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秘密(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金无畏放下手中卷宗,离开了将军府。 几乎与此同时,燕飞云一脚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长安古城与往rì没有什么不同。 老实而有些贪心的商贩,努力讨价还价的小媳妇,嬉戏喧闹的顽童,步履匆匆的行商,下学归家的学子,以及闲散的游人,构成一幅rì落前的都市画卷。 这千年不变的风情,显得如此平凡,甚至人们脸上的欢笑,都是熟悉而毫无特sè。 金无畏在默默地感受着,尽量将内心与这种氛围融为一体。 他深深知道,平凡才是人生的真谛。在这平凡的表象之下,往往孕育着蓬勃的生机,恰是人生最真实而奇妙的写照。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街边那个小女孩终于拿到一个喜欢的糖人儿,似乎舍不得吃,攥在手中,看了又看,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于是他笑着招招手。 小女孩立刻钻到父亲背后,又好奇地探出头来,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望着这位陌生而和气的叔叔,一边吐出舌头做个鬼脸,一边得意地晃动手中的糖人儿。 小女孩的父亲或许见过些世面,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同时向金无畏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充满善意。 温暖的感觉冲上心田,这种感觉几乎有些陌生。 金无畏不免感慨起来,原来人生处处充满温馨,自己应该多在外面走动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燕飞云,燕飞云也看到了他。 四道目光交错而过。 金无畏没有回头, 他在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恳挚的光芒,看到了奔放的活力。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迅速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年轻人的形象。这个形象将在很长的时间内,存留在他的记忆中,绝不轻易遗失。 燕飞云看到的是坚毅和智慧,那两道锐利的目光逼迫他几乎不能直视,这种特别的感受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同时感觉很怪异。于是,他将目光投shè在金无畏的背影上,试图寻找出其中的原因。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观察,只能得出同样一个结论。 ――这个年轻人,必定出身于某一世家。 那种世家的风度经过历代积累沉淀,才自然形成。言行举止流露出的优雅自然,以及衣着服饰散发出的品味,绝不仅仅用金钱和地位就可以衡量。 原来这个年轻人的震慑力不是来自武功,而是来自天生的气度。 燕飞云微微笑了一下,他了解这种世家名士,清高的气质和崇高的名望,正是这种人的标志。江湖人物绝对不喜欢招惹这种人。 这种特殊的地方势力,虽然自身没有强大的武力,却有很多方法迫使官府去对付所谓的不法分子,招惹他们就等于得罪了官府。 任何一个非官方组织,从立足江湖到发展壮大,必然经过官府的暗中首肯,否则便被划为邪教,立即遭受灭顶之灾。 所以,世家与江湖rì行渐远,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时,有人挤了他一下,力道十分强劲,绝对不是出于无意。 燕飞云的身体忽然受到压力,自身的内力自然而然激发而出,予以反击,将来人挤了开去。出乎意料的是,那人根本没有报复的念头,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燕飞云疑惑地扫视一下周围,再没任何异样,难道自己的紧张是多余的?当他继续远望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异常的现象。 那个年轻人的步伐并不快,所走的路线也很平常,奇怪的是,他的身影仿佛时时处于遮掩之下,让人无法靠近。 这一发现,大大激发了燕飞云的好奇心,于是饶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他很快就发现大街上隐藏着一个绝妙的阵法,比起以前在书本上学过的任何一个阵法更复杂、更多变。 这个大阵居然是活动的,至少由五十人构成。这批人所走的路线,融合了多种阵形的特质,随着那年轻人的前进步伐,他们在不断调整阵形,形成对潜在威胁的钳制。所有局外之人,都被巧妙地阻挡在有效攻击范围之外。 燕飞云赞叹地点了点头,难怪刚才有人使劲挤他,原来用意就是要让自己远离那年轻人的身边。 大阵的另外一个特点是隐秘,除非像燕飞云这样经过严格的学习、训练,才能有所察觉。因为在这批人身上,没有一点点凶悍的味道,他们与长安城平凡而沧桑的特质早已融为一体,成了长安城密不可分一部分。没有他们的存在,反而会让人觉得缺少了什么。 这又说明,这些人一定每天混迹在街头,采用不同的方式,在这条街上已经走过上千次,rì复一rì,才能形成这种特质。那么,他们并不一定是专门调动出来,保护那年轻人,而是保护任何一个需要保护的对象。 燕飞云每多看一眼,心中的激赏之情就增加一分:“了不起,设计这个方案的人真是个奇才!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结识一下。” 设计这个方案的人确实费尽了心思,不仅有效利用了街道上的平凡特质,掩盖住大阵的杀气,而且将生死门户颠倒变化,随时变易,让人难以测知谁是真正的保护对象;偶然还会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潜在的敌人发出主动攻击。 若非如此,怎能引起燕飞云极大的兴趣? 燕飞云的思路非常敏捷,他已经转换了一个方向,怎样破解这个大阵?换句话说,假如他想要刺杀那个年轻人的话,应该怎么下手?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一举攻破那道jīng心设计的防线。 无论从哪一个方位下手,都会有六到七个人阻挡在年轻人的面前,使用的兵刃可能是暗器,甚至是身体。这些人一定不会隶属某一帮会,应该是来自官府或者军营,所以,他们经受过最严格的甄选和训练,可能具备多种不同技能,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随时可以为保护对象牺牲生命。 更加不好对付的当然还是尾随其后的披甲jīng锐骑士。 这批骑士,应该有两百人。 平时,长街上偶然会出现这样的大批军队。他们有着不定时巡街的任务,辅助官府维持地方治安,一旦发现意外,可以立即投入战斗。单凭马背上那些特制的连弩,任是绝顶高手,也将瞬间化为齑粉。 假如这批军队是有意安排的话,就更加可怕。 双重的防护,几乎排除了所有危险。 燕飞云长吁一口气,不再抱有试图击破大阵的幻想。 落rì的余晖,倾洒在闪亮的铠甲上,反shè的光芒依然刺眼。他略微转移自己的视线,去欣赏长街上的景致。 于是,他看到了两名丫环打扮的少女。 两个小丫环,其中一个恰好用手指指向他,两人笑得花枝乱颤,不知道笑什么,他急忙用袖口拭一下脸面。 两个小丫环一见“呆头鹅”发现了她们,急忙提起花篮,衣袖掩住口鼻,嘻嘻而去。 燕飞云愣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那个恼人的问题。 “今天是龙大侠六十寿诞的大喜rì子,我究竟应不应该趁此机会见见他?”; 第01章 秘密(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夜幕渐临。 长安镖局。 大院里灯火初上,人声鼎沸,客人们相互打着招呼,谈论各种趣闻。 大厅里也有一些客人,确切地说是贵宾,那是更有名望、更有权势的人物,涵盖了官府、军营、富商、缙绅等各个阶层,而不限于江湖中的名人。 红烛的光芒闪烁摇曳,映照着北墙上那大大的寿字。 燕飞云默默走进大院,挑了一张紧靠墙角的桌子,与众人挤在一起。 这张桌上的客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份低微,虽然有人配有长刀,也一定是江湖上地位最低的普通人而已,所以,他们才会选择这个不起眼的位置。 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衣着简朴的老头儿身上,眼睛睁得大大,偶尔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原来他们在津津有味地听故事。 老头儿正在讲述龙三先生大破“天杀”的战局,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燕飞云听了几句,也被老头儿活灵活现的描述所吸引。 龙伯威,出身于少林,江湖上声名最为显赫的人物之一。 为了表示尊敬,许多人称呼他为龙三先生,也有人称呼他为龙大侠。 在江湖中混迹的人物,如若表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必定被人讥笑为无知。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太多,即使初入江湖的小伙子也能随口讲出他的一些著名战局。 最富有神秘sè彩的莫过于“天杀”的销声匿迹。 这一暗杀道中最凶悍的组织一夜间灰飞烟灭,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没有人出面为此事负责,大多数人认为那是龙伯威的杰作。在他们心目中,只有龙伯威才有资格和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江湖故事流传多了,自然就产生了偶像。 那些令少男神往、少女倾心的名字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 龙伯威无疑是特殊的一个,数十年来,一直倍受推崇,那些热血男儿们更是将他视为战神一般的英雄。 就连最擅长评鉴人物、以一手“大江流”剑法名动江南的三绝公子江静初也常常对宾客说道:“你们真应该见一见龙大侠,或许能够修正一下你们对‘英雄’这两个字的见解。” 喧哗声瞬间停止。 龙三先生出现在大厅之上。 一袭白袍,剪裁jīng致,恰如其分地衬托出老人的慑人气概。 这种气概,正是多年勤修上乘武功,兼且身经百战,逐渐积聚培养而成,已与生命融为一体,举手抬足间便自然地显露出来。 左颊上那一道浅浅剑痕,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刺眼,反而使老人更增添了一分豪气。 龙三恳切地招呼大厅里的贵宾,然后走到院中,向站起来的客人们轻轻挥手示意。目光扫处,客人们纷纷感觉龙三看的正是自己,而那暖暖的目光中蕴涵的是诚挚的谢意。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带动了大家的情绪,纷纷向龙三先生问好,刚平静下来的大院又喧闹起来。 这些陌生而热情的面孔,散发着欢快的活力,自然而淳朴,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至交好友庆祝寿诞一般。 燕飞云抑制着激动的情绪,他来参加这次寿诞,算是正确的决定。正如他所听到的、所想到的一样,眼前的老人真正是少见的英雄人物。 他还看到了两个人,就跟在龙三先生身后,那个年轻人正是在街头遇到的世家公子,而那位年纪大得多的高手,一定就是龙三先生的拜弟――夏候湛。 欢呼声过后,夏候湛招呼大家入座,祝寿典礼马上就要举行。 龙三正要回身。 门口传来一声大叫:“三叔。” 嘶哑的声音极为响亮,又隐隐透出悲愤的味道。 院中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许多,宾客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sāo动中,奔进一个身材高大的壮年人,他踉跄着挤过人群,便颓然跪倒在地。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那壮年人身上。 他已经不能保持正规的跪姿,几乎是瘫倒在地,神情委顿,只顾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滴滴哒哒淌在地上,正是脱力的迹象。 那一身劲装,早被汗水浸透,沾染了许多泥污和血迹。 大家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劫镖! 竟然有人敢抢劫长安镖局的镖车! 两条青衣大汉齐步上前,似乎想把那壮年人扶起。 夏候湛沉声喝道:“退下,让他躺着。” 长安镖局向来号令森严。 那两条大汉虽然不明白原因,却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退在一旁。毕竟,他们在武学方面远远没有达到上乘境界,不知道在此时此刻,那壮年人需要静静躺在地上,促使气血通畅,才能保住xìng命。 龙三没有说话,心在滴血。这一次,败得太惨了,四大弟子空自各负绝艺,竟然没有一人能安全归来。 他难以隐藏内心的悲怆,虎目中开始渗出泪花,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声响。 英雄的泪水,最容易打动人们的情怀。 燕飞云默默地注视着满怀悲痛的老人,在这一刻,他甚至想到,龙三先生敢于将内心的情绪毫不隐讳地表露出来,这才是一代宗师的气度。 夏候湛猛然一挥手,喝道:“花灯全部撤下,宴会照常举行。” 一声令下,数名青衣大汉立即展开行动。 忽然人群大乱,瞬间就有二十多个人倒在地上。 惨呼声迭起,混杂着怒骂声,桌椅碰撞声,杯盘碎裂声,甚至还能听到长刀砍裂骨骼的声音。 鲜血在激shè,染红了死者的衣襟,飞溅到凶手的面孔上。 黏湿的触感、血腥的气味,刺激了杀手们敏感的神经,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人类,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这几乎就是屠杀,这些倒下的客人,大多数不会武功,不知道为什么大难临头。 夏候湛一声怒吼,率先冲进了人群。 他来不及取兵刃,一双铁拳,就是最好的兵刃。 他一拳威力所及,势不可当,迎面拦阻的那名杀手只有退避,再退避。 他的目标不是这名杀手。 他一眼就可以看出,六名杀手中,最可怕的是那名高瘦的灰衣人。 冷血,正是这一类人的特征。 只有真正冷血的人,才能在攻击目标时,不会有一丝怜悯和犹豫,把无辜的目标像牲畜一样宰割。 灰衣人的确是几名杀手的首领,气势极为强盛。 他的刀下,已经倒下七个人。 他没有丝毫杀人的快感,因为他早已麻木。 他的第八个目标是前方地面上那个浑身发抖的老头子,他甚至已经看出老头子眼中流露出的恐惧。 他还没有移动身形。 夏候湛已经冲了上来,沉重的拳风,四处激荡,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灰衣人顿时感觉到刀法不易施展,掌中的勾镰刀散失了刚才的光芒。 四周冲出二十余名青衣大汉,手中提着兵刃,猛扑其余的五名杀手。 宾客中的江湖人物也不少,他们稍经镇定之后,开始了反击。 ――博杀。 只有搏杀。 燕飞云楞楞地望着局势的发展,一时想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什么组织如此凶残,居然一路杀到长安城中? 龙三没有加入战局,而是指挥众人抢先救治伤者,尽最大可能挽回几个生命。 倏然飞起一柄长剑,直刺龙三。 灯火之中,长剑的光芒极为耀眼。 剑招简洁,毫无花巧之处,仿佛随手一刺,唯一惊人的便是那霸道无比的气势。假若敌人稍有犹豫,必被这道剑势逼得心惊胆寒、斗志全消,绝难激发反击的力量。 剑尖在极为轻微地颤动,一旦敌人变换身形,长剑瞬间就可以改变攻击方向。 使剑的人是一名年轻人。 他的眼神冷酷而坚定,内心同样冷酷而坚定。 为了完成这一项任务,他耗费了五年的时间,每天重复上千次同样的动作,才能练到以简御繁、化绚烂于平凡的境界。 速度、力量、招式,几乎完美无缺。 单论这一剑的造诣,已入高手行列,再磨练几年,江湖上又将出现一位剑道大师。 长剑,就要刺穿龙三前胸。 年轻人产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 快感,在心田中迸发,向身体的各个角落弥漫。 笑意几乎泛滥到咽喉,洋溢在嘴角。 剑锋刺透**的时候,就可以纵声大笑了。 可惜,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虽然选对了刺杀的时机,却选错了进攻的方式。 鹰击长空――这是以强凌弱的招式,对付龙三这样的大宗师,无疑是严重的错误。 高手对决,错误就意味着死亡。 他死得很惨,胸骨碎裂,心脉尽断,脸上抽搐的表情显示出死亡时经受的痛苦。 这一刻,生命显得如此卑贱。 放眼整个江湖,绝没有人比龙三杀人更多,没有人比龙三更有杀人经验。 龙三双足踏立,根本没有移动。 上身轻轻摇动,幻化出十几道身影,这是来自秘宗的一种奇门身法――影中幻影、身外化身。 迷幻,造成视觉上的误差,也带来心理的压力。 他轻易化解了凌厉的剑式,同时封死长剑的所有后续变化。 哧的一声,长剑击碎的不过是一道幻影而已,年轻人神情剧变,却已经来不及进行下一个动作。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龙三飞快击出一拳。 霹雳锥! 正中前胸。 龙三非常清楚这一拳的威力,当年轻人随着拳力倒飞而去的时候,龙三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同情可怜的年轻人。 魔道中以硬功称霸天下的铁璧,都挡不住这一拳,何况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第01章 秘密(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龙三伸出手去,准备扶起地上的孟刚。 刹那间,几道银光闪动,shè中了龙三的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孟刚发动了最迅猛的攻势。 惊人的掌力,挟着怒浪狂涛,结结实实拍在龙三的小腹上。 他才是真正的杀手。 整个暗杀计划之中,他是最后一环,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变故,不过是为了转移人们的视线,创造这一瞬即逝的机会。 孟刚随即冲天而起,凌空一翻,轻飘飘落在长墙之上。 这种绝世轻功,就是传说中的筋斗云。 江湖上出现过几百种不同的轻功身法,筋斗云是最特殊的一种,百丈之内速度第一,从来没有被超越。 轻功的最高境界不一定是快,不过,“快”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在逃命的时候,有什么特征比“快”更重要呢? 孟刚没有逃走,而是停留在长墙上面。 健壮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着,剧痛影响了他的气机,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整一下紊乱的内息。 他的目光比任何时候更明亮,头脑比任何时候更清晰。 龙三果然深不可测! 明明自己出手在先,龙三出手在后,结果却是二人同时中招。 为什么龙三只是击中了自己的左肩,而不是头颅? 嗯,一定是银针上的剧毒产生了效果,使龙三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单单是银针的威力,就足以致命,再加上自己全力一击,就算龙三是大罗金仙,也返魂无术了! 整个行动接近完美,唯一的遗憾,就是自己无法躲避那凌厉的反击。 肩部骨骼完全碎裂,或许终此一生,都将成为残废之躯。 可是,这么一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哈!” 他实在不能掩饰内心的得意。 屠龙计划终于成功! 他就是屠龙计划的负责人。他费尽心力,不断调整方案,不惜亲自卧底,经历了十年卑贱的镖师生涯,才寻觅到一刹那的出手机会。 他值得骄矜,刺杀龙三这样的传奇人物,绝对是震动江湖的大事,他的名字必将载入江湖史册。 燕飞云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了孟刚出手的威势,也看到了龙三倒下的身形,看到了金无畏扑上去抱住龙三的身躯。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热血。 沸腾的热血。 他没有说话,只是拔出了长刀。 作为祝寿的客人,他出于礼节,原本没有携带兵刃,于是,他抢下身边一条大汉的长刀,拔刀在手。 长笑声中,孟刚正要腾空而去。 迎面卷来一道刀光。 ――匹练也似一道刀光。 横空而至,无坚不摧。 ――拂衣振横流? 他不相信世间还有人能够使出这种刀法。 多年以前,他曾经见过一位大宗师使出同样的刀势,可是那位大宗师已如落叶一般,随着秋风消逝在人们的记忆之外。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七种闪避的身法,三种反击的招式。 他偏偏没有能力做出任何一种反应,行动无法跟上意识的节奏。 他正当壮年,意志、胆识和体力都处于巅峰时期。如果没有负伤,凭借多年苦练的秘传心法,纵然不能抵挡这惊天一刀,他也足以全身而退。 ――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强烈的刀势,斩断了去路。 时间、空间倏然消逝,弥散在那片璀璨的光华之中。 这破空一刀,不仅摧毁他的意志,也摧毁他的生命。 刀光隐处,血雾迸shè。 血雾何曾凄美? 昭示着暴力和残酷而已! 斗大一颗人头斜斜飞起,坠落在院墙内侧。扭曲的面容上,双睛暴突,充满惊疑和难以致信的眼神中犹自残留着一丝得意。 许多人看到了那道刀光,他们被这一瞬间的景象所深深震撼,陷入一种极刺激而迷茫的境地。 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传说,传说那惊天一刀并非来自人间,而是上天对刺客的惩罚。 据说,有几位年轻人从此放弃了继续练刀的意念,他们知道,穷其一生也绝不可能达到那种境界;相反,有几位年轻人却开始练习刀法,他们希望,有朝一rì自己也能使出那种高妙的刀意。 燕飞云走了,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地走,就像掠过的轻风,没有留下痕迹。 唯一留下的是,大院中的仍然继续的争斗。 两名杀手背靠背,喘着粗气,努力维持着局面,但是,身上挂满的血迹表明了他们处境的艰难。 有三名杀手已经倒在地上,确切地说,他们被斩成了肉酱,最好的仵作也不可能区分出他们的骨骸。 不远―― 灰衣人勾镰刀起处,完全是同归于尽的凶残招式。 灰蒙蒙的眼神中,弥漫着疯狂和强烈的恨意。 对手激荡的拳风,迫使他生出一种由来已久的感觉。 那是在孩童时代,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把自己打翻在地,死死压在地上,放肆地欺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清楚地记得,在痛苦的哭泣声中,那几个孩子嬉笑着跑开了。 仇恨的种子在心中萌芽。 假如继续呆在这穷苦的乡村,永远无法改变受人欺侮的命运,于是他瞒着早已守寡的母亲,踏上了江湖路。 在经历种种不堪的屈辱之后,他终于学会武功。第一件事就是返回家乡,把欺凌过自己的人一一杀死,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痛恨这种无助的感觉,决心杀死眼前的对手。 决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强烈。 ………… 孟刚的狂笑声、院中的sāo乱声,使形势悄然改变。 夏候湛似乎受到环境影响,出手稍有迟疑,左肋露出了一丝破绽。 灰衣人敏锐地发现了破绽,却没有放手一搏。 在这电光石火一瞬间,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逃命。 唯一的选择。 无论那一破绽缘于疏忽,或是诱敌的招式,都不再重要。 片刻之前,对手步步进逼,自己没有逃命的机会,当然竭力对攻;现在形势已变,自己的生命就应该放在第一位。 刺杀龙伯威的任务已经完成,夏候湛并不是目标;况且夏候湛武功极高,拳势简洁而有力,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毙命于此。 暗杀道中,他的名气不大,并不代表他不够出sè。 他所刺杀过的对象中,有好几个名震一方的人物。 身处这种危险的行业,要想生存长久,不仅需要狼的凶残,还需要狐的狡诈。为了保持自己身份的隐秘,他通常只和某一中间人保持很短暂的联系,就会将其杀死,再继续寻找一个新的中间人。 远离危险,正是他成功的诀窍。 这一次任务,他不是主力人选。或许有些杀手会感到十分愤怒,认为主使人并不认同自己的能力;而他绝不这么想。 暗杀道中,成名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丰厚的收入,而不是杀人的刺激,当杀人成为一项职业时,刺激就已经成为回忆。 意随心生,立即体现在行动上。 灰衣人身形顿起,轻荡荡飘起两丈多高,身形再折,就将要逃逸到大院之外。 夏候湛迅即展开身形。 追杀。 他的轻功和拳路一样,刚劲有力,充满了阳刚的味道。 他一直都很平静,甚至在露出破绽的时候,一样平静。 高手搏杀之际,若不能保持这种心境,就是自寻死路。 破绽,一向有好几种形式。 最不利的情况就是力不能敌,招式中出现了不应有的失误。 最有利的情况就是用来诱敌。 他露出的破绽,若有若无,就是用以诱敌。 他没有藐视灰衣人的意思,破绽不过是一种尝试,不是经常有效。而灰衣人选择了趁机遁走,更加显示出灰衣人优异的职业素养。 局势仍然在掌控之中。 他甚至希望灰衣人逃走。 这种想法来自于经验,来自于龙伯威的告诫。 缠斗,通常导致不死不休的局面。所谓困兽犹斗,一个人在陷入危机的时候,激发出的潜力远远超过平时,即使武功较低,也不一定落败。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是给予对手逃脱的机会,对手一旦逃走,必然心怯力亏,随后追杀,更容易取胜。 灰衣人人在半空,身形还来不及做出第二次转折,就发现迎面飞来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速度太快,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物品。 他下意识地挥刀格架,一口真气流转不畅,向地面急坠。 夏候湛恰好赶到,一把抓住灰衣人的脚踝,凌空一个倒踢,正踢中丹田要害。 灰衣人顿时鲜血狂喷,去了半条xìng命,一个软软身躯摔落地面。 杀手的特xìng,注定了他们的悲惨结局。 他们接受任务,纯粹是为了金钱,不能过问主顾与目标之间的恩怨。他们没有秘密,就没有生存的价值。 夏候湛久经大敌,经历过多少凶杀场面,岂会心慈手软? 杀心顿起。 他一脚踏住灰衣人左腿,双手抓住右腿,奋力一扯,将灰衣人撕为两半。 血腥之气,弥漫开来。 不会武功的客人开始呕吐。片刻之前,他们就亲眼目睹过杀人的场景,可是,他们实在承受不住生裂活人的刺激。 从此,他们将会把生命看的更加珍贵。不仅是自己的生命,也包括别人的生命。 负隅顽抗的两名杀手,同样看到了那种惨状。凶悍的气势顿时化为乌有,腿脚发软,栽倒在地。 乱刀立下。 又多了两副无形的尸骨。 训练有素的刀客们纷纷退开。 夏候湛安排人手,检查伤者的情况,安慰其余的宾客,然后匆匆向内室走去。 许多宾客仍然在怒骂,发泄着对杀手的愤恨,谁也无法怨恨长安镖局,毕竟这只是一个意外。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这里!” 冷冰冰的声音。 没有人出声反驳,因为说话的人是独孤步。 长安名捕,“踏破铁鞋”独孤步。 凡是他所经手的案件,就算是踏破铁鞋,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将案犯缉拿归案。 假如想在长安一带过安稳生活,这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毕竟他代表的是官府,长安最有实力的三大势力之一。 他就站在大厅门口,冷峻的面容上罩着一层寒霜,寒意逼人。 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局势骤变,仓促之间,不能分辨刺客的真正意图,他唯有拒守大厅,以防大厅中的贵宾受到攻击,想不到刺客的目标竟然是龙三先生。 假如自己及时出手,局面是否不至于这么混乱? 龙三先生生死难卜,江湖大势必将发生变化,长安城是否再也不会这么平静? 他努力抛开脑海中的遐思,冷冷说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今rì之事,事关重大。在座各位,无论什么身份,必须接受调查。”; 第01章 秘密(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新月如眉,淡淡光芒掠入小屋西窗。 龙三斜躺在床头,缓缓地睁开双眼,苍白的面容上逐渐泛起血sè。 “好厉害的戮神针!” 金无畏听到说话的声音,急忙抬起头来,看着老人。 他的掌心托着一个小巧的银匣,经过长时间的摸挲,银匣不再冰凉。 这个小银匣就是刺杀龙三所用的暗器,在搜查孟刚的尸体时发现的。 银匣的表面光鉴照人,打磨工艺极为上乘;长七寸,宽三寸,厚八分;前侧七个针孔,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上侧刻有细纹,雕工jīng美。 纤细的花纹图案构成了四个小篆文字。 以他的学识而言,这四个字不难辨认。 ——七星戮神。 多么狂妄的名称! 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浅浅的纹路。 “它的威力有多大?” “江湖上最霸道的十三种暗器中,戮神针名列第七,确实名下无虚。我刚刚听到机簧扭动的声音,就被银针shè中胸口。” “排名第七,尚且如此,排名第一的暗器岂不是更加可怕?” “准确地说,排名第一的暗器并不是真正的暗器,而是一种施放暗器的手法。想当年真是横绝一时,无人能当。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传人,或许已成绝响。” 龙三的话语中充满了惋惜,大概是感慨一种绝学居然后继无人。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惋惜完全多余,问道:“你有没有翻阅过昔年傅大侠留下的《江南秘闻录》?” 金无畏点点头。 龙三说道:“那个年代,没有人见过这件暗器,因为死者身上的针孔呈现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人们就称它为七星针。” 金无畏不禁脱口而出:“七星出,神鬼哭。” 那本书中记录了很多奇怪的兵器,配有详细的图案和描述,唯独在“七星针”一篇,赫然写着六个字的评语,没有其它任何资料。 “这正是形容它的凶险残毒,银针依靠机簧之力发shè,速度之快,言语无法描述,单论这一点,就可列为最危险的暗器。戮神针的来历一直是个谜,无法考证到它的出处,它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大事。排名第七,绝对低估了它的威力,或许是因为近年来它很少现身,导致声名逐渐降低。”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想不到一个小小银匣这么厉害。事故发生的那一瞬间,真是凶险无比。” 金无畏不自觉地流露出担心的情绪,这是发自肺腑,对眼前老人深切的关怀。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龙伯威胸前暗藏一块护心镜,从不离身。 这是一个秘密,连镖局的四大弟子都不知道的秘密。 意外发生以后,他扶起老人的身躯,发现银针shè中胸口,马上意识到老人的伤势不像外表那么严重,所以心情不是特别紧张。 此刻,他才开始担心,而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孟刚发shè银针的时候,仍然保持下跪的姿势,发shè角度有限。假如略微抬高一点,银针直shè面门,就意味着另外一种结局。 “放心,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在搀扶孟刚的时候,我就假定他是潜在的敌人,所以故意在胸前留出了空隙。胸口面积较大,任何人都会选择攻击这个部位。” “为什么怀疑他?” “这是一种习惯。没有人可以怀疑,只好怀疑他。” “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认为还有别的杀手存在?” “不错。你一定记得那名年轻剑客吧?他敢于使出那么凶险的招式,说明他有一击即中的信心。这种超乎寻常的信心,令人生疑。” “为什么?” “以我在江湖上的名声,没有人敢这样轻视我。不要认为他经验不足,自恃过高,他的信心不是来自剑法,而是来自jīng心的策划,一定有人配合他的攻势,发出致命一击。” “可是,为什么孟刚没有利用这个机会?” “因为那不是机会!破解那一剑,我有十几种方法。为什么选用那种秘宗身法?就是要避开一切危险。那年轻剑客分辨不出我的身影,孟刚同样不能。” “嗯,换作是我,也一定要找一个最稳妥的时机。” “孟刚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手中也没有兵刃,或许是为了消除我的戒心。不过,这副景象让我及时想到,这么近的距离,唯有暗器最为狠毒,于是我就将胸前露出空隙。这块护心镜乃是师门重宝,坚韧无比,别说是戮神针,就算是强弓硬弩,一样毫发无损。” “我明白了!” “搏杀之际,武功并不是唯一决定因素,诸如经验、应变和智慧之类,尤其是意志力,都有可能决定生死。” 龙三说的是事实。 他一生征战,屡遇强敌,经常会故意现出破绽,博取先机。谨慎、机谋和武功早已融为一体,他才能够以弱胜强,长年不败。 金无畏的面容上,显露出尊敬的神sè。 老人的武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犹然保持着谨慎的心态。这些方面,自己还要多多学习。 “这种暗器凶残无比,实是不祥之物。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此物之人,无不想尽方法隐藏消息。即便如此,仍然难免被人获悉机密,惨死刀下。我邀请的唐门高手很快就会到达长安城中,到时可以请他设法化去针上剧毒,将之封存。” “这样也好,来人是谁?” “唐心。” “我还以为会是‘七老’或是‘六奇’中的人物。”金无畏不免有些失望。 “唐心名列‘四巧’,是唐门年轻一辈中的出sè人物,无论是暗器手法,还是对用毒的认识,已不在老一辈高手之下,不可轻视。” 金无畏歉意地笑笑。 他当然不会轻视年轻人,因为自己也是年轻人。 “三叔,你的身体真的没事?” “没事,戮神针伤不了我,他的掌力更伤不了我。衣襟上的鲜血,是我咬破舌尖所致,然后再逆用真气,使得面sè晦暗,脉息混乱,诈作中毒伤重而已。” 龙三淡淡笑了一下,顺手掀开薄被。 “这一掌真是yīn柔无比!长袍安然无损,内衬的三重软铠反而裂了两重。要不是我练成了少林绝艺中的‘光明甲’,单单凭借这三重软铠,不一定能够抵挡住这一掌。” “这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的思绪同时落在孟刚身上。 这个默默无闻的高手,来自哪里?幕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集团? 金无畏抢先说道:“孟刚外表粗豪,给人一种刚直豪爽的印象。在镖局的七年时间,他一向勤勤恳恳,除了偶然和其他镖师发生口角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表现。真想不到他的xìng格竟然这么深沉yīn鸷。” “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他一定研究过世人的心理,所以他的行为,恰恰是一个粗直之人应有的表现,假如一点错误都没有,反而显出心思缜密,容易引人怀疑。” “这么多年来,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真实意图,难道我们在评测环节上出了差错?” “没有,不必过分忧虑。对于潜在的危险,没有绝对有效的防范措施。人生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错误,学会在错误中不断成长,就够了。这次的刺杀行动是个特例,为了避免露出马脚,他默默地承受着镖师的艰辛生涯,从来不与镖局以外的人打交道。这种可怕的对手,几乎无法防范。” “是,我必须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就在他行刺以后,立即逃遁,根本没有查看出手的结果,说明他不仅极为自信,而且长于决断。假如这个周密的行刺计划也是出自他的手笔,那就更加可怕了!” “无论他曾经多么可怕,现在也不过是一片落叶、一抔黄土罢了!你不觉得,假如整个计划出自他的策划,反而是一件好事么?” “呃……可以这么说。他的价值越高,死亡的代价必然越大!” “其实,他蓄意行刺于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 “威远镖局三年,长安镖局七年,一共十年时间;假如他在江湖上行走的话,不知道将会掀起多少风波,不知道将会死去多少侠义英雄。” “这……” “镖局承担得起这项责任。唯一令人痛心的是,这项责任本来应该由我来承担,而不是那些为生活奔波的普通镖师。我和你五叔苦心调教的四名弟子,各有所长,尤其是三郎,我寄望最高,一直盼望他们能将镖局发扬光大,想不到,一rì之间尽丧敌手。” “他们不会白白牺牲!”金无畏眼神黯然,语气仍然很坚定。 “但愿不会。” 龙三不愧是武林强者,很快地抛开了心中的悲痛。 英雄不是无情。 英雄的情义只许埋藏于内心深处,用切实行动去表达,而不是用虚幻的语言去维持。 逝者已去,生者尚存。 人生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 假如一味沉迷于哀痛之中,未来的事情,谁去处理;未来的危险,谁去面对? 第01章 秘密(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金无畏说道:“既然孟刚极力避免与外界联系,就没有机会招揽那批杀手,说明另外有人在暗中cāo纵整个暗杀行动。这个人又会隐藏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组织。只有强大的组织,才能轻易付出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只有强大的组织,才能培养出孟刚这种人才;只有强大的组织,才能一直控制着孟刚的思想行为,十年如一rì,从来没有改变。” “既然他是威远镖局推荐来的,有没有必要跟王总镖师打听一下?” “不必,我们自己调查就好。王伯岐与我交情莫逆,假如不是十分信任孟刚,怎会推荐到长安镖局?王伯岐一向重情重义,万万不能将他拖入这趟混水。” 金无畏点点头,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孟刚混入威远镖局三年,其出身履历早就经过jīng密的谋划,王伯岐当年就没有察觉其中的漏洞,难道现在反而有所察觉? 再者,万一威远镖局卷入这件事情,以他们的实力而言,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快速转动着脑筋。 “难道背后的主谋来自西域?军中密报,西域诸国厉兵秣马,妄图继续侵犯中原。三叔两次征战西域,战功卓著,他们有理由策划这次行动,以图解决一大障碍。” “你还有什么想法?” “另外,你诛杀过魔道中无数高手,这些高手的后人组合起来,也具有这种力量。” “按常理而言,这两个论断都有可能。假如真是这样,我反而放心。”龙三沉吟着说道,“唉,我居然是担心昔年的魔教卷土重来,那么,中原武林将永无宁rì!” 魔教?! 金无畏听到这两个字,心跳怦然加速。 龙三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个有趣的问题?” “什么?” “我在想那个使剑的年轻人,孟刚会不会有意让他送死?”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事实上,那年轻人采取的攻击方式,暴露出他的背后还潜藏着别的杀手,提醒你保持jǐng惕的心态。孟刚见识超群,何必犯下这种错误?” “当一个人处于危机四伏的境地中,就不得不用心查寻潜在的不利因素。可疑的人物不仅仅是孟刚,也可能是人群中的任何一个陌生人。当你为这个疑问而分心的时候,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他故意制造危险的氛围,让你心神分散,制造最有利的机会?” “大概就是这样!他一定下过很大的功夫,不断揣摩我的行为习惯。他必须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那年轻人也是难得的人才,为什么必须要死?” “你的眼光不错。他的剑式非常高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那一剑体现出无比强烈的信心和霸气,可是,也同时体现出他从来没有和顶尖高手交锋过的弊病。至于他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譬如,孟刚经历过十年卑贱生涯,不愿有人分享他的成果;又譬如,他们在同一组织中属于不同的派别,等等。” 金无畏认真地听着。 他不能怀疑老人的论断,这是多年积累的智慧,才能显示出这么敏锐的感觉。 这就说明,那一组织rì久年长,很可能早已丧失了同仇敌忾的宗旨,开始出现腐朽衰败的迹象,才会出现内部争斗的状况。 这样一来,原先的两种假设就完全错误。 西域诸国,以军法论事,法纪森严,出现这种状况的几率非常细微;而魔道中人,xìng情残忍凶戾,不可能缺乏杀人的经验,更不可能不知道龙三的厉害。 “无畏,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将我扶进大厅以后,马上请独孤步探查我的脉息,却又巧妙地阻止了他进一步探视。他多年办案,眼力极为高明,假如任由他检查,就会发现我的伤势不像外表那么严重。” “独孤步身份特殊,做出的论断很有说服力。我相信他必然会宣布你的伤势,而五叔却对外宣称你伤势不重,正好给人一种yù盖弥彰的的感觉,足以扰乱敌人的视听。” “嗯。” 龙三自然深知这一着的重要xìng。 根据发生的情形来看,敌人的计划非常周密。那么,在宾客之中,极有可能潜伏着一些密探,他们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终究还要继续派人前来窥探。 他原本可以一掌击碎孟刚的头颅,瞬间改变主意,单单震碎其肩骨,就是准备放孟刚一条生路,顺势追查幕后之人,不想机缘凑巧,孟刚终究难逃一死。 目前,静静等待那些搜集情报的人,就成了揭开敌人面目的唯一线索。 他甚至想到,自己一定要按时饮服煎好的汤药。敌人的力量难以估量,其中难免有某种特殊人才,必然会想到从细微之处下手,获取必要的情报。 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影响成败。 历史上,曾经有许多jīng心构建的计划,如若成功,历史的演变将会完全不同。可惜,偶然出现的轻微差错,破坏了那些大胆而jīng密的计划,那些杰出的兵略家们也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令人惊讶的是,像孟刚这样的高手,竟然一刀授首,根本没有闪避和反击的余地。那个神秘人物武功这么可怕,不知道会是什么来历?” 金无畏在发问,也在思索。 他迅速地排除了杀人灭口的可能xìng,像孟刚这种级别的高手,在任何一个江湖组合中都不会有很多,完全没有灭口的必要。 如果找到这个神秘人物,激发其侠义胸怀,必然对己方有很大的帮助。 “没有根据,无从推测。江湖之中,藏龙卧虎,有很多不知名的高手。大体上说,这个人应该是新出世的英雄。那些隐逸高人,一向自恃身份,不屑于这种袭击方式。” 龙三心事重重,随口说道:“孟刚行刺的时候,我也予以反击。他身受重创,功力大大消退,乍然遇到高手,就无力抵挡。所以你不必过于高估这个神秘人的实力。” “不过,那一刀真是惊心动魄,令人难以忘怀。而且他潜身于宾客之中,一击得手,迅速逃走,鹰组根本无法追寻他的踪迹。” “哦?姬先生有什么看法?” 龙三迅速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刀的璨烂,无从推测武功深浅,但是那神秘人能躲过鹰组高手的追踪,已足以令人震惊。 鹰组的职责是搜集情报,其中的高手,最擅长追踪、埋伏,能逃脱他们的视线,绝不仅仅是谨慎,一定另有特殊的藏匿方法。 金无畏取过长桌上的一份卷宗,顺手翻开,递了过去。 卷宗上有固定的格式,专门用于收集资料。楷书誊写得非常齐整,显示出笔录之人一丝不苟的态度。 龙三的目光迅速落在“备注”的栏目上。 王者之刀,无坚不摧,已然超越武学范畴。 矫若神龙,未见其尾,疑有三种轻功身法足以当之,天魔御风、玉女凌虚、横行。 笔录:姬烈臣。 玉女凌虚四个字的下面,又用朱笔打了个交叉。这就表明,根据刀法特征推断那神秘人物是一名男xìng,来自巫山上阳台十二神女宫的轻功身法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 “你知不知道,天魔御风是魔教的不传之秘?” “姬先生说过了。” “原来姬先生怀疑这个神秘人物可能是魔教传人,那么孟刚就不可能来自魔教了!” “魔教!” 第01章 秘密(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关于魔教的事情,该让你知道了。” 龙三须眉皆张,神sè飞动,良久才长叹一声。 “二十年前,我跟随你父亲远征西域,而你五叔重病缠身,留在镖局调养,其余八位兄妹都参与了剿灭魔教一战。结果,只有大哥活着回来,还废了一身功力,他心灰意冷,遁迹于山林。因而一旦提及魔教,我就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恨。” 金无畏不安地说道:“这么多年,我尽量避免提起魔教,以免触及内心的痛苦。其实我暗中下过许多功夫,搜集了大批资料。只是江湖传言,谬误太多,难以理出头绪。” “那一年,九大门派共议剿灭魔教,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四大帮会、蜀中唐门、江南三大世家都派遣高手参加,甚至还联络了一些江湖秘派,预计一战而成功。” “为什么要剿灭魔教?” “侠义道的英雄不断离奇暴毙,最终引起九大门派的重视。调查结果显示,死者的状况惊人地相似,掌伤附近,骨骼泛青;长刀划过之处,肌肉倾斜翻卷;而死者的兵刃无一例外地断裂成几节,弃置于死尸旁边。” “他们怀疑这是魔教的作为?” “这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经过反复推敲,九大门派才敢得出结论,唯一的嫌疑对象就是魔教。魔教的‘修罗大潜能’神功和魔刀,就是导致两种特殊创痕的元凶,而魔教教主呼延长寿神通广大,也有足够的力量击败这些高手。” “仅仅依靠这一点原因未免太过草率!” “少林、武当主张慎重考虑,而华山、峨嵋主张武力解决,九大门派之间产生了几次严重冲突。最后,请出华山、崆峒两位名宿前去魔宫交涉,了解事情真相。” “沟通的结果呢?” “不知道,两位名宿死在回来的路上。紧接着,命案居然扩散到军营,几名边防重将先后被狙杀于住所之中。据可靠消息判断,死者的伤势完全一样。这么一来,唯有武当还在坚持慎重,却已不能阻挡大势;在华山、崆峒两派的极力主张之下,终于做出决议,以大方神僧为首,各派高手齐赴魔宫兴师问罪。” “魔教怎么答复?” “呼延长寿断然否认,反而责问九派无理取闹。双方分歧越来越大,华山派忍不住先动了手,便注定了那悲惨的结局。” 龙三心情极其复杂。 “九大门派作了最周全的准备,仍然低估了魔教的实力。按照九派最初的想法,魔教高手不过是九大长老、三十六魔将,只需除去这些首恶,大事可定。谁知道事与愿违,魔教大公主呼延美极擅兵法,率领三十六家魔将摆下‘绝大阵’,配合平时所建的机关埋伏,居然筑成一道坚固屏障。九大门派虽然高手众多,仍然吃了大亏。” 金无畏静静听着。 他深深知道,魔教不是通常的江湖组织,而是靠宗教信仰凝聚而成的一种组织。 信仰,是一种极为强大的jīng神力量。 魔教以教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真理,正如各派以替天行道为宗旨一般。 两种信仰之间的战争,必然惨烈无比。 为了捍卫心中圣地,魔教弟子可能做出种种极端行为,对抗名门大派。 “来自‘天外天’的一名少女,最终起了关键作用。在她的指挥之下,尽破魔教的机关埋伏,又击溃呼延美的大阵。九大门派一则损伤惨重,一则不愿再造杀戮,于是逼迫呼延长寿答应以十阵比武来决定输赢。” “赌注呢?” “假如九派失利,二十年不准过问江湖事务;假如魔教失败,就必须退入西域,二十年不准进入中原。” “赌注如此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赌注虽大,实际上九大门派占了便宜。第一次厮杀,双方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魔教之中,只有教主呼延长寿,公主呼延美和大长老铁省之三人可以出手一战,其余高手或死或伤,已无余力。” “原来是这样!” “九大门派又提出双方公平决斗,第一,双方比武点到即止,不可再增添杀戮,第二,凭借真实武功决斗,不可依仗神兵利器。” “据说魔教的镇教魔刀锐利无比,历代教主都是依据它而苦练秘技。可以说魔刀已与教主的生命融为一体,呼延长寿怎会答应第二个条件?” “神兵利器,久饮人血,本身已经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非人力所能cāo控。假如呼延长寿施展魔刀,无法保证点到即止。” “九大门派真是用尽了心机!” “战局之中,双方都要考虑自己的利益,从公平的角度而言,这一要求不算过分。所以来自天外天的那名少女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呼延长寿只有答应。” “我也听说天外天的传人以智谋见长,从两次的表现来看,果然很了不起。” “九大门派中一定也有人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自恃身份,不好明言。有人替他们说出来,实在是解决了一大隐患。” “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她没有死在那场决战之中,后来似乎还有人见过她。但是,她没有留下太多印记,也没有留下名字,很快就消失了。” “比武的情况如何?” “第一阵,魔教胜,铁省之屡出险招,击败崆峒派的梅道长;第二阵,武当胜,铁省之使尽全身本领,敌不住风道长的不变应万变;第三阵,魔教胜,呼延美不知用什么方法击败昆仑名宿白衣剑魔丁翎,令人费解……” “为什么令人费解?” “天地之间,能称得上天才的人并不多,丁翎恰恰是其中一个。自从他出道以来,就一直是昆仑派的骄傲,可想而知他的剑法究竟有多么高明。所以我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非常吃惊。” “难道他有意认输?” “丁翎一身傲骨,爱惜名声甚于生命,况且还要顾及整个昆仑派的名誉以及九大门派的安危。我猜测,或许他的身体状况有什么不妥,在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那么,呼延美纵然取胜,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不错,呼延美勉强赢了丁翎,体力消耗极大,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其实,她不应该坚持参与第四阵比武,这一坚持,彻底改变了整个战局的走势,也改变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 “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四阵比武,呼延美身遭重创,几乎香消玉殒。” “重创?这岂不是违背了点到即止的约定?”金无畏惊讶地说道,刚毅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恼恨的神sè。 “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功亏一篑。” “谁下的手?” “华山圣因师太。九大门派试图劝说呼延美退出比武,在遭到拒绝之后,只好决定继续比武。这就产生了一个新问题,谁去比武最合适?经过反复商议,最终派出圣因师太。” “既然华山派与魔教仇怨最深,派出圣因师太,岂不是下策?” “圣因师太以女儿身遁入空门,无论从那一种身份来说,都是一个恰当的选择。或许正因为华山与魔教仇怨最深,为了让她分享击败魔教的喜悦,所以选择了她。” “那名天外天的少女呢,她也这样认为?” “是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们的决定是错误的。” “那是因为他们忽视了人xìng的弱点,假如他们知道圣因师太的心理已经扭曲,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心理扭曲?” “这是我的推测,万万不可传到外界。在出家以前,她就经历过无比惨痛的磨难;几十年来,她一直潜心佛法,立志继承华山掌门大位,她的努力终究失败了,你也知道上一代华山掌门是圣觉师太。她的不幸以及她对世间的怨恨,一直在困扰她的心灵,只不过是被虔诚的修行暂时压制住而已。那场血腥大战彻底改变了她,唤醒沉抑已久的心魔,苦心修持的佛法无法继续控制她的思想。” “这么严重?” “恐怕就是这么严重。这些年来,华山弟子越来越多,行为越来越不检点,难道事出无因么?要不是怜惜华山数百年的声誉,我何必要求你时刻留意他们的举动?” “就算魔教进行报复,终归是两派的纷争,为什么要担心灭派之灾呢?” “对别的门派,魔教或许会视作正邪之争,对华山派,永远不会!” “一教一派的仇怨,为什么到了这么不可调和的地步?” “别的不说,就说那一场比武。圣因师太重创呼延美以后,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长剑再出杀招,竟然要置呼延美于死地!” “这……这怎么可以!原来不是误伤,她疯了吗?” “因为这一剑,就算是傻瓜,也知道不是误伤。她几乎就要得手,形势的骤变迫使她选择了闪避,她一定也感受到了身后那柄长剑的威势。” “风道长?”金无畏脑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风道长!长剑飞shè的力量十分强大,一直到了呼延长寿面前。风道长如飞而至,立即点住呼延美周身几处大穴,把脉探察伤情。” “好险!” “圣因师太犹豫了片刻,终于长剑入鞘,缓缓退了回去。或许她不敢与风道长翻脸,或许时机已逝,魔教几名女弟子早已冲了出来,围护在呼延美和风道长身前,她们一定是呼延美的贴身侍女!” “魔教方面没有别的反应么?” “魔教弟子纷纷鼓噪,各种恶毒的谩骂产生了巨大的声浪。呼延长寿举手之间,又立即鸦雀无声。” 这件事十分棘手! 金无畏终于明白,为什么魔教不惜一切,与九大门派誓死相争。 江湖恩怨,实在是难以捉摸。 旧恨未消,新仇又生! 一定是这件事处理不当,再次引发大规模的冲突。 瞬间的沉寂,无非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或许伤势非常严重,风道长把脉的时间,远远超出大家的预期。他站起来以后,径直走到呼延长寿面前,说了几句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革囊,交给了呼延长寿。里面一定是装着武当的疗伤圣药,呼延长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接了过去。这时,风道长取回自己的长剑,退归本阵。” “听说武当门规极严,一向都是亲手救治伤者,从来不肯将药物留给伤者。风道长这么做,表明呼延美的伤情一定非常严重!” “伤在小腹,当然严重。在这种局面之下,更重要的事情是是怎么善后,各大门派首脑聚集一起商议。大哥仅是金刀盟指定的未来盟主,没有资格参与会议,所以他无法知道具体情况。结局颇为令人意外,风道长面含怒意,宣布武当退出比武,不顾其他门派反对,率领门人离去。” “风道长一生行侠江湖,似乎缺乏道家冲虚恬淡的气质。他的态度这么强硬,不惜武当山百年声望,也不顾及九派情谊,其中究竟有什么深意?” “我也认为其中必有深意,苦苦思索之下,终究没有合理的解释。” 龙三先生停滞了片刻,叹息说道:“紫气三千风道人,纵横江湖三十余年,乃是武当派著名的鹰派人物,胸襟气魄皆属翘楚。除非是他,谁敢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决定?” 金无畏思绪翻滚,无法得到答案。 除非询问风道长本人,否则,永远得不到圆满的解释。 只因那一决定,武当封山二十年,不过问江湖中事;风道长封剑闭关,江湖上从此又少了一位名侠。 第01章 秘密(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大哥没有参加会议,就和弟妹们一起观看魔教正在举行的仪式。那是一个简短而怪异的仪式,谁也说不出其中蕴含着什么意义。最后,呼延长寿口中念念有词,摘下所佩魔刀,铁省之跪拜接刀,率领四名侍女,背负呼延美离开。 “时间过了很久,各大门派的会议宣告结束,武当派离开了现场。那时,呼延长寿走到场中,冷冷质问,‘双方约定点到为止,出现这种场面,各位有何交代?’ “大方神僧身为领袖,由于心怀惭愧,所以无法对答。圣因师太挺身而出,反问道:‘华山一百七十二人,降魔卫道,如今只剩三十七人,你又有何交代。’ “呼延长寿冷然说道:‘我自有交代。’一伸手,立即有人捧过一把长刀。” 他的眼前渐渐幻化出一个画面,越来越清晰,仿佛亲历其境。 残阳如血。 魔宫门前,黑压压两大群武林人物,相互对峙。 唯有寂静。 一个高大身躯挺立场中,长发飘飘,眼神凌厉。 宛如一尊神诋。 ――魔神。 那不正是呼延长寿? 缓缓拔刀。 清亮之声响彻当场。 ――仿佛传说中的凤鸣之声。 只是那凤鸣之声,为何平添一丝凄凉,一丝不平? 难道是为了世人的愚昧,是为了世人的冷酷? 长刀出鞘。 雪亮刀身中,一缕红线,仿佛具有生命一般,似在流动,在跳跃。 为何比鲜血更娇艳,比残阳更耀眼? 难道是杀戮的征兆,是为了眼前的杀戮而生? ――仰天一声长啸,“宝刀啊宝刀,今rì势必斩尽那无信无义之徒。” 其音凄厉,山谷振动。 “没有人能够预料,第一个倒在地上的人会是慕容神通。慕容神通一出手,就是三大绝招之一的‘巨灵偕亡’式,仍然挡不住呼延长寿一刀,连人带剑被斩为两截。” 龙三轻轻地诉说着,似乎在感慨,似乎在惋惜。 惊愕! 金无畏的神情就是标准的惊愕。 他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动,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属于江湖,可是他通过秘密渠道,搜集过许多江湖名家的资料。 慕容神通弱冠成名,威震江南二十年,号称神剑,被公认为江南武林三大领袖之一,无论身份或武功,都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人物,一生充满了传奇sè彩。 慕容神通战死在魔宫,消息传遍了天下,早已广为人知,至于其中的细节,有着许多不同版本的传说。 谁能相信,谁敢相信,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名侠,死得如此凄凉? 龙三注意到了金无畏的神情。 他不会感到惊讶,这种神情变化才是正常的反应。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陷入震惊之中,忘记了这是拔刀而战的时刻。呼延长寿冲向阵前的大方神僧,两位师兄为了捍卫师尊,以血肉之躯扑向冰冷的刀锋。怒喝声断、鲜血激shè,惨烈的景象刺激得各大门派之人清醒过来。此时,呼延长寿已然轻易荡开阵脚,一举杀入阵中。” “真是无法想象。”金无畏摇摇头,想要摆脱那一丝困惑。 “与后面的惨烈搏杀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参加这次决战,是龙三一生的悲痛,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血雾、刀光,弥漫在夕阳之下,整个世界都迷失在杀戮之中。那不再是单纯的武林争端,完全是战场上两军厮杀。 “大哥亲眼目睹一名少女长剑刺穿敌人的胸口,那魔教弟子悍勇至极,全力一冲,竟将她当胸抱住,张开大口便咬。那名少女虽然反应迅捷,避开了咽喉要害,仍然被死死咬住了右肩。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困境,斜刺里飞来一棍,将两颗头颅击得粉碎。 “八弟生xìng柔弱,搏杀经验最少,连斩数人之后,或许有些手软,破绽百出,倒在乱刀之下。” 金无畏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一个年轻人的影像。 多么和善可亲的一个人! 无论幼时的自己如何调皮,他始终笑眯眯的,似乎从来不会生气;最严厉的六叔被气的翘胡须、瞪眼睛的时候,八叔抱起自己就跑,给身后留下了一片笑声。 “……死尸堆中,一个重伤未死的魔教弟子突起一刀,刺入九妹的后腰,刀锋贯穿了整个身躯。大哥就在不远的地方,眼睁睁看着九妹倒下,那一刻,他一定是肝胆俱裂。他杀出一条血路,冲到近前,将那厮斩为肉酱。等他把最后一个敌人砍翻在地的时候,九妹已经全身血迹,她挣扎着说了一句对不起五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金无畏难以抑制内心的激荡,抬起衣袖,轻轻抹去眼角泪痕。 老一辈英雄人物间的爱恨情仇,他又何尝不知? 那一年,五叔卧床不起,自己就搬着一把小椅子,坐在床边陪五叔说话。当噩耗传回长安的时候,五叔顿时呕血不止,若非那一枝八百年的参王,xìng命也难以保住。 可怜五叔一生英雄,无意间铸成终身遗憾。 五叔对温柔美丽的小阿姨倾心已久,只因双方年龄相差较大,始终不敢开口表明心意。谁知道天不佑人,剧变之后,竟然永远丧失了表白的机会。 他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必定是对那个美丽的女子终身不能忘怀。 “魔教开始了更大规模的反击,他们不惜使用最残酷的肉盾战术。那些受伤的人,疯狂地扑向面前的对手,抱住对手也好,挡住刀锋也好,只求能为同伴制造一些机会。其他的魔教弟子乱刀劈砍,根本不辨敌我。各大门派高手众多,但是很少有人经历过战场厮杀,他们不知道怎样应对这种疯狂的举措,只有竭力施展自己的本领,杀死一个敌人,自己就少一分危险。双方的人马不断倒在刀剑之下,随便一跨步,就会踩在尸身之上。那时,生命已然没有意义。 “大哥竭力追寻呼延长寿的踪迹,想要阻止那个恶魔。可是,到了真正交锋的一刹那,原本无比坚定的信念完全粉碎。” “蓝大伯与呼延长寿交了手?”金无畏紧张地吁了一口气。 “为了对付呼延长寿的魔刀,大哥不惜重金,购置了一口碎梦宝刀。碎梦刀出自灵鹫峰铸剑炉,是萧大师亲手炼就的刀中圣品。宝刀之下,亡魂过百,刀锋没有任何损伤,可见那口碎梦刀的威力。” “可是,呼延长寿使的不是魔刀。” “不错,他使的是另一口刀,威势更在魔刀之上。大哥有自己的信念,他对碎梦刀充满了信心,更对萧大师充满了信心。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烈的信心一直持续到碎梦刀断的时刻,就像刀的名字一样,他的梦碎了。” “碎梦,梦碎。”金无畏喃喃说道。 “红光闪处,碎梦刀断,锋芒立消。大哥奋力躲过刀锋的余势,仍然被呼延长寿一掌击中背心,当即昏死过去。” “蓝大伯武功尽废,就是那一掌所致?” “嗯,大哥捡回了一条xìng命,因为他身后还背着一口刀,那一掌的掌力大部分被刀鞘所抵消。那口刀是金刀盟历代相传的信物,他身为金刀盟盟主,自然刀不离身。” “大概这就是天意!” “金刀盟毁了,大哥也毁了。那么沉稳刚强的一条好汉,从此变得心灰意冷。他对我讲述完那场厮杀,就躲入了山中,再也不愿意出山。” “经历这样一场残酷的厮杀,谁也不能轻易忘怀。无法保护自己的兄弟姐妹,无法阻挡噩梦般的杀戮,蓝大伯一定非常痛心。” “单单是痛心的话,就好办了,时间会治愈一切。他的问题在于无法克服的心魔,呼延长寿的宝刀,给他带来了莫名的恐惧。” 第01章 秘密(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是怎样的一口刀?” “凤鸣!那口刀叫做凤鸣!” “凤鸣?” “对,凤鸣!它不仅异常锋利,而且天生具有一股摄人魂魄的戾气,血红的刀光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绝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大哥一直认为,他不是败给了呼延长寿,而是败给了凤鸣刀,败给了那足以吞噬天地的魔力!” “那就是说,呼延长寿凭借那口宝刀,才能横行于战阵之中?” “若非如此,他怎能一刀斩杀慕容神通?” “我有些明白了!”金无畏重重地点点头。 “自古以来,就有很多关于神兵利器的传说,那些神兵自身已经拥有某种神秘力量,威力难以估测。千年之前,荆轲刺秦,许多史评家批评他剑术不jīng,枉费数条xìng命,不能成功。自古空谈多误事,那些笑谈风月之人,岂知世间处事之难?纵然是挥师百万的名将,觐见不测之至尊,也多半为天威所摄,不敢仰视。荆轲身处敌国,胸藏杀机,犹然面不改sè,谈笑自若,不愧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只可惜,鹿卢剑出,荆轲殒命。”龙三慨然说道,“秦王武勇过人,不在荆轲之下,再加上鹿卢剑的神威,荆轲注定是个悲剧。” “为什么从来没人提起这口刀,江湖上也没有记载?” “初露锋芒以后,就在人间消失,它和呼延长寿的下落,至今都是难解的谜题;幸存的名侠,纷纷归隐,谁还会提及?”。 龙三苦笑着,或许只有自己真正了解那口刀的来历。 他回想起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在岁月的侵蚀之下,几乎丧失了生气。 那个瘦弱的老人,拖着残废的左腿,一再告诫自己,万一遇到一口名号凤鸣的宝刀,绝不要与之抗衡。 他惊讶地询问原因的时候,那老人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灾祸……那口刀将为人间带来无穷的灾祸……” 那混杂着怨毒、恐惧的声音令人难以忘怀。 大军凯旋,回到长安。 他听到大哥的描述,确信那就是凤鸣刀。 他再赴西域,寻找那瘦弱的老人。老人已然过世,委托邻人留下了一封书信。 粗浅的笔迹、杂乱的文字,记录着一段辛酸的往事。 “以前有一名姓欧的铸刀师,出身于铸剑世家。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哀伤过度,身染沉疴,几乎成了废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孤儿寡母竟被家族抛弃。他在砍柴的时候,摔断了左腿,由于没钱医治,就留下了残疾。成年以后,他发誓要铸造出世上无匹利器。因为他的家族以铸剑闻名于天下,他不屑于铸剑,改而铸造长刀。” 人世间为何处处充斥着愚昧? 大至朝廷,小至民宅,或为权势,或为私怨,争斗不休。 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有什么意义? “十几年来,他jīng心研究质料、配方和锻造技巧,铸造水平rì益jīng良,定制长刀的客人逐渐增加,生活也好了许多。可是,他的心病越来越重,虽然锻造过几口宝刀,远远称不上举世无双,甚至还比不上欧家老祖宗留下的几柄镇堂名剑。” 龙三停顿了一下,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金无畏犹豫一下,说道:“大概他心存怨毒,见识气度还没达到高妙的程度。” “不错。同样是百炼jīng钢的刀剑,高下之分就取决于铸造师的见识气度,那刀师最终明白了这个道理。既然先天气度不足,就只有另辟蹊径,寻求世间罕见的特殊质料。他下定决心以后,不顾母亲和妻子的劝阻,离开了温暖的小家庭。” “他身有残疾,孤身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正是因为行动不便,所以在外漂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预期。任何苦难都无法阻止他完成自己的心愿,或许自幼经历的磨难,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于是造就了怪癖的xìng格。” “有志者,事竟成,竟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才发现家中发生了剧变!母亲郁郁而终,临死都没能见到儿子一面;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也是奄奄一息,她指着女儿小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魂归那世去了。欢喜骤然化作悲愤,他顿时呕血不止。原来他留下的生活费用远远不够,妻子感染风寒之后,母女二人竟然依靠女儿乞讨和邻居的救济维持生活。他拖着病体,将妻子草草装殓之后,就开始鼓炉炼刀。无奈其中一种质料乃是西极银母,最为坚韧,久炼不化。那刀师急上心头,不禁仰天号哭。小凤姑娘年仅十二岁,天生xìng情刚烈,见父亲状若疯狂,于是悲鸣一声,一跃而入洪炉。” 龙三的语调逐渐变化,显得沉重无比。 金无畏却是神情激昂。 神兵之后往往隐藏着悲凉的故事,却又何必印证在一个年幼的孩童身上?她本来应该享受人生最快乐的时光,却因为父亲的心愿,为宝刀献出了生命。 那些冶炼世家中一直流传着用生人鲜血炼化神兵的传说,极富神秘sè彩。金无畏不敢相信,但他不能使得那些冶炼名家也保持同样的想法。 “刹那间,天地变sè,一道闪电破空而下,正落入那炼炉之中。光华流转之际,一声清音响彻苍穹,穿透了滚滚雷鸣,宝刀霍然问世。” 金无畏长长吐出一口气息,吐出胸中愤懑,叹道:“非但人工,亦是天成,无怪乎风鸣刀锋利无比。” “暴雨足足下了三天,那刀师泪中带血,怀捧宝刀,竟然粒食未进。此后,他提刀奔赴欧家,尽断铸剑堂镇堂名剑,大哭三声,径自扬长而去。” “凤鸣刀为什么最终落入魔教之中?” “根据信中记载,那刀师遍走四方蛮荒之地的时候,竟然误打误撞到过魔宫。呼延长寿正值新婚,见那刀师困顿不堪,而且残疾在身,于是生出怜悯之心,吩咐手下取来银两赠予那刀师。那刀师生xìng刚强,拒不接受,不过他始终记着这份情意,所以才会历尽艰险,再上魔宫,想要将宝刀献给魔教。” “一念之仁,居然得到如此回报。” “呼延长寿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没有嫌弃刀师身份卑贱,而以贵客之礼相待。当然他对献刀一事不以为然,婉言谢绝。” “听说嗜武之人,爱惜神品甚至重于xìng命。重宝置于面前而不心动,呼延长寿真是了不起!” “呼延长寿已登教主大位,魔刀本是异宝,又是镇教信物,岂会另佩宝刀?他真心款待那刀师,不过源于当年一段缘分而已,他怎么会把一名落魄刀师放在眼里?因此,他虽然言语婉转,难免流露出轻视之意。” “原来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明!” “那刀师经受过世间种种白眼,向来无从反击。他想不到,唯一对自己有恩的人,竟然这么轻视自己视如生命的宝刀。那一刻,他忘记了做客的身份,按刀狂笑不已,要求呼延长寿拔刀,一试锋芒。 “凤鸣刀铮铮作声,直yù破鞘而出。呼延长寿受激不过,怒而拔刀,当他发现掌中魔刀光芒暗淡,与平时大有不同的时候,顿时默然无语,终究不敢相试。 “那刀师看出了呼延长寿的惊骇,不再出言相激,拔刀一挥,红光闪处,身前石桌应声而断。他以铸刀为生,虽然有些气力,毕竟不谙武功。那石桌断裂处光滑齐整,自然全是宝刀的威力所致。” “这些事情,听来如此奇异,却又发生得如此自然。”金无畏不由感叹。 “是否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人间的行为?凤鸣刀尚未铸成,先有了三道冤魂;那刀师为了报复欧氏家族,请魔教出面,逼迫他们从此不许以铸造兵器为生,直到能铸造出一把胜过‘凤鸣’的兵器,欧家从此家破人亡;宝刀初试锋芒,便发生了魔教西退之事。此刀真是不祥之物,为人间带来无尽灾祸!” 二人相望而沉默。 千百年来多少智者在思索同样的问题,岂是一时能够想得明白? “后来呢,为什么魔教还是失败了?”金无畏打破了沉默。 “因为大智禅师赶到了!” “据说大智神僧被公推为少林派近二百年来第一高手,除非是他,恐怕谁也抵挡不住呼延长寿了吧?” “大智神僧一样抵挡不住!不过,终究是他击败了呼延长寿。”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哥逐渐苏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满天星斗,接着听到一种奇异的声响,仿佛是梵唱,偶尔间杂着兵刃相交的声音;他挣扎着扭头望去,两条急速闪跃的身影,在山夜之中拼死相斗。” “应该就是呼延长寿和大智神僧吧!” “是,大哥身受重伤,视力下降了很多,已经看不清楚两个人的面孔。根据刀光、身影以及四周的低声梵唱,他才隐约判断出两个人的身份。” “蓝大伯终究看到了呼延长寿的落败。” “其实,大智神僧尽占天地、人和之利,才能侥幸取胜。星夜之中,凤鸣刀的威力减弱了许多;而呼延长寿早已陷入疯狂境地,逢人即杀,不仅侠义道的英雄死伤遍地,魔教弟子死在刀下的人也不计其数。大智神僧怀一颗慈悲之心,施展出降龙伏虎的大神通,辅以十八弟子的佛音梵唱,才能勉强抵御凤鸣刀上那道怨气。” “原来如此!”金无畏紧张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 “老禅师使一条八十斤重的方便连环铲,随身侍从的十八弟子,各自传授一种兵刃。每当兵刃器毁断,立即有一名弟子投掷出自己的兵刃,他才能继续缠斗下去。就在十九般兵器堪堪尽毁的时候,老禅师施展心箭,暗含般若力,才击伤呼延长寿面部,逼退魔教。” “心箭是什么宝物,不惧凤鸣宝刀?” “这是一种武功,凝聚本身真气,炼化出离弦之箭,将无形之气化为有形之质。凤鸣刀斩断了真气,却无碍其杀伤力。呼延长寿神智不清,才会判断失误。这是方丈大师亲口告诉我的,连大哥也说不清其中究竟。” 金无畏总算了解魔教西退的大致经过。 那一战,双方伤亡无数,侥幸生存的名侠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江湖之战从来没有如此惨烈。 中原武林足足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逐步恢复元气。 第01章 秘密(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龙三继续说道:“经此一战,双方的仇恨已是无可复加。魔教退入西域二十年,一直没有消息,自然是在培养新生力量。突然间,魔教传人重现江湖,无疑昭示着一场浩劫。” 金无畏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中原武林也出了许多少年英雄,未必逊sè多少。” “魔教向来行踪诡秘,许多事情不为江湖人所能理解。你只须记住,魔教潜力之大,江湖中人永远难以想象。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和一个秘密有关。” “秘密?” “是的,这个秘密关系到少林一脉的荣辱,我本来想把它埋藏心中。事到如今,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金无畏显然很感兴趣,做出洗耳聆听的样子。 “那是一个月夜,方丈大师正在静坐修禅,忽然感到外魔侵心。他急忙睁开慧眼,默运禅功,便看到禅房之外有一道淡淡身影。” 金无畏吃了一惊。 他深深知道,少林寺纵然不是龙潭虎穴,也相差无几。 那里高手众多,戒备森严,有人潜行到方丈大师的禅房之前,仍然没被发觉,绝对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那人在禅房之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纯粹以意念之力轻叩方丈大师心门,使方丈大师心有所感。方丈大师见来人这么高明,也自灵台中迫出一道潜力,心中意念随那道潜力遥遥送及窗外。他心意甫发,就觉一道杀气直侵心田,那颗大慈悲之心几乎抵挡不住。所幸那道杀气方来即止,他才能及时收摄住心神。” 龙三一边说道,一边轻轻摇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连方丈大师都要甘拜下风。 “方丈大师心中明白那人有意与少林派为敌,便出声询问缘由。那人只说‘神教之中,心碎之人’,再也没有声息。” 金无畏苦笑一下,内心中升起一丝怜悯,那的确是心碎之人。 “年轻的声音,平淡的语调,方丈大师心中泛起轻微的波动,他已经感应到禅房外那颗心灵所蕴含的冰冷和空寂。他沉默了一会儿,请那年轻人三rì后相会于少室山巅。” “终究还是要靠武力来解决?”金无畏问道。 “不错。那次长老会议,刚刚选补完毕的八大神僧以及达摩院九位长老全部出席,又特别邀请大德禅师列席旁听。这位小师叔不可以参与决议,但是他智慧广大,假如提出什么意见,大家一定会慎重考虑。决议很快通过,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制订应敌方案。” 龙三先生心中充满了忌惮之意。 “那年轻人一出手,就击败四位神僧。九位长老见情形失控,急忙向方丈大师请命,准备九老联手,合力施展‘清音梵唱’的无上禅功,以消除那年轻人心中戾气。宁可弱了少林声名,也要替江湖消除一大劫难。 “难道大智神僧也不如那年轻人么?” “自魔宫一战,大方神僧禅心尽失,陷于魔境而不能解脱,他交回掌门信物,随即入后山面壁。大智神僧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痛惜师弟的境遇,立誓要化解他心中的魔障,于是率领十八弟子隐居后山,终rì宣讲佛法,不再过问尘俗之事。不过据方丈大师的看法,恐怕大智神僧也不能克敌制胜。” “方丈大师做出什么决定?”金无畏忍不住问道,他知道那种可能xìng很小,仍然想知道那位高僧究竟会怎样选择。 “方丈大师几乎就忍不住要发出号令。随着一声佛号,大德禅师走出班列,昂然站立山巅。山风之中,袍袖猎猎作响,那清秀的背影,显露出庄重肃穆的气势,深深刻在众位高僧的心底。” 世事难以预料,竟至于斯,金无畏掩不住内心的感慨。 “大德禅师只是邀请那年轻人观摩少林各院,二人并肩而行,谈论之间,一路竟然走至山门之下。两道身影静静站立在山风之中,一位宝相庄严,一位风流俊逸。” 龙三没有亲眼目睹,不妨碍他的想象,那一瞬间,必然充满庄重端凝的气氛。 “他们在步伐节奏上暗中比拼,步履起落间,步距、节奏始终如一,谁也不曾为对方所撼动,因而难以分辨二人的胜负。” 金无畏说道:“既然大德禅师不以武功为人推重,必然是极少显露武功的缘故,所以他一定缺乏对敌经验。若在实战之中,许多jīng妙的招数未必能够尽情发挥,从这一点而言,似乎他占了便宜。” 龙三说道:“天之道,有常以序四时,又有变以生不测之化。你依常理推测,原本不错,但不适于此时。大德禅师智慧无边,无论经义、武功,一看即通,无需勤修苦学,自然不是常人所可比拟。他们这种等级的人物,无须硬拼武功。口中论道,已足以显露出反应之敏捷,以及各自的胸襟气度;其中jīng妙深奥,比及武学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无畏说道:“原来如此。” “那年轻人一语不发,飘然远去。纵使九位长老修为深湛,也不觉露出笑容,不掩心中喜悦。他们不为少林之名,而是为江湖之幸。” “难道大德禅师居然赢了?” “大德禅师面无喜sè,缓缓告诉众位高僧,他在最后一步勉强踏中了节奏和距离,假如再多行一步,必然自乱方寸。因为难以估量那年轻人的情况,最多以平局而论。” “这也十分难得了。想不到,大德禅师一身修为,居然还在大智禅师之上。” “数里之外,传来一声长叹,‘少林武功,终是博大jīng深。’声音并不算响亮,可是众人听得十分清楚。大德禅师神sè剧震,请改法号为大得。众位高僧才知道实际上他输了这一场比试。” “这是什么缘由?” “上一代方丈圆寂的时候,曾经留下一句偈语:终须一劫,方证大得。时至此刻,方知这一句偈语乃是应验在大德禅师身上。” 金无畏轻皱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龙三说道:“那年轻人单单赞叹大德禅师的武学,说明大德禅师虽然佛法jīng妙,但还不到最高境界。那年轻人言谈之间立意jīng深,介乎儒道之间,乃是中原数千年文化传承之jīng华,虽然仇恨极深,也必不会侵扰中原武林。大德禅师不忍方丈大师忧心,妄生慈悲之念,终究是禅心不坚,方为外魔所扰。因此在修行上输了一阵。” 金无畏心中惆怅。 终究还是少林派输了,假如那年轻人当年身在魔宫,又会是什么结局?九大门派勉强取胜,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只因此事,老方丈交出掌门信物,传位于当今方丈大师,而我再上少林,二次学艺,就是要担负重任,要应付这等不世出的高人。” “老方丈传出大位,必定有什么原因。” “那件事端虽过,老方丈但觉心境久久不能平复。他多年禅修,心中本来一片祥和空灵之气,此时竟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盘旋不定,再也不能抹去。他不由想起那个月夜,一次简单的交锋,竟使禅功无意间消毁了许多。” 第01章 秘密(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些往事充满了血泪与痛苦,究竟值得么? 金无畏心cháo起伏。 他在犹豫,在斟酌适当的言辞,不想让老人受到震动。 这是父亲最信得过的朋友,兄弟一样的朋友。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正是眼前这位老人,于月夜之下,单枪匹马,力闯九道连营,抢回父亲的遗体。 ――战马还没有越过大营辕门,就连人带马摔落在尘埃之中。 ――披创十九处,鲜血染红了征甲。 爷爷一生刚强,纵然爱子惨死在乱军之中,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那一刻,却不禁老泪纵横。 那一年,自己十岁。 往后的rì子中,自己开始聆听老人的教诲,除了爷爷之外,老人就是最好的师长。 老人教给自己做人的原则,培养自己宽广的胸怀,锻炼自己坚韧的意志。虽然从来没有谈及感情的方面,但是老人一向重情重义,自己又何尝不知。 战场之上,老人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而在魔宫,又失去义结金兰的兄妹,七死一伤,何其惨痛? 究竟经历了多少岁月,才得以抚平心灵上的创痕? 金无畏犹豫着说道:“我一直怀疑,魔教西退的背后隐藏着极大的yīn谋。” 龙三沉默不语。 年轻人敢于怀疑,不算是坏事。合理的怀疑,缜密的推断,有利于揭示事物的本质,不过最后仍然需要直接证据。 金无畏仔细推敲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一场厮杀,太过于惨烈,各大门派损失惨重,留给后人的只有仇恨和悲痛,这种情绪使大家更多地关注冲突的过程和结局,而忽略了冲突的起因。究竟有没有人去探究,讨伐魔教的理由是否正当?” 龙三轻轻点点头。 他考虑过这个问题,曾经尝试去了解,可是,得到的唯有失望。 那些侥幸生存下来的名侠,纷纷归隐,没有人愿意谈及和魔教相关的话题。 “我考虑过其中一个疑点,至今都没有答案。呼延长寿杀死那些侠义英雄,动机何在?第一种可能是称霸江湖,不过那些人的份量不够,杀死他们不足以改变江湖大势;第二种可能是源于私仇,而呼延长寿一向刚愎自用,不屑于和中原武林打交道,因此他极少在江湖上行走,不可能与人结仇。此外,还有一个疑点不合常理。杀人者,无不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踪迹,以他的功力,使用别的武功也足以得手,何必下手这么明显?然而……”龙三先生不觉叹了一口气,“只有‘yīn煞大潜能’才能造成那种伤痕,这种武功是魔教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只有教主一人才能修习,没有任何疑问。” “这只能说明他有重大嫌疑而已,证据不足,岂可妄下结论?”金无畏惋惜地说道,“审讯案件,并不像平常人所想那么简单。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通常会走向极端,官府严禁私设公堂,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官府中配备许多jīng于刑律的官员,尚且有许多冤案。那些江湖人物,为私情所驱使,更容易丧失应有的冷静。” “是。”龙三先生没有反驳。 这是事实,无从反驳。 金无畏说道:“不知道有没有某种不为人所知的武功,也会造成同样的伤痕?” 龙三淡淡说道:“既然不为人所知,你我就无法得出结论,只能等待这种武功出现在江湖之上。” 金无畏问道:“为什么所有传闻都不利于魔教?” 龙三说道:“几百年来,魔教与中原武林冲突不断;而且魔教之人行事诡秘,历来不为中原人士所理解。没有人替魔教说话,也在情理之中。” “在我们的意识之中,魔教之人行为诡秘,反过来说也一样,我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可能认为很诡异。魔教信奉的教义非常特殊,远非外人所能理解,我们不说这些。我想提出一个重要的反证,说明其中的一大疑点。” “哦?” “这也是一个秘密,来自军方的机密。爷爷嘱托我把此事向你说明,不过一定要等待恰当的时机。”金无畏的语调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魔教重现江湖,应该是恰当的时机了。” 龙三为金无畏的神态所撼动,以自己的身份而言,他实在不必有什么秘密隐瞒自己,那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金无畏缓缓说道:“军方保留了一批和魔教之间的往来信件,这属于绝密资料,全部留有备案。其实,西域战乱不断,魔教的教众也深受其害,呼延长寿居然想出一条釜底抽薪的计策,他要求军方适当保护魔教教众的利益,他们的回报则是刺杀西域大将,以缓和边战之苦。实际上,计划已经付诸实施。” 龙三抑止不住内心的激荡,在神sè中已经流露出来。 这真是惊人的秘密! 刺杀西域大将和刺杀天朝将领,这完全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行为。 但凡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其间掺杂魔教自身利益,军方自然应当予以严格保密。在当时那种格局之下,恐怕除了大帅之外,任何人没有权力过问这件事情。 至于事后,究竟是不敢,还是不忍心让自己知道事实真相? 或许,自己出身于少林,与魔教之间存在极大的冲突,几位兄妹的遭遇,更增添了血海深仇,可是魔教出于自保而没有责任,所以不忍? 或许,大乱之后,担心惹出九大门派之间的不睦,所以不敢? 假若当初知道此事,自己会不会指责九大门派? 情与理之间,如何选择? 他克制着,尽量以平和的语调问道:“那些信件中可有提到鲜于柔这个名字。” 金无畏说道:“此人死于呼延长寿魔刀之下,是魔教袭杀的最后一人。” 那鲜于柔乃是西域名将,勇冠三军。西域各国重兵集结之际,鲜于柔突然暴毙,引起各种猜测,原来是死在呼延长寿手中。 魔教之中除了那不知名的高手外,恐怕只有呼延长寿才有把握刺杀此人。 按时间推算,呼延长寿根本无暇远赴中原,杀死那些侠义英雄。 那么,假如没有那些命案,那一场鏖战的意义何在?侠义道的英雄固然死得不明不白,魔教成千上万的教众又何曾死得甘心? 龙三的思绪陷入深深的迷乱之中。 痛心、无助、冲击着心灵。 先锋营往来征战,孤军深入重围,战斗到最后一刻,所为何故? 不就是为了牵制敌军,为大军集结争取时间;不就是为了掩护百姓撤离,避免生灵涂炭?那些英勇的好男儿,甘愿身入绝境,吃的是草根,饮的是雪水,为百姓、为国家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于此同时,中原武林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办? 怎么才能对得起舍生取义的几位兄妹,又怎么才能对得起八千名死去的弟兄? “……对于魔教西退的事情,军方非常失望,但他们又能如何?一切发生得这么突然,军方根本来不及进行必要的干预。军方怀疑此事背后有更深层次的yīn谋,因此不惜在军费中拨出大笔费用,征召奇门异派的江湖好手,一方面调查此事,一方面密切关注江湖局势。一旦有第三方势力妄图称霸江湖,军方将采取铁腕手段强行镇压。只是魔教败亡之后,江湖中呈现一片稳定气象,有关魔教之事只能从传闻中获取一些零散信息。那批江湖人物的任务也演变为单一地搜集情报,形成了今rì的情报网。” 龙三感受着内心中无尽的空虚,生平第一次会有这种体验。 他没有力量再说什么。 甚至,他没有注意到,晨曦悄然掠过小窗。 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第02章 长安镖局 (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缓缓走出客栈,任由清风扫过眉端。 大街上,最后一点灯光悄然熄灭。 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怀着对明天的美好期望,纷纷进入了梦乡。 那些易于充满幻想的风流士子,最爱抱膝吟诗、把酒赏月,这时大概也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扶着残醉,到另一个世界继续笑傲风月去了。 秋虫唧唧,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和谐的宁静。 长长身影,偏偏给宁静中增添了几许落寞。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目光逐渐变得迷茫。 天际,明月。 月光,像水一般清澈,像水一般温柔,荡漾在衣襟之上。 中秋的夜晚,最容易勾起世人情怀的夜晚,尤其对于天涯浪子来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孤寂。 悲欢离合,生死福祸,原本只是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一丝涟漪而已,这时却凝聚成汹涌的cháo浪,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灵。 二十多年的往事,像闪电般涌上心头。 他轻轻一声长叹,吐出了心中的烦闷。 他居然体会出闲愁的滋味,真是从来没有的现象。 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就是最近两个月的进步吧! 自从弃文从武以来,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了这么舒坦的感觉,这就意味着,自身的功力又上进了一层。 “明月谁相伴,飞花我独怜; 他乡曾几处,今夕又何年?” 中秋明月,一直深受文人墨客钟爱,千百年来,所遗留的名篇巨作不可胜数;可是要在记忆中搜寻出符合此时心境的作品,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恰恰相反,几个知己把酒高座的时候,所谈论的歪诗、趣闻往往深深印入脑海,经久而不能忘怀。那不仅是一些简单的语言符号,更重要的是融入了友人的音容笑貌。 因此,在这个孤寂的夜晚,燕飞云想到的不是千古名篇,而是一个无聊文人、好友孙不通的“大作”。 低吟声中,脑海中的形象更加生动起来。 不仅仅是孙不通,还有那些远在江南的亲友。 这一刻,他们是不是也在思念他? “月华虽美,夜sè已深,你为什么还不休息,有心事么?” 清脆的声音,恰如银铃忽振,悦耳动听。 燕飞云的心弦急速地跳动了一下,由松弛迷乱进入戒备的状态。 他深深知道,自己所修习的心法属于最上乘的内功之一,虽然难以测知自己究竟练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绝没有人能够侵入数丈距离之内而不被察觉。 一定是自己心有所思,注意力不够集中,给予对方可乘之机,以致对方到了身后,还没有听出声息。 他暗暗决定,以后要更加谨慎一些才好。 他有意缓缓回头望去。 一位白衣少女站立在不远的地方,笑眯眯地望着他。 清秀的脸庞,轮廓柔和而富有美感,细嫩柔滑的肌肤,恰如美玉一般温润,散发出轻朦的光辉。 乌黑亮丽的长发。 弯眉如画,又细又长。 一双澄澈深邃的眼睛,比秋水更加明澈。 挺直秀气的鼻梁。 小巧温润的红唇微微翘起,露出排玉般的皓齿。 还有一副甜甜的笑容。 燕飞云注视着可爱的少女。 目光中没有一点情sè的意味。 他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一般,观察地非常仔细。 真是天不作美! 这个少女的五官非常jīng致,为什么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点别扭的味道呢?这一点点别扭,严重破坏了应有的美感,让她从绝sè美女下降到普通美女的级别。 他努力地寻找问题的答案,以至于忘记了揣摩少女的来意。 甜甜的笑容在凝结! 这一发现促使燕飞云清醒过来。 无论在什么年代,长时间地盯着一位少女,尤其是一位美丽的少女,绝对是不礼貌的,绝对是惹人讨厌的。 他顺口说道:“我和姑娘并不相识,有回答的必要么?” 这算什么话? ――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生硬,不由地暗中“呸”了自己一声。 白衣少女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坏家伙! 明明早已察觉了她的形踪,偏偏又缓缓回头,想要装出一副不会武功的样子;而且出言不逊,真是可恶。 她随即做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说道:“我姓沈,叫做沈明月。” 燕飞云的脸上,升起一阵热烫。 无心低吟几句歪诗的时候,不过心生感慨而已,偏巧遇到这位沈明月姑娘,就无端增添了调笑的意思。 世上之事,竟有如此巧合? 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些恼怨身在远方的孙不通,而不是眼前这位沈姑娘。 沈明月瞧着燕飞云的尴尬模样,暗暗好笑。 她假意抬头远望,以便于隐藏内心的得意。 天际。 几缕浮云轻轻掠过,若有若无。 月光倾洒在浮云上,透出一片空朦的景象。 良辰美景! 沈明月在心理上占了上风,并不急于就此罢手,她要彻底击败这个可恶的家伙。 于是,她悠悠然说道:“莫问谁人伴明月,风吹明月倚飞云。” 燕飞云觉得头更大了。 只盼老天有眼,让这位沈姑娘赶快离开,不要继续说下去。 可惜的是,如果老天有眼,那么老天一定也需要休憩片刻。 沈明月忽然收回目光,盯着燕飞云。 她以一种征服者的姿态大声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愿望落空了! 燕飞云心中一沉,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 沈明月故意斜了他一眼,神情中明显带出不屑一顾的味道。 “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否则,怎么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 这句话说的多么凶狠! 任何人都知道这是激将法,可是除了那种无赖之徒,谁也不愿自认坏人,甚至就连十恶不赦的恶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坏人,往往就会愤怒而痛快地落入陷阱之中。 于是,燕飞云只好硬着头皮,嚅嚅说道:“我……叫……燕……飞……云。” 声音低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容易听到。 沈明月居然听到了,而且应该听的很清楚。 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美玉般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燕飞云报出姓名以后,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恢复了原有的心境,在心理上又和沈明月站在同一线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沈明月脸红的时候更美丽一些。 世人的心理,就是这样。 遇到某些特殊情况的时候,往往陷入尴尬的境地;事情过后,心中就会变得坦然,觉得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沈明月也很快恢复了心境。 毕竟,她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不过是让命运捉弄了一下而已。 命运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无法预测。 或许,她不应该抬头望月,掩饰心中的得意,那么她就不会看到那几缕浮云,就不会吟出那两句话,就不会让两个人都觉得尴尬。 可是,如果有“或许”的话,或许燕飞云早先根本不会想到吟诗,或许他会想起另外一首诗篇,又或许两个人根本无法在此时此地相遇。 时间和空间的奇妙变化,使得他们彼此相逢,又使他们从陌生人开始转变为相识。 这就是命运! 冥冥中注定如此,谁可预料? 沈明月浅浅地微笑一下,将刚才的一切抛诸脑后。 “今晚的月sè真美!哎,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姐妹们一起看月亮的时光。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来了哪位美丽的姑娘?” “不,我正在想怎样谋求一份职业,把生活安定下来。”燕飞云淡淡说道。 沈明月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坏家伙的语气这么自然! 她一向认为自己不算难看。 在这个美好的夜晚,面对不算难看的自己,居然有人说出这么现实的话语。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她甚至想要怀疑一下,这家伙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恰恰相反,燕飞云的头脑非常正常,正常到已经揣测出沈明月的想法,因此他简单地挑一下眉毛,算是应对她的怀疑。 他不认为自己的话语有什么不妥。 假如换作别人,在目前的环境下,大多不愿意明示生活已经陷入窘境之中,似乎那是令人羞耻的事情。 他不在意。 他的想法就是如此,没必要为这些身外之事,编造一套谎言。 沈明月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决定说给你听听。” 她根本不允许燕飞云不听,飞快地说道:“我听到一位名人评价一位美男子,说这位美男子怒吼的时候,样子特别狰狞。” “这算什么笑话呢?”燕飞云不禁有些犹豫。 “这句话嘛,本身不可笑。可笑的是,我从来没见过谁会潇洒漂亮地怒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你仔细想想。我要走了,下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必须说出可笑的原因。” 沈明月招了招手,转身而去。 她临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似乎真有可笑的原因。 她笑得很美丽,燕飞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她的笑容。他发现她笑的时候特别漂亮,几乎可以算是绝sè。 他很惊讶自己会有这种想法,随即修正自己的思路,最好不要随意评论一个少女,尤其是她的容貌,虽然说他们已经开始认识了。 到底有什么原因让那件事显得好笑? 他想出好几个理由,都觉得很牵强。 终于,他苦笑了一下。 可笑的不是那个笑话,而是他自己,非要给一件不可笑的事情找一个可笑的理由。 原来她把他当成了傻瓜。 脑海中,沈明月的音容笑貌慢慢模糊,泛起了另外一个皎好的身影。 那身影逐渐地幻化成一双温柔的眼波,通透明亮中夹杂着一丝笑意,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心思。 第02章 长安镖局 (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正站在长安镖局的演武厅上。 他手提长枪,亮开门户,使个守式,逼视着对面这位以霸王枪成名的前辈。 “燕少侠请。” 夏侯湛左脚踏前半步,单手拖枪,枪尖着地,架式懒散而傲慢。 燕飞云不再礼让。 这不能怪他,任何一个人怀着满腔挚诚,投靠一方势力的时候,遇到这么傲慢的款待,绝对没有什么好心情。 这也不能怪夏候湛,他以枪法名闻天下。这个不识进退的年轻人,为什么偏偏使枪,不换一种兵刃? 燕飞云单手轻轻一振,红sè穗缨不停旋转,卷起的红云激荡着厅堂内的空气,发出刷刷的刺耳声响。 不仅用于扰乱对手心神,他也需要时间,寻找合适的出手机会。 长枪轻颤,幻化出七个枪花。 步伐快速移动。 光华闪耀,凝聚成一道直线。 直刺。 最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 好枪法! 夏侯湛不由暗暗喝彩。 这一式梅花七蕊,形神兼备,足见这年轻人在枪法上造诣极高。 冰冷的锋刃,瞬间已在眼前。 侧身。 闪步。 出手。 五指如勾,硬生生扣住长枪的枪身。 动作简洁有力、眼力jīng准,更难得的是那一分视凶危如无物的气魄,才能在挥手间一举奏效。 多么惬意! 笑容刚刚浮现在脸上,夏候湛立即发觉形势有异。 枪身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力,竟然有挑、崩、抽、旋、震等等好几种不同的力道,刚柔变幻,极为难测。 不仅是五指抓拿不定,就连左手的掌心也在微微发烫。 夏候湛迅速变抓为推,将燕飞云的长枪荡开两尺多远。 右脚侧踢,正中身前银枪,森森寒光划出一道弧线,斜挑燕飞云左肋。 疾,如风。 势,如电。 枪走弧线,角度诡异,攻击面极广。 这一式把长枪威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退让? 闪避? 无论哪一种选择,结果必然都是丧失先机,顿时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剧斗之中,岂容深思? 鹤冲天! 燕飞云轻飘飘荡起两丈多高,长枪再次刺出。 凤点头! 恰好压住银枪的枪尖。 他随即借力后翻,飘出三丈多远,落在地上。 冷汗,瞬间浸透背心。 惊怒之余,不禁泛起了满腔杀机。 老家伙出手真狠! 若不是自己反应敏捷,非死即伤。 夏侯湛没有顺势追击,三丈多远的距离,追击没有任何效用。 他满意地点点头,颇为欣赏燕飞云的表现。 了不起! 这小子外表忠厚,其实真是个鬼头jīng,居然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轻易地化解了双重危机。 五六十斤重的长枪,激发出变幻莫测的震力,这是多么惊人的腕力,就连自己苦练多年的‘天龙抓’都抵挡不住那股力道;还有,这小子的轻功身法固然妙不可言,更厉害的却是判断大局的眼力和远避危险的谨慎。 咦? 这小子沉不住气了,莫非是被那一枪激怒了? 原来那一式正是夏侯湛破解长兵刃的绝技――霸王拔旗! 简单的招式,历经千锤百炼,一样能发挥出莫大的威力! 傲慢的妙用在于刺激对手心浮气躁;一旦左手扣住对手兵刃,银枪飞挑,对手唯有撒手撤身,以避锋芒;而银枪斜挑的力道受控于右手,伤不伤人尽在掌握之中。 噔噔噔噔。 燕飞云步伐坚凝沉稳,全身泛起一股无形的气势。 随着步伐的迈进,气势越来越强,笼罩范围不断扩大。 明明是孤身一人,在无坚不摧的气势衬托之下,宛如千军万马cháo涌而至。 夏侯湛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内心的讶异浮现在面容上。 压力,不仅在冲击他的jīng神,也在冲击他的躯体。 他急忙收摄心神,极力激发抵敌的意志,双脚踏定方位,掌中长枪斜斜挑起,正是攻守兼备的姿势。 局势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双方气机相互压制,逐步侵入对方的范围。 夏候湛必须从燕飞云的步伐和来势中找出拆解或者反击的机会,才可以出手;而燕飞云必须利用自身的气势逼迫夏候湛站立不定,才有可乘之机。 双方决战,一触即发。 生死胜负,片刻间将见分晓。 唯有结局,谁也无法预料! “阿嚏!” 夏侯湛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个小小的意外,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燕飞云如若长驱直入,瞬间就取了夏候湛的xìng命。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仅仅是在比武较艺,而不是生死搏杀;燕飞云前来应征镖师的职位,岂能将镖局的副局主格杀于此地? 燕飞云无暇深思,强行煞住脚步,凝神观察夏候湛的举动。 他微微收敛气势,内力凝而不发,以应对随时发生的变化。 时刻jǐng惕! 这是他吃过几次暗亏以后,总结出来的经验。 夏侯湛丝毫不敢大意。 银枪划动,逼出一股内劲,护住了全身。 缓缓倒退,退到战圈之外。 “燕少侠,请上座。” 金无畏放下了紧张的心情。 他所经历的心理考验,丝毫不亚于比武双方,因为他不仅关心着自己的亲人,同时关心着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人。 他不擅长武功,无法从武功角度去判断双方优劣,只能着眼于细微的形势;而他的观察力非常敏锐,从双方的动作变化中,体会到了无形的紧张和压迫。 “五叔,亏你想得出这么无赖的手段,来破解燕兄弟的攻势。” “无赖?”夏侯湛瞪大了眼睛,“两军交战,无所不用。你有没有想过,如若燕少侠不理会我的喷嚏,长驱攻入,将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呵呵,我不得不激发出凌厉的杀气,与燕少侠抗衡,后果就是两败俱伤!” “这么严重?” “燕少侠已有取胜之心,而我心中没有杀机,他占了一些便宜;我施展一点小手段,就算是抵消了他的优势。” 燕飞云轻轻拂去脸上冷汗。 镖局的两位主人语调轻松,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更让他惭愧不已。 “在下妄动无明,实在是失礼了。” 夏侯湛微笑一下,招呼二人坐下。 “燕少侠武功jīng湛,连过三关,我当然欢迎你加入镖局。不过,你有权利知道镖局目前的形势,仔细考虑以后,再做决定。” 他摆了摆手,示意燕飞云不要插口,继续说道:“长安镖局面临巨大的危机。在半个月以前,镖局突然受到袭击,不仅三哥身负重伤,镖局jīng锐也损失殆尽;而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人物,仍然是一个谜团。” 燕飞云霍然站起,说道:“两位局主一向以大义为先,为江湖同道所敬仰。我情愿追随骥尾,为长安镖局贡献一点微薄之力。” 神sè凛然,一望可知,任何事物不能阻挡他的决心。 金无畏热血上涌,也站了起来。 “燕兄弟丰采过人,更难得的是那一份不避危难的豪情,令人倾慕。我想与你结为金兰之好,不知道你的意思……?” “这……” 燕飞云根本不了解金无畏,怎敢轻易表态? 义结金兰,是一种特殊的行为,意味着两个人的命运将要永远联系在一起。 唯有情投意合、志趣相同,才会生出结义的念头;唯有恪守道义、忠贞不渝,才对得起手足般的情义。 或许,这属于中华文明的特sè,才能流传出左伯桃、羊角哀风雨际会,以及刘、关、张桃园结义等等千古传奇。 长安镖局刚刚铲除掉孟刚这个大jiān细,就与一个陌生人产生紧密联系,岂非有违常理? 其实,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龙三先生遇到袭击的第二天,长安城中开始了各种秘密活动。 燕飞云在长安的时间不算短暂,就在他彷徨四顾、举目无亲的时候,引起了军中密探的注意,迅速调查了他的履历。 姬烈臣朱笔一勾,将燕飞云从危险分子的名单中划去,并且留下一句话来。 “一个深受儒家思想熏陶、而又辞官不做的人,怎么可能是大jiān大恶之徒?” 金无畏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他见到应征名单的时候,决定亲自看看这个年轻人的表现。 他敬重的是燕飞云的品格,其次才是才华。 夏侯湛怫然不悦,厉声说道:“大丈夫行事,当机立断,岂可瞻前顾后?” 燕飞云说道:“老前辈,我已经有了两位结义兄长,没有经过他们许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贸然同意这个要求。” 金无畏说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燕兄弟的两位兄长一定是当世豪杰,怎会拘泥于小节?而且我也愿意与他们相交,你不必担心。” 夏候湛说道:“我们生于此世,需得快意人生,结识一伙好兄弟,干一番事业。但求上不愧青天、下不愧皇土,就够了!” 话已至此,要是继续推辞,就显得不够磊落。 燕飞云望着金无畏恳切的神情,不再犹豫! 他撩起衣襟,一拜倒地。 “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好,好,快起来。现在还缺少两位兄弟,不必举行仪式。你我结为兄弟,愿以天下为己任,若违此意,为兄情愿乱箭穿身而亡。” “愿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若违此言,必遭乱刃分身之痛。” 燕飞云立誓完毕,不禁又看了金无畏一眼。 金大哥虽然气韵清高,似乎并不擅长武功。一介书生,何必立下这种誓言? 第02章 长安镖局(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夏候湛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比两个年轻人更加兴奋。 难道他回忆起了当年十兄妹大结义的情景? 三个人的关系亲密了许多,谈话就更加随意。 夏候湛说道:“虽然镖局急需人手,但是生命何其珍贵!我们不希望有无谓的牺牲,因而必须测知你的武学境界,以便量才适用。” 燕飞云说道:“我明白,任何行业都有这种要求。” “你的武功相当出sè,不仅反应迅捷,功底扎实,尤其那股霸道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撄其锋。你出身于哪一门派?” “没有门派。” “没有门派?” “是的。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所以在六岁的时候,开始修炼武当心法,不过,我福缘不深,算不上是武当弟子……” “武当心法?你觉得你的气势、招式,与武当心法有一丁点儿关系么?” “这是另外一门武功,由一位无名剑客传授给我,就更不知道门派了。” “隐逸高人,往往不愿吐露姓名,但是,透露一点门派消息并不算过分,为什么他只字不提呢?” “不知道,他只是说他的武功传承于两千年儒家jīng华,最适合我的资质。” “不错,你从小苦读经史,为学;修习武功,为用,两方面相互促进。我相信,不仅武功进步极快,就连你的经史学问方面也大有进益,对么?” “正是这样。在我开始修炼这门武功以后,思考能力大大提高,原先不明其义、强行背诵的经文,逐渐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而在学问不断贯通的时候,武学方面的疑难也在不断消失。” “那么你的武当心法呢,是不是不再继续修炼?” “不,我一直在练习。那位无名剑客认为,儒家思想讲究包容万物,武功也是这样,天地间任何事物、任何思想都可以融入武学之中。” “在理论上而言,他的观点颇为可取,在实践中的效用怎样,就要区分情况了。请你告诉我,你同时修炼两门内功,有没有发生过冲突?” “没有,反而有一种特别奇异的状况,我相信你们一定猜不到。” “那是什么?” “原本我修炼的武当心法只是粗浅的入门功夫,起辅助作用。后来,我发现其中妙用越来越多,逐渐推衍出许多玄妙的法门,威力也越来越强。” “好,拥有自己的创新见解,前途不可限量!枪法呢,也是他教你的么?” “他留下了一本图谱,让我按图索骥,自己学习。” 金无畏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飞云,听过武当派二十年前封山,不再过问江湖事务。你怎样学到武当的内功心法呢?” “因为我体弱多病,在六岁的时候,父亲带我去武当山求药,他与风道长有过一面之缘,就想求见风道长。结果,把守山门的两位道长婉言拒绝,请我们去别的门派求药。” “既然武当封山,你们就进不去了。后来呢?” “除了风道长以外,父亲根本不认识别的江湖人士,所以他很不甘心,就背着我绕道后山去碰碰运气。就在一片竹林之外,遇到了一位老道长。他耐心地听父亲诉说了经过,告诉我们,风道长潜心修行,不再理会尘世间的事情。” “难道就是这位老道长传授给你武当心法么?” “是,老道长见我父亲非常失望,就教给我一套吐纳口诀,嘱咐我要不断练习,一定可以祛病强身。” 金无畏皱着眉头。 除了那位豪气冲天的风道长,谁还敢违背门规? 夏候湛问道:“那位老道长是什么相貌,白发红脸,还是红发黑脸?” “白发红脸!” “呵呵,幸好他没收你做徒弟,否则,你就不必与无畏结拜,可以与我称兄道弟了!” “为什么?”问话的人是金无畏。 “这小子还嫌他福缘不深,他怎么知道,他所遇到的人会是云道长呢?” 金无畏恍然大悟。 红云万朵云道人,上一代武当掌门,身份之尊贵,还在侠名满天下的风道人之上,能得到他的指点,即使不是入门弟子,也算是难得的机缘。 “五叔。”一名镖师站在了门口。 “什么事?” “一位少女前来应征,不肯报出姓名。第一关时,她摆了个姿势,马大哥无从下手,自认失败;第二关时,她一招就击败了王三哥。我们将她请到了客厅,请五叔定夺。” “嗯,知道了。王近使用什么招式?” “飞鱼势!” “为什么使用这种凶险的招式?” “王三哥连续变换了七种手法,始终不能出手,因为那少女一直紧盯着他出刀后的必守之处。长时间对峙,他空自消耗了大量体力,不得不涉险抢攻。” “那少女使用什么招式?” “暗器!她发出的银针,穿透刀网,刺在王三哥左肋的衣襟之上。” “英雄出自少年!飞云在第七招上击败了马方,已经非常了不起。王近的武功还在马方之上,这名少女不可等闲视之。”夏候湛慨然叹道。 “这么说,她的武功比四弟更加高明?”金无畏拉着燕飞云站了起来。“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不能这样定论。比武正如对弈,相生相克,难以预料!或许王近的武功恰巧为那少女所克制,不能发挥所长,就会一招落败。如若是我,更不愿与飞云为敌。” 夏候湛说着,一脚踏出厅外。 客厅。 燕飞云愣住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正是沈明月――几天前的中秋夜晚,遇到的那位白衣少女。 沈明月也愣住了。 长安镖局正在用人之际,燕飞云在生活上陷入窘境,前来应聘是很自然的事情;她自己不就是尾随燕飞云来应征的么? 真正让她吃惊的是,这三个人的举止,就好像他们早已相识多年一样。 夏侯湛果然了不起,一见面就能将人才引为己用;假如不是龙伯威声名太盛,这个夏候湛必定也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 那个文弱书生,气韵清高,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 转念之间,她就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恭贺长安镖局请到一位年轻高手。” 语气很郑重,就是在说话的时候,她轻轻耸了耸鼻子。 