招待屋内三人,而身为掌柜的出门而去,应该是找赵子芋去了吧,这是云帆的猜测。 第二百七十七章 相见 - 花山 - 卡拉左夫 机灵的小子想为云帆几人做点什么,很轻松般被云帆支开了,他觉得几人静静等待着就好。在他以为,吴掌柜出去,而不是安排人手送己方几人上门,估计子芋兄弟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没有想到,这么一等,超过半个时辰之后,才得到回音。 这半个时辰中,几师兄弟呆在这间屋子,把一泡茶喝完,接着是第二泡,第三泡,直到新鲜的茶叶的味道变得非常的淡,无奈云帆叫过刚才那个伙计,叫他送上新的茶叶之后,时间似乎在这样喝着盖碗茶的时候,过得快了些,同时是静悄悄地,不会如何令得身处茶的香气中的人,感到时间的重量。 别处的沙漏调转了一个头,此处没有西洋钟,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云帆还没有见到过来自域外的这么些劳什子。茶喝得够多的,修道之人不必如常人般,因了水分的充足,而频繁上厕所,云帆这个少年呢?或因了年轻,更或者是因了他所吞下的金丹,同样不必学着肾部不适的成年人那般,频繁访问茅厕。 茶的香津自舌头而喉咙,再自喉咙而返回来,充满了人的口腔。这很可证明,南嘉茶行的掌柜,是重视云帆几人的,他所取出来的,是一种云帆没有喝过的茶,这种茶足以对付区区半个时辰,云帆试想一下,若一个人沉浸其中,那么哪怕是这么枯坐,一个时辰都是显得无关轻重的。 半个时辰中,伙计来了好几趟。这名叫小四的伙计,很是奇怪掌柜的匆忙出门,且吩咐好好招待屋内的三人,这种重视,在来访客人之中,小四很少见到。入行没多久的小四在同样年轻的那个后生身上,见到了一些令他感到奇怪的东西,但这种东西一时又叫不出其名字来。他想留在屋内以便随时满足客人的要求,因在掌柜的吩咐声里,他已经知道,这很可算是尊贵的客人。 他不知道年轻者身上的东西为何物,便转而将目光放到道士的身上。大冬天里,像道士那般穿着道袍,而不必披上厚衣服的那两个明显比他要年长的客人,小四看过一眼,再想看两眼的时候,便被那年轻者推出了屋外。这一种推,自然不会是用手将自己往屋外送,而只是口头上的“小兄弟,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忙了”这一类话语。 尽管小四心中是不愿意的,不知为何,那一个少年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使得自己出了房间的门之后,才知道需要坚持一下,这是待客之道嘛,他不能如此冷落客人的。 小四的有事情做,大抵只是帮客人换一换茶水,添加一些新的茶叶,这对于他来说,熟门熟路的。除此之外,他没有从那几人的话语里,听到些客人的任何身份上的消息。似乎在这间屋子内,这几人耐得住寂寞,根本就没怎么说话的样子。 小四出去了,云帆开口道:“大师兄,都半个时辰了,怎么吴掌柜的,还不回来?”刚才的以为子芋兄弟住得很近,隐隐地,他觉得这样的判断,应该是不准确的。 “怎么,师弟着急了吧?”田鹏飞笑道,“才半个时辰嘛,估计你的子芋兄弟住得不近,昨日咱们走了走东城,前天还在这一片逛了逛,难道师弟不知道,金陵的大,还在咱们的想象之外吗?”他的语气里,没有一分的着急。 喝了好几遍茶水的二师兄呢?刚才云帆借故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那时候的吴忠,没有从他这里打听点什么的动作。大师兄和师弟回来之后,目睹了吴掌柜的态度之变化,向来有些粗枝大叶的胡铨,更不会也没有往深处去想。在他看来,许多时候,或者说一般情况下,拿主意的是大师兄,以及三师弟,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只做跟随者而已。 当他的听到半个时辰之后,来自云帆师弟和大师兄的一问一答,便附和了一句,道:“对呀,师弟,金陵城很大,或许你的那一位兄弟,住得比较远也说不定的。”大师兄的话里,有打趣的味道,但二师兄的话中,并不会含有这种成分。他既像是面谱化中的人物,本本分分,有些木讷,同时又不止是面具化的人物,他也有他的区别于别人的个人的特色。 “所以呢,咱们再等一等罢。”胡铨伸伸懒腰,一副稳当当的样子。 茶叶店内,临街的货架那边,已经在忙碌着,南嘉茶行的伙计不少,所以走开一个掌柜,和一个机灵的伙计,根本就不会妨碍这家茶行的正常运转。从入来到坐下,再到起身出去一趟,尔后回来,一直到坐了半个多时辰,喝光了许多的茶水,云帆终于忍不住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是因为他的敏锐的听力,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不特是他,他的两位师兄也听到了几个来人的脚步声,但他们两人,没有选择立即跟云帆一起站起身子来,他们要稍微后一点。 门被小四推开,首先入来的,正是吴忠吴掌柜,他的身后,正是一身男装打扮的赵子芋。 吴忠学会了改口:“公子,李公子就在里面。”话完了,他让在一边,使得两个几月不见的,一见如故,但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两天的年轻人,就这样相逢了。 这一次的相逢,跟两天前云帆和小乙两人的巧遇,又不大一样。这是有目的的上门,和有准备的等待。云帆没有打腹稿,相对的,赵子芋似乎也没有打腹稿。云帆不知道他的子芋兄弟的家离这里有多远,反正他的不远千里到了金陵,呆了几天之后才找上南嘉茶行的门,第一次的造访,并没有令他失望,他见到了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子芋兄弟。 “子芋兄弟,哈哈,好久不见。”云帆也难免落入俗套,但这样的俗套,大多数的俗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这样做的,所不同的,是这时候云帆二人,没有拥抱。 “云帆大哥,你终于来了。”说话的时候,赵子芋的眼里,更多的是一种惊喜,和喜悦,她期待的这一天,已经好久了罢。 “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师兄,这是我的二师兄。”云帆先将田鹏飞和胡铨二人介绍了,然后换过来:“大师兄,二师兄,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子芋兄弟。” 后面站起身的田鹏飞和胡铨适时上来,打了个招呼。这样的招呼,看上去有其随便性,其实,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越是随便的应对一个人,当这样的情形下,就证明了田、胡二人将赵子芋当自己人看。 小四适时离开,吴忠吴掌柜留在了旁边,他得留着,以便几人的吩咐下来。半个多时辰的来回,若不是运气好,恰逢赵子芋出门,恐怕这么点时间,吴忠是不足以将她送到这里来的。当然,这些话,他不需要讲出来,眼下是两个年轻人的会面,主角是年轻人。 “子芋兄弟,你叫他们田大哥和胡大哥就可以了。”云帆补充一句,他刚刚的介绍,没有提到两个师兄的名字,是以跟上一句,免得称呼上接应不上,这就要闹笑话的。 “田大哥,胡大哥,你们好。”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活泼的男孩子的语调嘛,但同样是很有礼貌,以及教养的。教养一词,来自民间,在山上时,大师兄和二师兄等,接触不到这种词汇。 接下来又是重复着刚刚吴忠迎云帆三人入来时候的那些坐和喝,但持续的时间非常的短。几个月不见,在两个年轻人身上,那些许的陌生,很轻易便被双方的朝气所消融掉。 云帆不会是一个话唠,而赵子芋同样不是一只吱吱渣渣的百灵鸟。虽说在天堂的客栈时,那一餐晚饭时候,云帆作为一个聆听者,很是从子芋兄弟处,听到了些江湖上的有趣见闻。一通茶水过后,赵子芋提议中午于某某酒楼,为云帆三人接风洗尘,此确然是地主之道,云帆不会拒绝。 云帆如此,大师兄和二师兄亦然。几人刚刚坐下不久,就纷纷起身,酒楼一事,自有吴掌柜去安排,他们起身,在南嘉茶行内随意走了走,茶行嘛,这个世界的茶行,所售卖的茶叶,如果是比较高档的,云帆三师兄弟是感兴趣的。他们喝过一些不错的茶,也喝过一些普通的茶。这么一逛,很有挑选几斤茶叶的意思。 “云帆大哥,我还以为你要过完年才来金陵呢,想不到几个月后就来了,小弟我很高兴,很高兴。”赵子芋就跟在云帆身边,这时候的她,显然入了小弟这个行列,就差鞍前马后,为云帆打点一切了。 可以感受到自家弟兄的愉快之情,云帆哈哈笑道:“这不是想到了当日跟子芋兄弟你分别之时的约定吗,得空了,大哥自然会来金陵,看一看的。这一路上,我跟师兄们遇到些有趣的事,一会吃饭的时候跟你说一说,如何?”云帆记得他的跟赵子芋初次见面,那一顿饭的时候,他只能做听众,而现下可以不同了,他的不浅的见闻,起码可以说出来,让这一位金陵的小弟分享一下,这样才符合一个大哥的身份标签嘛。 “好啊,云帆大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击掌 - 花山 - 卡拉左夫 快乐中的赵子芋和云帆三人很快出了茶行的门,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应该是前者所有的。赶车者云帆有些印象,这不正是在天堂到河口时,帮赵子芋赶车的那个车夫吗?其人见到云帆一行,没有说话,只报以善意的微笑,这很有云帆那师叔的影子,而容易让人以为,此人也是一个哑巴车夫。其实,他不是。 为云帆三人接风的酒楼,离此地不远,所以几人并没有娇贵到以车代步。车夫以及那一辆马车被赵子芋打发到一边,或许尽责的车夫会跟在后面,这不出奇。在云帆看来,自家的小弟出身应该不低,车夫既是仆人,同时或许也兼着保镖的职责。因为许多的故事里面,不都是这样设定的吗?云帆以为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同时也慢慢熟悉起来的世界,这一切的真实,亦带有小说里面的一些因素。只是他不会开了主角光环般,使得一切见到遇到自己的人,到最后都是臣服的,这不会是也不可能是事实。 赵子芋确实是高兴的,是愉快的,甚至是惊喜的。这几种积极的心情,摆放在一起,叫她欢喜。当听到吴忠的禀告,她正要出门,这一次的乔装出门,得到了家里的同意,并且没有带上她的贴身婢女。其实,这样的出门,在许多时候,她的家里一般都会同意的,虽然按照岁数上看,赵子芋已离成人不远,可她有一个好的师傅,所以一切的对于高第门户之女子的障碍,都不成其为问题的。这或算是她的幸运之处。 这一天的午饭,赵子芋为云帆三人洗尘的午餐上,她从云帆处听到了一些自家大哥以及那两位道士大哥的亲身经历,这么些江湖人的精彩之处,确然让赵子芋听出了瘾。一顿饭下来,云帆发现他光顾着跟赵子芋谈着路上的见闻,而有意无意之中,忽略掉了身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他猛然醒悟过来,这确实是不应该的。 所以他刚刚讲完了棋盘山的事情,便举起了杯子,以茶代酒跟他的两位师兄说一声抱歉。 静静地吃着饭,静静地听着两个年轻人的对话,田鹏飞自不会有被冷落了的感觉。他闻听至此,摆摆手道:“师弟,继续嘛,为兄跟你二师兄在一边听着就可以的。”因此,云帆这一种敏感的触觉,击打不到重点上面去。他的醒悟,只是暂时从说话之中抽身出来,又很快返回去,喝过一口茶水之后,继续着他的演说了。 “怎么样,子芋兄弟,这一路走来,我跟师兄们的遭遇,听起来还不赖吧?”这分明有一些炫耀的意思,其实高调总不会是云帆的个人色彩,他只在亲近人面前,才会表现出一点少年的意气风发。 赵子芋吃得少,这一点跟云帆有些时候的大胃口不同。她听了自家大哥的跟江湖人打交道的经历之后,赞同道:“是很精彩,可惜了,我没能跟云帆大哥你们一起,错过了这么多有趣的事。”她的语气里,颇有几分惋惜。 “没关系,只要你得空,我随时可以陪你到这样的江湖世界去,走一走,看一看的。”云帆打着包票,说话的同时,他拿眼看了看他的二位师兄。田鹏飞和胡铨正仔细听着,他们早已完成了这一顿午饭。接风洗尘,在区区的一两个钟里面,就很可搞掂的了。 “那说话算话,只要我来找你,云帆大哥你不能拿借口来推托喽。”赵子芋笑嘻嘻的,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南边他们两人分别之前,那打钩为约的一幕,想起来好像就在昨日呀。一眨眼几个月过去了,她的云帆大哥守约而来,这真是值得高兴之事。 赵子芋记得,云帆也不会忘记,他伸出了手,笑道:“那咱们击掌为约,如何?”他换了一种方式,以表示对自己所承诺东西的重视。 “啪”的一声轻响,两人又完成了一个约定。这是跟春天的约会吗?这不会是跟春天的约会,这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有了见证人的约定。 “小师弟,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要去做哦,为兄做个见证。”大师兄参加进来了,他只为做一次见证人,或许可以过半把瘾。 “嘿嘿,大丈夫一言既出,肯定不会更改的。” “一言为定。”这算是“迟到”了半拍的言语上的补充。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描述,算不算是又一种入了俗套的,同时省却功夫的懒人之举呢?金陵城内,像这样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远道而来的弟兄设宴洗尘的,并不少见。正如许多时候的,大越朝之民,临别之前折柳而送人离去一样,尽管这是冬天,南边的相对北边要温暖得多的气候,使得柳树仍不会完全枯萎。有相逢之喜,自然也有离别之惆怅。 云帆和赵子芋两人之间,既是经历过相识一两天之后的离别,也在今天经历的,几个月之后的相逢。这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匪浅。可能在赵子芋是愉悦的一天,她终于等到了南来的人,打算并且正在招待远来的客人的同时,少女的心思总也有一些细腻之处,便是知道既相逢,那么,不久之后的离别就会自然到来,她高兴的同时,会看得远一些。 而云帆呢?他曾经怀疑过自家的子芋兄弟是女扮男装的,这样的念头,自从几个月之前,他的到了花山,经历过老道士师伯的炼丹,以及自己的吞吃金丹之后,早就将之摆放在一边,有可能连他自己都觉得已经忘记了的。今日的相逢,既在他的计划之中,同时又跟他的意料里面,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存在。这些不一样的地方,他却一时又不能分辨,且认得出来。 云帆觉得,子芋兄弟还是那个子芋兄弟,南嘉茶行见面时的些许陌生感,早就随着这一餐饭,消失得没有影踪了。他们两人的相遇,只缺了一个拥抱而已,这不会是云帆再次捡起那个“女扮男装”之猜想的理由。 第二百七十九章 笑靥 - 花山 - 卡拉左夫 饭中没有酒,但宾主之欢喜,已是足够了的。云帆故意将目光在赵子芋身上放了那么几秒中,他仍无法判定,或者说看不出来,子芋兄弟的异常之处。都是男孩子,都是这样年纪的少年嘛,云帆很快便没有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这都是边吃饭,边说着些一路上见闻时候,云帆的偷偷之窥探。这样的窥探,只持续了不到三五秒钟罢了,云帆就正经了起来。 “云帆大哥,你们到了金陵两三天了,有到过什么地方玩吗?”赵子芋问道,一餐饭的尾声,作为主人的,必定要提一提这样的话题,以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做出些安排。年轻的人,这样年纪的少年,哪个不是好动,而喜欢在优美的,同时也是热闹的金陵之地,多游玩一下呢?赵子芋是一个合格的地主。 “都是随意走走,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田鹏飞答道。 “是呀,对于京城,我们都不熟,是第一次来的。所以如果子芋兄弟有什么好介绍的话,就带着我们去走一走喽。” “嗯,赵兄弟,你来拿主意就可以了。”胡铨紧跟着出声了。 赵子芋想了想,道:“城内都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城外的话,这样的时节,又还不到落雪时候,这样一想,小弟真有些羞愧了,居然不知道带你们到何处去走走,才算合适的。”这样的话,其实不矛盾,当地人总是对于当地的人文或者自然的景色,既熟悉的同时,也不会过分的热切。他们所站立的角度,跟外地人不同。许多时候外地人所透过比较远的距离,见到的美丽之处,在本地人而言,都可能是普普通通,未必出色的。更何况,赵子芋身为女孩子,断不可能在金陵这一座皇城里,到烟花之地去游逛的,她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子。 听了这话,云帆心中概叹一句,古代有古代的美,但比起现代,比起他的那个混凝土之城处处可见的世界来,旅游业实在不够发达的。或许文人骚客们,所看重的名胜古迹,跟普罗大众所热衷的游玩之地,是截然不同的吧。此时的云帆,听到没有一个较为合适的去处,不会表现出失望之意来,他向来随遇而安,找不到著名而实惠的去处,那到处走走,跟子芋兄弟吃吃饭,逛逛城内的市井,又何尝不可呢? “反正嘛,在城内走走,或者到城外看看,都可以的。子芋兄弟你不必刻意去找什么非常有名,同时又好玩的地方。我们随意逛逛,见一见金陵之所以跟别的地方,跟别的城镇不一样之处,就可以了。太过于追求,师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跟我们初始的目的不相符呀?”云帆顺口发了一通言论,这也正是他心中的想法。市井总是可爱,而叫人流连之地,普通人的生活,总才是比较有亮色,而往往可以在这样的亮色中,找到快乐的所在。 “那,那好吧。”赵子芋这才发现,她也不是一个好玩,同时懂得如何以玩乐来对付时间的人,她应该要带上熟悉,并且知道如何去玩的人,来一起招待云帆几人的。在她的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云帆大哥,你们住在哪里?”赵子芋问道,会玩的人,她暂时没能找到,而另一个想法,正在她心中,迟迟未能作出决定,是以先问一问云帆几人的住处,再拖一拖。 “我们住在客栈,”云帆以为出门在外,便只能如此,想拥有家中时候的一切方便,是不可能,同时也是不现实的,随遇而安的几人,对于住的要求不高,“那边挺好的,子芋兄弟,你就不用邀请我们到你家去住啦,免得叨扰你们。”这既是客套话,也不是客套话。 赵子芋欲言又止,她女儿身的秘密,在云帆处,就是一个大的秘密。虽然她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隐瞒着的,而向来出门都是男装打扮的她,已经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以男子身示人。虽然可能一些老江湖或者眼力够深的人,可以判断出她是女儿身的。但她的云帆大哥,看起来好像没有识破这个秘密,是以她一时拿不定主意,究竟带不带他们几人到自己家中去做客。如果领着他们上门的话,那自己的秘密,又如何保守住呢?至少她觉得,现在还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使得云帆大哥知道,这让赵子芋感到为难。 忽的赵子芋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暂时安置云帆三人的办法。想到此处,她邀请道:“云帆大哥,住在客栈多不便呀,这里附近正好有小弟的一处别院,不如你们就搬进去,在金陵的日子里,住在里面就是了。”说到这里,她再以不好意思的语气解释了一句:“本来大哥你们住进小弟的家,也是可以的。不过最近家里有些事情,可能有些不便,因此,希望大哥你们多多包涵呀。”她决定撒一个谎,一个假中带真的谎。 “子芋兄弟,我们对于住的地方,真要求不高的。我看……”云帆似乎连住进人家的别院,都不大愿意的样子,这是嫌弃吗?这不是嫌弃,他实话实说,有这样的实话实话,又是因了赵子芋的后半句解释:他家中有事嘛,总不能这样去麻烦人家。虽然,在两个年轻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已是不浅的。 “云帆大哥,你,”赵子芋嗔道:“你太客气了,是不是不把我当做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大师兄就看不过去了,他出来圆场道:“小师弟,小兄弟说得对,既然是兄弟的一片好意,我们却之不恭,懂吗?”田鹏飞不忘感谢一声,在大师兄的眼里,合眼缘的赵子芋,已经不是一个外人了,他觉得不应该过分的客气。若过分客气,那不是显得矫情吗? 听到这里,胡铨亦出声附和了一句,使得云帆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犯了大错误似的,他的觉悟不低,闻言只好起身,又是作揖又是赔礼,笑着安抚赵子芋,道:“行,行,就听子芋兄弟你的,我们今晚就搬进去。”末了他添了一句“这下您老人家满意了吧?” 赵子芋“哼”了一声,道:“算你识做。” 云帆半张着嘴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识做”一词,不正是南边的语言,自己前一个世界老家的方言吗,怎么赵子芋也会?其实这只是云帆公子的大惊小怪罢了,金陵城中,像食为天酒楼梅世海这样的南方人,实在不少,当地人的接触之下,以金陵城这一座当代的大都市(没错,正是大都市,虽然跟某个朝代的长安城不大一样),他们会一两句外来的语言,实在不足为奇。更何况我们的子芋姑娘,外出的时候实在不算少的,她会一句两句南边的方言,有何奇怪之处呢? 也正是云帆的半张着嘴巴这样的动作,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以至于没有发现,他的子芋兄弟之一嗔一笑,十足一个小姑娘的样子,可爱而娇艳,若此女孩吃了点酒,就很可算是冬天里的娇艳之花了。云帆忽略掉,不代表他的两位师兄没有注意到,胡铨二师兄自不待言,他憨厚老实,暂不解风情。而大师兄呢?虽也是未历经人事的后生,可敏锐如他,恐怕会将面前的子芋小兄弟跟大街上,或者三人行一路北上所见到的女孩对比一下罢。但此时的田鹏飞只笑了笑,没有言语。 “呵呵。”云帆忽然想起了,这是大越朝的国都,而且,离上一次于天堂的酒楼上闻听自家兄弟之见闻尚不久远,才不过三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子芋兄弟会一丁点彼方的话,好像又不是太出奇的。他的半张着嘴,最后演变成为一句“呵呵”,是为心中的欢乐。 第二百八十章 触电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赵子芋忽然问了一句:“听吴伯伯说,他是通过那一枚玉佩确定是你的,云帆大哥,难道你没有把玉佩拿出来给他看吗?”这一句话,使得云帆省起,对呀,当日的分别,玉佩是重要的信物,怎么今日吴掌柜没有见到玉佩,就请来了子芋,难道是一个老者的办事糊涂之处吗?听到这里,云帆才以不解的语气问道:“你不提,我都差点忘记了。本来一开始我也不大确定,能不能通过南嘉茶行找到子芋兄弟你的,所以有所保留,没将玉佩取出来。大哥有些费解,如何吴掌柜的,就这么肯定,我就是那个要找你的人呢,不怕搞错了吗?” 说着话,走着路,云帆下意思般将右手放到了安放玉佩的那个位置,这是他贴身衣物的某个位置,是其人特意穿了一根韧性十足的绳子之后,将玉佩贴身收藏之处,这很保险,足以证明云帆对此物的重视。 赵子芋飞快走到云帆面前,她将一只手伸入云帆的那个口袋,很快就摸到了玉佩,笑道:“诺,吴伯伯正是从这里看到露出来的半块玉佩的。他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很熟悉,不必一整块露出来,就知道来人是谁。” 玉佩在赵子芋的手中,也系在云帆的身上,云帆这才知道,偶尔的“颠簸”,那根玉佩的绳子是可以放松到这种程度,使得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便被外人看到的。他停住了脚步,跟赵子芋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很快的,后者像是发现这样亲密的举动,有些许的不妥,便烫手般飞快地将玉佩松开,落到云帆的手上。 在这一刻,云帆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仅仅跟子芋兄弟对视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就陷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中,若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讲,就是有了触电的感觉。这让他的心跳加快,脸色有变红的征兆。 赵子芋呢?她身为女孩子,自然要敏感得多,触电是必然的,她扭过头去,想平复那种心如鹿撞的感觉,她以为这一下,自己的脸蛋肯定通红了罢。 大师兄和二师兄跟在后面,他们离得够近,可刚刚也没有将目光放在前面两人身上。对付了午饭,在酒楼上消食了一两刻钟的他们,正细细地感受这个确然热闹的金陵,大越朝的国都。虽然,这还算不得是金陵城里的十二分热闹之地。 午后的街头,行人不多不少,前面两人之目光一触即弹开,于两个年轻人的心中,或许就这样轻易埋放下了,感情色彩够浓的种子。于他们的心中,这不会是一件可以容易忘却的悸动,任那一个人,当这种不期而遇的触电感临身的时候,尽管时间非常短,而对于这样美妙的事情,他们都不可能刻意去抹除她的美妙之处。 是的,触电向来很美妙,只要这样的触电,发生在男女之间,发生在这样的午后,发生在已经有了一定认识基础的男女之间的向着销魂迈进了一大步的触觉。当然了,说一句扫兴的话,交流电直流电等误触这样的事故,不入此列。 “小师弟,不如等下就回客栈,将东西取出来,下午搬到赵兄弟的别院去吧?”田鹏飞的这一句话,化解了前面两人之间的异样,或者说任凭午后的风,刮不走的**。 大师兄和二师兄跟上来了,云帆忙将玉佩收好,他点点头,转而对着赵子芋道:“那个,子芋兄弟,你那边方便吗?我们这就回一趟客栈,然后到你那边去?”他所说的那边,自就是所谓的别院了。 “嗯,”赵子芋的声音一下高不起来,其实她说话时候,总很是显得较为的清灵的,缺了点男子汉的气概,“小弟这就安排人去收拾一下,云帆大哥,下午我还有点事,可能陪不了你们了,咱们晚些时候见。”说完这话,午饭前的那个赶车的车夫不知从何处驶出一辆马车来,赵子芋对着同时出现的吴忠吩咐一声,就跳上车子,慢慢离开了。 好生生的,刚才还相谈甚欢的子芋兄弟,怎么一下子就有了事,要离开了呢?大师兄和二师兄有些不解,可刚才席上的时候,赵子芋就解释过,她家中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大抵作为家中一员,她也领受了一点事情去做,事极平常罢。大师兄想道。 “李公子,两位道长,老头就先跟你们回去,帮你们带了东西,便转到公子所安排之地,这样可好?”一边的吴忠微微弓背,说道。 “好,好,好的。”云帆轻轻地摇摇头,然后飞快点头,说道。 车上的赵子芋几乎捂着了脸,刚才那一幕,让她差一点就露出了破绽,幸而车夫来得及时,而且加上云帆大哥的大师兄先插了一句话,作为过渡的铺垫,要不然,想起来都叫她感到有些羞涩的。 车往赵府,午饭时赵子芋所说的别院,其实是她大哥送给她的一处房子,只是一直以来空着的时候居多,她急着回府,只想第一时间离开大街,暂时叫自己跳动的心平复一下而已。而接下来安排人手收拾房子,同时接云帆大哥几人到那边去,是不必她出面的。高门大户的公子小姐们,总不会为区区琐碎的事情,而需要亲自出马的,他们府上的下人仆从,早就熟悉了这一套。 所以当云帆几人回到客栈,取出自己的行李,退掉房间,到了大街,便有了华美的马车一路护送他们来到赵子芋的别院。这是一处清幽之地,最高档次的客栈,实在无法跟这样的居处相比的。这可以从侧面证明,云帆的子芋兄弟,真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来头,实在不小,他的出身,也应不低。 “不错,此处环境实在不错。”一番收拾,在云帆三人到来之前就做好或者差不多做好的,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大师兄赞叹了一句。 “大师兄喜欢这里?”云帆边打量,边踱着步子,他还没有选择坐下。 “喜欢或者不喜欢,都是相对的嘛。你们不觉得此处让人舒服吗?”田鹏飞反问一句,他所要问的,包括胡铨在内。 “嗯,是比较安静。”二师兄脸上有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在子芋兄弟这多住几天。”云帆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他往后面靠了靠,太师椅般的座椅,坐上去比较舒服,因为他的屁股下有坐垫,这应该是细心的人,特意准备着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金砖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赵子芋的别院里的仆人,都是女孩子,数量不多,大概五六个左右,这样的待遇,叫云帆有些生受不起,这自然是客套,因他的家中,所服侍自己的,正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师兄和二师兄,是真的有些不习惯,他们向来习惯了自己动手解决他们生活上的问题,譬如吃饭,譬如种菜,砍柴等等。 “小师弟,我看这里就不需要她们了吧?”田鹏飞感觉此处足够幽静,环境不错,美中不足的是,身边多了几个女孩子,她们安安静静呆在一边,随时准备着几人的招呼,以服务好尊贵的客人。 云帆一时没能想通其中的缘由,他问道:“大师兄,怎么了?是不满意她们的工作吗?”他心里所想,大师兄向来都是厚道之人,应该不会如此挑剔的。 大师兄示意云帆靠近,以便他可以用较低的声音解释一句,云帆很快起身,到了田鹏飞处,凑近了耳朵,问道:“大师兄,什么事情如此神秘?” 他听到了一句:“是为兄和你二师兄习惯了自己动手解决个人的问题,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女孩子,在身边服侍,为兄不大习惯。”声音够小的,使得离得不远的某两个婢女听不到,大师兄的拿捏,好像有了几分火候。 云帆恍然大悟,他“哦”了一声,之后亦低着声音道:“大师兄,恐怕咱们得适应一下才行呀,师伯说过,山下的世界,跟山上的是大不一样的,相信这些日子你也懂得了吧?这几个女孩子,是子芋兄弟好心好意为我们安排的,以便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吃饭等问题可以不必我们动手,这样不好吗?”说到后面,他促狭般对着大师兄笑了笑,他的笑意了包含着某种不大纯洁的味道,可惜的是,无论是大师兄,还是仔细聆听,且见到了云帆这样笑容的二师兄,都不懂得如此纯洁为何物。 田鹏飞有些为难:“这样不大好吧?师弟你也知道,我们都是随意惯了的,要一下子适应这样的生活,恐怕……”他对着胡铨说道:“师弟,你说是不是有极大的不便?” 胡铨点着头,他同意大师兄的说法,可这边的云帆忙打断着他的点头,说道:“大师兄,依我看,咱们就当这里是客栈好了,在客栈时,不是一切都由客栈安排好的吗?” 大师兄还待说些什么,云帆立即对着站在一边的两个女孩说了声“你们先下去”,这一副公子哥的样子,很让女孩明白,她们暂时不必做些什么工作的。 “是,公子。” 顿时客厅里面所谓的陌生人离开,只剩下云帆三师兄弟,云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刚翘起腿,又迅速将之放下,尔后说道:“大师兄,你看,这样不就行了吗?我们只需要吃饭喝茶,或者某些时候,才让她们做点事情。大户人家的人,就是这样的啦,你若一点东西都不让人家做,恐怕回去之后,她们会因此受到责罚。”云帆有些老气横秋了,他这一位富二代,其实在家中时候,都不曾如此做过的,几个月的时间,并不可能消去他心中的“平等”观念,可懂得于某些时候使唤下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云帆公子做得不差。不管愿不愿意,这个世界的等级秩序分明,身处其中的人,没有可能完全将之看做空气,从而一点都不受它的影响,这一点是很难完全远离的,至少云帆暂时没有这样的豁达,以及想法搬来前一个世界的那一套,布满全身,从而将之实践到底。 大师兄和二师兄听了云帆此话,像是有些触动,但他们的习惯总还是顽强的,田鹏飞在沉默一下子之后,便以比较坚定的语气说道:“嗯,师弟说得有些道理,可那几个女孩子嘛,为兄觉得,还是不必全部留下,留一两个在这里,帮我们做几餐饭就可以了。” “这样也好,免得咱们被人服侍,浑身不舒服。”胡铨接着应是。 “行,听大师兄的。”云帆应道,他对不久之后入来的吴忠说了大师兄的要求,很快得到吴忠的响应,幽静的客舍,便再次恢复到清净中去。这时候的人,不在花丛中,不在屋檐下,而只在客厅里坐着喝茶,或者于厨房里烧火。这样的安排,使得大师兄和二师兄松了一口气,于山下世界的适应,以及人事上的历练,是他们主要的任务,而此番下山,并不包括享乐,享用被人侍奉的感觉,他们暂时消受不起。 这两天里,金陵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说他是大盗,但这个人并没有如何翻墙越室,偷盗别人家的财物,说他是侠士,但此人很是以偷袭的方式,敲打敲晕了好几个金陵城内的江湖人。这几个江湖人在地方上都颇有名气,也有几分地位,当然,这样的地位,就只能是跟普通人相比的,皇城脚下,当官的随地都是,一抓一大把,有实力有势力的人,实在多如牛毛,可高高在上的皇帝,没人可以超越。 扯入正题,吃了闷棍的人虽不声张,而世上的墙,就算厚如金陵城墙,总还是可以透风的。坏事出门极易,而且很快就在底层社会中传送开来,使得许多的人知晓。秦准可算得上是西城一霸之一,他的地盘不小,比起那些随处可见的混混,他的事业足够大的,其人正是混江湖的同时,亦干些不干净的黑活的一方土豪,譬如**,在知**的眼里,他亦有涉足。 可能在有身份的江湖人眼里,这样的土豪,所干的事,实在有失一个武者的身份。谁都知道,练武之人,总不大可能是贫苦的,秦准自诩,他只不过是将自己的财富,稍微积累一点而已。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集聚其财富,以及必要的人手,很可为他地位的稳固,提供大的帮助。世俗中的以成败论英雄,放到江湖,同样也是以事业来论人脉的多少,和人面的宽广度,从而形成一套评价体系,断定一人之混得好坏。 有实力,武艺高强,是混江湖的基础,有财势,有人面,吃得开,却是成事的物质保证,是保持住一个江湖人地位所必不可少的重要的翅膀。 这些年的秦准,在金陵混得不错,他很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物。出入有保镖,无人敢侵犯,他已经很少动手了,除了技痒的时候,跟水平相当的大侠切磋几手,他的手用来摸麻将的时候居多。 很幸运的,秦准安逸了这么些年,也很不幸的是,就在昨日的傍晚时分,前呼后拥之下,于人群中还算出色的秦准秦大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突然从街角处窜出来的家伙一板砖敲晕了,他的手下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秦大侠身上的某样东西就顺势被来人取走了。自然,秦大侠是性命无忧的,他只不过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后,在众人面前丢了一次脸而已。 丢脸的事,对于有些地位的人来说,是难堪的。本来这一日的出行,看似没有防备的秦准,早就做好了自己的保卫工作。因为前两天,同是金陵城里,名气不弱的卫越大侠,也就是风行镖局的总镖头半夜起身撒尿的时候被人敲打了一番,之后晕倒在地,所以秦准便提起了警觉。 风行镖局不比虎门这样的后起之秀,它在金陵,在大江南北都是颇有名气的,用通俗的话讲,是老牌劲旅,镖局的总镖头嘛,怎么说都不会是弱手。这样的好手大半夜地被人偷袭,能不引起城内武者的注意吗? 没有想到,卫总镖头才晕过去不到两天的时间,城西的秦准接着倒地,这很让有心人不解的同时,更对那神出鬼没的,偷袭人时候爱用金砖的家伙生出无限的好奇心。是的,那人所使用的,就是金砖,这没有假,在大街上的人可以作证,他们没有看错。 人们有好奇心,而没有同情心,也是因了被金砖击晕的两位大侠,他们的口碑向来不大好,譬如秦准,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在众人的眼里,就不可能是好人。 同情心廉价,人们不给,醒过来的,丢了脸的两位大侠不在乎,他们只是愤怒。无端端被这样的藏头露尾之人击打,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叫他们憋屈。有这样捉弄人的吗?卫越丢了他心爱的烟斗,而秦准没了他挂在脖子上的金钥匙,这让他们出离愤怒,愤怒之下,他们发动了力量,打算抓住那从来就没有见过正面的陌生的金砖客。 金砖客之名,在这两天里,一时大亮,很有成为金陵城内,这一年的压轴江湖豪客的意味。有点遗憾的是,金砖客打人的时候,是戴着面具的,所以人们能看清楚他手里的金砖,但不知道这一位侠客,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赵文通 - 花山 - 卡拉左夫 赵家别院,这几天时间里跟江湖人没有直接接触的云帆,自不可能跟师兄们坐在屋子内,悠闲地喝着茶,说着话的同时,还能听到金砖客的名字。这是云帆三人住进赵子芋的别院的第二天,云帆在院子里出了一身汗之后,他带着汗水,本想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出来的,尽职的吴忠早早就过来,他带来了叫云帆有些紧张的消息,这便是赵子芋的哥哥赵文通可能会过来。 他只认识他的子芋兄弟,而对于赵子芋的家人,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不知道小兄弟还有一个哥哥,似乎没有从子芋那听说过罢,他的或许到来,显得有点突兀,不够自然。不管怎样,云帆得了此信后立即回房,以比较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他心中的所谓紧张,已慢慢转为平静了。 见一个陌生人,对于云帆来说,并不会有大的压力,虽然这是赵子芋的哥哥。云帆有些奇怪,其人为何选择在这样的日子,来这里见一见他们呢?这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按照一般人的交往,总还是各交各的,未熟悉对方之前,贸贸然来见一面,真是不常见的。何况,这又不是云帆上了赵子芋的家门,有必要大清早就过来吗? 云帆不知道赵子芋跟她哥哥自小感情就很好,昨日从妹妹处听说了云帆这个人之后,赵文通临时起意,想过来看看自己妹妹结交的云帆大哥,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他向来想到就去做,很有几分直接干脆的风格。 果然,大概是八九点钟,也就是辰巳之交,吴忠出去一趟领进来了既是客人,又是主人的赵文通。见到来人的第一眼,云帆不禁在心中赞叹一句,此人果然长得不错,从身高上讲,虽然这些日子来,云帆感觉自己的第二次少年阶段,因了营养跟上来,长得不慢,而眼前之人,足足比自己高了差不多一个头的样子,挺拔而茁壮。 “少爷,这就是云帆公子。”一边的吴忠忙介绍一下,这是他的职责。 面前眉目之间,跟赵子芋长得有几分相像的男子,便是赵家的少爷?云帆暗赞一句之后,便上前两步,想以亲切的态度,应对来人,怎么说这也是赵子芋的兄长,此处的主人,他应该要这样做的。 云帆才走出了一步多一点的样子,赵文通就到了他的跟前,大笑一声之后,重重地将手拍在了云帆已不孱弱的肩膀上,道:“你就是子芋的好朋友呀,幸会幸会。”他似乎跟这个世界里,有教养同时又出身于大家族的公子哥不一样,从此人的笑声以及紧接着的拍肩膀看来,云帆以为他应有豪爽之一面的,这是他的一些总结中的经验。 云帆吃得住这意外的一拍,他跟着笑了起来,道:“正是子芋兄弟的朋友,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在下失礼了。”本来两个男人之间的见面,不必如此讲究例规的,可云帆觉得嘛,既然是子芋兄弟的家人,总不能太过于随意,乃至于随便的,礼貌怎么讲,都需要一脉而下,不可随意对付。 手从云帆的肩膀上收回来,赵文通对于云帆此人吃了自己力度不轻的一拍,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感到惊讶,没想到看上去不算强壮的少年,居然有些耐打,他闻言答道:“在下赵文通,是子芋的哥哥,你应该叫云帆吧?” “是的,赵大哥。”云帆装出很自来熟的样子,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人,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唤对方一声赵大哥,在云帆看来,正是辈分而已。 赵文通亲切地再次将手放在了云帆的肩上,这一次他搂着云帆的肩膀,以亲热的语气道:“既然云帆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就托大一声,唤你做云帆兄弟,如何?”短短的几句话里,这两个年轻人就像多年不见的朋友那般,直接将中间的陌生感扔到一边,称兄道弟起来了,在一个熟悉赵文通的人,譬如同样是看着他长大的吴忠,是很少见到这种情况的。自家的少爷虽然豪爽直接,可也不是什么人都会主动去结交的,出现这样的情况,首先得赵文通看得起该人,且产生兴趣。 云帆也想不到赵文通会是如此好打交道的人,他不忘跟来人介绍自己的两位师兄:“赵大哥,这两位是我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差点忘记给你们介绍了。” 大师兄学会了在这样的场合里说一声“幸会”,而二师兄也有样学样,他懂得了“幸会”一词,于这样的情况下,有客套的意思,但他的出发点却是真的“幸会”,不会有皮笑肉不笑这样的牵强。 赵文通也见到了云帆身后的两大道士,他放下了手,作揖着道:“两位道长远道而来,在下昨日才知道此事,若小(他没有停顿,而将接下来的字说成妹)弟子芋有什么怠慢之处,请二位多多包涵才是。”语气里有郑重,看上去他比较重视田鹏飞和胡铨二道士,从表情上看,真诚一片。 “赵兄弟言重了,我们几师兄弟到得金陵,蒙子芋兄弟招待有加,说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不过咱们几人,或有叨扰之处,尚需要赵兄弟不要见笑呀。”说起话来有板有眼的,大师兄的进步,他的适应性果然是不错的。 客套过后,几人分宾主坐下,用过了茶,赵文通问道:“二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不知几位到金陵城来,可有游逛过此地几处有些名气的地方?正好在下今日有空,不如由我做个东道,带几位到处走走?” “这两天在西城以及东城的一些地方随便逛了逛,中间还到陆园去看了看。至于其他的有名气的地方,我们却是还没逛过。”答话的是田鹏飞,他身为大师兄,很轻巧接过了这个问题。 “哦,这样呀。陆园也不错,只是冬天里,时节有些不对,若春夏之间去逛的话,会多一点东西看。”赵文通坐在云帆的对面,那边是他和田鹏飞,中间隔着一张茶座,而云帆这边的摆置,基本上是一样的。厅堂上面虽有两张太师椅样子的座椅,但这时候的赵文通并没有往上面去坐。四人同堂,坐在同一海拔上面。 冬天确实不比春天,或者是秋天,未下雪时,除了某些耐寒的植物,该凋谢的凋谢,不开花的需等待到来年春天,方有美丽之景可赏。而下雪时呢,大抵除去菊花梅花之类的,百花中的绝大多数,不会于此时来凑热闹。陆园不小,但时令不对,有好花也不可能盛开的。那天亭下水里的败荷,不就是如此吗? 大师兄点着头,道:“也是,冬天不是一个百花盛开的季节,何况金陵也未到下雪的时候,要赏花的话,不是时候。不过嘛,我们也就是出来的时候比较少,得到机会了,便没有想得太多。相比那些花儿般的美景,贫道倒是觉得,如小师弟说的,市井百态要有味道一些。” 从这些话里,可以看出道长不是好花之人,赵文通暗暗点头,他虽然出身于武将世家,可他于文这一道,也颇下过功夫的,他不会是只能舞大刀,弯长弓的一介武夫。这一点,从其人的刚刚拍过两次云帆的肩膀,闻听到云帆对他两位师兄的介绍之后,很自然般收起了“容易”嬉笑之态,如此时的端坐在椅子上,隐隐有了一种后天养成的为将之风,就可以看得出些许的厚实来。 “哦,云帆兄弟还有这样的看法,这实在令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觉。”赵文通将目光放到云帆身上,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不会有冷落任何一人的“失误”,保持住对客人的关注,无论是言语上,或者是目光眼神上的,对于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会是多难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云帆这几个初入社会的人,就要相对稚嫩了。 “其实,这或许跟个人的经历有关吧。”云帆知机般接过话头,“反正小弟觉得,从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里,这些人的柴米油盐般的平淡的日子,总包裹着一些有趣的东西。或许让人着迷还算不上,可接触得多了,就会发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出彩之处的。”他好不容易组织出这样的言语,证明无论是当宅男,还是尝试着混江湖,追追自己的江湖梦,云帆还是有自己的思考的,尽管这样的思考,有可能在等级秩序分明的这个社会,总显得格格不入的。他不在乎。 赵文通本来是抱着了解云帆的目的而来的,在他的想象中,跟自己妹妹投缘的人,这样的少年,总应该是出色的。刚入来时,拍打其肩膀多少有着试探的成分,在他看来,若禁不起他“轻轻”一拍,那么此人孱弱无疑,是可以肯定的。云帆的基础不错,经受住了赵文通的“考验”,而外在条件上,从少年的气质上,已通了不少人事的赵文通以为,这个少年不错。 第二百八十三章 会武功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于听了云帆这样有着思考的,叫他确实别开生面的观点之后,赵文通有了惊讶,这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吗?怎么听这番话都不大像出自这样少年的口,这分明是历经了一些人事的青年人才会有的看法。 赵文通不禁点点头,这时候谈人生,在他看来,未免有些不大合适宜的。他转而挑了些轻松的话题,想在几人处引出些共同的话题,但这样的尝试,以赵文通为主,他阐述的时候居多。胡铨不必去论,他的风格难以在短时间之内改变,做聆听者是他比较合适的位置。 大师兄和云帆呢?不时的插一句两句话,以示对主人的尊重,和自己对于谈话的兴趣。可这几人终究才刚刚认识不到半天的时间,若说一下子就弄清楚了对方的喜好,秉性等等,从而酿造出默契来,这大抵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谈话是辛苦而乏味的吗?又不见得。反正赵文通说一说浅层上的,他的一些见闻,给几人听一听,而云帆呢,亦挑了些他跟江湖人打交道时的有亮色之事,如此一来,希望建立一番事业,且出身武将之家的赵文通便来了兴趣。因为他们所谈的,便是武艺。 “江湖人中,确实有一些奇人,他们武艺高强,而且为人处事,有可敬之处。不瞒几位,少年时,在下也曾向江湖人学习过功夫。武功嘛,强身健体,还是有其功用的。”赵文通笑道。 “确实,练一练武艺,对于身体的强壮,有比较大的作用。”田鹏飞也认同。 “嗯,”云帆追问一句:“那么,赵大哥,你可有跟当下武林中的那些大侠们打过交道?”他刚刚特意挑选的,只是当走在路上时,大师兄击退洪湖钓叟的轻松,以及自己大意之下,被空明和尚的暗器击中腿部这一两件事。出乎他的意料,赵文通不晓得空明和尚实为正常,而那洪湖钓叟似乎名气不弱,赵文通点头之间,并没有流露出认得此人的表情来,云帆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嘛,”赵文通虽爱好武艺,且本身功夫不差,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到北边去呆过一段时间,但军中的武艺,跟江湖上的,总是有几分差别的,这一点就是云帆所不知道之处了。他讪笑一声,道:“不瞒云帆兄弟,像你刚才提到的洪湖钓叟等大侠,我还真的没有接触过。” 这是一个没有击中目标的发问,令云帆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刚想转转话题,不在所谓大侠上深入去谈,没想到赵文通道出一个“不过”,接着是这样的话语:“不知二位道长,还有云帆兄弟你们知不知道,这两天金陵城里,出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人物,说起来,此人应该也是江湖上的,只不过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或许是成名了的大侠也说不定。” “哦?”云帆看了看大师兄,只见田鹏飞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说过,而身边的二师兄呢?他亦如此。 “大哥,我知道。”忽然厅堂外传来赵子芋的声音,话音未落,赵子芋便跳了进来,她向田鹏飞和胡铨,以及云帆问了声好之后,就到了赵文通身侧。说起来有些长,其实不到两句话的时间,云帆发现来人是他的子芋兄弟,顿时将兴趣转移到赵子芋的身上,笑问:“子芋兄弟,早呀,不知这一位奇怪的人物,我们认不认识呢?” 赵子芋叫了一声“哥”,还来不及喝一口茶,就回答了云帆的疑问:“此人叫做金砖客,是大哥告诉我的,大哥你说一说。” 赵文通宠溺般拉着赵子芋的手,他起身让后者坐下,站起来后踱了两步,以简短的语言将这两天来,金砖客之出现,以及击晕过几位当地有些名气的所谓大侠一事讲了讲,后面补充道:“这也是昨日跟朋友吃饭时,听旁边的人说的。” 都是听来的,但云帆没有怀疑其中的真实度。像赵文通这样的公子哥,若不是已经证实过事情的真确度,恐怕不会在这样的场合随口说出来的。这是一种感觉,不知如何立即爬上了云帆的心头,或许是因为那一个世界时,于不知不觉中所受到的网络中半真不假之经验之谈的后遗症罢。这样的后遗症,有时候真有其积极作用,用在此处,便不可能叫云帆怀疑消息的真实程度,误打误撞之中,被云帆判断正确了。 很轻松消化完金砖客的壮举,云帆忽然记起了在棋盘山时,那巨猿所把守的洞穴内,就有一堆金砖,后面被人瓜分,云帆嫌砖头重,没有去夺取一块两块。难道金砖客的所谓金砖,是棋盘山流出来的那些砖头之一?他带着疑惑,想问一问所谓金砖的样子,但接着一想,有心人未必会关心砖头的样子,更何况赵文通对于江湖事,不会比自己知道得多多少,有可能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在非常短的时间里,云帆证明了他的脑子是可以运转得如此之快的,他又将这一丁点的疑惑推到一边,因为此时赵文通居然提出了跟他切磋的要求。 “云帆兄弟,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咱们到外面去切磋一下,如何?”赵文通虽然学习了文之一道,可他血液里所流动着的,是忠勇侯一脉相承的对武艺的嗜好,或者说追求。他或许不算是一个武夫,可他也有武夫们的喜好,切磋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现下的对象,居然找到了云帆身上,这确实叫云帆感到惊讶。 “赵大哥,我武艺稀松平常,我看切磋就不要了吧?”云帆想拒绝,比起跟人打斗的经验,他只跟他的师叔切磋过,对于其中的度的掌握,根本算不上纯熟的。虽然他也有把握,不会伤到对方,而这样的非他本行的东西,可免就免。或许里面还有藏拙的考虑罢。 “嘿嘿,云帆兄弟,刚才听你说了些跟江湖人打交道的事,从中可以看出,你学得不错的,切磋嘛,随便来上几手就可以。”赵文通像是吃定了云帆那样,他刚要从仆从的手上接过包袱,好换上衣服,邀云帆到外面去,他的妹妹,也就是云帆的子芋兄弟在一边扯住了赵文通的手,说道:“大哥,云帆大哥没有什么武艺基础,你这样做不是成心欺负人家吗?” 赵子芋的对云帆的一些认识,停留在几个月之前,云帆学会骑马没多久,跟钟老头回宁城路上时候,照那时候的赵子芋看来,这真不会是一个有武功在身的少年。这么多年在她的师傅身边学习,且于山下世界的历练,使得赵子芋拥有这样的眼力。哪怕是现在,仅仅从外表上看,云帆也真不是一个有武功底子的江湖人,这只会是一个平凡的,成长中的少年。 云帆没有在赵子芋面前施展过他的武艺,当然,吞吃过金丹一事,他更不会随意去说,使得所有人都知道。因此,云帆明晓赵子芋话里的意思,不会有看低自己的味道。 “子芋,信为兄的眼光,云帆兄弟武功肯定不错的。”赵文通语气婉转了,但他同样认定了云帆,因为有些时候,他以为通过武艺考察一个人,对于他这样的,在军营里混的时日不短的人来说,相对地会简单一些,也直观一些。说到底,赵文通的考验考察云帆,从他的入了这家别院,就已经考虑好的,现在正在进行中,他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吗? “师弟,既然文通兄弟诚意邀请,你就别推辞了。”大师兄忽然发话,说话的同时,露出了些许奸诈的表情来,是的,云帆就这样认为,这不是狡猾,而是奸诈。想不到呀,下山来才没多久,连大师兄这么纯洁的人,都已经学会了如此丰富的表情,叫云帆这个还在纯洁阶段原地踏步的小师弟情何以堪呀。大师兄不怀好意。 既然大师兄有令,云帆只好执行之,他苦笑一声道:“好吧,赵大哥,等一下你可要让着我,你瞧我这幅身板,真不禁打的。”他也要装一装可怜,却不是为了迷惑对手。 “云帆大哥,你一点武功都不懂,还是不要了吧?”赵子芋来到两人中间,也是客厅的中间,劝道。 “其实,”云帆站起身来,解释道:“那一次我们见面时,大哥我确实不会武功,一点都不会。不过这几个月里,从师傅师伯还有两位师兄处,我学到了不少。放心好了,大哥身板虽不强壮,也不是这么容易受伤的。”云帆不装可怜了,他拿出了男子汉的勇气来,虽然对付赵文通的切磋,根本不需要这样做的。解释嘛,是必要的,特别是对于他这样的吞吃过金丹,已跨入了修道行列的,年轻而有潜力的少年。 “云帆大哥,你真的会武功?”赵子芋一脸狐疑,她从云帆身上没有看到一点武者的气质。 “嗯。”云帆用力点头,“相信我,这不会是假装的。” “这样……”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对于自己关心的人,总需要过分关心,兼且细致的。她的大哥赵文通自需要关心,云帆这一位兄长般的朋友,也应如此,她将目光放到田鹏飞身上,似乎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结果不是她所想的。 “子芋兄弟,相信小师弟。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常人来说,有些不可能的事情,在小师弟身上,确然发生,且成为了事实。会武功就是其中之一。”还是大师兄的话有点说服力。 狐疑中的赵子芋选择了将心中的担心去掉几分,旁边的赵文通说道:“子芋,怎么你不担心担心大哥我,我好歹也是你大哥呀。”他换衣服之前,不忘提醒赵子芋一句。 “大哥,都是你,你就不能忍一忍吗?”她指的或是自家大哥的技痒,这种技痒,和武林中人见到相当的对手时,是差不多的。虽然一个是军中的武艺,一人是江湖中的“散手”,而赵文通总喜欢见猎心喜,以切磋为由,提升自己。 云帆是一个值得出手的对手吗?这个答案,赵文通知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下次再打过 - 花山 - 卡拉左夫 男人换衣的速度就是快,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的两人到了别院的院子里,院子不大,若用来切磋的话,还是足够的,这一点想必当提出想法时,赵文通已经心中有数了。这算起来也是他的地盘嘛,对于此地,肯定要比云帆熟悉的。 起手式之类的多余动作,在这样的情况下,云帆没有如何重视。赵文通这个对手,武功如何,是高是低,说实话,云帆从一开始就没有十分重视。但他也没有蔑视,没有去轻视。他的态度是取出几分力量,尽量争取一个平局是最好,最不济,就算自己“技不如人”,那也不算丢人的。切磋嘛,他总应该要让一让的。 赵文通居然热身之后,才选择开打,他首先盯视了云帆的眼睛一眼,发现对面那小子的眼里,居然没有多少的战意,是的,他们军人,临战之前需要的战意,没在云帆身上发现,这让赵文通心中冷笑一下。少年,果然嫩了些,提不起战意,那么,就会一开始落后,挨打。军中的切磋,向来都是这样。 其实所谓的战意,说白了便是一种气势,一种要将对手压倒的气势。只有从一开始就压制住对方,那么,接下来的战斗,才会更加容易。因为将战斗慢慢带入自己的节奏,大越朝人都知道,胜利是迟早的事。 赵文通酝酿出几分气势,他大喝一声,便冲向了云帆。 两人都没有选择使用兵器,切磋嘛,有句话叫点到即止,用兵器的话,或会破坏一开始的友好初衷,而近乎于搏斗了。 云帆轻轻一笑,可能在外人的眼里,赵文通的动作是够快的,而在自己呢,这样的动作,实在不比那些大侠们要快。他轻轻躲闪到一边,并没有一下子就迎接上对方的攻击。赵文通不待招式用老,立即半转身,如影子般追上了云帆的脚步,他的气势刚刚提升,他的战意已经上来,就算是切磋,他也不容许一开始就泄掉这口气的。 云帆躲开了第一次和第二次攻击,他发现这样躲闪下去,不是难事,可一直如此,连衣服都没被沾到,这可能有些猖狂了。切磋时候,不能只顾着躲避,而不反击吧?于是他终于在赵文通的第三次临身时,对上了他的拳头。 出乎云帆的意料,赵文通的动作不是非常快,而他的拳头是有力的,至少比起一般的武林好手,他拳头中的爆发力不遑多让。 云帆吃痛了吗?断然没有的,可在短短的躲闪以及迎接之三两招内,他发现了自己的每一次的躲开,赵文通脸上都见不到任何的恼火,这证明了此人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容易冲动。这个年轻人有其沉稳之处。 第三次终于将拳头击打到对方的肉掌上,赵文通故意多加了一分力。在他看来,以云帆这样的身板,若还继续躲闪的话,会感受不到其中的威力。一旦对付上了自己的拳头,那么,恐怕该少年会受到不轻不重的冲击。他所学习和施展的军中武艺,就有这么一点,便是爆发力十足,兼且动作不花哨,效率很高。 云帆亦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发现,赵文通的招式看上去普通,而比起他所面对过的江湖人,好像有某种不一样的地方。当他卸掉来自对方拳头的力量,微微后退两步,脑子急转,便了然了,原来赵文通招数的实用之处,也就是效率高,去掉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带有了某些返璞归真的味道。 云帆既然吃了他的一拳,便还以颜色,这是必须的。他刚刚后退,接而如追击中的骑士般,学着刚才赵文通冲击的动作,附身而上,他拿捏着,也用出了差不多的力度。自然,他所送出去的,也是拳头。 “砰”的一声,声音不大,足以叫相对的两人各自后退一步。在赵文通,是必然,而云帆只是惯性般往后退了退而已。 “来得好!”赵文通的气势还在上升,他的战意自从提升起来之后,便没有停止的苗头。刚刚吃了云帆一拳,他感到了对手力量的不弱之处。大喝一声,他继续以直接干脆,同时又有实用性的攻击手段,叫云帆吃到了他布满拳头,也布满了全身的,如锤子般的轰击。 “啪啪啪”,两人你来我往,很是努力的对攻着,很有后世足球比赛旗鼓相当的对手之间酣畅淋漓的感觉。 云帆早起打过一通拳,算是热身,而赵文通的提升战意的独到之处,也叫他很快就能进入战斗的状态。虽然这只是在切磋,赵文通没有丝毫的放松,他紧迫着,同时云帆也从刚刚的不够重视,进入了他的状态,以及节奏。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就算是两个年轻人。数十个回合之后,云帆故意卖了个破绽,很不幸地被赵文通一拳击打到安放在胸口的手掌之上,顿时后退了几步,不待对方的攻击再次临身,少年“哈哈”一笑,“赵大哥,我输了。” 赵文通很有意犹未尽的感觉,他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完的气力,他希望这样的战斗可以继续下去,他还愿意跟云帆战斗三百个回合。这是在军营时候,都比较少见的。云帆的话音已落,身为大哥的,赵文通自然不好继续出手,他很明白看上去刚烈的战斗,其实不过是一场切磋,该收手时,就要收手。而且,从一而终,他没有被挥洒出来的自己拳头上的力量,蒙蔽了眼睛,他一直都很清醒,以及冷静,这跟刚才表现出来的,是两幅完全不同的风格。一内一外,这是他的对手云帆暂时看不透的。 “云帆兄弟,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明明是你占据优势的,怎么一下子就认输了呢?”赵文通虽看不清楚云帆的真正实力,可他仍然知道,自己跟他之间是有着差距的,若看不出云帆的有所保留,赵文通算是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失误,是一时的失误被赵大哥你抓住了,输赢就在一时之间。”云帆为自己所卖的破绽给出这样的解释。 “好了,大哥,还有云帆大哥,打了这么久,你们不累吗?歇一歇,切磋就告一段落吧。”一边的赵子芋早就想喊停了,终于以这样平和的结果结束这场切磋,她以为点到即止,这就够了。 小妹发话,做大哥的赵文通只能作罢,他给出一句“承让”,接而是“下次再跟你打过”,说起来,他还是不甘心如此结束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目的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喝酒是增加情谊的方式之一,而切磋,也就是打一架,可能比喝酒要来得痛快,兼且有作用一些。这一日,云帆跟赵文通打了一架,中午时候,本来想几人在屋内吃饭同时,喝一些酒的,却被赵子芋以喝酒伤身为理由,使得几个大男人没有得逞,自然,在云帆眼里,自己的子芋兄弟,暂时算不得大男人,他只是青少年罢。虽然,他只比赵子芋大那么一点点。 云帆的对于赵文通可以迅速提升气势的办法有着好奇,他问过后者,赵文通只是以神秘的笑意解答了云帆心中的疑惑,这并没能将云帆心中的不解解开。似乎这样的提升战意,真有几分技巧的,云帆转而询问两位师兄,也没有得到答案。当然了,这不会是当着赵文通的面去问,问话嘛,有时候也有讲究技巧,以及场合的。 相比于金砖客,云帆觉得自己还是对修行更有感兴趣一些。他的进步在山上,也在山下。早几天的事情,当他的可以打拳时候同时运行吐纳之术,暂时安歇下来,又开始了试探式的尝试,这得到过大师兄的允许。可所谓进步,就没有也不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看上去他往前跨出了一大步,其实用尺子量度的话,其中的长度又短得可笑。他明白到自己要往前的路途还很遥远,需要付出的汗水,付出的努力还非常的多。 但这些他以为都是值得的。江湖梦并不是想当然的事,而追求长生之道更不会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相比于成为武林高手,长生成仙,显得更加的飘渺。这个世界里,玄幻的色彩不浅的,可一个人要一一去身历,将一路上的风景背后之种种有益的养分供作自己进步的力量,也并非是想一想,或者往前靠一靠,就唾手可得的事情。 人心很复杂,这一条艰难的路,也不简单。 这一天的下午,在赵文通的带领之下,云帆几人有目的的逛起了金陵城。这跟他们的漫无目的般走动,又有好几分的不同。有目的,显然所看到的东西,在计划之内,达到预期的时候居多,所以见到的东西中,有趣的或者无趣的同时都有。