这就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真心夸奖,还是戏谑之言? 燕飞云习惯xìng地脸上发热。 他不太适应这种当面赞赏,有点肉麻的感觉。 他想客气一下,又觉得不合规矩,夏候湛是镖局主人,又是前辈,人家还没发言,自己怎能抢先答话?但是不说些什么,似乎自认高手,所以更加些尴尬起来。 “姑娘说的对极了。不过,我们这位高手脸皮太薄,姑娘还是留些情面吧!” 夏侯湛哈哈大笑,他对燕飞云印象极佳,绝不会认为沈明月言过其实。 金无畏心中暗笑,觉得这位拜弟实在是太嫩了。 “依我看来,姑娘竟是说错了。” “如果我没说错呢?”沈明月居然斜了他一眼。 好厉害! 据说江湖女子不好惹,果然不假。 金无畏望着少女狡黠的神情,脑筋在飞速转动。 原本他想把沈明月牵扯进来,表示镖局请到两位高手,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看来这个方法失效了。 灵机一动,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如果你所说没错,我愿意为你做三件事情。至于什么事情,由你来决定,只要合乎情理,我绝不反悔。如果你说错了,我就希望你答应一个条件!” “天下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一次,沈明月没有耸鼻子,却挑了挑弯弯的细眉。 她在心中暗笑。 这个书生真是jiān滑! 要推翻她的立论,无非从以下三点入手。 可以说燕飞云不是长安镖局所请,而是他自愿投靠;可以说所请高手不止一位,将她牵扯进去;也可以说请的不是高手,而是绝世高手,以白马非马的理论与她争辩。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从小就和姐妹们辩论这些,几乎张口就可以击败他呢? 燕飞云站了出来,怎忍心看到双方发生冲突? “大哥,沈姑娘来镖局应征,就是自己人,何必做口角之争?况且,既然是赌局,赌注应当公平,为什么以三搏一?” “我赢面大,喜欢以三搏一,四弟不必多言。” 金无畏长长吐出一口气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本来就是在制造机会,诱使燕飞云站出来表态。 沈明月没有耸鼻子,没有挑眉毛,而是嘟了嘟小巧的嘴唇。 原来他们已是结义兄弟? 到底要不要当着他的面,击败这个高傲的书生? 脑海中瞬间闪现出师长的教诲,真正大智慧的人,必定深明进退之道,适当退让,未必不是取胜之策。 她并不拒绝承认自己对燕飞云的好感,怎么能因为这种琐屑之事,破坏了自己在他心目的形象? 于是,她轻轻说道:“先说说你的条件,是否在我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金无畏诚恳地说道:“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请姑娘加入长安镖局。” 沈明月对金无畏的评价立即又提高了许多。 这个书生能够看出她并不是坚决加入长安镖局,洞察力可以列入高手级别,他的用意不过坚定自己的决心,似乎没有恶意。 她调侃地说道:“我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我说话不够严密。依我看来,燕少侠本来是一位绝世高手,我只说他是高手,显然低估了他的能力。” 燕飞云手足无措,面容早红成了一片,连声说道:“哪里,哪里……” 沈明月“哧”的笑出声来,几乎就想说出一句“全身都是。” 燕飞云xìng格拘谨,显得不如金、沈二人思维敏捷;其实他智力极高,只要略加思索,就足以明白这场争论的胜负关键。 沈明月利用调侃的话语将他引入窘境,让他无暇顾及眼前的形势,事情过去以后,纵然他考虑明白,也无法继续追究。 这正是沈明月聪明的地方,表面认输,其实仍然保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表明她不想强压金无畏,也不想轻易输给他的意思。 金无畏心思通透明澈,当然明白少女的心理。 “我们就算平局。既然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也心甘情愿为你做三件事情。不过,这三件事情由我自己决定,不能由你提出。” 他们都是品格高尚的人,才会反思自己的言行,究竟是不是符合道义。 正因为如此,他们更愿意为对方着想,而不是迷惑于一时的得意。 沈明月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不知她究竟想些什么…… 第02章 长安镖局 (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金无畏拉着夏侯湛出了客厅,留下燕飞云陪着沈明月。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内院。 夏侯湛说道:“飞云气度高迈,隐约有三哥当年的英姿,令我一见倾心,所以立即决定接纳飞云,甚至出言促成你二人结义。而沈姑娘给我的印象是心机很深,是不是先调查一下她的背景,再做决定?” 金无畏说道:“你对沈姑娘心存疑虑,或许是你天生不喜欢长于辩论的人。不过,擅长言谈并不是缺点,苏秦、张仪开创纵横一派,其中匡扶人国之事,不可胜数。人非圣贤,如若调查之后发现沈姑娘微有瑕疵,则取之不义,弃之又觉可惜。沈姑娘乃是才智之人,心思敏捷,正是我们一大助力。” 夏候湛说道:“既然这样,我决意改变对沈姑娘的看法。” 他是龙伯威的兄弟,更是龙伯威的知己,当然有过人之处。 他深深知道,除非自己在内心中接受沈明月,否则在言行中不免流露出来,就慢待了侠士之心。 金无畏见老人坚定了决心,也不禁感到欣慰,就将赌斗的关键讲述了一遍。 夏候湛笑着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们早就相识,沈姑娘才会调侃飞云。不过,我可没你那么狡诈,想不出这种取胜的秘技。” “五叔,这不是狡诈,是智慧!” “好吧,就算是智慧。我想问问这个充满智慧的家伙,你答应为沈姑娘做三件事情,出于什么考虑?” “她前来应征,却不愿意报出姓名,说明她的本意不在应征,大概是想看看我们对待飞云的态度。直到她认输的时候,才算是下定决心加入镖局。总的来说,赌局并不公平,我们当然应该给她一些补偿。” “既然是补偿,就要表现出诚意。为什么由你决定这三件事情?你的诚意在哪里?” “我当然会挑选三件难办的事情。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一定会顾及飞云的心情,随意提出三个要求,要我们帮忙。这才是真正的没有诚意!” “不错,看来你的确有点儿智慧!” 夏候湛的心中充满了骄傲,又有些伤感。 他们兄妹十人,一向对金无畏宠爱有加。当年的幼童成长为这样一个好男儿,当然是长辈的骄傲;可惜几位兄妹却无法看到这位子侄的英姿,又让人伤感不已。 金无畏还年轻,没有体会到老人的心情。 在他的感觉中,老人不再刻板,甚至会说俏皮话了,似乎是一个可喜的转变。 他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了第一件事情。我仔细观察过,沈姑娘的容貌有些奇异,当她做出不同表情的时候,竟然散发出不同的美丽。我准备请姬先生费些心思,看看她的容貌有没有改变的可能,她本来应该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少女。” 夏候湛点点头。 这确实是一件重大而艰难的事情! 他也曾经年少,了解少男少女的情怀。 哪个少女不爱美丽? 以姬先生鬼神难测的本领,说不定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你最好侧面了解一下,飞云有没有心上人?飞云对沈姑娘的尊重多于爱慕,千万别浪费了沈姑娘一片深情。” “好,我也希望他们在一起。沈姑娘长于机变,刚好弥补飞云过于方正的缺点。就算他有心上人,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拆散他们!” “这算什么馊主意?我不同意,让飞云自己决定就好。” “我还以为你心思偏向沈姑娘,原来还是偏向飞云多一些。我们尽量给予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rì久生情,到时恐怕是飞云追着沈姑娘不放了!” “嗯,好主意!你是越来越有智慧了!” 燕飞云静静地坐着,心中有一点小小的不安。 不安的原因竟然是不知道和沈明月说些什么。 他自己都很困惑,难道自己读书太多,脑筋僵化? 要是谈论时政,针砭时弊,他绝对可以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甚至肆意吹嘘;偏偏是在闲聊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引言发端。 谁知道越是着急,越找不到话题。 燕飞云抬起手来,轻轻抚动唇间髭须,似乎在思考某一难题。绝对没有人相信,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沈明月也静静地坐着,一会儿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燕飞云。 毕竟,她是个少女,难免有些淘气。 幸好,时间过了不久,恶作剧的心态就被怜惜的心态所取代。 她决定饶恕他了。 “燕大哥,为什么来长安镖局应征?” “我一直想见龙大侠,所以就来了。” “几天以前,你好像还没有下定决心呢。” “是的。我在考虑,究竟以客人的身份拜会龙大侠,还是干脆应征为一名镖师。” “镖师?你不觉得辱没了一身才学么?” “不会,职业没有贵贱之分。你不是也来应征么?” “我与你不同,我生来就属于江湖,而你不是。” “为什么你生来就属于江湖?” “不告诉你!” 四个字足以抵挡世间一个任何疑问,这就是女人最厉害的一招,也是女人的专属,男人千万不要去尝试这一绝技,否则后果自负。 “以前听过长安镖局的故事么?”沈明月继续问道。 “当然,这就是我想见龙大侠的原因。” “可惜,龙大侠身染沉疴,短时间内,不知能不能见到他?” “没关系,不在乎这点时间,他老人家会好起来的。” “你对他这么有信心?” “呵呵,就连客栈里的小二哥都对他充满信心,何况是我?” “以长安镖局的实力,突然遭受毁灭xìng的打击,你考虑过敌人有多么强大么?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一点儿都不好玩吧?” 燕飞云没有回答。 坚定的神情表明了一切。 人生总要有自己的信念! 危险算得了什么? 在江湖大义面前,岂能落后于人? 要知道,他有着无比强大的意志,他所担心的,无非是自己的武功、经验而已。 沈明月没有感到特别惊讶。 这个深受儒家思想浸濡的家伙,脑袋里充斥着成仁取义的道理,不是好对付的。 她尊重燕飞云,尊重他的思想,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在善意地提醒他注意危险。 算了,随他去吧! 最多以后照顾着他一点儿。 “其实,你这么迂腐,应该去授业解惑,帮助学子科举成名。” “我迂腐么?要是开馆授课,我何必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而且我根本没这种打算。” 燕飞云有些紧张,原来自己给她留下的印象,一点都不好。 沈明月抿着嘴唇,轻轻笑了一下。 燕飞云愕然说道:“我真的很迂腐么?” 沈明月笑着说道:“有一点儿吧,比教书的老先生恰恰多一点儿。不过,你捻动胡须的动作,倒不像是老先生,竟然有了官老爷的气派。” 燕飞云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这少女满脑子都是些什么古怪主意。 天空中,飘动着雨丝。 秋雨连绵之势,不像夏季暴雨那么痛快,似乎深知刚不可久的道理,淅淅沥沥的,不过足瘾,就不肯停止。 好几天了。 没事的时候,沈明月就赖在燕飞云的房间,开展闲聊大会。 有事的时候,其实就是吃饭、睡觉的时候。 燕飞云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语言天赋,一肚子说不完的话,自动从口齿间向外奔shè。 他喜欢上了大聊而特聊! 清晨。 燕飞云耐心地等待着沈明月,他们约好一起去拜见龙伯威。 前一天晚上,就听说龙伯威病情有所好转,想要见见他们。 门帘响动。 进来的人不是沈明月,而是王近。 “三哥,沈姑娘先去了么?” “是,你怎么知道?” “你手中两把雨伞都有浸湿的痕迹,而她没有陪你一起来,就表明她先去了。咱们也快走吧。” “飞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先请沈姑娘去见三叔么?” “三哥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原因。” “可是,沈姑娘住宿的地方更远一些,我舍近求远,先去找她,不奇怪么?” “奇怪么?” “呃……可能你觉得不奇怪吧!” 王近仔细观察燕飞云的脸sè,好像没有不高兴的迹象。 究竟真不在意,还是善于隐藏内心想法? 要知江湖人物,将身份地位看得极为重要,将约定看得更加重要。 这几天来,镖师们常常凑在一起闲聊。 马方口若悬河,将燕、沈二人夸得犹如龙凤一样。 有人听的陶醉,不禁问道:“到底龙厉害一些,还是凤高明一些?” 马方傻眼了,叹着气说道:“你不如问我矛锐利一些,还是盾坚固一些。” 于是,王近自告奋勇,帮大家弄清楚这个问题。 机会来了! 他极力请示,要将邀请燕、沈二人的任务派在自己头上,甚至不惜表明心意,夏候湛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拐弯抹角了半天,邀请沈明月先行一步,结果被小丫头看穿了心思,取笑了他一番。 幸好,小丫头还是同意了。 真不容易! 穿过套院,就是内院。 上了台阶,燕飞云将手中雨伞交给了王近。 “三哥,这一双木屐是沈姑娘的么?” “是啊,这么小,别人也穿不上呢。”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 削足适履,不就穿上了么? 不过,他和王近交往不深,不可以随意说笑。 他想了想,取出一方汗巾,顺手擦去鞋底水渍,扣门求进。 王近看得目瞪口呆,敬重之心顿时上升为敬慕之情。 他曾经一招败在沈明月手下,就有先入为主的想法,认为沈明月更高明一些。 其实,两个年轻人不相上下,都是知书达礼的细心人。 唉,自己不能成为一流人物,终究是受见识所限! 第02章 长安镖局 (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一位老人半躺在床头,面容有些憔悴,依旧掩不住那股天生豪气。 燕飞云急忙走上前去,深深长揖。 龙伯威摆了摆手,说道:“飞云,不必客气,快坐下吧。” 在座四人,有一位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属于第一次见面。 面如冠玉。 神采飞扬。 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应该就是唐公子吧? 燕飞云心中想着,再次施礼。 唐心急忙还礼,俊秀的面容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歉意。 他听说了燕飞云的为人,按理说,不应该欺骗这种xìng格端方的人;可是,目前不得不隐瞒龙三叔的病情。 燕飞云觉察到一点异样,无从推测,就不去推测。 毕竟,他对唐心充满了好感! 这两个傻瓜,倒有惺惺相惜之意! 说到惺惺二字,就想起了山中的两只白猩猩。 嘿嘿,沈明月几乎笑得打个跌儿。 当然,她留意到了那一片愕然的神情。 “嘻嘻,我是在笑他们两个人都有一股酸气,客气地不得了。大家以后同舟共济,难道要一直客气下去么?” 众人纷纷释然。 唯有燕飞云深信她言不由衷,一定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既然无关大局,不必追究。 六个人都有不平凡的背景,相互之间便容易产生共鸣。 许多事情,在和睦的氛围中交流着。 最关键的话题是一封信件。 长安将军府送往京师御史府的信件。 朝廷严禁地方大员与朝中重臣往来,为了避免嫌疑,将军府专程委托长安镖局将这封信件送到京师。 时间已经耽搁了很久,再继续耽搁下去,可能耽误大事! 怎么办? 燕飞云留意到金无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就明白了大哥的心意。 他霍然站起,主动请缨。 他独自一人前往京师? 教人放心不下! 沈明月也站起身来。 目光都望向龙伯威,期待他做出决定。 龙伯威心情很沉重。 这封信件非常重要,直接导致四大弟子惨死于敌手。孟刚不仅想要刺杀自己,更想获取这封信件的秘密。 这两个年轻人,这么令人喜爱,怎忍心让他们卷入这场风波? 他们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他们能不能应对那些危险? 一声惊雷。 仿佛在头顶炸开一般。 距离如此之近,众人脸上现出敬畏的神sè。 迅雷风烈必变,这句古语竟是这么贴切、这么传神。 沈明月一惊之后,脸上浮现出另一种神情――惊喜! 她的目光四处飘移,最终停留在长桌之上。 龙伯威出身于少林,深受禅宗影响,相信机缘一说。 “明月姑娘,难道对那几件兵器产生了兴趣?你随意查验,不必拘束。” 沈明月走在长桌前。 桌上并排两口长刀。 左边那口刀的刀鞘上珠玉镶嵌,必是价值连城的宝刀。 她提刀在手,推雁翅,按绷簧,咔嚓一声,长刀出鞘。 手中一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沉重。 断刀。 激shè的光芒透出浓浓的煞气。 究竟它尘封了多少年,孕育出这么浓烈的煞气? 她双手捧刀,郑重地放在桌上,深深施了一礼。 龙伯威说道:“这口宝刀是我大哥重金所购,准备对付呼延长寿的魔刀,谁想它也不能逃脱那场劫难。” 沈明月目不转睛地看着,刀身的煞气在逐渐消退,光芒逐渐平和下来。 她开始察看刀锋,以及刀身雕刻的花纹。 她口中缓缓说道:“碎梦?原来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金无畏不由问道:“什么传说?” 沈明月怅然说道:“这就是萧大师的最后一件作品,出自于灵鹫峰铸剑炉。据说,萧大师原本打算铸造三口宝刀,可惜天不如人愿。此刀刚一出炉,他就看到了凶危,预感到此刀终究不得善终。他的心中怅然无定,理想随之幻灭,于是以碎梦为名,封炉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萧大师的传闻。” 难道是天意? 一位以铸剑为生命的大师,第一次铸造宝刀,就遭受了毁灭xìng打击。 那一分凄凉、悲怆,何其沉重? 众人默默地感受着那份沉重。 龙伯威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她是天外天的传人。 只有天外天才会知道这么多江湖秘密。 从时间上说,天外天的传人该出现了。 沈明月提起右边那口长刀。 刀鞘上有半个掌印,掌纹清晰可辨,仿佛是雕刻上去一般。 长刀缓缓拔出。 刀身雪亮,光华闪耀,却远远不如那口折断的碎梦刀。 失望,清楚地显露在神sè之间。 龙伯威说道:“这口刀来自金刀盟,金刀盟一直流传着它能救主的说法。我大哥果然凭借它捡回一条xìng命。冥冥之中,竟然如此神异。” 沈明月已经准备放弃,马上又来了jīng神。 眼眸中shè出两道神光,直yù入刀三分。 冰冷的刀锋。 古朴的刀身。 纤指轻轻弹动。 声音虽然清脆,却没有一丝神兵的迹象。 燕飞云见她神情变化不定,似乎不知如何下手。 一个大胆的想法冲上脑海。 难道刀中藏刀? 他走了过去,接刀在手。 右手紧握刀柄,左手用力扣住刀身,鹰爪力力透五指,奋力一扯。 没有变化。 他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地走开。 沈明月说道:“两位叔叔,能不能将这口长刀赠送给我!” 要求很大胆,也很无理。 这是何等重要的物品! 蓝大先生隐退山林,这口长刀就是唯一的纪念物。空闲的时候,龙伯威常常抱刀沉思,缅怀大哥的英姿。 夏候湛没有说话,这件事情应该由三哥决定。 龙伯威淡然说道:“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淡淡几个字,显示他的胸襟何其宽广,岂是常人可以测知? 他最重视的当然是人。 纵然沈明月不是天外天的传人,他也绝不会让她失望。 纵然那是自己最心爱的物品,也不过是一件物品而已。 沈明月心意已决。 那几乎可以预知未来的师叔祖,极力地叮嘱,两口旷世神兵即将出世,要全力阻止它们落入歹人手中。 老人家不惜遭受天谴之患,提供了详细方位。 她自己这才一路赶到长安,无意中遇到燕飞云,跟随他加入长安镖局。 那一声雷震,就昭示着神兵即将出世。 再等下去,就要耽误神兵出世的时间。 她迅即做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 玉手移动间,同时绰起长刀和碎梦刀。 双刀奋力一击。 咔嚓一声,碎梦刀深深嵌入长刀之中。 双刀嵌接的地方,隐隐闪动着蓝sè的光芒。 双刀缓缓分离。 一道蓝光暴涨,令人目不能视。 碎梦刀失去了应有的光华,刀身上一道深深缺口,非常刺眼。 如果众人不是被目前的景象所吸引,他们一定可以发现,沈明月露出笑容的时候,的确是非常漂亮。 迷人的神态,足以让任何一个多情的少年为之痴醉。 她检查着两口刀的情形,用碎梦刀不断削去长刀外表那层厚厚的凡铁。 双手稳定而灵活。 动作很小心,也非常迅速。 神兵已现。 蓝sè的光芒平和而凝重。 潜藏已久的神物,静静地绽放着自己的光华,不急于展现自己的威力。 大家都明白了。 这必定是金刀盟中的某一位前辈,唯恐后人过于倚仗宝刀的锋利,耽误武学进境,费尽心力重新炼化宝刀,留下宝刀必可救主的叮嘱。 厚厚的凡铁,熔铸在宝刀之外。 难怪燕飞云师出无功! 金无畏想的更多。 飞云也曾经疑心刀中藏刀,终究是受礼节所局限,不敢打破常规,另辟蹊径。 嗯,自己也不必告诫他什么,明月姑娘这么聪颖,还是让她来辅助他,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沈明月轻轻将宝刀递给龙伯威。 “这口刀不是凡品,道德高深的人才能施展。我德行不够,又不擅长使刀,请三叔妥善处理。” 龙伯威的目光飞快地转移到燕飞云身上。 燕飞云轻轻低下头。 龙伯威既知年轻人的心意,就不再多说。 他手按宝刀,怅然说道:“神物问世,竟不得其主,没有用武之地。” 夏候湛和金无畏深深体会着惆怅所蕴涵的深意。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如若当年蓝大先生发现此刀的神异,是不是能够抵挡呼延长寿,是不是能够阻止那场残酷的杀戮? 第02章 长安镖局(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吹熄了灯火,却不能入睡。 明天就要奔赴京师,兴奋中夹杂着许多感慨。 自从弃官以来,流落于江湖;友人再三推荐,受聘于百笑堂,掌管生意,原本立志将百笑堂发展壮大。谁知枉费了不少功夫,刚刚有了成效,突生奇变,被逼离开百笑堂,从此真正踏入江湖路。 人生之事,殊难预料。 “时乎,时乎!” 他走到窗前,凝望夜sè。 一弯细月,懒懒斜挂于天际,似乎阅尽了人间沧桑,不愿为深夜多添一丝光亮。 隐约间,光芒闪动,仔细听时,毫无声息。 夜行人? 那偶然一闪的光亮,一定是夜行人的兵刃所反shè的光芒。 燕飞云来不及深思,闪身跳出窗口,径直向内院飞掠。 没有人声,兵刃相交之声十分急促,显然格斗极为剧烈。燕飞云掠上内墙,放眼一望。 地上早躺倒一人。 一个蒙面人长刀飞舞,势若风雷。 对面拒敌的马方抵挡不住,眼看就有xìng命之忧。 燕飞云大叫一声:“马大哥不要惊慌,我来了。” 马方奋力挥动双钩,硬生生架住当头一刀,随即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双方功力相差悬殊。 燕飞云救人心切,激发出最大潜力,几乎是声到人到。 危急关头,谁还顾得上江湖规矩? 一缕指风,直袭蒙面人后心要穴。 蒙面人似乎知道厉害,闪身飘开,长刀斜斜划出,护住了身形。 夜sè之中,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各守岗位,不可妄动。” 话音过后,再没有其它声息。 寥寥数字,传递出两个信息。 其一,镖局早有准备,巡视和埋伏的人绝对不止两个; 其二,夏候湛没有出手的打算。换而言之,他把这件事情交给燕飞云处理,考验燕飞云处理危机的能力。 如若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还说什么护送信件远赴京师? 地面上躺着的人,从身形上看,应该是王近,附近没有血迹,不是被点了穴道就是被重手法所伤! 马方在剧斗之下,全身脱力,情况要好一些。 燕飞云静静站立着。 他竭力抑制住想要查看王近伤情的想法。 他要倾尽全力,抵御蒙面人强烈的杀气。略有松懈,便可能有败亡之虞。 蒙面人的架式非常平凡,就是最常见的“战八方”;可怕的是那凌厉无比的气势,随时都有暴起的可能。 双方都没有轻易出手,任由激发的潜力相互激荡。 这种暗斗,最为凶险,一旦落于下风,就陷入非死即伤的境地。 燕飞云紧盯着蒙面人,想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中找出有用的信息。 信息极少! 蒙面人给人一种神秘朦胧的感觉,在黯淡的月光之下,无法分清他的形体,似乎高矮胖瘦在随时变化一般;目光,同样变幻不定。 燕飞云注视了很久,大致估计出蒙面人身材高大。 其实,他的眼力已经很高,只是欠缺了一点经验。 假如蒙面人知道燕飞云已经看出自己的身形,一定会大吃一惊。 海市蜃楼! 江湖上最神秘的一种外门奇功。 变幻离奇,虚实相生。 根据记载,从来没有人能破解这门功夫。 局势终于发生变化。 马方积聚真气,慢慢爬了起来。 蒙面人刀势微敛,轻啸一声,跃上墙头。 “随我来。” 那特殊的语调,给人的感觉也是变幻离奇,不可捉摸。 燕飞云迅即跳到王近的身边,探了探鼻息,知道无碍,顺手捡起地上长刀。 “马大哥,请你收拾残局,小弟去去就回。” “飞云,你千万小心。” 那蒙面人顺着大街急奔,身法惊人。 燕飞云保持了数丈距离,紧随不舍。 长街、城楼、官道,不断抛在身后。 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树林。 燕飞云准备加快身形,阻止蒙面人进入树林之中。 蒙面人忽然停步。 翻身; 拔刀; 斜斩。 动作一气呵成,仿佛经常演练一般,极为自然。 这一刀,展现的是力量和速度。 蒙面人对时机把握得十分jīng确,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威力。 燕飞云刚刚开始发力,就看到了长刀的光芒。 挥刀。 双刀相交,激起一串火花,夜sè之中非常耀眼。 燕飞云脚下虚浮,站立不住,整个身体被强劲的力道甩了出去。 蒙面人丝毫没有后退,表明马步扎得极为扎实。 燕飞云在全力奔跑,加上出刀的力量,前冲之力何其巨大?蒙面人居然轻易化解,显示出深厚的功底。 蒙面人顺势挥刀而上,迎面三刀,直杀的燕飞云冷汗直流,身形不住后退。 蒙面人占了先手,无形中气势更加强大,步步进逼。 他不追求招式的变化,每一刀都是随意劈斩,完全采取强攻的姿态。 因势而为,永无终止,直到凌厉的刀气压垮对手。 燕飞云一时不慎,深陷危机,一边奋力招架,一边苦思对策,竭力想要扭转败局。 冷静,无疑是高手应有的特征。 燕飞云恰好有一点冷静的特xìng。 他十多岁时,曾经在江边玩耍。 浪花冲击中,他以一个奇特的姿势翻落水中。 ――头下脚上,仰面朝天。 双脚露出了水面,头部却深深浸入水中。 芦苇编制的浮环,从腰部滑动,兜在屁股和大腿上,显得很无助。 他好像没有惊慌,尝试着用手指去戳江底的地面。 天啊! 什么都碰不到! 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哇,我要死了”。 所幸他没有完全放弃。 屏住呼吸,尽量舒展身体。 其实他不懂凫水,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那不争气的浮环也阻碍了身躯的平衡,他没有想过是否应该调整浮环的位置;身体因循水势,轻轻地动荡,稍微用力挣扎,手指终于触到了江底。 倒栽之势登时扭转,头颅缓缓浮出水面,又恢复了那横躺水面的嬉戏姿势。 这时,他不再需要冷静,飞速爬上岸去,望着水面发呆。 “谁都别想再骗我入水!” 这就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燕飞云连续几次变换身法,想要跳出圈外,都以失败告终。 眼见当头一刀,势不可当;他无奈中使出武当心法,长刀连黏带封,奋力一搅,居然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蒙面人感觉刀势遇到阻滞,出招再也没有那么顺畅,立即配合身法的流转,刀法开始不断变化。 燕飞云暂时止住了颓势。 一口长刀上下翻飞,围绕自身筑起坚固屏障。 他的临敌经验不如对方,只好采取守势,先立足不败,再寻觅反击的机会。 谁知道蒙面人刀法jīng妙,杀手神技层出不穷,毫不停歇。起初奇诡变幻,迅即化为森严古奥,再战几招,又变为绵巧灵活之势。 燕飞云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蒙面人刀法又变,缠绵无尽的纤巧中,一刀突兀而出。 静极而动,便有石破天惊之势,远远超出之前的任何一刀。 燕飞云没有招架。 他为那刀势所惊,不敢硬拼。 身形暴退好几丈,又急忙横跃,就靠近了树林,顺势再起,踏上树枝,身形随着树枝起伏之势而轻轻飘荡。 双方主客之势立时转变。 燕飞云一边凝视蒙面人,防止对方突然发难;一边借喘息之机,平定心神。 第02章 长安镖局(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蒙面人长刀入鞘,摘下了黑sè面巾。 “飞云,最近好么?” 声音铿锵有力,别显一番雄壮。 “二哥!” 燕飞云喜出望外,立即掷刀在地,飘身而下。 两双手紧紧相握。 这一刻,又何需言语;那一握手,就将心中情感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片刻前的生死之势,早已被兄弟情深所取代。 高季鹰收回大手,用力拍一拍燕飞云的肩头。 “好小子!想不到你的武功一rì千里,我变换了九种手法,竟然不能取胜。” “二哥,月sè昏暗,我没能认出你来。怎么清瘦了这么多,难道身体不适?” “浪迹江湖,时遇危机,再没有当年的安逸生活,身体自然而然就消瘦了。最关键的是我使用一种外门功夫,有意让你看不出我的形体。否则,你怎会和我生死相斗,我又怎样测试你的武功达到了什么境界?” 生死相斗,不比师徒喂招。 不仅比拼内力、招式,更是比拼经验、胆力、机变。 高速搏杀中,许多招式刚刚使出一半,就需要根据对手的反应而变化成另外一招,绝不可能像独自练功之时使得那么纯熟到位,威力就打了折扣;而同样一招,虚实之间,可能是杀招,又可能是诱招,全凭着瞬间机变,顺势而用;变招拆招,甚至是潜意识的行为,稍有不慎,就有死伤之虞。 三国时分,关公斩颜良、诛文丑,威震华夏三十余载。颜良、文丑乃是河北名将,要说真实本领,与关公不相上下。可惜颜良不知机变,文丑徒自胆怯,终为关公刀下亡魂。 燕飞云轻轻活动着手腕,五指用力握拢,松开,再握拢,直到发软的手臂重新恢复了力量,才停止了动作。 “幸而只是测试武功,这份凶险简直是前所未有。” 话音刚落,他就开始摇头。 这一场拼杀,是他生平第一次拼尽全力出手应战,既然是第一次,以往当然不会遇到类似的凶险。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说些废话。 难道是受了沈明月的影响? 高季鹰哈哈笑道:“飞云,我出手自有分寸,难道当真会伤害你么?如果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你怎能真正突破武学限制,进入另一个境界?” 燕飞云点点头。 他又能说些什么,只有点头。 现在看来,原本不怀好意的厮杀似乎出于好意。不过,这份好意是这么惊心动魄,令人不太情愿承受。 高季鹰继续说道:“高手搏杀,讲究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你的轻功在我之上,因此你应该采取游斗或遁走的策略。如果继续硬拼下去,早晚会陷入危险境地。” “是,我会牢牢记住这次教训。” “你天xìng谨慎,聪明过人,弥补了经验不足的缺陷,这一点我很满意。武学一道,各大流派各有所宗,正所谓殊途同归。依照我的看法,你应当充分发挥自身特质,将胸中一片浩然正气融入刀法之中,当你练到那种境界的时候,就连我也望尘莫及。” 燕飞云的目光中渐渐地放出神采。 冷清的月光轻轻挥洒着,无力遮掩目光中闪耀的神采,两种光芒相互辉映,秀美的面庞上更增添了几分神韵。 这个刚傲的年轻人短暂地陷入了沉寂之中。 他的内心中飘浮着一种说不清的释然之情,他正在捕捉这淡淡的心绪。 短短几句评价和建议,有如一盏明灯,照亮了迷茫的心路。 那正是他捉摸了很久,而不能确定的答案。 他修习武功,完全在于独自不断探索,有时遇到困惑,却没有名师指点。高季鹰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说明自己以往的努力没有白白浪费。 高季鹰默默注视着,没有打扰燕飞云。 这个可爱的年轻人,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高季鹰相信自己的判断。 因为他自信。 这一点,他一直没有改变过。 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二哥,你为什么夜闯长安镖局,引发这种不必要的冲突?” “那只是一个误会。我初到长安,不知道那是长安镖局的居所。”高季鹰迅即挥去脑海遐思,淡淡说道,“一个月前,我开始追捕一名盗贼,居然一路追杀到长安城,还不能完成任务。我心思焦虑,就趁着月sè,搜寻那盗贼的藏匿之地,无意中闯入了长安镖局。” “不知道王镖师的伤情会不会很严重?” 燕飞云自言自语地说道,眼神却在注视着高季鹰。 高季鹰笑了。 他笑得很狂放,和燕飞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飞云,不要太拘谨。那两名镖师突然跳出,出手极为狠毒,我才想教训他们一番。你放心,我用截脉手法点倒那家伙,伤势不会严重。” “那就好。” 燕飞云心中坦然了很多, 没有伤亡,就不至于结下仇恨。 高季鹰问道:“你是在长安镖局做客么?” 燕飞云有些羞愧,说道:“小弟为生活所累,刚刚在长安镖局谋得一职,恐怕要在镖局耽搁一段时间。” 高季鹰剽悍的面容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 以燕飞云的情况来看,一定是他主动辞去官职,流落江湖。 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仔细思虑,实在是草率。 高季鹰抑制着内心的恼怒,缓缓说道:“飞云,我一向倾慕你的为人,欣赏你的才华。对你而言,修习武功的目的不过是强身健体,何必卷入江湖是非?所谓乱世之朝廷,胜于平世之草野。依我所见,你还是应该选择为朝廷效力;我给你推荐一个门路,保证你可以顺利地再入仕途,抒展胸中抱负,为一方士民造福。” 燕飞云说道:“小弟受xìng格所局限,实在不适宜居官。我已经厌倦了那种往来逢迎的生涯,决意另走一条途径。” 高季鹰沉吟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不再劝你。江湖险恶,你慢慢品味,将来有不顺意的时候,记得找我这个哥哥,我自然会鼎力相助。” 燕飞云心cháo起伏,说道:“好,我记住了。” 以他们的情谊而言,如若说些感谢的话语,反而显得生疏而多余。 浓厚的情谊,使他想起长安城中的金无畏,随即讲述了和金无畏结拜的经过。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的是沉默,不由心情微微紧张起来。 高季鹰沉思了很久,才说道:“好,就这么办,相信冷大哥也不会有意见。至于金大哥这个人,我相信你的眼光,绝不会令我失望。等到我们四人相聚,重新定盟。 燕飞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三位兄长都是好男儿,他绝不会看错。 “三哥,你在追捕什么人?镖局在长安一带还算有点儿份量,有镖局的帮忙,你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高季鹰听到燕飞云换了称呼,而且关心起自己的事情,心中暗笑不已。 长安镖局岂止“还算有点儿份量”,其力量又岂止在长安一带;长安镖局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一直是个谜。 龙伯威遇刺,听说伤势非常严重;如若龙伯威伤重而死,江湖大势必将从此改观。 他决定还是不要询问龙伯威的伤情。 于是,他笑着说道:“不用,这个忙很难帮得上。那家伙的身份,我并不清楚。他非常jiān狡,善于藏匿,有几次,他几乎就甩脱了我的追踪;其实在追踪这门学问上,天下能胜过我的人绝对不超出五个。” 燕飞云也在笑,笑的有点坏。 他真想问问这位自信的哥哥,既然你擅长追踪,为什么还没有抓获贼人?究竟是人家的逃匿本领高明,还是你的追踪本领更高明? 高季鹰慨然叹道:“那家伙武功极为高明,不在你我之下,尤其是一身轻身功夫,更是上上之选。不知道究竟是我在追杀他,还是他牵着我鼻子走。” “怎么会招惹这么厉害的对手?”燕飞云很少有好奇心,真想不到三哥竟然说出这么气馁的话来。 “那家伙不知采取什么方法,盗取了东海派镇派之宝――定海珠。宝珠名为定海,其实是辟毒圣物,据说与东海派所修习的武功紧密相关,东海派的兴衰成败,就取决于这颗宝珠的得失。我受东海派重托,自然就得追杀那家伙。目前来看,我只有逼迫他无处可逃,在武功上一决高下,才有可能完成任务。” “你找回宝珠以后,能不能先借给我一用。唉,要不是我必须尽快赶赴京师,必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燕飞云心头扑扑直跳,迫切的声音中流露出少许惋惜。 第02章 长安镖局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飞云,你是相信哥哥,才会说话这么直率,对不对?” “当然。” “那就好。江湖险恶,你要记住,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可知道,那短短一句话,透露出多少有用的信息?” “是,我记住了。” “呵呵,镖局的事情属于公事,以后对我也不要说起,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是。” “龙大侠的伤势很严重么?” “人很憔悴,我有些担心。” “天下居然这么厉害的剧毒,就连唐门也束手无策?你以后行走江湖,千万留神。” “你也小心。” “嗯,我抢回定海珠以后,一定绕道长安,了却你的心愿。另外还有一件大事,传闻当年鹤道人留下的七煞秘重现江湖,我决意出手抢夺这本秘谱。你在京师办完事情以后,迅速和我联系,助我一臂之力。” “三哥,江湖传言真伪参半,不可全信。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取决于天资、xìng情与所习武功路数的相合程度,而不是仅仅是武功本身,这就是任一门派高手都有限的原因。抢到一本秘谱,就妄想天下无敌,不过痴人说梦而已。你应该仔细考虑一下,虚妄之物是不是值得倾注心血。”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准备探查一下究竟。秘谱所载是不是符合我的武功路数,倒在其次;问题是它绝不能落入歹人手中,更不能落入我的仇家手中。” “好吧,三哥所虑更为深远,我一定尽力相助。先说眼前的事情,你最好随我去一趟镖局,作个解释,免得加深矛盾。” “不必。长安镖局面临大敌,正处于敏感时刻,我去的话,更容易引起误会。你替我向金大哥道歉,等我夺回定海珠,再到镖局请罪,更能显出诚意。另外,我决定在前方必经之路设伏,静候那名盗贼,就不回长安了。” “这……刚刚见面,就要分手,真是令人唏嘘!” “来rì方长,还怕没有相见的时候么?” “那好,三哥保重!” “以你的学识,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我的内心十分哀痛。如若早知你的境遇,我就直接前来找你,何必为别人的事情费心?” 高季鹰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燕飞云深知高季鹰生xìng慷慨,不可拒绝,就随意抽取一张。 “我用钱的地方不多,这一大笔钱,用来扶危济困,不是更好么?” 高季鹰不再客套,说声珍重,转身而去。 夜空,飘过慷慨激昂的声音。 “天涯一旦成知己……” 燕飞云内心激荡,脱口而出。 “沧海他年见此心!” 这句结盟时的引语,蕴涵着浓浓的兄弟情义,势必影响他们不平凡的一生。 燕飞云望着逐渐朦胧的背影,默默地祝福。 他何尝没有真挚的情感,只是他永远不会像高季鹰那样直接表达出来。 燕飞云走进大厅,夏侯湛和沈明月马上停止了谈论。 烛光不是很明亮,整个大厅漂浮着着昏暗沉闷的气息。 燕飞云目光锐利,观察到了两张面孔上所显露出喜悦。 那份喜悦,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这种淡然而持久的情感,不像高季鹰表达得那么强烈而直接,却是同样的真挚、深刻。 他的内心瞬间充满了温暖的感觉,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 燕飞云详尽地叙述了经过。 夏侯湛神sè飞动,不断在思索。 他没有打断燕飞云的讲述,更没有询问。 “原来是他,难怪武功这么高。”夏候湛的脸sè逐渐平和下来。 “你听说过他么?” 燕飞云有些惊讶,听老人话中的意思,高季鹰必定在江湖上颇有声名。 他与高季鹰相识而义结金兰,来自一个偶然;大家相聚的时间非常短暂,所以他只能够深深体会出那义薄云天的豪气,而没有真正了解高季鹰的出身来历。 他需要了解一些江湖见闻,尽快适应江湖生活。 夏候湛闯荡江湖几十年,经验丰富,马上推测出燕飞云不太了解这个结义兄长。 “他是一个神秘的人物,最近才出现在江湖上。若说声名鹊起之快,绝对没人可以和他比拟。” 他留意到沈明月若有所思的神情,更加确信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十分聪颖。 “不错,高季鹰就是青天刺客高野。他主要活动在中原一带,魔道和侠义道中都有不少高手死在他刀下,其中原因,外人无法知晓。” “五叔,你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是的,你不必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xìng。” 高野? 这个名字绝对不会陌生! 燕飞云的冷汗涔涔而下。 如若这种杀戮持续下去,总有一天,高季鹰必将成为侠义道大敌,自己在道义与情感之间怎样取舍? 不,三哥绝对不是坏人! 一定要找出三哥这么做的原因。 彷徨中,耳中又响起老人苍劲的声音。 “据我所知,高季鹰选定目标之后,通常会公开挑战。这样一来,埋下的仇恨只能算是私仇,仇家断然不能使用江湖道义来压制他;只是他出手狠毒,手下败将即使不死,也如同废人,因此获得青天刺客这个名号。” 沈明月插口说道:“燕大哥,不必担心。侠义道中,难免有欺世盗名之辈,比如那号称‘乘风拂柳、揽月摘星’的庄子勤,若非死在高大哥刀下,必定会死在我的手中。” 燕飞云心中好受了一些,暗暗感激沈明月的好意。 他不知道庄子勤是什么人,有什么必死的原因,但是他知道沈明月在努力,尝试解开他的心结,那是毫无疑问。 夏候湛说道:“他与你结义,乃是机缘注定。所谓rì久见人心,你将来自然会了解他的意图。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请他来镖局做客。” 他十分喜爱燕飞云,自然而然对高季鹰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高季鹰击败每一名高手,都会留下详细的记录,大致可以估计出他的实力。 马方和王近二人,迫于强劲的刀势,根本没有余力呼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就连燕飞云都略逊三分,那么,对高季鹰的评价无疑又需要提高一些。 燕飞云回想起高季鹰的态度,委婉地说道:“他误伤镖局中人,心中不安,原本也想到镖局来赔罪,只是身负重任,不敢耽误时间,因此委托我解释一下。以后有机会,他一定前来负荆请罪。” 沈明月轻轻笑道:“既然高大哥身负重任,能以重任为重,算是明智的选择。” 燕飞云茫然地“哦”了一声。 他感觉这坏丫头笑的很狡猾,两个“重任”都加了强调的语气,难道她有所怀疑? 夏侯湛心中暗笑不已,就连他都觉得小丫头坏的不得了。 闯荡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不可轻易得罪哪一门派。 按常理说,高季鹰若是心有愧疚,必定在第一时间登门拜访,将误会化为乌有。 难道长安镖局是好惹的么? 不过,高季鹰有心抢回定海珠,医治龙伯威的毒伤,单凭这一份心意,就足以抵消任何不敬的行为。 小丫头何必捉弄燕飞云呢? 夏候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起了眼前的大事。 “王近伤势不重,休息几天就好,不是问题;定海珠事关重大,你们完成任务以后,可以帮忙寻找;鹤道人一身所学,当真有鬼神不测之妙,然而在江湖之中,到处是荒诞不经的传闻,因此那本七煞秘谱,就不用费心了。你们尽快赶赴京城,路途中充满危险,一定要加倍小心。” 沈明月说道:“五叔,请放心。天亮时分,我和燕大哥即刻起身。镖局的事情,就全靠你和唐公子了。” 第03章 破阵(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太行山。 绵延横亘数百里。 雄伟之势,果然天下第一。 处处奇峰险滩,步步危石巨木。 沈明月欣赏着大自然造物的神奇,不住地赞叹。 理论上说,她对太行山并不陌生。 岂止太行,天下名山大川,她都曾经有所研究。 当然,那种研究纯粹是基于微缩的模型。 她修习功课的地方,堆积着各地山川的地势模型,险要之处用红线标注。那是历代前辈的心血,与地形图相比,自然要形象生动得多。 沈明月是个不平凡的女孩子。 不平凡的女孩子,终究也还是女孩子。 因而,她掩饰不住对大自然的赞叹激赏之情;尤其是,她有点喜欢的那个男子就跟随在身边,她更喜欢动动口舌,以便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中秋已过,即是深秋。 风,吹起几许凉意。 疏影摇动处,酒旗迎风招展,还能听到扑扑的声响。 那自然是一处酒家。 燕飞云勒住战马,望着身旁的少女。 沈明月点了点头。 是的,应该休息一下了。 二人拴好马匹,步入店内。 酒家门面不大,里面空间却大得出乎意料,显然整个布局经过特别的设计,才能在观感上形成这么大的差距。 客人很多。 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围坐了两位老人、一位老太太和一位女郎。 另外几张桌子分散摆开,在座的都是江湖人物。 没有人说话。 人类到了陌生的环境,或者出于好奇,或者出于潜在的防卫意识,必然要预先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本能的反应,因而不会引起敌意。 燕飞云一身黑sè劲装,英姿飒爽;沈明月则是白衣公子打扮,风流俊秀,极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那些江湖人物中,有人在向他们点头示意。 燕、沈二人报以微笑,然后拣一张桌子坐下。 燕飞云将沉重的包裹轻轻放在长凳上。 沈明月悄悄说道:“那位姑娘在瞧你呢。” 燕飞云抬头望去,恰巧与对面的女郎四目相视。 明亮深邃的眼眸,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 纯纯的黑,透透的亮,那是孩童的眼眸所应有的特征,出现在一个成年女子身上,显得奇异而富有魅力! 女郎慌忙中垂下眼帘,两颊泛红,羞态可掬。 “你我身负重任,最好少惹麻烦。”燕飞云故意严肃地说道,试图掩饰急速的心跳。 可是,当他看到沈明月嘟着小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是否太严肃了,无端地使她不高兴。 没有持续很久,遐思就被疑惑所取代。 那个会害羞的女郎,无论怎么看都是天xìng纯真的人,而那批江湖人物明显是在关注女郎一行四人的行为,究竟有什么企图? 他很快想出一个自以为巧妙的方法。 他扭转了身躯,恰巧背对沈明月,一边呼唤店家点菜,一边侧目望去。 那女郎忽然板起了面孔,注视着对面的老人。 她努力做出生气的样子,效果依旧不太理想,双眸中闪动着一丝笑意。 酒杯落在桌面。 接着是老人尴尬的声音。 “呵呵,爷爷不知不觉喝过量了。只能怪店家酿的好酒,不能怪爷爷不争气呀。” 声音苍老而混浊,正是乡下人的惯常口音,那听过即忘的语调,毫无特点可言。 燕飞云迅速判断出老人没有练过武功,由于老人背对自己,看不到面容,就向侧座的老太太望去。 老太太脸上布满笑容,说道:“好啦好啦。nǎinǎi不会喝酒,也感觉到这里的酒香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爷爷偶尔破例一次,就不要打扰他的兴致了。” 老太太也没练过武功? 燕飞云微一皱眉,随意点些菜式,打发店家去拿酒水。 女郎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声中透出的是温柔,一种言语无法描述的温柔。 “那就让战爷爷来决定,好不好?如果战爷爷不反对,我就让爷爷多喝一些。” 那姓战的高瘦老人缓缓说道:“此店佳酿甚为出众,我居然生出举杯追仙之意。左老弟如不尽兴,可再饮少许。” 声音低沉有力,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燕飞云有点吃惊,他居然分辨不出这战姓老人究竟会不会武功。 沈明月的手指轻轻戳在燕飞云肩头。 她似乎在极力压低声音,说道:“大哥,那位姑娘这么美丽,声音这么柔和动听,让人一见而不能相忘。不知怎样才能够结识于她?” 很显然,她的声音压得不够低。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有些人已经发出笑声。 ――善意的笑声。 这些江湖人物在笑白衣少年,竟然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 他们虽然xìng情粗豪,还不至于没有审美观念。在内心中,他们也认为那女郎绝对是少见的美女。 少年英雄遇到美貌女郎,心生爱慕,那是人之常情,但是当着其人谈论其容貌,未免有些太唐突了吧? 燕飞云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他心中泛起了尴尬的感觉,难道沈明月发现他的异常,因而出言揶揄他? 他一瞥之间,正看到那女郎面sè飞红,更加妩媚动人。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没规矩,真不知道师长是怎么调教的。” 战老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感慨之意。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所说也没什么过分之处。 换在旁人的角度,却显得非常刺耳。 沈明月眉间跳动,心中暗自盘算着:“我正是要找你的麻烦,等我找个借口,挑拨你们双方动手。” 于是,她怯生生说道:“大哥,那老人家是怪我没规矩么,还是在说那些好汉?” 她知道,只要自己装出害怕的样子,必定惹人同情;至于那老头儿在斥责谁,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不出所料。 一条大汉愤然站起,怒声喝道:“老家伙,我看不懂规矩的人是你,鬼鬼祟祟在咱们这里盘踞了三rì,你想干什么?” 他起初曾向燕沈二人点头示意,显然对二人的印象不错。 他无疑有着自己独到的想法。 如若老家伙在责怪那可怜的白衣少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打抱不平;如若老家伙在说自己这一方,他当然更有资格生气。 其实,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聪明,以至于连自己发怒的原因都没弄清楚。 他不知道,在潜意识中,他是多么地憎恶那副倚老卖老的死样子。 ――这才是他勃然大怒的真正原因。 “这位大哥,怎么可以出口伤人呢?我们喜欢这里的风光,才沿途慢行,细细观赏;你们一路跟随,探查我们的举动,应该是我们心怀不满才对。不错,太行山是你们七十二路英雄的地盘,但你们也不能阻挡行人过境呀。” 女郎在言语中表现出一点嗔怪的意味。 ――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声音依然温柔,温柔的令人不忍与她争辩。 那大汉连沈明月“怯生生的可怜”都对付不了,又怎能抵挡这娇滴滴的温柔? 于是,他站起来的速度快,坐下的速度更快。 rì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不断在沉思,得出一个结论,不要轻易做好人。 有人问他那是否意味着应该做个坏人。 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好人都不敢做,又怎么敢做坏人? 那句话是如此富有哲理,他激动得三天没有睡觉,生怕睡着以后,那句话会从他的脑海中悄悄溜走。 第03章 破阵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温柔,若是化作武器,无疑是最厉害的一种。 或许,只要是男人,就抵挡不住它的魔力? 不,当然不是。 有一个人就没有被击败。 站起身来的是一个中年人,年纪在三十五六岁左右。 他给人的印象是潇洒俊逸。 他施施然说道:“小姑娘说的话,很有道理。不可干涉过往商旅的行为,那是七十二寨共同订立的规矩,我们不敢轻易违背。不过,最近几天,大寨中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不希望无关人员在附近逗留……”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不满意。 “叶掌柜,你胆敢泄露大寨机密?”那yīn碜碜的声音让人泛起不舒服的感觉。 叶掌柜依然是那种淡然的神态,没有回头,语气也没有改变。 “陈老大,大寨商议什么事情,恐怕你也不知道吧?那么,又有什么机密可以泄露?” 陈老大不再说什么。 一句话正中他的要害,他的确不知道山寨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姓叶的更不可能知道。 在众人面前,何必让人怀疑他有报复的用意?来rì他大可以将这件事禀告寨主,姓叶的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叶掌柜继续说道:“我曾经暗示各位早些离开,各位似乎很不放在眼里,我心里难免有点小小的不快。刚才听到战老先生的慨叹,忽然又想到老先生必是江湖异人,我就想利用这个机会,请您老指点一下。” 战老人冷冷说道:“那你自己演练几招,我孙女自然会给你一个评价。” 同情的目光,齐刷刷投shè到叶掌柜身上。 几乎每个人都在询问自己,这样的羞辱,自己能不能忍得住? 叶掌柜的神情在变。 杀气凝聚眉间。 那女郎似乎觉得老人说的无礼,歉意地说道:“叶先生,请你不要介意。我们真的只是游玩,没有别的意图。战爷爷这么说,是因为他不会与你动手,而我就更不可能。” 叶掌柜的神sè平和了一些。 不过,女郎的话语虽然缓和了气氛,并不能改变他的心意。 今rì之事,已经势成骑虎,不拼一场,绝不能罢休。 沈明月一直在专心听着,分析着每一句说话,尤其是那叶掌柜的言语,透露出很多的重要的信息。 她感觉到燕飞云在注视自己。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神情,不由点了点头。 其实,在内心之中,她非常希望叶掌柜和姓战的老家伙动手,以便了解双方的实力和目的,但是,她又不忍心否定燕飞云的决定。 燕飞云昂然站起。 “叶先生,大家萍水相逢,没有不可消解的仇恨,最好不要大动干戈。你劝这几位朋友离开,当然出于好意,为什么不让这番好意有始有终?人年纪大了,话总是多一些,我们作为晚辈,似乎应当予以体谅。请你三思。” 他觉得自己说的还不错,没有讲大道理,纯粹从情感角度出发,容易被对方接受。 果然,叶掌柜笑了。 可惜,他是气的笑了,笑容自然不会那么真诚。 叶掌柜笑着问道:“小兄弟,这是你家大人教给你闯荡江湖的绝技么?” 后面的人群发出嘿嘿的笑声。 燕飞云没有被这种讥笑所激怒,也没有生气。 他知道,江湖很复杂,江湖人也很复杂。 他还知道,要想说服一个人很难,要想说服一个江湖人,自然是更难。 难,所以要付出努力。 于是他正sè说道:“江湖,也是人走出来的;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讲情理。” 叶掌柜又笑了。 这次是真心的微笑。 他不想为难这个年轻人,毕竟那些言辞是出于好意;不过,他还要出点难题,让年轻人知道,江湖上的事情永远没有那么简单。 “小兄弟,说的不错。就凭我那句话,你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我也可以大度一些。不过,我很想和你比试几招,请前辈高人指点一下。我相信你不会拒绝,对吧?” 燕飞云目光低垂,下意识地瞄向了沈明月。 他并非不能决断,只是习惯xìng地想听听她的意见。 这个女孩子,比自己聪明些,江湖上的事情也了解多一些,所以,一路之上,他都在征询她的意见。 纤柔的手指在轻轻弹着桌面。 燕飞云不再犹豫,奋然说道:“我们徒手相拼,点到为止。” 立即引来一阵喝彩声。 叶掌柜点点头,拉开了架势。 “我叫叶chūn”。 那一瞬间,燕飞云想到了店外飘动的酒旗,上面的文字挺拔有力,神韵不凡,一定是出自叶chūn的手笔。 眼前这挥洒自如的架势,显示出叶chūn的武功路数,一定也是同样的风格。 如此卓尔不凡的人才,埋没在太行山,埋没在这小小酒家,实在太可惜。 燕飞云深切地望一眼对手,坚定地说道:“燕飞云。” 叶chūn左肩微微下沉,已经准备出腿发招。 他的眉头轻微挑动一下,眼前的年轻人竟没有做出防守的动作。 他立即变换手法,右手似抓似勾,虚虚向燕飞云前胸一按。 没有使出全力。 也没有必要使出全力。 他只是想看看对手的反应,是不是正如自己所想那么高明。 燕飞云迅速扭转身躯,左手划出一股暗劲,护住周身要害;右手同时发动,二指如骈,疾点叶chūn掌心。 他也没有使出全力。 叶chūn很满意。 年轻人左手的动作,封死自己后续的各种变化。招式虽然拘谨了一些,但是,先立足不败,再寻求机会,也算不错的选择。 他开始变招,尽量发挥出自己的功力。 身形前纵,掌腿并发。 燕飞云双掌护身,只是见招拆招。 店中的空间狭窄,又有桌凳等物阻碍身形的变化。 更显出两人深厚的功底。 沈明月用心观看叶chūn的武功,以腿法为主攻的方式,充分显示出北派腿法的凌厉;而且腰身的柔韧xìng和力量配合得相当好,一些难度极大的动作,在他使出来时,充满了俊逸自然的美感。 她的目光又转移在燕飞云的招式上,心中泛起淡淡忧虑。 要将武当心法融入别派的掌法中去,真难为他了。 飞云哥哥,千万小心。 不同流派,遵循的内功心法不同,发力部位、时机自然大相径庭,相同的招式,在少林和武当高手使出来,杀伤力会完全不一样。 燕飞云练的是武当心法,却没有练过武当的拳脚功夫,显得很吃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改成了亲昵的称呼,似乎不止是有点喜欢吧! 怎能不有些害羞? 她几乎听到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那脉动的速度和力量,比平时强烈得多;面颊上热的发烫,一定是脸红了。 真喜欢这美妙的感觉,她极力捕捉着每一瞬间的微妙变化。 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努力。 她肩负重要任务,必须冷静,必须集中jīng力应对各种潜在的威胁。 目光轻轻扫动。 那些江湖草莽,为两人jīng彩的表现所吸引,连喝彩都已顾不上。 那战老人和左氏夫妇似乎不太在意,只有那女郎在专心地观看。 燕飞云很想使出刚烈的掌法。 目前的情形不允许那样做,他感觉很别扭。 在相持过程中,他尽力发挥出武当心法的妙用,化解凌厉的攻势。 眼看叶chūn贴身而进,燕飞云不想陷入近身搏斗的危机,采用肘击,刚猛的力量逼迫叶chūn退开一步。 叶chūn左肩下沉,那显然是飞起右脚的准备动作。 燕飞云自然而然选择了向右闪避。 谁知叶chūn居然飞起左脚,直袭胸腹要害。 惊人的力量和速度,使人忽略了姿势的别扭和怪异。 众人无不失sè,太行山的草莽英雄们绝对想不到叶chūn有这么高明的武功,而那女郎更是惊叫出声。 燕飞云被一脚踢得飞了出去。 哦,不对,是飘了出去。 原来燕飞云见来势凶恶,急忙双掌逼出一道潜力,护住心脉。双方劲力微一触及,他就顺势飘了出去。 矫健的身躯宛如风中秋叶一般,盘旋着,轻轻落在地面。 掌声、喝彩声响成了一片。 叶chūn停止了攻击。 他微笑着,走近燕飞云,伸手在后者的肩上拍了一下,那是善意的表现。 他突然惨叫一声,接着,像中箭的兔子一般,一下就跳出了门外。 惨痛的叫声越来越遥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燕飞云一脸愕然。 他距离叶chūn最近,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太行山群雄起了sāo动。 有人低低说道:“老大,这事儿……” 陈老大缓缓摆手,他也做不了决断。 除了那乡下夫妇二人,其余四人都有暗中下手的可能,可是仔细推测,谁也没有充足的下手理由;而且,什么暗器这么厉害,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正在绞尽脑汁,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大寨要处理什么事情,自己并不知道,但是必定非常重要,所以布置得这么严密。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批人,自己都惹不起。他们突然出现,不可不防,最好还是拖住他们,以免和大寨发生冲突,耽误了事情。 又有人说道:“老大,掌柜的跑了,我们是不是去找找他。” “不必,你要记住,他已经身负重伤。” 陈老大一瞪眼,他最痛恨别人打断自己的思路。 在他看来,与监视叶chūn的任务相比,拖住眼前这几个硬茬儿,无疑更加重要。 他很讨厌叶chūn,上面偏偏派他来执行监视任务。 叶chūn受伤,绝对是件好事;一个受伤的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现在,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可以专心应付面前这几个人了。 他快速地扫视一眼。 三老一少没有说话,只是饮酒吃菜。 燕、沈二人正在窃窃私语。 陈老大嘿嘿一笑,说道:“诸位,刚才发生的不快,请大家多包涵。我陈某人位轻言微,不方便多说什么。这餐酒饭,算是我请客,给大家陪个不是。” 他一挥手,两个伙计立即行动,给每张桌上添了酒菜物品。 第03章 破阵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笑着说道:“今天,我们终于可以白吃一餐。如果天天有这样的好事,人生可就充满了幸福。” 她用手指戳一下燕飞云,低声说道:“咱们可就成了两个大白吃。” 燕飞云淡淡笑了一下,虽然这个笑话并不那么可笑。 他还在思索叶chūn受伤的事情,沈明月明明已经想出答案,却不肯告诉他,要他自己动动脑筋。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诈伤? 他疑惑地望着沈明月。 沈明月轻轻点头,她知道飞云哥哥一定想得出来,他很聪明,长于分析,只是有时显得反应不够快而已。 燕飞云思路一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来,叶chūn费尽心思,就是要找一个机会,逃脱太行群雄的监视。他这样做的目的,一定和太行山将要发生的事情相关;而陈老大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他的打算,必定是想要拖住在座众人。 燕飞云对叶chūn的印象相当好。 因此,他决定帮叶chūn一个小忙。 “贤弟,你给我讲讲以往闯荡江湖时的见闻。” 沈明月微笑着,开始讲述江湖中的传奇。 她的口才非常好,又涉及到一些江湖秘闻,每个人都听得入了神。 时间过得很快,她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下来喝水。 “啪”的一声巨响。 燕飞云抬头望去。 陈老大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低声咒骂着,带领手下离开酒家,就连那两个小伙计也跟了出去。 店内只剩下六个人。 燕飞云慨然叹道:“陈老大终于想清楚叶chūn受伤的原因,希望叶chūn已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明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以后我也经常拍拍桌子,试试会不会变得聪明点儿。” 那边的女郎“噗嗤”笑出了声。 她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为她看出沈明月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孩子。 她的目光足够锐利。 所以,她才能看到沈明月耳垂上淡淡的孔痕,虽然经过jīng心的修饰,终究不能完全消除耳孔的痕迹。 她还留意过沈明月的咽喉部位,那高高的衣领把咽喉完全遮掩,也很让人怀疑。 这两点已经足够了,因为她不好意思过于注视沈明月的胸部。 那真是个调皮的女孩子,一开始所说的话,让人那么害羞,现在又那么惹人发笑。 女孩子行走江湖,为什么一定要易容呢? 她当然不明白,因为她天xìng崇尚自然,也没有什么江湖经验。 沈明月侧身,飞了女郎一眼。 动作惟妙惟肖,完全是男人的神态。 女郎没有理会,她既然知道那是个女孩子,就不想再计较。 她望着战老人,开口说道:“那位叶先生的武功,好像很不错呢。” “他的腿法出自北派,已经相当出sè;可是,你一定想不到,他的掌法更出sè。他很少使用掌法,无非是想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他一出手,就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什么人?” “叶飞。” “就是那位号称‘一剑飞惊星斗寒’的飞剑客叶飞?” 她虽然没有行走过江湖,但是知道的江湖名人一点儿也不少。 “是的。江南叶家的传人很少,而叶chūn一定是继承了叶飞的武功,所以叶chūn这个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他总不会是叶孤灵吧?” “为什么不可以是叶孤灵?” 女郎点点头,是的,没有什么不可以。 她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江湖上的事情,离自己那么遥远,何必关心呢?她倒是很想问问有关燕飞云的武功,不过他就在旁边坐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沈明月还是吃了一惊,虽然她早猜出叶chūn用的是化名。 飘零剑客叶孤灵,江南十大名剑之一,屈身于这小小酒家,做了掌柜,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为了行刺,孟刚潜伏长安镖局七年,已经很是奇异,但与叶孤灵一事相比,显然又差得多了。 叶孤灵的身份、地位岂是孟刚所能比拟? 看来,太行山终究免不了一场龙争虎斗。 可是,战老人又是什么人? 他的姓氏绝对不会作假,可是她自己的资料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虽说人上了年纪,经验就会丰富一些,但是他的经验也过于令人吃惊。 因为,叶孤灵的武功路数,如果她没有看出来,天下能看出来的绝对没有几个人。 这就说明,他对江南叶家的武功一定非常熟悉,才能从某个细微的动作中看出叶孤灵的来历。 她停止思考的时候,三老一少已经走了。 她示意燕飞云快些吃饭。 他们也该上路了。 在路上,沈明月将太行山的背景向燕飞云讲述了一番。 远远的,就听到兵刃格斗的声音,偶尔还会听到战马嘶鸣。 燕、沈二人转过山坳,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现场的情形。 激战。 一条大汉,一条狼牙棒,威势惊人。 一位道人,长剑护住身体,身法飘移不定。 沈明月淡淡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道人必败无疑。 她快速地观察着四周。 不远处,百余人结成阵势,非常安静,没有发出鼓噪声,显得纪律严明。 大旗下,又有一条大汉傲然站立。 那豪迈的神情中,多了几许稳重。 一条狼牙棒,就插入身边的地上。 “原来是范家兄弟二人,阵前站立的是哥哥范文,动手的是弟弟范武。”沈明月皱着眉头向燕飞云介绍。 对面只有十几个人,或坐或立,战马散布在周围。 哪里来的这些家伙,居然敢和太行山产生正面冲突? 咦,那三老一少也在! 三位老人靠在树上,闭目休憩,而那女郎正向自己张望。 沈明月笑着招手。 女郎没有以前那么羞涩,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明月还在笑,已经有人走了过来。 “小兄弟,此处禁山三rì,恐怕前面是过不去了。如果你们没有什么紧急事务,最好绕道而行。” 中年人显然是出于好意,说话很客气。 目光中神采飞扬,武功绝对差不了。 沈明月好奇地问道:“大叔,为什么你们不绕道而行,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中年人笑了。 这小家伙想探听我们的来路,虽然显得稚嫩些,不过不失可爱。我们一行,光明正大,就算和你说了,也不算什么。 “我们来自江南藏剑楼,听说过吗?我们特地来拜会太行山的楚老寨主,你想想,我们怎能绕道而行?” “哦,那你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咯。我当然听说过藏剑楼啊,我还听说你们打造的兵器质地jīng良,有空我也去买一把玩玩。”沈明月的表情非常丰富。 “我们的兵器都是订做的,你买不到。如果你以后到江南游玩,可以找我,我挑一柄上等的好剑送给你。” “谢谢大叔,那我很快可以成为名侠了哦。”沈明月很兴奋,还跳了一下,表示喜悦。 中年人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你得到一柄好剑,就能成为名侠,那岂不是天下处处都是名侠? “大叔,你去忙,我们看会儿热闹。你看,我哥哥都入迷了。” 中年人笑着摇头而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生与人打交道,以jīng明著称,今天会栽得这么惨。 固然,他关心着场中激战,因而心有旁鹜,jīng神不集中;更重要的却是沈明月创造出有利的条件,她不仅善于看人说话,又善于表演,让这位老江湖走了眼。 沈明月碰了一下燕飞云,问道:“飞云哥哥,你猜那道人在第几招上落败?” 燕飞云的确是很入神,根本没注意到沈明月换了称呼。 他目光根本没有移动,说道:“超不出三十招。” “我偏偏猜他在三十招之外才会失手,你数着。” 燕飞云没有说话,从第二招开始数起,因为他们说话的功夫,那二人已经交换了一招,以他的xìng格,绝不会占这个便宜。 马蹄声响,来得如此急速。 其实,谁也无暇探视来者是什么人。 场中的激战,正在紧要之时,随时都会分出胜负。 “……二十七,二十八……” 第二十九招上,范武已经创造出取胜机会。 当头一棒,威势无比。 那道人步伐已乱,除了横剑硬架,再也没有反击的招式。 结局不言而喻。 狼牙棒的霸道之力,岂是一柄长剑所能阻挡? 燕飞云心中有些后悔,毕竟他不忍心让沈明月认输。早知如此,他刚才应该在数目上少说几招。 他决定自己什么话都不要说,以免影响沈明月的心情。 哪知,场中情形,变幻莫测。 长剑直直刺出,正刺在狼牙缝隙之间。 眼力要足够好,才能使出这一剑,全凭那一点的支撑力,抵抗狼牙棒的力量,如若稍有偏差,狼牙棒必然滑落,将道人当场击毙。 剑身被沉重的力量压得微微弯曲,形成一道弧线。 这一招,总算是挡住了。 狼牙棒震起尺许,又快速落下。 那道人又是一剑刺出。 他竟然用同一招,竭力对抗那强大之势。 接连三次。 狼牙棒不再震起,双方陷入比拼内力的境地。 三十一招! 第03章 破阵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长叹说道:“那道人虽然剑法jīng妙,终究敌不住范武天生神力。你看,他的马步已经开始浮动。若他不是心思敏捷,突出奇招,早已剑折人亡。” 燕飞云说道:“不错,这一招的确奇异奥妙。你的眼力比我高明得多。” 沈明月一点都不开心,她宁愿输掉这个小小赌局。她知道燕飞云并不是小气之人,但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如此特别,以后的岁月,最好礼让他一些。 沈明月忽然急速说道:“飞云哥哥,你准备出手,替那道人接下这一棒。” 她及时想到,那道人迟迟不肯让步,原来早已深陷危机,根本没有退让的机会。 换句话说,他只能保持目前局面,直到力竭而死,如若心生退让之意,立即被狼牙棒的强劲势道激震而死。 藏剑楼的诸多高手必定没有看出其中的危险,还在等待那道人撤剑认输。 燕飞云听出她的语气十分严重,来不及多想。 他一伸手,从马鞍上摘下长刀。 战马嘶鸣声中,十余骑转过山坳。 “住手!” 声彻云天,带着无比的威严,必是惯常发号施令之人。 太行山七十二寨,法度森严,谁敢抗命? 范武听的来人的声音,抢先跳出圈外。 那道人勉强走了几步,早已摔落尘埃。 有人急速上前救护。 藏剑楼方面走出一个年轻人,脸sè非常难看。 “荆大哥!” 燕飞云将长刀挂好,仔细打量着荆无霸。 那份威严,更衬托出身材魁梧。 果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荆无霸拉着年轻人的双手,问明了经过。 “贤弟,这一定是个误会。至于无心道长的伤势,我会负责。” 他走到范家兄弟面前,说道:“两位兄弟辛苦了。潘楼主和老寨主交情莫逆,既然少楼主亲自来拜山,我领人入山。如果总寨怪罪下来,自然有我承担。” 他天生就有这样的气魄,并不单单是地位尊贵的原因。 范文非常为难。 他的心情已经写在脸上。 太行山七十二路英雄中,他们兄弟二人乃是有名的猛将,这次接到严令,扼守要道,那自然是谁也不可放过。 山中机密大事,怎可让外人知道? 藏剑楼的人马偏偏来的这么巧,不免令人生疑。 他心中有数,山中之事突然提前发动,就是打算抢在荆无霸回山之前处理完毕。 可惜,荆无霸还是赶回来了。 眼下,荆无霸已经知道山中要处理重要事情,但是,一定还不知道什么事情。 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范武咬牙说道:“总寨严令,恕我兄弟不敢因私废公。” 他低着头,不敢看荆无霸的脸sè。 不是害怕。 而是羞愧。 他觉得愧对荆无霸,可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同胞哥哥如此为难? 荆无霸没有生气,他太了解这兄弟二人的xìng格。 严令? 为什么? 他心中不免有些疑虑,脑筋飞快转动,寻找着疑虑的来源。 生气的人是王玄度。 他还年轻,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宽容。 他冷笑着,说道:“范寨主恪守职责,令人钦佩。我想查验一下大令,范寨主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那种冷笑,非常的冷,冷的让人心寒。 王玄度是楚天南的第五个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师兄弟之中,他最尊重的人当然是大师兄荆无霸;而楚惊风和楚啸风兄弟,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高;那位记名的三师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物,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如若他连楚惊风、楚啸风都不太服气,又怎么会把范家兄弟放在心上? 范武的动作很干脆。 他从哥哥身上摘下大令,恭恭敬敬交给王玄度。 “请副总巡领验令。” 王玄度当然知道大令绝对不会有假,他随意查验一下,便交回给范武。 其实,每一个人在心有图谋的时候,通常都会心跳加速,言语举止失常,因而不自觉地做出一些异样的小动作,用以遮掩内心的紧张。 比如,有的人会不停地舔着嘴唇,有的人则是不断地擦拭汗水。 细心的人很容易觉察到这一点。 范文恰好就是个细心的人。 平常人看到他粗豪的外表,很难想象他有这样的特质。 他瞬间发觉了王玄度的异常,猛然喝道:“二弟用心接令。” 话音未落,范武早已踉跄着退开几步。 范武为人粗直,一直就不喜欢王玄度。他原本深怀戒心,突然听到哥哥说话,反而分了心神,被毒针刺中掌心。 他试图站稳身躯,可惜毒力扩散太快,便一跤跌在地上。 范文根本没有去扶兄弟。 怒上心头。 如若不是荆无霸在场,他一定会让王玄度粉身碎骨。 他强自抑制着,说道:“副总巡领,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声音在发抖,愤怒地发抖。 王玄度收起蓝汪汪的毒针,冷冷说道:“大师兄总巡各寨,所到之处,言出必行,七十二路英雄,无不钦服;就算是总寨主,也要给三分薄面。你们自恃身怀大令,胆敢连大师兄也不放在眼中。若不加以惩治,如何服众?” 范文不想再和王玄度啰嗦,目光盯在荆无霸身上。 荆无霸皱着眉头,缓缓说道:“玄度,两位兄弟不愿违背总寨之命,并没有过错;即使有过错,也要总寨下令,由刑堂审议量刑。你参与山中事务时间短暂,切忌私自用刑,以免冷了兄弟们的心。” 他不希望师弟和范家兄弟之间产生矛盾,所以言语中照顾到双方的境况。 他在暗示王玄度主动拿出解药,化解双方误会;同时也表明,师弟经验不足,希望范家兄弟加以谅解。 燕飞云一直在关注场中的变化。 他摇摇头,对王玄度的行为很不以为然。这样做并不是绝对的错误,但是足以表明胸怀还不够宽广,也许经过不断地历练,才会有所改变。 他将目光轻轻转移到前方,眺望着,感受着大自然和谐平静的美。 人影在闪动。 那一定是在全力奔跑,所以,在短暂的时间,就能看清楚身形。 他拍着沈明月的肩膀,轻轻说道:“你看!” 许多人听到了他的声音,都开始向前方眺望。 那是四道身影,其中一道身影显得很臃肿,似乎背着什么人。 更远的地方,兵器反shè的光芒在闪烁,那意味着大队人马在尾随追杀。 忽然一声唿哨,两旁的山林中冲出许多手持兵刃的大汉。 双方没有言语,就厮杀在一起。 混战。 单论眼力,荆无霸未必能胜过燕飞云,然而,他更熟悉太行山的情况。 荆无霸狂吼一声,飞身上马。 箭一般飙shè出去。 长刀已然出鞘,高高举起。 雪亮的刀身。 四尺九寸。 阳光照shè下,刀柄处那狰狞的鬼王头更显得无比凶恶。 王玄度也反应过来。 一声号令。 十几匹战马尾随而去,卷起一路烟尘。 没有人阻拦。 那百余名大汉没有接到命令,还是那样静静地站立着,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范文默默地抱起兄弟颤抖的身体。 眼看解药即将到手,忽生变故,将来是什么结局,他又如何知道? 他恨,恨苍天的不公。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可怜的兄弟? 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从小就跟随自己在江湖上吃苦挨饿,为什么现在还要遭受那七毒焚心的痛苦?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换作自己去承受那焚心的痛苦。 藏剑楼的人马也已经闯了过去。 燕飞云望着沈明月,缓缓点头。 战马在疾驰。 燕飞云回头望了一眼。 那三老一少居然也在缓缓前行。 他几乎想回去劝他们离开。 不过,来不及了。 那百余名大汉开始了行动,将归路封死。 他不再多想,决定先解决眼前之事。 沈明月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心中欢喜,身边的男子开始变得坚强果断,那不正是她一直期盼的变化? 其它的事情,何必放在心上? 荆无霸杀入了战局。 长刀的锋芒在闪动,死尸在不断倒下。 这些倒下的大汉,都是他曾经的部属,他怎忍心如此绝情? 迫不得已! 怒喝声中,七八件兵器飞向半空。 “好一员猛将!”燕飞云暗暗惊叹。 马队冲锋而上,冲乱了围攻者的阵脚。 围攻的大汉纷纷退下,他们需要喘息的时间。 而且大批援兵已经赶到,他们何必如此拼命? 就这样,战斗暂时中止。 荆无霸环眼圆睁,扫视着蜂拥而至的大队人马。 他明白了! 惊风与啸风之间,终于动了手! 怪不得山中戒备森严,就连藏剑楼的人马都不能入山! 罢了,先顾眼前要紧。 荆无霸单臂一挥,长刀深深插入地面。 他轻轻抱过那虬髯大汉背上的老人,迅速探了一下鼻息,接着开始探查脉息。 “福伯,师父他老人家怎会身中剧毒?” 楚福是个老人,一身家人打扮,自然是楚天南的贴身家人。 直到这时,楚福才放声大哭。 “霸少,老奴罪该万死。我们兄弟四人,负责老主人的起居饮食,竟然没有察觉到老主人身体不适。” 荆无霸微一皱眉。 原来师父不是在交手时为人所伤,而是事先就被人暗中下毒? 他知道楚福等四人,名义上是家人,其实武功见识都相当不错,能瞒过他们,而且没有引起师父的疑心,必定是极为亲近的人才有下毒的机会。 他的脑海心中不禁闪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是啸风? 不,啸风天xìng柔弱,做不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必定是向冲霄那老匹夫。 如果找到充分证据,誓将老匹夫碎尸万段。 “福伯,师父自己都觉察不到异样,怎能怪你?说说发生的情况。” “我们正在陪老主人说话,就听到前面发生sāo乱,接着大少爷闯进后寨,求老主人救他的xìng命。这时向冲霄带着人马就杀进来了,老主人喝止不住,一怒拔刀,准备决战。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突然昏倒在地。” “嗯,后来呢?” “我们兄弟见势不好,急忙抢回老主人,率领后寨的弟兄夺路而出,一路上闯过好几处关卡,勉强杀到虎跳崖前,又中了陆廷真的埋伏。大部分弟兄都战死在虎跳崖,幸好叶头领及时赶到,奋力击杀陆廷真。我们商议以后,留下三位兄弟和十二护卫凭险据守,就我们四个人保护老主人杀到这里。” 荆无霸的心情非常沉重。 那必定是向冲霄急于杀死楚惊风,楚福等人才有逃跑的机会;最初的几道伏兵,不敢忘怀老寨主昔rì的恩德,手下留了情面;唯有陆廷真那一关最难渡过,所以损失惨重;那些没杀出来的弟兄,无疑已全部殉职。 他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狙杀陆廷真,要知道陆廷真乃是向冲霄手下第一员大将,一身武功,未必在自己之下。 他望一眼满身血迹的叶chūn,心中暗道:“他果然也受了重伤。” 叶chūn点了点头。 他想微笑一下,可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所发生的一切,太惨了! 第03章 破阵(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不远处,沈明月默默听着,感叹着。 人世间,最惨的事情不过是手足之间的残杀,今天就发生在太行山。 为什么? 就为了那一呼百应的权势? 权势,真的是这么重要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英雄为权势而折腰? 燕飞云也在听。 他没有看错叶chūn,果然是一条好汉。 他在问自己:“这位叶先生,真的就是叶孤灵么?” 他甚至有些微微的兴奋。 毕竟,他帮了叶chūn一个小忙,微不足道的小忙。 因为,如若他没有拖住陈老大,叶chūn就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到虎跳崖,楚天南有可能已是凶多吉少。 他没有考虑有关权势的问题,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考虑过了。 楚福低声说道:“霸少,老主人的xìng命,全在你一人身上。你要尽早拿定主意。” 荆无霸早已下定了决心。 “福伯,你们尽快包扎外伤,休息调整,让玄度检查师父的毒伤,我去和向冲霄说话,拖延一些时间。” 向冲霄一直在等。 该摊牌了! 迟早都要面对这件事情。 “无霸,我一向敬重你的为人,啸风对你更是尊重。今天的事情,你尽管发问,我一定给你最详尽的答复。不过,你要仔细考虑,不要让啸风和我失望。” “好,请先说说事情的起因罢。” “惊风提议召开山中大会,其实他暗藏祸心,准备在大会之前杀死啸风和我。等到大会举行之时,他的计划已经成功,再不会有人反对他担当大位。可是,我们早已洞悉这一yīn谋,预先做出周密安排,就等他抢先发难,才有借口铲除他以及他的死党。” “惊风虽然为人骄妄,但也颇有韬略。就凭内三堂和外八寨的人手,远远不够,他怎么敢贸然行险?” “利令智昏!他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荆无霸非常了解向冲霄,见他眼皮跳动,就知道他说的不尽详实。 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内三堂和外八寨历来由楚惊风统领,绝不会出卖楚惊风。 难道楚惊风担心实力不够,联系了一批外援,而外援中有人泄漏了这一机密?山中层层设伏,布置得这么严密,原来是要斩断外援的道路? 唉,真是利令智昏! 这么机密的大事,岂可倚仗外人? 自古以来,经验教训实在太多了。 这么说来,纵然向冲霄隐瞒了少许事实,也算是诚恳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惊风已经身故,对不对?” “不错,如若留下他的xìng命,后患无穷。他统领刑堂、内务、府库三堂,权势极大,犹不知足,一心谋篡总寨大位。他自寻死路,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向老总,你过虑了。惊风作为大哥,怎会残害同胞兄弟?他必定是受下人挑唆,才起了贪念。其实你应该留他一条xìng命。” “哈哈哈哈,无霸,你不必替他说话。他在诸位弟兄面前,何等飞扬跋扈?只有在大哥面前,他才会极力装出恭孝仁慈的样子,妄图大哥更改心意,重新命他职掌总寨,难道我能不知道么?可笑大哥竟然真的心生此意,那时我就知道,必定会出现目前的情形。” “师父和我商议更换总寨大位,属于绝对机密的事情,你和啸风怎么会知道?” “所谓机密,那只是在你二人之间。你可知道,大哥也和我商议过这件事情?” 荆无霸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师父怎么这么糊涂? 他已然极力叮嘱师父,这么重大的事情,千万不可再提! 向冲霄低头沉思了一下,才又抬起头来。 “很久以前,你在大哥心目中的地位,就超过我了。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忌妒,因为你有这份资格。我当然可以推测出,他一定先找你商议,而你否定了他的意见,他才会找我再次商议。可是,他提出的两点理由,何其可笑?” 荆无霸无法应答。 惊风身为大哥,接受兄弟指挥,经常有尴尬的时刻,师父看在眼里,口中不说,其实心中极为难过;不久以前,空空门传人前来拜山,啸风认为那是偷盗之门,不予相见,师父颇为震怒,认为啸风没有容人之量,败坏了江湖道义。 可是,啸风继承大位以来,一直虚以待人,敬重寨中弟兄,获得大部分人的支持,山中一片稳定气象。 寨主大位,关系太行荣辱,岂能说更换就更换? 荆无霸说道:“啸风让我远赴长安,探询龙三先生的病情,就是为了将我支开,以便你们展开行动吧?” 向冲霄说道:“这是其一。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你也清楚,既然我不能离山,你就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还是第一个原因更重要吧?” “是的。不过,请你想一想,啸风和我处于被动一方,我们制造出这个机会,用以试探惊风的反应。如果他不乘机发难,我们也不便下手。” “如果惊风不先下手,你真的不会下手?” “要坐稳总寨大位,总得顾虑各位兄弟的看法,我们暗中提防惊风就够了,没必要抢先挑起矛盾。” “唉,我一路上rì夜兼程,就在担心山中出事,没想到还是晚了。” “无霸,无需自责。这种事情越晚发生,结局越严重。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离山么?这次你离开山寨,最高兴的人不是我们,而是惊风。” “好吧,就算惊风自寻死路。那么我师父呢,他老人家身中剧毒,你有什么看法?” “后寨生活自理,我并不知情。这件事情慢慢查问,总会有结果。” “向老总的意思是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呵呵,你小看二叔了吧。我做过的事情,哪一件不敢承认?” “既然与你无关,你苦苦追杀,意yù何为?” “我们的目的只是擒杀楚惊风及其党羽,与他人无关。楚福与楚天保等人,罔置总寨大令于不顾,妄图劫走大哥,我岂能不管?况且大哥身中剧毒,需要尽快治疗。如若大哥就这样走了,谁是谁非,再也无法分辨。” “那么,眼下的情形,你准备怎样处理?” “你和玄度回寨交令,不必卷入这场纷争。当然,我可以将大哥交给你,让你负责他的安全。其余众人必须在山寨滞留一段时间,我需要调查他们和楚惊风之间有没有联系,事情完毕,他们才能离开太行山。” “依我之见,我要带领师父离开此地,先救治他的毒伤;对于你而言,大事已定,其他各人无论是不是和惊风有所联系,都不再重要,我劝你也不必再予以追究。” “绝无可能。我给你时间考虑,等到总寨大令传下,你必须做出选择。” 向冲霄不再说话,长刀一挥。 几百人立即行动,依据地形,排列阵势,将几路人马围困当中。 沈明月与燕飞云在低声交谈。 沈明月说道:“向冲霄未免太过于狂妄,我们的命运,岂能由他来决定?今天难免有一番争斗,做好准备。” 燕飞云说道:“长安镖局与太行山颇有交情,而我们的任务非常紧迫,为什么不报出镖局名号,和平处理这件事情?” “现在形势已变,难道藏剑楼与太行山没有交情么?我相信向冲霄不会为难我们,可是他一定派人前往镖局,确认我们的身份,恰恰是由于时间紧迫,我们等待不起;再者,我们暴露身份以后,前行的道路会更加艰难。” “好吧,我听你的。” “害怕么?” “不怕!” “嗯,我知道你不怕。我的意思是说,厮杀不可避免,而这些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你能下得了手么?” “尽量避免伤亡吧!依我看,不如我们几方面联手,给向冲霄制造一点压力,让他不敢孤注一掷,然后再找解决方法。” “嗯,只好这样了。飞云哥哥,你去劝说那老少四人,我去说服藏剑楼的人马,务必联合众人的力量,尽快解决争端。” 燕飞云几乎抵挡不住左氏夫妇望向他的目光,那目光中透出多少慈祥和欢喜! 他决定向战老人说话。 “老人家,在下有礼了。” “不必客气,有话请讲。”战老人闭着眼睛。 “太行山方面已有强行扣留我们的意思,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我们不过是游人而已,他怎能随意扣留?你们早做打算吧,不用管我们,我们不希望卷入争斗之中。” “形势逼人,由不得人。纵然你不想卷入争斗,也来不及了。” “你不需要替我们担心,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燕飞云有些莫名的不快,说道:“这两位老人家似乎不会武功,我们聚集一起,也好照应他们两位。” 战老人忽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迸shè出两道寒光,矫若闪电,犹如两把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入燕飞云心中。 燕飞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似乎听到胸腔里“啵”的一声,一颗赤子之心几乎要爆裂开来,任由别人检视。 他急忙收摄心神,集中意志,无惧地回视对方,展开反击。 四道目光交织在一起,互不相让。 旁边的女郎着急起来。 “战爷爷,不管怎样,他总是好意,我们一起看看情况吧!” “玉儿,你想怎样便怎样。” 战老人似乎对女郎极为宠爱,收回了锋锐的目光,。 燕飞云很感激那叫做玉儿的女郎,差点忘记了自己是本来想帮助他们的。 他望着女郎,客气地微笑了一下。 女郎低声说道:“你还记得以前有个叫做兰儿的小女孩,跟你学过写字么?” 燕飞云愣住了,瞬间回想起往事。 在十多年前,他随父母迁居江南,曾经借宿农家。那农家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手中拿着树枝,在院中的泥土上练习写字。他教给她几个新的文字,还留下了一份小小礼物,全套的笔墨纸砚。 “你……” “我就是兰儿,现在叫做左纤玉,是战爷爷起的名字。” 她有些害羞了。 在她的心目中,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和善的大男孩。 他送给自己的砚台并不名贵,那支毛笔也早已不能使用,可是她还保存着,一直都带在身边。 “原来是你们!” 燕飞云飞快地转过头去。 不能一直盯着人家看吧! 所谓女大十八变,早就认不出昔年那个小女孩的模样了。 他望着左氏夫妇,想要寻找一些当年的影子。 在贫寒的生活下,房东夫妇都是又黑又瘦,而且男主人背部有些佝偻;现在他们不仅没有更加苍老,反而面sè红润,老人的腰也直立起来,怎么会是那热心的房东夫妇? 老年人的变化,能有这么大么? 不过,那浓重的乡土口音,不正是那边的口音么? 是了,就是他们,那房东确实是姓左! 左氏夫妇二人也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燕少爷,吃饭那会儿,你说起名字的时候,我们就想起了以前的你。那时你还是一个大男孩的模样,现在长得又高又大,还学会了武功。” “这么多年了,老人家还记得我呀?” “记得名字呢,我们生怕认错了人,商量了好久,还是决定让玉儿先打听一下。” “嗯。” 燕飞云又微笑了一下。 在他的心中,有高兴,也有悲伤。 遇到相识的人,无疑让人高兴,虽然那只是一面之缘;可是,为什么在这种危难的时刻相遇? 老人夫妇只是善良的普通人家,无端卷入了江湖的争端,将来的命运会如何? 第03章 破阵(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藏剑楼的人很好说话,马上就同意了沈明月的建议。 潘少楼主――潘辰,是个很有决断的人。 人可死,藏剑楼的声名不能不顾。 原本并不熟悉的几批人,就这样形成了怪异的组合,去面对怪异的局面。 唯有荆无霸心乱如麻。 想不到师父的伤势如此严重,玄度不仅不敢下手医治,甚至不敢下定结论。 一条威风凛凛的大汉,这一刻变得无比消沉,眼眶里噙着泪花。 这是多么凄凉的景象? 沈明月走了过去。 缓缓蹲下,探查楚天南的脉息。 接着,从怀中翻出一个小小的银匣。 银匣里面,排列着长短不一的金针。 旁边有人点着了火摺子,火苗晃动着,光芒黯淡。 沈明月捏着金针,在火焰中略微烤了一下,手指轻轻捻动,金针刺入老人的身体。 七支金针插下,老人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再没有反应。 “荆大哥,楚老寨主暂时xìng命无忧,不必过于担心。” “他老人家还有救么?” “有,不过我救不了他,要找擅长医治毒伤的人,譬如唐门。这七支金针的作用在于激发体内的潜力与毒素相抗衡,减缓了毒素流动的速度,不要动它们。” “你能判断中毒的原因么?” “这是慢xìng毒物,似乎已经开始侵蚀内脏,来源于饮食的可能xìng最大。” “他老人家武功超群,而且心思缜密,如若来自饮食,难道他感觉不到异常?” “据我所知,某些药物在单独服用的时候,不会产生毒xìng;而分别服用之后,逐渐在身体内部融合,在一定条件下,才会转化为毒素。或许,楚老寨主就属于这种情况。” “什么是一定条件呢?” “有好几种方式,一下子说不清楚。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追究中毒的原因,你需要尽快决定,回山还是离开。” 荆无霸环顾四周,发现很多道目光紧张焦急地盯着他。 他的决定确实非常重要,势必影响这些人的决定,甚至将影响这些人的命运。 最重要的当然是师父。 如果回到山中,就算治愈了师父的毒伤,他能不能接受惊风惨死的现实?以他老人家刚强的xìng格,会不会再次引发冲突?难道向冲霄要将师父软禁起来? 福伯和天宝的命运呢? 这些人会不会与惊风真有联系? 那三老一少绝不可能;潘辰以往就看不起惊风的为人,而且不以武功见长,藏剑楼的兄弟们也不可能;那么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呢? 不,他们也不可能,他们一看就是心怀坦荡的气质,怎能怀疑人家? 离开? 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些好男儿的生命,难道就不重要么? 山中弟兄们的生命,难道就不重要么? 荆无霸攥紧铁拳,说道:“回山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不能再杀害无辜的xìng命。总寨主来了以后,我会和他协商,绝不会影响各位的行动。” 沈明月说道:“在我看来,楚啸风不会来,一则他要主持山中大局,一则他无法面对你的质问,他一定传下大令,逼你回山。既然你有离开的想法,就要做好厮杀的准备。我们合则可战,分则各自败亡,你看山中阵势,还不明白么?” 荆无霸说道:“你们表明与楚惊风无关就可以了,我来担保。向冲霄再狠,也要顾及江湖道义。” 沈明月说道:“太行山是北六省绿林领袖,向来法纪森严,今rì出现兄弟争权,擒拿老寨主的事情,实属反常,这就是江湖乱象初生的征兆。以后我们将遇到更多的麻烦,不能以常情来衡量。向冲霄喝令部属围而不攻,不仅在等待大令,也在等待援兵。我们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不思全身而退,还抱有幻想,实在是危险。” 荆无畏回首问道:“贤弟,你的意思呢?” 潘辰说道:“我当然支持沈……沈兄!” 荆无霸缓缓走到十二名部属的面前。 这十二人是他和王玄度的贴身侍从,他们也有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 十二人齐声大叫:“愿与总巡领共生死。” 人人皆有赴死之心,因而人数虽少,气势颇为壮烈。 荆无霸心意已决,接下来开始制定应敌策略。 最危险、最难以应付的情形,无疑就是混战。 沈明月说道:“万一发生混战,请荆大哥和王兄率领部属冲锋,叶兄和楚福居中照应几位老人的安全,潘兄率领藏剑楼的英雄两翼接应,燕大哥和我负责断后。” 荆无霸说道:“不行,应该是我和玄度率众断后。” 沈明月说道:“这一战志在迅速突围,不是舍死决斗。荆大哥武勇过人,正适合作为冲锋大将;而且荆大哥在山中位高权重,一向为人所敬服,他们一定不敢过分进逼,容易杀开缺口。藏剑楼的英雄们辅以锥形阵势,一口气就可冲出重围。断后虽然危险一些,燕大哥和我足以应对,大家不必担心。” 无疑,沈明月的意见更为合理。 让两个年轻人担当最艰巨的任务、面临最大的危险,谁都会觉得于心不忍,不过,事在紧急,只好这样决定。 毕竟,大家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潘辰笑嘻嘻地问道:“沈兄,我看你似乎有些紧张,是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面,有点害怕?” “害怕?嗯,有一点儿。你不怕么?” “其实,我比你更害怕。没事,经历过一次,就不怕了。” “谢谢!” 荆无霸说道:“沈……沈兄弟,难道你担心他们会使用弓弩?” 语调有些犹豫。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准确地称呼沈明月,从她的思维角度和面部表情来看,她的易容术应该非常高明才对,为什么会留下一点破绽? 沈明月说道:“不错,这里的地势平坦,适于发挥骑乘威力。要对付我们,当然是弓弩最有效。” 荆无霸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冲杀出去?出其不意,一定能成功。” 沈明月说道:“不行,短兵相接是没办法的办法,能避免就要避免。以楚啸风的xìng格来看,他们未必使用弓弩对付我们;万一出现这种情形,我们尽量拖延时间,在夜晚时分发动突围,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太行山的援兵到了。 人数不少于五百名。 清一sè马队,清一sè重铠,清一sè长枪。 十员大将左右分开,护住zhōng yāng一黑一红两名少女。 怀抱令旗的人,正是那黑衣少女。 众人无不惊骇。 荆无霸更是大惊失sè。 这五百铁骑,骁勇善战,属于山中两支jīng锐之一,直接听命于总寨主,就连荆无霸也无权调动。 楚啸风的决心,再明显不过! 沈明月冷笑了一声。 “害怕什么?关王爷单刀陷阵、力斩颜良之时,视河北十万军马有如土鸡瓦犬,何尝有过一丝胆怯?区区几百名喽罗兵,何足挂虑?拿出你们的男儿本sè来。” 沈明月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公子巾。 黑亮长发迎风飘散,滑落而下,披散在肩头,亮出了女儿的身份。 又是激将法! 燕飞云一边嘀咕,一边留意四周情形。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可真灵验! 那一张张面孔,神情激昂;那一道道身影,视死如归!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尚且从容不迫,这些久经考验的英雄豪侠有惊惧的理由么? 黑衣少女催动战马,来到了场地zhōng yāng。 “总寨号令,楚老寨主身染剧毒,必须回山救治;荆总巡领一行,速速回山交令;其余之人,请上山一述,解开彼此心结,大家就可以离开了。” “我意已决,我要带师父四处求医。请你转告总寨主,我一定治好师父的毒伤,请他不必担心。”荆无霸高声喝道。 “荆大侠,你职掌总巡领一职,权位显赫,岂可违背总寨大令?” “姑娘,你我素不相识,你当然不了解我。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更改过?今rì我决定脱离太行山,你看可以么?” “即便你想脱离太行山,也需要经过总寨主同意,否则,战端一起,你们空自惹来杀身之祸,又何必呢?” 沈明月示意荆无霸不要答话。 接着,她就走了过去,一直走到黑衣少女面前。 “这位姐姐,既然你不是山寨之人,却被委以重任,代表楚总寨主发号施令,说明你为山寨立了大功,楚总寨主完全相信你的能力。那么,我一定也可以相信你的能力,请你扪心自问,今rì一战,你有胜算么?上天之德,好生恶杀,这么多人的生死存亡,就取决于你一念之间,请你好好考虑,不要辜负楚总寨主和我对你的信任。” 黑衣女子默然无语,似乎承认沈明月的话很有道理。 一双俏目,不断变换方向。 她在寻找,那淡淡的杀机,究竟来自何方? 那道杀机一直存在,没有因为她的察觉而稍微变化,这算是一种挑战么? 经过几次尝试以后,她决定放弃努力。 她经过严格的专门训练,才能感觉到那道杀机,却始终捕捉不到。这种失落,大概旁人永远无法体会吧? 可是,她刚傲的xìng格,以及楚啸风对她的期望,决定了她不能轻易认输。 “这样吧,你我同为女子,我也不愿过分相逼。我出三个题目,如果你们接得下,当然可以安然离去。” 黑衣女子摆动手中令旗,阻止了身后的一切疑问。 沈明月说道:“好,你我各自安排。” 第03章 破阵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黑衣女子刚刚退下,向冲霄就凑了过去。 “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向老,时过境迁,计划需要变更。” “请讲。” “总寨主迫于时局,不得不下定决心诛杀楚惊风。假如你在山中趁乱杀死楚天南,还可以想办法掩饰;现在再下手,纯粹就是对付楚天南,山中一定有人不服。万一总寨主因为这件事和你翻脸,结局难以收拾。我不希望看到你们翁婿之间生出变故。” “我将大哥擒回大寨,好好照顾,只是软禁起来,不给予zì yóu,也并无不可。” “荆无霸就是担心你这样做,所以不惜脱离山寨,也要保护楚天南的安全。我建议你干脆做个好人,放他们离山,这才是上策。” “万万不可,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山寨之中,暗暗支持大哥的人不在少数,再加上藏剑楼以及潜在的外援,非常棘手。我的意思还是不惜代价,将他擒拿。” “这是下策。他们几股力量初初合并,心志坚定,想要全部歼灭,代价太大。请你记住咱们合作的初衷,对你而言是要为总寨主消除祸根,而我要借山寨之力处理我的事情。我不希望山寨损失太大,希望向老谅解。” “这……” “向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将他们全部歼灭,藏剑楼肯吃这个亏么?你可以不把藏剑楼放在眼里,那么九大门派呢?三大世家呢?说实话,我们不在乎,可以帮助你对抗九大门派,问题是你们有这个决心么?” “好吧,我听你的,但愿凌姑娘的三道题目能够难倒他们。” “这三个题目不过是走走形式,纵然失败也不算什么。” “形式?为什么?” “不知道对方虚实,勉强应敌,实是兵法大忌。我们的目的在于了解对方的实力,然后再做出选择。” “还能有什么选择?” “向老,请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到底。如果将来楚天南接受既定事实的话,你们的矛盾消隐于无形,这是最好的结果;万一再起争端,我们就先弱后强,将他们逐一击破。” 向冲霄望着这个叫做凌风影的女子,心中升起一阵惊惧之意。 未料胜,先料败,的确是大将之才。 他自己早想除掉楚惊风,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凌风影仿佛知道他的心意一般,直接找上门来,献出奇策:要设下圈套,诱使楚惊风率先发难,借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 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说动了楚惊风,楚惊风那么狡诈,竟然顺利地落入陷阱。 她要求自己帮助她寻找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什么身份,让她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他想不出来,索xìng不再去想。 秦红喜欢穿红sè的衣服。 桃红、粉红、梅红等等,都可以,当然她最喜欢桃红的颜sè。 不同的服装,可以衬托出不同的xìng格。 现在,她很兴奋。 大师姐把第一场比试交给她,可不能让大师姐丢了脸面。 一声令下。 数十人提刀走出行列,在路旁的大树上砍伐树枝。 秦红指指点点,树枝不断插在地面相应的位置上。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排演一座大阵。 斗阵! 荆无霸平素cāo演军马,不过是普通的攻杀阵形,遇到这种奇门阵法,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 他看一眼沈明月,这种头疼的事情,还是让她去应付吧。 他索xìng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片刻。 最后一根树木终于插在地中。 杀气。 冲天而起。 很多人都产生了迷幻的感觉,为强烈的杀气所惊。 凌风影淡淡说道:“我们虽然人在江湖,也不必专事杀伐。现在我摆下一阵,权作第一场比试。请姑娘指点一二。” 沈明月目视燕飞云。 燕飞云说道:“阵势明按八卦,暗合九宫,内有yīn阳变化,妙用无穷。我再思索片刻,应该能够计算出其中变化。” 沈明月笑道:“小小阵势,有这么麻烦么?待我破之。” 小小阵势? 双方的英雄好汉们,都不再观望那座大阵,目光齐刷刷盯着爱吹牛的少女。 沈明月走到马鞍前,摘下包袱,取出一个圆筒。 金属的圆筒,小巧而jīng致。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阵前面。 一按机簧,圆筒中点点洒洒喷出大片油脂,远及数丈,遇物即燃。 顷刻之间,一片火光。 火来的快,去的也快,上百树木焚扫一空。 人人目瞪口呆! 秦红忿忿然说道:“这样取巧,也算是破阵么?” 沈明月笑着说道:“在西方一个遥远的国度,曾经有人尝试把鸡蛋立在桌面,其实他的方法很简单,将鸡蛋的一端轻轻磕破外壳,就稳稳地直立在桌面。这种行为,被当作了一种智慧,广为流传。为什么我不可以采取同样的手法呢?” 磕破外壳的鸡蛋,不再完整,就不算是原来的鸡蛋,能算作将鸡蛋立在桌面么? 用火烧去了摆阵的树木,大阵不再存在,可是,那算是破阵么? 这种偷换概念的小伎俩,有何智慧可言? 秦红努力思索着,她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她实在不甘心认输。 沈明月淡淡说道:“其实,要将鸡蛋立在桌面,不算难事。只要你用心把握平衡,就可以达到你想要的效果,我们的古人早就这样做过了。” 她看到秦红的表情,知道秦红更加困惑。 她笑了,说道:“你的阵法很高明,可惜杀气太重,若不能伤敌,则为敌所伤。有一处地方,你略微调整一下,阵势就会平衡许多,进可以灭敌,退足以自保。” 这一番话,正说中要害。 沈明月一眼看出阵中关键之处,岂能不识破阵之法? 没想到,秦红的困惑有增无减。 当然,她困惑的原因已经改变,这种秘传阵法,怎会被人一眼识破?她费尽心力,增强了大阵的攻击力,反而是画蛇添足? 凌风影很大方,即使沈明月不说出阵法的关键,她也不会计较。 失败就是失败,不需要解释。 她回首说道:“向老,看来第二场只好比试武力。” 向冲霄说道:“凌姑娘,这一场不容有失,我亲自出手。” “向老何必亲自出手呢? “荆无霸武功很高,我不出手,恐怕胜算不大。” “你有几分胜算?” “不知道,我和他几次交手,深知他的厉害。不过,每次交手,我都会暗中保留一两分实力,可能他还不知道这一点。” 凌风影有些迟疑。 向冲霄知道保留实力,荆无霸未尝不可以这样做,她亲自出手,会不会更好一些? 她看到向冲霄迫切的样子,不得不顾及他的脸面。 就这样吧! 她叮嘱了一声:“向老,小心。” 向冲霄挺身而出,长刀在手。 夕阳下,冰冷的寒光。 那是凌厉的杀气,才能使刀光这么明亮,这么冰冷! 荆无霸面上泛起忧虑的神sè,他深知向冲霄的厉害,看来只有自己全力一拼了。 “沈姑娘,这一战交给我!” “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为什么还要出战?” “他也未必赢得了我,我们交手数次,他的武功,我非常清楚。” “你的武功,他又何尝不清楚?” “除了我,再没有合适的人选。” “是么?” 沈明月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瞄着燕飞云。 燕飞云没有犹豫,傲然说道:“明月,我愿一战。” 荆无霸惊讶地望着他,说道:“燕兄弟,你……” 潘辰迅速地靠近。 “燕兄弟,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为什么说没有把握?” “因为我诚实!” 这是什么逻辑? 潘辰感觉有点头晕。 叶chūn插口说道:“我支持燕兄弟。” 荆无霸皱眉问道:“为什么?” 叶chūn说道:“因为燕兄弟和我交过手,我确信他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如若他不行,你我自然也不行。” 潘辰惊讶地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是啊,该轮到我们的潘少楼主惊讶一回了。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敢将燕飞云和荆无霸列在同一级别。 沈明月淡淡说道:“因为他是叶孤灵。” 除了燕飞云,大家都惊讶了一回。 人就是这么奇怪,听到意料之外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惊讶。 潘辰疑惑地说道:“可是,他好像不太愿意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 沈明月说道:“或许他认为没有必要。江南叶家,在侠义面前,何曾落后于人?你以前听说过叶大侠的事迹么?真正见过他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呢。” 潘辰开始明白了。 行侠而不yù为人所知,那才是真正的侠客所为。 毫无疑问,叶孤灵就是这种人。 他对叶孤灵的好感在迅速升温,不是因为那特殊的身份,而是因为那独特的风格。 沈明月继续说道:“他迟迟不愿说明身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若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在混战之际,难免顾虑他的安危,可是以他的xìng格,岂会接受这番好意?” 叶孤灵笑了。 这个聪明的女孩子,竟然是平生仅遇的知己。 他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燕飞云,这个年轻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妻子。 嗯,自己的眼光也不错。 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眼下一定担忧自己的安危,期盼自己早rì回家。 他的心中泛起一阵暖意。 眼下,应该表明身份了。 他望着荆无霸,说道:“大师兄,我就是你那个记名的三师弟,叶孤灵。” 荆无霸长长嘘出一口气,强自抑制着内心的激动。 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了。 他关切地说道:“燕兄弟,向冲霄号称捕风捉影,练的是追风刀。” 他不再坚持,善意地提醒一下燕飞云。 叶孤灵认为可以的事情,天下有几个人敢说不可以? 第03章 破阵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摘下连鞘长刀,背缚身后;接着解开沉重的包裹,取出一杆短枪,然后是一条短短的铁棒,扭动机簧,合并成一杆七尺二寸长的长枪。 他没有回头。 手提长枪,踏步而前。 随着步伐的前进,气势不断凝聚,长枪的光芒逐渐强盛。 向冲霄冷冷说道:“孩子,你退下去吧。叫荆无霸出来一战,还有几分机会。” 燕飞云冷笑说道:“叛逆匹夫,人人可得而诛之。对付你这样的小人物,我就够了。” 向冲霄不怒反笑,说道:“无知小辈,胆敢如此辱骂老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知道谁是谁非。” 燕飞云停住身形,说道:“说来听听。” 向冲霄压低声音,说道:“你可知道,楚惊风并不是楚大哥的亲生儿子,所以楚大哥才对他万般宠爱。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断送了楚惊风的xìng命。” 燕飞云要非常用心,才能听清楚这句话。 他不由愣住。 是真是假? 如果楚惊风不是楚天南的亲生儿子,更没资格抢夺总寨大位了! 向冲霄根本不给燕飞云思考的时间,使出秘传身法,迅疾如风,跃至燕飞云面前。 长刀掠起,斜斜斩下。 无论身法的迅疾、出手的角度,还是挥刀的速度和力量,无不恰到好处,显示出高手的风范。 燕飞云见向冲霄突然出手袭击,心中恼怒不已。 大喝一声,长枪奋力挑起。 他根本没有退让的想法,凭借一腔热血,将心中浩然正气与内力、体力融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刀枪相交声中,火花四溅。 二人各自后退,显然双方腕力、膂力不相上下。 沈明月说道:“荆大哥,你若出战,必须取得胜利,这就是我不想让你出战的原因。” 荆无霸问道:“为什么?” 沈明月说道:“这里就属你和叶大哥威望最高,叶大哥已经受伤,如果你再战败,就会严重打击我方的士气。第三场比试,对方一定会全力已赴,我们取胜的机会更加渺茫。纵然勉强取胜,双方结下仇恨,以后就不好化解了。” 荆无霸说道:“我救师心切,或许能够在气势上压过向冲霄。” 沈明月说道:“这一场比试,向冲霄志在必得,必然全力死战。这一点,足以抵消你的优势。他在山中多年,威势极大。未战之前,你已面带忧虑,我担心你为他积威所摄,不能尽情发挥功力。” 叶孤灵说道:“沈姑娘的判断很有道理,我也持有类似的看法。” 荆无霸说道:“难道燕兄弟有取胜的把握么?” 叶孤灵说道:“既然燕兄弟敢于挺身邀战,说明他心无畏惧,反而增添了几分胜算。” 沈明月说道:“燕大哥情况不同,胜固然好,败也无所谓。他初入江湖,就当增加一分江湖经验吧。” 潘辰咋舌不已。 