但显然,他们的开心程度,不会比三师兄弟时候,要少。毕竟有子芋兄弟在,也有他的大哥赵文通在。 下午时大师兄充当了云帆一边的话事人,二师兄时而沉默,时而笑笑。而云帆跟赵子芋之间,自从发生了昨日近乎是或者直接就是触电的感觉之后,今日再次在一起,似乎也没有多少的异样嘛。异样像是一阵风,很容易被新的,排在后面的风推走。 这真是如此吗?云帆心中也不大确定。触电时候的感觉,有可能会一直停留在他的心间,需要时不时的取出来翻晒。这样的情感,是正常的吗?他却没有选择直面。 在挥一挥手,再挥一挥手中,云帆送走了赵家兄弟(兄妹)。这是美好的一天,虽然过去了的那一天,也同样的美好。 金砖客最近很是活跃,他敲晕了几位大侠,在被通缉的状态之中,仍不忘找寻他的目标。这似乎不是一个正常人所应有的心态罢。至少比起大多数的普通人,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样的人是非常少见的。于皇城脚下,天子居住之地,要闹出如许动静来,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这么简单。 有人期待金砖客这样的人可以多多出现,毕竟他所针对的人,都是些土豪,至少有过劣迹的人。同时也有一部分的人,希望金砖客这样的人,越少越好,越快消失越好。金陵的治安本来是不错的,就是因为有金砖客这样的存在,使得地方上压力很大,破不了案的话,不知又有多少人会睡不安稳的。 其实,金砖客之名只在底层人里流传为主,像赵文通这样知道的,只是因缘巧合,兼且其人喜好武艺,曾跟江湖人学习过武艺,更主要的是,家中有一个妹妹有跟江湖人打过交道罢了。 如许多时候街谈巷议的新闻那样,金砖客或许会经历由出现到热炒,很快到达顶端,继而飞快往下沉这样的抛物线。当在无聊的人口中,这样的新闻过了时,便没有说谈的价值了。这样的话,金砖客就真的如一阵风般过去,不再有人提起。 事实就是如此的吗?当事人不以为然,这也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情。他要做的,可能仅仅是由着性子,做一些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如此而已。 这个世界在转动,黑白的交替如那平静时候的长河,按照某种规律向前滚动的,是车轮般的滑行。一个白天的到来,表示一个黑夜的过去。这几天里,云帆住在此处,也静静地感受着一个人和几个人时候的快乐,这样的快乐也许是不强烈的,它很清淡,如味道不浓烈的青菜,又如经过了岁月发酵的醇酒。云帆喜欢后者。 “大师兄,你说咱们这几天流连在金陵的街头,看一看市井,也观一观别人的平淡日子,过着咱们轻松的生活,这样的对付时间办法,是不是有些虚度时光的嫌疑呢?”这一天赵文通没有过来,赵子芋也没有,他们陪同云帆几人玩了两天时间,估计要忙碌他们的事情吧。所以未出门时,云帆对着他的师兄们发了发感慨。 是的,他们整日里像是无事,目的性不明确,一如他们的漫无目的走在街头,他们既是世俗世界的一员,也是旁观者,他们没有必定的必需去做的事情。但他们不会是在享乐,他们也是在默默之中,领赏着这个世界的,他们所没有经历过的一些普通而平常的事物。 “没有吧,这不算是虚度。”田鹏飞说道,“每天坚持着修炼,只在外出的时候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这既像是在山上的日子,又跟山上的日子有几分不同。师傅有言,让我们在红尘之中多看看,领悟多一点人生,这是目的,咱们不是正身体力行吗?” 日子真是平淡,云帆打个呵欠,他身上很有几条瞌睡虫。他转而看着二师兄,估计是要听一听胡铨的看法。 “师弟,你这样望着我干嘛?”二师兄不解。 “二师兄你觉得大师兄说得咋样?” “呃,这个”二师兄做出思考的样子来,“师弟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无趣吗?应该不是吧?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也很好呀。对了,是没有了一路上的打打杀杀,师弟你不会有些不适应吧?”思考过后的胡铨,像是看清楚了云帆之所以有虚度时光的疑问之所在,对的,三师弟一向以来就抱有江湖梦,而在金陵城,好像除了听说过那金砖客之外,根本就没有听取到什么有关于江湖人的事情,难道三师弟觉得腻烦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看招 - 花山 - 卡拉左夫 心下想到两大师兄一个比一个用心思考问题,且对于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抱着平常人的心态同时,也坚持着他们的修道,不忘他们一直以来的追求,云帆解释道:“嘿嘿,不是的,跟师兄们在一起,我怎么都不会感到无聊的。只不过在修炼的空当,爱想一些别的事情,是以可能会让你们觉得我更喜欢打打杀杀,凑热闹。其实,不是这样的。” “那师弟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譬如咱们应该要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充实我们的生活?”大师兄抛出了一个问题。 “还没有想好。”云帆的惰性发作,他真没有深入思考过,未来应该要做一些什么实事。是他的胸无大志,还是一直以来的得过且过,性格使然?他懒得去想。 “师弟你呀,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这样不好。”田鹏飞批评一句。 “反正跟着大师兄你们混,这很好。”云帆摸出了那一把匕首,他往上面吹了一口气。这匕首离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还差得很远,他不可能运气如此之好,随便到一处铁匠铺去都能得到一把神兵利器。匕首普通,但用来割破人的皮肉,不是难事。 冬天里的这一口气,将可以映照出人脸来的匕首身蒙上了一层雾,若不去擦除,上面的人脸便是模糊的,这毕竟不是镜子,也不会是用来整理衣冠的器物。云帆迅速将上面的水雾清理掉,接而是第二口气,这分明是几分无聊之人才会干的事情,可一边的大师兄在观看着,好不容易出声了,问道:“怎么样,这一把匕首练习纯熟了吗?”话有些莫名其妙,而身为师兄弟的,云帆知道大师兄话里的意思。 “还差得远呢,估计是用石头习惯了,想在匕首上面找到投掷时的准星,有些困难。”云帆笑答,他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他只是因缘巧合之下,蹭上了修行之路的,穿越者。 在使用石子为暗器这一道上,二师兄也有进步的,他闻言认同般点头:“对呀,石头用起来顺手很多,而匕首击中目标,需要稍微花一点精力下去。”话听起来,他已经摸索到了匕首的使用技巧。 “真的?”云帆有些惊奇,“二师兄,要不你教一教我,学费就不给了。” “哈哈,其实我跟你二师兄小时候玩过这样的把戏。”田鹏飞忽而一笑。 “那时候用的好像是木的匕首吧,师兄?”胡铨问道。 “对,可惜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摸过了。”这就证明了,云帆的两位师兄藏了一手,没有教他。 “那今天咱们就不出去了,大师兄你快教一教我。” “下次,下次。”站起身来,田鹏飞做出要出门的样子。 云帆故意呲牙,他憋一口气,又迅速将之泄出来:“好吧,听大师兄的。”他有些许的,假装的无奈。 “看招!”大师兄不知何时右手捏住了某样细小的物事,云帆以为他是往着自己身上发射的,结果他看到一颗珠子般的物事从田鹏飞的手里飞出来,以迅捷之势击中了某只飞行中的昆虫,云帆飞身上前一看,那可怜的虫子只是被击中,暂时失去飞行的能力而已,这样看来,大师兄没有杀生,他掌握的暗器之发射力度,颇为精准呀。 “大师兄,你这珠子几乎吓我一跳。”云帆将不知何种木质做成的珠子捡起,走了回来,以被惊吓住的夸张语气说道。 “这里还有。”田鹏飞摊开一手,露出了上面的木做的珠子。 “怎么没见你用过,大师兄这是什么木料做的?”珠子没有孔,跟平常所见的,可以串成一线的珠子相比,圆滑度差不多,但只有小手指大小,用手称量,感觉有些轻,发射出去,形成一定的杀伤力的话,需要的手腕力,以及技巧都不低。 “杂木做的,也没有什么珍贵之处。”大师兄笑言,“怎么样,比起那些石子,这些珠子是不是感觉要轻很多,不大趁手?” “嗯,大师兄你这么一说,真是这样的。” “所以呢,接下来如果师弟你要学习其中的一些技巧的话,就先跟二师弟练一阵子喽。不过,不能舍本逐末,荒废了你的修炼。” “我?师兄,还是你来教吧?”似乎觉得自己毫无教人的经验,胡铨难免有些信心不足,他习惯了跟在后面,要独当一面,显然非一时一日之事。 “呵呵,二师弟,为兄不是知道你没有这样的经验,给你机会,锻炼一下吗?其实教人并不太难,你只要想一想师傅平时是如何教导我们的,若真觉得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开头,那就模仿师傅,他怎么教我们的,照搬过来就是了。” “这样,这样好像不大好吧?”胡铨望望大师兄,接而看看云帆,他的手心没有冒汗。 “就这样说定了,由二师兄你来教。”可以为师的犹豫不决,结果由做学生的痛快地作出决定。 “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了,师弟,教的不好,你可不能笑话师兄我。”二师兄要先给云帆打个招呼,因这确然是他的第一次教人,憨厚如他,只能如此。 “行,放心好啦,师弟我肯定会非常用心去学的。”手里捏着珠子,云帆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的笑意里,怎么看都好像包含着某种胡铨看不太懂的意味。 路上时候,若讲到使用石头击打敌手的精准度,恐怕云帆要比胡铨好上一些的,他并没有想过,如何在山上时,他的师兄们可以轻松使用木匕首投射目标,且听起来精确度很高,如何换成了石头,就有不适应的地方?这大抵是因人而异的,像胡铨这样自小生活在山上,当到了山下,他需要重新开始,适应陌生的一切,而用石头击打一个人,是他的从来就没有过的经历,所以难免在那一天跟人对上时,有生疏感。到后面二师兄不是已经适应过来了吗?只不过那一次之后,轮得到他出手的时候,已经不多了。所以,此一时彼一时,是很可以解释得通的。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教与学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下午几人真的只呆在别院,没有出去。院子之中,大师兄在一两丈远的地方,某棵树底下吊起了一支毛笔,笔身直立,是为目标,而云帆跟胡铨一道,由后者教他一些入门的技巧。例如如何发力,如何在发力之前于心中预想手中要发射东西的飞行轨迹。自然,所谓的暗器,对于新手来讲,会因了体积和重量的不同,需要找寻到一种比较适宜入门的物品。 这一次,大师兄干脆叫云帆使用他所制造的杂木制成的珠子,身为学生,田鹏飞给他配置的也是一个新的没有多少经验的老师,这样的“组合”,不大常见。 珠子本来就轻,而云帆只在路上时,于石子的激射上面,找到过不错的精准度,余者从来就没有实战的经验。那些小时候用来击打小鸟,或者跟同伴玩耍时候,互相之间嬉闹的玩具,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的。可以说,云帆需要从头学起。 “小师弟,毛笔是没有开封的,你要做的,就是击中这里,这个部位。”两三丈外,树下的大师兄正指着毛笔的笔头,解释道。 “明白。”云帆很容易就看清楚了,吊着的毛笔之笔头,结成一团,这正是未解封的表现,“大师兄,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作用小一点吧,要不要师弟再往后面退几步?”确实,对于云帆已经在石子领域里面,证明过自己的这样的人来说,区区五六米的距离,实在是考验力不足的。 “不急不急。”田鹏飞摇摇头,“二师弟,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 “好的,师兄。”跟在云帆身边的胡铨应声道,他要履行做“师傅”的责任。 云帆的手里正捏着珠子,这样的珠子的重量,在他而言,可以忽略不计的:木头做的珠子,诸君你们说,是有分量的吗?这时候胡铨也从田鹏飞处得到珠子一颗,说道:“师弟,你看,是这样拿的,不能三只手指,只能用两只。”他的示意之下,云帆见到二师兄用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珠子,拇指微微靠在食指处,而剩下二指弯曲在手心,这样的手势,云帆似曾相识,难道二师兄的施放珠子,跟他以前从某些影视作品里所见到的演员之表演,一模一样?他心里一笑,看来共同的事物,相似之处,就算是隔开了两个世界,还是可以联系在一起的,这下他心中有底,虽然以两只手指夹住珠子,在他需要纠正一些不大规范的动作。是的,二师兄所言,就是教科书般的手势罢。 胡铨脑海里急转,他需要进入角色,他想起了刚才大师兄所言,若不知道怎么开头,便模仿师傅。但他所模仿的,是大师兄扎马步时的样子。 “师弟,捏紧珠子,接着需要这样,对,扎稳马步,腿不要张得太开。”他一口气扎住马步,右手捏住珠子,放在了他的前方,大概的位置,跟胸口相平,约有一尺半的距离。 云帆模仿着,他手中的珠子很稳,他的右手没有丝毫的颤动,并且,他的马步同样稳稳地吃住了地面,连一边的大师兄都有些赞叹,果然,自家的小师弟做得不错。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步子扎住,而手中的珠子蓄而不发,他在瞄准,也在心中画出了珠子接下来应该要飞行的路线,因为大师兄有意的摇动之下,那本应该静止的毛笔,如钟摆般摇动着,这样的摇动,其实相对来说是非常慢的。当然,这自是对于胡铨而言,因为他有经验,对于运动着的物事,他很可以吃得住。 云帆也在等待,就在刚才吊起毛笔之后,大师兄曾经有言,于发射暗器之前,需要在心中勾勒出手中暗器的飞行轨迹,配合手腕的力度,对于需要考虑到的情况,譬如风向,譬如目标的动作,要做到心中有数,以预判式来安排当紧捏着珠子之后,人激射出此物的控制。这些话听起来比较抽象,其实只要尝试几次,在心中总结,且修正一下,大抵上就很可摸到入门的门槛的。因为云帆吃过金丹,他的基础已经够好的,做这样的小事情,应该不难。 可以说,虽然二师兄身为教官,但大师兄也不会袖手旁观,那一番口舌犹在云帆心中响动着叫他边消化,边转为自己练习的参考。 “嗖”一声轻响,二师兄居然没有配合任何的言语,率先将手里的珠子发射出去,云帆虽然大概看清了他的动作,可很快出现的摇动中的毛笔被击中,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二师兄的没有任何的提示,或会打乱云帆的节奏。 “呵呵,师弟,不好意思了,刚才忘记说了,发射珠子,不必手臂用力,只需要这里,也就是手腕处微微出力,以,以比较迅捷的速度送出去就可以了。”胡铨有些不好意思,他光顾着自己瞄准目标,且击中了目标,而忘记了身为教导者,他需要配合好云帆,一步一步引导,使得自己的师弟懂得其中的诀窍。 田鹏飞微微一笑,他摇摇头道:“来,师弟,接着来,这一次要慢一点,别顾着自己玩耍。”他将地上的珠子捡起,抛到胡铨的手上。 标准动作之下的云帆,虽然本身的实力不差,而需要学习投射珠子的技巧,只能以准确度的降低为代价,他的接而跟着二师兄击打摇动中的毛笔头,十次里面,只勉强击中两次,一次落在笔杆,一次落在笔头以上,那圆滑的黑色部位。 标准化总是让人觉得其中的不易,从而需要花费多一些的时间去适应。这样的下午,云帆终于觉得摸到了其中的门槛时,天就差不多要黑了。挑灯练习的想法,云帆没有过,他已经肚子饿了,于是只能将珠子放下,那未开封的毛笔呢,显然在这样的准星较低的击打之下,远谈不上散开来的。 云帆“吁”一口气,这轻的可以的珠子,实在不适合练习嘛,他想要向大师兄抱怨,一个下午的拿捏,他发现自己的右手两根手指差一点磨出泡来,当吃晚饭时候,他有这样的不适,似乎他拿着的不是筷子,而只是珠子,有令他忍不住投掷在饭菜上的冲动。当然,这只是一种夸张,一个下午的练习,于他而言,发现做一件事情的不易之处,断非吞吃过金丹,或者自己身为穿越客,就可以省略中间的过程的。 他的路还很长,他的无论是练习珠子的投射,还是练习吐纳,或者说于江湖梦的追逐上,都需要他付出巨大的汗水的。 “怎么样,小师弟,不会一个下午的练习,就累成这样吧?”田鹏飞为云帆夹了一筷子菜,笑道。 “没有的事,师弟很好,感觉不错。”飞快地将送到碗里的菜吃掉,云帆辩解道。 “真的吗?”这有调侃的味道。 其实比起云帆这个学生,第一次当教导的胡铨觉得自己有几分累,他在短短的一个下午里,取得了些许的经验,而花费些心机于师弟身上,在他而言,需要付出的,是汗水以外,心力的消磨。因之,他的脑海里,十分清晰起来的,一些来自师傅和师兄的示范性动作,给了他不少的触动:当徒弟的人,总还是幸福的,他们需要的,是认真学习,以及思考,以在那一条路上走得更远。而做师长的呢?他们于此过程需要付出的,是心力,对,就是心力。他似乎懂得了师傅这些年来,带着他们两师兄弟之不易之处。 这像是感悟吗?云帆对付完一口菜,便学起大师兄,给二师兄夹菜道:“二师兄,今日辛苦你了,来,搞掂这个。”那不是鸡腿,那只是清淡的青菜。 “好,好,好。”胡铨笑笑,他从某种思考中跳了出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朝气,热血,长大 - 花山 - 卡拉左夫 同一个晚上,赵府之内,今日早了些回来的赵穆跟家人吃了饭之后,入了他的书房,且叫上他的儿子赵文通入来,两父子花一两刻钟的时间聊了些事情,赵穆便放过赵文通,让他出去了。这两天里,于朝堂之上,几乎泾渭分明的两派之争辩,不过是对于匈奴人是战是和,迟迟不能得出个可以说服对方的胶着而已。 这就是国家的大事。前面说过忠勇侯赵穆是主战者,他们一方的实力不差,而保守派们以为只能走和亲一途,皇帝虽然施加了压力,可在有经验的官员看来,估计需要再多几天的时间,才可以得出分明的结论,以便实施的。 赵穆颇有几分烦恼,叫儿子赵文通入来,也有了解北边的敌人之想法,因为赵文通刚刚从北边回来,他所打交道的,正是匈奴人。主战是需要消耗钱财,需要出力,上战场杀敌的,因之,知己知彼,是最基本的准备工作。 匈奴人,对于大越朝以及前几个朝代的人来说,是如此大敌,他们这些或活着或死去的人,会不了解吗?正是非常的了解,而从来就没有彻底解决掉这一个边患,所以不得不重视,将之摆在重要的位置上。 说起来,赵穆年轻时候,也曾上过战场,跟匈奴人打过仗的。现在轮到他儿子开始扛起旗子。继承他们一脉的传统,跟匈奴人开战了,因此像今晚这样的谈话,这一两年来,是比较常有的。 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赵文通感觉自己胸膛里的热血要再次燃起的样子,大概今晚都很难平息下去吧。戍边半年,他好几次的忍不住要出关杀几个敌人,最后终是不了了之,因为这一年来,边疆相对来说,陷入了平静的泥沼,连零星的冲突都很少见。这也是他可以戍边半年,就可以返回来的原因之一。边疆看上去无事,其实若从朝堂上的争议来看的话,或许一场战事即将到来,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战,赵文通的血液里,所流动着的,是世袭忠勇侯的好战的因子,他很渴求再立新功,以为祖辈的荣光,添加上自己的一份贡献。 这么晚了,赵文通还不想去睡觉,他到了自家的后花园,想找一处地方坐坐,以暂时冷却此时心中未完全平息的热血。他既有激情的一面,同时也知道这样的容易起伏的热意,需要控制住:若想建功立业,就不能凭着一时的热血行事,这都是自家父亲告诫过自己的。 有时候年轻人的有朝气,容易冲动,是一件好事,可一个人的成长,不能只看到眼前,每天将口号,将冲动挂在嘴边是不可能成事的。因此,赵文通已经有意识的去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只有经历过磨练,才会迅速成长,担当得起该有的责任。 夜里有风,是冬天里的风,这样的带着些寒意的风,多少可以将这个年轻人胸间的热意冷却一下。他刚刚坐下来,就听到了身后门口处的动静。 “谁?”赵文通问道。 “大哥,你怎么还没睡呀?”来人问道,这正是赵子芋。 “妹妹,是你呀。”站起身来,赵文通见到来人,“你也是,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赵子芋一人,她的贴身婢女似乎没有跟在身后。 见到自己的妹妹,残余在身体内的一时之血气,就这样消失得无影踪了。赵文通笑道:“怎么了,妹妹,是今日没能出去,呆在家中,感到无聊了吗?”他的这个妹妹,向来好动,出门去游玩,譬如到南边的章州,又譬如过江北上,这两年来,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年将近了,没有外出而已。而她的在外面结识到的朋友李云帆等到了金陵,前两天陪同一下,估计是今日没能见到,颇有不习惯罢。 “大哥,看你说的,妹妹就不能呆在家中,陪陪娘,陪陪爹吗?”脸上有些发烫,赵子芋不愿意承认其大哥所言,她每一天都过得快乐嘛,不会轻易陷入不快的境地中去的。少年不识愁滋味,少女应该也如此的。 “呵呵,大哥赔礼,赔礼。”知道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取笑妹妹,赵文通连忙赔不是。 “哼,大哥,今晚爹叫你到书房去,都说了些什么呀?”赵子芋换了个话题,问道。 “老样子喽,说的是北边的边患。”说着话,赵文通往北方指了指。 “哦,那年后大哥你还得到那边去吗?”同为忠勇侯的后裔,赵子芋自然知道所谓北边的边患,指的就是匈奴人。本来这些事情,作为女孩子的,是不会也不应该去关心的,一如云帆的那个世界,参加政治的女人,总是不多,身居高位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这还是在那个男女平等的世界。这一个世界呢?女人的天生就不喜好政治,是一直以来的事实。不过,赵子芋毕竟是不大一样的,她可能也对于勾心斗角的朝堂争斗不感兴趣,而稍微知道些国之大事,却不算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地方,家庭的缘故,出生的缘故罢。 “这个很难说,现在还不大清楚。”赵文通正色道,“不过,妹妹你放心好了,大哥出门在外,肯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嗯,知道就好,大哥。”坐下来之后的赵子芋应道,“有时候我在想,若妹妹是男子身的话,就可以陪大哥你上战场,一同杀敌报国,建立一番功业,这样多好。” “妹妹,有大哥一个就够了,你还是安心在家中,陪着娘,陪陪爹就可以了。” “知道啦,大哥。”赵子芋皱着鼻子,忽而“嘻嘻”一笑,“大哥,你也年纪不小了,娘这两天还说,过完年要为你物色一门亲事,男大当婚呀。” “不急不急,大哥还没有建立一番事业呢,不着急的。”赵文通连忙摆手,似乎他的对于自己的人生大事,从来就没怎么思考过,毕竟从年龄上讲,二十多岁的男孩子,还是很年轻的。 “不过呀,妹妹,别顾着说我,你呢,过完年也十七了,要不要大哥为你找一个好的婆家,像……”他的话还未讲完,就被赵子芋打断了。 “别别别,大哥,妹妹还小,有你这样的大哥,将妹妹往外面推的吗?”赵子芋跳了起来,她要过来掐赵文通一下。 “好好好,不说不说,像我赵文通的妹妹,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何愁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好夫婿?”赵文通一本正经地道,只是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被赵子芋掐了好几下,作为兄长的,他只能承受来自妹妹的“怒意”。 一通“求饶”之后,赵文通想起了云帆,故意问道:“妹妹,像那个云帆兄弟,为兄觉得此人不错嘛,难道你就打算一直瞒着他?”他指的正是赵子芋女扮男装一事。 “大哥,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去睡觉。”赵子芋嗔道。她脸上一红,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妹妹,妹妹,别走这么快,陪大哥再说一会话。”赵文通望着离开的赵子芋,只能轻轻摇头,苦笑一声,难道自家妹妹跟那个南边来的云帆兄弟,真会有感情上的交缠?这不大可能,或许两人只是近乎于弟兄之间的感情罢。 诶,看来自家妹妹,已经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赵文通起身,他抬头望望天空,再望望北边,继而握了握拳头,然后往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开门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一晚,金陵显得平静。只是金砖客再次出现了,他敲晕了又一个倒霉的“大侠”,这样的响动,很有摩擦夜深寂静的效果,容易引起未睡的人的关注。 这位大侠住的地方,刚好离云帆三人所在不远,所以动静起来之后,云帆的刚好从吐纳中出来,他呼了一口气,便隐约听到了不远处的声响:夜深时,没有了白日的喧哗,总可以听得到比较远处的动静的,更何况是云帆如此耳尖之人? 别院处清幽,夜里更安静。云帆睁眼看到他的两位师兄已经入了打坐之中,他们的眼睛是闭着的,他估计应该还在他们的修炼里,暂不会醒过来,于是他轻轻起身下床,这样的夜,外面或许有寒意,云帆仍按捺不住,要出去看看动静的想法。 他听到了梆子声,是他的开门之后,到了院子里,见到了大约两三条街之外的火光。这是失火了吧,云帆一眼见到,已开始旺盛起来的火舌,欲吞噬一切。 人声传来,是喊救火以及救人的叫声。恍惚之中,云帆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铜山,他跟钟老头屋顶上观战斗的时候,也不是遇到过一次火灾吗?不同的是,这里是金陵,空气里没有了那一种铜臭味,整个人的呼吸中,人烟稠密之下,多了些浑浊,这是大街上时所得。而今在别院之院子内,听闻到呼喊声后,云帆忽而见到了那一处火光之地,左近的屋顶上,有一条人影,正冷冷地盯看着那处火舌之盛开,他一动不动,所穿着的,不是这个世界里,夜黑风高时候的黑色衣服,而是同样有隐蔽性的紫色。 若在白天,这够刺眼的,而深夜里,这样近乎于黑色的衣服,于云帆这样的有心人的眼皮底下,如此穿着之人,亦很难隐匿在黑暗里面的。此人观看了半刻钟的样子,就悄然离开,他的身后跟上了一队的人,因为从那处传来的声音表明,此人正是纵火者,而他的手上,云帆发现,貌似是一块金黄色的砖头。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灭火人轻松将还来不及盛放的火浇熄,云帆的注意力转移到这些呐喊中,追赶这黑夜里,穿紫色衣服的那一人。 这就是金砖客?云帆心里想道,他也没有看清楚该人的脸。虽然此人不是一副标准的黑衣黑面巾打扮,可他的脸上仍蒙着一副面具,使得就算是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不可能透过此副面具,看清他的长相。 金砖客以一转头轻松拍倒一个拦路人,轻松跃离。云帆觉得无趣,想返回房间去睡觉,不意他发现,金砖客此人不往远处跑,反而向着此地“飞”来,于屋顶之上,轻松腾跃,如此轻功,云帆姑且将之归类为“飞”,也算是合乎他的所见的。 他很快到了别院旁边的屋顶,且故意停了停,像是要等待追赶他的人的到来。云帆回身的脚步一停,不意之间的回头,跟金砖客的目光相遇:此人好整以暇般,也好奇的投来了居高临下的眼光,透过面具的洞孔,云帆发现,此人之眼神有些冷。是的,比室外的空气要冷。 这一刻就是如此,来人的眼神之好奇跟冷交缠在一起,而叫云帆可以分辨出来。 但是云帆也没能从此人的眼里发现敌意,他故意耸耸肩膀,便转身回了房间,大概外面闹出些动静来,他的两位师兄都已经醒了吧,云帆猜测。 金砖客的“追随者”很快就到了云帆别院的附近,他们没有追丢停留在此地的那个可恶的家伙,有胆大的差点就要上墙将之击落下来,这是本身有几分武艺者的念想。突然冒出来的金砖客,身后跟着他的对手,一大群的对手,这都是些什么人呢?至少他们没有穿着制服,这样看来,就不大会是衙门的人了。 “小子,快给老子滚下来,乖乖束手就擒!”在屋顶底下的街道上,将金砖客包围的这么一群人里,一个貌似头目的家伙以他的较为有威严的声音喝道。 屋顶上的人冷笑着,他没有出声,而只是出手了,一个呼吸都不到,从他身上某处送出来的暗器,精准地击中了这一个头目。但这个头目没有倒地,他只是吃痛之后,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同伙的怀里罢了。 “给老子射。”一声令下,早就瞄准了目标的底下之人将他们手中的箭射出,目标正是紫衣人。 上面的人似乎有意卖弄,躲闪的同时,他以常人难及的速度挥动着他的金砖,击落了好几根弓箭。在这样距离之下,虽然是往着上面发射的,可想而知,弓箭的力度实在是不弱的。而金砖客闲庭信步般躲开且击落一些箭头,实在可以划入高手之列,而让人惊讶的。 “哼,恕不奉陪!”冷冷地扔下这一句话,金砖客还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他之所以留在这里,等待这一波弓箭的目的所在,便一摆他的衣角,跳落对面的别院,尔后趁着夜色,要逃离犯罪的现场了。 底下人的第二波弓箭刚刚上好,还没有来得及射出,他们的猎物就大摇大摆离开,这很让包括头目在内的追赶者愤怒。 “搜!”还是简短的命令,这一群人将别院团团围住,因为悄悄地爬上了屋顶的一个望风者发现且告之底下的人,紫衣人入了这家院子,并没有看到他的离开。 胆大包天,目中无人,头目痛快地拍打着院子的大门,这时候云帆将要躺下,而他的大师兄只是对着刚刚出去,然后回来的云帆问了一句“外面是什么情况”,后者尚来不及去回答,他们三人就听到了屋外的打门声。 “开门,快开门!”抓不住刺客的头目声音里有着怒意和焦躁。 莫名其妙,云帆看着大师兄,还有同样没有睡着的二师兄,在他们的感觉里,刚刚跳下来的那个陌生人,不是已经悄悄离开了吗?真他妈操蛋,此人居然临离开之前,都要做这么缺德之事,使得外面叫嚣着的那群家伙找上这里来,去******莫名其妙! 第二百九十章 忠勇侯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对着田鹏飞道了一声“大师兄我去开门”,便飞快出了房间,他的厚衣正披在身上,如此速度之下,衣服还是稳稳地挂在上面,而没有被飞走时产生的风推落。 留在此处服侍云帆三人饮食的两个婢女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们惊醒之后,想过来云帆处报告一声,或挡在他们身前,或寻找安全感。已经到了门后,要将门打开的云帆只是示意她们呆在一边就可以,此事由他来解决,这很可安稳住两个女孩的心。 “你们是干什么的,深夜拍门,还让不让人睡觉,真他妈恼人!”云帆骂道,他在门后,不急不慢,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去开门。 门后是年轻的声音,拍门的头目再次用力拍了两下,在他的印象里,此处所住,好像都不会是有权势的人,所以他才胆敢以如此态度,惊动里面的人,要入来搜查一番。这是他的愤怒中,还保留着的一丝冷静之下,心中有底了的。 “开门,再不开门小心老子砸了!” “哼!老子劝你们尽快离开,要不然让你们走着进来,躺着出去。”云帆故意跟他针锋相对,他这是要闹事吗? “操,”该人大骂一声,便叫过几人,他们刚刚冲到门前,即将抬脚踹开门户,躲在门后的云帆一把将大门拉开,便摔进来了几个陌生的,同时也是愚蠢的家伙。 “给老子搜!”头目自然也出了脚,不过他的稳定性一向不错,因此并没有如他的伙伴那样,出脚不利,反而倒下,他急着要抓到跳进了此处的紫衣人。 “这是侯爷的别院,容不得你们放肆!”有了主心骨的婢女之一跟在田鹏飞和胡铨身边,他们也到了这里,当头目刚刚下令,要以饿虎扑羊之态涌进来的时候,如此清脆,同时也不缺力度的声音响起,很可停滞这些人的步伐。 “哪个侯爷,装神弄鬼的,侯爷用得着住在这里吗?”别院的环境是不错,可头目是附近的地头蛇,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哪怕是过气了的侯爷,会住在这里的。显然他不相信女子的话,但也不敢过于张狂,他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动摇。 “忠勇侯赵侯爷,阁下不会不认得吧?”女子淡定地说道。 “忠……忠勇侯?老子……”头目的话未完,他就发现嘴角要漏风的样子,“你,你说的是实话?”无论是不是清醒,此人终于发现,他似乎过于冲动了,这一次,他要为他的冲动付出代价。忠勇侯只此一家,于金陵城内,虽不是非常显赫的大家,而因了赵穆一脉数辈人的积累,特别是他们的勇于跟大越朝北边大敌战斗的声誉,很可让金陵城内的人敬佩。所以头目开始了的语无伦次,缘于那种平民中的认可和尊重。他要打退堂鼓。 “难道京城之内,还有人胆敢冒充侯爷府上的人吗?”女子答道。 这时候的云帆,还是如坠入五里雾中,他不知忠勇侯为何人,但脑子急转,心中猜测,照婢女所言,大概赵文通和他的子芋兄弟,便是那忠勇侯府上的人,应是如此的。 “那你们还要搜吗?”感觉自己想通了一些其中的关节,云帆冷声道,同时他不忘好奇的看了那出声的女孩子一眼,刚刚的这两句话,说得很有力量,以至于嚣张过头的陌生来人,这时候服软了。 “不,不,请恕小人无知,小人愚笨,冒犯了这几位大爷,小人……”头目的嘴巴已经不止是苦涩的,他很是胆颤,冒犯了忠勇侯府上的人,这不只是一次失误那么简单的,他要领一份责罚。 “滚!”云帆心中有几分火气,只不过他却不愿出手扫这些人出去。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当有了更有效的,有威慑力的手段的时候,便不会动用自己的双手,而光凭借着所谓的势,解决眼前的问题。是云帆懒惰了吗,或者是他开始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不会轻易发怒? “是,是,是,小的告罪。”头目的面具不少,这时候的他,不会是坚强的,他在不断地赔礼道歉。 “那紫衣人早就走远了,你们这群笨蛋!”在这些人退出去之前,云帆特意告诫一声。 大门被云帆关上,他带着笑意,对着刚才出声的婢女道了一句“不错”,然后叫她们回房休息,而他的两位师兄站在一边,当了好一阵子的观众,这时候田鹏飞问道:“师弟,刚才怎么打开门让这几个家伙入来,而又不教训他们一下?”从一般的逻辑判断,云帆开门放人进来,而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真让做师兄的感到不解,是以他好奇一问。 “这不是考虑到子芋兄弟吗?能不动手,师弟觉得还是先不动手为好。” “嗯,有些道理。”大师兄似乎接受这样的解释,“刚才那紫衣人,就是这两天传的沸沸扬扬的金砖客吗?”大师兄也不能免俗,他的好奇刚刚萌芽。 “可能是吧,师弟在此人的手里见到一块金砖,好像跟棋盘山里,巨猿石室内的金砖有六七分的相似。”云帆对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真是缺德之人,为咱们惹来这一场麻烦。”他指的是金砖客这一跳,尔后离开,有失磊落的行径,需要批评。 “哦,不管他了,下次遇到,师弟你警告他一声就可以了。”田鹏飞感到夜深了,此处不是谈话之地,于是建议道:“回去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好的,大师兄。”云帆对着只旁观,未出声,也没有出手的胡铨道:“二师兄,别愣着了,回去。” 胡铨此时的样子,是思考中的样子,所以云帆所见,就是愣着的意思。 “哦?”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的胡铨,说道:“好,回去继续打坐。” “刚才师弟在想些什么呢?”回到房间之后,田鹏飞随口问道。 “没,没什么的。”胡铨摇摇头。 “二师兄,你不老实呀。”云帆没有读心术,他猜不透二师兄之失神的原因。 “没有吧,师弟,我一直都很诚实的。”胡铨坐好,这是打坐的姿态。 “呵呵,是一直都诚实,但今晚有些奇怪,姑且称之为不老实。”云帆躺着说话。 “小师弟,原来子芋兄弟,跟赵兄弟是忠勇侯府上的人,你以前知道吗?”田鹏飞问道。 “今晚才第一次听到,大师兄想了解多一点的话,就等子芋兄弟过来的时候,问一问就是了。”云帆心里仅有的,细微的火气,早就如不远处的那场火,熄灭掉了。这是被一阵风刮走的吗?这可能是关上门时,一下子将之排出别院的吧? 忠勇侯,这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爵号。 屋子内沉默下去,几人很快进入他们的状态,或入定,或者做梦。金陵城内,这一晚的小插曲,惊动不了多少人。如那冒出来的火舌,被人掐灭,如那闯入别院的不知名头目和他的同伙们,直直包围,入来之后被一句“忠勇侯”送了出去。这不会有令人感到重要之处,是琐碎之事。 如此的小事,非常小的事情,事情看上去是连贯的,但在一个奇怪的梦里,却是零碎的。这样的夜,注定不会有太大的风,天亮起身,也看不到这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金陵的第一场雪,它还在酝酿当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布一个局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一日没有下雪,早上时分却下了一阵雨,淋湿了这一座城的大街,还有小巷。 在南方的冬天里,下雨时节,总还是不多的,因为这里的雨季,在六七月,而不是十一二月的冬天。雨来了,尽管不大,可还是可以为清早的空气,添加上一点寒冷,也就是冻意。早起且外出的人,需要多穿一件两件衣服,这只为御寒,还有保暖。 “老丁,知道吗,昨日康老板的家着火了,幸亏发现得早,很快就扑灭。”东城的一条大街上,一个老者对着他身边的伙计说道。清早时分,这样的于街头相遇的街坊,总喜欢说几句再走,这就是乡情,连金陵这一座大越朝的国都里的住民都不能例外。 “嗯,刚刚听人家提起过。不过老张,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到康老板家放火?”叫老丁的老者先是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才以比较低的声音回道。 “听说,听说就是那个金砖客。”老张也压低了声音,没办法,这里离自己的家很近,离康老板的家也不远,于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家人的事,他多少有一些忌讳的。 “就是那个,那个这几天神出鬼没的金砖客大侠?”搂住老张的肩膀,老丁惊讶问道。 “应该错不了,呵呵,看来这阵子还会有好戏看的。”这是老张的猜想。 “对,好看的戏。”老丁继而神秘一笑,这样的笑意,老张知道,他以一定的力度拍着老丁的肩膀,嘿然一笑,这笑声不高,只有两人才听得到。 “走,喝茶去。”他们身后忽然上来了一人,这也是他们相熟的朋友,以及街坊。 “靠,老陈,**吓老子一跳。”老张回头笑骂一句。 “咦,雨还没停呀,老陈,来,遮我们一把。”老丁发现天上正下起小雨,转而立即停止了那个有意义的话题,他从来人手中夺过雨伞,几人慢慢入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 像这样的议论,这一个早上东城的茶楼之上,已不算少的。慢慢地有公然谈论,不再压低声音的人,因为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东城中颇有名气以及实力,且平日里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之所谓“大侠”、“老板”中比较突出的那几个家伙,接二连三地被金砖客敲晕击倒,很可大快人心。这不关乎妒忌,这只是平民中,对于某些敢怒不敢言的恶人所为的恶事,当恶人们的被人磨之时,所常有的一种宣泄罢。 就这样的宣泄,也还是有限度的,因为这几个被金砖客稍微教训一下的豪客,都只是折损了面子,顶多受了点轻伤而已。当他们的抓住金砖客,出过这口气之后,以前所干开的勾当,还是会继续下去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听起来很解气,其实这样喜欢磨别人的恶人,带着几分正义感的家伙,从来就是凤毛麟角的。大多数时候,活在当下的底层之人,只可以妥协般过日子。因为若一个人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要扬眉吐气,靠别人的施舍,一直以来都不会是现实的事情。人要自立,要自强,靠的从来就不可能是施舍,他们只能靠自己,靠自己的双手—但这样的自强,往往被妥协懦弱退步等吃掉。 所以同样是这一个早晨,聚集在东城某家高档次的酒楼的某一个房间里的,是卫越总镖头、秦准大侠,还有康老板等几个吃过金砖客的亏,这么些愤怒过、愤怒中的豪客。他们于此商议,就是为了尽快抓住金砖客,以出一口恶气,顺便向世人宣示,这些年他们之所以可以在许多地方横行的可怕之处。 “卫总镖头,你们那边是不是找到了什么线索?”率先出声的,就是秦准,他失去了挂在脖子上的金钥匙,这比起他的当街扑街,更叫他肉痛,因为金钥匙关系到他的一处藏宝之地,失去了唯一的钥匙,他需要请来能工巧匠,打开或者至少重新打造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爱面子的人,同时也更爱自己的利益。 “唉,别提了,本来昨日都找到了那个可恶的金砖客的落脚地,当我们悄悄地摸过去时,才发现此人已经离开了。这真他妈操蛋。”一口气对付完杯子里的饮料,卫越叹道。 “就是呀,这滑溜的家伙,昨晚我的手下也差点将之抓住的,最后还是让他逃了。”相比之下,这时候出声的康老板就更加郁闷了,他昨日被金砖客小小的教训一顿不假,可更主要的是,那一栋安放他喜好的物品的楼阁,被烧掉了半间,这样的损失,比起在座的那几人,要严重许多的。康老板憋着一口气,他迫切需要抓住金砖客。 “老朱,你怎么不说话,讲一讲你的想法呀?”作为地主的秦准问道,他所问的,正是这间房内,坐着的第四个人,此人长得瘦小,但年纪不大,估计在四十开外,他蓄着胡子,有几分剽悍之相。 “老秦,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对付此人,依我看还是报官之后,让那些六扇门的人抓捕,会好一些。”朱兆文开口说道。 “怕只怕此人不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若被他逃了,日后报复,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康老板加了一句。 “依我看来,此人性情高傲,不会是藏头露尾,打一枪就走的人。”卫越斟酌着,“追,他高来高去,轻功非常好,恐怕常人追他不上。不如咱们布一个局,埋伏下重兵好手,来一个守株待兔?”他吸一口烟,吐出烟雾之后,将目光放到其他三人身上,想得到秦准他们的肯定。 望着卫越手上那一根新的烟斗,秦准很想问一句“新的烟斗合不合用?”,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丢掉了金钥匙,说起来跟卫总镖头是同病相怜的。 “怎么个布局法?”朱兆文问道,将抓捕金砖客一事送到衙门去,要借助官方的力量,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这几天里,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利用自己手上的力量追查抓捕金砖客,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失败,叫他明白,若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徒劳而已,更何况他朱兆文的损失,根本就不大,顶多被狠狠地刮了一下脸皮而已。他算是半个江湖人,也懂得些江湖人中,有实力同时又高傲的人的一些通病,譬如金砖客此人,只是通过刮在座几位有名气有地位有实力的土豪的脸,满足他这种古怪的**,除此之外,他根本就不会取他们的性命,所以朱兆文如其他几人那样,不会尽他的全力去报复,因为这样做,有很大的可能会彻底惹怒金砖客。 在没有想到彻底的解决对手的办法之前,这就是不言而喻的抓捕力度。 发现康老板跟秦准也将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卫越这才给出了他的初步构想:“东城之内,似乎还有一个安然无恙的老伙计在,老夫以为,请他过来商议一下,集合我们五家的力量,在他家布一个阵,或可以令金砖客来得去不得。到时候他插翅难飞,不正是人是鱼肉,我们做刀剑,可任意宰割吗?” “卫总镖头,你就这么肯定,金砖客此人一定会上当?”秦准问道。 “对,守株待兔,有时候可能是一厢情愿罢,老卫?”康老板说道。 朱兆文故意咳嗽一声,也接着问了一句:“不知卫兄有几成把握?”他表现出对所谓布局的兴趣,住在城外的他,会对于城内的这几位如此热心吗?估计不大可能。 “从这几天那人的表现看来,不低于五分。”卫越伸出了他的左手,他张开五根手指,右手持烟斗的他,很有几分笃定。 “那……”望望在座的康老板和秦准,朱兆文表现出他的犹豫来。 “既然如此,我看这样好吗,我这就叫人去请老何过来,大家在这里吃顿饭,接着商议卫兄的提议,如何?”秦准征询几人的意见。 “嗯,老秦你来安排。”康老板说道,其余两人,没有意见。 第二百九十二章 爷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凌霜独自的下山游玩,终于在金陵内被她的爷爷找到了,这正是她的开始想念她爷爷王齐野的时候,所以被找到了,凌霜没有如做错事的孩子般,第一时间选择认错和逃避。她扑进了王齐野的怀,嗔笑道:“爷爷,您怎么来了?” “你呀,丫头,不声不响就偷偷溜下山来,不知道这样做很让爷爷担心的吗?”王齐野想板起脸孔教训一下他的孙女,到了此时,他的板子轻轻放下,连这句话的语气都温和十分,他的话里有着宠溺。 “爷爷,听爷爷您说过山下的世界是怎么的美好,所以霜儿觉得应该要下来看一看的。爷爷不是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霜儿这一路上所见,真的有趣呀。”在王齐野怀里的凌霜,心有惊喜,她如平时般扯着王齐野的胡子,她在撒娇。 “好好好,丫头别扯,再扯就断了。”王齐野只好彻底放弃追究的念头,在见到孙女的这一刻,他牵挂着的心,也终于安放下来了。这是团聚的时候,所以应该要欢笑的。 “爷爷,来,喝茶。”站起身来,凌霜飞快地到了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双手捧着,送到王齐野的手上。 “嗯,丫头下山一趟,果然学到了不少东西嘛。”王齐野笑道,他指的是如此乖巧的凌霜,在山上时,是不大常见的。 “哼,那爷爷说霜儿以前不乖喽?”凌霜过来摇着老人的手臂。 “乖,跟现在一样乖。”喝过一口茶,王齐野“呵呵”笑道。 “霜儿,跟爷爷讲讲,这几个月你在山下,是怎么过的。”老人宠溺般摸了摸凌霜的头,问道。 “没什么的啦,爷爷。这几个月霜儿去了好几个地方,有小白跟着,就算遇到了坏人,也不会有危险的。”似乎对于这几个月来,一个人的山下生活,凌霜不愿意多说,或者是她正在享受跟王齐野相遇的喜悦,一时的心中欢乐,不去提这些日子以来的某些不快罢。 “真这么简单?”王齐野问道,“霜儿,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来,跟爷爷说说,爷爷帮你对付那些坏人。” “爷爷,你真是的,就不相信霜儿,就算碰到坏人,凭着霜儿的实力,会被欺负吗?”女孩子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哦,不,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子特有的傲娇,这时候的她,性子不冷。 “好好好,那你说一说有趣的事情,也让爷爷笑一笑。”王齐野捋捋胡子。 “嗯,爷爷。”凌霜到了王齐野身后,她捏着老人的肩膀,要给老人家拿捏一下,“爷爷,霜儿去了一趟棋盘山,在小白背上时,见到了一只巨猿,它应该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带着《汉阳经》的力大无穷的家伙吧。” “霜儿没有下去看看吗?”王齐野问道。 “没有,小白不想靠近,所以没能近距离摸摸它。”凌霜语气里有些遗憾,“真可惜了,听说它力大无穷,不知道跟小白比,谁更厉害一点。” “一只巨猿,一只飞禽,没什么可比性的。”王齐野呵呵一笑。 “哦,爷爷,这样的力度舒服吗?”凌霜在拿捏着老人的肩膀。 “可以了,还是我家霜儿懂事,这手法有进步了,不错不错。” “爷爷,那咱们在这里多呆上几天好不好?” “好,听霜儿的,多住几天。”王齐野语气温和,他很懂得自家孙女所想,只是在热闹的山下世界,多玩耍几天而已。于山上的日子,过着离群的生活,王齐野很知道,对于像凌霜这样年纪的少女来说,喜好热闹是孩子的天性,他总觉得这些年自己做的不够多,对于凌霜的关心是不够的。可凌霜刚出世不久,孙女的双亲也就是他的儿子媳妇就不在了,他这既是当爹也是当妈的,拉扯着凌霜,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王齐野愿意付出他的所有,满足凌霜成长之所需。 “爷爷,霜儿就知道您最好的了。”凌霜转而摇起王齐野的手臂来,她感到快乐。 “哈哈。”爽朗的笑声响起,这样的笑声表示着此老人虽然看上去已不年轻,但他的中气十足的笑声,颇可让有心人听到些别的东西,譬如此人不是普通人。 云帆很轻易就将要出门打听忠勇侯一家消息的念头去掉,他也没有想过从那两个婢女身上试探些什么。交朋友嘛,关乎的是真心实意,若偷偷摸摸去调查一些事情,他总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不信任子芋兄弟,还有文通大哥的嫌疑在。是的,若他们愿意说,那自己认真听听就可以了;若他们暂时不想说,那里面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云帆虽是少年,但他已不是那第一次的少年。 金陵的胭脂味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可能浓厚到如此程度,可以污染一座城市,这大越朝的京城。现时的云帆,估计也不会去多想,这一座同名字的城市,在其**色彩上面,跟他所知道的金陵,会不会有相似之处。有人说人不**枉少年,在云帆看来,所谓的**,并不是指流连烟花柳巷,在糜烂的生活中醉生梦死,这样的**,应该代表着一种健康的同时也是积极向上的朝气,它所带领着一个少年往青年迈进时,所应当担负起的,大抵是社会以及家庭的重任罢。 **,若理解成下流,那么,就只是南辕北辙的扭曲而已。 这样的清晨下了点雨,云帆手里捏着大师兄所制造的木珠子,继续练习了一阵昨日的击打,以提升投射的精准度。冬天里,肌肉的僵硬源于气温的低,所以做这样的户外活动,总需要热身的。云帆的热身,就是打一通拳,同时运转一下体内的金丹之力。这对于他而言,已不是困难之事。 有基础加上一些过来人的经验,被云帆消化且用到自己的练习上去,这样的效果很不错。他花了一个多时辰,到这样外人看来枯燥的练习中去,所得只是熟练度罢了。这样讲究心到手到,讲究眼力的练习,总不会比他的练习骑马要容易,要快的。 业精于勤荒于嬉,对于天赋不高的人,坚持且不懈怠的去练习某一样事物,做某一件事,是最笨的方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终南山有捷径吗?云帆如这个世界上的任意一个普通人那样,若想在某一样事物上取得进步,那么,坚持不懈,是很重要同时也是最基本的做法。 第二百九十三章 深表歉意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样吹着不大不小的风的天气里,云帆出了些汗。很容易结束这个上午的练习,他返回屋子,他需要休息一下,顺便对付午饭。 “大师兄,二师兄,今天出去走走不?”回到屋子的云帆问道。 “出去也可以,不出去也行。”喝过一口茶,田鹏飞轻轻答道。 “师弟你想到什么地方去?要不叫上文通兄弟他们?”二师兄挪了挪屁股,其实他的对于在别院内呆着或者外出走走,态度跟大师兄是一样。山上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到了山下时间不是很短,可骨子里的一些习惯,总还是倾向且爱好山上清净的修道,而不会立即爱上如此热闹繁华的山下世界的。 适应性是一方面,人的天性中所喜好的动或者静,当形成了固有的性格,却是很难改变的。若一个人由一头走到另一头,除非发生些大的变故,大的变化才会到来的。而田鹏飞和胡铨两人到山下来历练,需要这种猛药般的变化吗? 不需要的,他们只需要在山下悠悠地游逛人世间,近距离接触普通人,看一看听一听这些人的生存状态,他们的喜怒哀乐,以利于两人的各自修行,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或者说修道包括修心,那么,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同时保持住个人的独立,感悟在山上不能或者不容易得到的,就是修行的重要一课。他们的师傅,云帆的老道士师伯,就是从这条路走过来的。 既然是欠缺的,田鹏飞和胡铨皆明白到他们的不足之处,是以拿出了决心,从而不枉费这一趟难得的山下之行。 云帆搔搔脑袋,他想了想这几天来他们一行所走过的地方,虽然同样是在金陵城内,某些街道已不陌生,某些走过一遍的地方,印象不深不浅,而从悠闲般的游逛中,他见到了这座城市的繁华热闹之处,见到了大越朝的京城的一些不同于其他地方之处。但他没有如何深入去总结,去深入对比。这时候他的提出或外出一趟,他以为,不正是跟前两天的目的一样吗?那就是看一看市井,见闻些未曾见过的事物而已。同时他又觉得,如果找一个合适的景点去游玩的话,心中所想,又不能立即刮出来,于是云帆还是来了一句老样子的话“师兄,不如咱们走到那就逛到那,如何?” “师弟不继续练习珠子了?”大师兄问,昨日的云帆于暗器的发射兴致不浅的样子,使得他以为就算云帆继续这样的练习一天两天,都不出奇的,怎么只坚持了一个下午和一个上午,就要出去透透外面的空气了呢? “劳逸结合嘛,大师兄。”似乎早就等待田鹏飞的这样的疑问,云帆不假思索般回答。 “哈哈,我还以为师弟已经沉迷到珠子的练习中去了呢?”大师兄忽而一笑。 “那到底是出还是不出?”胡铨不解。 “你说呢,二师兄?”云帆沾染上了大师兄的笑意,他将皮球踢到二师兄的怀里,需要后者投篮。 “那,”稍微想了想,胡铨说道:“你们决定。”这只皮球还是回到了大师兄和三师弟的掌握之中,拍打皮球,且将之送到篮筐中去,二师兄不在行。 几人未对付午饭,正在谈论着琐碎之事的时候,有人来访了。在昨日的那个婢女的通报且得到云帆几人同意之后,一个陌生的,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被带了进来。 “你是?”云帆站起身来,他审视着来人,此人他并不认识,而他的两位师兄同样如此。 “这位公子,还有两位道长,是这样的,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上门来是为了昨晚唐突一事,先送上一份薄礼以为歉意,希望公子还有道长们原谅我们的不敬之处,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不日我家主人会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来人嘴巴打开,一番话出来,就表明其来意,原是为了昨晚的一群人上门抓捕金砖客一事所造成的误会,行补救的办法。 “哦?你家主人怎么称呼?”对着递上来的礼物,云帆视而不见,他只是顺口问一句,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所谓误会,说是误会也可,划入冲突亦说得过去。他有几分惊讶,想不到在金陵城内,子芋兄弟的来头果然不小,一个晚上的事情,就可以换来来历不明的对方的服软,虽然这样的服软,是因为对方有错在先。 “鄙主人姓康,这一带人呼康老板。对于昨晚冲撞一事,我家主人深表歉意。此物请公子务必收下。”汉子在此递上礼物,他的态度够谦卑,他的诚意也十足。毕竟在金陵城内,忠勇侯一名,足够太多的人仰视的,他们府上的客人,地位也可想而知。忠勇侯一贯以来的受到尊敬,并非他的权势,或者财富,而只是数代人积累下来的,如前面所讲,对大越朝的北方大敌匈奴人骁勇善战,所建立的赫赫功绩而已。此人如此,他的主人康老板也同样不会轻易得罪民心够高的,忠勇侯一脉以及其尊贵客人,因为就在这个早上,此人上门之前,他们一方已经核实,此间别院就算不是忠勇侯的别业,也跟他家有联系。 这时候的云帆仅仅以眼神跟他的两位师兄简单交流一下,大师兄便跟着起来,他接过话来,正经地道:“礼物就不必留下了。昨晚之事,错在你们,既然你们已经表明了态度,做出了道歉,那么,我们也不会如何追究的。阁下请回,顺便将这句话带回给你家主人就好。”大师兄果然是大师兄,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就进入了角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直生活在人烟罕至的花山里面,这不就是跟人打交道时已经纯熟到一定程度的青年人么?他的话也够得体。 “对,这份礼物请带回去,道歉我们已经收到,昨晚之事就这样吧。”云帆在一旁附和一句。 “这?”汉子有些为难,礼物送出去就不能收回来,对方说得够明白,可一份礼物也代表他们的心意,他还想将礼物递上,尔后离开,云帆接着迅速将之打回:“好了,一路走来,你也口渴了吧?先喝杯茶,礼物一事就不必再提。” “呃,那小人先行告退,公子还有道长的话小人一定如实禀告我家主人。多谢几位的宽容大量。”此人顺溜溜的离开,不带走一口茶水。 望着来人的离去,还有知机的婢女将之送出门,云帆和大师兄再次坐下,因为他们的午饭就要摆上来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借“宝物”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下午云帆三人走在城中,当经过某处他们前日行过的地方时,一个守在临街窗台的人先是伸出右手,接着此人对着街面上的云帆喊了一声“这位公子,请移步楼上,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你叫我吗?”云帆抬头望望前方,因为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声音是对着他们而来的。 “对,正是公子您。”此人见到云帆,松了一口气,似乎他等在二楼窗台的时间不短了,可令云帆疑问的是,他不认得此人,更应该不知道此人口里的主人的,同时,这样的等待人的方式,实在不够正式,因为若是稍微懂得些礼节的人,都不会居高临下行守株待兔之事,而是守在地面的。来者是客嘛,总不能邀请人家,以区区一个仆人的身份,还招摇在二楼罢? 云帆回道:“难道你家主人认得我们?”他边说话边以眼神跟自家的师兄交流一下,在他看来,自己所不认识的人,大抵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不认识的,他希望大师兄发发言。 “小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果然大师兄也很是费解。 云帆尚未回答,上面人就缩回头去,很快此人来到了街面,他行到云帆三人面前,躬身施礼之后,方以请的手势解释道:“这位公子,还有两位道长,请恕小人刚才斗胆,在上面跟你们说话。我家主人有请,请你们上去一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师兄,这……”云帆这句话的意思,是需要田鹏飞来做决定,此时的胡铨,也将目光放在自家的师兄身上,他的对于来人的目的,不会比云帆要清明。 三人皆糊涂,糊涂于走在街上,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来人是赵子芋或者赵文通,他们不会如此神秘,故弄玄虚的,因为这不会是他们的习惯。 “不知你家主人的名号可否相告?”心中的疑惑在脸上表露出来,但田鹏飞很快就将之收了回去,他不明此人的来意,大街之上,他需要问一问来者何人,才可以采取相对的措施,这是金陵城,他们所不熟悉的地方。 来人见到三人停在一边,不愿跟着自己上楼,他不禁有些急了,自家主人吩咐下来的事情,若办不好,就是他的失责,是为办事不力,需要吃一些惩罚的,他闻言没有说出所谓的主人的名号,只是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请公子还有两位道长跟我上去就明白的,给小人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欺骗你们。”他的姿态十分的低,差一点就要低到地面上去了。 大师兄刚想摆出一副你不说明白我们就不答应的面孔来,眼前之人几乎要跪下的时候,他的身后又来了一人,从这家不像是酒楼饭馆,而更似于私人住宅的地方出来的,同样年纪不小的仆从装扮的人也迅速到了云帆三人跟前,施一礼后请求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几位跟小人上楼,就一切都清楚了。”这是哄骗小孩的把戏吗?云帆仔细看看,有些像,但又有些不像。请他们三人入这一间屋子,有必要如此神神秘秘吗? 这是请求的语气,其中还带有哀求的味道,所以大师兄想硬下心肠来,摆出一副金属的面孔,有些不大可能了。云帆公子呢?他费解的同时,心中也有好奇,如何一个神秘的主人,居然在二楼的临街处安排出这样的人手,还可以将他们目的性不强的闲逛守候到了呢?这或是巧合,这样的巧合,事出跷蹊,可一时蒙蔽住人的眼睛。 “既是如此,那你们带路。”眉头一皱的田鹏飞只能如此了,他虽然大可带着他的师弟们轻步离开,可来人的再三哀求,其主人虽未出面,大师兄的并没有将之看成是轻视和不尊重客人的。说起来,讲到摆架子,无论是大师兄、二师兄或者是云帆,都不擅长,也没有刻意往这个方向上尝试一下的意思。 修道之人,既坚韧,同时也心存仁慈。人嘛,其构造之复杂,其情感之不完全按照某些规律去生发,很显平常,因此他们要上楼。 “是,是,几位请跟我们来。”两个下楼来的仆从顺利邀请到云帆三人,这对于他们来说,有幸不辱命的意味在。他们忙一人在前,一人在侧边,将一个少年和两个道士请进了这一间屋子,很快就带着后三人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 轻轻敲打门户,云帆三人听见里面传出一个“进来”的声音,未见其人而听其声,云帆三人却不能从这个声音中判断出些什么来,当然,除了他们共同的看法:这个声音他们没有听过,可想而知的是,里面的人他们应该也没有见过的。 门被打开之后,云帆三人见到房间内坐着一个华服青年,而青年旁边站立着一个中年人,青年见到来人,便起身来,说道:“几位请坐。”他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房间内的气氛是温暖的,在这样的下午,下过雨的早上之后,停了雨的下午,室内温度不低,因屋内点燃着一炉香,按理来说,很可让来人的身体放松,只不过云帆是不认识青年人,以及中年人的,所以必要的防备,或者说警觉使得他不会轻易放松。 三人没有立即落座,还是大师兄出头,他问道:“我们素昧平生,互不相识,不知阁下请我们上来,有何贵干? 客人没有落座,主人也站着,他闻言笑道:“呵呵,忘了介绍一下,在下汪涛。实不相瞒,这次请几位上来,有一事相求。” 大师兄站着说话:“有一事相求?呵呵,恐怕阁下找错人了吧?”大师兄的意思,是不相识之间的人,贸贸然提出请求,总是唐突与不合适的,他没有问此人说的“一事”究竟是什么事。 “没有错的,正是要找你们。”此人的语气由刚才的平和转入了爬升阶段,他刻意提高了话语中的力度,使得听者能从他的话里面听到某些居高临下的味道,用通俗的话讲,就是他即将要说的话,带有命令的色彩了。 “这位汪涛兄台,不知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你这个忙我们可以帮得到你们呢?”云帆自已从这变化了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友善的味道,他忍不住出声。 “听说你们曾经去过棋盘山,得到几件宝物,不知在下向你们借过来观摩一番,这样的请求你们可否答应?”随意地在屋子内踱了几步,汪涛转过身来,笑道,他的笑容里,并不包含友善,相反,他的所谓笑意,带有某种贬义色彩。 听到此话,云帆心中一惊,他不认识眼前之人,但眼前的人却认出了自己三人,这实在让他感到惊讶,自己三人到过棋盘山一事,知道的人不少,而关注自己这个无名之辈的人应该是不多的,刚好他跟八极门的少门主骆峰起过冲突,想来只有护短的八极门人才会记住自己,这样想来,此人应该来自八极门罢。 但这样的人,云帆谈不上害怕,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更何况自己也不弱,对付所谓的武林高手,小菜一碟。至于此人话里的“宝物”,不值一哂,这分明是找茬者所惯有的伎俩,云帆轻松识破。 “你认得我们?”大师兄眉头一皱,他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这时候的二师兄呢?他肯定也知道屋内的陌生人不会好心好意请他们上来,只是为好好招待,见到两位师兄弟暗地里提起了警惕,胡铨便仔细留意其四周的环境来,在他的感知之中,他发现屋子之外藏有若干个人,就这间屋子,从这些人细微的呼吸声中,他判断出来,他们被包围住了,肯定的,来者不善。所以,好好护持住师兄弟的后背,是胡铨的责任。 “知道一点。嗯,怎么样,将宝物拿出来给我们研究一下,反正嘛,我们又不会白借你们的东西的。”汪涛的语气虽变,却也没有一下子就将披在外面的羊皮脱掉,他还想利用欺骗的手段得到所谓的宝物,暂没有撕破脸皮。 “我们要是不给呢?”云帆微微一笑,他打算激起对方的怒火,让汪涛等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好上前去踩一脚。 “哼,不给,那你们就别想走出这间房子。”汪涛身边的中年人出声了,而刚才领着云帆三人上楼来的那两个看上去容易欺负的仆人,早就不知到那里去了,反正入来的时候,这两人就已经退下,所以看上去,屋子内只有五个人。 “那宝物总应该有一个名字吧,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知道拿什么出来。”大师兄插了一句,他看上去是容易欺骗的人吗? 汪涛和他的打手似乎有些看不懂云帆和田鹏飞的态度,最年轻的看上去态度强硬些,而年长的老成持重,看上去容易屈服的样子。两人交流一下眼神之后,汪涛点点头,道:“嗯,我们绝无恶意,只要你们配合就好。”他挥一挥手,“来人,上茶。”这是一个转折,由正事到了无厘头的事,喝茶跟献出宝物,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慢,你还没有说清楚是哪一件宝物呢?”云帆故意往怀里摸了摸,似乎他的身上真的有贵重的物品,这时候的他没有装出为难的样子来,他并没有配合屋内的汪涛,取出宝物的意思,他的要激发对手的怒火,刚刚有冒烟的苗头时,便被汪涛的自以为是熄灭掉,他们的狐狸尾巴没有露出来,叫云帆觉得不过瘾。 “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宝物我们自然会看,难道我们好心好意给你上一壶好茶,都不敢喝吗?”有人的火气上来了。 “大师兄,看来他们找错人了,咱们还是走吧。”云帆呲牙一笑,这是讽刺的笑意,有目中无人的嚣张感,虽然这样的嚣张感,如初春的小草,或叶芽,萌芽出来没有多久,还显得稚嫩。 见到跳入了瓮中的猎物还如此不知好歹,想着离开,汪涛不禁好笑,他让来人将茶水放下,方以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几位不觉得好好配合,会轻松许多吗?难道逼着本公子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情?” “所谓宴无好宴,既然这就是是非之地,我们悄悄离开,想必你们不会阻拦吧?”云帆天真的样子,很可让屋内的两个陌生人失笑。 “大师兄,你们说是吧?”天真的云帆公子再次劝说他的两位师兄。 “嗯,师弟说走,咱们就走。”连刚才看来比较老成持重的人,都同意离开了,看来作为主人的不使出些手段来,恐怕天真如云帆公子,是一条筋要出去,难以挽留呀。 “哼,你们……”中年人的脾气比他的主人要猛烈一些,他最见不得貌似天真,实质愚蠢的少年之拙劣表演了。 “好好说话嘛,别冲动。”汪涛脸色一正,接着说道:“几位入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难道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身上有何异常之处吗?”汪涛的拳头没有捏紧,他的行事,自以为,也一直以来是这样做的,用脑!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七日软骨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屋子内那炉点燃着的香,其实入来不久,云帆就感觉到其中的异常之处,他稍微呼吸一口气进去,便感到轻微的眩晕感,自然这样的眩晕感代表着其物隐藏着危险,他不动声色将吸进去的烟气排出体外,所以借着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主动呼吸屋内已经不干净的空气。这不是说他害怕此物,而只为了稳妥起见,不想继续涉险罢了。 云帆如此,不大懂得江湖诡异,人心险恶的田鹏飞和胡铨,因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敏感,也很快就发现屋内的温暖源泉,有着可致人眩晕的作用。但他们正常呼吸,似乎不受烟气的影响。 因此当汪涛说出“身体上的异常之处”时,三人皆知道,对方的爪牙即将露出来了,虽暂时还不清楚无冤仇的陌生人,究竟为了何事要找他们的麻烦,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保护好自我以及师兄弟们,他们不会迟钝到火烧眉毛都不懂得反抗的。 “有吗,我们很正常呀。”轻轻地扯了扯大师兄的衣袖,同时也给了个眼色二师兄,云帆故意糊涂起来,他装的有几分逼真。 “哈哈哈,”谨慎的汪涛往他的椅子处微微退了一步,他面对着云帆三人,笑道:“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亏本公子安排了这么多的后手,可惜了,你们没有福气一一领受。”他边笑边摇着头,似乎对于云帆以及那两个道士直到现在还没能发现他们已经着了己方的道,感到失望。 “诶呀,大师兄,怎么我的脚有些软了,还有我的头很晕。不行,我要坐一坐。”云帆的内心在冷笑,但他的外在却是配合着屋内的那一炉他不知道名字的迷香的功用,这时候的他不得不来到旁边的椅子上,慢慢坐了下去,他的脑袋想摆正都不可能了,只好歪在一边,他的眼睛显得迷离,于迷离的背后,是清醒的观看着汪涛接下来的表演。 “师弟你没事吧?”会意了的大师兄一脸关切地来到云帆身边,他刚探出一只手想为云帆查勘一下,也随了云帆的脚步,有气无力般扶在了椅子的把手上。 “你,你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二师兄不是一个天生的表演者,此时他的言语以及动作都有几分生硬,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师兄和师弟本来无恙的,却为何要做出一副中招了的样子来,但后知后觉的他,忙搭乘了末班车,跟在田鹏飞的后面,到了云帆所坐椅子的另一边,此时的他手扶着把手,要有力得多,至少他不用歪在一边,他的眼睛仍是清明的,视物清楚。 区区的表演上的瑕疵,虽未能完全呈现出中招之后那种恐慌和无助,但有了云帆和田鹏飞的相继晕眩,第三人此时表现出来的顽强,于汪涛而言,不值得如何防备了。 主人大笑之后,中年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白天,屋外楼下是大街,虽不是十分繁华之地,可也不算是人迹罕至的小巷,所以他们的笑声,隐隐传到了街面上来,路过的人不会如何去关注,因为这么些笑声,安放在金陵城里,如大街上所有人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一样,正常得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更何况,大白天里,天子脚下,一般都不会有如此嚣张的狂徒,行杀人放火之事,若真如此,行走中的人管不着,自然有负责城内治安的衙役来管。 笑声很快就低了下去,汪涛这才露出其爪子,他收起笑意,说道:“怎么样,七日软骨香的滋味如何,几位应该是浑身无力,头重脚轻,恐怕给你们一把利器,都不能割开自己的皮肉吧?”他的笑意收了起来,但他的语气很可让中招了的人愤恨。 七日软骨香是什么东西,云帆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三教九流之物,田鹏飞和胡铨同样是第一次接触到的,在内心里面,田鹏飞和胡铨,皆看不起所谓的软骨香,因为他们修道之人,区区迷香,放不倒他们的。大概那不常见的千日醉,可轻松胜过所谓的七日香罢。两人心中有这样的计较。 “你,你们太******无耻。”云帆像是提起了不小的气力,他要骂人。胸口起伏一阵,云帆想站起来,却不能如意,因他的还处于表演的状态之中,他的两个师兄开始配合起云帆来。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自认跟阁下素不相识,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你这样做,不觉得太无理了吗?”大师兄有气无力跟了一句,而胡铨瞪起眼来,也显示出几分愤怒。 “是,以前嘛,哦,不,现在也是,我们之间毫无冤仇,只不过怪只能怪在棋盘山的时候,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本公子也是受人之托,放心好了,我不会伤你们的性命,对于你们身上的宝物,也只是借过来观摩一番,就可以的了。”汪涛坐了下来,他以审视的目光在云帆三人身上轮流扫过,他的左手放在了下巴,轻轻滑动,但他没有胡子。 “来人,给几位看座。”中年人知机般将自家主人的意思吩咐下去,所谓的看座,便是将云帆三人安放在椅子上的同时,顺便搜身,找出那几件宝物。 “是。”守在门外的人应声而入,他们很快来到云帆面前,要将软化了的猎物放下,顺便完成他们的任务。 “慢!”云帆喝了一声,这一喝在他的不自觉中,用出了些许正常时候的力量,因此这一喝的声音显得够大的,不管有没有镇住汪涛和那个中年人,却喝止住了两个从外面而来的仆从,他们两人的手刚刚举起,还没有落到大师兄和二师兄身上。 “这位少侠,你还有什么话要讲?”汪涛真的不急,他行事之前就成竹在胸,现下的境况表明,他的安排妥当,一切已落入他的掌握之中。靠着区区的七日软骨香就拿下面前三人,真不是他的自矜自夸,有成就感的同时,他觉得听一听小绵羊,也就是口中的“少侠”的声音,可能会有几分趣味的。虽然他自诩不是有恶趣味的人,跟那些有怪癖的成名江湖人不一样。大概每一个成功者都有志得意满的时候,汪涛离之不远,亦不近,他的自我感觉良好。 “老子不想糊里糊涂的被人擒住,都不知道得罪过什么人。”云帆靠在椅背,他的双手扶住了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手臂,这不会是强装出的孱弱,难道自家师弟吸入迷香,真的浑身无力?大师兄不禁瞄了云帆一眼,他看到云帆嘴角噙着微不可察的笑点。 “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的,不用本公子多言。”汪涛不愿告诉云帆真相,他想作弄此人一番,从那人处听说面前成了瓮中物的云帆,其身法速度是如何的快,还有那出其不意的攻击手段令人防不胜防,总之,在那人处所听到的,就是此人的高深莫测。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混江湖不久的雏儿罢。这小子大意到被自己的小技巧击中,都还没有醒悟过来,这样的小人物,在棋盘山没有被人干掉,算是他的运气。而这种运气,在自己面前是不够看的。 “不就是老子的手下败将,八极门的骆峰吗?”云帆居然撇撇嘴,他翘起了二郎腿,手也从大师兄和二师兄身上收了回来,他坐得稳了。 “嗯?”汪涛眉头一皱,这小子的语气怎么变了,一点都不像是刚才那种软弱无力,任人宰割呢?他迅速地往着这边探询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异常。这是怎么回事?汪涛将之当成错觉,云帆老羞成怒的挣扎。 汪涛打个手势,刚才停了下来的下人便如恶狗般到了云帆三人面前,他们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手落下的时候,他们都做好了决定,便是等阵搜身的时候,多加几分力度,让面前几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吃些苦头,这些事,在他们看来,在他们做来,平常得很。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师兄的“暗器”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不否认就是默认,云帆心中已经有数,对方藏而不露的口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汪涛是骆峰这小子的人马,看来是错不了的了。念及此,在两只恶狗临身之前,云帆抬脚将他们扫倒在地,之后才慢慢起身,顺便甩了甩双手,讽刺道:“冤家路窄呀,想不到八极门的人,敢做不敢当,真不为人子!老子只能先收回一点利息了。” 手下的被扫倒,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这样的反击出乎了汪涛一方所有人的意料。对面几人刚才不是好好的,乖乖的吸进了七日软骨香,已经快要软瘫在一地了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瓮中的猎物居然跳起身来,挣脱了陷阱呢? 汪涛脸上很不豫,他做事向来笃定十分,没有把握的事情一般不会去做,就算去做也不会是自己领头。仆从倒地让他的脸色难看,他没有关注倒地的人之生死,而是呼腾一下站起身来,大喝道:“弟兄们,进来吧!”汪涛的内心里面,已经怀疑云帆几人没有吸入足量的迷香,他发现这一刻的不妙,只好将他的所谓后手摆出来。 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感知之内,汪涛一方的人马纷纷露面,他们包围住了这一间房,很有一只苍蝇都不放出去的架势,这一刻来人的兵器虽插在鞘内,而汪涛的一声令下,他们杀气腾腾,就差围住屋内的敌人,下痛快的杀手了。 云帆“恢复”了正常,田鹏飞和胡铨自然不会假装下去。说起来这样的假装,这样的表演,真有几分累人的。二师兄不必去说,他不是这块表演的料子,大师兄呢?也不见得可以将这样孱弱的角色刻画到入木三分的地步。就云帆而言,他也以为这种扮猪吃老虎的角色转换,有时候也会有其生硬之处,便是他这样的低调之人,其实内心里面,不愿意过多的依赖这样的技巧:当每一次的危险临身时,谁人可以一直保持住这样的表演**,先抑后扬呢? “呵呵,这位汪小弟,恐怕让你们失望了,这劳什子的七日香,看来是过期了,毫无用处。依我看嘛,下次用来害人之前,还是先找人做个试验,验证过其效果之后,才拿出来用,免得丢人现眼。”云帆很有一副临危不惧的气态,自己三人已被包围,但这些手执武器的家伙,在他眼里是没有多少威胁的。他却也没有完全放松,江湖险恶,这么一站,他随时准备应对来自某些人的暗器,因为他曾经吃过暗器的亏,不得不防。 “哼哼,本公子也不想跟你们逞口舌之勇,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博一个从轻发落罢。”脸色虽不好看,汪涛仍不愿示弱,他以为就算面前的人内力深厚一些,可入来到现在,肯定吸入了不少的迷香的,云帆如此虚张声势,只不过是为了争取一些时间,好将入内的迷香排出来而已,他不会再给此人时间的。 “给我拿下!”有力的命令,使得包围圈中的手执武器的十几号人纷纷拔出兵器来,他们一拥而上。 很轻易地云帆三人结成了三角阵势,当所有的武器临身,如安装了弹簧般,第一波的敌手被他们的拳脚击退,狠狠地摔在了这些人身后的同伙身上。 一个回合的交锋,便高下立判,这才是某个人口里的深不可测的三人组合,虽然彼时大师兄和二师兄没有显露过身手。 汪涛嘴里的“下”字犹未完全离开他的嘴角,他的训练有素之手下居然熬不过一个回合的击打,顿时让他一惊一滞,难道迷香真的失效?他这个念头还未完全落地,第二幕的溃退就紧接着发生了。 约莫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云帆三人便轻松将包围者全部放倒。说起来话不长,其实他们的动作更快,云帆感觉自己连两个呼吸都不到,他尽力击倒对手,似乎忘记了在动作的过程中,呼吸一口气,也或者是在这样轻量级的击打中,他无需呼吸空气的。 气定神闲的,不止是云帆小师弟,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样如此。 “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云帆不想犯几乎所有主角都犯过的错误,那就是解决掉爪牙之后,来这么一句让人蛋疼的废话,这时候应该要做的,不就是乘胜击打,彻底解决掉对手吗?但人总有这么些通病的,当自己一方有了巨量的优势时,便乐意稍微放松一下,猎物和猎人的角色换转,云帆三人安之若素。汪涛一方呢? 惊滞过后,汪涛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对,正是慌张,这一刻他的运转中的脑子使得他发现,那个人的怂恿,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今日没有捕捉到小绵羊,而遇到了远远不敌的过江龙。他可以后退,他有退路了吗? 脸色数变之后的汪涛下意识地想往后面退,他的后面是木的椅子,还有窗台,这便是退路了罢? “哼,今日算本公子倒霉,来日再会!”如所有的反面角色一样,汪涛的退路已打开了一扇窗,只等他的属下拖住一阵子,他便可以从窗台跳下去,循着安排好的路线全身而退了。 身为属下的,中年人在这一刻表现出及格的动作来,他迎难而上,挡在了云帆三人和自家公子中间,摆出了一副缠斗的姿态,这是拦路虎。 “都留下来吧。”大师兄轻轻一叹,随着他的声音如涟漪般激荡的,是手里的两颗珠子,其物击打到中年人和汪涛的身上,使得后两者如无骨动物那般,乖乖倒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倒地的一刹那,汪涛想张嘴来一句台词,他发现一切的布置,在这样的实力面前,是苍白无力的,他的嘴角苦涩。微微开着的窗户入来了穿过街面的北边的风,漏进来的风稍微移动了一下那直直的烟柱,七日软骨香,真他妈是一件笑话。 第二百九十七章 干脆的招认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几人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至少刚才倒地的喽啰们没有一人死去,最严重的就是晕倒在地罢了,其余的人虽然可以或者不能站立起来,可亲眼看到大师兄的轻轻一击的威力,他们的内心不平静。 静,屋子内诡异地安静。头目也就是汪涛和中年人倒地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敢发出声响来了。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惧交缠在一起,他们连**都要憋着,不敢漏出声响来,他们害怕这样的**会激怒平静中的云帆三人。 见到首恶已经被自家的大师兄手里的木珠子对付掉,云帆往前几步,一把将汪涛和中年人提了起来,尔后返回,将两人丢在地上,便对着田鹏飞和胡铨问道:“两位师兄,这两人如何处置?” 入来包围的人,或者不是全部的人,这一点大师兄心中了然,因为那两个请他们上楼的家伙,并不在屋内。他们会乘乱逃走,去通风报信找来同伙吗?这一点大师兄心中没数,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师弟你问一问他们的来历,以及目的,再候等发落。”已坐了下来的大师兄开口说道。他坐着,二师兄却没有坐下,他守在一边,因为屋内倒地的人不少,他还得防备这些小鱼小虾们不死心的攻击,说起来,胡铨的适应山下世界,已从跟江湖人打交道中,学习到了必要的谨慎,那便是不到最后时刻,便不能放松,由他来监视地上的人,想必是足够的了。 “是,大师兄。”云帆得令,他转而问话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不想多吃苦头的话,就老实配合,从实招来。” 有人趁着云帆问话的时机,想发出他的暗器,被眼尖的二师兄发现,后者二话不说,上前去将之击晕,顺便告诫这些喽啰若不安分,便取他们的性命!话说得硬气,其实说话的人,胡铨自己心中是有几分紧张的,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来,也是借鉴过别人的经验,因为在这样的时刻,若心存仁慈,便不利于他们的行事。师傅曾经告诫过他们,对付敌人,若是仁慈退让,到头来吃亏的终究是自己一方,这是在山上时的说教,若换成了另一个人,会觉得这样的经验告诫有些无稽,可对于胡铨来说,他所信奉的圭臬,便是出自师傅口中的教诲。到了山下,直到今天他才拿出来用,也不知道具体的效果会是如何,所以他也有忐忑。 “是,是,是,小人不敢。”其他人纷纷应答,他们的这一句话,可免去疼痛所带来的痛苦似得,一时这些人保证过之后,胡铨发现那一句话的作用还是蛮大的,所以他的忐忑转为了满意,就是如此简单。 “若胆敢做些小动作,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云帆暂停问话,他转身一拳砸在木桌上,很轻易击穿了厚厚的木板,一时又惊吓住了嗡嗡响的保证声,这便是实力,硬的实力,叫尚抱着侥幸之心的极少数人老实了。 “公子,给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老人家作对。”谄媚的小人一副讨好的样子,可惜此人坐在地上,连拱手这样的动作都难以收到预期的效果。 “嗯,你们知道就好。”抽出拳头,轻轻拍掉粘在拳头上的木屑,云帆这才对着大师兄打个眼色,似乎要得到后者的夸赞。 田鹏飞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问话。 “说吧!”云帆洗耳倾听中年人和汪涛的回应。 中年人没有立即回答,刚才的木珠子击打使得他吃痛过后,发现难以运转体内的内力了,因此他以为应该是那个道士的随意击打,便暂时限制住自己的功夫,他已经明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面前的人,还是显得过于浅陋的。一颗小小的珠子就击败自己这样在武林中实力不弱的好手,其人的底蕴已经出乎了他的想象之内。所以他的被制服,已经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心思,试问这样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轻松擒住自己的人,自己的挣扎反抗,会有用吗? 中年人心中有惊恐,汪涛也好不到哪里去。成竹在胸的他,已被屋内的迷香熏倒,他得面对现实。虽然在这么多属下面前受到如此耻辱令他心中愤恨,以及恐惧,而云帆一方作为胜利者,他们问话了,难道自己可以假装没有听到,以消磨对方的耐性,犯贱般吃一顿苦头之后才选择回答吗? 聪明人断做不到一根筋那种一条路走到天黑,不知道转弯,不懂得妥协的固执。聪明人懂得分清形势,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中年人和汪涛不约而同般要回答云帆的问话,这样的速度有些出乎云帆的意料,他还以为看上去硬气的中年人,以及那个貌似有城府的汪涛,会借故拖延时间,或者需要云帆费些口舌的同时,再给他们一点苦头吃呢? 干脆,确然干脆。云帆听完他们的招供,这才明白,汪涛是洪湖帮的人,地位应该不低,而中年人就是他的家将,起到保护汪涛的作用。这么简单的信息自然花不了他们多少的口水,云帆的疑问还没有解开。 “嗯,洪湖帮的人,在棋盘山时我确实跟他们有过些不愉快。不过,你说的受人所托,此人是谁?” “是,就是八极门的骆峰,是他怂恿在下来找公子你麻烦的。”说起骆峰,汪涛很有几分怨恨,若不是他的添油加醋将云帆说成当今第一青年高手,而且还跟自己许下了不少的好处,像自己这样衣食无缺的贵公子,会上他骆峰的当吗?说起来,汪涛的上了当,也跟两大派高层之间一贯以来的良好交情有关,更和自己与骆峰这小子的感情不算浅有关。 有因必有果,被制服了的汪涛想后悔已是来不及的了,他很想说自己的老子也是洪湖帮的副帮主之一,可一想到堂堂的八极门门主的独子骆峰,还不是照样被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教训过吗?所以所谓的出生,不低的江湖地位,那只属于父辈他们罢了,如果去掉这样的出身,在这一刻汪涛有这种感觉,便是自己连普通的江湖角色,都大不如呢。 这一番尚未吃进嘴的苦头,已是让汪涛此人受到了不轻不重的打击,使得他的头不自觉般低垂了下来。 “是这样吗?”云帆转向中年人。 “是的,少侠。”中年人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回答,在面对窘迫的境况时,此人的经验使得他不会如他的主人那般,一下子就泄了气。他的还保留着自信力,自信面前的道士和少年不会立即要他们的命,这就是经过他的观察,判断出来的。珠子的击打虽然骇人,其实只是让他们两人不能运用内力而已,这样的击打几乎是没有带来其他伤害的。因此他的恐惧过后,从问话的少年,以及端坐着的道长脸上,窥探到的,不是非常严重的,要置人于死地的恶意。 “******,”云帆骂了一句,“看来骆峰这小子还是没有被打痛,将本少爷的仁慈当做是懦弱,岂有此理!”云帆骂人,这并非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虽然他的无论是前一个世界,还是这一个世界,于社会这只大染缸里面,皆没有沾染上许许多多坏的恶习,像骂人这种活,本也不是他的强项,可偶尔出一口气的同时,需要言语上的配合,以表明此时自己心中的不快,这也是他的真情流露,他不需要虚伪到连讲一两句粗口都要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这或许也是江湖梦的追逐之中,他的短短的时日里,就受到了某些类近于爽快风格的影响。 这样的影响,在云帆自己的掌控之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揭发 - 花山 - 卡拉左夫 汪涛的头更低了,而中年人呢?他窥探到一些有利于己方的信息,却也不会将之表露出来,自觉地,此人的头部微微往下垂,他以为云帆骂了一句之后,还会继续骂下去。 “你们一丘之貉,想必这些年干了很多坏事吧?今日犯在我的手上,还有什么话要讲?!”云帆没有继续大骂,此时的他往着大师兄脸上看了一眼,准备发落面前这帮兔崽子。 云帆说这番话,所根据的便是那点燃中的,几乎没人去关注的那一炉香,什么七日软骨香,名字听上去带着几分美感,今日若不是他们的异于常人的体质,以及在刚进来的时候便发现屋内空气的异常,换成是其他人的话,想不中招都很难。因之,云帆以为惯用这种伎俩的家伙,想来像这样的勾当,不是第一次做,这才有了他的质问。 “我……我……”低着头的汪涛脸色一变,他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让云帆更加肯定,此人是一个祸害,肯定有不少无辜之人,被汪涛陷害过的,念及此处,云帆一挺腰骨,他刚要以庄严的语调宣布此人的罪行,快速做一个了断,中年人出声了。 “少侠请听小人一言,”窥探出来的所谓善意,在云帆的那番话之后,已如被北风揉捏一顿的迷香烟柱,保持不住刚开始的形状了,中年人心中一急,他要护主,“请少侠看在我家公子年少无知,还有我们从来就没有对无辜的普通人下过手的份上,网开一面吧,小的给少侠您赔罪了,请饶恕我们的冒犯之罪,小的愿意做牛做马偿还少侠的不杀之恩。”他说话的同时,还要磕头,云帆忙挪到一边去,没有去扶,对于磕头礼,他很感排斥,不愿承受的。 “有话好好讲,别动不动就磕头。”云帆露出厌恶的表情来,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心是软的,很有招架不住带着悲情色彩言语的狼狈。 “是,是,是,少侠。”中年人忙点着头,他来不及去注意云帆以外,这位少侠的两位师兄的表情,其实云帆不喜这种动辄就叩头的“礼节”,田鹏飞和胡铨二人同样如此,虽然他们的对于自家师傅,拜师的时候,也行过这样的大礼,那不是久远的事情吗?而且,对于师傅师叔等人的尊敬,于他们而言,是出乎内心,师徒之间所必需的。 “有话就快说。”稍微扫了扫地上的人,最后轮到中年人,以及汪涛二人,云帆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站着。 “少侠,小的是看着我家主人长大的,很知道在这些年里,虽然我们做过一些不大光彩的事情,但都没有向普通的无辜的人下过手。小的知道少侠可能不相信,但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在江湖上混,只要是有一定江湖地位的,谁人不是手里带着几条人命的?”顿了顿,中年人继续说道:“这并非说杀人伤人就是有道理的,其实对错在争斗中,有可能显得不是非常重要。就拿这一次埋伏少侠你们来说吧,屋内的七日软骨香,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使用,但所用之人,不是普通人,而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希望少侠看在我家主人没有滥杀无辜的份上,放他一条活路吧。”此人讲到这里,又要磕头了,不过被云帆的一记眼色制止住。 看来磕头是一种习惯,云帆心里叹了一句。中年人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散乱,其实仔细一想,云帆觉得“没有对无辜之人下手”这一点,若果是真的话,那他刚才的判断,可能就有所偏差的,需要修正一下吗? 云帆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的心软,那么的容易欺骗。 “口说无凭,我们也不能听你的片面之词,是吧,大师兄?”云帆要询问田鹏飞和胡铨的意见,毕竟刚才的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兄在一边或坐或站,跟自己的角度有些不同,虽然不至于一眼就能看透人心,分辨出该人讲话的真假,云帆以为比起自己来,一人计短,三个人的观察,总相对来说客观一些的。 “嗯,确实不能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大师兄同意云帆的观点。 “我承认,这些年里,手上沾染过几个人的血,但这些人并非是普通人,无辜的人。”汪涛忽然回答道,他想说的是自己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动手的都是自己的下属,但这样的推卸,责任仍在自己肩上的,像眼前这几位,会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吗?从屋子内倒下的这么多人,云帆的只找头目问话,而不理会那些喽啰就很可看出来。 “你来说说。”云帆像是充耳未闻,其实他听入了耳,只不过他需要向别人求证。 “少侠,这……”刚才谄媚之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对于云帆几人的态度够谦卑的,可也不会一下子就应承云帆的要求。是此人地位低微,不知道自家主子的事情,或者是他跟随汪涛的时间不够长,回答不了云帆的疑问吗?也有可能平日里,汪涛是一个戴着多重面具的人,迫于汪涛的淫威,习惯了下属身份的他,不敢开口。 种种的可能性,云帆一概没有去想。 “照实说,否则,你懂的。”云帆笑眯眯的指着开了一个洞的桌面,这样的笑意比屋外的气温要低一点,仅仅是一点点。 “小的,小的……”此人欲言又止。 “你照实说就是了,放心,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得到你。”大师兄给出了承诺。 “是,道长。”谄媚的人酝酿了一下,他没有看向他的主人,他对上了云帆的眼睛,“少侠,杀人小的倒是没有见过,只是,只是这样的七日软骨香,几个月之前,我家主人曾经用来迷倒过一位女子,最后,最后……” “**撒谎!”汪涛打断了他的话,他很想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花猫那样蹦跳起来,但他没有如此的气力,只见他的脸上挂着愤怒,这是被诬陷后的反应吗? “我,我,小的……,小的没有撒谎,这不止我一人见到过的。”喽啰忽然有了勇气,他要揭穿汪涛的虚伪。 审问的经验和技巧,云帆都不大具备的,花了一阵的时间,听到这里,他发现事情居然有了转折,这下似乎证明了他一开始的猜测,差不离十的,因此云帆喝止一声之后,示意那人继续往下说。 汪涛很沮丧,他确然没有沾染多少人的性命,这不代表他没有干过坏事。其实江湖人也并不是如中年人说的那样,杀过人的总不会是大多数。要知道这是太平年代,除非是上战场跟外敌作战,区区的江湖里面,许多时候的打杀,断手断脚有之,身负重伤也不少见,而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却不大常见的。 “他们也是见到过的。”该人指着几个倒地之人,说道。 “是这样的吗?”云帆将目光放到地上的人身上,他以为两种不同的说法的出现代表着有人撒谎,他的倾向于后一种看法,系于那一开始的判断。 “公子,我们不知道。”有人率先出声,这人似乎要以他的行动封堵住沉默人的嘴。 “你们都没看见?”云帆继续追问,他不大懂得作为主人的汪涛,对于下属之威严,从其人平时的高高在上,真的积累了不小的淫威,使得像这样第一时间选择否认的人,他的回答几乎是下意识般的,因为以前曾有过当着汪涛面前说真话的人,后面的遭遇非常的惨,这是活生生的带血腥的教训,大多数或者绝大多数的汪涛仆从不得不记在心上。 一片沉默,如鸵鸟般,地上的十多号人除了刚开始那个谄媚之人以外,所有的倒地之人,选择了垂着脑袋,就是不去说话。 沉默有时候代表着的是默认,有时候代表着的,是无声的反对。面前这种状况,属于那种意思呢?云帆隐隐可以猜测得到。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我就默认你们赞成此人的话。”云帆指着那谄媚之人,说道。他转而对着汪涛,以及刚才护主心切的中年人,自言自语般加了一句“该怎么处置你们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说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还没有行动,或者说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做,便听到了楼下的一片喧哗,有人来了。 沮丧和恐惧交加中的汪涛听到下面来人,心中一喜,他以为来了救星,因为这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他发现有两位手下没有参与到刚才的围捕中来,而只是守在门外。变故之后,面前的小子和他的同伙也没去理会外面的那两手下,平时机灵的两人应该是趁着这段时间去搬救兵了,做得好!汪涛心中暗赞一句,他似乎看到了救兵的破门而入,神勇般救自己于危难之中,顺便擒住云帆三人,反败为胜,这才是最后的结局。 楼下来人,而且不止一个,从脚步声上判断,来人已进入了这一座临街的屋子,云帆感觉得到,他的两位师兄也隐隐知道,来者不大可能是朋友。只见田鹏飞微微皱眉,他站了起来,说道:“小师弟,外面来了几个人,为兄以为应该是他们的同伙。此人是杀是留,需不需要为兄来决定?” 他知道云帆的手没有沾染过鲜血,虽自己同样没有在山下杀过人,可有一点是云帆不能相比的,那便是在山上时,田鹏飞跟胡铨皆对付过猛兽,也对付过来犯花山之敌。自然,这都是云帆所不能及之处。 云帆很想下一次决心,迸发出杀意一招就杀掉屋内的汪涛,但他发现这样的由愤怒或者恨意而来的杀意,实在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有他正常的思维,有符合逻辑,符合其性格的反应。差一点被汪涛此人暗算到,云帆自有其愤怒之处,而这种愤怒,暂时无法转换成为杀意,他摇摇头道:“大师兄,还是等等吧。”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听到来人到了二楼,且快步到了这间房间的门口。 “哼,汪小子,终于被老夫找到你了,这一次老夫倒想看看,谁能救得了你!”一个老人忽然出现,他如此突兀的说法冲着屋内的汪涛而来,显得奇怪而令云帆感到有些不正常。此人没有将云帆三人看在眼里,至少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没拿正眼看云帆一下。 老人的身后有他的两个仆从,仆从的手没有闲着,因为刚刚下楼到街上请云帆三人上楼的那两个汪涛的属下,此时正被他们捆绑着,押在后面。 这也是汪涛的仇家?云帆心中一动,他的被老人的声音吸引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去观察汪涛的表情,他往着旁边移动了一小步,目光顺势落到汪涛脸上,只见到后者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害怕,汪涛下意识般往后面靠了靠。 “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汪涛身边的中年人喊了出声,这一次他要迅速地挡在自家主人的前面,已不大可能,因为他浑身的气力加起来,抡动不了沙煲大的拳头。对于来人,他显露出愤恨,同时也不缺忌惮,似乎老人的到来,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是云帆等人的瓮中之物,囚徒的身份。 “你是谁,我们在此办事,请你赶快离开。”大师兄突然对着来人下达逐客令,他的对于来人,脸上多了几分不欢迎。 “哦,呵呵,老头失礼了。”老人闻言这才拱拱手,接着指住汪涛说道:“是这样的,老头也跟此人有大的过节,在他的手上吃过大亏,刚才在街上遇到这两小子,认得是此人的手下,审问之后知道他落入了道长的手里,真是老天有眼,汪涛这小子这些年做了如此多的坏事,终于走到他的末日了。所以老头想过来落井下石,以泄当日之恨!”说到后面,老小子一脸的愤怒,他的转换表情的速度,真真够快,对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旁人会有这样的感觉,便是此人跟汪涛之间,有天大的仇恨,很需要彻彻底底来一次了断似得。 “不知你们之间有何仇怨?”云帆好奇问道,来人虽突兀,但若两者之间有过仇怨,那么今日的巧合,理解成偶然的话,或许也说得过去。 大师兄来到云帆身边,他已告诫胡铨看好汪涛还有那个中年人,后两者已暂时失去活动能力,谨慎如他,也不得不防备着,因为屋内来了不速之客。 “师弟,你靠后一点。”田鹏飞将云帆护在身后。 “此人曾经伤了老夫的侄子,导致他差点费去武功,请道长成全,将汪涛交给老头,老头感激不尽。”老小子直奔主题,道明来意,他再次一揖,眼角已有了泪花。 带着哭腔的声调总还是有几分感染力的,此时的云帆闻言刚要生出同情,他没有咬牙切齿,而是对着汪涛怒目,真大意了,刚才差点被此人骗了过去。汪涛嘴上说得轻巧,原来其毒辣一面,还未来得及在自己三人面前展开,使得他们三人几乎上当。汪涛应该想不到报应来的如此及时,这从他微微抖动的肩膀就可以看出其人的恐惧。 “好了,有什么恩怨,请待会再谈,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大师兄很固执,他无情般拒绝了老人的请求,一边的云帆差点要出声劝说了,他的同情心开始萌芽,难道年轻的云帆没有从老人的话里发现前后的矛盾之处吗? 云帆是清醒的,随着大师兄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有了两分了然,上楼来的这老小子,确实来得跷蹊,一整套的说话,好像是排练过一样,很难不让人生出怀疑和警戒。 “哈哈哈。”一声大笑响起,又一人从门后转入来,他边走边拍着手掌,笑道:“老宋,我就说了,你这样的伎俩,是很难骗得了这两位道长,还有这位少侠的,倒不如直接道明我们的来意,这样才好。” 这人像是一开始就藏在背后似的,若换成了别的人,真有可能在前面几人上楼的时候,只注意听前面五人的脚步声,而忽略掉后来者的几乎没有声响的接近。云帆大意之下没有注意到老小子后面来了同伙,但大师兄不会如此,他之所以两次要来人离开,是因为他的知道隐藏在门外的这个人的存在,判断出他们的藏有不可告人之秘密罢。 “阁下不会也跟这位老人家一样,和汪涛有仇吧?”田鹏飞问道。 “不不不,老头欠了某人一个人情,这次过来,是想为汪涛求情的,希望道长还有这位少侠能给老头一个薄面,饶过汪涛的性命。” 云帆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仇家,便是为那汪涛求情而来的,他拿眼看看汪涛,见到后者脸上已有了喜色,刚才的恐惧,原是假装出来的,因为他可能认得来人,且知道他们的真正来意。 第三百章 拳头道理 - 花山 - 卡拉左夫 武林中有这么些规矩,便是要为人出头的话,除了讲道理,也需要手底下见个真章,用实力说话,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妥协,或者是退让。来人很知道这一点,他准备跟此间的少年或者道长对话,他打算通过技艺来说服对方。 “老林,你又坏了我的好事。”叫老宋的不知什么时候已让他的手下将捆绑住的汪涛属下松开,他临时起意制造出来的一出戏中途夭折,但他没有太大的沮丧。临时起意,当那种瘾性过去之后,他老宋便恢复正常,像无事人一样,这才是真正的老宋吗? “你们不会想凭这几句话来打发我们吧?”云帆在田鹏飞后面,伸出脖子问道。 “既然要强出头,那么就按照规矩来吧。”老林正色道,他摆出了架势,是切磋和战斗的架势,很快云帆三人便明白了,所谓的规矩,就是手底下走一遭,若他们胜利,后来者就无话可说,若他们失败,就只能听拳头大一方的话,一目了然。 “拳头就是道理。”大师兄和云帆对视一下,两人的心中皆想到了一块去,这似乎是共同的江湖道理,他们虽然不是江湖人,但遭遇了江湖事,也只能被动迎接这一套规矩的。 “大师兄,不如我来吧?”云帆低声道。 “小师弟,你站在一边就可以,还是由为兄来。”田鹏飞拒绝道,他很有做兄长的风范,当需要自己出头的时候,脏活累活全揽在身上,起到保护师弟的作用。 “那好吧。”云帆自觉退到一边,他跟二师兄一道,保持住对汪涛等人的看护,同时也担当起护卫大师兄身后的责任,面对敌人,他们不敢马虎大意,虽说屋内的人,远远谈不上是他们的对手。 “那老夫只好献丑了,咱们点到即止。”老林跟老宋有着默契,由前者出来,于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施展身手,镇住对方,达成他们的目的,对他们来说,在这样的空间里,不会有施展不开的感觉,这是经验的积累和内力之深厚到了某种程度时的,无拘束之处。 眼看着好友上场,老宋的心中安定,他和老林从身边的二人嘴里知道屋内那三人的不平凡之处,可他们自以为比起汪涛一方任何一人都要高出好几个境界的,是以他们不会担心落败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年轻的道士和少年,顶多是身手诡异一些,若论到内力之深厚,恐怕是不能跟他们相比的,老林此时做出来的姿态,就是要通过比拼内力,一锤定音般搞掂对手,这很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不过,为了偿还当年的人情,厚着脸皮做一次两次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会十分为难的。 “你们两位一起上吧。”田鹏飞轻松说道。 老林和老宋差点吹胡子瞪眼,跳起来了,有这么狂妄的道士吗?居然视他们如无物,这真不懂得尊重老人家,是**裸的蔑视。他们不约而同般一笑,将这种来自年轻人的狂妄轻轻卸掉,因两人的涵养功夫都不错,不至于一下子就跳起来,愤怒交加,老林摆摆手,回道:“咱们点到即止,道长要注意了。”他不提两人一起上的事情,分明是拒绝大师兄的“好意”,他丢不起这个人。 “好吧。”田鹏飞微微往前一步,在老林刚刚出手的同时,他的右掌后发先至,落到了老林的左掌上,“啪”的一声,其声响远比不上单个炮仗的爆炸声,令众人预料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如一个站在甲板上面,受到风浪的颠仆的老年人一般,老林“噔噔噔”地往后面退了好几步,他感受到了一股无法抵挡的气力,从田鹏飞的手掌处出来,送到自己的左掌上面,力量巨大,叫自己不自禁地后退着,站立不稳。 “你,你这是什么武功?”老林知道一招不到,他已经落败了,这种遭遇使得他心中起了波澜,他吃惊于对手的强大,更迷惑于这不知名的武艺,是他的数十年的江湖生涯,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这时候的老林,既惊诧,同时又有几分惊怕,刚才的一接触,他凭着本能判断,年青的道长恐怕只使出了三两分的力量,若再加上一分两分呢?老林有自知之明,他断逃不了受重伤的厄运,因为他自诩收发自如的内力,刚才就使出了六七分。 “老伙计,你没事吧?”老宋来到老林的后面,他要扶住后退几步的人。 “没事,不过老宋,老头败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老林好不容易站稳,转而苦笑一声,他知道今天摊上的小事,遇到了不可力敌的年轻而神秘的人,他有了退意。 老宋为老林卸去了几分力度,这才使得老林站稳,且有气力和心情问话,他在手掌安放于老林的后背时,也领受到了一些来自年青道长的威力。 “别长人家威风,老头不才,也要领教一下道长的高招。”两个老人的默契程度使得没有出手的老宋知道那位道长的诡异之处,但他不会被那轻轻的一推吓倒,老江湖谨慎行事,也是要他们的脸皮的,所谓名声名声,若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吓退,恐怕他老宋很难抬起头来,面对江湖上的故旧呢。 老林不敌,他以为是这老伙计大意罢了,因为江湖中很有一些武功,用全力使出来的时候,跟其他武艺有较大不同,外人看上去好像其人风轻云淡的样子,断猜不透其中的玄机。老宋就曾经遇到过这样的“高手”,他无情般将此人的面具拆掉,而不是被吓退,从而保住了自己的名声。 “老宋,不得大意。”知道自己的老伙计的老毛病又要犯了,老林劝道。他发现在刚才的一击之下,自己并没有受伤,而这种程度的击退,更令他对道士力量技巧的掌握有了佩服,和感激,这并非不可以,而只是不想痛下杀手,给自己一次机会罢了。 老江湖心中的肠子扭动得如斯之复杂,这是云帆三人都没有想到的。身为当事人,田鹏飞只是稍微出点力,希望可以令那年纪不小的老人知难而退。他不知道老林领悟到了其中的好意,而他的伙计老宋犹不死心,只见老宋往前一步,老人已摆好了架势,人情不还,此人心中不爽。 “老林,你可能被他骗了,那么,就由我试一试他的斤两。”自以为窥破了个中的玄妙,老宋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一刻他不再存有以大欺小的别扭。 “老……”老林见到老宋的倔脾气犯了,明白光靠阻止是没有效果的,只能对着还没动手的田鹏飞请求一句道:“道长,今日之事是我们冒犯了,请道长手下留情。”他很清醒,知道那一个人情是归还不了的,至少今天归还不了,所以他选择的,是保护老宋,而不再往汪涛身上说,这有他的无奈之处,叫他的算盘落空,轻度郁闷。 形势比人强,老林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了,他差一点不知道如何去适应,这难道是一个老人的对于长江后浪推前浪,人才交替的变化,多少迟钝到手足无措了吗?那又不至于如此的。 田鹏飞微微点头,说道:“点到即止,这位老人家,你出招吧。” 第三百零一章 再下禁制 - 花山 - 卡拉左夫 憋着一口气的老宋在出手之前似乎可以预料到对手如纸老虎般被自己刺破,他使出了八九分的气力,所收获到的结果跟他的老伙计老林相差不大,都是以后退的姿势退了好几步才可以停下来,而他的对手无事人一般,连一口大气都没有出。大师兄的呼吸正常,大师兄的气力绵延不绝,出过两次手之后,便沉默起来,他没有拿话去刺激上得楼来的老宋和老林。 云帆见机,出来问道:“怎么样,还比不比?”真的,他的话没有半分的嘲讽,这只是为大师兄喝一声彩,同时给两个老人一个比较高的台阶下去而已。 云帆不是心机深沉的人,他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他的腹部不黑。 “你……,我……”老宋好容易平复着心中的惊骇,他终于看走眼了,他同样没有受内伤,但他几乎要满出一口逆血来,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按上来一只厚实的手掌,不用回头老宋也知道这是老伙计的手,这及时的内力帮助自己将这口血稳住,没有当场发作,而老宋话未讲完,他的脸色忽然发白,站稳之后的他,又转为几乎站立不稳。心中惊骇使得他如一只小船般,在屋内飘动着,云帆没有恶意的问话,或也算是他要呕血的直接媒介,这却是年轻人没有料到的。 “老人家,你没事吧?”田飞鹏问道,他很自信自己的对于力度的掌握,如没有伤害到老林一样,他同样没有伤害到这个叫老宋的老人,他不解,何以此人脸色发白,嘴角渗出了一丝的血丝呢?难道此人带伤上来的? 汪涛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他的救兵来得及时,却不能给予他们任何的帮助,眼下这两位老人家,恐怕不得不离开此地:按照规矩来架梁,因实力不如人,他们最好的选择便是当做没有发生过冲突,该回那里回那里。 汪涛如此,那中年人眼中的希望之火同样快熄灭了。像他们这些江湖人之间的纠纷,总是以江湖中的规矩来解决,这不是一个法制的世界,若受了欺负就想通过官府的手段来解决,就算最后胜利了,那么此人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退出江湖,要不然,光是被同道们指指点点,划入官府的狗腿子这一点,就使得这样的人很难抬头,这个人的江湖生涯算是到头了。 也可以说朝堂之上有它的一套规矩,江湖里面,同样也有它运转了许多年的一套。如两条并行不悖的河流,绝大多数时候,各有各的道,而显得泾渭分明。这看上去很矛盾,同是一个世界,无论是江湖人,或者是非江湖人,同样需要呼吸空气,吃粮食喝水,要生存下去,怎么就会有如此的区别呢? 这大抵是一个社会发展中的某些阶段,各各对应着的社会阶层,所特有的一些鲜明的约定俗成的规矩罢。人活着,就需要去遵守,虽然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属于大染缸的组成部分,两者之间或许不会如上面说的那么绝对,那么绝缘。对应的人,对应的规矩总还是由大多数的人默默地遵守着,这一点不会是假的,因这个世界的土壤,就是如此。 所以汪涛的属下没有第一时间去报官,真真显得合理。 忍住那口血没有吐出来,老宋感觉身子一重,因如此打击,他的心情沉重,从此人的眼神里,那刚才的活跃因子隐藏了起来,剩下的老年人所特有的浑浊,就可以让云帆和胡铨知道,这被大师兄击退的老人,锐气已失。 “没事,还得多谢道长手下留情。”答话的不是老宋,而是老林。 “打扰了,几位,我们也该离开了。”望了汪涛一眼,老林接着说道。 “等一等。”大师兄上前抓住老宋的右手腕,探察且输入一股“内力”之后,才松开手道:“这样好了点吧?” 气顺了的老宋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泡在温泉里面,整个人的舒服叫他差点要**出来,刚刚要冒上来的那一口血就在这么一握手的时间之后,便静静地沉了下去,他的嘴巴既不苦涩,也没有残留多少血的味道。老宋的脸色变得不那么苍白。 “多谢道长。”作一长揖,老宋道一声谢之后,便在老林等人的护送之下,慢慢转身,很快下楼离开了此地。 汪涛的帮手被大师兄击退了,云帆转而笑着对田鹏飞道:“大师兄,这几个人还是由你来处置吧。”他像是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决定似的,刚才云帆不是成竹在胸,想好了如何处理汪涛一伙吗,怎么老宋和老林离开之后,他就将皮球踢给田鹏飞呢? 他们几人在这间屋子里所呆的时间并不太长,但云帆以为相对来说,是够长的,因为时间的沙漏中,事情的接踵而至,又是软骨香,又是动手,还有汪涛一伙人的帮手上楼,被一一处理完,如被夯实了的地基一般,用一只手去提起同等质量的物件,对于普通人来讲,是非常费力的。这或是所谓的时间过得有意义的真谛所在。 “好吧。”大师兄没有推辞,他上前随意般在汪涛的身上轻点了三两下,接着说道:“本来对于你们无耻的埋伏,要伤害我的师弟这一点,贫道就可以要你的命。不过,今日我的师弟没如何受到伤害,兼且,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就暂且饶你的性命。活罪难免,这一两年里,你就乖乖做一个普通人,若胆敢使用内力,和利用手里的爪牙作恶,到时候就是要你命的时候,听清楚了吧?” 这是一个转折,至少是出乎汪涛的意料的。他刚刚被珠子击中失去了活动能力,来了救星但救不了自己,他又陷入了失望之地。老宋和老林离开之后,他已咬起了牙,准备承受来自云帆三人的怒火,他没有想到,那几人连举起板子的姿态都没有去做,而只是在自己的身上轻点了几下就算是惩罚了。世界上有这么轻率的代价吗?若换成是汪涛自己,他自问肯定不会轻易饶了冒犯自己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就做到了。 汪涛恢复了活动能力,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上像是被套进了一具枷锁,很快地这一具枷锁就消失不见,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他隐隐有些不安,听了田鹏飞的话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活罪,或者是此人乘机在自己的身上动了些手脚,于是他反应过来,顺势低着头以乞求的语气,谦卑的态度说道:“多谢道长,多谢少侠的不杀之恩,在下会改过自新,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请道长放心,回去之后,那八极门的骆峰,在下也肯定会给几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的。”如何个交代法,汪涛没有去说,这貌似就是他的诚意,能不能做到,云帆根本不会去抱有如何的期望,因为在他看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教训自己的敌手,他不会借助像汪涛这样人的手,他需要亲自去做。 “哼,你的脑袋暂时寄存在你身上,若日后被我发现你还胆敢作恶,定饶不了你。”云帆适时讲出一句硬气的话。 “大师兄,就这样放过他们?”胡铨忍不住出声问道。 “放心好了,二师弟。”田鹏飞对着胡铨露出一个笑容来,此笑容对于云帆二人来说是友善的,但在汪涛的眼里,这样的笑容就不是善良了,他感到一股阴谋的气质,顿时叫他身上感受到了阴冷。 大师兄是这样阴险的人吗?云帆不以为然,他跟着说道:“事情已经完了,咱们走喽。”他率先出门,跟着是二师兄和大师兄。如被冷落了的小孩一样,汪涛一伙遭遇到了他们从来就没有设想过的结局。 这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中年人尽管也心有疑惑,但自家的主人性命无忧,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呢?而地上的喽啰们,不乏像那个谄媚的家伙那样,心中忐忑的,因为就在刚才,他背叛了自己的主人,接下来要接受惩罚,是必然的,他见到汪涛已经站了起来,对自己露出了不善的笑容。 笑容都会传染的吗?谄媚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惊恐不安。 “对了,你出来一下。”忽的云帆折返,且在汪涛准备发怒之时,对着谄媚者说出这句不啻于天籁之音的话语,顿时叫地上的他眼前大亮。 “是,是,这位少侠。”此人飞快地站起身来,他逃离了此处战场,要逃过这一劫。 一丝愤恨在汪涛的脸上闪过,他的积聚起气力的拳头无处可使,敢怒而不敢说出声来。屋子内的那一炉香早就熄灭掉了,刚才汪涛没有注意,是被胡铨的一杯茶泼灭的。这也是隐藏了身手的道士,因为像七日软骨香这样的迷香,区区一杯茶水是断难将之熄灭的,尚未发现的汪涛一行,还处于恐惧未定的时候,他们刚刚度过一次“劫难”,是没有心思去注意如此“小事”的。 “小师弟,你找来此人要问什么?”已经到了街面上的田鹏飞问道。 “问几句话就走,你们先行几步。”云帆笑言,他花了一点时间在谄媚者身上得到点消息,便打发他离开,然后跟上了大师兄等人的步伐。美好的一个下午就这样被汪涛等人打扰了,云帆三人才慢慢收拾心情,打算随意地逛一逛之后,便回到别院。冬天的夜,来得不慢,他们的可以留在外面的时间,因了不久之后的黑夜到来,而需要回到暂时的落脚地了。 第三百零二章 何不凡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夜的金陵的美丽,需要站在某些角度去看,才可以领略到其中的魅力。一如过惯了夜生活的人,白天里的精神萎靡,只有到了晚上,这些人才会迸发出他们的激情,燃烧其人的岁月一样,这一点不分世界,只要人存有**,像金陵这样的国都,就很可拥有满足这类人群的地方。秦淮河便是他们的天堂,今日的秦淮河,便是昨日的秦淮河,夜夜笙歌的人,会过分着迷于此,乐不思蜀。 “少爷,你醉了,别喝了,我们该回去了。”秦淮河的某座画舫之上,一个中年人要劝止自家的主人,他要为此人的安全负责,虽然就在白天里,他们一伙很是吃了些亏,中年人却没有如何耿耿于怀,因为他尽力了。若云帆在此的话,肯定认得此人。喝酒中的,已经差不多要醉的青年,正是白日里,燃放出七日软骨香要擒获自己的汪涛,他身边的自然就是那个中年人,汪涛的贴身仆从。 “鸣叔,我没醉,我没醉!”抬手喝下杯中的酒,汪涛叫道。 中年人叫鲁一鸣,算是洪湖帮副帮主汪永的心腹之一,平时负责汪涛的安全,顺便也教导些有用的东西给汪涛,因为此人是看着汪涛长大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既是主仆,也可以看做是叔侄,汪涛对于这个叔叔,向来尊敬。这些年里,鲁一鸣很是为汪涛的成长,倾下了不少的心血,他的将汪涛当做自己的后辈看待,关怀有加,希望汪涛成材。 “诶,少爷,你这是何苦呢?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呢?想当年老爷初入江湖,从默默无闻到建立起他的事业,中间走过了多少的路,吃过多大的苦,说是历经磨难一点都不为过的。”鲁一鸣劝说着,他不相信就凭今日一事,就彻底击垮了汪涛,说到伤害,今日那道士不就是随意在汪涛的身上点了几下,难道这就可以击垮一个人的坚强意志?他绝不相信! 杯子的酒空了,汪涛欲抓过酒壶给自己满上,发现酒壶已到了鲁一鸣的手中,便低声叫道:“鸣叔,你最懂我的了,就让我好好醉上一次,明日起来,就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保证。”酒徒自然有一千零一个要喝酒的理由,虽然汪涛从来就不是酒徒,但一次性喝下不少酒的人,即将醉倒,那么就算以前此人滴酒不沾,都已表明,现时的他已排在了酒徒队伍的最后面,只要假以时日,沉浸此道,成为酒徒中的一员,并不是难事的。 鲁一鸣摇摇头,他轻轻点了汪涛一下,后者便如软骨鱼般趴在了桌子边,鲁一鸣趁势将之提起,对着身后的两人说了一句什么,便带着汪涛离开了此处画舫。 这样的晚上,秦淮河上,像汪涛这样只喝酒而不狎妓,也就是不喝花酒的客人,非常少见。因为秦淮河上的画舫嘛,懂的人自然懂得上面的一切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夜深时,此间才刚刚开始热闹,胭脂味中,丝竹金石,声声欢笑,温柔乡里,幽怨不生。 送走了鲁一鸣一行,这座画舫的主人继续迎来他们的客人。对于出手阔绰的鲁一鸣,老板自不会如何计较这位只喝酒不玩乐的客人,老板懂得那些该问,那些不该问,这便是生意人,这也便是秦淮河上生意人的善解人意,懂得揣摩顾客心理的可人之处。虽然,如果既喝酒,同时也玩乐的客人,他们相对来说是最为欢迎的。 从**之地转入金陵城内,早睡的人已经早睡,他们需要为明日的生计而早起。晚些睡的人呢?他们或正在吃饭,或吃完饭后,借助茶水消化晚食。有钱有闲的人,并不是全都涌到秦淮河去的,就金陵城内,同样不缺娱乐之地,只不过对于外地人来说,若没有熟人带着,恐怕是很难知道某些看上去普通的屋子,里面藏有玄虚的。 金砖客这几天很忙,他教训过几个城东的土豪之后,屈指算算,还有一两个计划中的目标没有光顾,在他的计划里,这都是必须去“拜访”的。有人或言区区一个金砖客,如入无人之境那般将所谓的土豪惊吓住,这里难道没有王法?在天子脚下,像这样表现高调的家伙,肯定是活不长的,因为侠以武犯禁,此人扰乱了金陵的治安,衙门的人已经磨刀霍霍,只等逮住机会,将金砖客正法,这便是几扇门人的职能所在,平民也好,权贵也罢,都是这样看的。 世俗的眼光跟严厉的律条相结合时,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它如一只张大了嘴巴的猛兽般,只等一而再再而三挑衅官府威严的人稍不小心就落网,那么,等待这些家伙的,肯定是铁耙般的梳理,毫不容情。 金砖客像是没有顾虑到这一点,他高来高去,今晚的深夜时分静悄悄地来到怡红楼后面的一座院子,这也是东城某位土豪的常住之地,来之前他已经打听好的,如前几次的拜访那样,他乘兴而来,高兴而走,真真将东城当做了自家的后花园,来去自如。 怡红院这个俗气的地方,做的正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便是勾栏,也就是**。其实所谓的见不得光的意思,便是白日里,这样的俗气之地并不开门,只有当黑夜降临时,它才会迎客。虽然名字起得俗,但在东城地头,怡红院档次是不低的。何不凡作为跟卫越、秦准等齐名的东城土豪,身份地位自不必多言,总的来说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两个档次的样子,比起其他几人,何不凡的不凡之处并非他的武功有多高,财产有多丰厚,他的不凡之处便是常年将**当成自己的家,一年四季除去特别炎热的季节,其人总是住在怡红院这个地方。 当然,他跟云帆的前一个世界里,那些喜欢租在星级酒店,常年于此办公的成功人士有一点不同,那便是何不凡所住的院子名义上属于怡红院,其实知情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他的产业。他的喜好居住此地,已有二十多年了,这种习惯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如喝水吃饭般割裂不开的。 