这丫头说的好轻松,在激战之中,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人都翘了,要江湖经验有什么用呢? 说实话,他真是不敢去挑战向冲霄。 别的方面,他都很自信,唯独在武功上,他知道自己还有差距。 他愤恨自己的胆怯,自己的父亲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看来以后要痛下苦功,尽量向这些名侠靠拢了。 他留意到沈明月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心里一惊,坏了,沈姑娘看穿自己的心思了。 沈明月笑了笑,说道:“燕大哥轻功一流,逃命的本领很高,大家放心。” 叶孤灵说道:“不至于这么悲观。燕兄弟与向冲霄已经拼斗二十多招,目前仍然是平衡局面。你们看,无论攻击或者防守,他的枪招尽是斜挑之势,笼罩的区域很广;向冲霄的奇幻刀法反而很难显出威力。” 潘辰问道:“那么燕兄弟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荆无霸苦笑着说道:“是的,可是他也很难赢。枪走弧线,角度诡异,将八母梨花枪使到这种地步,恐怕只有燕兄弟才能想的出来。” 五十招已经过去。 僵局! 向冲霄心中焦躁不安。 面对一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辈,迟迟不能取胜,实在有损威名。 更何况,他自己曾经暗中使诈,破解了燕飞云无坚不摧的气势,更不顾前辈身份,抢先出手。 这一点,就算燕飞云不清楚,他自己心知肚明,万万无法否认。 要知道,燕飞云最初的强盛气势,恰与向冲霄的奇幻相互克制,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陷入苦不堪言的困局之中。向冲霄深知其中利弊,不惜倾吐心中秘密,将险情消于无形。 忽然间,燕飞云使一招千军辟易,枪势起处,右肩空隙隐隐露出一丝破绽,一现即逝。 若非向冲霄心神不定,他必定可以抓住这一取胜良机。 向冲霄心中懊悔不已,随即凝神应敌。 急中生智! 他决定使用诱敌之策。 他晃动着身形,长刀斜斜劈出,诱使燕飞云再使出‘千军辟易’那一招,而他自己只须侧身避其锋芒,应以‘千刃斩’,破敌必矣! 他念头刚转,忽觉劲风扑面,势不可当。 他想要退让。 也只有退让。 太迟了! 他身形已滞,受制于长枪势道。 危机立现。 他大惊之下,双手捧刀,奋力往上一架。 很久以后,他回忆起这段经历,淡淡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爱用‘使出吃nǎi的力气’来形容竭尽全力。不过,我没有使出吃nǎi的力气,因为我早已不再吃nǎi,牛nǎi、羊nǎi都不吃。” 长枪震起五尺多高。 长刀几乎坠地。 向冲霄感觉到觉丹田之处空荡荡,无所依据。 他还感觉到胸口烦闷,几yù呕血。 其实,燕飞云的武功很高,到底有多高,主要依据对手而定。 夏候湛、高季鹰和叶孤灵,都是名动一时的高手,他们不能击败燕飞云,向冲霄自然也不能。 燕飞云依据图谱探索武道,遇到过许多困惑,全凭意志和智慧加以克服。他第一次大试身手,遇到的人就是高季鹰。那一次大战,对他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这一次,他刻意变化杨家八母梨花枪,攻击中不忘防守,防守中蕴含反击,就是利用谨慎来弥补经验不足的问题。 他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自己立即察觉到了。 这种破绽,在他的一生之中,就只有这一次。 就在向冲霄妄图诱敌的时候,燕飞云刚好气势凝就,改变了长枪路数。 一枪刺出。 摧山势! 无论敌人身在何方,只是随手一枪。 山亦可摧,况乃人乎? 说时迟,那时快。 燕飞云无意中使出这一枪,心神愉悦,竟不能自制。 步伐移动中,长刀已然出鞘。 斜肩铲背,全力一挥。 绝望。 向冲霄绝望之余,勉力举刀再次封架。 瘦削的身躯震出十余步开外。 仰面栽倒,口中喷血。 胸口衣襟破裂,现出一道淡淡血痕,鲜血不断渗出。 长刀并未及身,血痕来自何方? 这就是刀气。 ――伤人于无形的刀气。 凌风影的动作很快,手法也很玄奥,玉指疾挥,封住向冲霄胸口几处要穴,暂时止住血流之势。 她站起身来,回首说道:“你们赢了,希望下次相遇的时候,我们不再是敌人。请!” 令旗轻轻挥动。 太行山的人马各自退让,闪开一个缺口。 荆无霸指挥众人排好阵势,将受伤人员以及老少四人裹在zhōng yāng,缓缓向外走去。 忽听一声暴喝。 “王玄度,留下解药!” 范文双目喷火,拦在道路zhōng yāng。 他胆敢违抗总寨大令,当然是因为二弟毒伤严重,已经几度昏迷。纵然豁出xìng命,也要弄到解药。若不能照顾好唯一的兄弟,愧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王玄度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讥笑。 “你兄弟的解药好办,我师父的解药,你拿得出来么?” 荆无霸长叹一声,五弟毕竟江湖经验有限,心xìng还不成熟,才说出这么稚嫩的言语。 他径直在王玄度的马匹上解下革囊,取出一个小瓶。 他向范文手中倒了少许的粉末。 “范寨主,对不起!” 他不再以兄弟相称,今后双方见面,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范文眼噙泪花,甚至连感谢的言语都没有讲,默默退下。 荆无霸回首,望着昔rì的好兄弟们。 “珍重!” “总巡领珍重!”异口同声,那是发自肺腑的祝福。 “无霸……”向冲霄的声音很微弱。 “二叔,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荆无霸心里很清楚,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向冲霄。 “好孩子,我一直没有看错你。我想告诉你,惊风不是大哥的亲生子嗣,将来你可以问问大哥。再加上惊风见识有限,所以我才会极力阻止他继承总寨大位。” 这是向冲霄第二次表明楚惊风的身份,不过在第一次时,只有燕飞云听到而已。 所有的人,为这个秘密而震惊。 之所以是震惊,而不是惊讶,是因为这个秘密太过于重大,“惊讶”这种表情,已经不足以应对。 向冲霄强忍痛苦,继续说道:“我一直在猜想,会不会是惊风对大哥暗中下毒?不过,也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荆无霸心乱了,完全乱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他才是接任总寨大位的第一人选,可是师父已有子嗣,他自己身受师父大恩,岂可掠人之美?最终,楚啸风当了总寨主,从而埋下了今rì的祸根。 师父的毒伤,难道真和惊风有关? 这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只是自己从来没往这个角度去想罢了。若真是如此,自己带走师父,究竟是对是错? “无霸,你没有错。惊风身世复杂,我杀了他,大哥一生都不会原谅我。我承认,我会医治大哥的伤势,但是准备将他软禁起来。以他的xìng格,绝对受不了这种耻辱。你把大哥带走,也是好事。今rì之后,你我就是敌对的身份,你不必留情,我不会怪你。” 向冲霄闭上了眼睛。 他不想再说话。 他太累了,身体累,心里更累。 第03章 破阵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众人围坐在树林zhōng yāng的空地上。 他们需要休息,更需要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潘辰说道:“那黑衣女子不知是什么来路,居然能指挥太行群雄。各位认为他们会不会尾随我们,各个击破。” 沈明月说道:“放心,我料他们目前不会继续追杀。” 她没有说明原因。 没有人追问。 大家已经对她很信服,相信她的判断。 最重要的,当然是楚天南的病情。 沈明月建议送往长安镖局,请唐心进行救治;而荆无霸准备赶往河南,那里有一位名医,擅治毒症,乃是楚天南的至交。 理论上,两个方法都可行。 问题是太行山属于绿林道,官府默许帮会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也容忍魔道的非法行径,唯独对绿林道严厉打击,绝不留情。 太行山与长安镖局暗中往来,还在情理之中,若是长时间逗留在长安镖局,谁知道会引起什么大祸? 最终的结果,依照荆无霸的提议,奔赴河南。 由于楚天南病情严重,毒素在体内不断流转,变化不定,需要沈明月根据情况,随时变更金针刺入的穴道。 没有人能够代替沈明月的作用。 燕、沈二人的任务怎么办?会不会耽误了时间? 不远的地方。 左纤玉鼓足了勇气,轻声说道:“我想跟随燕大哥和沈姑娘,到江湖上四处看看。” 为什么心儿跳的这么厉害? 为什么脸上烫烫的,热的怕人? 她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她不敢多想,更不好意思多想。 她害羞地低下头去,以免泄露出内心的秘密。 老太太犹豫着说道:“玉儿,要是你想和燕少爷多见几面,我倒是不反对。可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才好?” 儿子、媳妇儿都没了,就留下这么一个乖乖孙女,她就是自己的心肝宝贝。要是她离开自己,那可真比刀刃剜心还要痛哩! 左爷爷望着小孙女失望的神情,泛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酸难受。 多么可爱的女孩子,从小懂事,她知道家里穷,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当别的女孩子炫耀自己的红头绳、花衣服的时候,她会咬着嘴唇,默默地走开。 他一直没有忘记过,当他和老伴儿商量的时候,她飞快地跑过来告诉他们,她不喜欢花衣服。 他一直没有忘记过,当她收到燕少爷的礼物的时候,眼神中闪动的喜悦光芒。 她好不容易提出了一个要求,难道就忍心拒绝她么? 他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老哥哥。 “战大哥,你做个决定吧?” “玉儿应该有自己的朋友了,难道我们一辈子都把玉儿带在身边?” “这……”老太太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当年我为什么带走你们,你们忘记了么?”战老人缓缓说道。 左氏夫妇不由想起了噩梦一般的往事,是啊,难道他们祖孙三人好好地呆在家里,就不会遇到危险么? 战老人的见识,岂是左氏夫妇所能相比? 他曾经施展“照妖鉴”的无上功夫,探测燕飞云的内心,深信那是一个正直可靠的年轻人,玉儿和他们在一起,绝不会有问题。 他摘下身上的玉佩,递给了左纤玉。 “玉儿,带着这块玉佩。你初次行走江湖,多听燕大哥的话。” “战爷爷,这是你最心爱的玉佩,我不要。” “傻孩子,在爷爷心中,有什么能超过你?到了适当的时候再还给我,你先带着,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 叶孤灵有意无意地瞟着沈明月,说道:“我有一策,不知道该不该讲?” 沈明月面sè微寒,冷冷说道:“那就不必讲了。” 众人都觉沈明月出言突兀,有悖常情,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沈明月说道:“既然叶大哥心存疑虑,还是不讲为好,免得说出来让大家为难。楚老寨主病情严重,我们一起赶往河南,然后我和燕大哥rì夜兼程直上京师。” 叶孤灵微笑一下,不再言语。 荆无霸扬眉说道:“好,就这么办。” 他很感激沈明月的决定,也不再客气。 沈明月走到树林边际,遥望天际繁星。 燕飞云默默地注视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沈明月回首问道:“飞云哥哥,你终于想明白了?” “是的,我考虑了一下,觉得叶大哥的想法也不错。我们此行关系重大,如若不能将信件及时送到京师,恐怕耽误了大事。” “兵分两路,固然是个好方法,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潜在的危险。荆大哥不能离开,如果叶大哥没有受伤,他和你一起赶赴京师,倒是上策。其他众人,江湖经验虽然足够,可是武功相差太远。你教我怎忍心安排?” “正是因为潜在的威胁很大,我才不想连累到荆大哥。我独自一人直上京师,敌人必然认为信件在我身上,会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会加以小心,而且我的轻功很好,万一抵挡不住,也有逃命的机会。” 如若叶孤灵提出这样的意见,她万万不会同意;可是,这番话自燕飞云口中说出,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她没有燕飞云这么乐观。 离开长安已经有些rì子,敌人应该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前方道路上,危机重重。 如若他们二人分道而弛,敌人一定也会分兵两路,以求万无一失。敌人兵力分散,好处在于减轻了一些压力,坏处却是他们二人都会遇到危险。 那封信,应该带在谁的身上,更合适一些? 左纤玉走了过来,说道:“明月妹妹,请原谅我用天听之术偷听你们的说话。我猜想你们要做的事情一定很重要,我愿意和燕大哥共同担当这个责任。” 沈明月努力微笑了一下,说道:“姐姐,我觉得危险太大。” 她心中暗暗震惊,三丈之外,就连荆无霸、叶孤灵也未必能听到自己的谈话;而且,江湖上自有天视、地听之术,唯有魔山派练的是天听,难道左姐姐是魔山传人? 左纤玉说道:“没有什么。我的武功还不错,正好可以假借你的身份。我想,你们的信件虽然要快,更要稳妥。我和燕大哥吸引敌人的注意,而你把信件送到京城。” 那庄严而沉静的神态,很难让人把她和那个会害羞的女孩子联系起来。 计划很出sè。 敌人绝不会想到,长安镖局暗中更换了人手,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样一来,燕、左二人纯粹成了诱饵,从而极大保证了信件的安全。 左纤玉继续说道:“我会听从燕大哥的安排。至于武功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看过燕大哥两次比武,我觉得自己不比燕大哥差呢。” 沈明月在听,也在想。 她一点儿都不吃惊,魔山传人绝对有资格说这样的大话。 这样一来,飞云哥哥肩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不过,一个大好男儿,岂非更需要这样的磨炼? 计划就这样完成了变更。 沈明月迅速钻入了树林。 不久,一个形容猥琐的瘦小男人出现在大家面前。 他不仅没有张惶四顾,避人耳目;相反,他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昂首望着大家。 那副面貌说不上可憎,可是身上透露出的特殊神态,让人心里泛起作呕的感觉,不情愿多看他一眼。 左纤玉是个特别的女孩子,她仔细地打量着。 “妹妹,你耳垂上的耳孔怎么不见了?” “我根本就没有耳孔。” “可是,在酒家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耳垂上淡淡的孔痕。” “那是我故意画出来的,让别人能够看出我在女扮男装。” “你从来不戴耳环么?” “平时我也可能戴些耳环之类的装饰品,不过都是特制的,可以夹在耳垂上。” 谁也无话可说! 尤其是那个藏剑楼的中年人,他曾经栽在沈明月的手里,想到这个女子的古灵jīng怪,就算栽在她手里,绝对不冤枉。 左纤玉惊奇地发现,沈明月的咽喉部位居然有着男人的特征;她没有再问,反正这个聪明的妹妹有的是办法。 沈明月说道:“燕大哥,你长于分析,但有时显得迟缓,随权应变不是你的长处,因此你要仔细考虑以后,才能付诸行动。遇到危险,走为上计,万万不要纠缠。你放心,左姐姐的轻功不会比你差。” 当着大家的面,她当然不会再亲切地称呼飞云哥哥,可是那仔细的叮咛,同样代表着她心中的情感。 “记住了。” “一切珍重。” 燕飞云望着沈明月一行离开树林。 他心中既有兴奋,又有惜别之意,毕竟和沈明月相处多rì,这个聪慧的女子在他心中已然刻上深深的烙印。 第04章 入京师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一跃上马,招呼左纤玉,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其实,他只是江湖经验少一些,他的人生经验并不少。 江湖,相比官场而言,矛盾冲突更直接一些而已;也就是说,有着同样多的明争,少了许多背地里yīn险的暗斗。 江湖人,不过更凶悍一些,未必比官场上的人更厉害。 这是一座小城。 他首先光顾了小城里的小小银器店。 银器店里,当然会有银器卖。 来银器店,当然要买银器咯! 他听说江湖上经常有人在饭菜或者酒水里下毒,想买些适用的银器。至于楚天南中毒的方式比较特殊,看来自己不会遇到,不必过于防备。 他看了很久。 那个银质的水壶,做工很好,不过价格不太好,还是算了吧! 最后,他只买了两双镶银的筷子。 最多,喝水之前,也用筷子检验一下。 筷子方便携带,必要的时候,还能当暗器使用。 蒙汗药? 想不出非常好的预防方法。 他决定在饮水之前,先仔细看看水质是否浑浊;自己和玉儿姑娘不要同时饮水;而且听说冷水扑面,可以救治,以后在水囊中要常备冷水,带在身边。 夜行人?迷香? 尤其是迷香,不可不防。 习武之人,虽然听觉特别灵敏,总不能一直不休息,盯着窗外看吧?万一遇到本领高强的夜行人,怎么办? 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几根竹竿,或许当地人很少使用竹竿吧。 他截断这些竹竿,形成一尺左右的竹节,再用手指轻轻将它们捏得开裂,找漆匠涂上灰暗的颜sè,用火烤干。 他试验了一下,将竹节放在地上,蹑手蹑脚地踩上去,竹子立即发出吱吱的声音。 别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自己当然很清楚。 这是用来对付夜行人的方法。 在夜间休息之前,将这些竹节散布在房间外面,清晨时分,再收拾起来。 通常情况下,夜行人要留意听着房间里的人是否在沉睡,反而会忽略脚下的动静,而夜sè昏暗,这些竹节与地面颜sè接近,不容易被发现。只要有轻轻一点响声,足以惊醒。 左纤玉问道:“如果有夜行人注意到你散布这些竹子,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燕飞云说道:“我动手的时候,当然要小心留意,不会让人看到。” “如果夜行人非常谨慎,竟然发现了这些竹子,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们二人,在小城里足足呆了两天。 傍晚时分。 当燕飞云提出连夜赶路的时候,左纤玉没有丝毫的犹豫,迅速收拾好了包裹。 就这样,二人重新踏上征途。 无忧山庄规模宏大,依山傍水,占尽了地利形势。 创建山庄的人,经高人指点,在这里开始建造院落;历代后人凭借勤劳肯干的jīng神,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小小院落逐渐增大规模,形成今rì的山庄。 山庄距离官道有些遥远,形成一个天然标志。 燕飞云猛然勒住了战马,战马嘶鸣,声振四野。 左纤玉意料不到他会如此,座下战马冲出十几丈外,方才停住。 “玉儿,我想起结义大哥就住在这里。我们相识以后,不久就各自分别而去,一直没有相见,很让人想念。不如我们前去拜访他,然后再上京城。” “大哥,你做决定就好。” “这位大哥叫做冷清然,还有一位叫做高季鹰。前年黄河赈灾之时,我们一见倾心,就结为金兰之好。” “我相信他们一定和你一样,都是大好男儿。” “他们才是真正的奇男子。冷大哥捐助上万两白银用以赈灾,当真是慷慨之士;高二哥痛惩当地恶霸,那也是威风凛凛,令人倾倒。” 燕飞云脸上泛红,这一刻,似乎他比左纤玉更容易害羞。 左纤玉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她的心目中,当然没有人可以和燕飞云相比。 燕飞云用手一指。 远处,一个很小的村落,零散分布着一些房屋。 燕飞云说道:“冷大哥在那里有一处房屋,我们先去看看。如果他不在那里居住,我们再到县城里去找。” 左纤玉问道:“为什么会在这么荒僻的所在购置房产呢?” 燕飞云说道:“如若不是他在这里有一处房屋,恐怕这个村落已经不存在了。” “为什么?” “唉,无非是土地兼并的事情!无忧山庄的规模不断扩大,据说山庄想把这一大片土地全部兼并。偏偏这个小村拥有一块产业,你看,就是前面那片东西走向的耕地,这些人家不愿离开生养的地方,双方就产生了矛盾。” “无忧山庄多出些钱,难道这些人家还会坚持么?” “这些人家就是嫌无忧山庄出的价格太低,不愿意出售。无忧山庄找到官府出面,想要强行赶走他们。冷大哥看不惯这种行为,就在村里购买了三间房屋。他有功名在身,官府才不敢过分相逼。” “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么?” “本来,无忧山庄提高些价钱的话,事情还可以商量,可是无忧山庄不再提起此事。不久以后,开始有江湖人物来小村捣乱,就和冷大哥交了手,冷大哥已经击败了好几批江湖人物。他知道这些江湖人士一定是无忧山庄请来的打手,为了保护村民的安全,他经常都会住在这里。” “无忧山庄请江湖人物来捣乱,难道就不花钱么?他们提高价格购买土地,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谁说不是呢,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无忧山庄打错了算盘吧。冲突发生以后,这些人家心中感激冷大哥,又担心他受到伤害,于是就托人找无忧山庄商议买卖田地的事情。谁知无忧山庄开的价格比第一次还要低很多,根本不能接受。” “啊?还有这种事情?” “当然有,冷大哥知道以后,干脆就豁出去了,与无忧山庄一直抗衡着。我想,无忧山庄必定是怀恨在心,要逼得这些人家财地两空、走投无路;所以他们不惜浪费金钱,要使用武力达到目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或许就是江湖上特有的风格。” “冷大哥去赈灾的时候,无忧山庄为什么不趁机抢下这快土地呢?” “呵呵,冷大哥也很担心这一点,就请两位师弟暂时代替他的职责,他匆匆处理完相应事宜以后,就赶了回来,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暂。” “冷大哥的武功非常好咯,无忧山庄难道找不到武功高强的帮手么?” “冷大哥并不是刻板的人,每一次都是堪堪击败对手,很少显示自己的真实武功。或许无忧山庄方面估测不出他的真实情况,判断有误吧。” “呵呵,冷大哥这个人真有意思。” “幸好高二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无忧山庄肯定会惹出人命。” “为什么这么说?” “高二哥武功既高,出手又狠,别人还以为他是杀手出身,竟然混了一个青天刺客的称号。” “幸好他不知情。” “嗯,以后他们要降格为二哥和三哥啦,我在长安还认识了一位金大哥,以后介绍你们认识。” 二人逐渐走近那片小村落。 前方的房屋里面,有人击节高歌,声音清越。 本自重名剑,岂可朝儒宗? 名剑或有用,大儒终不逢。 田光空早逝,复谁诉吾衷。 将身千里去,高饮渭桥东。 愿斩霍骠姚,把此报李公。 歌中蕴藉不平之意。 燕飞云不觉愕然,上次会面的时候,冷大哥何等洒脱不羁,今rì如此愤懑,难道无忧山庄相逼太甚? 马蹄声响终究掩盖不住。 这必然是江湖人物,因为这种小村落绝对不会有马匹。 冷清然高声问道:“不知何方高人驾临?” 燕飞云急忙答道:“大哥,我是飞云。” 房门响动,快速走出一人,面目俊秀,神sè飞动,正是冷清然。 “飞云,你怎么来了。” 他一眼看到左纤玉,不由脸上浮动出笑容。 毕竟这样的美貌女子并不多见,而且是和燕飞云一起,那当然是极受欢迎的客人。 房屋不大,设施简单,透出雅致的气息。 燕飞云手捧香茗,轻啜了一口。 “大哥,我听你胸中之意甚是不平,是不是无忧山庄又来侵扰?” “放心。无忧山庄的事情,暂时还不会出现大的变故,我已明白他们的居心,大家就是在比拼谁更有耐心而已,所以我已经不太在意。” “难道就这样一直僵持下去?” “不错。当初我和你分别以后,匆匆赶回家中,那段期间反而没有人前来捣乱。我仔细考虑过后,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什么道理?” “无忧山庄请的都是二三流的人物,那些人被我击败以后,自然心中不服,就引出背后实力更强的高手,他们和我无休止地争斗下去。无忧山庄反而置身事外,等我失败以后,再着手处理兼并土地的事宜。” “奇怪,为什么只请二三流的人物呢?” “呵呵,商人的心理,你当然不会明白。直接聘请一流高手,代价太高,而且高手们通常爱惜名声,不愿意介入这种小事;可是,当他们的弟子败在我剑下的时候,事件就演变成了门派之争,纵然没有聘金,他们也要出面了。” “这……真是太缺德了!” “用最小的代价,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商人!” “这样吧,我和王少庄主见过一面,不如我去交涉一下。” “不必了,土地兼并,对于村民而言是件大事,对于无忧山庄只是小事,完全交由总管处理,王家父子根本不会涉及。这父子二人,都不好说话,何必自讨无趣?” “好吧。” “这一次的对手还是华山派,来了高一辈的人物,还有五台派高手助阵,约定明rì午时在山庄比武。” “华山派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大哥,我们二人愿助你一臂之力。” “决斗的事情,我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另一件事情让我心思紊乱。” 第04章 入京师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什么事情?很棘手么?” “我有一门表亲,家在太原府,前几天的时候,表妹突然失踪。姑夫姑母二人,只有这一个女儿,爱如明珠,因而花钱运动官府,请求尽快破案。可是官府一时没有线索,而我又脱不开身。”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太原府的总捕快透露了一点消息,这两年来北六省一直有人口失踪案件,可能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最近,太原府出现了大批江湖人物,其中以三路人马人手最多,东海派身居名门,而且在执行追杀任务,可能xìng不大;而百笑堂近几年很少理会江湖事务;因此官府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三yīn教身上。” “三yīn教?他们一向接纳无家可归的少女,收为门人而已。没有听说他们有掳掠少女的行径,难道他们急于扩张势力?” “唉,三yīn教的疑点最大,可是,我还想查探一下百笑堂。” “嗯,我在百笑堂任职一段时间,没有发现他们在这方面有什么问题。不过,百笑堂良莠不齐,探听一下也好。” “百笑堂人马随时会离开太原府,我原本打算在中途拦截,偏偏又有比武的约定,我真担心错过时机。” 冷清然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若百笑堂大队人马一路南下,他在后面追赶,就困难了许多;况且比武的事情,胜败难料,他万一负伤,就再无力量对付百笑堂。 燕飞云慨然说道:“明天午时,让玉儿替你掠阵,我在大道上等候,万一百笑堂的人马经过这里,我来询问这件事情。” 三人计议已毕,冷清然问起燕飞云的经历。 燕飞云不希望冷清然担心,简单述说了自己代表长安镖局前往京师处理事情,中间省略了很多内容。 冷清然与高季鹰的反应差不多,他相信燕飞云的眼光,期盼有机会去拜见金大哥,四人重新订盟。 第二天. 时间已到晌午。 燕飞云不断在盘算着。 百笑堂的人没有动静,或许今天白白浪费了时间;直到现在,冷大哥也没有前来和自己会合,华山高手究竟是谁,动手的结果又会怎样? 忽见烟尘大起,很快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响。 燕飞云jīng神一振,迅速跳到官道zhōng yāng。 几十辆大车扬尘而至。 车上的车夫当然看到有人挡住了去路。 缰绳开始收紧。 马匹在打着响鼻儿,车辆在逐渐减慢速度,但是,直到车辆靠近燕飞云,才真正停了下来。 灰尘在空中漫卷,飘到燕飞云身前。 车辆上坐着护行的大汉。 他大声喝道:“什么人敢拦住官道,快速闪开道路。” 燕飞云冷冷望着,冷酷的目光钉入那大汉的眼眸之中。 那大汉心神动摇,神态有些不太自然。 后面有人赶了上来。 “大总管!” 声音中透出惊讶的味道。 燕飞云眉头微皱,原来这次带队的人是韩猛,此人jīng明强干,足以独当一面,看来今天的事情不太好办。 “韩兄,你好!” “大总管好,这些人都是我的部属,没有机会见到大总管,请大总管恕罪。” “韩兄,小弟已经离开百笑堂很久,不必这样称呼,弟兄们还好吧?” “还好,就是大堂主新近聘请了一位新总管,御下甚严,大伙儿都有不知所措之感。” “呵呵,习惯了就好,慢慢适应吧。” “是啊,受命于人,只能慢慢适应。” “韩兄,你妻子的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 “这次北上,还算顺利么?” “托大总管的福,很顺利。今年的药材价格比往年好很多,因此购买的数量很大,这二十九辆车,装的全是各地购买的药材。” “长年在外奔波,辛苦了。” “不敢说辛苦,为生活奔波嘛,习惯了。不知道大总管……” 韩猛打住了说话,等待燕飞云说明挡住去路的用意。 燕飞云既然知道韩猛不容易对付,也就不再弯抹角。 他压低声音说道:“不瞒韩兄,我在太原府有一位表亲。前几天表妹突然失踪,我不得不到处访查。”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韩猛的神情。 韩猛惊讶地说道:“竟然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难道官府方面不管么?” 燕飞云有些失望,韩猛的表现恰如其分,或许百笑堂真的与此事无关。 “官府当然在追查。北六省不断有人口失踪案件,引起官府方面的高度重视,他们判断这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背后可能有某个强大的势力集团。目前,官府还没有找到头绪,我只好自己寻找线索。韩兄一直在江湖上行走,不知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韩猛说道:“大总管,咱们百笑堂做的是正当生意,几乎退出了江湖,因此江湖上的消息不算灵通。这件事情,你要从其它方面着手才好。” 燕飞云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快的神sè。 他也不再客气,淡淡说道:“也只好如此了。不知道今年进的药材成sè如何?” 他不等韩猛答话。径直走向大车。 这分明是要检查车上物品的意思。 当然有人不服。 一条大汉满脸愤怒,挡住燕飞云的去路。 韩猛喝道:“闪开。” 他知道燕飞云一向重义,所以一开口就会问到自己妻子的病情可有好转;而自己最后那番说话,的确是有些生分,用于应付燕飞云,似乎不太妥当。 既然燕飞云怀疑自己这一路人马,今天不让他检查一番,恐怕将来后患无穷。 燕飞云不想说话。 他仔细观察了车辆的布置,实在是没有藏匿人手的空隙;随后,俯身在车底看看,顺手在车辆侧边敲了敲,入手坚实,表明不可能有夹壁。 他很有耐心,二十九辆车一一检查,绝不放过一丝可能。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过分。 他没有特殊权利这样行事,但是在江湖上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必须依靠强权,他也只好按照江湖道上的行为做事。 因此,他又做出一件更过分的事情。 他冷冷说道:“卸货。” 韩猛陪笑说道:“大总管,全部卸下药材,太过繁琐,不如你随意挑上两辆车,我们卸下货物,你察看即可,我们也不会误了行程。” 燕飞云不好过于坚持,在道理上,这种方法已经很可靠,如果车辆真有什么端倪,完全可以检查出来。 护行的大汉们嘟囔着,卸下大车中的药材。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嘟囔什么,他们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内心的不满。 他们天生就是劳苦的命,又能怎样? 燕飞云看着车上的药材一一搬下。 毫无所获。 他不甘心就这样罢手,仔细地观察着现场的情形。 他发现有十来个人都是身材短小,不免起了疑心? 虽说江南的人身材略微矮小一些,但整个车队之中,怎么有这么多矮小之人,总不会有女扮男装的情况出现吧? 他走到第一人面前,随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自己觉得很随意而已。 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凌厉的杀气通过眼神显露无疑。 “他叫张四货。”旁边有人回答。 “你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燕飞云根本没有理会旁边的人,声音严厉起来。 “张四……货。”那人声音有些发抖,显然是男人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燕飞云走到第二个矮小汉子面前,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王……小……小五。” 这时,许多人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岂止是燕飞云,大家都产生了疑问,追寻那水滴的来源。 目光都落在王小五的身上。 裤腿湿润,还在滴滴哒哒淌个不停。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许多只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长刀。 燕飞云觉察到了环境的微妙变化。 他缓缓回首,唯有韩猛面无异sè,其余众人,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怒目横眉,还有人斜眯着眼睛,都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韩猛微笑着说道:“大总管,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让你见笑了。” 燕飞云笑不出来,真想不到王小五胆子这么小。 士可杀不可辱! 这批人看到王小五的窘境,竟不约而同生出与自己火拼的意思,若论武力,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这批人为同伴而出头,也算是好汉子,自己怎么能够过分相逼? 他带着歉意,抱拳说道:“韩兄,打扰了。” 韩猛急忙回礼,说道:“大总管客气了。不知道你那位表妹叫什么名字,外貌上有什么特征?万一将来听到她的消息,我必定马上通知你。” 燕飞云免不了要费些口舌,才道别而去。 韩猛望着燕飞云的背影,心有所思。 有人嚷道:“老大,要不是看您老的面子,今天把那小子大卸八块,切开了晾着。” 韩猛从沉思中惊醒。 他冷笑一声,说道:“要是动了手,恐怕是咱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岂是无因? 单单燕飞云一个上马的动作,自己一辈子都练不出那种潇洒灵动的特质。 燕飞云从来没有显露过武功,想不到竟然这么高明。 近年来,百笑堂错失了不少人才,难怪不能有更大的发展。 燕飞云赶到无忧山庄庄前的广场,比武已经结束。 冷清然神态疲惫不堪。 燕飞云急忙问起比武的情况。 冷清然说道:“华山派和五台派都来了上一辈的高手,尤其是五台山的大和尚,功底深厚,我拼尽了全力,才取得先机,击败了他。” 燕飞云伸手搭在冷清然肩头,传出一股潜力。 他心里非常担忧。 这一次,大哥平安度过。下一次呢?华山派和五台派一定出动更强的人物,大哥究竟还能不能应付? 冷清然恢复了一点体力,将燕飞云的手掌轻轻拨开。 “飞云,想不到你的武功还在我之上,此行有什么收获?” 他听了燕飞云的叙述以后,也很失望。 失望归失望,还是要另外寻找线索! 第04章 入京师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和左纤玉惜别了冷清然,踏上征途。 燕飞云默默想着,冷清然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高季鹰,否则,岂止是无忧山庄,华山和五台两派都要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自己尽快完成任务,再作打算。 前面就是直隶地界,沈明月一行情况如何,楚老寨主病情好转了么? 左纤玉没有这么多心事,更加留意外部的环境。 她轻声说道:“前面那片树林,似乎有兵刃的光芒在闪动。” 燕飞云勒住缓缓前行的战马。 不错。 那一定是兵刃反shè的光芒。 为何如此微弱? 弓箭! 而且,箭已上弦! 终于遇到狙击的敌人了。 眼下,两百多步的距离,弓箭还不能发挥威力。 是进,是退? 他想不通,从长安到京师,已经走了大半路程,才遇到伏击,究竟是什么缘故? 很快,树林中走出十七、八个人。 黑衣,统一的服饰,显然是来自某一集团组织。 这种情况,只能从气派上辨别谁是潜在的首领。 为首的黑衣人的确有气派,这来源于他的自信。 他知道对手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埋伏,但是他没有任何挫败的感觉。 双方斗法,各逞心机。 不可能等到对手步入有效攻击范围,才准备弓箭,万一对手催马冲刺,弓箭的作用立即减弱。 提前准备弓箭,必然有暴露的可能。 两种方案都有其固有的缺陷。 使用弓箭,最主要的目的在于shè伤战马,让对方丧失逃跑的机会;如果想利用弓箭,就将对方消灭,太天真了! 还有办法迫使对手自投罗网,何必浪费时间?不如直接现身挑战。 黑衣人笑着说道:“燕公子、沈姑娘,你们空以侠义自居。你们知不知道,一旦你们策马而去,立即有人因此而丧命。” 他一挥手,树林中又走出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个年老的乞丐。 老乞丐嘛,当然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燕飞云问道:“你们截杀我们二人,究竟是什么原因?” 黑衣人说道:“我们神教杀人,还需要什么原因么?” 燕飞云心中顿时升起无名怒火。 一般而言,魔道中人虽然手段毒辣,却自恃身份,很少使用这种威胁手段。这批黑衣人为了对付自己,无所不用,显然是穷凶恶极之辈。 他暗暗下了决心要把这批人尽数杀死,以免贻害世人。 “阁下准备好弓弩,请我们前去送死,你觉得我们是傻瓜么?” “当然不是。” 那黑衣人一声令下。 弓箭纷纷抛在地上,堆积在一起。 “燕公子,你终究不能一直逃避,不如我们凭借真实功夫较量一番。” 双方的想法不谋而合。 黑衣人命令属下放下弓箭,让燕飞云不再有逃跑的借口,而燕飞云心中泛起杀机,正是想要放手一搏。 燕飞云解开包袱,合并成一杆一丈零八寸长的银枪。 原来他的长枪共由三截构成,依据敌人不同,选用长短不同的兵器。 太行山前,与向冲霄一场大战,要考虑身法的迅疾,因此使用七尺短枪。今rì必然是一场混战,长枪份量更重,威力更强。 战马在狂飙,瞬间就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左纤玉一点儿都不害怕,虽然她没有和人真正交过手。 或许是因为燕飞云陪在身边,或许是因为她的xìng格天生就是这样。 她在微笑,黑衣人把她当作了沈明月。 “请问,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们的生死?” 其实,这句话很平常。 可是,左纤玉说出来,就有些不太平常了。 那为首的黑衣人被她的美貌所惊,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感觉到内心的杀机竟然冲淡了不少。 他又惊又怕,莫非这个美丽的女子会是柔情蚀骨派的高手? 一个人在吃惊的时候,往往会在记忆深处,搜寻到一些令自己恐惧的事情。 沈明月对魔山派深怀戒惧,因而会认为左纤玉是魔山传人;而那黑衣人心中恐惧的是柔情蚀骨派,因而他会联想到这一门派。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和玲珑仙子怎么称呼?” 左纤玉笑着说道:“这种人物,怎配与我相识?” 她知道玲珑仙子的来历,不屑于谈论这个女人。 黑衣人摇了摇头。 这个笑眯眯的温柔少女说不定就是狐狸jīng变的,否则,为什么他必须收摄心神,才能保持镇静? 他不敢再和左纤玉说话,转而盯着燕飞云。 燕飞云冷然说道:“来吧,燕某领教一下你的手段。” 黑衣人摆动手势,其余的黑衣人立即扇形散开,把二人围困在zhōng yāng。 包括为首之人在内,一共是二十人。 为首的黑衣人冷森森说道:“七号,你去试试燕公子的身手。” 七号杀手提着弧形剑,大步走出。 气势逼人,显示出功力相当不错。 长剑,百兵之王。 江湖之中,凡是敢于使用长剑的人,都练有独门秘技。那些奇门高手,在遇到剑法名家的时候,往往视若蛇蝎。 他没有将燕飞云放在眼里,因为使用长枪的人,通常不算高手。 弧形剑颤动刺出。 诡异如毒蛇吐信。 快捷如电光石火。 燕飞云更不会将七号杀手放在眼里。 他几次交手,遇到的全是名家,尤其击败向冲霄,更增强了他的信心。 长枪在飞舞。 身法在变幻。 他没有急于抢攻,有意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那柄弧形剑专走偏锋,招式诡异而毒辣。 若论奇幻,与向冲霄是同样的路数,但是向冲霄是北六省绿林道上的第二号人物,称霸一方,岂是寻常人物所能相比? 所以,那七号杀手虽然勇气可嘉,注定不能摆脱失败的命运。 身形交错中。 七号杀手飞身转到燕飞云身后。 剑起处。 满天花雨。 掠起道道寒光。 燕飞云故意露出破绽,给予对手放手一击的机会。 他急速迈动步伐,将弧形剑的万点光芒闪在身后。 剑势已衰。 燕飞云大喝一声,奋起神威。 回身一枪。 刺透剑幕,也刺透七号杀手的左肋。 尸身飞起一丈多高,软软摔落地面,激起一地烟尘。 为首的黑衣人轻轻鼓掌。 “好一个回马枪!” 燕飞云冷笑说道:“阁下何必派人前来送死?” 黑衣人狂笑说道:“你当然不明白我的用意。他和我们虽然同在一个集团,但是分属不同阵营。他潜入我们这一方,搜取情报,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知道我们利用他送出许多虚假消息。他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是测探一下你的武功深浅而已。” 燕飞云暗暗叹息。 他叹息的不是死去的七号杀手,而是面前的黑衣人。 人,为什么偏偏喜欢自作聪明? 的确,你可以送出许多虚假情报,难道对手阵营就没有高人,测知你的意图? 自古以来,彼此攻防用间,方式层出不穷。那些主持大局的人,无不多方推寻,判断情报的价值,岂会轻易上当? 同一个jiān细,最多是第一次的虚假消息可以产生效果,以后提供的消息一定会经受重重审查。换句话说,就是七号杀手传递的消息,早被识破了。 因此可以推断,这个为首的黑衣人大概有相当的地位,绝不是核心人物。 十九个人,本来分布的很凌乱,不能构成实质xìng威胁。 那为首的黑衣人换了一个方位,形势立变。 原本杂乱无章、零零散散的阵形,变成一座严密无比的大阵。阵形变化法度森严,攻守之势吻合无间。 十九个黑衣人,个个相貌凶恶,眉现煞气,更增加了大阵的凶险之势。 杀气冲天而起! 燕飞云身在阵中,承受着巨大的无形压力。 他看一眼左纤玉,又将目光移向不远处的战马。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左纤玉冲出重围,借助马力脱离危险。 左纤玉轻声说道:“同生共死。” 为什么温柔的女人反而内心最为坚定? 大敌当前,无暇考究。 燕飞云悄悄说道:“他们没有特殊高手主持杀伐,必然使用阵法增强攻击力,这一点我早已考虑到了。你紧紧跟随我的步伐,尽力自保即可,我自有破敌之策。” 第04章 入京师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奇门阵法,历代有人研究,记载于兵书之中,逐渐形成一门单独的学问。 江湖中大有智慧之士,推演阵法,依靠人数优势和阵法变化,使得一批功力较低之人可以和顶尖高手相抗衡。 这些叱咤风云的江湖名家,不断推陈出新,醉心于阵法的玄奥变化。每当在某一环节有所突破的时候,就难免忘乎所以,自诩为不测神机。 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正是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误,世上之人莫不如此。 再有许多记录武侠的文人加以渲染,让人们误以为江湖中真是人才辈出,就连以智慧闻名天下的诸葛武侯也要黯然失sè。 其实,军中阵法与江湖阵法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 两军交战,或者势力均衡,或者以少胜多,诱敌、围敌、阻敌,依据天时地利和人员的变化而不断改变;况且军中法纪森严,将士受命之际,刀山火海不能阻其步伐。 江湖阵法,攻击策略以相互掩护为主,使阵中围困之人无力兼顾。不仅阵法缺少许多jīng妙变化,而且江湖人士缺乏约束,心志不坚,终究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军士相比。 燕飞云恰恰出身于科举,不仅讲习经传,更熟读兵略,jīng研阵法。这正是历代均有杰出文人,引军破敌,不使武将独领风sāo的原因。 阵势已然催动。 十九名黑衣人,刀剑交织,此起彼伏,极力寻找着进攻机会,通过连续xìng攻击和组合xìng防御,想要迫使燕飞云和左纤玉手忙脚乱。 偏偏燕飞云熟知阵法秘要,身法又快,时常抢先占住阵中的枢机要位,大阵的威力顿时减少了许多。 左纤玉就像一道影子,紧紧贴在燕飞云身边,不时用长剑封住二人身法中的空隙。 明明燕飞云启动在先,左纤玉跟随在后,给人的感觉却像他们是一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谁也不明白左纤玉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为首的黑衣人几度奋力抢攻,想要使用凶残的手法强行撕开一丝裂缝,可是每一次扑进去的时候,都被左纤玉轻易化解,同时别的黑衣人接踵而至,使他不得不按阵法退开。 燕飞云没有后顾之忧,顿时将长枪的威力尽量施展出来。 长枪属于长兵器,份量沉重,两丈方圆之内,劲风大作。 长枪到处,几名黑衣人同时出招才能抵挡强劲的横扫之力,而人的肢体长度有限,要合众人之力,必然要身体相互贴近,又阻碍了阵法变化。 双方胶着,不相上下。 阵法逐渐改变,十九条身影,围绕燕、左二人旋转不定,改用突袭之策,意yù消耗二人体力。 其实,消耗体力一说,很有疑问。 燕飞云舞动长枪,来回冲突,自然极度消耗体力。 可是,那些黑衣人也要不停奔跑。 两相抵消,到底哪一方的体力最先耗尽,尚且难以定论。 一名黑衣人看准空隙,奋力杀入圈中。 燕飞云长枪陡然变向,直刺对方心窝。 黑衣人竟然不作闪避,长刀闪动,斜斜劈出。另有六名黑衣人顺势杀入,各舞刀剑一起攻击,其余之人同时攻击左纤玉,以起牵制作用。 燕飞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他右手猛然发力,长枪凝成一股强大力道。那抢先攻入的黑衣人为气势所逼,长刀已然攻不进长枪范围。 枪到处,正中心窝。 那黑衣人连惨叫声都不及发出,栽倒在地。 燕飞云左手早已放开枪身,拔出背上长刀。 战八方! 这是一招破解群殴的刀式。 六口刀剑尽数封住。 不过,他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大叫:“姓燕的快脱力了,大家加把劲,今rì务必斩杀这两个小贼。” 现在剩下十八名黑衣人,阵形发生了变化。 研究大阵的人颇有韬略,根据不同的人数,改变不同的阵势。 左纤玉银牙紧咬,展开身形,居然接下大部分攻击。 她身姿曼妙,随着对方的攻击而飘逸不定,剑芒吞吐,将那严密的大阵生生撕开一道缝隙。 她不仅功力极高,而且似乎熟识阵法。 燕飞云骇异不已。 骇异归骇异,他怎会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刚才的脚步趔趄不过是诱敌之计,他有心全歼敌人,故意示弱,不让那些黑衣人有放弃攻击的想法。 他自幼修习武当心法,后又改练儒家正气,韧力之强,已非常人所能料想。 长枪乱颤,三口长剑飞向半空。 这三个人死在左纤玉长剑之下,或许死的不算太伤心。 阵法还在交错变化,黑衣人却在不断倒下。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生出逃命的想法。 不过,太晚了。 他自己反而受困于阵形的变化,不能离开寸步。 或许直到大阵消亡,他也无法逃出阵形的控制。 他只有采取壮士断腕的做法。 长剑挥动。 他亲手杀死了最后两名属下,暂时摆脱了困局。 他能成功逃走么? 不能! 他发现两名对手的轻功远在自己之上,索xìng放弃了逃命的想法。 燕飞云冷冷说道:“如果你愿意谈一谈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黑衣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紧张使得他的思维敏捷了许多。 上面下过严令,禁止出手对付燕飞云和沈明月。 为什么传令之人使用那种讥讽的语气? 难道早已预料到自己决不甘心,一定会强行出手,以图独占奇功?或者,那厮竟是使用激将之法,让自己前来送命? 那么…… 他越想越是心惊,不敢再想。 他索xìng横下心来,说道:“难免一死,不必废话。” 燕飞云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黑衣人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还猜不出我们的来历。记住,把我们说过的话,告诉你的长辈,他们自然知道。” 燕飞云不再说话。 他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将长枪插在地上,缓缓举起长刀。 步伐不断前进,长刀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刀光如此强烈,穿透了斑驳的树影。 黑衣人承受的压力太重。 他无法躲避,长剑横架。 剑已断。 人在退。 他摇摇晃晃退出十几步。 胸腹之间一条长长的裂痕,不断涌出鲜血。 其实,他在倒退之前就已经死亡,长刀的余力,将他的尸身震出了十几步。 燕飞云拂拭去刀身的鲜血,走近躺在树林边上的老乞丐。 他的修养已经很好,强自忍住想要捂住口鼻的意念。 手指刚刚触及身体。 身后传来一声惊叫,那是左纤玉的声音。 紧接着,头顶前方传来金刃破风之声。 势道强劲无比,必是高手所发。 他来不及思索,拉住老乞丐的衣襟,向侧面跳开。 一道极强的掌力向胸口袭来,夹杂着难闻的气味。 ――腥风。 那一定外门毒功。 近在咫尺,危机立现。 燕飞云意由心生,单掌发力,向老乞丐逼回原地。 他借那股反震之力,身形再次转动。 他的身法已经很快,还是被那股腥风所侵蚀。 “啊!” 惨叫! 燕飞云胸口烦闷不已,根本没时间考虑究竟是谁负了伤。 他极力催动体内真气流转,强行抵抗眩晕的感觉。 隐约中,他感到有人到了面前。 风中传来淡淡的幽香,来人必定是左纤玉无疑。 瞬间,那淡淡的幽香又远远而去,开始听到兵刃格斗的声音。 他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勉强睁开眼睛,望向那兵刃格斗所在。 局势有些怪异。 三个人在交手。 左纤玉的身法极快,长剑去势更快,逼得对面的青衣人不断出刀封架。 青衣人掌中使一口长刀,威势刚猛,将长剑的招式一一化解,而他的主要攻击对象却是那名老乞丐,下手处刀刀不离要害。 老乞丐血染衣襟,右臂已被斩落,仅靠一条左臂苦苦支撑,而且受困于长刀威势,险象环生,随时有毙命的可能。 片刻前的那声惨叫,就是老乞丐发出的声音,怪不得那么难听。 燕飞云的情形逐渐好转,足以看清三人面容。 他不由苦笑一声,原来青衣人是高季鹰。 那必定是先前人影相叠,玉儿姑娘视野有限,以为自己是伤在三哥掌下,才会奋不顾身攻击三哥。 虽然三哥出刀时毫无征兆,但是他攻击的对象一定是那老乞丐,绝不会是自己。 “玉儿,快过来。那是高季鹰高三哥。” 左纤玉急急跳出圈外,护在燕飞云身前。 刀势更加霸道,每一刀都是力量和速度的完美结合。 “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高季鹰飘身跃开,向燕、左二人走来。 老乞丐摇摇晃晃,趔趄几步,终于栽倒在地,显已气绝。 “飞云,你身体要紧不要紧?” “没什么,我只是被他的掌风所侵,现在已经好多了。” 高季鹰仔细打量一下燕飞云的神sè,从怀中取出一个银sè小盒。 银sè小盒打开之后,空气中飘荡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那是一枚五sè花瓣散发出的味道。 花香如此诱人! 燕飞云不自觉地翕动口鼻,吸入那股奇异的香气。 瞬间,他就生出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定是花中异品,辟毒的圣物。 高季鹰将银盒从燕飞云面前收回,小心翼翼地封好,揣入怀中。 “飞云,这是我费尽口舌借来的异宝,疗毒效果不在定海珠之下,定海珠不再重要。你在京师办完事情后,我自然会去找你,一同赶往长安。” “不过你接受东海派的委托……” “那名盗贼十分jiān狡,武功又高,不容易对付。你路过太原府的时候,没有听说东海派和人交手,吃了大亏么?” 燕飞云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听到有人谈论这件事情。不过,对他而言,自己的事情更加重要,就没有详细打听。 高季鹰说道:“我在朋友那里借用宝物,耽误了时间,没赶上那场拼斗。我已经盘算好了,长期追踪不是办法。下次遇到那名盗贼的时候,我准备依照江湖规矩,向他挑战,以武力一决胜负。” 燕飞云说道:“也好。那人这么厉害,一定很在意自己的身份。直接挑战,相信会省去不少时间。” 第04章 入京师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位姑娘……” 高季鹰微笑着,目光移到左纤玉身上。 玉儿? 原来她不是沈明月? 他喜欢这个少女,爱慕?怜惜?都说不上,又都有一点,混合起来,就是一种无法言述的感觉。 他觉得她和燕飞云非常相配,她的恬静气质和燕飞云的稳重xìng格相得益彰,而且她是如此美丽温柔。 他有些羡慕燕飞云的运气了。 燕飞云说道:“她叫左纤玉,是我以前认识的小妹,叫她玉儿好了。” 左纤玉害羞地说道:“高大哥,真对不起!” 片刻之前,她几乎拼了命。她了解自己的心情,更了解自己的剑法,无论高季鹰的武功多么高明,最终一定会伤在她的剑下。 除了真诚的道歉,还能说些什么? 高季鹰说道:“没什么。其实我应该说出我的身份,所以错在于我,而不在你。” 他所说并不属实,他不想让玉儿姑娘感到难为情而已。 那柄飘忽难测的长剑,带来不止是困扰,而是严重的危机,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他的所有jīng力都消耗在拼斗之中,根本没有余力发出声息,稍有不慎的话,要么就会伤在剑下,要么就会被老乞丐安然逃脱。 燕飞云问道:“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季鹰说道:“我路经此处,发现这批黑衣人鬼鬼祟祟,就暗中偷听他们谈话,才知道他们想对付你和沈姑娘。于是,我一直藏匿在树林之中,观察形势变化。” “原来如此,他们有没有提起他们的来历?” “没有,他们一直在谈论你们两人,似乎准备抢夺一件非常重要的物品。我想他们应该是冲着长安镖局去的。” “他们自称神教,难道是传说中的魔教?不过,魔教与九大门派之间仇恨极深,为什么单单针对长安镖局呢?他们不仅派人刺杀龙三先生,而且不断想获取镖局机密,其意图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不错,听说龙大侠没有参与剿灭魔教的战役,按常理而言,魔教不应该反复纠缠长安镖局。说不定这是一种嫁祸于人的手段,我们必须仔细推敲,不能轻易下结论。” “好吧,他们既然失手,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再想办法吧。今天幸好三哥出手,不然我有可能难逃一劫。” “呵呵,江湖上的暗杀手段不断推陈出新,令人防不胜防,rì后你千万要多留心。当时我不敢出声jǐng示,担心你因此分神,反遭其害,于是我才决定出手。” “连环绝杀,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老家伙身上异味很重,你没有呕吐,就算不错了。” “是啊,好像他从来都不洗澡似的。” “你不知道,这老家伙是老狼谷中有名的凶徒,绰号‘狼来了’,由于这个绰号太过于响亮,人们反而忘了他的名字。他练的是外门的‘天狼爪’,这种毒功使他身有异味,而不得不打扮成乞丐,掩饰身上的气味。” “你认识他?” “半年之前,我曾经见过他,他对我一直礼让,我没有找到借口将他击毙,否则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那么他与这批黑衣人之间……” “不会,他只是临时的帮手,黑衣人的来历,需要另行推断。” 燕飞云点点头,转换了话题。 “三哥,你一路而来,可有见到二哥么?” “我借来宝物之后,曾经前去拜访,家人说他去了太原府。我到达太原府时,他的姨丈说他已然离去,所以没有见到。二哥还好么?” “他自身还好。他一定是为了表妹忽然失踪的事情,才会去太原府。” “哦?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去调查。北六省一直有人口失踪的案件,必定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不管那是什么组织,敢惹到我们弟兄头上,就是自寻死路!” 燕飞云见到那股杀气,心中生出一阵寒意,幸好没有说出无忧山庄的事情,否则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 高季鹰迟疑一下,问道:“飞云,既然你和玉儿姑娘在一起,沈姑娘呢?她独自上路,会不会遇到危险?” “应该不要紧,她转道而行,有太行山的英雄伴随,反而大大增强了安全xìng。” 这一rì,燕、左二人已经踏入京城地界。 天上,云霞相映,蔚为壮观。 地上,一望无际的田野,繁茂的树木,令人胸怀豁然开阔。 “好美!” 左纤玉不住赞叹。 燕飞云也生出流连忘返之意,他们二人一路飞驰,没有时间欣赏大自然的美景,对于玉儿姑娘而言,难免有些遗憾。 于是,他作出决定,在客栈休息,明rì再入京城。 左纤玉像往常一样在沐浴。 温热的清水,足以洗尽尘埃,驱除困乏。 燕飞云也像往常一样,身背长刀,在院中徘徊。 男人似乎都很乐意去保护心爱的女子。 虽然,很多时候,这种保护是多余的。 燕飞云不会认为自己的举动是多余的,女孩子在沐浴,是很**的行为,尤其现在还在晌午时分,他要预防那万一的可能xìng。 在这个时候,他的jīng神很集中,所有的事情都抛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 客栈里的几个伙计来到了后院。 一个小伙计走到燕飞云的面前,婉转地请求他离开客栈。 小伙计脸上堆满笑容,微微弯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做客栈这一行的人,通常都善于察言观sè。 佩带兵刃的客人属于不好招惹的类型,使用委婉的请求,便于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旦说话不小心,言语不合,可能会白白挨一顿胖揍。 别的客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遇到脾气好的伙计,说几句客气话就打发了;遇到脾气不好的伙计,数落、讽刺甚至威胁,真是气煞人也! 所以,客人们不断在离开。有人灰溜溜地走了;有人愤愤不平,骂骂咧咧的,仍旧是被扫地出门。 “为什么?”燕飞云终于开口了。 “公子爷,一看您就是通情达理的人,本来你们来住店,我们欢迎都来不及,哪敢赶走财神爷呢?不过,今天不太巧,有一位老主顾要把客栈全部包下,人家来头太大,我们实在得罪不起。想请公子爷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遇到这种情况,燕飞云也不好过于坚持。 “好吧,可是我妹妹正在沐浴,总要等她沐浴完毕,我们才好起身。” “好好。”小伙计心里犯愁,却不敢说什么。 脚步声响,一个白衣人走进后院。 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充满彪悍的味道。 咦? 还有人站着不动? 怒意冲上面容。 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小伙计急忙迎上去,陪着笑,把燕飞云的情况说明一下。 白衣人不是善茬儿,可是他没有理会小伙计,这种不值一提的小角sè,就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想让他修理一次,他都懒得动一根小指头。 他径直走到燕飞云面前,冷冷说道:“朋友,你所说的,本来情有可原。不过,今天的事情有点特殊。让你妹妹马上停止沐浴,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客栈。” “为什么?”燕飞云的声音更冷。 白衣人不由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三个字了。 世上的事情,大多是自然而然。如果每天都有人问为什么,他岂不是要烦死? 客栈外面已经传来车马的声音。 他眨一下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他身体在前倾,表情充满了神秘,仿佛要悄声告诉燕飞云什么秘密。 劲风大作。 拳风。 白衣人右拳疾挥,直击燕飞云的面门。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既然这个讨厌的家伙是江湖人物,就用江湖上的手段对付,用不着客气。 当然,白衣人并不想惹出人命官司,虽然出拳沉重,仍旧留了一点分寸。 燕飞云大怒。 在他看来,这白衣人服饰整洁,质料华贵,气度颇为不俗,但是,既然替人开路,充其量也不过是仆从的身份。 真想不到,一个小小仆从居然如此jiān诈,如此狠毒。 他侧身勾手,擒拿白衣人的手臂。 招式巧妙,迅捷而又平稳。 白衣人知道厉害,立即收拳换步。 左右双拳,不断击出,形成连环之势,拳力逐渐加重。 剧斗数招。 燕飞云心中十分好奇。这白衣人的武功相当扎实,竟然甘心屈身奴仆,这么看来,这个住店的人果真是势力极大,不知道是那一路尊神。 这时,有几条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 燕飞云利用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了这一情形。 他改变策略,双掌如刀,斜斩白衣人的脉门。 不仅要有深厚的功底,还要眼力足够好,反应足够快,才能在白衣人的拳力将发未发之际,将其攻势化解。 白衣人拳路受到束缚,陷入了苦斗之中。 燕飞云胜局已定。 他双掌反复不定,迫使白衣人露出破绽,掌势再变,右掌轻飘飘拍向白衣人的胸口。 纯粹是yīn柔之力。 “接掌!” 一声轻叱。 人影在闪动,一道轻柔掌力,凌空而至。 气流在激荡,却丝毫听不到破空之声。 高手中的高手! 燕飞云顷刻间豪情顿生,决意与来人比拼一下身手。 他本来就无心伤人,掌力轻吐,将白衣人逼开数步。 紧接着,气运丹田,双掌发力,全力一击。 噗噗! 双方掌力相交,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双方都是柔力,才有这样的效果。 两个人胶着在一起。 夕阳照shè出的投影,落在地面之上。 姿势当然十分怪异。 一道笔直的身影,双臂伸展,倾斜出一个角度,粘在另一道前倾的身影之上。 燕飞云有些吃力。 他尽量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双臂微微回撤,将防御的范围缩小一些,才能抵御那中年文士cháo水般的内力。 这时,他才有余力仔细观察中年文士的相貌。 中年文士,面如冠玉,三绺长髯随风飘洒,显得风流俊逸,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令少女痴醉的美男子。 第04章 入京师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两位,请住手!” 言辞很客气,而声音威严有力,震慑心神。 中年文士倒翻而出,动作圆熟闲逸。 燕飞云暗暗喝彩,若是换作自己,在比拼内力的危急时刻,绝不敢轻易退开。 他镇定一下心神,目光望向前方。 四位老人,员外打扮的老人最是气度不凡。 还有三位白衣人,跟在他们身后,想来也是随身仆从之流。 这些人必定是听到后院的动静,才起身前来观看情形。 先前与燕飞云交手的白衣人躬身说道:“员外爷……” 老员外轻轻摆手,打断白衣人的说话。 他望着燕飞云,抚须而笑,说道:“想不到今rì出来散心,得遇青年俊彦,老夫心中非常高兴。少侠如不介意,请陪老夫一叙,共赏美景。” 此言一出,几乎人人失sè。 这种情形无疑第一次出现。 世间的事情,从来就是这么奇异,身份卑下的人,往往倚仗势力,骄横无比,反而是高层人物虚以待人,和善可亲。 燕飞云客气地说道:“老先生,打扰你们的清兴,非常抱歉。请稍等片刻,我们就离开客栈,希望诸位能够体谅。” 他不喜欢妨碍别人,要不是事有凑巧,恰好左纤玉在沐浴,他们就起身直奔京师,何必为了观赏景致而卷入是非之中? 老员外面含不豫,说道:“老夫一片诚挚,少侠何必推托?” 燕飞云心下踌躇,说道:“在下这次进京,与妹妹同行,所以不太方便,并不是推托的意思。” 老员外恍然说道:“原来是老夫多心了。” 一高瘦老人说道:“少侠不必心存疑虑,江湖儿女,无需如此拘束。难得我们老员外有这么好的兴致,高座一叙,共赏美景,也是人之常情。” 门帘响动,左纤玉手按长剑,走出客房门外。 众人目光之中,都流露出激赏的意味。 他们已不再年轻,经历过时间的考验,自然更加懂得欣赏。 不仅是欣赏美sè,而是欣赏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清新脱俗的容颜,应该如何形容? 谁也不会说出心中的想法。 或许有人会想到,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称得上红颜中的红颜。 燕飞云留意到这些欣赏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含意。 他不再坚持,说道:“那么就打扰诸位了。” 老员外似乎非常高兴,说道:“请。” 他率先走出院门。 众人尾随其后。 那高瘦老人忽然回身,笑着说道:“今rì一会,不比鸿门宴啊。” 燕飞云面sè飘红,说道:“在下一时举止失措,请老先生见谅。” 他随即解下长刀,交给一个白衣人。 左纤玉也轻轻递过长剑。 她发现老人瞟了一眼她腰间的革囊,说道:“老伯伯,这革囊之中只是装有一方玉佩,并没有其它的物品。” 高瘦老人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左纤玉轻声说道:“老伯伯,你检查一下也好。” 说话之间,她已打开革囊,取出玉佩。 她天xìng温柔而刚强,始终是温柔的成分占据更大的比例,所以,她考虑别人的感受更多一些。 要是久走江湖的人,绝不会这么干脆利落,谁喜欢别人怀疑自己呢? 高瘦老人何等眼力,一望即知革囊中再无它物。 他保持着微笑的神态,说道:“让姑娘见笑了。” 猛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了,说道:“这方玉佩质料上佳,雕工jīng美,似乎不是凡品。我能不能观看一下?” 左纤玉轻轻递过玉佩。 高瘦老人仔细察看,说道:“想不到,时隔多年,我又能亲眼见到张玉溪的大作,眼福真是不浅。” 左纤玉浅浅笑着,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入革囊。 燕飞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若说玉雕名家,近百年来,确实没有人可以和张玉溪相媲美,问题在于,就算是张玉溪雕琢的玉佩,仍旧也不过一方玉佩而已。 眼前的老人举止从容,气度颇高,怎会因为一件小小玉饰而失态? 其中必有特殊的原因。 其实,燕飞云见闻很广。当然,江湖事务算是例外,因为江湖路和他以前的人生道路相差太远。 他不是没见过权重一方的高官显贵,也不是没见过挥金如土的富商巨贾,纵然如此,他还是震惊于眼前的奢华气派。 长桌之上的酒器、杯盘,jīng致无比。 长桌、座椅,古朴高雅,更是jīng品中的jīng品。 十几辆宽大马车停靠在路边,许多级别较低的仆人还在忙碌着,从马车上不断搬下需要使用的器具和物品。 做菜用的材料和器皿、饮用的美酒、净手所用的清水,应有尽有。 甚至在这些仆从之中,还有厨师和丫环。 也就是说,他们除了使用客栈的炉灶之外,其余任何物品,全部自备。 他不由地怀疑这批人物的来历。 左纤玉显得自然一些,她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由于她天xìng纯真,反而没有什么戒备的心理。 长桌之间的距离很适当。 老员外自然占据zhōng yāng主位,身后四名白衣人垂手站立。 那高瘦老人坐在左首上位,示意燕、左二人分别坐在下首两张长桌之位。 对面,中年文士和另两位名老人依次排列。 众人不免要相互略作介绍。 唯有老员外自称姓颜,没有说出名字,他简单地说明自己居官多年,现今退居林下,闲居于京师郊外,不过rìrì笙歌燕舞、把酒言欢而已。 高瘦老人叫做陆士衡,对燕、左二人最是客气;中年文士傲慢一些,名字很怪,叫做方且归;袁太初、袁太冲兄弟二人也很和气,自称袁大、袁二。 燕飞云一一记在心里,准备将来询问沈明月相关的来历。 他当然不会说出此行的任务,推说陪同义妹来京师游玩。 双方彼此并不了解,但是闲谈之间,气氛非常融洽。 就连中年文士,也逐渐地露出笑容。 不知美酒醉人,还是美景醉人? 颜员外心情越来越好,说道:“此处风景上佳,令人顿去世俗之心。来来来,不如我们行个酒令,增添一些兴致。” 燕飞云注意到袁太冲脸上现出尴尬的神sè,就知道此老必定不通此道。 果然,有人出来打圆场。 陆士衡笑着说道:“老员外,可不要难为我们几位老弟兄了。我倒是有一个既简单又有趣的提议。” “衡老,请讲!” “依我之见,不如每人口占一句,现成的诗句、俗语也好,杜撰也罢,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但是必须符合当前的情景人物,而且包含姓名中的某一字。” 陆士衡表现出极好的口才,既顺了颜员外的心意,又给众人宽限了规则,更重要的是不露痕迹地表达出对颜员外的钦佩。 颜员外笑着说道:“好吧!老夫出题简单一些,就拣现成的句子。单说这个颜字,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他引用太白诗句,表明自己早已去官不做,但于此时观赏此地风光,自然是符合当前的情景人物;诗句间又充满自矜之意,风流天下,其人亦可。 喝彩声中,唯独左纤玉“噗嗤”一声轻笑。 众人愕然,颜员外也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颜员外终究年纪大了,涵养好一些,问道:“左姑娘发笑,不知何故?” 左纤玉害羞地说道:“颜伯伯,恕我无礼。我见到你须发已白,正合白首之意,而饮酒以后,面sè泛红,又应了红颜二字,我觉得真是有趣。” “哈哈哈哈。” 颜员外顿时放声大笑,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小姑娘会这样曲解红颜二字。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出声。 颜员外奇怪地问道:“左姑娘所说,难道不好笑么,诸位为何面无表情?” 他这一问,大家更加尴尬。 他觉得好笑,别人未必觉得好笑,何况他是尊主身份,其余的人,受身份所限,怎敢像他这么随意? 陆士衡苦笑说道:“左姑娘出言无忌,无奈我们正在苦思出句,因此无暇发笑。” 颜员外点头说道:“也罢。衡老,该你发言了。” 陆士衡沉吟说道:“我单说士字,是真名士自风流。” 颜员外笑容满面,连声夸好。 这一句,恰好与颜员外句中隐含的风流天下闻之意相吻合,表面上有自比之意,更多的却是奉承颜员外。 溜须拍马,自古至今,一直是最显功夫的一件事情。 有些人只知道歌功颂德,大肆吹捧,其嘴脸令人作呕。若论这一本领,最好多多向陆士衡学习,既不留痕迹,又让上司心花怒放。 不过,时代在变迁化。 有些人的吹捧本领早已超过陆士衡,而有些上司,本身也是恬不知耻,尤其喜欢**裸而肉麻的吹捧,也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方且归说道:“我说一个归字,天下归心。” 他阅读过的书籍不算少,也不算多。 毕竟,他终究是江湖人物,在修习武功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并不像真正的文人士子那般学贯古今。 他一身文士的装束,不过出于自身的喜好而已。 天下归心,连接名士风流之意,未免显得太过分了。 也就是说,吹捧之意过于明显,他正属于需要向陆士衡多多学习的那一类人。 颜员外皱眉说道:“方先生学识甚佳,无奈语气狂妄,这天下归心四字,在座诸位,谁敢当之?算是勉强过关吧。” 袁太初说道:“既然我们能够相聚于此地,就是缘分。我说一个袁字,有袁千里来相会。” 他一生之中,专心jīng研武功,不问文章之事,就不再摘寻诗句。 他不善于称颂别人,因而选择避让之道,单说眼前聚会之情,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颜员外笑着说道:“此一袁和彼一缘,相差多矣。” 袁太初神sè自如,说道:“老员外今rì出游,毕竟是出自老朽的提议。因此,既有彼一缘,也须有我这一袁才行。” 颜员外点点头,表示通过。 左纤玉笑得很甜,她有些喜欢这个可爱的老人,尤其他狡黠地向她挤了一下眼睛,她笑得更开心了。 袁太冲喃喃说道:“太难,太难。” 方且归与袁太冲的关系一定非常好。 他笑着说道:“二哥名字之中虽有‘太’字,‘太难’可不能出句。” 袁太冲痛苦地说道:“那是当然。” 他犹豫了很久,咬牙说道:“我说一个冲字,五音冲怒发,七尺解哀缨。怎么样?” 或许,这两句也就是他唯一所知晓的诗句。 他比大哥更加醉心于武学,连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招式的jīng微变化,怎么有时间去学习什么讨厌的诗句? 若不是有个啰嗦的师侄每天都在念这两句,他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他根本不知道这两句出自什么典故,只知道其中有个冲字,所以,他说完之后,还想问问大家的意见。 颜员外摇头说道:“难为二先生了!诗句尚可,可是,我们欢饮此处,并非仿效那易水悲歌。只好罚酒三杯。” 袁太冲也不多说,自饮三杯。 在他想来,颜员外说是不好,就是不好。至于为什么不好,他自己可没时间去考虑。 燕飞云说道:“我来杜撰一句,请大家见谅。” 他尽可以挑拣那现成诗句,譬如“xìng似浮云意似风”之类,既可自况,又足以夸奖名士风流。 只是—— 前面袁二先生胡乱杜撰,自己选择现成之句,便显得袁二先生过于突出;况且,玉儿姑娘读书有限,又要给她留些余地。 有些人,以自我为中心,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也有些人,时时为人考虑,而不会过分卖弄自己的本领。 恰好,燕飞云是后一类人。 他抬头一望,天边浮云飘荡。 他淡淡说道:“我说一个云字,心高不慕云。” 陆士衡连连称好,颜员外点头不已。 左纤玉十分为难,额头上渗出滴滴细汗。 她在幼年的时候,偷偷学习一些文字,纯粹是自己有心,对于贫困的家庭而言,书本是奢华的物品。后来被战爷爷带走,学习武功,反而是抄写武功口诀更多一些,接触的文章诗句很是有限。 要知道,现在是深秋。 所以,大家都在暗暗替她着急。 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袁二先生,他不是不喜欢左纤玉,他有自己的想法。若是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被罚酒三杯,自己反而不算吃亏了。 第04章 入京师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左纤玉冥思多时,终于想出一句。 “秋水为神玉为骨。” 颜员外鼓掌大笑,说道:“好一个秋水为神玉为骨!常言道美人如玉,老夫今rì方信此言不虚。诸位今后见到左姑娘,当以玉姑娘称之。” 别人纷纷夸赞,唯有袁二先生极为失望,独自饮了一杯闷酒。 左纤玉轻声说道:“谢谢各位叔叔伯伯的爱护,我将永远记在心中,不敢相忘。我想敬大家一杯,祝愿各位身心安康。” 她一直在饮茶,早先她表示过自己向来酒不沾唇,所以她决定破一次例的话,还是显得很有诚意。 陪侍的小丫环十分乖巧,急忙取来酒杯。 事情是如此凑巧。 小丫环刚刚捧起酒壶,脚下一滑,人便仰面摔倒。 在摔倒的时候,她已尽力将酒壶抱在怀中。 可惜,枉费她如此用心,仍然保护不住酒壶上的壶盖。 壶盖当的一声摔落,滚动了几圈,才静静躺在地面上。 许多客栈门前,都只是黄土铺地而已,偏偏这家客栈门前是青石的地面。 青瓷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碎裂。 所以,壶盖没有摔碎。 不过,谁都可以看到,壶盖上的龙钮躺在另一个位置。 或许是摔落的角度问题,壶盖和青石地面相互撞击,使得龙钮和壶盖彻底分了家。 小丫环一脸恐惧之sè,翻身跪倒在地。 “奴婢该死,老爷饶奴婢xìng命。” 颜员外面无表情,冷冷喝道:“退下。” 陆士衡脸sè泛青。 目前的情形不善,他只好出面了。 他不是心慈面和的人,对付敌人,他比任何人更凶狠。可是,看着那可怜的人儿,无助的身影,他心中生起一丝怜惜之情。 或许是自己老了。 或许是因为小丫环平时还算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假扮糊涂。 他轻轻咳嗽一声,说道:“犯下如此大错,岂能轻易放过?依我之见,应当罚去她三个月的俸银,以示惩戒。” 颜员外眉间跳动,十分不高兴。 但是,陆士衡在他的心目中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同时,他也留意到燕飞云和左纤玉面上同情的神sè。 今rì宴会,本来非常开心,何必为这等小事而令人不快? “好,就这么办。” 小丫环如蒙大赦,急忙叩谢,起身而去。 她心中明白,陆先生提议罚去俸银,得到老爷的允许,必定不会再另行追究,自己的xìng命算是保住了。 颜员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燕少侠,玉姑娘,你们一定觉得衡老所提议的处罚太过于严厉。其实,并非如此。” “颜伯伯,为什么这么说呢?”左纤玉比燕飞云要直爽一些。 “你们不知道,这一套酒具是当今天子所赐。她失手打碎,虽然是无心之过,却也罪责深重,只是罚去三个月的俸银,总算她运气不错。” “虽然酒具是皇上所赐,但是皇上也是人。圣明的君主,一定更重视百姓的生命,胜过一个小小酒壶。毕竟,酒壶可以再造,而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想,纵然皇上听说此事,也必定认为颜伯伯爱惜下人,绝不会降罪;况且,颜伯伯施恩于下,将来必获神佛庇佑,反而算是一件好事。” 她娓娓而谈,乃是平生第一次。因为她珍惜生命,才能在语言上,表达得这么清晰而有条理。 颜员外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玉姑娘言辞得体,真是灵巧,更有悲天悯人之心,将来一定福泽深厚。今rì此行,能有玉姑娘相伴,老夫实在非常高兴。” 陆士衡微微变sè,想要说话,又强自忍住。 左纤玉说道:“颜伯伯话重了,要是小姑娘因我而获罪,我才是罪孽深重呢。” 颜员外说道:“老夫纵横一世,很少遇到如此乖巧女子。替我取一面玉牌来,赠与玉姑娘,也不枉相识一场。” 陆士衡转忧为喜,从怀中取出一面玉牌,说道:“老员外如不介意,老朽这面玉牌就转赠玉姑娘了。” 颜员外点头表示同意。 陆士衡转身说道:“老员外的门生广布天下,玉姑娘手持这面玉牌,相信不会有人敢对你不利。” 出乎意料的是,左纤玉没有伸手去接。 她羞涩地说道:“这么尊贵的物品,我倒不敢接受了。” 陆士衡再三坚持,左纤玉只是推辞。 颜员外说道:“玉姑娘不愿接受,也就算了。万一玉姑娘将来遇到难办的事情,就麻烦衡老出手相助了。” 左纤玉更加不好意思了,拒绝人家一番好意,似乎有些过分。 要不,找件事情请他们帮忙,了结彼此心愿? 她想起了冷清然,冷大哥和无忧山庄一直对峙下去,也不是办法。 眼前这些人,既然在官府有极大的势力,说不定能够解决田地兼并一事,至于双方的武力冲突,就不好劳烦人家了。 于是,她沉吟着说道:“我有一件事情,不知道颜伯伯能不能帮忙?” 颜员外说道:“请讲。” 左纤玉简单地述说了无忧山庄兼并土地的事情。那略带疑问的神情,似乎是在询问颜员外能不能帮忙。 颜员外淡淡一笑,说道:“衡老,这件事情,麻烦你处理一下。” 他说得很随意,似乎事情很容易处理。 不过,他那种气派,使人相信他有资格这么说。 颜员外说道:“这次我们做个简单的拆字游戏,二先生不会觉得太为难吧?” 袁太冲说道:“还好,我就不信,没人陪我喝这三杯酒,请老员外出题吧。” 颜员外说道:“山高为嵩。” 陆士衡说道:“天虫为蚕。” 方且归说道:“鱼儿为鲵。” 袁太初说道:“口天为吴。” 袁太冲说道:“rì月为明。” 燕飞云说道:“四马为驷。” 左纤玉说道:“九鸟为鸠。” 袁太冲笑道:“大哥,玉姑娘,你们两个终于要陪我了,哈哈。” 袁太初说道:“我跟随老员外所出题目,上下拆分,难道不胜于你的左右拆分么?” 袁太冲说道:“口天为吴,字形不错,字义上说不过去啊。” 陆士衡说道:“袁老弟,这你就错了。吴,大言也,口在天上,难道不是大言么?” 袁太冲并不知道吴字有这种含义,望见颜员外在点头,才算罢休。 他又说道:“那么玉姑娘说的鸠字,总没有什么好解释吧?” 偏偏颜员外有心袒护左纤玉,说道:“二先生,这是玉姑娘和你开个玩笑。” 袁太冲问道:“什么玩笑?” 颜员外笑道:“当年苏学士讥讽王荆公,曾经说到这个鸠字,王荆公不解其意。苏学士说,毛诗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连上父母,共是九鸟也。这就是九鸟为鸠的典故。” 左纤玉低下头去,悄悄笑个不停。 斑鸠她是知道的,鸣鸠在桑,她是万万不知道的。 想不到这样都算过关? 袁太冲狐疑地四处扫视,见到左纤玉偷笑的神情,一时会错了意,真以为左纤玉在和他开玩笑。 他生气地说道:“这个苏学士,真是可恶!” 颜员外说道:“二先生,你不必烦恼,已经有人替你报仇了。” 袁太冲问道:“谁替我报仇?” 颜员外说道:“苏学士天资高妙,过目成诵,原本是千年难得一遇的聪明人,怎奈他不该招惹王荆公。王荆公满腹经纶,岂是好惹的?因而又有王荆公三难苏学士的故事,将他左迁下郡,以养其敬德也。” 袁太冲说道:“天下间还有这么痛快的事情,我当痛饮三杯。” 其实,还是他喝了三杯酒。 颜员外叹道:“前朝重文轻武,出了许多名儒,却荒废了武功,弄得民不知兵,最终亡于异族。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天朝的将来,千万不要发生变故。” 陆士衡说道:“前朝天子暗弱,远远不如当今圣上,老员外不必过虑。” 颜员外说道:“其实前朝优点也很明显,没有女祸宦乱,值得天朝借鉴。燕少侠,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燕飞云说道:“我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妄谈国事。” 颜员外说道:“我们饮酒闲谈,不必担忧,更不必自谦。” 燕飞云说道:“前朝之例,不诛杀朝中重臣,也可算是明智之举。” 颜员外笑道:“时不同矣,有些官员,空享朝廷俸禄而行欺君罔上之事,若不加诛,无以jǐng戒后来。” 燕飞云说道:“但凡处事,无非是一个度字。史上或重武轻文,或重文轻武,不能把握适度,为患皆深。其余诸事,莫不如此。” 颜员外捻须说道:“有道理,有道理!” 陆士衡说道:“燕少侠,我见你武功不凡,想不到词锋也如此犀利。” 燕飞云心中一凛,隐隐觉得这句话中有jǐng示自己的含意,难道自己酒后失言了? 他急忙说道:“在下武功低微,登不上大雅之堂,让前辈们见笑了。” 他一眼望去,果然看到方且归脸sè暗青,颇有不平之意。 他武功低微,却能抵挡方且归的攻势,将方且归置于什么地位?他故意这么说,无非想要借机转换话题。 袁太冲说道:“小兄弟,太谦虚了。方老弟的武功如何,我心中有数,你能接住方先生的掌力而不受伤,十分难得。就算江南名侠,少林长老,也不过如此。” 燕飞云说道:“方先生一心救人,大概没用全力。我侥幸抵挡而已,再持续下去,恐怕我后劲乏力,就要吃大亏了。” 颜员外说道:“方先生是世外高人,纵然败在他的手下,也不算羞耻的事情。燕少侠无需自谦,不如你演示一下武功,请在座各位给你指点一二?” 左纤玉说道:“今rì一会,不比鸿门宴,没有必要舞刀弄剑。我倒是想和各位叔叔伯伯多聊聊,长些见识呢。” 陆士衡暗笑不已,这小毛丫头,记xìng还真不错! 天sè逐渐昏暗。 燕、左二人先行告退,回到房间休息。 方且归说道:“这二人来历不明,而且武功高强,属下之意,不宜过于放纵,应当想办法延为己用。如若他们拒绝,宜斩杀之,免得为他人所用。” 袁太冲说道:“方老弟未免小题大做。虽然他们武功不错,难道能与我们几十年的修为相比不成?这两个娃娃,一个沉稳静默,一个温柔端庄,我可下不了手。” 颜员外问道:“衡老和袁大先生是什么意见?” 袁太初说道:“方老弟和二弟所说,各有道理,令人犹豫不定。不过,闲谈之中,燕少侠表明不愿进入仕途,终究是闲云野鹤之人。因此,老朽多少偏重二弟的意见。” 陆士衡说道:“老员外今rì心情大开,忽起怜才之意。我其实没什么想法,无非是请各位体察老员外心意罢了。” 颜员外笑着说道:“衡老之言,深得我心。老夫纵横一世,何曾有惧怕之事?玉姑娘不施粉黛,偏偏令人间百花失sè,老夫颇有怜惜之意。燕少侠气度不俗,也是人才。诸位不可令老夫失望。” 第05章 惊变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京畿重地,别是一番繁华。 燕飞云跟在左纤玉身后,迅速淹没在人群中,淹没在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中。 没有目的,走到哪里算是哪里。 左纤玉不停地东张西望,处处觉得新奇。 这里和她曾经去过的几座都市不太一样。 同样是宽阔的大街,这里的街道更宽、更笔直。 同样是摩肩接踵的人群,这里的人更多、更拥挤。 同样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这里的店铺更密集,生意更兴隆。 人们的体格、服饰的样式、语言的音调、房屋的风格以及花草树木的种类,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 空气干燥而寒冷,有些刺激口鼻。 她抬头望望天空,这里的蓝天白云是不是也不太一样?嗯,这里的天空没有家乡的天空那么蓝,缺乏那种令人心旷神怡的特质。 她也会侧耳听听,街头噼哩啪啦的对话,速度是那么快,说话的人好像还卷着舌头,她试着学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 她快乐,因为她是个纯真的女孩子,感受不到秋风带来的愁丝、萧索。 她快乐,因为她在享受闲逛的乐趣。 闲逛,是一种消遣方式,更是一种生活态度。 有时候,可以什么都不买,两手空空地回家,依旧开心快乐。 有时候,走遍了每一间商铺,摸遍了每一双布鞋,最后返回最早去过那一间店铺,买下第一眼看中的那双鞋子。 有时候,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在收拾战利品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衣柜里一件衣裤与刚买的一模一样,却从来没有穿过。 这就是女孩子。 她们用自己的行为,酣畅淋漓地诠释了一个论点。 女人的耐力比男人强,而女孩子的耐力比女人强。 燕飞云默默跟随着,为她的情绪所感染,心情也放松下来。 他想到,将来闲暇的时候,一定带她去江南的几座名城,不知她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这是一间规模很大的书肆。 墨馨轩。 牌匾很大。 文字也大,字体稳重端方,显然出自名家手笔。 左纤玉的脚步刚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小伙计飞速迎了上来。 “两位请进,本店有各种刻本,也有藏本和碑帖,请慢慢挑选。” 店里的伙计不算少,大多远远地垂手站立,毫不干扰客人的观摩挑选;而一旦有客人询问的时候,马上有人走上前去,予以最详尽的介绍。 这些伙计举止有度,言语从容,必定受过严格训练,由此可知书肆主人的气度。 这才是真正的大商家风范。 燕飞云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不已。 当初他任职百笑堂,发现下属的伙计们态度粗劣,曾经修整堂中纪律,想要改善服务的态度。眼见刚有些成效,却中途而废,十分可惜。 左纤玉指点之中,小伙计小心翼翼地捧过一个书匣。 书匣里装的当然是书,而且不止一本。 左纤玉轻轻翻开书本,姿势曼妙轻巧。 两句诗,蕴涵着灵气,映入她的眼帘。 “一chūn梦雨常飘瓦,尽rì灵风不满旗。” 她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飘逸高妙的人物,写出这样富有神韵的文字。 淡淡的情怀,拨动她的思绪。 她仿佛回到细雨朦胧的chūn天,和煦的柔风,轻轻吹过脸庞,撩起无尽的情思。 究竟是chūn风,抑或是chūn雨,来得更轻柔一些? “飞云哥哥,我们买这一本好不好?” “玉儿,这种书籍,我们买不起。” 他扫了一眼装帧样式及书卷的版式,就怀疑这是北宋的刻本,属于镇店之宝级别的珍贵书卷。 他看到小伙计有些惊讶的神态,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 左纤玉笑眯眯地说道:“真对不起,我们不能买这些书籍了。” 小伙计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幸好他们买不起,不然的话,他该怎样拒绝呢?忍心拒绝么? 他果然只是想让美丽的姑娘参观一下书肆的宝物,老板特意嘱咐,如果遇到行家,可以取出以供鉴赏。 购买? 万万不能! 他为左纤玉的容颜所震慑,也为她的纯真所打动。 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在他的一生,或许只有一次相遇的机会。 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他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想,这位小姐一定是看中了义山先生的诗文,而不是志在藏书;我们还有几种藩府刻本,质量上佳,我保证给你们挑出最好的版本。” 他的手脚相当麻利,小心地将书匣放回原处,很快又取出一套书卷。 他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左纤玉,目光落在燕飞云身上。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焦急的神sè,在他想来,这位年轻的公子,应该不会让这个叫做玉儿的女孩子失望。 燕飞云翻阅一下,质量比想象中更好。 他回头说道:“不如我们买这几本吧。” “飞云哥哥,你决定吧。反正我没有银钱,你要买来送给我。” 小伙计如释重负,似乎他比客人还要高兴,口中哼着快乐的小曲儿,将书籍包装好。 小伙计送二人出了书肆,久久不愿回头。 他回头的时候,发现年轻的掌柜就站在身后,严厉地望着他。 他“哧溜”一下钻进了书肆,他当然不会解释自己失神的原因,另外几个伙计是自己的好哥们,一定也不出卖自己。 燕飞云一直陪着左纤玉看书,不时替她讲解几句。 夜sè已深。 他叮嘱左纤玉好好休息,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静静地坐在床头,导引真气在全身流动。 这是每天必做的功课。 或许有些江湖人士会经历某种奇遇,短时间就提高了内力的修为,而他自己,却是依靠坚韧的毅力和勤奋的修习,才达到目前的地步。 要胜过别人,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这一向是他的理念,从来没有改变。 一片空灵中,他听到屋外衣袂响动的声音。 声音非常轻微,稍不留神,就会捕捉不到。 他跃到了窗前,轻轻推开一丝缝隙。 一道黑sè身影,在对面的屋顶上快速行进。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顺着方向追下去。 燕飞云对自己的轻功非常有信心。 所以,当黑影突然消失的时候,他知道对方一定藏匿在某个黑暗的角落。 他跳落地面,小心地移动身形,同时在仔细探查周边的动静。 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脂粉气味。 他很快判断出黑影的所在。 “请出来吧。” 黑衣女子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体味暴露了藏匿的处所。她眯着眼睛,望着燕飞云所面对的方向,知道人家必定发现了自己。 她没有害怕,利用短暂的时间,取出黑纱蒙住了面容。 她跳了出来,接着从衣袖间抽出一柄短刃。 “阁下苦苦追赶,究竟是什么居心?” 燕飞云微微发怔,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他只是担心这黑影有不轨的行为,但是并没有证据。 “我想知道,你深夜独行,又是什么用意?” “这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就意味着,双方没有办法继续交谈下去。 燕飞云产生了退让的想法。 从黑衣女子手持短剑的姿势和选取的站位角度上来说,她还算不上高手,也许只是轻功好一些。 首先,她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行为;其次,以她表现的功力而言,未必能做出什么事情。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 燕飞云回到客栈,悄悄来到左纤玉的房间外面。 “玉儿,你休息了么?” 声音凝聚成一条声线,缓缓送入屋内。 使用千里传音的目的,就是只让左纤玉听到,而不会惊扰别的客人。 “是的,有什么事情么?”左纤玉采取了同样的方法。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 燕飞云跳入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窗户。 第05章 惊变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天sè渐晓,朝阳迟迟不肯探出头来,空气中浮动着迷蒙yīn暗的感觉。 燕飞云的心情就像这晦暗的天气一样,稍稍有些抑郁。 他不知道,沈明月在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什么时候才能抵达京师?最重要的是镖局的信件,千万不要出了差错。早知自己这么顺利,当时何必坚持分兵两路? 他也不知道,昨晚遇到的黑衣女子,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一边在胡思乱想,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周围的客人。 一个矮瘦老人引起他的注意。 老人吃饭的节奏非常有特点,慢慢地咀嚼着,虽然吃的是简单的早点,老人的仪容很是庄重。 老人的确有些矮,以至于坐在长凳上的时候,脚尖刚刚能触及地面。 桌面一柄长剑,起码有五尺长。 这么矮的老人,居然使用这么长的长剑,那一定是刚猛无匹的路数。 燕飞云忽然觉得心神不定,这种罕见的情形让他十分讶异,他收回巡视的目光,用心思索着,寻找潜在的原因。 很快,他就明白了。 玉儿姑娘出身于农家,向来有早起的习惯,现在天sè已经大亮,她还没有下楼来,实属异常。 他立即起身,匆匆向后院走去,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那个矮瘦老人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眼。 “玉儿,玉儿。”他轻声呼唤着。 没有回应。 不详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他轻轻一推房门。 吱扭一声,门开了一道缝隙,门闩并没有插上。 他探头一看,哪有身影? 他大吃了一惊,心跳加速,全身劲力忽然消失,几乎站立不住。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他像风一般冲下楼去。 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小伙计刚刚走上楼来,本想和客人打个招呼,但是,他看到燕飞云疯狂的举动,表情一下子转变为惊愕,比魔术师变戏法还要快了许多。 王掌柜听到燕飞云的询问,也是大吃一惊。 他以最快的速度向伙计们发出信号,逐一进行秘密问话。 结论十分可怕,大家都没有见到左姑娘。 王掌柜看穿了燕飞云的心思,急忙一把扣住燕飞云的手腕,接着,左手非常隐蔽地打出一个奇怪的手势。 这是约定的暗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燕飞云愣了一下,悄然回了一个手势。 他的确是准备冲出客栈,到外面探查究竟,没想到王掌柜手上力道如此之强,竟然能拉住自己的身形。 更想不到,王掌柜就是长安将军府埋伏在京师的眼线,难怪夏候先生叮嘱自己一定要投宿在恒生客栈。 王掌柜领着燕飞云重新上了后院二楼,仔细检查房间。 窗户和房门,完好无损。 被褥、桌椅等物件均摆放整齐,没有丝毫凌乱的迹象。 长剑挂在床头,没有动过。 甚至,书桌上那本翻开的诗集,也摆放的很自然。 王掌柜缓缓说道:“初步看来,左姑娘可能已经被人挟持。时间就在昨天深夜到今rì一早之间,下手的人没有使用迷香,应该是突然出手擒住了左姑娘。” 这时,燕飞云已经冷静下来。 “后半夜的时候,我和她说过话,事情一定发生在今rì一早。玉儿身手很好,要想突然擒住她,弹何容易?可以推断,一定有某种原因,让她毫无防范之心,来人才能得手。” 王掌柜心下很不以为然。 他这大半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女孩子,能有多高的成就?江湖中高手如云,什么诡秘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有心给予燕飞云一点忠告,又觉得时机不太合适。 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假如是清早发生的事情,可能人还在客栈,毕竟谁也无法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大活人。这样吧,我先查一下客人名单,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然后派伙计以送水为名,到各个房间初步查探。” 燕飞云在等待,也在思索。 究竟是什么人作案?用的是什么手法? 这一路的行踪,快速而隐秘,没有遇到特别的麻烦,也没有遇到强敌。 曾经截杀自己的那批黑衣人? 这个可能xìng极大,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秘密集团具备足够的实力,难道昨晚遇到的黑衣女子就是前来探风的么? 颜员外一行? 他们没有挟持的动机,而且他们实力强大,纵然自己和玉儿有所防范,也抵挡不住人家的攻击,他们根本不需要暗中下手,更没理由单单掳获玉儿一人。 频频发生的人口失踪案件呢? 以玉儿的武功,除非特殊的高手才能办到,这一贩卖人口的集团不一定拥有这种高手。 万一,这两个集团是同一个组织呢? 哎呀,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放松jǐng惕,居然在最后关头出现了致命的疏忽! 王掌柜匆匆走了进来,说道:“住店的客人中,一共有五批江湖人物,其中有两个对象比较可疑,他们都没让伙计进入房间。其中一个是一位矮瘦老人,已经住了三天,登记的名字叫魏其,显然是假名;另一个是两名女子,应该也是用了假名。” 燕飞云的脑海中马上浮现出那位矮瘦老人的形象。 “这位老人是个高手,你估计他是什么身份?” “从服饰和口音上看,应该来自江南,如若不是那柄五尺长的长剑,我几乎怀疑他就是卫无嗔。” “卫无嗔?江南十大名剑中号称‘一怒冲天,尸横遍野’的怒剑客?” “是的。不过,卫无嗔并不使用这么长的长剑,所以此人身份不明。” “嗯,那两名女子呢?” “她们是主婢的身份,昨rì晌午才住进来,说是来京师投亲,亲戚搬了家,她们只好暂住于客栈。小姐似乎患了重病,一直由婢女搀扶着,她们的真实身份难以确定,但是透着神秘的气息。” “投亲?就她们主婢二人?” “是的,这正是关键疑点,说明她们并不是初次在江湖行走。通常而言,婢女缺乏人生经验,平常人家一定会安排老妈子来陪伴小姐。” 燕飞云点点头。 他决定先从老人身上入手,另一方是主婢二女,男女之间总是有些不便。 王掌柜身负重要使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暴露身份,他只好再三叮嘱燕飞云小心一些。 燕飞云问过老人所住的房间门号,径直前去敲门。 房门应声而开。 老人的脸上闪出一丝惊诧的神sè,瞬间即逝。 他有理由感到意外。 所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当然明白年轻人的意图。 不过,他十分同情这个年轻人,所以没有表现出敌意。 他轻轻一招手,把燕飞云请进房间。 燕飞云见老人这么客气,反而有些尴尬。 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他一咬牙,采用单刀直入的方式,问道:“老人家,打扰了。我的小妹突然失踪,我只好四处打听线索,不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一般来说,老人都比较jīng明,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经验丰富。如若采取旁敲侧击的方法,反而容易引起反感。 老人缓缓摇头,说道:“很抱歉,老夫什么都没有见到。” 语气坚定有力,令人无从置疑。 燕飞云望着老人严肃的面孔,知道这种人xìng情固执,想来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房间不大,以他的目力,连床底都能够看清楚,再不会有藏匿的地方。 老人说道:“年轻人,你太鲁莽了,换作别人,难免会责怪于你。记住,纵然是天大的事情,也不可自己乱了方寸。” 燕飞云十分羞愧,他知道老人纯粹出于好心。 “请问老人家怎么称呼?” “卫无嗔。” “晚辈燕飞云。” 他的目光不由地望向那柄五尺长剑。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王掌柜强调过那柄长剑,他才会加以关注。他没留意到,这一小小动作,已经暴露出内心的疑问。 卫无嗔淡淡说道:“最近,我才改用此剑,几乎没有人知道。” 燕飞云点头说道:“老人家,我先告辞了,rì后再向你请教。” 卫无嗔笑着说道:“请留步,你是不是想去查问那主婢二女?” “是,我正有此意。” “依我之见,还是算了吧。江湖上的女人十分难惹,尤其那名婢女,武功之高,未必在你我之下。你没有合适的理由,弄不好就会翻脸,浪费时间和jīng力。” “你知道她们的来历?” “不知道,我只是在她们投宿时见过一面而已。那位小姐蒙着面纱,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容,那名婢女浑身泛着高傲而冰冷的气息,绝对是个难惹的人物。” “这是哪户人家,居然有这么大气派的婢女?” “这就很难说了。世间之事,千变万化,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你呢,不必担心妹妹的安危,你要静下心来,一边仔细思索对策,一边等待对方与你接触。” “是。”燕飞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既然是绑架,说明对方必有所求,就要等待对方开出的条件了。万一对方真是那批黑衣人的同伴,说不定就会以信件为要求。 不管条件是什么,起码玉儿的人身暂时是安全的。 燕飞云问道:“对方会不会已经将人带走了?” 卫无嗔说道:“这些作jiān犯科的恶人,无时无刻都在研究作案的方法。即使在青天白rì带走大活人,也不是不可能。” 燕飞云内心激荡,激发出强烈的勇气,行侠卫道,正是要铲除这些恶人,何况他和玉儿都已经牵涉其中。 他随口问道:“老人家,为什么改用这么长的长剑?” “半年之前,我与人比剑,输了一招,竟是吃了身矮臂短的亏,我考虑了很久,才想到铸造一把长剑,弥补先天不足。” “那人是谁?” “萧客愁。” “原来是他!”燕飞云善意地微笑一下。在他看来,败在迷情剑客萧客愁手中,根本不算丢人。 “我一生练剑,在江南十大名剑中名列第五,再不能前进,实在是一种耻辱。” “老剑客,武功一道,由不得人。进境快慢,各有其序。只要坚定信念,必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嗯,我的剑法以刚猛为主,等我练到刚中带柔的境界,就可以与前几位一较高下。” 燕飞云忽然想到,这位老人年纪一大把了,犹不失一颗赤子之心,真是难得。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倒是可以和老人谈论剑道,切磋技艺。 他一边想,一边问道:“老人家不远千里,来到京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卫无嗔狡黠地笑着,说道:“当然是为了七煞秘。我看得出来,你武功相当不错,但是经验相差太远,这件大事,我劝你就别牵扯进去了。” 燕飞云一愣,知道老人误会了自己来京的目的。 七煞秘谱竟然出现在京师,高季鹰会不会已经赶到京师? 眼前的老人,一生痴迷于武功,一定非常重视这本秘籍。可是,争夺秘谱,其中牵涉到大批武林人物,充满了危险,自己是不是应该劝说他放弃呢? 门外传来三声咳嗽。 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表明有非常紧急的情况。 燕飞云急忙告辞。 小伙计一脸焦急的神sè,低声说道:“燕大侠,那主婢二女想要离开客栈,你快到前面去看看。” 事发突然,燕飞云来不及询问,抬脚便走。 第05章 惊变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王掌柜正准备结账,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他只是在准备而已,并没有真正开始结账。 他在等待。 客人要离开店房,他当然要派小伙计检查一下房间,看看有没有丢失损坏的物品,是不是需要客人按价赔偿。 拖延时间,有许多种方式,而这种方式无疑是最充分有效的一种。作为客人而言,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情,也只能慢慢等待,无法指责店家。 他看得出来,那婢女很生气,随时有挑衅的意思。 所以,他把微笑挂在脸上,偶尔冲着二人点点头,表示着歉意。 这是他们这一行对付蛮横客人的秘诀之一,通常都很有效。 燕飞云匆匆赶到,立即收到王掌柜的暗示。 他不由皱起眉头,连王掌柜都看不出端倪,自己又能发现什么呢? 时间紧迫。 不如就像对付卫无嗔那样――单刀直入! 他盯着两道纤美的背影,径直走了过去,超出二女的位置以后,突然转过身来。 那名婢女冷冷看着他的举动,面容上现出平静的神sè,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生气。 燕飞云轻轻一瞥,就将她的面容特征刻在心中。 他能够觉察到,那张艳丽的面容所展现出的微妙变化。 他将观察的重点放在小姐身上。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兰花香气,自然是两名女子身上的味道。 两名女子,都是人间绝sè。 不过,似乎还是小姐更美一些。 究竟是因为她的气质,还是因为她的神秘? 燕飞云说不出来。 他只知道―― 那哀怨、凄美的神sè,简直令人心碎。 燕飞云问道:“小姐,请问你们到京师有什么事情?” 这位小姐显然病得很厉害,勉力看了燕飞云一眼,就软软地低下头去。 “我们小姐重病在身,不便说话,而且我们赶到京师,自然有我们自己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请你让开。”婢女的语气冷冰冰的,和外表体现出的特质完全一样。 “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燕飞云微笑着说道。 其实,这纯粹是和人搭讪时所使用的语言,广泛为人所用,燕飞云临时借用一下。 小姐的身躯微微震颤,轻纱在飘动。 她抬起了头,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鲜血,自嘴角渗出。 殷红点缀在洁白的轻纱上,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王大叔,店里住有一位燕公子么?” 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王掌柜用手指点一下,就开始结账的工作,他无法再拖延下去了。 燕飞云转身,就发现这个小伙子好像是前面杂货铺的伙计。 小伙计一眼看到两位大美女。 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眼珠几乎要蹦出来,身体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那没戴面纱的美女,满身充满了邪气,不然,为什么会有一股冰冷的寒意,一直透到自己心窝里。 “燕公子,这是你的。”他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燕飞云。 燕飞云抽出信笺,看到上面的文字。 “yù索红粉,明朝巳时,西山庙会,慎之慎之!” 字体粗糙,颇有些力道,那自然是江湖人的笔迹。 燕飞云竭力忍住内心的兴奋,问道:“什么人让你送来的?” 小伙计陪着笑,说道:“燕公子,您问这话,可就外行了。那是一个行路的客商,他说这封信特别重要,叮嘱我亲自送到您手上。我想他一定不是写信的人,即使你找到他,也问不出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仿佛害怕有人在监视着自己。 他前行了一步,悄悄说道:“那家伙一边脸上红红的,说不定他不想转交这封信,已经吃了点苦头。那写信的人一定会在暗中监视,我宁可挨老板一顿骂,也不吃这眼前亏,所以我才过来找您。” 燕飞云看着这个jīng明的小伙计,觉得他所说的话很有道理。那个客商再委托小伙计送信过来,可能是出自那写信人的授意。 从挟持玉儿开始,直到送这封信来,敌人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jīng心安排,背后一定有高人在cāo纵整个局势。 他向怀中一摸,已经没有碎银了,只剩下几枚铜钱、一块十两纹银和一张银票。 他掏出那块银子,说道:“辛苦了。我身上带的不多,买包茶叶喝吧。” 小伙计又是兴奋又是惊讶,兴奋的是这位公子出手这么大方;惊讶的是隔壁的赵瞎子说过自己这两天会发笔小财,竟然这么神准。 当然他绝对不会去买茶叶,在他的意念之中,几十个铜钱已经可以买一大包茶叶,自己又不想贩卖茶叶,买那么多茶叶做什么呢? 这么大的银子,他以前曾经摸过几次,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属于自己。 幸福,不经意间就来临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他几乎还没有准备好。 他美滋滋地掉入幻境之中,再积攒一点,很快就可以娶个小媳妇儿了。 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个客人望着他痴迷的神态,风趣地笑着。 燕飞云向门外望去。 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 马车十分气派,车体用料上乘,而且马匹竟然是上好的战马。 主婢二人已然登上马车,车帘尚未垂下。 前面一条大汉挥动长鞭,马车缓缓起动。 婢女冷冷地望着燕飞云,目光中充满讥讽的意味。 燕飞云早早来到约会之地,挑选了一处地势较高的位置。 王掌柜没有来,客栈本身的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明月随时可能到达京师。王掌柜需要接待沈明月,帮助她尽快完成任务;而且还需要运用自己的关系网,打探敌人在京师的行踪。 王掌柜还是派了两个小伙计跟随燕飞云,以便及时沟通信息。 燕飞云知道王掌柜担心自己的安全,不便拒绝;他吩咐两个小伙计远远离开自己,分别上路,以免他们二人遭到敌人的注意。 其实,两个小伙计内心非常兴奋,他们倒没有想着救人,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一心想的是盛大的庙会。 可以游玩一下,而不用干活,照样有工钱,他们真是恨不得天天如此。 庙会,当然有庙,也有集会。 燕飞云不信佛道,自然不会考究这是什么寺庙,王掌柜向他提起过,他没有在意,几乎是入耳即忘。 在他心中,护国寺也好,隆福寺也好,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所在地方不同而已。 所有的心思,全部放在搜寻目标上面。 人群不断聚集,商贩、游人熙熙攘攘,场面十分盛大。 巳时将至。 燕飞云正在焦急的时候,一辆jīng美的马车进入了视线。 唯一可能的线索。 他随即下定决心,向人群中挤去。 很快,他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说道:“燕大侠,请到寺内交涉。” 他回头望一眼那健壮的背影,不由心生感慨,敌人的力量真是强大,难道一直在探查自己的行迹? 只是感慨而已。 救人的意念,排斥了其它的任何想法,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不会在意。 拥挤的人群中,燕飞云离开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远。 有人觉得奇怪,在人群之中,似乎是一个人灵活些,而马车要笨重些,一个人行走的速度应该快过马车。 这是通常的想法而已。 一个人在人群中行走,绝对不会有人刻意避让,甚至不小心碰着别人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别人非常有可能不服气地怒视着,想要武力报复。 相反,马车的装饰这么豪奢,显示着主人或许是高官显贵。人们在主动避让,如若马匹踩着自己,结局当然是白白受伤,没有地方讲理。 对于高官显贵,人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既仇视而又恐惧的心理。 曾经,某一处地方在举行院试,考场之外,聚集了大批的闲人。 其实,这些闲人就是考生的父母,他们放下rì常生计,关心着儿子考试的情况。对于这些望子成龙的父母来说,儿子参加院试,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 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一辆残破的马车,载着病重的老人,想要经过这条街道,去找大夫看病。 这些闲人父母坚决不允许马车通行,否则,一定会让自己的儿子分心,那就难以通过考试了。 老人就这样死在了马车上。 按照正常的想法,如若是豪奢的马车,配有面目凶狠的护从,再加上打死人不偿命的特权,这些闲人也就不敢阻止通行了吧! 儿子考试,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可是若和自己的xìng命相比,那极为重要的事情,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权势富贵的威力如此强大,使得大多数人的心灵扭曲变态。 第05章 惊变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马车已经停下。 车厢里走出几个人,其中有一名女子。无论是发髻的梳整方式,衣衫的颜sè形式,甚至窈窕的背影,与左纤玉非常相像。 因为寺庙所在的地方地势较高,燕飞云的目力超强,才能看得清楚。 燕飞云更加着急。 他可以觉察到人群中隐隐存在的杀气,以前在某本书中偶然学到的望气之法,此刻开始发挥作用。 这种知识,在很多人眼里,属于虚妄飘渺的学说。 他以往也不过是随意翻看,没想到现在才有应用的机会。 一股寒意向腰间袭来。 这是金风的寒意,和深秋的天气无关。 四周是拥挤的人群,跳跃出去已经不太可能。 燕飞云吸气侧身,冰冷的兵刃擦着小腹而过。 远远没有脱离危险。 腰间一凉,有一把兵刃堪堪划破皮肉。 前后都有人袭击,正面的刺客攻击不利,而后面行刺之人几乎得手。 燕飞云发现情况不妙,扭动身躯,使用武当心法中的卸字决,将匕首侧向滑开。 他左掌发力拍出,正中身后刺客的头颅, 几乎在同一时刻,鹤冲天式,一跃而起三丈多高。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即便如此,腰间缓缓渗出鲜血,黑sè衣襟染成一片暗紫的颜sè。 他低头略略一瞥。 五柄短刀在阳光下闪动光芒。 中掌的刺客倒在同伴的怀中,或许已经死了。 燕飞云逃脱此难,绝对是得益于谨慎的xìng格。 他能够想象到,这几柄短刀或许就是擦着自己的鞋底而落空,如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向上跳跃,几柄短刀必定刺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种jīng心设计的暗杀方式。 刺客混杂在人群之中,直到围住目标以后,才拔出短刀,摆成刀阵,目标在前进中接触到前方的刀尖,自然会急速躲避,等于将身体撞向周围的短刀。等到目标中刀以后,几把短刀再同时刺出,纵然是绝顶高手,不死也是重伤。 燕飞云尽量施展自己的轻功身法,飞掠而去。 当他劲力将尽的时候,自然会踩着下面的人头或者肩膀,他别无选择,只能在内心中对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们说声抱歉。 宝寺庄严肃穆,大门前方,专门有接待贵客的地方。 进香拜佛,也有等级之分,普通百姓通行一道门户,而贵客们另有快捷通道。 这里,人群不再拥挤。 燕飞云瞬间到了由马车中下来的几个人的身后。 他早已看到那女子的侧面——柔美的面容轮廓。 就是左纤玉。 他之所以坚信不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那件淡黄衣衫上,肩头处有一点明显的补丁,补丁的形状和大小,清晰可辨。他亲眼看着左纤玉缝补上去,绝对不会有差错。 女孩子天xìng爱美,除非是生活所迫,没有人喜欢穿着打有补丁的衣衫。 左纤玉不会例外。 可是,那件衣衫乃是燕飞云所买,送给她的礼物,就有了重大的意义。 所以,衣衫挂破之后,她就打了个补丁,继续穿在身上。 有人开始出招,显然要阻止燕飞云靠近左纤玉。 燕飞云不想陷入缠斗的局面,就没有出掌迎击。 他将身法发挥到极致,划出一道难以想象的轨迹,避开迎面的攻击,挤进几人中间。 太快了!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燕飞云就是在争取这短暂的一刹那,他一把抓住左纤玉的臂膀,顺势而起。 这几个人也反应过来。 几道掌力,形成一股漩流,由下向上,卷向燕飞云。 燕飞云咬紧牙关,左掌奋力一击。 两道身影荡起两丈多高。 燕飞云胸口烦闷,几yù呕血。 若在平时,他绝不会出招硬拼,只要微微发力,就可借力而去,凭着护身的气功,足以化解对方余势。 现在,他右手揽着左纤玉,恐怕攻来的强劲掌力波及她的身体,因此出掌硬拼了一招。 毕竟,单手势弱,他吃了个暗亏。 恰在这时。 飞起一道剑光,直刺燕飞云面门。 剑势并不算快。 只是那道光华,如烟花一般璀璨,如迷雾一般飘渺。 燕飞云心中顿时泛起一种“空”的感觉。 虚空。 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要将他笼罩、吞噬,他感觉到全身懒洋洋的,全身的劲力似要散开,难以凝聚。 这种威力,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 燕飞云极力地激发出自己的意志。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 拔刀。 刀光一闪,斩中长剑,也斩开那一抹虚空。 咦! 有如击中无质之物,居然没有反震的力道。 燕飞云使尽了全力,却没有承受之物,所以他身法一滞,向地面直坠。 周围全是平民百姓,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要是坠在百姓头上,燕飞云和左纤玉二人的重量,再加上燕飞云出刀的力量,压也压死几个无知百姓。 他奋力催动体内真气流动,身躯一折,硬生生拔起一丈多高。 呯的一声。 燕飞云胸口受到重重一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他的护身气功再多妙用,也抵挡不住这一突如其来的撞击。 燕飞云脑海中一片空白,身躯如断线一般,笔直落下。 燕飞云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兵刃的撞击声。 声音如此之近,就在身体四周。 他能够感觉到人体传来的温度,有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十分疲惫,只想静静躺在地上,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勉强睁开了眼睛。 他最先看到一支飞舞的紫sè长箫,然后才看到那条大汉。从这个角度望去,这个人似乎比高季鹰和荆无霸更加魁伟。 长箫的招式无比灵动,点指之间,将四周的攻势全部封在门户之外。 这条大汉的身形根本没有移动过,或许是要保护躺在地上的燕飞云。 一名女子左手使长剑,右手使短剑,全是凶险的进攻招数;两名青年各提长刀,紧紧守住门户,护卫女子的安全;还有两名中年人,长剑飘忽不定,却是攻守均衡。 这名女子的面容身材,竟与左纤玉有七八分相似。 最明显的差别是气质,她全身散发着冷艳的味道,尤其那一双清冷的明眸之中,透出浓浓的杀气,令人寒彻入骨。 她的秀丽面庞上,有一点血污没有擦拭干净,而那件淡黄衣衫的前襟,早就被鲜血浸染成了暗sè。 又是连环计! 这名女子是最后一道陷阱,用重手法震伤了燕飞云。 燕飞云能想象到,那一口鲜血,就喷在她的衣襟上,喷在她的脸庞上,让她的视线受到了遮掩,她没来得及再下杀手,他才侥幸捡了一条xìng命。 燕飞云将头颅扭向另一侧。 三名老仆在围攻一个胖老头儿。 硬拼掌力! 胖老头儿掌势刚猛,功力深厚,已入高手行列。 可是,胖老头儿完全落于下风,不禁让人惊叹那三名老仆的功力。 不远,一名年轻剑客冷然站立,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手。 这一行数人之中,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使长箫的大汉必定是对他深怀戒心,因而不敢放手攻击。 如若他加入战局,将是什么后果? 人群中产生了极大的sāo乱,老百姓已经明白这里有凶杀案件,正在四散奔逃。 燕飞云调整了一下内息,准备利用这个机会逃走。 他不知道那大汉和那胖老头儿为什么救了自己,他知道的是,如若自己不离开,两处的缠斗就不会停止。 他身躯扭动,像一条灵蛇一般,从地面上激shè而出,顺手绰起掉落的长刀。 他展开身形狂奔。 有人扑到了面前。 燕飞云脚步不停,强行穿越而过。 身形交错之中。 长刀奋力一挥。 他听到惨叫声,却绝不会回头观望。 军队开始了行动。 这么盛大的庙会,当然有军队维持治安。 兵马司负责治安,这些兵马司的部属,根本不喜欢这项任务,辛苦自不必说,而且没有捞油水的机会。 他们本来就心情不好,如今有人扰乱庙会,更加令人生气。 因此,行动上竟然比平时迅捷了很多,他们一心要抓住这些捣乱分子,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 燕飞云正在奔走之间。 斜刺里冲出一匹战马,马上一名军官,体格健壮,颇有几分威严神态。 那名军官估计好出手角度,迎面一刀,斜斜劈出。 这一刀相当具有威力。 刀芒吞吐,闪烁不定,却又留了三分劲力,准备随时变换出手的方位。 目的极为明显,并不是想要将来人一刀斩杀于此地,而是要阻止其前行之势,以便擒拿归案。 面前的身影一晃,横着飞了出去。 那名军官心中之骇异,不可名状,他发现这年轻人的身法匪夷所思。这么快的行进中能够突然改变方向,似乎不符合正常的武学原理。 他左手一招,十余骑尾随在后,一路追下。 燕飞云几乎是落荒而去。 他深知官府的厉害,一旦押入大牢,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难以施展,所以,他一定要逃脱官军的缉拿。 更要命的是,今天的事情没有办法说清楚。 他不敢再走官道,一路长奔,就上了山路。 他的奔行速度逐渐减慢,而马匹受到的影响更加明显。 双方都在竭尽全力。 燕飞云要逃命。 后面的军队要建功,更是在赌气。 马蹄踩踏在山路上,不断有碎石、树枝飞溅而起。 战马的响鼻声音越来越响亮,嘴里呼出的白气越来越浓,累得够呛。 燕飞云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一手捂着腰间,尽量抑制鲜血渗出。 腰腹是人身最重要的部位,一旦受创,元气大伤。幸好他腰间伤势不重,否则经过长途奔跑,早就没命了。 关键的伤势在胸口,那黄衣女子霸道的肘击,几乎要了他半条命,高速的行进,更加增添了胸腔内的痛苦。 要是他没受伤的话,以他的轻功,在山路上早就摆脱了追兵。 一片枫林。 燕飞云闯了进去,俗语道逢林莫入,能否摆脱后面的追兵,全在此举。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投shè出几点斑驳的光影。 光影,不足以照亮林中的昏暗。 燕飞云不断地绕过粗壮的树木。 他真的跑不动了,体力消耗极大。 假如不尽快调养,一身的功夫就废了。 他奋力跳上一颗大树,伸手紧紧抓住树枝,才没有掉下来。 他靠在树杈上,喘着粗气。 这一举动,纯粹出于本能,对于抵御追兵而言,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或许只能防范枫林中的野兽而已。 他头重脚轻,昏昏然在挣扎着,尝试着调整内息, 树叶在响动,那是秋风掠过的声响。 燕飞云没有坚持多久。 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咕咚一声摔在地面。 第05章 惊变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一次,燕飞云花了很长时间才清醒过来。 阳光照shè的角度,时间大概已经在申时。 他躺在床榻之上,张望着。 房间内装饰简朴而整洁,桌上一盆秋菊,暗香浮动。 桌边坐着一位老人,侧面对着燕飞云,正在出神。虽然是侧面,燕飞云仍然可以看出老人面容清瘦,双目有神。 老人听觉非常灵敏,淡淡说道:“现在正是恢复体力的关键时刻,不要随意动弹。” 燕飞云感觉到体内真气缓缓流动着,生机恢复了很多;而且腰间垫有护垫,应该是经过包扎。 他催动真气持续地流转,让那股生机更加强烈,才停止下来。 “多谢老人家相救之恩,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岁月不饶人,我的确是老了。我姓铁,你叫我老铁就可以了。” “老人家真会开玩笑。”燕飞云微笑了一下,当然不会那么没有礼貌。他还年轻,不会真正明白老人对于岁月的感慨。 “孩子,你师从武当山哪一位高人?”铁老人缓缓问道。 “云道长传给我一套内功心法。不过,我无缘投入他的门下,连记名弟子都算不上。” “呃,你不必感到失望。云道长德高位尊,很少和外界打交道,这样的高人,见一面已经算是很有福分了。” “是。” “幸好你修习武当心法,凭着一点元气紧紧护住了心脉,不然的话,纵然你能够保住xìng命,也必定动摇根基,在武学上再也没有提升的潜力。” 燕飞云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不知怎么表达出来。 老人一定不惜消耗内力,为自己治疗伤势,调理体内纷乱的真气,所以才能判断出自己内功心法的来历。 “爷爷,你是在和那位公子说话吗,他醒来了?” 温柔的声音的空气中飘荡。 这娇怯怯的温柔,让燕飞云想起了玉儿姑娘。 两种温柔完全不同,他说不出来其中的分别,但是可以深深感觉到。 他觉得体力恢复得还不错,就缓缓坐起身来。 那个女孩子已经走进房间。 房间里多了一个女孩子,似乎光线更加明亮一些。 白sè的衣衫,映衬着雪白的肌肤,给人一种纯洁的美感。 美丽的女孩子总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若是一个相貌粗陋的女子,大多数人都不会产生这种神秘的感觉。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不因为时代不同而产生差异。 或许燕飞云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所受的教育使他尽量公平对待别人,可是在潜意识中怎么想,谁又能说清楚? 燕飞云微微笑了一下。 他在欣赏着女孩子的美丽,纯粹是一种欣赏,不带有任何sè彩。 铁老人望着燕飞云,说道:“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已多年不理尘俗之事,如若不是她把你从树林中带回来,并且请求我为你疗伤,恐怕你我没有相见的缘分。” 或许她还不太懂得“大恩不言谢”的道理,她的意识中,别人帮助了自己,那是一定要表示谢意的。所以她看着年轻男子的表情,心中产生了一些疑惑。 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一下。 “你不相信么,我只用一只手就把你提回来了。” “谢谢你。”他说得很严肃,也很真挚。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小心透露了秘密,虽然男女之间有些避嫌,她不会抱他回来,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你距离树林边缘就只有几丈的距离,如果你再坚持一下,就走出树林了,我们就会很早发现你。” “是,都是我不好,没有让你及时发现我。”燕飞云脱口说了这么一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脸sè大概已经是红扑扑的。 “伤势还没好,就开始贫嘴了,小心你再摔一跤哦。”她娇嗔着说道。 那也没有办法,从她懂事开始,就很少有人和她开玩笑,她的生活充满着单调而宁静的sè彩。 铁老人并没有什么表示,他没有责怪燕飞云的唐突。 他的心境早已静如止水,年轻的时代已经非常遥远。 他之所以不惜大耗真元,救治燕飞云,完全是因为女孩子的恳求。 他关爱怜惜这个善良的女孩子,远胜于自己的xìng命,否则,莫说是燕飞云,就算是皇帝老儿受了伤,他也绝不会多看一眼。 他能够给予她保护、关爱,可有些东西永远是他不能给予的。 她能够开心一些,他就会感到欣慰。 “我叫苏珺,你呢?” 她恢复了温柔的举止,也许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分了。 “我叫燕飞云。” “很好听的名字,咦……你是不是长安镖局的燕飞云?” “是。” “嗯,听说你武功很了不起,怎么让人家伤成这个样子?” 苏珺是疑惑的表情。 燕飞云则是疑惑的心情。 她怎么知道自己来自长安镖局,又怎么知道自己武功不错? 既然是听说,她肯定没有亲眼见到自己显露武功。 他几次出手,牵扯人员最广、派别最多的一次,当然是在太行山前大战向冲霄。 所以,他将思路集中在此事之上。 可是,他们四路人马联手抗衡太行群雄,属于事在紧急的决定,事后他们共同约定,不可轻易泄露这一消息,以免和太行七十二寨结下更大的仇恨,而太行山的人马更加需要封锁消息。 唯一的例外,只有那一黑一红两名神秘女子。 她们经历失败以后,一定会调查燕飞云和沈明月的来历,甚至会调查玉儿和其余三老的身份。 莫非,她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燕飞云强自压下心头的遐思,说道:“一不小心,中了别人的暗算。” 苏珺没有继续追问。 她望着身旁的老人,似乎想要得到一些建议。 铁老人淡淡说道:“珺儿,不必害怕。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不要瞻前顾后。” 苏珺犹豫地说道:“燕大哥伤势还没好,可是娘亲明天就回来了,怎么办呢?” 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祖孙二人,尤其是温柔的女孩子,对燕飞云没有丝毫恶意。 燕飞云为刚才的猜想感到羞愧。 或许,他们和那两名神秘女子之间没有什么关系。 既然人家有为难的地方,自己应该知趣一些;听说有些江湖门派,不希望陌生人进入他们的世界之中,或许自己遇到的就是这样情况呢。 燕飞云微笑一下,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急于处理,必须走了。谢谢你们,相信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苏珺想想,只有如此。 于是,她轻声说道:“燕大哥,不必太着急,吃过晚饭再走吧,我让爷爷再给你取些药物。还有,你的衣衫沾染了血迹,拿一套爷爷的衣衫给你先穿着。” 说罢,他们一起走出门去。 门帘响动,有人走进房间。 燕飞云睁开眼睛,不由大吃一惊。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来人正是太行山前遇到的那位红衣女子,自己最初的猜想竟然是正确无误。 秦红心中的惊讶也不比他逊sè分毫。 燕飞云? 他怎么会坐在小妹的床上? 屋中隐约还飘浮着一缕淡淡的药香。 她不自觉地翕动一下鼻息。 嘿嘿,原来这家伙受伤了。 或许心地善良的小妹还不清楚他的来历,把他当作平常人来对待。 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当然要先把这个倒霉的家伙当场制服。 她迅速奔到床前,纤指点点,攻击燕飞云胸前大穴。 燕飞云只是恢复了部分功力,不敢抢攻,运用武当正宗心法,轻轻扭动身躯,化解秦红指力,右掌划动,直切秦红脉门。 秦红变招极快。 她练的武功就是以快为主。 可惜,她变招虽快,却不合时宜。 当的一声,一脚正踢到绣床边沿。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这种招式经过千锤百炼,简洁而有效;她rì夜修习,几乎在梦中都能使得出来,因此撤回指力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一脚,攻击敌人下盘。 紧张的情绪之下,她完全忽视了床铺相隔一事。 秦红一招无效,急忙倒退数步。 她了解燕飞云的实力,若燕飞云没有受伤,她绝对不会选择硬拼的手法。这时见到燕飞云出手极快,难以测知他的伤势轻重,一时心怀惧意,不敢继续攻击。 燕飞云五脏震动,说不出的难受。 两个人相互逼视,对峙着,没人敢抢先出手。 这一情形,恰恰好像传说中的“麻秆打狼,两头害怕”。 危急时刻,终究是男人更镇定一些。 燕飞云收摄心神,尽量使用平静的语调,问道:“姑娘是什么人?” 秦红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在太行山前见过面,你忘记了?” 她皱眉的时候,并没有破坏自然的美丽,相反还增添了一些可爱的成分。 燕飞云微笑着说道:“当然记得,我是想请教姑娘的芳名和来历,可以吗?” 他天生就有一副平和的心态,而且自幼受诗书熏陶,气质上佳,举手抬足间,尽是世家风范。即使是江湖中的世家子弟,也没有他的文雅风度。 第05章 惊变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秦红被燕飞云的神情所迷惑。 她想不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形下再次相遇。 自从太行山发生冲突之后,她们认真调查了燕飞云和沈明月的来历,不仅知道他们来自长安镖局,也知道他们赶往京师,执行紧急的任务。 她刚刚到达这里,沿途上见到不少军队在维持秩序,随意打听一下,就知道西山庙会上发生了几件命案。 她自然而然想到,燕飞云受伤和西山庙会的混乱一定有关联。 他的武功那么高,谁能伤得了他呢?小妹怎么糊里糊涂地救了他呢? 她思索着,忽然有些醒悟,难道这家伙使用缓兵之计,等待小妹前来保护他? 女孩子的心思转变得非常快。 她又转念想到,这家伙并不像是坏人,而我一直把他当作坏人看待,所以才会防着他使用jiān计。 或许自己疑心太多了。 她不由微笑了一下,说道:“我叫秦红,你的伤势严重么?” 她可以说出自己的姓名,绝不会说明自己的来历。 燕飞云坦然说道:“是的,很严重。刚才拼了一招,体内真气似乎有散开的迹象,难以凝聚起来。” 秦红说道:“我帮你检查一下。” 她在内心中产生了同情的想法。 她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转变得太快了些,略微想了一下,或许是燕飞云诚恳的态度使得自己这样吧。 她耸了耸肩,走近床前。 “二姐,你不能动他。” 温柔的声音中增添了一些严厉的sè彩。 燕飞云看到苏珺进来,担心她们姐妹之间惹出纷争。 他急忙说道:“秦姑娘是想看看我的伤势,没有别的意思。” 苏珺没有说话,将衣衫放在床头。 秦红见苏珺这么维护燕飞云,不禁心底泛起一阵妒意,再听到燕飞云维护她,心情又有些兴奋,片刻才平息下来。 她为自己的心情波动而感到惊讶,推想不出原因。 其实,她已经二十岁了,自然会对异xìng产生微妙的情感。 这并不代表她对燕飞云动了感情,而是一种自然的情感的抒发。 那个年代,二十岁的女子,多半已经嫁为人妇,孩子都可以满地跑了。 江湖的女子,终究有些不同。 尤其是她们姐妹,受到的管教非常严厉,每天繁杂的功课,耗尽了她们的jīng力,没有闲暇涉及情感。 秦红相对要活泼一些,她的感受自然会更强烈一些。 秦红拉着苏珺走了出去。 “小妹,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让他回去。” “娘亲说过要见他,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我带他回来,就负责让他回去。” “好,尽快送他走,如果让大姐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他就走不了了。” “我让他立即动身。” 秦红匆匆走了,当然她要去陪着大姐聊天,让苏珺完成自己的心愿。 燕飞云走在山路上,转身说道:“苏姑娘,谢谢你。我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等我办完事情,一定会来找你们。” 他知道,江湖上的恩怨总是要清算,不可能一直逃避。 苏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她扬了扬手,算是道别。 她看着燕飞云走过山角,才转身回去。 她又做了一件好事,心情很兴奋,吃饭比平时也多了一些。 凌风影似乎觉察到一丝异样,略微询问了一下。 苏珺望着秦红,眨了眨眼睛,她们两个人的小秘密,还是瞒着大姐好。 月夜,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美的。 苏珺喜欢月夜。 她喜欢那清冷的月sè,喜欢那宁谧的氛围,喜欢冷风吹拂在面容上的感觉。 她象往常一样,到后院去散步、赏月。 后院里有人在放岗哨,静静地站立着。 没有丝毫动作,仿佛雕像一般,拖出一条长长的身影。 她认出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田护卫,你辛苦了。” “我应该做的,夜寒露重,三小姐应当注意休息。” “我会的。我居然不知道你们已经赶到这里,路上一切都好吗?” “是的,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你不用这么紧张。按理说没人会来这里捣乱,注意适当放松一下,否则漫漫长夜,很难坚持下去。” “是,不过,我们在上山途中,抓住一个很重要的人,不得不加强戒备。” “哦,是什么样的人呢?” “就是夫人想要见的那个燕飞云。” “听说他武功不错,你们有没有人受伤?”苏珺不免心中有些失望,原来他们在路上相遇,不知道是谁认出了燕飞云的身份。 “没有,反而是那家伙好像受伤了,所以文……呃……文先生一出手,那家伙就放弃了抵抗,乖乖跟我们回来了。” 苏珺点点头。 其实她在担心燕飞云,文叔叔武功高明,即使燕飞云没有受伤,也未必能取胜,只要不再受伤就好。 唉,真是烦恼! 娘亲要见燕飞云,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都怪自己没有先见之明,应该早早探问一下娘亲的想法,娘亲那么关爱自己,说不定会告诉自己呢。 燕飞云几乎破坏了大姐的计划,娘亲会不会对燕飞云不利呢? 娘亲在严厉的时候,非常可怕。 她喜欢看到娘亲微笑的样子,这个时候,娘亲就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不过,自从她懂事以来,就很少见到娘亲微笑。 燕飞云非常和气,不是坏人。 自己既然救了他,就应该救人到底,才算功德圆满。 想来想去,救人的意念占了上风。 是否应该先点住田歌的穴道,乘着月sè,尽快送走燕飞云? 至于外围的岗哨,再想办法应付。 苏珺慢慢靠近田歌。 田歌忽然倒退一步,说道:“二弟,你留点神,我陪三小姐说几句话。” 不远的暗处,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苏珺一下泄气了。 她救人心切,竟然忘记还有暗哨。 她只好又闲聊了几句,无jīng打采地回到屋中。 苏珺静静坐在桌前,柔荑托着香腮,显得很苦恼。 烛光不停跳跃着,照shè在雪白纯净的面容上,幻化出美丽的图案。 她想了片刻,目光中逐渐闪现出兴奋的神采。 她终于想出一个好主意。 蒙汗药! 她很快翻出一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些奇怪的小东西,这是铁爷爷讲解江湖故事的时候,为了加深她的印象,专门给她搜集来的各种物品。 她拿起那个贴着标记的小瓶子,走到了桌前。 可惜了这一壶上好的美酒,本来是准备留给铁爷爷的。 她小心地打开壶盖,倒入一些白sè的粉末。 她想了想,恐怕份量不够,又倒了些进去。 田氏兄弟二人,武功不错,要是药力不够就麻烦了,多放一点,更有把握,心理上也更笃定一些。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端着托盘,到了后院。 “你们兄弟二人辛苦了,喝点儿酒,暖暖身子吧。” “谢谢三小姐。”田歌接过托盘,顺手放在台阶上,没有丝毫行动的意思。 “田护卫,我看到你们喝了酒,才能安心睡个好觉。” “好吧。”他勉强拿起一个酒杯,心里嘀咕着,他怀疑自己也会睡个好觉。 “你们兄弟情深,不一起喝吗?” “这个我倒忘了。” 他用手指不停地拨动着空空的酒杯。 这也太明显了吧? 为什么三小姐一心要释放燕飞云呢? 他想不明白。 可是,当他的眼神触及那迫切的目光的时候,他一狠心,做出了决定。 “二弟,出来吧。” 黑暗中走出一个小伙子,肩膀很宽阔,一看就知道是个jīng力充沛的年轻人。 “三小姐,我们一起喝酒了哦。” “喝吧。” “您在跟前,我们不敢喝。” “那我远远地看着,你们一定要喝哦。”说着,苏珺走到了院门附近。 田歌压低声音,说道:“二弟,三小姐对我们如何。” 田放见大哥神sè郑重,也低声说道:“那是没得说,要不是三小姐,咱们兄弟早已见不到面了。” “正是如此。三小姐的恩情,我们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三小姐明显想要放走这个燕飞云,你说怎么办。” “大哥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好,这酒里一定有问题,我们不喝是不行了。” “我们为了三小姐,受些刑罚是应该的。可是万一夫人责怪小姐,那怎么办?” “不会。以我看来,夫人表面非常严厉,其实特别疼爱三小姐,最多不过说三小姐几句而已。毕竟,我们以后还可以抓获燕飞云。” 田放点点头,提起酒壶,斟满两杯酒。 他拿起酒杯,还没有喝,脸sè就变了。 田歌说道:“怎么了,二弟你不敢喝?” 田放苦笑着说道:“大哥,酒sè都浑浊了。我们本身无所谓,可是上面一旦检查,就知道有问题。” 田歌说道:“这一点我倒忽略了,刚才没得及细看。” 田放说道:“大哥,不如直接告诉三小姐,让她重新换一壶酒。” 田歌说道:“不行。我们暗中帮助三小姐,怎么能让她知道?” 田放说道:“大哥,到底怎么办?” 田歌说道:“这酒我们必须要喝,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苏珺在远处观望。 田氏兄弟二人一直在窃窃私语,并没有喝酒。 是不是他们发现酒中有的问题了? 她正在心中急躁的时候,忽然看到二人倒地,不知是什么缘故。 她想要上前去观看情形,耳边响起一缕细微的声音。 “小姑娘,你回去吧。我是来救燕飞云出去的。”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从声音上难以判断年龄的大小。 既然使用千里传音的功夫,说明来人武功相当不错。 苏珺心中忐忑不安,竟不敢离去。 她伏下身子,蹲在门口继续观望。 第05章 惊变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一条黑影出现了。 他提着田放,放置于暗处,接着迅速靠近厢房,打开房门。 他再次出现的时候,腋下挟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青sè衣衫,隐约就是燕飞云。 他向院门处扫了一眼,就发现苏珺没有离去。 他继续使用传声功夫,说道:“小姑娘,快回去吧,安心睡觉。” 苏珺知道人家发现了自己,正准备起身。 有人哈哈笑道:“何方歹人,竟敢来这里撒野,你可知道我们等候多时了?” 两条人影从墙上跃过,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 那黑影必须击退任意一人,才能夺路而去。 苏珺认出了这两个人。 一个是文仲业,一个是凌风影。 他们都有杰出的本领。 坏了! 她内心之中充满担忧,担忧那黑影和燕飞云的安全。 那黑影异常冷静。 冷漠的眼神,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冰冷。 他经历过更严重、更惨烈的局面,岂会将二人放在眼里? 若非早已发现他们的踪迹,他又何必亲自出面,救走燕飞云? 若非早已发现他们的踪迹,他怎么会不收起酒壶,毁灭证据? 他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用力将燕飞云抛了出去。 文仲业一愕之下,只得伸手去接。 他不知道燕飞云的穴道解开没有。 若燕飞云的穴道没有解开,就没有自保的能力,依照这么强的力量,摔落在地面,结局不可预料。 若燕飞云的穴道已经解开,自己还要防止被暗中袭击的可能。 文仲业侧身,吐气,凭借单臂之力,将燕飞云揽在怀中。 那黑影已经顺势而上,掌势变幻不定。 文仲业及时出招。 双掌相交,他才感觉到对方的掌力强大无比,他的右掌敌不住人家的左掌。 危急之中,他只好将燕飞云抛下。 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 他侧身之后,出腿的角度已被封死,只能和对方硬拼掌力。 他瞬间已经想好,燕飞云将要落地的时候,自己可以用脚尖踮住燕飞云,尽量减少其受伤的可能xìng。 只要自己能抢得一些时间,那边的凌风影必然会赶来帮忙,以二人之力,合力抗击这神秘的高手。 大家都在争取时间,就看谁的反应更快而已。 那黑影出手如电,右手抓住燕飞云的腰带,将燕飞云抢了回来。 他的身法更快,已然越过文仲业的防守范围。 文仲业双掌齐发,排山倒海一般,内力激涌而出。 那黑影哪有时间比拼内力? 他左掌向后一挥,借着那股力道,早已飘身而起。 宛如一只大鸟,在夜空中翱翔而去。 ——飞鸟迹。 凌风影赶到的时候,那黑影已经跃过长墙。 她和文仲业面面相觑,放弃了追踪那黑影的想法。 双方交手不过一瞬间,那黑影表现出的武功机智,过于惊人。 相比较而言,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为了燕飞云大动干戈,并不是上策。 她冷静一下,才出声说道:“小妹,你出来吧。” 苏珺羞红着脸走了出来。 真难为情! 她一直不敢发出声响,希望能够避开大姐和文叔叔的耳目,看来还是失败了。 她哪里知道,这两个人早就到了。 凌风影和文仲业身居要位,担负着重大责任。他们商议完大事以后,决定分头巡视,以免出现差错。 就在田氏兄弟嘀嘀咕咕的时候,凌风影和文仲业先后来到后院附近,听着听着,不由各自心中暗笑。 真没想到,他们这么辛苦,还得想办法对付苏珺,既不能惹她不开心,又不能让她计谋得逞。 不料,忽然杀出一个武功高强的夜行人,抢走了燕飞云。 凌风影走到田歌身前,解开他的穴道,顺便拿起那个jīng美的酒壶。 这是小妹的心爱之物,能够见到的人可真不多。 她掀开壶盖看了一下,气得笑了起来。 “我的傻妹妹,你想做什么呀?别说是他们兄弟二人,就算是两头大象,也要倒了。” 苏珺眨动着美丽的大眼睛,脸上红得发烫。 第二rì清早,苏珺还没有收拾完房间,就见一个侍女急急进来,说是夫人回来了,要她前去见面。 苏珺急忙赶到正厅,一个美貌妇人正在询问事情。 “娘亲!” 苏珺几乎扑到了美妇人的怀里。 美妇人笑着将苏珺揽住。 “傻孩子,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别害怕,娘亲不会怪你的。” “娘亲,你也取笑我。” “你自小体质虚弱,喜欢读书而不喜欢习武,我也没有刻意要求你。现在你自己应该知道江湖经验很重要了吧?以后跟着两位姐姐多学习。” 秦红噘起嘴唇,说道:“娘亲,你就是偏心。要是别人放了燕飞云,恐怕娘亲要重重处罚吧?” 凌风影说道:“二妹,不可以这样说。终究是那夜行人救走燕飞云。小妹虽然有心,并没有达到目的,所以不必深究。” 美妇人说道:“其实,我只是怀疑他的武功来自我的一位友人,所以想见见他,顺便问问友人的近况,并没有别的用意。燕公子不是我们的敌人,以后见到他的时候,你们可以礼貌一些。” 苏珺说道:“他说过他办完事情,会来找我们的,到时我们再问他吧。” 美妇人笑着点头。 凌风影说道:“燕飞云的事情告一段落,那夜行人呢,要不要追查他的来历?” 美妇人说道:“既然他只是救走燕公子,对我们并没有恶意,就不必追究了。” 她当然知道,除了那位静默深沉的铁老人,谁有这么好的功夫,举手之间,就让文仲业吃了大亏? 她尊重老人,有如尊重自己的父亲;她爱惜苏珺,胜过自己的生命。既然是他们二人联手捣乱,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让它随风去吧。 文仲业一直等到现在,才开始发言。 “夫人,京中的事情办完了么?” “段拂言辞非常谦逊,婉转地说明他早年寄身于官府之中,不问江湖事务,而且他自己不是当事人,不清楚具体情况,希望我高抬贵手。” “夫人的意思呢?” “这个人很不简单,居然请出陆指挥使来调解此事,暂时先放过他吧。” “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呢?” “回太行山。” “不要七煞秘谱了么?” “顾不上了。” 燕飞云回到恒生客栈的时候,王掌柜正急得团团乱转。 原来两个小伙计远远看到燕飞云的情况,却无力救助,急忙跑回来报信。王掌柜几乎动用了全部力量,安排了大批眼线四处打听燕飞云的下落。 谢天谢地,总算回来了! 王掌柜拉住燕飞云的双手,问道:“还好吧?” 燕飞云指指身后的小伙计,说道:“幸好有他,我才设法混进城来,现在到处都在缉拿扰乱庙会的嫌犯。” 王掌柜说道:“人没事就是万幸,走,屋里谈。” 二人匆匆走进燕飞云的住房。 燕飞云简单述说了救人的经过,没有提及后来发生的几件怪事,只是推说自己受伤,暂时躲避起来。 其实,他也不清楚,最后是谁救了他?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般。 王掌柜深思了片刻,问道:“你确定那件衣衫就是左姑娘身着之物?” 燕飞云说道:“绝不会有错。这件淡黄衣衫是我亲手所买,上面的补丁是玉儿姑娘亲手缝制,而且这件衣衫质料普通,富贵人家的女眷怎能看得上这种质料呢?” 门外发生sāo乱。 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踢开。 官军一拥而入。 原来,燕飞云不敢从西门进城,于是绕道南门,混过了城门口的盘查,谁知仍然逃不过官府的密探,密探盯着他进了客栈,才回去招呼大队人马,前来抓人。 这一招最yīn损,就像瓮中捉鳖,足以将嫌犯及其同党一网打尽;万一抓不住嫌犯,还可以不断地找客栈的麻烦,大捞油水。 王掌柜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各位老爷,有什么事情?” 一名军官走进来,体格健壮,正是前一天追捕燕飞云的那名军官。 “我们追捕扰乱庙会、滋事杀人的凶犯,你们不会包庇嫌犯吧?” 这么大的帽子,一般的掌柜早就吓得哆嗦成一团了。 王掌柜不害怕,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听之任之,将来再找人疏通关节吧。 那军官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弹动桌面。 “小伙子,跑得蛮快嘛!” “一般一般。”燕飞云口中胡乱应付着。 “路引!”军官明显生气了,这个混蛋居然还敢消遣自己? 燕飞云无可奈何。 如若昨天就被人捉去,还可以胡乱编造一个身份,现在是肯定不行了。 逃走? 不行,自己伤势没好,不敢硬拼,而且将会给恒生客栈惹出无尽麻烦,万一查出王掌柜是长安将军府的手下,牵连太广,自己担不起罪责。 于是,他慢吞吞地打开包裹,取出路引。 那军官看着燕飞云的动作,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眯缝着眼睛,刷的一声,打开了路引。 长安镖局? 他愣住了。 他马上换了一副样子,看起来居然很和善似的。 “燕兄弟,既然是来自长安镖局,按说不会故意惹事,可是批捕的公文已下,你只好跟我走一趟了。” “是啊,我只好跟你走一趟了。” 那军官有些哭笑不得,这姓燕的家伙看起来文质彬彬,可真会装傻。 他一挥手,几名属下立即退出房间,王掌柜跟了出去。 “燕兄弟,鄙人王铁肩,是崆峒派的门下。这次公务在身,让你见笑了。” “幸会!”燕飞云急忙施礼。 “好说,好说。那位沈姑娘呢?” “失踪了。” 燕飞云当然要把左纤玉当作沈明月,别说王铁肩是崆峒门下,就算是崆峒掌门,也得这么说,才能避免麻烦。 至于事情的经过,该说的就简单地叙述了一下,基本属于事实。 王铁肩点了点头,说道:“燕兄弟,我明白了。咱们走吧,我顺便给你弄些灵药,让你的伤势尽快复原。” “站住!” 院中站着一位矮瘦老人,满身杀气。 长剑已然出鞘。 王铁肩一挥手,士兵们全部停下。 这又算哪颗葱呢? 他很久没见过这么蛮横的人物了。 官府是好惹的么? 纵然是剑仙名侠,一样要低头退让! 王铁肩冷笑着说道:“你想干什么?” 卫无嗔也冷笑着说道:“不想干什么,我要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王铁肩说道:“他有没有犯罪,官府自会调查,我需要向你汇报么?” 卫无嗔说道:“如若没有罪名,你们怎能随意捕人?” 双方互不相让,争端就在眉睫。 燕飞云急忙出来打圆场,假意说是去官府配合调查而已。 他猜想卫无嗔必定出自爱护之意,才强自出头。怎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老剑客沾惹无妄之灾? 他不知道,卫无嗔xìng如烈火,嫉恶如仇,只知道理,不知法律,因为没有家室,孤身一人,没有羁绊,自然什么都敢做。 卫无嗔摇了摇头,既然燕飞云愿意去,他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拦? 长剑还鞘,恨恨而去。 第06章 相府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大牢里。 cháo湿的地面、昏暗的光线和发霉的气味,让人极度压抑。 燕飞云眯着眼睛,屏着呼吸,尽量去适应恶劣的环境。 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是犯人呆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只能忍耐。 狱卒锁好链锁,就自行走了出去。 燕飞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yīn暗的环境,灵活地转动着,观察周围的景象。 十几个人,蓬头垢面,懒洋洋地或坐或躺,似乎很惬意。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在盯着这个新来的犯人。 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仿佛要刺入燕飞云的心灵,将他彻底看穿。 燕飞云不习惯这样的审视,更不喜欢这样的审视。 其实,任何人都不喜欢这样的情景,或许有些人喜欢成为世界的焦点,但是绝不愿意成为邪恶世界中的焦点。 燕飞云从来没有进过大牢,不等于他不了解大牢里的状况。 以他的情况,本来不应该和这些定罪服刑的犯人关在一起,这一定是牢头甚至是狱卒们的私自安排。 他不在意。 既来之,则安之!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出那个传说中的狱霸。 一大堆犯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人最为强势。这个人通常要利用武力和头脑,在犯人中间成为权威,享受牢中的特权。 这就是狱霸。 所谓特权,存在于各方面的细节中,比如:犯人家属送的食物,狱霸要最先享用;逼迫犯人向家里索要银钱,以供狱霸或者牢头使用;甚至是殴打犯人,聊以取乐;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一定会有犯人给狱霸扇风,伺候入睡;等等。 燕飞云的目光落在一个凶悍的犯人身上。 凶悍并不完全体现在身材上,而是从内到外的一种凶残气质,是狠毒和狡诈的结合。 两道目光交织在一起。 那人立即显示出凶狠的神态,恶狠狠地瞪着燕飞云。 燕飞云移开了目光,他只是想要确定谁是犯人中的头领,并不是要抢先发难。 如若狱霸不先招惹自己,他也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 那人当然不会这样想。 他缓缓站起,走到燕飞云面前。 他的确算不上魁梧,但是非常结实,拥有一身强健的肌肉。 他就是犯人的头领。 这种人其实是社会中的败类,通常都好吃懒做,天xìng中充满了邪恶的思想,只想通过非法的手段,获取非法的收益。 他们将jīng力和头脑都用在非法的勾当上,一直延续到大牢之中。 狱霸和狱卒、牢头是息息相关的,如若不善于巴结牢头,尽力帮牢头谋取私利,想当狱霸也没那份儿。 那些善良的百姓,也有遭受不白之冤而送入大牢的,或许他们不缺乏武力和头脑,但是恰恰缺少凶残的本xìng,所以没有资格去做狱霸。 燕飞云本来就在站着。 他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发出的体味,与大牢里飘荡的气味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双方在冷冷对视。 燕飞云已经算是江湖中的高手,即使他的伤势再重,也足以应付这种地方上的混混。 他的目光中逐渐放出神采,带着冰冷的寒意。 那人在极力地激发凶残的特xìng,想要压倒燕飞云。 谈何容易? 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努力是在白费功夫,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似乎连恐惧都说不上。 他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口中咳嗽了一声。 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将他们二人包围在zhōng yāng。 意思非常明显,马上就要动手,修理新来的犯人了。 燕飞云冷笑着,伸出右手。 他的动作很慢,几乎快要叉住那人的咽喉,才停止前进。 指力已经透出。 鹰爪力! 那人不是不想退后,以闪避眼前的危机。 可是,他的心灵早已受到震慑,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他已经被指力完全控制。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以至于要张开大嘴,才能勉强维持气息的流通;身体在震动;而脸上出现豆粒般的汗珠。 其实,燕飞云发出的内力有限,这只是一种震慑力。而那人在心灵上早已崩溃,所以他有窒息的感觉,似乎燕飞云扼住了他的脖子,在用力地掐着。 燕飞云很快收手,走在一边,不再理会这些犯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表明他和这些犯人不相干,尤其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他并没有和那人争衡的用意。 那人还在喘着粗气,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 假如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会选择,不要招惹这个新来的家伙。 那不是人,是妖怪。 “老大,你发烧了。”一个犯人低声地说道。 “去你妈的,你才发烧了。”那人一肚子气无处发泄,顺手给那没眼sè的家伙甩了一个耳光。 巡查的时间到了。 威风凛凛的牢头踱着方步,走了进来。 这小小的一方土地上,他就是最高统治者,自然只有他,才配得上至高的荣耀。 当值的狱卒谄媚地跟在身后,像伺候亲爹一样地伺候着,哦,或许比伺候亲爹还要尽心尽力。 三角眼不停地闪烁着,显示出牢头狡诈的特xìng。 “怎么,有新来的?” “是,刚进来。” “孝敬过了么?” 一个狱卒凑近牢头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牢头皱眉,冷笑着。 “瞧你那熊样,王铁肩算什么东西。记住,这里只有一个人说了算,就是我!” “是,是。” “嘿嘿,牢里这么平静,是不是有人偷懒了?” 牢头的意思,当然是在问,为什么那狱霸还没有动手修理燕飞云? “不太清楚,可能时间上不允许?” “哼,这种情况只准发生一次。倘若下一次再这样,就得换人了。” 换人? 这当然是指狱霸办事不力,需要更换别人来坐这一位置。 只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当上狱霸么? 这当然要经过牢头和狱卒的选择,才有资格。 “是,是。” “开锁,我进去看看。” 燕飞云控制着内心的愤怒。 毕竟,牢头代表着官府。 虽然牢头只能算是吏,不算是官。将来在某个年代,如若牢头也并入官员的行列,国家必将更加混乱不堪。 燕飞云想了想,从怀中掏出最后一张银票。 票面一百两,不算是太少。 牢头连看都没看一眼。 “大爷视钱财如粪土,岂是你能够收买?” 身后的两名狱卒有些发愣,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英明神武过,莫非今天吃错了药? 有一个似乎jīng明些,走上前来。 目光“无意”中在银票上扫过,隐约看到上面的数字。 他心头顿时增添了许多喜悦,看来这个犯人颇为识相,比那些穷骨头大方多了。 “老大,既然人家给了面子……” “混账东西,搜身,看看有没有违禁物品。” 牢头一发怒,这真是天大的威风,有着山崩地裂的效果。 第06章 相府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并不想用对待狱霸的方式来对付牢头。 他不想藐视国法,虽然国法已经被这些人所玷污。 不过,他的态度开始变得冷漠。 “恐怕要定了我的罪,换上囚衣之后,你才能搜查。” “在这里,大爷我说了就算。” “你这是罔顾王法。” 牢头被燕飞云的神采吓了一跳,以前见过这种人,弄不好会吃亏。 不过,他也没那么容易就倒下。 “大爷就是王法。”他几乎在咆哮,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谁敢私自代表王法,难道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么?” 王铁肩冷冷的声音,打破了牢里的尴尬局面。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军士,提着食盒。 牢头心里一凉,顿时矮了半截。 这种话在私下里说说可以,如若被居心不良的人当作把柄,就是藐视圣上,面临身遭极刑的悲惨结局。 历代以来,各种罪状,以大不敬的罪名最为严厉,一旦被扣上这种大帽子,莫说跳进黄河,即使跳进黄海,也难以洗清。 他一定要洗一下自己。 “王副指挥,这只是玩笑话,不能当真。如若你揪住不放,恐怕没有人敢做人证,你也讨不了好处。要知道你有后台,我也有靠山。” “哈哈,莫说我这两名亲信可以作为人证,难道像牢头这么风光的职位,就没有人心中有所惦记么?” 王铁肩说着,眼睛有意无意地瞄着两名狱卒。 两名狱卒吓得低下了头。 他们不是不想当牢头,而是不敢想,否则,以后的rì子别想好过。 两边都得罪不起,他们只有装熊,应付这复杂的场面。 王铁肩冷笑着,继续说道:“听说有人在城西买了一间大宅院,要是没机会居住,未免太过于可惜了吧。” 牢头彻底服软了。 他在城西购置宅院,cāo作极为隐秘,怎么会走漏了消息? 这大不敬的罪名,还有权衡的余地。 毕竟,这两名军士是王铁肩的心腹,所作供词就要打个折扣;其他的人,借个胆子,也不敢卷入这种官司,自己拼上万贯家财,未必翻不了身,说不定还可以治王铁肩一个诬陷的罪名。 购置宅院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以他的薪俸而言,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那间宅院,钱从哪里来?如若追查此事,那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再也无从抵赖。 刑法严苛,必然将财产充公,自己就白混了一生,连子孙都不能安享清福。 “呵呵,指挥大人,你老人家一向胸怀宽广。小的以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你老人家高抬贵手,不予计较。今后但凡用得着小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不仅需要及时拍马溜须,还要拍着胸脯保证,今后绝不敢再和王铁肩作对。 那个jīng明些的狱卒在观察着,领悟着。 他好想喷牢头一脸花露水,这一副丑恶的嘴脸,让人看着,真的很恶心。 他已经提醒过牢头,那是王指挥送来的犯人,要求好好对待;人家都送上孝敬了,牢头偏偏不服气,还想再整上一番。 结果,现在吃了亏,还得哀求王铁肩原谅。 不过,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往上爬,将来自己要慢慢体会学习。 王铁肩淡淡一笑,说道:“为朝廷效力,当然要尽心尽力,不过,鄙人一向不会轻易得罪同僚,各位今后说话办事,小心些为好。” 平时,他根本没必要理会这些下层吏员,给他们一个教训就是了。 天下这么大,类似的人物多的不可胜数,如若自己生这份闲气,气也气死几回了。 以牢头为首,众人急忙点头哈腰。 王铁肩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反感,和这些人说话,简直浪费他的jīng力。 他走到燕飞云身前。 “燕兄弟,你放心,你的案子一定会尽快了结。本来我想陪你吃饭,不过马上要出去应付公务,你只好自己一人吃饭了。” 燕飞云多少有些感激,毕竟人家是出于关心。 牢头陪着王铁肩出去,顺便叮嘱一声,给燕公子换个地方。 两名狱卒对待燕飞云的态度马上提高了好几个级别。 他们商量了一下,打开一间单人的牢房。 其实里面已经有了一人,两个人住着,也不算拥挤。 两名狱卒一人搀扶着燕飞云,一人提着食盒。 燕飞云勉强接受了这么高级的礼遇。 “他犯了什么罪。”燕飞云望着枷锁镣铐重重禁锢的犯人。 “杀人,刑部的批文很快就会送下来,弄不好会处以剐刑。” “杀了什么人?这么重的刑罚!” “他在狱中杀人,罪无可恕。” “狱中杀人,为什么?” “狱中之人这么多,难免会受到欺负。”狱卒也有些尴尬,“他被狱霸不停地勒索,无法忍受,就杀了人。” 燕飞云有点明白了。 这个杀人的罪犯竟然是通过这种手段,寻求一死,以期摆脱无尽的煎熬。 “他把狱霸杀死了?” “当然不是,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是另有欺负他的人?” “也不是,他杀死了一个可怜虫。那可怜虫本来没什么大罪,只是饿极了,在集市上抢了人家的馒头,我们本来准备关押几天就予以释放,结果,夜里被这家伙用镣铐砸死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将他单独禁制,以免他被别的犯人活活打死。” 燕飞云长长嘘出一口气,同情的心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鄙夷。 “两位,请帮我换一间牢房,我不会和这种人住在一起。” “为什么?” “犯罪的原因有很多种,有些情况是国法难容,而情有可原,而他所犯的罪,连情理都已丧失,与禽兽无异。我怎能和他住在一起?” 两名狱卒看着燕飞云坚定的神情,知道绝对不可能说服他。 一直以来,都是那个jīng明的狱卒在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个单间,请公子稍等一下。” 另一名狱卒惊讶地说道:“小何,那一间……” 小何立即打断了同伴的说话,说道:“你放心,这次我绝不占你的便宜,这件事情我自己去处理。” 他不理会同伴的惊讶,转身向另一间牢房走去。 他聪明,所以一向都能占到同伴的便宜。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决定自己去啃一块硬骨头,而不是躲在同伴身后。 因为,他终于认识到,不能一辈子都没有出息。想要以后升职,就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才能,眼前的事情,正好用来考验自己的能力。 燕飞云观察着小何与犯人的交谈,刻意地避免偷听他们的对话。 以他的修为而言,那些话语根本逃不过他灵敏的听觉。 他选择观察,也是想要提高自己的判断力。 那犯人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他才是牢里的大爷;小何态度恭敬,反而更像是犯人的身份。 这种情况,表明那犯人拥有特殊的身份,或者拥有特殊的本领,所以在大牢里的地位比狱卒还要高。 也就是说,燕飞云想要住进那间牢房,竟然要先经过那犯人的同意。 燕飞云开始从不同的角度去考虑,小何使用什么策略才能说服那名犯人。 小何的确有一套。 在燕飞云还没完全想清楚之前,小何已经完成了任务。 小何根本不在乎自己卑躬屈膝的表现,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他很快地领着燕飞云进去,然后缓缓地退出。 燕飞云若有所思地望了小何一眼。 他感觉到了小何的变化,动作、神情中显示出坚定的决心。 短短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大的转变,也算是个人才,只是,这个人究竟将会走上光明的道路,抑或沉沦到邪恶的世界中去。 第06章 相府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犯人是个中年人。 人到中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貌变化十分轻微,就不容易辨别真实的年龄。 他睁开了眼睛,慢悠悠地上下打量燕飞云。 懒洋洋的神态,令人怀疑他会不会是在今rì第一次张开眼睛。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燕飞云。” “在哪里高就呢?” “我是一名镖师,来自长安镖局。” “长安镖局?龙三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 “掌伤不太要紧,毒伤对身体影响很大,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令人非常担心。” “如若只是毒伤,就说明伤势已经受到控制,你反而不用担心。” “为什么?” “听说唐心到了长安,他jīng于用毒,你的担心岂不是多余?” “恰恰是由于唐公子一直不能祛尽毒物,这才更令人担心。” “小兄弟,你错了。如若唐心没有把握,必定飞书唐门,邀请唐门长老再赴长安,共同商议祛毒之策。而事实上,他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成竹在胸。你又何必担心呢?” “这……”燕飞云惊讶地望着那犯人。 这张平凡的面孔之下,必定隐藏着惊人的智慧,才能说出如此清晰而有力的判断。此人的见识,远在自己之上。 他忽然想起了沈明月,她从来没有担心过龙先生的病情,难道她也有类似的判断? 那犯人说道;“目前,你似乎应该担心自己的伤势。” 他看到燕飞云略显涣散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伤势很严重,语气中不免增添了几分关怀的情感。 “我会注意,请问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在江湖上,我只是一名匆匆过客而已。自从先师去世,我的名字再没人提起过。虽然我还有一名师弟,但是他自然不会直接称呼我的姓名。” 语音中充满了感慨,忽而又变得平和。 “……我自认为在轻功方面有些心得,你叫我无影人吧。” “是。” 虽然燕飞云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但是他怎敢因此而藐视别人?无影人见识不凡,既然敢于夸耀自己,必定在轻功方面有着了不起的成就。 “你认为天下最高妙的轻功是哪一种?”无影人问道。 “这很难说,秘派中的筋斗云、天魔御风、玉女凌虚,昆仑派的天龙七旋,少林、武当也都有绝学,各有妙用,主要还是看个人的修为。” “不错,同一门轻功,在不同的人使出来,成就不会相同。所以最高妙的轻功,不在于身法的秘要,而在于天赋和勤奋。” “无影大哥练的哪一种身法?” “跨rì无影、踏月无痕。” “呃……”燕飞云张大了嘴巴,他第一次听到这么神气的名称。 “呵呵,不必惊讶。龙三先生见多识广,也许听过这门绝艺,将来你可以向他请教。” 燕飞云点点头。 他在困扰中,还能想起来一件重要的大事。 ――用膳。 民以食为天,名侠、王侯,甚至是圣贤,谁也不能抗拒美食的诱惑。 一个人在两天没吃东西的时候,尤其明白这个道理。 他热情地邀请无影人一起用餐。 无影人也显示出豪迈的特质,没有一点客气推辞的意思。 二人风卷残云一般,似乎在比拼着吃饭的速度。 无影人眼望空空的食盒,突然打了个嗝儿。 “嘿嘿,酒逢知己千杯少,看来吃饭也是一样的道理。” “是。” 燕飞云严重表示同意。 在东方的文化中,共同吃一餐饭,就可能迅速拉近彼此感情,这是自古而来的传统。 “飞云,我很喜欢你的坦诚。否则,你我也没有相识的缘分。” “大哥,你客气了。” “哪里,其实我以前见过你,自然知道你的姓名,甚至知道你到京师来执行任务。如若你刚才报个假名,我就无意结识于你了。” “是么?” “当然,那个穿着淡黄衣衫、说话时总会害羞的玉儿姑娘呢,她知道你被抓进大牢了吗?” 无影人能够说出玉儿姑娘的名字和特征,无疑是见过二人。至于在哪里见过,反而是次要的问题,不必详细追问。 这种江湖异人,神龙见首而不见尾,本身就是神秘的化身。 燕飞云心中一动,既然说到左纤玉,说不定无影人可以提供一些意见。 于是,他详细讲述了左纤玉失踪的情形,简单扼要说了自己救人和被捕的经过。 关于自己的任务和王掌柜的秘密,这是绝对不能讲的,即使对高季鹰都不能明言,何况是无影人? 坦诚,是待人的方式;而机密大事,无关人员一概不能知晓。 如若滔滔不绝地透露机密消息,这不是坦诚,这绝对是傻瓜,毫无疑问。 无影人似乎很感兴趣,耐心地听着。 他用手指轻轻拂动唇边的髭须,说道:“可惜我不在场,否则玉儿姑娘又怎会轻易被人带走?” “这……”燕飞云有点摸不着头脑。 “瞒天过海,了不起!你所面临的对手非常jīng明,你要小心了。” “这怎么讲?” “你忽视了那位重病的小姐,依我看来,这位小姐就是玉儿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被人家带走了。”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前一天晚上你所追踪的黑衣女子,就是原先所谓病重的小姐。她更换服饰以后,连夜离去,以便将玉儿姑娘化妆成小姐模样。第二天,你所见到的小姐,其实就是玉儿姑娘。在你心有所疑的时候,黑衣女子立即派人送去一封约会的书信,使你深信玉儿姑娘已经被人带走,从而错过最好的救援时机。” “可是,那封信件笔迹粗硬,明显是男人的手笔……哎呀,她们还有帮手,随便找个人来写信即可。” “不错,要学会用脑筋,这本来应该是你的长处。当时你一定心慌意乱,只想着怎么应付第二天的约会,所以无暇反思自己犯下的错误。” “惭愧!” “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你可以想想那主婢二女的问题了。” “她们使用这种手段,一定经过预先谋划。假如黑衣女人真是装病的小姐,说明她反而是次要人物,重点在婢女身上。这名婢女武功、胆略都有过人之处,而且擅长易容,说不定整个计划都出于她的手笔……” 第06章 相府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飞云,你可以分析的更仔细一些,比如说,她的表现让你联想到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或是一个初出江湖的新人?” “嗯,一名婢女有这么大的气派,或者是来自名门望族,由于小姐尊贵,婢女的身份就水涨船高;或者她根本就是假扮婢女,不自觉地显露出高傲的神态。” “继续!” “既然江湖经验有限,说明她不是最终决策人,背后应该还有更加高明的人物。她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参与者,由于她有某些特殊能力,必须让她来执行任务。” “不错,接近事实了。这一计划稍微有点缺陷,不过在短时间内不易被人识破,足以顺利实施。这个决策人胆大心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的,后面的一连串计划,环环入扣,让人防不胜防。” “飞云,假如你是这名婢女,你准备怎样擒拿玉儿姑娘?” “用言语稳住玉儿,或者假意有事请她帮忙,在靠近她的时候,突然点中她的穴道,不过这个方法有点风险。” “看来,你对这名婢女的武功评价很高。” “是的,不过要是交手的话,她也未必赢得了我。” “那么,你考虑过玉儿姑娘的武功没有?纵然是采取偷袭的手法,天地虽大,能够一击命中,将她制服的人物,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十个?” “呵呵,你和我,都排不进这十人的行列之中,这名婢女也不可能。你要从她的角度去考虑,而不是考虑你自己擅长的本领。” “好吧,单纯凭借武功无法奏效,就要采取其它的辅助手段。比如摄魂**,或者释放某种特殊的迷药,暂时麻痹人的神智,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为所yù为了。” “当时你有没有嗅到特别的气味?” “没有,或许时间相隔已久,味道已经随风飘散;或许她用摄魂**。”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总之,这名婢女得手了。” “为什么卫大侠阻止我去查探这主婢二女呢?” “卫大侠的建议并没有错,在当时的情况下,你最好不要去查探她们。” “为什么?你说的我反而糊涂了。” “卫大侠的建议出于他的人生经验,不想你轻易树敌;我的说法更实际一些,正如你前面得到的结论,这名婢女缺乏江湖经验。万一撞破了实情,你想想后果会是什么?” “后果当然是动手。” “一旦动手,她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以她的xìng格而言,绝不甘心计划失败,可是她又不能够击败你,就会以玉儿姑娘的xìng命作为要挟,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时想不出来。” “所以,你不能任由她的弱点任意发展,而是要转化为对你有利的一面。” “怎么转化?” “你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在婢女开门的时候,突然使用最擅长的手法,向婢女发出致命一击,她一定惊慌失措,全力保护自己,你就可以趁机护在玉儿姑娘身前。” “可是,我并没有识破她们的计谋,不可能这样做。” “那你就不能去打扰她们。” “就算我识破她们的计谋,万一她就守在玉儿身边,不来开门呢?” “第一,你悄悄放一把火,逼真一些,让人认为是客栈失火,把她逼出来;第二,就是在她们结账离开的时候再下手。” “可惜,虽然我见到了玉儿姑娘,却没有认出她来。” “这不怪你,你见到的那位小姐,一定比玉儿姑娘高一些,丰满一些。” “是的。” “她在脚上穿着特制的鞋子,衣衫下略微增加一些衬垫,就达到了效果;面容上涂抹一点材质,再利用sè彩光影的变化,脸部就显得丰满一些。相对而言,想让她变的矮一些,苗条一些,就困难许多。” “眼睛呢,她的眼睛和玉儿完全不一样。” “许多人认为人的眼睛不可能改变,这种观点荒谬无知。真正的易容高手,善于利用光影的变化和sè彩本身的装饰,使眼睛的大小和形状发生改变。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改变,而是让观察者在视觉上产生错觉。” “原来如此。” “在某种特殊的条件下,甚至可以在眼眶内嵌入薄薄的特制水晶片,让瞳仁发生颜sè上的变异。” 无影人不是夸夸其谈,他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燕飞云听得目瞪口呆。 无影人继续说道:“你见到她的时候,感觉似乎见过她,原因就在于你曾经追踪过那名黑衣女子。你没有看清她的全部容貌,但是看到了眼睛以及整个轮廓。而玉儿姑娘就是按照黑衣女子的模样进行易容,所以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她和黑衣女子并不完全相像,我看过一个人的模样以后,绝对不会记错。” “呵呵,那婢女不知道你曾经见过黑衣女子,依旧按照计划给玉儿姑娘易容。由于时间紧迫,只能做到大致相像,再蒙上一层轻纱,低着头,别人就看不出破绽。无心之作,反而造成你的困惑。” “居然有这么多巧合,感觉不太可能,却又似乎是事实。” “这一定是事实,你没有学过易容术,不知道这门学问有多深。要想易容装扮成一个熟悉的面孔,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好吧,我相信你,你再解释一下那柔弱不堪的身体吧。” “这是全身受到禁制的表征,甚至她根本不能讲话。在潜意识中,玉儿姑娘仍然有反抗的意念,所以她朦朦胧胧地认出你的模样,想要开口说话,或者给你一个暗示。而那婢女觉察出玉儿姑娘的意图,立即发出内力,震伤她的肺腑,她才会口溢鲜血。” “好狠毒的女人!” “没什么,还怕没有算账的机会么?” “要不是玉儿姑娘连气质都发生了改变,我一定能感觉出来是她。” “玉儿姑娘本来是温柔恬静的少女,眼见你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心中的悲苦,难以言述,自然增添了忧伤的气质,这反而不是易容术所起的效果了。” “都怪我没能察觉那种jiān计。” 燕飞云狠狠地拍向地面,击出一个手印。 “不必着急,正如你们所分析,他们必有所求,不会施加毒手。而你在西山之前,误以为是玉儿姑娘的那名女子,依我看来,大概有几分和玉儿姑娘相似,利用易容的妙用,才让你产生了误会。”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 “无法推测。我很少行走江湖,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已。” 朋友二字,并不容易担当。 若非偶然的缘分,以及相同的志趣,不要妄谈这两个字。 第06章 相府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有些感动,又不想让人看到,就继续他们的谈话。 “无影大哥,你懂得太多了。” “呵呵,我闲暇的时候,研究过大量案例。假如我做一名捕头的话,恐怕狱中住不下那么多犯人了。” “我很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对易容术进行识别?” “像人皮面具这一方式,脸上没有表情,容易识别。最高明的易容术,只有这一行中的顶尖好手,才能识别。我们就说中间水准吧,大体上,可以从身材比例和气质来判断。” “在正常情况下,人的身材比例不会变,我也清楚这一点,具体从哪里入手呢?” “人的身材比例,受到先天因素的限制,最重要的当然是头颅,从头颅的大小来观察一个人的身体是否匀称。比如说,一个小姑娘想要易容为彪形大汉,或者反过来,一个彪形大汉想要易容成小姑娘,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气质呢?” “人的神态、谈吐以及习惯,都可以模仿,唯独天生气魄难以模仿。一个人,如若本身武功不高,就注定无法易容为顶尖高手。当你有所怀疑的时候,可以激怒对方,让他显露出先天杀气,就可以辨别了。所以,真正的易容高手,都会适当选择易容的对象,而不敢随意易容。” 燕飞云听从无影人的劝说,集中jīng力调养伤势。 热心的铁老人已经打通了燕飞云的主要经脉,还有一些阻碍之处,需要他自己化解。 眼下,大牢里无事可做,又有无影人为他护法,燕飞云全力以赴,试图将所有经脉全部贯通。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燕飞云再次停止运功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他感觉元气已经恢复了很多,或许再过一天,伤势就能大致复原。 苏珺姑娘和王铁肩的药物都很灵验,在培本固元方面,起了极大的辅助作用,燕飞云在内心之中,深深感激二人的好意。 无影人看到燕飞云进境神速,也是大感心慰。 “飞云,你知道我入狱的缘由么?” “不知道,请大哥示下。”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一次是我故意用了些手段,自己混进来的。” “为什么?” “我身上藏有两件重要物品,都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物,我打算将它们深深埋在大牢地下。” “一定有什么事情,迫使你不得不这样做!” “不错,五天之后,我要赴一个生死约会。万一我败了,这两件宝物从此就在人间永远消失,绝不会有人想到我将它们藏置于牢狱之中。” 燕飞云立即明白无影人讲述这一秘密的意图,竟然是想将两件宝物托付于自己。 “大哥,我……” 无影人摆摆手,说道:“目前,你就是我唯一能够托付的人。宝物无罪,何必将它们藏置于此地,空自沾惹yīn晦昏妄之气?” “那么,我什么时候交还给你?” “不必着急,我自然会去找你。如若在半年之内,你还没有见到我,这两件宝物就归你所有。” “对手是什么人?我去为你掠阵!”燕飞云脑海中闪现出不安的念头。 “你不必插手此事,要是我带你前去,就显得心怀怯惧,让人轻视。你出狱以后,尽快寻找玉儿姑娘的下落。” “好吧。大哥不是有一位师弟么?你说说他的姓名住所,如若我等不到你,就将两件宝物送还给他。” “不必。对于他而言,这两件宝物没有任何用途,徒自招惹杀身大祸而已。” “好,我等你。完璧归赵之rì,我们再把酒言欢。”燕飞云无可推辞,胸中自然升起一股豪情。 “放心,大哥是那么好对付的么?再说,我还要等着见见玉儿姑娘呢。” “要是她见到大哥,一定非常开心。” “要一直带在身上,万万不可丢失。”无影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革囊。 “是。”燕飞云既然答应,自然会全力加以保护。 已经是第四天,王铁肩又来找黄离,商议燕飞云的案情。 谁教黄离是自己的上司呢? 这位出身于魔道的指挥使,平素与自己相处尚好,在一些关键事务上,也愿意采纳自己的建议。燕飞云这件案子,偏偏出现很大的分歧。 黄离的态度似乎很消极,既不愿意调查案情,又不肯放人,一直在拖延时间,究竟是什么意图? 所谓是官就有私,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何必搞的这么麻烦? 黄离一直盯着眼前这张名帖。 “按理说我不应该拂却段大人的面子,可是,西山庙会出了多大的乱子?轻易放走这个燕飞云,恐怕对上面不好交待。” 王铁肩心中泛起无名的愤怒,就凭大师伯的名帖,纵然是五城兵马司衙门,也不敢轻易驳回,何况这小小的西城兵马司? 可是,他还得陪着笑脸。 “指挥大人,燕飞云的案情非常清楚,他也是西山sāo乱的受害者,我们必须尽快了结这一案件。现在京师内聚集了大批江湖人物,随时可能发生巨变,我们需要集中人力,全力消弭这一潜在的危机。” “铁肩,你还年轻,有许多事情还不明白。这种江湖人物,尽是些惹祸的毛蛋儿,抓一个少一个,将来发生暴乱的可能xìng就更少一些。你说对不对?” 王铁肩简直哭笑不得。 燕飞云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对于避免暴乱,有什么意义? 纯粹是找借口! 这芝麻粒大的事情居然变得这么棘手,难道还要大师伯请陆老总出面不成? 王铁肩心思一乱,说话的语气就变了。 “此时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安镖局也不好惹,龙伯威有许多故旧好友,任职于京畿各卫之中,何必凭空招惹麻烦?” 黄离撇了撇嘴,心中怒气更甚。 “枉你出身于名门大派,想法真是太浅薄了。人情再大,能大过王法?怕麻烦?你们崆峒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告诉你,我不怕!” 第06章 相府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咳嗽声中,门外走进一人。 “黄大人壮志豪情,居然连崆峒派都不放在眼里,老朽真是佩服!” 在座二人急忙起身。 黄离神情不太自然,陪笑说道:“呵呵,衡老请坐。你老人家可不是专门前来讥讽小侄的吧?” 陆士衡毫不客气地坐下,顺便瞥了一眼桌上的名帖。 “当然不是。我这次来,是想带一个人出去。” “衡老要带人出去,谁敢说个不字?不知道要带谁出去呢?” “燕飞云燕公子!” 此言一出,站着的两个人无不惊骇。 简直无法想象! 在江湖道上,燕飞云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而已,以陆士衡这么高的身份,他们怎么会牵扯在一起? 黄离心下一横,纵然你来头再大,也不能将人带走。 “这个人么?呵呵,衡老有所不知,西山sāo乱引起的后果非常严重。据地方上报,百姓奔走之间相互践踏,导致重伤七人,轻伤五十三人,幼儿失踪十二人。京畿重地,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敢等闲视之?所以……这个……” 陆士衡面含微笑,一挥手,王铁肩急忙退下。 “元吉,你为官有十年了吧?” 陆士衡称呼着黄离的表字。 “差两个月就十年了。” “十年算是个不短的时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陆士衡似乎有些感慨,但很快就继续说了下去,“你在兵马司的位置上一呆就是五年,竟然不思谋求它职。看来这兵马司是个不错的衙门呀。” “我一直在想办法打通关节,可是一旦出现空缺,总有人捷足先登。三个月前,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缺,却是礼部的文职。这种清水衙门,我并不想去。”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黄离素知陆士衡机jǐng过人,不觉竖起耳朵,想听听他的看法。 谁知陆士衡忽然话锋一转:“你师父最近身体如何?” “饮食起居还好,就是老毛病,咳嗽不断。” “嗯,我很久没有见他了。他的一生,在艰难凶险中度过,能够安享晚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唉,他老人家心中的凄苦,恐怕只有我能理解。说起此事,我恨不得将龙伯威那老匹夫碎尸万段。” 一个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魔道高手,忽然间功力尽废,托身于官府的庇护,才能保全xìng命。 心中的凄凉与痛苦,是何等深重? 恰如风中残烛,又能有几分生机? 陆士衡说道:“他严令你不准为他报仇。直到今天,你还没领会他的苦心么?” 黄离那张紫脸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无法发作,因为他惹不起人家,况且那是师父的好友,有着辈份之分。 “他老人家总是认为我对付不了龙伯威。” “这是当然,纵然苦练一生,你永远达不到龙伯威的成就。” “别人视他如蛇蝎一般,我可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不是勇气可以解决的事情。狄千秋如何?他的武功还在龙伯威之上,可是双方一场争斗,死的却是狄千秋。” “狄千秋?他不是死在大智神僧手下么?” “江湖传说,不足相信。那一年,我游历嵩山,无意中亲眼看到那一场殊死搏斗,还错得了么?他们二人倾尽全力,当然觉察不到我的存在。我仔细观察着双方出手的习惯和潜在的破绽,当双方都使出绝命杀招的一刹那,连我都以为狄千秋赢了。” 陆士衡皱着眉头,似乎他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他一剑刺出,几乎已经刺中龙伯威的胸口,可是不知何故,剑势又急速上挑,应该是想要刺向咽喉要害。结果,那一剑在龙伯威的面颊上留下深深的印记,而他却被龙伯威一棍击碎了头颅。” 黄离心中之震惊,连自己也描述不出来。 他还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自己能够与狄千秋相比。 狄千秋死在龙伯威手中? 整个魔道之中,谁还会是龙伯威的对手? 狄千秋。 天僧。 没有头发的人,不一定就是僧人,所以,狄千秋不是真正的僧人。 他接受天僧这个称号,因为他是光头,而且他很谦虚,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不想把自己当作神圣或者王者,接受魔道众生的膜拜。 尽管他认为自己不算什么,还是被列为魔道三大至尊之一。 据说,曾经有几个高手无意中得罪了他,最后都选择了自杀。 他听说之后,同情地摇了摇头,似乎替那几名高手感到惋惜。 “我有这么可怕么?我一点都不喜欢杀人。” 他说的实话。 他杀的人不算多,或许值得他杀的人本来就不多。 其实,他忘记了一点。 与铜墙铁璧相比,他的凶名不算特别高。可是,许多人一定宁愿得罪铁璧,也不愿意和他沾上任何一点关系。 黄离狐疑地望着陆士衡,或许此老能击败龙伯威? 陆士衡笑着说道:“如若没有必要,我绝不愿意和龙伯威动手。他一身正气,无形中消弱了对手的实力,我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击败他。” 黄离默默地低头不语。 陆士衡继续说道:“你师父是从龙伯威手下逃生的唯一一人,难道你一直认为是他武功高明的原因么?” “难道不是么?”黄离的声音很微弱,表明连他自己怀疑这不是事实。 “你师父杀戮虽多,总算干的是黑吃黑的买卖。好人家折在他手底的不多,这才是他留住xìng命的原因。” “难道龙伯威手下留了情?” “是的,你师父将你抚养chéng rén,视为骨肉一般,可是他xìng格刚强,想留一点尊严,因而没有对你说明真实的情况。” “我明白了,他老人家并不是惧怕龙伯威,而是感念龙伯威手下留情,所以才叮嘱我不要报仇。”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很不错。他不惜巨金,打开门路,让你进入仕途,就是为了躲避仇家的报复。试想,你若身遭不幸,谁来照顾他?” “是,衡老说的是。” 黄离终于心悦诚服,打消了心中的一点痴念。 第06章 相府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迟迟不能升职?” “这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始终不得要领。请衡老明示。” 黄离jīng神大振,连语气都改变了,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升官发财,几乎是世人最崇高的理想,要是没有了这个崇高的理想,人生将变得多么索然无味?当然,对其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只是一个梦想,官职有限,不足以满足那么多人的愿望。 陆士衡擅长辩论,自然深晓世人心理。 首先用升官一事打开话题,吸引黄离注意,然后再转而言及陈年往事,让黄离一直心存探问之意。直到黄离心生钦佩,才要施用言辞,将其收为己用。 “首先,你过于依赖都御史大人,其中就存在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就是他永远不会将你视为心腹。” “都御史大人接见我的时候,说话时还是很和蔼,没有摆什么架子。” “官场中尔虞我诈,他表面上对你越客气,越是不把你看作自己人。” “是。”黄离一边点头,一边沉思。 “而且,你师父一生收藏了不少珍奇宝物,依我推测,其中很大一部分应该已经上供到都御史府。你送的礼物过于丰厚,他反而无法给你安排合适的职位。” “这是为什么?” “你的出身不太好,需要运用极大的力量,才能将你提升到核心部门之中。他本来无心替你安排,却又觊觎你的奇珍异宝,因此吊着你的胃口,此乃养鹰之道也,官场习俗,你不可不知。不将你完全榨干,他绝不会给你透露这一根底。” “那我们的付出,算是白费了?” “恐怕正是这样,你为官多年,应该深切领会一点,有没有功劳倒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轻易得罪同僚。段拂既是崆峒派横绝一时的高手,又是陆大人的得力臂膀,你连他的面子都不给,其他的就不必说了。” “衡老之意?”黄离涨红了脸。 “良臣择主而事,现今各府都在招揽人才,凭你一身好武功,难道还愁没有出路么?” “是。”黄离总算明白了陆士衡的用意,也就下了决心。 仕途一道,全凭人情关系,其中盘根错节,极为复杂。一旦跟错了上司,后果很严重,任你出生入死,照样没人提携。 “孺子可教,至于燕公子的事情,你怎么看?” “所谓知恩图报,既然龙伯威当年对师父有些情分,我当然不会为难燕公子。” “好!正好了结这一段公案,顺便给段拂一个面子。” 身为武将,做事讲究干脆利落。 黄离立即发出指示,然后陪着陆士衡品茶。 “元吉,现在京师内外,危机四伏,一册七煞秘谱,竟然引出这么多高手,迟早要发生大规模争斗。京畿各卫,已经做好了镇压暴乱的准备,你要小心从事。” “我已经派人加强巡视,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可以投入战斗。” “至于西山庙会的sāo乱,也要妥善处理。你亲自走一趟,去伤者们家中探视,给家属发些抚恤金,以安民心。另外,立即召集各帮会首脑开会,要求他们务必找回失踪的幼儿,必要时用些强硬的手段。” “衡老想的周到,佩服。” “呵呵,人老了。不是特殊的事情,我也不想出手,宁愿用唇舌去解决一些事情。做人一定要圆滑,不可轻易树敌。有时又要真诚,以诚待人,别人才能以诚待你。” “衡老,不知道你和燕公子有什么渊源?”黄离一边点头,一边试探xìng地问道。 “这个告诉你也无妨,我和他不过有一面之缘。不过,他有一位女伴同行,他们二人虽然兄妹相称,其实可能是爱侣的身份。这名少女与我一位朋友有极为亲密的关系,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自然应该加以照顾。” “这位朋友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黄离有些疑惑,不自觉地继续问道。 他想不通,这很正常。 陆士衡乃是魔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朋友自然也是魔道中的人物,怎么会和侠义道中的燕飞云牵扯在一起? 世界变化如此之快,越来越难以捉摸。 “元吉,有些人和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是。”黄离望着那凝重的神情,不敢继续再问,“可是,那位姑娘似乎被人绑架,燕公子因此才会卷入西山庙会的sāo乱之中。” “哦?”陆士衡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 “需要出动军队搜索么?” “不必,此事不急于一时。” 黄离心中明白,能让陆士衡动容的事情,必定非常严重,自己恐怕没有足够的力量予以解决。 陆士衡逐渐平静下来,说道:“往后,你应该经常去探望你师父,以尽师徒之礼。但凡重大事情,一定要和他商议,不要怕过于烦扰他。他的功力已经废了,不多动些心思,整个人就没用了。” 黄离不敢多说,只有点头称是。 他当然明白那几句说话的含意,陆士衡留着情面,才说的很婉转。 自从娶妻生子,他和师父之间开始变得生疏。那凶悍的女人一向将师父看作废物,甚至经常当面指桑骂槐,他不得不给师父另行安置住处。 为了避免悍妇的唠叨,连看望师父的时间也少了许多,真是愧对师父的养育之恩。 这时,王铁肩陪着燕飞云走进客厅。 寒暄的言辞,自然是客套而充满欢笑。 在颇有些暧昧的欢笑声中,燕飞云随着陆士衡,告辞而去。 不远处,就是恒生客栈。 陆士衡霍然停步四望,手捻须髯。 燕飞云不知什么原因,随即停下了脚步,他哪知道陆士衡抬手间已然发出暗号。 片刻间,街边的绸缎庄中快步走出一个白衣人。 “衡老,什么事?”他顺便向燕飞云点了一下头,正是前些rì与燕飞云比试拳脚的那名白衣人,名叫杨森。 “怎么布置了这么多人手?” “这……” 杨森不由迟疑一下。 燕飞云明白是顾忌自己在场的原因,正想告退片刻。 陆士衡说道:“但说无妨,不必避着燕少侠。” 杨森说道:“长安镖局的人到了京师,已经去过邹府,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意图,因此我选派人手严加监视。” 陆士衡说道:“传我号令,全部人手立即撤离。” 第06章 相府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杨森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命令。 每年深秋,长安镖局的龙伯威都会亲自到邹府拜访。 长安镖局代表着长安将军府的利益,显然长安将军和邹御史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己这一方花费了这么多jīng力,一直想要查出其中的真实意图。今年,龙伯威没有赶赴京师,正是彻底追查的大好机会,怎能这么轻易予以放弃? 陆士衡说道:“去吧,人家已经知道你们在监视。” “这不可能,我派的全是生面孔的弟兄,而且经验丰富。” “你可知道燕公子正是来自长安镖局?” 陆士衡笑了。 杨森愣住了。 燕飞云只能抱歉地微笑一下,神情不是很自然。 陆士衡坦率地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在于,燕公子如此英雄,长安镖局的任务竟不是以他为主,必有手段高明的人物在主持大局,盯梢监视没有意义。而且,我们既然与燕公子有了交往,就要坦诚相待,希望你们今后对燕公子保持尊重。” 杨森能混到今rì的地位,自然有相应的能力。 他和燕飞云寒暄几句,委婉的表达了歉意,随后匆匆离去。 陆士衡说道:“飞云,长安镖局这件事情做得非常神秘,有兴趣的不只是我们,很多方面都想查明详情。所以请你包涵一下。” 燕飞云说道:“衡老客气了。” 陆士衡坦然一笑,说道:“rì久方见真心,不必客套。” 走过跨院,便是后院客房。 燕飞云一眼看到了楚福,原来太行山的英雄们也来到京师之中。 楚福略显苍老的脸孔上,混杂着兴奋和惊疑的表情,他甚至没有和燕飞云打招呼,就转身走进了客房。 燕飞云看得清楚,就知道问题出在陆士衡身上。 这一次,走出来的是荆无霸、叶孤灵。 荆无霸刚严威猛,叶孤灵潇洒俊逸,从内到外流露着自身的特质。 每个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这是天xìng和后天的教育所导致,旁人决计无法模仿。 荆无霸向燕飞云点头示意,就转向陆士衡,面容上带着许多凝重的sè彩。 “老前辈今rì到访,不知所为何故?” 其实,陆士衡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在京师中见到太行山的人物,太行山不是普通的魔道,而是隶属于绿林道,是官府严厉打击的对象。 太行山发生的一切,他已经接到详尽的报告。 人类在很古老的年代,就开始重视搜集情报,在军事、政治、经济等方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逐渐地,人类创造出多种传递情报的方法,开始使用大量的暗语和密码,唯一的目的就是务求隐秘而快捷。 陆士衡掌握有大量的情报,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譬如太行山发生的事情,依燕飞云的认识,当事双方都应该尽量隐藏消息,就忽视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这么大的山寨之中,难免藏匿有来自各个方面的密探。 “荆大侠,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听说楚老寨主身染沉疴,他身体可好些了么?” “我们来京师,正是为了师父的病情,他不能亲自恭迎老前辈,请多多见谅。” 荆无霸说罢,一挑门帘,邀请陆士衡进屋。 燕飞云紧跟在后,他的反应足够快,才能够及时稳住身形,没有撞在陆士衡的身上。 他可以感觉到陆士衡的气机一发即收,那是一种强大的jīng神力量,仿佛随时要暴起吞噬潜在的敌人。 屋内有什么人,会令那挥洒自如、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老人如此忌惮? 难道是沈明月?燕飞云想不出其他的人物。 陆士衡一脚踏入门槛,一脚仍然停留在外。 瞬间的静止。 他淡淡说道:“姑娘以为我是要进还是不进?” 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 据说有个聪明人,也曾遇到同样的问题,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反诘对方,你认为我喝还是不喝。 其中巧思不言而喻,一时传为美谈。 屋内的人果然是沈明月,清脆的声音动听而独特。 “阁下以为我的答案是进还是不进?” 燕飞云听得暗暗摇头。 叶孤灵又何尝不是? 唯有荆无霸毫不在意,他一向注重行动,不考虑这些言语的得失。 通常来看,她的回答并不算巧妙,问题被引入死循环之中,永远无法跳出。 他们并不知道,沈明月和陆士衡来自完全不同的两大秘派。 两派之间,势如水火,诉说不尽的是非恩怨,之所以没有当即动手,那是以燕飞云为中心,暂时取得了平衡。 他们二人从来没有见过面,恰恰正是武功方面的先天敌对,使得他们立即辨别出对方的身份,虽然不便动手,也要估量一下对手的实力。 陆士衡问的随意,沈明月答的无心,她直接把问题抛回给对方,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双方的敌对情形仍旧如同她的答案一样,永远不能终结。 陆士衡微笑说道:“身已至此,岂有不进之理?” 他说的客气,隐隐表露出,掌握主动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沈明月。 陆士衡耐心地探查了楚天南的病情。 他回首问道:“毒症虽然复杂,却不是不能治愈,只是良药难觅,各位请哪位名家代为诊断?” 荆无霸说道:“药方已经有了,我们专程来京师拜访周太医。他看过药方,说是诊断无误,只是其中的千年灵芝,连皇宫内院都没有,他老人家回去想办法了。” “能请得动周太医,不简单!” “这是他的好友所托,周太医欣然答应帮忙。” “他出面,就放心了。荆大侠,当年楚老寨主败在我的手下,他后来有没有谈论过这件事情?” 荆无霸有些诧异,很快地说道:“这件旧事,山寨中的主要首领都已知晓,因此我师父没必要再予以提及。” “嗯,楚老寨主知道我的心意,应该不会再说什么。” 燕飞云恭敬地送走了陆士衡。 在回到房间之前,他顺便问了问王掌柜,最近这几天来,有没有一位姓高的客人前来拜访自己。 当他得到否定的回复的时候,心里有些失望。 高季鹰身上就有袪毒的圣品,说不定能够治疗楚天南的毒症,就不需要千年灵芝了。 难怪燕飞云想念高季鹰呢? 沈明月在等待燕飞云,拉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燕飞云悄悄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路途上遇到了麻烦?似乎叶大哥的伤势有些恶化,荆大哥也很疲惫的样子。” “是的,我们察觉到有人在监视我们的行踪,就决定采取往来迂回的方式,不断变换行进的路向。我们摆脱了几次伏击,最终仍然经历了两次恶战,他们二人是作战的主力,耗费了极大的jīng力。” 第06章 相府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默默听着,他知道沈明月一定也付出了很多心血,只是她没有谈及自己。 “明月,你还好吧?” 真诚的关心,永远不会太迟。 尤其,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有什么比爱慕对象的关怀更加重要? 沈明月轻轻地微笑着,她的神情并没有将内心的喜悦完全表现出来。 “我没事。” “那就好。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针对你还是荆大哥他们?” “时间很紧迫,我们的任务是突围,没有时间进行调查。依我的看法,那些人的目的应该是我身上所带的信件,能够识破我们暗度陈仓的计谋,说明他们的判断力和搜集情报的能力都很出sè。” “他们的武力也很强吧?” “当然,我们的迂回策略使他们不能集中全部力量,否则,我们一定伤亡惨重。” 燕飞云不再继续追问,以后还要时间慢慢参详,他将自己近rì发生的一切,详细地向沈明月做了说明,丝毫细节都没有放过。 沈明月认真地听着,没有插话,她在推敲着其中的关键,想要寻找出有用的资料。 她认为,对左纤玉失踪一事,无影人判断得非常准确,她持有相同的看法;至于和燕飞云交手的年轻剑客,似乎应该询问荆、叶二人,以便尽快推断出其来历。 夜sè,轻柔宁谧。 夜行人立即活跃起来,开始了白天不便从事的秘密活动。 燕飞云和沈明月绕来绕去,不断避开巡街的军士,来到大学士府的围墙外面。 目的? 盗取大学士府中的千年灵芝。 那个时代,朝廷取消了丞相的官职,首辅大学士就成为核心权力的最高象征。 那大学士父子,权倾朝野,朝廷上下数百官员竟以大小相爷相称,以示尊崇。 千年灵芝,大多数人一生之中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对于这父子二人,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或许,就差没把灵芝喂猪喂狗了。 周太医一生孤直,为了不辜负好友重托,第一次低头登门求人。万万没想到,那老家伙着实可恶,没有丝毫的客套,直接予以回绝。 燕飞云等人听到周太医述说了经过说后,不断安慰周太医,请他回家等消息,他们来想办法解决。 不怕不给,就怕没有。 既然大学士府中藏有千年灵芝,这就好办! 偷! 说的文雅一点,就算借用一下吧! 燕、沈二人用黑sè衣巾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假如他们闭上眼睛,就足以完全融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燕飞云没有随身携带长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金属器物,就连仅有的几枚铜钱,也毫不犹豫地扔在客栈里。 谁也不知道,大学士府会有什么样的奇人异士! 万一有人能够辨出金风杀气,岂不是坏了大事? 他俯身捡起一枚石子。 沈明月望着他的举动,轻声问道:“飞云哥哥,你想做什么?” “投石问路!” “我看你呀,有时谨慎的可怕,有时又太粗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 “你大概是看多了公案小说吧?投石问路的方法,要分时间、地点以及对手,平时可能非常有效。学士府中高手极多,怎能以常情料之?万一遇到高明之人,由那一点响动而洞察你的用意,反而预先做好埋伏,静待你自投罗网。” “嘿嘿,那怎么办?”燕飞云笑的有些尴尬。 “听,是否有特殊声响,是否异常安静;望,藏匿于地势较高的地点,观察有无兵刃的反光,有无人影闪动;感觉,探查有无杀气;想,比如我研究过土木之学,就可以测算府中格局,推算此处有无埋伏。” “似乎非常复杂!” “当然,我们时间紧迫,就算遇到埋伏,也要想办法混进去。投石问路,只会让人家提高jǐng觉,扰乱我们的行动。” 说罢,她竟然一跃而上高墙。 她等燕飞云跃入墙内,低声说道:“我料知此处必无埋伏,你可到前院查探情况,我到后院搜索,必要时以啸声相邀,千万小心。 “好。” “飞云哥哥,此行非常危险,最好施展你的五行遁术。” “我知道,一切以安全为要。你也不要太勉强!” 要不是大事当前,他几乎想问问沈明月,怎么知道自己练过道家的五行遁术? 燕飞云仔细观察着地形。 屋顶?巨树? 屋顶似乎不太安全,应该选择这棵巨大的榆树作为藏身之所,相距大厅不远不近,适合探听消息,而又大大减少了被人发现的机会。 他迅速脱下身上的黑sè衣衫,内外翻转,再穿在身上时,就成了青sè的夜行衣,蒙面的头巾也是入法炮制。 这时,他心中不由钦佩叶孤灵的jīng明,居然制作出这种特别的夜行服饰,看来叶大哥的夜间活动非常丰富。 为了以防万一,他使出了青木遁的秘技,尽量将自己融入树丛之中。 月光没有直接照在他的面部,他仍然眯着眼睛,生怕出现一丝纰漏。 透过宽敞的窗户,足以看清楚大厅里的情形。 一时间,燕飞云的内心激荡不已。 匪夷所思! 主位上端坐的老人,正是几天前所见到的颜员外。 原来他就是当朝首辅大学士,怪不得气派那么大,生活那么豪奢,就连一次小小的郊游,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那相爷缓缓说道:“这些蛮族之人极为可笑,居然意图与老夫合作,共取天下,南北裂土分治。殊不知,当今圣上乃是有道天子,恩泽四海,又有jīng兵猛将,防卫边塞,想要推翻天朝,谈何容易?此乃其一;老夫位极人臣,蒙圣上爱惜,所奏之事无不照准,我与圣上又有何分别?天下就是我与诸公所有,蛮族推翻天朝,许诺我等半壁江山,何其无智?此乃其二。因此老夫心意已决,过几天就打发他们回去吧,此事不必再议。” 下座诸多官员各自低头不语,似乎沉浸在思虑之中。 陆士衡首先打破了静默。 “相爷,诸位大人。我有点浅薄的想法,不知可否讲述?” 第06章 相府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陆先生素以智谋闻名,必有以教我等,快请讲吧!”那是一个尖细的声音。 “蛮族觑靓天朝已久,不断侵扰边塞,始终是一大祸患。不如相爷假意应允其议,诱使蛮族重兵入侵,而我朝暗中调遣jīng兵名将,予以重创,使其无力再起刀兵。这样一来,相爷功绩之大,无可复加,足以报答圣上隆恩。” “万一蛮族势大,一路侵入京师,又该如何?”那官员问道。 “既然我们与蛮族之间早有约定,就顺势分疆而治,何必担忧?” “话虽如此,倘若答应蛮族要求,相爷就需要签订文书。万一泄密,为圣上所知,后果不堪想象。” “这也容易,相爷只需假以托辞,但凡相谋共同举事,第一不可约定期限,第二不可约定文书,否则往来之间,易于泄露机密。总之,盟约可订,文字证据绝不可有。” “蛮族之人岂能轻易相信?” “言辞在于相爷发挥而已,可以例举古时旧事以为说辞。譬如,三国时分,孟达与诸葛武侯之间以书信约定起事,终为司马宣王所擒;诸葛武侯历代为人尊崇,蛮族之人同样视若神明,他们决计不能反驳。其后,在府中挑选一些重宝相赠,这些蛮人见小利而忘命,相爷双管齐下,何愁此计不成?” “万一蛮族中有智谋之士,识破我们的计策,岂不是惹怒蛮人?” “纵然识破,无非是浪费口舌而已,他们又能如何?诸位还不是依旧在天朝为官,各享荣华富贵?” 那官员再也没有言语。 那相爷终于缓缓说道:“在座诸公皆是我的心腹,我自然信得过。不过此事重大,诸位再也不可谈论。” 他没有明确表示意见。 燕飞云暗中听着,越听越是心惊。 这一计策十分凶毒,要是边塞风云再起,不知道有多少黎民百姓要遭受刀兵涂炭,导致家破人亡。 燕飞云想了很多,没有局限在固定的思维之中。 迟早要发生边塞战事,假如朝廷果真派遣大将,击溃蛮族大军,起码可以保证十多年不再有刀兵之灾。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一计策未必就一无是处。 唯一可叹的是,无论主动或被动引发战争,遭受劫难的只有黎民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那相爷问道:“沈炼一案,收到什么答复?” 一官员说道:“陆老儿十分狡诈,孩儿几次探听口风,都被搪塞过去,实在不知其意!” “衡老,你的看法如何?” “相爷,我有两件小事困扰内心,多少有些疑虑。” “这个……衡老此言,必有原因。你我相交多年,亦知老夫为人,如若干系此案,不妨坦直道来。” “相爷还记得那位玉姑娘么?” “难道她也牵涉于此案之中?” “玉姑娘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今夜掌灯之前,忽然有中间人前来联络,要求以玉姑娘一命来换沈炼一命。” “原来如此,衡老准备怎样筹划?” “我考虑了很久,不敢妄自决定。要是相爷一定要沈炼的xìng命,就只好这样;要是相爷尚且怜惜玉姑娘,不妨答应对方条件,其中也有两点好处。” “请讲!” “其一也,沈炼不过一六品小吏,将来随意找个借口即可杀之,只在迟早而已。暂时饶他一命,上自圣上,下至各部官员,都不能不钦服相爷有容人之量;其二也,陆大人胆识过人,极得圣上恩宠,但他xìng情怪僻,极为护短,沈炼在其属下多时,我们不可不顾虑陆大人的想法,若为此等小事,引发彼此不睦,似乎很不值得。” 那相爷环视当场,问道:“诸公有何意见?” 诸多官员齐声说道:“陆先生高见,我们自然没有异议,请相爷定夺。” 那相爷说道:“好,暂时饶沈炼一条狗命。” 陆士衡说道:“我替玉姑娘感谢相爷成全。” 他一心要救左纤玉的xìng命,自然要言辞周全,硬拽几条理由。 谁知事情如此顺利! 那相爷哈哈大笑,说道:“衡老之言,毕竟有些偏心。想不到衡老如此人物,也难当玉姑娘的魅力。其实,在你说出原因之前,我已经决定暂时饶过沈炼,确保玉姑娘的安全,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在座官员不知道郊外相聚一事,自然无法知道前因后果。 而陆士衡、方且归等几位贴身护卫,都觉得老相爷的决定确实出人意外,难道他对玉姑娘如此喜爱? 那相爷见众人都在侧耳倾听,就继续说道:“老夫阅人多矣,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新可人的少女,因而一见之下,老夫心中就生出怜惜之意。莫说区区一个沈炼,天大的事情我也可以应允。” 陆士衡急忙说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相爷之见真是远超凡俗!” 这正是陆士衡深得相爷欢心的地方。 当一个人在讲述最得意的事情之时,一定要有旁人做出适当的回应,才会让人讲得兴致高昂。 何况现在说话的人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枢机元臣? 不过,只有陆士衡最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幸好,这老家伙没有心存妄想而生出男女之情,只是将玉姑娘视作贵宾,否则,自己只有大闹大学士府,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适时的吹捧,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那相爷微微一笑,说道:“嗯,你们不知道。晌午过后,周太医到老夫府中,意图讨用少许千年灵芝以作急用,老夫一口回绝。若在平时,老夫岂会在意些许灵芝?况且我等偶有病症,也用得上周太医这样的名家。” 陆士衡说道:“相爷此举,必有深意,不是我们这些俗人所能猜想。” 那相爷说道:“眼下府中仅有一株千年灵芝,老夫早已决定将其赠与玉姑娘,作为见面礼物。老夫愿意另赠千年参王给周太医,他却不要,岂不是叫老夫为难?诸公请想,老夫一旦作出决定,几时改变过心意?” 众人哗然。 一官员说道:“真是羡慕煞孩儿等人也!” 燕飞云听的真真切,差点从树上栽了下去。 老jiān相居然这么看重玉儿姑娘,实在难以置信! 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否则,怎么会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传说? 第06章 相府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位燕少侠也是英雄人物,与玉姑娘实是天作之合,他们二人成婚之rì,老夫另有厚礼相赠。衡老,你似乎有话要说,趁着老夫心情欢快,也一并答应就是。” “相爷明鉴,此事不同寻常,就是长安镖局和邹府往来之事,我的意见是今年暂时不做调查,燕公子可能与长安镖局有些牵连……” “好吧!既然他们二人都牵连其中,今年就这么决定。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查出他们往来的原因。长安镖局不是什么好路数,以后你劝他们二人脱离此等组织,不要为此等草莽人物卖命。” 那相爷答应了要求,不过事出意外,语气中不免带出一丝不快。 陆士衡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并不是单纯替他们二人考虑,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今年长安镖局主事之人,极为难斗。纵然我们继续调查,也不会有结果。” 方且归向来钦佩陆士衡,有心替他分忧,插口问道:“衡老,不知这是什么人,连你老都会丧失信心?” 陆士衡淡然说道:“天外天的传人。” 方且归亦是心惊,说道:“相爷,衡老顾虑极是。天外天一脉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幸好其传人至少二十年才在江湖出现一次。衡老出此建议,实在是上策。” 那相爷点点头,脸sè恢复了正常。 江湖上的事情,他无意了解,但是他深知方且归的为人,此人比不上陆士衡多智,而心狠手辣犹有过之。 就连方且归都心存戒惧,看来陆士衡所言,必定不错。 “衡老,不要责怪老夫心存不快。纵然你预先告诉老夫,玉姑娘来自长安镖局,老夫也不会改变决定。而你竟然选择在最后才诉说这一消息,实在是失策。” “相爷,您老没听清楚。燕公子可能与长安镖局有些牵连,而玉姑娘呢,只是燕少侠的朋友,她与长安镖局绝对没有任何瓜葛。” “呵呵,老夫失言,本以为他二人是一起的。” 除了面对当朝天子,他何曾向人陪过不是? 这是因为陆士衡屡出奇策,在获取权力、清除异己方面,为他立下了极大的功劳,所以才甘于略微放低姿态,用以表明陆士衡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那相爷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来。 “诸事已定,老夫写一信函,明rì投送陆指挥处,把沈炼一案做个了结。衡老安排接回玉姑娘一事,绝不可出差错。” 落笔处,笔势一歪,居然成为败笔。 他一皱眉头,说道:“老夫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不吐不快。” 他径自走到陆士衡身边,方才说道:“立即传出号令,调动虎卫营严阵以待,若遇刺客,格杀勿论。” 这才显示出老jiān相的jiān猾之处。 落笔之时,字不成形,即是jǐng兆。他故意提及想起一件大事,纵然真有刺客,这时为了探听机密,也必然停顿一下。直到他走进安全范围,才发出命令,严防刺客。 下座的许多官员,无不暗笑相爷过于谨慎。 燕飞云却是大吃一惊,莫非发现了自己的踪迹不成? 恰在这时,有人大叫:“拿刺客。” 深夜之中,声音尤其响亮,显然是来自后花园的位置。 屋内众人无不惊骇,方知冥冥中有一股神秘力量,竟然能预先有所jǐng示。 那相爷说道:“绝大师即刻催动阵势,衡老亲自赶赴后花园,查看我儿情况,其余各位高人,严密把守大厅,护卫各位大人。” 燕飞云听得清楚,深知此时不走,片刻后府中阵势发动,就难以脱身了。 他早就察觉前院之中的各种景象,竟然是按照五行生克之理排列布置,果然是有高人主持此处,其中暗藏大阵。 他望了一眼那位称作绝大师的头陀僧,将其形象牢牢记在心中。 接着,他迅速掠上西厢房,借着夜sè,急速向后花园而去。 赏花湖上,一座凉亭。 凉亭,不仅面积宽广,而且地势颇高。 十几个人,指点之间,正在观望亭前的搏杀。 局面并不混乱,只有两处争战。 近前,一队官军正在极力阻止几名黑衣人冲入凉亭。 官军的战斗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若是单挑,或许他们逊sè一些,混战之中,官军反而占尽便宜。 他们擅长的方式就是大规模的战斗,前有刀牌,后有长枪,倚仗阵形的妙用,与那几名黑衣人酣战。 几名黑衣人身手相当不错,可是在这种战斗中,平素训练出的灵动身法全然无用,只能采取硬拼的手段。 另一处,四个黑衣人混战在一起。 中间身材较矮、身形急速转动的黑衣人,正是沈明月。 她使一柄碧沉钩,招数jīng妙。 碧绿sè的光华流转不定,夜空中极为耀眼。 两柄长剑、一口长刀,走马灯般围绕沈明月进攻,全是杀手奇招。 双方不过持平而已。 最奇怪的是,居然有两队官军,没有加入战斗,他们扇形分开,占据两翼要道,静静站立不动。 燕飞云一瞥之间,难以做出周全的判断。 他担心沈明月的安全,箭一般shè了出去。 掠过侧翼一队官军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夺取一件兵刃。 一杆长戟。 那名官兵反应极快,发现来人的意图,下意识的紧握长戟,毫不松手。 如若燕飞云发出内家真力,剧震之下,那名官兵不死亦是重伤。 燕飞云心存一丝善念,终究那是一条xìng命。 他迅即变换手法,手指直戳那官兵的眼睛。 动作不快不慢,足以使那官兵做出反应。 那官兵只好出手格架,便抵挡不住燕飞云的力量,被硬生生夺去长戟。 他空怀一腔怒气,却不敢追击燕飞云。 军令如山。 没有上司的命令,他怎敢妄自冲出队列? 据说,古时名将训练士兵的时候,故意在地面散布一些金银,眼见士兵行进中,已经到达金银所在,令旗一挥,全部士兵必须立即停止前进。倘若有人偷偷捡起一块银两,那便是依律斩首的结局。 第06章 相府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绰戟在手,感觉份量不算太轻。 戟杆是坚木所制,上面缠绕细细铁条,增加硬度。若是钢铁制造,普通的官兵,根本挥舞不动。 人到,戟到。 一名黑衣人见来势凶猛,长剑飞处,劲力绵绵无尽,赫然是武当心法。 燕飞云深知武当心法的妙用,岂会轻易让对方将长戟封开? 他心念一动,也使出武当心法。 两股柔力交织,剑戟缠绕不定。 不出所料,燕飞云感觉到对方的诧异。 那一瞬间,他猛然发力,将对方的长剑荡开。 沈明月缓了一口气。 这三名刺客联手合击,发挥出强劲的力量,而她自己无意伤人,许多绝招都不能尽兴发挥,格外吃力。 “妄图刺杀朝廷大员,将给武林带来弥天大祸。你们还不尽快退去,更待何时?” “若不是你助纣为虐,我们必定早已成功,今rì先将你斩杀于此地。”那声音几乎是在咆哮。 “别做梦了,你看清楚四周的情形。你们连一队官军的防线都没有冲破,等到那些真正的高手开始出手,你们只能血染此处。” 的确,官军在不断倒下,那些黑衣刺客也在不断倒下。 血腥的味道弥漫在夜空中,这是何等凄迷的景象? 凉亭中,有人已经忍耐不住。 血腥刺激着他的神经,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他就冲了出来。 那是一名大汉,步伐像他的身材一样,坚实有力。 与他交手的黑衣刺客,连一刀都没能接住,矫健的身躯顿时断为两截。 大势已去。 这时,外围的三名刺客才看清楚环境的险恶。 太迟了。 泪花飞溅,折shè出内心的痛苦。 燕飞云明白他们的心情,可是,危险迫在眉睫,岂有哀伤的闲暇? 他大喝一声:“快走!” 沈明月抢先飞身而去。 她知道,这三名刺客多少对她心有恨意,她自己一走,这三名刺客必定跟随。 燕飞云一定会断后,对于他,她有着强烈的信心。 那大汉高鼻深目,乃是一名胡人。 人已近,隐约能看到飞动的须眉。 刀光闪动,迅疾而刚烈,有如破空飞电,划破漫漫长夜。 燕飞云重伤初愈,不敢力敌。 长戟轻颤,戟尖一滑,已然卸掉大部分的劲力。 若论巧力,武当心法最为神妙,劲力连绵如丝,将那胡人震退两步。 那胡人心中恼怒不已。 他出手之时,早已判断好出手的距离,结果一刀斩去,却是毫无着力之处,反而被对手占了先机。 这蒙面的家伙,不仅jiān狡似狐,而且比兔子蹦得还快。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看到又有两条人影,飘落眼前。 于是,他提刀扑了上去。 燕飞云为什么跑得那么快? 因为他也看到那两条人影,沿着自己所来的方向如飞而至,他知道其中必有陆士衡,那种世外高人,还是不接触为妙。 他飘上墙头的时候,听到身后衣袂响动。 长戟反向刺出,正是回马枪的绝技。 声势夺人。 来人正是袁大先生,身形急坠,落在地面,迅即弹起,再次扑向长墙。 他艺高人胆大,仗着巧妙的身法,悬身半空,轻舒猿臂,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手段,硬生生夺取长戟。 燕飞云将戟身乱抖,挥出道道戟影。 袁大先生无处着手,身形再落。 再落再起。 起起落落,两人就纠缠在一起。 燕飞云兵刃在手,又占据地利之便,相比之下,所受的压力要小得多,因此他抽空查看花园之中的情形。 刀光剑影中,那胡人和陆士衡战作一团。 那胡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以为陆士衡也是刺客,刀刀倾尽全力。 陆士衡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委,如若他愿意,随时可以抽身而退。 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意图造成无意中重创那胡人的局面,让那些骄横的蛮人知道,中原不是没有人才。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燕飞云,下面打得越激烈,他才越高兴。 他不得不佩服,陆士衡真有两下子,不过数招之间,那胡人踉跄而退,显然已经受伤。 他心中感慨,出招的变化就慢了少许。 袁大先生的手指几乎已经碰到戟身,指力透出,便要力夺长戟。 哈哈哈哈,终究是年轻人,不如自己经验丰富。 他知道这蒙面人是年轻人,当然是有自己的判断方法。 燕飞云不再等待,使出了最狠毒的一招。 长戟奋力掷出,如同标枪一般。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脱身招式。 通常,江湖人爱惜自己的兵刃,犹如生命。许多名侠,更有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信念。 燕飞云没有这种信念,他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人;况且,这杆长戟本来就是别人的兵刃,与他无关。 袁大先生异常气恼。 他不得不变化劲力,将抓的力量变化为按压的力量。 长戟的势道方向稍作改变,恶狠狠地斜斜插入地面。 他自己也随着反弹之力,凌空倒翻出两三丈远,才飘飘落地。 幸而他本领高,反应快,换作寻常之人,必将被长戟悲惨地钉在地上。 想想那种惨状,实在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死法。幼年时候,他练暗器的时候,经常用银针将苍蝇钉在墙上。 如若像一只苍蝇那样死去,不仅被武林同道笑话,即便去了yīn间,鬼卒判官也必定嫌弃他死得太窝囊。 风,在飘。 他的山羊胡子上下直摇,和风没有一点关系,而是因为气贯须发。 一身jīng纯的外家功力已至化境,才能有这种效果。 要不是陆士衡婉言安抚,袁大先生那潇洒的山羊胡子可能还要多摇一会儿。 