院子不小,如平常一般,今晚的何不凡之家热闹一番过后,慢慢地平静下来,跟前方还未打烊的怡红院之喧哗,形成特别鲜明的对比。当这样的每一个夜晚,何不凡很享受闹中有静的乐趣。歌姬们献艺过后,他和他的朋友尽兴一番,且喝过不少的酒,便挥手让她们退下。 今日之前,他有过顾虑,因为卫越等人一一被金砖客拜访过,或丢脸或损失财物,代价不小,尽管事前做了不少的准备,到最后还是不能免去被金砖客这个奇怪的**的家伙得逞。何不凡自以为虽然他也是东城的所谓土豪之一,其实他的跟其他几人有较大的不同,他既不开镖局,也不开**,更不可能贩卖人口,或者蓄养爪牙为非作歹,他只不过将**当成自己的家,时不时的从专用门户进去玩耍一番罢了,他享受的是过程,虽然这样的过程组合起来,有二十多年那么长。 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他不是一个坏人,尽管他的跟卫越,跟秦准等人的交情不浅。逻辑上讲,不能因为物以类聚这样的看法,而将他的好友们犯过的事情,盖到他何不凡的身上吧?这不公平,也不正确。 因此,他的忧虑只不过来自于平日里,跟倒霉了的那几人交情匪浅而已。 第三百零三章 盖碗落地 - 花山 - 卡拉左夫 何不凡几天来的忧虑像是被今晚歌姬们的歌声,以及入了肚子的美酒洗刷走了,灯光之下,已不年轻的何不凡的脸上见不到惧怕,见不到忧虑或其他负面的情绪,他故意眯起了眼,像是在等待着某样事物的到来。 金砖客戴着面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刚刚翻过围墙,轻轻松松入来,如回到了自己的家那样,推开大厅的门之后,便一眼见到端坐在大堂中间椅子上的何不凡了。 何不凡的武功如何,熟人都知道,他不靠拳脚吃饭的,所以不大可能对武艺不低的金砖客构成威胁;他的身边也没有可称得上是高手的人存在,因为何不凡很少跟江湖人士打交道,他蛰居此处,是实实在在的浪荡子罢了。他也是有闲有钱的人,只不过他的闲情,用来逛**而已。 见到正主,金砖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直到离何不凡约莫两丈远的地方站住。这是非常安全的距离,就算何不凡不甘心被羞辱,准备了些什么厉害的手段,金砖客自信自己都可以轻易察觉,从而轻松避开。 何不凡的眼眉毛在大厅的门被推开时,挑了一下,他犹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屋内的灯光够亮的,如果金砖客没有戴着那张面具的话,凭着主人的眼力就能一眼记住来访者的脸。 心跳快了那么一丝,当金砖客脚步一停,泄出了胸间的气,何不凡才开眼问道:“阁下就是传言中的金砖客?不知深夜造访,有什么事情呢?” 开眼之后的何不凡之所以将来人看做是金砖客,是因为来人的手里握着的,就是一块金黄色的砖头。来人的脸虽然被遮住了,但他手上的这块砖头,于如此亮堂的屋内,只要不是瞎子,就不可能不去注意到,且看清楚这块砖头的。 “你就是何不凡?”金砖客的话不多,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但他也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而只是迸出这么一句带着恨意的话来。 “哈哈哈。”何不凡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屋内的第二个人。空荡荡的屋子内,真只有何不凡,以及不请自来的金砖客。此间主人大胆到,连一个可供使唤的仆从都没有留下,金砖客正是他所要等待的人吗? “我可以看看你的真面目吗?”何不凡提出要求。 “见过我真实面目的人,不是瞎了,就是离开这个世界了。”金砖客答道。 “嗯,说一说你的目的吧。如果可以做到,何某定当尽力而为。” “如果要你的命呢?” “要我的命?阁下跟何某之间,应该还没有见过一面的,无冤无仇的,何以这么严酷,要何某的命?”何不凡很是不解,就算物以类聚,他的几位好友损失最大的,只是一栋楼,以及楼内的珍贵藏品,何以到了自己身上,金砖客语气中不缺恨意,而且还想要自己的命,这像是玩笑话。 “何不凡,看来这么多年了,你已经将当年所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吧?”金砖客讥讽道,他将空着的手往怀里掏了掏,慢慢地,他的手抽了出来,从何不凡的角度上看,此人像是在取出什么东西来。有经验的江湖人都知道,像这么缓慢的抽取,不大可能会是暗器,因为这种效率的掏取,如果用来暗算对手,起不到偷袭的效果,是正常人所不为。 “你是谁?”何不凡差点站起身来,他的眼睛有睁大的趋向,他似乎从来人的话里听到了些自己不愿提起的,发生在许多年前的事情,一向自诩够强大的心脏,在这一刻居然不受控制般蹦跳起来。 “你还认得此物吗?”金砖客露出了一样物事,他那张蒙着的脸或有了些扭曲,他的语调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是笑是怒,没有透视眼的人,是看不清楚其人脸上的表情的,但眼光毒辣之人,能从中判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你……你,不可能!”何不凡挺身而起,他指着金砖客手上的物事,失声叫道。 “啪”的一声,随着何不凡的站起,刚刚还摆在身边矮桌上的盖碗被他的手拨了一下,摔在地上,粉碎了一地。像是演练过似的,大厅之内忽然涌进了一大堆的人,这些人将屋子团团包围,很快地人群中走出几位领头般的人物,卫越,秦准等人赫然在列。 几人来到何不凡身边,一时剑拔弩张,得意的表情挂在了某个人的脸上。 “大哥,你没事吧?”卫越等人听到信号,也就是那只盖碗的破碎声响,就立即从埋伏中现身而出,这便是今日午饭时候,几大东城的土豪所设下的圈套,他们要金砖客来得去不得,一劳永逸解决掉问题。 “没事,你们先退下。”何不凡脸上的激动不可能一下子就被压下去的,但他不小心打碎茶盅,令埋伏好的人手出来,确是他的失误。如果金砖客没有取出那样物事来,按照计划,他们这帮人肯定会一拥而上,将金砖客留下的。 事发突然,且让何不凡没有想到,他以为金砖客的来历跟自己这么多年来所一直逃避的事情有联系,便下令屋内的人离开,也就合情理,至少在他的心中是这样想的。 表面上看,只是关系较为亲密的卫越秦准等人,原也在这种关系的表面披上普通的纱布,只在他们低声交谈的这种时候,可让局外人猜想,称兄道弟的几人之关系,或比起表面所见,要深厚许多的。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埋伏好的人,除了几大头目之外,都听话般退了出去,连心腹都只能守在门外,关门之后,守在听不到屋内声音的不近不远的位置。何不凡这才松一口气,他是一个有秘密,或者说有故事的人。 “大哥,你……”卫越站在何不凡身侧,关心地看了他一眼,掷杯为号,他们就一涌而出,何以见到了金砖客,他的大哥就如此反常了呢?他跟秦准等人一样,猜想不透。 “我没事,你们不要插手。”何不凡往前两步,对着欲跟上来的几位兄弟说道。 “大哥。”秦准跟了一步,却被卫越拉住了。 “听大哥的。”卫越劝道。 “你……我可以看看它吗?”前面的何不凡对金砖客请求道,他伸出手来,他的手有些抖,这一刻他彷佛在变老,连做出如此简单的动作都有些困难了。 “哼,何不凡,既然你当年狠心做了那件事,今天你就没有资格碰这件东西。今日我来,就是要讨一个公道的,你还是到地府去忏愧吧。”一手一样物事,金砖客将他的武器,也就是那块金砖握紧,冷声宣判何不凡的结局。 第三百零四章 复仇 - 花山 - 卡拉左夫 何不凡咬着牙,他痴痴地望着金砖客手上的笛子,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当金砖客将之取出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普通的笛子,便是他和她当年的定情信物,因为笛子是何不凡亲手做的,对于此物他熟悉得紧。有至少二十年了吧?何不凡在心中自问,他彷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当年的点滴涌上心头,是甜蜜或者是苦涩,还是悲痛的?此时的他远没有往日里品尝美酒时候的敏感,他如一根木头,木讷般立在原地,对于金砖客的攻击,视而不见。 “大哥小心!”刚刚的金砖客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发起攻击,此人的速度不慢,他好像不想立即取何不凡的性命。后者的木呆叫他身后的几位弟兄心中大急,卫越和秦准不约而同出手了,他们护在何不凡身前,顶住金砖客的攻击,同时,何不凡的另一位弟兄朱兆文上前将何不凡拉了回去。 几人的合作使得金砖客的攻击落空,很快的卫越和秦准跟金砖客战在一起,几乎是被拖着后退的何不凡这才出声道:“你们别拦着他,让他来,让他来打我吧。” “大哥,你醒醒,不能如此糊涂呀,好端端的,为什么站在那给他打呢。”朱兆文继续拉着何不凡往后退,一直退到他以为暂时安全了的地方。 “兆文,你不懂的。”何不凡挣脱朱兆文的手,他还想往前。 “我是不懂,不懂大哥你平时多么聪明的人,怎么今晚就如此失常了。大哥,有什么事情你吩咐一声,让我们来做就可以了。”朱兆文劝道。 “兆文呐,这件事情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你们帮不了的。”何不凡叹了口气,他停了脚步,正留意着场中打斗的三人。 “这是我跟何不凡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若还纠缠下去,就别怪我下狠手了!”金砖客正取得优势,他压制着卫越跟秦准二人。 “哼,好大的口气,前两天之所以被你得手,只是因为老夫大意罢了,还以为凭着你这样的手脚,就可以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卫越冷哼一声,他加快着动作,跟秦准的配合,是不缺默契的,他有信心,暂时的被压制,只是因为反击的时机未到,从而让金砖客占据了些许的上风而已。 卫越如此想法,秦准也不例外。他们不是表面上那么的疏离,他们的关系很好,好到有共同的大哥何不凡,好到曾经的并肩作战。虽然他们不再年轻,可有句话讲“姜还是老的辣”,也许武艺上面,两人跟金砖客有明显的距离,而卫越跟秦准合力呢?就不是简单的一加一了,他们组合的威力被放大。 “那咱们走着瞧。”金砖客很有心情讲话,他的讲话跟动作同步,并不影响他凌厉的攻击,继续将优势扩大,在他而言,非常轻松。 “你们停手,听我一言。”边上的何不凡叫道,他发现刚刚还露出来的笛子已经被金砖客收了回去,他见不到旧物,但那份想念,那份遗憾毫无疑问被这件物品勾了出来。笛子带给他的,他带给笛子主人的,很可算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隔开二十多年,他伸出了手,希望能够摸一摸,看一看,他觉得今晚应该要为过去所做的事情来一次了断的。 卫越不想停手,秦准也不愿停下,而金砖客同样如此。三人的动手在灯光之下你攻我守,不缺惊险。很快的有人被金砖客击中了:金砖客在金陵城东的来去自如,高来高去捉弄了好几个土豪,还能在追捕之下全身而退,断不是浪得虚名的。 他手上的砖头不轻,他的加了气力下去的砖头的威力不小,所以当此砖头砸到秦准的身上时,后者便不得不动作一滞,如所有受了不轻的伤害的人一样,他被弹到一边去,嘴角差点冒出血水来。 卫越见状,心中一急,他迅速到了秦准前面,抵挡住了金砖客的第二次砖头攻击,乘着空当扶住秦准,急声问道:“你没事吧?” “别管我,快,拦住他。”秦准指着敌人,因金砖客舍弃了他们,正一步步对着他们的大哥而去,光靠朱兆文一人,加上不抵挡的大哥,是很难斗得过这个神秘的家伙的,而刚才退出去的那帮属下朋友,虽然或者听到了这里的打斗,没有命令之前,他们是不会主动入来的。想到这里,秦准大喊一句“大哥,让他们进来吧!” “不,你们退下。要来的,今晚到来了,这是我的事,大哥不想连累你们,快退下吧。”何不凡拒绝了秦准的建议,他如认准了方向的少年人一样,只知道往前,对于身旁的建议,一概不理了。 “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歹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不想走的不明不白。”朱兆文问道,他的直到现在为止,都猜想不透金砖客究竟为了何事要跟自家的大哥过不去,还叫嚣说要取大哥的性命,这难道是死仇,不死不休吗?但这些年来,这么多年的兄弟,无论是朱兆文,还是卫越、秦准,都不知道自家大哥有这样难缠的仇人,以他们对何不凡的了解,不应该存在这样的仇家,而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自家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就算是最亲密的弟兄都不能告知的秘密。刚好何不凡跟笛子,跟笛子的主人之间的秘密,就是他的几位弟兄所不知道的。 “二十二年了,她还好吗?”何不凡问道,他所问的,就是走过来,稳当当的有节奏之金砖客。 “好与不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何不凡要为当年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金砖客的砖头没有染上鲜血,这一刻他居然将自己成名的武器,那一块砖头收了起来,接着将腰间的佩剑抽出,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 “好,好,好。”何不凡深深地望了金砖客一眼,“也罢,当年之事,是我的错,在临死之前,你可否答应我的要求,我要再看她一眼,知道她过得好,这样我死也瞑目。” 区区一支笛子就要去一个人的命,这是不是太儿戏了一点。世界上有这么愚笨的人吗?世界上有这么狗血的剧情吗?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的人,不论身份地位高低,财富多寡,都是有血有肉的。如果在战场上你死我活般战斗,一刹那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很是平常,但这间屋子内,金砖客凭着几句话,一支笛子,便将显然包含着些爱恨情仇的色彩泼洒到何不凡的身上,便要取走此人的余生,是事实,会成为事实吗? 局外人或不以为然,但卫越跟秦准他们,不是局外之人,何不凡作为他们的大哥,是他们最亲密的人之一,弟兄之间的感情存在,不容他们不去反对去阻止何不凡这种“愚蠢”的行为。 “大哥,有什么事情需要用生死去解决的吗?你不能这样糊涂呀,就算我们打不过他,外面还有我们的人,单挑不行,那就群殴好了,再不济,咱们去报官!”朱兆文急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大哥送死。 “你们……”何不凡眼中的悲哀之色很浓,浓厚到开水泼洒也化不开的,“诶,让外面的人撤了。我跟你走,要见她一面,你若答应我的话,这条贱命就是你的了。”他转而面向金砖客,因为他的这个要求,对方没有答应,他觉得应该要争取一下。人生遗憾总十之八九,他要做的,是临死之前,将最大的遗憾弥补一下,这样就算死去,也可以安心一些的。 “她已经不在了。”金砖客的眼角湿润,这句话的出口,在他而言,分量不轻。 “什……什么,你说什么!这不是真的!”何不凡叫道,他再次激动起来,非常激动。虽然在见到那只笛子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可猜想是一回事,听到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他终究抱有几分侥幸之心的,他不愿意相信金砖客嘴里说出来的话,是真的。不,这是一个梦,一个残忍的梦! “大哥!”朱兆文一把扶住了差点晕倒的何不凡,“大哥,来,先到这边坐。”他将“病人”扶到椅子上坐稳,何不凡的脸色再变,他的激动,他的不甘叫他几乎要大哭起来了,这样的男人,在朱兆文和卫越等心中坚强的男人,这一刻居然泪流满面了。 眼泪总是苦的,何不凡品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你再说一遍,刚刚说的是假话,是骗人的!”带着希祈之色,何不凡请求道。 眼泪是真的,何不凡所说的话,好像也没有带着虚情假意,心肠一向够硬的金砖客有些动摇了,这样的动摇很快便被他心中的恨意包围,接着被他踢出体外。 “哈哈哈,何不凡,你不嫌这样的假仁假义太自欺欺人了吗?在我面前,就不用来这一套了。”金砖客手里的剑很锋利,他往前,要将痛哭中的人杀死,这才是他今晚来,同样也是这段日子里布置好的,最终的目的。 没错,金砖客并非是神经刀,并非是**,喜好折磨所谓土豪为乐,他的到金陵来,只是为了报仇,报他的天大之仇! 何不凡就是他的仇人,仇人在眼前,还假惺惺的哭泣着,他以为此人的心机够深的,到了这样的关头居然还想靠这样卑劣的表演获得他的同情,免去一死。想到这里,金砖客的恨意飞快见涨,他的同样有力的握着利刃的手,已经布满了气力,只等踱步到何不凡的眼前,狠狠地挥动一下两下,割下他的头颅,完成他的复仇了。 他笑了,一把推开朱兆文的何不凡也笑了。 第三百零五章 悻悻一刺 - 花山 - 卡拉左夫 金砖客的笑很快就停止了,而这时候何不凡的笑转为了大喊:“谁叫你们进来的?”因为他的其中一个兄弟在金砖客杀过来的时候,通知了大厅外的人马,所以在没有痛下杀手之前,金砖客再次被包围住。 “大哥,对不住了,弟兄们不能看着你干这样的傻事。”卫越解释道。 “你们……,你们别伤到他。”何不凡吩咐道。 “抓住他。”不知谁喊了一句,暂时舍弃武器的一大群人涌向金砖客,这些人没有盲目而前,他们有章法,叫包围圈中的金砖客不得不去重视:有道是盲拳打死老师傅,再厉害的高手,也很难架得住人多的。 对方没有立即下杀手,不代表金砖客手下就容情,他轻易放倒几个最前面的家伙,腾跃之间,正慢慢向着何不凡靠近,即便如此人多,他犹不肯放弃他的目标,这是他的大仇人,是他的到金陵来的目的。杀死何不凡,报得大仇,那么他就了结了二十多年来最大的愿望了。 “挡住他!”何不凡的几位弟兄叫道,同时他们出其不意将何不凡制住,很快就要将之抬出大厅,剩下的残局,由他们所布置的人手对付着,只要拖到后续人马的到来,那么今晚的金砖客就算不能被擒住,也肯定得让他吃一顿苦头,使得他要杀自家大哥的想法流产,这便是他们的胜利。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何不凡叫道,他只剩下嘴巴可以动,因为在他的大意之下,被自己的弟兄点了某个穴道,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虽然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可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没有说出来的因了那一件事所带来的痛苦,今日若不能解决掉,继续拖下去逃避下去的话,那么他何不凡的余生更加不会安宁的。 死去是他悲哀之极大时,自认为最好的结局,这样就可以追随她的脚步,为自己所做错的事情负起责任了。 仇家离去,金砖客大急,他不由得下手重了,他不能看着何不凡逃脱。于是金砖客清理掉身边几人,便飞身越过前面的一堵人墙,兔起鹊落之间,他挣脱了包围圈。 朱兆文照料着何不凡,剩下的卫越和伤势不重的秦准见状,或用手或用脚将门口处的桌子击飞,迎向金砖客的同时,带着他们的大哥循着预定的路线飞快地逃离此地。当金砖客终于从大厅内出来,黑夜之下,仇人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世界上有这么快的轻功吗?金砖客自然不相信的,他目光四探,接着轻松跳到屋顶,夜色之下,他没能抓住何不凡等人的尾巴。 难道他们懂得飞天遁地?金砖客捏着他的剑,凝神细听之下,似乎得到了某些线索,于是他迅速往着某个方向追去。 “何不凡,我知道你在这里,快给我出来!”很快的金砖客到了前面的怡红院,这正是此院热闹的时候,这一声喝斥顿时叫正在楼中喝花酒,同时**着花姑娘的顾客们停住了手上的活。 “老板,什么人胆敢打扰我家公子的雅兴,快给我家公子打出去。”只见某个房间外的一个仆从模样的青年人看也不看就是这么一句,这应该是嚣张惯了的人,一般情况下,不将路人当人看,在他看来,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金砖客就是如此欠抽者,需要**对付之。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叫何不凡的客人。”果然**就在这里,当金砖客的话刚刚出口,她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忙上前去,希望可以将来人所带来的影响迅速地消弭掉。许多时候这一位**就是这样做的,她靠嘴巴吃饭,哦,不,是靠此间的姑娘吃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的作用,总还是不容小觑的。 “快叫你的人将何不凡带到这里来,迟了小心你的脑袋。”一把剑架在**的脖子上,金砖客厌恶般噏动一下鼻子,他向来不喜欢这样藏污纳垢之地,只不过刚刚从虚掩着的小门找到这里,明知道何不凡还有他的几个弟兄混入此地,但这里的人多,这里的胭脂味太浓,很可让他金砖客的脚步停了下来。 “公……大侠请饶命,何不凡,何不凡真不在这里呀。”**的脸色发白,她的双腿在颤抖,她的心跳在加速,一切的外像表明,此人内心惶恐,就差被吓出尿来了。 “我亲眼见到他混进这里的,你还敢狡辩?我数五下,若不将他交出来,你的人头不保,你看着办吧。”金砖客没有恶声恶气,他只是稍微警告**一句。这样将人命看得不重的家伙,在**心中已划入了恶魔之列。**不是武林人士,但也算得上是江湖中的一员,三教九流嘛,**的老板难道不是其中比较重要的一员吗?她的眼力还是有的,知道自己脖子上的剑不是吃素,而神秘的戴着面具的大侠,不见得有耐心听自己的口舌。 于是**指着楼梯说道:“刚才……有几个人从这里上去的,是不是何……何不凡老身实在没有看清楚,大侠,不……不如我带你上去看……看?”她将刚才发话叫自己打发戴面具的家伙之某家公子的仆从的话当做了耳边风,虽然此时那人的不满已经顺着楼梯,要倒到自己面前。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家公子面前闹事。”显然下楼梯的人得到了自家公子的命令,他孤身一人下来,要教训金砖客的同时,救**于利刃之下。 一脚将**踹开,金砖客也不说话,迎上去后轻松击倒来人,毫不停留就上了楼梯,他见到了仇人的身影。 怡红楼内的客人远不止**和下楼的那位青年两个,无论是小厮,是到来或刚要离开的客人,是拉皮条的皮条客,或者若干的小白脸,金砖客一概不理,所以他走上楼梯的时候,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一时此间的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这无形之中让金砖客的追赶有了难度。 “何不凡,你给我停下!”又是轻功,金砖客从空中飞过去,很快就到了几个可疑之人面前,这几人的打扮,正是何不凡和他的三个弟兄的装扮,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令金砖客以为,他逮住了几人。 “这位大侠,不知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故作淡定的人开口问道。 “你……”看清了此人的脸之后,金砖客暗叫一声“糟糕”,因为这不是何不凡,他身边几位,也不是卫越秦准等。 “他们在哪里?”一把抓住此人的衣服,金砖客冷声问道。 “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也是被迫的。”没有骨头的人立即跪下,边磕头边哭诉着,他的同伴也学着他的样子,因为金砖客的那把剑刚刚划动一下,在每个人的头上,割下了一把头发,他们只感觉脖子处凉飕飕的,惊恐中的他们,连偷偷摸一摸脖子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他们脑海很空白。 “哼!”金砖客没有杀人,他跺跺脚就跳了下去,这时候怡红院所蓄养着的打手适时出现。 “给老子上!”打手头目自不量力,这是他们表现的时候了。 “啊,啊,啊”回应金砖客手中剑的,是打手们不堪一击的痛苦**声,他从小门出来,再从小门离开,他中了何不凡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别追了。”惊魂一定的**看了小门方向一眼,喊道,“快去报官。” 这时候某家公子打开二楼房间的门出来,望着混乱中的怡红院,眉头一皱,他对着金砖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他的坐在屋子内,可以感应到此人离去的方向一样。 “呸,真******倒霉,连续坏了本公子的兴致,看来下次只能到那边去了。”该人一巴掌拍在门上,说道,“阿大,快滚上来!” “是,是,公子。”好不容易从地上起来,刚才倒地的青年应了一声,就顺着楼梯而上了,混乱中的怡红院,楼梯也不好走,因为上面挤满了人。 金砖客没能抓住何不凡,他只能不解气般狠狠离开,离开之前,此人在何不凡的院子中某棵树上面刺了一剑,这有点气急的感觉。这样失败的夜,于他而言,足够漫长的,漫长到似乎令他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独自一人呆在屋子内的,可数的那几天刚刚能记事的日子。时间虽然久远,但金砖客记得很清楚,那样的夜,也在冬天。 黑夜吞没了金砖客的身影,无人知道他的趁着夜色,到了何处。但他的落脚地,总不离金陵周边的吧。大仇未报,他肯定不会轻易离开的。 这一夜,六扇门人搜索的力度加大,但他们还是未能找到金砖客的踪迹。何不凡呢?正躺在某间密室的床上,他的身边自然是那几位弟兄。 “大哥,你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让我们出力呀。”卫越劝道。 “是呀,大哥,这些年里,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像金砖客这样的人?若还看得起弟兄几个的话,就跟我们说一说,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几个也就好准备相应的对策。”秦准附和道。 只有一边的朱兆文没有说话,他为几人倒一杯茶后,看了何不凡一眼,欲言又止。 “哎,”叹一口气,何不凡选择了沉默。 第三百零六章 有趣的事 - 花山 - 卡拉左夫 早起的人推窗望不到月亮,因为天已经亮了。云帆推开房间的那扇窗,他打个呵欠,他的精神还算可以。昨日的在临街的房子里被汪涛等人暗算,虽然发觉得及时,但终究还是吸入了一些七日软骨香的,他吃下了金丹不假,可他的修道生涯比起田鹏飞和胡铨,要迟得多,因此,相比之下,他体内的金丹之力虽然也吞噬且消化掉迷香,总的来说,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基础还不是十分扎实的穿越者,他的免疫力还是要稍微弱一些的。 云帆不比他的师兄们,像田鹏飞和胡铨,从小到大接触着各种的草药,他们的身体之内早就聚集起了较为丰厚的财富,这就是面对七日软骨香这一类“低档次”的迷烟时,可以从容面对之,他们的一呼一吸都已经有了自己的道的轨迹,按照平时的吞吐将迷香消融掉,于他们而言,是一点都不费劲的。 云帆就不一样,他以为凭着金丹之力,像帮冯丁山解毒时候那样,会轻易将所谓的迷香消化,他有些想当然了。因为就在昨日,他回到别院的晚上,整个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一开始他以为是这一天的出门游玩,身体有些累的缘故。当子时按照平时的习惯练习吐纳时,无意之中的内省让他发现,自己体内存在着一种未曾见过的,冷色的东西。 这听起来有些玄幻,怎么一个刚刚入门的少年,居然已经达到了如此程度:可以内省自己的体内情况呢?云帆有些特殊,他毕竟是穿越者,哦不,是毕竟吞下了金丹。虽然前面重复再重复了许多遍,可能会让人觉得重复得多的物事,便会沦落到普通平庸的地步。这只是行文的需要,一点都不能减轻金丹的重要性。打个比方吧,一个人站在屋檐下,修道便是通过不断的练习和尝试,练出轻功来,到最后可以轻松飞到屋顶去,这听起来不难,其实不易的。 一个普通人在自己摸索的情况下,无师自通般走上了正确的大道上,总还是凤毛麟角的,这样的人称之为天才都不为过,一般人在探索过程中,是需要付出犯错的代价的。那么,这个人要到屋顶去,金丹便可以作为一把梯子,可让人轻易爬上去。动作虽不潇洒,其实实用。云帆体内的消化中的金丹,便是这把梯子,他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修道之人,领先了几百步矣。 因此,云帆有一些低调的特长,也不算是夸张之事。 他发现了陌生的物质,便求助于大师兄,在后者的探察之后,建议他尝试主动的以金丹之力去消灭体内的入侵者。云帆花费了半个钟的时间,才算是将之清理掉。当他的午夜时分突然精神力一涨,回想白天时候的“大意”,隐隐有了这种感觉,那就是陌生的物质,或就是那被自己吸入体内,残留的七日软骨香罢。 这件事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要因人而异。云帆的在平淡的日子里,在跳跃的日子里所取得的一些进步,以及得到了一点感触,如被安排好那样,慢慢涌现,这不会令他感到过于突兀,亦不会感觉顺畅到十分自然。在这几个月时间里,云帆感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是比较的大,但这种变化,似乎从一开始就按照了某种节奏,慢慢呈现的。 这对于如此年轻的少年而言,是一件好事。平淡时有平淡的静默,跳跃时有跳跃的活泼,云帆悟到了一点有用的东西,但这样的东西离它的施行于实践当中,还有好几分的距离,这便是火候,便是一个人的成长期间,未成熟之前的青涩。 云帆完成他的早课之后,突然兴致来了,他在院子中翻飞着,且射出几颗木珠子,目标便是还吊在树上的那一支毛笔,可想而知的是,纯熟度不高的他,最后的命中率是不高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这种飞射中获得足够的乐趣。 “小师弟,你是不是有些急了?”一旁的大师兄问道,他以为云帆刚刚开始练习投射,就使出有难度的动作来,是不符合按部就班的练习规律的,是以提醒。 “没有的,大师兄,只是忽然想到好玩的事情去,就这么做了。”云帆笑道。 “什么事情如此有趣,给我们说一说。”二师兄追问。 “小时候的事情,不知道师兄们干过这样的事情没有,那就是天热的时候,脱光衣物之后,再从比较高的地方一头扎下水里去这种畅快之事。”云帆搬出他小时候的事情,这样的玩乐,于农村的孩子而言,实在平常的很,因为他们的玩乐,便是那山那水,娱乐之地虽然廉价,可乐趣却不小的。当然,这样的平常之事,也要偷偷瞒着大人们,因为下河游水,是不安全的,大人们见到,总是要责骂几句,甚至是拿起扁担来,赶开自家的孩子,要他们远离这种危险之地的。当作为孩子时,他们只会在这种刺激的活动中收获快乐,而不会如大人们所想那样,注意安全远离河水。只有长大之后,回想起来,或有一种叫后怕的东西存在,身份转换之后,当年的孩子,现在的大人也取出他们父辈那一套,管教他们的后代。这算是一种传承么? “没有试过。”田鹏飞和胡铨对视着,他们皆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些什么。他们算是成年了的人,会对于这种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云帆的前一个世界,皆非常普遍的事情,生出羡慕之意吗?他们二人的自小就在花山长大,抬眼根本见不到河流,连湖泊都难以想象,是什么事物,只有那一处冻泉,可稍微满足儿时的玩乐。 “小师弟你不是说过不大会游泳吗?”田鹏飞忽而问道。 “噢,好久没游过了,生疏了。”云帆这才发现他说漏了嘴,其实严格意义上讲,他不是什么游泳健将,他说过不大会游泳这样的话,他想不到自家的大师兄还记得如此清楚,这是临河时候,云帆的第一次坐渡船之胆怯,所埋下来的一个伏笔,当大师兄下山,当他们的一路往北,云帆在无意之间曾提到过的。 这样的说法矛盾吗?这样的说法不矛盾:如果将这个世界跟前一个世界暂时分割开来的话。在云帆的心里,这种割裂是做不到的,一如他的当月圆的时候,会想起那一个世界的家人一样,思念不分时空,离开那一个家越远,思念就变得更加浓烈。 可这只是云帆内心的想法,外人是不知道的。云帆虽说不喜欢戴着面具做人,而有时候的不得已,例如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讲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在他而言,还是需要这么去做的。混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活在世上,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一点束缚都不存在的。 “那日后有机会,师弟你可要教一教我。”胡铨鼓起勇气说道,他的以为在陆地上行走,在陆地上奔跑,比起船上水上,要稳当得多,他的鼓气勇气说这句话,或是在适应山下世界时,心中的一点想法,那就是面对自己有几分恐惧的事物,便要花气力下去克服。显然,比起刚下山时,二师兄的进步,同样不容小觑。 “二师兄,你不怕坐船了?”云帆调侃道。 “不大怕了。”看了大师兄一眼,胡铨这才答道。 “嗯,师弟你这样想,就很好,师傅说过有困难就要去克服,你今天不提,为兄也会给你讲一讲,过南江的时候缩在船舱中的做法,要慢慢改变嘛。” “是,师兄。”胡铨正色道。 “哦,对了,小师弟,昨晚你说体内有些不明的东西,今早起身,感觉怎么样?”田鹏飞关心云帆的事情,他昨日怀疑那陌生的入侵者或就是被云帆吸入的七日软骨香,只是他没有透视眼,看不得通透,只能靠个体的反应做出判断,显然,大师兄也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一眼两眼就看穿的。 “没事啦,今早起身,师兄你看,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云帆接着是一颗珠子的投射,刚好命中目标。 “让我看看。”不放心的大师兄一把抓住云帆的手腕,仔细探察之后,方点头说道:“嗯,看上去一切正常。”他一副老城的样子,确实是当大师兄的料,这是云帆学不来的。 “公子,两位道长,早餐准备好了。”别院的婢女来到院子,对着云帆三人说道。 “好,辛苦你们了。”云帆弯腰捡起珠子,塞入口袋里,接着说道:“大师兄二师兄,请。” 田鹏飞和胡铨皆笑笑,抬步入了饭厅,另一个婢女已准备好洗手洗脸的热水,这样饭来张口的日子,两人是不大习惯的,他们习惯了自己动手,想再提意见时,被云帆的一句“这是文通大哥安排好的,师兄们不必过于在意就是了”,两人想了想,修道之人也讲究个随心由意,他们入了红尘,虽不是为了沾染红尘,可如此计较小节,实在有几分客套的,将自己套入客套的套子中,于他们而言,很有几分束缚的。于是两人想通此关节,也就学着云帆那样,淡定洗手,从容擦脸,他们将之当成了自己的家,自己修炼的道观。 第三百零七章 不算命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以为,这个世界好像没有月份牌这一类记录日子的工具,对普通人而言,这样年月计数工具的缺乏,他们心中就有相应的“记事本”代替实物的功能。如在乡下里找一个上年纪的老农,十之八九可以从他的嘴里知道今天是初几(十几/廿几)一样,这里的人可以不大借用日历,就可以准确说出的某月某日,算不得稀罕之事。 当然,也不是说这个世界是完全没有日历计数的存在的,像那些对历法有研究的人,他们的手中就存有条理清晰的历法工具。那些天文术士们,无论是为了探究星象变化对应着的人间祸福,还是纯粹为了给个人算命的“先生”,在他们日常的工具里,就有这么些详细的文本历法。 七月流火,到了十月十一月,秋早就到了尽头,冬天的到来,其实在星象家等的眼里,一年之中的尾巴,分量同样不轻,因为冬尽处,便是春天,来年的开端,在这些人的眼里,颇需要花一点心机下去,以得出或好或坏的预期的。 按照现代的观点来看,这都是些飘渺迷信之事,当不得真的。但一个社会有一个社会的“科学”,在现代人眼里的种种迷信,或许就在这一个世界里,是值得参考,值得信赖的指明灯。 云帆没有关注过街头摆摊的那么些算命先生,对于这些人口头上的那一套,他向来持怀疑态度,因为一个人一生的祸福,一生的成就若在其出生时就已经被上天安排好了,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他向来不相信会有一只命运之手,紧紧地控制着人的喜怒哀乐,控制着人的生老病死。这一点就算是穿越发生在自己身上,且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都不能动摇他的这种看法。 所以这一天的出门,当路过某个算命者的摊子时,那蓄着胡子,颇有两分仙家风范的凡人带着热情的一句“这位公子请留步”刚刚落地,云帆就没有丝毫的停顿,他的对于算命等等,兴趣缺缺。这位看上去很乐意在大街上招揽生意的“先生”只好将要出口的第二句话吞了回去,因为他从云帆的脚步中,看出了此人不大可能会是自己的客人。 算命先生也有几分眼力的,要不然他的自以为颇含技术含量的算命手段,如果没有眼力加上必要的口才,那么就不可能忽悠得了那些善男信女们。 他的没有叫住云帆,是自信不足吗?如此轻易的放弃,根本不像是吃这一行饭的人嘛。不是的,他失去了云帆这个年轻的客人,因为离云帆不远的,道士和少年三人身后处,来了一个目的明确的顾客,这就是他将话放回去,加热之后再取出来的缘由。 “方先生,总算是找到你了。”来人气喘吁吁,他的脚步很急,到了算命者的摊子前,差一点就刹不住脚步,若不是刚刚起来的先生将之扶住,恐怕他真的会一脚踩到蓄胡子人的矮桌上。 “有什么事,别急,慢慢说。”方先生的声音不低,刚好可以传送到云帆的耳边,因这时候的云帆三人,并没有走远。 “好……,是……,是的。”来人站稳,他不忘道一声谢,接着粗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方先生,上次你给的那张符,挡不住了,挡不住了。” “不可能,老夫亲手画的符,怎么可能如此脆弱,肯定是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算命先生说道,他说话的同时,居然也留意起了尚未走远的那两个道士。做这一行,像他这样既帮人算命,也画符帮人解决些问题的,并不常见,因为算命的,只是给出解决问题的意见,并不参与到实事中去的,这个方先生有些不同于别人处,他的刚才舍弃了云帆这个年轻的顾客,或许也有田鹏飞等道士在场的原因,因为同行嘛,就是冤家,他很自觉的将自己划入了道士的行列。 “那,那是我亲眼所见,假不了的,方先生,你这次一定要救我呀。”此人请求道。 “那张符呢?”摊手出来,方先生问道。 “被……被火烧了。”低着头回话的人忍不住心中的紧张,答道。方先生是他救命的一根稻草,若不是他所认识的这方面的高人都束手无策,他不至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方圆身上的。有些事情不能用常理去解释,也不能用普通的办法解决,只能寄托于那些手里或多或少有几分本领的江湖异人了。在他看来,方先生便是这样有本事的人之一,为了此事,他花费了不少的银两,如果再不能解决,他只能去跳河了。 “岂有此理,给你符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要远离水火,要不然就不灵的。你这真是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哼,这是你的问题,不关那张符的事。”坐下来之后的方先生抽出黄历,一把摔在了桌面上,以表示他此时的愤怒。 “那在下应该怎么办?方先生你不能见死不救,要帮帮我呀。”哭丧着脸,来人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他见到方先生怒气的一“摔”,心中忐忑不已,救命的稻草,不容他不去珍惜。 “这个嘛。”方先生故作沉思,他见到云帆三人已经离这里好远了,便收回目光,放到来人身上,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只不过这一次你若还是不听我的话,那么,就算神仙下凡,都保不了你,知道了吗?” “知道的,方先生,我再也不敢大意了。” “嗯,小丁呀,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并不是为了发大财,都是为了帮有需要的人解决问题,帮他们排忧解难,这是我们的初衷,也是行规。不过嘛,说到行规,我们同时也要收取一定的费用,这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人总是需要吃喝的,对吧?” “对的,方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要先生费心了。”将薄礼送到方圆的手,叫小丁的人爽快之中,还带着期待,他期待这些钱换来的新的符,可以解决他的问题。 “嗯,好,好,好。”方先生笑纳他的酬劳之后,从怀里摸出一张新的,同时也是旧的三角符来,郑重其事地道:“小丁呀,这张符很是费去了我的心力,若不是看在你诚心一片的份上,老实说,我是不可能把它交给你的。这张符的威力足够大的,只不过你要注意了,不能沾上一点的水,还要远离烟火,只有这样才能对付那只邪物。” “是一刻不离,佩戴在身上吗?”小丁问道,那张符还在方先生的手上,虽然他已经给过酬劳了,郑重之色犹在方圆的脸上,他似乎还有话要讲。 “对,贴身不离,记住,连冲凉上厕所都不能离身。”说完这话,方先生对着那张显然开过光的符喃喃有词,道了一些小丁听不明白的咒语,之后方先生对着符的某个位置吹了一口气,才双手捧起,站起身来送到小丁的手上,他闭口不言了。 接过三角符,且郑重放入自己贴身的一个空的囊袋内,微微用力压了压里面的空气,系紧口袋之后,小丁对着方先生一揖,他张张嘴巴,感觉自己还要问几句话,但一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总之他的张嘴,没有问出一句话来。 两人对立着,直到方圆说了一句“放心这次一定可以对付它”,这才让小丁如释重负,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再次深深一揖,便转身离开。 “这小子。”在心中暗骂一句,方先生也松了一口气。他的不学无术,只可能在有一定造诣的同行面前,才会被拆穿。许多时候,譬如刚才小丁的质问,他方圆都可以轻轻地对付过去。可以说无论是铁嘴断命,还是符箓保人平安,有没有效果都系于他方圆的这张嘴,熟习了这一行忽悠的真谛,便可以如鱼得水般在这片湖泊中遨游。 当然了,常在河边走,鞋子还是不能避免会湿水的,这时候方圆只能取出应有的低姿态来,赔礼道歉了事。但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讲,是很少见的,这也是每一个混这个行当的人,所不能避免的。君不见某某有名气的天师,也还不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之下,失手过的吗?所以他方圆偶尔出一两次错,根本就是无伤大雅的,对于他那迎风飘扬的招牌,产生不了多大的损害。 翻开桌面上的黄历,方圆貌似认真地翻看起来。这表面上看是黄历的破边脱皮的书,其实不完全是黄历,里面还有外行人所看不懂的一些关于易理的记载,只不过无论懂还是不懂,像方圆这样的内行人总是必备的。他装模作样的姿态,在这样的大街之上,确实能给他增添几分外在分数,而显出些高于一般同行的气质。 云帆今天出门是没有看黄历的,不特是今天,他的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见到过一部黄历,所以他的心中以为这个世界的人没有月份牌之类的历法记载的看法,虽然是错误的,也只是因为他没有见过罢了。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仍显得比较的浅。 “小师弟,刚才那人叫你的时候,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师兄问道,他所说的那个人,便是方圆方先生。 “对于算命,师弟我不大感兴趣。”云帆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田鹏飞没有往下问,往下问的话,他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因为他同样的不相信算命先生的话。像他们这些追求长生之道的人,如果将未来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定例,想免去一切的努力而不劳而获,这在大师兄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消极,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踏入修道之列。 第三百零八章 胸口碎大石 - 花山 - 卡拉左夫 “铛”的一声响,当云帆三人转到了街角,即将进入某一条街道时,便听到了云帆在影视作品中耳熟能详的叫喊声:“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借贵地……”,听到这里,云帆已经确定,他们遇到了卖艺人,突如其来的,他感到了几分亲切,来源于影视作品的亲切感,并非独属于遥远的故国,此处亦可见到。 “师兄,这是什么?”胡铨问道。 “这个,咱们上前去就知道了。”田鹏飞带着云帆两人往前走,前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人,围观的和表演的,形成了一处热闹之地。 云帆的嘴角有些许的笑意,他跟在大师兄后面,几人挤开人群,终于到了表演圈的内圆,刚才那一声响之后,卖艺人之说话声响起,这只是游荡到了金陵一隅,那几个艺人的开场白罢,云帆没有如何去注意,因为在他听来,亲切感之外,没有多余的新鲜,即便这还是他的第二次见到这种场面。 “请各位乡亲,各位弟兄有钱没钱都给个面子,捧个场。”负责说话的艺人手里拿着那面铜锣,要向围观的人收取一定的费用,这是约定俗成的。 “叮当”声里,代表着一个两个若干个看热闹的人,按照自己的心情和实际情况给出了若干的铜钱。对,这只是铜钱,毕竟大家都不富裕,不可能给出元宝之类的赏钱。 此处位置不错,现下的大越朝世道也不错,所以铜锣内很是装了些铜板,一通要钱,到了云帆面前,云帆忙从怀里抓了一把铜钱,扔到上面去,他发现自家的师兄们对于这样热闹的场面,似乎抱有好奇之意,所以额外多给几枚铜板,在他而言,是最合理不过的。看人家的表演,人家出力出汗水,看客们给些赏钱,不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谢谢,谢谢诸位的厚爱。”所谓的“厚爱”,自然是掌声之外,比掌声要重的铜板了,艺人收了一趟的钱,不用他出声示意自己同伴开始工作,场中的三两位表演者已随着另一面锣的声响,进入他们的表演了。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今天咱们为大伙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场边的艺人敲一下铜锣,以不低的声音喊道。 “切,胸口碎大石我们见多了,毫无新意,你们还是换一个节目吧。”艺人的声音刚落,场边就有人不满了。 “对,胸口碎大石没什么好看的,你们要表演几个精彩些的节目,这样才不负大伙的期待,你们说是吧?”有人附和。 “就是呀,前两天老夫才刚刚看过,这个节目太烂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捋着胡子,他也是喜好热闹的人。 “大伙别急嘛,听我说。这一次的胸口碎大石,跟你们以前见过听过的,肯定是不一样的。你们说,如果收了大伙的钱,就用这样的伎俩来糊弄你们,这怎么可能会是我们的风格呢?我们不会如此不厚道的,请你们慢慢看下去,惊喜就在后面。”艺人是一个精壮的汉子,他的嗓门很大,他此时表现出来的诚意很足,虽然他的同伴已经摆好了架势,一个刚刚做了热身运动的人躺在地上,而剩下两位已到了场边,正将一块新的,同时也是厚厚的沉重的石板抬到场中间去,从两人脸上的吃力程度判断,石头应该是实打实的,不会有什么花架子在。 石板放在了躺着的人的身边,抬石头的人歇了歇,就这么一段距离,两人脸上已经有了汗意。负责收钱的艺人见状,便插口解释道:“你们看,这是如假包换的泰山石,普通人三五个才可以抬起来,我们吃这一行的,两人抬出这几步路,都感到吃力。所以呢,大伙觉不觉得,这样的石头,跟你们以前见过的,有很大的区别?” “是吗?看上去很重的样子,不知我可不可以过去看看?”场外忽然出来一人,他一脸的怀疑,不相信石头会是那以坚固著称的泰山石,他刚才也给过了几枚铜板,他觉得有必要出来验验货。 “哈哈,这位兄弟说得好,石头正是泰山石,你可以进来看看。”石头抬入场不急着安放上去,艺人们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便是有热心的看客会有这方面的疑问,他以为出一个两个人到场中去验验货,更有利于他们的表演。 “好,我就不信石头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被身后的人起哄了一下,此人既是主动,也是被动的到了石头边,他往自己的两只手掌处吐了一口口水,且将之擦开,鼓起气力之后,弯腰蹲下,想学着那些传说中的大力士一口气将地上的石板抬起。他并非是自不量力,要知道他二牛在金陵郊外方圆十里,是以气力著称的。天生气力不弱,造成了此人性格上的爱好较真,在他的经历里,有过当场拆穿江湖人把戏的时候,所以今日二牛一根筋抽风了,便出场来验验泰山石的成色,对于熟悉他的人来讲,此人此动作十分合理。 “呀呀呀”二牛使出了吃奶的力,他只能将泰山石板的半边往上抬离地面半寸的高度,便不能奈何得了这块普通的石板了。 “老子就不信!”二牛不死心,他脖子处的青筋都扯出来了,只是还不能将石板完全抬起,说出此话之后,他的气力慢慢沉了下去,坚持了半句话的时间,此人只得松开手,将石板放下。 “这位兄弟,现在该相信我们了吧?”带着笑意的艺人走了过来,他安慰一句:“不过兄弟你的气力也非常惊人呐,像我们常年跟石头跟刀剑打交道的,都很难单凭着个人的气力将石板抬离地面,兄弟你不错,不错。” “怎么样,二牛?”当二牛不服气的走出来,有认识他的人关心问道。 “那家伙真他妈重,老子抬它不起。” “呸,二牛,是你自己没吃饱饭,使不出气力来,让我老王试试。”叫老王的,也是一个苦力,他刚刚接完一趟活,领了赏钱之后路过此地,恰好目睹二牛如此不争气的表现,便自告奋勇踏入场中,他很不信邪。 老王兴冲冲入场,灰溜溜地绕回原地,这正是泰山石板非常沉重的两个明证,所以后面的人不得不相信了。艺人适时敲一声锣,笑言:“石头大家应该没有疑问了,下面就开始今日的胸口碎大石,大伙便可以见到今日之表演,跟你们见过的,不一样之处。” “好啦,别废话了,开始吧。”有人喊道。 这时候云帆三人站在内圈,很可感受到他们身后之人对于表演的热切之意。云帆低声说了一句“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看那块石头真不真?”他有这样的疑问,因为在他的年少时代,也曾经见到过这种胸口碎大石,只不过当时他还是小孩子,所看到的是热闹,至于里面的门道,他一点都不知晓。许多年之后,从零星的一些别人的经验中,他知道了所谓的胸口碎大石,石头的选取之外,需要拿锤子的人力度上掌握好就行,躺在地面上的人,根本不大可能会受到伤害的。 这是听说到的,云帆没有亲自尝试过,不知道所谓的危险性不高,是不是真的如此。 “石头不假,用锤子将石头敲开,那也不难的,小师弟还记得你当初在花山脚下,断人大刀一事么?”大师兄问道。 “当然,但那一次的事,跟胸口碎大石有何联系?”云帆以为他的断人大刀,只是因为他本身的气力够大,大到手部加速之后,就轻易断开黄杨的刀,如此简单的事情,跟胸口碎大石,可能一样吗? “技巧。”田鹏飞像是知道其中的奥妙,他指着场中说道。 云帆思考一下,他似懂非懂,对于力度的掌握,他已经踏入了门槛,但离成熟的阶段,还有较长的距离。大师兄和二师兄修道之人,或对于此有几分研究,现在看来,应是不假的。 “诸位,请仔细看好了,今日的不同之处,便是别人用铁锤子,我们用的,是木锤子。”解说者解释着,他的同伴们已将石头摆放到地上人的身上,此人仰面躺着,泰山石正稳稳地安放在他的胸膛,石头的压力之下,此人的呼吸开始不那么正常了,这是一个普通的人都可以见得到的。 “有没有搞错,木锤子都可以敲烂石头,我没有听错吧?”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别开生面的表演,用木锤子敲打,需要何年何月才能敲开坚固的石板?答案没人知道,他们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真实表演。 “对嘛,这木锤子是不是真的,我们要看看。”刚才在石板上“摔”了一跤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漏洞,他们根本不会相信,木头跟石头相击,可将后者敲破。 “来,这位兄弟,你可以过来看看。”艺人很大度,不介意看客们的不信任。 “你去。” “你去。” “老子不去。” 有人要起哄,有人不愿意出来,而要怂恿别人出头,这或是胆小者。 “靠,让老子来。”一人入了场中,他飞快地从艺人手中接过木锤子,认真同时也是粗糙地试了试其重量,以及表面的料子之后,判断出这正是木做的锤子,因为铁做的,或者其他金属做的,比起手中的锤子,要重很多。 “怎么样,我们没有说大话吧?”艺人笑问。 “这,这确实是木头做的。” “真的吗?我也要看看!” “对,老子也要看看。” “哎,哎,哎,诸位兄弟,诸位父老,要看等一下再看也不迟。你们看,石板已经放在我兄弟的胸口上了,趁热打铁,不能让这样的精彩表演停下,是吧?”汉子喊道,他这一喊,顿时将看客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躺着的人,以及横放着的石板处。 “好,老子等一下再看。”那人回道,确实如场边汉子说的那样,这种表演不应该继续拖下去,精彩的表演在有经验的人看来,需要一气呵成,如此才会好看。 场中一人从同伴的手上接过一碗水,含一大口便立即吐到自己的手上,接着再含一口,喷在石板上面,他挥动起锤子,绕着那块石板跳动了两圈左右,那动作是花哨的,那露出来的肌肉,却可以让人惊叹此汉子的精壮。 “各位,请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场边的汉子大喊道。 “铛”的一声,舞动了好几下的手持木锤子的汉子,在地上人紧咬着牙关的一刹那出手了,只见他高高跃起,双手抡起那只锤子,以泰山压顶之态,一锤子敲在了泰山石板的中间。 “哈!”汉子大喝一声,这一声比起锤子落在石板上的声响,要响亮得多。 “啪啦”声响紧跟而出,有睁大眼睛的看客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还完好的石板,就这样诡异的断开了两半。一边的同伴快速上前来,帮助地上的人卸掉胸口处的断石,之后这人一个鲤鱼翻身站了起来,他跟手持木锤子的同伙站在一起,顿时惹出了场边人不自觉的巨大掌声。 “好,好,好!”有人喝彩。 “有这么神奇吗?”有人喝彩,便有人将他心中的疑问露出来,放在自己的脸上。 云帆和田鹏飞等没有鼓掌,他们三人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如何看上去十分坚固的泰山石,姑且称之为泰山石吧,一点都禁不起区区一把木锤子的敲打?在那手持锤子的汉子高高跃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出手之时,云帆并没有从这样的动作中发现异常的地方,这不是一次正常的,顶多气力大一点的敲打吗?按照相关的公式计算,断不可能将石板敲开的。 或许,里面有一些云帆暂时不知道的秘密罢。 第三百零九章 路人要拆台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大师兄,你怎么看?”云帆问道。 “我猜有可能石板藏有猫腻。”大师兄判断道。 “这样的击打,其实力度也不大嘛。”回想起刚才汉子的一击,二师兄还沉浸在这样普通的敲打之中,他也不相信凭着如此力度的击打,就可以敲断石板。对,这不真实。 “哦?”云帆抬眼看看石板的断裂处,发现中间断开的石板,其实是比较齐整的,这更加可以肯定大师兄所言,是有道理的。如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砍断石板那样,这样的断痕实在是不正常的。 “让老子看看你这把锤子。”掌声之中,刚才那人向艺人提出要求。 “可以的,请看。”锤子再次到了看客的手,凭着这帮只会看热闹的人,根本就不能窥破个中的玄妙,所以锤子是木做的,他们赞叹过后,也仅仅留下赞叹,赞叹卖艺人的气力够大,居然可以通过木锤子断开大石头,而锤子本身没有破损,这是何等的让人惊讶呀。 外行看热闹,内行人一般是不会当场拆穿卖艺人的把戏的,所以精彩继续,刚刚的一次**之后,便迎来了比较流行的节目:蒙眼飞刀。 云帆几人看不下去了,刚才还有几分兴趣的大师兄等转身离开,二师兄和三师弟就跟在后面,这样的骗人把戏,实在只能用来糊弄平民百姓罢。 “诸位,走过路过,请多多捧场,接下来嘛,我们需要请场外的热心观众,来帮我们完成第二个节目。”场边汉子再次大喊道,这时候云帆三人已经走远。不过他们的离去,并不影响到这几位卖艺人的生意,因为场子热了起来,他们调动起了围观者的热情。 “哈哈哈。”忽的街边某间房子的屋顶上,传来一阵大笑,“真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发出笑声的那人还有同伴,只见此人望了底下艺人的表演一眼,便对着他的同伴问道。 “区区的木锤子可以敲断石板,这真是天方夜谭,滑稽的事情呀。”这人停住了笑声,他伸出两只脚来,垂在半空中,摇摆着,分明在讽刺卖艺人嘛。 “算了吧,出来混生计,都不容易,你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了。”同伴劝道。 “我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断人财路的意思。”话说起来厚道,其实这人的声音不小,他一开始的笑声,已落到地面,传到围观的人的耳边,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这几句话,无一例外都被热心的观众听了进去。 “靠,什么好笑的玩意,老子就喜欢看这种把戏,怎么的?”抬头见到屋顶上的人,底下有火气暴躁的家伙忍不住出声回应。 “哈哈,这位兄弟,你继续看,我刚才说的,是昨日见到的事情,跟这里的一切无关。” “哼。”抬头之后,其人听了此话,便低下头去,他还是忍住了上去教训上面人的冲动,因为他只能靠梯子上屋,没有梯子,他只能干瞪眼。更何况,对方或许是来砸场子的,要砸的是卖艺人的场,他一个爱好杂技的观众,犯不着跟这些懂得上屋顶的人发生冲突。 “不知我等有何得罪之处,令得阁下质疑我们用心的表演,盼阁下不吝赐教。”还是负责收钱的汉子出头,他早就发现屋顶上有人,只不过这两人在胸口碎大石之后才出声,他分明感到了话里的不友善之意。 “这位兄弟,你们继续表演,我们只是路过的,我朋友看表演有些挑剔,你不用理会他的。”大笑之人的同伴忙解释道,其实他的对于当场拆穿人家把戏的这种做法,向来是不支持的,这不厚道嘛。而他的同伴乐意于干这种事,作为朋友的,他有义务劝阻一番,劝阻不了的时候,如果发生冲突,那身为朋友只能站着一起,共同应对了。谁叫此人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呢。作为朋友,他很能容忍朋友的某些缺点。 “那好,如果两位赏光,午饭算我们的。”汉子指了指旁边的酒楼。 大笑过的那人“嗤”笑一声,便闭口不言了,他的同伴刚要举手感谢一下,耳边便听到一个声音“原来你们两个兔崽子在这里,找得老夫好苦”,声音已到,但来人刚好从街角处转出来,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的视力不错,一眼就见到了屋顶上的两人,这正是他要找的人,说出声来,便加快了速度,他要抓住他们。 “靠,这老头又来了,咱们走。”嗤笑完了,这人飞快地从屋顶上离开,他的同伙刚才还表现出淡定的姿态,见到老人,也不得不选择跟他的同伙一样,如兔子般跳离此地。 “兔崽子,你们别跑!”老人的气不喘,老人的脚步飞快。 “有种就别跟来!”抛下一句话就走,是两个奔跑中的人的不得已,他们不忘撩拨老人的脾气。 要来拆台的人离去,艺人汉子松了一口气,他要感激那无名的老人,事关生计,他不得不谨慎小心,都是出来混日子的,他们走南闯北,实在不容易呀。 这边表演继续,在看客眼里,蒙面飞刀比起胸口碎大石来,更加刺激。此略去不谈,因这里所站,只是路人。 “爷爷,刚才的碎大石是不是很有趣呀?”临街的某个房间内,打开的窗户正对着卖艺人的场子,此时一个少女对着屋内的老人问道。 “还可以吧。”老人正是王齐野,凌霜的爷爷。 “难道爷爷觉得里面有什么猫腻吗?”凌霜发现爷爷的话有些不由衷,便忍不住追问。 “呵呵,怎么这样说呢,霜儿?”王齐野笑道。 “哼,爷爷根本就没怎么去看,不是心不在焉,就是根本没有关注。”对于山下世界的有趣的物事,譬如楼下街面上的卖艺人的表演,少女凌霜还是有其兴趣的。孩子或者说少女嘛,总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保持住足够的热情的,这正是天性使然,没有不喜欢玩具的小孩,同样的,没有不喜好热闹的少年,凌霜的表现,正常的很。 “哦,爷爷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忽略了底下精彩的表演,要不霜儿给爷爷说说,刚才是怎么个精彩法?”王齐野笑道。 “哼,这个,没什么好看的。”故意学起王齐野平时的语调,凌霜说道。 “哈哈哈”王齐野笑了起来,他很知道自己的孙女喜欢在自己面前撒娇,甚至是故意发发脾气,这都是少女的天性,他王齐野喜欢吃这一套,这算得上是天伦之乐的一种罢。 第三百一十章 小脚色 - 花山 - 卡拉左夫 “师弟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被人跟踪了?”忽的走在前面的大师兄扭过头来,对着云帆和胡铨低声问道。 “有吗?”云帆扭头往后面看看,只见行走着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他没有发现任何的来自陌生人的敌意。 胡铨也刚要扭头望望,却被大师兄扳住肩膀:“师弟,用心感受一下,小师弟你也不必回头去看,要学会以背对着陌生的人。” 站在街边,几人将感应的触觉往四周伸展,很快的,在热闹的大街上,胡铨和云帆还是捕捉到了一点来自某个方向的,离他们不远的目光关注。按照第一感觉,这样的目光,好像没有包含多少的恶意。 “怎么样?”田鹏飞问道。 “好像,好像真的有人跟在后面。”云帆忍住第一时间转身去验证他的这种玄妙的感觉,二师兄摸摸脑袋,亦轻轻点头。究竟是什么人跟在他们身后,而又不选择现身呢?云帆是有疑问的,他问道:“大师兄,你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此人你也认识的。”大师兄随意一笑,他没有立即指出该人的所在。 “我也认识,那二师兄想必也认识的吧?”云帆问道。 “对,都见过,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二师兄,找他出来。”云帆眼珠子一转,这是一道考题,专门考验胡铨的,他云帆成了考官。 “诺,就是他了。”刚刚转过身去,胡铨便指着不远处的,已经露出头来的某人说道。 “厉害,二师兄你是怎么做到的?”云帆夸张说道,其实他也发现了那人,原来就是昨日临危时候,反水的汪涛属下,临离开之前,他还问过此人几句话,他想不到此人就这么快跟了上来,显然,这家伙应该打探到某些消息,是要来告密的。 “小师弟,我相信你也应该早就发现了的,昨日离开之时,你不是还跟此人说过几句话的吗?”并不迟钝的胡铨想到昨日之事,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嘿嘿。”云帆干笑一声,便招招手,让露出了行迹的人过来,确实,昨日他真有吩咐过此人,让他帮他们三人做一点小事。 几人很快转到了某条小巷中,大白天里,这样的小巷行人很少,谈些不隐秘的事情,极为合适。 “大侠,两位道长你们好。”谄媚之人叫解克明,他刚刚在云帆的要求之下自我介绍过。 “嗯,你找上我们,有什么事情要说的?”云帆问道,他的两位师兄只为看客,在一边站着,说话问话的,就只是他跟那解克明而已。 “是,是这样的,大侠。”下意识地张望一下四周,未发现有任何的异常,解克明才继续说道:“我家,哦不对,是汪涛昨晚出去喝花酒,今日一早就跟鲁一鸣离开了。小的远远见到他们出了南门,从旁人处打听到,他暂时不会有报复的心思了。” “这不是废话吗?昨日吃过亏,那小子还敢上门找打?”云帆没能听到有价值的消息,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这便是地位高的人,当面对地位低的人,稍微不满意时的一种语气上的压迫,对,就是压迫,这样听上去普通的话语,真可以给来人带来压力的。 “公……大侠,且再听小人一言。”解克明有些急了,他也知道刚才的话,跟废话差不多,若一个人要从这样没有价值的话里,牵强般得出些有用的东西,那么这样的所得,其实也就是口水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 “说。”云帆故意摆出架子来,深知自家师弟秉性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不禁在心中笑笑,这样的师弟其实真有可爱之处,那便是当着他们的面,训斥来人,只不过是小大人的假装成熟而已。他们知道,这样的假装成熟,有时候很容易被一根刺刺破,他们手中有这样的利刺么?就算有,两大师兄都不会当场拆自家师弟的台。这便是他们这些日子里,所学到的一点待人接物的技巧之一。 “小的,小的还打听到。”终于舒了一口气的解克明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音只可以传送到云帆和两位道长的耳边:“我……洪湖帮的长秋副帮主不日就要到金陵来,小的以为,大侠应该要注意一下,毕竟长秋身边的人,比起昨日汪涛身边的鲁一鸣等,要高明许多。不知道汪涛有没有将大侠在此处的事情透露出去,小的有些担心。”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但这不是情话,脉脉含情只适合情浓时男女之间的交融。 认识不到两天的时间,此谄媚之人就如此忠心为自己办事?云帆自不会相信的,他的昨日吩咐解克明,要他办些事情,有一时兴起的原因,更有自己的一些考虑,因为江湖嘛,明枪暗箭,统统都有的,他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住对未知物事的警惕,人总会有松懈的时候,所以跟洪湖帮的人结下不大不小的梁子,他觉得要收罗一些有用的棋子,供不备之需。在他看来,解克明或许就是有些许用处的人,他没料到一个晚上的时间,此人就懂得了向自己靠拢,是昨日自家大师兄的实力流露,震撼了此人的心?又或许是他的对七日软骨香的免疫,使得其人生出敬畏之心? 也有可能,是因为此人得罪了他的前主人,不被信任反而会受到惩罚,不得不找一处可依靠的大树罢。 这都不紧要,反正对于此人,云帆也没有抱有多大的期望。一个小脚色虽也是他自身的主人公,是他的小小世界的唯一主角,但现实的世界,所谓的主角也是需要相应的实力作为后盾的。当遇上比自己厉害得多,实力雄厚得多的人,便不得不去低头,这是这一世界,跟云帆的前一个世界,都相通的道理。 “嗯。”看看二位师兄的表情,云帆不愿在这样的小巷,这样的家伙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的跟洪湖帮,跟八极门等发生过冲突,有了芥蒂甚至是梁子不假,可他不怕,他又不是狂妄到一个人去敌对一大整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来自前人总结的经验,放在他身上,也是合适的。行走江湖,和游逛江湖,若遇到这样的挑战,或打或逃,需要看实际情况。 “大侠,就这两件事,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解克明有几分忐忑,因他的没能从年轻人的脸上见到多少的满意之色,这是不大正常的,就算是那看上去年轻有为的汪涛,当自己做了点令得其人满意的事情时,洪湖帮副帮主的公子总不吝于赞美之色。云帆不一样,他懂得淡定的技巧。 “好了,要多谢你的热心。”云帆露出些笑意来,“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他不忘给此人一点小小的酬劳,钱不多,勉强可以对付一阵子,因云帆也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 “若有什么重要的情况,相信你可以找得到我们,请务必告知一声。”解克明离开之前,一直沉默着的大师兄说话了,他的笑意比起云帆来,要亲切一些的,这是迅速离开的解克明心下比较之后的看法。看来有料之人,往往只在关键时候才会动动嘴,动动手的,他高看了田鹏飞一眼,但也没有看低云帆公子的意思。总之在解克明的心中,这几人都是值得靠拢的高人,就凭着道长那惊艳的一手,就凭着云帆公子那比起同龄人要出彩得多的表现,他解克明离开前一主人,投入公子道长的阵营,就一定是明智的选择。 解克明拒绝了云帆所给予的一小包钱,这令得云帆对此人的表现多了些许好感,或许好感算不上,云帆以为这样的人尽管骨子里流动着谄媚,但相对的,该坚持某样东西时,或许不会令人失望。 “大师兄,怎么样?”云帆三人还在巷子里,他微微示意着,那已经离去了的无名之辈,要问一问大师兄的看法。这样的人或许普通,而对于他们来说,到这个世界来,慢慢地学会识人之明,是提升过程中不可回避的功课。解克明或会成为他们进步的普通标本参照物。 “人呐,有点复杂。”田鹏飞故作叹息,这样的叹息被二师兄轻轻撕开。 “有这么复杂吗?师兄?”胡铨是不以为然,还是憨厚的外表里面,有一点明锐的眼光,可轻易刺破伪装的面具?云帆概觉得不是这一回事。 “说复杂时复杂,说简单时,也简单。”云帆从怀里摸出一颗木珠子,他摆在掌心滚动了好几下。 “不懂不懂。”这才是真实的二师兄。 “呵呵,走。”田鹏飞抬步出了巷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巷子深处有酒香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大师兄等等,后面有酒香。”云帆噏动了两下鼻子,叫住前面的大师兄。 “哦?”田鹏飞停了下来,“好像真有一股酒味,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呀。” 这是刚刚出来的酒,刚才还没有开封,所以长长的巷子里,几人或说话或聆听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云帆的意动,调转了大师兄脚步的方向。 “去看看也好。”田鹏飞还是开明的师兄,他不是嗜酒的人,他不是,胡铨不是,云帆小师弟也不是。只是修道之人,讲究随心所欲的同时,若缺失了酒这样的秒物,有时候真会感到修道生涯少去一分亮色,像师傅所酿造的白芒酒,不就是钟师叔等比较喜好的美酒吗?受此熏陶之下,他田鹏飞跟胡铨,也愿意喝上两杯,不会误了他们正常的功课,这一点早就被证明了,相反的会有几分帮助:消遣过后再转入练习之中,人会轻松一些。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从街边转入此巷,面前是云帆三人,他好奇地望望前面的道长,虽然手里拿着酒葫芦,应该是去沽酒的,但他不敢越过云帆三人,走到前面去。这是一个胆子不大的孩子,对于道士身上的制服,他天然有一种或叫敬畏的感情在。 因此,云帆几人走得不快,跟在身后的孩子,同样走不快的。他保持住一定的距离,好奇的同时,又有面对陌生人时的警觉。 这是孩子的矛盾,这也是许多普通的孩子,当面对陌生人时,该有的正常的反应。 身后有人,云帆便回头看看,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打酒的孩子,他不禁微笑,像他这样少年的笑,是善意的,孩子见到其笑意,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你先过去。”云帆抬手指着前面,巷子中的酒香没有想象之中那么浓,淡淡的味道,叫他们生出好奇之意。后面是小孩,云帆本着让一让的意思,想叫孩子先走。 胆子不大的孩子停了停,他听了云帆的话,揪住空当,飞快地从大师兄和二师兄旁边跑了过去,他跑出了十几步才将速度放下来,似乎只有在这样的距离,他才感觉到安全。 “小师弟,你吓着人家了。”田鹏飞笑道。 “不是我,是师兄你们,准确地说,应该是你们这身衣服。”云帆辩解道。他有这样的看法,只是由己推及到别人,因为向来胆子不大的他,在他的年少时代,当面对那些穿着制服的公职人员时,有不自觉的紧张,虽然到了这个世界,他已经不会如何去害怕衙役,害怕其他穿着制服的,这个世界的公职人员。可有些事情,他经历过,便自以为前面的孩子应该跟他小时候一样,是害怕或者说对于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这一身道袍有敬畏之意。他的这种比较主观的看法,恰好是真实的,因为沽酒的孩子,心中所想跟云帆见到公职人员的那一套制服时,是很相近的。 “哦?真有这回事?那咱们不是吓着孩子了?”胡铨狐疑问道。 “哈哈。”大师兄一笑,前面那孩子便再次加快了脚步,他往着目的地而去,已经不大敢往后面看了。 “诺,你们看。”云帆指着前面的孩子,笑道。 “其实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田鹏飞自言一句,他想不明白孩子的心思,因为这是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 小巷深处一家不起眼的店面,便是酒香散发之地。云帆三人踱着步子,慢慢找到这家店面,也就是所谓的酒肆。他们刚刚进入这间有些冷清的店面,沽酒的小孩已经装好了酒,迎面出来了,他见到云帆三人,抱着酒的同时,不禁抬头看看来客,见到是云帆,还有那两位道长,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低着头跳下低矮的台阶,再次如一只脱兔般窜走了。 三人不为己甚,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撩拨孩子的想法。酒的源头到了,三人抬步而入,入来的一刹那,云帆感觉像是到了一个跟巷子,跟外面大街隔绝的世界,因为此处铺子的酒香虽说是不浓的,但铺子的清净很可带给人一种一下子难以说通透的厚重感。 是的,小小店面,人客不多,第一眼连老板都没有发现,云帆就有如此感觉。他努力地深呼吸一口气,可想而知,这一口气带着足量的酒味,或可以陶醉一个不善于喝酒的人。 酒肆只负责买酒,这从店内的摆设可以看出来。一坛坛叠在墙边的酒,和一瓮瓮摆放在另一边的漆黑的酒容器,已经向来人说明,这正是卖酒之地,其余像下酒物事一概不能见到的。 入来时,门外有一面残破不已的酒旗,云帆没有留意,大师兄和二师兄却记在了心上。这处不显眼之地,看上去是普通而平常的,因为他们的一路北来,也见到过好几家这样的酒肆,所不同的是,那些酒肆大多位于比较热闹的地方,像眼前这家安放在小巷深处的,还是第一次见。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酒,我们可以随便看看吗?”云帆只在店内见到刚刚离开的小孩,还有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桌子边的长椅上,慢慢喝着酒的,年纪不小的男人。 他没有见到酒馆的老板。 “这位小哥,还有两位道长,你们请随意,看上了哪种酒,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忽的从一张同样破损的门帘处露出一只头来,不用掀开门帘,他像是清楚知道踏入自己店面的顾客似的,这是云帆的话音刚落,此人反常的表现,很让云帆吃了一惊。 “哦,好的老板。”云帆没有追问身为此处的主人,怎么可以如此冷淡应对他的客人,因为酒坛酒瓮之上,是有贴着一张写着名字的纸张的。看上去这些标签已经有了不短的年份了,如果不靠近去看的话,常人大概是不能将酒坛上的字全部看清楚的。 店外是白天,店内的采光一般,却足以让普通人看清楚里面的布设。大师兄发现柜台上就有一盏灯,这应该是夜里或者天气不大好的时候,备用的照明灯。 在一排酒坛边站住,云帆弯着腰指着其中一坛酒说道:“大师兄,你们看,这是五加皮。”他的声音不大,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云帆有这种自觉,他不是随意喧闹,大嗓门的人。 “听师弟你说过,回宁城的路上,你给钟师叔打过这种酒。”田鹏飞点着头,他跟胡铨没有弯腰,因为不用弯腰,他们也可以看得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云帆之所为,只是一种购物时候的习惯罢。装着酒的酒坛不是直接放在地上,酒坛跟地面之间,是有一层东西隔着的,或是木板,或是砖头,以云帆看来,酒肆的位置虽然不好,可凭他不多的酒类知识判断,此间店面既不潮湿,也不大干燥,用来放酒,是比较合适的。 “那师兄你们喝过吗?”云帆没有回头,他想起了五加皮在老头子的眼里,是老人家的专用酒,自己曾经尝过一两口,发现真不大合适自己的脾胃,大师兄们是否喝过,他只是随便问问罢。 “没有。”二师兄抢着回答,他上前来,跟云帆站在一起,也盯住了某只酒坛:“师兄师弟,有女儿红这种酒吗?” “是吗?”大师兄瞄了一眼,真从某只酒坛的标签上发现“女儿红”三字,他刚要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酒,云帆便说话了。 “哦?女儿红?”云帆连忙把目光放到二师兄所指之处,他往着酒坛挪了两步,蹲在二师兄的另一边,说道:“真是女儿红呀,嘿嘿,我也是听说过,没有喝过。” “女儿红很有名吗?”大师兄和二师兄齐声问道。 “是这样的。”云帆轻轻用手在装着女儿红的酒坛上面摸了摸,之后直起身来,他往着喝酒的酒客处看了看,接着道:“有些人家在女儿出世的时候,便酿造此酒,且将这种新酒埋在地下,待到他家女儿长大成人,出嫁之时,便挖出来宴请宾客,说这种酒是陪嫁的酒,也是不为过的。” “哦。”胡铨的手下意识般缩了缩,他本来也想像云帆那样,用手摸摸这一坛女儿红的,听了云帆师弟的话,发现这种酒居然跟山下世界的嫁女有关,就像是有了某种禁忌似的。他的手放不开。 听到这里,田鹏飞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但他也有疑问:“师弟说这女儿红是嫁女时宴请宾客用的,怎么此间酒肆也有?”也难怪大师兄有这种想法,因为这个世界不像云帆的前一个世界那样,商业气息浓烈到无所不在,只要可以用来赚钱,哪怕是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那些人,不论是不是商人,都懂得将之包装,最后销售出去。 这个世界的商业味道,远不会比酒的味道,更令人陶醉,更令人忘怀。 第三百一十二章 饮者不留名 - 花山 - 卡拉左夫 “这是老夫帮人酿造,那人要不了这么多,特意给老夫留下的。”刚刚还在内间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大师兄的疑问,云帆不能给出答案,但这里的老板可以,他脸上有着笑意,接着问道:“怎么样,小哥你们看上这种酒吗?”此人不是在兜售他的酒,他的笑意加上两句话语,只是营造出跟酒味相当的,淡淡的让人感到亲切的氛围罢了。 云帆几人这才看清楚此间老板的模样,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的背部有些驼,他的不再年轻的那张脸,不知是岁月还是酒精,居然在那张脸上面,留下了某种印记。其人如其酒,或者其酒如其人,这是云帆忽而产生的一个莫名的看法。 大师兄“哦“了一声,接着拱手说道:“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这是我的两位师弟,方才我们是顺着酒香,从那边过来的。”他没有说买不买女儿红,而是道明了己方找到这里的缘由。这是一种变相的拍马屁吗?这不是拍马屁,只是实话实说,因为淡淡的酒香,就是他们来到此处的最主要的缘由。 老人脸上的笑意浓了点,他介绍道:“老夫贱姓卫,这位小哥,还有两位道长,请坐。想不到呀,老夫如此偏僻的地方,几位居然能找得到,真是有缘呐。” 云帆几人刚刚在长椅上坐下,酒肆内唯一的酒客忽然大喊一声“好酒”,接着就是大笑声起:“老板,给我再来两坛。” “好,这就到。”歉意的道一声“忙”,老者从角落里抱起两坛酒,他轻轻地到了酒客旁边,且轻轻地将酒放下,便要回到云帆这边来。 “师弟,你打算买下那坛酒?”消化完“女儿红”的来历,田鹏飞问道。 “师兄们想不想喝,想喝的话,我就多买几坛。”云帆一手放在桌面上,一手放在椅子,他的腰挺直,他的脚张开成某个角度,很有大马金刀坐在酒肆里,要酒喝,要吃肉的姿态。 “没喝过,不知味道如何。”大师兄没有拒绝。 “这……,这酒不是只有女儿家出嫁之时,才能喝的吗?”胡铨有些纠结于酒的来历。 “怎么,师弟还想应景时,才尝一尝?”大师兄取笑道。 “不是的,只是……”胡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讲才好。女儿红这个名字,给二师兄的感觉总是女性化的程度较高,或真的只能应景时候,才可以喝的。这不像酒楼上随时可以供应的或美或劣质的酒,喝酒时只图个痛快。女儿红酒,真可以随随便便就去喝吗?他以为不可以如此的。 “两位道长,还有这位小哥,女儿红相对其他酒来说,味道要淡一些,你们可以看看浓一点的,譬如这边的酒就不错。”来到这张桌子边的老板插了一句,在他看来,云帆的年纪虽轻,那两位道长的年龄也不大,或许身为男子汉的,对于较为柔软的女儿红,喝不习惯也说不定,因为他的从云帆三人的口音里判断出,这三人应是外乡人,外乡人喝不习惯这种酒,或者说需要应景时候喝喝,也是情有可原的。 几人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向那处刚才未曾过去的,静静安放着的一瓮瓮酒,云帆忽而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烈酒?因为烈酒的量,一般都是不少的,用这么大的瓮来装,恰很合适。 “老人家,这都是些什么酒?”田鹏飞问道。 “有烈酒,也有稍微温和些的酒。或者用大米酿,也有用高粱小麦酿的。”卫姓老者淡淡地回答道,在他的这种淡淡的语气里,敏锐的人可以发现,他分明有几分自豪,似乎自豪于自己的可以酿造出如此美酒,这是一件值得他向客人炫耀的事情。 酒肆老板是谦虚的,并不骄傲,所谓的敏锐所得,那只是一种外在的感觉,离实际有那么几公分的距离。 “老板,拿两坛好酒上来。”一条汉子忽然从门口处走了进来,他占了店内的第三张桌子。 这就打断了老者刚刚兴起的一点谈兴,他不得不去招待客人,因为此间不算小,但位置偏僻的酒肆,居然没有一个打下手的伙计,这位几十岁的老人,不得不亲力亲为,大小事都要自己去做。 “不知客官要的是什么酒呢?”再次带着歉意离开云帆那张桌子,老者来到汉子的桌子边,温声问道,他既像是做生意,又跟别的生意人有几分不同,因为这是巷子的深处,断没有外面大街上的热闹,老板不会因为数不过来的迎来送往,笑得太多,脸上肌肉僵硬,而时常让人觉得他的笑意不够亲切和真实。 此有过些沧桑的老人,他的背部虽然因了岁月的压榨,不得不往地面处垂,老者还是尽力以他硬朗的身子骨,抵制着那种无情的收刮,他表现出酿酒人的独特硬朗。 显然,云帆等人没有去注意如此细节,就算用心去注意,他们几人也未必可以从老人简单的动作中,读到些深刻的东西。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待加深自己的阅历。 “给我来两坛最烈的酒。”汉子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一只刚刚烧制好的猪腿,顺势抓在手里,大力地咬了一口,这却是个至少知道此间酒肆的人,可能老人记不住这位顾客,但这位顾客曾喝过老人的酿酒,看上去就是这样的。 “好,客官请稍等。”老者转身入了内间,不久之后从里面抱出两坛酒来,“客官,这酒非常的烈,你请慢用。”他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来客会被此酒醉倒,而没有说出劝说的话语来,譬如酒太烈,客官少喝一些等等。这或是酿酒之人眼力的一点独到之处,大概看出来人酒量深浅,也或者是酿酒之人豁达的地方:不计较于来者的醉与不醉,只满足来者的喝酒需求,余者他不会去问。 云帆几人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要在店内选一选合适的酿酒,他们说着话时,送上来的酒被汉子拍开封泥,顿时酒香溢出来,且迅速占据上风,将那股淡淡的酒味压在下面,似乎一时之间店铺内只剩下这种酒一样。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烈酒! “嗯?”刚才还自斟自饮的第一位酒客闻到如此酒香,便立即停下他手中的大碗,一下子站起且转过身来,赞叹道:“这位兄弟,你这坛真是烈酒,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咱们凑成一桌,好好喝上几碗,如何?”他也不待汉子答应,便提起自己的酒坛,还有那条长椅,挪到了汉子的桌子边,一屁股坐下。 随意地看来来人一眼,汉子居然点头道:“也好。”他刚刚给自己倒满了一碗酒,接着再给来人添上,因为年纪相对要大一点的酒客在坐下来之前,就仰着脖子喝下他碗里的剩酒,此酒客颇表现出一点喝酒时的豪气来。 “来!”大碗相碰,溅出了些许的烈酒,汉子喊一声“干”,在咬下一口猪腿肉之后,立即将碗里的酒对付完。 “哈哈,这样才爽!”酒客难得打开了他的嘴巴,就在刚才他还自斟自饮,背对着门口,旁人看来,是带着几分孤僻的,因为他只是一人嘛,喝酒时难道可以自言自语吗? “来!”再大咬一口下酒物,汉子一手抓住酒坛,迅捷地给自己还有酒客满上烈酒。刚刚的一口气对付一大碗酒,两人都觉得肚子往上,一直到喉咙,都是一团火在燃烧,这种燃烧,很能激起他们喝酒的热意,转换为一个“爽”字,叫他们迅速进入对酒的状态。 喝酒时的热烈,特别是喝烈酒时的热烈,或许会传染的。这种烈酒的满布于酒肆之内,当汉子和酒客两人卖力碰着碗时,酒味便成了无孔不入的妙物,直直撞入人的鼻子,使得那边的道长,还有道长的年轻师弟不得不往这边送过来一点关注的目光。 “大师兄,你觉得这种酒如何?”云帆问道。 “酒味很浓,烈酒大概都是这样的吧。”田鹏飞应道,他望了一眼吃肉喝酒的汉子,还有喝酒吃肉的酒客,不知何时,第一个酒客手上多了一只猪腿,跟汉子手上的,是一样的,而酒肆的老板,也就是卫姓老者站到了柜台后面,正静静地看着店内热烈的一幕,自家酿造的酒,特别是这种烈酒居然有人懂得欣赏,这对于老者而言,也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 “师弟你打算要这种酒?”胡铨从女儿红的纠结中跳了出来,他发现一个好的代替品,这便是汉子们喝着的,据说是店内最烈的酒,这种酒在寒冷的冬天里,他曾经听说过,是最合适的驱寒物,在山上生活时,师傅不是说过,某些苦寒之地,譬如最北边的人烟稀少的地方,靠着烈酒过冬,是师傅所曾见的吗?就这些见闻,二师兄当然会记在心上的。 所谓酒的淡或者浓,是相对而言的,如果用云帆前一个世界的酒精度划分,汉子们正在喝着的酒,大概高于五十度罢。这是云帆的判断,因为若酒精度不高,就不大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挥发出如此浓烈的味道来。 酒需要窖藏,需要历经若干年的存放,才会更加的醇厚,给予酒客应有的高妙的享受。喝酒就是喝一段岁月,喝出这段岁月里,酒以及酿酒人的一点残留着的,只有高深酒客才懂得的滋味。 酒精度越高,给予人的刺激就越大,云帆深以为然。他闻听到二师兄的话,想了想后,才回答道:“太烈的酒,依师弟看咱们还是先不去尝罢。淡一点好,淡一点的酒也有它的好处。” “师弟想说的是,女儿红也不错?”大师兄似有所指,其实他也发现自家的二师弟对于女儿红这种酒,有某些不适应的情怀在,这大抵类近于过南江时,胡铨的只愿意呆在船舱内,不敢面对滚滚东流的水那样。这是一种害怕的情愫吗? 大师兄自然要取笑一下的,因为适应山下世界,且从这滚滚红尘中取得必要的阅历,以有利于他们的修行,是师傅一再告诫的他们此行的目的。缓慢去适应有其必要性,可步子快一些的去主动改变,同样是值得去做的。 他们有必须要坚持的东西在,也应该有某些变化的,跟这个山下世界相适应的东西,主动做出改变。 女儿红是一件小事而已,谈不上是试探的,因此听了大师兄的话,胡铨将目光放在云帆身上,他的手放不开,已经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等待三师弟的说法。 “这种茅柴酒名字不错,就它了吧?”云帆眼前一亮,他发现了一坛标着“茅柴”二字的酒,亦是他未曾喝过的。 几人说话,酒精的味道无处不在,终究还是未能将喝酒时的热意传染给云帆三人。在酒肆内坐了一阵子,云帆挑选了一坛茅柴,以及一坛陈年黄酒便跟上师兄们的脚步离开了。他们三人离开之时,那啃吃猪腿的汉子,那啃吃猪腿的酒客还在喝酒,他们陷入了斗酒之中,一碗碗的烈酒下了他们的肚子,那内里已经不是燃烧而是喷发出来的火气,燃烧着他们的激情,此两人很有酒逢知己的畅快。 两坛酒见底,在云帆他们离开之后不久,这两人会了账,以一步三摇的姿态,在酒肆门口分道扬镳,一人往东,一人往西,除了酒话,此二人居然没有互通名姓。 这就是江湖人罢,比起一般的江湖人,当喝酒的时候,于酒桌上,无论是汉子还是酒客,都没有将惯有的谨慎,惯有的顾忌摆在桌面上。他们对付了一条猪腿,对付完两坛烈酒,拿出来的是江湖人的豪气,收敛了的,亦是江湖人的豪气。 默默地收拾完店内那张桌子上面的酒坛,老者摆出一张凳子,在下午的小巷中,自家店面的门口处坐了下来,他所面向的,是巷子的通往另一条街的出口,这个出口,刚好被一堵墙堵住了,旁人走过,只能绕开之,因为墙的另一边,亦有一条足够长的巷子,这也是通向大街,通向那处热闹的所在。 酒肆在巷子深处,巷子深处的行人总是不多的。这样日子的平淡,这样日子的浓烈,这样日子的过客稀少,便是一个老人普通而平常的一天。 酒呀,真是一个妙物,饮酒者可以留其名。 第三百一十三章 平凡日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买回来的酒,云帆没有急着喝,他的师兄们也不会如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般,也急着对付这两坛来自小巷深处的美酒。三人的到了金陵的世界,得空时出去漫无目的的逛逛,不愿意出门时,就在赵家的别院里呆着,或谈些有趣的事情,或喝喝茶,以此对付冬天难得的时光。 赵子芋等自然不会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那般,想出来时就可以出来的。毕竟她是忠勇侯的后裔,不要说高门大户罢,就是颇有些地位的人家的孩子,也是不可以随心所欲,到市井中混日子的。这是家教,也是所谓的传统。赵子芋有她的师傅可以为她的外出行闯江湖提供必要的后盾,且可以说服她的家人,这不假,而身为女儿家的,比起男孩子,肯定会有诸多的不便,出外需要易装而行,这就是较大的不便了。 所以那一天两天赵子芋跟云帆等玩了一两次之后,便需要呆在家中了。她很愿意时常出来,特别是云帆这位大哥老远地到了金陵,如果不出面招待是说不过去的。一次两次之后,她亦不得不呆在府中,因为这也是规矩中的一种。 云帆自从知道赵子芋和赵文通等来自忠勇侯家之后,对于自家弟兄的未能每一天都出来陪他们几人说说话,或者外出玩玩,已经可以理解的了。更何况赵子芋也派人过来,说过家中最近有事,因此云帆的理解更可以深入一些,他懂得的。 金陵之行,他们的入了此城好几天了罢,开头的是平淡,中间所历经的一些事情,有有趣的,但总的来说,是波澜不惊。像江宁城外那个晚上的烟花盛放,他们没有经历着。如大多数人的日子那般,他们进入了金陵,所过着的,是看看市井之态,见一见普通人的生活,和同时坚持自己的修道练习,或可以将时间排满,也可以稍微松懈时候,以茶叶,以酒水应对过去。 冬天是来了,这毫无疑问。金陵的冬天的冷,却是还没有真正降临的。连雪花都还没有见到,何曾可以说这就是最冷的季节最冷的时段呢? 这一天二师兄尝试着穿上云帆师弟所买的那件厚衣服,他学着云帆那样披着它出来,到了院子中,走了好几步路,发现他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常人的服装。他习惯了二十多年的道袍,于他而言,还是最合适的,所以他不得不将厚衣服放下,放回旁边的椅子上。 大师兄没有去做这种尝试,他颇坚持自己的习惯。这是二师兄心急了,要做出改变吗?这只是云帆怂恿着,一如那时候的怂恿二师兄多吃两只馒头,多对付一碗粥,使得胡铨的肚子够饱,影响路途中的上马而已。 对于三师弟的怂恿,胡铨或主动或被动应之,得出来的结论是他的如大师兄一样,习惯那身道袍,容不得外面披上一件厚衣的。脱下厚衫之后,二师兄苦笑一声:“看来不能如师弟你那样,多盖上一件衣服呀。” 云帆笑笑,他有捉弄自家师兄的时候,这一次正是如此的。 “依师弟看呀,二师兄你还得多加努力才行。”他一本正经回道。 “哈哈,小师弟你呀,还是需要尊重我们的穿着习惯嘛。”同在院子里的田鹏飞接道。 “是呀,都保持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能更改的。”胡铨认同般点头。 “师弟知错了,这就向师兄们赔礼道歉。”云帆作揖,他忽而射出手里捏着的木珠子,“看招。”所射向的,还是二师兄。 “呀。”胡铨吃了一惊,他还是可以在珠子的高速飞行中,看清楚其物的运行轨迹的,于是轻轻躲闪开,珠子便落在了他身后的大师兄手上。 “狡猾。”大师兄笑言,他还以颜色“师弟看我的”。 云帆下意识般躲开,结果珠子还留在田鹏飞的手中,他并没有投射的意思。 “靠,大师兄,还是你狡猾。”云帆拍拍胸膛,他这一跳,差点就到了那边的台阶上,而旁边站着的,是别院中的婢女之一。 “公子你没事吧?”婢女表现出必要的关怀,她可以侍候在一边,亦是经过大师兄等的同意的,在这里,在他们开始练习打拳的时候,师兄弟们并没有武林中人的那种陋习,便是为了保密起见,不准任何人靠近。 “没事。”云帆应了一声,他再次跳回场中去。 “哈哈,小师弟,上当了吧?”田鹏飞带着促狭的笑意,他捏着木珠子调侃道。 “果然,大师兄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云帆说出带着贬义色彩的词语来,他懂得还击。 “过奖过奖。”大师兄颇有点狡诈的样子,其实也是装出来的,是师兄弟之间交流时候,所特有的一种调和气氛的工具罢。 在嬉笑或者快乐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比较快的,这已经被许多的人证明过,要不然一个精彩的节目,或者一段**迭起的情节,于观众或者当事人而言,怎么会在最后产生意犹未尽的感觉呢?所谓的意犹未尽,就是不舍,就是希望这样不长的欢乐,可以持续更长一点的愿景。 这才是一个白天的早晨,所以嬉笑一番之后,云帆三人或可以继续外出游逛的勾当,或可以在别院书架上挑选两本书看看,以此消磨时间。或有人以为,这不是老年人的生活吗?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一点年轻人的激情都没有,于此可以荒废时光,没有任何积极向上的年轻人的样子,这简直就是混吃等死的古代版本嘛。 身为有追求的少年,和有追求的道士,无论是田鹏飞、胡铨还是云帆,都是不可能同意这种观点,同意将如此一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的。就如前面所说,人生的过程,是以平淡而普通居多,不可能天天都是激情澎湃的过山车,只可以停留在最高点,而不能翻落到最低点的。如果一直保持住这种姿态,这样的状态,那一个正常人就会**为不正常的人,是很可肯定的。 因此,平淡时候的居多,便是生活的,生命的真实的写照。这样的写照或许也会添加一两分的美化色彩,但总的来说,它所绘画出来的,是相对的真实,一个人只有适应了这种波澜不惊的日子,那么当需要酝酿出必要的风浪时,这样平时打磨下来的基础才会蕴含得了足够的,精彩的能量,以待彼时的花开,彼时的绚烂。 金砖客的在金陵城西,翻滚过好几天的时间,给几位土豪带来了不痛不痒的损失之后,直指其目的:抓住或者杀死何不凡以报仇怨,便是其人酝酿了若干年的一种爆发。这样的爆发,当被官方的势力介入之后,他只能如一般的通缉犯那样,已不可能光明正大出手或者出脚,更或者是出刀剑报仇了。他不得不暂时选择离开,选择沉静下去。 以上不就可以证明,平淡跟绚烂之间的转化,最终还是以平淡为主旋律的吗?一般热血的令人爽快的小说里面,打打杀杀,逞匹夫之勇的情节,或临时起意,或被某只看不见的作者之手安排好,这样的痛快,自然有其对应的需求,可不能否认的是,这样的框框条条安排,其实或许还不如云帆在江宁城中所见到的,那个晚上燃放的烟花要来的出色。 虽然,大多数的人,就只能如那些看胸口碎大石或者蒙眼飞刀的看客那样,只注重过程的热闹,而不会计较其中的门道。这是一种令人感到惊讶,令人感到普遍的境况,也是书中的,以及现实中的大多数人的真实描画。 人要活着,爱热闹,爱激情,爱生活的生命的燃烧热量,普遍是这样的。而惯常的,如长长的小巷般,见不到尽头的平淡,当积累的多了,就算小巷的深处有令人迷醉,令人沉醉的陈年美酒,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抄捷径直接到那处热闹的繁华的大街上去,或吃些东西对付肚子问题,或围观那精彩的杂技表演,而不是静静地由着脚步,到那处简陋而冷清之地,喝上一碗酒。 美酒啦,美好的可以供一段时光的消磨的事物,只能静静地呆在寂静小巷深处,一人一凳子坐在门口,等待有缘人的上门来。 云帆手上还有美酒,那未开封的美酒正放在别院的自家的房间之内,所以他也不会选择立即到那处小巷的酒肆中去。他就算跟师兄们出来,或路过小巷时,会留意一下,但还是会到某处未曾到过的地方去,看那处的风景的,这才是真实的写照,未曾上色的一种平淡日子的写照。 如果几人的外出,当于某家饭馆用餐时候,遇到认识的,或者见过一两面的人,那样就变成了,刚刚备好了色彩的画笔,要在云帆的脸上,要在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道袍上,画上一种两种三种或明亮,或阴暗的色彩了。 惯常的,已经被许许多多的人使用的桥段,无论是不是狗血的,在常人看来,总是味道缺缺,索然无味的。这是站在这个世界以外,站在文字的上面这样角度之所得。也是,挑剔的人,总是希望新奇的物事,新奇的桥段和情节的出现,这才会有令人耳目一新,难以忘记的效果。其实呀,如果身处这样狗血的场景中,当事人自不会介意桥段的新旧,他们只首先生发出来的,是自己应该如何去做,做得更好。 酒的旧,或者酒瓶的旧,只是外面上看来如此罢了。对于要吃喝,要玩乐,要有追求的这个世界的人来讲,相遇有时候未必就是多么难堪,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并非阅历肤浅的人,生硬的将不相干,或者暂时不相干的人,以牵强的手段将这么些人摆放在一起。其实有句话可能可以解释一下:某只看不见的手的出力,于局外人和局中人,都是重要的,而且是必须的,因此有巧遇的成分,投射于现实的土壤之后,得到苗芽,其合理性亦是可以说得通的。 这便是自圆其说,这便是未知的,有可能是精彩的境况产生的色彩。 以上或可以称之为论巧遇的合理性。但云帆几人,真的就遇到了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吗?那倒是不一定的。 如果在巧遇之前,加上当事人的热切渴望,那么这种好事,往往都不大可能会出现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风波未息 - 花山 - 卡拉左夫 长秋确实像解克明说的那样,在汪涛等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就到了金陵来。他的到金陵一趟,要干些什么事情,以解克明这种角色,是打听不到的。高层人士嘛,他的保密工作也相对做得好一点,一个小小的卒子接触不得到这样层次的事情。 长秋的来与不来,或者到不到金陵,其实对于云帆来讲,是一件跟他无关的事情。就算他跟八极门,跟洪湖帮的人起过冲突,那又如何呢?按照一般大人物的想法,恐怕不会将云帆这样年轻的人放在眼里的,除非在这些大人物要干些什么勾当的时候,有小人物在前面拦路,这样的情况之下,大人物才会睁开其眼睛,吩咐一声将障碍移开,仅此而已。 不管怎么说,长秋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在江湖这个圈子里,有头面的人,地位总是比起街边的小混混高出好几个档次的,所以于公于私,到了金陵来,他都不可能只为跟某个混混见一面,顺便谈些事情的。 按照大人物的惯常做法,就是这样的,因为关注其人行踪的好事者,便是这种看法。 当长秋的从棋盘山回来,没能完成帮内吩咐下来的任务,他多少有几分失望的。所庆幸的是,不止是洪湖帮人,像八极门,像赤松居,当然还有七子剑派的人,都未能从巨猿的手中抢夺到那部《汉阳经》。 人总是奇怪的动物,当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好,有可能会产生嫉妒的心理,而见到别人过得比自己差,那廉价的同情心就可能会涌现出来。按照这样的逻辑,长秋虽然失望,乃至于有几分沮丧,其实他的内心里,也有一点别的心思。 从棋盘山离开,他没有回去复命,而是将找寻且夺取《汉阳经》的事情交给下属,叫他们守在棋盘山附近,他却带着几个亲随到金陵来,出人意料的是,此人第一站要找的,就是混吃者。 蒋五爷就是金陵城内混吃者的大头目之一,其人手下有百十个小弟,消息灵便,是此间的地头蛇之一。长秋找的,就是他蒋五爷。 虽身为混吃者的头目,大家都知道,他是不用亲自动手,在繁华地带混吃的。他以及他的家人所需,自有他的小弟们“主动”孝敬,这便是做头目的好处,名为混吃者,其实跟在乡下放租的地主差不多,所不同的是,蒋五爷经营的不是肥田沃地,而是金陵城内,属于他们一伙的“地盘”,靠着这些地盘,他们这种无本的生意,只需要一只饭钵加上必要的乞讨语,那么路过的人,自然会带给蒋五爷们,不菲的收入了。 蒋五爷于城内颇有些物业,用现代的话讲,就是此人已经或者差不多完成了他的原始积累,将他的手伸到了别的领域。像蒋五爷这样,靠着底下的小弟混得不错的头目,在金陵城内有好几个,而有蒋五爷的实力,消息灵通,且懂得交好地方的势力,这些年来混得越发水涨船高的,真的屈指可数。这也是长秋副帮主找上他蒋五爷的原因。 如此在混吃者眼里的大人物,但在一般的武林高手看来上不得档次的混吃者头目,居然可以跟洪湖帮副帮主坐在一起,长秋不会感到有**份吗?知情的人会这样想,一点都不出奇,这就好比一个富家地主到贫农的家中做客一样,实在让人感到惊讶。 蒋五爷得到有客人来访的消息时,其实也是很惊讶的,因为他接下来所听到和看到的,是来自洪湖帮的高层。洪湖帮呀,是多么庞大的一个门派,凡是混江湖的人,一般都知道其名字的,虽然洪湖帮未必就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身份超然,可比起大多数的门派,这就是庞然大物,势力实在够大的。 作为地头蛇,蒋五爷有其精明之处,他很懂得自己的作为混吃者头目之一的价值所在,所以战战兢兢地迎来尊贵的客人之后,他屏退左右,亲自接待洪湖帮来人。 “长帮主,您远道而来,来到寒舍,实在让小的蓬荜生辉呀。”不管文化修养如何,该文绉绉的时候,蒋五爷还是可以说出几句半文不白的话来的,这不是表现他高明的时候,而是表示出他好客以及热情的时候。 “呵呵,蒋五爷,幸会幸会。”未坐下来之前,长秋就抱拳,笑道。 “长帮主,您这是要折煞小的呀,什么蒋五爷,在帮主面前,没有蒋五爷的,您若看得起小的,唤小的一声小蒋,小的就……”比起解克明来,此时的蒋五爷才真正表现出何为谄媚,何为将自己摆放在谦卑的位置上。强龙不压地头蛇?见鬼去吧,所谓的地头蛇要在过江龙面前宣示其存在感,那也是要看对象的,像洪湖帮的副帮主,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将自己沉入秦淮河去,蒋五爷是不可以在此人面前谈自己的尊严地位的。 “哈哈哈。”大笑声中,长秋点点头,就坐了下来。 “请。”身为客人,长秋此刻有反客为主的主动。 “长帮主,您请。”蒋五爷虽未弄懂客人的真正来意,但他不敢在此人面前坐着,该有的觉悟,他一点都不会少。 亲自为尊贵的客人上好好茶,蒋五爷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来。这时候他不能主动去问长秋的来意,他得好好听着话,听对方的吩咐,此为示弱,此为尊重客人。 “嗯,”长秋还是满意蒋五爷的态度的,他自然明白洪湖帮在江湖中代表着什么,此趟公干,他有一个目的,其实就是为棋盘山一事做有意义的补救,他必须得在别的门派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他的布置,而到蒋五爷处,并非是自降身份毫无意义的闲逛,他得通过蒋五爷这条地头蛇,做一点有用的准备工作。 “小蒋呀,是这样的,老夫听闻你对于金陵城内所发生过的大小事情,有通透的了解,这次来呢,老夫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希望小蒋你可以给我们提供帮助,若消息有用,老夫亏待不了你的。”长秋淡淡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长帮主您有何吩咐,请吩咐就是了,小的定当使尽全力,为帮主您做好这件事的。”弯着腰,蒋五爷的姿态很低。 “好,老夫就喜欢爽快的人。”上来的茶长秋不会去喝,这或是身份上的考虑,毕竟许多时候大人物对于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或者饮水,根本不会应景般吃一点或者喝一口的,此为必要的姿态,长秋此来只为他的正事。 长秋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张纸,上面像是画有一个人的头像,未展开之前,常人是看不清楚上面的图影的。 “小蒋呀,上面这人不知道你们见过没有,据老夫了解,此人五天之前曾在江宁附近出现过,按照那人的行程,应该是到过金陵的。今天上门来,就是要小蒋你们多加留意,若发现此人的行踪,就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记住,不得靠近此人,以免打草惊蛇,误了我们的事。”后面一句话长秋不禁加重了语气,他带着命令口吻的请求,在他看来,是很自然而然的。身处他这个位置,提一些要求,谁人敢不给面子,不乖乖地帮他们做事呢? 大门派自有大门派的气态。 躬身接过那张图影,蒋五爷忙不迭点头道:“是,长帮主,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让小弟们去查,若此人真的到过金陵,相信不用一顿饭的时间,小的就能够查清楚此人的行藏。”他的话里有他蒋五爷的自信,这不是吹嘘,他蒋五爷之所以能在金陵城内,底层的地盘中占据一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他的弟兄们做事麻利,消息灵通,是最主要的原因。他相信他的兄弟们能为他办好这件小事的。 “好,去吧。”长秋挥挥手,他端坐不动。 “尔文。”待蒋五爷出去,顺便将门关上,长秋先是闭上眼睛,很快他就睁开了,说道:“小刀会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从离开棋盘山之后,那晁康就往北边而去了,属下的人只见到他过了江,他还是单身一人,暂时没有发现其他小刀会的人。”朱尔文答道。 “中途有没有被他发现?”长秋继续问道。 “这个应该不可能,我们的人在安全的距离之外监视着,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想了想,朱尔文将他的所得反馈出来。 “嗯,叫我们的人撤回来,不必跟下去了。”长秋做了个决定。 “是,副帮主。” 与此同时,赤松居的明清道长接到一封信,某个熟人约了他师兄弟到城外的一家农庄去,这莫名的来信,叫昨晚差点上船喝花酒的两位道士惊讶,从棋盘山下来,他们的行藏虽未刻意隐藏,有心人只要用心去打听,还是可以将他们所在找出来的,而对方选在了这个日子找他们谈事情,其实出乎他们的意料,怎么棋盘山一事未冷却下来之前,对方却没有跟他们谈呢?他们有些不解。 看过来信,明清将之送到自家师弟的手,说道:“师弟,你看看。” “好。”心中的不解,在看完信之后,并没有散开,明净眉头一皱,说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他同样搞不清对方的意图。 “按理来说,那一次相互之间的合作,已经是完成了的,虽然大家都没有得手。”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着步,明清沉思着:“更何况,按照我们往日的交情,他们怎么笃定咱们一定会赴约?”因为信上面笃定的语气,很有赤松居的两位道长一定会上门的判定,这样对方主动,而自己被动的感觉,叫明清有点不爽。 “那师兄,咱们去不去?”明净拿不定主意,拿主意的人一般都是明清师兄,他需要师兄的回答。 在房间内踱着步,约半盏茶的功夫后,明清说道:“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射箭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拉动手里的长弓,将上面去掉了箭头的弓箭射了出去。这还是在别院,小巧有余,但空间不够空旷之地,其实用来练习射箭,练习膂力,是不大合适的。大家都知道,弓箭需要经过一定距离的“考验”,才可以发挥出箭的威力。云帆不以为意,因为他只是一个初学者,从练习木珠子转到弓箭上面去,在他而言,只是一种尝试,他要找寻到当年用弹弓射小鸟时的快乐。 他的这种尝试,没能帮助他找到那一份快乐。因为他长大了,再想回到过去,虽说转换了空间,似乎连时间都“倒流”了,而那支没有箭头的箭飞出去击打在院子的墙壁上面时,他就知道,他的尝试是失败的。 但云帆没有如何沮丧。有些事情他已经懂得,虽然找不到那种快乐,他却能从如此“失败”中,获得通过木珠子而来的精准度。看吧,那墙壁上面,不是被钉住了一片黄叶吗?这是云帆在落叶飘荡在空中时,特意瞄准过的。 云帆过去看看自己的成果,他嘿然一笑,似乎在某部电影里,他曾见到过这样的镜头,电影里的主角如此了得,今天看来,自己也能做到,所以,此举可凭空给自己增添一些自信心。这会不会有几分阿Q精神?摇摇头,他跳起来将弓箭拔了下来。那一片黄叶被他轻轻放过。 他再次回到原地,呼吸一口气之后,将弓箭搭在弓弦上,似瞄准又似没有瞄准,这时候的天上没有飘荡黄叶,也或许是云帆的眼里没有黄叶。 忽的云帆将弓弦拉到一定的弧度,接而手上一松,箭体再次离弦飞了出去,所击中的,刚好是那处旧痕。 “小师弟,不错嘛。”一边的大师兄说道,他刚才就在旁边,对于云帆第一次连带黄叶攻击的行为,有些视而不见,直到云帆第二次将弓箭射到同一个地方,这才表示出作为大师兄的一点赞赏。 “一般一般。”云帆刚要再次上前将弓箭取回来,开始他的第三次射击,没想到同样在旁边的二师兄飞快上去,将弓箭摘到手里。 “师弟,好生厉害呀,要不你教教我?”胡铨笑道。 “来,二师兄,我来再给你示范一次。”他从胡铨手里接过弓箭,一把搭在弦上,好为人师的样子,从他的身上露出了一点老成的意态来。 “好,我认真看。”胡铨一本正经。 “嘿嘿,二师兄你不老实呀。”云帆将弓箭放下,他想起了些什么来,是的,二师兄与大师兄他们不是在山上时,有过且熟习了类似的练习吗?云帆发现他差点上了二师兄的当。看来外表上长得老实的胡铨,也有捉弄人的时候,云帆是这样想的。 “不,不,不,师弟你误会了。”二师兄忙解释着道:“我说的是你刚才射箭时,将那片黄叶一起钉在墙上,这是怎么做到的?” “哦,这样呀,呵呵,这个是运气而已。”云帆的感觉错误,也忙扳过来解释一下。刚才的精准度,真的只是运气吗?说成运气,是云帆的一种谦虚,因为他的对于射击的技巧,还处于摸索阶段,尚做不到心到眼到手到这样的程度。 “小师弟,你看看,二师弟也学会了开玩笑,这样的进步不小嘛。”田鹏飞将胡铨的这种要向云帆学习的话,看成是开玩笑,顿时让老实的二师兄脸上一红,后者辩解道:“师兄,不是的,是师弟发现小师弟刚才这一手,真有可取之处。”二师兄不愿意承认自己落入开玩笑的境地,他的对于说出来的话,还是一贯的认真嘛,真不会是什么玩笑话的。 “哈哈,大师兄,你不厚道呀。”云帆有所指,他指的是田鹏飞故意颠倒胡铨的话,刚才的解释,实在有几分牵强的。 “有吗?”大师兄认真说道。 “嗖”,云帆将手里的箭射了出去,这次没能命中刚才的旧痕。 “二师兄,看清楚了没?其实师弟的技艺,离纯熟还差得远呢。”云帆说道。 胡铨摸着脑袋,在一边憨笑着,他很明白自己刚刚被师兄弟们耍了一下,这样的一耍,在二师兄看来,是增加师兄弟之间感情的一种手段,他并没有被戏弄的感觉,因为他隐隐发现,如此该放松时,便谈一些轻松些的话题,达到调整情绪的目的,这或许也是适应山下世界的一种有效的手段。 弓箭在云帆手上射出去又摘了回来,如此持续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云帆发现他的手臂隐隐有些酸痛,这是一种错觉。吞下金丹的他,体力早就比这个世界,和前一个世界的那个“他”,强大了许多倍,区区一个时辰的练习,根本不会让他感到疲倦的。 一个时辰的收获,云帆没有大幅度地将射击的纯熟度提升,这不是玩游戏,种种的进步需要简单到靠数目字来反映。真实的世界,以及真实的人,真实的练习,就算他曾经吞下过金丹,起点比许多人都要高,但必须要历经的过程,是不能一步跨过的。他仍需要付出汗水,付出更多的汗水。 一个天才有他成才的省力之处,一个地才也有他成长的省力处,一个人才呢?同样如此的。但无论是天才、地才还是人才,到成年之期将自身内在的财富转换成真正的财富,皆离不开个人的努力的。 云帆或只能算是一个人才的样板罢。 天气不好也不坏的下午,细心人发现,城里面的空气有些许的异常,异常在什么地方,这样敏感而细心的人又发现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原因。 金陵城内的空气既是浑浊的,也是清新的。浑浊在什么地方,而清新又在什么地方,这得是一件见仁见智的事。就如有人习惯了咸鱼的味道,有人极度不适应这种味道一样,当一个人在熟悉了的地方,在他的生活生存了若干个年头的地方,那么就算此地的空气真如外地人所看到那样,并不清纯,但在这个人看来,熟悉的风景,熟悉的空气才是最叫他舒服的,换到一个山清水秀之地,或者直接跳入世外桃源去,恐怕此人不一定能够适应过来的。 人的适应性,不分国界,也不分时空,就如云帆的前一个世界里,那些习惯了城中生活,习惯了市井味道的人,当回到他的家乡,彼处山清水秀,彼处极其适合养生,但一时的不适应,或者长期的不适应的存在,是既真实而难以逃避的。 云帆几人花了几天的时间,将金陵城内的空气熟习一遍。不过,他们的呼出胸腔内的“废气”时,再吸入这里既浑浊,也清新的味道,如市井的百态看不尽那样,所谓的熟习,在后生看来,并非只是个人的主动去适应,就万事大吉的事情。 人要去适应,也要讲究一些技巧的。云帆三人,一开始,直到现在,在所谓的技巧性上面,根本就没有如何去关注。 这既是他们的年轻之处,也是他们的豁达之处。有时候这种豁达,比起那些来自有心人总结的经验,要有效一百倍。 这算是他们的幸运之处吗? 云帆不自觉,他的师兄们同样不会以为,靠运气就能适应山下世界,可推动他们的进步。 天才住的高,地才住的低,而人才在中间,他需要脚踏实地。云帆沏一壶茶,跟他的师兄们一起,喝几杯便对付了好一段的时间。沙漏算法有若干克,而钟表刻画的话,大概少不了半个钟头的。 半个钟头可以做些什么? 可以做一餐饭,可以打一通拳,可以做一个简短的梦,更可以胸口碎十多块大石。 明清明净道长就花了半个钟时间,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去。这是在城南,需要出城,需要过那条比较宽广的护城河,更需要沿着大路走一阵子,之后转入小道,来到某间农庄。 他们没有步行,他们骑在了驴子上,这是他们的代步工具,就如云帆三人的马匹一样。 明清刚要上前去敲一下门,因为他们的到来,好像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暗哨—若这处安静之地布下了暗哨的话。 门像是自动打开的,其实不然,因为门开处,走出一个明清跟明净都不陌生的人。 “咱们又见面了,两位道长。”出来的人面带笑意,他像是算准了明清和明净就在这时候上门的样子,因为笑意之中,他脸上还存有不经意之间,溢出来的自信。 “呵呵,第四先生,几天不见,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相见。这是缘分呀。”明清热情的上前去,对方有笑意,他同样回以善意的笑容。 “对,缘分,就是缘分。两位道长,里面请。”门已经打开,站在门外就可以看清里面的一切,这不是什么鸿门宴,这只是一次善意的邀请,第四先生一个手势之下,真的将明清、明净请了进去,刚刚还分布在某些位置的暗哨们,才难得露了露行迹,如被微风压了压的小草那般,这些暗哨很快又隐藏起来,此处清净的农庄,再次恢复它平静的一面。 第三百一十六章 马背上的沉思 - 花山 - 卡拉左夫 午后赵文通来到别院,这是他连日忙碌之后得来的空闲。作为一个军人,赵文通从北边回来,有一段时间的休整,但回到金陵的休整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去做。这几天他就进出某处营地,做一些工作上的交接,因为年后他可能还得到北边去,这既是赵家的荣光之所在,也是他赵文通的责任。 将云帆三人晾在一边,赵文通颇感过意不去。从那一天的跟云帆切磋之后,他就对这个自家妹妹的朋友产生兴趣,经过接触,他觉得云帆这人不错。像云帆这样的少年,算得上是出色的。 所以他存有好感,得空之后便过来要再次带云帆等到城中或者城外走走,尽一尽地主之谊,这也是所有带有热情的主人,当招呼客人时的普遍做法。 云帆三人刚刚靠着茶水对付了半个钟,赵文通就进来了。 “两位道长,云帆兄弟,真对不住了,这几天有些忙,有怠慢之处,请包涵一下呀。”赵文通抱拳说道。 云帆三人都站了起来,大师兄说道:“赵兄弟,别这样说,我们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怠慢呢。况且,住在此地,还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一层需要再次感谢才是。” “哈哈,你们是子芋的朋友,也是我赵文通的朋友,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赵文通有其豪爽的一面。 “请。” “请。” 落座之后,又是一通的闲聊,赵文通提出这样的下午,出城去骑骑马,呼吸一下郊外的空气,包括云帆在内对于这个建议是赞成的,所以他们起身,出门,由赵文通带着,到城南的某个马场去,便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赵大哥,这座牧场有多远?”路上云帆知道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带有官方的色彩,用后世的话讲,便是带有公有制成分的企业,他对于这种尚未到过的地方,也有几分好奇的。 “大概离城有二十多里吧。”赵文通回道,他们骑在马上,并没有如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那样,出行靠马车。马背之上,才可以显示出一点男人的气概,尽管,在人多的地方,策马不能疾驰。 “哦”了一声,云帆还是忍不住转而问了一句“子芋兄弟最近是不是很忙?” 前面的赵文通扭头过来,看了云帆一眼,才笑道:“子芋她最近需要做点事情,走不开。过几天罢,过几天她就能出来了。” 云帆自不知道赵文通嘴里的子芋,叫“她”,而不是“他”的,这就是相同字音,不同意思之汉字丰富特性。一般人的谈话,这样的小节,断不可能会边说边解释的。更何况,赵文通也知道在云帆面前,自己妹妹所扮演的,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如假包换的女孩。这并非他的有心隐瞒呀,听,刚刚赵文通不是用了一个“她”吗? 这一个小节,不会如竹节一样,藏有甘甜的竹水。田鹏飞跟赵文通是并排的,后面一点才是云帆和他的二师兄胡铨。当几人出了城,来到城南的大路上,会时不时地跟迎面而来的入城者相遇,这样的相遇只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错身而过,不会如遇到一个熟人时候,打一声招呼,聊上几句,在途中的停留,没有故事中那么常见。 这是路上的平淡之所在,这也是许多时候或快或慢的行路,见一些自然的风景,加上人面,但始终是平和的缘由所在。 一个人的行路是孤单的,不久之后云帆几人遇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家。此人单身而行,他骑着一匹瘦马,迎着一点来自北边来自江边的风,正坚定而有力的往着那座城门而去。 这是路人罢,所以看了两眼之后,云帆没有继续关注下去。他们跟此老者擦肩而过,没有擦出任何的火花。待得走出了十多丈远的路,精神不错的云帆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连忙扭头往回看,当他将目光放到老人的背后,从老人处得到了一点有几分眼熟的东西。 是云帆以前曾经见过此人,而此人此时出现,是经过装扮,使云帆一时想不起来当时的细节?这样扭头看一眼后方的人,同时骑着马跟着大师兄的脚步,慢慢将速度提起来的云帆,终究不能从貌似熟悉的背影处,寻觅出熟悉的东西来。 他继而回过头去,要努力将脑海中的这种疑惑去掉。兴许是自己的一种错觉罢。因为老头子是老人,老道士师伯也是老人,他所熟悉的一些人,有正在身边的,例如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有远在章州的,在花山上的。是不是自己在这段离家的日子里,除去隐藏得比较深的,思念那个世界的人事的乡愁以外,还有一些在浅层上面的,对这个世界家人的想念呢? 游子在外,不止是家中人担忧,就连游子本身,也是会对于家中的人生出相应的思念的。金陵跟章州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但站在高楼,看不见南边的自己的家,坐在马背上,也不可能给座下马一鞭子就能让它驮着自己跳回家门前。 云帆还是一个有些老的,同时年轻的少年,所以他有这种对家的想念,是一点都不出奇的。 他曾经是多愁善感的人,他现下也不缺情感丰富时,爱做一点离地的幻想之梦。刀剑在腰,刀剑在手上,一大沓江湖的纸,上面所绘画着的,是一个少年,跟他的两位师兄,以及路上认识的某几个人的尚未丰满、需一页一页添加进去的图像合集。 马背上的他暂时停止说话,他既在聆听,也在思考。如果说当日他的醒来便身处破庙,是第二次生命篇章的开端,是新的一页的翻阅,那么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适应,这几个月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小事情的点滴,稍微回味的话,那这一个下午的出城,或可以算是第十页以后的绘刻罢。 中间的八九页纸上面,已绘画出了一点属于年轻人的活泼的色彩,向上的气态。说书人江先生的那个故事里,王真人之打虎颇吸引一部分人的追听,但云帆自以为,自己的修炼,尚未到达单身斗角虎的水平。 他上过山,也从山上下来这不假,可他只是吞吃了金丹,一切的对于他来讲,要追求向上之道的努力,才刚刚开始。进步虽有,其实不大,他一拳挥出,可以洞穿坚固的木桌面,可击打在石头上面呢?断做不到如断人大刀那样,将石头砸出一个洞来的。 抬眼看看小师弟在马上沉默着,他在想着些什么,胡铨自看不出来。云帆没有注意前方时,二师兄看见了前面有十多人过来,这些人皆是骑马者,如此大道,十多匹马即将走在一起,再擦身而过,二师兄知道云帆可能在沉思着什么,也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思考,因为大路之上,跟这些人相遇,该注意的避让,就在眼前了。 “师弟,那边来人了。”二师兄提醒道。 听到此话,大师兄也回过头来,笑说一句“小师弟,快看,那边好像有我们的熟人。” 又是熟人?天地之大,熟人怎么就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专门跟自己几人遇上。云帆忙从他的思考中抽身出来,这样的抽身而出,显得干脆,他接而顺着师兄们所说的前方,探了一眼。 前面领头的人,云帆不认识,他的目光在那十多号人里面扫过,真的如大师兄所言,里面有熟面孔,那不是跑马山的胡磊吗?此人的出现,加上跟他一起的那些人的装扮,云帆几乎可以判断,这都是些江湖人了。 对于胡磊,他好像听说过此人来自跑马山,再从王朗处听到,此人的铁拳威力不小。跟他真正的接触,是没有的,所以说是熟人,严格意义上讲,算不上。 胡磊曾在棋盘山受了伤,怎么不长的日子之后,就出现在此呢?云帆几人不明了此人的出现在此地,有什么目的,他们不会特意去打听。当两伙人相遇,云帆没有主动去打招呼,而胡磊留意了云帆几人一眼,他似乎张张嘴巴,想说一句什么话,最后却没有讲出来。于是两伙人错身离开,出城的出城,入城的自加了一鞭子,对着城门而去。 “云帆兄弟,刚才那些人你们认识?”赵文通问道。 “有一个在南边时见过一面。”云帆顿了顿,续道:“刚才那单手执缰绳之人叫胡磊,听说来自西边的跑马山。” “对,此人也是到过棋盘山去的,所以我们见过一面。”对于棋盘山上的事情,那一天跟赵子芋一起的时候,云帆曾经提起过,无论是云帆还是大师兄等,都没有如何详细去说,因此细节方面,赵文通是不知晓的,大师兄此时的补充一句,说明他们跟刚才的人,连泛泛之交也算不上的。 “看来都是江湖人嘛。”赵文通判断道。 “嗯,赵大哥,这些江湖人赶到金陵来,看来这阵子会有什么事发生的,此天子脚下,应该不会任由这些人乱起来吧?”云帆问道,他以为凭着那些训练中的衙役,对付棋盘山上的好汉们,是有难度的,反正在他的心里,以为自己虽不害怕那些穿制服的人,可对这些人多一点了解,是有好处的,因此想听听赵文通的回应。 “对这些人的行事,我知道的不多,但就凭这些江湖人,对上军中的兵士,未见得能讨得了什么好处。”想了想,赵文通回道。 兵士是上战场杀敌的,讲究的是团体的力量,这一点跟江湖人的单打独斗是不一样的,所以就算单体的战斗力不如武林高手,可兵士人多,团结起来的话,力量总是巨大的。因此,赵文通此言,是很有道理的。这也是云帆曾经想过的问题,人说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应该是这个道理。 云帆点头认同,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万箭齐发这个镜头,此沙场拼杀的热血画面,来自于电影加工,在真实的经历里,云帆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 沙场呀,在这个世界里,似乎离云帆不远,他的江湖梦,有将沙场增添进去的可能。所谓的男儿带吴钩,便是于沙场上杀敌,建立一番功业,这令男孩子们热血沸腾的画面,被他轻轻地摇了上来。身边的赵文通便是刚从边疆回返,应该跟匈奴人对战过的,年轻人罢。