虽然没有发现追兵,燕飞云还是兜了两圈,才潜入恒生客栈。 沈明月也是刚刚回来,她在路上花了点时间,才甩掉追随的三名刺客。 他们彼此交换了此行的见闻,荆无霸和叶孤灵都在听。 荆无霸微微叹口气,说道:“这千年灵芝如此难得,想不到又是如此易得。可惜,左姑娘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我师父能不能等到她回来。” 燕飞云说道:“荆大哥,放心。依据我的想法,陆先生已经知道楚老寨主的病情,他一定会想办法先将千年灵芝送来,然后再寻觅解救玉儿的良策。” 叶孤灵说道:“飞云对陆前辈颇有信心,我们就放心了。我也觉得此人风骨不俗,大异于常人。大师兄,既然以前他曾经和师父有过接触,你们可曾打听到他的来历?” 荆无霸说道:“师父可能知道一二,但他从来没有说过。” 沈明月说道:“这种世外高人,来历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楚老寨主的病情已算是圆满解决,我相信最早在今rìrì间便有消息。我们下一步,应该着重考虑左姐姐失踪之事,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第06章 相府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荆无霸点头称是。 众人之中,他最觉得惭愧,若不是师父的病情拖累了沈姑娘,沈姑娘必将和左姑娘一道奔赴京师,凭借她的聪明才智,绝不会让左姑娘无故失踪。 他是一个敢于担当的好男儿,所以才有这样的想法。 沈明月继续说道:“既然有人要求用左姐姐的xìng命换取沈炼的xìng命,就说明左姐姐目前在侠义道的人士手中。” 她的推断简单而合理。 沈炼上书朝廷,痛斥jiān相父子与蛮族勾结,反而引起天子震怒,下入大牢。除非是侠义道中人,才会感其忠信,试图营救出狱。 荆无霸问道:“侠义道?他们为什么劫持左姑娘?” 沈明月说道:“我只是说左姐姐现在的情况,至于当初劫持她的人是什么背景,目前还不能判断。” 叶孤灵说道:“沈姑娘的意思是说,左姑娘被劫持以后,可能已被侠义道救走;也可能原本就是侠义道的人劫持了左姑娘。” 荆无霸问道:“若是后一种情况,应该怎么解释?” 沈明月说道:“或许,左姐姐与jiān相在京师郊野相遇,引起某些人的误会。若真是侠义道所为,我猜想,在那家客栈之中,一定有暗伏的眼线,观察到会面的全部经过。” 在沈明月的不断提问中,燕飞云将独自救人时发生的经过讲述了一番,着重强调了那年轻剑客的武功和气质。 叶孤灵的神sè有些异常。 “我想起一个人来,比较符合你的描述,你能不能确定他的口音?” “不能。自始至终,他根本没有说话。” “嗯。这个人一向孤傲刚直,没有机心,即使他有营救沈炼的想法,也绝不会生出劫持左姑娘的念头。而且,我没有听说他有亲密的女伴,所以我内心有些犹豫。” “你心目中的人选,究竟是哪一位呢?” “飞云,不要着急。天亮以后,我描绘一幅丹青画像,你确认是不是他。假如不是,我们就不要提起他的名字;假如是他,左姑娘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叶孤灵将话讲到这种地步,当然有自己的原因,燕飞云就不好继续询问。 长夜无尽。 他们继续谈论大学士府中的异常情况,比如,为什么没有围歼刺客,为什么没有派出人马追捕刺客等等。 天sè大亮以后,燕飞云端坐在长椅上,静静等待。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冲击着心房,带给他一种莫名的亢奋,这种亢奋在五腑六脏里四处乱钻,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尽量沉住气,克制着想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忍不住,侧耳倾听。 屋外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他居然能一一区分开来。 时间带给人们无穷的希望,同时,又带来无尽的烦恼。 这时,他面对的敌人就是时间。 午时将近,他隐约听到几点零星的脚步声――坚定而有独特节奏的脚步声,随后,就听得真切起来。 他弹了起来,冲向门口。 于是,他看到了陆士衡! 陆士衡面sèyīn沉,手中托着一个大大的礼盒。 这种人似乎不应该有生气的时候,他们通晓人情世故,未说话时,先带三分笑,通常被称作笑里藏刀;他们面sèyīn沉的时候,就是发生了大事。 燕飞云急忙招呼,将陆士衡请进屋中。 陆士衡将礼盒轻轻放在桌上。 “这就是千年灵芝,你收起来。” “是!”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吧?” “这……” “切记,以后不要再去大学士府。” “衡老,我……” “大学士府中,坎险四伏,远非你所能想象。万一有人发现你的踪迹,你们这一行人,通通惹来杀身之祸。你记住我的叮嘱即可,今后不必再提此事。” “是,衡老费心了。” 燕飞云心中有愧,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 说到二人之间的关系,算是朋友,又算是对头。过于坦诚,固然不好;充满机诈,似乎也不合适。 人家说得这么坦率,就表明不是在猜测,而是真正发现自己曾经潜入大学士府,要是继续否认,显得不够光明磊落。 他在心中不断提出疑问,陆士衡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怎么发现的? 他的青木遁术还有缺陷? 还是在与袁大先生交手过程中露出了马脚? “飞云,你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事情?” “查找玉姑娘的线索!” “查找线索?不是用沈炼的xìng命换取玉儿的xìng命么?”燕飞云情急之下,就说漏了嘴。 “中间人原先是这么说,可是他后来发现情况不妙,一大早就赶来通知我们,那边已经断了线。” “什么?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是撕毁诺言么?” “我也觉得事出蹊跷,不过,中间人绝对不敢欺骗我们,问题一定出在对方身上。” “中间人知道对方的身份么?” “不知道,他负责中间牵线,不敢过问人家的来历。通常情况下,这种人需要做出适当的推测,但是,这一次有些不同,江湖上的魑魅魍魉齐聚京师,很难推测,而且对方有高人在主持行动,消灭了一切线索。” “我怀疑郊野的那间客栈中必有对方的眼线,有没有必要调查一下?” “不必!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接到中间人的消息以后,我立即派出轻骑突袭了那间客栈,那名眼线大概意识到身份暴露,畏罪自杀了。” “可惜!可惜了一条大好xìng命!” “飞云,做大事不可有妇人之仁,死一两个人,算不了什么。” “是。”燕飞云嘴上应承,心里大大不以为然。 “其实,对方怎样隐藏形迹都没有用。沈炼久在江南为官,反而在京师没有朋友。既然和他牵扯在一起,对方必定属于江南一脉。我们只要查出究竟谁在主使此事,后面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燕飞云心中一动,想起叶孤灵所说过的话,这一消息是否应该透露给陆士衡? 算了,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吧! 陆士衡继续说道:“我召集了一批奇门异派的高手,有些人消息灵通,说不定可以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 第07章 下江南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好大一座庭院! 燕飞云好奇地猜想着主人的身份和爱好。 大厅也非常宽阔。 在座的人数在二十人以上,丝毫没有拥挤的感觉。 主人十分热情,尤其对陆士衡毕恭毕敬,几乎超出了正常的礼仪界限。 燕飞云心里直犯嘀咕,纵然有救命之恩,也不必这么恭顺嘛! 简单的介绍以后,燕飞云只有吃惊的份儿。 二十多个人,大多数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主人反而不算很有名望,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将这些人请来这里。 最令人意外的,当然是杜渐和公子行,要不是他们二人,燕飞云极有可能惨死在西山庙会之上。 杜渐,屠夫级别的人物,在西南一带声名显赫,千万不要被那一身乡村老农一般的装束所迷惑。 公子行,名望似乎不高,许多人初次听说这个名字,因而没人特别注意他。 燕飞云心中有数,公子行的武功远在杜渐之上,应当尽量避免成为敌人。 他十分诚恳地向二人表达了谢意。 杜渐点了点头,态度有些冷淡。 “我是看在公子兄弟的情面上,才帮了个小忙,你千万不要会错意!” 公子行很有礼貌。 “燕兄弟何必客气?当时的情形我都看到了,整个过程十分可疑。我猜想你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因而略施援手,算不了什么。” 陆士衡直截了当地说明目的,请大家提供一些信息。 大家都不清楚陆士衡的来历,只是见他年纪已老,而且气派很大,不敢轻视。 不过,这种劫持人质的事情,谁也不敢轻易下定结论,以免无意间得罪江湖同道。 一时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燕飞云忍不住问道:“杜老前辈,公子大哥,当时你们在场,知道那位年轻剑客的身份来历么?” 杜渐神sè踞傲,说道:“我倒是知道那小子的来历,不过,话要说在前面,不知道小哥你有没有本事碰人家?” 陆士衡淡淡说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我这位小兄弟也要碰他一碰。” 杜渐嘿嘿冷笑不止。 燕飞云抬头望了他一眼,目光中迸shè出几许煞气。 “不错,就算他是武林至尊,我也要向他要回我的妹妹!” 短短一句话,引得众人暗暗喝彩。 这些人大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在他们面前,假如显得谦逊,绝对于事无益,偏偏是这股狠劲儿,才能得到他们的共鸣。 杜渐满意地点点头。 “胆sè是够了,不知道武功怎样。来来来,我与你过上几招,量量你的本事!” 他一点儿都不客气,根本不等燕飞云回话,径自走到院中。 他没有活动筋骨,只是捧着烟袋,吧唧吧唧抽个不停。 他练的是外门功夫,这旱烟袋就是他的兵刃,通体熟铜打造,粗若儿臂,前端一个大大的烟斗,与幼儿的拳头一般大小。 燕飞云不再犹豫,迅速甩掉长大的衣衫,露出紧身劲装。 “不知哪一位前辈借兵刃一用?” 随口一句话,就透露出江湖经验不足的毛病。 无人答言。 假如有人将兵刃借给他,无形中就和老胖子结下仇怨。 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当然不会害怕杜渐报复,只是大家一起来这里做客,原本没有仇恨,何必无故惹出一个仇敌? 杜渐十分满意。 大家似乎都很给面子! 至于这姓燕的小子,既然不敢赤手相搏,说明他更不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杜渐的内心中,对燕飞云多了一分好感。 公子行回首四顾,就明白了大家心中的疑虑,他可不在乎这种江湖忌讳,顺手拔出腰间紫竹长箫。 “燕兄弟,要是你不介意,拿我的长箫去吧。它不是凡品,水火不浸,不畏刀剑,就怕你不会使用。” 说话可以客气,动手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双方刚一交手,就感觉到了对手的强大压力。 尤其是燕飞云,他硬着头皮接过长箫,偏偏却不懂长箫的妙用,只好尽力施展小巧灵活的功夫。 杜渐仗着一身横练的外门硬功,左手掌指如飞,硬劈硬架,封挡长箫的攻势,而右手的旱烟袋,不断攻击燕飞云的全身要穴以及胸腹要害。 他的想法一点儿都不单纯。 他可是威震西南的魔道巨擘,决计不能输了面子。姿态上应该摆出一点架子,招式上应该潇洒漂亮,这才符合前辈高人的风范。 所以,他在进攻的间隙中,偶尔还会好整以暇地吸一口烟。 不过,在别人眼中,一个矮胖的乡下老头儿,绝对潇洒不到什么地方去。 燕飞云逐渐加快身法的流转,用以弥补招式的不足。 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使出一些毒辣的招数,比如戳眼睛、刺咽喉之类,遏制杜渐过于嚣张的气焰。 要是手持长刀,岂容杜渐这么放肆地施展铁掌功夫? 两条人影翻翻滚滚,恶战了五十多招。 杜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自己潇洒得过分了么?怎么还没击败这姓燕的小子? 他抢先变招。 身形交错间,口中猛然喷出一道浓烟,正喷在燕飞云面门。 他心中暗喜,这道奇兵用的正是时候。 烟斗直刺,疾点燕飞云胸口大穴。 燕飞云并不想哭,可是没有办法,那道浓烟辛辣刺鼻,他极不甘心地流出了鼻涕泪水,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一副惹人同情的可怜模样! 劲风已在胸前。 他大惊之下,身体后仰,直挺挺摔向地面,恰好避开前胸的攻击。 就在身体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脚跟发力,整个身躯弹了出去。 接着,长箫点地,又飞身而起,纵身飘上长墙。 这时,他才抬起衣袖,轻轻抹去眼眶中的泪水,顺便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这一反应,来源于经验,来源于总结。 以前与高季鹰月夜比武的时候,他就充分认识到,骤然遇到危机,不可硬拼,一定要远离危险场所,顺便创造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居高临下,抢占地利优势,就算达到目的。 在情急之中,能够准确判断出长墙的位置,表现出极好的洞察力;同时发挥了自己擅长轻功的优势,说明他的意识在逐渐提升。 第07章 下江南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杜渐一招走空,再要继续攻击,就不那么容易了。 一则燕飞云身法太快,杜渐根本追不上;一则燕飞云在长墙上,杜渐在地下,双方强弱之势互换,无法继续争斗。 杜渐不由赞许道:“燕兄弟,就凭这份反应和对地形的判断,足矣!” 方微高声说道:“老杜,兄弟也有点技痒,你退下来吧。” 方微、杜渐,并称为西南两大魔头,更是生死相交的朋友。方微擅长用毒,恶名远在杜渐之上。 杜渐心中不太高兴,可是当着大家的面,不好直接说出来。 “老方,这小伙子是个人物,你可别下毒手。” 方微干笑了一声。 真他妈可笑! 自己本来打算替老胖子找回一些脸面,原来老胖子是真心服气? “放心,点到为止,绝不让各位耻笑我以大欺小。” 陆士衡冷笑着说道:“燕公子是我们沉沙谷的贵客,请方先生手下留情,真正做到点到为止。” 他公开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杜绝不识好歹的人想要继续试探燕飞云的武功。 从众人惊骇的表情即可看出,沉沙谷这三个字的威力。 沉沙谷、封魔殿,高手如云。 每一代弟子中,只有武功见识最高的一人,才有资格出谷入世,直到这名弟子重新返回谷中,或者传出死亡的消息,下一代的弟子才能继续竞争出谷的机会。 理论上说,这名弟子只要出了沉沙谷,就与谷中彻底失去联系,任由他想做什么或者遇到什么危险,谷中都不会干涉;事实是,从来没有人击败过沉沙谷的传人。 据说三十多年前,上一代沉沙谷传人,曾经想要称霸武林,在魔道之中建立了极高的威信,准备大举进攻侠义道,最后由智慧广大的圣女亲自出面,才平息了此事。 众所周知,那位圣女在武功方面决计不是那沉沙谷传人的对手,究竟她使用什么方法达到成效,就连九大派的掌门人都不知情。 方微的惊骇,与别人完全不同。 沉沙谷的三十三天魔音,似乎比传说中还要厉害得多,一缕魔音悄然传入方微耳中,而其他的人,丝毫没有感觉。 刹那间,他感觉到,两耳之间仿佛响了一声炸雷,耳膜嗡嗡作响,心跳猛然加速,一颗心脏似乎想从胸腔之中夺路而出。 纵然他激发内力全力对抗,也几乎承受不住。 他深深知道,陆士衡不过是jǐng诫而已,没有伤人之意,否则,他这一身功夫就废了。 他急忙说道:“点到为止,当然点到为止。” 燕飞云将手中长箫还给公子行,走到了另一人面前。 “前辈,请借宝刀一用。” 这是唯一一个没有报出姓名的人物,只能客气地称之以前辈。 燕飞云的眼力足以看出,这口刀,一定是宝刀,单论刀鞘上装饰的珠宝,就已是价值连城。 片刻之前,因为兵刃不顺手,不能发挥自身威力,他几乎败在杜渐手下。 同样的亏,岂能吃两次? 这句话就算说对了。 要是那人主动将宝刀借给燕飞云,自然是不尊重方微:在燕飞云提出要求之后,要是他不肯借用宝刀,就表示惧怕方微。 大家都是凶名昭著的恶人,谁怕谁? 所以,那人一言不发,解下腰间长刀,递给燕飞云。 燕飞云深施一礼,拔刀在手。 二人静静对立,谁也没有抢先出招。 燕飞云知道方微以施毒成名,于是徐徐调整气息,以控制局势。 他不断激发刀气,护住全身,避免方微暗中施毒,侵入自身的范围。 忽然,他内心生出一丝杀死对方的冲动。 这种微妙的心情波动立即引起他的jǐng惕,转而寻找这一杀机的起因,自己一向以来宽以待人,除非见到罪大恶极的暴徒,绝不会轻易心生杀机。 难道与眼前之人有关? 眼前之人白衣如雪,肤sè极为洁净,甚至有一种和气的感觉,很难想象此人和自己的心情波动有什么联系。 内心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他恨不得发挥全身潜力,使出惊天一刀,摧毁眼前的对手。 这当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极力激发出意志力,强行压制内心的冲动。 他的变化已经反映到行为上。 眼神益发凶悍,刀气更加凌厉无比。 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们没有意识到燕飞云内心的变化,只是感叹这年轻人的功力竟然如此高深,长刀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自然是不断激发内力的结果。 燕飞云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 他已经陷入意志与心魔的争斗,双方力量此消彼长,互相纠缠不休。 逐渐地,邪恶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他几乎就要放弃内心的挣扎,只须放手一刀,就可以从中解脱出来。 他努力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神轻微扫动,寻找出手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方微的眼睛。 那是一种复杂的眼神,疯狂中夹杂着恐惧。 恐惧并不强烈,但足以表达出绝望的情绪。毕竟,作为一位成名多年的高手,方微还能勉强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毫无节制地表现出来。 由于方微背对大厅,所以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的惊惧。 燕飞云内心极度震撼,意志力又占了上风。 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苦思解决的方法。 脑海中灵光一现,居然想起了大禹治水的故事。 原来,妄图用意志强行消除内心杀机并不可取? 于是,他开始变换内力心法。 他同时修炼儒道两家的心法,一直是单独应用,没有想过将两种心法融合在一起,今rì为压力所迫,才尝试有所变化。 当杀机陡然增强、意志力不能控制的时候,就改用武当心法,让强盛的杀机略有宣泄的余地,再及时转变为儒家心法,紧紧守住下一个壁垒,使杀机不至于顷刻爆发出来。 当杀机逐渐转弱的时候,同样是改用武当心法,让杀机顺其自然地衰退,不再妄图立即将其消除。 宛如战场攻守之道。 这样反复几次,他的调息越来越自如,终于达到了内心的平衡。 他的双目更为有神。 刀气在收敛,不再那么强烈,反而显得更为稳健。 他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欣喜,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武学上,已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在内力修为上,他逐渐将儒道之长开始融合,变得坚凝而持久。 第07章 下江南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徐徐发声,说道:“方前辈,请出手。” 方微猛然后退一步,说道:“莫非你身上佩有辟邪之类的宝物?” 燕飞云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机会遇到这种辟毒圣品。” 方微心中惊异,手托下颚,借机拂拭脸上的汗水。 双方对峙的时候,他悄然施放出好几种毒物,竟然没有成效。 他以为燕飞云必然佩戴辟毒宝物,正准备开口言和,猛然间发现,强烈的刀气深深压迫着他的心灵。 他需要全力抵抗那一分杀机,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力。 他也陷入了剧烈的内心争斗。 他几乎要使出最后的杀招,即使是辟邪也绝不能阻挡的杀招;那是最惨烈的一种方式,其结局必然同归于尽。 为了一时的赌气,是否值得? 他真的很害怕燕飞云突然出手,假如燕飞云出手,他也只能倾尽全力。 直到强烈的刀气逐渐收敛,他才恢复了抵御的能力,因而可以开口说话。 “燕兄弟,谢谢你。” 燕飞云微微笑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双方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出手,是正确的选择。 胜负,远远没有生命重要。 燕飞云走上大厅,捧着宝刀,想要还给主人。 “难道你心中没有什么特别的冲动?”那人不自然地说道,似乎有些讶异。 “有。不过,我熬过去了。”燕飞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冲动。 “怎么可能?可是,这明明又是事实。”那人喃喃说道。 他根本不去接刀,反而说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燕兄弟,假如你不介意,我想将这口宝刀赠送给你。” “这么名贵的物品,我实在承受不起。” 那人面上现出一片惆怅的神sè,黯然接过宝刀。 杜渐羡慕地说道:“这口刀看来不错,假如你不介意,不如送给胖哥哥我吧!” 那人冷笑着说道:“要是你真心想要,我可以送给你,绝不食言。” 杜渐只觉得口舌干燥,心头突突直跳,自己原本一句玩笑话,难道真可以得到这一稀世重宝? 耳边猛然响起陆士衡的咳嗽声。 杜渐心头震动,贪念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江湖上混迹了几十年,深知不可轻易占人便宜的道理,要不是那人说话态度十分坚定,他自己绝不会生出贪念。 这样一件宝物,唾手可得,其中必然有诡异之处! “哈哈哈哈,我说一句玩笑话而已。不过,这口刀形式独特,似乎有无穷妙用。你给我们讲一讲,让我们长些见识,也是好事!” 那人缓缓说道:“二十年来,我从来不敢通报姓名,你们可知道为什么?” 杜渐不由问道:“为什么?” “就是因为这口刀!嘿嘿,恐怕你们想破脑袋,也决计想不出我的出身来历。” 语气中充满了讥讽的味道,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大家默默地望着他。 天下这么多门派,确实很难猜到一个人的出身。 不过,此人气质不凡,举止稳重,在他身上,难以察觉凶恶的特质,为什么会列入被邀请的客人名单之中? 难道他就是塞北道上杀人如麻的无名刀客? “我无意中得到这口宝刀,刀法陡然增添了许多威力,只可惜……” 那人苦笑了几声。 “只可惜,每次拔刀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杀人的疯狂冲动,直到有一天,我居然亲手杀死了最心爱的人。从此我就远遁他乡,二十多年,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亲友。” 虽然言辞含蓄,大家足以听出其中的端倪。 似乎这口宝刀拥有一种邪恶的力量,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不能驾驭宝刀,反受其害。那么,他深陷魔道,竟然是受这口宝刀所拖累? 在武功方面,他绝对不在杜渐之下,而在xìng格方面,他却比杜渐冷静得多。他做不到的事情,杜渐更加做不到。 杜渐摸摸胸口,心情安定了许多。 要是接受宝刀,自己一定是同样的下场,万一自己不小心杀了妻儿老小,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嘿嘿,既然这口刀如此邪恶,为什么不丢弃它,免去许多麻烦?” “不错,这是一个好办法。可是,万一它落入别人手中,同样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我怎忍心见到有人重蹈我的覆辙?” “你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发现自己始终不能驾驭它,就远赴塞北,整天与魔道中人打交道,做起了黑吃黑的买卖。纵然多杀几个混账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杜渐疑惑地问道:“难道你就这样继续下去?” 那人怅然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有几个人不禁暗暗点头,果然就像心中所想一样,此人一定出身于某一名门大派,只有那些门派的人,才有这份胸襟。 同情的心理,人皆有之;纵然是魔道中人,偶然也会生出类似的心思,这要看什么情况而定。 譬如此人,二十年的大好时光,就消耗在这口刀上,纵有亲友,而不能相见,这是何等的孤独寂寞? 公子行说道:“燕兄弟,既然你不受这口刀的影响,不如坦然接受,算是帮人解决一大难题,于人于己,都是有益无害。” 燕飞云昂然说道:“二十年的寂寞,岂是平常人所能忍耐?这就足以说明这位前辈定力过人。只要继续努力,克服心魔,感化宝刀,就可以回归原先的道路。” 那人听着,目光中shè出一丝光芒,旋即光芒又黯淡下去。 他没有信心。 陆士衡笑着说道:“飞云能够做到,说明他的内力jīng纯无比,更重要的是得益于悲天悯人的心境。若从养气和培养情cāo两方面着手,你一定也能够做到。” 燕飞云接着说道:“假如再次相逢,前辈还没有解决这一难题,我愿意接受它,还前辈一份清静。” 话已至此,大家纷纷劝慰。 大家再次落座的时候,气氛缓和了许多。 jīng美的酒食,不断呈献在长桌之上。 杯觥交错。 杜渐说道:“燕兄弟,不要怪胖哥哥为难于你,因为那名年轻剑客大有来头。假如你武功不够好,就只有从别的方面下手,才能救回你的小妹。” “他是谁?” “柳轻尘!” 许多双正在夹菜的筷子,不约而同地瞬间停顿了一下,然后恢复正常。 第07章 下江南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陆士衡说道:“柳轻尘?他似乎还不足以主持如此复杂jīng密的行动计划,不过,从他身上着手,一定能够找出幕后的人。” 杜渐说道:“陆老先生,柳轻尘是年轻一辈中有名的人物,不可轻视。” 陆士衡说道:“嗯,能享大名,岂是无因?只是听说柳轻尘为人有些拘谨,他不大会采取绑架这种激进的手段。所以,主谋应该另有其人。” 燕飞云说道:“要是柳轻尘的话,会不会是玉儿遭到绑架之后,被他救出呢?” 陆士衡问道:“你在西山遇到伏击,怎么解释?” 燕飞云说道:“劫持玉儿的人不是善类,柳轻尘救走玉儿以后,双方一定结下仇怨。他们原本约我去西山谈判,就可以趁机设下圈套,诱使柳轻尘也去西山,造成混乱,让我和柳轻尘发生冲突。” 陆士衡说道:“为什么这样想,就因为他是柳轻尘?” 燕飞云说道:“我在江南听过柳轻尘的传闻,他绝对做不出绑架人口的行为。同时还有两个重要的疑点:第一,除了柳轻尘一行以外,还有另外一批杀手向我袭击;第二,在我重伤之后,柳轻尘似乎很困惑,没有继续动手。” 杜渐说道:“嗯,柳轻尘的反应确实有点奇怪。要是他动了手,公子兄弟的情况我不敢说,起码我是支撑不下去了。” 燕飞云说道:“原本我以为是中了他们的连环计,考虑到柳轻尘的存在,我不得不修正自己的看法,从另一个角度着手分析。柳轻尘和另一批杀手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瓜葛,他们各自进行自己的行动。” 陆士衡说道:“你的推理,看起来有些道理。将来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时候,你可以改行写写小说、编编戏剧,用来养家糊口。” 燕飞云红着脸问道:“衡老觉得哪里不妥呢?” “那名假扮玉姑娘的女子,并没有点中你的穴道,将你擒拿,顺势查探来历,反而骤下杀手,想要你的命,为什么?” “或许形势不允许?她在慌乱之中,根本没有选择的时间。” “好吧,那么玉姑娘呢?为什么她没有出现?” “玉儿在遭到劫持的时候,被那名婢女震伤内腑,当然无法前往西山。那名女子假扮玉儿,前去查探究竟。” “最近几天,玉姑娘与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 “难道玉姑娘心情欢快,忘记了有人在担心她的安危?难道她伤势严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最起码应该给你写封信,或者托人传个口信儿吧?” “这……” “还有,他们为什么会毁约,没有把人交出来?” “衡老,我心中一片混乱,想不出来。” “好吧,我来告诉你,原因有两点。第一,与我们交涉的人根本不是柳轻尘,而是有人发现了这件事情,使用诈术换取沈炼的xìng命;第二,玉姑娘正处于严重的危机中。” “衡老认为哪一个可能xìng更大?” “不知道,我一定会查出来的。记住,考虑问题的时候,一定要先做最坏的打算,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是。” “你想一想,为什么我认为郊野那间客栈一定埋伏着某一方面的眼线?” “当然是因为有人见到那次宴会,才能利用玉儿,保住沈炼的xìng命。” “难道这个人不可能是外人么?” “这……请衡老明示!” “你不可能知道,在那次宴会中,官道两边驻扎大批官军,禁止任何人员过往,就算是八百里告急文书也不能通过。所以,见到宴会场景的人,必定客栈中的某人。” “原来如此,可是那名眼线已经畏罪而死,现在与玉儿还有什么密切联系呢?”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推理一件事情,不仅要逻辑严密、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要有确切的依据。” 那无名刀客插口说道:“我听两位说了半天,大致明白了一点。我想给燕兄弟提供一点消息作为参考。” 燕飞云急忙问道:“什么消息?” 无名刀客说道:“我知道背后主谋之人是谁!” 杜渐嘿嘿笑道:“原来老弟的消息更加灵通,你说说看,那是什么人?” 无名刀客说道:“江静初!” 大厅里出现了不应该有的宁静,大家都放下了杯筷,就连陆士衡也不例外。 燕飞云轻轻长叹,宁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耳。 无名刀客说道:“燕兄弟,你害怕了?” 燕飞云说道:“不,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卷入这件事的人,都是江南名侠?我妹妹不过初次行走江湖而已,他们何必欺负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呢?” 单纯的女孩子? 别人并不这么想。 大家只是大概了解劫持案情,不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心中胡乱地猜测燕飞云以及那位玉姑娘的出身,与沉沙谷混在一起,不引起侠义道的敌视才怪? 陆士衡淡淡问道:“你的消息确实无误?” 无名刀客说道:“不错,我亲眼见到江静初和柳轻尘在一起。我凑巧和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不过,他们两天前就已离开,再没有见过。” 方微插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江静初?” 这种浑身是毒的人,必然xìng情古怪,世间的事情一般引不起他的兴趣。恰恰由于燕飞云给他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才会表示关心。 他的问题,采用了委婉的方式,却正是问题的关键。依他想来,无名刀客应该没有见过江静初,怎能确定人家的身份? 果然,无名刀客犹豫了一下。 也就是一下而已。 “想当年,我曾经与‘烟雨’江南打过交道,从相貌上说,他们父子二人非常相像,而且那种天生的气度,别人也模仿不了,所以我可以确认那是江静初。至于柳轻尘,当然是因为江静初直呼其名,我才知道那年轻人也是江南名流。” 没有人再会表示怀疑。 尤其燕飞云大受感动,为了解释其中的疑惑,无名刀客不惜泄露自己出身于江南武林的秘密,其中的情谊,十分深重。 “谢谢!” “不必客气。”无名刀客的语调中逐渐带出深深的惆怅,“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以后,我也该回江南去看看了。” 第07章 下江南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陆士衡问道:“他们离开客栈,去哪里了?” 无名刀客说道:“回江南。他们提起一位左姑娘,大概就是你所说的玉姑娘,听说左姑娘身染沉疴,准备回江南前去医治。” 燕飞云冷冷说道:“回江南?他们凭什么把玉儿带到江南去?我们认识京师中医术最高的周太医,他们凭什么不把玉儿的情况告诉我们?” 陆士衡说道:“两天前就离开了京师,难道营救沈炼的人竟不是他们?” 燕飞云说道:“衡老,沈炼得以保全xìng命,我也为他高兴,这件事就不提了。我准备去江南一趟。” 陆士衡说道:“好吧,你飞速前往江南,最重要的是确保玉姑娘的安全。之前发生的事情与江静初有没有关系,倒在其次。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杜渐忍不住说道:“陆老先生,难道你还会在乎江静初么?” 陆士衡说道:“江静初领袖江南武林,武功智谋皆属一流,不过,飞云也不差,足以对付江静初。我所担心的是,江静初背后还有他父亲在撑腰,要是烟雨江南和江南十大名剑都卷入进来,飞云独木难支,难免就会吃亏。” “老先生不打算出手么?” “事务繁杂,我岂敢轻易离开京师?不过,万一江南出手的话,我绝不会袖手旁观,任由飞云陷入窘境。” “嘿嘿,要是老先生准备对付江南的话,不妨通知我一声,我为你摇旗呐喊。” 陆士衡不想理会杜渐,对燕飞云说道:“玉姑娘失踪的事情不要告诉她的家人,以免老人担心,最好也不要告诉龙大侠。” 燕飞云说道:“是,事情由我而起,我自己会全力解决。” 杜渐似乎太喜欢寻根问底,好奇地问道:“燕兄弟,你认识哪一位龙大侠?” 燕飞云说道:“长安镖局的龙大侠,小弟来自长安镖局。” 许多人暗叫惭愧。 谁能想到,燕飞云出身于长安镖局? 谁能想到,长安镖局的人会和魔道中的大宗师牵连在一起? 方微嘿嘿笑个不停,问道:“如果龙伯威和江南十大名剑发生冲突,大家觉得哪一方会取胜?” 真是奇异的想法。 可是,未来的事情,存在极大的不确定xìng,大家明明知道可能xìng非常微小,偏偏谁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一可能xìng。 相反,有些人在谈论既定事实的时候,也喜欢用“如果”这两个字,“如果某某当初怎样,就会怎么怎么”,这纯粹是属于扯淡的范围。 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唯独这种早已过去的“如果”永远不可能发生。 “毫无疑问,当然是龙大侠取胜。” 说话的人是林弋,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他的举止很有风度,面容上永远带有微笑,给人和善可亲的印象。 杜渐抢先发难,说道:“若在以往,我支持龙大侠。可是,现在他身遭重创,功力能够恢复多少,还是未知之数。恐怕他胜算不大!” “你敢打赌么?” “赌什么?” 怎教杜渐不生气? 龙伯威遭遇刺客,早已传遍江湖,令人十分惋惜。就连魔道中人,也感叹他受创于内jiān之手,为他觉得不值。以重伤之躯,怎能与江南十大名剑为敌?更何况,江南也是昔年的一流人物,声名之高,比龙伯威差不了多少。 更可气的是,林弋这家伙逃亡了二十多年,还没有改掉好赌的习气。 “赌你的随身携带的这件心爱之物。” “呃,就算你赢了,它对你有什么用处?你又没有这种嗜好。”杜渐疑惑地摇动手中的旱烟袋。 “哈哈!或许,我会把它扔进炼炉之中,化为汁水;或许,我会将它封存,标注上rì期和得来的原因,以作纪念。胖哥你就别替我费心了。” “你下什么赌注?”杜渐硬着头皮问道,他实在不甘心认输。 “放心,我当然有相应价值的宝物。” 林弋说着,就发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要是不作出解释,恐怕引起严重的后果。 他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微笑着说道:“诸位何必这样看着我?牵机弩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消息是你自己放出来的,没有证人,我们怎敢轻易相信?”有人不耐烦地说道。 “像我这样的江湖异人,难道还会说谎话么?” “你有什么资格称作异人,你又为什么不能说谎话?”杜渐第一个不服气。 “真是没有幽默感!”林弋叹气不已,说道:“牵机弩的主人,大都不得好死,而我恰恰相反,全靠它救了我的xìng命。单凭这一点,我就和常人不同,难道称不上异人么?” 好几个人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真想把这个异人当场拍死! 杜渐说道:“烦死我了,就算你是异人好了,快说牵机弩的下落吧!” 林弋说道:“胖哥,我有必要说谎么?当年那位大侠救我xìng命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种不祥之物,居然救我一命,算是老天格外开眼,不可继续使用。我明白他的意思,就将牵机弩送给他保管。直至今rì,再没听说关于牵机弩的传闻。” 杜渐说道:“就是因为没有它的消息,我们才会如坐针毡,这位大侠叫什么名字,你敢说出来么?” 林弋说道:“要是你做了一件好事,当然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才会大肆吹嘘,人家为什么是大侠呢?做了好事,偏偏不留姓名,你学着点儿吧!” 杜渐说道:“我呸,我什么时候做过好事了?” 林弋说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都是真正的小人。” 杜渐说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算我求求你好不,说点正经事吧!” 林弋说道:“你们想想,要是我抱着牵机弩不放,能活到今天么?再说,要是我想残害你们中间某一位,需要用牵机弩杀人么?我把牵机弩送给他好了,保证不出一年,那人必定死于非命。” 陆士衡淡淡说道:“我相信,牵机弩绝不在你身上。” 一句话就打消了众人的疑虑,以他的地位见识,没有人敢不服气。 杜渐问道:“你还有什么宝物?” “譬如,我可能抢到七煞秘谱,用它作赌注,强过你这破烟袋多少倍!” “哈哈!”杜渐狂笑说道:“你有何德何能,能抢到秘谱?依我看来,除了陆老先生之外,这里只有一人有资格获取那无上宝物。” “这一人,莫非就是胖哥你?” “正是,想不到你真是我的知己。咱们二人,正应该痛饮三百杯!” 二人放肆地开着玩笑,却是无意说中大家的心事,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没有想笑的感觉。 第07章 下江南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方微心思细腻一些,不想杜、林二人引起大家的仇视。 “老林,我和你赌一把,不过,赌注由我来定。” “好。” 方微翻出一个革囊,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伸出来的时候,紧紧攥着拳头。 “就赌此宝。” “啪”的一声,手掌落在桌面,接着缓缓移开。 不过是一枚制钱而已,没人能看出特别的地方。 林弋拿起来,仔细观摩一下,恭敬地放回原处。 “好,就赌它。” “那你说说龙伯威必胜的原因,说得好,就算你赢。” 真正的决斗,几乎不可能发生,在道理上说服别人,就是唯一的途径。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像街头的无赖,无理搅三分,死不认账? “单说一点,相信大家就会明白。”林弋缓缓说道:“七星出,神鬼哭。七星戮神针的威力还在牵机弩之上,几百年来,唯一能够保全xìng命的人,就是龙大侠。” “可是,关键正在于他伤在戮神针之下,功力受损,何足与十大名剑比拼?” “龙大侠以武功和刚正的xìng格闻名于天下,就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智慧,其实,龙大侠深不可测,你怎能确定他伤在戮神针下?” 燕飞云不由想起无影人的解释,插口说道:“龙大侠身中剧毒,伤势严重,这是我亲眼所见。” “好,就算他被戮神针击中,可是并没有危及生命,说明他的运气非常好。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具备了足够的实力,才会有适当的运气。你们认为呢?”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 当然也有滥竽充数的,害怕别人讥讽自己听不懂,只好做出同样的动作,装作听懂。这时,只要仔细观察那茫然的神情,就可以发现其中的真实情况。 “毒伤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很难调理,对于唐门的人来说,只要人没有断气,绝对有办法救治。老方是用毒的行家,你说对不对?” “对。燕兄弟,你不必担心,龙大侠很快就会痊愈。” 方微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自信,却绝不狂妄,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一生用毒,几乎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任何毒伤,他都有信心医治;而唐门几百年的经验,或许不在自己之下。 燕飞云增添了不少信心。 要不是已经取到了千年灵芝,他一定邀请方微前往恒生客栈,治疗楚天南的毒伤。 林弋诡异地笑着说道:“说不定,龙大侠早已完全康复,故意布下疑阵,等待敌人前去探查他的病情。” 燕飞云大吃一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他呆呆地望着林弋,此人jīng明如斯,真是难得的人才。 他想起无影人和沈明月的态度,更加相信存在这种可能xìng。 世界如此之大,聪明人绝对不止这几个,那个凶残的暗杀组织就没有高明的角sè,做出同样的判断? 他不由喃喃说道:“要是这样,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林弋洞察到燕飞云的想法,安慰地说道:“越是聪明的人,疑心越大,就越想前去探查龙大侠的伤势。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也不免有这种打算,何况他人?用最简单的方法,牵着别人的鼻子走,说明龙大侠真是深不可测。” 他自诩异人,别人颇有意见;可是他自诩聪明,绝不会有人发表意见。 他满脑子的奇思异想,其余众人只能自叹不如;否则,为什么只有他一人,能够凭借赌术,赢得无尽的财富? 燕飞云终于放心。 林弋为了显示自己的聪明,不失时机地又补充了一句。 “为了完成任务,那探查之人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极有可能是对方的核心人物,你们千万小心。” 燕飞云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到嗓子眼上。 燕飞云用餐完毕,起身告退。 不管内心多么焦虑,总要保持一定的礼节,体现出对朋友们的尊重。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叶孤灵也有了消息。 那是一幅很生动的丹青之作,人物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燕飞云打心底佩服叶孤灵的妙笔, 他一边假意察看,一边摸了摸鼻子,向沈明月发出了暗号。 这是二人约定好的做法,在他将千年灵芝交给沈明月的时候,沈明月特别叮嘱过。 他看到沈明月回过来的暗号时,长眉不由扬了一下。 他坚定地说道:“不,不是他。” 说谎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心脏怦怦直跳,比平时快了好多。 叶孤灵松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假如是他,事情就好办了,真可惜!” 沈明月拉着燕飞云去了自己房间。 “其实,叶大哥内心非常矛盾。从左姐姐的安全考虑,他希望这个人就是柳轻尘,而从整个事件的角度考虑,他又害怕这个人是柳轻尘。他和柳轻尘的关系一定非常密切,我不希望他们之间产生嫌隙。” “整个事件中,柳轻尘起到了什么作用,还不能确定。叶大哥害怕什么?” “正是因为不能确定,叶大哥才会紧张害怕,这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在我想来,柳轻尘应该不会做什么坏事,水落石出之后,再让叶大哥知道吧!” “叶大哥知道实情以后,会不会责怪我们?” “以后我向叶大哥解释,他xìng情豁达,应该能理解我们的顾虑。他的伤势很严重,要是劳碌奔波,耽误治疗的时间,我们怎么对得起叶大哥?” “好。”燕飞云点点头,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讲述一番。 “原来是江静初?难怪行事风格如此狠辣!江南叶家和江家两大世家之间,没有什么特殊交情,我更加确信,瞒住叶大哥,是明智的决定。” “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我暗中替你准备好了行李盘缠,就是担心发生这种事情。你立即直下江南,探听左姐姐的情况,尽量不要诉诸武力。” “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当然,换作是我被人劫持,也希望你尽快来救我,更何况是左姐姐呢?” “为什么你不一起去,是不是京师中还有任务?” “周太医还没配置好药物,我必须留下。更重要的是,七煞秘谱即将出世,届时京师就会发生大乱。我必须插手此事,尽量减少正邪各派之间的冲突。” “哎呀!”燕飞云心乱如麻,既担心左纤玉的安危,又担心沈明月的境况。 “飞云哥哥,不要犹豫了。左姐姐身患重症,不能耽误时间。我会尽快赶往江南,与你会合,无论使用什么方法,也要救出左姐姐。” “好吧!明月,你千万小心。” 千言万语,道不尽那一分牵挂的情怀。 或许,语到无声处,才彰显彼此真情。 第07章 下江南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马蹄停处,前面正是一个双阳岔道。 原本立有路碑的地方,只余下两个空洞,竟似路碑被人拔去一般。 两个空洞,说明有两块路碑,一块是指路碑,另一块当然是修路碑。 泥土杂乱,新旧相间,难道是被人拔去不久,故意掩饰? 燕飞云心中不禁升起一阵烦恼,空荡荡一片旷野,哪里有人家可以问路? 他望着路面上两道浅浅的车痕,最终选择了左手这个方向。 战马前进的速度不算快。 毕竟这只是一匹普通战马,一路以来,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 他只能倍加爱惜。 幸好,走了不远,就发现前面一个摇晃的身影,在拖着一辆小车。 燕飞云心中兴奋,一提缰绳,很快就追上那人。 那人头发花白,无疑是一位老人。 身后拖着一辆自制的小车,车上铺着一堆杂草,不知道掩盖着什么物品。 这辆小车纯粹是粗制滥造的典型,车轮用简单的圆木切割而成,连车辐都没有,难怪人这么吃力,步履蹒跚,随时可能栽倒在寒风中。 燕飞云说道:“老人家,请留步。” 老人根本没有回头。 人老了,大多耳背,听不到别人说话,属于正常现象。 燕飞云大声喊道:“老人家,请留步。” 老人仍旧不肯回头,但是有了声息,喘着粗气喊道:“小伙子,要是你叫我留步,我就留步的话,你让我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燕飞云一怔。 这算是什么道理? “老人家,我看你这么辛苦,有心帮你一把,顺便问一下道路。” 老人停下步来,说道:“你不会是想抢我的石头吧?” 燕飞云心里非常不快,说道:“我还有紧急的事情去办,抢你的石头干什么?” 他心中一动,顺便向小车上看了一眼。 杂草掩盖的并不严密,缝隙间露出下面的石块,上面刻有文字,竟然是一块路碑! 难怪两块路碑不见了,这老头儿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指路碑,他想拖去哪里? 起初的不快几乎要变成恼怒。 老人一屁股坐在小车上,说道:“嘻嘻,不抢我的石头,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是个好小伙子。” 燕飞云克制住内心的不快。 “老人家,这两条岔道,不知哪条路往杭州的距离近些?” “小伙子,两条路都可以去。不过这条路近了三百里地,你的运气真不错,碰到了我这老好人。不然你犹犹豫豫地不敢前进,可就耽误了你的急事。” “老人家,你……” “小伙子,你别老人家、老人家的叫个不停,我就这么老么?别人尊称我为愚公,你也这么尊称我吧。” 燕飞云直皱眉头,这种尊称实在不敢恭维。 他违心地叫了一声:“愚公,你想要把这指路碑运到哪里去?” 愚公说道:“是么?怪不得上面有字,不过我不认识它们。这两块石头不错,我准备把它们弄回家去,上面铺上木板,就可以当凳子用了。你看我的主意怎样?” 燕飞云暗中摇头。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这主意都没有丝毫价值,瞧瞧你方才累得快死的那副德xìng。 “这两块路碑本身不值钱,就是对远行的商旅指点道路。不如我送你一些银两,你买两张木凳。至于路碑,还是放回原地吧!” 说着,燕飞云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愚公。 愚公真不客气,几乎是抢过那小块碎银。 那双昏花的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犹如饥渴的路人忽然见到一桌jīng美的酒食,yù望究竟有多么强烈,可想而知。 “小伙子,一看你就是古道热肠,前途一定不可限量。这样吧,你继续帮帮忙,帮我把这石头放回原地吧。” 燕飞云不必思考,就接受了提议。 愚公虽然行为不太检点,但是身体太单薄了,怎忍心让他去做这么繁重的工作?真不知道,他当初怎么将路碑挖出来,又搬到那小车之上? 燕飞云问道:“另一块呢?” 愚公笑嘻嘻地说道:“走,跟着我去找。” 愚公行走的速度十分缓慢,不太容易找出恰当的形容词,估计可以和蜗牛爬行的速度相媲美。 燕飞云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完事。 “愚公,你骑在马上,我步行,速度会快一些。” “不行,不行!我宁可让马骑在我身上,也不敢骑马。我老的快不行了,要是摔一跤,后果很严重。” 那惊恐的表情,似乎很有感染力,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 可是,片刻前他还不服老,现在又觉得自己老的不行了,变得可真快,能忍受他的人恐怕不会很多吧? 燕飞云忍受了。 “你上马来,我扶住你,保证不会摔着你。” “不行,不行!我看着马就害怕,脑子一糊涂,就什么也找不到了。” 为了不要骑马,他什么理由都能说出来。 这是人之常情,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总是会找出各种可笑的理由,有些人比愚公更会编造理由。 燕飞云没还得及说话,愚公似乎变得聪明了。 “嗯,有办法了。小伙子,我看你浑身是劲儿。你背着我,不就快很多了吗?” 真是一个好办法! 燕飞云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同意了愚公的提议,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能继续浪费下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激发出体内的潜力,暗暗护住全身要穴,甚至想好了遇到突袭时的反击招式。 其实,他的防护措施是多余的, 愚公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江湖气质,他在充分地享受眼前的闲适。被人背着,似乎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二人走过的距离,不过三百步开外。 “小伙子,就在这儿了。” 欢快的语调透露出多少的兴奋。 顺着手指的方向,荒草从中静静地躺着另一方路碑。 燕飞云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恶意,没必要计较。 他搞不清楚的是,愚公这老头儿究竟是糊涂,还是聪明? 他迅速将路碑埋好,纵马而去。 愚公十分开心。 这时,他手中掂量着那一小块碎银,得意地上下抛个不停,口中哼着很是难听的小曲儿。 不劳而获的思想,深深埋藏于世人心底,除了升官发财以外,这大概是人类第二崇高的理想。为了实现这一理想,许多人在努力,几乎达到痴狂的境界。 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农夫,在路边捡到一文钱,他没有拾金不昧的想法,所以没有把那一枚小小的铜币交到捕快叔叔手里边,而是做起了发财的美梦。从此,他不再耕种庄稼,每天在路边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妄图再拣到别人掉下的钱币。结果,秋天到了,可怜的农夫再没拣到一个子儿,而田地早已荒芜。 不过,一般人似乎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在他们的思想中,那可怜的农夫也付出了努力和时间,之所以没有得到报酬,纯粹是因为世界太不公平。 愚公老人,似乎是这类人的典型。他甚至认为,他所付出的劳动强度非常大,结果只得到这么小一块银子,简直是得不偿失。 第07章 下江南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黄昏时分,找不到留宿的人家。 荒野茫茫,气象壮阔,当然是长江以北才有的景sè,江南并不容易见到。 战马在缓缓前行,燕飞云放开胸怀,感受着那空旷的氛围。 流动的空气中,传来一缕清音,悠扬而幽远。 燕飞云略通琴理,居然听出其中蕴含的情意,抚琴之人必是此中高手无疑。 他极目了望,就望到山坡上那一间小屋。 他跳下战马,扣住缰绳,径自往小屋方向走去。 距离小屋还远,鼻中就嗅到了风中异香。这种异香绝不是中原所有,仿佛是波斯极品郁金苏合香的味道。 琴为正声。 在那个年代,有着许多讲究,不焚香则不弹奏,便是其中之一。 高人名士所用之香,必是自己常用的物品。波斯所产郁金苏合香乃是名贵上品,不是普通人所能使用,因而燕飞云怀疑到屋中抚琴人的身份。 铮然一声,琴声中断。 “琴声忽断,请问何方高士到访?” 那低沉的嗓音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燕飞云没有想到屋中会是一名女子,而且是年轻女子。 “我偶然经过这里,为琴音所吸引,不知不觉流连于此。” “阁下既然通晓琴中韵味,可再听我一曲!” 说罢,那女子重整断弦,挥手cāo琴。 一曲既成,余韵不绝。 燕飞云恍然说道:“此曲前所未闻,似是新作。其中高迈之处,描述风物之美好,而幽怨之处,乃是心有所求而不可得之意。” 那女子缓缓说道:“谢谢!临别之际,能够遇到一位知音,人生似乎也不那么遗憾!” 燕飞云心中充满了疑惑与惭愧,说道:“或许姑娘心有所专,希望有人了解此时心境。可是姑娘所演之琴艺,将内心的情感倾注于曲中,在指尖自然流露出来,正是琴艺中的最高境界。我相信略通琴理的人,都可感知一二。”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我有一个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能够陪着心爱之人去大海边,远望夜空中闪烁的明星。你觉得可笑么?” 世人交往,相互间称呼很多,陌生人相互交流,多半使用敬语。 那女子言语之间,改变了称呼,燕飞云反而觉得自然了许多,不像起初那么拘谨。 他从内心中感到,这位姑娘必定情感真挚,才能在相识不长的时间内,向一个陌生人吐露心声。 他选择了比较慎重的说话方式。 “在常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小心愿,但是人生在世,充满不可预知的变数。或者人生奔波劳碌,未必有闲暇远赴海滨。因此,这个愿望,看似简单,实则不易。” 他没有提及最关键的问题,那女子是否拥有真正心爱之人? 他又觉得不应该这么消极,应该多些鼓励,说道:“从刚才所奏琴曲中可知,姑娘心志高远,夙愿必定可以达成。” 那女子黯然说道:“可惜,我心爱之人早已心有所属,其它一切,皆属妄谈。” 燕飞云在官场、江湖上混迹了几年,毕竟是获得一些人生经验。 这感情的事情,最不能勉强。 大多数人家全凭媒妁之言,但求门当户对,小夫妻成亲之后,才有相见的机会,因而生活完满与否,在于小夫妻努力。 而江湖中人,生活经历复杂,情况完全不同。遇到心中倾慕之人,相互间有了情感,才会央人为媒,以订终身。 可是,自己喜欢的人,却不喜欢自己,无疑是最悲惨的一种境遇。对于当事人而言,那简直就是一场悲剧。 这种事情他实在帮不上忙,或许应该从开解二字入手。 于是,他只好说道:“人生漫漫,终有一rì,必定可以找到真心相爱的伴侣。姑娘应该放下胸怀,等候佳缘。那时,于海边眺望明星,本身也算一道风景。” “恐怕我是看不到海上明星了。”声音中不免有些哽咽。 太过于悲观,不是燕飞云的xìng格。 他鼓起勇气说道:“我有一些朋友,xìng情很好。要是姑娘不介意,我可以邀请他们和姑娘一起,远赴海滨,先了却你望星的愿望。以后姑娘和爱人再去之时,也可以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谢谢你!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因为我不能去。” “没什么!” 燕飞云的建议遭到拒绝,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不是唐突的人。虽然他的建议完全是出于好意,但是他们相识短暂,在平常人看来,依然是太过分了。 那女子说道:“我们能够相识,就算是缘分。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能够陪着心爱的姑娘,在夜空中观赏海上明星,你只需记得,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我会祝福你们。” “谢谢姑娘。” “我复姓慕容,双名紫轩。可以问你的名姓么?” “燕飞云。” “燕公子,你既通琴理,可愿为我演奏一曲?” 燕飞云知道自己演奏技巧不算高明,心中犹豫不定。 门帘一挑,一只柔荑托住一面古琴,轻轻放置于门口。 古琴份量沉重,那女子一手就可以捧起,显然腕部的力量极强。 燕飞云不再推辞,过于拘谨,反而容易为人所笑。 他恭敬地捧起古琴。 裾坐屋前。 正衣冠。 挥手拂动琴弦。 音律才泛,就感觉到商弦声含哀怨。 燕飞云大惊失sè。 商弦哀声凄切,竟有居丧之意? ――不知是何缘故。 这时,屋中传来一阵啜泣声。 事情出于意外,燕飞云不便出声询问。 过了片刻,那女子哽咽着说道:“紫轩姑娘已经过世了。” 燕飞云惊疑不定,这低沉的嗓音正来自一直交谈的女子,她忽然说出这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又说道:“燕公子,从本质上讲,刚才与你交谈的人,应该算是紫轩姑娘。” “嗯!”燕飞云含混地回答着,整个事件很离奇,不太容易理解。 “她听到你的说话,先拟好答言,我代替她与你交谈,你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燕飞云明白了一点点。 “紫轩身受重创,命在旦夕,我只有演奏她喜欢的乐曲,让她临别人世之前,能拥有一丝快乐,所以,我根本无心与你谈话。而她嗓音哑了,只因感念你听出琴中深意,才用这个办法与你稍微交谈几句。” 第07章 下江南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感慨不已,原来紫轩姑娘自知不久于人世,难怪她一直强调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海上的明星。 “真抱歉,我不知道她的情况。或许我的言语牵动了她的情怀,让她在临终前感受到人生的遗憾。” “不,你很好。你邀请她一起去看星星,其实她心怀感激。可惜,她双目失明,就算生命无虞,也永远无法实现心中的愿望,所以她才会拒绝你的建议!” 在事实得到确认之前,推断与事实总是有些出入。 燕飞云这才恍然大悟,他回想着紫轩姑娘的言辞,内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懊恼。 “逝者已逝,姑娘宜当保重身体,不可过于悲凄。想来紫轩姑娘九泉之下,也不愿意见到你这么伤心。” “我会的。”那女子勉强止住了伤悲,说道,“我叫逢chūn,和紫轩是好朋友。可怜你们相识而不曾谋面,燕公子可愿一睹紫轩姑娘的画像,也算是留些印象?” 作为亲近的朋友,逢chūn姑娘有资格做出这样的建议;而她的建议,暗示着有可能紫轩姑娘整个面容都受到损伤,不宜使人瞻仰遗容。 逢chūn姑娘走出小屋,展开一幅画轴。 画像中的女子,有着异常美丽的容貌,极为特别的高鼻深目,表明她不是中原人氏。 燕飞云心中的疑惑顿时消除。 在那个海寇横行的年代,海上望星绝不属于浪漫的行为,除非是那些久居海边或者来自异域的人,才会有这种强烈的愿望。 那绝对是第一流的画师,才能把一个画中女子描绘地这么传神。 最令燕飞云不能忘怀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眸清澈明媚,透出翡翠般的sè泽,随着光线的变幻,竟然产生烟雾般的质感,显得特别珍奇而高贵。 上天对于每个人的恩赐,究竟是否公平? 紫轩姑娘的容貌,为上天所眷顾,实在不是世俗女子所能比拟;可是,她的结局,为什么这么凄凉? 燕飞云嗟叹着,一边聆听逢chūn姑娘讲述慕容紫轩的身世。 慕容紫轩,出自姑苏慕容世家,她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慕容神机。 慕容神机,幼年已有神童之誉,弱冠而入江湖,一举击败江南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一的飞剑客叶飞,开创了年轻人向名侠挑战的风气,致使十大名剑的人选更迭更加快速,掀起一阵声名之争。 少年成名,谁不狂傲? 做客唐门的时候,他自夸尽破天下暗器,唐门高手极为不忿,纷纷约战。 慕容神机仗着手中一柄神折扇,连挫唐门声威。 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那柄折扇中,以北海寒铁所制的扇骨,专破各种暗器。 唐门的掌门人唐代丝毫不在意,他始终认为少年人有些骄傲罢了。 本来,慕容神机足以挟威返回江南,谁知天不遂人意。他一时得意,口不择言,把唐门说的一钱不值,恼了唐门中一位怪杰,就是后来名列唐门六老中的唐奇,以三根竹筷破了慕容折扇。 慕容神机一怒而远赴波斯,于当地娶妻生女,后来思念故土,才又扬帆过海,终于回归江南。 这时,慕容世家早已人才凋零,魔宫一战,几乎毁灭了这个令人尊敬的家族。 慕容神机意yù重振家族的声威,决定不再返波斯。 十余年后,眼看慕容世家重新崛起江湖,谁想慕容夫妇双双为人暗算,身中剧毒而亡。 慕容紫轩哀痛之余,开始行道江湖,发誓要找出幕后仇人,以报父母血仇。 无意中,她邂逅了一个不应该遇到的人。 ――柳轻尘。 玉剑客柳轻尘,江南十大名剑之中,排名第十。 这位最年轻的江南名侠,号称江南风流第一,引起多少少女的倾慕。他的声誉,完全依靠血汗博取而来,并不像江静初有着显赫的家族背景。 柳轻尘表明自己早已心有所属,只愿将她视作妹子一般。 可是,慕容紫轩陷入了相思之苦。 情场纠葛,永无终结。 终于,慕容紫轩在前往京师,追寻柳轻尘的时候,惨遭不测。她被一群不明身份的高手所围攻,才落得今rì凄凉的结局。 “我听说紫轩前往京师,急忙跟随她的路向,想要劝阻于她。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是生机将尽,再也不能回江南了。我们只好借住于此屋,原先的主人是位老人,不时送些食物来,直到今rì。” “唉,世界上的人形形sèsè,偏偏那些村夫野老,更有一颗良善之心。” 燕飞云想到人间的欺诈凶险,又想到人间的友爱互助,不由许多感慨。 “燕公子,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逢chūn姑娘,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从京师赶往杭州,寻找一位朋友。” “好,燕大哥。可是你为什么也选择这条路呢?从方位上看,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条路近一些,其实由于山川相隔、州府相连的缘故,反而远了四百多里路!” “这……这……” 燕飞云怒火涌上心头。 单独来看,路途远了四百多里;可是自己在追人,双方路途相差的距离增加了一倍。何况,人家早走了两天,又有时间上的优势。 他不由地想起那可恶的愚公老儿,要是愚公出现在面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将老头儿撕成两半。 他苦笑着说道:“若不是走了这条路,也无缘与姑娘相见。” 逢chūn姑娘点点头,问道:“燕大哥,你找到朋友以后,能帮我一个忙么?” “请讲!” “有一份琴谱,乃是紫轩亲手绘制,请你将它交与柳公子,以作纪念。请不要告诉他关于紫轩的噩耗,我们姐妹二人感激不尽!” 那幅画像,她自己会珍藏起来,时刻缅怀好朋友的音容笑貌。 “好,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不准备回江南了,江湖险恶,终非我等女流能闯荡。我准备焚却紫轩的遗体,将她的骨灰带回波斯。或许数十年后,我再安排适当的人选,将她的骨灰送回江南,与父母合葬在一起。” 第二rì,二人挥手告别,各奔前程。 哪知逢chūn姑娘一去海外,又掀起一番风浪。 只可惜,中原从此又少了一具名琴。 第07章 下江南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赶到江边的时候,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只渡船扬帆而去。 已经到了南京地面,如若今晚不能过江,只能是明早等候渡船了。 水声响动,一只小船缓缓划过水面,停靠在江边。 一位老人,跳下船头,将小船系好,正准备回家休息。 燕飞云急忙走上去,他想试试运气。 “老人家,我有急事过江。不知您老能否辛苦一趟,我愿意多奉渡资。” 那老人淡淡一笑,说道:“助人为善,人之常情,钱财倒在其次。可是,每个行业都有一定的行规,我们这些渔民不能私自携带客人过江,否则那些摆渡的人家如何生活?况且长江宵禁,夜晚更是严密巡查,以防有变。再着急的事,也只能等待明rì了。老夫倒可以请你到我家中休息,别的忙可就帮不上了。” 燕飞云不再要求什么,他知道遵守规矩的必要xìng。 最初,人类没有规矩。 逐渐地,为了更好地生存,通过吸取大自然的经验,一些智者创立了这样那样的规矩,限制人们恶的行为,而鼓励善的行为。 人类在演变,不断形成繁杂的规矩,有些通过法律形式得到国家的确认,有些仍然是行业之间的规定。 行为受到一定的约束,不见得是坏事;相反,有些人通过逾越既定规矩,获取了一定的利益而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他们就会尝试着继续玩弄规矩。 当几乎所有人都想逾越某项规矩的时候,通常说明那项规矩已经过时,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也可以表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疯狂,那个民族或国家必将走向衰落,甚至灭亡。 老人的家,有三四间房屋,收拾的非常整洁。 主持家务的当然是老妇人,她对燕飞云的态度很亲切,这是不是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们? 饭菜看起来很可口,有青菜、豆腐,也有江中的鲜鱼。 燕飞云吃得很少,说明他心中烦躁不安。 老妇人说道:“孩子,一定要多吃饭,才有力气做事。你比我们家老头子吃得还少,这怎么行?就算心里有事,也要能放得下。身体坏了,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平凡的话语,简单的道理,蕴含着无限的关怀和爱惜。 “多谢老人家开导。” 燕飞云不由地对老妇人产生了几分敬意。 他奋力地对付着面前的饭菜,这是牙齿、肠胃与食物之间的战争。 战争无疑是激烈而残酷的。 老妇人似乎看得有些心疼,说道:“孩子,有什么心事,不妨对我们说一说。我们夫妇年纪一大把了,或许可以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这一对老夫妇,明显是退隐江湖的人物。他们身上那种镇定的气度,并不是平常的渔民人家所能拥有。 燕飞云简单考虑一下,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此行的目的。 不错,他是遇到过愚公那样的人,因而追错了道路。可是,并不是人人都像愚公那么荒唐可笑。 而且,他后来也仔细想过,或许愚公并不是有意给自己指错方向,可能本身也不知道正确路向,所以他不像当初那么生气。 “我的小妹被人劫持,我从京师一直追到江南,就是为了追寻小妹的线索。有消息说她重病在身,所以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踏过长江。” “竟有这样的事情,什么人这么胆大妄为?真给江南武林丢脸!”老妇人遏制不住内心的怒气,“咔嚓”一声,手中竹筷应声断裂。 掳掠人质,虽然因对象而异,但是总的来说,并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一向为江湖人士所不齿。 旁边的老人更加淡定一些,说道:“老太婆,你又犯脾气了,先听孩子说完。” 他转向燕飞云,问道:“孩子,既然你一路南下,表明你得到了一定的线索。你怀疑谁会是作案人选?” 燕飞云迟疑着说道:“谁下手作案,还不清楚。但是有重要的证据表明,人在江静初手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确认这一点。” “江静初?” 老人心中充满了疑虑。 未免太过意外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年轻人的来历,江静初侠名远播,威镇江南以及东南沿海,怎会做出辱没身份的事情? 他们之间谁是谁非? 他不由陷入了沉思中,回想着近rì南京发生的事情。 空气中流动着几许尴尬。 老妇人抢先出声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人在江大侠手里?” 燕飞云有些失望,反而激发了心中豪气。 “我与柳轻尘交过手,他身边的一名女子易容为小妹的容貌,几乎要了我的xìng命;也有人证实柳轻尘和江静初就在一起,而且谈起过小妹的病情。综合这两点,足以表明小妹就在他们手里,所以,我要找的人,不是柳轻尘,就是江静初。” “呵呵,我认识柳轻尘,他和你差不多,都是好孩子。”老妇人笑得很慈祥,“不过,你不必担心妹妹的安全,他们做事都很有分寸。” 老人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和柳轻尘交手呢?” 燕飞云说道:“劫持小妹的人约我谈判,谁知柳轻尘和假扮的小妹也出现在那里,我去抢人,就交了手。” 老人说道:“或许只是一个误会!” 燕飞云着恼地说道:“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误会。小妹失踪以后,一直没有消息,既然人在江静初手里,就有两个可能xìng,要不是江静初故意不和我们联系,就是小妹的病情十分严重,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说的也是,不过,要是江静初治好姑娘的病情,再和你相见,不是更好么?” “老人家,我们可以请到最好的名医,不需要麻烦江静初。只要小妹平安归来,以前的误会都可以不计较,否则……” 燕飞云及时止住了言语,可是他的意思已经充分表达出来,万一事情发生变化,他与江静初之间,必然爆发争端。 “孩子,不必着急。江静初就在南京,估计一时不会离开。你应该好好想想,究竟用什么方法迫使他交出人来。” “他在南京?”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消息。 “当然,江静初和柳轻尘在两天前到达南京,江风晚亲自将他们接入南京城中,这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误。可是,奇怪的是,接连两天晚上,都有人前去江府捣乱,而且还出了人命。”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眨着眼睛,望着燕飞云的神sè。 依照他的想法,那捣乱之人或许是燕飞云的朋友;谁知燕飞云也是一头雾水,茫然的神态将心中困惑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老妇人说道:“当家的,其实这是个好机会。假如今晚继续有人到江府捣乱,他正好趁乱探查一下妹妹的情况。这就叫做混水摸鱼!” 老人点头说道:“嗯,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燕飞云兴奋中带些忧虑,他不想给老夫妇二人带来麻烦。 “既然长江宵禁,不便通行,只好放弃这个机会。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终究会找他们理论。” 老妇人和蔼地说道:“孩子,机会出现的时候,你应该想办法抓住它,而不是任由它悄悄溜走。江静初人在南京,对你非常有利,万一返回杭州,再想救人就不那么容易了。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要犹豫。” 她不愿意伤害燕飞云的自尊,言语有所保留。 万一江静初突然决定返回杭州,就意味着燕飞云需要面对整个江家,江家的老主人乃是隐逸多年的“烟雨”江南,绝不是燕飞云能够对付。 老人听得明明白白,他们夫妻多年,彼此之间早有默契,他也下了决心。 “孩子,若是其它的事情,老夫自然不方便帮你。现在是在谈论救人的事情,就不必以常情揣测,长江的规矩再大,难道能大过一条生命么?” 第07章 下江南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轻舟入水,快速划入水道。 燕飞云静静聆听着。 老人一边cāo舟,一边讲述着南京城的地势,指出从哪个位置容易翻上城墙而不会被巡城的士兵察觉,尤其说明江府所在的方位。 世间总是善良的人要多一些,尤其是寻常人家,他们没有与世物相争的心态,因而保持着天xìng中善的一面。 某些人有着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人xìng卑劣,世间充满欺诈。他们自以为了解了世间的本质,其实他们的目光很有限,局限在某一个范围内而不自知。 天地生长万物,有着自然的规律。假如真正到了世人皆恶的地步,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世界,再也没有存在的价值,唯有趋于毁灭。 燕飞云心中充满了感激,素不相识的老夫妇二人,为了自己的事情,比自己更在意,更用心。 他没有想过,这是他为人坦诚换来的结果。假如他一心提防着别人,将所谓的秘密藏在心中,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心思,也就没有人能够帮助他。 燕飞云在江南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轻舟。 一道水箭,划过水面。 刚到江心,迎面冲出一艘快艇。 快艇上信号灯闪烁,勒令小舟停止前进。 老人双臂发力,长桨插入水中,小舟立即打横停下。 船速如此之快,瞬间停止不前,单靠膂力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简单的动作,展示出老人jīng湛的内力和高超的cāo舟技巧。 燕飞云看在眼中,除了佩服,剩下的还是佩服。 快艇之上,有人厉声大叫:“干什么的?长江宵禁,从来没人胆敢夜间过江,你们不想活了么?” 老人没有生气,这些底层的粗人,xìng格粗野,言语鄙俗,没有必要与他们废话。 “长江规矩再大,能大过人命吗?老头子夜渡长江,当然有关人命大事,请你们巡领出来答话。” 快艇上闪出一名小头目,挑起灯笼,快速打量一下舟中二人。 既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不好过于刁难。 国家制定法令,就是为了维护百姓的正常利益,其中细微之处,必定掺杂有人情道理。执法之人,要是拘泥不化,将置民生于何在? 尤其他们并不是正规军队,而是依附于官府的一种民间组织。 他们辅助官府整肃地方秩序,维持治安的稳定;而他们得到官府的许可,在某些行业中形成垄断地位,可以获得某种官府特许的利益。 小头目挥动手中令旗,长叫一声:“小舟紧随快艇,随我等去见总巡,等总巡示下。” 船头飞速掉转,乘风破浪,当先而去。 夜sè中,激起大片白茫茫的水花。 小舟紧随其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速度不曾有半点落后。 快艇上的水手们,包括小头目,每个人都很不服气,他们拼尽全力,挥桨如飞,想要将小舟甩开。 可惜,办不到! 他们从小在水上生活,rì夜cāo练水上功夫,在凫水行舟方面的见识,远远超出燕飞云,与之相对应的是,眼前的情形使得他们远比燕飞云更为骇异。 顷刻间,就到了一座水寨。 水道之上,有信号灯作长距离指示,因此岸上已经接到紧急信号。 早有几人,站立岸上,静静等候。 当先一人,长髯飘动,掩不住一脸的刚毅神sè。 他一见到来人,连忙急步上前,问道:“哎呀!老人家,月夜渡江,不知有什么紧急事务?” 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体现出他的jīng明干练。 寒暄客套,要区分场合,人家有急事在身,你偏偏拉住人家,问些“你吃了吗”或者“最近忙吗”之类的废话,遇到xìng急的人,说不定将你当场拍死。 老人说道:“徐先生,客气了。这位燕少侠的小妹身患重症,危在旦夕,因此他rì夜兼程,赶来南京,想要救护小妹。请你行个方便。” “放行!”徐先生丝毫没有犹豫。 这种人事务繁杂,早就养成了一心多用的习惯。 他在交谈的时候,已经观察过燕飞云的举止,年轻人似乎极力抑制着内心的焦急,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君子chéng rén之美。 遇到这种事情,即便是正规官军,通常也会网开一面,予以通行,何况自己? 他望一眼急行的背影,暗暗为自己的果断决定而感到骄傲。 他回头说道:“老人家,请到寨中一叙,饮些水酒,聊表小侄心意。” 老人淡淡一笑,说道:“巡查江岸,责任在身,千万不可贪杯。rì后空闲的时候,我们自有把酒言欢的机会。” 小舟飘摇而去。 徐先生静静望着,脸上充满尊敬的神sè。 小头目凑过脑袋,问道:“徐先生,这老人是哪一路高人?幸好刚才我答对有度,没有得罪人家。” 徐先生哈哈笑道:“凭你也配问人家的名讳?你先问问你的耳朵洗干净了没有?” 小头目眨眨眼。 在他心目中,徐先生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不要说是开个玩笑,纵然真的取笑他,他也不会生气。 他难以克制内心的好奇,想出一个笨办法。 他用手撩动江水,将双耳仔细地清洗一遍。 “徐先生,这总该可以了吧?” 徐先生拂动长须,怅然说道:“你迟生了二十年,没见过他老人家的威风。想当年,他一声号令,江左一带三十六处水寨,哪个敢不听命?” 小头目用手指将舌头塞进嘴巴之中,又推一推下巴,才把下巴合上。 “我的天!原来他就是当年孤身一人,重整长江三十六水寨的长江之王?!” 燕飞云检查着周身装束。 黑sè的衣服,黑sè的头巾,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淡淡月sè之下,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才会反shè出一点点光芒。 背负的刀剑,重新扎紧。 这柄长剑是左纤玉的心爱物品,他必须随身携带。 无影人的革囊和那薄薄的琴谱,就揣在怀中,在适当的时候,应该的琴谱交给柳轻尘,以便完成逢chūn姑娘的心愿。 抬臂伸腿,丝毫没有紧绷或累赘的地方。 一切没有问题。 他耐心地等待着。 他已经做出决定,假如发现左纤玉的下落,一定要将她带走。 事在从权,沈明月和陆士衡的建议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形,在必要的情况之下,他不惜与江静初、柳轻尘等人发生正面冲突。 战马、长枪以及包裹都留在老人家里,这些身外之物随时可以抛弃,只要左纤玉能够安然脱离险情。 江府之中,隐隐透出一阵杀气,笼罩着yīn暗的院落。 那本《望气七要》中的杀气篇,他曾经翻看过几次,聊作消遣。没想到,这门一直被视为左道旁门的学问,偏偏再次发生作用,让他观察到潜伏的杀机。 任何一门学问,如果能够流传千百年,一定有其自身的价值,否则,早就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上有一种人,喜欢使用自己所熟悉的理论,生搬硬套地攻击别的学问,真的是非常可笑。 某年某月某一天,一个绝症病人不幸去世。 因为给他治疗的医生无法攻克绝症,于是,许多人开始抨击医生,继而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开始抨击整个国医的医学理论。 就连杀猪的屠户,也不断向朝廷大声疾呼,强烈要求取缔国医。 屠户,冠以屠宰权威的头衔,以真理的名义,斥责中国数千年流传的医学理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一个人愚昧,属于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当大多数人变得愚昧的时候…… 第07章 下江南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仔细探查一下周围环境,纵身上了一棵大树,极目远眺。 没有一丝灯光。 昏暗的月光,笼罩着大片院落,黑沉沉的房屋层叠起伏,约略可以分辨。 隐藏的杀机,为了对付什么人? 幸好,这个问题没有让人困惑太久。 他已经看到,一条人影轻飘飘落在大院当中。 一刹那间,院内灯火大作,伏兵四起。 咯吱一声,前厅厅门大开,灯光闪烁中,映照出几道身影。 为首的人,气派当然很大。 雪白的劲装,雪白的大氅,映衬之下,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 “阁下究竟是什么用意?你连续三夜搅闹我府,真不把江某放在眼里么?” 来人冷笑一声,说道:“江风晚,你素以智谋自矜,不妨猜上一二,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明手段。” 豪放的声音,随着夜风,潜入燕飞云的耳中,震憾着他的心灵。 高季鹰! 高季鹰为什么接二连三地扰乱江风晚的府第,偶然抑或必然? 试图营救左纤玉,还是另有目的? 假如是前者,他怎会知道左纤玉的下落?在时间上推算,表明他更早开始追踪江静初一行,为什么不及时通知燕飞云,一起行动? 假如是后者,会是什么目的? 燕飞云一时想不清楚,索xìng不再去想。 他决定放弃预定计划,静静观望后势。 江南十大名剑,其实一共有十一个人,江风晚与海光远,共同排名在第九位,合称为双侠剑。 ――江海无阻、肝胆相照、双侠剑。 江风晚在场,海光远也必定在场。 要是再加上江静初、柳轻尘以及他们的亲随,现在的江府几乎就是龙潭虎穴。 燕飞云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却不能不虑及高季鹰。高季鹰两次安然逃脱,或许在于江府没有全力攻击,一旦高季鹰因此而大意,后果不堪设想。 江风晚十分沉着冷静。 一身雪衣,在夜sè辉映下,显得风度翩翩,卓然不群。 名动江南,岂是无因? 他是江静初的堂兄,修习的武功别有所传,能够拥有今rì的名誉地位,究竟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自己知道。 江氏家族中有两人同列十大名剑之中,这是何等的佳话! 他长笑一声,说道:“好,我就先猜猜阁下的身份来历。” 高季鹰冷冷地注视着,一双环眼迸shè出逼人的寒光,威棱四shè。 ――挑战。 江风晚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连续扰乱我的府第,说明你具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勇气;在我现身以后,你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没有改变方向去观望四周环境,又说明你xìng格坚定,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 话语说到一半,他就停止下来,等待着高季鹰的反应。 高季鹰没有任何回应。 江风晚皱着眉头,继续说到:“我府中的护卫、门人并不是寻常庸俗之辈,可是,你两次出手,如入无人之境,交手之人非死即伤,说明你武功虽高,却不是来自九大门派;而且你没有刻意藏匿踪迹,说明不是来自暗杀道。所以,阁下必定来自某一秘派,经受过严格的训练。” 高季鹰淡淡说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结论呢?” 江风晚有些犹豫,说道:“两种可能xìng,第一种可能xìng就是你来自东海狂人岛。” 高季鹰陷入沉默之中。 他具有惊人的洞察力,几乎来自于本能,有如狡诈的灵狐一般,随时可以嗅出潜在的危险。 那一瞬间,他敏锐地觉察到有人藏匿在附近,至少有两名以上的高手。 他在探寻这些人的藏身之处,以免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因而,一时之间,他顾不上否认江风晚的推断。 “什么人胆敢冒充我们狂人岛的人士?” 平淡的声音,隐隐流露出摄人的意味。 长墙之上,飘然落下一人,行动不算很快,却在三摇两晃之间,突破江府众多门人构筑的防线,一直走入场中,与江、高二人鼎足而立。 随着这个人的出现,缓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人全部提高了jǐng觉,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远处的燕飞云也不例外。 他想起了陆士衡的叮嘱――此下江南,千万不要招惹狂人岛的传人。 狂,不等于疯狂;所以,狂人,并不等于疯狂的人。 在大多数情形下,疯狂的人并不可怕。因为,一个人陷入疯狂以后,弱点就会明显地显露出来。 狂人岛并不盛产疯狂的人,而是盛产各种特殊的天才,就是那种满脑子充满奇思妙想的人。 或许只有天才,才能够生存在狂人岛上。这些天才所从事的研究工作,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产生心理扭曲。 据陆士衡亲眼所见,有人研究怎样在水底生活;有人研究怎样飞天;有人研究怎样种出形状像苹果而味道像梨子的水果;当然也有人研究武学的极限。 这种地方培养出来的高手,绝不是普通的高手,没事的时候,别总想着撩拨他们。 “鄙人独孤英,有幸会见各位江湖高人。” 说话很客气,可是,那种怪怪的语气,没有一丝诚恳的意味。 “欢迎。” 作为主人,江风晚不能失了礼数。 独孤英没有理会江风晚,只是轻轻斜睨了一眼,就紧紧盯住了高季鹰。 “江大侠猜想你可能来自东海,没想到你居然不加以反驳。我本来很瞧不起你,可是看到你这双令人讨厌的眼睛,我倒很想试试你究竟有什么本领。” 江风晚心中十分高兴,原有的一丝不快瞬间随风而散。 这个独孤英虽然没有礼貌,但是,既然选择高季鹰作为对手,就说明他对江家没有什么恶意。 凭空多了一位强援,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高季鹰淡然而笑。 假如连这种局面也应付不了,早该回家抱孩子去了。 “明晚三更,燕子矶前,我专门等候独孤兄,必定让独孤兄尽兴而归。” “好。” 独孤英颇为自负。 眼前之人身居险境,必然心存顾忌。在这个时候动手,纵然自己赢了,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情,就不再出言相迫。 要不,和江风晚动动手? “江大侠猜错他的来历,似乎徒有虚名。既然我和他另约了时间,现在么,只好先领教一下你的绝艺。” 江风晚yīn沉着脸sè,这家伙怎么这么讨厌? 他占据了地利、人和的优势,正想找个适当的借口将高季鹰当场杀死,岂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呵呵,假如明晚一会,独孤兄不曾辱败,三rì之后,请到凌云阁一聚。” “好吧,看来今晚只能做个看客。” 独孤英笑得有些无奈。 他无视四周的高手,缓缓走出场外,纵身上了高墙。 江湖人历来讲究轻功,认为轻功是武功的一种升华,因而各家流派或诡秘,或飘逸,或灵动,但是都强调快速。 独孤英的轻功没有体现出这一特点,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他的轻功。 ――慢。 这面院墙高有一丈五尺,绝大多数江湖人物都能一跃而上;可是,要想慢得这么姿势曼妙,又慢得这么淡定从容,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第07章 下江南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风晚沉声说道:“天下虽大,刀法名家却是屈指可数。既然你不是来自东海,就剩下另一种可能xìng,你就是威震江北的青天刺客高野。” “不错,我就是高野。” 高季鹰伸手摘下蒙面的纱巾。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隐匿身份的打算,所以完全展现出自己的真实武功。蒙面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他的身份不是秘密,他的出身门派才是秘密,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一家秘派,江风晚自然也不可能推断出来。 江风晚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幸而,他在推断高季鹰身份的时候,单纯考虑武功因素,没有试图从衣着、口音以及习惯动作上进行推断。 像高季鹰这种出身于秘派的高手,必须通过极其严格的甄选、训练和考验,才能在江湖上出现。 他们随意说出几个地方的方言,皆能以假乱真;水战、步战、马战,样样熟习;举止动作简练干脆,绝对没有多余的动作;至于衣着和行事方式,甚至会定期更变,用以掩饰自己的身份。 更重要的一点,他们这种人根本没有任何嗜好。个人嗜好往往是致命弱点,有多少高人之所以身败名裂,正是栽倒在个人嗜好之上。 正是因为如此,训练出这类高手的门派才被称为秘派,江湖上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的真实背景。 天外天、狂人岛以及沉沙谷,早已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秘派。 他们不时派出传人行道江湖,由于这些传人的行为举止往往会左右江湖大局,三大门派逐渐为江湖所知。 或许只有门派所在的具体地点和训练弟子的方式仍然是个谜团而已。 高季鹰说道:“江大侠的眼力果然高明。不过,假如你能猜出我的来意,我才能表示大大的佩服。” 江风晚淡淡而笑。 假如他判断出高季鹰的来意,高季鹰绝对不会否认。 不过,岂能为了高季鹰的一句佩服而吐露一些消息? 他决定不去冒这个险,准备施展舌战,诱迫高季鹰自行吐露。 “高兄在江北多时,于青天白rì之际,搏杀各地名家无数,赢得青天刺客的名号。为何一入江南,却夜闯我的府第?举止鬼祟,似乎不符合高兄的身份!” 高季鹰放声长笑,说道:“我听说‘江南有橘,移之江北,则化而为枳’,只因大江南北水土不同,导致这一差异。我在北地之时,历来光明磊落,而在江南就被称为鬼祟,恐怕也是因为江南、江北水土不同的缘故罢!” 江风晚想不到高季鹰外表粗豪,头脑却是这么灵活。 原想嘲弄人家,反被人家讥讽! 他正准备继续发言,一辨高下。 早走出一人,厉声喝道:“高野,为什么不断搅闹我二弟的府第,一言即决,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这个人身材高大,与高季鹰相仿,自然流露出一股狂傲的神气。 高季鹰悍然说道:“海光远,你不必卖弄大侠的气派。江府戒备森严,异于往rì,其中必有蹊跷。我心中好奇,要看看江府如此鬼鬼祟祟,意yù何为?” 海光远大怒说道:“高野,只因你这一小小好奇,就惹出几条人命,将江湖道义和朝廷王法置于何地?” 高季鹰冷冷说道:“劫掠良善的jiān人,堂而皇之住进江府,难道就是江湖道义?江府的护卫,不问来路,一心要把我斩杀于当场,又将朝廷王法置于何地?生死存亡之际,我岂能囿于王法,甘心为人鱼肉?刀剑无情,你只能怪那几个人命短。” 以那几名护卫的身份,高季鹰根本就没有杀死他们的兴趣。 他们之所以惨死在高季鹰的刀下,只是因为他们出手太毒,高季鹰拔刀反击,习惯xìng地使出重手法,而他们却无力抵挡,糊里糊涂地做了刀下亡魂。 江风晚总算听出一点端倪。 高季鹰来意不善,不是言语所能解决。唯有诉诸武力,按照预定计划将他杀死,为门下死去的护卫们出一口恶气。 他迅速甩掉大氅,立即有人递过长剑。 大院之中,杀机立盛。 高季鹰傲然而立,长刀斜举,涌出一阵刀气。 他随便一个姿势,就将凶悍的特质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 凶悍,不以体魄为衡量标准,而取决于内心强大的jīng神力量。这种jīng神力量以信心为基础,直接表现为震慑敌人的力量。 高季鹰就非常有信心。 先天的气魄,后天的磨砺,造就出他钢铁一般的意志力,所以他能够顺利通过最严格的考验,击败了许多正处于巅峰期的江湖高手。 相比较而言,江风晚和海光远谨慎了许多。 他们二人敛气凝神,各提长剑,严守门户,寻觅着适当的机会。 青天刺客这四个字,无形中给他们造成很大的压力。此人声名鹊起之快,实属罕见,已经被江湖人士列入最不愿意招惹的棘手人物之一。 机会,不是常有。 他们这样的高手,守势坚固,即使对峙一天一夜,也绝不至于露出破绽。 夜风强烈了一些,从风吹动的声音中就可以辨别出来。 高季鹰终于抢先出手。 足踏中宫,刀走横扫之势。 硬拼。 静如山岳,动若雷霆,这就是境界。 一刹那间,身形乱闪,刀剑飞舞。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但凡成功的人士,大多数得益于自身的实力。沉迷于机遇论的人士,纵然偶尔取得成功,不过侥幸一时而已,恰如暂现之昙花,过眼之浮云。 江、海二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采取防御的策略。 两柄长剑交相辉映,幕幕剑网构筑起坚实的屏障。 他们借助于高明的眼光,才能够避开最初的凶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压力不断在增加,倍感艰辛。 高季鹰刀势威猛,实在是最上乘的刀法。 掌中那一柄长刀,快狠兼备,而且手法独具特sè,时而刀风先至,刀光方现;时而刀光已到身前,耳中方闻刀风,极是难料。 他逐渐占据了上风,却不能完全压倒对手。 要想取胜,除非使出险招。 这意味着,必有一人要血溅当场。 胜利往往以生命为代价,人生就是这么残酷。 第07章 下江南 (1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高季鹰有杀死对手的实力,却没有杀人的心思;而江风晚空有杀人之心,却是有心无力。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现实。 高季鹰有自己的原则。 假如他想取江风晚、海光远的xìng命,必然在青天白rì之下,登门而求一战,光明正大地杀死二人。 连续三次夜闯江府,也够江、海二人烦恼一阵子。今夜之行,终究无法达到目的,不如另选时间,出其不意杀入江府,一探究竟。 他想清楚关键之后,一声长啸,跳出圈外,喝道:“领教了,高某先走一步。” 世事哪有这么容易? 一柄长剑飞起。 夜空之中,闪烁的光华压过了大片的灯光。 高季鹰心中顿时生出虚空的感觉,就知道遇到了高手,岂敢怠慢? 长刀斜斜劈出,攻守兼备。 劲风大作。 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 两条身影同时落在院内。 出手的人正是柳轻尘,他一直混杂在江府的门客中间,直到高季鹰准备逃遁之际,他才拔剑而起。 以他的xìng格而言,他不屑于这样去做,可是,这是江风晚的提议。当江风晚以府中死伤的护卫作为理由的时候,柳轻尘只好选择了退让。 一口长刀,三柄长剑,陷入了生死决斗的局面。 高季鹰重新展开刀势,选择了稳扎稳打的策略。先立于不败之地,等到关键时刻,他才会发出雷霆一击,一举粉碎三人的联手之势。 长刀紧紧护住胸腹、腰部以及背心要害,对于双腿膀臂之处受到的攻击,反而不太在意,往往藉此机会发出迅猛反击。 退守之坚,无逾山岳,他就是一座山。 泛滥之威,无若浪cháo,他就是一道巨浪。 动静有时,进退得当,才显出他超然的功力。 三道剑光,纵横交错,以柳轻尘的剑光最为微弱,却最为变幻难测。实质上三人之中,他功力最高,于是担负起最艰巨的任务。 正面攻坚。 他的剑法就是虚、就是空,虚得让人沉沦,空得让人泛起无力的感觉。 若非如此,怎能以弱敌强? 柳轻尘充分发挥出独门剑法的秘要,消弱高季鹰的攻击力;另一方面,他一直留意江、海二人的身形步法,弥补二人留下的空隙,将高季鹰死死困在zhōng yāng。 这一配合极为巧妙,仿佛天生就是三人联手,远远超出三人简单叠加的威力。 场面均衡,哪一方也不易占据上风。 力量、速度、应变以及经验,在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事实上,高季鹰的形势最为危急,一旦落入下风,立即便有xìng命之忧;相反,他即使占了上风,也未必能将对手杀伤。 燕飞云看得清楚,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高季鹰独力难当这三大高手,喜的是柳轻尘这一行人果然身在江府,自己并没有耽误时间。 江静初呢? 这个最可怕的对手,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 在等待最后一击的机会,还是另有图谋? 燕飞云想不出来,也不敢再想,院中的决斗随时出现危机,不能再等。 于是,他纵身而起,飞一般直闯江府。 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等的。 柳轻尘在全力攻击,受到的压力自然非常沉重。 他不断变换jīng妙的招式,抵挡强劲刚猛的刀势。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喝。 “看剑。” 剑势未到,一股强大的无形压力已到身后。 前后同时遇到攻击,柳轻尘立即表现出高手应有的特征。 步伐移动,避开正面的长刀。 旋身。 出剑。 并非一剑。 七剑。 叮叮叮叮,剑势相交,七剑全部刺中来剑的剑身。 身形不断后挫,连化解带抵挡,堪堪将来剑封在门户之外。 燕飞云全力施展轻功,几乎是飞到柳轻尘身后。 他借助于身形前冲的力量,轻易就获取了先机。 现在,不能前去营救左纤玉,又何必陷入缠斗? 因此,他丝毫不作停留,身形一折,激shè而出,穿越正处于惊愕中的江府护卫,飘落在长墙之外。 高季鹰反应极快。他得到援助,压力顿时减去大半,长刀横扫之处,现出空隙,随即长身而退。 他退走的方向恰好与燕飞云相反。 这是老江湖的必然选择,来rì方长,那位暗中相助的朋友总有相见的机会,到时再表达谢意,并不算失礼。 这样一来,江府众人反而无计可施。假如他们分头追击,力量分散,根本不能达到追击的目的;而且他们必须考虑江府自身的安全,只好任由二人从容离去。 街道上有些零星的灯火,灯光映照的地方就是官府临时设置的哨卡,驻扎着执行宵禁任务的官兵。 除此之外,到处都是漆黑。 朦胧的月光不能提供足够的光亮。 燕飞云沿着街道急速奔走。 他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急忙回头望去。 ――独孤英。 原来独孤英见到这个蒙面人大展神威,击退柳轻尘,心中颇为不服气,有心要找蒙面人一决高下,顺便揭开他的真面目。 燕飞云何尝不想试探一下独孤英的本领? 他旋即展开身形,以房屋作掩护,一路之上,纵高伏低,想要甩脱独孤英。 他接连使用了好几种反追踪的方法,居然通通失效。 他不由暗暗佩服,那独孤英不仅身法奇快,而且擅长追踪之术,果然不可轻视。 两条身影在南京城中兜来兜去,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潜逃者甩不开追踪者,追踪者也赶不上潜逃者。 眼看又到了城池边上。 燕飞云突然改变主意,身形轻飘飘掠起,上了城墙。 南京,超大规模的都市,城墙自然修筑得极高极厚。 若在平时,以燕飞云谨慎的xìng格,他决计不会贸然跳下。 这时,身后有独孤英在苦苦追赶,燕飞云顿时心生豪情,纵身一跃,冲出城墙之外。 如夜空飞鸟一般,划出一道奇异的轨迹,飘然坠在地面。 那一刹,整个身体仿佛融入到夜风之中,人与大自然之间,完全融合为一个整体,不再有隔阂。 燕飞云心中激发起一股难以抑止的兴奋之情,身体也是无比的舒畅。 不再犹豫,应该是全力以赴的时候了。 空旷平野,没有阻碍。 长笑声中,燕飞云绝尘而去。 独孤英停住了身形。 在跳落城墙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追上那蒙面人。 他不免有些感怀。 “天魔御风!想不到一入江南,就遇到这种绝顶人物,除非是大师兄,方可与之一较高下。唉,我又何必计较尘俗之事,应该尽快赶往长安才是。” 第08章 群英会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南的冬天,气温比北方要高一些。 这并不代表江南的冬天一定比北方更暖和一些。 江南地区是cháo湿的气候,空气蕴含的水分较多,就连北风也沾染上了特殊的cháo气,无孔不入的北风,带给人们透骨的寒意。 燕飞云走在大街上。 南京城中户口百万,人海茫茫,去哪里找高季鹰的下落? 昨天夜里,他在燕子矶守候了整整一夜,没有见到高季鹰,也没有见到独孤英。 难道重新约定了决斗地点? 原本最方便、最直接的途径,莫名其妙地走到了尽头。 万一找不到高季鹰,自己是不是硬闯江府,强行要人? 他一边思索,一边随意闲逛,遇到门面较大的客栈,就进去询问有没有姓高的客人住宿。 在他想来,高季鹰挥金如土,十分讲究吃住的质量,绝不会自找委屈而投宿在破旧的小客栈中。 他对这个办法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时间有限,他能询问多少间客栈?高季鹰在投宿时会不会使用真实名字? 笨办法虽然不是好办法,最起码要好过没有办法。 所以,在自己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姑且试一试吧! 这是一对乞讨的母子。 母亲的年龄不算太大,可能要比燕飞云大一点。 她跪在地上,前面放着一个破碗,里面零散地丢着几文钱。她没有像其他的乞丐一样主动向人乞讨,就这样一直跪着。 有个好心人在路过的时候,顺手丢下一文钱,母亲低低地说声谢谢。 孩子最多只有四五岁,瘦瘦的小脸,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惹人心疼。 他站在母亲身边,盯着对面摊点上热腾腾的包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算肚子饿得再难受,他也不会告诉母亲,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心疼娘亲。 他在幻想,将来赚到钱的时候,天天买包子给娘亲吃。 燕飞云看了好一会儿。 他走了过去,在摊点上买了几个包子,转身来到母子面前,把包子递给了孩子。 “小伙子,吃吧!” “娘亲,你先吃。”孩子蹲下了身子。 燕飞云顺手摸摸孩子的脑袋,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轻轻放进破碗中。 “谢谢!” 那女子低声说道,没有抬头。 燕飞云问道:“你想不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一点点收入?” 那女子抬头说道:“想,但只能是正当劳动。” “正当,就是有一点危险。” “我不怕危险。” “好,我想请你到一座府第的附近乞讨,只要观察有没有马车离开就可以,到时候我会联系你。敢吗?” “敢!” 中午时分,燕飞云准备先用些饭菜,顺便休息片刻。 这是一间大饭庄。 在金钱上,他不是十分宽裕,问题是他一向喜欢干净。大饭庄虽然价格不菲,可是点些普通饭菜,那还可以负担得起。 饭菜上罢,正要举筷。 燕飞云无意间朝门口望了一眼,看到了两个人。 两个熟人。 左首一人,白发苍苍,身材中等,正是愚公老人。 右首那人,身材消瘦,容貌平凡,却是在京师西城兵马司大牢中结识的无影人。 咦,原来他们竟是相识? 燕飞云急忙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 那二人也看见了燕飞云。 愚公居然没有一丝尴尬的神sè,笑嘻嘻地说道:“小伙子,你不着急去办事,却在这里流连驻足。看来南京真是个好地方!” 他看到燕飞云一副恭敬的神情,以为是欢迎自己。 这一副自作多情的姿态,简直令人作呕! 燕飞云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他淡淡看了愚公一眼,勉强打了个招呼。 对于这愚公老儿,或许是吃了一次亏的缘故,在心理上,他始终难以消除那浓浓的戒意。 老家伙可真会装,以自己那么强的眼力,竟然没有看出那老家伙是个江湖人。既然与无影人结伴而行,说不定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为什么就这么惹人讨厌呢? 无影人疑惑地看着,咦,原来他们竟是相识? “飞云,能在这里见到你。哥哥真是高兴。” “大哥,快请坐,我也非常高兴。” 愚公也迷惑了,咦,原来他们竟是相识? 他回想起上次捉弄燕飞云的情景,迷惑中感觉有些尴尬,又有些想笑,脸上一副滑稽的表情。 三人落座。 愚公眉头紧皱,厉声喝道:“伙计,过来。” 饭庄以招揽客人为首要任务,来的人越多,那是越高兴。 小伙计听到召唤,急忙小跑而来,恭候吩咐。 脸上挂着职业xìng的笑容,这危险的笑容代表着,又有客人的腰包将要被清洗一遍了。 愚公似乎太不喜欢用正常的方式说话 他指着桌上的菜肴,轻蔑地说道:“这是人吃的么?去,拿去喂狗!” 一石激起千层浪。 简单一句话,引发了严重的不良后果。 小伙计哑口无言,目光有些呆滞,笑容也挂不住了。 燕飞云臊得脸sè通红。 附近几桌的客人勃然大怒,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恶气。 有人叫道:“老不死的,要不看你一脚已经踏进棺材,今天就把你废在这儿。” 他们点了类似的饭菜,大家出门在外,但求一餐饱食,岂能rìrì山珍海味?愚公的轻蔑态度,似乎不单单讥讽燕飞云,而是讥讽所有人。 无影人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一声。 “各位朋友,请多担待。人老了,喜欢开玩笑,没有什么恶意。在下赔礼了。” 客人们不好再说什么,他们各自有事在身,怎能因为那糟老头子的一句废话,就大动干戈?而且老头儿身边的两个人,似乎也不好惹。 无影人回首说道:“伙计,挑个最好的雅间,我们好友相聚,庆祝一下。” 小伙计见过形形sèsè的客人,擅长捉摸客人的心理。 人家口气这么大,怎敢怠慢?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喜欢这种客人,意味着又可以小赚一笔;也最怕这种客人,万一招待不好,就惹来无尽的麻烦。 二楼的雅间,环境优雅。 整个房间很温暖,应该是烧着炭火。可是,客人们绝对看不出炭火的迹象,这当然是使用了特殊的装置,将炭火封了起来,才有这种效果。 香茗端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小伙计忙碌完毕,点头哈腰地说道:“三位大爷品味高雅,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里不敢说是南京城中最好的饭庄,也算是首屈一指。各种菜式样样皆备。哪位大爷抽个空儿,先点了饭菜,让大师傅好好准备。” 愚公冷笑着说道:“不是最好,却又是首屈一指;你给我解释解释,最好与首屈一指,究竟有什么差别?” 小伙计眨眨眼,原来自己用错词了! “嘿嘿,小人没读过书,说错了,应该是屈指可数,屈指可数。” 第08章 群英会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愚公鄙夷地望了小伙计一眼。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有空的时候,好好学习学习,你总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只做个小伙计吧?” “是,是。” “最少也得做个高级伙计嘛。”愚公觉得自己很有开玩笑的天分。 “呃……”小伙计心中思量,那高级伙计不还是伙计吗,“其实,我的最高理想是做个掌柜,像我们老掌柜那么神气。” 愚公觉得自己算是白费一番口舌,这小子也就只有这点儿出息了。 他不禁怒上心头,冷冷说道:“既然各种菜式,样样皆备。这样吧,听说人间至味,无过龙肝凤髓,将就着各来一份!” 小伙计一下子从满怀憧憬中清醒过来。 龙肝?凤髓?这是些什么东西? 自从懂事起,他就开始在店里学徒,连见到龙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龙肝了。他对龙凤仅有的印象,应该是来自于隔壁阿毛所画的龙凤图。 他觉得虚汗直冒,双腿发飘,差点儿坐在地上。 难道真是来砸饭庄的? 他试探着说道:“您老还是换个别的吧。这……这两个菜式恐怕谁也没吃过,有的饭庄可能会用名贵毒蛇和孔雀来充数,我们讲究货真量足,不敢这样糊弄客人。” 以他的想法,要是客人能接受的话,他们同样可以使用毒蛇和孔雀来做菜,就可以交差而不算欺骗客人。 可惜,愚公并不吃这一套。 “呸,你不是说样样皆备么?” 伙计擦了擦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内心中不停暗骂,外带诅咒,内容之恶毒简直无法形容。 他还得陪着笑脸,说道:“您老真喜欢开玩笑,呵呵,您老这么尊贵的客人,当然会体谅小的一时出言不当。请换个菜式吧。” 愚公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还挺会哄人开心。好吧,就勉强用些熊掌豹胎吧。” 就连燕飞云都有些同情小伙计了。 小伙计苦着脸,再也挤不出笑容。 “现在这时节,即使真能弄些来,也都进贡了官府。您老还是再高高手吧。” 愚公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菜牌,说道:“看你一副可怜相,老人家也心软了。这样吧,给我们上一盘……” 小伙计嘴巴都合不住了,焦急地等着下文。 愚公假意考虑了一会,才慢条思理地说道:“小葱拌豆腐。” 燕飞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假如继续下去,小伙计一定会被折磨的口喷鲜血。 “愚公前辈,我看你们行sè匆匆,似乎有急事,千万不要耽误了时间。” 无影人很冷静,类似的情况似乎见得多了。 “伙计,下去准备。八冷八热,挑最拿手的做。另外来几壶上好汾酒。” “是,是。”小伙计如释重负,他觉得这两个客人实在太可爱了。 “等一下。” “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我知道你们怎么对待讨厌的客人。请你记住,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欺负你的意思。” 无影人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扣动,吸引着小伙计的目光。 小伙计发现一件惊奇的事情。 光滑平整的桌子上突然出现一个窟窿。 这么坚硬的桌面,被手指弄出一个窟窿? 他真想摸摸那个手指,究竟是用什么质料做成的。要是在自己脑门上轻轻弹一下,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他心念一闪,明白了客人的意思。 “客官放心,我们饭庄的规矩特别严厉,绝不会出现那种行为。这里出去的伙计,别的饭庄争着聘请;可是,万一被赶出去,就再也吃不上这一行饭了。” “这就好,去吧。” 小伙计松了口气,催促饭菜去了。 燕飞云不明所以,问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唉,我以前亲眼见到,有个小伙计被客人欺负了,上菜的时候,他偷偷往饭菜中吐口水。这是他们对付客人的惯用手段。” 真是令人震惊! 太恶心了! 愚公接口说道:“小兄弟,这是文的,还有武的。我还见过饭庄的伙计们痛打客人,起因不过是客人在饭菜中发现一缕头发而已。” “你没有劝架么?” 燕飞云听得直摇头。 “劝架?劝不了!” “为什么?” “我进去的时候,刚好打完了。那客人被打的满身是伤,真是凄惨!” “可恶!” “小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后来,我替他报仇了。我趁着夜sè,摸进店里,把几个打人的伙计吊了一夜,顺便在账房里借用了几百两银子。” 无影人说道:“飞云,不必愤世嫉俗。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是人之常情。有一次,一家饭庄仗着有帮会撑腰,想要殴打一名客人。谁知道那客人居然是一位新任总兵,调来大批军队,将那饭庄彻底砸了。后来知府亲自出面,让饭庄赔钱道歉,才算完事。” 燕飞云苦笑了一下。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飞云,为什么称他为愚公?” “他自称愚公,难道不是么?” 燕飞云犹豫着,将当初发生的故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愚公嘿嘿笑个不停,又补充了许多细节。 原来他和无影人早已约定好相见的rì期、地点,然而rì期已过,没见到无影人,他就独自南下,一路之上留下门中的暗记,等候无影人追赶上来。有时觉得无聊,就会寻找路人愚弄一番, 路过那一岔道口的时候,他立即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花了点功夫,做了一辆简陋的小车,接着挖路碑,用不太专业的手法掩饰痕迹。 一切安顿好之后,就在岔道口等候行路的旅客。 远远听到马蹄声响,他迅速跑到小车停放的地方,假意拖着小车前行,等着来人问路,结果那人恰好就是燕飞云。 其实他一向在北方闯荡,根本不知道哪一条路去杭州更近些,他一心所想的是怎样哄骗燕飞云背自己走几步而已。 假如燕飞云没有问路,或者走了另外一条道路,愚公还有一个更绝妙的主意,一定要让燕飞云吃点亏,心里才算满意。 他一边讲述,一边得意地晃着脑袋,似乎占了莫大的便宜。 无影人摇头叹息道:“唉,师弟,你总是改不了捉弄别人的毛病。行人赶路,多半是有紧急的事情,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的时间!” 无影人听到燕飞云称呼师弟为愚公,难免觉得奇怪;而燕飞云听到无影人称呼愚公为师弟,更感觉不可思议。 他知道无影人有一位师弟,可是这位师弟似乎年纪太老了一些。 第08章 群英会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影人见到燕飞云一脸茫然,说道:“其实,我们是空空门的传人。他年纪虽大,童心未泯,xìng情不够稳重,有时难免也会吃亏。恩师当心他不能继承大业,命我为大弟子,照顾于他,更重要的是不要坠了空空门的威风。” 提及恩师二字,一旁的愚公变得严肃了许多。 在他的记忆中,师父的恩情永远不能忘怀,即便要他去死,恐怕他也不会拒绝。因此师父将大位传于无影人,他没有丝毫意见。 师父要求他以师礼对待师兄,他完全做到。自从恩师仙逝之后,在个这世界上,他唯一尊重的人,就是这个年纪小许多的师兄。 燕飞云望着这一对奇异的师兄弟,心中释然了不少。 既然老人天xìng如此,不是有意想要指错道路,说到底,无心之失,岂可过于追究? “大哥,不必感怀。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假如不是那个误会,这时我可能已经赶往杭州,反而大费周折。” “你这么说,我也安心一些。” “老人家,可否告知你的尊姓高名?”燕飞云转头问道。 “我的姓名大有来历,你可得洗耳恭听!” “是。”燕飞云轻啜香茗,掩饰着内心的厌烦。 无影人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这个宝贝师弟就是这副德xìng,听之任之吧。 “你可知道,古时候有一位诸葛武侯,有鬼神不测之机?” “知道。” “既然我传承了他的聪明才智,当然也要继承他的名号。” 燕飞云几乎喷出口中的茶水,这个糟老头儿居然自比武侯,还要承袭其名?诸葛武侯地下有灵,不知作何感想。 幸好,老头儿不叫诸葛亮。 “不过,为了以示区别,我老人家取名诸葛明,字孔亮。因为我德高望重,江湖人送了一个美称,叫做无事生非。” 嗯,老头儿既不明,又不亮,偏偏喜欢无事生非,绰号要比本名取得贴切多了,而且这绰号绝对算不上什么美称。 “飞云,你在南京,难道是为了玉儿姑娘么?” 无影人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善于观察,善于揣摸别人的心理,看到燕飞云的神情,就猜到了大概。 “是,我正准备营救于她。” “有什么线索?” “根据得到的消息,玉儿应该在江静初手里,现在他们就在南京。” “江静初?我见过此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很难对付。”无影人沉吟着,一边打量燕飞云的神sè,“可惜我自身的事情非常紧迫,暂时不能帮忙,望贤弟不要介意。” “大哥,你太见外了。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燕飞云淡淡而笑。 人生在世,各有难处。 并非只有自己的事情才重要。 燕飞云从怀中取出贴身之物,翻开后,拿起那个小小革囊,然后将琴谱仔细包好。 “大哥,我们再次相逢,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你的事情,需要小弟帮忙么?” 无影人接过革囊,说道:“自从我们分别之后,我前去赴约,结果对方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因而提出取消决斗。不过,他要求我尽快赶赴东海,彻底解决这件争端!” “东海,难道是为了定海珠?”燕飞云思路敏捷,竟然联想到东海派的镇派之宝失窃一事。 “哦,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无影人淡淡说道,“不错,我请你保管的两件宝物,其中一件正是定海珠。” 燕飞云瞬间想起了许多事情。 早知宝物就在身上,何必冒险盗取千年灵芝! 当初与方微比武的时候,难怪他怀疑自己身怀辟邪之类的宝物,原来自己一直将定海珠佩戴在身,所以毒物不能侵入。 而高季鹰一路追杀的盗宝之人,居然是无影人。 那么,与无影人订好生死之约的高手,就是高季鹰。 那么,高季鹰来到南京,与左纤玉无关,而是偶然经过,他是不是也要赶赴东海,参与解决争端? “大哥,与你相约之人,是青天刺客高野么?” “是的,我们交手数次,没有分出胜负,这是因为双方都有所保留的缘故。假如以生死相拼,结局真是难以预料!” “他是我的结义兄长。假如再次相逢,请大哥说明我们的关系,他绝不会过于相逼。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们二人谁受到伤害,都令人心中难过。” “好。哥哥尽量化解此事,绝不叫你为难。这种高手,我其实并不想招惹!” 燕飞云心中明白,无影人口中说的客气,以示谦逊,完全出于对自己的尊重,人家未必惧怕高季鹰。 “大哥,你借用定海珠,一定有什么缘故吧?” 无影人冷笑一声,说道:“当初我路经东海,遇到掌门之女与路人发生争执,她自以为身份高贵,争执中竟然出手伤人。掌门夫人赶到后,不仅没有劝阻,反而百般袒护其女,无理取闹。我看在心中,怒在心头,当天夜晚,就潜入东海腹地,盗走定海珠,算是给东海派一个教训。”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就会有争端。 其中的是非曲直,谁又能够界定? 燕飞云不敢枉自评价无影人的行为,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老弟,你不相信我师兄有这种本事么?”诸葛明误会了燕飞云的意思,“我师兄号称偷天换rì,是我们这一行业中最杰出的人才。他想要的东西,就算在皇宫内院,也是手到擒来。区区一个东海派,算得了什么?” 燕飞云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诸葛明的说法。 偷天换rì? 原来江湖人都喜欢使用夸张的名号,连无影大哥都不例外。 他不再多说,无影人比自己经验丰富,处理事情应该更有分寸,无需自己担心。 jīng美的菜肴,清香的美酒。 顷刻间,一扫而光。 小伙计应声而入,陪着笑脸儿,说道:“有一位客官已经帮三位把账结了,连小费都付过了。” 他的职业素养真是不错,连小费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并不妄想再另行赚取外快。 “那位客官,是不是身材高大,气魄夺人?”燕飞云不免有些奇怪。 “您猜错了,正好相反。那位客官身材不高,气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莫名其妙的世界,就让它莫名其妙去吧! 三个人不再多说,纷纷起身。 临别时刻,多少惜别之意,无从说起。 “飞云,你下一步准备如何做。” “我现在就去找江静初,和他好好谈谈。” 燕飞云不再寄希望于寻找高季鹰,他决定孤身犯险。 事情总要面对,何必空费时rì? 第08章 群英会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街头,来到了那对母子面前。 “辛苦了!有没有发现异常?” “没有,零散有人出来进去,并没有车马出现!”那女子飞速答道。 “谢谢!这是你们的酬劳,以后用不着再观察了。”燕飞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轻轻递了过去。 “以后用不着我们了么?”那女子十分失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转眼就消逝了。可是,她看到那张银票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也太多了!”她口中喃喃说道。 “咦,你读过书么?” “以前家道没有中落的时候,曾经读过一些。” “这就好!我看你们母子二人气质不同凡俗,不像是自甘堕落的人,要不是没有办法,你们绝不会走上这条路。这张银票,你们拿着,换个环境,你再找个活计,足以维持rì后的生活,让孩子好好读书。这个孩子xìng情坚毅,将来一定能够出人头地。” “可是……” “这张银票就是用来帮助别人的,所以我一直没舍得使用。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买些田地,或者买几件衣服,多吃几口饭,对于你们而言,意义大不相同。而且我相信,今后你们生活宽裕的时候,一定也会接济有需要的人。” “好吧,恩公的一片苦心,我们永远不敢忘怀。” “记住,你先用铜钱买两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找一间规模较大的钱庄,把这张银票兑换成九张十两的银票,剩下的十两要散碎现银,以免别人疑心。” “是,我明白。” “要是钱庄的伙计有所怀疑,向你试探银票的来路,你准备怎么说?” “什么也不说,就冷冷地盯着他!” “呃……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燕飞云发现这女子很有一套,看来是有些低估了她的能力。不过,他仍然有点不放心,想要继续试探一下。 “远走高飞,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好,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恩公,请问你的高姓大名?” “这……你记住高季鹰这个名字就好。”燕飞云没有说谎,更没有说错,因为这张银票本来就来自高季鹰。 “高恩公,请允许孩子向你磕个头,以示感激!” “不必了,好男儿上拜天地,下拜父母,不要让孩子没了志气!” “高恩公,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跪着乞讨的!” 那女子一边说,一边让孩子磕头。 孩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跪了下去。或许,他只是不忍心违背娘亲的意愿! 那女子拉起孩子,走到不远处的一个乞丐跟前,把自己破碗里的一些铜钱倒进乞丐的破碗里。 “谢谢你,让我借用了一下你的地盘!” 江府的前厅非常高大,气势雄伟,无形中有一股压迫访客的意味,让客人产生一种卑微的心态,无形中就减少了许多是非。 岂止是富豪人家,纵然是官宦门庭,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必然受到等级制度的约束,绝不允许建筑物超过标准高度。 江府堂而皇之地建造如此高大的前厅,显然是违背法律的建筑,而官府没有予以追究。究竟是江府花钱买通了官府,还是官府不思作为,就不得而知了。 燕飞云内心中充满了救人的强烈意念,而且他本身拥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足以将那无形的压抑气氛完全冲散。 目光掠过,扫视一下院中的sāo动的群豪,才盯住了前厅门口的江风晚。 “江大侠,燕某乃不速之客,登门造访,想要见一见江静初江公子。请阁下将江公子请出来吧。” 江风晚高高踞坐高椅之上,俨然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笑意,挂在俊美的面容上,手中轻轻玩弄着一把折扇,虽然现在是冬季。 心情,远远远没有外表那么轻松。 思绪,在飘荡。 那么坚定的眼神,似曾相识,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明知二弟和柳公子身在江府,而且江府好手如云,居然敢独自登门造访,这份胆识,岂是常人所能比拟? 二弟远赴京师,怎么惹来这么多祸患? 说到底,根源应在左姑娘身上。可是,二弟素来眼高过顶,从来没有对任何女子如此热忱相待,显然对左姑娘心生情愫,自己怎能坏了二弟的心意? 问题是,这样纠缠下去,原本答应为东海派助剑一事,还能不能成行? 江风晚思绪不断,居然忘记了回话。 人,生而不同,不是每个人都钦佩燕飞云的胆识,更多人认为他太过于狂妄。 海光远恰恰抱有这一看法。 狂笑声中,他怒声喝道:“燕朋友,青天白rì之下,扰乱人家的府第,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你一个无名小辈,不知凭什么身份要见江公子?” 燕飞云冷笑一声,今rì此行,终究是要诉诸武力,何必过于示弱? “在下以礼相访,不知道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至于是不是扰乱江府,要看事情的发展变化,起码现在还谈不上。不错,在下确属无名小辈,莫非我不配与江公子相见,而堪堪足以与诸位相见不成?” 一片哗然。 许多人在生气。 狂妄的年轻人说出这么狂妄的话语,怎叫他们不愤慨?相反,出于某种自私的想法,他们不会认为海光远的话语有什么不妥。 毕竟,海光远在讥讽燕飞云,与他们无关;而这狂妄的家伙,竟然敢讥讽到他们头上,这还了得? 抢先跳出来的人是江空。 恶判官江空。 从他的绰号上面,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身居江府大总管的要职,而且居然将江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不得不说,江风晚的确善于用人之长。 江空yīn沉着脸sè,说道:“阁下口舌犀利,不知手上的功夫有没有这么扎实,请亮兵刃吧!” “燕某此行,不过是专程拜访江公子,借问一件事情。阁下是局外之人,不明白其中关键,何必代人受过?” “亮兵刃!” “刀兵无情,阁下最好量力而行。” “亮兵刃!” “燕某出刀之际,便是你败亡之时。” 燕飞云从服饰上认出了江空的身份,不过,管家的身份再高,也还只是一个下人。他连江静初也未必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小小的江空。 那个年代,正是文人铁骨铮铮的年代。整整一个朝代,由始至终,文人天生一股狂傲之气,远远超出武将的风骨。 这一情形,岂是江湖人士所能了解? 第08章 群英会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空xìng情yīn沉,深知敌对之时,不可心浮气燥,枉自给对手留下可乘之机。他强自压住心头怒火,撤出一对判官笔,伺机而动。 燕飞云根本没有改变站立的姿势,双目之中神光暴涨,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必胜的信心。 江空仔细观察了很久,依然无隙可寻。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身形一矮,脚下行云流水一般,绕着燕飞云不断兜圈子。掌中的一对判官笔,恰似灵蛇吐信,吞吐不定。 燕飞云双手抱胸,缓缓转动,随时保持正面面对江空的姿态,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江空兜了十几个圈子,终于忍耐不住,抢先出手,以求在招式变化中,迫使对手露出破绽。 闪身形,走偏势,疾点燕飞云肋下要穴。忽而又迅疾变招,判官笔分点燕飞云的面门和腰腹两处要害。 招式变化奇绝诡异,也算是上乘的武学。 燕飞云轻轻一跨步,就将这一杀招淡然化解,随即掌势如刀,斜斩江空的后颈。 这不过是虚招而已,想让江空知道厉害,自行退下。 江空偏偏不领情面,一则想要为主分忧,一则自恃身怀绝艺,在他看来,燕飞云这一记掌刀,不过是寻常手法而已。 双笔交叉,再次发起攻击。 两人初一交手,就各自使出夺命杀招,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柳轻尘站在高处,望着两道身影,轻轻摇了摇头。 他眼力最高,场中形势一望而知。江空虽然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可是对方气势这么强大,勉强攻击,其败必然。 数招之间,燕、江二人身形交错。 拔刀。 光芒划过,金铁之声骤然响起。 江空踉跄倒退,口喷鲜血。 他身法诡秘,擅长小巧功夫,打算以灵巧的身法克制对手强大的气势;可惜,他又怎能知道,燕飞云身法快捷,远在他自己之上。 自己的强项都比不过对手,唯有败亡。 长刀已然入鞘。 燕飞云冷然站立,没有多看江空一眼。 他经过几次激战,眼力、战力都大大提高。 那一瞬间,他已经找出破绽,一刀劈出,正是江空的身法将变未变的关键时刻。 既然来不及闪避,只有硬架。 强大的刀气破体而入,江空想不吐血都难。 柳轻尘反应极快,江空刚一后退,他就飞身跃入场中,防止燕飞云乘胜追击。 他迅速查探一下江空的伤势。 嗯,xìng命无忧,终究燕飞云手下留了情。 “抬下。” 他注视着燕飞云,回想起在京师时二人动手的情景。当然,他绝对想不到,两天前的夜里,他们还交过手。 果然是高手! 高手又怎样? 今天照样让你碰一鼻子灰! “燕兄,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你的心愿注定难以达成,回去吧!” “柳兄,换作是你,难道你会放弃么?” “不会!可是,我也绝不会让心上人落入敌手!左姑娘任人劫持,假如不是江二哥施以援手,恐怕早已香消玉殒。她现在身患重症,既然你无力保护她,何不选择放手?” “哈哈哈哈!” 燕飞云纵声狂笑,他第一次这么放纵,从来没有演练过,笑声不太好听,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难听。 没有人感到好笑,反而为之震惊。 这一声狂笑,声彻云天,显出燕飞云内力极为深厚。 燕飞云原本担心的是江静初策划劫持了左纤玉,那么双方必然要起争端,甚至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现在,听柳轻尘的意思,江静初不仅不是幕后作案之人,反而救了左纤玉的xìng命。 是真是假?其中尚有许多疑点需要仔细辨认。 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不惧怕与任何人发生争端,只是在内心中,不希望见到那些江湖名侠,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这样的话,世界太可怕了! 纵然如此,也不能阻挡他要人的决心。 “原来是江公子救了玉儿的xìng命,谢谢!” “不必客气。我们会请人诊治左姑娘的病情,等她身体康复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绝不会拦阻于她。燕兄可以先回去了。” “此事暂时抛开,我心中有几点疑问,柳兄可以做些解释么?” “尽力而为。”柳轻尘轻皱眉头,有些问题,他也不见得能说清楚。 “既然江公子救出玉儿,他必定与作案之人交过手。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有没有消息?” “抱歉,那两名女子武功高强,江二哥侥幸救出左姑娘,耗费了极大的jīng力,无力继续追查那二人的来历!” “这么说,你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你没有参与,而是之后才知道此事。” “不错,正是如此。”柳轻尘犹豫一下,还是作了答复。 “那么,西山庙会上,你身边那位女子假扮玉儿,诱使我前去营救,为什么?她又是什么人?” “这一点也不难解释!那两名女子不甘心失手,与我们约定在西山庙会相见,进行谈判。为了查出她们的底细,我们请人化妆成左姑娘的模样,前去赴会。谁知与你产生误会,骤起冲突。当时我们并不清楚你的身份,我从直觉上判断你不是那两名女子的同伙,因而没有再度出手,与你相搏。至于那假扮左姑娘之人是什么身份,我不方便告诉你!” 理由似乎很充分。 燕飞云想了一下,与自己当初的推断一致,果然是那两名女子同时与燕飞云、江静初订立约会,诱使他们发生冲突,而那两名女子坐收渔翁之利。 不对! 在遭逢柳轻尘之前,自己已经受到袭击,而且刺杀方式jīng妙无比,为什么不等自己和柳轻尘先动手呢? 难道他们就是想刺伤自己,让自己心情混乱,激发与柳轻尘的冲突? 可是,那些刺客出手凶狠,明显要置自己于死地!难道那两名女子派遣刺客,试图先行解决自己,再去对付柳轻尘? 结果自己逃出生天,与柳轻尘动了手,惹出官军出动,反而破坏了那两名女子的计划? 杀死自己,对那两名女子有什么好处? 唯一的秘密,就在于长安镖局送往京师的信件。难道她们认为自己无关紧要,而重点在玉儿身上? 燕飞云越想越乱,就连他也不知道是否能够说服自己。 第08章 群英会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公子没有亲自出面,难道他有不方便之处么?” “是,江二哥受了轻伤,而且需要保护左姑娘的安全。西山之会,由我负责!” “好,那次冲突,你们没有人员伤亡,可以抛开不顾。之后,你们为什么与大学士府秘密联络,要求用玉儿来换取沈炼的xìng命?” 柳轻尘瞬间脸sè变得不太好看,这件事情的确不大光彩。 “当时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老jiān相颇为赏识左姑娘,似乎很有些交情;我们商议之后,出此下策。燕兄,沈公乃是清明之士,既然挽救了他的xìng命,相信左姑娘也不会过于追究此事吧!” 燕飞云心中郁闷不已,说了半天,道理都在人家身上。 最后一点疑问,总该自己占些上风了吧? “那么,沈炼的xìng命是保住了。你们为什么不遵守诺言,将玉儿交还?” “左姑娘病情极重,我们大家一致认为,需要立即寻找名医诊治。由于我们在京城没有人脉,只好急赴南京寻找合适的人选。” 事到如今,柳轻尘只有硬着头皮胡说一气。 他也明白,江静初对左纤玉一见倾心,一心想要获取她的芳心,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决定。 江静初名动江南,隐隐就是江南武林的一大领袖,忽然间置信义于不顾,除了炽热的情感,还有什么解释? “原来如此!”燕飞云仿佛恍然大悟一般。 “那么你可以放手了?”柳轻尘问道。 当他听到答案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傻!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不!我一定要带玉儿回去。我恰好认识天下最好的名医,你们可以放心了。”燕飞云讥讽地说道。 “好,算你聪明。”柳轻尘苦笑一声,对方平白无故地得到所有的消息,自己算是被人家耍了。 燕飞云仿佛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同情地说道:“这样吧,起码我见见玉儿,问问她想不想和我一起走!” 柳轻尘心中暗骂,这家伙真是太坏了。 哪有这么美的事情?万一见面之后,左姑娘跟他走了,自己怎么向江二哥交代?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燕兄,你想见左姑娘,不难!只要你赢得了我腰中三尺剑。” “柳兄,你想测试一下,我究竟有没有保护玉儿的能力么?” “燕兄,你当然不介意,对吧?” “太对了!” 二人口中客气,心中发狠,恨不得咬对方几口。 燕飞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从怀中取出那本琴谱。 “柳兄,在下为人,一向极重信义。有人托我将它交给你,你先收好。万一我不小心伤在你的剑下,难免会失信于人。纵然在九泉之下,我也不能安心。” 口口声声说到信义二字,无非是讥讽江静初与柳轻尘罢了。 柳轻尘厚着脸皮忍受挖苦,假装不明其义,伸手接过琴谱。 他信手一翻,不由地内心激荡,几乎不能自抑。 清秀的字体,熟悉而温馨。 这不是慕容紫轩爱若珍宝、从不离身的琴谱么? 忽然托人交给自己,什么意思? 难道慕容姑娘发生了什么意外? “慕容姑娘现在何处?” “中原之地,枉自令人伤心,逢chūn姑娘带着紫轩姑娘远赴海外,另谋前程。柳兄忘了她罢,就当作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不可能!” 柳轻尘的思绪开始紊乱,脑海之中闪现着杂乱无章的片段。 曾经,花间赏月。 曾经,松下听琴。 这一切,已是往事。 当她诉说父母遭遇不幸的时候,那无助而落寞的神情,多么令人爱怜!当自己表明只能将她看作妹妹的时候,那悄然滑落的泪珠儿,多么令人心碎! 她能否了解,自己一直承受着噬心的痛苦。 她怎能知道,自己不是不想爱,是不能爱! 不敢说明原因,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懦弱? “父母血仇未报,她绝不会离开中原。”柳轻尘的语气逐渐变得狂躁,“燕兄,慕容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所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至于杀害她父母的凶手,终将受到应有的惩治。将要负起这一职责的人,或许是你,或许是我!” 鲜血飞溅,颗颗殷红的血珠,滚落在琴谱上,滚落在地面上。 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柳轻尘在呕血。 他依然站得笔直,依然手按腰中长剑。事实上,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无力再战! 江风晚、海光远急忙离座,跃到柳轻尘身前,探查伤情。 燕飞云狠下心来,催促道:“柳兄,请退下。在下的事情急需处理!” 他十分同情柳轻尘的境遇,可是,这一切,他无能为力! 紫轩姑娘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纵然他违背对逢chūn姑娘的诺言,说出事实,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将使柳轻尘遭受更大的打击。 柳轻尘轻抹嘴角的血迹,淡淡说道:“燕兄,多谢!” 他已无力阻止燕飞云! 可是,纵然他有能力,难道忍心阻止燕飞云么? 这一瞬间,他深深体会到了燕飞云的心境。 左姑娘必定是燕公子的心上人,而燕公子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必定不惜一切。 至于自己,选择了逃避,应该承受这样的结局! 他缓缓退开,心中充满了敬意。 这份敬意,为燕飞云而发。 现场的气氛再次趋于紧张。 江风晚冷冷盯着燕飞云,深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江空,在江左一带颇有名声,竟然不堪一击;而柳轻尘,举手之间,呕血而退。 这个燕飞云不仅武功高明,而且心机颇深,果然是一大祸患!一旦机缘适当,必须铲除此人,免得将来危害江南武林。 他心意既决,不再徒费口舌,左手一挥,发出命令。 长剑,在闪耀。 两柄长剑,两道森森寒光。 江风晚的长剑,细薄而轻巧;而海光远的长剑,宽厚而坚实。 xìng格上的差异,使二人选择不同特质的长剑,同时决定了剑法上的差异。 燕飞云面sè凝重,掩饰住内心的鄙夷,反手抽出背上长剑。 他的剑法绝不会在刀法之下,他决定用长剑击败以剑法闻名的江海双侠。 他,太骄傲了! 第08章 群英会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三个人迅速展开战局,根本没有对峙或者试探。 燕飞云身飞速地转动,旋风一般,环绕二人发动攻击。 长剑在不断撞击。 哪一方占据了上风? 不好说! 燕飞云尽量将海光远那柄厚重的长剑封在门户之外,偶然反击一剑,使海光远不敢完全处于攻击的势态。 他的攻击招式,几乎全部集中在江风晚身上,迫使高风晚竭力防守。 这就是他事先拟定的对敌策略。 三人花费极大jīng力在身法的变换上。 燕飞云处于主动之势,或旋转,或左右斜走,避开江海二人的正面。而江海二人需要不断换位,尽力正面对敌,发挥双剑的威力。 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江湖史中没有双剑合璧、天下第一的先例。 纵然如此,有许多天分奇高的武林人物,仍在孜孜不倦尝试着,试图创造出双人合击的剑术,达到击败敌人的目的。 可惜,他们终究将以失望终场。 双剑联手,无非一正一奇;或者一正一反;又或者一攻一守,以弥补二人功力和剑法的不足。 其中不免存在一个非常大的缺陷,就是牺牲了身法的灵动。 破敌与否,在于机变,测知敌手的强弱之处,以自己的长处,克制敌人的短处。 就算二人心思相通,配合的天衣无缝,遇到高明的对手,岂会正面攻坚,让二人从容地攻击和防御? 双剑合璧,天下无敌,注定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场外又出现了几道身影,他们在默默观察争斗的情形。 场中三人竭尽全力,想要迫使对方先现破绽。 时间在流逝。 燕飞云抢先使出险招。 流云式! 长剑迅疾,逼退江风晚,回撤之际,及时封开海光远的长剑。 拔刀。 左手,反架势。 连人带刀,直撞向海光远。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在他的想法中,江风晚的长剑薄而轻,必定快捷而主攻;海光远的长剑厚而重,必定坚实而主守。 他攻击江风晚,放任海光远采取攻势,正是要逼迫二人不能发挥各自的长处。 最后的关键一击,却是迫使海光远从攻势中突然转为守势,变化如此之快,海光远必然措手不及而出现失误。 双剑合璧之势一破,江海二人必败无疑。 当啷两声巨响。 斜刺里飞起一柄长剑,与海光远的长剑交叉而上。 一刀镇双剑。 双剑的反击力量强劲无比! 长刀几yù脱手而出。 燕飞云顺着长刀受力的方向,整个身体倒翻而去,借着身体的缓冲之势,手上不断施展柔力,勉强握住长刀。 这就是说,假如他不顺势倒翻而去,长刀必然脱手。其中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很自然地甩开对手的贴身进击。 场中多了一名中年人,半道半俗的衣装,身材中等,面如冠玉,举止潇洒自如。 一柄长剑,jīng光四shè。 原来中年人眼力过人,见长刀之势刚烈迅猛,急忙撤出长剑,合二人之力,帮助海光远硬拼一招。 燕飞云自然不能抵挡,几乎吃了大亏。 海光远心中惊骇,更非局外之人可知。 他的功力不足以接住燕飞云奋力一刀。这时,他的手臂仍然有麻痹的感觉,要不是那中年人见机极快,迅速传递一道内力到他的身上,他必然无力握住长剑。 假如长剑坠地,意味着双侠剑从此在江湖除名。 正如以卵击石,双方虽是受力相当,却是一物完好,而一物破碎,结局大不相同。 中年人笑了。 他出剑之时,暗藏着一份私心,想要震飞长刀,为江海双侠讨回一些脸面。 原来还有这种奇特的方法,利用身法的变化,将长刀紧紧护住。 了不起! 他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了。 “小朋友,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谈谈为好,何必妄动刀戈?当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或许是他们想要动手也说不准。说说你的来意吧!” 有礼貌的人总是受欢迎一些,燕飞云心中的不快顿时消减了许多。 刀剑还鞘。 “前辈,听说江静初公子救了我小妹的xìng命。我这次前来,一来表示谢意,二来想接我小妹回去!” 他发觉中年人的目光中带着笑意,越过自己的身躯,似乎在瞧看自己身后。 不禁凝神听去。 没有任何动静。 中年人呵呵笑道:“小朋友,我在寻找谢意,难道你身后所背负的一对刀剑就是谢意么?” 他的风度,他的语气,让人认为这只是一个玩笑,而不是讥讽。 燕飞云明白人家的意思,似乎在暗示自己礼数不周。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个熟悉而豪迈的声音。 “慕老剑客,你名动江湖几十年,何必与后生小辈计较?” 巨响声过后,人影出现在大院之中。 身后的大门,现出一个人形的大洞;阳光顺着洞口进入,留下长长的光影。 无坚不摧的内家真气,硬生生震毁了大门。 仿佛那人随意走来,没有遇到任何的障碍。 来人当然是高季鹰。 他揽住燕飞云肩头,笑着说道:“飞云,你运气真不错,初到江南,就遇到好几位江南名侠。这位是慕长生慕老剑客,你万万不可失礼!” 表面上看,话说的很客气,其实是在提醒燕飞云,千万不可大意。 逍遥不老慕长生。 江南十大名剑中名列第二位。 武当山上最杰出的俗家传人,自武当封山之后,他以俗家的身份,行道江湖,维持武当派的声名不坠。 实际上,他已经六十多岁,仗着道家的炼气之术,保持容颜不老。 慕长生淡淡说道:“原来是高大侠!见高人岂可交臂而失之?老夫很想领教一下你的无上刀法。” 他的态度发生变化,当然是因为高季鹰。高季鹰在江府惹出几条人命,岂能轻易逃脱责任? 他深受道家教诲,不至于勃然大怒,这种平淡的态度已经表示出他的不快。 高季鹰笑着说道:“老剑客,你我交手,不在一时。眼下,我兄弟的事情最为紧迫,应当优先解决。我此行前来,帮助我兄弟要人,即使交手,我也要先会斗江静初。看看他的大江流剑法高明一些,还是我的断流七斩更高明一些?” 说罢,他向前厅门口望去。 挑衅的目光。 挑衅的姿态。 断流七斩? 江湖上究竟有没有这种刀法,不可而知,反正在场的众人都没听说过。 第08章 群英会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静初坐在高椅之上。 喜怒不形于s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平静的脸sè掩盖了内心的愤怒。 大江东流,偏偏有人要使江水中断,意味着什么? 自己家传的大江流剑法,早就在武林中占据了重要地位;高野居然杜撰出一门断流七斩的刀法,简直是欺人太甚! 可是,那无心杜撰之言,恰恰正是他的大忌。在年少的时候,曾经有位异人给他看过命相,说他一生不能遇到“断”字,否则凶多吉少。 怎么办? 江静初脑海中迅速闪过几种念头,最终做出决定,暂时不要与高季鹰正面冲突。 “高大侠,燕公子,原来你们是为了左姑娘而来。既然如此,何不早说,枉使我大哥府中增添了几道冤魂。” “江公子,你的意思是……?”燕飞云顿时感觉世事变化,实是无常。 “左姑娘身体不适,就在后面休息。你们两位可以与她相见,假如她愿意随你们而去,我绝不会阻拦。” 事已至此,江静初不得不故示大方。 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巧。柳轻尘意外受伤,失去了一大膀臂;而慕长生自命侠义,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绝不会帮助自己;依靠剩下的人手,要想对付高、燕二人,必将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自己与左纤玉朝夕相对,难道就不会在她的心中留下痕迹?她与燕飞云相识的经过,已经告诉过自己,似乎彼此间也算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情谊。 眼前的一切,只好取决于天意。 即使天不助己,在rì后可以再想办法,终究要俘获左姑娘的芳心。 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江风晚长叹一声,名侠,终究要为侠名所累! 慕长生不了解事情真相,他坚持认为,江静初颇识大体,瞬息作出决断,不愧年轻一代的领袖人物。 燕飞云心中只有喜悦,他最关心的只有左纤玉,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别的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 高季鹰冷哼一声,心中暗骂不已…… 高、燕二人紧随江静初等人,来到后院。 江风晚示意众人稍等片刻,他陪着江静初一起走入厢房。 屋中一名女子,靠在桌前,手托香腮,正在入神。 “大哥,二哥,你们来了。” “是。绝尘妹妹,你哥哥呕血负伤,一会儿你去看看!”江静初说道。 “他怎么会呕血?我现在就去看他。”原来她是柳轻尘的胞妹柳绝尘。 “不必担心,他是急火攻心,伤势不重,你一会再去。左姑娘呢,还在休息么?” “左姐姐?”柳绝尘一脸惊愕,“刚才,你不是将左姐姐带走了么?” “什么?你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说一遍。”江静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xìng。 “你要我陪着左姐姐,你自己去陪慕老剑客谈论要事。半个时辰前,你来了一趟,说有敌人来侵扰府中,要将左姐姐重新安置住处,就将她带走了。片刻前,你又来了一趟,进来看了一下,没说什么就走了。怎么现在又找我要人?” 江静初极力抑制自己的情感。 左姑娘失踪了! 这意味着有人易容为自己的模样,不仅将人带走,而且再次回来查看情形。 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可恶,这么放肆? 燕飞云的帮手?还是第三方势力? 那人再次回来,想要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那块玉佩? 那方张玉溪jīng心雕琢的玉佩,早已放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谁也寻找不到! “绝尘妹妹,你确定那人是我么?” 柳绝尘脸sè煞白,初时的惊愕转变为懊悔与愤怒。 她也明白了,自己犯了大错。 可是,那假扮江静初的人,不仅言行举止惟妙惟肖,就连狂傲的气度也不输于真正的江静初。 太可怕了! 当你将自己的秘密讲给好朋友听,突然发现那人是假扮的,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她羞愧地说道:“都怪我太大意,其实我应该试探一下来人的真假!” 江静初缓缓说道:“不必自责!事出意外,谁能想到这些。不过,我们需要寻找一个解决的方法。” 燕飞云听到消息之后,着实难以置信。可是,这是铁的事实,不因人的意志而改变。 江静初冷冷说道:“燕公子,你放心。人是在这里失踪的,我一定负责找回来。” 他根本不在意高、燕二人是否相信,转回身去,径自与江风晚商议安排人手,在南京城外各处要道设置岗哨,务必要截住那假扮江静初之人和左纤玉。 燕飞云内心极为失望,邀高季鹰离去。 临行前,他没有忘记,恶狠狠地瞪了柳绝尘一眼。 就是这个女人,几乎要了他的xìng命,好狠毒! 其实,燕飞云内心中尚且存有一丝侥幸。 掌控一切局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十分困难。 单说假扮江静初,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仅要jīng通易容术,善于模仿别人的举止神态,自身必须有高深的武功修为,才能流露出高手所特有的气度。 而且,蒙骗的对象是一个朝夕相处的熟人,说明那人洞悉世人的心理,才能不露痕迹地达到目的。 燕飞云搅闹江府,属于临时起意。而那人在短暂的时间内,想出这个计策并且予以实施,说明其拥有高超的智慧。 对于燕飞云和江府中的情况,那人都有充分的认识,在时间的把握上也恰如其分。 当然,燕飞云猜不到那人为何再次返回,江静初更不会将玉佩的事情坦白讲出来。 谋划此事的人,绝对是个天才。 天下间,这种人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无影人无疑算是一个,沈明月绝对也算一个。 既然无影人明确表示时间紧迫,无力相助,那么沈明月的可能xìng就大大增加。 燕飞云想起在饭庄替自己结账的客人,说不定就是沈明月。 至于沈明月为什么没有和自己相见?或许她担心将计划告诉自己之后,自己登门挑衅的时候,难免心虚而举止会有不当之处,容易为江静初等人识破。 他一边推测,一边为自己的推断寻找适当的理由。 关于其它的可能xìng,他根本无从推敲。毕竟,他接触到的人还是非常有限。 第08章 群英会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一路之上,燕飞云和高季鹰在交谈着,交换彼此的消息。 让燕飞云大感欣慰的是,高季鹰南下,正是为了左纤玉失踪的事情。 高季鹰的消息非常灵通,在江静初与大学士府初步接触之后,他就查到了其中的真相。 于是,他沿着江静初南下的方向,一路追赶下来。 他一向信守承诺,可是他不死板,在必要时,毫不介意违背诺言,所以他取消了与无影人的生死约会。 与燕飞云、左纤玉相比,所有的约定统统不再重要,他要救出美丽的左姑娘,看到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燕飞云有些脸红,说道:“三哥,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你一个人南下,太危险了!” 高季鹰愣了一下,说道:“我托人去恒生客栈找你,通知消息,难道他们没去?这帮混蛋东西,什么都做不成。我查明原委之后,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原来是委托的人出了差错,这有什么办法?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大好的事情,毁在无知的人手里。 燕飞云点点头,说道:“算了,这是次要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说不定他们有什么难处,一时抽不开身。” “说的也是。” “昨晚,你不是和独孤英约好比武么,可是我在燕子矶前等了一夜,却没见你,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那天晚上的夜行人就是你,我还以为哪里又出来一名高手。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必须杀死江风晚或者海光远,才能摆脱困局。这样一来,以后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高季鹰停顿一下,继续说道:“独孤英么?当天晚上就离开南京,他放弃了约会,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去燕子矶。” 他没有说明自己如何探查独孤英的行踪,或许是没有必要。 燕飞云说道:“原来如此,让我白白担心了一夜。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非常重要,盗走东海派定海珠的人是空空门现任的掌门人。他和我交了朋友,往后遇到他,要请三哥留些情面才好。” 高季鹰说道:“好。我原本打算救出左姑娘,再赶奔东海,帮助东海派索要宝物,既然盗宝人是你的朋友,这件事情我不再插手。找到左姑娘后,我们立即赶往长安,探望龙大侠的伤情。之后我必须将辟毒宝物还给朋友,不能耽误太久功夫。” 燕飞云带着高季鹰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有人。 屋里传出轻轻呼吸的声音,而且门在虚掩着。 他怀着紧张的心情,轻轻推开房门。 一刹那,时间静止了。 人,也在静止。 两双眼睛流露出多少的情谊,穿过流动的空气,传递到对方的眼睛里,心房中。 左纤玉脸sè飞红,抢先说道:“燕大哥,高大哥,你们回来了?快坐下,不要愣着。” 她十分想叫一声“飞云哥哥”,可是有高大哥在旁边,她实在叫不出来。 燕飞云和高季鹰都非常高兴,很难说谁更高兴一些。 燕飞云仔细观察一下,左纤玉似乎身体无力,可是没有重病的迹象。 “玉儿,你身体完全康复了么?听说你身患重症,我们又是担心,又是着急。” “我没有生病,只是被点中几处穴道。那是一种极为巧妙的点穴手法,在几处死穴之间相互牵制,很难破解。直到今天,我才能zì yóu行动,感觉真是太好了。” 左纤玉不能说的更详细。 毕竟她是一个女孩子,身体受到禁制之后,连沐浴更衣都要有小丫环服侍,怎么好讲给两个大男人听呢? 燕飞云深深相信,玉儿认为那种禁制非常难以破解,那一定是真的难以破解。可是,江静初为什么会以重病为借口?真是令人费解。 算了,玉儿已经平安归来,也没有牵扯到长安镖局的大事,就是万幸了。 他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这当然是因为他只考虑到事情本身,却忽略了人的因素,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情感问题。神秘的心理作用,导致当事人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燕飞云说道:“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究竟是谁把你救出来的?” 左纤玉说道:“咦,不是你的朋友吗?他带走我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江公子,就算和江公子站在一起,应该没人能分辨出来。我们出来之后,他才说是你托他前去救我,让我在客房里等着你回来。” 高季鹰插口说道:“飞云,依我猜想,那人便是你那位空空门的朋友,他绝对有这份本领!” 燕飞云点头说道:“我本以为是明月姑娘赶到江南了,原来还是无影人大哥。他自己的事情就十分忙碌,还抽出时间来帮我,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他才好。” 左纤玉惊讶地说道:“无影人?好奇怪的名字。不过他真的很了不起,单凭那份轻功,就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高季鹰笑着说道:“那当然。那家伙轻功真是没的说,假如我能追上他,那么我们两人之间,必定有一个要去见阎王爷了。” “你们之间……”左纤玉更加惊讶。 “那只是一个误会,以后再说。你先说说你的经历。”燕飞云打断了她的问话。 “那天,我起床之后,出了房门。隔壁有个丫环也刚好出门,她走过我的身边,冲着我微笑一下。那时我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以为是她身上的脂粉味道,没有在意。直到她出手点中我的穴道,我才发现自己反应没有平时那么灵敏。” 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不小心,给飞云哥哥带来那么大的困扰。 燕飞云点点头,那香气一定来自于特制的药物,果然与无影人的判断基本一致。后来在恒生客栈发生的经过,自己历历在目。 “玉儿,你受苦了。我在客栈没有及时认出你来,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当时,我的确希望你能认出我来,极力想要给你些暗示,就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左纤玉微笑着说道,“不过,我心里并不是很难过,我相信大哥终究会救我出来,就像现在一样,我不是正站在你面前么。” 燕飞云心中更觉羞愧,要不是无影人和高季鹰大力相助,而且机缘巧合,怎么会轻易见到玉儿姑娘。 “那名婢女将你带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上了那辆马车之后,就昏迷不醒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江公子,是他将我从那丫环手中抢过来的。他安排两名小丫环照顾我的起居,过了几天,就带我上路,一路赶到南京。他说我身上被人下了禁制,他要寻找解除禁制的方法。” “江静初真是名下无虚,终究能找出破解方法。唉,居然欠了他一份人情,不知道将来怎么还人家这份人情。” “呵呵,是无影人大哥替我解了穴道,要是江公子能够破解,我早就恢复zì yóu了。” “原来是他!”燕飞云感叹道,“不过,江静初将你从那婢女手中救出,其中恩情,更是不可相忘!” “是,大哥,我记住了。” “为什么你不派人给我稍个口信儿?” “江公子不是派人告诉你了么?还说你事务繁忙,一时不能来接我,让我安心等着。就连我来南京,不也是你同意的么?” “这……” 燕飞云心中恼怒,江静初居然玩这一手? 他应该怎么解释? 第08章 群英会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高季鹰的目光在燕飞云面上停留了一下,又望向满脸惊讶的左纤玉。 江静初欺骗左纤玉,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万一燕飞云与江静初产生冲突,会有什么后果? 无论如何,要对付江静初的话,首先必须改变左纤玉报恩的想法,以免她与飞云之间产生误会。 一念及此,他就决意岔开话题,稳定二人心绪。 “飞云,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据我所知,空空门的传人,一向讲究手法快捷与轻功的妙用,在其它方面并无所长,因而没出现过真正的高手。可是,无影人一身武学,神秘莫测,武功眼力皆在高手行列。我怀疑七煞秘谱就在他身上,他早已学得几门绝学,才能轻易解开玉儿的禁制。” 燕飞云怔了一下,不禁想起无影人曾经托付的两件宝物,一件是定海珠,另一件难道就是人人垂涎的七煞秘谱? “三哥,纵然无影人大哥得到了绝学,终究也胜不过你,说明你所学武功,并不在七煞秘之下。宝物已得其主,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说得好,宝物埋没多年,终须出世。我只是担心它落在歹人手中而已,既然为无影人所得,你我千万保密,否则,将会惹出无穷祸患。” “是,我明白。”燕飞云的担忧,自然更在高季鹰之上。 高季鹰又说道:“玉儿,按说你解开禁制以后,应该完全恢复了武功,怎么现在还会感觉身体无力?” 左纤玉自身也是惊疑不定,说道:“真是奇怪,无影人大哥好像考虑到这种后果。他说假如片刻之后,我还不能复原,要燕大哥帮我再仔细检查一下。” 燕飞云不由瞠目结舌,依自己在武功上的学识,那些独门的点穴手法,恐怕不是自己所能破解。 高季鹰缓缓走动几步,脑海中闪现出几种独门禁制手法。原来如此,难怪无影人要飞云兄弟亲自检查,旁人果然无法下手。 不过,这两个年轻人,都很会害羞,怎样才能让他们走出这一步? 他沉吟着,想出一个办法。 此举无疑将与江静初发生直接冲突! 嗯,大丈夫做事,何必瞻前顾后? 高季鹰微笑着说道:“飞云,依我看来,我们应当立即启程,到了长江北岸,我们再想办法解决玉儿的难题。否则,在人家的地盘上,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就凭咱们两个,还得照顾着玉儿,很难说会不会吃亏。” 他说得很软弱,就是为了打动燕飞云的心声。 其实,他内心中暗暗狂笑不已,什么他妈的江南十大剑客,谁封的?惹恼了我,把你们一个个送上西天! 燕飞云说道:“不好,我们理应通知江静初一声,就说玉儿回到了我们身边。以道理与他周旋,更妥当一些!” “飞云,你说的也对。我们一过长江,马上通知江静初。江湖路险,防人之心,不可全无。试想,他在京城救出玉儿之后,就应该将玉儿送回你的身边。假如他一直解除不了玉儿的禁制,难道就要玉儿陪着他一生一世不成?” 最后这一句话正说在要害上,再次惹起燕飞云无尽的恼怒。 “好,就这么办。我去雇辆马车,马上启程。” 自古以来,说服人的技巧,正在于言辞巧妙,以动其心、移其情,而遂已之志。最著名的代表人物,无过于战国时的苏秦、张仪,一个身佩六国相印,行合纵之策;一个入秦拜相,施连横之术,就是著名的合纵连横,在中国历史上留下壮丽一页。 高季鹰自幼接受残酷的训练,纵横之学是必修的课目,成绩是差了一点,勉强也算合格。否则,怎能出山行道? 他见自己说动燕飞云,心中暗喜。 原本他也有投宿之处,可是包裹中无非是换洗的衣物,没有重要的物品,统统扔掉不要。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 在南京,江风晚一定拥有非常强大的势力。 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江府的门人护卫在公然检查过往行人的情况,根本不在意把守城门的众多官兵。 人数不少,都在忙碌中。 三个首领人物,坐在椅子上,姿态很放松,神sè很轻松。 马车驶近,三人一齐站起身来。 高季鹰就坐在车夫身边,冷冷地盯着他们。 这种冷酷,让人心里发毛。 他们见识过高季鹰的厉害,自然心生惧意。 其中一人鼓足勇气说道:“高大侠,我们在查找左小姐的下落。您老此去,难道不顾左小姐了么?” 声音还没有发抖,不过,他实在没勇气表明想要查看一下车厢的意思。 高季鹰嘿嘿笑道:“不瞒你说,左姑娘就在车上。你们可以回去了,有劳你们转告江静初一声,谢谢他对左姑娘的照顾。” 一道信号,早已直上云霄。 三人脸sè灰白,各自抽出随身兵刃。 他们心中暗骂不已。 真是一个大瘟神,你何必直接表明左小姐藏身于车厢之中?随意找个借口,我们就放过去了,事后江风晚追问下来,我们也好应付。 现在倒好,不拦截一下,这碗饭算是丢了;拦截一下,恐怕命就丢了。 高季鹰头也不回,说道:“飞云,你抱着玉儿,急速赶奔江边,找船只过江。我留在这里,拦截江静初。” “三哥,我们一齐冲过去。” “呵呵,你还担心我的安全么?放心,只要玉儿安然无恙,我就有办法挡住追兵。” 燕飞云略一思考,迅速下定决心。 就这么办! 自己的事情,何必连累无辜的车夫? 眼看那车夫浑身战栗,恐怕连举鞭的力气都已丧失,既然不能再驱车前进,只好自己抱着玉儿先行一步。 其实,他错怪了车夫。 车夫真有心帮助他们,可是被高季鹰一眼瞪来,忍不住浑身哆嗦,全部的力气都被哆嗦得烟消云散。 当然没有人出手拦截,大家都不愿意激怒凶神恶煞一般的高季鹰,最好还是等待江府的几名高手前来增援。 燕飞云抱着左纤玉,轻易地通过众人的包围。 他急于脱困,自然心中没有杂念。 左纤玉的情况大不相同。 她羞红了脸,双目紧紧闭着,手臂轻轻搭在燕飞云肩头。 一个女孩子,第一次落入心上人的怀抱,难免有些害羞,与之相应的是心中所感受到的奇异感觉。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 第08章 群英会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赶到江边的时候,渡船刚刚离开。 下一班渡船,也就是最后一般渡船,当然有一些间隔时间,等待客人占满位置,或者到达预定的时间才能离岸。 恰恰是这种时刻,人们心中更加增添了焦虑。 不过,焦虑持续了少许时间,就随风散去。 “吱呀”一声,一艘小舟,停在面前,驶舟老人笑眯眯望着燕、左二人。 “孩子,上来吧!我等你好几天了。” 燕飞云喜上眉梢,轻飘飘跃上小舟。他抱着一个大活人,那小舟也不过轻轻地震颤一下而已。 “好功夫!”老人暗暗称赞。 小舟刚刚划出一箭之地,老人就发觉了江中的异样。 江心中,船只不断移动。 八条快艇护卫两艘大船,逐渐形成合围之势,遥遥阻住去路。 老人一看形势,就明白了几分,这些船只必定是针对燕飞云而来,渡口处埋伏有人家的人手,才能准确判断出燕飞云二人上了自己的小舟。 是进,是退? 船舱中的燕飞云也看出情形有异。 “老人家,请速速返回南岸,我想在岸上与他们抗衡。”他对自己的水上功夫没有信心,更不想牵连cāo舟的老人。 老人迟疑了一下。 他的一生之中,面对过无数强敌,也就退让过一次。 那仅有的一次退让,来缘于一种无名的恐惧,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转变为淡泊平凡的垂钓老人。 至于他的选择是错是对,没人能够做出判断。 很快,老人笑了。 平淡的垂钓生涯,无形中消磨了自己胸中的豪气,若在当年,自己又怎会将江海双侠放在眼里? “孩子,你错了。进是死路,退也是死路,当此之时,有进无退!” 黄昏时分,江风大作。 十一艘大小船只停在江心,随着波浪上下起伏不定。 对峙。 两艘大船上,各自端坐着江风晚与海光远。 他们在江面上布置大量人手,扼住渡江要道,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南京城外各处要道上,分别有江静初、柳轻尘兄妹以及慕长生等人主持大局。 高季鹰有自己的奇谋,江风晚等人也有自己的良策,不过是各显神通而已。 若将别人都当作傻瓜,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老人高声说道:“江大侠,你们两位乃是江南名流,举动之间,万人瞩目。你们在长江之上公然拦截良善,不怕天下人口诛笔伐么?” 江风晚说道:“老人家,你无需担忧。我们要和你舟中的客人交谈一下,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海光远脾气粗暴,怒声喝道:“你舟中那位姑娘是我们的朋友,被那小贼所劫。若不救回,势不收兵。” 这时,左纤玉从船舱中钻了出来,由燕飞云轻轻搀扶着。 衣带随风飘曳,宛如画中仙子。 左纤玉招招手,算是打个招呼。 “两位大哥,连rì以来,你们照顾于我,就像对待亲人一般,我非常感激。现在我大哥来了,他要接我回去,希望两位不要阻拦。” 两船相距比较远,江风又大,她体内真气不能流转,声音传不出多远。 江风晚催动真气,凝神而听,才能听得清楚。 “左姑娘,你离家rì久,当然期盼早rì归去。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希望你随我们先回南京,与静初道别一声,也不枉相识一场的情谊。” “江公子救过我的xìng命,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怀。我本来不想到江南来,他说征得了燕大哥的同意,现在燕大哥要带我走,江公子不应该有意见。假如我随你回去,万一滋生仇隙,反而毁去彼此之间的情谊。来rì自有相见之时,我再向他表示心中谢意。” “你所说不无道理。可是你不知道,最近我府中发生一些意外,死伤了几名护卫,而且有人假扮静初,将你从府中带走。此事一旦传出江湖,我倒无所谓,可是静初、慕老剑客以及柳贤弟他们脸面何存?你随我们回去,彼此间有个交代,化解此事,你看如何?” 左纤玉低声问道:“是不是高大哥出手太重了?” 燕飞云叹息说道:“是的。刀兵无情,我也曾经重创江府总管,虽是无心之失,于情理也是不合。” 世间产生了人类之后,逐渐制定出一定的准则,界定是是非非。可是,仍旧有许多事情,难以用对错衡量。 左纤玉思前想后,心中当然偏向于燕飞云。假如自己身体无恙,她敢于随同江风晚等人回去,眼前却万万不宜应承,以免燕飞云陷入危机。 她面向大船,昂然说道:“江大哥,发生这些事情,真是对不起你们。请你念在我身体不适的情面上,让我返回家中,解除身上禁制。之后,我们一定负荆请罪,同时向江湖同道讲清是非功过,你们愿意怎样处置,我们都甘心接受。” 江风晚说道:“左姑娘,你身体不适,更不宜远行。我们愿意请燕公子一起研究解除禁制的方法,你身体恢复之后,再走也不迟。” 左纤玉说道:“我的情况已经不止一rì,各位一直束手无策,即使我跟你回去,又能怎样?假如时间拖得太久,气血受阻,我多年苦修的武功就白费了。我打算返回家中,去见我爷爷,他老人家一定有解决的方法。” 双方各有一定的道理,言语上就不容易达成一致。 燕飞云暗中说道:“老人家,这厮喋喋不休,莫非是缓兵之计,等待大队人马赶来?” 老人冷笑着说道:“别担心,南京城中,江海二人说了算,到了长江水面,可就由不得他们。” 冬天的白昼时间较短,灰朦朦的天sè,已近夜晚。 江面上船只穿梭,十余艘大船在远处集结不动,显然是发现江心处起了争端,遥遥观望局势变化。 江、海二人乘坐的大船上缓缓升起了两面大旗,旗杆上各自吊着四个斗大的灯笼。 火光摇曳之处,现出八个红sè大字。 ――肝胆相照,江海无阻。 这自然是jǐng告远处的船只,南京四大豪门中的江、海两家正在处理紧要事务,闲人莫要干扰,以免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南岸上流处飞一般驶来五艘快船,形成合围之势,将小舟卡在其间。 第08章 群英会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江风晚站起身来。 夜风,拂动雪白的长衣,更让人显得俊逸不凡。 得意,悄悄挂在俊俏面容上。 整个行动,与预定计划丝丝相扣,实施得十分完美。 “左姑娘,无论你怎样打算,我都要请你回去。局势于你不利,你劝那老儿乖乖退去,相信左姑娘并不希望有人因你而葬身江底。” 可惜,他虽然掌控了局势,却无法掌控人xìng,他完全不了解左纤玉的xìng格。 左纤玉外表温柔恬静,说话时柔和而腼腆,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相反,她的内心是刚强的,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刚强得多。 她的一生,只经历过一次恐惧绝望。从此之后,恐惧就与她无缘,即使她被人劫掠的时候,她也没有恐惧过。 她的左手,紧紧握住燕飞云的手掌,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仅如此,言语中也改变了称呼。 “江大侠,你这一手可不怎么样。既然你想武力解决此事,我们的情谊就到此终结了吧!” 江风晚咬牙说道:“左姑娘,为了维护静初等人的声誉,请你见谅!” cāo舟老人忽然放声长笑。 苍劲的笑声,顺着江风,传出数里之外。 老人纵声喝道:“江风晚,海光远,长江水面自有水寨管辖,几时轮到你们发号施令。假如你二人不识时务,妄动无明,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江风晚勉强克制内心的恼怒,因为他想起了一个人,传说中的那个人,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糟老头儿? “老人家,原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知道你凭借什么身份来管这件事情?” “老夫王延章,江湖报号‘翻江倒海’,于你二人名讳不利,退兵去罢!” 江风晚一时气得说不话来,白皙的面庞上泛起青s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老家伙称霸长江水面数十年,号称长江之王,极为难惹。 今天的事情恐怕…… 海光远喝道:“二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老贼退出江湖已久,他孤身一人,我们就拼了。” 话音刚落。 号角之声大作,远处那十余艘大船扯起风帆,乘风破浪,顺流而下。 当先一人,豹头环眼,意气风发,洪声高喝:“恭迎长江王王老前辈。” 形势急转而下。 海光远大叫一声:“郭寨主,你我两家向来关系良好,请你置身事外,不要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郭寨主高声喝道:“长江一带,受王老前辈恩惠极大,岂是你我私交可比?我劝两位大侠速速退去,避免争端。” 一艘快船上,自船舱中走出一人,一身武将打扮,看品阶,应该是副将身份。 正是水军统领欧阳端。 “郭英,江海两家在处理私事,你们水寨中人,管得了这么多闲事么?如今官府出面,你们散去吧!” “欧阳大人,别的事情我们不管,涉及到王老前辈,我们绝不会置之不理!” “莫非你们想要造反不成?” 欧阳端冷笑一声,挥动手中令旗。 江面上传递信号,有着特殊的方式,快捷而有效。 信号灯亮起,江边巡逻战船列队而下――正规的水军。 威胁? 居然敢利用官府的势力,胡作非为? 郭英怒声喝道:“请欧阳大人看看,长江三十六水寨的人怕死还是不怕!” 嗖的一声响箭,高入云端。 远处风浪大起,水面狂翻,无数船只风一般破浪而来。 全是些水寨的成员,捕鱼的渔户。 时光逐渐流逝,战船、渔船不断聚集,双方船只相距不过数丈之遥。 双方各不退让。 形势更加紧张,一着不慎,就会引发军队与长江最大帮会之间的血拼。 郭英固然不愿发生流血事件。 欧阳端也不敢轻易发动进攻,他期盼于强大的压力迫使长江各大水寨让步。 假如引发血战,自己属下三千水军,尚不知道能不能取得全胜。纵然取胜,从此长江一带再也不得安宁。这么严重的后果,他一名小小副将,担当得起么? 江风晚心中忧虑,更在这二人之上。 局势显然已经失控。 嗯,静初就藏身于欧阳端所在的那艘快船之上,还是不要让他露面了吧! 唉,金陵江家,坐镇一方,家大业大,名望高隆,岂能毁于此地? 他仍然要做最后的努力,尽量避免流血冲突。 “燕公子,你一念之差,就要引发血战,毁掉许多无辜的生命。你于心何忍?” 燕飞云冷笑了一声,右手微微用力,握着左纤玉的左手。 魔道邪流也好,江南名侠也好,甚至是官府也好,无论是谁,如果想伤害玉儿,一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就让自己一人承担! 他心意既决,奋然转身。 “老人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将要陷众人于万劫不复之地,你老劝说各寨人马回去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王延章轻轻摆摆手。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知世情凶险,事已至此,早已无法挽回! 生死时刻,岂能心生退意? 他长声喝道:“欧阳大人,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听。” 欧阳端心中暗暗冷笑,老东西,你终于想通了,今天先放你一马,将来再找你算账。 “第一,各寨人马撤回原地,既往不咎;第二,立即释放左姑娘;第三,有劳你费点力气,将那姓燕的叛逆捆绑过来。假如不想让他受罪,当场斩杀亦可。” 久居军中的将领,果然心狠手辣,一条xìng命,也不过视作儿戏罢了。 王延章考虑片刻,心中豪情顿生。 有始有终,方是大丈夫所为! 长啸一声。 “各寨人马速速倒退三里,看老夫如何血洗长江口!” 郭英声如巨雷,暴声喝道:“誓与长江王同生共死。妄退一步者,立斩!” 四周和应之声,响彻云天。 这时,南京城中,许多幼儿开始哇哇大哭,难道就是被这一阵暴喝声所惊吓? 僵局。 双方都不能轻发。 自古以来,仗势欺人,唯有官府与富豪;而仗义之人,多出于屠狗宰猪之辈,这些人心中没有升官发财的意念,因而遇到不平之事,绝不退缩。 第08章 群英会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水营之中,一声炮响,惊天动地。 欧阳端大惊失sè,三千水军全部会聚江心,什么人胆敢私放号炮? 就见水营阵门大开,驶出一艘巨大战船。 船头站立一名武将,手持大令。 “总兵大人到,欧阳将军速来拜见,水军将校妄动者斩。各路豪杰,稍安勿躁,此事一定妥善处理。” 双方人马受到约束,局势顿时缓和不少。 无数船只,随风浪起伏不已。 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那名武将再次走出船舱,挥动大令。 “水军将校,即刻退回岗位。长江水寨的各位豪杰,也都散去吧。总兵大人下令,当事双方若有不服,可上战船商议,研究妥善处理方法。否则视作放弃权利,一律不可再妄生事端。” 诸多船只来不及有所动作,就听得水营中三声炮响,又冲出一艘大船。 官船。 风帆高悬,破浪而来。 总督大人到了。 一阵忙乱,宁总兵率领部将,急上大船,参见总督大人。 胡总督听了经过,不由嘿嘿冷笑,瘦长的手指不断捻着唇上髭须。 “逆民作乱,威逼官军。若不严加惩办,如何向朝廷交差?” “大帅,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发生冲突,必定血染长江。这么大的流血事件,万一引起圣颜震怒,非大帅所可担当。” 胡总督冷冷说道:“逆民如此猖獗,法理不容,本帅岂能坐视不管?圣上得知此事,只有嘉奖,哪有怪罪之理?你速传号令,擒拿主事之人。若遇阻挡,格杀勿论。” 宁总兵长叹一声。 倭乱未除,岂可因为这种小事,在军民之间制造紧张的情绪? 这些水寨男儿,正是官军一大臂膀,外可抵挡倭寇,内可保境安民,官府认可这种民间组织的原因正在于此。 欧阳端心中十分高兴。 哈哈,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要好好表现。 他还没有走出船舱,就听到舱门处一阵sāo乱。 有人冷冷喝道:“相府八百里加急文书面呈胡帅,哪个胆敢阻拦?” 话音刚落,那人已经闯入船舱。 恼怒之中,那人将腰牌重新放好。 胡总督接过文书,仔细瞧看。 他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隐约想起似乎有人姓燕。 “欧阳将军,再报那为首之人的名字。” 欧阳端躬身说道:“禀大帅,首逆燕飞云,其次乃是一老匹夫,本地的渔户。” 胡总督不由大怒,陡然升起一道无名之火。 “呸,我看你才是叛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帅为何恼怒,谁也不敢过问。 胡总督压住心中怒火,说道:“火速收兵。请燕少侠上船说话,客气一些。” 脸sè变得如此之快,恐怕传说中的变sè龙也要逊sè几分。 欧阳端心中委屈,不明所以,恍惚中走出船舱。 他刚走出船舱,又急忙走了回来。 他一眼看出大帅脸上的恼怒神sè,急忙施礼回话。 “报大帅,金陵王驾到,巡抚大人也来了。” 胡总督不好过于怠慢,起身迎接。 论权力,自己统镇南直隶以及浙闽诸省军务,无人可及;不过,老王爷德高望重,而张巡抚统治地方,更挟有尚方宝剑之威,自己多少要给些面子。 落座之后。 金陵王首先说道:“列位大人,如此兵戎相见,有违圣上平靖四海之意。依我之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胡总督点头说道:“老王爷所说,足见高明,我也是这个想法。” 张巡抚皱眉说道:“老王爷,胡大帅,我承圣上隆恩,巡抚江南,今rì刚到南京,就发生此事。事关民风,就不再算是小事,恐怕不宜草率处理。我本意是,应当查个究竟,以惩后来。” 金陵王说道:“此事应当小心处理,否则激发民变,甚是不妥。” 张巡抚说道:“道理是这么说。军民纠纷,若不处置,万一再次发生类似事件,恐怕你我有负圣恩。” 金陵王说道:“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安将军府来了人,请老夫调停此事,似乎他们的人卷入其中。大家同殿称臣,何必得罪长安侯呢?” 张巡抚摇头不已:“如此大事,岂能徇私?玩忽职守,如何对得起朝廷俸禄?” 胡总督嘿嘿冷笑,看来老相爷托付我照顾燕飞云一事,也不必再提及。 老张啊老张,不知道你究竟是书念多了,还是吃多了撑得慌?地方上的事情,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么?除非你将这些乱民全部斩杀,诬以反叛之名,向朝廷请功;否则,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两个方法都不愿意采取,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金陵王遭到反驳,不由面sè微红。 这一辈子,没有在开口之后遭人反驳的先例! 老了老了,这一张老脸不管用了! 早惹恼了王爷身后的大总管朱芳。 “张大人,尚方宝剑虽利,老王爷也是一番好意。怕只怕老王爷没有玩忽职守,张大人反而有大不敬的罪名。” 张巡抚脸sè冷峻,寒意冲上眉梢。 他身后走出一名护卫,喝道:“张大人和老王爷俱是朝廷重臣,就事论事而已,哪里有你我说话的地方。” 双方各不相让,空气立即紧张起来。 金陵王身后一名亲随说道:“解决争端,无非依据情理、法例,何必空自争论?不如将当事人召来大船之上,列位大人一起会审此事,当场予以解决。” 金陵王说道:“老夫一时疏忽,谈及人情。可是,我这名亲随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一条件张大人不可不允。” 张巡抚素来钦佩老王爷,也觉得自己态度有些过分。 “下官失礼了。就这么办。” 胡总督说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希望各位大人谨记此言。” 殊不知,这句话,别人可以说,偏偏胡总督不适宜说。他的背景以及行事风格,大家都非常清楚,贪官恶吏之中,他称得上名列前茅。 如今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名言,不知气歪了多少只鼻子。 第08章 群英会 (1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传燕飞云、左纤玉、江风晚。” 中军官的声音浑厚悠长。 张巡抚听到三人的名字,不由一怔。 他身后的护卫急忙俯身,在他耳旁轻语几句,退归后堂。 胡总督最擅长察言观sè,见到张巡抚神情有异,猜想其中定有缘故。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一定要保证燕飞云的安全。 上来的只有二人,江风晚和燕飞云。 燕飞云一眼看见张巡抚,不由脸sè发红。 事情其实很简单,很快就述说完毕。 民事归巡抚管辖,所以大家都在等候张巡抚训话。 张巡抚略作深思,说道:“这么小的事情,几乎引起军民械斗,此风绝不可长。本官做出以下裁决,此事以左姑娘的意见为准,随燕飞云归去;长江水寨人员,立即散去,概不追究责任;江、燕二人不可不罚,罚江风晚白银千两,罚燕飞云服役十rì,以儆效尤。欧阳端滥用职权,请胡大帅另行惩处!” 官府的力量,谁惹得起? 江风晚纵然不服,也只能憋在心里,郁郁而退。 金陵王也自起身离去,却只带走了大总管朱芳,留下那名亲随。 胡总督摇摇头。 算啦,不管老张是什么意图,只要燕飞云没事,就足以向相爷交差了,十rì役刑,还不是自己一句话就可免除么? “燕少侠受惊了,老相爷亲笔文书,要本帅照顾少侠和左姑娘,幸而不辱使命。” 燕飞云深知胡总督的为人,只是在表面上,不得不敷衍一番,表示感激之情。 “燕公子,还认识小人么。” 那下书之人正是杨森,彼此之间不免一番寒暄。 张巡抚说道:“飞云,还有一人想要与你相见。” 后堂中走出那名护卫,气宇不凡。 冷清然。 真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燕飞云拉着兄长双手,几乎落泪。 在座之人,唯有杨森算是半个江湖人士,燕飞云感激其一番奔波,将冷清然与杨森相互介绍。 杨森久历官场险恶,深知不可轻易得罪别人,抢先向冷清然施礼问候,殊不知他这一番客套,rì后竟被冷清然救了一命。 张巡抚手捻须髯,呵呵笑道:“飞云,多rì不见了。可知老夫听闻你弃官而去,数rì间寝不得安枕、食不得下咽么!” 胡总督心中十分诧异! 什么,这二人还有勾搭? 老相爷、长安侯、张巡抚,燕飞云都能套上交情? 尤其老相爷与张巡抚之间,势同水火,这个燕飞云真不简单! 看来,这左右逢源的本领,以后要向人家请教一二。 燕飞云羞愧不已,说道:“学生实在不能适应官场逢迎,才作出这一决定。” 谜底终于揭开! 原来人家是师生情谊,无怪乎这么偏袒燕飞云。 忽又响起一银铃般的清脆声音。 “燕大侠,恐怕不认识我了吧?” “明月姑娘。” 燕飞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众人在场,或许他会摸摸耳朵,看看究竟还有没有长在脑袋两边。 原来跟随金陵王来的那名亲随,居然是沈明月改扮。 世间之事,偏偏如此离奇! 燕飞云心中有些迷惑,也有些兴奋,无论如何,此事终将告一段落。 谁知又有意外发生。 就听船外一声大喝,“飞云,你没事么。” 高季鹰! 随即传来兵刃撞击声。 燕飞云急忙高声喊道:“三哥,我没事,快住手!” 高季鹰够凶悍,已经闯入船舱之中,舱外那些军兵擅长格斗,居然挡他不住。 他来的太晚了。 原来他想阻拦追兵,结果拦住了慕长生,两人之间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剧斗,谁也没能占到便宜,最终约定rì后再战。 就这样耽误了他的时间,等他到达长江岸边,大批船只正在撤退,他好不容易找到左纤玉,听说燕飞云上了官船,情况不明。 他不由分说,便闯上官船,要救燕飞云。 这只是个小插曲。 看在燕飞云的情分上,没有人愿意大煞风景,追究高季鹰的责任。 夜sè已深,众人分别而去。 燕飞云等人都到了王延章的家中,挑灯夜谈。 大家很快弄清楚了沈明月的经历。 就在燕飞云离开京师的当天夜里,京师郊外发生了大规模冲突。 三山五岳的英雄,各大门派的传人,为了一本七煞秘谱,开始火拼。 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秘籍,彼此的猜忌引发沉重的压力,从而出现小范围的决斗,然后成为星火燎原之势,大批江湖人马参与进去。 军方在观望,毕竟这些江湖人物的争斗,还没有危及到官府和百姓的利益。 沈明月与陆士衡经过紧急磋商,以天外天和沉沙谷的名义,联名发出通告。说明七煞秘谱出现江湖,是人为制造的假消息,妄图引起江湖大乱;否则,这么重要的消息绝不会传遍江湖。 有人相信,就走了;有人不相信,还在观望。 局面总算得以控制。 叶孤灵等人留在京师,一则疗伤,一则帮助陆士衡应付动乱局面。 沈明月迅即南下,追寻燕飞云的踪迹。 在南京城中,她真是遇到了燕飞云。 正是在那间大饭庄中。 她无意间听到燕飞云与无影人的对话,她没有闯进雅间与燕飞云相见,只是帮他结了饭钱,并且暗中跟踪燕飞云的行踪,以起奇兵之效。 燕飞云力战江海双侠的时候,她假扮为江静初,溜到后院,想要救出左纤玉,谁知左纤玉已经不见了。 燕飞云笑着说道:“明月,原来是有两个人假扮江静初,你是第二个。我们一直以为是同一个人,去了两次,无怪乎大家都捉摸不透第二次去的原因。” “呵呵,必定是那位无影人大哥做的好事吧?我见到那位柳姑娘惊诧的表情,就估计到这种可能,所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他说没有时间帮你,其实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既然你听到我和无影人大哥的对话,应该知道我所居住的客栈,为什么不尽快去找我们呢?” “我以前帮过金陵王的忙,所以暂时借住在他的府中。本想晚上去寻找你们,谁知突然发生了江中之事,我只好去找老王爷,说明我们来自长安镖局,请他调解此事。他假托我们来自长安将军府,与张大人还发生了争执。” 她所说确实不假,唯独没有说出不去寻找燕飞云的原因。 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可以感觉到左纤玉将一颗心系在燕飞云身上,久别重逢,还是给他们一些时间,单独谈谈心,更合情理一些。 “嗯,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可惜,玉儿身体上的禁制竟然没有完全消除,无影人大哥留下话来,要我替玉儿再作诊断。可是,他已经解除了几处相互牵制的死穴,哪里还有下手的地方呢?” 沈明月多么聪明,简单一句话,她已经推断出许多事情。 她不由斜睨了高季鹰一眼。 又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或许,他已经猜出左姐姐身上的禁制所在? 她足以确定,一定是高季鹰鼓动燕飞云离开南京;她甚至能够推断出,燕飞云抱着左纤玉,上了那艘小舟。 唉,情感啊情感,为什么这么牵动人心? 第08章 群英会 (1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突然的访客掩盖了暂时的静默。 来人是柳轻尘,他要求单独见见燕飞云。 二人走在江边。 “燕兄,请你告诉我,慕容姑娘交给你那份琴谱的时候,说过些什么话?” “就是给你做个纪念,没有说什么。不过,我听到紫轩姑娘说起一个心愿,她希望能够和心爱的人一齐到海边眺望海上的明星。” 幸好是深夜,若在白天,燕飞云这副神情,必然暴露出他在说谎。 柳轻尘黯然说道:“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希望她有愿望成真的那一天。” 燕飞云愤然说道:“柳兄,紫轩姑娘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你为何拒绝她的情意,让她那么伤心呢?” 柳轻尘犹豫片刻,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师父是谁。” 燕飞云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一回答未免离题太远。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想了解一下。” “你应该听说过江南有一位号称‘一剑飞惊星斗寒’的飞剑客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的授业恩师。” “叶孤灵叶大哥是你的师兄?” “不错,你认识叶师兄?” “是的,我们共历生死,不算是普通的交情!” 柳轻尘喃喃说道:“共历生死?那么,这件事竟是大错特错了?” 燕飞云更加不能理解柳轻尘话中含意。 “柳兄,请你说的清楚一些。” 柳轻尘抬起头来,似乎忘记了刚才所说的话语。 “你可知道慕容世家和我师父之间的恩怨?” “不知道,也许我问过别人,即可了解。” “慕容神机击败我师父,毁去我师父的一世英名。名动武林的飞剑客从此隐遁山林,rìrì赏花观月。其中仇恨,岂能轻易化解?” “柳兄,胜败乃兵家常事,老人家何必如此想不开呢?” “你错了,仇恨不在我师父心中,而是在我父亲心中,在我心中。” “为什么?”燕飞云瞠目结舌。 “想当年,慕容神机约战我师父,战书中极尽挑衅之辞。可是,我师父刚刚击杀梅山七圣中的‘绝妖’天雷子,身负重伤,只有我父亲知道此事,因此才劝说我师父,希望推后比武的rì期。师父他老人家拒绝了,他生xìng刚强,宁死不愿受辱,所以他败了,败得很惨。即便这样,他没有后悔过。” “唉,虚名误人,老人家真应该仔细考虑清楚后果。” “哈哈,你知道慕容神机多么狂妄么?他想要获取声名,为什么不去挑战梅山七圣?或许,他根本不敢!” “柳兄,你镇静些。”燕飞云看着柳轻尘疯狂的模样,真担心他会走火入魔。 “家父亲眼目睹那一场决斗,怒不可遏,却无法阻止。从此,他严禁柳家与慕容世家交往。很抱歉,我将慕容姑娘当作妹妹对待,已经是超出了限制。” “这是你心中没有滋生感情,否则,你会努力说服自己和你父亲。而且,你师父也不一定同意你们父子的决定。” “他老人家是不同意,可是,我绝不会改变决定。我和慕容姑娘之间,永远不会产生感情,永远没有结果。” 燕飞云摇了摇头。 唉,你骗谁呢,没有感情,你会呕血? 感情这个东西,最为虚无缥缈,却令人甘愿放弃一切,试图将它捕捉到手。 真是害人不浅! 他避开柳轻尘的目光,望向江面的浪cháo。 “柳兄,既然如此,紫轩姑娘远赴海外,竟然是正确的选择。” 柳轻尘心中充满了惆怅,是的,那是正确的选择。 “燕兄,谢谢你,我走了。她父母的大仇未报,我会去替她完成。” 他缓缓上了小船,猛一回头。 “好好对待左姑娘!” 燕飞云回到屋中的时候,沈明月正在讲笑话,逗得左纤玉咯咯笑个不停。 所有的人都在笑。 燕飞云忍不住也笑了,抛开了刚才的一缕愁思。 沈明月模仿着诸葛明和店伙计的说话,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这两个人的神态,但是没有妨碍她的表演。 她将想象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通过假想的神情动作,配着灵巧的唇舌,将现场的情形表演得活灵活现。 燕飞云第一次见到左纤玉笑得这么欢快、这么开心。他再仔细一看,发现左纤玉jīng力旺盛,似乎身体已经康复。 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沈明月讲完了笑话,轻轻取出一件物品,托在掌心。 “燕大哥,我们正等你回来,你瞧这是什么?” 其实别人和燕飞云一样,都是初次见到沈明月取出此物。 细长的银针! “这支银针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当然,正是这支银针刺入左姐姐脊椎上的中枢要穴,阻止她的气血运行,所以她虽然解除了另一道禁制,仍然不能恢复功力。” “可是,为什么她自身没有丝毫感觉?” “下手的人jīng于此道,手法非常巧妙,单凭感觉是察觉不出来的。假如左姐姐在沐浴的时候,手指经过背脊,一定能够发现异常。” 王延章夫妇、高季鹰暗暗点头;冷清然和燕飞云经验不足,难免感到困惑;唯有左纤玉早已羞得脸sè飞红。 沈明月继续说道:“左姐姐内受银针之阻,外有要穴封闭,必然没有自理能力。这一段时间之内,定然有丫环之类,服侍左姐姐沐浴更衣。这些丫环绝不会没有发现这支银针,也绝不敢隐瞒实情而不上报江静初。大家以为呢?” 道理很简单,谁也不能否认这一事实。 可是,这么一来,这就意味着,江静初刻意隐瞒左纤玉,没有替她取出身上银针? 是的,江静初不方便亲手取针。 那么,柳绝尘身为女子,并没有避讳的理由。 燕飞云悄悄低下头去,难怪无影人要他亲自为左纤玉仔细检查,原来无影人也预计到这种可能xìng。 真是羞煞人也! 王延章经验老到,发现沈明月暗中将矛头指向了江静初。 他急忙说道:“沈姑娘,会不会因为银针与被封的穴道相互牵制,必须先解穴道,才能取出此针呢?” 沈明月说道:“老前辈,我明白你的心意,不希望我们与江静初发生冲突。可是,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么?我仔细问过左姐姐的情况,两种禁制手法虽各有妙用,却是毫无关系。几处死穴相互牵连,巧妙无比,江静初确实有可能无法下手。关键问题是,以他那么高的眼力,难道看不出两种禁制毫不关连么?” 王延章说道:“江静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明月说道:“目的分好坏两个方面,从好的方面说,江静初对左姐姐心生爱慕,妄图俘获她的芳心,所以不愿意解开禁制,以便制造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王延章问道:“坏的方面呢?” 沈明月说道:“从坏的方面说,劫持左姐姐的事件,其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从头至尾,就是江静初一手谋划。” 左纤玉说道:“不可能。为了救我,江公子还受了伤,这是我亲眼所见。” 她不愿意将江静初看作大大的恶人,她宁愿相信第一个理由,从江静初对她的态度就可以多少看出一些端倪。 沈明月淡淡说道:“你最多看到他负伤而已,并没有见到他救你的经过,对不对?其实我也不希望江静初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燕飞云忽然想起,柳轻尘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难道就是因为此事? “明月,最坏的判断不过就是我们最初的设想,江静初可能误以为我们二人与jiān相有所来往,所以劫持了玉儿,用来交换沈炼的xìng命。既然是个误会,就算了。” “燕大哥,两种不同的判断,决定着我们对待江静初的态度,不查清楚,万万不可。” 不错,若是江静初救过左纤玉的xìng命,这一点足以抵消任何过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若是江静初劫持了左纤玉,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情理上而言,也要找江静初讨个说法。 大家默默不语,暂时没有结论,只好以后再找确凿的证据。 冷清然的经历就简单多了。 山西巡抚衙门传下文书,严禁无忧山庄侵扰村民,否则严惩不贷。纠纷解决以后,冷清然就远下江南,寻找表妹的下落。 他与张巡抚相遇,正是遭逢刺客的危急时刻。 他毅然出手相助,之后为张巡抚挽留,暂时充作护卫之职,保护大人的安全;而张巡抚也想破获北六省的失踪案件,双方就这样走在了一起。 第08章 群英会 (1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往事已经清楚,接下来就制定了简单的计划。 冷清然责任重大,必须回到张巡抚身边;其余四人,先返长安,处理完长安镖局的事情时候,再直下江南,帮助冷清然寻找表妹的下落,铲除劫掠人口的罪恶集团。 沈明月心思最重。 她考虑了一会儿,才笑眯眯说道:“高大哥,你消息灵通,不知道江湖上最近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高季鹰心中一懔,她究竟是真心请教,还是借机试探于我? 他为了燕飞云而搭救左纤玉,就不小心暴露出自己消息灵通的秘密。 他沉吟说道:“就我所知,除了七煞秘谱引起多方火拼之外,还有几件事情,其实也不算秘密。其一,姑苏慕容宣布不再过问江湖事务;其二,狂人岛传人已现江湖;其三,五台派遭遇强敌,吃了个大亏。不知道沈姑娘对哪件事情比较感兴趣?” 沈明月见他这么坦诚,暂时打消了继续试探的想法。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先尽力消除这些隐患吧。 她简单说道:“有关五台派的消息,我也听说了。据说五台派接到战书之后,自觉力量不足,向华山、恒山两派求援,结果华山派的援兵在路途之中就被击败,而五台和恒山两派联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燕飞云顿时想起无忧山庄的事情,忍不住说道:“华山、五台两派吃点苦头,未必就是坏事。” 沈明月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侠义道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我担心华山派也会遭遇危机,我们路过华山的时候,应当顺便前去探望一番。” 王延章欣慰地望着眼前几个年轻人。 这一刻,他是否想起了自己英姿勃发的年代? 左纤玉好奇地问道:“王爷爷,我听爷爷说过,你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为什么你忽然退出了江湖呢?” 王延章慨然长叹一声,说道:“唉,我归隐林下,不问江湖之事,谁敢相信竟然是为了避祸?” 一句话,道尽了多少沧桑,说出了多少无奈! 大家面面相觑,神情中都充满了惊奇的意味。 他们听到了事实,犹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燕飞云问道:“老人家,你是水道上第一条好汉,就算在陆路上,能赢得了你的人也屈指可数。难道凭借你的武功经验还不足以应付局势?” 王延章说道:“自从出道以来,我立誓重整长江三十六座水寨,历经大小七十余战,出生入死,屡挫强敌,从来不知恐惧为何物。直到七年前,江北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一时间顿觉人生无常,恐惧之感与rì俱增,决意脱离江湖。” 高季鹰说道:“七年前,神枪会惨遭灭门,乃是近十年来最大的疑案。难道你所指就是此事?” 王延章说道:“是的。神枪会一向洁身自好,侠名昭著,而且高手众多,逐渐有领袖江北武林的趋势。谁想一夜之间,遭此大难。这件事震动了整个江湖。” 沈明月问道:“难道没有任何线索?” 王延章说道:“据说有人送了名帖,那张名帖早被震得粉碎,再也无法查证。” 高季鹰说道:“既然是疑案,自然无法查证前因后果。当时的具体情形是怎样的?” 王延章说道:“神枪会倾巢而出,结果只有一人生还。而这名侥幸逃生的青年,早已变得痴痴呆呆,无论询问什么,他只会嘿嘿傻笑。” 沈明月问道:“你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疑点?” 王延章说道:“最奇怪的一点是,大批死者的致命原因非常相似,仿佛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中。这一点令人十分困惑。” 沈明月问道:“为什么?” 王延章说道:“神枪会的实力无庸置疑,放眼整个江湖,谁有这么大的本领?参与调查的人来自各大门派,大家磋商以后,推测是某一秘密组织训练出大批杀手,这些杀手修习同样的武功,才能解释这一现象。” 左纤玉有些魂不守舍,脸sè变得苍白。 高季鹰坐在她的对面,看得一清二楚;而燕飞云和沈明月坐在她的侧面,反而没注意到这一变化。 沈明月说道:“死尸中发现这些杀手的尸身么?” 王延章说道:“没有。近千条xìng命,死尸相叠,一片血肉狼藉,我们逐一整理,全部都是神枪会的人。” 沈明月问道:“怎么解释这一现象呢?” 王延章说道:“他们一定会有伤亡,但是显然被带走了。” 沈明月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神枪会的妇孺没有遭遇毒手,表明不是仇杀,整个事件一定另有原因。” 燕飞云忽然想起,左纤玉所居住的地方就在神枪会的地盘之中。 “玉儿,当时你应该已经离开家乡了吧?” “我什么都不知道。” 答非所问,而且声音尖锐,一改往rì温柔的语调。 大家都有些吃惊。 她怎么会这么激动? 这种情绪变化实在太过于强烈了。 难道这件疑案,居然能在她身上获取一丝线索? 高季鹰抢先说道:“我们不必再谈论这件事情,我们对神枪会并不了解,其中的隐情就留待他人查探去罢。” 过了很久,左纤玉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那段痛苦的经历,就像一场挥不去的噩梦。 神枪会有多么良好的声誉,她不知道;对于她而言,神枪会简直就是恶魔。 那一年,她十三岁。 她被神枪会的人抢走的时候,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她在那间黑漆漆的小屋中究竟呆了多长时间? 那段时间之中,她一直呆呆望着窗外,深深的绝望,让她忘记了恐惧。 房门突然打开,血腥的气味钻入鼻孔,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兰儿,不要害怕,跟我走。” 绝望让人敏感,那独特的声音更是让人难以忘记,她想起了那位孤独的老人。 初秋的黄昏,老人站在小村庄前面,拖着长长的身影,一动不动。 没有人知道老人在想什么。 可是兰儿姑娘知道,老人一定会觉得口渴。 当她将一碗水递给老人的时候,老人朝她微笑了一下,向她道谢。那低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发现自己的反应过于剧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前来救她的人,就是那位老人。 她忍受着肠胃的翻腾,跟着老人走了,还带走了爷爷nǎinǎi。 那位老人,就是战爷爷! 第09章 华山一战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叶悲秋尽了全力。 一柄长剑,仿佛具有灵xìng,在纤纤五指的掌控之下,凝成重重剑幕,防守中蕴含着反击之势,绵绵无尽。 华山剑法的jīng髓实是发挥到了极致。 叶悲秋独自练剑的时候,从来没有达到如此轻翔灵动、挥洒自如的境界,这自然是大敌当前,激发出全部潜力的缘故。 她一向孤傲,不喜欢与外人交往,天分又极高,学剑不久,就已领悟到华山剑法的最高境界在于清、灵二字。 为了这清、灵二字,她去看朝霞,去看飞花,去聆听松涛,去面对落叶沉思,甚至埋首书卷。 没有浪费光yīn。 这些经历填补了她生命的空缺,使她的心灵更为纯净。 在研习剑法上,她花的时间远比同门要少,进境却是最快。单纯以剑法而论,她几乎超出了上一辈的人物。 二十多年的隐居生活,养成了她淡定的xìng格,她不愿意介入任何争端。爱恨情仇,应该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 然而,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充满了怜悯, 为了人间无谓的争斗,为了可怜的掌门师尊,她老人家毕竟代表着华山一脉,怎可遭受战败之辱? 为什么华山派会惹上了如此强大的对手?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掌门师尊那空蒙无助的目光令人心悸。 于是,二师伯妙韵师太负伤败阵的时候,她挺身而出。 她不在意对手的强势,大难当前,唯有以身涉险,沮丧和恐惧无济于事。 她在抗争,也在拖延。 她坚信,只要大师伯“风过无痕”杜清风能够及时赶到,必定可以化解眼前危机。 她不清楚,大师伯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只是听过一些听闻。 据说,大师伯是少见的武学奇才,远远不是其他师叔伯所能相比,一生之中,大小数十仗,从来没有败绩。可惜他心狠手辣,剑下从来不留活口,挣得风过无痕的名号。正因为这样,他终究不能继承华山掌门大位。 强烈的信心,激发出无尽的勇气。 长剑的变化越来越jīng妙,阻挡住一波又一波攻击浪cháo。 三刀一剑,在三道人影中变幻,构成一幅绚烂的图画。 那叫做秦红的红衣女子,身法飘忽不定,一对柳叶双刀,快狠兼备,恰似一朵红云裹着两道旋风。 或许狂风终止之时,飞花就将凋零。 叶悲秋没有将秦红视为大敌,要知武功一道,相生相克,这种旋锋斩的刀法虽然凶险无比,自己的恬静气质足以克制对手。 真正让她感到极大压力的是那叫做凌风影的黑衣女子。 通报名姓的时候,叶悲秋就意识到凌风影才是攻击的主力,直到出招的时候,才越发感到凌风影的威力。 那口残星碧月刀,严厉正大,气象森严,已具大家风范。 叶悲秋难以想象,面前的这名年轻女子,比自己年纪还小几岁,竟将佛门至高无上的荡魔刀练到这种境界。 凌风影清叱一声,凛然一刀,迎面劈下。 这一刀极为简洁,绝无变化。 威力恰恰在于没有变化。 森严正大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凌厉无匹的刀势。 肃杀之气弥漫眼前。 叶悲秋在强大的刀气压迫之下,心灵受到极大冲击,长剑变化顿时出现了阻碍,苦心经营的剑幕被撕开一丝缝隙。 秦红乘势杀入剑圈之中,柳叶刀翻飞处,斜斩叶悲秋后颈。 危机! 叶悲秋无奈之下,使一招双飞翼,剑尖轻颤,点中柳叶刀身,阻住秦红的攻势,剑身一横,勉力封住迎面而来的弯刀。 长剑仓啷落地,身形被震得不住倒退。 叶悲秋稳住身形之后,才发觉全身酸软,竟有脱力的迹象。 回眸处。 可怜无助的掌门师尊,血迹斑斑的同门兄妹,谁人尚可一战? 华山派完了! 几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宁可战死当场,也不愿看到华山受辱! 她回转身躯,双眸紧闭,脸上现出一种圣洁恬静的神情。 凌风影微微迟疑一下,叶悲秋已然落败,却不退出战场,怎么办? 她迅即发出了暗号,示意秦红退下。 她缓缓靠近叶悲秋,心中泛起一丝困惑。 这么美丽坚强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会见而怜之,忍心将其格杀于当场么? 看枪! 倏然,一声叱喝! 一道劲风,锐不可当。 凌风影不加思索,飘身而退。 以她的武学修为,未必抵挡不住长枪来势,只是她无意伤害叶悲秋,这样一退恰好解决心中难题,而不至于受到长辈的斥责。 曼妙的身姿落地,眼角余光扫过,自己这一方的阵形之中,许多人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神情。 她欣慰之际,内心中暗笑不已。 原来这些粗豪男儿,居然也同情着叶姑娘,不希望伤害到她! 这时,她方才回首,看看来人是何方神圣! 青砖地面上,一杆银枪,斜斜插入一尺多深,枪身兀自颤动不休。虽是无生命之物,犹然凛凛生威。 墙头上飘落二人,一老一少,为首老人正是夏候湛。 长安镖局来人了! 叶悲秋心中宽慰,支撑意念的那股神秘力量立即消失,几乎就栽倒在地。直到那青年公子把长剑捧到面前,才定住心神,低低道一声谢。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退在夏候湛身后,是那么的潇洒自然。 叶悲秋多年来心静如水,这时心中也不由地泛起一丝涟漪。 脚步声急响,庙门处闯进来二十余人,前面抬着两顶小轿。 整齐的步伐,统一的服饰。 清一sè彪形大汉,尤其抬轿的八名轿夫,几乎身材相同,浑身散发出彪悍的气势。 他们迅速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列好阵势,将两顶小轿护在zhōng yāng。 对面的方阵保持了良好的风度,直到长安镖局的人马站稳阵脚,这才走出一人,儒袍方巾,风度翩翩。 那儒生相貌清秀,应该是人在中年,可是须发灰白,与年龄极为不符。 “大哥,别来无恙?” 夏候湛端详片刻,脑海中闪现出昔年往事,犹疑问道:“你……仲业贤弟?” 第09章 华山一战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儒生笑着说道:“正是小弟。时光流逝,令人不胜唏嘘。遥想当年你我兄弟相遇于白鹿泉侧,金枪会银枪,犹如昨rì之事,历历在目,永不敢相忘。” 文仲业,师承九华山长发道人薛应怜,武功机智俱是一流。 无怪乎当初燕飞云被苏珺姑娘偷偷放走之后,路遇文仲业,见到人家的身手,不敢抵抗,束手就擒。毕竟燕飞云身负重伤,一旦动手,有死无生,岂会吃眼前之亏? “贤弟,十几年来,我常常想起你的英姿。可是……” “大哥可是觉得小弟比常人衰老的快一些?” “不错,想当年贤弟何等风流倜傥?况且你一向修炼玄门正宗心法,为什么看起来竟比我还要苍老?” “传说伍子胥度昭关,一夜白头。这十几年来,我rì夜绞尽心机,怎能不显老态?” “这……”夏候湛心中泛起一阵不安的感觉。 目前的情形再明显不过,文仲业rì夜绞尽心机,必然与华山之事有关,要想顺利解决这一争端,一定不容易。 文仲业看出夏候湛的心意,勉强笑道:“大哥,猜得不错。我就是为此事而cāo劳,只恨今rì来得太晚。” 夏候湛放眼望去,大批人马尽是来自太行山的高手。 文仲业怎会与太行群雄混在一起? 他与华山的纠纷出于什么原因? “长安镖局之外潜伏了许多高手,莫非与贤弟有关?” “不错,我们与华山的恩怨,不希望长安镖局插手。我深知,你们听到风声以后,必定驰援华山。既然龙三先生身抱重病,只能是大哥主持大局,因此我派出许多高手,就是要制造紧张形势,将大哥留在长安。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文仲业的解释清楚明白,对长安镖局毫无恶意。 夏候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凝神说道:“几天之前,有一人夜闯镖局,打伤几名镖师。那人武功极高,难道也是贤弟所派之人么?” 文仲业说道:“这个人与我们无关,我们号令森严,严禁主动sāo扰长安镖局。” 夏候湛说道:“好,这我就放心了。那人练的是玄yīn指,假如你和这类人交往,便为天下人所唾弃。” 文仲业大吃一惊,急忙说道:“大哥,你多虑了。小弟所认识的人,绝对没有人练这种yīn毒的武功。” 夏候湛说道:“这就好,那厮的玄yīn指,已经被我废了。” 他说得轻松,其实谈何容易。 当时的情形再凶险不过。 双方拼斗几十招,全是进手杀招,瞬间就定死生。 唐心在暗中观战,情知局势危急,连忙发出暗器,逼迫那人失了先手,夏候湛才施展天龙抓,力破玄yīn指。 要不是唐心出手,最后将是什么局面,又有谁能知道? 文仲业沉吟说道:“此人能练成玄yīn指,实属了不起的人物。长安镖局屡遇强敌,不知是否查到敌人踪迹?” 夏候湛说道:“这不是容易的事情,与你无关就好,暂且抛在一旁。眼前之事……” 文仲业脸sè忽变,说道:“我与圣因贼尼不共戴天,今rì不过略施手段而已。老贼尼出关之际,就是丧命之时。大哥听我一言,请回长安去吧,不要因此伤了兄弟和气。” 夏候湛心中不悦,说道:“贤弟,十几年不见侠踪,怎会与华山派结下深仇?你且讲述一番,或许哥哥能够作个调停。” 文仲业望着夏候湛恳切的目光,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念头。 终于他紧咬牙关,说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恐怕大哥白费了心思。我这次重出江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圣因贼尼算一笔旧账。至于是否会演变为门派之争,那取决于华山派的想法。” “江湖恩怨,是是非非,原无定论,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人情道理,起码你应该让哥哥明白其中原委。” “大哥,小弟甚是抱憾。这件事牵连别人,因此不能告诉你。” “好吧。不过,圣因师太正在闭关修炼,你何必将怨气出在别人身上?” “我一上华山,就知道老贼尼入关修炼,所以下了一封战书,留待她出关之后,再作处理。可笑华山之人太过无礼,双方才交起手来。我们已经保持了必要的克制,否则,江湖上从此就少了一大门派。” “这……” 夏候湛深知文仲业所说并不夸张,单说太行山这批魔王,骁勇善战,远远不是华山派所能应付。 问题在于,文仲业深受其师熏陶,自命清高,并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他心中的怨毒这么深,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 “唉,冤仇宜解不宜结!贤弟还是慎重考虑此事。” “大哥,不必考虑了。瞻前顾后,终非英雄所为。” 夏候湛不禁心cháo涌动。 华山近年式微,掌门妙凡师太懦弱无能,其师姐妙韵暗中控制了华山大位,而其人为人刻薄无忌,华山派四处招惹是非,实在令人心中不满。 他虽然看不起华山的所作所为,然而终怜其数百年侠名,岂能任其除名? 他沉思片刻,悍然说道:“贤弟,只要能击败哥哥,你就可以为所yù为!” 文仲业略一犹豫,旋即下定决心,以武力一决高下。 目前的情形显示,他的安排已经出了意外。 夏候湛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瞒住众多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华山,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眼前二十几条大汉,一望可知,个个功底扎实,长安镖局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文仲业缓缓说道:“大哥,咱们看看双方实力。万一我侥幸赢得先手,希望你从此不要干涉我和华山的恩怨。” 太行群雄中早闯出一条大汉。 前山大寨主,金眼狻猊范文。 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单手倒拖一条金钉狼牙棒。有如凶神恶煞一般,不愧狻猊之称。 范文略一躬身,以示敬重之意。 他不单单是敬重夏候湛,更是敬重长安镖局,敬重龙伯威。 想当年,龙伯威孤身入太行,点将台上献绝艺,威震群雄。自此长安镖局与太行山常有往来,今rì虽然兵革相见,也不敢失了礼数。 第09章 华山一战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夏候湛身后走出一人,身材不在范文之下。 梁其。 使一杆长矛。 “范寨主,久闻你膂力过人,就在力气上与你相角一番。” “梁兄既有此意,范某若在招式上赢了你,就不算好汉。” 两人不再言语,各自亮开门户。 范文成名已久,一身横练的外门硬功,极为高明。今rì竟然有人挑战其力,而且是未曾耳闻的人物。 他外表粗豪,并不代表没有心机。 他绝不会因为对手碌碌无名,就心生轻视之意;相反,他非常重视对手,因而第一招就使出了全力。 最简单的招式。 开山势。 狼牙棒挂出风雷之声,直奔对方的顶门。 这种重兵刃讲究的就是力量,没有力气,就不要妄想使用。 梁其见来势凶猛,长矛晃动,硬接硬架。 气发丹田,爆发出全身的力量。 棒矛相互撞击。 火花激shè。 巨大的响声,冲击着两人的耳膜,就像平地炸开一声霹雷。 其实,在巨响声中,还有咔嚓的轻微响声,就没有人能够听到了。 梁其全身震颤不已,脚下发沉,两块青砖已被踏碎。 紧接着,寒风飕飕,钻入左脚的脚底。 他不由心中恼怒,究竟是哪一家鞋行,制造出这么劣质的战靴?回到长安后,必定要调查出来,好好惩治一番。 原来他用力过猛,牛皮战靴吃不住力,迸断了缝合之处的粗线,靴帮和靴底几乎分离。 范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他腾腾腾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双臂酸麻,脚步发虚。 其实,他们二人的力量旗鼓相当而已。 梁其以静待动,扎着弓步,下盘稳固,抵消了对手的前冲之力,勉强没有后退;而范文先发制人,步伐在前进,下盘浮动,不容易抵御强大的反震之力。 表面看起来,范文退了几步,这只是双方形势不同,造就了细微的差异。 二人再次鼓勇而前,单凭力量抗衡,果然不讲究招式的繁杂。 这种比武足够凶险,却不好看,而且震耳yù聋的巨响徒然令人心中烦躁。 几十招一过,梁其抢先跳出圈外。 “范寨主,我的耳朵受不了啦,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梁兄,今rì比武,各为其主。将来如有相逢之rì,愿与梁兄把酒言欢!” 范文说话也是非常客气。 他深知对方手段高明,纵然是各自施展全身的本领,也未必赢得了人家。 二人惺惺相惜,各自退回本阵。 长安镖局的人马中,走出一条大汉。 吴双士。 一口四尺七寸长的长刀,背厚刃薄,显然是一位外家高手。 文仲业回首间,正想要挑选合适的人选。 一条枯瘦汉子马上蹦了出来。 姜飞熊。 姜飞熊不过是一名偏寨寨主,地位不高。 按理说,双方比武,事关重大,根本轮不到他出面;问题是他已经跳到场中,总不能将他叫回来,而且他身法灵巧无比,说不定能奏奇功。 文仲业没有反对,别人就更加不好反对。 这一对对手,不像范文与梁其之间那么客气。 吴双士长刀一横,涌出一道内力,护住门户。 他只是生xìng不喜言谈,并不是看不起对手。 那么大的江湖,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异士,岂能以外貌衡量一个人? 姜飞熊是另一种情形。 因为一副尊容令人不敢恭维,在江湖行走的时候,他很少会受人礼遇,心理就逐渐变得有些偏激,不愿与别人打交道。纵然是在太行山上,他也没有几个朋友。 他的武功十分高明,却在山中不受重用,没有施展的地方。 楚啸风身为总寨主,有一定的过人之处,算得上是天生的豪杰。他明明知道众家寨主都不喜欢姜飞熊,看在荆无霸举荐的情分上,将姜飞熊安排在偏寨,时常邀来饮酒。 心理偏激的人,偏偏最容易感动。 姜飞熊感念楚总寨主的一番情谊,勉强留在太行山。 在他的心目中,除了荆无霸之外,其余人物何曾放在眼里?今rì要一展身手,让太行山的众人看看自己的手段。 姜飞熊取出背后一对外门兵刃。 飞熊刺。 他绝不会采取硬拼的策略,对手那口长刀份量沉重,必然擅长硬功。他要利用身法的灵活,以巧制胜。 他展开身法,围绕吴双士转动,寻找破绽之处。 他的轻功确实高明,有如烟尘一般飘渺,以吴双士为中心,兜着一丈多远的大圈子。 猛然间,飞身而进。 风一般快捷,鬼魅一般无影无踪。 吴双士根本没有回首,凭借灵敏的感觉,反手就是一刀。 他经过龙伯威的指点之后,武功见识有了质的飞跃。 对手身法巧妙,自己要发挥长刀的优势,将对手阻挡在长刀的范围之外,凭借一身外家气功力破对手。 一道旋风飘过,长刀落空。 姜飞熊重新兜起圈子。 吴双士凝神定气,长刀不断变换守护方位,静待对方身法突进。 双方苦斗三十招,长刀与飞熊刺居然没有一次相击的机会。 吴双士很生气。 这条瘦猪,这么灵活?要想取胜,自己应当稍微露出破绽,让他逼入身前,然后全力一击,纵然不能将他击毙,也要他身受重伤。 姜飞熊更生气。 该死的东西,这么凶悍!自己拼着单刺接他一刀,另一柄飞熊刺怎么也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两人各逞心机,瞬间又汇合在一起。 吴双士刚刚露出破绽,就发觉不妙。 长声吐气,奋力一刀。 超常的发挥。 刀势无比的强劲。 姜飞熊身形欺入圈中,正准备施展辣手,就觉刀风逼人,远胜以前。 他的确可以点中吴双士胸前的要穴,不过,以单臂之力,绝对挡不住那破空一刀。 我的天! 说不定,就是鱼死网破的下场! 一对飞熊刺,十字交叉,硬生生接住长刀。 借着那股势道,整个身体一溜烟般,倒退出去三丈多远。 他的功力终究是逊sè半分,倚仗着身形的后退,将长刀之力化解,内腑就不会受到剧烈的震动。 二人怒目而视,不住发狠。 其实,他们内心之中,各自为刚才的局势而感到后怕,反应稍慢,必定血溅当场。 两人怒视片刻,不约而同,收起各自的兵刃,悻悻而退。 无心再战。 经过这一战,姜飞熊身价提高不少,甚至向冲霄也在点头,表示赞许。 第09章 华山一战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太行群雄中又走出一人。 皮制的坎肩,露出腰中一排飞刀;手挽一张巨弓,身后背着箭囊,比寻常的弓箭都要大上一号。 这人虎腰猿臂,可知他不仅擅长暗器,而且善于骑shè。 “清风岭杨卫,请教长安镖局的高人。” 唐心一跨步,走了出来。 “杨寨主素有穿云破rì之称,在下唐心,请杨寨主指点一二。” 杨卫微微一愕,问道:“阁下莫非是唐门四巧中号称‘巧手仁心’的唐公子?” 唐心轻轻点头,说道:“这不过是江湖朋友的爱护,赠以虚名。今rì相逢,还请杨寨主手下留情。” 杨卫脸sè大变。 他沉思片刻,终于长叹一声。 “杨某昔年,深受唐奇老侠客大恩,终身不敢与唐门之人交手。” 他转身回到阵中,躬身说道:“文先生,杨某临阵不前,甘愿领罪。” 文仲业微微一笑。 临阵不前,虽是重罪,不过杨卫乃是向冲霄心腹爱将,武功高强,屡立战功。目前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岂可轻易治罪,自损膀臂? “杨寨主,双方不过比武较量,不比两军厮杀。知恩图报,大丈夫行径,何罪之有?假如你勉强与唐公子相抗,反而令人轻视。退下去罢!” 文仲业长叹一声,提起一杆虎头金枪。 一丈零八寸长的长枪。 凶恶的虎头,张着大嘴,吐出一尺八寸长的锋刃。 jīng光四shè。 他要亲自出手了。 长安镖局与太行山素有往来,太行群雄未必愿意全力应对。 几场比试,始终分不出高下,更高明的人物,就是自己、向冲霄以及凌风影。凌风影最好不要出手,免得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而向冲霄身份高隆,自己不便指挥,况且向冲霄旧伤初愈,恐怕经不起剧烈厮杀。 他与向冲霄合作,各有图谋,大事未定,并不希望太行山出现太大的损失。 “大哥,你我相较一场罢了。” “好吧。当年我们没有分出胜负,今rì且看看贤弟有何进境?” 两位使枪的高手。 情深义重的兄弟,为了各自的理想,走上了敌对的道路。 这时,彼此间不再需要多余的客套。 抢得先机,成了唯一的目标。 夏候湛xìng情刚猛,抢先发招。 长枪起处,激起一道劲风,直刺对手左肋。 静极而动,爆发力极为惊人。 文仲业迅速变换身法,掩住左肋空门。 枪招走巧字决,借力卸力,反刺一枪,快疾无比。 这一战,双方心中没有杀机,然而关系到彼此的声名,又关系到江湖大势,因此各自施展出平生绝技。 银枪体现出刚的特质,每一招皆有霸王拔山之勇,所到之处,劲风大作,狂肆无忌,试图毁灭眼前的一切阻碍。 金枪纯粹是快、巧的路数,轻灵迅捷,见缝插针,寻觅着每一个可能的空隙。 霸王枪,不属于秘传的绝艺。 江湖上,有很多人练过这路枪法。 长发道人薛应怜毕生jīng研各路枪法,在江湖上颇有威名。文仲业是他的爱徒,自然得以倾囊相授,熟知霸王枪的套路。 文仲业深深知道,自己的内力修为不如夏候湛那么jīng深,因而他不敢使用这种刚猛的枪路。 他的枪法繁杂多变,连换断魂枪、梨花枪、子母绝命枪等等数种枪法,还是不能抢得一线先机。 缠斗,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文仲业牙一咬,心一横,心中暗道:“大哥,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多年威名将要毁于我手,来rì再向你请罪。” 枪招一变,又换了一套枪路。 枪式起处,哧哧带响,那是枪尖破空激发出的锐利声响。 夏候湛的枪势中出现了轻微的阻碍,自然是为对手所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套路,小心起见,略微收敛狂放的气势,不断使出稳健的招式,先行稳住局势。 “五弟速退。” 绵厚苍劲的声音,极具穿透力。 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 夏候湛一听此言,猛然一颤长枪,连攻三枪。 霸王别姬! 霸王枪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反噬之力极为难测;正因为难测,所以凶险无比,假如不能逼退敌人,自身将会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夏候湛以进为退,文仲业深知连环三枪的威力,不敢过于进逼。 两道人影迅即飘开。 前方一顶小轿,轿帘一掀,走出一位白发老人。 “龙大侠!” 喧哗声大作。 岂止是华山门人,就连太行群雄也是欢欣雀跃。 龙伯威挺身而立,自然而然地透出威严的气息。 向冲霄急步上前,翻身拜倒,声音呜咽着说道:“三哥,你果然没事。我……我心中高兴,实在是难以表述。” 龙伯威伸手搀扶,笑着说道:“要是我轻易被人击倒,怎能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 这一句话,只有龙伯威说来,才显得那么自然,那么豪迈。 换个人说,鸡蛋石头早就砸过去了。 大院之中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这些太行山的豪杰毕竟是满腔热血的好男儿,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岂能轻易倒下? “三哥,我……”向冲霄站起身来,语音中带出惭愧的意味。 “贤弟,山中变故,我已知晓。世间之事,本难预计。你有自己的苦衷,我没有怪你。天南身受剧毒,应该不是你下的毒手吧?” “不是。我一定调查清楚这件事情,给三哥和楚大哥一个交代。” “这就好,我相信不是你。这件事情,小心处置,千万不可牵连太广。若有机会,我准备在你与天南之间做个调停,兄弟之间,不可怨恨太深。” “下毒之事,我一定小心处理。可是,我杀了惊风,恐怕大哥永远不会原谅我。” “不必担心。惊风这个孩子,刻薄猜忌,绝不能担当总寨大位。天南一念之差,收养了这个孩子,终于铸成今rì大错。他何尝没有责任呢?” “让三哥费心了!” 向冲霄羞愧中又有些感激,为了太行山的安定,他不惜背负起杀侄逐兄的恶名,谁知龙伯威竟然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龙伯威多年闯荡江湖,胸怀广阔,深知各种事情并无绝对的对错,不能以自己的想法评论他人的行为。 