想到这里,云帆看了前面的赵文通一眼,但在此人的身上,他暂时没能见到身经百战的将军之态。 赵文通还年轻,云帆自己又何尝不是更加的年轻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杨家马场 - 花山 - 卡拉左夫 杨家马场就在金陵城南二十多里外的一个山谷里面,说马场而不是牧场,因为杨家的马场比起北边的,那些草原上的牧场,相去有比较大的距离,规模上面看,是不能称之为牧场的,只能用马场命名之。 在外人看来,杨家马场是某个家族的私有品,其实不然。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杨家马场跟官府的联系是密切的,这个马场时常会接一些来自官方的驯养任务。譬如配种,这个占地不是非常广的马场,亦是要为官面上提供优质的良马的。 关于杨家马场更深层次的东西,云帆跟他的两位师兄自然不知道,因为跟他们一起的赵文通没有对他们说。赵文通只是稍微提了提马场的规模,就一笔带过。 这是云帆路上时所得,他们几人花费一些时间从城中出来,再走上大路,不久之后转入小道,在赵文通的带领之下,入了眼前这座马场。刚刚入来的时候,云帆见到路边有一块标有名号的石头,没有看错的话,上面所刻,正是“杨家马场”四个字。 刻字的石头,便是招牌,只是这块招牌,是摆在地上而已。 云帆三人的马经过了北上的一段路程的考验,已经证明,这几匹马不是吃不了苦的马,特别是云帆从宁城带回来的那匹,看上去不起眼,但它的脚程不慢,而且耐性足够。大师兄和二师兄的马呢?同样有它们的特点。 云帆自认不是识马之人,就算一匹真正的千里马摆在他的面前,他也不大可能认得出来。相马的人,就算是伯乐,也有漏眼的时候,将千里马看做是劣马,所以云帆一点都不为自己这样的不足,感到自卑。他和他的师兄们只带着游乐的心思到来,一切皆有赵文通赵大哥为他们安排。 “杨伯伯,今日又来您这里叨扰啦。”入了马场之后,赵文通率先下马,因为在他们前面,有一个中年人候等着,他们入来之时,此人就等在那边了。 到了人家的地头,云帆三人自然也要下马。中年人迎上两步,笑道:“哈哈,前几天听说贤侄从北边回来,老头本想入城见一见你们的,只是抽身不开。听说今日你要来,我家那小子差点高兴坏了,好几个月不见了,贤侄越发有赵大哥的风范呀。” “杨伯伯,您过奖了。这是我的几位朋友,这就给您介绍一下。”赵文通指着身边的两位道士,和一少年,简短地介绍一番,那中年人听后便将来人打量一两眼,这才点头说道:“嗯,果然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呀。在下杨乃武,是此间的场主,这是犬儿,小飞,你们年轻人也认识一下。” 凭一眼两眼的观察,就算是老辣的人,也不可能将云帆等人的底看穿的。也许是谬赞的话,也许是客套的话,云帆没有将杨乃武那句“年轻有为、后生可畏”放在心上,他跟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唤过一声“杨先生”之后,杨乃武的儿子就接着打了一声招呼。比起赵文通这个他熟悉而崇拜的人,云帆三人于这个少年而言是陌生的,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来,这一点不算冷淡,云帆三人不以为意。 宾主几人很快入了某家木屋,坐下来一顿客套的饮茶之后,赵文通看看时间不早,便提出带云帆他们到处走走,领路之人就是杨乃武的儿子杨飞了。 “嗯,文通你们年轻人一起,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小飞说就是了。”杨乃武对着离席出去的赵文通说道。 “好的,杨伯伯,我们到处走走就行了,您不用管我们的。” “爹,您放心好了,赵大哥跟两位道长,还有这位大哥,由孩儿来招呼就可以的。”杨飞脸上有几分兴奋,毕竟赵文通从北边回来,没过几天就到自家的马场来,身为赵大哥的跟班,他很有些话要跟赵文通说一说,认识新朋友,却不大能叫他心下兴致高涨的。 “好,你们去吧。”将几人送出门,杨乃武捋捋他的胡子,天色不晚也不早,天气不好也不坏,这算是一个适合骑马的下午,客套过后,他也要忙他的事情。 杨飞的年纪不大,按照云帆的估算,应该比自己还要小的,这是一种直觉,许多时候这样的直觉判断,离事实非常近,或直接称之为事实,也是不为过的。 杨飞带着几人走出几步路,便开始介绍起自家的马场来:“二位道长,还有这位大哥,这边是马场的马厩,有一部分的马就养在里面,而马场内其他的马,却是散养的,你们看,山谷里面,有低矮不等的山头,我们的马就在里面。”显然,虽然来了自己熟悉而崇拜的赵文通,杨飞的家教还是不错的,因为他懂得第一时间给客人介绍马场的概况,而不是只顾着跟赵文通说话,冷落了客人,因为这番话,正常的人都知道不会是跟赵文通说的,凭着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赵文通根本不需要杨飞作如此的解说。 “嗯,怪不得进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什么马呢。”云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来,因为他们入来,且很快就见到此间的场主杨乃武,中间的一段路,他是有留意过场中的情况的。出乎他的意料,入屋喝茶之前,他只见到那散落的建筑物,而没有见到大群大群的马匹。 杨家马场的“小”,也是相对于大草原那些大牧场而言的,在金陵地面上讲,这样的马场,称之为大,是一点都不过分的。若小小的一个场子,就有能力承担起来自官方的一些任务,以官方的需求来看,这并非是最合适的。 马儿需要奔跑,只有在奔跑中,健康成长,且同时训练起来,这是最基本的要素,那么,对应的场地必定不会太小的。 “对,马儿就应该养在够大的地方。”大师兄接而说道,他也趁着走路的时候,打量起附近的情况,木屋子,马厩,以及山谷内的,稍微远一点地方的悠闲吃着草的马,也在他的关注之内。 “二位道长,云帆兄弟,此间马场有不少的好马,你们若看上那一匹的话,就送给你们如何?”赵文通提议道。 “对呀,若道长们喜欢,就牵几匹走。这里别的不多,就好马不少的。”杨飞亦跟着说道,见面礼一项,在这个少年心中,早已存有其概念了,他似乎发现,赵大哥对于云帆三人,比较看重,这样的好感不小,使得他觉得应该要表示一下,这不算客套。 “好意心领了,就我们来时所骑的马,对付区区的路程已经足够了。”田鹏飞婉拒道。 “对的,赵大哥,那几匹马看起来不怎么样,其实脚力还是不错的,就像大师兄所言应付我们的脚程,绰绰有余了。”云帆亦不愿无缘无故就接受别人的礼物,这是一种处事的分寸,所以二师兄同样也点头,表示他跟他的师兄师弟一样,不会轻易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那,就听道长你们的吧,反正到时候若你们想换一匹马的话,跟我说就是了。”赵文通说道,“小飞,这样走进去有些远,你让人拉几匹马过来,咱们骑马进去。”他指指山谷的内面,从此处看上去不远的距离,其实是不近的,若靠着双脚走进去的话,恐怕到天黑都未必能逛得了杨家马场,骑马观马,像是马场牧场的一种惯例。 赵文通这一提醒,杨飞就唤过一个仆人,吩咐下去之后,很快此人就牵了五匹马过来。 马儿神骏,至少从卖相上看,比云帆从宁城这个小地方购得的那匹马,要高大且精神许多。已经配好的马鞍静静安放在马背之上,见到陌生人,这几匹驯熟了的马皆打了个响鼻,无论离得近不近,这样响鼻之后的一口气,却不能如平常那样,喷在骑马人的脸上,因为缰绳还在马场仆人的手上,云帆三人都在这种气体的“攻击”范围之外。 “云帆兄弟,你们觉得这几匹马如何?”赵文通问道。 “够高大,而且够精神。”云帆答道,“大师兄你们觉得呢?” “嗯,马的风貌不错。”田鹏飞说的是“风貌”,很有拟人化的味道,将“风貌”用在马儿身上,或有些不大贴切罢—若“风貌”的意思是按照后世的观点来理解的话。 高大,精神或者风貌,都只是外表上看来如此的,一匹马的耐力、爆发力如何,能不能胜任载人驮物,或者战场上杀敌的任务,还需要看它的实际表现。马亦如人,有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是禁不起长途考验的。听了两人的回答,作为自小就跟马匹打交道的人,杨飞暗暗点头,看来这几人识马的眼光,还算可以。虽然,或许一个词汇充足的孩子,都能背出这种简单的话。 “来,小飞你带路。”顺手牵过一匹马,赵文通翻身就上去了,“两位道长,云帆兄弟,上马喽。” 大师兄随意牵来马儿,二师兄也随意牵来马儿,云帆选的,是剩下的那匹,看上去跟前面几人所取,差别不大。一手扯住绳子,一脚踏入马镫,他已可以娴熟上去。 几人上马,或口喊一声“驾!”,或只是轻轻夹着马腹,更或者是给马儿屁股力度不大的一巴掌,如开了油门的车,五匹马皆往前,往着山谷内部而去。 第三百一十八掌 追逐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骑的是白马,上马之后,他想到了那个烂大街的词:白马王子。是的,这匹马足够俊美,若马儿可以用俊美来形容的话。而他自己呢?长得一般,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从破庙时的瘦弱,转为现时的身上长肉,开始强壮起来。几个月的时间,他的身高也有变化的,这便是冯盼盼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云帆来的主要原因。可他以为,自己骑着白马,但自己装不了王子,他经历过**丝阶段,正身处富二代的位置,这跟王子是两种不同的风格,而且,他也没有装王子的想法。 座下马听话,它在一开始的不适应中,当云帆稳住重心,且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脖子,稍显不温顺的白马,就这样安静下来,它听话往前。如果云帆要它往后的话,想必此马也会照样去做的。 云帆并没有使出什么技巧,也没有将体内的金丹之力施加到白马身上,如何解释一匹稍微有点脾气的马,在陌生客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温顺呢?恐怕只能用莫名其妙来解释,因为云帆不懂马,他只是一个学会骑马,还不到半年时间的少年罢。 山谷口如一只口袋,两边是不高的山,上面长着些草木,冬天里看上去是不显茂密的,而且,金陵郊外的这个马场,亦见不到花儿,此为季节使然,若是春天,江南之地,想来是不缺野花野草,刺破空气,长出春意来的。 几人入了山谷的口袋,眼前所见,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因为看上去不大起眼的马场,里面的空间够大,里面的马儿,数量不少。 “两位道长,云帆兄弟,怎么样?”来到一个“新”的地方,赵文通停马问道。 “比我们所想,要大很多。”田鹏飞答道。 “对,我也没有想过,这里有这么大。”云帆运转目力,他的目光放到了最远处,在心中大略估计,口袋里的此处天地,应该有几公里长的,这还不算,他的目光所及,被远处的小山包阻挡住,可以想象,山包那边也应该是属于马场的,所以他初步的对于杨家马场之大,有一个概念,便是马场不会比乡下的那些果园,那些占地面积数百公顷计的园区要小。 “是呀,我们马场,若不够大的话,是养不了这么多马的。”杨飞在一边介绍道:“两位道长,云帆大哥,你们看,那边我们的马,平时都是不会安放马鞍之类的,这算是散养,在驯养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去除马儿的一些野性。” “保持住马儿的野性,这是为何呢?”久未出声的二师兄问道。 “这个嘛,”先是看了赵文通一眼,杨飞才回答道:“保持马儿的野性,是考虑到他们的爆发力,若驯养地太彻底的话,马儿的一些特性或许就会消失,这一点,文通大哥也是知晓的。” “呵呵,我这个大老粗,不懂不懂。”马背上的赵文通忙摇头说道,“只不过是在营地时,跟马儿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曾听那些老人提起过罢了。” “是不是就像那匹马那样,给一个空间让它自由生长?”云帆忽而指着稍远处的,看上去野性十足的黑色之马,说道。 几人皆将目光放到那匹黑马身上,只见此时的马儿如一个得了玩具的孩子,蹦跶在它的伙伴们中间,其活跃跳动的样子,真只是一个野性十足的孩子嘛。 “自由这个词,说的不错。”赵文通不是大老粗,他敏锐的发现云帆话里有价值的地方,便是那一个“自由生长”,这话听起来未免通俗,其实通俗的词语里面,也有它的文雅之处,这是文化修养不错的赵文通,在军营时候,从那些真正的大老粗身上,见到过的。虽然云帆此时,没有一点讲粗口的粗糙。 话是夸赞,至于夸赞什么,当事人自然知道。云帆的脸没有红,他不会以为区区一个“自由”,就表现出他自己的全部出色来。 “赵大哥,这个是我在乡下时,听别人讲过的。养马跟养其他的动物,其实也有比较类近的地方。”云帆谦虚道。 “哦,愿闻其详。”杨飞来了兴趣。 “这个,”云帆脸有难色,他之所以发半通的议论,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些什么,他的出色,需要内敛,不断的内敛,直到内部的满溢,接而将之倒掉,重新来过。这不是他的不自信一面,这只是一个低调的人,一个低调的穿越者慢慢成长时的一种性格上的命定。 “小师弟,怎么了?”大师兄关切问道,他还以为自家的师弟身体上不舒服了呢。 “那一次我刚好听了前面的话,后面因为内急,没有听下去,所以。”云帆苦笑一下:“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喽,讲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养马方面,我看还是杨飞兄弟是最在行的。”他将皮球轻轻地放下。 这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至少对于那个“自由生长”有几分期待的人来说,是这样的。只不过习惯了自家师弟有时候的藏拙,田鹏飞和胡铨没有觉得十分惊讶,在他们眼里,有时候的保守,或是师弟的缺点,也可以算是优点。 修道需要一往无前,但在追求的路途之上,一味使出强硬的手段,跟强硬的物事碰撞,那也是不可取的。所以必要的低调,藏拙,或有其必要。田鹏飞不知道这样的缺点,是好是坏,因为他跟他的师弟们,正处于学习的阶段。 “这样呀,那云帆兄弟你下次可得忍一忍喽。”赵文通开玩笑道。 “一定一定。”云帆“嘿然”一笑。 风不是微微地吹,于是青草变黄,甚至有暂时枯萎了的,来到山谷内的这几个后生没能从空气中,嗅到新鲜而清香的青草味,可马粪随意排在地上,所积聚起来的那种骚味,在这样冬日的下午,几人还是可以闻到的。 杨飞自然熟悉且习惯了这种味道,长在武将之家的赵文通也不会对这种味道排斥。山上下来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亦不会对这样细节上面的物事,生出厌恶之意。云帆用力的将目光探询于远处,同时不经意呼吸了好几口这里的不同于金陵城内的空气,他发现自己有一两分的不自然。 是的,就是不自然。吃羊肉时,他便受不了羊肉的骚味,如果没有去掉骚味的佐料在,几乎难以下咽,他不喜纯正的羊肉骚味。马儿呢?自也是四蹄动物,云帆没有吃过马肉,可此处马场的粪便,分明带有它独特的色彩,当这样的色彩转为可以用鼻子嗅出来的味道之时,那么,就算它不是羊肉的那种骚味,也远比水牛黄牛之粪便,要浓烈得多。 这不是喝酒时候,跟品评酒之醇厚的浓烈,风牛马不相及。如果没有风,云帆几乎要怀疑,当自己触发了这**粪的味道,自己还能保持住自然的表情,而不是躲到一边去,先度过那适应阶段再说吗? 说起来有些长,也有些矫情,反正云帆不是什么娇气的人,他也不是对于马粪的味道过敏。有这样的反应,只是初来马场,由单体成了数量够多的群体的马儿之发酵出来的,杨家马场之风味,很表面上的一种感官认识,叫自己生出不大适应的感觉来罢了。 他自觉地将呼吸放松下来,这种程度的放松,使得他不会大口吸气,大口吐气。 “许久没有在这样的地方追赶马儿了,今日不如放开马蹄,尽一尽兴,两位道长,你们觉得如何?”赵文通提议道,他的带云帆几人来杨家马场,除了陪云帆几人散散心之外,更有在马背之上挥洒出汗水的这个目的,在路上时,赵文通就跟田鹏飞说过,只是那时候云帆沉入思考,没有听见。 “我们无所谓的,文通兄弟想尽兴,我们就在旁边学习学习喽。”田鹏飞说道,“师弟,你要不要一起来?”他之所问,是胡铨,因为加起来,二师兄的学会骑马,还不如云帆的时间长。今日要追赶奔跑的马儿,若技术不够纯熟,大师兄以为停在一边做观众,是较好的选择。 “我呀?”胡铨想了想,“应该问题不大。”憨厚之人的自信,来自修道者这样的身份,他的在马背之上,可以保持住足够的平衡性,不虞自己会在高速的奔跑中,跌落下来。 “小师弟,你呢?”大师兄继续问道。 “可以。”云帆已经发现,在马场之内,要找出一处没有马儿味道的地方,是很难的。与其躲在一边,倒不如在高速的追赶中适应适应。这是他的不同于前一个世界宅男的一种变化。所谓的高速追赶,是因为赵文通话里的“追赶”,若速度不够快,那如何赶得上野性子十足的那些黑马白马黄马灰马呢? 这是在驮着一人的情况下,要赶上那些几乎是散养的马儿。 “好,那就从云帆兄弟刚才见到的那匹黑马开始。”手里的鞭子一扬,马上的赵文通化身为一个待命中的骑士。 一声大笑之后,前面的马如离弦的箭那样飞了出去,云帆刚刚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正常的程度,他就发现,包括自己两位师兄在内的前面几人,已经远离了这个刚刚还停留住的地方。 前面有许多的马,前面有那活泼的黑马,在云帆的眼里,更多了三三两两,种在地上的马粪。 “驾!”云帆一夹马腹,他吸入了足量的氧气,吸入了足量的杨家马场的味道。 “师弟,快赶上来。”头也没回的大师兄催促一句,他也笑了起来。 “好!”云帆稳定着重心,他的声音在无形之中,加大了三两分。 稳定性不错的二师兄居然敢在马儿飞窜的同时,扭头望了云帆一眼,他的眼神中,有代表牵引力的鼓励。 “师弟,跟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文通跟杨飞也回过头来看了看后面,他们的马正跑在最前,理所当然的,他们想通过自己的追逐,带动后面几位客人的追逐。 第三百一十九掌 驯马 - 花山 - 卡拉左夫 黑马在它的活泼之中,也很醒觉。来自同伴的追赶,目标正是自己,它很快就发现了。此黑马没有丝毫的慌张,它似乎有过这样被追赶的经历。于是后面人马飞过来,暂时放下脚下的玩乐,黑马长嘶一声,人立之后,便往着某个方向,突突地窜了出去。 黑马跑开,它身边的那些马也因了云帆数人的到来,四处乱窜。如此数量马蹄的“塔塔”声,可以震动地面,如一道数米高的大潮那样,往着四周散发而去。 “追!”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自黑马“逃窜”,年轻人的激情便燃烧起来了。 黑马跑得很快,云帆的白马跑得也不慢,他已经跟上了大师兄们的脚步,几人散乱开来,并不是都以黑马为目标的。马场中的这种追赶,许多时候都是以某只马为目标,个人在自己的坐骑上,要在这种追逐中驯服马儿,首要的便是赶上那匹奔跑中的马,之后才是寻找机会,坐到这匹马上面去。 赵文通在马上确实有他的一套,他吃紧了黑马的后面,当追赶了三四里路,便从这匹马跳到黑马上面去,他正要以下压的态势,将马儿驯服。 对于这种常见的场面,杨飞自不可能如一个老成的中年人那样,心中激情冷却,他比较的年轻,所以年轻人该有的对于激情的认识,以及燃放,他都懂得,且身体力行去做。 杨飞也找了一个目标,学着赵文通的样子,以他独特的手法驯服之。 在跑了一通路之后,大师兄和二师兄明显将自己的一点热意挥发出来,他们漫无目的,他们没有如赵文通等,找寻一个目标,且坐在上面行驯服之工作。 马背上的飞奔,很可让年轻人的心飞飘起来。云帆受了此处马场前面两位的影响,也逮住一个目标,他努力往前,他要追赶上这匹受了惊吓的马,这同样是没有安放马鞍的马,如脱兔般飞窜,云帆好不容易一点点地接近它,这时候已经离开田鹏飞和胡铨有些距离了。因为他的师兄们在一通策马奔跑之后,便停在了某个地方,观看前面几个年轻人的表演。 熟门熟路的赵文通花去了一些时间在黑马背上,稳定自己,且让座下马接受自己。相比之下,杨飞所得之马,要稍微逊色一点,虽然,这是马场主的儿子,但他的年纪实在不大,所以经验上讲,是比不了赵文通的。 云帆在接近他的目标,他似乎陷入了忘我的境界,如一个差点摘取到成熟果实的孩子般,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靠近果实,他有些激动了,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在一匹飞奔中的马上,靠近另一匹同样飞奔中的马。 白马显然有些累了,就差一点点的距离,使得云帆的手不能摸到前面之马,云帆身子伏低,他身体的平衡性难免因了这种动作,而有些失去重心了。 忽的白马被某样东西绊了一下,马背上的云帆就因了这种大意,整个身子往前冲去,他在空中,刚刚还将双脚放在马镫里面,这一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平常人的在马背上摔下来,都很要人命的,何况是在高速的飞奔之中? 云帆也是平常人,只是他也有过从马上摔下来的经验,而且,他的身手是不错的,这也是大师兄没有阻止他的小师弟追逐马儿的主要原因。 身在空中,云帆暂时忘记了紧张,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姿态,他如长着翅膀的小鸟那样,当整个人飞出去的时候,飞快到了目标马儿的上面,但这时候他并不能落在马背上,因为姿势不对。云帆单手撑在马背上面,这既是撑,同时也包含着刚才未竟的摸,凭着此力,他尽力往上提升自己,使得落地的时间延长些,只有这样,经验不足的他才可以保持住一定的姿态,不会短时间内落地,伤到自己。 话讲起来有些长,在几个刹那之后,云帆居然在空中翻了一个大跟斗,他释放出几分紧张,亦同时留意起身边的马匹,安全落地对于他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他要防备的是,被后面冲撞过来的马儿撞到,毕竟他也是血肉之躯,被马儿撞中,还是会受伤的。 云帆有些幸运,他安全落地,他的白马只因了一绊暂时失去稳定,将云帆摔了出去,但这匹马没有摔倒,它仍以安全的姿态往前十几步,而那匹云帆视之为目标的马呢?早就跑远了,它回到了它的同伴中间去。 粗出一口气,云帆看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因这一摔而受伤,吃了一点灰尘,便是他此行的收获了。 “师弟,你没事吧?”那边的大师兄和二师兄飞快地过来,还没到云帆处,两人就翻身下马,一脸关切的样子。 “没事,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怎么停下来了?”落地的云帆这才发现,刚刚他追逐马儿时,身边的两位师兄居然停在一边观看,他只顾着自己,而忘记了田鹏飞和胡铨到了何处,想起来真有些脸红的。 “出一身汗就可以了,我们也不会特意去找一匹马练练。小师弟呀,你真的没事?刚刚真是有些危险的。”田鹏飞追问。 “放心好啦,区区一次摔跤,还伤不到师弟我的。”云帆自信地道,他吃了一点灰尘,虽然也没能成功转移到那一匹马儿上面去,是为失败,他没有受伤,便是一种胜利了。 “那倒是,只不过下次师弟你要小心一些,刚刚我们在那边看着你,就是你伏低身子时,被白马扬了一下,这是大意了吧?” “好像是马儿被某样东西绊了一下,所以师弟只能继续往前喽。”云帆笑言,“二师兄,你不试一试追逐马儿的感觉?那种畅快实在不错的。” “技术还不够精熟,不敢跑得太快。”二师兄老实回道。 那边将马儿暂时驯服了的赵文通跟杨飞,很快就发现此间的事情,虽然他们都没有亲眼见到云帆摔下来,可那匹白马离着云帆有一段距离,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就是人马分离,也就是人被绊了下来,这种情况不算少见。 于是两人策马过来,赵文通以为云帆受了伤,连忙翻身而下,到了云帆跟前,问道:“云帆兄弟,你没事吧?” “没事,多谢赵大哥关心了。”云帆摇头。 “云帆大哥,是这匹马性子暴躁,掀了你下来?”杨飞有疑问。 “不关白马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你们看,这不是没有事吗?”云帆的从马背上下来,很快就被大师兄们,被赵文通杨飞等包围起来,似乎他真的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需要安慰一样,其实他根本一点事都没有嘛,他只不过稍微紧张了一下而已。 “看来是我只顾着自己追赶马儿,没有考虑到云帆兄弟你们不熟悉这里,真对不住喽。”赵文通道歉了,也是,本来几人应该慢慢地逛着马场,不必急在一时,要为年轻人的那种畅快追赶,而一股脑儿都往前冲的,云帆这么一摔,幸好没有事,要不然回去之后,自家妹子的埋怨是逃不了的,最主要的是,他赵文通没有将朋友的安全考虑在内,这一点叫他感到不安。 “赵大哥你言重了,作为男人,区区的一次摔跤,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你们看,我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云帆只能再次解释,他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是云帆大哥你身手够好。”杨飞说道,若不是一个人的身手不错,断难在这样高速的奔跑中,从马背之上摔了下来,而一点伤都不带。作为马场主的儿子,杨飞很知道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易,这还是建立在骑马技术娴熟,通了马的性情,且本身的能力不错的基础之上,像云帆这样年纪轻轻的好手,是很难能可贵的。 “呵呵,杨飞兄弟,还是不要夸赞小师弟了,年轻人要谦虚一点的。”大师兄笑道。 “对的,刚才只是运气,幸而没有马儿过来,要不然我就惨了。”云帆拍拍身上的衣服,他的身上基本上见不到摔倒在地的人的泥土的,因为他是从空中翻身之后,稳稳立在地上的,这不可能会沾上泥巴。 “不如这样吧,刚才云帆兄弟马前失蹄,这匹黑马就送给你,当做压惊的礼物,如何?”赵文通指着他身后的那匹黑马说道。 “还是……”云帆的话还未讲完,就被赵文通打断了。 “我看就这样吧,这匹黑马真不错的,云帆兄弟,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这,”云帆看向大师兄和二师兄,他希望两位师兄能帮他推托一下,因为他觉得那匹从宁城买回来的马,已足够他的游逛,足够他千百里路的行程需求,黑马,在他眼中也是一件珍贵的礼物。 “小师弟,你收下也就是了。”出乎云帆的意料,这一次大师兄没有拒绝赵文通的礼物。 “对呀,云帆大哥,你就收下吧。”杨飞也劝道。 一个差点受伤的少年,不能也没有倔强拒绝赵文通的礼物,最后接受了那匹黑马,这是云帆的吃了尘土之后,实实在在的收获。从白马上甩了出去,差点跌倒在地,云帆也没有见到黑马,就生出恐惧的心理,他开始觉得自家慢慢地成长,心理上的成熟,映照出来,便是一个骑士的诞生。 骑士,才骑了不到千里的路,这是初生的骑士,无论是技术,还是对马性的了解,都还没有入门,但这个骑士有一点优于别的骑士的地方,便是高速的飞奔中,当被马儿甩出去,都很难受伤。 这样的骑士,正骑在黑马上,他要努力驯服座下马。 “云帆兄弟的学习能力还是不错的,道长你们说呢?”在一边看着云帆练习骑马的赵文通问道。 “年轻人嘛,都差不多的。”对自家小师弟,田鹏飞没有丝毫的夸赞。 “若换成我,当年被马儿从上面甩下来,哪怕没有受伤,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敢上去的,云帆大哥做得不错。”杨飞为云帆说话,他在云帆身上,见到一点稳重而胆大的特质。 “对的。是了,好一段时间不见,不如今晚你就跟我们入城,大家聚一聚?”赵文通想到自己跟杨飞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对于这个自己小时候的跟班,他的感情还是深厚的,他看到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孩,也开始长大了。 “好呀,文通大哥,到时候要跟你讨教两招,听说军中的技击十分犀利的。”杨飞露出向往的神色来。 “你小子,还是这么好动。”赵文通笑说一句。 云帆骑在黑马上面,经历了一开始的稳定重心之后,他开始尝试着以温和的手段驯服座下之马。驯马是一件技术活,他来不及也不曾拥有这方面的知识,严格意义上讲,自从这一年的夏天利用半个多月的时间学习骑马,之后在骑马之中慢慢熟练以外,云帆是没有系统学习过骑术的,他的理论知识实在够肤浅。 但骑马是一件需要实践的事情,并不是说有了丰富的理论,就可以水到渠成般解决掉问题的。所以云帆的这种知识匮乏,不是什么大的缺点,因为他此时要驯服的马,不是一匹烈马。虽然在他们追逐开始之前,此黑马表现出来的出色,比其他马儿要耀眼。 要使得马儿初步接受一个人,首先要做到的是,不能被它不安分的甩力扔下来。这个人稳稳地坐在上面,是最基本的。马自然有马的脾性,尽管云帆不熟悉马性,可他能够感觉得到,现在这匹黑马不大听云帆的命令,它要将陌生来客从自己的背上掀下来。 马儿上面还没有安放马鞍,也就没有马镫,甚至连绳子也没有。云帆只能紧紧地夹住马腹的同时,将自己的重心放低,并且把手抱在马的脖子两边,脚夹马腹,手抓脖子,这是他稳定自己的手段。 黑马取出了它活泼的调皮,取出了它的气力,在原地扭动着,同时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来,这代表着它的不情愿。刚刚从玩耍中被追逐,之后被赵文通从别的马上骑到自己的背上,黑马就已经起了反抗的心思。被赵文通花去一点时间暂时压制住,它还没有松一口气,就换了一个新人,可想而知此时的黑马尽管不带有烈马的脾性,亦不会轻易驯服的。 马有马的骄傲,特别是能力不俗的马,好比一个有才华的人,当遇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不平,就会反抗一样,黑马的反抗,才刚刚开始。 那边几人在说着话,这边云帆骑在马上,他的精神不紧张,但他还是抱有一种不能失败的期望的,这是他的在众人面前的表演,凭着他可怜的一点马的知识,虽不知道真确度如何,他以为只有在这样的第一次跟马儿接触的时候,将之驯服,那么以后骑乘之时,才会顺心。如果是一匹有脾气的战马,那么,这样的驯服,就更加有其必要了,因为人马一起上战场,若果马儿不听话,就等同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这只畜生的手上,这是一枚定时的炸掉。 所以无论黑马如何的躁动,如何的在原地扭动之后,发现不奏效,转为加大力度,或往前跳几步,或往后退几步,又或者以尾巴横扫背上的云帆,更有甚者以人立的努力,要将云帆甩下来,在云帆的稳稳钉住黑马之背的稳固之下,这些反抗都一一失败了。 驯马是一件技术活,云帆没有利用任何的技巧稳住自己,是以在一两刻钟的时间之内,出了一身汗。这是必然的,黑马出汗,黑马的躁动从低到高,再从高处落下来,一直坐在上面不愿下来的云帆,难道就可以避免能量的燃烧? 少年人青年人的激情,在他的从白马上面摔了下来之后,暂时冷却一下,当他的接受赵文通的礼物,再次上马时,驯服开始,那他的暂时冷却的热意,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所以有汗水,挥发出他应有的热情,就是包括大师兄在内的四人,在他们谈话的同时,所见到的云帆之笨拙但有效的“**”。 马未必懂得人话,但这时候云帆吐出一句简短的命令,这匹初步承认了云帆的存在的黑马便一溜烟那般跑了出去,直到云帆满意地调转马头,再次回来。如此反复遛马,他终于笑了出声,这代表着他无师自通般尝试的成功,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至少没有辜负赵文通赵大哥的这份珍贵的礼物。 这也是跟黑马培养感情的时候,因此就算见到天色不早,云帆还是没有立即下马,他在马背上跟自家的师兄们,还有赵文通等道了一句“过那边走走,很快回来”,就以较快的速度往着那处山包而去了。 “云帆兄弟对这里还不大熟悉,咱们也过去看看吧。”赵文通提议道。 “也好。”田鹏飞答道,天色不早,他们还需要返回城中,因之不能等到天黑才从马场出来的,在计划之中,他们就没有想过于马场过夜。大师兄想跟上去走走,接而返回离开,时间上来得及的。 快跑慢行,在马群中穿过,不久之后到了那只山包,云帆在马上看了一下,发现这里有一两间屋子,只是屋子的门是关着的,从下面往上看,从外面往里面看,见不到里面的东西。 这或只是供养马之人临时安放东西的所在,云帆也没有上前去了解的念头。很快他发现后面来人,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这是他的师兄们,当然还有马场主的儿子杨飞等,应该因为自己不熟悉这里的一切,跟在后面以备不时之需的。 “云帆兄弟,不如今日就先到此吧,今晚我们还要回城,大家一起吃顿饭,我在食为天已经订好房间了。”身后的赵文通说道。 出一身汗,摔一跤,再出一身汗之后,得了黑马且初步跟它建立起联系,云帆摸了摸座下马,已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从手掌处传来,他以为今日是为放松,其实也得到了收获,确然不虚此行的,虽然或在识人方面,于此杨家马场的主人等还认识不多,可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对于此间风景的好感,是以听了赵文通的话,他便转过马头来,上前几步,笑道:“好呀,上次还没有跟赵大哥你喝上几杯,今晚得尽尽兴才好。” “行,那咱们就回了。”赵文通答道。 第三百二十章 醉酒 - 花山 - 卡拉左夫 黑马没有跟在云帆后面,被他带入城去,因为这是一匹还没有添加任何的马鞍马镫以及笼头的马,当然还有马蹄铁等的安放,需要专职的人来做,这是云帆等人的不在行处,否则直接拉回别院去,亦行得通。 回来时,多了个杨飞。这几个年轻人在马场的追逐中释放过他们的热情,因此他们有些累的同时,所感觉到的是一种满足的快乐。这样的快乐有时候就是如此简单,不用吃得多好,喝得多好,玩得多高档次。年轻人嘛,当跟欲望暂时绝缘时,就很可轻易得到这种快乐。 杨飞如跟班那样在队伍之中,他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在文通大哥的后面,如跟屁虫那样容易快乐。当年岁增长,他也开始慢慢长大,这种跟随的日子近几年来已经不是太多了,他颇为怀念。这是一个马场的继承人,同时也生发出较为浓厚的对军营生涯,对上战场杀敌之兴趣,如何选择,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较大的问题。 杨飞还年轻,比云帆还年轻。他很想明天就穿上那套制服,跟随赵文通戍边去。可年轻的他也知道这不大现实的—后世说法的年轻,其实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年龄,已靠近成年矣。 今日认识了两位道长还有一个年级彷佛的云帆,杨飞感到认识人所带来的一种新奇,这对于他来讲,是比较少见的。看了两位道长一眼,再将目光放在云帆身上,这是天差不多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金陵的某座城门,需要下马入城了。 火光映照,守卫城门的兵士之精神,在黄昏时候,显得高涨一点,他们的脸,他们的手,他们的锋利的兵器,似乎连同城门的火光,在光的照彻黑暗的同时,血肉之躯和锋刃武器更护卫着这座既年轻又古老的城池,可给入城的人带来温暖。 云帆看了赵文通曾经的跟班一眼,说道:“杨飞兄弟,今晚你应该不回去吧?” “不回的,就住在文通大哥家。”杨飞老实回答。 “哦,也是,晚上城门要关,看来我是犯糊涂了,问这样的废话。”云帆恍然,真的,他的话就是废话,这个世界不比他的那一个世界,城池城门的开闭,有一定的时准,当门关上了,是不可能给人自由出入的,金陵此城,它作为大越朝的国都,自应该比别处要严格许多的。当然了,特殊的情况,不用去考虑,考虑进去也没有意义,因为这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他们暂时没有挑战规则的能力。 云帆的话,几人只当做是轻度的玩笑话,入城之前,皆微微一笑,这是无足挂齿的。 云帆几人从马场到金陵城门,步伐是快的,因此黄昏前后回来,七拐八拐到了食为天,天才黑了下来。门口处的两只灯笼亮起,那副招牌高挂,这便是在金陵城内,也有几分名气的食为天了,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是第二次踏入此店,跟第一次到此吃饭,算来也就十来天前的事情,相隔很近。 食为天今日的食客不少,赵文通所言预先订好位置,是很有必要的,无论讲不讲究身份,当这样的时候要在酒楼宴请朋友,有准备好的房间,是最合适的。 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领着赵文通等到了其预定好的房间,是小斯而不是食为天的老板梅世海接待,或只是赵文通的低调之处,他出来宴客,向来不喜欢铺张,大张声势的。可以说忠勇侯一脉,在这样宴请方面,没有那些豪门之家的奢华以及鲜艳之色。 无拘束的吃喝,这也是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所喜欢的。 “几位请稍等,菜很快就上来。”临出门之前,小厮帮几人倒好了茶,顺便道了一声,这里的服务尚算可以,只是茶水嘛,有过一次经历的云帆以为,比较大众化。 几人舒服地围坐在桌子边,才聊上两句话的功夫,菜就开始上了。刚刚点菜时,云帆发现菜牌是写在竹板上面的,跟前一次吃饭一样,云帆以为这是食为天的特色之处,在他的前一个世界见惯了那种印刷品的菜牌,转入了这种古色古香的酒楼,一个人难免会生出些感慨来,因为这个人来自别的世界,而不是这里的土著。像赵文通和杨飞等,就不会如云帆那样,关注这样的细节。 菜上得快,酒也来得不慢,夹几筷子菜肴下肚,填一填肚子之后,温好了的酒也就倒入了各人的杯子,这是开喝时候,所以有人举起杯子,道了一声“干”,小小杯子便在几个年轻人的仰脖子吞咽之下,见底了。 酒入口,有几分醇香,这是热意加持之下,云帆所感受到的。喝惯了冰冻的啤酒,以及常温下的白酒等,换上这种需要加加热才适合喝的黄酒,感觉确实大不一样。云帆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嘴里酒的深层次的味道,自己刚刚放下的杯子就被杨飞倒满了。 杨飞年纪最小,这是入来之时,云帆从赵文通处知道的,所以他作为倒酒之人,如按照年纪来算的话,是比较合适的。他的这些年做赵文通的跟班,虽未算成年人,耳濡目染之下,区区的一份酒童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酒下肚,赵文通忙夹两下菜塞入嘴巴,看起来其人有他的豪爽一面,只是他的酒量真不是很高,因此以填肚子为主,而不是酒满就干,是他真实酒量的反映。大师兄和二师兄,自也不是十分奢酒的人,酒童以外,就剩下云帆一人,或可以带动酒桌上的气氛了。 “来,大师兄,赵大哥,二师兄,还有杨飞兄弟,干了。”云帆站起身来,他手持杯子,这样的杯子其实装下的酒,比较的少,因为古人喝酒,若使用这种杯子的话,基本上不是用来计量而喝的,杯子的做工精巧,他们喝的是一种情调,喝的是一种情怀。 “好,好,好。”不是海量的赵文通等也站起来,他们身份对等,酒桌上面,该共饮之时,就不可能一人站着,别的人坐着。酒桌上面的一些例规,赵文通也懂。 如此觥筹交错,几人从马场处获得的快乐,当转移到城内,入了这家食为天的包间,便再次将挥洒热意时的那种独属于年轻人的热情随着黄酒的浓烫挥发出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可以保持住清醒,云帆和赵文通呢?前者自可以将体内的酒精排出体外,以表现出千杯不醉的海量,惜乎今晚云帆要享受一阵子的,或者半个晚上的痛快,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让自己清醒。 赵文通的情况就要稍微差一点,他已经有了六七分醉,这是他在北边营地时,在金陵的家中时,都不曾有过的。隐隐地,他感觉今晚的自己好像要踏入放纵的境地,心下的不大清醒犹叫他在这一杯酒之后,告诫自己一声,不能继续喝了。 杨飞这个酒童早就倒下了,他毕竟年轻,毕竟没有经历过酒精的考验,倒下自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倒酒的任务,当其人的倒下,便转到了二师兄胡铨的手上。 “小师弟,好了好了,你看赵兄弟喝得差不多了,就喝完这杯吧?”大师兄劝道,他知道自家小师弟的同样可以将酒精排出来,喝再多的酒,对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都不可能醉倒的,他以为刚刚的一顿饭,刚刚的酒,对于他们这群年轻人来说,已足够表现出他们的朝气,以及对激情的追逐和放松了。有句话叫做适可而止,他以为赵文通几乎要醉倒,这便是应该停止的时候,不能继续往下喝的。 云帆眯着眼,看看赵文通,再看看趴在桌子上的杨飞,接而是两个清醒的师兄,云帆笑了,说道:“好,好的,听大师兄的。”他的舌头有些打结,他的心中的清醒,和此时表现出来的醉眼朦胧,在外人看来,他也几乎要落入大醉的境地了。 “干!”赵文通使出气力站起来,他到了云帆面前,要跟他来一次有力的碰杯。 “喝!”云帆大笑一声,杯子相击,上面的酒自然荡出小半,两人也不介意,就这样再次仰起脖子,将温热的酒对付掉。 “赵……赵大哥,不如今晚就到别院去好了,你这样回去,恐怕……恐怕……”云帆坐了下来,他的背靠在椅子上,那句话始终未能说的完整。 “那……那也可以的。”赵文通也知道自己近乎是醉猫的样子,如果这样回去的话,被以家教严厉著称的父亲赵穆见到,恐怕会得到一顿教训的。他长这么大,似乎还从来就没有大醉过,今日是特别的日子,今日也是普通的日子,跟往日不同的是,自己喝醉了。 “杨飞兄弟,你……你还行吧?”云帆推了推旁边的杨飞,这少年醉倒了,还没有呕吐,他此时的样子像是熟睡过去,其实他的脑袋很晕,这是他从来就没有到达过的,沉醉的地步,叫他起身都有些困难了。 “我……我……没……没事的。”杨飞的声音不高,他勉力抬起头来,发觉天地在这一刹那,又如刚才自己倒下之前那样,在旋转,眼前的云帆像是会变身术,自己眼里所见,好像有差不多五个云帆大哥罢。他来不及看看文通大哥,便无力般再次趴倒。 云帆的脸色有些红,他笑了一声,转向大师兄道:“大……大师兄,看来今晚得靠你们了,我……我也快要倒了。” “没事,没事的,回去继续……继续喝!”赵文通张开眼睛,抢着说道。 “你们呀,贪杯误事,再年轻也不能多喝的。”田鹏飞苦笑一声,这一餐饭他们喝了至少有十斤的黄酒,不算自己和胡铨师弟所喝,倒下或即将倒下的这几位年轻人,至少对付了七八成的黄酒罢。 “师兄,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身上不用带着计时器,胡铨也知道他们这一餐饭,所花去的时间不少,现下已是深夜,在房间之内,二师兄能够听到外面的热闹早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开始沉下去了,这便是吃饭人的酒足饭饱,慢慢离开此地,他们算来应是比较晚离开的,胡铨估计此时离食为天的打烊,已经不远了。 “先给他们喝一些浓茶,醒醒酒再说。”田鹏飞叫来酒楼的小厮,很快店家上了浓茶,云帆三人一一喝过茶水,结果杨飞忍不住呕吐一地,而赵文通的精神好了些许,会过账之后,大师兄和二师兄一人一个扶着赵文通和杨飞,便出了店门。 临离开之前,云帆居然拍了拍食为天老板梅世海的肩膀,道了一声“下次再来”,便上了门口处的马车,在车夫的一声轻斥下,车子就往着别院而去。这么晚了,赵文通果然没有回家,而是随着田鹏飞等,到了赵家的别院去,至于不回家的理由,云帆帮他想好,且叫了车夫带个口信到赵府。 第三百二十一章 酒歌 - 花山 - 卡拉左夫 从车子上下来,入门的时候,云帆已经清醒了许多,在车上时他将留在体内的醉意清理了大半,下车之后,便一人一个搂住了赵文通和杨飞的肩膀,三人哼着简单的调调,从不宽也不窄的门户进去,而将大师兄和二师兄落在后面,见了此状,大师兄只好笑了一下:“年轻人真是好,喝醉了酒,果然有它的妙处。” 醉酒的妙处,不是发酒疯,也不是软瘫在地疯狂呕吐,而只是如此时的云帆几人,高声唱出戍边人的调调,这种调调,云帆本是不会的,只是它实在简单,赵文通唱过一遍之后,跟班杨飞和云帆就学会了。 “师兄,这歌听起来好像不错呀。”二师兄开口说道,入屋的几人虽然歪歪扭扭的,但他知道,凭着差不多清醒了的师弟的手脚,肯定可以稳稳将赵文通和杨飞两人扶住的。三个醉汉,其实说起来只是两个半罢了。他听了戍边兵士的这种曲调,胸中似乎要生发出一点沙场热意来,这既苍凉,又带着浑厚之意的声音,当在两个半醉汉的嘴里吐出,在领头者赵文通的带头之下,真真缺不了雄壮气概的感情色彩的。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田鹏飞咀嚼着,在他身后的胡铨顺手关上了门,而前面三人已经入了大厅,侍候在一边的婢女之一,帮他们放好了椅子,但他们刚刚兴起了歌喉,要继续唱下去: 玉门关,白云城外黄金甲 大青山,铁勒河边堆白骨 西风烈,百战黄沙,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安静的或者是热闹的夜,这样的歌声直冲屋顶,云帆跟杨飞已经熟习了这首歌,他们的嗓门,他们的脚步已经跟得上赵文通了,他们体内的酒气,随着这样的歌声,响荡在屋子之内,也传送到了隔壁。 “小侯爷,两位公子,请先喝一杯茶。”侍候着的婢女不禁要打断几人的歌声。 “这里有我们在就可以了,你们先下去。”歌声中的两个半醉汉还没有出声,一边的田鹏飞便吩咐一句。酒醉时纵歌,他们的兴致正高涨,是不可能听话坐下来喝茶去酒意的,大师兄懂得这一点。 “你们先下去。”赵文通道了一声,他尚未完全陷入醉乡之中,刚才下来之时,几人开始放歌,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这时未尽兴,他肯定不会停下来的,嘴里跳出这句话,因为这算是他的家,他这样的状况不需要婢女的侍候。 “是,小侯爷。” 歌声再起,歌声又起,直到杨飞瘫坐在地,因为云帆感觉口渴了,他抓起杯子喝茶时,被他扶住的杨飞,失去依靠之后,便坐了下来。 “诶呀,不好意思喽,杨飞兄弟。”云帆喝了一杯茶,才发现杨飞坐在地上,他忙不迭地将他拉起来,且放在椅子上面。 “来,赵大哥,先喝杯水。”云帆抓过另一只杯子,上面的茶水刚是温热,适合饮用。 “好,好,好。”如喝酒时的豪爽,赵文通将杯中水喝光,之后擦擦嘴巴,“刚才真是过瘾,今晚真是尽兴,哈哈哈。” “杨飞兄弟,你要喝水吗?”云帆也跟着笑了两声,之后对着歪坐在椅子上的跟班问道。 “喝,喝,继续喝。”他还以为云帆手里的是酒,当云帆将杯子送到他的嘴边,就张嘴吞了下去。 “这酒的味道太淡,云……云帆大哥,换……烈酒!”杨飞叫道。 婢女去而复返,她们准备好了醒酒茶,也准备好了热毛巾,云帆见状立马接过毛巾,一把按在杨飞的额头上,后者忍不住**一声,叫了句“好热!”,而一边的赵文通居然自觉地将毛巾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烫了好几下,他的酒不算非常沉醉,他还不到烂醉如泥,放浪形骸的地步。 “先停一停,等阵再喝。”云帆答道。 “不,不……我们继续喝,文通大哥还……还……跟我……还没喝够呢。”杨飞没让额头上的热毛巾放得太久,他很快就将之拨掉。 “清醒一下,杨飞兄弟,酒喝多了伤身。”胡铨来到他的身边,抓过毛巾,再次放回原位,他接而探了探跟班的脉搏,发现除了脉搏跳动有些快,其他的一切正常,不正常的只是此少年喝的有点多而已。 “道……道长,怎……怎么有这么多个……道长呀,我……数一……数……一……三……六,不对,七个,哈哈,这里还藏着……一个。”杨飞歪坐着,他伸出手指,点在空气里,“咦,不……不对,这里还有一个。”他指的是不远处的大师兄。 “小飞,你……你酒量太差了,得……得好好练练。”赵文通也醉眼朦胧,但尽管他也见到了好几个云帆,好几个道长,以及好几个婢女,却没有说出口来,“你这小子醉了,还……还不赶快喝下……下这杯……”在云帆的帮助之下,赵文通喝了一口热的茶,以至于他的话不能说完整。 “赵大哥,你也先别说话,先对付了这杯再说。”云帆劝道,他已经将残余的醉意压在一边,随时可以排出来的。 “不……我……我没醉,文通大哥,真的,云帆大哥,你说是不是?”杨飞坐正了,只是这样的坐正,持续不到一口气的功夫,他又要歪倒在一边了,醉酒的人,是绵软无力的,如一滩烂泥,特别是像杨飞这样初次大醉,差点不省人事的少年。 “对,我们都没有醉,还能继续喝。”云帆说道,他很有过醉酒的经历,喝劣质酒时,宿醉醒来头痛欲裂,醉中迷迷糊糊,或呕吐,或只想睡觉,人很难受;喝质量不错的白酒时,量多之后,人醉倒,连直立站着都不可能,但一般不会呕吐,只会半夜醒过来大喝一两斤的白开水。彼时,他自保持了醉酒时的一点清醒,不会自言自语自己海量,根本没醉。他知道某些人的醉酒之时,不肯承认自己醉倒,这时候清醒者只能附和他们的话,而不能一味讥笑醉汉的醉态,所以此时的云帆撒一个谎,正是针对了杨飞这样少年的“倔强”,猫毛顺扫嘛。 “呵呵,云帆大哥懂我,懂……”“我”字还没有出口,杨飞又开始呕吐了,这一次婢女们不仅准备好了热毛巾、热茶,还准备了木盆,这是供醉酒的公子呕吐专用的。 “师兄,这?”胡铨眉头一皱,他没有想过醉酒时候,居然会是这样的,他不是没有见过钟师叔醉倒的样子,他以为人的喝醉了酒,大抵是跟钟师叔一样,呼呼大睡的,他没有想过,醉酒的人,也会如杨飞那样,坐不正,站不稳,而且还要呕吐,加上说一些酒话,此少年分明有几分辛苦的,这从他的脸上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还是先让他呕吐一番,喝点茶,歇一歇再说吧。”田鹏飞说道,他懂得二师弟的意思,他所要问的,应该就是要不要出手帮杨飞和赵文通将他们体内的酒精排出来,这是省时省力的办法,只是大师兄以为,年轻人醉一醉,或不是坏事,若什么事请都使用修道者的手段,解决问题,这似乎有些不妥。至于不妥在什么地方,他又一时没能想得通透。 “嗯,大师兄说得没错,其实醉酒虽然难受,呕着呕着,就会慢慢习惯的,人总是要长大的。”云帆同意大师兄的说法。 “好呀,小师弟,今晚被你怂恿着,你看赵兄弟跟杨兄弟都……”大师兄没有讲下去,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刚才还显得清醒跟醉意相伴的赵文通,居然睡着了,这真是有些奇葩。 杨飞呕吐完,被云帆灌下醒酒茶,犹自言自语了一阵子,当云帆和二师兄将赵文通扶入客房回来,他再次歪坐在椅子上,也闭上了眼。 婢女亲自为赵文通和杨飞擦擦脸面以及手脚,云帆吩咐她们照顾好此二人,便出外撒了泡尿,顺便将剩余的醉意排了出去,之后转身回到客厅,再次对付完两杯茶水,尔后伸开双手,靠在椅子上,吁了一口气,对着大师兄问道:“大师兄,现在是什么时辰?”他醉了一阵子,自我感觉有些许的麻木,有些摸不准现在的时辰了。 “刚刚到了子时。”坐在旁边的大师兄回道。 “哎呀,差点忘记今天的功课!”云帆跳了起来。 “不急不急,先坐一阵子也不迟。”田鹏飞说道。 “嗯,师弟,别急嘛,我们也还不是正坐在这里,缓一缓也行的。”二师兄脸上见不到紧张之意,他们今晚同样喝了酒,只是醉意爬上了赵文通和杨飞的身上,云帆的两位师兄保持住了清醒而已。 “呵呵,放倒了赵大哥和杨兄弟,实在让师弟我有些过意不去。”看了看客房的方向,云帆说道。 “师弟你呀,这酒还是不能多喝的。”田鹏飞说了一句劝导的话,但这句话营养成分不高,因为他也知道自家师弟的“海量”,以及一般情况下的自制,这足以使得云帆自己不会喝得太多。只是不说一句两句嘛,作为师兄的,好像又有些不大适合,说出来之后,大师兄却觉得这样的话,真可以算是废话的行列了,所以他立即沉默。 冬天的夜很漫长,特别是冬至未到之前。三师兄弟在客厅里坐了一阵子,待得云帆酝酿出了练习吐纳的状态,也就是彻底清醒过后,他们三人才回到房间,如往常一样,对付他们的功课。 外面的风大了些,喝醉酒的人,有沉沉入睡的,也有做了好几个美梦,醒来之后发现头脑沉沉,十分口渴的。 天未亮,杨飞爬起来灌了几杯水,撒泡尿之后倒头就睡。 赵文通一觉到天亮,他醒来发现头脑有些沉,想起昨日的醉酒,想起昨晚高歌的畅快,不禁笑笑。醉酒的感觉,实在够奇妙的,但醉酒也有它的弊端,例如自己睡觉前所见到的杨飞的呕吐罢,简直是一种“折磨”嘛。 赵文通也有早起的习惯,在营地时早训,在家中时,早起打拳,打一两通拳热身,且锻炼自己的体魄。他到了院子时,发现云帆三人已经在院子里忙乎起来了,站在一边看着,忽然被停住动作的云帆发现。 “赵大哥,你这么早就起来啦。”云帆打个招呼,“昨晚喝了这么多,没事吧?” “呵呵,酒量不高,喝多了,昨晚失态,若做出了些丑态,云帆兄弟不要往心里去才好。”赵文通说道。 “那里那里,年轻人就应该这样,该喝酒时喝酒,该高歌时高歌。对了赵大哥,昨晚你唱的叫什么歌,调子很不错呀。”云帆问道,他记得住歌词,记得住歌调,但不知道昨晚的歌,叫什么名字,是以要问问。 “是吗?想不到云帆兄弟你也喜欢这样的歌。”赵文通到了场中,这时候的大师兄和二师兄刚刚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并没有因为赵文通的早起,就停了手上动作,无论他们的打拳动作是快是慢,都有其固定的节奏,一般是不大会轻易停下来的,一气呵成也好,头尾交接也罢,他们都需要在这种练习中,将功课完成好。 “那歌的歌调,实在很不错。”胡铨来了一句。 “两位道长,早呀。”赵文通笑言,“昨晚所唱,是我在北边时,某些时候,那些老人们所唱的,名字就叫靖边曲。” “哦,不知此曲是何人所作?”田鹏飞问道。 “原作者是谁,这个我实在不大清楚,听他们这样唱,我就记住了,呵呵。”赵文通答道。 “不管是谁写的,歌好听,好唱就行了。”云帆说道。 “对,我也觉得是这样的。”赵文通同意道。 “哈哈,那是我着相了。”大师兄自嘲一句,“对了,赵兄弟你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昨晚你们喝得不少呀。” “习惯了,在营地的时候就是早起的。道长你们每天都是那么早起身的吗?”赵文通问道。 “也是习惯。”云帆抢道。 “来,云帆兄弟,不如我们再切磋一下,酒喝多了,还是要松松筋骨的。”赵文通点点头,之后提议道。 “行,赵大哥有言,小弟敢不从命?”云帆跳入了场中。 大师兄和二师兄见此,便走到场边去,他们做观众。 杨飞起来的时候,感觉头脑还在晕,只是这种晕眩,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强烈了,因为他起身,看看屋内的物事,所见的都是真实的,而不会见一样东西,就以为这种东西幻化成若干个,他终于清醒过来。只是一个少年的第一次酒醉,难免会有种种的不适应,因此他不得不在日上三竿之后,才能起身。 他肚子有点饿,他嘴巴有些干,屋子内静悄悄的,别院内也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难道云帆大哥,文通大哥还有道长们已经出去了吗?他一骨碌起身,套上鞋子,胡乱穿上衣服就开门出来。 外面的空气新鲜,屋子内的,本来也是不错的,只是被一个年轻的醉汉熏陶了一个晚上,无论多么新鲜的空气,都会变为浑浊,他衣冠不整的走出好几步,很快就发现这样的装扮的不妥,便再次回去,整理一番之后再出来,那别院的婢女刚刚打了洗脸水端进来。 “文通大哥和云帆大哥他们出去了吗?”转过身来的杨飞问道。 “公子请先洗把脸,”婢女微笑着,“小侯爷他们正在大厅里,没有出门。” 杨飞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三两下洗脸洗牙,擦干了手便再次出来,小步跑到大厅门前,感觉精神的同时,还是没有将脑海中的轻微晕眩去掉,这便是宿醉的后遗症,一个初次醉酒的人,能有杨飞这样的表现,实在也是不错的。 “文通大哥,两位道长,云帆大哥你们都在呀。”跳入来的杨飞说道。 “杨兄弟,没事了吧?怎么不多睡一会?”云帆起身问道。 “多谢云帆大哥关心,已经没事了。”似乎也想到了昨晚自己的窘态,杨飞脸上微微一红,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的,醉过一次,第二次就不容易醉的,军中的老人都是这么说的。”赵文通笑道。 杨飞于是讪笑一声,点了点头。 宿醉之后第二天中午的午饭,对于醉酒界的新人来说,因为他们的未完全恢复过来,所以无论多么好的山珍海味,都是没什么味道的,虽然这一餐饭只是普通简单,而对于杨飞来说,普通简单,他同样吃不出什么味道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生意人 - 花山 - 卡拉左夫 下午杨飞在家中仆人的护送下,回了杨家马场,他本来想在城中呆上几天的,后面又改了主意,赵文通等没有挽留,住在城外马场的杨飞,要入城来,总是简单容易的,这不是什么离别,无需伤感加叮嘱。 临离开之前,杨飞对云帆说了黑马的马鞍等做好之后,便找一个时间送到别院来,这就是他们下一次再聚的时间节点,离得很近。云帆笑着说下次不会喝得太多了,这是反话,因为他的下一句便是边拍着杨飞的肩膀,说道准备些好酒,其中的意义,年轻人自明了。 挥一挥手告别新的朋友,但招一招手呢?或许是遇见认识的人,也或许是要给自己的下属吩咐些事情。 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功夫办成一件事情,对于蒋五爷来说,效率不算高。当他信心满满得在洪湖帮副帮主长秋的面前拍着胸脯保证很快就能办妥事情,结果这样的回应,还是需要一个晚上之后才初步得出点有用的消息,这让他这样的小人物有些惶恐,因为他所面对的,不是他的手下,那些平时“乖巧”、听话惯了的手下,而是长秋。 招手叫来一个帮内的弟子,要他带蒋五爷入来,等了一个晚上,长秋有些失望了,这所谓的蒋五爷居然一点手段都没有,如何保证过的事情,效率如此低下?长秋的平时喜怒不形于色,此时都要稍微流露出不满来了。 蒋五爷入来,看了看屋内的长秋,以低姿态以及谦卑的语气说道:“回长帮主的话,经过一个晚上的查找,勘实,您要找的那个人两天前的行踪,小的不负您的期望,终于有了眉目。” “嗯,讲。”长秋听到此信,脸上有了些许的笑意,只是这种笑意,其实都是假的,是用来迷惑人的,对于有城府的人,那些上位者,这种笑意真真代表不了他们此时心里之所想。有可能在笑着的时候,这些人心里是不满,乃至于是愤怒的。 长秋很满意自己的如此做事效率吗?蒋五爷低着头作报告。 几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事情,蒋五爷硬是加了差不多一半的话,因为他多少是紧张的,一个人紧张的时候,他的表现难免不如冷静时候,那么简短有力,那么让人觉得他的效率是高的。这样的“唠叨”,让长秋眉头轻皱,一盏茶的功夫,蒋五爷报告完,便垂手躬身立在一边,他的腰骨是低着的,他的位置摆在低处。 “嗯,这件事你做得不差,我记住了。”长秋一直钉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的挪动,他这次嘴巴动过之后,蒋五爷就明白到,他的事情已告一段落了,于是他躬身告退。 “副帮主,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屋内的朱尔文问道。 “等,我们还要找一个人。”长秋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踱了两步,之后才回道。 “是。”朱尔文如一个听话,且成熟了的孩子般,他的话里有一切行动听长秋指挥的忠诚,旁人或可以从这句简短的“是”里听得出来。 “今天陪我出去走走。”长秋到了门前,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默默地,朱尔文跟在了身后。 “这位老爷,请里面坐。”京西的某家上得了档次的酒楼,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被酒楼的小厮请入内里。 “嗯,照旧,给我上一壶龙井。”富家翁抬步入内,他有两个跟班。 “哟,这不是张老板吗?好久不见了,张老板最近在什么地方发财呀?”富家翁入来,很快就被一个人认了出来。 “呵呵,是李老板呀,好久不见。”富家翁的脚步停了停,“还不是老样子喽,到处走走,在你李老板面前,小本生意,小打小闹而已,哪里谈得上发财。” “张老板谦虚了,如果你做的还是小本生意,那在下所为,就可能比不了那些穿街过巷的小买卖喽。呵呵,张老板,好久没见,不如今日在下做东,一起喝上两杯如何?”李老板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嗯,在下也正有此意,今天算我的。”张老板大手一挥,他这一手,在熟悉他的人眼里,很有不容置疑的味道,此人够豪爽,并不是宁城铁公鸡之流,只会占人家便宜,而一毛不拔。在他的圈子里,张老板很以豪爽以及急公好义见称。 “哎呀,张老板,李老板,你们也在这呀,真是巧合。”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张、李二位刚刚坐下的时候响起,似乎算好了时机一样,他们还没有点菜,连那壶张老板平时喝开的好茶都还没有上来,此人就随着他的声音凑了过来。 “呵呵,是钱老板呀,巧,真是巧。”脸皮上挂着笑意,李老板其实很是不爽的,他跟张老板的一餐饭之兴致,眼看着就要被来人的打扰,而打了好几分的折扣,心里有不满自是难免的,谁叫这位钱老板,是一位只进不出的家伙,一毛不拔,还时常打白条的同行呢。但尽管心中有厌恶之意,生意人都没有将这种感情流露出来。 “钱老板呀,要不一起?”张老板笑道。 “既然张老板盛情,那老钱我就不能不给面子,却之不恭呐。”揪准了空位,钱老板一屁股坐下,他这一坐,压得椅子吱吱响,因为来人实在够胖,若不是此酒楼的椅子是单张,做工不错,有可能就这么一坐,椅子就要跪倒的。 钱老板那张圆润的脸堆满了笑意,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是这些讲究一团和气的生意人呢?所以他并没有挨打,挨李老板的打。 长秋一入来,就看到了张老板,他对着朱尔文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到了”,身为属下的,从这声“到了”听出点别的东西来,因为他朱尔文就是长秋的心腹,带头大哥的一声两声话语,他自以为猜得透里面的含义。许多时候正是这种事先的明白,让他在长秋面前的表现,比起其他人要好很多,这也是长秋的许多时候办事,都使唤他,在许多的时候,也愿意带他出来的,最主要的原因。 一个熟悉的,同时也是听话,能办得了事的手下,可得心应手般使唤,同时这样的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缺点,最关键一点是忠心耿耿,他长秋能不放心使用吗? 找一处位置坐下,他们刚好可以听得到这边张老板等人的谈话。长秋也叫了一壶清茶,在朱尔文有些受宠若惊当中,为这位手下斟了一杯。 “副……大哥,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朱尔文说道。 “你我之间,用得了这么见外吗。”长秋笑道。 “好,好的,大哥。”在外面,当长秋不愿表明身份的时候,朱尔文就叫其人“大哥”,这也是他们的默契。这声大哥,朱尔文是发自内心的,谁叫他当初加入洪湖帮的领路人,就是眼前的长秋呢?论起感情来,他们二人之间是不浅的。 “钱老板,好一阵子不见,你又见发福了。”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在人多的地方,空气不是很好的大厅里用餐,张老板随和问道,在他眼里,钱老板跟李老板是差不多的。 “呵呵,吃的不少,缺乏运动,就是这样的啦。老钱我还是羡慕你们,能吃能喝,而且不胖,你们不知道呀,冬天还好,热天的话,我这样的胖子走几步路都要满身大汗的。”说着话,喝一口龙井,之后钱老板用一条旧旧的小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冬天里没有激烈运动,也不是吃火锅,区区几步路钱老板都能出汗,可想而知此时他身上的脂肪是如何的多,他衣服穿得不多,身上早就有了汗意。 