太行剧变,向冲霄出手凶残,这是不假;可是楚惊风为人刻薄,妄图篡取大位,自取其败而已。 “你好好辅佐啸风,不要坠了太行山的声望。” 第09章 华山一战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文仲业心中升起一阵烦乱。 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有预计到龙伯威会出现在这里。 江湖之上,人情关系错综复杂。不仅自己与夏候湛以兄弟相称,龙伯威与向冲霄也是莫逆之交。况且,太行群雄素来敬服龙伯威,今rì之事恐怕不好处理。 先下手为强。 他念头一转,勉强笑道:“龙三先生,夏候大哥与我比试武功,即将决出胜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出言阻止?” 龙伯威说道:“文先生,江湖上门派林立,擅长枪法的高手不在少数。你可知道,为什么没有人使用霸王枪的路数?” 一句反问,显得突兀奇异。 对于对方的提问丝毫不作理睬,简直是岂有此理?! “请龙先生发表一下高论。”文仲业表现出极好的风度。 “假如使枪的人不是天xìng刚勇,绝不能发挥出霸王枪的无上威力。遥想当年,五弟浴血小孤山,怒诛八大寇,一战成名。从此之后,再没有人施展这一路枪法。” “我明白龙三先生的意思。没人施展霸王枪,或许有人认为毕其一生不能达到夏候大哥的造诣;或许有人以此表示对夏候大哥的敬意,从而造就了一段佳话。可是,与眼前的比武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很大,五弟生xìng刚勇,正是这场比武的关键所在。你施展九华秘传绝技,到第十招上必然使出‘yīn阳刺’一式,你认为他将采取什么对策?” 文仲业大吃一惊,龙伯威真是神鬼难测,居然深晓九华山秘传枪法? 他沉吟说道:“若论枪招,yīn阳刺一出,如天外奇兵,无迹可寻;夏候大哥应当采取守势最为坚固的‘灞上屯兵’一式,或可暂避锋芒。” 龙伯威说道:“薛真人创出yīn阳决,专破霸王枪的路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霸王枪中的三大守式,哪一招也抵挡不住你的yīn阳刺。” 文仲业背心上渗出了汗水。 他内心的惊骇,可想而知。 要知道,那是冬天的季节。, “不错,‘灞上屯兵’虽是三大守式之首,依旧挡不住yīn阳刺。夏候大哥骤经大变,必须撤身远退,才能保证不受伤害。” “这只是你的推测!依照五弟的xìng格,他绝不会退让,必然会使出‘破釜沉舟’一式予以反击。这一变化,你可曾预料?” “这……即使是‘破釜沉舟’一式,也不足以破我秘传枪决。” “呵呵,你可知道,五弟的霸王枪别有所传,与江湖中流行的路数大有不同?” 文仲业惊疑不定。 历代以来,各大门派屡有高明人士,jīng研本派招式,常有推陈出新的jīng妙变化,推动了武学的发展。 不然的话,抱残守旧,终会落后于时代,逐渐为其它门派取代。 九华派能够创出自己的秘技,就不允许人家有所创新? 龙伯威继续说道:“你预料不到这两点情形,将使你们二人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你抱着必胜的信心,而情形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那一瞬间,你已经无法控制局势,必然溅血于五步之内。” “夏候大哥所使的‘破釜沉舟’一式,果真有这么强大的威力?” “是的。这一招式,耗费我很多心血,为了让五弟充分发挥其中威力,我专门传他一套内功心法。”龙伯威凛然说道,“五弟误伤你的xìng命,势必自绝,以报阁下。莫非你想见到这种悲惨的结局么?” 夏候湛低头沉思,究竟自己是否会如三哥所料,使出这种败中取胜的招式。 文仲业静默了好一阵子,缓缓说道:“龙三先生所言极是,然而毕竟是猜测之言。战局之中,局势瞬息万变,可能还有其它变化。” 说实话,他不是不相信龙伯威的推断,只是心中犹自存有一丝侥幸。 空中飘过一个温柔甜美的女子声音。 “仲业,我也隐隐察觉有些不妥,只是一时理不清头绪。龙先生人中之杰,所言必然无虚,你不可心存侥幸。” 龙伯威顺着声音方向,略略看了一眼。 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帷幕四垂,四周戒备森严。 他收回目光,说道:“文先生,既然双方没有分出胜负,今rì之事,到此为止。你们和华山的恩怨,rì后再说。” 文仲业微微一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不如借此良机,了解一下龙伯威的武功实力? 龙伯威名震江湖,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实在是一个谜团。而且他重伤之后,功力有没有受损? 若能亲眼目睹其功力,就可以作出准确的判断,有利于制定未来的计划。 “龙三先生,正因为双方胜负未分,我想请你一试身手。假如落败,我自然口服心服。” “你不是我的对手,车中那位高人如若有意,可出来一战。” 太可气了! 太可恼了! 文仲业勉力抑制住内心的不忿。 “你我未曾交手,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当年长发道人受人所惑,想要找‘千金一诺’顾倾城决斗,最终为人所阻。难道他没有向你讲过此事么?” “难道那位蒙面人就是龙三先生?” “不错,正是老夫。九华武学之秘,我深为了解,而我擅长的武功,你一无所知;你的武功,或许已超过薛真人当年的水准,可是我多年勤修,自问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我征战一生,杀人无算,搏杀经验远在你之上。你怎能与我对敌?” 龙伯威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在心理上击败对方即可。 那长发道人薛应怜xìng情高傲,自命不凡,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中。想不到,当年一战,几乎是败得一塌涂地。 从此,老真人彻底明白了天外有天的道理,潜心于武学之中,再没有出现在江湖上。 文仲业怎能不清楚这些往事? 他寻思良久,咬牙说道:“我尚有一策,可改今rì局势!” 龙伯威长叹一声,双目逼出摄人的光芒。 “文先生之策,无非是群起而攻之,太行群雄囿于约定,不得不听你号令。但是,你可知道,山脚之下,三千铁骑随时候命,只等我放出信号,立即杀上华山!” 第09章 华山一战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文仲业恍然大悟,军方已经介入此事,现在只能放弃既定计划。 对面这些人,或许是军中名将,或许是将军府护卫,而不是来自长安镖局。否则,他们武功如此高强,岂会在江湖中没有名号? 他的情报中,一直有高人坐镇长安镖局。而夏候湛就在眼前,长安镖局中的高人一定是军方派出的高手! 军方换防、野训,都是极为秘密的行动,龙伯威必定利用这一点,有效地避开了自己的情报网。 唯一可恨的是,龙伯威重伤之后,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自己派人多方打听,都没有调查到这一消息。 豪华的马车后面,快步走出一人。身材瘦削而高大,正是那位姓铁的老人。 铁老人悠悠然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文先生何必气馁?老朽不才,替你与龙大侠一较短长。” 龙伯威凝目视之,缓缓说道:“好。” 铁老人静静站立着。 苍白的脸sè,冰冷的表情,以及挺杖站立的姿态,散发出震人心魄,令人畏惧的死亡气息,宛如一尊死神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猛然,一按手中长杖,前端吐出一尺二寸长的三棱透甲锥。 长杖极有规律地颤动,透甲锥不断变换方位,宛如灵蛇捕食前的吞吐之势,在寻觅攻击的方向。 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招式。 在场这么多高手,个个暗中称赞。 好强大的气魄! 假如自己站在对面,应该使用什么招式才能抵挡? 许多人在摇头。 无论使用什么守式,似乎都不足以封挡透甲锥的凌厉攻势。 他们带着困惑,将目光移向龙伯威,看看龙大侠怎样应对,增加些见识。 龙伯威伸手接过夏候湛手中银枪。 银枪斜挑,摆个半攻半守的架式。 招式简单而有效,来源于自身jīng湛的功力。 这一式严密沉稳,宛如深沟高垒,无懈可击;又有如山岳静立,不为外物所感。 自守之坚,于此就发挥到了极致。 这些高手看得心醉神驰,旋即开始研究怎样破解龙伯威的守势。 无论从哪个角度出手,似乎都会碰壁,而长枪足以随时予以反击。 最凌厉的攻击。 最坚固的防守。 双方jīng气全部凝聚当场,若一方略为松懈,便为对手所乘,胜负立现。 或许一招之间,就会决定生死。 这一场争斗远非前几场可比,稍有不慎,将有一位绝世高手横尸于此。 太行、华山以及军中将士,个个屏住呼吸,专注地观察着场中的细微变化。 他们比两位老人紧张得多。 两位老人凝神静气,寻觅对手的破绽,根本无暇紧张;两位老人经历了多少次的生死考验,他们早已忘记何谓紧张。 没有人能想到,在这么危急的时刻,有人忽然闯进场地zhōng yāng。 车中的女子反应最快,沉声喝道:“珺儿,快回来。” 语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焦急与关心。 大家猛然惊醒,来人已经走到铁老人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是一位少女。 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很可爱的模样。 她为老人的气势所阻,再也不能前进。 “爷爷,你不是一向敬佩龙大侠么,还是不要和他比武啦。” 眼睛在骨碌碌地转动。 她的眼力相当不错,已经看出两位老人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危局之中。 于是,她一心想要阻止这场决斗。 可惜,她的经验不足。她的行为,不仅使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更使得铁爷爷陷入无穷的危机之中。 铁老人脑海中迅速闪现出几种对策,似乎都不足以保证万无一失。 无论自己抢攻或是退守,强大的反震力必然波及到苏珺身上,以她的功力,岂能抵挡这种力道? 哀痛,冲击着老人的心田。 危急时刻,必须决断。 他瞬间下定决心,宁可自己血溅当场,绝不能伤害孩子。 功力不断凝聚,准备随时出手。 雷霆一击。 忽然,龙伯威倒退数步。 这一变化,更加让人意料不到。 双方势在必发,假如铁老人顺势进击,以他显示出的jīng湛功力,全力一击,龙伯威已丧先机,必然毙命。 铁老人一身外门功力,完全凝聚于腰腹以及双臂,随时可能爆发。 这一瞬间,相互抗衡的力量忽然消失,他无法像龙伯威那样收回自己劲力,必须寻找宣泄劲力的对象。 长身吐气,暴喝一声。 长杖换定方位,脱手刺出。 一道电芒,划过长空。 数丈之外,一棵怀抱粗的柏树应声而倒。 在场的群雄都是行家,深知柏木质地坚硬,不易砍伐。可见那脱手一刺,力量何其惊人,强大的爆发力深深震撼着他们的心灵。 “龙大侠,你胜了。”铁老人长长吐出胸中抑郁之气,“危机之中,你不顾自身安危,选择退让。单是这一份气魄,老朽远远不及。” 龙伯威缓缓松开了右手。 他身后背着一口长刀,后退的时候,右手紧紧握住了长刀的刀柄。 “阁下不必多虑。老夫决定后退避让,确实是为小姑娘着想,不过,老夫自信尚有反击余力,方敢撤身,并非单纯以身犯险。因此,你我重新比试,亦无不可。” 在场之人,不由面面相觑。 片刻之前,局势之凶险,实在难以形容。铁老人表现出来的气势,不在龙伯威之下,双方尽力一搏,结局犹未可知。 后退之际,势道已衰,岂能尚有反击余力? 若不是龙大侠所说,大家必定怒骂痛斥,强烈鄙夷之。 铁老人诚挚地说道:“龙大侠心胸坦荡,才会以实情告之。假如龙大侠尚有余力反击,功力自然在我之上,又何必再作比试?” 苏珺忽然说道:“是呀。龙大侠,我爷爷唯一钦佩的英雄,就是你。你们之间何必一定要分出上下呢?” 龙伯威微笑一下。 眼前的姑娘,身份一定很特殊,或许,一直深受长辈的溺爱。 她挺身而出,阻止比武,还可以解释为经验不足。 可是,长辈谈话的时候,晚辈通常不可以随便插口。而她说话的时候,似乎而很自然,也没有因此而受到长辈的斥责。 不过,她的确是个可爱的姑娘。 “小姑娘,以后遇到爷爷比武的时候,千万不要走在他身边,以免他突然分心,遭受敌人的暗算!” “好的。可是我确信你不会这样做,才走上前来的。” “呵呵,万一我这样做呢?” 第09章 华山一战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苏珺想了想,说道:“不会的。万一这样的话,你就不值得我爷爷钦佩了。” 好简单的理由! 龙伯威欣慰地笑了。 苏珺极力压低声音,问道:“燕大哥怎么没有来,他的伤势好了么?” 龙伯威和铁老人都听到了这句问话。 还有一个人恰巧也听到了。 秦红。 她刚刚将老人的长杖捡了回来,递回老人手中。她的身形轻轻震颤了一下,自然是听到了那句话。 “放心,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他有重要的事情,去了别的地方。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将你的问候转告于他。” 龙伯威用的是传音的功夫,只有苏珺才能听到。 他收到了沈明月撰写的报告,所以他才知道太行山发生剧变,所以他才知道燕飞云的大致经历和前往江南的目的。 苏珺冲着龙伯威眨了眨眼睛,招招手,算是告别。 她一手拉着铁爷爷,一手拉着秦姐姐,缓缓而去。 ………… 半山腰处,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放下一个圆筒状的物件。 “大哥,太行山的人马已经撤退。我们要不要暗中追踪,探明那辆马车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口中的大哥,身材消瘦、目光坚定,正是长安名捕独孤步。 “不必,车中必有高人。在不明白对方的底细之前,不可以轻易跟踪。况且,我身在公门,若被太行群雄发现踪迹,双方必然死战。”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步的嫡亲小妹。 独孤樱。 她化名独孤英,初出狂人岛,就遇到高季鹰大闹江风晚的府第。她原本想要和中原的高手比试一番,结果受挫于燕飞云的轻功之下。 她想起大哥飞书传信,必有重要事情,何必与那些江湖人物纠缠不休呢? 至于那青天刺客高野,嘿嘿,就让他在燕子矶前喝西北风去吧! 她可不在乎什么约定不约定。 独孤樱重新拿起那个圆筒,一只眼睛凑上去,观察了片刻。 “大哥,快看,华山派似乎对小唐颇有敌意!” 独孤步伸手接过小樱手中的圆筒,右眼贴着尾端,仔细看去。 他内心中不得不佩服狂人岛上的那些天才,居然制造出这么奇妙的东西。 虽然自己内力jīng深,目力极远,可以目测到庵中的大致情形,可是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无法看清楚细致的情形。而借助这么一个小小物件,连唐心的面容可以看清楚。 命名为千里眼,实在不算过分。 圆圆的视野中,唐心面带惊愕,而华山弟子则是怒目而视,有几名俗家弟子甚至拔出刀剑。 神情激昂、大发言辞的是妙韵师太。 而华山掌门妙凡师太神sè不定,似乎遇到难题,不知如何处理。 难道是唐心得罪了华山派? 独孤步放下手中的千里眼,递给独孤樱。 “唉,华山派真是衰落了。妙凡为人迂腐,不通世务。假如没人接掌掌门大位,恐怕不久之后,华山就要从九派中除名了。” 独孤樱继续观察着。 她可没把什么华山派放在眼中,华山衰落不衰落,关她什么事呢? “在流离岛上,我就听说过老龙的英雄豪迈,今rì一见,果然有点儿气派。嘿嘿,原来挥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可以这么威风,华山的人竟然不敢阻挡小唐离去。总有一rì,我要斗一斗老龙,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本领。” 那座岛屿,在江湖上称作狂人岛,而岛上的人士都自称为流离岛。 独孤步一脸不悦的神sè。 “小樱,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流离岛的武功虽然玄妙莫测,也未必就能够天下无敌。龙大侠素以侠义闻名,乃是武林人物的典范,你怎可有不敬之意?” “好啦,我的好大哥,我不过开个玩笑。嘿嘿,他和黑衣老头抗衡之时,激发的气势显示其内力已到巅峰境界,假如其招式也有这么高的修为……咦,对面山坡上闯出一大批白衣人,似乎向庵中而去。” ………… 龙伯威一行很快转过一片树林。 他坐在轿中,正想着心事。 忽听唐心说道:“我要告诉叶姑娘,我绝没有暗杀她的师叔。唐门一向光明正大,绝不会采用这种暗中伤人的卑鄙手段。” 夏候湛说道:“心儿,算了,清者自清。你三叔作了保证,他们都不愿相信,可见华山派对你怨毒极深,无法再讲述道理。” 唐心坚持着,说道:“我一定要让叶姑娘相信。” 龙伯威叹息一声,说道:“五弟,让他去吧。” 夏候湛摇摇头,喝道:“豹组四卫!” 四人应声出列,为首之人正是吴双士。 “你们四位保护唐公子,切记不可出现差错,必要之时,可以动用军方身份震慑华山门人,让他们知难而退。” 唐心心里十分不舒服,莫名其妙被指认为杀人凶手,这是不能容忍的。 按照华山门人描述的rì期,自己一直身在长安镖局,哪有闲暇暗杀华山高手?没想到连龙三叔亲自出面作证,也不能打消华山敌对的念头。 别人相信与否,是次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万万不能让叶姑娘对自己产生误会。 人在远处,就听到院墙里兵刃相交的声音。 唐心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身法,一路飞奔,率先跃上墙头。 几十名白衣人与华山门人陷入混战。 华山派人数多一些,可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经历过一场恶战,不少门人都伤在太行群雄手下。 因此,华山派处于下风。 唐心一抖手,飞出三枚铁蒺蓠。 唐门,暗器世家,果然名下无虚。 两人应声倒地,第三人在剧斗中,正好变换身法,无意中避开夺命的暗器。 一声呼哨,两批人顿时分开,各自扎住阵脚,观看来人的身份。 五条人影飘落在场地zhōng yāng。 豹组四卫面对那批白衣人,雁翅排开,护在唐心身后,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妙凡师太屡遭强敌,心智已乱,怒声喝道:“唐心,你来做什么?” “师太,我只是来表明心迹,消除你我双方的误会。”唐心说着,目光转向妙凡身边的叶悲秋,“叶姑娘,唐门之人绝不会暗中杀人,更不会伤害侠义道的英雄。你师兄极力指证我为凶手,或许出于误会。我一定尽力查访真正的凶手,替你师叔报仇。” 叶悲秋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唐心问道:“难道叶姑娘不相信么?” 叶悲秋苦笑不已,她相信凶手绝不是唐心,可是他应该向掌门师尊辩白,对自己说这些话语,又有什么用处呢? 那批白衣人的首领忽然“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唐兄弟,我们在山西境内联手伏击华山派,杀死那姓李的老头子,合作的非常愉快。怎么今天出手伤了自己人,莫非没有认出哥哥么?” “还敢说不是你!”妙凡几乎出离愤怒了。 第09章 华山一战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唐心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再面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 叶姑娘多么温柔恬静,为什么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愚昧而顽固? 他转回身来,仔细打量为首的白衣人。 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还算清秀,可是目光中带着凶狠狡诈,让人感到极度不舒服。 唐心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你,请你不要随意套近乎。” 白衣人一点儿都不生气,他的确不是一般的狡诈。 “兄弟,别装蒜了,我是你大哥连九城!哦,我明白了,原来你爱上了叶姑娘,所以故作糊涂,想要俘获她的芳心。何必那么费事,我们抓住叶姑娘,交到你手上,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唐心顿时明白,这家伙信口雌黄,原来想使用离间之计! “连九城,做人何必如此卑鄙?我劝你一句,千万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连九城嘿嘿冷笑。 他知道唐心动了杀机,自己何不先发制人? “兄弟,当初我们较量暗器,从而结为挚友,你竟然假装不记得了。今rì,我与你重新较量一番,以缅怀当rì情景。” 一道寒光直奔唐心。 速度不算很快。 阳光下幻化出几道光影,飞刀在旋转。 唐心面sè凝重,喝道:“闪开,不可出刀。” 豹组四卫身形闪动,让开要道。 原来四卫中的老三确实想要出刀,击飞暗器,他肩膀一动,便被唐心识破心意,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 江湖之上,以暗器手法最为难测,各家门派都有独到的玄妙手法。外行之人,难以了解暗器特殊的力道,随意破之,必受其害。 唐心袍袖挥动,卷起一股旋流,消去飞刀旋转的暗劲,袍袖收回之际,已将那柄飞刀接在手中。 破解暗器,有许多种专门的手法。 唐心的手法,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 最有效,所以最难练。他自幼年开始,究竟下了多少苦功,外人永远无法了解。 世间绝大多数的暗器,都逃不出他的双手。 又见三道寒光,快慢不一,角度各自不同。 唐心暗暗佩服,连九城称得上是暗器高手。 三柄飞刀,三种完全不同的力道。 他施展同样手法,恰恰卷住两柄飞刀。 忽然,连九城叫道:“兄弟小心。” 而背后惊呼的声音似乎来自于叶悲秋。 金风破刃! 有人偷袭! 唐心不敢闪开道路。 第三柄飞刀极为关键,必定是连九城毕生的武功jīng华所在,除了唐心,别人根本破解不了。 唐心身后不远的地方,就是叶悲秋,他怎敢让叶姑娘陷入危机之中? 右袖一挥,依然去卷动飞刀;百忙中侧身闪避,让过后心,左手袍袖往后一拂,想要荡开来袭的长剑。 华山剑法,jīng妙无比,岂是轻轻一拂所能破解? 剑势再变,绕开宽大的袍袖,正刺中唐心左肩。 鲜血如注。 唐心肩臂剧痛,右手袍袖发出的内力不再jīng纯,不足以破去飞刀上的暗劲。 那柄飞刀触及唐心的内力,忽然改变方向,速度变得奇快无比。 功亏一篑! 唐心心中暗叫一声“罢了”。 惨叫声中,清晰地听到长剑落地的声音。 唐心回首观望。 一名年老的尼姑,仰面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 咽喉上赫然插着一柄飞刀。 “哈哈,兄弟的借力功夫又jīng进一层,真是可喜可贺。” 连九城抚掌大笑,“老贼尼自取灭亡,兄弟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事出意外,妙凡呆呆地站着,茫然不知所措。 妙韵师太跳了出来,狂叫道:“唐心,李师弟是否死在你手中,原本还有可疑之处。我师妹一心为她俗家的哥哥报仇,行为的确鲁莽了一些。可是,你竟然使用这种卑劣手段置其于死地,未免太不近人情。” 拔剑而起,扑向了唐心。 豹组四卫擅长联手合击,准备上前护住唐心,早被华山门人阻拦在圈外。 豹组四卫亮出军方的身份,也喝止不住纷乱的攻击。 更可悲的是,他们还不能痛下杀手。 局势完全陷入了混乱。 连九城高兴。 太高兴了! 进攻! 连九城第一个扑向唐心。 一定要将唐心当场击毙,再将消息散播到江湖之上,唐门与华山必成水火之势,让他们两大门派打去吧。 嘿嘿,自古以来,借刀杀人一直是第一流的计谋。 至于军方的四名大汉,要能全部杀死,当然是好事,要是不行,也不勉强,正好让军方也找华山派的麻烦。 唐心身形急转,避开妙韵师太的杀手,顺势发出九道暗器。 这是他成名的“九连环”绝技。 一手九连环,纵横乱飞,统统shè向连九城。 连九城早有准备,左手迎风一抖,展开一幅画轴,叮叮当当几声响,九枚暗器全部落在画轴之上。 “哈哈,大哥这幅太极图专破天下各种暗器,还不错吧?” 这家伙,都动上手了,还不忘记称兄道弟,硬是讹上了唐心。 唐心深知遇到了对手。 那幅太极图必然嵌有磁铁一类的物品,配合jīng湛的内功,的确可以破尽天下暗器,连九城没有说大话。 暗器指望不上了。 唐心一伸手,拔出腰中软剑。 远处,半山腰上。 独孤步满面怒容,说道:“华山若与唐公子联手抗敌,足以保持不败,想不到他们之间却先交了手。我们速去救援,以免他们吃了大亏。” “大哥,我看不用了。华山派行为怪异,应该吃点儿苦头。小唐他们武功不错,足以自保。” “真是废话。那白衣人和妙韵之间,各自心存忌惮,因而唐公子暂时自保无虞,时间一久,他必然抵挡不住。” “猜得不错,那白衣人突然向妙韵下了杀手,被妙韵躲开了。” 独孤樱吐了吐舌头,犹自不肯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四处张望。 “大哥,快看,又来了四匹快马。咦,前面那条大汉就是我告诉你的那个‘青天刺客’高野。” 独孤步抢过千里眼,仔细观看,面上露出欢喜的笑容。 “嗯,燕公子,沈姑娘,他们是长安镖局聘请的高手。那个紫衣女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包括高野,既然与燕公子在一起,就是帮手。我们不必暴露行踪了。” 毕竟,消息的传递,需要一定的时间。 燕飞云等人一路风餐露宿,纵马疾驰,争取时间。 独孤樱曾经途经南京城,可是时间紧迫,没有弄清楚江府的纷争,所以他们兄妹暂时分辨不清这四个人的关系。 第09章 华山一战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马蹄声响,已到庵门之外。 连九城心中烦躁不已。 他接连施展了几种绝技,没能击败唐心,深知唐门享誉多年,终究不可轻侮。 现在,似乎华山又来了援兵? 没有搞清楚来人的身份之前,最好暂时休整一下,以免吃了大亏。 他急忙发出号令,招呼人手,退守一边。 他自己全权负责截杀华山派的任务,当然知道来人绝不可能是自己一方的援兵。 而华山派折损甚大,早已没有进攻之力。 许多门人用兵刃拄着地面,呼呼喘着粗气。 太狼狈了! 一匹大青马直冲入庵中,迎面正撞向一名白衣人。 那白衣人急忙跨步,出剑。 剑锋划出一道弧线,直刺咽喉要害。 连九城满意地点点头。 拔剑的速度、腰身的力道以及出剑的角度,全部无可挑剔。无论来人是谁,应该都可以挡一挡了。 想不到四号剑手平时默默无闻,居然进境如此神速。任务完成之后,应当予以提拔,以示奖励。 可惜,连九城高兴的有些早了。 长笑声中。 侧身。 拔刀。 刀光闪过,一颗头颅飞出两丈多远。 鲜血激shè,喷起四五尺高。 咕咚一声,死尸摔在地上。 战马冲出四丈多远,后蹄踏定青砖地面,前蹄腾空乱踢,几乎直立而起。 唏聿聿一声嘶鸣,口鼻中喷出浓浓的雪白气团。 缰绳收放之间,战马四蹄落地,嗒嗒嗒前行数步,终于静止下来。 马背上的青衣大汉正是高季鹰。 在他的心底,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想法―― 佛道兴,国运衰。 他既与佛道无缘,自然不会在意庵庙之类是何等神圣的场所,只管跃马而入。 燕飞云、沈明月、左纤玉甩开战马,飞身入庵。 连九城盯着面前四人,目光中闪现出不安的光芒。 高季鹰一刀斩敌,武功之高,自不必多说;而后来三人,从身法上便可以看出,功底极为扎实,绝不是好惹的人物。 连九城心中已有了撤退的意思,立即体现在言辞之上。 “哈哈,想不到堂堂华山一脉,居然要依仗外人的势力。今天的事情还没了结,rì后我们还要报复。” “谁说华山派要依仗外人?” 声音清越,显示出极高的内力。 一人自庵后而来,相貌清奇,背后斜插一柄长剑。 杜清风。 华山门人终于盼来了救星。 咕咚、咕咚两声,有两名弟子跌坐在地面,紧张的心情一下彻底放松,他们二人还不太习惯,身体上立即出现不应有的反应。 “原来是杜老剑客,总有一天,我一定要领教一下老剑客的神剑。” 连九城知道杜清风的厉害,这种人能不招惹尽量不要招惹,嘴巴上当然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至于哪一天领教,那就天知地知,他自己不知了。 此刻,还是先走为上。 沈明月笑着说道:“阁下作急急逃走状,颇有丧家之犬的风范呢。” 连九城气得咽了一口唾沫。 目光的余角,偷偷瞄了高季鹰一眼,发现高季鹰正在打量杜清风,似乎并不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担心祸从口出。” “我既然敢说,就不怕你生气。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亮出来卖弄一二。” “嘿嘿,原来姑娘深藏不露,那么我就献丑了。” 连九城极为狡诈。 他查出圣因师太、圣缘师太和杜清风三大高手不在华山,才敢率众袭击华山派。而杜清风一现身,他就心生退意,毕竟自己的安全最为重要。 眼前的白衣姑娘不知道来自什么门派,绝不可妄动刀兵,以身涉险,应该利用自己的飞刀绝技,让众人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免得他们过于紧逼。 主意已定,立即行动。 翻手拔出一柄飞刀,手腕轻轻一抖。 一点寒星,直奔沈明月面门。 沈明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把连九城放在眼中。 飞刀已在眼前。 袖中飞出一道碧绿光芒,铮然一声,飞刀落地。 她随手一击,便将飞刀击落。 一般人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所以没有什么表示。 唐心和连九城心中的震惊,语言无法描述。 他们二人擅长暗器,深知那飞刀之势非常玄妙,稍遇阻力,便会变换轨迹,极为难测。就连唐心出自暗器世家,也只能使用秘传手法破解,不敢轻易拔剑击之。 连九城瞠目结舌,好久才说出话来。 “在下实在佩服不已,请姑娘留下名姓。” 沈明月微微一笑,目光扫动,观察一下华山派的情形。 “我的身份不是秘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道。假如你有兴趣,可以到近前来,我悄悄告诉你。” 连九城心中疑惑不定。 为什么她的身份可以告诉自己,而不能让华山派知晓? 难道……? 沈明月说道:“你如果没有胆量,也就算了。” 连九城暗中冷笑一声,居然对自己施展激将法,这是白费功夫。 不过,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套出那姑娘的姓名,才好向上峰报功请赏。 他假意忍受不住刺激,踏步而前。 其实,全身功力凝聚于腰腹之间,一旦遇到袭击,他足以发动有效的反击。 沈明月忽然低头,手指地面,口中“咦”了一声。 连九城正在前行之际,右脚将落未落,乍然见此情形,急忙腰腹用力,煞住身形,随即后退半步,摆出守势。 坏了。 一阵剧烈的麻痹,从脚底瞬间传到心田。 他不由脸sè大变,眼中露出恶毒的神sè。 “阁下好高明的手法。” 沈明月冷笑说道:“记住,我叫沈明月。假如你不服气,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 连九城挣扎着,勉强用手扳起右脚,从靴底拔出一根钢针。 血迹犹存。 拔针的时候,皮靴蹭掉了部分血迹,不足以将鲜血完全拭尽。 钢针制作jīng巧,底部为球状,才能够在地面上保持直立;而颜sè青灰,正与地砖颜sè相近,放在地上,不仔细观看,极难察觉。 连九城弯下腰身,仔细审视,果然又发现好几枚钢针,零散地分布在地面上。 沈明月什么时候将这些钢针散落在地上,谁也不知道。总之,你行进之时,没有主动踩在钢针之上,她也会想办法让你中招。 连九城忽然一个大翻身,远远跳出圈外,呼哨一声,瞬间数十人退的干干净净。 恰恰因为他聪明,所以上了当;也正因为他聪明,所以假装审查地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为自己创造出逃跑的机会。 第09章 华山一战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小樱,你记住这个杜清风。除了再上一辈的圣因、圣缘两位师太之外,他是华山唯一的高手,剑法和内力都很高明。将来你要遇上他,不可轻视。” 独孤樱接过千里眼,笑道:“江湖上怎么有这么多高手?” “华山派享誉江湖数百年,你以为是浪得虚名么?这一代中,仅出现了这么一位顶尖高手,太可惜了。杜清风本来有希望接掌华山掌门大位,无奈妙韵仗着圣因师太宠爱,极力相争。二人相争不下,最终反而是妙凡作了掌门。” 独孤樱不喜欢听那些陈年琐事,她喜欢自己去观察,去理解。 “哎呀,老杜和小唐拼上了内力。真是奇怪,小唐似乎毫不费力,他怎么能抵挡住老杜几十年的苦功?” 独孤步大叫一声:“不好”。 一把抢过千里眼。 “幸好燕公子反应机敏,帮助唐公子脱离险境。” 独孤樱面露笑容,说道:“喔?那姓燕的家伙也不简单啊。” 庵中情形正如二人所见。 唐心外表上安逸端详,其实早已抵挡不住杜清风深厚的内力。 他练的功夫,就是这样,纵然刀斧加身,他也永远保持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可是,他的内心在交战,几乎忍不住想要发出攒心钉,与对方同归于尽。 沈明月最先察觉出异样。 她仔细观察了场中的情形,然后向燕飞云低语几句。 她自身就可以处理这件事,不过,她一心想要成就燕飞云的侠名。 燕飞云如梦初醒,急忙走在二人面前。 “二位请罢手。” 唐心全力拒敌,犹自抵挡不住,根本没有余力开口说话。 杜清风胜券在握,更想乘势击溃对手。 所以,他听到了燕飞云的请求,却诈作没有听到。 毕竟,燕飞云在江湖没有什么名气,杜清风甚至都不知道江湖上出了这种人物,没必要给什么面子。 悠久绵厚的内力浩荡激涌而出,cháo水一般,一浪更高过一浪。 或许,很快就会将唐心吞噬。 距离非常近,燕飞云留意到唐心的手臂在极为轻微地颤动。 原来唐大哥果然处于危机之中,要不是明月姑娘心思缜密,便要酿出大祸。 情急之下,左掌顺势拍在唐心右肩。 绵绵内力不断传送出去。 一道强韧的内力形成坚固的屏障,阻挡住杜清风的强大的攻势。 杜清风接连催动三道掌力,没有攻破那道屏障,气势不免有些衰竭。 他不再强攻,略微收回掌力,形成对峙的局势,等待对方之力出现松懈的迹象,再大举反击。 他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有他的打算,别人也有别人的对策。 燕飞云感觉到对手的力量在变化。 他利用那一瞬间的空隙,左掌往后一扳,将唐心拉开数步。 此法颇为凶险,不仅要拉开唐心,还要继续传送内力,抵挡杜清风的余力,避免唐心内腑受到伤害,全仗着燕飞云掌力中的jīng妙变化,方可奏效。 三人立即分离。 燕飞云横在这二人之间,假如杜清风继续攻击,就变成了他们二人比拼内力。 高季鹰似乎也看出不妙,拔刀而起,站立在燕飞云身旁。 长刀斜举,激发出一道强烈的刀势,大有睥睨天下的气概。 杜清风不敢冒然进击,不仅惊诧于燕飞云掌势的奥妙,更震惊于高季鹰凶悍的气魄。 “两位,请通报姓名。” “燕飞云。” “高野。” “青天刺客高野?” “不错。” 燕飞云的名声不算响亮。 高野就大大不同了。最近一段时间,在中原武林新出世的英雄之中,青天刺客高野声名之响,无出其右。 华山门人非常惊骇,因为这高野不仅武功高明,而且心狠手辣,恶名远播。 通常,人们对恶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厌烦和恐惧。所以,龙伯威等人的到来,不会引起华山门人的恐惧,而高野则引起了恐惧的效应。 当然,杜清风例外。 其人老而弥坚,遇强更强,唐门之中高手众多,他都不放在眼里,岂会在意区区一个青天刺客? 他缓缓说道:“今rì之事,乃是华山与唐门的过节,高大侠定要介入么?” 高季鹰神sè坚定,冷冷说道:“我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语言中多少留了些余地,将选择权抛给了杜清风。 他不想给燕飞云招惹麻烦。 他一向胆大妄为,自从出道以来,除了冷清然与燕飞云之外,从来没有对人有过一丝礼让。 狂妄,要有坚实的武功基础。 无数次的争斗,他赢取了胜利,刀下之人非死即受重伤;相反,假如武功稍逊,恐怕他早就倒下,岂能活到今天? 杜清风冷冷盯着高季鹰,手指悄然搭上剑柄。 “杜清风,你想要干什么?” 一声暴喝,惊动了多少人。 杜清风真的很生气。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胆敢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纵然从礼貌的角度而言,也得称呼他一声杜大侠吧?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恶狠狠地瞪去。 嗯,原来是熟人。 别人不认识吴双士,可是杜清风不仅认识,而且相当熟悉。 “小吴将军,你这是何意?莫非你疯了不成?” “是,我疯了。”吴双士冷笑不已,“我们星夜起兵,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疾行几百里地,帮助你们华山派抵御强敌。现在强敌没了,你们就可以对付替你们卖命的人了,是不是?嘿嘿,好一副名门大派的侠义胸怀!” 吴双士平时不喜言谈,偏偏说起损人的话语来,这么刻薄,不比常人逊sè半分。那自然是因为他怒起胸中,犯了粗人的脾气。 杜清风说道:“小吴将军,此言谬矣。你们对华山派的恩情,我自然谨记心中。至于唐心,先后伤害我师弟、师妹,罪无可恕。岂可同rì而语?” 吴双士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唐公子杀死你师弟了?他一直陪伴在龙三先生的身边,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机会。龙三先生亲自作了证明,你们依旧不依不饶,可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么?” 杜清风不由地怔了一下。 什么? 龙三先生都出面作了解释?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自己知道,妙凡、妙韵究竟有多少事情隐瞒未报? 谁让自己出身华山呢,终究要偏袒华山门下。 “好,就算七弟不是死在唐心手中,那么,九妹的死,唐心总逃不脱干系了吧?” “唐公子与连九城比试暗器功夫,正在关键时刻,老尼姑突然刺伤唐公子,结果死在连九城飞刀之下,与唐公子有何关系?她自有取死之道,怨得了别人么?她是一条人命,唐公子就不是么?倘若倒下的是唐公子,杜前辈又有何交代?” 杜清风再想偏袒门下,也不好意思了。 在道理正义面前,他只有低头。 他在江湖上享有那么高的威名,岂是轻易得来?那是因为他有着过人的见识,此时略作考虑,就明白了其中关键所在。 他走到妙凡身前,轻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龙三先生提起过唐心的事情么?九妹是不是暗中偷袭唐心?” 一连几个问题,压得妙凡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职掌华山掌门大位,可惜生xìng懦弱,素来敬畏这个大师兄,只好压低声音,将关键之处一一作了说明。 杜清风须眉倒竖,恨声说道:“华山开派数百年,历来侠义为先,不让他人,终能享誉江湖,名列九派之一。如今出现如此可笑可恨的事情。师妹,不想你这般偏袒门下,让我太失望了。” 妙韵说道:“大师兄,九妹心痛其兄长惨遭唐门毒手,因而出剑偷袭,其心情可以谅解。这姓唐的借口回击对方暗器,暗施杀手,绝对是借刀杀人的手法。他的用心这么卑劣,难道我们就此算了不成?” 杜清风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本来很简单。可是,万一遇到蛮不讲理的对手,争论永远不会终结。 他长叹一声,说道:“天下之大,奇才甚多。你们枉自勤修多年,其实敝帚自珍。想那暗器手法,变化多端,各派皆有秘传。你们不能依据情形判断,只依仗本派声名,妄动刀兵,陷华山于不义。此事我已知之,待调查无误,方可向人寻仇。” 说罢,竟自扬长而去。 第09章 华山一战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大哥,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终究还是和平分手。不过,你为什么阻止我前去追踪那批白衣人?” “小樱,你的武功已得流离岛真传,我对你绝对有信心,所以不远千里请你协助。但是,世间之事,终非单靠武功就可以解决。你要记住一点,永远不可轻视对手。我问你,你了解对手的用意么?” “正因为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我们暗地追踪,岂不是可以看出些端倪?既然你已断定白衣人和太行群雄并非一路人马,凭着我们兄妹二人的武功,足以对付。” “你要学会开动脑筋,仔细筹划之后,才可付诸行动。我根本不担心那批白衣人,而是担心太行山的人马,尤其那辆马车之中,很有可能藏匿有高明人物。你试想一下,他们既敢先扫五台,再上华山,岂是易与之辈?” “他们是很强势,可是与白衣人有什么关系呢?”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那批白衣人企图拣个便宜,贸然攻击华山派,可能有嫁祸于人的想法。可惜,他们低估了太行群雄的实力。依我之见,太行山肯定留有密探,观察华山派的动向,因而那批白衣人的行动早就在人家的监视之中。” “你的意思是,太行群雄会找白衣人的麻烦?” “不错,我们只需走上前面那道山梁,便可看到一些景象,如我预料不错,那批白衣人必遭重创。” “那么,那批白衣人岂不是很愚蠢么?” “不。恰恰相反,他们可能很jīng明,想出这种嫁祸于人的手段。我猜想,他们的问题在于,江湖历练太少,不了解江湖生活的复杂,遇到更强大的对手时,难免吃亏。” “是,他们每个人的武功路数都很相近,显然出自同一秘派。那么,很可能存在你所说的弱点。” 二人迅速地越上那道山梁。 结局正如预料。 那批白衣人果然陷入太行群雄的埋伏,那为首的白衣人形容萎顿,已被擒获,剩下三五人还在顽抗,也不过多挣扎片刻而已。 独孤樱放下千里眼,笑道:“大哥,果真如你所料。多年不见,你竟然有了未卜先知的本领。” 独孤步缓缓说道:“不过是积聚了多年经验而已。记住,在江湖上行走,永远不要自认为比别人更聪明。” “大哥,太行群雄埋伏人手,截杀白衣人,已经取得成效。那我们此刻追踪,应该没有顾虑,正好可以了解一些真相。” “我刚刚说过,不要自以为比别人更聪明,你就忘记了。所谓机谋,往往是令人防不胜防,方可奏效。你怎知人家不会再设置第二次埋伏?那辆马车中的神秘人物能够统驭太行群雄,自有过人之处,我们不必自讨无趣。” “嘿嘿,我就不信他们这么聪明。那批白衣人是什么来历,我们终须调查清楚,放过眼前的大好机会,岂不可惜?” “他们已经出现江湖,就不怕失去踪迹。况且,那为首的白衣人必然活不长久,我们纵然追踪,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嗯,他们行踪这么诡秘,必然经受严格训练,你担心他在紧急之下而自杀么?” “你真以为人人悍不畏死?假如两军厮杀,当场毙命,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假如被擒,就是另一番景象。既然那白衣人颇有智慧,必定不会自杀,而是紧咬牙关,绝不吐露自身秘密,希冀争取一些时间,等待同伴们前来搭救。” “为什么你又说他活不长久,岂非自相矛盾?” “因为他虽然聪明,而他的敌人更加聪明厉害罢了。假如是我,得到他的秘密,便会考虑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有报复的机会,从而引出真正的幕后人;否则,我必杀之,免得留下祸患。” “纵然他不吐露秘密,也可以关押起来,当作诱饵,擒拿他的同伴啊。” “当作诱饵,虽然多了一分机会,也多了一分危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多少会了解到一些情报,我怎么会给他这种机会?万一他被人救出,敌暗我明,于我大大不利,反正以后还会继续交锋,多杀一人也不算什么。” “为什么吐露秘密之后,可以放他而去呢?” “审问的时间短暂,他无法获取什么情报;而他的秘密已为我知。将他放回去,他的上司会轻易放过这件事么?说不定就会发生内乱,反而于我有益。” 独孤樱想想,觉得也有一定道理。 独孤步越说越得意,嘿嘿笑道:“我就不相信车中人的能力,想不透这种道理,所以那白衣人必死无疑。” “怪不得你在江湖上的名声那么大,原来这么狡诈。” 独孤步一拳击中独孤樱后心,声势极大而落拳极轻。 独孤樱掩口笑道:“我偏要前去追踪,看看是不是你再次料中。” 独孤步神情郑重,说道:“假如那车中人不这么做,就远远称不上高明,根本不配作我的对手。眼下,我们必须起身赶回长安,城中那批凶神恶煞,不知会惹出什么是非。” 大军前行,速度并不很快。 龙伯威早已弃轿上马,与夏候湛并肩而行。 为了华山,龙伯威不得不放弃原定计划,提前出山。 那么,关于他伤愈的消息立即会传遍江湖,他无需继续隐瞒下去。 他要向江湖宣告,龙伯威又回来了。 唐心和燕飞云一行追了上来。 “飞云,沈姑娘,你们回来了。” 几辆宽大的马车。 其中一辆,门帘掀动,露出半个身影,正是金无畏。 兄弟相见,热情发自心间,自不同于与他人相见。 金无畏第一次见到高季鹰和左纤玉,显得颇为兴奋,脸上的气sè也好了许多。他甚至向左纤玉微笑一下,表达欢迎的意思。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江湖上这么多女儿身? 以他的眼力,很快就看出左纤玉对待燕飞云的态度特别不一样,心中便猜测到她对燕飞云的情意。 呵呵,两位少女各自不俗,偏偏芳心系于同一人身上,不知道应该羡慕飞云贤弟,还是应该为他犯愁? 将来,她们两个会不会打起来呢? 金无畏摇摇头,仿佛觉得自己想得太遥远了。 第09章 华山一战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大军开始急行,在傍晚时分,扎下了营寨。 长安古城距离华山不算远,可也不算近。 长途跋涉,太过于辛苦。 大家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当然,免不了一番长谈。 龙伯威兄弟以及金无畏仔细听了燕飞云等人的经历。 龙伯威说道:“太行山的事情,不好评论。向冲霄有他的苦衷,暂且抛开一边。至于截杀你们的几批人马,与魔教无关,魔教势力想要插足中原,难以保持这么神秘的行踪。他们与孟刚必定属于同一个集团,这个集团的面目,也许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他的意见非常具有权威xìng,纵然聪明如沈明月,也不能加以怀疑。 沈明月点点头,说道:“是。我也想过,纵然魔教卷土重来,他们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刺杀三叔的布置,勉强还能找到一些理由,可是一直纠缠于我们的秘密信件,显然不是魔教应该参与的事情。” 高季鹰问道:“这个神秘的集团是不是已经露出什么马脚?” 龙伯威说道:“这个集团中有人修炼玄yīn指的功夫,我们在追查他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劫持玉儿姑娘的人物,会不会也出自这个集团?飞云和玉儿姑娘安全抵达京师,难免产生松懈的情绪,恰好被他们利用了这个机会。” “有一定可能xìng。不过,利用几处死穴相互牵制,从而达到禁制人身zì yóu的目的,是一种很高深的手法。这种特殊的手法让我想起了另一个秘派。” “什么秘派?” “巫山上阳台,十二神女宫!” 十二神女宫,的确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门派。 神女宫的传人很少在江湖上行走,没有听说什么特别的事迹。对于大多数江湖人而言,神女宫几乎只是一个传说。 左纤玉显然知道神女宫,而且似乎不将神女宫放在眼里。 她忽然插口说道:“那个神秘集团也好,神女宫也好,下次再遇到的时候,我一定给她好看。” 那气鼓鼓的模样,令人十分可笑。 于是金无畏先笑了,然后是燕飞云、高季鹰、沈明月以及唐心,夏候湛也忍不住笑了。 龙伯威没有笑。 他忧虑地望了左纤玉一眼。他确信,这个看起来温柔恬静的女孩子,内心极为刚强,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他希望真是那个神秘集团劫持了左纤玉,可是,不是所有的坏事都可以归因于那神秘集团。万一真是神女宫,那么事情将变得极为复杂,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至于你们和江静初之间的恩怨,不要再计较。你们应该将jīng力放在人口失踪的案件之上,解救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们,让她们回到父母身边。” “好。毕竟他也帮过我的忙,只要他肯交还我的玉佩,我就不和他计较。”左纤玉羞红了脸。 夜sè已深,朦胧的月光照shè在军营的帐篷之上。 沈明月和左纤玉住在一起。 女孩子们,总有一些神秘的事情需要找人倾诉。 她们没有睡意,围着炭火,开心地交流着。 她们一起重温着幼年的往事,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说来说去,左纤玉终于下定决心,将她在神枪会的见闻告诉沈明月。 沈明月很惊讶。 美丽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将她的惊讶完全表现出来。 “姐姐,神枪会为什么抢走你呢?” 左纤玉苦笑了一声,被抢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原因;那是在事后,和爷爷nǎinǎi交谈的过程中,才算是了解到原因。 “神枪会的少会主有一只心爱的猎犬,死在我们家门前。他一口咬定是我们弄死他的爱犬,我们家境不好,哪里赔得起,他就把我捉去抵债。” 沈明月“嗯”了一声。 她的想象力非常丰富。 她想象到,莫非那少会主看上了左姐姐,想要霸占她的身体,因而采取了一种极为卑劣的手段,自己弄死了猎犬,却嫁祸于人? 正常人都可以想到,就凭着左家的二老一小,想弄死一条xìng情凶猛的大猎犬,恐怕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神枪会的确颇有侠名,这种突然间鹊起江湖的门庭,出了一个纨绔子弟,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就这样惹来灭门惨祸?是不是太牵强了? 或许另有隐情? 战老头儿一身血迹,必定是杀了人,总不会是自己在淌血,他哪有那么多的血液可以流? 问题是,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就杀掉好几百人呢? “姐姐,你那位战爷爷好像很神秘呢,他是什么门派的,门人或者下属多不多?” 沈明月绕着圈子问,左纤玉还是反应过来了。 “坏蛋妹妹,战爷爷属于魔山派。他脾气很好,有一次,有个店伙计恶毒地骂他,他都没有理会。他的一生中,只和人动过三次手。而且,他只有四个徒弟,怎么可能和那血案有关呢?虽然他一身血迹,但是,也说不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哎呀,今天状态不太好,可能是开始谈得太高兴了,一点儿小把戏,居然让姐姐看穿了。” 沈明月有点不太自在,也有些困惑。 这么大的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死者的伤势几乎相同,的确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难道真与战老头儿无关? 魔山,这个令人恐惧的门派,已经销声匿迹了几十年,为什么师叔祖特意叮嘱自己不要与魔山为敌呢? 龙伯威和夏候湛也在交谈。 “三哥,一刀斩杀孟刚的那个神秘人物,我一直怀疑是高季鹰,你觉得呢?” “这个人桀骜不驯,刀法高妙,从xìng情和武功上看,颇有可能,但是不要忘记,他没有暗杀别人的记录。在没有找到充分证据或者他没有承认以前,不必急于下结论。” “好。” 夏候湛知道三哥的xìng格,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肯轻易断言。 龙伯威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五弟,我考考你的眼力。这几个年轻人,武学修为都相当了不起,可是将来必有一人出类拔萃,你猜猜那是谁?” 夏候湛脑筋急速转动着。 三哥这么说,显然以为自己可能猜不到,自己应该朝着不太可能的方向去猜测。 咦,三哥会不会故意引我入套呢? 武学修为与天赋、气质密切相关,坚毅沉稳的xìng格必不可缺,就凭沈明月这么鬼jīng灵,或者左纤玉这么温柔,始终不应该是选择的目标。 高季鹰和燕飞云之间呢?现在看来,高季鹰似乎略微高明一些,可是燕飞云的气质更佳,将来养成浩然正气之时,武学上必将大有进境。谁高谁低就不好说了。 “我看好飞云,对不对?” “不。” “那是谁呢?” 夏候湛索xìng不猜了,就等龙伯威说出名字。 第09章 华山一战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回到长安古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时分。 大军返回驻扎的营地。 以龙伯威为首,包括二十余名护卫,进了城门。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长安镖局,而是将军府。 偌大的府第,门外布满军兵。 真是奇怪! 一名校尉急忙上前,在龙伯威耳边低语几句。 龙伯威冷哼了一声,率先走进府中。 大院之中,更是布满军兵。从外到内,弓箭手、长枪手、刀牌手重重排列,严阵以待,围得水泄不通。 大厅门口,高高站立一名将领,手中令旗挥动。 军兵们迅速移动阵形,让开一条通道。 最前方是刀牌手,列为两排,将龙伯威等人护在当中。 前排半蹲,盾牌及地;而后排直立,盾牌高举,形成一道屏障,不要说暗器,纵然强弓硬弩也不能攻破。 zhōng yāng,包围着六个人。 围而不攻,当然是因为投鼠忌器。 一名将领被人家挟持着,冰冷的刀锋就架在脖颈之上。 单从大批军士的阵列,就大致可以估计到,双方已经对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谁也不愿作出让步。 公门也来了人。 在目前的场合下,有资格进入将军府的人只有独孤步兄妹。 燕飞云看到了独孤步,也就看到了独孤樱。 他心中不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没有认出来,那就是在南京城中曾经比试轻功的独孤英。 因为他根本没有时间多考虑,心思完全集中在眼前复杂的局势中。 金无畏高声说道:“诸位,请你们的首领出来说话?” 那五个人似乎满不在乎。 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人,便来问话?” 金无畏缓缓说道:“我就是世袭长安侯,领威远将军,金玉麟,字无畏。” 金无畏的身份绝对保密,军方以外的人士,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他,完全是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 他的父亲、祖父都是能征惯战的大将,可惜他自幼身体孱弱,没有修习武功,以文弱之身统领大军,自然要特别加以保护。 那个年代,为了维持政治稳定,逐渐形成文臣统军的制度,军事大权掌握在镇守、总督、巡抚之类文官手中;而武职变得卑微低下,为人轻视。 随着历史的发展,文人武衔,演变成为稀缺品种。 偏偏金无畏不仅领受武衔,而且手握重兵,不受总督节制,更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所以,那些不知其中秘密的人物,个个惊愕。 纵然是燕飞云,也只知道金无畏身份高贵,却没有将他与长安侯联系在一起。 独孤樱站在高处,仔细打量金无畏,小嘴撇着,非常不服气。 在她的心目中,大将军应该是顶天立地、威严神气的元老宿将,怎么会是一个弱不惊风的年轻人呢? zhōng yāng围困的五人之中,有一人哈哈大笑,走出行列。 衣服、头巾将整个身躯裹得严严实实,不过自然流露出的那份气魄,使人相信,他就是首领。 “这种瞒天过海的手段只能哄骗无知之人,我久居军中,岂有不明军规的道理?我们潜入大厅之际,此人正在翻阅来往卷宗,若非真正的大将军,谁敢犯此不赦之罪?” 金无畏脸sè立即变了。 目光盯向人质,眼神利如刀锋。 那名人质脸sè惨白,垂下头颅,原先一股英雄气概,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独孤樱忍不住也打了个寒噤,心中犹然不服气,努力地回瞪了一眼。 金无畏哪有功夫去留意她的动静? 他长叹一声,说道:“西域诸国若想侵扰天朝,再起刀兵,绝不是明智的决定。你们留下人质,尽可全身而退。回去告诉你们汗王,天朝不可辱,请他三思后行。” 那首领果然是胡人,全身裹得如此严实,当然是试图掩饰特殊的容貌。 他一见两个人的神情,心中就相信了几分,对面那书生虽然文弱,但是气度逼人,自己很可能抓错了人。 怎么办? 他心中难免犹豫,万一对方使诈,自己可就吃了大亏。 金无畏望着人质,继续说道:“金将军,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胡人首领顿时感觉有些眩晕,自己俘虏的人质也是金将军?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同为将军之名,相差悬殊,人质不过恰巧也姓金而已。 他自己所带四人尽是jīng锐心腹,假如抓错了人,实在没有必要全军覆没。 “金将军,你刚才所说的话,现在还有效么?” 金无畏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那胡人首领迅即做出决定,摆手示意,喝令下属释放人质。 旁边一名下属急忙说道:“大人不可。中原之人jiān狡无比,不可轻信。” 那胡人首领冷哼一声,说道:“放人。” 金无畏喝道:“拿下。” 十二名士兵一拥而上,将那名人质捆绑在地。 原来,那名人质是金无畏帐下一名游击将军,名叫金焕。 金无畏随同龙伯威等人远赴华山,而姬先生率领一批高手驻扎在长安镖局,牵制突如其来的大批江湖人物。为了保证将军府的安全,金无畏传下大令,命金焕率领二百名士兵把守府第。 事出凑巧,那五名胡人奉命收集有关金无畏的情报,他们为了窥探金无畏的相貌,制订出潜入将军府的计划。 他们打听清楚平rì为将军府运送米粮的商户,逐一擒拿,然后化装改扮,诈作运送粮物,将短兵刃藏于屠宰好的肉猪体内,就这样混入了将军府。 他们从后门进入,一直到了后院的厨房,将金府家人和带路的商户点了穴道,然后潜行到大厅附近。 那五名胡人见到厅堂上只有一人,顿时起了掳获的想法。 金焕想要偷偷翻阅军中文书,命令二百名士兵把守将军府内外要道,不准靠近大厅,导致厅内无人,反而为敌人所乘。 本来,金焕一身武功相当不错,只是他偷阅文书,心中有鬼,乍然被人喝破,心慌意乱之间,一身武功施展不出来,数招之后,就被人家擒拿。 混乱之中,金焕的副手调动士卒,将五名胡人重重包围,陷入对峙局面。 这时,那胡人首领略一施礼,向门外就走。 “且慢。”声如霹雳,杀气满面,正是高季鹰。 “阁下有什么指教?”胡人首领倏然停步。 “大哥已然允诺放你离开,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我很领教一下你的武功,看看你凭什么敢在将军府中耀武扬威。” 那胡人首领极为悍勇,狂笑说道:“好极了,我正想领教中原人物的手段。” 第09章 华山一战 (1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龙伯威快步走出人群,淡淡说道:“不必了。你速速返回西域,劝说你家王爷,不要妄起侵犯中原的打算。” “老将军出言阻止,难道有什么深意么?” “你应该知道,一旦拔刀,你们就再也走不出此地!” 那胡人首领倒吸一口凉气,背上渗出冷汗。 他生xìng悍勇,仗着一身横练的硬功,在西域诸国之中,打出多少威名。说实话,在他眼中能放得下的高手,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第一位就是龙伯威。 二十年前,为了抢回先锋大将的尸身,龙伯威孤身一人,怒闯西域连营,银枪之下,连挑五十余员上将,西域兵将无不惊骇。 那胡人首领当时也在军中,目睹龙伯威的神勇,心中倾服,将其视作神人一般。所以,他今rì见到龙伯威,犹自尊称一声“老将军”。 龙伯威的论断,他当然深信不疑,他狠狠盯了高季鹰一眼,将其容貌记在脑中。 进退有据,才是大丈夫所为。的确不应该于受人所激之际,妄生斗勇之心。 “老将军,您须发已经白了!” 龙伯威轻轻摆手,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自古以来,英雄相惜。他两次扬威西域,知道西域之人多数爽直,话语虽然简单,却包含了无尽深意。 “刀兵一起,生灵涂炭,遭殃的终究是老百姓,你好好考虑吧。” 那胡人首领默然点头。 他考虑了一下,犹疑地问道:“以一人换取我们五人的xìng命,难道不觉得吃亏么?金将军究竟是什么用意?” 龙伯威说道:“你们奉命行事,终归没有伤及无辜,放你们一条生路,此乃仁也;此人虽然罪不可恕,然而天朝将领,不能任其死在你们手中,此乃义也;假如阁下依旧侵犯天朝,我必先斩你首级,祭我军中大旗,以振军威。” 高季鹰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sè。 西域诸国羡慕中原富庶,常有入侵之意,金大哥拥兵一方,自然要担负起保国卫民的职责;那胡人首领颇有气度,必是西域大将,若其人归国,能劝阻西域各国起兵,也未尝不是好事。 高季鹰问道:“眼前这位将军,大哥准备如何处置?” 金无畏叹道:“私自翻阅军中卷宗,乃是不赦之罪。军法如山,我岂敢徇私。” 高季鹰心中很不服气,说道:“大哥何必待敌如此宽厚,而对待部属如此严苛。”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难以揣度,高季鹰初进府中的时候,见金焕悍不畏死,就有了几分好感。虽然金焕偷阅文书,但高季鹰本身便是不受拘束之人,绝不会认为那是必死之罪,因此心生救护之意。 金无畏说道:“贤弟不必气恼,此事我必然问个清楚,再做定夺。” 说罢,他缓缓走近金焕。 金无畏心中反复数次,终究没有出声询问,回首喝道:“押入议事厅。” 大厅之中,气氛庄严肃穆。 二十名护卫分列两旁,不解刀剑,更增添了莫名的压力,纵然是气吞山河的英雄,于此也需低头。 高季鹰、燕飞云等人,不在行伍之列,特许旁听,围坐在案几四周。 金焕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任凭喝问,拒不开口。 金无畏冷笑说道:“金焕,可记得前年你老母病危之时么?我亲赴许老先生家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才违背誓言,重cāo针刀,为你母亲治好积年沉疴。今rì我就以这一点小小恩情,换你一番言语。你看如何?” 世间有两种人。 一种人永远记得别人的恩德,身受滴水之恩,恨不能涌泉相报,譬如韩信穷困时受漂母一饭之赐,后以千金酬谢,传为美谈。 还有一种人,无论对他多么照顾,一旦出现无力帮助他的情形时,他就会牢记在心中,将以往所有的恩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金焕当然是前一种人。 他听到金无畏的话语,不由心头大震,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那时,他望着奄奄一息的老母亲,恨不能代替她老人家去死。孤儿寡母的生活,何其困苦?老母亲将他拉扯chéng rén,究竟一生中忍受了多少委屈,又有谁知道? 若非许老先生妙手回chūn,老母早就魂归那世去了,这岂是小小恩情? 他嚅嚅说道:“罪将翻阅公文,只因外界谣传大帅有不臣之心。” 众人无不震怒。 金无畏略略平静心情,说道:“你若是听从本帅建议,好好研习兵法韬略,岂会有这种想法?你不妨说说理由。” “大帅过于厚待将士,又私改屯田之法,军民混杂,开地拓荒,广积钱粮,难免有邀买人心之嫌。” “屯田之法,军民皆利,朝廷广为采用,本帅依据实情,予以改良,并不为过。户部所拨俸银到达军中之时,已被克扣近半,若不改良屯田之法,如何为士卒发放饷银?如今世风rì坏,常人竟以身入行伍为耻,军中将士遭受这种鄙夷,我若不厚待之,于矢石交攻之际,谁肯冲锋陷阵,斩将拔旗,为天下苍生而战?” “大帅私募死士,不知什么用意?” “这些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他们的行动属于绝密,你不必知道。你放心,他们的俸银皆在本府开支,绝不会动用半分军中费用。本帅若有谋反之意,所倚仗者必是帐下十万jīng甲。你不会认为,这些江湖高手的作用胜过本帅麾下jīng兵吧?” “这……” “天下兵势,九边镇守,而西域诸国不足为虑,将来乱朝廷者,内忧必自陕北,外患必自辽东。本帅受天子恩遇,镇守危地,当然应当以厚恩结民,消弥祸患于无形之中,其中深意,你岂能知晓?” 话说到这种地步,金焕哑口无言,只有自认死罪。 金无畏缓缓说道:“念你所行,亦是忠君之事,本帅就免你死罪,让你有机会了解本帅品行。你即刻交回将军印信,编入士卒之中,rì后戴罪立功,再作升迁。” 格外的恩典。 金焕一时愕然,叩谢的言语顿时噎在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无畏高声喝道:“拉下去,重责八十军棍。” 大厅之外,立即涌上行刑的刀斧手,将金焕拖了出去。 龙伯威叹道:“可惜这么一员猛将,不知受了何人教唆,生出这等荒诞的想法。” 梁其走出行列,说道:“大帅,金焕受人所惑,理应仔细询问缘由,将那些妖言乱众的jiān人拿获,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太平盛世,当以柔道抚之,本帅行为端正,不怕人议论。万一谣言幕后牵连甚广,我们反而不易处理。当此之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帅一向待金焕不薄,他对大帅犹自心生疑惑,现在以重罪处罚,万一他记恨在心,将来必生事端。卑职之见,切切不可再用此人。” 历史长河中,类似的事例多不胜数。最有名的莫过于三国时分的温侯吕奉先,那么勇猛的名将,为部下所擒,献俘于曹军,惨死在白门楼前。 无怪乎梁其颇有担忧的心思。 金无畏淡然望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道:“事母至孝之人,岂是不忠不义之辈?” 第10章 姑苏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冬天,只有寒冷。 尤其在夜晚,狂风呼啸着,肆虐着高原的四野。 这时,钻进温暖的被窝里,那是多么的舒适惬意。 可是,那一片小树林中,偏有两道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那必定是江湖人。 夜间,通常是yīn谋滋生的大好时光。官宦的厅堂、赌场的贵宾区或者青楼的暗室中,到处有人在策划不可告人的机密大事。 相对而言,江湖人物特殊一点点。 在他们的心目中,荒郊旷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些服侍的佣人、送酒水的伙计或者怀中的美女,都可能是潜在的jiān细,却无法加以辨认;而荒郊旷野就不同了,只要有不相干的人物出现,立即可以视作jiān细,予以格杀。 新月,缓缓钻出云层,洒下昏暗的光线。 那身材高大之人赫然正是高季鹰。 “我已经留下暗记,表明我身处险境,不方便前来见你。为什么发出最紧急的信号迫我出现?” “九公子,事情迫在眉睫,小人不得不这样做,这是第六号密令。” 那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说着,随即递过一封书信。 第六号,并不代表第六封信,而是代表了第六种暗语。 很久之前,历史上就出现了秘密传递命令的暗语格式。 文字中,纵横跳跃,或顺或逆,采取特定的编排方式,混杂在一篇长信之中,接收人按着固定的格式去寻找上级的命令。 以黑衣人的身份而言,或许他了解一两种暗语格式,却绝不会了解全部格式,那是核心人物特有的权力。 黑衣人自己都不清楚命令内容,纵然他与信件全部落入敌人手中,也不可能泄露机密情报。 高季鹰展开信笺,仔细阅读内容,其间神情几番变化,逐渐变得凝重,实是难以揣测其意。 五指轻弹,内力激涌,信笺化为片片纸屑,随风飘扬。 “我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黑衣人不安地说道:“大先生对这件事情极为重视。请公子考虑时间上的紧迫xìng,能不能给属下一个确切的时间,好让属下回复大先生。” 高季鹰瞬间变得有些焦躁,说道:“我一向妄自尊大,不过,还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击败龙伯威。” 他的语气,一半是内心的真实反应,一半是假意。 狂风,掩盖不住轻微的异样声息。 高季鹰长期接受专门训练,具备超强的反追踪能力,那跟踪之人坚持到现在,才被发现,已经相当了不起。 这样的人,放眼到整个江湖上,也不多见。 黑衣人一脸困惑,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察觉情况的变化。 高季鹰沉声喝道:“沈姑娘,出来吧!” 月sè中,浮出一道淡淡的身影。 黑衣人迅即闪动身形,与高季鹰形成夹击之势,只等命令发出,就要取她xìng命。 高季鹰冷冷说道:“退下。” 黑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命令,愕然地望着高季鹰。 “王众,回去复命吧。天外天的传人,是你能对付的么?” 声音更加冷峻。 黑衣人颇为吃惊,仔细端详着沈明月的容貌,随即隐身在树林之中。 风,扫过发梢。 沈明月和高季鹰相对而立,各自戒备。 “沈姑娘,为什么还不出手?” “你我之间,终须一战。目前,我没有把握击败你,自然不会轻易出手。” “那么,为什么又不退去?” “我赢不了你,也未必就会输给你。假如妄图逃走,就表明我心露怯意,或许就给了你攻击的机会。” “难道我们就这样对峙下去?” “高兄可以先行退去,这样一来,我们谁也不会感到为难。” 高季鹰傲然说道:“高某身临大敌,何曾退让过?” 沈明月苦笑说道:“那只好保持这个局面。” “刚才,我与王众形成夹击之势,沈姑娘似乎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如今单独面对我一人,你反而觉得为难。那是什么原因?” 沈明月莞尔一笑,说道:“他的存在,使得你们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可是,相互牵制又是劣势,我可以利用这一劣势,制造逃走的机会,甚至有可能抢得先机。” 高季鹰怀疑地盯着沈明月。 吹牛! 能顺利逃走已经很不错了,她居然妄想取得先机? “理论上是一回事,但事实上你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他们二人侃侃而谈,仿佛知交好友在聊天,哪像是敌对的双方?不过,时间、地点似乎不太合适。 “据我看来,王众目光闪烁不定,必定为人狡诈,擅长诡异yīn毒的武功;而你则完全不同,从你的xìng格和以往战绩分析,必定修习一种极为凶残的刀法。” “不错,我练的是快意诀。” “你居然练成了快意决?那些高手败在你刀下,也不算冤枉了。” “他们死得绝对不冤。” 高季鹰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自信。 其实,他不单单从武功的角度来回答。 那些死在他刀下的高手,都有必死的理由,无论他们名义上属于侠义道或是魔道,都没有分别。 “通常情形来看,他的武功特点可以作为很好的补充,使你们的战力大大增强。可惜你练的是快意诀,他的存在,反而使你缚手缚脚,不能尽情发挥刀法的威力。” “我正是当心这一点,因此就让他先行退走。”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他的资质远逊于你我,因而他是最弱的一环。你觉得呢?” “不错,假如他与你单独对阵,估计挡不住二十招。” “恰好我练过一两种秘传绝艺,在你使出重手法的时候,我会将你的迅猛攻击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必然深受重伤。” “纵然我砍伤了他,待他一退,我单独斗你,岂非与目前的情形完全一样?” “假如你一刀将他杀死,我自然会另想办法。不过,我尽量使他只是负伤,却仍有逃走的能力。要是你不顾及他的伤势,一味死缠着我,他有理由怀疑你公报私仇,铲除异己。将来,你们的组织必然发生内部纠纷,我一定会利用好这一机会。” “嗯,听起来果然有些道理。”高季鹰点点头,“天外天有这样的传人,无怪乎所向披靡,时时占据上风。” 沈明月长叹一声,说道:“江湖之上,能人辈出,哪个门派能够永远占据上风?” 高季鹰心中震骇不已,不断思索着沈明月话中的含意。 难道天外天遇过什么高强的对手,因此沈明月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天外天的传人无论武功、智力都是上上之选,让她们觉得为难的人物,那该有多么高明的手段? 第10章 姑苏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细心观察着高季鹰的举动,心中明白,自己一番言语,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记忆中,足以起到震慑他的作用。 “你觉得奇怪,这就表明你们组织之中,纵然有着比你更加高明的人物,也不过相差一线,所以你不能相信世间还有这样强势的人物。” “沈姑娘可否透露一些消息?” “我有一位师叔祖,初现侠踪,就被江湖之人推为圣女,你应该听说过她的事迹。” “嗯,关于圣女前辈的传说,我颇有耳闻。那个年代,江湖上没有发生过剧烈冲突,她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为了维持江湖的和平气象,她费尽了心机。其实,她内心之中,一直以来,深深忌惮一人,担心那人将会祸害江湖。后来她用计诱使那人发下毒誓,假如那人想要在江湖中大显身手,首先必须击败她,然后她就返回天外天,完全脱离了江湖。” “恐怕只有你们天外天的传人,才会想出这种投机取巧的策略。” “高兄,你想得太简单了。那时,她老人家心中已有爱慕之人,本来可以一起共渡神仙生涯。为了彻底消弭江湖的危机,她离开心爱之人,返回了天外天,断绝那人击败她的一切可能。她个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你怎么忍心这样评价她呢?” “原来如此,我收回刚才的话。圣女前辈所忌惮的人物,一定非常危险。你说会不会是来自沉沙谷的那个大魔头?” “不知道,师叔祖没有说。” “不管那是什么人,都已是上上一代的人物,想来已经淡出江湖,不足畏惧!” “好,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二十年前,我的小师叔出关,帮助九大门派力破魔教。之后,她就消失了行踪,你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说九大门派剿灭魔教之后,江湖一片和平景象,暂时没有特别的传闻。你的师叔又有什么奇怪的经历么?” “她是天外天最美丽、最聪明的女孩子,可惜她的青chūn太过短暂,我竟然没有机会见到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语气中充满了惋惜和同情。 高季鹰默默地望着对面的少女。 他可以理解沈明月的心情,不知道怎样安慰她,唯有沉默不语。 天妒红颜。 她那位小师叔拥有了每一位少女所向往的一切,必定福泽不厚。 沈明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位号称圣女的师叔祖智慧广大,或许她预感到了危险,坚决反对我的小师叔出山。可是,小师叔太过于聪明,她破解了所有的难题,终于赢得了出山的资格。” “出山不易,回山更不易。或许她会后悔自己的固执。” “她出山不过一年时间,回来的时候,芳华凋零,仿佛一下子衰老了二十年。更可悲的是,她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与世隔绝,十年时间,居然没有讲过一句话。” “少女们极度珍惜自己的容貌,相信她也不例外吧。那么,十年之后,她应该讲述了当年的经历。” “那一年,她惹恼了一位不知名的高手,一路追杀于她,前后历经半年时间。她用尽智谋和武功,设计了十九道埋伏和七种阵法,勉强挽回几次生死危机。” “她有没有说出那名高手出自哪一门派?” “没有,那名高手似乎超越了人类的极限,随手一击,就是杀招。小师叔做出的jīng妙设计,在那种高明的武功面前,统统失去效用。若非遇到一位方外异人,小师叔恐怕连xìng命都保不住。” “那方外异人与那不知名的高手,谁厉害些?” “那方外异人不以武功见长,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拖住了那高手,帮小师叔创造出逃命的机会而已。” 高季鹰心神激荡。 以武功而言,他比沈明月高明一些,可是差别不大。至于那两位传说中的异人,他自己终究无法应付。 “高兄,难道不想透露一点关于你的秘密么?” “不想。” “多少透露一点吧!” 高季鹰皱着眉头,这种事情能够讨价还价么? “很抱歉,我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简单地说,我是一名纯粹的杀手,出现合适的价格与合适的对象时,我就会出手。” “那么,你想对付龙三叔?” “不,他没有必死的理由,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好。根据我收集的情报,你从来没有暗中伤人的记录。假如登门挑战,死的人一定是你。” “我知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高季鹰不免有些怅然。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气馁,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龙伯威的强大气魄,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能够击败龙伯威?或许,沈明月提及的那两位异人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孟刚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已经是个死人,和我有没有关系,不再重要。” 或许,他不否认,就算是默认了。 事态似乎有些严重。 假如高季鹰与孟刚属于同一个组织,江湖上必将发生诸多重大的变故。 高季鹰为人深沉,会不会故弄玄虚,混淆实情? 沈明月用心思索着,这种秘密终究无法探询,高季鹰绝不会吐露太多情报。 她应当着重于眼前的问题。 “你遇到燕大哥的时候,他还不是江湖人。你们义结金兰,应该出于偶然吧?” “当然,我与飞云一见倾心,结为生死之交。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走上江湖路。” “那么,你一直帮助燕大哥,出于真心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 “谢谢。在晋冀道上,燕大哥突然遭遇袭击。我有理由相信,那批杀手与你有密切的联系,就算你要帮助燕大哥,也没有必要斩杀老狼谷的高手。为什么这么做呢?” “飞云为人忠直,我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那批杀手与我无关,因为我曾经jǐng告过我们自己的人,禁止他们接触飞云。至于狼来了,他是老狼谷中著名的败类,作恶多端,我早就想杀了他,可惜没有机会。” 沈明月刚刚整理好的思路又开始紊乱起来。 假如那批杀手与高季鹰无关,那么,追杀自己和荆无霸一行的杀手组织,与高季鹰也没有关系? “难道你对长安镖局的秘密没有兴趣?” “有,这个秘密有着惊人的价值。不过,既然飞云卷入此事,我也只好放弃了。” 第10章 姑苏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悠悠说道:“我要走了。” 高季鹰冷然说道:“你现在有信心逃出我的手掌了么?” 沈明月笑着说道:“你用心观察眼前形势,自然明白。” 高季鹰略一打量,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原先清晰可见的树木,此刻变得朦胧而虚幻,隐隐生出一道杀气。原来沈明月利用双方交谈的时间,悄然布置了一座迷阵。 高季鹰一时想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纵然他能够破解这座迷阵,时间上的差别,使他无法阻止沈明月安然离去。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请你告诉飞云,说我有要事离开长安。假如你愿意帮忙,我一定记住你的恩情。” 沈明月有些奇怪,为什么高季鹰很在乎燕大哥的想法,难道他真的很挂念这一份兄弟情谊? “假如有一天,你们组织发出严令,命你出手对付燕大哥,你会怎么做?” 高季鹰斩钉截铁地说道:“沈姑娘,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这么决绝的语气,竟然暗示着,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不惜违背命令。 面对这个铁打的汉子,沈明月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 在这一刻,她竟然认为,假如高季鹰属于正派人士,而自己又没有遇到燕飞云,说不定会为他心折。以他的武功和胆略,这并不是一件羞人的决定。 她努力去除内心念头,缓缓说道:“我答应你。” 高季鹰仔细观察着那座迷阵。 片刻之后,他终于抬起脚来,踢开几段枯枝。 树木,重新清晰可见。 高季鹰冷冷说道:“出来吧。” 王众疾步走出,恭敬地说道:“多谢公子维护之意。” “你都听到了?” “是,这位沈姑娘太过于厉害,万一我动了手,恐怕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或许她只是危言耸听,不见得真能将我的攻击力量转移到你身上。” “她一定有这种本领,公子不可不相信。” “呵呵,似乎你比她自己更有信心,说说你的看法。” “她临走的时候,听到公子的回答,不小心露出了真实容貌。我才明白,原来她是利用独门内功,改变面部肌肉,达到易容的效果。可知天外天确实有一些了不起的绝艺,今后遇到沈姑娘,公子应当小心为好。” “这真是一个重要的发现,我居然没有留意到。” “公子身在局中,偶然出现失误而已,小人心无旁鹜,才能够捕捉到瞬间的变化。” “嗯,她漂亮么?” “漂亮,太漂亮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女,言语无法形容,无法形容啊!” 高季鹰微笑了一下。 真是少见多怪,假如见到玉儿姑娘的话,这家伙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明月改变容貌的意图是什么? 难道她想要考验飞云的情感么? 不错,有这种可能。 她关心飞云的一切,所以,在心灵受到冲击之下,她就不自觉地显露出本来面目。 原来,这个坏丫头也是个极美丽的女孩子。那么,飞云究竟喜欢她多一些,还是喜欢玉儿姑娘多一些? 高季鹰不由又微笑了一下。这么复杂的问题,应该是飞云贤弟去发愁,自己替他cāo什么心呢? 他抬起头,盯着王众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在想什么坏主意?” “没有,没有。” “真没有?” “呃,我在想……这么漂亮的少女,和公子的英雄气概颇为相配呢!” “滚蛋!我们和天外天之间,绝不会有任何瓜葛。以后小心点,这句话万一传到沈姑娘耳中,你没有好下场!” 其实,不能责怪王众多心。 在王众看来,高季鹰笑得太神秘了,以至于他会错了意,以为高季鹰对沈姑娘产生了兴趣。 王众口中答应一声,心中却在想:“咱们俩说的悄悄话,怎能传到她的耳中?万一真有这种事,一定是你告的密!” 许多时候,闲谈能够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原先不太熟悉的两个人,逐渐对对方产生了了解。 高季鹰说道:“大师兄不幸身故,你有什么打算?” 王众心中激动,不由跪倒在地。 短短一句话,意味着高季鹰决意指点他一条明路,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大公子死后,其门下之人纷纷另找依托。可是,其余几位公子相互猜忌倾轧,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不惜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不断引诱大公子的旧部。 有些人,明明前一天还在一起吃饭,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失踪。 谁知道哪一天会轮到自己? “请公子指点,小人愿效犬马之劳,终身不忘公子大恩。” “二师兄和三师兄各有倚仗,五师兄也颇有实力,可惜他们相争激烈,终究不是容身之所。以后,你去伺候三先生吧!” 太意外了。 三先生执掌情报部门,权势极大,若能托身于他老人家门下,那几位公子岂敢相欺? 没有特别的恩准,根本不可能投到三先生门下;不过,若是高季鹰亲自推荐,那自然不可同rì而语。 “多谢公子!请放心,假如有机密大事,小人必定第一个通知您老人家。” “算了!你想要保全xìng命,就不要有这种想法。三先生神通广大,智力超人,任何事情都难以瞒过他的眼线。纵然是大先生和二先生,对他也要礼让几分。假如泄露机密,纯粹属于自找无趣。” “是。” “你留意到沈姑娘的相貌,就推断出她的武功实力,说明你的洞察力相当不错。可是智力较高的人,往往意志力不够坚定,所以你犹豫了很久,还不能够确定托身之所。你转过身去,我在你背后几处要穴上加以刺激,可以增强你的意志力。” 王众猛然下定决心,转过身去。 没有丝毫犹豫。 他这一生,生活在谎言和欺诈之中,这时真是第一次真正相信别人。 高季鹰特有的坚定神情,感染了王众的心情。这种坚定,很少能够见到,可推测出高季鹰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另一种境界。 单论高季鹰这份气概,已然远胜诸位师兄弟,与三位大权在握的首脑相比,也不一定逊sè。 何况,高季鹰武功远胜于王众,根本没有必要暗下杀手。 高季鹰运指如飞,疾点几下。 “从现在起,你只需不断加以修炼,在坚心忍xìng方面必可取得一定成就,原先可能会对你产生威胁的许多事物,将不再让你感到恐惧。” 王众感觉到身体震动,再没有别的特异之处。可是,就在这一刻起,他似乎充满了信心,充满了力量。 “多谢公子。” “你回去禀报三位先生,龙伯威伤势痊愈,任务不可能完成,我要求取消任务。” “他们会同意么?” “你将我和沈姑娘的对话,如实禀告。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他们不同意也不行。” “这……关于那位燕公子的事情,也要如实禀报么?” “不错。按照惯例,三先生必定询问你对燕公子的看法,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不可犹豫。你可以说,燕飞云与江静初发生冲突,涉及到长安镖局、长江水寨与江南武林三大势力,似乎可以观望他们之间的纠纷变化。” “是。”王众机械地回答着,显然他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键。 高季鹰显示出少有的耐心。 他习惯于独来独往。人间的险诈,使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所以在组织内部,他根本没有亲信。 现在,他选择了王众,成功与否,就凭天意来决定吧! “交给我的任务属于高度机密,三先生绝不会询问这个问题,所以他必定询问燕公子的事情。而他表面上假作随意询问,其实是在考察你的能力,假如你心存疑虑,不敢作出判断,他必定认为你胆识不足,不值得重用。这恰恰是我替你增强意志力的原因。” “原来如此。”王众恍然大悟。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回答完毕,可以抬头看着三先生。假如他面带笑容,赞许地点头,你就算失败了;假如他目露神光,你要集中全部心神,与他对视一瞬,然后缓缓低头,以示尊敬。他必定认为你是可造之才,将你调入情报部门。” “是,我记住了。呃……难道公子不愿意为我写封荐书么?” “没有必要。你很少接触三先生,不了解他的为人,假如他认为你是我的人,绝不会录用你。” “好,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 “你不要提及快意诀,其它没什么。” “公子真的练成了快意诀?” “不完全是,我配合另一种步法,勉强可以使出快意刀,可惜威力减少了许多。等我真正练成快意诀,就可以与龙伯威一较高下!” 王众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躬身施礼,身形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树林中。 高季鹰沉默了许久。 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人物形象,诡秘莫测的大先生、足智多谋的三先生、热情宽容的燕飞云、果敢坚毅的金无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 夜sè中,孤独的身影投shè在荒凉yīn暗的角落。 风,吹不动那道长影。 第10章 姑苏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阳光穿透大门,倾洒在大厅的地面上。 难得的好天气,似乎应该有个好心情。不过,燕飞云的心情不好,一点都不好。大厅里温暖干燥的空气,让他更加烦躁不安。 高季鹰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归还朋友的宝物,至于这样行sè匆匆么? 金无畏擅长观察,看出这位兄弟的情绪不太稳定,决定将他的思绪引开。 他挥了挥手,下人们全部退出了大厅。 “飞云,有件事情,我想明白地告诉你。” “大哥请讲。” “我们每年都要送一封密信到京师中去,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哈哈,没有关系。你现在想,说说你的看法。” 燕飞云犹豫着说道:“京官不准私自与外镇交往,不过,我相信大哥一定有特殊的理由,因而通过镖局处理此事。” “你说说当今的朝廷局势。” “天子圣明,可惜沉迷道术之中,将权柄托付于jiān相父子,忠良重臣受到大肆排挤和打击。太平盛世之下,其实潜藏着无尽的隐忧。” “是,正是在这种特殊的背景下,出现了我们的计划。权相父子收到相关情报之后,果然调遣大量人力、物力,想要破获其中秘密。他们的目的非常简单,获取证据,以便将我与几位朝中大臣一并铲除。” 燕飞云有些明白了。 最近几年,朝廷中的正邪之争暂时平息,减少了许多官场倾轧,根本原因很有可能就在于此。jiān相父子将注意力集中在金无畏的身上,自然就暂时放过那些忠直无惧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言官。 燕飞云皱着眉头,说道:“jiān相一方势力强大,统辖无数奇人异士,难道就没有人能够识破这一计划?” 金无畏缓缓说道:“姬先生提出这一计划之后,我们仔细分析过其中的利害关系,然后交给龙三叔亲自执行。一直到目前为止,作用非常明显,或许jiān相父子怀疑其中有诈,不过他们非常需要利用这个机会,不会轻易断言这是一个圈套。” 燕飞云点了点头。 以龙伯威的经验,绝对有办法完成这一项艰巨的任务;以金无畏的谨慎,假如jiān相父子不抓住这个机会对付金无畏,将永远再没有机会。 “那么,那封所谓的密信,一定没有什么价值,甚至可能只是一张白纸?” “不错,那就是一张白纸,纸质非常普通,天下间哪里都可以找到。” 燕飞云的思绪在跳跃。 那些英勇殉职的镖局弟兄,至今尸身没有下落。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可是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奉献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为了保证朝廷上下的安定,龙伯威、金无畏卷进了此事,自己和沈明月、左纤玉也卷进去了,今后,将有更多的仁人志士为之而奋斗。 “大哥,你有没有考虑过,镖局的弟兄们尸骨无存,军方连争斗的地点都无法确定,说明敌人在事后做了极其严密的掩饰工作,可见其力量非常强大。这股力量会不会隶属于jiān相父子呢?” 沈明月插口说道:“不,那批杀手一定属于另一个集团,他们的主要目的在于刺杀龙三叔,次要目的才是获悉镖局秘密;jiān相父子恰恰相反,他们的唯一目标是镖局的秘密,在获取秘密之前,他们甚至希望龙三叔好好活着。他们在朝廷上大肆攻击异己,却不会轻易招惹江湖道上的名侠,在获取权力的道路上,那些名侠没有任何价值。” 恰在此时,大厅之外,有人大声禀报。 “报大帅,有人求见左姑娘或燕公子。” 金无畏与龙伯威相互对视一眼。 “请!” 这是一个中年人。 衣着十分普通,却给人一种狂傲的印象。 他微微扬着头,轻垂眼睑,似乎是用眼睛的余光来观察别人。这究竟代表俯视,抑或是蔑视,无从判断。 这种狂傲,来自于先天,外人很难理解他在狂什么,傲什么? 左纤玉早已站起身来。 “二叔,你怎么来了?” 中年人脸上现出了笑容,很和蔼。 一般人都想象不到,这种狂傲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笑容。 其实,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微笑过后,他立即向上座的金无畏、龙伯威以及夏候湛躬身施礼。 “金将军,龙大侠,夏候大侠,在下张行俨,奉老主人之命,请玉儿回去一趟。” 金无畏从来没有听说张行俨这个名字,不过,他留意到了左纤玉的失望。 “张兄,你请左姑娘回去,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可以告诉我们么?” 张行俨轻踱数步,回首面向左纤玉。 “玉儿,三位老人家游玩到太原府的时候,老太太偶感风寒,就暂时停留下来。不过你别着急,老人家病情不重,就是想你。因此老主人飞书传令,命我请你去太原府。” 左纤玉神情不断变化,听说nǎinǎi病情不重,才放下心来。 “二叔,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吧!不知道燕公子能不能一同前往呢?”那特别的眼神瞄向了燕飞云。 燕飞云难免有些不舒服的感觉,究竟自己应该跟着玉儿姑娘的称呼,还是跟着金大哥的称呼呢?似乎都不合适。 “张先生,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时间上非常紧张。” “好吧。我只是担心,玉儿随我前去,老主人和左大叔夫妇必然极力挽留,不允许她再次踏上江湖道路。既然燕公子事务紧急,我只好尽力而为,不让玉儿失望就是。” 话语说的很婉转,背后隐含的信息很明显,也就是说,三位老人必然知道了左纤玉在江南的经历,才会阻止她再次行走江湖。 左纤玉紧张地望了沈明月一眼。 沈明月挤挤眼睛,目光移向龙伯威。 左纤玉心中大喜,回首说道:“龙伯伯,你可得帮我想个办法。” 几位年轻人,唯独她称龙伯威为伯伯,当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龙伯威淡淡说道:“张先生,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左姑娘单独在江湖行走,未免令人担心,假如沈姑娘和你们一起前行,必定省去不少心思。” 张行俨歪着脑袋,盯着沈明月,点了点头。 不清楚她是什么来历,既然是龙伯威举荐的人,应该错不了。 龙伯威继续说道:“飞云,你先赴苏杭,打听消息,顺便等待两位姑娘。若无消息,你们再去两湖地区查看。” 燕飞云问道:“从距离上讲,两湖地区更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据说江静初远赴东海,必定还没返回。你先查苏杭,可以避免与他产生冲突。” “是。” 燕飞云心中升起一丝忧虑,江静初远赴东海,意味着将与无影人师兄弟发生纠纷,二虎相遇,谁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第10章 姑苏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姑苏古城。 燕飞云对于名胜古迹毫无兴趣,放弃了游览的打算。他花费几天的时间,调查清楚了本地帮会的大致情形。 赌场、青楼无疑是帮会组织最喜欢控制的场所,这些场所不是什么好地方,却形成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养活着许多天生不务正业的人,让他们的jīng力有地方发泄,不至于到处惹事生非。 他决定先到赌场去碰碰运气。 盛源赌场。 燕飞云瞥了一眼四个金漆大字,就走入赌场。 他没有受到特别的关注。 这种赌场,在地方小帮会之中,已经算是颇有名气,但也不过如此而已,算不上高级赌场。 那种真正高级的场所,拥有固定的客人,必须经过特定渠道才能进入。 燕飞云换了一些筹码,在场中走来走去,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其实是在仔细观察周边环境。 这种赌场,居然有人专门负责端茶倒水,为客人提供一些方便。 这些人都是身体健壮的汉子,显然同时负责保护赌场的安全。假如有人妄图生事,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给闹事者迎头痛击。 燕飞云意识到有人开始注意自己,他立即停下脚步,站在一张赌牌九的桌前。 他知道自己徘徊的时间长了一些,这种表现不像正常的赌客那么富有激情,赌场的人有理由怀疑自己。 在江湖上行走,永远不要盲目认为自己比别人聪明。 庄家对面坐着一条彪形大汉,满脸虬髯,形容凶恶。 燕飞云猛然想起,这大汉刚好在自己之前进入赌场,曾经还和门卫说过几句话,自己恰好看到了他的容貌。 燕飞云根本不会赌博,只能假意予以关注,顺便留意一下大汉摸牌的手掌,果然不出所料,此人必定在掌法上下过苦功,武功应该相当不错。 那大汉也注意到了燕飞云,礼貌xìng地挤出一丝笑意。 笑容中带些苦涩,因为他的手气太过于不顺,已经输了好几把,桌上的筹码所剩无多。 毫无疑问,大汉又输了一局。 他开始恼怒,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台上。 可惜,赌场之中,庄家才是唯一胜利者。 开牌,不过又一次验证了这残酷的事实。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桌前又增添了几张苦恼的面容。 铁尺轻轻划动,桌上的筹码全部到了庄家面前。 庄家收回铁尺,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在等待面前的几个傻瓜滚蛋,以便有另外的傻瓜领教自己的手段。 他面sè上带出几许得意,假如不是赌场规矩严厉,他几乎要露出鄙夷的目光。 什么是境界? 自己方才铁尺一划,动作多么娴熟、多么自然,这就是境界!没有二十年的潜心苦练,怎敢轻易谈及境界二字? 这些傻瓜敢与自己为敌,结果还不是乖乖送上银子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燕飞云。 那大汉拍案而起,咔嚓一声,硬木桌承受不住他的掌力,断裂倒地。 “你想干什么?”庄家只来得及问了一句。 “你敢诈赌。”那大汉几乎有些怒不可遏。 他有理由相信庄家做了手脚,否则,他怎么会一次赢的机会都没有? 巨掌一轮,一个大嘴巴,把庄家打出几尺远,当然没有使用内力,否则那庄家必然头颅碎裂。 赌场开始混乱,周围的客人开始向后躲避。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自然都意料到了。 最近,很少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上一次有人闹事,发生在半年前,结局再也平常不过,闹事的青年被打掉了半条xìng命,至今还关押在官府。 端茶倒水的打手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一拥而上。 混战。 燕飞云有些犹豫,他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自己正希望赌场出些乱子,恰巧就发生了。 太过于巧合。 世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道理可言。 那大汉果然有两下子,他的表现甚至超出燕飞云的预计。 赌场的打手根本到不了近前,片刻间倒下十几人,呻吟哀叫声,响成一片。 “手下留情。” 声到人到,那人三十余岁的年纪,身材魁伟,不问可知,必是赌场管事之人。 那人客气地说道:“在下汤七,不知道朋友何故出手伤人?” 那大汉冷笑说道:“赌场之中,竟敢使诈。我今rì就替大家讨个公道。” 汤七笑一笑说道:“赌场之中,胜负各凭命运,我们不敢担当欺诈之名,否则,哪还有人敢到这里来玩。既然朋友玩的不开心,为了表示诚意,我宣布刚才的赌局通通无效,所有客人都可取回自己输掉的筹码。” 赌场,很久之前就出现了。 类似的事情真还没出现过,大家几乎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愣神之后,马上开始欢呼。 汤七继续说道:“但凡开设赌场,都有特殊的规矩。大家玩儿的时候,多些留意,一旦发现诈赌的行为,十倍赔偿。大家放心去玩儿吧!” 那大汉哈哈狂笑,说道:“假如你问心无愧,何必使出这等讨好客人的手段?老子偏不信邪,今rì你不下跪讨饶,老子便拆了你的赌场。” 汤七yīn沉着脸。 若不是苏州城内近rì来局势紧张,他怎会这样示弱?若是诚心来赌场捣乱,那就是另一回事! 汤七按耐不住心头怒火,甩掉大衣,拉开了架势。 燕飞云用心观察着。 那大汉果真是有心闹事,他不是当地的口音,而且出手极为狠毒,尽是向致命之处痛下杀手。 七八招而已。 汤七早已抵挡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他们虽然称霸苏州,毕竟属于地方xìng质的小帮会,一旦遇到江湖名家,立即显得不堪一击。 汤七冷然暴喝一声,手腕翻处,袖口jīng芒闪动,掌中立时多了一柄匕首。 形势没有好转。 汤七倚仗匕首之力,略微阻止了那大汉的攻势,却丝毫不改被动局面。 一柄匕首紧紧护住周身要害部位,再没有还手之力。 招式渐见散乱。 这样继续下去,必然惹出人命官司。 燕飞云心下很不以为然,迅速跳入圈中。 左掌一拨,利用汤七闪避的瞬间机会,将汤七轻轻推了出去,而右手一挥,硬接了那大汉一掌。 双掌相交。 燕飞云觉得手心微微发热,便知对手练的是外门掌力。 他无意显露自身的武功,使出纯柔之力,借助对方掌势,飘然后退,仿佛被对方击退一般。 三条人影,迅即分开。 动到极致,重归平静。 偌大赌场,没人说话,唯有汤七急速喘息的声音,他的体力消耗得太多了。 那大汉略微镇定心神,伸出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住轻轻捻动颌下须髯,借以掩饰内心的激荡。 他这全力一掌,力可开碑,竟然被对手绵绵之势所阻,后力不能使足,而且几乎没有感受到反震之力。 这种柔力,莫非就是武当心法? 燕飞云拱手说道:“朋友,你认为赌场诈赌,不过出于臆测而已,既然赌场方面愿意偿还你的赌资,不如就此收场。何必为了这等琐碎小事,引发人命官司?毕竟生命珍贵,不是银钱所能衡量。” 态度诚恳,言语适度,倘若对方是明理的人,就不会恼羞成怒。 那大汉果然笑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所恼的是,竟然一局未赢。阁下不是赌场之人,居然也认为他们没有使诈,那我就认了。今天就当作认识个朋友,来rì相逢,定当痛饮数杯。” 他走得很痛快,根本没有去动散落的筹码。 第10章 姑苏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就这样,燕飞云跟着汤七,来到一座很大的庭院。 二人聊了一会儿,汤七就被人叫了出去。 燕飞云静静坐在屋中,抑制住了暗中打探消息的yù望。 他再次见到汤七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汤七邀请燕飞云到街上走走,还带了两名随从。 街道边上,难免有几个卖菜的小商贩或者乡农。 在冬天的季节,他们所卖的青菜依旧保持翠绿的sè泽、完好的外形,到底采用了哪种特别的储藏方式? 这是个秘密。 外人只知道,这些青菜的价格,比正常时节贵多了。 其实这些人也快收工了,正在收拾着。 不巧的是,街边遗留下几片青菜叶子;更不巧的是,汤七一脚正踩中其中一片,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 两名随从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跳过去就掀翻了众人的菜摊。 这些人知道汤七的势力,谁敢多言? 旁边一名青年大概没见过世面,好意上来劝说几句,被一个耳光打得不辨方向。 燕飞云心中恼怒,喝道:“住手!” 那打人的随从看了汤七一眼,悻悻收手。 汤七笑着说道:“燕兄弟,他们两个跟我时间久了,规矩就记不太清楚了。以后我会严加管教,请不要见怪。” 更难得的是,他从怀里掏出些许碎银,甩到了菜摊上,大概是当作赔偿。 他看众人没有一点儿动静,又回头看了看两名随从怒目横眉的凶恶神态。 “嘿嘿,他们二人一定是看你们不收银子,所以发怒,你们千万不要客气。” 汤七说完,招呼着燕飞云,率先走了。 他只想试探一下燕飞云的反应而已,实在不想看到那几个商贩为了瓜分碎银而争吵打闹的可耻模样。 汤七带着燕飞云,走进了一家迎chūn楼。 寒冷的冬天里,见到“迎chūn”二字,就足以给人温暖的感觉。 迎chūn楼。 不是饭馆,而是青楼。 那个年代,自我宣传的方式不太多,最广为人用的莫过于“直接拉扯式”。 或漂亮或丑陋的老板娘扯着客人的衣襟,嗲嗲地叫着:“我们这里有全城最美的女人,最醇厚的美酒,最可口的饭菜以及最周到的服务。” 不过,迎chūn楼的老板娘真的很漂亮,淡淡的容妆,恰到好处。 不仅很漂亮,而且很会来事儿。 她自称云大娘,陪着汤七和燕飞云饮了几杯酒,似乎她发现燕飞云有些拘谨,很快就出去了。 不大功夫,她又过来一趟,将汤七叫了出去,留下一位名叫小倩的姑娘陪伴燕飞云。 小倩姑娘没有接待客人的经历。 青楼的生活,使她比寻常少女要大胆一些,但也只是理论上大胆一些而已。 两人相对,燕飞云稍微自在了一些。 他思索着,怎样从她身上获取一些信息,他很清楚小倩不可能知晓太多秘密,他只需要一点线索而已。 岂知,小倩也有自己的意图,就是要了解燕飞云到苏州的目的。 老板娘在红尘中历练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种没有接过客人的姑娘往往会让客人放松jǐng惕,只要客人在对话中略微透露一点信息,老板娘就足以判断出客人的身世来历。 不然的话,青楼怎能轻易缠住许多客人,赚进大笔的银子? 更重要的是,青楼向来是秘密消息流传的地方,有些消息本身就非常值钱。 燕飞云接过小倩递来的酒杯,在手中慢慢把玩。 “小倩姑娘,你的年龄并不大,记得你的家乡、你的亲人么?” “我只记得是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至于别的,没有什么记忆。”声音很轻柔。 “那么你很小就离开了家乡?” “是的,那年村里的人都被驱赶离开。我的父母在逃荒的途中,感染了疾病,双双过世了,后来我就来到这里。” 燕飞云心里一沉,忿恨地攥紧拳头。 他明白这种经历。 这必然是某个官员或者恶霸看中那片土地,无辜的百姓就被驱散。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目前在发生,将来仍然会发生,只要有权势和利益存在,这种事情就永远不会断绝。 他有些不忍,没有继续询问可怜的少女。 她身在青楼,并不妨碍她同样有着人类的尊严。 相对无言,令人难堪的沉默。 片刻之后,小倩说道:“燕公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曲子,我为你弹奏一曲罢!” 燕飞云尽量使声音平和一些,说道:“弹一首你最喜欢的曲子吧!” 琴声优雅,与房间里的格调有些不符。 他足以分辨出小倩对zì yóu的向往,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曲子。 小倩停手,微笑着,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演奏。 “这是我学琴时,一位老琴师偶然弹奏的曲子,我很喜欢,就央求他传授给我。虽然大娘不喜欢我学这种没有来历的曲子,我还是很喜欢,经常悄悄地练习。” “你的技法很不错,我很喜欢。嗯,你有要好的姐妹吗?”燕飞云又开始了询问,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只能尽量抛开那种不好的感觉。 “大娘对我比较偏心,所以许多姐姐不喜欢我,不愿意与我交谈,我也尽量避开她们。有一个新来的女孩,我们有时谈些话。” “新来的姑娘多吗?” “有两个,她们都是大娘买来的,不愿意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情。” “你有没有听大娘说过是哪里买来的?” “不太清楚,不过听声音都是比较柔和的,大概是江南人吧。我们这里也有一些北方的姑娘,虽然她们的声音很好听,却没有南方人那种特别的口音。” 燕飞云笑一笑,饮尽杯中美酒。 他有些失望,也不算是特别失望,他没有奢望马上就能得到想要的消息。 “燕公子,我猜想你一定是个奇男子。” “算不上。” “我听到一些姐妹的谈话,她们有时也会遇到你这样的人物,有种特殊的气质,使她们不敢过于亲近,我相信你一定不比那些人差。” 燕飞云苦笑一下,这样的夸奖,他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也不愿意让眼前的少女感到自卑。 “我只是流落江湖而已,芸芸众生中一员,与你相比,也没什么。” “公子一定是怀才不遇,才会这么说。” 小倩笑了,笑得很天真。 燕飞云不愿过多解释,眼前的少女毕竟没有什么阅历,让她去猜想吧。 他站起身来,说道:“小倩,很高兴能和你谈心,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小倩站起身来,准备送燕飞云出去,然而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些犹豫的神sè。 燕飞云显然注意到这一变化,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其实,大娘的意思,是希望你留宿。” 燕飞云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原委。 原来她有可能是接受到上面的命令,要把自己留在这里,假如她不能留下自己,甚至将会受到一定的处罚。 “汤七哥原来是这种安排,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小倩脸上露出笑意,心中却平白生出惋惜之情。 她的心思,连她自己也不很明白。 假如燕飞云一走了之,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他一定是个好男儿,纵然大娘怪罪于她,她也心甘情愿接受处罚;相反他选择留下,虽然她的内心并不排斥这个结果,却很自然地认为燕飞云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出sè。 第10章 姑苏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不再过多考虑,重新就座,自然有人重新准备酒菜。 燕飞云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就随意讲些故事,讲起他曾在桂林府游玩,溪中无名小鱼味道鲜美,远非它处所能相比;又讲起幼时怎样讨厌一个老古董先生,听课时嘟嘟喃喃,被先生罚站…… 小倩姑娘听得津津有味。 这是因为她未经人事,思想尚处于幼稚的阶段,听到这些故事倒觉得新鲜。若是别的姑娘,虽然会装作用心倾听,内心中必然是极不耐烦。 时光在流转,不知不觉,夜已三更。 “小倩,你去安歇吧,我有些事情需要想一想。” “公子不要我陪寝么?”那低微的声音,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 燕飞云愣了一下,说道:“小倩,我很喜欢你。不过,我正在练一种特殊的武功,不能接近女sè,你自己去歇息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竟然也擅长说谎。 他不愿让小姑娘太过难堪,选择的理由似乎很恰当。 小倩姑娘虽然是青楼女子,但是依然保持姑娘之身,为了执行大娘的命令,勉强说出那些话语,真是难为情。 小倩脸上微生红晕,低头去了。 她靠在床头,也许早已乏累,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燕飞云走近床边,注视着那甜甜的笑容。 她梦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轻轻地,他为她披上了棉被。 天光还不算明亮,小倩已经从梦中醒来。 她望着窗前沉思的背影,那姓燕的公子,连名字都没有告诉自己,要不要问他? 嗯,还是算了吧! 她站起身来的时候,燕飞云已经发觉,转身面对着可爱的少女。 她大胆地走过去,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 “燕大哥,你要去了么?” 她换了称呼,那自然是燕飞云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永不可铭灭。 燕飞云心中忽然生起淡淡的爱怜之意。 这么清纯的女孩子,竟要面临荒唐的神女生涯,他不禁想起自己的任务。冷二哥的表妹,是否与小倩姑娘一样,也是托身青楼? “是的。不过,我们将来一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还会见面?你的意思是说,你有空时会来看我,是不是?” 小倩姑娘将头埋得更低,几乎依偎在燕飞云的胸口。 这种露骨的话,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言,已经是最大限度。 燕飞云怎能听不出言外之意? 他深知自己绝不能随口敷衍,以免伤了她的自尊心。 于是,他轻轻拍拍她的肩头。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请你应该想得到呀!” 房门轻叩。 云大娘亲自为燕飞云送来早点。 她微一点头,小倩知趣,便随同丫环起身出了房外。 云大娘笑着说道:“燕公子,招待不周。贱妾深感不安,请公子用些点心。” 燕飞云沉吟说道:“大娘,我与小倩姑娘颇有缘分,因此……”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他的意思已经表露得很明显。 云大娘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想要探究他的内心。 这种事情她见得太多,有多少年轻士子为了心爱的姑娘,一掷千金,许下海誓山盟,可是结局呢,又有几人能够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想当年,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杜三娘何等痴情,而结局何其凄惨? “我将小倩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假如燕公子有意为她赎身,我不阻拦。不过她的身价很高,有人愿意出三千两纹银买她充作侍妾,只因那人乃是有名的jiān商,家中又有母老虎,我不愿小倩遭此苦难,因而未曾应允。这个价格,不知燕公子能否接受?” “好,就三千两。不过,我要请大娘允诺一件事情。” “公子不必客气,请讲。” “三千两不是小数目,我想请大娘给我半年的时间筹集金钱。这一期间,请大娘确保不让小倩姑娘负责接待客人的事务。” “没有问题,无论半年内你能否筹集到银两,我都希望你能亲自到这里一趟。” 