心中暗骂一句能吃会吃兼且一毛不拔的胖子,李老板还是赞了一句:“人说能吃是福,像钱老板你这样的,天生一副发财相,更叫我们羡慕呀。” “呵呵,李老板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过,在张老板面前,老钱那里敢谈什么发财相呀。”擦了汗,他没有继续喝茶,因为菜就要上来了,他不能光顾着喝茶水,而忘了吃这件大事。 “今日就不谈那些劳什子的营生,好好吃,好好喝,来。”从跟班手里接过烫好了的酒,张老板亲自为他的两位朋友满上。 “好,不谈那些劳什子营生,今日得跟张老板你好好痛饮一番。”李老板暂时将身边的钱老板抛开,若吃饭的时候,喝酒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身边的这个可恶的胖子,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的胃口,和好的饮食心情的,所以李老板眼里暂时只有张老板一个。 “来,胖子先敬两位一杯。”钱老板很轻巧就改了自称,从老钱变成胖子,这是他待人接物的一个小技巧,不大会令人反感:虽然,他的这种揪住空子插上一脚的做法,实在够让李老板们反感的。 “喝!”仰着脖子对付完一小杯,张老板刚要再次倒酒,就被眼色非常不错的胖子钱老板抢了过去。 “我来倒酒。”胖子站了起来,他倒酒的动作居然不慢,一点都不笨拙,显然,此人也是吃喝中的能手了。 一顿饭没有放倒任何一位老板,但持续的时间并不短的。民以食为天,老板们或是其中比较懂得吃喝的人之一。带着些醉意,胖子钱老板告别张、李二人,慢吞吞地出了门,上了他的小马车,而李老板跟张老板道一声“下次再喝,由我请客”,便离开忙他的营生去了。 张老板刚要摸着肚皮离去,耐性不错的长秋起身走了过来,叫住了他。 “张老板,有一单买卖,不知你感不感兴趣?”长秋笑问。 “哦?这位兄台眼生得很,不知有什么好生意如此照顾我老张,呵呵。”张老板拱手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老板,不如我们先找一处安静的地方?”长秋说道。 “也好。”张老板一挥手,就带着他的两个跟班,以及长秋等人出了酒楼,在大街上走了一阵,再转入一条不知名的巷子,不久之后他们到了一处普通的房子前,张老板还是没有打破路上时的沉默,他没有把门打开,他的跟班也没有代劳,只是守在张老板的两边,似乎对于长秋这个不明身份的人,有不浅的戒备。 “二位,到了。“张老板忽然开口说道,他的语气还是平和的,确实是一个生意人所应该有的样子,他真的以为长秋会给他带来好的买卖?至少他此时没有流露出不善之意。 “张老板不请我们进去?”长秋问道。 “也对,这确实不是待客之道。”张老板一笑,他们面前的木门就打开了。 “请。” “请。” 朱尔文想跟着入内,却被张老板的跟班拦下了,他刚要说话,长秋便对着他点点头,示意自己一人,不会有事,如此老板跟帮主进了屋子,那扇门接而关上。 朱尔文觉得时间过得很漫长,这是巷子,没有什么人来往,他一人被留在外面,虽说对于自家帮主的武功和手段,朱尔文是有信心的,可他以为身为心腹,就不能让长秋一人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他在等待之中,颇有几分自责,那看上去完全是生意人的张老板,真他妈规矩多多,如此霸道一点都不像是生意人。在这种等待中,警惕如他,好像感觉自己被某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一样,环视四周,在他的有意无意之间找寻,朱尔文却没能发现那人的所在。 巷子内的这家占地不大不小的屋子,实在有些诡异,那看上去普通人一个的张老板,此时给朱尔文的感觉,同样是诡异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到脸上带着些许失望之色的长秋走了出来,他离开之前,对着里面的某人拱拱手,说道:“张老板,长某打扰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希望日后我们有机会一起合作。” “呵呵,长帮主,真不好意思的,我们生意人讲究信用二字,事先答应了别人,所以今天我们暂时合作不了,下次吧,下次优先考虑长帮主你。”张老板还是将长秋送到门口,只是他没有踏出门槛,他的脸上自有着笑意,这种笑意加上他话里的歉意,真只会是一个没能帮到别人的,急公好义之生意人的脸谱罢。 “行,那我们先回去了。”长秋转身,带着他的心腹朱尔文离开,他没能带走张老板的半句有用的承诺。 门还没有关上,但长秋两人已出了巷子,到了大街上面去,他们或步行回去。 “老板,要不要派人去……”跟班之一低声问道。 “嗯,稍微关注一下就好。记住,我们是生意人,事有可为,也有不应该为的,如何拿捏,你们要掌握好。”张老板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回了屋子,对于长秋此人的到来,他这个生意人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就在昨天,上门找他做买卖的人当中,就很有来头不小的。长秋只不过是他的潜在或实在客户当中,比较一般的客人罢了。 他张老板有这样的底气,他张老板绝不像那些生意人所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个急公好义兼且豪爽的,身价不菲的生意人。 张老板不是张老板,张老板其实也就是张老板。 喜怒不形于色的长秋回到住处时,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面之上,使得上面的茶壶往上跳了两下,他脸上有两分不豫之色。 “帮主……”朱尔文欲言又止。 “哼,想不到我们还是慢了一步。”长秋沉声道,“尔文,去带他过来。” “是,帮主。”长秋所言那个“他”,除了蒋五爷还有谁呢?这是长秋没能从张老板处得到合作的承诺,回来满肚子火,而忍不住要向蒋五爷这样的小人物发泄吗?这暂不得而知,因为蒋五爷入来之后,门被朱尔文关上,一段时间之内,里面没有任何大的声响,这不像是当场发飙,教训蒋五爷的境况。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黑狗 - 花山 - 卡拉左夫 金陵城很大,所以尽管来了些名声够响亮的江湖人,在这座大越朝的国都里,这些人的到来,不会如他们在平远的时候那样,闹出令官府重视的动静来。就算这两天里,云集了数量相当的江湖人,金陵城固有的稳定性,固有的属于天子之地之威仪,就足以让过江龙等驯服地趴在地上,因为这不比别处,他们头顶上除了有锋刃之外,还有那一口口烧得通红的官炉在。 侠以武犯禁,这样的侠,在爪牙们面前,不得不遵守规矩的。 金砖客之所以能在一只水缸内翻腾,只是因为那些人懒得出手罢了。 因此,云帆可以在大街上见到一两个带着刀剑,但不明显显露出来的江湖人,可这些江湖人的脸上,像是有他们的顾忌,不会过分的张扬。当然,若表演胸口碎大石那些人也算是江湖人的话,他们手里的铁锤,手上的长矛,只能是他们营生的工具而已,杀不了也不敢伤人的。 “大师兄,如何?”云帆问道。 “既然师弟想到那边看看,那明日或后天,我们就过去走走喽。”大师兄有言。 “二师兄你呢?”这貌似一句废话,因为基本上云帆和田鹏飞的决定,胡铨都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好。”二师兄回答道。 “嗯,”云帆点头,“方才我听别人说,今天晚上某家饭馆内,有江先生的说书,不知道此江先生,是不是我们那天吃火锅时见到的那位呢?”他挑了一个话题,这话题无关吃喝,也跟吃喝的距离不远,因为底层人的习惯,就是在吃喝时,听这样精彩的故事的。 “王真人的故事呐,师弟想继续听下去?”像是不知道云帆话里的意思,是提醒他们若有兴趣的话接着上一次的晚饭,听一听江先生的故事,田鹏飞反而问起云帆来。 “都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江先生,何况就算是,师弟我……”云帆这句话未能完整,就被一声外来的“小心”打断。 他们就在街边,又不是站在中间,阻挡着行人的路过,何来应该要“小心”呢?这句提醒是旁边人好意而为,因为一条较为粗壮的大黑狗就从旁边的门户里窜了出来,以旁人看来,此畜生的架势是见人就咬,这不,对面的人就见到它飞出来时,顺势扑倒了一个后生。 云帆三人来不及去弄清楚因何这条狗会如此生猛,在其物凌厉的第二扑临身之际,云帆三人皆轻飘飘躲到了一边,已张嘴咬人的黑狗这一扑落空了,它接而吠叫一声,像是十分有把握的攻击之落空叫它很是不甘,它没有思考般再次找上了云帆:因为相比之下,云帆还是离它最近的。 “师兄,我来搞掂就行。”云帆没有迎上去,区区的一条狗,云帆不怕,虽说这条狗,比起云帆所见过的狗,都要大,这简直有小牛犊那么大,真不知道此物是怎么养出来的。 黑狗还在空中,只是在外人看来,刚刚还十分生猛的黑狗,居然毫无征兆般,如遭受到某种致命的打击那样,突然跌了下来,像落地的泥巴,黑狗卷曲在一边,嘴里嗡嗡叫着,已毫无刚才那种见人就咬的气势了。 这只不过是云帆轻轻地用木珠子敲打了一下狗的脑袋而已,云帆也没有要它的命。狗肉虽好,只是如此大只的黑狗,它的肉未必好吃,就算它的肉好吃,云帆却没有吃狗肉的心思,他只想让此物躺下。 普通人自不知道黑狗的倒地是因为云帆的出手,围观者心中的惊怕还悬在半空,见此不禁努力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之后才以疑惑的眼神投射在黑狗身上,他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被扑倒的后生抬手挡住了自己身上的重要部位,所以黑狗只咬了一下他的手臂,这时候此人犹自惊怕,他躺在地上没能起身,他的手流血了。 围观人心中迷惑,可他们都不敢上前来,直到一个大胆的家伙上去,用力的踹了两脚地上的那只黑色畜生,骂了一声“这么大的畜生是谁家养的,真是没有公德放它出来咬人!” 很快黑狗出来的那处门户来了一个伙计,他颤抖的握着棍棒,对着倒地的后生以及云帆等道了一声歉,便在后来同伙的帮助之下,给了黑狗几棍子,之后迅速地拖着黑狗回了屋子。 “喂,你们的狗咬人了,怎么不帮他包扎一下?”刚刚踢狗的人质问道,此人的声音不小,而且有传染力,使得刚刚还在围观中的人,也努力将心中的惧怕暂时放过一边,因为黑狗的咬人,若不是它的突然倒下,在场的人有很大的可能都不能幸免于难的,因此他们围住门户,将攻击的声音倒了进去。 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出来之时,云帆几人已经走到一边,他忙拱着手不停地道歉,言自家的伙计是一个生手,如何大意不小心,放了这条即将宰杀的狗出来,以安抚众人的心,接着是他的伙计取出物事帮地上的后生包扎,且将之送到附近的药师处,赔点钱了事。 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没有立即离开,他向惊魂已定的某个大叔问道:“这位大叔,刚刚那么大只的狗,都有人吃吗?”他自然也听到了那家屋子老板的话,知道黑狗是用来吃的,这让他感到惊讶。 “这个,我也实在不清楚。”大叔留下这句话就匆忙离开了。 云帆不甘心再问了两人,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他们都不清楚此黑狗的来历,以及这么大的狗是否真如老板所言,是要宰杀的。 “奇怪了,”三人的反应比较一致,云帆盯着那处门口看了两眼,之后才对着他的师兄们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见过这么大只的狗吗?” “也是第一次见。”田鹏飞摇头说道,“不过听钟师叔说过,狗肉很美味,只是这样的大黑狗,难道真是用来吃的?” 这样的疑问,胡铨和云帆都不能回答,但一个路过的人给出了他的答案。 “这么大只的狗,其实不好吃的,太粗太糙了,吃它还不如吃羊肉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道,他看了云帆几人一眼,就将目光放到黑狗出没的门口,像是要看透里面的一切似的。 “哦,老人家何出此言?”云帆忍不住问道,“好像曾听人家说过一黑二黄三花四白,刚才那只就是黑狗,不正是排在前面的好吃之狗吗?”他忽然加了一句,这算是他从前所得的,未怎么经过验证的观点,说的便是所谓狗肉的排行,至于为什么是黑狗排在最前,云帆却不知其然。 “呵呵,年轻人,想不到你也颇懂得点狗肉嘛。”老人一笑,“不过,这样的排法虽然有一定的道理,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准确的。”老人起了发表观点的兴致,他将目光从那扇门处收了回来,重新放到云帆的身上。 “那老人家你说一说,里面还有些什么道道。”大师兄插了一句。 “就拿刚才那只大黑狗来说吧,平常所见,无论是黑狗黄狗还是白狗,都不可能长这么大的,这是变种,用来帮主人看门守家十分合适,若宰了吃的话,呵呵,老头就吃过一次,这样的狗肉,实在连猪肉都比不了。”老人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而且,差不多的狗,还得看平时是吃什么的,这一点也比较重要。” 云帆几乎要问狗是吃什么的,但他还是忍住了,这不是一个卫生的问题,因为他从小就见到,家乡里面的那些土狗到底是吃什么大的,这听起来有些恶心,是以他不会去问。至于黑狗黄狗等狗的一些理论,他从来就不甚了了,那一句“一黑二黄三花四白”,只不过是他顺手牵来的话而已,他也没有如何去研究过这句话究竟对还是不对,如果有道理的话,又好在那个地方。 他是吃过狗肉,但他的对于狗肉的了解以及研究,是非常肤浅的,远不如猪肉来得深刻一些。 他不是一个美食家,他也没有立下志愿要当一个美食家。老人讲了一通话,不知是有意不说,还是他知道的,就只是这么些“肤浅”的理论,当老人的再次抬眼朝黑狗出入的那扇门望了望,云帆就知道这个热心老人刚刚的表现,是一时兴起而已。 谈话应该到此为止的。 “嗯,老人家,下次有缘,请你好好吃一顿狗肉。”离开之前,云帆对着老人说道。 “一定一定。”漫不经心地应付一声,在老人的不经意间,云帆三人已经走开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似乎对于吃狗肉,兴趣不大,云帆张了张嘴,始终还是没有继续这个有些无聊的话题。 狗肉是香,云帆到了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吃到过这种美味。毕竟在那前一个世界时,吃狗肉对他而言,也是要应着季节的。当冬天的比较寒冷的那些时候,是比较适合吃狗肉之日,一年之中,他不过啖吃三两回罢,今日还不是他嘴馋之时。 刚才道歉之后回去的那个老板,其实算是屠狗辈,他回到自己的工场,便很是痛骂了那两个学徒一顿,差一点他就要抄起家伙给这两个笨小子一顿揍的,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不过这个月两学徒的人工,被他扣下,以对付被咬伤者的汤药费。 门外的老人在街上逗留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踏入这块店面,他也走开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青春的火花 - 花山 - 卡拉左夫 那一天看了卖艺人胸口碎大石等精彩表演之后,凌霜磨着王齐野,要在这个热闹的地方多住上几天,经不住孙女的“糖衣炮弹”,王齐野只能同意。 胸口碎大石在稍微有些阅历的人看来,总是显得有些幼稚的,他们或可以一眼就看穿里面的把戏,特别是像王齐野这样的老江湖,他已经过了年轻的阶段,对于新奇的事物,热闹的地方,不会如年轻人那般兴趣浓厚,务必要在这样的热闹之地,找寻到属于年轻人的快乐。 人老了,相对的要求会简单许多。王齐野最大的心愿,就是养大凌霜,教会她独自飞翔的本领,之后才是这个世界通俗而普遍的,为她找一个或者物色一个好的婆家,此就是老人的最大心愿了。 天下如王齐野这样的老人,其实非常多,他们为了自己的家人,为自己的后代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自以为本来就如此的。这好比是一代传一代的香火,不分男女绵延下去。所不同的是,王齐野比起大多数的老人,要开明许多。在他看来,孙子或者孙女,他同样喜欢:虽然,他只有一个孙女。 金陵的天气慢慢变冷,如果用这时候的天气跟夏天秋天时相比的话,自然,入冬之后的这些日子,无论是有太阳还是没太阳,或者是下雨,天气的色彩已可以用寒冬来绘画的。在大街上,在小巷里,或者在郊外,在田间,在繁忙的官道上,大多数的人都穿上了厚衣,例外的人,总是不多的。 这一天傍晚金陵的北边来了好几个剽悍的汉子,他们面目粗犷,跟南边的人,跟中原人士相比,他们的鼻子要高很多,用熟悉大越朝人情风俗老人的话讲,便是这几人或是域外之人。如果有跟匈奴人打过交道的人在场的话,那么,他就很可判断,这就是地道的匈奴人了。 匈奴人,姑且称之为匈奴人罢,如何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入大越朝的心脏,大越朝的国都呢? 事实上,就算是两国交锋的时候,历史上也不乏相互之间没有完全断绝来往,用心去找,都能在各自的国度寻找到外族人。 国与国或者是敌对的皇朝之间,并没有也不会有一块摆放在边塞的绝缘板,将所有的不属于本国的人一概拒之国门之外。零星的交流,零星的往来,其实是无法完全隔绝的,就算是闭关守国的封建王朝,也避免不了外界的主动交流。 这几个匈奴人是带着交流的目的而来的?光从几人的行状上,看不出什么来。 带着些恨意放了几个匈奴人入城,金陵的守卫跟自己的伙伴道了一声“******,这几只匈奴崽来意不善,需要向上面报告。”同伴很以为然,大越朝的子民,向来对于像匈奴这样的外敌,不抱有好感,甚至是有极大的敌意的。 “看,头来了,先告诉他一声。”同伴低声说道。 “行。”守卫回了一句,他目送着匈奴人入城,他很想将手里的兵器狠狠地砸在这几个外族敌人的身上,砸在他们的头上,可他也知道不能如此冲动,这是金陵城门,而不是战场。如果他上了战场,面对这几人的话,他肯定毫不犹豫,将敌人往死里打的。 走在街上,天色未完全放黑,匈奴人逃不了被路人指指点点的待遇,只是这几人在外面走了一阵,很快就找了一处落脚地“藏”了起来。大越朝子民对他们的敌意,几人自很清楚,就像他们的族人对于中原这块肥肉,对于此间花花江山的觊觎一样,都是心照不宣的。 “爷爷,刚才那几个不像是中原人,难道是外族的?”居高临下,凌霜见到了刚才那几个来自中原以外的,匈奴人,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种族的人,她并不知道这几位便是大越朝北边大患,那一个善战的种族之人。 “嗯,是匈奴人。”王齐野往下看了一眼,他也有些奇怪,匈奴人居然还敢在这时候出现在金陵城里,实在不正常。因为他的前一段时间从其好友处听说了,边境好像又要跟匈奴人开战了,两国即将交战,这几个匈奴人还敢踏入金陵,他们的胆子不弱呀。 “哦,这就是爷爷常说的,专门来祸害我们边境百姓,杀人放火的那些强盗吗?”凌霜问道。 “对,是他们的族人。”王齐野回道。 “一群坏蛋。”凌霜骂了一声。 “好了,霜儿,今晚你不是想去听听说书的吗?别被这几个人坏了心情。”王齐野劝道。 “嗯,爷爷你也一起去。” “好,好,好。”王齐野笑道。 王真人的故事再次开讲,离上一次江先生的开说,有五六天了。本来以江先生的习惯,虽未必每天都可以到酒楼饭馆去讲故事,但一般都不会拖上五六天这么长的,这是因为刚好这几天他的家中有些事情,因此拖延了。 上一回说到王真人没有杀死老虎,也没被老虎所伤,中间的一些惊险之处,从江先生的嘴里出来,很可以吸引住数量不小的听众。 今晚江先生换了个场地,但追听的人仍是不少的,因为当每次说书之前,就有人免费帮他做宣传,结果是连云帆这样不大关心说书的后生,都可以从外面听到相关的信息。自然,若稍微用心去打听一下的话,王齐野也可以轻易知道江先生在何处于何时开讲的。 江先生的名气不小,王齐野觉得自家的孙女凌霜对于说书人有好奇,就选定了他,因此这一晚上两人便到了一家不大起眼,但食客非常多的饭馆。 这正是热闹的时候,这也是未到江先生开讲的时候,因此食客们可以边吃边等待,不会觉得时间如何漫长,如何难过:有三五个朋友一起吃喝着,这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觉得太无聊的。 如惯常那般,精神头不错的江先生上台,这样的冬夜,他手里的折扇同样没有离手,此为江先生的一种独特的标签,虽然也有别人学习他这样的装扮,以及说书风格,只是在众人的眼里,此江先生才是最正宗的,才是最能带给他们快乐的老师傅,旁人比不了。 “诸位,真不好意思了,前两天家中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这里老夫给你们道一声歉。”江先生没有立即坐下,他先是一揖,以消除诸多听者残存的“怨念”。 这种手段不错,所以有人给出了掌声,很轻巧就带动了屋内的气氛,直接点燃了今晚的主题:说书。 “好,接下来要接着上一回那王真人的故事,诸位请。”坐下喝了一口茶,江先生将酝酿了好一阵子的状态取了出来。 “爷爷,你这么快就吃饱了吗?”凌霜往王齐野的碗里夹了一块肉,“还有好多呢。” “好,霜儿给我夹的,就算吃得很饱,爷爷也不能浪费的。”王齐野很爽快,轻松对付掉碗里的肉。 江先生开始讲,店内的食客便开始自觉将声音压低些,以便江先生的声音可以传送过来,满足他们的耳欲,也满足他们追赶故事的期待。 如上一次云帆所见到和听到的那样,江先生关于王真人的故事,实在不是非常简短的,里面有拖沓的嫌疑,不过,听众们都心有期待,当投身到王真人的故事里去,自然少不了种种的快乐的,这样的满足,于听众们来说,是比较难得的,许多时候他们只可以在江先生处得到。这便是江先生之所以受欢迎的主要原因,听书的魅力。 凌霜没有听过说书,她也一开始就抱着期待,要自己认真听下去。只是王真人的故事,在她听来,其实真不怎么样的。这从凌霜时不时的精神不集中,代入不了说书人的故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霜儿,这个故事不好听吗?”王齐野问道。 “爷爷,也不是不好听啦,只是听起来,霜儿觉得没有别人所说的那么精彩而已。”凌霜边说话,边往四周瞧了瞧,在门口处,她似乎见到了一个不陌生的人,只是那人没有入来,也没有停留,直接从饭馆的门外过去。 “那霜儿你在找什么呢?”王齐野笑问。 “没什么,爷爷,”凌霜回过头来,“对了,爷爷,今天没有见到小白,它飞到那里去了?” “它呀,爷爷让它办一件事去了。”王齐野说道。 这时候喝彩声再起,因为王真人的故事,有了些起伏,也就是转入了精彩之处,只是这样的精彩,小姑娘凌霜刚刚就没去注意听,她不知道王真人发生了什么事。 喝彩过后,江先生再娓娓而谈,他脸上的表情也在变化的,因为要配合里面的场景,配合故事里人物的遭遇,他的声调里,颇带着几分抑扬顿挫的味道。 故事说得好,没有鲜花,却有喝彩声。故事说的普通,也不会有臭鸡蛋,臭鞋子。爱听的人集中精神听下去,不大爱听的人呢?或说着话,不去注意里面的细节,或直接吃饱了,拍拍屁股起身离开。 江先生对于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见此他只会继续完善自己的说书,而不会以为这些人的举动,是对自己说书的不尊重,因为这是他的不足,他应该做得更好。 说书只是一份营生,他的对于这种营生,向来是重视的,他知道得不断的翻新,不断的进步,才可以混下去。此关系到他的生计,关系到他一家的生计,江先生向来不会如一个冲动的青年,当见到不喜欢自己讲故事的人的出现,就拂袖而去,动辄发发脾气。 说起来,说书人的脾气一般都不坏,甚至许多时候,都是不错的。 这就是一个温和的人,这就是一个温和的带点名气的江先生。 “诺,大师兄,那江先生正在里面讲故事,你和二师兄真的不进去听听?”云帆问道,他们晚饭没有回别院去吃,而是在天黑之后,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对付肚子问题,当此时从小饭馆门前经过,云帆抬眼看进去,刚好见到了那进入状态的江先生,是以有这一问。 “里面的人不少呀,”大师兄头也没抬,“不过,听了一次王真人的故事,感觉他说得一般般,为兄呀……”他继续往前。 “嗯,我也觉得说得不是非常好。”胡铨说道。 “其实,师弟也是这样想的。”云帆露了露他的不狡猾的尾巴,笑道。 饭馆外经过的,凌霜所见,正是云帆,她没有立即想起来,这是一个她有些讨厌,印象也不浅的少年。如果是白天的话,光线充足,其实她是可以认得出来的。可惜,这是晚上,是她跟王齐野听说书的时候,她的精神未必集中,而没有认出云帆,事极正常。 江先生所讲的,关于王真人的故事,当深夜来临,如往常时候那样,就到了告一段落之时。这一回书,在喜好它的人听来,十分过瘾,这种过瘾,需要他们持续的跟追,追听下去,才能够持续地,带给他们足够的快乐。 江先生起身,拱一拱手之后,道了一声“今晚先到这里。”便在众人的不舍之中,出了那扇门,而接下来的食客散开,一如那一晚,吃火锅人的散逸。 王齐野两人是最后才离开的。凌霜发现自己不大爱听此人的说书,但还是坚持听到最后。离开之前,她才忽然想到,那不陌生的人,有可能就是江宁城所见,同时也是云梦镇时所见的,那个带着几分不老实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历,同样的,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以及来自何处。这是两个有了交集,但仍未相识的年轻人。这样年轻人之间,势必发生些什么吗?若一点火花都没有……恐怕,其实一点火花都没有,仍显得是正常的。 凌霜没有心不在焉,云帆同样不会心不在焉。他们的明天或者后天会不会再次相遇,迸发点青春的火花,这一点谁人都无法预期,无法精准确认。 命运可以给人开玩笑,但命运不可能告诉一个人他的明天即将发生些什么:若果此人相信命运一说的话。 修道的人向来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他们的跟天斗,跟地斗,也跟人斗的最大的撑持,是一种信念的坚石,向上手段的凭仗。 大师兄不相信命运,二师兄也不相信命运,他们正处于上升的阶段,对于修道,他们的信心一向很足,这是老道士灌输给他们的。 若一个修道之人可以像他们的前辈那样,到最后白日飞升,破开虚空到上界去,这可以给后来者信心以及信念。若这个修道之人到他的晚年仍未能挣脱天地的束缚,最后老死化为尘埃,那么,后来者也不会沮丧,因为修道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下了功夫去做,未必可以像农夫那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可能中途因了某些原因,停滞不前甚至是退步的。 这一些成功或失败的例子,田鹏飞和胡铨皆从老道士处听了不少,他们的信念坚硬如磐石,他们的向上之心,也强大如花山上的石头,凌然高屹。 所以这个普通的晚上,他们如往常般修炼,在山下世界的这些日子,所嗅到的市井味道,和见过的江湖人事,都难以动摇他们的坚固道心,这已不用过分去强调。 如果每天的坚持修炼,能有头发丝这么细微的进步,对于他们而言,就是非常不错的。但他们往往不会拿出尺子量度,不会给自己下一个量化了的目标。 云帆没有心不在焉,他也没有见到那坐在人群中的凌霜小姑娘,他跟他的师兄们返回别院之后,急匆匆地冲了一个冷水凉,待得浑身被自己擦得通红时,才穿上衣服,回到房间里面去,之后出来,在院子里走走。 他仰望星空,他不做作,他没有以特定的角度看这片天空,他只是想呼吸一口两口的新鲜空气。月底时候,月亮是见不到的,至少这个时辰,月亮升不起来。 他的寻找一口两口新鲜空气,未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事实上,来到这个世界,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给他带来充量的刺激之外,只有在花山上面,老道士师伯跟老头子炼取金丹,给他带来过刺激的享受。 吞吃金丹不在此列。 他想,所以他出现在院子里。大师兄和二师兄不想,所以他们呆在屋子内,没有出来。 夜空是一块点缀着稀疏星光的黑布,夜空中没有那圆圆的月光,他如一个好奇的孩子,要在冬夜的天空中找一样有趣的东西。这样东西有一个名字,叫做流星。 今晚没有流星,至少在云帆的脖子酸软之前,他没有见到任何一颗发亮的燃烧中的星星。因此这样的寻找是徒劳的,云帆只能回去。 他多少有一点失望,因为他带着目的的寻找,到最后还是没有碰上那种美丽的星星。 大黑狗被他的木珠子一下子就击倒在地,他回转之前想到了今天下午的这个收获,这里面多少有一点可令他捕捉到成就的喜悦。看来几天来的练习,当面对这么大只的黑狗,自己并没有慌张,出手够快,而且准确度也高。如果将黑狗换成中山狼或者老虎呢?云帆心中未必有十足的把握。 想到中山狼,云帆回房间躺下来之前,他又想到了冯盼盼。自冯盼盼家出来,帮冯丁山解毒之后,差不多有一个月了罢。云帆没有也不可能翻得了月份牌,他屈指算算,今天廿几,那如此看来,不少于一个月的。 一个月不长不短,但这个月对云帆来讲,意义不浅。他的每一天没有用计划安排好做些什么事,要达成什么目标,取得何种的进步,但若将这个月,这几个月他所经历的事情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区区的一张桌子,是安放不下他这几个月所历经的人事的。 人事有重量,因为其中所收获到的东西,虽不会如天平上的砝码,能用手握着,投掷出去,而人的消化,将之转化为自己的经验,影响到日后的为人处世,不论悲喜,这便是它所应有的重量了。 云帆躺了下去,他双手抱着后脑,且在床上翘起了一条腿。在思考中的他,往往是沉静的,甚至沉默这种状态,要持续较长的时间。嘴上不说话,在他的内心里,在他的脑海中,有转动着,有捕捉着可见的火花。 大黑狗,中山狼,土麒麟,以及,以及棋盘山上的巨猿,和天上飞翔的雪鹰,加上他没有见过的狸猫,这么些灵物,离他很近,但这个晚上,离他又很远。在他脑海中幻化成形之后,差点要跳出来之时,云帆换了一只脚,同样是翘起,他想找出这几只灵物之间的联系。 会飞,不会飞,懂人性,或者不大懂人性,会变形和力大无穷,这都不是共性。它们的共性或在于,比起普通的动物,具有它们近似于人性的独立性,有它们潜藏的力量,是如此真实,同时带着玄幻色彩世界的不常见的一员罢。 麒麟的皮实在够厚的,中山狼的狡猾也叫人印象深刻,而巨猿力大无穷,江湖上的那些好手都在它的面前铩羽而归。会飞的雪鹰呢?他只见过它的腹部,以及张开的翅膀。师兄好像说过成年的雪鹰上面可以载人,这样想来,应比巨猿要好玩的。 只有那只大黑狗,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他甚至可以猜想,当屠狗辈的刀临身,黑狗的命运就已经定下来的,那就是免不了被人吃掉它的肉。虽老人有言,此黑狗的肉并不好吃。 云帆还不会飞,但他会腾跃,他可以从低处往高处跃起,而且比一般的武林高手要厉害。他的动作也快,他的力度不小,他的已经开始练习的珠子投射以及弓箭准度,并不算太差。 当然,他尝试过了驯服一匹带着野性的马,这是他可以往前走,取得进步的一小块磨脚石。自然,他身边的两位师兄,是他可以安心往前,用力往前的两大助力。 头脑里翻滚着,种种的这些日子来,自己或占取便宜,或因了大意吃点亏的点滴,云帆笑了一声。这时候门被推开,大师兄和二师兄入来了。 “小师弟,累了吧,这么早就睡觉。”田鹏飞问道。 “师弟,来,这是两位姑娘做的点心,是专门留给你的。”二师兄将手上的物事放下,催云帆起身吃点东西。 “好,多谢二师兄。”云帆一咕噜从床上滚下来,迅速来到桌子边,坐下之后说道,“大师兄你们吃过了吗?” “吃过,刚才想喊你的,只是你在院子那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没有打扰你了。”田鹏飞知道云帆刚才的去处,只是他跟胡铨没有走出来而已。 “嗯,不错不错。”云帆开吃了,“二师兄你也来一个。” “不了,刚刚吃过。”学着云帆的样子,胡铨摸了摸肚皮,说道。 “大师兄你呢?” “专门留给你的,你说我们吃了没?”大师兄摆摆手,他已吃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宵夜 - 花山 - 卡拉左夫 夜宵不是一个舶来词汇,至少金陵城内经常吃夜宵的人,不算少。当然他们吃夜宵时,不会有啤酒,而喝的花酒,听的色彩浓厚的调调。此为秦淮河上之常态,深夜时分正是彼处最热闹之时。 云帆的夜宵只是简单的点心,以及一杯热茶。 没遇到流星不要紧,云帆可以一口吸入足量的新鲜空气,也可以一口对付一只精巧的包子,这便足以让他开开怀。 宵夜可以是一个多义词,如果喝花酒也算是夜宵的话。 怡红院的花酒在本地人眼里,差强人意,这自然是跟秦淮河上那些比较高档的画舫相比的。其实怡红院本身不差,对外地客人而言,已经是不错的了。 金砖客小闹怡红院之后,并没有也不可能给此间勾栏带来多大的影响。客人们和姑娘们酒照喝,曲照弹,舞也照样跳。 何为花花世界?像怡红院这样的烟花柳巷,就是名副其实的花花世界。只要有钱,在这里便是大爷,是大爷,那么相应的享受,一样不缺。 跟几天前相比,今晚的怡红院更加热闹了。何不凡的暂时隐匿,是一点都不会影响到前面的生意的。**虽说被惊吓了一阵子,可她也是经过些风浪的人,区区金砖客,这样的武夫,她很知道只要不去招惹他,那么该开门迎客做生意,从来就是天经地义,不会如何被这些人物打扰到的。 “给老子叫最好的姑娘,上最好的酒!”一颗半只拳头大的元宝被狠狠地砸在怡红院厅堂的一张光亮的桌子上,这是一个豪客,他长着茂密的胡子,而且,他身上带刀。 “哎呦,这位大爷,您请稍等,酒跟美人很快就会上来的。”**像是无处不在,当这位大胡子入来,刚刚还见不到**的身影,她却在此人的一声沉喝中出现了,这或是干他们一行的基本功:及时出现并满足客人的需求。 大胡子不会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只想要美酒,只想要最好的姑娘。 “废什么话,快给老子去叫。”大胡子一点都不解风情,因为**的丝巾喷洒过足量的香水,当她的刚刚一拂,很是可以刺激人的鼻腔,激起正常男人的欲望。 其实**这么一拂,有些多余的,一个正常的男人踏入怡红院,就此间的热烈气氛,热辣的情调,足以将一个人融化掉,因为这正是怡红院最热闹最繁忙,客人最多,姑娘最不容易抽身出来的时候。 眼见大胡子没有坐下,而是站着,此人射出来的目光,很有几分让人惊悸的光芒,叫**心底微微一惊,她以为这是一个粗豪的汉子,一个会武功的粗人,对付这样的客人,她也有经验。 “去,把小翠和小红叫过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她的脸上始终带有笑意:“大爷,不要心急嘛,诺,奴家先给您添一杯美酒,请尝一尝我们怡红院特制的女儿红,包您满意。”姑娘没来,但酒已上来,**亲自为这位长得粗豪的汉子上了一杯美酒。 “哼,我自己来!”不知是厌恶**这样阅人无数的故意卖弄风情,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大胡子一手抓过酒壶,便仰着脖子灌下了好几口壶中酒。 “呸,这是什么酒,一点味道都没有。”酒在大胡子的喉咙中,没有饮下去,他立即将之吐了出来。 “哟,大爷,您拿错了,这一壶才是。”**换了一壶酒,这是烈酒。 “姑娘呢?”大胡子大声嚷道。 “来啦,这位大爷。”怡红院里的姑娘果然不错,至少未见其人,只闻其音的话,这一声“大爷”很可化为软柔的风,拂动饮酒人的心。 小翠跟小红款款而来,她们的腰够细,她们脸上的胭脂也够浓,大胡子抬眼望去,眼中的火花闪烁,接着是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块稳稳安放在上面的元宝便如一块被顽童投掷的石头,落入**的怀里。 “哈哈哈,好,好,好。”大胡子上前一手一个,在小红和小翠的娇呼声中大步上了楼,前面自当有怡红院的人领路,房间收拾好,菜肴准备好,美酒也已经温好,只等客人赏鉴。这是怡红院的贴心之处,此间的服务一向是不错的。 “刚才那位大爷今晚的消费,算在我头上。”大胡子刚刚上到半楼,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此人像是刚刚出现,因为门口处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从何而来的。 “行,公子怎么说怎么算。”**一笑,她脸色的粉皮都要掉下来了,确实有些恶心的。 公子哥不以为意,他往**的手上放下好几张银票,便随意在厅堂的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要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边喝边等待。 这一晚,不单是怡红院,凡是金陵城内外,有些名气,档次不低的销金窟,都有带刀剑的江湖人到来,他们像是约好了那样,来得突然,来得没有什么征兆。只是每一个勾栏的**都知道,这只是他们千万个客人之中的一员,顶多会一点武功,手上宽裕,有一些甚至一掷千金罢了。 这样的客人,出手大方,不斤斤计较,不闹事的前提之下,是**们,以及**的幕后老板们,比较乐意接待的。 明清和明净差一点就喝了花酒,接到一封信出城一趟,跟七子剑派的人见了一面,商议些事之后,他们暂时将那份好奇,那份心底的欲望压制住了。出家人也是人,也是正常的人,他们赤松居律规不少,而两人比较后生,有些事情不是想压制就一定可以成功的。 不过,所谓的欲望,就只是喝喝酒罢了,跟风月无关。他们也算是懂得坚守最后的底线的道士,目前看来,不会如他们派内的那几个被红尘迷住眼睛的前辈那样,放纵自我,坏了清心寡欲的基石。 此时的明清和明净,虽未入城,但在那处农庄,正和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一道,喝起了那一壶淡淡的酒,这多少可以给他们解解渴。 风动,门被人敲了两下,被打开之后入来一人,在第四先生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明清和明净没有刻意去听,因为他们知道,若跟他们有关的话,跟这一次的继续合作有关的话,合伙人第四先生不会隐瞒他们就是了。 这是他们合作的基础,明清很可肯定。 果然那人出去之后,门再次被关上,饮了一小口淡酒,第四先生说道:“两位道长,看来明日我们就得行动了,这两天金陵城内多了很多江湖人,再不行动,夜长梦多呀。” “先生怎么吩咐,我们跟着去做就是了。”两方人合作,明清出力,此话像是表明,他不是拿主意的那一人。明净自不必去说,他更不可能担当得起这样的责任。 “道长别这样说,在下何德何能,怎敢吩咐道长你呢?”第四先生站起身来,说道,“来,喝完这一杯,道长你们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入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祝这一次我们旗开得胜。” “好,合作愉快。”明清笑道,明净也跟着碰了一下杯。 半个时辰之后,大胡子满足地出了怡红院的门,他的身后跟着那位公子。 大街上有灯,但小巷没有。走几步再折入某条巷子,两人的脚步轻盈,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酒精的作用,而脚步轻浮,成了醉汉。他们清醒,不用冷风灌入领子,就足以让他们明白,放松过后,需适度紧张。江湖人,都差不多的,在刀尖上跳舞,谁人只会一直潇洒,而没有他的烦恼呢? 大胡子的烦恼暂时被抛在一边。深夜了,两人即将被小巷里的黑暗吞没之前,一人拦在了他们面前,他如一支标枪,此二人要通过,势必要这人让一让的。 那人沉默着,冷视着,就是没有开声,他像是在这个位置,等待好久了罢。 大胡子跟他身后的后生同时止步,前者眯着眼问道:“阁下何人,深夜等候在此,不会是要请老子痛饮一番吧?” “要你命的人。”不起眼的角色说出来的话,很能让人失笑,至少大胡子笑了。 “哈哈哈,好,这些年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如此硬气的话。来吧,让老子成全你。”话说得有些自傲,但大胡子没有自满,也没有轻视面前的人,他的兵器随着这句话抽了出来,身后的公子哥让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没有亮兵器。 那人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已如幽灵般飘了过来,他的速度很快,这样的攻击之下,一般人反应不过来的。 大胡子自然不是普通人,他抽出兵器的同时,就已经戒备好了。混江湖的,当面对敌人,如果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反而吊儿郎当大意轻敌,那么,这样的人是混不长久的。不是被人杀掉,就是被人吃掉。 在怡红院折腾了许久,大胡子的动作像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幽灵飘过来,大胡子迎了上去,按照此人一贯的风格,总喜欢大开大合解决掉对手。只见大胡子一刀劈出,落点瞄准了来人的左肩膀,其刀去势很急,而且带动了小巷里的空气,这一刻刀锋劈开空气,有如轻易割开一板豆腐,若敌手继续他的攻击,就会被大刀砍在肩膀,乃至于被会变招的大胡子砍断脖子。 战斗开始了,两人没有接触到一起,因为来人身形一歪,大胡子的刀落空,而他自己的攻击也没能落到大胡子身上。 这既是试探,也是包含杀机的实招,因为若有一方速度跟不上,就很可能在第一次交手,判定了胜负。当然,大胡子功夫不错,守在巷子里的那人,武艺也不低。如此你来我往,双方交手好几个回合,两人从攻杀当中忽然停了下来,转成了对峙。 大胡子在酝酿气势,要杀他的那人也在寻找破绽,准备行雷霆一击。 夜深了,街角巷口基本上见不到人,所以两人的战斗,暂时未能引来别人的注意。公子哥好整以暇,因为他发现除了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之外,附近是没有此人的同伴的。大胡子加上他,面对此人,他一点都不慌张。刚才的试探,叫公子哥看出来了,若双方都在有保留实力的情况下,相对而言,大胡子还是占据优势的,公子哥是大胡子的朋友,他了解大胡子。 静默了好几个呼吸,大胡子率先发难。刚刚的试探让他发现,对手不像是深不可测的人,起码他可以判断出,此人的水平不会比他高,甚至要低一两分,因此他才有信心,抢攻一次。他希望这一下能赚取对方的破绽,那么他的后续杀招就能跟上来,换得优势。 这不是在切磋,这是在拼斗,所以大胡子没有容情。 风声呼呼,来自大胡子手上大刀的舞动,是其人刀法的凌厉,可轻易杀伤敌人。 身法诡异,灵动如飘絮,是瘦小人的犀利处,也难以被刀锋捕捉到。 小巷内的第三人将手伸进袋子里,他取出的只是一颗未吃过的花生,冷眼观看面前的战斗,他还有闲情吃一颗花生米,实在够安逸的。 大胡子使出了他的常规手段,耍起了不大好看,但实用的刀法,他的对手却不像那位后生所想那样,不堪一击,他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是以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时居然不能分出胜负。 大胡子叫杨宝,在淮西一带颇有点名气,其人的身手不弱,江湖人称杨三刀,说的就是杨宝的刀法不一般,好些成名的好汉曾折在他的手里,成就了他杨宝的名气。而公子哥打扮的,穿白衣那后生,唤做王白衣,常人所见,他一年四季都是穿白色衣服的,跟杨宝关系莫逆,身手也相当不错。 今晚不知名的角色能在杨宝这样的好手刀下坚持了二三十个回合,若有知**在此的话,肯定得对此人高看一眼,因为杨宝大开大合的刀法之下,前面的那几招是最为危险最具备杀伤力的,江湖人称之为杨三刀,这个称号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杨宝心底暗暗吃惊,他不是没有仇家,而且他清楚,自己这些年混江湖,有帮助过别人,更有得罪过人,但一见面就说要取自己性命的,在他想来,是不曾有过的。他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对方居然挑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过不去。 二三十个回合之后使得杨宝明白,对手不像是他所猜想那样容易解决。刚刚还自以为占据的一点优势,在对方绵密的攻防之中,几乎要丧失掉了。但杨宝的信心仍足,因为对方只有一人,而自己的好朋友王白衣就在身边,必要的时候,他会出手,这样想来,自己应该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这不是堂堂正正的切磋,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所以杨宝不会有那种迂腐之人的想法,认为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解决对手,而不希望王白衣插手。这种想法是危险的,混江湖,在一般的情况下道义有其用处,当生死关头,为了保命,加入自己的好友,救下自己一命,甚至击败对方,本就是无可厚非的,这就是朋友的力量。 他杨宝不是一个人,当若干次砍杀都不能放倒这个难缠的对手,杨宝的气力开始衰落了,这是自然的,不要说在怡红院折腾了许久,就平常所见武林人士之间的战斗,除非是非常厉害的高手,才可以避免短时间的出手之后,气力不会衰减。 说起来,杨宝尽管有些名气,他其实不过是二流的高手,他的气力,他的内力不可能如滔滔江水,挥发不完的。人战斗,人拼杀,总是会感觉到累的。 杨宝暗暗咬牙,他用力逼退对手,便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王白衣的身边,以暂时脱离战斗的圈子。 那人不知是不是也感到累了,虽说是为了杀杨宝而来,杨宝退走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追赶上去,这颇不合常理。他也停了下来,只是微微喘着气,可想而知,刚才的战斗,同样耗费了其人不少的体力。 “阁下何人,身手不错嘛。”杨宝笑道,“不过,再好的身手,今晚也别想活着离开。”他示意王白衣可以出手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同伴的花生已经吃完,自己一时解决不了对手,两人同时出击,是效率最高也是最好的办法。 “这句话我对你们说才是。”那人冷笑一声,接着是一声口哨,他的身后就冒出了好几个同样装扮的人。黑夜黑衣,都是陌生面孔,这几人的剑都拔了出来,给予对面的杨宝二人足够的压迫感,这或是杀气。 杨宝和王白衣对视一眼,后者哈哈一笑,便扔出了一样物事,只见小巷里的空气忽然炸开了,白烟弥漫,顿时见不到对面的人影。 “无耻!”不知是谁人大骂一声,但这样的大骂,激怒不了杨宝以及王白衣,他们二人早就趁着白烟出来之时,逃离了此地。 杨宝的对手不弱,当他们的对手多了三五帮手,是傻子才会留下跟这几人硬拼,所以杨宝和王白衣溜走,自是纯熟了的伎俩。这便是懂得进退的江湖人,保命的基本手段之一,打不过,难道逃也逃不了吗? 黑衣人大怒,他们的追赶很显然是徒劳无功的,跑得比兔子快的杨宝二人,自不会候等着他们,大侠报仇,三年未晚,杨大侠跟王大侠已如黄鹤,已如煮熟的鸭子,飞入了金陵城的某个地方,深夜里,谁人能将他们找出来呢? “追!”黑衣人找准了一个方向,他们如猎狗般窜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碗辣椒水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对付完今晚的功课,他刚要躺下,忽然耳朵一动,他好像听见外面院子里闯入了某样动物。这不大像是夜猫,因为此种动静,不是夜猫能够带来的,他眼珠一转,猜想有可能是夜行人入来了。 于是他骨碌地起身,套上鞋子就往外走。 “师弟,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同样醒觉的大师兄睁开了眼,问道。 “师兄,我出去看看。”云帆说道,他顺手打开了门。 一阵风袭来,这不是自然的风,而是带着兵器的凌厉之风,显然来人的藏身功夫不错,而且是有所准备的。 云帆身子一矮,刀锋落空,不待招式变老,来人顺势一压,他要趁着云帆未来得及站稳之前,给予此人致命一刀。 脚上如安装了弹弓,云帆轻巧躲开了此人的杀招,此间的变化发生在一刹那,若换成是另一个后生,有可能在此人凌厉而算计的埋伏之下,不死也得被伤到的。 云帆的不慌不忙,只是因为他手上有料,所谓会者不忙,他虽然听到了外面的声响,也断然猜想不到门外居然会有埋伏的,能够躲开两刀,他几乎是靠着本能才可办到的。 本能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否转化成躲避敌人的杀招之躲闪,最终还得靠面对危机时的应变。很显然,云帆刚刚的这种应变,是为不错。 来不及在心底暗骂一声,因为云帆这只陀螺转开来时,那人的刀锋如影子般刮了过来,他不得不往外挪了好几步,以躲开这种伤人的刀锋。 “师兄,你们小心点。”云帆喊道。 屋外的一切,屋内的两人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云帆的提醒声刚起,大师兄和二师兄就起身了,前者也道了一声“师弟小心些,不用管我们”。 来人不止一个,他们也找上了屋内的田鹏飞和胡铨。 偷袭者的刀刀刀要人命,施展开来之后,便跟定了云帆的周边,不离云帆身上的几大要害,云帆从一开始的被动,很快就转为了主动,他可以一巴掌就将来人放倒,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因为来人的武艺不错,且懂得利用黑暗,利用地形辅助他的刀法,在云帆看来,近乎一流水平的招式,或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反应能力。 这边大师兄和二师兄没有费什么手脚就将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制服,在道长的手段之下,来人虽然凶狠,自身的本领也不错,可惜的是,他们遇到了道长,这就注定了他们能来不能走的命运。 云帆开始了他的腾跃,开始了他的躲闪,也开始了他的在运动之中,将自己以前所想过的某些有难度的动作施展出来。 袭击者很“配合”云帆,他的刀在同伙被擒住之后,仍显得不乱,舞动着的刀一刀比一刀急,其人像是使出了他的全部力量,就是为了伤到或者杀死云帆。 云帆再次高高跃起,露出了一个天大的破绽,那人心中一喜,挥洒了这么多刀,眼前的后生终于露出大破绽来了,这正中他的下怀,于是想都没有想,人的念头起来,还没有落下去,手中的刀就狠狠地对着云帆的后背砍了过去,他没有留力。 云帆忽然在空中翻了个身,他无需借用助力,在刀锋临背之前,手已摸到了屋檐,待得后面的刀落空,他一脚回踏,击中那人的刀,“啪啦”一声,加了点金丹之力的一踢,顺利将大刀击断。 底下人不禁愣了愣,他何时见过这种武功呢?刚才云帆在空中的表演,实在有违武学的常识,武林中人,谁能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生生地往上提升了三五尺呢?不待他有所反应,云帆落地之前再给此人的胸部一下,结果其人也如他的同伙一样,被云帆伤到之后,后面上来的大师兄轻松把他制住。 稍微留意了四周的情况,别院内似乎已没有他们的同党,云帆这才笑着说道:“大师兄,还是你们犀利。”他竖起了拇指。 “怎么样,刚才没被伤到吧?”对于小师弟的大拇指大师兄视而不见,反而关心问道。 “没事,不过刚才也够惊险的。”云帆夸张道。 “大师兄,这几个人怎么办?”胡铨将地上的人扔到一起,对于这些人的来历,不用多说,二师兄是不清楚的,他的对于世道人心的种种了解,尚处于初级阶段,没有审问之前,二师兄猜想不出这些人真正的目的。 “扔进柴房,明日再理会他们。”田鹏飞说道。 “对,明天再审一审他们。”云帆也同意,因为对于审问“囚犯”,他们三师兄弟本来就不在行,就算勉强去做,总不大可能得到他们所想要的答案,除非云帆他们可以硬下心肠,来一个严刑逼供。这一点,云帆却有无从入手的感觉,如果家中的李石或者盼盼姐家里的周复在的话,事情就好办很多,这便是经验以及技巧的用处。 如此大师兄随意在几人身上击打了两下,二师兄便走了两趟,加上云帆将这五个家伙扔进柴屋之内,出来的时候连门都没去锁,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们能逃得了。 “给本公子老实点,哼。”临离开之前,云帆恶狠狠说道。 虽有人闯入来行袭击一事,云帆跟他的师兄们无事人一般,睡觉的睡觉,打坐的打坐,轻易就对付了一个晚上,那被惊动了的两个婢女自在云帆的叮嘱之下,回房休息去。 女孩子总是胆子不大的,所以她们两人没能睡得安稳,天刚刚亮就起身到柴房外看了几眼,之后开始她们一天的工作。 审问一事,云帆想来想去,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并不想把属于自己的私事告诉他的朋友,麻烦他们,所以只能自己动手解决。 慢悠悠地,云帆到了柴房,推开门进去,他见到五个毫无力气的黑衣人病恹恹地躺在茅草上,见到来人,这几人只是抬眼望望,不发一言,他们的意志力似乎不错。 云帆不会折磨人的技巧,他也不曾拥有审问人的经验,当今年的中秋过后,到别院去要凭着直接的问话取得有用的信息,像他这样的生手,毫无疑问是失败了的,在走向茅屋的路上,他在心中计较一下,努力地想了想那些坏人们折磨人时候的手段,发现他一样都没有学会,于是将之抛开,他想凭着装出来的凶狠,击溃那几人的心理防线。 于是入内提了一人出来,转入旁边的空房子。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云帆将此人扔在地上,他特意搬来一张凳子,就坐在此人的前面,光线入来,照在云帆的脸上,这只是一张年轻人的和善的脸,不见丝毫的凶狠。 沉默,或者不发一言,就是他的回答。 “不说是吧?”云帆搂起了衣袖,从凳子上起来,来到那人的前面,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信不信我废了你的武功?”他将抬起的脚尖对准了人的丹田,毁掉人的丹田,是最直接最粗暴的废人武功的招数,武林中有言,非深仇大恨者,一般不会使用这种招数的,云帆要吓他一下。 “哼!”地上人居然还如此嘴硬,只是他这种嘴硬,在云帆看来,实在不咋样的,因为当他的抬起脚尖,靠近此人的丹田位置,提起了精神关注地上人眼神的他,从那双眼睛中见到了一点属于弱者的畏惧。 是的,就是畏惧,譬如干了些坏事的贼人,面对穿制服的公职人员时,所特有的心虚,云帆曾经从前一个世界见到过。 “呵呵。”云帆一笑,他将脚尖放了下来,抬起脚,他只为吓吓地上之人,给予此人足够的压迫力,而这样的压迫力,对于云帆这个生手来说,断不可能凭着一次的抬脚就能滴水不漏无懈可击,一脚就达到目的。有句话叫做温水煮青蛙,云帆觉得应该步步为营,慢慢地击垮对手,这才是一个新手学习阶段的正确做法。 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前走了一小步,云帆忽然蹲下拍拍地上人的肩膀,说道:“实话说吧,只要你招了,告诉我幕后是谁人指使你们的,我,可以放过你们。”拍人肩膀的时候,云帆加了点力度,虽然他的话听上去是温和的,但他的手是有力的,特意添加上去的力度,足以让普通的练武之人感到吃力,以及疼痛,这种疼痛不严重,只是为了让此人认清楚当前的他的遭遇,也算是心理暗示之一罢。 云帆这个新手,多少知道些审问人的学问。虽然,这种学问还得通过实践去检验。 没能从此人的嘴里得到什么话,云帆居然一点都不沮丧,他将此人提了回去,再取了一人出来,这一次他将人扔到地上,就出门喊了一声,叫婢女之一给他送一壶好茶过来,他似乎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另一边田鹏飞和胡铨留在别院的大厅,他们没有过来,因为云帆过来之前特意建议过,对于审问都不精通的他们,不必全部人过来,只需要他一人出马,看一看能做到何种程度,他想将自己心中的一些想法好好地倒出来。 两位师兄自然答应,这时候胡铨给田鹏飞倒了一杯茶,问道:“师兄,你说小师弟这么一搞,能问出些什么来?”在二师兄的认知里,他很知道云帆不是心肠够硬的人,他听说若要从敌人的嘴里得到有用的东西,这种心肠软的做法,是比较不合适的,因为人家的嘴够硬,而你的手很软,便不大可能从此人的口中挖到有用的东西,这是听来的学问,可一点都不影响它的准确度,因为在他看来,这种审问的做法,就如那些以拳头力量论强弱的江湖人的做法一样,一个弱者是没有权利在强者面前提要求的,这个山下的世界,有时候跟山上的那些动物之间的争斗比较相似。 “折磨人的手段,小师弟自然不懂,我们也一样。只是嘛,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的。”大师兄喝了一小口茶,茶水有点烫,他将之放下,“昨晚那几人分明是带着杀意而来的,幸而开门的时候小师弟反应够快,若不小心的话,虽不至于被击中要害,皮肉伤还是会受一点的。师弟,你说若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的做法是怎样的?” “这个,”胡铨想了想,之后以不大肯定的语气说道:“是直接杀了这些人,还是擒住他们送官?又或者是……是痛打他们一顿?”走在追求长生之道的憨厚之人,或对于天地之力,对于大自然的严酷处有过人的了解,而对于人性的理解,还是不够的,二师兄所想,跟山下世界的普通人,也有几分的距离。 “哈哈,师弟,如果是不会武功的人,有可能会这样做。而会武功的,哦,不,是咱们这些修道之人,就不大会这样做了。”田鹏飞摇摇头,比起胡铨,因为下山的次数不少,他的对于人的了解,要比后者深刻一些。 “那师兄你说师弟会怎么做?”二师兄问道。 “找出幕后主使人,之后或放过这几人,或交给别人处理,反正对于那幕后之人,依我看,小师弟不会轻易饶过他的。”田鹏飞说道,“不过,是谁人跟咱们这么大仇,居然派人来刺杀我们呢?为兄还是想不通。” “嗯,那幕后之人肯定不能轻饶他的,只是那几人真的肯告诉我们是谁吗?”胡铨问道,他不好杀生,而对于要伤害自家师兄师弟的人,二师兄会手不容情,却一点都不掺水的,他下得了决心,也下得了手,因为这是性命相搏,只得如此。 “肯不肯?反正我相信小师弟不会令我们失望的。再说了,你忘记我们在金陵还有一两个熟人,请他们出手帮忙,也不过是小事一件,只要问出是何人指使,那么接下来的事,我们自己去做就可以的。”大师兄说的,或是赵文通等,他以为就算赵文通也不是此间的行家,那他肯定也认识一两个精通此道的人。再不济,冯妹妹家的周复,和小师弟家的李石等,对这种事情,应不陌生的,由他们来做,那也是可以的。 “嗯,有道理。”胡铨点头,“刚才若不是师弟说过审问时不需要太多人,我真想这时候过去看看,师弟是如何问话的。”对于审问,二师兄只将之作为一门学问,一门他有些好奇的学问,而不关乎折磨人的技巧,因为他所想,就是他所说,中间不会有弯弯曲曲的道道。 “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小师弟自告奋勇,应该能办妥的。”往柴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田鹏飞再次捧起盖碗,慢慢喝下一口温度适中茶水,他嘴里流入了一片茶叶,被他嚼了两口,并没有吞下。 云帆从第四个人的嘴里得到了他以为有用的消息,只是这个消息出乎他的意料。因为在他想来,若不是有过仇怨,这种派出人的刺杀基本是不成立的,谁人会无缘无故结上一个仇家呢?在这个早上起身要过来审查之前,云帆曾想过好几个结果,在他北游的一个多月里,跟江湖人打过的交道,他只是跟八极门的骆峰,和洪湖帮人有过点冲突,其余像牛逸章牛大侠这样的交叉集,连牙齿印都算不上,加上帮助冯盼盼,帮助虎门镖局的人,跟田万里,潘旭,跟塔岗寨的好汉以及洪湖钓叟等有过交道,或者教训过这些人以外,真的,几人的行程并不大复杂嘛。那晚于破庙中拦截偷袭者,是有过漏网之鱼,云帆也曾注意过,但他所得到的这个消息,跟以上的这些他圈定住的范围,一个都沾不上边,这真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云帆暗暗记住,他为了确认此人话的真假,将此人“送”回柴房之后,再次将最后一人提了出来。 “公子,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绕了小的性命。”云帆还未开始动用他的自以为带着威严的压迫手段,这最后一人就忍不住求饶了。 暗暗地笑了笑,云帆感叹一句这才是主人翁的感觉,当所有的牛鬼蛇神面对正义的力量时候,应有的服软态度嘛,他没有高声笑出来,他甚至也没有让笑意涌上嘴角,挂在脸上。呼吸一口气,云帆没有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只是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喝上两口。 “说吧。”云帆的故意制造出来的,给予地上人压力的强大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这种自信足以成为燃烧敌人懦弱的火上油,让地上人的求饶来得更加彻底。 “是……,是的,公子。”地上人差点就要磕头认罪了,他不大敢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公子,似乎排在最后一个被审问,他一开始所酝酿出来的抵抗意志,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被自己呕吐掉,剩下的只是为了活命,将所知道的一切倒豆子般吐出来,他才会好受一点。 “好了,你说完了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云帆问道。 “回公子话,小的所知道的,就是这些,真的,小的没有撒谎。”地上人急促回道。 “你就不怕招认了幕后之人,被他知道,小命难保吗?”云帆还是坐着,问道。 “管不了这么多的,我们也是受人所雇,看在报酬不错的份上才接这个活的,若公子肯饶过我们的话,大不了这趟活之后,先避避风头再说。”他继续使出了祈求的手段,眼神是期盼的,他希望云帆这个年轻人真能饶过他们,在自家性命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重要的。 云帆忽而起身,一把将那人提起,之后将他送回旁边的柴屋,临出门之前,他还是找来了绳子,给这几个人一一绑上手脚。 “暂时就这样吧,你们好好呆在这里,若不老实的话,呵呵,你们看着办。”云帆笑着道,“如果老老实实,不耍花样,本公子会考虑饶你们一命的。”他关门出去,没有上锁。 “哼,你们几个是不是招了?”云帆刚刚离开,第一个也就是昨晚跟云帆对招过的黑衣人骂道,因为云帆离开之前,虽捆绑住了几人,但他们的嘴巴是没有塞入任何东西的,他们可以说话。 “大哥,干我们这一行的,总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新手?小弟不是看那人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磨他几句,希望能够放过我们吗?”一个黑衣人说道,他同样浑身无力,自从昨晚被田鹏飞制住,这几人只剩下说话的能力,或可以咬舌自尽的,但他们都爱惜自己的性命,此时云帆的离开,他们是饿了一个晚上,犹有气力说话。 “对呀,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平时不是这么告诫我们的吗?”最后被提回来的人忙不迭附和道。 “幼稚,你们给老子闭嘴!”做大哥的感到面子有损,这都是些什么小弟呀,想问题都不动一下脑子,自己几人上门来杀人,结果被擒住,世界上有这么仁慈的人,会轻易放过他们吗?成年人的思维里,是不会这样想的。要知道他们干这一行的,勉强算是杀手,其实不然,只是相对来说容易得手的任务,他们才会接的,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吃这口饭的江湖人,失手之后,断不会一点事都没有就能离开的。 “大哥您消消气,老四老五你们也太不禁惊吓了,你看,我跟老三都没招半句实话,有你们这么软弱的吗?”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但总体上还是平和的,因为他们就是联手合作,共事了比较长时间的弟兄嘛,情感基础不薄。 “就算我们能活着出去,那日后还有谁人敢找我们做买卖?”黑衣人叹了一声,他也知道性命的宝贵,形势严酷的时候,认怂招认,供出幕后之人,那也没有什么的。只是,这也关乎他们的饭碗,这一次失败之后,恐怕他们不得不转行罢,前提是他们还能活着。 “大哥,干这一行风险实在够大的,若能出去的话,我们大不了改行算了。”老二出声了。 “你们感觉怎样,还有气力起身吗?”那人忽然问了一句,结果屋内的其他四人皆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跟昨晚一样,浑身无力。 “算了,听天由命罢。”黑衣人中的老大叹了一口气,他同样站不起来。 云帆回到大厅,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在,后两者的目光放到云帆身上,二师兄问道:“怎么样,师弟,问出些什么话来了?” 云帆找张椅子坐下来,他靠了靠椅背,才慢慢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刚刚师弟一个一个的提审了那几人,发现他们只是业余的杀手,买通他们来找我们麻烦之人。”说到这里,云帆停了停,他眉头皱着,“应该没跟我们打过交道的呀。” “哦,那是谁人?”田鹏飞问道。 “叫沈士谦,师兄你们听过这个名字吗?”这是云帆的疑惑,因为他根本就不认得此人,如果这几个业余的杀手是跟他打过交道,结下梁子的那几个人派来的话,就解释得通,忽然冒出一个叫沈士谦的人,买通杀手上门找他的麻烦,真真真是想破脑袋都不可能弄明白的事情,云帆的头有些大。 田鹏飞和胡铨皆摇头,他们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显然是一个陌生的人。 “既不认识,更不可能是仇怨,难道是找错人了?”大师兄问道。 “不是,我问了好几遍,他们一口咬定就是找我们的。”云帆解释道。 “那,师弟你是如何问话的?”二师兄好奇问道。 “没用什么手段,只是给他们喝了一碗水而已。”说到审问人的手段,云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这种最常见的手法,居然能够凑效,真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会武功,且武功不错的那几人的意志力应该不弱才对,他们居然顶不住一碗水,实在让人惊讶。 “一碗水,什么水?”大师兄追问。 “普普通通的辣椒水。”云帆答道。 “哈哈,”师兄们失笑,区区一碗辣椒水就能让人乖乖听话,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听口音他们好像是南边人,没有吃辣椒的习惯。”这是云帆猜想的,那两人肯招供的原因,事实如何,他没有去问,他只问有价值的事情。 “嗯,那师弟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人?”田鹏飞问道。 “大师兄你说呢?” “看来师弟没有要他们性命的意思,只是就这样放过他们,好像又有点不大妥当,不如……”大师兄站起来,在厅内踱了两步。 “不如怎样?”拿眼看着大师兄,胡铨问道。 “不如问一问文通兄弟的意见?”这不是一个好的处置办法,至少云帆以为这样做不合适,因为这是他们的事,他不愿意就这样麻烦别人,他跟赵文通的关系,还没有到达如斯程度,要区别开来的事情,总是不能强行拉近,算到他的头上的。 “我看呀,大师兄,还是不要麻烦文通大哥为好,因为这只是我们的私事。”云帆说道。 “也是,是为兄没有考虑到这点。那师弟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取他们的性命?”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说我是这样冷血的人吗?”云帆苦笑着,他摊出两只手说道。他的手不黑不白,他的手如他的脸那样,年轻有活力,没有沾染过血腥,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他击伤过人,但还没有亲手杀过一人,这或是他的宅男特性,心不黑,手也不黑,多少有些优柔寡断的味道。 “废了他们的武功,让他们无从作恶吧。”胡铨忽然说道。 “咦,二师兄,行呀。”云帆调侃道,因为他也想过这个方法,而从胡铨师兄嘴里说出,他感觉有些怪怪的,这还是那个憨厚的二师兄吗?这只是云帆的对于胡铨之了解,还不够深刻罢了。修道之人,该硬起心肠来时,不会介意外人的看法的。大师兄之所以说出问问赵文通的意见,无非是考虑到云帆师弟的感受罢了,对付敌人的简单干脆办法,无非就是降服,降服不了,只能消灭之。 “这样吧,若他们是穷凶极恶之辈,为兄亲自动手取他们性命,若他们还良知未泯,小小惩戒他们一番,给他们一次机会,放过他们,师弟你们觉得如何?”这才是大师兄,才是有判断力,也有行动力的大师兄,听了此话,云帆和胡铨皆感到合理。 “行,就按大师兄说的去做。”云帆笑道,他暗暗擦汗,一个小小的问题都要搞得这么复杂,真是有点难为自己了,看来不特是师兄们要在山下世界历练,自己肤浅的可怜的于为人处世的经验,也亟需增添,而不能凭着前一个世界的那种性格行事的。 江湖梦听上去很美,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并不是江湖人的全部,就如这次应对业余杀手的办法,自己就做的不够好,还需要继续努力的。 云帆看看外面,忽然沉默起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废武功 - 花山 - 卡拉左夫 赤松居的道长明清明净以及七子剑派的第四先生等一早就入城了,他们找到张老板,在后者的带领下,来到一座院子前,敲门之后入内,这便是第四先生所言今日要做的正事,这一次他们要拜访一个人,一个关乎他们的正事的重要的人。 张老板是一个生意人,他此时的表现也正是如此,只是今早的主角不会是他,他作为中间人,仅负责引见。 “到了,你们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到里面去了。”张老板淡淡说道,他负责带人到这里,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双方之间的谈判,他一概不会去参与的。 “好。”第四先生说道,他跟明清明净上前,敲了两下门之后,里面传来一个“进”的声音,门便被打开了。 房间不小,但里面见不到桌子凳子,自然也不会有人给明清他们提供茶水,这不像是待客之道。 “说吧,到老夫这来,所为何事?”几人刚刚入来,还来不及打量这间空空的房间,忽然隔着一块厚厚的门帘,房间的内间就传出一个老人的单调的声音,他似乎不愿以面目示人。 “是,大师。”答话的是第四先生,他心中一跳,果然传闻是真的,此间主人的行为有些怪癖,不但不会安排人手招呼上门的客人,连出来跟来人见上一面都不肯,这是大师的架子,也唯有大师,才有资格当得起如此的尊重。第四先生深深一揖,之后将来意道出:“这次来是想在大师您这租用一只中型傀儡,特意……”他要说出借用傀儡的用处来,却被里面的人打断了。 “用来干什么不用跟老夫说,只要你们能遵循老夫的规矩,而且,满足老夫的条件,那一切就好说。”老人说道,他的声音跟刚才相比没有变化,就像是从一架机器里面发出一样,少了点人味,这是一边没有说话的明清的感觉。里面人或是一个怪人,因为在来之前,明清曾尝试过要了解此人,不过他所得到的,都是江湖上的一些传闻,当下隔着一块厚厚的布,明清只知道此人架子很大,而且很神秘。 “规矩在下自然遵守,不敢违背。”第四先生心中一喜,他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以至于他做好了的功课一点用场都没有派上,这是惊喜,他能抑制住。 “傀儡有何要求,你写下来。记住,规矩和老夫的要求,缺一不可,若犯了规矩,或没达到要求,后果你们懂吧?”里面的声音继续传出,虽然还是单调,而这种单调的类近于机械的声音,却带有某种说不清楚的魔力,似乎这句话就是圣音,无人可以违背。 “在下明白。”第四先生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要求,之后放下一只包裹就离开,跟在一边的明清和明净,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讲,他们无需说话。 “先生,这一次把握大吗?”出了院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明清忍不住问道。 “嗯。”第四先生点点头,他感叹一句:“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看来江湖传闻,也有点不真切之处。” “不过……” “早呀,两位道长,还有第四先生。”一个声音拦在他们前面,一个他们不陌生的身影出现,这是一个熟人,正是长秋。 “早呀,长帮主。”第四先生立即改口,将他未说完的话转成了打招呼。他们很早就入城,但找到张老板,接着跟在张老板的后面到了那位神秘的大师住处,很花了点时间。冬天的早晨,已过去一半,早起的人已忙碌了半个上午,这一声“早”,大家都知道,只是客套中的牵强,并不大合适。 明清和明净自也打了个招呼,他们见到长秋不是一人而来,跟他一起出现的,是长秋的心腹,洪湖帮的长老之一朱尔文。 “几位,棋盘山一别,相隔不久,没想到能在金陵城内相遇,不知几位中午有没有时间,若得空的话,一起坐坐如何?”长秋邀请道,他一脸的诚意,只是他在笑,他的笑意带着点别的东西,平常人不能一眼识穿。 “长帮主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刚好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耽搁,不如下次吧,下次在下做东道,定跟长帮主你喝上两杯。”第四先生婉拒了长秋的美意,后者只能跟他们拱手而别。 “那好,下次几位务必赏光,不醉不归。”说起来好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其实长秋也正好要做点别的事情,他刚刚的邀请,是一种试探,因为他打听到了一点关于七子剑派和赤松居的事情,这件事也跟他们洪湖帮有关,他需要做出补救。 如此三人往某个方向,而不知从何处转出来的长秋二人目送几人走出一段路之后,也转身往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 昨日偷袭云帆的业余杀手被他们放过了,只是离开之前,他们皆被废去武功,这简直是一件要人命的事情,但无论是做老大的,还是意志力比较薄弱的小弟,都只能忍声吞气,先保存性命再说,他们憋着气,他们怀着怨恨离开。当接触到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怨恨时,云帆差点就改变主意,要取他们的性命了。 放敌人一条生路,就是手尾不干净,有可能会给自己的未来带来麻烦。云帆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懦弱者,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不敢反击。宅男的心态在转变,他知道弱肉强食,是前一个世界,也是这个世界的重要规则,必须重视的。 只是大师兄投来让他放心的眼神,云帆便将这股杀意消弭掉,他一时热血上涌,差点干出他从来就没有干过的事情。杀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甚至是痛苦的,非不得已,谁人可以轻易下手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呢?更何况云帆所要对付的,是五个人。 “哼,这一次就饶过你们,若死心不改,还胆敢挑衅我的耐性,下一次,不,你们不会有下次的!”场面话还是要讲的,所以云帆警告那几个业余杀手,这一次能将他们擒住,下一次同样能手到擒来。此话的警告意味十分的浓,多少可以给临离开的那几个人一点心理上的压力,叫他们生出报复的心理时,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毕竟他们武功全无,对付普通人尚感到吃力,能有勇气翻墙再次行匹夫之勇? 带着怨恨和痛苦的离去,其实也是他们的一种幸运。君不见江湖人动辄干架,动辄下手不容情,要人性命,他们如此行径居然还能安全走出这间别院,不是幸运,那世上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吗? “大师兄,这一次让你做了恶人,师弟实在……”云帆说的是废人武功的事,因为在江湖上,这算是一种禁忌,一般情况下,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话,是不会使出这一招的。 田鹏飞和胡铨,以及云帆是江湖中人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们是修道之人,离江湖有一定的距离,他们站在高处俯视底下的湖面,他们的目标却在上方,此乃长生之道。 可另一面,不是江湖人,但跟江湖人有了交集,其实划入带着江湖色彩的行列,也是说得过去的。 云帆不是正追逐着他的江湖梦吗?因此他或也是半只脚踏入了这片湖面,风起云涌之时,才展示其飞翔的技术罢。 女孩子不是容易守得了秘密的人,赵家别院的两位婢女就是如此。她们知道昨晚有人杀入来,虽目标不是她们,而是云帆三个,尽管被云帆叮嘱过,要她们不必将这件事情告诉赵文通或者赵子芋等,这一天的下午,赵文通还是知道了此事。 于是赵文通赶到别院,好一通细问之后,从云帆处确认了昨晚之事,便忍不住埋怨道:“云帆兄弟呀,幸好你们知警,反应够快,没有受伤,可这一次还是比较危险的。不如这样吧,今晚开始派几个人过来,以防这种事情的再次发生。”这是他的决定,坚定性不容置疑。 “文通兄弟,还是不必如此麻烦的,区区蟊贼,我们对付没有任何问题。”田鹏飞要拒绝主人家的好意,在他看来,根本就不必派人过来,凭着他们修道人的警觉,以及远高于所谓武林高手的手段,真不会惧怕,也无需如此大题小做的。 “不行的,道长,你们和子芋,和我都很投缘,就是朋友,朋友之间用得了如此客气吗?更何况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有我的责任,你不会不给机会我去补救吧?”赵文通正色道。 “文通大哥,你放心好了,一路上,这样的小麻烦,我跟师兄们都有经历过,应对起来一点都不费劲。派人手过来,小弟也觉得不大必要。”云帆说道。 “云帆兄弟,你们是不是不当我是朋友?”赵文通大声说道。 “文通兄弟呀,住在你家的别院,就已经是麻烦你们的了,一切的吃喝用度,都要费去你们的心机,我们安之若素,将感谢放在心中没有道出来,这就是不见外呀,何来不当你是朋友一说呢。”大师兄笑道,“这样吧,你若不放心,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看样东西好了。”他抬步出门,到了院子。 身后跟着云帆和胡铨,赵文通紧跟其后,待见到田鹏飞立定,他忍不住问道:“道长,你……”他话音未落,只见田鹏飞的手里射出一颗珠子,珠子的速度不快,直飞到假山的石头上,按照一般人的猜想,如此平庸的速度,就算珠子是铁石做的,正常情况下只能如顽童的手段一般,击打到石面,发出一声“叮”之后便要落地的,结果却跟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珠子将击到石面,突然加速,细微的声音响起,珠子便嵌入石头内,肉眼所见,似乎都难以判断出它吃入多深。 石面没有开裂的痕迹,这是赵文通长大嘴巴,且上前细看之后发现的,他也同时知道了,珠子差一点就要穿透石块,从另一边飞出来。 这是一块三四寸厚的石块,用来做假山的石头,质地坚硬,而珠子居然几乎击穿了整个石块,可想而知那看上去速度平庸的珠子之威力,有多么惊人了。有一点赵文通还没发现,田鹏飞所发出去的珠子,只是普通的木珠子,随手可得的货色,跟云帆练习投射的精准度所用,是一样的。 “道长的手段,真,真不可思议。”闭上嘴巴,再张口赞叹一声,赵文通打消了加派人手过来的想法,有如此犀利,如此惊人的绝技在手,哪怕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在田鹏飞道长面前,都只能是不堪一击的,那么他赵文通若还要派人过来,不显得多余的吗?如此多余的事情,赵文通还待再说点什么,便被田鹏飞自信的笑容消除掉。 大师兄小露了一手,在胡铨和云帆,自不会感到惊讶。赵文通吃惊过后,也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转而问了一句“如何处置那几个杀手?” “被大师兄废去武功,放他们一次。”胡铨回答道。 赵文通张张嘴,他本想说一句什么的,最后转为点头,他的眼界毕竟不浅,很知道像田鹏飞道长这样身怀绝技的人,所想会跟普通人不大一样,因为站得高,而且胸襟也广,杀与不杀那几人,其实都是差不多的,给那几人一次活命的机会,又何尝不可呢。 赵文通也不是冷血之人,但他要更为坚定些,懂得决断,比起云帆来,手段要硬很多的。这一点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匆匆过来,在别院坐了没多久,没有吃晚饭就回去了。 那天的酒还在口角,那天的醉倒很让他痛快了一次,但回家之后,少不了被家人数落一番,因此他没留下来,吃饭若喝酒,特别是跟云帆一起,在他是一个考验。 “大师兄,深藏不露呀。”赵文通离开之后,云帆故意打趣道。 “小师弟,只要懂得了力量的运用技巧,你也可以轻松做到的。”大师兄比较谦虚,他以为这种手段,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人来说,其实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但用来惊吓且对付那些武林中的高手,绰绰有余的。这也给了赵文通信心,使得他不再提加派人手一事,这就是田鹏飞的一个目的。 “是吗?那二师兄你会不会?”云帆看看胡铨。 “这个,其实大师兄说得不错,不难的。”二师兄回道。 “看来我还得努力练习才行。”云帆努力地想了想大师兄发射木珠子时的一幕,他要从中偷师,学到点关于力量运用的技巧,这是很表面化的情景,要转为属于自己的手段,勤加练习的同时,向大师兄和二师兄请教也是必不可少的。 “对,多加练习。”大师兄笑道。 勤劳是一种美德,勤劳也需要毅力将之持续下去。云帆口上说说要努力练习,其实他不会立即行动。这种进步的取得,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达到,它需要一个过程,因此他只在完成了每天的功课时候,才有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不舍本逐末,本应如此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新人的风采 - 花山 - 卡拉左夫 金陵城内某处安静的院子,此时屋内正围坐着几个样貌奇特的人,这些人看上去不类本土的人种,若稍微有些常识的人,就知道这便是大越朝的北边的匈奴人了。长得奇特,不类于本族人,就是他们鲜亮的标签,很容易被人认出。 “库尔,要你们准备的礼物,都搞好了吧?”几人中的一位看上去像是头领的人问道。 “都齐全了,摩奴。”席地而坐中的一人答道。 “好,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明日我们就开始行动。”叫摩奴的人点头说道。 “摩奴,我今天在外面听到一些传言,说大越朝准备跟我们伟大的族人动兵,不知你有没有耳闻呢?”有人问道。 “嘿嘿嘿,”摩奴还没有答话,一个粗壮的匈奴人就笑了出来,“我说凡烦,这个传言很好笑,以我们战无不胜的辉煌和伟大,用得了害怕这些孱弱的大越人吗?哪一次他们不是铩羽而归的。”这人显然知道点汉族人的语言,懂得用成语。 “对,提拉特说得对,就那么些小兵弁,我速门一巴掌就能将他们从马上扇下来。”说到这里,第五个人哈哈大笑。 头领摩奴微微一笑,他伸出一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要讲一句话:“嗯,大越朝的战士,比起我们确实要逊色许多,不过我们也不能太过于骄傲,他们汉人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该低调时,就得要懂得隐忍。”说到这里,他环视了一下座中几人,且将笑意收了回去。 “明白。”刚才还笑得出来的速门跟提拉特等,也已将笑声收起,他们懂得摩奴嘴里的话,也愿意服从,且尊重头领摩奴,这既有感情上的认同,也有武力上的信服。匈奴人从某个角度上看是一个简单的民族,一般而言只要你在拳头上压制住对手,叫对手心服了,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容易办。 可以说这是一个崇尚武力的种族,跟大越朝人的低调内敛以及谦和,或者中庸之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种族,各有各的特色。 “好了,那今晚就早点休息,这两天注意一点,特别是提拉特还有速门你们,就别到那种地方去,误了大事,后果你们懂的吧?”摩奴说道。 “是。”不管心中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提拉特等人知道,正事未办成之前,所有的享乐都不能沾边的,金陵虽说是大越朝最繁华的地方,一个正常男人所需要的一切,都能从这样天堂般的地方得到满足,而他们懂得节制,因他们有事而来,若办砸了正事,恐怕脑袋不保呀。 “库尔,你将礼物单列好写下来,要分封好,不能有错漏。”头领摩奴再次吩咐道。 “知道的,摩奴。”库尔回道,在座的几人里,此人颇显示出了沉稳的一面,似乎他跟自己的族人有较大不同之处,便是不容易激动,一般而言都会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用一句俗话说,便是装得住心事。这或是头领摩奴的好帮手。 夜黑得很,如此黑夜用来睡觉,或可以做一个好梦。如此黑夜,也有夜行人干他们喜欢做的勾当。昨晚被人侵扰了自己的好梦,今晚的云帆并不会像那胆小的人,受了点惊怕就睡不着觉,因为他有他的师兄们在旁边,而且本身的能力不错,加上按照一般人的做法,失败了一次,就不大可能接而来第二次的偷袭。这就是能睡得安稳,做得了好梦的理由。 其实睡觉做一个好梦,根本就不需要理由的。人在现实中或可以掌握许许多多的事物,但在梦这个世界里,无论是皇帝还是平民百姓,都是一般的,做梦做什么梦,轮不到他们手的掌握。 怀着美好的愿景睡觉,人的心情可能会不错,而怀着不好的心境入睡,就有可能睡不着了。 白日里打算做出点补救工作的长秋帮主,晚上回来时,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那么简单,当然也不会是一开始所想象的那么复杂,但那种无力的感觉,却是始终萦绕在身边,挥之不去。 他将之归咎于运气问题,而不是能力问题。如果不是自己慢了一步,被人抢先了,那么,同等水平,地位相差不多的人,能得到如此不同的遭遇吗?以他的经验看来,断不会如此的。 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城府,所以尽管白日里的努力宣告作用不大,他仍能保持住平常的心情,至少在外人,在他的心腹朱尔文看来,就是如此的。 “来,尔文,今晚陪我喝两杯。”长秋笑道。虽然他们已经吃过晚饭,而这时候到了深夜,喝酒显得有点不大合适。 “好。”朱尔文不愧是长秋的心腹,有时候喝酒需要心情,有时候喝酒不需要心情,更有些时候,无论心情如何,想喝就喝,或可划为豁达的行列。 长秋自诩不是豁达之人,但他不缺乏豁达者的张弛。 大人物一般情况下很懂得节制,所以他们的酒,喝得不多,没人醉倒。这似乎是一件乏味的事情,这也似乎是一件无趣的事情。古人说过“惟有饮者留其名”,像今晚的长秋和朱尔文,就不是什么饮者,他们只能算是一个酒客罢。 夜的脚步很慢,缓慢到就算一个人在梦中做了好多的或轻松或沉重的梦,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还是黑夜。这便是黑夜的重量,当冬天时候,是特别不容易被打发的。南边还好,金陵还好,对于喜欢日宿夜行的人来讲,无论多么沉重的黑夜,他们的颠倒了晨昏,已经将黑夜当成了自己的白天,翻转过来,如正常人那样过日子,于他们而言,是一件极难的事。 何不凡还躲在密室里面,这是他的不得已。他和他的弟兄们不知道金砖客已经不可能像一开始那几天那么招摇了,但他们仍需将行踪收敛起来,这是谨慎。金砖客的行踪或被黑夜吞噬,似乎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去了哪里? 这都是无关痛痒的,因为稍微关心武林人事的人,已经被另外一件新的同时也是大的事情吸引进去了。 这是一件盛事,这样的盛事自然是江湖人士的自夸,也只有这些舞弄刀剑的人,才特别注意。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盛事,于不谙门道的门外汉而言,也同样有其独特的魅力,这便是一件聚集起许多人的关注,酝酿出足量的热闹,能给观者带来澎湃的热意和激情的对决,实在是近几年来所罕见的。 武林人士爱打听门道,打听各种小道消息的酒楼饭馆里,这两天流转着当代名剑客之间的争斗,经过了一个晚上,便轰然转动起来,从某些不知名的人物嘴里说出,又被有些名气的江湖人士口口相传,就演变成他们嘴里的盛事了。 “这位大哥,大伙这么高兴,都说的是什么事呀?”金陵城的一家颇多江湖人聚集的酒楼里,一个刚刚落座的青年人问道。 “这位兄弟,你不知道吗?”该人笑道,“当今武林中两大年轻一代的用剑高手,已经约好了三天之后,在扬子江边的醉仙楼一决高下,到时候大伙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哦,这位大哥,你说的用剑高手,不知是哪两位呢?”年轻人来了兴致,他坐着问道。 “一个是三年前成名的褚一剑,另外一个,便是今年崛起的新生代剑手余扬。”该人回道。 “哦,原来是他们两个。”年轻人点头说道,“久闻褚一剑大名,听说他要杀一个人,不多不少,只用一剑,不知是真是假。余扬嘛,他崛起的速度实在很快,名头一点都不比褚一剑弱呀。”看上去,这个年轻人也颇懂得些江湖上的事情,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江湖人。 “是呀,这两人都是用剑的高手,即便比起老一辈的好手,都不遑多让的。在下也曾听说褚一剑杀人时确实只用一剑,因为他的剑很快,就算是白天,一般人都可能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那余扬呢?照这位大哥你这样说,两者之间水平肯定有差距,那还比个什么呀?”第三个人问道,他也是刚入来不久的,就坐在旁边,且听到了前面两人的对话。 “呵呵,”年纪阅历皆丰的中年人摇头说道,“不是的,余扬成名虽然晚了些,可从年头到现在,有心人统计过,由北向南,身历三十五战,对战的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好手,此人无一败绩,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三十五战?那大哥你说说,跟他做对手的都是些什么人?”来人显然是不服气的,他不服气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即将对战的褚一剑和余扬会如此厉害。褚一剑还好一点,毕竟他成名了三年多,而且平日里好行侠仗义,更做一点劫富济贫的事情,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口碑都很不错,实在可算是年轻一代高手中的翘楚。就那个叫余扬的人呢?自己虽然也听说了他击败过多少的成名前辈,而这个人用剑是一个行家,但做人方面实在是不够通透,其人为了追求什么劳什子的剑道,只要对方是成名的,而且实力超群者,他不需要寻找什么理由,就上门来挑战,这分明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好胜之徒嘛。 “洪湖钓叟你知道吧?听说半个月之前,余扬就跟这位江湖上的老前辈交过手,结果如何,你猜猜?”中年人淡淡地问道,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语气里没有半分为这个余扬骄傲的意思,这样的语气听上去不会有多少让人不舒服之处。 “知道呀,洪湖钓叟前辈的名号,谁人不知晓呢?想当年……”后来者刚要如数家珍般说出此老头当年的光辉事迹,忽然语气一顿,他似乎猜想到了点什么,“大哥,你说的不会是……?” “嗯,”中年人轻轻点头,“交手两百来招,此子就败了这个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了。” “不会吧?”后来者失声道,如果说这个消息是真的,那么按照这样的说法,那余扬的实力确实够惊人的,用来做褚一剑的对手,资格是绰绰有余的。 “这件事我也从朋友处听说过,看来褚一剑碰上余扬,足以让人期待呀。”前面的年轻人感叹一句。 “对,这几天金陵城内来了如许多的江湖人,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冲着这次的决斗而来的。”中年人猜想道,他所猜想的,实际上跟事实相差不远,至少这间热闹的酒楼内,知道且为了看看两大年轻剑客之间的对决的人,有十之八九的,这不会是夸张。旁边的人,所议论着的,就是褚一剑跟余扬,更有甚者,已经学起了每次大战之前,开出了盘口,赌两人的胜负。 江湖人,既喝酒吃肉,也同样不会缺乏赌性,当兴致来时,要乐上一乐的。 “你们说我到底压谁稳一点呢?”云帆三人入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种对话。 “别犹豫了,听兄弟我的,压褚一剑吧,怎么说也是成名的好手,年纪轻轻就如此犀利,那什么余扬,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三十五战全部都是胜利的,老子根本就不相信,里面会没有水分。” “运气好?我看未必,就算给你一把刀,让你去砍,那成名的好手们不还手,你小子也未必能沾得到人家的衣角。”同伴打击道。 “靠,你小子净喜欢捣乱,老子说的是事实。古往今来有多少年少成名,如彗星般窜起的年轻好手,你现在数一数,这些成名的年轻人有多少个能保持住不坠的声名的?他们不是迅速坠落就是慢慢地销声匿迹,经得住时间考验的,你说,多吗?扬子江后浪推前浪,像褚一剑这样出身早,而且成名,一直保持了三四年的,真的很少吧?这不是间接证明其人的实力吗?”此人解释着道。 “哎,这位大哥,你们说的是……”隐隐能够猜想到,眼前的江湖人是在开盘,像是要赌某两个人的胜负,这对于云帆来说,第一次亲见,是以新鲜,他跟他的师兄们恰恰占了刚刚离席人的位置,还未来得及坐下,云帆就探头过来,这是他的好奇之处。 粗粗看了云帆一眼,该人回道:“小兄弟,我们说的是江湖人的事,一看你就不是同道中人,你还是不要问了。”出乎云帆的意料,此人不愿意给云帆解释一下。 云帆身边有两位道士,这是此人一时没有留意到的,而他的同伴就注意到了,他没好气瞪了同伙一眼,之后耐心为云帆解释了两句:“小兄弟,你看看那边开出的盘口,褚一剑的一比一,余扬一比三,大伙都看不起刚出道的新人,依在下看,如果要压的话,这个余扬会是一匹黑马,压他肯定能够大赚,这样的机会难得呀。”他的目的像是要怂恿云帆这个后生,在此处下一两注,这是赌博,但没有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参与。 云帆也不是未成年人,他已有自己的行事准则。 回头看了看两位师兄,发现他们两人只是安定地坐着,似乎对这边的动静兴趣不大。云帆眼珠子一转,回道:“这位大哥,你能跟我说一说,这褚一剑跟余扬是做什么的吗?小弟刚出来没多久,对于江湖上的人事,其实一概不通的。” “原来是个雏儿,那先搞清楚再来。”耐性不好的人被云帆打岔,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要将云帆赶开。 “新人怎么了?新人就是要靠我们这些老人带一带嘛。”耐性不错的那人打断同伴的话,“这位小兄弟,我来跟你讲讲。”一通话之后,云帆知道了这些人所言的人事,原来只是三天之后,在扬子江边的某座楼阁上面,叫褚一剑跟余扬的人相约好比试一场。重点在于,这两人的剑法非常不错,这一战在众人的眼中,是很有观看的必要,和学习价值的,如此高手的对决,十分难得。云帆感谢一声,以回去想想为理由,便回过身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因为这时候茶刚刚上好,大师兄和二师兄正慢慢喝着,没有等自己。 “喂,这位小兄弟,你不能听了就走,先下一两注再说。”一人跟在后面,在云帆坐下之后,就到了他们桌边,摆出一副要云帆下注的面孔。 “哦?这个还是不要了吧,在下一般都没这个习惯的。”云帆答道。 “这是规矩,懂吗?”又一人在旁边出声,语气不大友善。 “有这样的规矩吗?怎么我没听说过。”云帆已经醒悟过来,这两人要强迫他出钱。 “都说对于你们这些江湖上的新人,或有不懂之处,就得要我们这些老人带一带,小兄弟,打听消息,就是买卖,是一定要参与进来的,这是规矩。”刚刚耐心为云帆解释了一番,费去点口舌的那人也过来了,显然,他跟前面两人是同伙,或许知道云帆是一个新手,以为这样近乎小白脸的少年容易欺负,要讹诈一番。他们不怀好意呀。 云帆的两大师兄,那穿着道袍的道长像是被这几人忽略掉,他们眼里只有云帆这只小白羊,他们稍微放出来的气势,其实对于一个新人来讲,如果不使出几分气力抵挡,那么就很容易一开始就落入被人摆布的境地,遂了这几人的愿。 “那我要是不给呢?”云帆有啼笑皆非的感觉,只听说过强迫ji女接客,他还是第一次听强迫人赌博的,一般而言这种带有瘾性的恶习,以怂恿和引诱为主,并不流行强行压迫这么低劣的手段。 “哼!”不知谁低喝了一声,包括那位耐性不足的人也围了过来,几人以不友善的目光包围了云帆,还有云帆的两位师兄,大有不乖乖交钱就狠揍一顿的姿态,一个新人的经验就算再肤浅,如此简单的形势,也是可以看清楚的。 换成是一个真的稚嫩的新人,对于眼下的强迫买卖,除了忍声吞气破财之外,几乎没有第二个选择。 云帆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就是霸气十足,举世无双的主角,任何一个人见到自己都需要臣服,但他也不会自卑到,一个明显带着压迫性的威胁送到自己头上,还躲躲闪闪,选择不还手。 道理有时候掌握在自以为拳头够大的人手上,这个世界上的道理,总还是有着明显而被人遵循的轨道的,偶尔出**,像这时候一个新手即将交上一份学费,有关注这里情况的人,明显不愿插手,因为施力一方,惯于干这样的勾当,更重要的是,这几人的手段和武功都非常不错,以至于不会有人敢为云帆出头。 这就是现实,一个人不能期盼外人的施舍,唯有自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云帆拥有自保的能力,也拥有击打别人的能力,这是他追逐江湖梦的坚固后盾,因此那声“哼叫”之后,屡试不爽的伎俩失效了。 云帆笑道:“你们该不会对我这样的新人下狠手吧?大师兄,二师兄你们说呢?”他转而看了看喝下了一杯茶,保持住沉默的田鹏飞和胡铨。 “咳。”大师兄故意咳嗽一声,这是假装出来的,金陵的空气还不到如此浑浊的地步,但这里的空气之不友善,一个正常的当事人咳嗽一声两声,并不显得多余,而有其必要,“强买强卖这么粗暴的手段,你们还是吞回去为好。”不用“收”而用“吞”,这是大师兄的无心之失,他本意只想要这几人知难而退。 “妈的,你们几个不要以为穿上道袍就是世外高人,老子最不喜欢就是这种招摇撞骗的家伙。小子,你最好乖乖交点学费,否则……”这人挥动着他的拳头,这是**裸的威胁。 “对,赶紧的,惹恼了我们大哥,有你们好受的。”打手的气焰也不低。 “好,我认怂了,不就是一文钱吗,我给。”云帆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放到桌面上,说道,“诺,我下一文钱赌那个褚一剑赢。” 前面半句话听在耳里,给予这几个开盘的家伙顺耳的舒服,但接着的后半句话,就剥夺了他们良好的感觉了,这带着刺激的话,连大师兄都要笑了,他知道从一开始自家的小师弟就已经想出了捉弄人的念头,言语上的交锋一阵,是为了惹恼对方而已,许多时候站得高的人,对于低处人的做法,就有这样一种手段,此为戏弄。 “你tama的。”一人大怒,要一把扯住云帆的衣服,将这个新人从座位上提起来,这样的做法,自是痴心妄想,因为云帆轻易打开他的手,且轻松将他放倒。 这是一刹那的事情,结果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反击。 江湖人的聚集地,发生些口角,同时打打架,流点血,在江湖人看来,这才是正常的生活,缺少了打打杀杀,就不是江湖的世界。这时候旁边的人,或散开一些,让出位置,或好整以暇,慢慢观看这起交锋。 人总希望一场精彩的戏能够持续的时间长一些,但这种希望今日要落空了。在欺负新人这项事业上,向来比较顺遂的那几人团体,很快就尝试到了云帆几人拳头的厉害之处。 一人被放倒,两人被放倒,三人被放倒,到那位头目样子的人被二师兄一脚踹中,不得已随了他的兄弟们的脚步躺在地上**,也只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事情没有任何的转折点,这是对于云帆三人来讲的,一个两个三四个小杂鱼在他们面前翻不起浪花,只是他们的出手往往不会要人命,所以那几个要强迫云帆下注的人,也只是在地上**,顶多起不了,报复不了而已。 “怎么样,这一文钱够了没?”云帆捏起那枚铜钱,对着刚刚还很嚣张,现在瘪了下去,躺在地上**的那人说道。 技不如人,就要被如此的羞辱,地上人的心情除了愤怒,还有后怕,他们知道坐着的新人,和那两位道长的厉害之处了,听了云帆的问话,他们回答不是,不回答又不是。躺在地上的感觉不好受,被人羞辱的感觉同样不好受,但如此轻易就被人放倒,甚至连对手是如何出手的都没有看见,他们栽的很冤。 “大侠请恕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你们。”“道长请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下次不敢了。”“大爷请……”这样的服软话语,在认得那几人的那些江湖人眼里,是非常罕见的,但就在此时,被地上的人一股脑儿喷了出来,其绵延之处,就差哭着在地上打滚求饶了。 “我大师兄说的,叫你们将那种手段吞回去,能做得到吗?”云帆问道。 “这,”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地上几人感觉好像可以站起来了,他们不敢,也不能起身,而听到云帆这句带着为难的话,就算颇经历些大场面的他们,对于如此要求,还是要显出为难的。 此就是江湖新人的讲话不考虑老人感受的锋锐之处,对于有道理的人来说,这种锋锐就是他们的合理要求,地上人不得不去遵循,去做。如何去做呢?地上人知道云帆下面肯定会有话的。 “大侠要我们怎么做,小的不敢不从。”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一百个不服,以及深深的愤怒,而现实是残酷的,是硬冷的,地上人的角色转变或者说他们所带着的面具不少,足以供他们在受到羞辱之后,还能克制住种种的冲动,进入被折磨的状态中去。 “滚出去就行。”云帆说道。 如此轻易放过那几人一马,是云帆和他的师兄们的大度,还是他们已经教训过地上之人,不再计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几人尽管恢复了一点体力,不敢不能站起来,真的滚出了这家酒楼,一时让酒楼内的人噤声了。 这只是低档次的那些江湖人的聚集地,一个高手都没有的,是以能够让那几条小杂鱼摆出不大不小的摊子,专门找同等档次人的麻烦。他在无意之中击打了那几人的气焰,也仅此而已,他并不自知。 他知道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因为这一顿饭,他们不会吃得安生,有惊诧于云帆和田鹏飞他们武艺高深者要过来套近乎,变着花样想结交一番,云帆一概不理,他的师兄们也一概不理会。 不理会不代表那些人会舍弃他们的努力,对于刻意结交的人,云帆不搭理的同时,又不可能挥出拳头将他们统统砸倒,他们的恭维话不多,听上去让人舒服,而云帆不喜,只好叫这些人的善意变成了嗡嗡响,完全就没有被他们听入耳。 “这位大侠,方才您的风采真是非常惊艳,打得好,给大伙出了一口气,那几人实在可恶,专门干这些强卖的勾当。”一人靠近,拍了个马屁。 “对呀,道长你们真是厉害,像刚才那人,江湖人称铁牛,气力不小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简直是举重若轻呀。”这是赞美道长的话,听起来很别扭,完全不是江湖好汉豪爽的一面。 “道长那一脚最是霸气,直接搞掂那个嚣张的家伙,在下也早就看那人不顺眼了,可惜有心无力,道长您这一脚,真真解气。”这是更为不堪的夸张,如吞下去的话,很可能将一个人的隔夜饭都呕吐出来。 这些都是江湖人的另一面,是云帆没有见到过的,当今天他们稍微露了点身手,便被旁边的这些人如此热情捧了起来,对于他们几个江湖上的新手,山下世界的阅历未丰者而言,几乎没有多少的免疫力。 自然,这种免疫力在于忍受方面,而不会令他们找不着北,被人一夸就飞到天上去。是以难以的忍受,叫他们只喝过一杯茶,就不得不离开。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中午我请客 - 花山 - 卡拉左夫 出了门之后大师兄苦笑着道:“刚才那几人是怎么回事,咱们的身手有这么夸张吗?”他受不了这些经过放大的赞美,来得诡异的马屁。 “对呀,师弟,这些人怎么跟我们前一段时间打过交道的那些江湖人,如此的不同呢?”胡铨同样问道,他要问的也是云帆。 不止是大师兄要吐一口气,云帆也不得不如此将体内的来自那几人的口气完全排泄出来,他真真有一种呕吐感,那几人果然是人才,武功高不高不知道,但脸皮够厚的,如此手段败退了自己三人,想来都是他们可以自诩之处了。 “真,真没见过如此脸皮厚的人。”云帆感叹一声,继而一笑,“不过,大师兄,二师兄,有一句话不知你们听过没有,用来概括刚才那几人,十分恰当。” “什么话?”大师兄和二师兄齐声问道。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的身手确实十分厉害,而如此厉害的师兄们,加上如此厉害的师弟我,居然会被那几人击退,师弟想呀,他们是无敌的,因为人至贱则无敌。” “这……”田鹏飞想说点什么,很快他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师弟,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果然,这句话很贱。”他几乎要弯腰了,因为那句话确实很好笑。 “师兄,有这么好笑吗?”胡铨问道,他的笑点很模糊,云帆那句来自前一个世界的话,击中不了他的笑点。 跟着笑了几声之后,云帆这才对胡铨说道:“二师兄呀,看来你还得多多观摩,不能落后太多了。”一句好笑的话,若需要割开来一点一点给人讲解,话里的幽默之处,就会被破坏,这样的做法,就是多余而无趣的。笑话需要第一时间的领悟,过后才笑,不仅仅是牵强,更多的是乏味的,因此云帆并没有解释那句“人至贱则无敌”,到底好笑在那里。 “师弟,慢慢来,这次感觉不好笑,那下一次你肯定可以体会到其中的可笑之处的。”拍拍胡铨的肩膀,大师兄“安慰”一句。 “哦。”胡铨点点头,他心中不会有芥蒂,捕捉不到云帆师弟话里的笑点,不是因为他胡铨笨,脑子不好用,而只是因为在山上生活的时间过长,一下子到了山下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需要慢慢去适应。这才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他肯定不可能达到一个山下土著的水平,暂时不能拥有知机的幽默感,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堪之事。 二师兄憨厚,二师兄需要多一点的时间去适应山下世界,以得到有利于自家修行的经验,但需要知道,他也是豁达的,只是许多时候都被他比较明显的特点遮掩住了,不是熟悉他的人,断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出他的优胜之处。 贱笑声过后,大师兄又恢复了世外高人的姿态。刚才有些放浪形骸的笑,是田鹏飞的一面,跟他平时所保持的平和与高远,是一个人的一体两面,都是真实的他。田飞鹏不会刻意压抑自己的这一面,而保持住平时的那一面,同理,就只是真实的反应罢了。 相对而言,云帆的笑声才更接近,或者说活脱脱的就是那一个世界人,听到此话的翻版反应。他的笑声里,所包含的信息量,才足够丰厚。但这样的丰厚,只有云帆一人知晓,他暂时没有知音,跟他分享话里话外的余韵。 “大师兄,二师兄,三天之后,去不去那扬子江边,看一场热闹呀?”云帆问道。 “去看看喽。”田鹏飞说道,“二师弟,你说呢?” “看看也好,听说扬子江很长,很宽阔,来金陵半个月了,还没到那边走过。”胡铨回道。 “哦,二师兄你听说过扬子江?”以云帆不多不少的地理知识,他很知道那一个世界的扬子江,其实就是长江,但这个世界的扬子江呢?他不敢保证,跟他所知道的长江,是不是一样的。这毕竟只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相似的地方,但更多的是陌生的,他从来就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象过的。例如大越朝,在他所知道的朝代里,没有这个王朝的出现,因此可以断定,尽管人种、风俗,乃至于语言文字有相似或者相同之处,他不能将两个不同的世界混淆在一起,必定的划分和区别,是一定要心中有数的。 “嗯,听师傅和钟师叔说过,而且山上的一些书籍上也有记载。”二师兄道出了他之所以知道扬子江名字的源头,这种源头有好几个,而花山上无名道观里的书籍,是云帆没有翻阅过的,当然,《山海经》除外。 “对呀,好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我们是时候去领略下扬子江的风采了。”大师兄对着北边,那大江的方向看了一眼,以少有的感怀语调说道。 目光或可以穿透面前的房屋,穿透金陵城厚厚的城墙,一直投射到离此处不远的那条川流不息,不舍昼夜的大江边上,云帆也学着大师兄的样子,往北边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结果他只见到一条不大陌生的身影。 此人刚好转过身来,正对着云帆几人,以较快的速度走了过来。 “小师弟,这人我们在棋盘山上见过,对吧?”人还没有来到面前,大师兄就认出来了,来人就是跑马山上的胡磊,自然,对于其人的来历,云帆三人知道的不多,甚至是空白的,跟王朗等人一起的时候,王朗稍微提过一下,是以大师兄也知道这人的名字。 “嗯,前几天我们出城的时候,就见过此人一面。”云帆点头,这时候胡磊已经来到云帆三人一丈开外,不用靠得太近,云帆等人都可以看清楚此时的胡磊像是受了点伤,因为他的脸色苍白,跟大病初愈人的脸色相差不多,而曾在棋盘山上受过伤的那只手,至少在其人走动的时候,眼尖如云帆,能看出他的手的不自然之处,也就是胡磊受伤之手,未完全痊愈。 一点观察,在几步路这么短的时间里,没有继续往下去探的可能,来人到了云帆的跟前,忽然抬眼一瞧,见到云帆以及他的师兄们,他像是有些惊讶,但他的眼里包含着某种未知的恐惧之色,凑近了看,外人都知道这个行色匆匆的人,带着心事的。 忽的胡磊加快脚步,就这样跟云帆等人擦肩而过,几个不相识的人,连停下来打招呼都不做,就是正常的。棋盘山一行,无论是云帆还是胡磊,都只是对于彼此有一点印象,除此之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因此,如此情况之下,这种擦身而过,事极自然。 云帆扭头看看,见到胡磊快速没入一条街边的小巷,就这样失去了其人的行踪,而云帆回过头来,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吐出话来。 “那人好像被人追赶。”大师兄低声说了句。 抬眼处,三五个行动敏捷的人飞快到了云帆几人跟前,他们丢失了胡磊的影踪,正处踌躇,一人取出一张绘着头像的纸,抓住一个路人,问了一句话,不外乎是“有没有见过上面之人?”,这是云帆不用去听,都能猜得到的。 路人摇头,几人便将目标选定了云帆。 “这位小兄弟,不知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上面的人,如果见到过,请告诉我们,非常感谢。”那人一手图影,一手捏着一把碎银,显然这就是酬劳。 老实的人,或立即给出此人想要的答案,指出胡磊所走的方向,不知情的人只好摇头了。 云帆以前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当他成年了,由于经常蛰居,跟外界的人,外面的世界接触得不太多,就算通过那一扇窗知道些人心的纸面上黑白,仍未完全丢掉他的老实之心。换转了一个新的世界呢?他不知道这样的诚实可否长久的保留下去,因为人要成长,要接触形色的人,就断不可能只戴着一副面具,以完全的自我示人。 他排斥过多的面具,可现实的矛盾叫他慢慢明白,光靠排斥是没有用的,他需要接受,需要做出改变。有时候改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里面包括渐进的适应性,就如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到山下来,经历历练的过程一样。 有时候改变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譬如现在,云帆看过上面所画的胡磊之后,对比一下,跟真人有七八分相像。他面不红气不喘,伸手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那人在下有些印象,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刚才走的是那边。” “那边?哦,那感谢你了,小兄弟。”那人笑着收起图影,离开之前轻轻地在云帆的手心放下两块碎银,以表感谢。 几人走远了,云帆三人也往前走了十多步路,如一只狐狸般嘿然笑了两声,云帆深呼吸一口气,撒谎的感觉,实在有它的刺激。 “小师弟,你……”大师兄脸上也带着笑意,这种笑意无关讽刺,是师兄弟之间会意的,替得逞了的云帆加三两朵鲜花这样会意的笑意,感情色彩是褒义的。 “呵呵。”二师兄居然学着拍拍云帆的肩膀,露出他特有的笑脸来,这一下,胡铨学到了一点幽默的皮毛,这就证明,二师兄的学习能力,还是可以磨练出来的,不需要走过长长的街道,只需要三两十步的距离,他就能追赶上来。 “今晚我请客。”云帆抛起了手中的碎银,大方回道。 “哼!”一声娇哼传来,差点要去云帆手上的一块碎银。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得意之间,云帆居然忘记留意周边的来人,虽说这是大街,这还是白天,像要人命的杀手,或者干点见不得人勾当的黑衣人等,不大可能在这时候出现的。 声音很年轻,在云帆听来,这个声音也有些耳熟,他似乎在某个地方听到过。往身后看看,一个也不陌生的人映入眼帘,这是一个女孩,跟云帆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刚才女孩的声音,正是对着云帆那得意笑声的回应。虽然,云帆已经克制住自己的声调,没敢大笑三声,因为低调向来是一种传统,也是他努力保持的风格。 女孩是凌霜,她正跟她的爷爷一起,走在街上。 “老人家,我们又见面了。”尽管只在某个饭馆内见过一面,大师兄的记忆力还是惊人的,他记得那个吃花生时,啵啵脆的老人,胡铨亦跟在田鹏飞后微微点头,这才让云帆想起,女孩凌霜身边的老者,他似乎见过一面。 “哦,道长认得老夫?”王齐野惊奇问道。 “前两天见过一面,老人家应该还记得吧?”大师兄若有所指。 “哈哈,原来是那天晚上,记得了。”王齐野笑道,“道长好记性,只见过一面,都能认得出来。未请教两位道长,还有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简单介绍一下之后,田鹏飞加了一句“这位姑娘,跟老人家你一样,我们也是见过的。” “哦,有这回事?那就是缘分喽,两位道长,还有云帆小兄弟,这是老夫的孙女。霜儿,过来叫人。”王齐野介绍道。 客气的叫了两声,轮到云帆时,凌霜摆出相对要冷一点的面孔来,这证明小姑娘对于云帆此人有着不喜之意。 云帆感到有些莫名,但他没有介怀,或许是那天晚上自己没有出手制服施放迷烟的淫贼,在小姑娘前失分了,这怪不得别人,只能算是自己的失误。这种失误,云帆却没有弥补的想法,他将那一声娇哼听在耳里,很快就让它从另一边出来,这不是一件值得计较的事情。想必刚才自己指路时那一幕被老少二人见到了,这种撒谎时的被目睹,云帆不会觉得如何难堪。 有时候故意去犯一些小错误,讲一两句大话,于一个少年而言,不是太过分的毛病。 因此云帆也不会去解释。 粗粗介绍一下,王齐野也没有问刚才那件事,他以缘分为由头,发出邀请,要在这样的午后请云帆三人到附近的饭馆去坐一坐。在云帆听来,老人的诚意是较足的,而他没有去想,如何才见过一两面的,相对陌生的人,居然会有落入热情境地的邀请,这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 云帆选择和二师兄一样,在一边听大师兄的决定。 区区一个邀请,在田鹏飞,不会是一个考验,他笑着答应了王齐野的邀请。 “好,正如老人家所言,相逢就是一种缘,那这一餐饭,我三师兄弟要叨扰一番了。”大师兄话里没有客套的成分,他很相信第一感觉,觉得应该如此,就这样答应了,完全不是山下人那一种至少要推辞三两次,磨干了口水,磨出了腻性之后,才礼貌性的或答应或婉拒。 这或是花山上刮下来的一阵风,或只是几个不谙人情世故,有待学习的愣头青的做法。 至少有一点,田鹏飞和云帆们的直接,正中王齐野的怀,他就喜欢这样不婆婆妈妈的年轻人。 “对呀,老人家,看来今天的午饭,真的要叨扰你们了。”说话的同时,云帆并没有将目光放到凌霜的脸上,他正对着王齐野说的。所谓的叨扰,在云帆心中已打定主意,找地方对付午饭或需要王齐野安排,但吃完饭后,他的那句“中午我请客”是务必要完成的,也就是自己手上的两块碎银一起对付掉,他才会心安。 “别客气,来,这边走。”王齐野领先带路,他身边自然跟着凌霜,后面是云帆三人。对于刚才自家孙女于云帆身上的特别态度,已上了年纪,但不显得衰老的王齐野选择性忽略,一如他不会在刚刚所见到的一幕上发问一样。 是难得糊涂,或者是心放得高,不如何注意底下的事物,也有可能,是交浅不言深,阅历丰厚的老人家,很可自如应对这一套。 午饭的气氛大体融洽,虽没怎么喝酒,但足以让处于陌生边缘的宾主双方的关系近了一步。饭中互相之间说着琐碎之事,而不关乎私隐性的话题,如淡淡的酒,足以愉悦老人和青年。 两个年纪仿佛的少男少女,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付。云帆懒得去,或者没有那种主动性做出必要的补救,或者解释,他保持住了一种淡然的姿态,虽平和,却有几分距离。而凌霜毕竟是女孩,女孩子就应该有其特权的,这一点,无论是这一个世界,还是云帆那个强调男女平等的新世界,在特定的范围之内,雄性的一方还是会给出足够的耐性和容忍度,成全这一种特权的。 因此,就算知道小姑娘对自己有些许的不满,云帆也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似乎在这样的时候,他的被熏陶了若干年的平等思想,在今天中午的饭桌之上,有了点点的用武之地。 男孩子,男人要宽厚一些,这既是胸怀,也是态度。 凌霜哼过一声之后,不知何故,饭桌之上尽管对云帆这个年轻人不冷不热,甚至是有些冷的态度,而那一声难得的娇哼,没有再出现过。 有人或将之归咎于家教原因。家教确实可以让一个人在规矩的范围之内,做本分的事情,家教也能让一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而包藏着某种颜色的心。 无论如何,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些许不对付,并没有被大人们关注起来。午饭之后云帆起身想偷偷地结账,当他的到了柜台,掌柜的告诉他已经结账了。这让云帆困惑,如何一个从头到尾就跟自己和师兄们同桌的老人,会在悄无声息之间结账了? 他的“要请客”的念头只能取消,回到桌子边,无意之中,云帆发现凌霜小姑娘的嘴角边居然挂着笑意,这样的笑意自然是凌霜为云帆准备着的。 他有些恍然,原来如此呀。 那一声“哼”,在大师兄的有意跟王齐野等论交之后,会在午饭时候,发展成为抢在云帆之前结账,以让他的那两块得之甚易的碎银没有了用武之地,于是云帆苦笑一声,此为映照凌霜的回应。 “老人家,这几天你们还在金陵吧?今天多谢您的招待,要不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在大同街的食为天回请你们,如何呢?”苦笑过后,云帆抢在大师兄之前发出了他的邀请。 “区区一餐饭,小兄弟无须如此客气的。”王齐野说道。 “要的,大师兄你说是吧?”云帆问道。 “嗯,小师弟说得没错,礼不可废,老人家若你们得空的话,就一起坐坐。”田鹏飞说道。 “好,老夫也不客气了,到时候要跟你们多喝两杯。”吃花生米时要喝酒,跟云帆三人吃饭时,酒却不多,这自然是跟感情有关,而初次相邀就达到如此地步,或已超出了一个“缘”的范围罢。 第三百三十章 在路上 - 花山 - 卡拉左夫 云帆几人离开之后,王齐野忽然对凌霜问道:“霜儿呀,听说三天之后,杨子江边有一场年轻人的热闹,你去还是不去呢?” “听爷爷的,爷爷去,霜儿就跟着去。”凌霜乖巧回道。 “那爷爷若是不去呢?”王齐野笑着说道。 “霜儿知道,爷爷一定会带霜儿去的。” “哎呀,霜儿你真是爷爷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王齐野打趣。 “什么呀,爷爷。”凌霜被说中心事,她的下山来,本就是要见一见山下有趣的人事,身为半个江湖人,对于足以轰动江湖的年青一代用剑高手之间的对决,就算是一个边缘人,也是会给予适量关注的,更何况像凌霜这样年纪的少女呢? 这不关乎人物的崇拜,或许某一部分的女孩子喜欢这样那样的崇拜,譬如云帆前一个世界的追星一族就是如此的。在这个还不算发达的世界里,崇拜某样东西,也还是有其市场的。于古来英雄人物的崇拜,就是其中之一,于一些强大实力,譬如说武艺高深者,同时又年纪轻轻人的敬佩和推崇,从而做出一些夸张的举止来,例如云帆的在某家酒楼里的遭遇,就算是一例。 爱看看热闹,本少年人之天性,就如斯简单。 云帆指错了胡磊逃走的方向,同时胡磊本身的逃跑能力也不错,所以他暂时脱离了那些人的魔掌,这只是一时的得失,却足以让给出两块碎银的人怒气腾腾,他记得云帆这个小子的脸面,若非正事要紧,他真想将此人找出来教训一顿。 云帆不介意多做一两件这样的坏事,他能想象出,当那个家伙发现找错方向之后那种恼羞成怒的样子,这显然也带有几分刺激性。 低调的人爱刺激?这有些矛盾,其实这样的矛盾,却是事实。 小事一件,云帆也不会将之放在心上。下午他感觉有些无趣,就回到别院,睡了一个下午觉。醒来起身发现天已经黑了。 他打个呵欠走出房门,别院内的大厅等已经掌灯,屋内亮堂,这是差不多要到晚饭的时候。田鹏飞和胡铨皆已在里面坐着,两人聊上两句,就见到云帆入来了。 “好一个容易做梦的下午。”云帆抬步进来,说道。 “怎么,师弟,睡了一个下午,精神了吧?”大师兄问道。 “对呀,师弟,本来我还以为下午你想到别的地方去走走的。”二师兄接道。 “冬天里,还未到下雪赏梅时候,真不知道这金陵城内,有什么地方好玩的。”云帆解释道,“而且,这样的天气,也很适合睡懒觉。” “业精于勤,荒于嬉呀,小师弟。”大师兄一副正经的样子,劝道。 “明白的,大师兄。”云帆坐了下来,“师弟一直都在路上。” 在路上的意思有好几种,其中之一,就是人或走或跑,没有停下来,用在做事上,便是以不停歇的勤奋,换来某种程度上的进步。 “在路上?”二师兄不解,“师弟咱们这不正是在金陵城内逗留吗?”他一时没有将所谓的路上,划入抽象的行列,而以为话里的意思是他们还在路途之中,连停下来看看路边风景的空闲都没有。 “小师弟你想说的是没有松懈,一直在努力对吧?”田鹏飞问道。 “嘿嘿。”云帆只是笑笑,他的眼神令他的师兄们明白,在路上的意思,便是如此,他真的没有在修行的路上停留下来,落入嬉闹的境地。 一个下午的酣睡,尽管在云帆的嘴里,容易做梦,这样的做梦,真真跟吐纳和打拳,不相矛盾的。 一个下午的酣睡,意义不大,却是一种调剂,它可以将一个人的精神,调整好,以便于晚上的吐纳,以便于明日早起的打拳。 少年有好梦,因于少年的爱好幻想。 云帆那个沉睡了好长时间的江湖梦,便是当在前一个世界时,他好做梦的产物。 少年不识愁滋味,作为一个识得愁滋味的少年,云帆多少可以跟别的少年人有较大的不同,这种不同表现在为人处世的一点细节上面。他有着熟门熟路的技巧,他也有着半生不熟的粗糙,虽说他的经验尚显得稚嫩,他的二世为人还没有将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叠加在一起,形成化学上的反应。 “是这样呀。”胡铨有些恍然,“对,确实是正在路上。” 少年人在路上,也应该要鞭策的。云帆的鞭策一方面来自于他的江湖梦,另一方面来自于师兄们的教导,这种师兄弟之间的教导,说教的味道并不大浓厚,让云帆很容易就接受。话又说回来,若大师兄的教导,说教的味道很浓,以云帆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太难接受:第一次少年时代的受教育,便是在应试中成长起来的,可以说,云帆也是适应过这种教育方法的。 有鞭策力,而压力并不大,这可算是云帆的轻松之处。因此这个晚上的练习吐纳,他特意加了一把劲,想在冲撞之中,练习练习驾驭金丹之力的办法,这几乎让他费去了比平时更多的气力,因为金丹之力在体内的冲撞,经过自己的有意加持,狠狠地洗刷着经脉,带给云帆的,是经脉的胀痛。 这有些过了,虽说云帆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他的这种尝试,无疑给了他一点启示,那就是他的进步,要取得的进步,并非想着加大练习的量,就立即能提升上去的。 揠苗助长,显非好事。感受过这种经脉里面的胀痛之后,云帆将运转的速度降下来:冲撞也是需要足够宽广的空间,以及足以控制金丹之力的技巧的,这两点云帆暂时不能达到。 取过抹布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之后将身上的汗意一一扫走,云帆在地上跳了两步,吁了一口气,他摇头苦笑,急不来呀急不来,看来按部就班才是正道。 打坐或者练习吐纳出一身汗,在冬天里并不少见,而一般情况下,像田鹏飞他们都不会刻意将体内的汗水逼出来,张弛有度既说的是追求长生之道的整个过程,也说的是平时打坐或者练习吐纳时候,那种适可而止的宽松感。 云帆的这种午夜吐纳,出一身汗水,在田鹏飞看来,当小师弟的入门之后,已不大常有,特别是这一路北游,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听到云帆的动静,大师兄睁开眼睛,好奇问道:“小师弟,怎么了?” “没事,没事,提前出一身汗而已。”云帆说道。 “别练这么急嘛,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大师兄劝道,他像是一眼就看穿云帆的“把戏”。 “呵呵,大师兄,这个只是师弟我尝试一下刚猛些的方法而已,没想到这就出汗了。”云帆只能如此解释。 “要稳得住,不能被小小的进步蒙蔽了眼睛。”大师兄缓缓说道,“只有这样,小师弟你的基础才能夯实,牢固。” “嗯,知道的,大师兄。”云帆诚实回道。 点点头,田鹏飞便慢慢闭上了眼,他又要沉浸到另一个世界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