她内心中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些同情,毕竟相见第一面,就敢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还是太少了。 她甚至考虑到,假如到时这个年轻人不能筹集到足够银两,她也有可能会放人。 “我一定会来。” 燕飞云的声音很坚定,给人一种强烈的信心。 云大娘显然受到感染,因此她望着燕飞云飘然离去,竟忘记了出门相送。 云大娘稍微平静心情,轻移娇躯,进入另一个房间。 汤七和小倩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 汤七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轻轻一挥手。 小倩没有立即出去。 她望着云大娘,嚅嚅说道:“我有件东西想交给燕大哥。” 云大娘心中升起一阵心痛的感觉,小丫头长大了。 她怜惜地搂住小倩的肩头,说道:“七哥会帮你的,不要怕,直接向他说就好。” 汤七面sè极为不悦。 “燕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带他来这里,并不希望惹出是非。” 小倩一咬牙,拔下头上一支玉簪,放在桌面。 “我只希望他一生平安,偶尔能想起有人默默为他祝福,就已足够。” 她向云大娘打个招呼,轻轻推开了房门。 汤七盯着桌上的玉簪,沉吟许久。 他在思考关于燕飞云的问题,不敢轻易得出结论。 忽听云大娘一声叹息,“七哥,江湖险恶,难道你还没有厌倦这种生活?” 汤七第一个念头就是姑苏城中风云暗生,终究瞒不住云大娘,随即心中不由生出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使他想起了故去的父母。 那是很小的时候,在父母的面前,他才有过这种受人关怀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假如他知道片刻前燕飞云也有同样的心境,或许就不必这么烦恼了。 云大娘目光一直停留在汤七面容之上,觉察出他的烦恼。 “这位燕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值得你这么谨慎对待?” “他也不算是寻常人物,叫做燕飞云,据说……” 云大娘惊讶地问道:“他就是燕飞云?” 汤七苦笑着说道:“原来他的名气已经如此响亮。” 燕飞云,已经不是无名之辈。 江湖之上,各种消息传递极为迅速。金陵城外,军民对峙,几乎发生大规模冲突,想要隐瞒这么罕见的事情,绝无可能。 云大娘的脑海中浮现出年轻人坚定而刚毅的形象。 “为了心爱的姑娘,一口气招惹了江静初、柳轻尘和金陵双侠,单凭这份胆量,就让人钦佩不已。姑娘们早已将他视为心目中的英雄,渴望能够见一见他,瞻仰他的风采。要是让她们知道燕公子来做客的话,昨天的生意肯定没法经营了。” 汤七摇摇头,难以理解这些青楼女子的心思。 “唉,小倩居然一眼看出燕公子不同寻常,有了袒护他的心思,就故意没有探询他此行苏州的目的,这个孩子真是聪明乖巧。可惜,聪明的人,往往福分有限。这类名侠,怎会将她放在眼里?” 云大娘抿着嘴儿,说道:“世事难料,你怎么敢断言小倩福分不够?” 汤七疑惑地望了她一眼,想起了那句“千万不要和女人争论”的名言。 于是,他及时转移了话题。 “你看燕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七哥,你有心事的话,不妨对燕公子推心置腹,以诚相待。他表面寡言少语,其实是热心的人,必定会帮你解除烦忧,这一点你绝对可以相信。” 汤七皱眉不语,这一番话在他心中起了一定的作用,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七哥,姑苏城中,风起云涌,忽然之间冒出许多江湖人物,必将有大事发生。换作是我,危难之际,一定将赌注压在燕公子身上。” 汤七不由心头大震。 他一向以长于决断而自负,今rì临事,为什么反而不如一名女子? 平rì议事之时,他很少直接提出建议,却在信口开河之间,巧妙地将议题本质转移到最好的方案上去。众人都认为王九爷决策英明,而不知许多决策出自汤七的谋划。 单说昨夜,他整夜与云大娘商谈,没有透露一点内情,又岂是常人所能做到? 汤七一跃而起,说道:“婉华,谢谢你!” 云婉华心中也是激荡不已,第一次听到汤七呼唤自己的名字。 她深知眼前之人,外貌粗豪,其实心细如发,颇有胆略,乃是值得寄托终身的男子。 她不由哀哀说道:“你身受九爷厚恩,我不该说得太多。可是,难道你就没有替自己考虑过么?” “我早已厌倦了江湖上的风波,可是,危机就在眼前,我怎忍弃九爷而去?此事一了,我就向九爷请辞,退隐山林,你可愿随我而去?” “七哥,只要你不嫌弃,我自当终身相随。” 第10章 姑苏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时,燕飞云坐在桌前,不住地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属于个人权利,谁也无权干涉。 自古以来,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这种古怪的思维。 有人会想着,要是自己拥有了百万财富,该怎么花;有人则会想着,要是自己身居高官,该去欺负谁;甚至有人在想,明天的午餐,会不会有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据说有人想到美妙之际,竟然会得意地偷偷笑出声来。 燕飞云在回忆小倩姑娘。 她拥有美丽的容貌,但不是重点;她的柔顺xìng格对他产生了极大影响,当时他确实感受到了亲人一般的情谊。 他已经产生了烦恼,怎么去筹集那一大笔银两? 门帘响动,汤七跨进房间。 燕飞云急忙起身,他已看出汤七脸上带有歉疚之sè。 “七哥,有什么事情?” “燕兄弟,有件事情要和你讲清楚,请你体谅我的苦衷。否则,哥哥就惭愧死了。” “七哥请讲,你待小弟极为周到,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你给人一种读书人的气质,似乎不了解江湖的险恶。你可知道,短短两三天的接触之中,你经历了三次考验,我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让你知道。” 原来第一天汤七借故离开,第二天的掌掴菜农,以及迎chūn楼夜宿等等,俱是事先安排以便考验燕飞云的为人。 尤其以第一次的考验最为隐秘,也最为关键,就看燕飞云会不会暗中刺探消息。 江湖帮会都有一些特殊的手段,用来jǐng戒或监视敌人,各种明哨、暗哨,连环而成,就算你武功再高,也逃不脱人家的监控。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我突然来到苏州,你们大当家的自然要弄清楚我的来意。七哥放心,我绝不会在意。” 汤七挑起大指,说道:“好兄弟,哥哥没看错人。其实我们很少使用这种手段,若在平时,我们只需暗中调查你的行径即可,这次事情太急,只能出此下策。最近苏州城内将有大事发生,九爷感觉事态严重,想请你提供些意见。” “小弟江湖经验不多,恐怕难以提供有用信息。” “兄弟太谦虚了,你所说固然不错。可是反过来说,江湖经验不多,有时也有一定的优势,不会事事局限在江湖之上。况且,你是读书之人,眼光可能更开阔一些,我们基于这种考虑,真心请你提供意见。” 燕飞云见汤七出于诚挚,也就不再推辞。 前厅上,早有数人在座。 王九爷为首,众人急忙起身,这自然是表示敬重之意。 相见礼毕,各自落座。 燕飞云乃是客人身份,自然归于客座;汤七身份不够,站立在王九爷身后相陪。 燕飞云没有理由先说话,他静静坐着,仔细端详着在座的五大帮会首领。 王九爷的jīng明和谨慎,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难怪他的势力最强。 张廷芳,长着一对三角眼,一个鹰钩鼻子,应该以机诈谋略见长。 魏振藩,目光坚定而冷酷,必定胆略过人。 程远志,长袍掩盖不住周身凸起的肌肉,可能横练有铁布衫之类的硬功。 凤七姑,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相当不错,仍旧是姑娘的打扮,不容易看出她有什么特异之处,能够容身于草莽。 他们也在观察燕飞云,暗自猜测他的来意。 他们亲密地坐在一起,不等于他们真的很亲密,他们在暗中经常互相拆台,想要扩充自己的地盘。 没有人想要拉拢燕飞云。 就凭燕飞云在金陵城外闯出的大祸,他们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惹得起江静初和金陵双侠么? “燕公子,在苏州有什么打算呢,总不会是偶然路过吧?” 凤七姑直截了当,率先发问。 她终究是女流之辈,无形中占据一定的优势,纵然言语中有唐突的地方,也容易取得对方的谅解。 燕飞云笑了笑。 沉思的时候,微笑通常是一个绝好的掩饰。 “我相信,不仅是凤姑娘想知道我来苏州的目的,诸位都有这个疑问。其实我有一个表妹在太原府突然失踪,我到江南来寻找一点线索。” 凤七姑环视一下,见大家都有愕然之sè,关切地说道:“燕公子,人口失踪有很多种结果,你需要多方探查才好。” “若是仇杀或者绑票,应该很快就发现尸体或者有人出面勒索,所以我们排除了这两种可能xìng,而将重点放在拐卖人口方面。” “嗯,若是女眷,当然是卖到青楼红馆,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我想问的是,燕公子凭什么确定人在江南?” 燕飞云心中暗自冷笑。 北六省不断发生人口失踪的案件,官府担心引起恐慌,因而严密封锁消息。眼前这些人似乎并不了解事情的严重xìng,自己最好不要全盘托出,以免走漏风声。 “不排除这种可能,北六省也有人在调查。我在苏州停留一段时间,就会离开,绝不会侵犯各位的利益。” “公子言重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然有缘相识,我们愿意帮你探查表妹的下落。” 凤七姑说完后,发现众人都在沉思,没有人附和她的意见,心中极为不满。 “嘿嘿,飞凤帮还有些人手,公子放心,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汤七反应极快,插口说道:“燕兄弟,在迎chūn楼上,你曾经询问有没有新来的姑娘,原来是在查询表妹的下落么?” 他听了云婉华的建议,对燕飞云另眼看待,因而不顾身份有别,尽力提供佐证,强调燕飞云所说无虚,果然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王九爷咳嗽一声,说道:“七妹,千万不要误会。公子的来意与我们的危境无关,我就放心了。至于那位姑娘的不幸遭遇,我们都深表同情,会议之后,我们就派出下面的人前去探查消息。” 其余三大首领点头表示同意。 这些草莽人物,通晓世情,能够予人方便的地方,绝不会皱眉。退一步讲,人有旦夕祸福,谁知什么时候,就会用得着人家? 王九爷摆摆手,阻止燕飞云说话。 “时间紧迫,我想谈谈我们所遇到的难题,请公子不要介意。当然,你提供些参考意见即可,我们并不希望你卷入激流之中。” 燕飞云微笑着点了点头。 慕容世家宣布退出江湖,姑苏一带顿时成为无主之地,难免有些门派觊觎此地富庶,想要将势力扩充到苏州。 这就是所谓的激流。 凤七姑说道:“最近,苏州城内出现不少江湖名家,其中,以长江以南三大帮会的人马最多,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吞并我们。奇怪的是,我们又发现了少林、峨嵋以及武当三派门人的踪迹,三大门派的介入,顿时让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燕飞云见众人望着自己,猜想他们想要听听自己的看法,或许将会作为衡量自己能力的标准。 “所谓思不出其位,诸位考虑如何应付三大帮会即可,至于少林、峨嵋以及武当三派有什么意图,不必列入考虑范围之内。” 太直接了吧? 五位首领听得真不是滋味。 人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自顾尚且无暇,纵然苏州将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是他们所能担当,又何必空自困扰? 凤七姑沉思一下,又说道:“了解三大门派的意图,说不定在关键时刻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毕竟他们都是侠义道中的领袖。难道不可以么?” “听起来似乎不错,你们可以尝试一下。按照我的猜测,三派门人之中必定没有杰出人才,否则,早已轰动苏州城内外。所以,他们未必能够解决你们的问题。” “那么,我们无法与三大帮会抗衡了?” “若是妥善利用官府的力量,你们还有机会。” “官府方面对我们的态度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公子应该明白其中的关键吧?” 燕飞云点点头。 官府的支持乃是立足的根本,三大帮会自然明白,因而花费钱财运动,使得官府默许他们的吞并计划。 张廷芳忽然说道:“依我之见,不如我们三选其一,衡量哪一帮会控制苏州之后,对我们的影响最小,我们便予以投靠,以便解决目前的困境。” 程远志悍然说道:“我不同意,慕容世家一向傲立姑苏,我才屈从其下。若是外来的帮会,我宁可遣散人马,绝不屈膝而降。” 张廷芳的判断,综合考虑了部属的安全以及苏州地区的稳定;而程远志桀骜难驯,想要维护地方势力,不被外人所侵吞。 两种意见,一时难以区分高下。 汤七盯着燕飞云,说道:“双方若是武力相争,徒然引起伤亡而于事无补。燕兄弟,你懂的道理多,劝劝程老大,最好打消抵抗的念头,以合作为上策。” 燕飞云不由紧皱眉头。 他生xìng耿介,岂有劝人投降之理?汤七似乎话中有话,隐隐使用激将法,要将自己拖入浑水之中。 “七哥,人各有志,岂能将你我的意思,强加于别人?” 这一刻,汤七满腔热情化作了烟云,一股寒意生于心底,很快充斥到全身,许多话语噎在咽喉,讲不出来。 第10章 姑苏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凤七姑淡淡笑道:“小汤,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要勉强燕公子。” 燕飞云终于明白,凤七姑以女儿之身,统领几百名弟兄,最重要的特质就在于她的胸襟气度。 “这样吧,我一直在等两位朋友,等她们到了苏州,或许能想出应对之策。目前最重要的是能够拖上一段时间。” 汤七转忧为喜,燕飞云所推重的人,一定错不了;听其口气,岂止是推重,简直可以说是倚重,那更加错不了。 “燕兄弟,谢谢你。” “不必客气。江湖之上,帮派林立,相互制衡,暂时保持表面平静。其实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掀起无尽风波,所谓牵一发而动千钧,所以大多数帮派并不希望打破这种平衡。三大帮会之间,怎样处理这种平衡关系,决定着大家将要遇到的危险程度。我与百笑堂、藏剑楼有些交往,可以了解一下他们的意图,至于青衣会,就要大家一起想办法了。” 燕飞云侃侃而谈,忽然感觉有些不妥,因而住口不言。 这是什么缘由,他还无法确定,于是在脑海中寻找这一丝困扰的来源。 或许自己说得太多? 眼前众人与自己算不上志同道合的知己好友,在没有完全了解他们的底细之前,怎能尽吐心声? 魏振藩一直沉默不语,这时才说道:“燕公子的意见非常重要,三大帮会之间,可能有两家联手,先驱逐第三家的势力,然后瓜分地盘;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这两家帮会之间,仍然会产生纠纷,苏州的形势必将趋于混乱。因此,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他没有明说,实际在暗中否定了张廷芳与程远志的意见。 王九爷说道:“这样吧,就依燕公子的意见,尽量拖延时间。燕公子去打听消息,我们也不要闲着,与少林、武当、峨嵋的门人接触一下,了解他们的想法。” 燕飞云很想了解关于慕容世家的一些情况。 于是,他借机问道:“这件事情终究是因为慕容世家隐退江湖而起,慕容世家一直是江南武林的重要力量,为什么突然作出这个决定?”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不太自然。 毕竟,他们长期受制于慕容世家,彼此之间都没有谈论过慕容世家的事情,何况面对一个外人? 可是,人家慨然相助,询问一点消息,也不算过分。 王九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自慕容神通战死在魔宫之后,慕容世家迅速衰落。一直到慕容神机夫妇回归中原,潜心教导慕容清轩,似乎又见起sè。可惜,一年前,慕容世家再遭到重创,慕容神机夫妇惨死在外,死因不明。不久前,慕容清轩宣布退出江湖,没有说明原因。据我们的猜测,或许他一心为叔父报仇,故布迷阵;或许是真想步入仕途,以求子孙平安。” 凤七姑插口说道:“我怀疑慕容小姐也是凶多吉少。”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连王九爷都露出惊讶的神sè。 燕飞云眼皮跳动得十分厉害。 慕容紫轩临死的时候,自己就在身旁,她的死讯极为隐秘,现在突然开始散播,莫非是那些凶手故意泄露? 一旦知道秘密的出处,或许能够追查到凶手。 “凤姑娘从哪里听说这一消息?” “猜测而已。前几天,我去拜访慕容夫人,恰好慕容清轩在接待黄山派的朋友,结果双方几乎发生武力冲突。” “为什么?” “因为,黄山派掌门之女,居然佩戴着慕容小姐最珍爱的红绡剑。” “这应该是个误会吧。”燕飞云摇摇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知道呢,希望是误会。” “那么,慕容世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江南武林没有人站出来予以声援么?” “当年,慕容神机击败叶大侠,导致整个江南武林对他不满。他的死讯传出之后,有人前去吊唁,却没有人愿意主动替他寻仇。” “慕容世家和叶大侠的恩怨,就这么重要么?” “就这么重要。”王九爷接过了话茬儿。 “九爷能否大致说明一下其中经过?”燕飞云急切地问道。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柳轻尘。 那充满愤恨而几近疯狂的神态,并不那么容易忘怀。 “昔年,江南武林英豪辈出,其中,名望最高的无疑是飞剑客叶飞、烟雨江南以及剑神慕容神通。可惜,三足鼎力的局面很快发生了变化。” 王九爷年龄最长,自然最有资格讲述当年的情景。 “慕容神机年少轻狂,竟然飞书挑战叶大侠。我们无法了解其中内情,只知道叶大侠慨然应承。十rì之后,双方齐赴望江亭,吸引了大批豪侠前往观战。” “九爷亲眼目睹了那场决斗?”燕飞云问道。 “是,赌场收到大笔的赌注,我必须前去现场,亲自确认决斗的结果。” 张廷芳呵呵笑道:“九爷真有福气,可惜我们后生晚辈,那时还小,没赶上那么大的决斗场面。” 王九爷淡淡说道:“我们jīng心设计的盘口根本没有发生作用,押注在叶大侠身上的银两超过了预期,我们甚至做好了亏损的准备。没想到,慕容神机胜了,我们赚了,押注慕容神机的少数客人更是狠狠赚了一笔。” 淡淡的语气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那些客人只是短暂拥有了一笔财富而已,最终,这笔钱还是要送还赌场。 赌徒永远是赌徒,离不开赌场。而在赌场中,赢家永远是庄家,这就是现实。 “决斗的具体情形是怎样的?”燕飞云皱眉问道,显然他对赌局毫无兴趣。 “江南武林中,叶大侠是顶尖的高手,很多人预测他将轻松获胜。谁知他竟然惨败在慕容神机折扇之下,连三十招都没有超过。” 程远志忿然说道:“我绝不相信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叶大侠。” 张廷芳愕然说道:“这是既定事实,老弟为什么这么说?” 程远志不屑地说道:“用用你那足智多谋的脑袋吧,没见过世面,也就只配在苏州和我一较长短。” 张廷芳忍住怒气,说道:“说说看,说不出理由来,我烧了你在北街的那几间客栈。” 程远志冷冷说道:“我师父也去了现场,目睹了那场决斗,他老人家武功有限,看不出胜负的关键。可是,他一直不相信那是事实,每次喝醉酒之后,都会对我说,没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叶大侠。” 这算什么理由? 张廷芳真的很生气,盯着这满身健壮肌肉的家伙。 真想抽他两个耳光,偏偏又不敢。 王九爷说道:“你相信有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江静初么?” 张廷芳说道:“不信。” 王九爷说道:“那就没人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叶大侠。” 张廷芳问道:“决斗的结果怎么解释呢?” 王九爷说道:“无法解释。从此叶大侠封剑归隐,引起了极大争议,有人认为叶大侠早有归隐之意,因而故意战败,以成全慕容神机的声名;有人怀疑叶大侠身上有伤;有人怀疑慕容神机暗中使用yīn毒手段;最可笑的是,有个赌徒猜测叶大侠为了赢取大笔金钱,押注在慕容神机身上,然后故意战败……” 程远志怒道:“哪个混蛋说的?” 王九爷说道:“那的确是个混蛋,所以,他被另外几名客人打得半死,然后在树上吊了半天,没有人愿意救他,直到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被巡街的捕快放走。” 程远志愤愤说道:“那家伙真是该死,居然敢这样玷污叶大侠的威名。” 王九爷呵呵笑道:“功名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而已,以叶大侠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屑于这么做。或许到了未来的某个年代,礼仪廉耻沦丧,而金钱财富变成了人们最主要的需求的时候,就自然而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众人各自低头沉思,难道社会发展到某一天,真会出现这么可怕的年代? 燕飞云问道:“我想叶大侠应该是身负重伤,才会失手,真是可惜。那场风波最后怎样收场呢?” 王九爷说道:“后来,叶大侠通过朋友在江湖上宣告,决斗是公平的,及时消除了江湖流言。可是人们仍然看不起慕容神机,从此慕容世家声名rì降,逐渐退出了领袖行列。” 燕飞云叹息道:“江湖恩怨,真是遗害极深。” 王九爷又说道:“为了重新领导江南武林,慕容神通率领麾下高手,积极参与剿灭魔教的大战,结果一战尽毁于魔教,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燕飞云慨叹之余,奋然说道:“眼前的大事平息之后,我想请大家帮忙调查慕容神机夫妇的死因,大家有没有意见?” 王九爷说道:“慕容夫妇十分厉害,暗算他们的凶手绝不是寻常人物,所以我们一直顾虑力量不足,不敢插足此事。燕公子应当仔细衡量,再做决定。” 张廷芳犹豫着说道:“听说燕公子武功高明,要是方便的话,可否显露一下,给我们一点判断的依据?” 要求不算过分。 在江湖上混,最重要的是实力,单凭豪情壮志,远远不够。 燕飞云微笑着说道:“大家的意思我明白,我重新考虑一下再说。至于武功么,没有显露的必要。大家把jīng力集中在应付三大帮会之上吧!” 婉转的话语,不过是稳定众人的心思;一旦做出决定,又何必重新考虑? 第10章 姑苏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决定先去拜访百笑堂,这是根据路途远近而定,没有特别的原因。 路上,汤七交给燕飞云一支玉簪,说明是小倩姑娘所赠。 燕飞云小心地包好玉簪,揣在怀内,没有说话。 百笑堂表现出对燕飞云特别的尊重。 大总管和七大分堂的堂主们全部出来迎接。 为首女子相貌清秀,正是新任大总管“七尺轻虹”吕轻绫。 百笑堂经历了重大人事调整,在服饰标记上充分体现出来。大总管一职,位于三位总堂主之下,直接统辖七大分堂,名义上掌握着极大的权力。 燕飞云远赴京师的时候,大总管之位另有其人,只不过经历了短暂的时间,吕轻绫就重新得势,顺利接手这一重要职位。 凝止堂和聚知堂也都换了领袖。 原先的张、胡两位堂主居然失势,自从百笑堂成立之际,他们二人就已经加入,立下不少功劳,从而建立了雄厚的实力。可惜,世事变迁,非人力所能控制,二人这么深厚的根基,终究也逃不开兔死狗烹的下场。 燕飞云心中感慨万千,大堂主终为小人所惑,自断膀臂,实属不智。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陌生年轻人,略微引起燕飞云的注意。 那年轻人jīng气内敛,一望而知是个高手,甚至可能高过七位堂主;从服饰上看,没有特定的职位,可是,既然与众人一起出来,他必然有某种特别的身份。 众人寒暄着,到了大厅,奉上香茗。 汤七远远没有燕飞云那么轻松自如。 他有胆识,但是,胆识不是时时有用的。 他总觉得有人在有意无意地斜睨他一眼,那不仅有轻蔑,还有浓浓的敌意,让人心里泛起一种厌恶的感觉。 毕竟,他和百笑堂处于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之中,他偷偷地搜集过人家的情报,人家自然也会搜集他们几个小帮会的情报,从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索xìng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轻轻啜着香茗,一副悠闲的样子,已然将全部希望寄托在燕飞云身上。 寒暄,无非就是说些客套话,比如天气如何、心情如何或者事业如何之类的,总不能没完没了。 吕轻绫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燕兄亲自登门拜访,不知道是专程看望我们这些老朋友,还是有特别的事情需要帮忙呢?” 她明明知道汤七的来历,就应该猜到燕飞云充当说客的用意,还要假意询问。 可见人有多么虚伪! 有时太直接的问题,让人很尴尬,于是产生了虚伪。 虚伪,点缀了人们的生活,缓和了紧张的神经,抚慰了柔弱的心灵,属于yīn谋家们最喜欢使用的技巧之一。 虚伪到了极端的程度,聪明的人类觉得虚伪这个名称太俗气,于是又产生了另外一种含蓄的称呼,叫做客气。 于是,人类就生活在假装糊涂的客气之中,一直到今天,到未来。 “吕姑娘,你为什么来苏州,我就为什么来见你。” “呵呵,燕兄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讲明。” “近年来,江湖上呈现出一片平和气象,如今无端骤起风波,恐怕不是好事。吕姑娘一向明理,希望你能仔细斟酌。” “天下大势,静极而动,现在就是‘动’的时候。想要占据苏州之地的帮会,岂止咱们百笑堂,藏剑楼和青衣会已经先到一步,姑苏城中风云暗涌,争斗在所难免,终非人力所可挽回。” “纷争无非起于名利,人们容易看到名利,而往往忽视其后暗藏的危机。姑苏慕容向来是江湖中一大势力,忽然抛弃其基业,你能估测其意么?万一将来与他们发生冲突,百笑堂能有几分胜算?” 那陌生的年轻人起身说道:“燕公子,你多虑了。慕容氏不思东山再起,反而想要退出江湖,放弃这么繁华的所在。所谓时机可遇而不可求,无主之地,当然要顺势而取,等到慕容氏改变心意,我们早已将此地经营得固若金汤,何惧于他?” 燕飞云微笑着,脑海中不断在思索。 他不过是想要确认百笑堂的真实想法,尽量能拖延时间而已;既然三位总堂主还没有到来,就不会轻易生出风波,自己的目的暂时达到了。 那年轻人不拘礼节,勇于发言,或许是堂中聘请的高手,暂时没有分派职位,应该是以客卿的身份表达意见。 至于具体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自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就好,将来发生争斗的时候,不会低估百笑堂的实力。 目前,最好还是想了解一下各位堂主的心意。 “那么,各位堂主都是赞同占据苏州,以便拓展实力么?” 目光不停扫动,就发现聚知堂、居慎堂的两位堂主神sè有异,勉强的笑容无非是强自装出来的,大概他们二人另有想法,只是不便拂逆上司的意思。 神兵堂堂主康健说道:“燕兄不必多心,大家都是同样的心思。我们吞并苏州,其实是件好事,起码苏州的几个小帮会之间,不会再起纷争,足以保证地方的安定。你何不劝劝这位汤兄,让他们主动归顺我们,免得伤害帮中的弟兄?” 燕飞云说道:“康堂主的意见,我会仔细斟酌。不过,不同的势力勉强合并的话,其中的弊病很多,也请各位仔细考虑,与三位总堂主再作商议。” 话音刚落,惹恼了一人。 顺英堂堂主张奉先。 张奉先其实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 在女人身上,通常有很多优点,诸如柔顺体贴、美丽成熟等等,太多了,数不过来。 不过,有两种女人非常可怕。第一种女人就是常人眼中的泼妇,她们通常具备超级的骂街水准,基本上人见人怕,只能远远避之;第二种可怕的女人么,最喜欢传播流言,挑拨离间,无端制造是非,yīn毒之甚,又胜过骂街的泼妇。 张奉先就属于第二种可怕的女人。 “燕飞云,你早已离开百笑堂,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谈论堂中大事,根本没有将各位堂主放在眼中,难道各位堂主都没你聪明么?” 这种女人,说话时句句扯上别人,早就成了习惯,而目的很简单,无非想要让人对燕飞云产生反感。 燕飞云深知这个女人的品行,这时见她言语无礼,乖戾更胜当年,不由心中腾起一股怒气,几乎想当堂叱之。 不过,这样做的话,似乎有**分。 于是,他强自忍下一口气,没有理会讨厌的女人。 他转身说道:“吕姑娘,我先走一步。既然青衣会与藏剑楼都有意谋取苏州,望各位能小心对待,不可抢先挑起事端,为他人所乘。” 张奉先大怒,燕飞云的态度,对她无疑是一种侮辱。 其实,别人的想法和她的想法恰恰相反。 张奉先飞身纵起,五指如钩,直袭燕飞云顶门,指力未到,几缕yīn风已至面门,乃是极为yīn毒的外门功夫。 燕飞云端坐不动,刹那间,脸sè变得无比苍白。 第10章 姑苏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大厅上的人,在观望。 吕轻绫身居主位,就在燕飞云身旁,急忙出手相迎。 玉掌轻挥,发出一道暗劲,化解了张奉先的指力,长袖飞舞中,袖风激荡,隐隐有攻击张奉先胸腹的力道。 张奉先总觉得自己武功高明,智谋过人,应该职掌大权,因此心中不服吕轻绫。可是,她也不敢得罪吕轻绫,人家是大堂主面前的红人,向来说一不二。在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机会之前,最好不要与吕轻绫发生冲突。 她迅速收回指力,翻身而退。 吕轻绫凤目含怒,说道:“张堂主,燕兄远来是客,你这种做法,岂是待客之道?” 居慎堂戴堂主冷冷说道:“张堂主的功夫果然越发高明,扫荡苏州的大事,要多多倚仗张堂主的本领才是。” 此人生xìng刚毅,职掌财务大权,与张奉先向来针锋相对,也就是他,才会说出这种挖苦的言辞。 张奉先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能说什么。 她善于观察形势,及时注意到大家脸上那些不屑的神sè。 哼哼,虽然没有伤到燕飞云,却让他惊慌失措,大大出丑,总算做了一件大事。 恼怒中夹杂着得意,这个神经质的女人终于返回座位。 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吕轻绫亲自将燕、汤二人送出门外。 “燕兄,对不起。事已至此,没有回转余地,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周全安排,藏剑楼比较正派,我们已经准备和藏剑楼谈判,联手对付青衣会。” “吕姑娘,多谢你直言相告。不过,我一定会阻止你们吞并苏州,为慕容清轩保留这一片基业。” “为什么?你与慕容清轩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也没有特别的理由。我告诉你这一点,是为彼此留些情谊而已。” “真想不到,我们终将步入敌对的局面。” “天意如此,我们只能面对现实。” “你有把握么?” “你们每个人的武功高低,我心中有数。刚才要不是你出手阻止张奉先,我必定叫她横尸当堂。” 吕轻绫暗暗心惊,片刻之前,燕飞云面sè骤变,原来竟是发怒之意,可笑自己以为他出于惊恐。 此人昔年主事之时,不以武功见长,居然深藏不露? 那么,传闻中得罪江静初、力战金陵双侠的燕飞云,就是眼前这个燕飞云? 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各位堂主闲谈的时候,都以为那不过是同名同姓之人,那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会与那个文质彬彬的燕大总管联系在一起? 吕轻绫当然不知道,其实有一个人猜到了真相。 韩猛! 他曾经路遇燕飞云,见到过燕飞云的绝世轻功。由于他有自己的苦衷,不敢向上面如实汇报情况。 “燕兄,听说你与金陵双侠交过手,他们武功怎样?”她委婉地试探道。 “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吕轻绫有些眩晕。 什么,金陵双侠没什么了不起? 狂徒! 真正的狂徒! 她当然知道金陵双侠的厉害,不过是想听听燕飞云的评价,以便从反面估测燕飞云的武功底细而已。 她努力地控制住心神,不将内心情绪表露出来。 在她的印象中,这家伙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谁知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为了一个女人,居然一口气得罪了好几位江南名侠。 难怪他根本不把江南三大帮放在眼里。 那么,为了慕容世家放弃的地盘,他不惜与昔rì同僚为敌,真没有特殊原因? 总不会又为了女人吧? 嘿嘿,听说慕容小姐貌美如花,难道是为了讨好她? 幸好,她及时停止了胡思乱想。 她深知燕飞云离开百笑堂的时候,曾经在大堂主面前极力举荐于她,也是她能顺利登上大总管职位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如燕飞云所说,彼此之间最好留些情谊。 “燕兄,你应该明白,我做不了主。三位总堂主对苏州极为重视,志在必得,他们很快就会亲临苏州。眼下,我可以按兵不动,等到三位总堂主亲临苏州之时,我自会安排你们见面。你最好能够说服他们,才能平息此事。” “吕姑娘,珍重!百笑堂内部矛盾重重,自身蕴藏极大危机,岂能成就大事?” 一路之上,汤七安慰着燕飞云。 世事如此,不期望一下子解决问题,能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就好…… 几乎都是废话! 废话也算是一种沟通,其作用就在于,使现场的情绪不至于太过沉寂。 燕飞云认真地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藏剑楼接待燕飞云的场面,与百笑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少楼主潘辰为首,涌出十几道身影,个个笑脸相迎。 就连汤七都有些感动,更别说燕飞云了。 潘辰不由分说,揽着燕飞云的臂膀,一直走上大厅。 说实话,燕飞云浑身不自在,这么亲密的方式,他还真不习惯。 潘辰亲自端过香茗,递给燕、汤二人,那自然表达了格外的欢喜。这一辈子,他第一次给人端茶,连他的老爹都没有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 “飞云,哥哥我一直想着抽空去长安看你,没想到你先来拜访我,太高兴了。” “大哥,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逢,我也非常高兴。” “好,好。这位汤老兄与你走在一起,看来关系不浅啊!” 燕飞云有些羞愧,说道:“大哥,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 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点到即止。 潘辰笑了。 “飞云,这算得了什么?就冲着你,哥哥自作主张,决意不再插手苏州的事情。” 鸦雀无声! 谁能想到,这么大的少楼主不假思索,轻易许下了诺言。 很快,有人开始说话了。 “少主,轻易放弃这么繁华的地盘,恐怕在楼主面前不好交代;这件事情,理应仔细斟酌,再作决定。” “六叔,我明白!不要说是我爹的嘱咐,就算是您老的教诲,我也会虚心以待,时常反思。不过,眼前情形不同,我与飞云曾经共历生死,是过命的交情。所谓事无两全,要全朋友之义,必然要舍锱铢之利。就说我爹他老人家,平素常以道义为先,才能结识各位叔叔伯伯,开创藏剑楼的局面,所以,他绝不会反对我的决定。您老再仔细考虑一下,要是还有意见,可以继续提出。” 潘辰绝不是纨绔子弟,随意挥霍楼中的信誉,他不肯在武功方面下功夫,却花费大量时间熟习各种学问。 他的眼中,自然将燕飞云的情谊置于苏州之上,因而迅速做出了决定。 先前说话的那位老人深深思索,不再说话。 一位道人站起身来。 其人仙风鹤骨,颇有气度。 他距离燕飞云最近,微一稽首,袖风卷起一股潜力,直袭燕飞云。 燕飞云紧紧守住门户,真气在全身流转。 单纯的防御,没有反击。 那道人心中讶异,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若不是功力极高,能够轻易抵挡自己发出的内力,便是隐藏有极为厉害的反击。 他不敢怠慢,急忙收回内力。 简单的动作,圆逸而潇洒,显得功夫极为jīng纯。 二人各自敬服对方的反应和见识,不在话下。 潘辰微笑说道:“我这位兄弟乃是新出世的英雄,他的武功绝对错不了,王真人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道人叫做王守仁,乃是藏剑楼聘请的高手,毕竟是客居的身份,因此潘辰不便斥责于他,只好一言带过。 王守仁圆滑老到,早听出了其中的含意。 “呵呵,我试试燕公子的武功,以便了解他能不能阻挡青衣会和百笑堂。据我看来,燕公子一身功夫非常高明,有他主持大局的话,我们也不容易占取苏州,何况他和少主之间情谊深厚。因此,少主的决定非常妥当,我举双手赞同。” 燕飞云听得肉麻不已,急忙逊谢一番。 谁知那王守仁又说道:“不过,但凡世间之事,总有个万一,万一燕公子阻挡不住青衣会与百笑堂,我们因为誓言的缘故而不能插手,颇为失策。” 燕飞云含笑问道:“那么真人的意思呢?” 王守仁说道:“我倒有个提议,假如燕公子取得上风,我们自然就此罢手,以全公子与少楼主的情谊;假如燕公子失手,我们绝不能便宜那两大帮会,应当抓住时机,与他们一决高下,将苏州抢过来。” 燕飞云暗自冷笑不已,说道:“王真人深思熟虑,晚辈非常佩服,就这么办。” 众人纷纷鼓掌。 潘辰也不好多说,这老杂毛心眼这么多,怪不得爹爹让他陪同自己前来苏州。 他有些烦恼,索xìng抛开此事。 “飞云,你远赴江南,总不会专程为了此事吧?” “唉,我有一表妹,无故失踪,因此到江南查访有无踪迹。” 潘辰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样吧,藏剑楼的地盘上,由哥哥负责代你查访,你尽可放心。” 燕飞云心中感激,说道:“大哥如此热心,让人颇受感动。将来若有报答的机会,小弟我义不容辞。” 潘辰哈哈一笑,说道:“你我之间,哪有这么多讲究?要想报答哥哥的话,何不离开长安镖局,到藏剑楼共创大业?” 燕飞云说道:“龙大侠为人光明磊落,对我很好,我怎能离开?假如将来有一rì,小弟要更换门庭,第一个目标必然是藏剑楼。” 王守仁笑道:“少楼主的打算恐怕要落空吧,燕公子风骨不俗,岂会久居人下?” 余人纷纷大笑。 第11章 纷争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果然收到了吕轻绫的消息,嘱咐他尽快前去拜会三位总堂主。 三位总堂主来到苏州,意味着百笑堂随时可能发动攻击。事关重大,燕飞云不敢怠慢,孤身一人前往拜会。 大厅之中,坐满了人。 一边是百笑堂的高级人物,另一边居然是青衣会的人马。 最近几天,燕飞云一直在研究青衣会的资料,也曾经暗中前去探视,所以他能够识别大多数的面孔。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高季鹰居然混杂在青衣会的各位首脑中间。 场面庄重肃穆,燕飞云不便上前与高季鹰叙旧,只好将困惑深深埋在心中。 无疑,青衣会与百笑堂正在举行谈判,按常理而言,这时百笑堂不应该接见燕飞云。 事出有因。 大堂主展星桥对燕飞云极有好感。 当初他误信谗言,暂停燕飞云的职务,使得燕飞云负气而去,事后他反应过来,内心懊悔不已。 他有心找回燕飞云,偏偏中间人颇不领情,断然拒绝他的要求。 那中间人本是展星桥的朋友,出于多年的交情,为百笑堂苦心物sè到燕飞云,没想到展星桥以一种卑鄙的理由逼迫人家离去,那中间人哪有脸面再去拜访燕飞云? 其实,无论是谁,遇到那种情况,也决计不会再返回百笑堂。 展星桥念及旧情,想将燕飞云重新纳入麾下;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思考眼前的大事,而燕飞云的到来,恰好提供了适当的借口。因而他不顾常情,将燕飞云请入大厅。 原本百笑堂准备与藏剑楼结盟,没想到青衣会突然造访,想要与百笑堂联手,先把藏剑楼驱逐出苏州范围之外。 计划突然发生巨大变化,无论是谁,都要仔细考虑各种后果,岂能随意允诺? 不是每个人都欢迎燕飞云。 二堂主赵有群就非常反感燕飞云。 为了将燕飞云赶出百笑堂,他与张奉先一起,暗中破坏燕飞云的计划,甚至编造了不少流言蜚语,恶意中伤。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顺利得手。 在他看来,百笑堂根本不需要虚设大总管一职,既然大堂主事务繁忙,堂中的任何事情就应该他说了算。 他真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受人拥戴的感觉,或许,这种心态和他卑微的出身有一定的关系。 令人烦恼的是,好不容易赶走了那几个曾经共同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来了燕飞云;赶走了燕飞云,又来了一个郑太平;赶走了郑太平,吕轻绫又登上了大总管的宝座。 就这样,欣喜与烦恼不断交替,令人痛恨上天的不公平。 不快,写在圆嘟嘟的肥脸上。 赵有群喝道:“燕飞云,你早已不在堂中,有什么资格与我们三位总堂主说话?” 紧张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没人能想到,二堂主竟然不顾座中有客,说出这么无礼的话语。 百笑堂的人马个个低头不语,他们知道赵有群一向飞扬跋扈,爱怎样就怎样吧;相反,青衣会中有几位当家的怒不可遏,几乎忍不住要替燕飞云出头。 不过,他们还是忍住了,准备看看燕飞云的反应。 这个潜在的敌人有什么本领,居然敢与三大帮会抗衡? 燕飞云暗中调查过青衣会,青衣会又何尝不会暗中调查他的情况,所以青衣会当然知道他的来意。 燕飞云面sè惨白如纸,一颗心怦怦乱跳。 怎么办? 难道要当场撕破脸面? 他可以拼,王九爷、汤七他们怎么办? 忍,一定要忍。 最后实在不行,才能诉诸武力! 唉,可怜的燕飞云居然还抱有一丝幻想。 他能忍,不见得别人能忍。 高季鹰早就忍耐不住,凌厉的眼神一直盯在燕飞云脸上,等待燕飞云的反抗,然而他察觉到燕飞云似乎有退让的意思。 他霍然起身,高声喝道:“赵有群,你有什么资格谈‘资格’二字?你不过一个破落子弟出身,在官府做过几年杂役,倚仗你老婆的关系,才混到今天的地位。你算他妈的什么东西?居然敢大言欺人。” 有人吃惊,有人暗笑。 赵有群最恨别人提及他的出身,三角眼一瞪,凶厉的目光盯向高季鹰。 有人喜欢将目光比喻为刀锋。 比喻嘛,第一次是创造,之后就是模仿,用多了就不值钱了。 这一刻,赵有群真恨不得眼中shè出刀锋,将高季鹰钉在地上。 迎来的是更凶狠的目光。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坚定的目光取决于坚强的心神,高季鹰气势坚凝强大,心如铁石,想不凶狠都不太容易。 双方目光相触。 几乎可以擦出一溜火花。 仇恨的火花。 双方开始了争斗。 心灵、意志、气势以及内力的争斗。 没人出声。 许青衣和展星桥身为双方领袖,言必有物,不可轻发;而其余人物身份所限,也不能出声。 渐渐地,赵有群控制不住心神,目光开始涣散,他只感觉对方的目光有如两柄巨锤一般,把自己目光中蕴含的锋刃一寸寸地击退。 赵有群喘着粗气,收回了目光。 他想要挽回一点颜面,恼羞成怒地说道:“许……许大……大当家,你……你的……属下不……不顾身份,是什……什么道理,你……你给我一个……个说法。” 这一刹那,任何人都知道他败了,败得很惨。 从此,他在心理上必将产生yīn影,再也不堪与高季鹰争斗。 其实,赵有群平时说话不结巴,一旦着急或恼怒的时候,就开始结巴了。 展星桥轻轻长叹一声,替自己这位连襟感到不值。 许青衣满脸带着笑意,那神秘的笑意,究竟代表了歉意,还是讥笑,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所能知道。 他自己当然知道。 嘿嘿,要不是准备一起对付藏剑楼,今天一定斩下赵有群的狗头,拿去喂狗。 给个说法? 以前曾经有很多人向他讨要说法,现在只能在躺在yīn曹地府暗暗后悔,为什么生前坚持要个说法? 说法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让他们搭上了xìng命。 许青衣神秘地笑了一会儿,说道:“这位高兄,乃是兄弟的贵宾,并非下属,因此兄弟不能给你满意的答复。” 或许,他觉得自己有些推搪的意思,不好向人家交代。 他又转身说道:“高兄,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做个解释如何?” 许青衣不仅体态凶猛,武功上乘,又掌握大权,统领青衣会十三处所在,势力极为强大,远远胜过百笑堂。 不过,他说话却极有分寸,表现出对高季鹰的尊重。 高季鹰深知许青衣的厉害,既然人家表现出尊重之意,自己也不好过于拂他面子。 “大当家,飞云是我结义兄弟,我岂会任由他受人欺侮?” 那个年代,结义兄弟与亲兄弟相比,差不了多少。你想打一下燕飞云的鼻子,就相当于打了高季鹰的脸,高季鹰能吃这个亏么? 高季鹰目光轻轻移动,扫视着百笑堂的人马。 “任何人胆敢轻侮我兄弟,先试试高某掌中宝刀是否锋利?” 第11章 纷争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奇怪的是,别人没有生气,吕轻绫反而生气了。 吕轻绫心中升起一股无名怒火,着实按耐不住。 她想不通,为什么那扫视的目光,那么漫不经心,那么轻蔑? 就像一只凶恶的大黑兔,恶狠狠地盯着一堆大白菜,似乎看哪颗大白菜不顺眼,就会扑上去将它吞噬。 其实,大黑兔也好,大白兔也好,一点儿都不凶恶,反而很可爱;而且大黑兔不仅喜欢吃大白菜,也喜欢吃胡萝卜。 至于吕轻绫为什么不喜欢大黑兔,把大黑兔看得这么凶恶,真是个谜! 人,就是这么奇怪。 吕轻绫一怒而起,娇声叱道:“你宝刀锋利,我手中剑何尝不利?” “利与不利,试过便知。吕姑娘如此态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高季鹰轻松地把话语转到她身上,不过是寻找一个借口。要是吕轻绫继续强硬下去,他将不惜得罪所有人,斩杀吕轻绫,扬刀立威。 他收集过吕轻绫的资料,知道她的武功深浅。 据说她初出江湖,就遇到了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东关九,能够全身而退,表明她的武功确实有独到之处。 谁能知道,东关九不过在高季鹰刀下走了三十招,便魂归那世去了。 吕轻绫听到质问,不禁有些愕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是气不过高季鹰一副嚣张的态度。 高季鹰本来是在帮助燕飞云,她也有心帮助燕飞云,二人目的相同,她为什么与高季鹰斗气? 若不说些什么,又显得她自己胆怯。 一时不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燕飞云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三哥,你的深情厚意,我非常感激。不过,吕姑娘也是朋友,不必相逼太甚。” 高季鹰答应一声,冷然退开。 他心中暗想,这小子到处招惹漂亮姑娘,难免生出是非,以后我得好好劝说他一番。 燕飞云又恳切地说道:“吕姑娘,看在燕某的情面上,请平息怒火,不可妄起争端。” 吕轻绫不太自然地微笑一下,重新归座。 有台阶而不下,那岂不是成了傻瓜? 此刻,她的芳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那只大黑兔实在太过于凶恶,以后千万要加以小心,以防他报复。 展星桥说道:“飞云,说说你的想法,大家都听听。” 燕飞云早就准备了一番说辞,能否派上用场,就看自己的口才了。 “诸位可曾想过,十余年来,藏剑楼、青衣会和百笑堂三大帮会竟然能够保持各自局面,没有发生重大冲突。为什么?” “说下去。” “在我看来,苏州地区与你们三方接壤,起了极大的缓冲作用,大家都忌惮慕容世家的实力,谁也不愿抢先发难。万一苏州为人所据,你们三方辖区直接接壤,我担心三大帮会将处于争斗漩流之中而不能罢手。从此各位再想高枕无忧,就不太容易了。” 展星桥微微点头,燕飞云所说确实有道理,可是堂中矛盾rì益加剧,这一次若不能借助外力平息堂中矛盾,rì后必将酿成大祸。 许青衣心中泛过一丝寒意,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难题。 十二位兄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可是,他决定占据苏州,竟没有人表达反对意见。 或许,他挟威太甚,从而阻塞了进言之路? 他暗暗下定决心,rì后需要做些调整,千万不可冷了众家兄弟的心。 正经事情没说了两句,又有人出来闹事。 这个人只能是张奉先。 赵有群是她的主子,她一心要替自己的主子卖命,她不敢招惹高季鹰,那家伙看起来太凶了;还是挑燕飞云这个软蛋捏几下,比较有把握。 从古至今,奴才都是这样。在主子面前,是一条乖乖听话的哈巴狗儿;在别人尤其是下属面前,迅速地退化成一条凶恶的疯狗。 张奉先喝道:“姓燕的,你这些高深的道理,说给他人去听罢,我们领会不了。” 青衣会的各位当家面面相觑,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 燕飞云仔细观察着展星桥的神sè变化,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落空了。 决裂,已是必然,早晚要走到这一步。 他暗中一声长叹,回首说道:“以你的智力而言,的确难以领会。不如请堂中大夫为你配置几副补脑的良药,或许还有的救。” 张奉先大怒,说道:“你不必徒逞口舌之利,自古求人办事,到紧要时分,便是下跪相求也是应该。想替那几个小帮会求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燕飞云怒火腾腾,反唇相讥道:“张堂主将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念念不忘,莫非你经常下跪求人不成?” 张奉先脸sè铁青,恨不能撕碎眼前这个仇人,一解心中怨气。 “牙尖嘴利,我倒想看看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锋锐。” “你若有胆量,不妨试试。” 许青衣说道:“燕公子,君子志怀高远,何苦仿效那等小人的姿态,不可出言相讥。” 在调查燕飞云来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燕飞云在百笑堂的功绩,及至今rì相见,发觉燕飞云思维敏捷,不免动了吸收此人入会的心思。 帮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单凭武力已经不能解决诸多问题,一定要吸纳各方面的人才,才能维持长久。 百笑堂空有人才而不知利用,充其量不过是依仗地利之便,才崛起于两湖之间,正应了“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那句古语,将来再好好修理百笑堂。 燕飞云躬身说道:“谨受教。” 张奉先躬身请令。 展星桥不好再说,点头同意。 没人知道燕飞云的武功底细,今rì看看也好。 张奉先恶声说道:“男女有别,拳脚不便,在兵刃上分胜负吧!” 兵刃? 这当然是动了杀机,她要将燕飞云格杀于当场。 岂知燕飞云也下了狠心,决意重创张奉先,斩断赵有群的臂膀。 这一刻,他回想起如烟往事,那些身在顺英堂的弟兄们,怎样忍受张奉先的压榨,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他冷冷说道:“我们到厅外动手,免得你的血迹玷污了大厅!” 高季鹰听的直摇头,没想到飞云这么老实的小伙子,说话这么恶毒。 许青衣心中非常满意,更增添了收服燕飞云的意念。 在动手之前,先用言语激发对方怒火,的确是上策。这年轻人深知争斗之道,不是呆板之人。 赵有群急忙提醒道:“张堂主,千万不可中了激将之计。” 吕轻绫与那六大分堂的堂主居然是同一般心思,专等着看笑话。他们深知燕、张双方矛盾极深,今rì一番争斗,不见血,绝对收不了场。 第11章 纷争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来做说客,不方便携带兵刃,于是,接过高季鹰的长刀。 长刀份量沉重,十分压手,他的腕力与高季鹰相比,终究相差了少许。 长刀斜斜挑起,紧守胸腹要害。采取守势,意味着他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哪知张奉先异常狡诈,同样采取了守势。 她一方面调整气息、稳定心态;一方面想要诱敌抢攻,然后发出最致命的反击,一举击毙眼前的混蛋。 一柄长剑,又窄又薄,震颤吞吐不定,令人难以捉摸。 二人皆是蓄势不发。 相持片刻之后,燕飞云暗自冷笑一声,想出一个主意。他微微扬起头来,斜睨一眼,鼻子中冷哼一声。 张奉先果然大怒,人随剑势,像毒蛇一般窜了上来。 剑芒吞吐之中,七点寒星分袭燕飞云周身要害。 燕飞云不敢怠慢,长刀奋力劈出,势如长虹,卷没了寒星的光芒。 张奉先修习的是yīn毒剑法,以快、险为要诀,并不以内力见长,几乎吃了大亏。 她嗥叫一声,再次扑上。 她要发挥自己所长,极力靠近燕飞云,采取近身肉搏的凶险招数,不让他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 长剑从腋下、腰间、腿边嚓嚓刺出,却不尽吐锋芒,剑锋shè出两尺左右,便迅即撤回变招;左手如钩,伴随长剑攻势,不断闪击面门、咽喉。 燕飞云第一次经历近身缠斗的局面,毫无经验可言,只好仗着深厚的武学造诣,临机应变,见招拆招。 实战,永远是最好的学习机会。 燕飞云静下心来,反而不急于击败对手,乘机领悟近身肉搏的要领。 步法、肘击、膝顶、侧踢、擒拿…… 燕飞云接连遭遇几次凶险,全在于他判断错了对手的攻击手法,只能仗着绝妙快捷的身法,险险避开危机。 逐渐地,燕飞云掌握了许多近身格斗的技巧,局面就稳定下来,余下的时间,就是寻找合适的机会,将张奉先一击毙命。 这时,张奉先也发觉不妙,自己的招式刚发,人家就有了防备,逼得自己要不断变换招式,许多杀招都变成了虚招。 唉,不狠不毒,难成大事。 杀死燕飞云,就要靠自己潜心修炼的暗器――须尾针。 她的左手悄悄伸入革囊之中。 人们通常有一种心理,总认为自己的行为是隐秘的,其实,别人早就看穿了。 燕飞云一见她收回了左手,就及时醒悟,老女人要用暗器了。 不再等待。 长刀挥出,矫若天龙。 强烈的刀势,足以击碎任何人的信心。 生死悬于一线,张奉先魂飞天外,下意识地胡乱扭动身躯,试图躲避。 叭哒一声。 刀光尽处,一条胳膊齐根斩落,纤细的手指中,夹着几枚蓝汪汪的毒针。 鲜血狂喷。 张奉先第一次体会到这么滚烫的感觉。 尖叫声中,她急急跳出圈外,接着,就感觉到剜心一般的疼痛。 真的好痛,她痛得晕了过去。 百笑堂的人马齐齐跳出,各自扼守要道,以防燕飞云继续攻击。 更重要的是,以防燕飞云逃遁。 事已至此,必须等待展星桥的命令,他们才能选择是否动手。 高季鹰冷笑一声,走入场中,与燕飞云并肩而立。 燕飞云说道:“三哥,你去吧,不必沾惹此事,我承担得起。” 高季鹰坚定地说道:“天涯一旦成知己。” 燕飞云心头一热,说道:“沧海他年见此心。” 此时此刻,无需更多的言语,两颗心,就联系在一起。 两条挺立的身影。 纵然面前是千军万马,他们依然有同样的气魄,丝毫不会退避。 百笑堂的六大分堂堂主,纷纷避开燕飞云的目光。 毕竟,张奉先不得人望,这些人心中的高兴远远多于悲伤,只是在三位总堂主面前,不得不表现得卖力一些。 高阶之上,端坐着展星桥和许青衣。 展星桥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燕飞云武功居然这么高明,早知如此,当初就会坚决留下此人,就没有今rì的烦恼。 要不要替张奉先报仇,斩杀燕飞云? 与青衣会结盟之事,尚未定论。 要杀燕、高二人,百笑堂必定付出极大的代价,万一青衣会趁此机会,反戈一击,百笑堂就完了。 不如暂且饶恕那二人的xìng命,先与青衣会订盟,然后双方合力,以抢占苏州之事为借口,逼迫青衣会一起,铲除燕、高二人。 展星桥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缓急。 “五rì之后,虎丘,以武功一决高下。” 燕飞云带着高季鹰回到住所,请王九爷召集众人商议对策。 大家面面相觑,没想到突然生出变故,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五天了。 怎么办? 谁也想不出好办法! 高季鹰冷笑说道:“怕什么?有我和飞云在,青衣会和百笑堂要能击败我们二人,你们就准备投降,免得伤害无辜。” 程远志须眉倒竖,刚要说话。 凤七姑抢先说道:“好,就这么办。” 张廷芳苦着脸说道:“七妹,怎么能说这么令人丧气的话?” 凤七姑笑着说道:“高大侠和燕公子乃是江湖上威名远播的高手,若是他们都认栽了,说明人家两大帮会实力太强。我们只有束手被擒,还挣扎什么?” 王九爷皱眉说道:“我明白七妹的意思了。她对高大侠和燕公子抱有无比的信心,相信他们能够抵挡青衣会和百笑堂。” 高季鹰乐观得很,他有信心击败任何对手,龙伯威是唯一的例外。 他忽然发现这个凤七姑相当聪明,居然懂得将棘手的事情抛开不顾,再想想沈明月与左纤玉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应当改变对女人的看法了。 燕飞云苦笑了一下,人家把重任交给自己,只好全力而为了。 剩下的时间,大家抛开烦恼,开始闲聊。 高季鹰大言不惭,编造了一番谎话,解释自己离开长安的原因,反正沈明月答应为他保守秘密,他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告诉燕飞云有关自己的身份。 他甚至替自己找了个理由,若是燕飞云问起,就如实相告。 其实,燕飞云怎么会问呢?别人不愿意说的事情,一定是秘密,他可没有刺探别人秘密的习惯。 第三天傍晚,高季鹰受约出门,迟迟不归。 时间很快到了二更时分,燕飞云正在绞尽脑汁想问题,为什么沈明月和左纤玉还没有赶到苏州,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期望她们能及时赶到苏州,说不定沈明月会想出什么妙计。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前来敲门。 强敌临门! 燕飞云不禁又气又恼,原先订好了五rì之约,如今时间未到,青衣会和百笑堂居然派人前来袭击。 江湖上再也没有道义二字了么? 第11章 纷争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半轮明月,悄然钻入云层,若隐若现,仿佛见到双方实力,暗暗心生怜悯,替燕飞云等人担忧一般。 燕飞云身后,就站着王九爷和汤七二人,几名亲随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对面二十多人,清一sè淡青衣着,自然是青衣会选派的高手。青衣会十三位当家,此刻就来了四位,由二当家杨慎全权负责今晚的任务。 杨慎哈哈一笑,走上前来,说道:“燕公子,我大哥非常欣赏你的为人,要是你愿意加盟青衣会,我们决意退出这场争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燕飞云面无表情,心中暗自惊讶,万万想不到杨慎会说出这番话语。 “二当家,百笑堂也肯退出么?” “这个恐怕不太现实。我们退出争端,是为了表示对燕公子个人的尊重,却无法改变百笑堂的决定。不过藏剑楼也不是好惹的,就让他们二虎相争去罢。” “假如我投靠青衣会,大当家会出面阻止百笑堂么?” “不会。我们撕毁盟约,虽然过分,倒还说得过去,假如再与百笑堂争斗,恐怕不足以立足江湖。” “那么,你们今晚前来,不算违反了约定么,又何以立足江湖?” “在你加盟青衣会之前,我们处于敌对的境地。对待敌人,施展一点诈术,乃是兵法中的谋略而已;而百笑堂则是同盟,需要从别的角度考虑。” “好吧。我曾经立下誓言,要为慕容世家保留这一片基业,也就是说,我要想办法让你们三大帮会全部离开苏州。假如我随你们而去,岂不是将苏州双手奉送他人?青衣会需要这种不信守誓言的人么?” 杨慎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 谈判么,必然讨价还价,况且人家无法了解自己一方的诚意。 “这样吧,无论藏剑楼或者百笑堂夺取了苏州,假如你的几位朋友过得不太愉快的话,我们可以再找借口抢占苏州。那时,你可以暂时负责苏州的事务,等到慕容世家重出江湖的时候,再交还于他,就不算违背你的誓言了。” 燕飞云苦笑一声。 青衣会可真舍得下本钱,不过,自己连藏剑楼都不愿加入,怎能加入青衣会? “你们大当家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 “公子不妨说说。” “天下间人才济济,青衣会内部,必定也有不少人才,大概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完全发挥作用。大当家顾虑这一情形,于是邀我加盟,一则表示重视人才,一则用来激励各位当家之人,以求共图大业,并不是真正缺我不可。” 杨慎暗暗心惊。 英雄所见,必有相同之处。 他想了两三天,才想通许青衣的用意,而燕飞云略思片刻,就明白了其中关键,这些自幼攻读经史的文人,果然有些门道。 “好,既然你不愿加盟青衣会,我也不敢勉强。不过,大哥对你另眼看待,必有一定的道理。请你给青衣会的未来提些意见,不枉他对你一番情意。” 燕飞云点点头。 在他看来,青衣会独得天时,百笑堂占尽地利,而藏剑楼中取人和,因而三大帮会暂时并列江湖,最终藏剑楼必将胜出一筹。 许青衣似乎也想通了这一道理,假如他能大力招揽人才,各尽其用,也就不会输给藏剑楼了。 “江湖之事,自有章法。与人为善,少造杀戮,必可吸纳人才,保持声名不坠。这一句话,请回禀大当家,算是我一点心意。” 忽然有人高声笑道:“李总堂晚来一步,我们青衣会已经捷足先登了。” 这就是暗号。 门外埋伏着暗哨,盯住百笑堂的踪迹。 杨慎立即打个眼sè,口中说道:“燕公子,既然你不愿意离开苏州,就算我说了一番废话,只好在武功上一决上下。” 百笑堂的人马匆匆进入大院之中,为首之人正是三堂主李刑天,后面跟着吕轻绫与康健,再后面就是一些次要的人物。 李刑天心中十分疑惑。 明明约好三更时分,准时动手。 他早到了近半个更次,想要以个人感情打动燕飞云,劝燕飞云离开苏州;谁知青衣会的人马居然更早,他们想干什么? 李刑天和杨慎各自心怀鬼胎,却又不好点破。 李刑天咳嗽一声,说道:“飞云,你我共事一段时间,彼此有一定的感情。我劝你退出这场争端,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人,本领再大,怎能挡得住我们两大帮会?” “三堂主,你老了,锐气消磨殆尽。你想想自己的处境,我离开百笑堂的时候,你是何等踌躇满志,现在又如何?” “唉,世事变迁,顺势而为吧。” “顺势而为?大堂主将你视为挚友,期望你为堂里做些大事,你做了什么?二堂主不敢对大堂主心生妄念,但是他一心索取权力,你说他胸无点墨吧,又偏偏擅长玩弄权术,排挤别人,我走了,矛盾就落在你身上。你过得很舒坦么?” 李刑天长叹一声,说道:“不必多言,一战决分晓吧!” 杨慎急忙说道:“所谓笨鸟先飞,我们青衣会先到,就让我们先出手吧。” 他有必要有所表示,这是预先制订的应变计划,以免百笑堂过多猜忌。 一挥手间,跳出两条大汉。 杨慎厉声喝道:“这一战十分关键,你们要竭尽全力。若能取胜,各赏纹银三千两。” 左侧大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究竟是为杨慎的态度而笑,抑或是为三千两赏银而笑? 杨慎目光锐利,暗夜之中,居然看到那大汉的笑意。 他自己也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他努力地板起面孔,横笑一声,说道:“有一点必须说明,燕公子孤身涉险,令我非常钦佩。要是你们误伤了燕公子,立斩无赦。” 这一句话,不仅体现出对待燕飞云的态度,而且在暗中表明,青衣会接受了燕飞云的提议,尽量少造杀戮。 李刑天紧皱眉头,暗叫奇怪。 他真怀疑青衣会有拉拢燕飞云的意思,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妄自猜测,以免青衣会的人产生反感。 算了,高手对决,点到即止,取胜才是关键,伤不伤人,似乎并没那么重要。 左侧那条大汉身材魁伟,面sè如铁,暴喝一声,声如巨雷。 “燕公子,你记住了,本人张似飞。” 此人名字取得威猛,气势同样威猛。 燕飞云面含微笑,轻轻点首示意。 右侧那条大汉笑道:“燕公子,你记住了,本人关胜羽。” 第11章 纷争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心中泛起一阵恼怒。 那张似飞豹头环眼,钢髯如针,颇有张桓侯风骨,倒也罢了;此人哪有半点关王爷的风范,况且出言模仿张似飞的语气,莫非在愚弄自己不成? 果然那人又说道:“燕公子,开个玩笑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在下钟离昧,我的武功略高于张大哥,你取胜的关键,就在于击败我。” 一番说话,颇为诚挚。 燕飞云抛却烦恼,低喝一声。 长刀紧握在手,亮出“战八方”的刀式。 “燕公子,小心了。” 钟离昧声若铜钟,显出内家真气颇有造诣。他见燕飞云没有主动攻击之意,于是抢先动手。 身形迅速移动。 不往前行,反自倒退,未免不合常情。 张似飞大喝声中,后发先至,恃勇而上。 一杆蛇矛,长约九尺七寸。 人矛合一,前冲之力极为惊人。 刀矛相交。 燕飞云膀臂震动,连续发出三道内力,化解对方强大的冲击力。他正要挥刀杀进对方的防守圈,就见一颗铁流星快如电驰,挟着劲风,直奔面门。 一丈多长的铁链,碗口大小的铁流星,最适于远攻,无怪乎争斗之际,钟离昧不进反退。 燕飞云不及变招,急撤身形。 铁流星变幻莫测,竟然随身而至,激荡出无尽的潜力。 燕飞云暗暗喝彩。 他倒退之势已尽,长刀开始反击。 双方刚一出手,燕飞云就判断出钟离昧所言无虚,此人武功果然远在张似飞之上。 张似飞天生神力,可惜内力修为不纯,先天之力与后天之力不能完美融合一起,因而不足以踏入顶尖高手的行列。 钟离昧就不同了,简直是出类拔萃的高手。 自他后退开始,摘下腰中一柄铁流星,及至出手,快如闪电,恰好配合张似飞的攻势,将联手合击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意味着他不仅武功要好,判断力也要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招,才能与张似飞配合得天衣无缝。 杨慎观察了一下形势,走到李刑天身边。 他压低声音说道:“李兄,我特意吩咐龙虎双卫不要伤害燕飞云的xìng命,你可明白其中的深意?” “杨兄请讲。” “你仔细观察燕飞云的招式,缺乏三天前那种凌厉无比的气势,对不对?” “嗯,的确如此。” “双方交战,攻心为上。此人气魄异于常人,假如心泛杀机,其气势足以弥补武功方面的缺陷,生死胜负就不好说了;而在只决胜负、不决生死的情况下,他就无法激发强大的气势,只能倚仗真实武功决定胜负。兄弟这一招‘攻心计’还算过得去吧?” “高,真是高!” 李刑天不住点头称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哪里知道,杨慎不过是在玩弄哄骗于他,换作赵有群的话,绝不会轻易相信杨慎的一派胡言乱语。 其实,杨慎根本不在意李刑天是否相信,接着说道:“万一我们赢不了燕飞云,老哥你可有什么妙计?” 李刑天沉吟说道:“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不如我们两处人马合力夹击,燕飞云独木难支,必败无疑。我所顾虑的是,燕飞云败于联手合击之下,必然心有不甘,可能会继续招惹麻烦。我们应该趁此良机,将其当场格杀。” 杨慎点头说道:“好计,好计!” 他嘴巴上这么说,却泛起另外一道心思。 燕飞云感慨李刑天老了,那一定是出于客气;其实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老,而是蠢,是愚不可及! 击败燕飞云,迫使他退出争端,就足够了。木已成舟,燕飞云必定负气而去,纵然卷土重来,也必定孤身前来,羞于借助长安镖局的势力,那就不足为惧。 这才是上策。 若杀死燕飞云,长安镖局岂会善罢甘休?单凭龙伯威匹马单枪,就足以踏平百笑堂和青衣会;而且老龙头儿人脉极广,只需振臂一呼,天下豪杰相应者多的是。 螳臂挡车,真是自寻死路! 杨慎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火。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连他自己都不觉冷汗直流。 何不趁此良机,诱使百笑堂击杀燕飞云,再借助龙伯威的力量荡平百笑堂?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那燕飞云年轻轻轻,武学修为就已达到这般地步,实属难得;而且为人正派,正是年轻人的楷模。 怎可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他挥一挥手,挥去了心中的杂念,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的争斗。 此刻,他善念一生,灵台顿开,rì后竟走上了一条自己从未想过的道路。 燕飞云跳出圈外,说道:“两位朋友,我想换换兵器,再与两位一决高下。” 钟离昧根本不征求张似飞的意见,说道:“公子请。” 燕飞云脸上发烫。 他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恶斗之中,那柄铁流星的招式越来越jīng妙无比,时而刚猛,时而奇诡,完全弥补了长矛刚猛有余而灵动不足的特点,给燕飞云造成极大的压力。 智力较高的人,往往疑心也大。 燕飞云难免多心,借口更换兵器,试探对方的态度。 假如钟离昧与张似飞不允许他更换兵器,他有理由认为对方暗藏伤人之意,自己出手也就不再客气。可是,人家很大方的表示他可以更换兵器,似乎真没有伤他的心思。 他怎能不脸红? 燕飞云背好长刀,提起银枪。 二次争斗,全是大开大阖的招式,风雷之声激荡在庭院之中。 燕飞云深知,要想取胜,必须首先击破薄弱环节――张似飞。 他大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劲力,双臂发力,将长矛震开。 铁流星当胸而至。 燕飞云看定来势,横枪封架。 火花激shè,声响如雷,碗口大一颗铁流星正中枪杆。 毕竟,铁流星属于软兵刃,双方内力互拼之下,铁流星急速倒转,比来势更急,直奔钟离昧前胸。 这时就显出双人合击的弱点。 钟离昧不能闪避,以免给予燕飞云单独对付张似飞的机会。 钟离昧手腕一翻,拔出背后的大铁剑,硬生生封住铁流星的来势。 第11章 纷争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长枪如电而至。 钟离昧苦笑不已,怪不得刚才燕飞云要求更换兵器。一时不慎,让燕飞云抢了先机。 长枪不是刺出,而是飞出,犹如标枪一般。那么沉重的长枪,敢不用全力招架么? 于是,他只能再次挥剑。 燕飞云拔出背后长刀,径直扑向张似飞。 可怜的张似飞,被燕飞云刚才全力一击,震得身躯乱摇,心神浮动,还没有恢复过来,就被冰冷的长刀架在脖颈之上。 燕飞云缓缓收回长刀,说道:“长矛之势,切忌过于霸道。若你及时收回三分暗劲,护住心脉,就不会心神浮动,足以保持再战的实力,我也没有这么容易取胜。” 张似飞茫然地点点头,脑中似乎有灵光闪过,却又一时捕捉不到。 燕飞云笑了笑。 他深深知道,假如张似飞解开这一武学难题,将来必定会有质的飞跃。片刻前,他对人家产生了无端的怀疑,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了。 他回身面对钟离昧,说道:“谢谢你没有拔剑而战,否则,要想分出胜负的话,七步之内,必有人血溅庭院。” 钟离昧也笑了。 他没有看错眼前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不仅武功见识不凡,为人也相当正义,知道珍惜他人的生命;或许将来有机会的话,应当好好结纳一番。 钟离昧自己就算是个奇人,有许多人重视声名,将胜负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可是钟离昧绝不会。 可以说,他是个真正的高手,左手铁流星以奇诡变幻为主,兼有威猛的手法;而右手大铁剑以刚猛为主,又可使出极柔韧的剑法。铁剑流星,共同施展,才能显出他在武学上的最高境界。 直到他一不小心在江湖成名的时候,铁剑流星,就成了他的名号。 杨慎有些心动,想要与燕飞云比试一番。 当然,若他确实能胜过燕飞云的话,他会选择平局收场,给燕飞云留些机会;若他败在燕飞云手下,就权作观摩学习罢。 他回首望了一下三位兄弟,发现老七在缓缓摇头,竟有阻止他出手的意思。 他和老七之间,其实不太和睦,可是他知道老七为人jīng明,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才会阻止自己。再联想到大哥这两rì的行为,似乎触动极深,有意重整青衣会。 那么,自己作为二哥,理当首先爱护各位兄弟,顾及兄弟们的想法。 杨慎微笑一下,表明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李兄,我们青衣会输了第一阵,不知你们有没有合适的出战人选?” “杨兄替我掠阵,我想亲自出手。” 李刑天缓缓走到燕飞云面前,目光在闪烁,时而凶残,时而无奈,两种情绪不断在变换,昭示着内心的挣扎。 燕飞云仔细观察着,直到目光最终定格在凶残之上。 “莫非三堂主想要取我xìng命?” 远处的吕轻绫大声说道:“燕兄,不可妄自揣测。我们虽然各为其主,还没有达到xìng命相搏的地步。” “我非常愿意相信吕姑娘的诚意,不过,需要三堂主确认一下。” “飞云,你说的不错,我必须杀死你。”李刑天喘了一口粗气。 “那么康堂主的意思呢?”燕飞云移开了目光。 康健没有说话,以沉默代替回答。 或许,这就是默认。 燕飞云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不应该来,该来的人是赵有群,我正想领教一下他的‘妖刀’绝技。” 声音透出多少无奈,李刑天出乎意料的懦弱,让燕飞云非常失望。 李刑天万万不敢得罪赵有群,他一定没有想清楚,燕飞云岂是好惹的?赵有群自己不敢前来,就说明了一切。 目前的情形很简单,无论李刑天成功或者失败,最高兴的人一定是赵有群,至少他又铲除了一个对手。 “你们其它的攻击行动也开始了吧?”那是王九爷的声音。 李刑天面无表情,根本不予理会。这些小帮会的首脑,身份低微,不配和自己说话。 燕飞云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或许,早就应该明白。 青衣会与百笑堂不顾约定,提前发动攻击,一定作了周全的准备,要将五个地方帮会一举歼灭;否则,为何只选派部分力量对付燕飞云? “九叔,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 “是,我早就想到了。大敌当前,我担心你心思波动,为敌所乘,所以我不敢说。现在不同了,人家心藏杀机,我再不点明形势,你就睁眼吃亏了。” 王九爷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明显带有苦涩之意。 灭顶之灾来的这么快,连谈判纳降的余地都没有留下,太残酷了! 他痛恨这批凶手,却又无力阻止事情的发生。 燕飞云惨然问道:“三堂主,你们是不是这样计划的?” 李刑天脸上肌肉不停地跳动。 他绝不回答,他要让燕飞云在恐惧和猜疑中毙命。 杨慎远远说道:“不错,三更一到,五路人马同时发动,这就是蚕食计划。我们最好顺利击败你,纵然失手,我们已经接受了其余四个堂口,只剩下这一处。燕公子大势已去,也就没什么作为了。” 燕飞云冷冷说道:“好狠毒的计划。” 杨慎叹道:“江湖上机诈百出。燕公子见得还不够多,否则也不会这么大意。” 三更已至。 远处,几乎同时飞起三道焰火。 那是求救的信号。 夜sè中,三道光亮极为耀眼,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唯独飞凤帮所在,没有发出信号,那是什么原因? 燕飞云没有去想,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去看那三道焰火,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李刑天的面容。 出乎意料的平静。 “出手吧。” 长枪斜挑,紧守门户。 李刑天心中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对方的平静,给他一种莫大压力,压力几乎动摇了他的信心。 他提前到达,就是为了稳住燕飞云,劝说燕飞云离开苏州,假如燕飞云不愿意离开苏州,就一定要杀死燕飞云。 这是赵有群的密令! 他不得不照办。 他原本希望燕飞云陷入愤怒或者恐惧的状态,就有了取胜的机会。 目前来看,似乎没有效果。 终于,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决定放手一搏。凭着自己这一路人马,还有青衣会的帮助,无论如何,要将燕飞云置之死地。 第11章 纷争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杨慎高声喊道:“李兄,其余各路已经发动,我们也要动手了。青衣会的人马把守各处紧要方位,以防燕飞云逃逸,出手破敌一事,就看百笑堂诸位了。” 一声号令,青衣会的部属立即抢占有利地形,隐隐形成合击之势。 其实,杨慎根本没有拦截燕飞云的打算,他早已发出暗号,万一燕飞云不敌而逃,各部严禁阻拦,虚虚应付一下即可。 相反,他打算看百笑堂的笑话,最好百笑堂的人全都死光,青衣会正好借口斗不过燕飞云,全身而退。 李刑天哪里知道杨慎的真实想法,否则,必定气得吐血三升。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刑天当先跳入场中,反手拔出一柄弧形剑,剑身长及三尺九寸,比通常的刀剑略长了三寸。 弧形剑,名列外门兵刃,专走凶险残毒的路数。 燕飞云没有被弧形剑的外表所蒙蔽。 他了解过李刑天的身世,当初在百笑堂的时候,据展星桥介绍,李刑天曾经孤身夜渡东瀛,拜在柳生英雄派门下,学得一身好本领。直到后来,他与李刑天有了交往,才发现那是误传,据李刑天自己所说,乃是在伊贺谷修习武功。 东瀛刀法,素来以惨烈闻名,与中原武功大不相同。 那个年代,中原百姓对东瀛之人充满不屑与仇恨。 李刑天不敢公然使用东瀛长刀,而且幼年在中原学过剑法,于是专门打造一柄弧形剑,兼顾刀剑之长,终于闯出一番声名。 吕轻绫和康健二人,紧随李刑天,形成合围之势。 以三搏一。 燕飞云经历了几次大战,经验大大增加,不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枪势划出凌乱的斜线,令人目不暇接。同样一个起手式,出手方位大不相同,随着场上形势,攻击不同的对象。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他尽量发挥出长兵刃的威力,极力避免近身肉搏,毕竟,近身格斗太过凶险,以一敌三,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李刑天三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枪法,虽然人数占优,始终不能取得上风。 吕轻绫使的是软兵刃――混天绫,这正是“七尺轻虹”名号的来历所在。 混天绫可长可短,她自然不太在意攻击方式。 而李刑天与康健,都是短兵刃,因此极力想要靠近燕飞云,最好形成肉搏局面,逼迫他的长枪不能发挥威力。 可恨的是,燕飞云的步法极为难测,眼见就能杀到近前,他轻轻一转,又把双方的距离拉开。 激战中,燕飞云的步伐突然缓滞了一下,混天绫挟着风声,就从面门旁侧划过。 李刑天暗道一声可惜,手上加紧,尽是杀手招数。 不仅仅因为他身在局中,更重要的是,他在东瀛生活多年,竟然忘记了中原之人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 杨慎等人旁观者清,都看出吕轻绫有意容让,才让燕飞云避过一劫。 尤其是统领神兵堂的康健,极为jiān诈,明知吕轻绫出手相让,绝不会说出来。他得罪不起李刑天,更得罪不起吕轻绫,要知道她可是大堂主的心腹爱将。 狡诈之人,通常思路开阔,不会囿于形势。 康健掌中一柄长刀,舞动如飞,似乎用尽了全力。jīng芒闪耀的刀光,围绕自己的身体团团乱转。 十招之中,有七八招用来防守,一两招用来诱敌。 他算是打定了主意,倾力护住身形,绝不允许自己身陷险境。 大家都忽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燕飞云故意行险,试探吕轻绫的动机。 险则险矣,并非没有闪避的余地。他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万一吕轻绫痛下杀手,他依旧有办法摆脱危境。 燕飞云与三人相识,了解三人的xìng格。 既然吕轻绫没有伤人之意,燕飞云也不能伤害吕轻绫;而那康健非常jiān猾,要从此人身上先下杀手,绝难奏效;因而燕飞云决意重创李刑天。 想法已然明确,就是暂时难以寻觅到合适的时机。 吕轻绫虽然没有伤人之意,也绝不会让燕飞云轻易伤害李刑天;而康健更是在危急的时刻,及时援助李刑天,以便增添自身在李刑天心目中的份量。 四人缠斗,各逞心机,一时之间,难解难分。 青衣会的四位当家以及属下高手凝神观战,个个哭笑不得,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滑稽的厮杀场面。 “休伤吾弟!” 长啸声中,一人飞身跃入墙内,恰好落在张似飞把守的方位。 张似飞暴喝一声,挺矛直刺。 他听出了高季鹰的声音! 大当家下有严令,张似飞不敢对燕飞云施以毒手,至于旁人,就没必要在意了。 尤其高季鹰,在青衣会中作客之际,深受礼遇,最后居然反出青衣会,跟着燕飞云走了,其行径实在令人恼恨。 这一刺,张似飞终究不敢倾尽全力。 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发现燕飞云的指点,恰好针对自己的薄弱之处。他也算高手级人物,立即应用于实践之中。 他不敢妄想杀死高季鹰,只想试探一下高季鹰的本领,毕竟青天刺客声名极盛,更远在燕飞云之上。 高季鹰听到恶风不善,背后拔刀,奋力一击。 刀矛相撞。 张似飞立即感到长刀传出的强大潜力宛如决堤之水,浩浩荡荡,毫无止境,着实难以抵挡。他急忙激发余力,护住心脉,倒退数步,堪堪化解掉那股凌厉的杀气。 高季鹰不免心中诧异,不过几天的功夫,张似飞竟然在武学上大有jīng进,不知受了何方高人的指点? 他脑中思索,身法丝毫未曾停留,箭一般直扑向庭院之中。 长刀飞舞,迎面三刀,势如风雷。 吕轻绫不以内力见长,急忙撤身,避让锋芒。 康健时刻不忘己身安危,更不会吃眼前亏,见来势凶猛,也是抽身而走。 偏偏李刑天傲然不退,他在东瀛修习多年,不仅继承了伊贺谷的刀法,气质上也深受那种岛国居民的熏陶,逐渐形成凶戾的xìng格。 弧形剑划出一道光芒,全力反击。 武功一道,没有取巧的地方,全看双方的实力。 李刑天臂力不加,控制不住身形,连退数步,才卸去那股强大的力道。 可是,他并没有气馁。 原来,高季鹰也倒退出一丈有余,接近了燕飞云站立之地。 第11章 纷争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杨慎极为困惑,随即发出暗号,阻止下属的行动。 青天刺客名震江湖,可是,从这一瞬间的表现来看,似乎没有显示出与其名声相符的实力。要说此人名不副实的话,为什么此人现身之后,原先的均衡之势竟然有消隐的倾向? 最好还是静观变化,以解开心中的困惑。 月sè之下,高季鹰长大身影落在院中,有一种寂寥的感觉。 他与燕飞云的气质完全不同。燕飞云让人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和善,而高季鹰给人带来一种莫名的压力。 所有人的心灵,都受到高季鹰的气质影响,而产生了强烈的波动。 他所站立的位置,似乎变成了世界的中心,而原先的主角燕飞云顿时成了局外人。 灰蒙蒙的庭院,从死寂中苏醒过来,产生出蓬勃的生机。 高季鹰有了行动。 他缓缓迈步,按刀前行。 步伐坚凝有力,大有踏平一切阻碍的气势。 双**替落在地面,发出“咔咔”的声响,隐隐透出金属般的声音,形成短促而有韵律的节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种怪异的节奏所吸引。 “踏破贺兰山缺!”有人惊叫一声,刚猛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异。 倏然飞起一道电光。 相比之下,月光、灯光黯淡太多,似乎比萤火之光强不了多少。 这一刀足以震骇所有的高手,没有人见过这么强烈的刀势,这是体能、气魄以及胆sè达到最高境界的综合体现。 仿佛不是人类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而是来自于魔尊的某种神秘力量。 李刑天身当其锋,没有退避。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更是不敢退避。 他只要略一退避,立失先手,以高季鹰的强大气势而言,必然乘势而上,展开连绵不绝的攻击,乃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李刑天横下心来,极力激发凶戾的气势,举弧形剑奋力封架。 他已经使尽了全身的潜力。 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可以形容眼前景象。 在那道电光面前,弧形剑完全失去了光芒,显得微不足道。 李刑天身形倒退,口中鲜血狂喷,血雾飞溅。 那么大的百笑堂三堂主,一招之下,身遭重创! 杨慎终于明白了。 高季鹰起初的表现是在示弱,最后这一刀才是他的真正实力,他面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对手,仍然运用机诈,真是劲敌! 燕飞云心中升起温暖的感觉。 浓浓的爱护之情,不断冲击他的心灵。 当初松林比武,高季鹰必定没有倾尽全力,确实是为了帮助燕飞云提高经验,今夜才真正展现出全部实力。 高季鹰并没有杀死李刑天的打算,以他的功力,要杀死李刑天并非难事,之所以重创李刑天,就是为了让百笑堂和青衣会分心照顾李刑天,而不能全力攻击。 他停下脚步,凶厉的目光盯着远处一人,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认出我步法的奥妙。” 钟离昧缓缓走近,沉声说道:“岂止认出你步法的奥妙,若非亲眼所见,我怎敢相信‘快意诀’又重现江湖?” 他紧紧盯住高季鹰,防止对方突然暴起发难。 燕飞云明显地感觉到大家神情中透出的异样,惊骇不足以描述那种神态。 他毕竟不了解江湖,没有听过那些江湖传说,因此不能理解那种异样的神态。 那是另一个江湖, 英雄辈出的年代,虽然随时会发生决斗,但是仍旧充满了激情,充满了浪漫。 一位神秘杀手的出世,改变了这一切。 他带来了冷酷无情,带来了腥风血雨。 他不允许别人犯错误,看到有不合心意的事情,便会出手教训对手。在他的宝刀之下,不知毁灭了多少黑白两道的高手。 他所练刀法,就叫做“快意”。 以前从来没人见过那种刀法,刀法中充满的是强烈的杀机,随手一刀,就有石破天惊之势,没有人能抵挡三合。 直到他向名侠“飞灵子”沈鉴发出挑战。 他找上沈鉴的理由很简单:他讨厌沈鉴唇上那两撇八字胡须。 接到战书之时,据说沈鉴只是笑了笑。 他已经隐退江湖多年,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化作昨rì云烟。 他最得意的剑法称作“情丝”,用来纪念昔rì的恋人。 泰山之巅,一场鏖战。 没人能够看到他们之间的争斗,只能残留的痕迹中推测结局。 即使是名宿,也产生了分歧。 有人认为,“情丝”困住了“快意”,有人却认为“快意”斩断了“情丝”。 决斗的现场,并没有发现两位旷世高手的尸身,可是,他们仿佛在人间蒸发一般,江湖上再没出现二人的形踪。 两种绝世的武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 高季鹰嘿嘿冷笑,心中不住盘算,要不要对钟离昧痛下杀手? 这时,衣襟声响,墙外又飘进两道身影。 “高兄,痛饮之际,无故离席而去,原来早已识破我等小计。” 说话的人是陈清华,脸上笑咪咪的,似乎耻笑高季鹰纵然识破了调虎离山之计,却已经太晚了。 陈清华就是燕飞云在百笑堂遇到的那个年轻人,而那年长一些的人叫韦庄,新近加入青衣会的高手,曾经介绍高季鹰前去青衣会作客。 高季鹰冷冷说道:“幸好没有耽误大事,想不到你们竟敢设计愚弄于我,将来你们一定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陈清华说道:“高兄,你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最好不要妨碍我们的行动。” 高季鹰说道:“你我之间,最好各行其是,不要逼我出手。” 韦庄说道:“高兄,你的武功人品,兄弟一向非常敬服。可是,我们两派联手,誓取姑苏之地,绝不可更改。我向你保证,与燕公子公平决斗,令他知难而退,绝不会伤及他的xìng命;相反,若你坚持参与此事,双方爆发混战,就不知道将是什么结局。听兄弟之言,还是退出这场是非吧。” 场中情形又起波澜,三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复杂的关系,相互形成制约。 而韦庄的话语之中,软硬兼施,又以燕飞云的xìng命作为交换条件,颇为狠辣。 高季鹰黯然无语,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第11章 纷争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韦庄逐渐看清院中的形势,更加坚定了逼走高季鹰的决心。 “高兄,把酒寻欢之际,我们一方共是三人;而眼前只有我与陈清华兄弟,第三人到哪里去了,在做什么,难道你没有想过其中的道理?” 高季鹰不再犹豫,迅速转身。 那一瞬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刀鞘的夹层中抽出了几张纸片,交给燕飞云。 他压低声音说道:“飞云,纸上记载着我在武学上的心得,你要仔细研读,来rì在江湖上必可标新立异,自成一家。” 燕飞云望着那恳切的面容,接过纸片,揣入怀中。 “三哥珍重,我记住了。” 在他的印象中,高季鹰第一次遇到为难的事情。 他既然已知高季鹰与那二人之间的关系颇有暧昧之处,也就不方便多问,以他们兄弟情谊之深,一切都是多余。 高季鹰稍觉欣慰,徐徐说道:“飞云,江湖险恶,你更要多加珍重。” 话语已毕,飞身而去。 陈清华望着远去的身影,连连冷笑,说道:“韦兄,高野也是人,不是神!你何必对他心怀畏惧。你我联手,先废了燕飞云,看看高野敢把我们怎样。” 韦庄摇摇头,表示拒绝。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燕飞云身上。 年轻人目光中流露出特殊的冷静,说明人家已经有了应付眼前局面的对策。 韦庄推测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对策。 他认为,换作自己的话,只有认命的份儿,绝对想不出什么对策,因而他对燕飞云的实力又高估了三分。 陈清华有些不耐烦,说道:“我们废了燕飞云,留他一条xìng命,也不算毁了诺言。” 韦庄心中升起一丝不屑的情绪。 他尽力压制内心的感受,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一行三人,形成一个小组,任务是在江湖上掀起滔天风浪,诱使各大帮派之间发生血战。 这一任务,最重要的是运用头脑,采取离间的手段激起各派之间的矛盾。 燕飞云无疑是一粒重要的棋子,因为他的出现,不仅目前三大帮会即将拼斗,而且长江三十六水寨和江静初之间势如水火。 现在绝不是诛杀燕飞云的时机,况且此人武功相当高明,全力追杀之下,其反噬之力不可估量。 任务尚未完成,岂能轻易把自身陷入危局之中? 韦庄不像陈清华那么幼稚,他非常了解高季鹰,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的棘手人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千万不可与高季鹰翻脸。 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哭喊声。 韦庄从沉思中惊醒,用传音之术轻声说道:“小心青衣会。” 他口中却大声说道:“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采取提前袭击的谋略,易于为人所理解;而自毁诺言,对付燕公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陈兄弟,你我各为其主,但相处融洽,我才敢劝你一句,永远不要小看人心。” 陈清华听到传声,才注意观察四周情形,发现杨慎等人神情冰冷,颇有敌意。 他只好改口说道:“韦兄见谅。小弟担忧我们三堂主的伤势,想要讨些公道,立功心切而已。”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持续到院中。 一批人冲了进来。 这批人的境况实在是有点儿惨,除了前面那条大汉之外,全部负伤在身。 伤者是飞凤帮的下属,而那大汉面孔陌生,王九爷和汤七都不认识。 “公子大哥!” 燕飞云难以掩饰欣喜之情,那大汉正是京师结识的公子行。 孤掌难鸣的危急关头,总算来了救兵。 燕飞云的信心立刻增强了不少,公子行一来,足以弥补高季鹰离去的缺憾。 公子行略一打量,就看出了场中的微妙局势。 “飞云,你可真能惹麻烦。” 他口中调侃,人却走入场中,与燕飞云并肩而立。 他大模大样地说道:“大家都回去睡觉吧!这么冷的天气,傻乎乎地站着干什么。” 韦庄急忙向杨慎请示。 “二当家,李堂主重伤在身,是战是退,就看您老如何决定。” 所谓百密必有一疏。 他说的没有错,错的是他说的太多了。 他没有注意到,此刻不是他应该说话的时候,或许片刻前滔滔不绝的一番言语,逼走了高季鹰,他变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杨慎人如其名,xìng情谨慎、通达老练,顿时生出疑心。 韦庄想干什么,他以为青衣会为了顾全颜面,一定要继续挑战么? “双方都出现了伤者,我想,双方就此罢战,应是上策。”杨慎一边说着,一边注意观察韦庄的神sè。 似乎没发现什么。 没发现什么不要紧,可以制造点什么出来。 “不过,燕飞云来了帮手,我们总得了解一下人家的实力。韦兄弟,麻烦你一趟,去领教一下公子先生的武功。” 韦庄不禁紧锁双眉。 早就听说杨慎老jiān巨猾,现在总算见识到了,自己究竟哪里出了纰漏,居然引起了老家伙的疑心? 他想不通,干脆不想。 不过,他可不想出手去对付公子行,危险xìng太大。 韦庄开始装了,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我很想立此大功,就是这两天不太舒服,全身乏力,恐怕力不从心。我看那位公子先生气魄不同寻常,或许二当家或七当家亲自出手,才能稳cāo胜券。” 杨慎暗自冷笑。 刚才那么神气,现在就身体不舒服了?还敢欺负到我们兄弟头上,表面吹捧,恐怕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吧? 好,算你沉得住气,那陈清华心浮气躁,就让他去做替死鬼吧! 杨慎将左手悄悄背在身后,再次发出暗号,严禁有人妄动。 “好吧,韦兄弟,千万要爱惜身体,不要勉强自己。本来我想前去领教公子先生的绝艺,可惜背上的旧伤又犯了。唉,这么多人,居然没人敢去挑战,要是传到江湖上,大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陈清华果然中计。 他毕竟是年轻人,年轻人不仅血气方刚,容易冲动,而且通常自以为是,狂妄的不得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仅想让局势更加混乱,让双方的仇恨结得更深,而且有意显露一下自己的绝艺,以便在百笑堂中尽快获取权力,完成此行的任务。 所以,没有征询韦庄的意见,他就跳了出去。 可惜,他犯了严重的错误,忘记了yù速则不达的道理。 在以往的训练和测试中,他的成绩很出sè;可是,测试与实战有很大的差别,必须逐渐地积累经验,才能有效地面对复杂而残酷的实战。 或许,这不是陈清华的错误,而是上司的错误,不应该选派陈清华出来执行任务。 纸上谈兵,兵法大忌。 曾经,有一个人叫做赵括,他比陈清华有名得多,而结局也惨痛得多。 第11章 纷争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陈清华的出手速度的确非常快,瞬间就攻出了七招,每一招都是剑术中的jīng华。 公子行长箫疾点,轻灵无比,随手将剑势一一挡在身外。 陈清华的意念中,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人类,而是汪洋大海――深不可测、激流暗涌的汪洋大海。所有jīng妙剑招的攻势,一触到那深厚的潜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只有使出压箱底的绝技了。 哧的一声。 诡异的一剑,穿破重重箫影,直刺公子行的心口。 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量都是上佳。 公子行身形不断后退,神情凝重,盯住眼前的长剑,寻找反击的机会。 长剑再次刺出,又是同样的一剑,依旧穿破箫影。 同样的一剑,接连使了五次。 公子行已然接近无路可退的地步,他使出五种不同的手法,都无法破解那一招诡异的剑式。 又是同样的一剑,第六次了。 公子行一脚踩在台阶之上,反手轻轻一挑,长箫直点对手的脉门。 陈清华面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个人不断面临同一种遭遇的时候,逐渐在脑海中形成条件反shè,当下一次的遭遇出现时,会不假思索地认为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等到发现情形有异的时候,已然措手不及,只有坐以待毙。 陈清华就是要制造这种局面。 第七剑才是真正的杀招,那将是绝不相同的一剑,也是威力无可比拟的一剑。 他的手腕微微回撤,长箫去势已尽,终究相差了少许。 他凝聚起全身的劲力,准备使出惊天一刺的必杀剑式。 铮然一声,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极为刺耳。 长箫的前端吐出八寸长一柄薄刃,正中陈清华的手腕。 长箫顺势转动。 转轮刀。 长剑落地,一只断手紧紧握在剑柄之上。 滚烫的感觉过后,只有剧痛,细密的汗珠布满了脸颊。 公子行望着那张苍白扭曲的面孔,冷冷说道:“你以为练了几招诛心魔剑,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么?” 说来奇妙,公子行与高季鹰竟然是同样的想法,重创敌手,逼迫对方不得不分心照顾,消弱对方的攻击力。因此陈清华算是保住了一条xìng命。 在场的高手不约而同地在脑海中闪现一个念头:此人的武功、心计绝对不在高季鹰之下。 韦庄不免又气又恨,急忙上前帮助陈清华包扎断腕。 “公子先生,请留下名字,让我们有所耳闻。” “我叫公子行,你想寻仇的话,在江浙一带传出话来,我自然会前去找你。” 无法再战,争斗暂时告一段落。 杨慎心满意足地率队离去。 对于燕飞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检查伤者的情况。 凤七姑的伤势十分严重,姣好的面庞上呈现出痛苦的神sè,晶莹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黑气。 这是身中剧毒的迹象,一旦毒气攻心,纵有灵丹妙药,也派不上用场了。 王九爷说道:“我刚才查过七妹的脉象,伤势似乎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严重。” 公子行说道:“我给她吃了祛毒的丹药,由于药不对症,只能暂时抑制毒xìng发作。你们速请城中名医加以救治,再拖几天,就会有生命危险。” 燕飞云恳切地说道:“大哥,谢谢你。” 公子行说道:“我正好路过而已,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汤七招呼手下,四处延请城中有名的大夫。 这个时候,大夫们都在梦乡之中游荡,没有出诊的习惯,事出紧急,就得使用帮会常用的无赖手段了。 大家只能等待,着急是没有用的。 燕飞云索xìng端坐一边,询问公子行的行踪。 公子行淡淡一笑,说道:“飞云,旧事以后再说。天亮之后,我必须离开,晚间有一个重要的约会,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他不想燕飞云卷入自己的纠纷,就没有详细说明。 其实,当初京师夺宝,过程非常复杂。 纵然沈明月和陆士衡联名通告,七煞秘谱根本不存在,仍然有很多高手心存怀疑,留在京师,加以访查。 正是那段时间之内,公子行一怒诛杀断肠府少主。 断肠府岂会善罢甘休,派出五大长老一路追杀,终于在苏州追上公子行,于是双方约定了决斗的时间和场所。 燕飞云问道:“需要小弟帮忙么?” 公子行说道:“不必,我办完事情就回来找你,你注意这位姑娘的伤势,弄不好我们需要前去盗取解药,到时必有激战,你做好准备。” “是。” “她不仅有毒伤,背后还有掌伤。切记,剧毒涤尽之后,再用纯阳内力,替她拔出那股yīn毒掌力;要是先治掌伤,导致血气通畅,反而加速毒气的流动,万万不可。” 不久,苏州的名医们纷纷赶到,有人衣衫不太整齐,有人脸上还有瘀青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挨了这些帮众的胖揍。 几位名医苦着脸诊断之后,似乎意见不太统一,于是开始了相互的指责和攻击,难免有人情绪激动,愤然挽起衣袖,大有弃医就武,用拳头捍卫真理的冲动。 现场一片混乱。 王九爷大怒,不再顾及帮会老大的身份,跳起来狂骂一番。 顿时,大家乖乖地不再作声。 事已至此,唯有一一听取诊断结果,优先采取比较保守的治疗手法,逐一尝试。 天sè见亮。 公子行走了。 张廷芳和魏振藩回来了,原来他们遭到袭击之后,发出求救信号,然后迅速躲入秘室之中,逃过一劫。 程远志没有回来,据说是被青衣会生擒了。 一直到晌午时分,凤七姑的伤情依然没有明显的好转。 燕飞云一直守在床前,心中忧烦不已。毒针必定是张奉先所发,真后悔当初没有一刀将她杀死,如今惹来无尽的烦恼。 王九爷悄悄地走进屋中,示意燕飞云出去说话。 “九叔,什么事?” “收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海光远死了!” “真的?” “千真万确,海府在办理后事,南京城中很多人都知道了。” “知道死因么?” “不清楚详情,灵柩经历长途跋涉运回来的,大概在东海就死了。” “江家兄弟和柳轻尘有什么消息?” “江静初和柳轻尘参加了海光远的丧事,江风晚没有去,有人说他受了重大打击,无法面对好友的死亡,也有人猜测他受了重伤。” “有没有别的的消息?” “没有。” 燕飞云心中又是吃惊,又是担忧。海光远很可能死在无影人师兄弟手中,那么,他们二人现在怎么样,会不会遇到危险?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真是一团糟。 第11章 纷争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聊的时候,想找些有意义的事情做,通常找不到,于是更加无聊;相反的是,烦心的时候,想避开些令人困扰的事情,偏偏事情更多。 院里来了一群人,衙门里的捕快。 为首的是苏州的捕头,“天罗地网”罗天。 天罗地网,当然是形容他的办事能力详密周全,尤其是对待罪犯。 这个名号来的有些不同一般,纯粹是自封的。 仅仅在下属面前得到了广泛认可;而王九爷、凤七姑等人,不过当面曲意奉承一下,背地里绝不会把罗天当作什么料。 罗天很拿自己当回事儿,在他眼里,什么京师总捕、长安名捕、三大神捕,没什么了不起,时无英雄,才使那些竖子们成名。 “老王,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个叫燕飞云的人?” 他向王九爷问话,眼睛却盯着燕飞云,直觉上判断出这个年轻人就是要找的人。 “有什么问题么?” “没什么,就是马大人要见见他。” “罗捕头,知府大人有什么事情要见他?” “他来到苏州之后,死伤了不少人,有人去衙门里告他,所以他最好跟我们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罗捕头……”王九爷听出话锋不善,想要讨些情面。 “老王,上面要见人,我可做不了主。来啊,带人。” 几名捕快快步上前,抓胳膊的抓胳膊,按肩膀的按肩膀,直接用上鹰爪力、分筋错骨手的残毒手法,哪里是要将人带走,简直就是在对付最凶恶的罪犯。 其中一人解下腰中铁索,哗啦一声,直向燕飞云脖颈套去。 这一手特别yīn损,一旦铁索套上脖颈,立即扼住咽喉,然后再捆绑四肢,那就成为囊中之物,任人宰割,再想挣脱,就不可能了。 燕飞云见势不妙,双臂发力,震开贴身的几名捕快,身形跳在一边。 罗天面沉似水,喝道:“大胆罪犯,竟敢拒捕。来人,与我将犯人拿下。” 嘿嘿嘿嘿。 一阵yīn笑声传来,每个人心中都泛起不舒服的感觉,甚至有人感觉到寒毛直竖。 来的是个熟人,大家都认识的熟人,就连燕飞云都认识。 孙通,字文焕,府衙里的刑名师爷,知府大人的得力臂膀。 不过,燕飞云及一班老朋友都喜欢将他叫做孙不通。 罗天笑了,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孙师爷,天寒地冻,不在家中纳福,来此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二字,我只是想让罗捕头明白,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万万不能做。” “什么事情万万不能做呢?” “眼前的事情就万万不能做!” 阻人财路,绝对是惹人唾骂的行为,不过孙通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轻轻摇动手中折扇,动作很轻柔。 扇面过处,激起阵阵yīn风。 yīn风使劲向罗天的脸上飘去,数九寒天之中,更增添了无尽的威力。 罗天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经受得住这股yīn风,却无法忍受孙通妄自尊大的行为。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心思缜密,不愿贸然与孙通翻脸。 “马大人亲传手谕,严令带人,在下岂敢不从?” “马大人没明白事情的关键,又受人鼓惑,难免做出错误的决断,我此次前来,正是要避免铸成大错。” “请孙师爷明示。”罗天装出一副客气的样子。 孙通诡秘地笑着,说道:“燕飞云出身于两榜进士,不过暂时辞去官职,随时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一点恐怕你们不清楚吧?而且,你们没有证据能够确认他有罪,怎敢轻易镣铐加身呢?” 那个年代,有功名的人不能够轻易用刑,所谓刑不上士大夫,不过不等于朝廷不会惩治官员,需要革去官职以及功名,才会治罪。 罗天暗自冷笑。 纵然无罪,也要给安个罪名。 今天不说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就到马大人面前告上一状,让孙通吃不了兜着走。 “孙师爷,这个理由似乎不够充分吧。” “嘿嘿,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充分的理由。” 下面的话,别人就听不到了,孙通在运用传声的功夫,与罗天单独交谈。 折扇轻轻掩住了嘴角,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口型变化,这不是掩耳盗铃式的无用修饰,而是防止有人懂得唇语,从而泄露了消息。 片刻的功夫,罗天的额头上就渗出了汗珠。 他一抱拳,说道:“孙师爷,今天的情谊,罗某谨记在心,必有报答的时候。” 说完,带领属下匆匆而去。 孙通随着燕飞云,进入屋中,查看了一下情形。 “所谓术业有专攻,用毒之人多年浸yín于毒物之中,才自成一家,不知炼制毒针所用的毒物,无法祛尽毒素。飞云,不必为难这些大夫了,让他们炮制些护心汤药即可,你要将jīng力放在盗取解药的事情上。” 孙通在经史学业上不及燕飞云,但潜心研究过各种奇门学问,颇有见识。 燕飞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依言,请大夫们合力研讨药方。 孙通临走前说道:“放心,官府方面绝对不敢干涉你的行为。不过青衣会和百笑堂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青衣会,你要千万小心。假如需要帮忙,你派人通知我一声。” 汤七默默地望着燕飞云。 他担心凤七姑的伤势,又担心燕飞云的情绪。这个年轻人似乎很有责任感,万一风七姑不治身亡,燕飞云必定全力与青衣会、百笑堂相抗,究竟要死多少人? 第二天,燕飞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公子行。 等到的只有一个消息,城外又多了几具尸体。全部是江湖人的尸体,从现场凌乱的痕迹即可看出。不过,目击人的见识有限,分辨不出来自哪一门派。 据说,府衙里的罗大捕头到了现场,也辨认不出死者的身份。 王九爷苦笑说道:“飞云,这几个死者可能与公子行有关,既然没发现他的踪迹,说明他另有要事,或者负伤了,我们不必再等他。 燕飞云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看法。 他决定去客栈看看,这是沈明月推荐他住宿的地方,并且约定好在那里见面,他想亲自去探询一下沈明月来了没有。 他失望了,在客栈里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终于离去。 狭窄的街道,昏暗的月sè。 风吹动衣襟,吹在脸庞上,冷却了燕飞云的头脑,却无法冷却那颗火热的心。 今夜三更,必须趁着月sè,前去盗取解药! 燕飞云缓缓而行,仔细思索可能发生的状况。 远处,传来一阵琴声。 夜空中,琴声显得格外深远。 燕飞云顺着长街走过。 这是一位盲目老人,在拉着不知名的琴。 如此寒夜,还不找寻地方避风,是不是没有赚得几文钱? 燕飞云深深感受到,琴声中呈现出对生命的执著,他走了过去,掏出些散碎银两,俯身准备放在那破旧的箩筐内。 琴声嘎然而止。 盲人的嗅觉和听觉比常人要灵敏得多,盲目老人应该感觉到面前的生人,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燕飞云停止了动作,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有放下碎银。 两道杀气从身后传来。 假如没有判断错误,应该是两道剑气,一左一右,上下交错。左方来自身后墙头,右方则是来自身后的角落。 凌厉的杀气,在寒冷的天气,使人更加心寒。 燕飞云轻微一动,就有可能引发对方的攻势。 其实,他只须轻轻一纵,凭借他超出群伦的身法,轻易就能脱离眼前的危险;可是身前的盲目老人怎么办,那瘦弱的身躯怎能抵挡这两道杀气? 他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敌人一旦动手,手中的碎银便可化为暗器飞出,凭借他拔刀的速度,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双方似乎都心有所待,保持着对峙的局面。 那盲目老人有些失望,铜钱落在箩筐内的熟悉声音始终没有出现。 于是,他又开始拉起那不知名的琴。 琴声,冲淡了杀气。 燕飞云缓缓放下碎银,站直了腰身,转身而去。 那两名杀手的来历,他没有兴趣探查,无非是青衣会或百笑堂请来的高手。多事之秋,先保存实力,再做打算。 两个黑衣人迅速走到盲目老人面前。 其中一人躬身说道:“师叔,局势已成一击必杀之势,为什么发出暗号阻止,你老究竟有什么打算?” 老人睁开双眼,透出两道神光,说道:“燕飞云走近之时,我发现他是贫寒之士,绝非大富大贵之人。难得他取出些许银两救济于我,可见并非霸道之辈。或许传闻有误,我们需要重新调查此事。” 另一人说道:“若是贫寒之人,施舍一些铜钱,也是善举。他能取出碎银,说不定并非贫寒之人呢。” 先前那人怒气勃勃地说道:“师叔闯荡江湖数十年,眼力之佳,为江湖之人共知,你怎么敢怀疑他老人家的评定。” 老人说道:“我们虽然是刺客世家,但是一直以来,所杀的人皆是凶恶之徒,或者伪善之辈。不许伤害好人,你们必须牢记这一戒条。燕飞云之事,再作商议。” 夜空中传来一声冷笑:“萧二先生果然有些见识,要是你们胆敢出手,倒下的恐怕是你们三人。更为严重的是,或许你们萧家从此消失。” 萧二先生目光扫处,走来两名少女。 一白一紫。 萧二先生淡淡笑道:“请姑娘详细说明一下可好?” 白衣少女说道:“萧二先生,当年‘天杀’找到你大哥头上,是龙大侠孤身涉险,一夜扫平‘天杀’七个寨门。就凭这个理由,你们怎能刺杀长安镖局的下属。” 萧二先生沉吟说道:“这……” 旁边有人插口说道:“就凭我师父,还对付不了什么‘天杀’么?” “萧客愁的确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他绝没有应付‘天杀’的把握,否则,他早就主动找上了‘天杀’,岂会看着这种邪恶组织横行于江湖?” 萧二先生说道:“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大哥接到灭门帖的时候,心情沉重,想来他竟然没有把握应付那次劫难。” 白衣少女说道:“那么你相信,龙大侠间接救了你们萧家的许多xìng命?” “是,可以这么说。” “好,燕飞云隶属于长安镖局。纵然他有必死的理由,你们应当拜会长安镖局,请龙大侠出面解决此事,何必行刺?” 第12章 相拒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换好夜行衣,刚刚走出房门,就撞到了汤七。 汤七吓了一跳,迅即拉开架势,嗖的一声,拔出衣袖中暗藏的匕首。 “七哥,是我。”燕飞云急忙说道。 “飞云,你吓死我了,还以为有敌人潜入。你这身装束,想要干什么?” “凤姑娘危在旦夕,我想来想去,只能去盗取解药了。” “这件事先放一放,快换身衣服,有人找你。” 大厅上。 王九爷、张廷芳与魏振藩陪着一白一紫两位少女,在情理上,他们认为燕飞云的朋友不是简单的人物。 真是奇怪! 以他们的眼力,看不出她们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左纤玉端着茶杯,杯中冒起的热气轻盈缭绕,她的目光就落在飘动的热气上,一动不动。 沈明月笑眯眯地望着王九爷。 王九爷发觉情形有些尴尬,为什么她一直盯着自己呢?于是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清茶,等他抬起头来,发现沈明月还在看着他,他急忙又低下头去,又喝了一口。 沈明月又笑眯眯地望向张廷芳。 张廷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沈明月点了点头,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沈明月又笑眯眯地望向魏振藩。 魏振藩对视了一眼,觉得抵挡不住,侧过脸去看着左纤玉。 左纤玉抬起头,转向沈明月,目光上挑了一下。 沈明月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屋顶之上有人潜伏! 来人轻身功夫非常高明,而且极为谨慎,所以没有发出一点声息。要不是沈明月早就想到必然有人前来窃听消息,还真不易觉察。 沈明月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左姐姐究竟怎样发现此人的存在?思维迅即跳跃到第二个问题上,来人可能具备什么长处?如何擒拿此人? “其实我有一个件大事想要告诉你们,正好燕大哥也来了,就一起商量一下。” 燕飞云刚刚走进大厅,急忙问道:“什么事情?” 沈明月说道:“眼下的困境,其实并不难化解。我来苏州之前,就听说三大帮会齐聚姑苏,于是我就预先做了一些安排。” 王九爷等人大感振奋,争先询问详情。 屋外的夜行人原本正要离开,乍然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急忙屏住呼吸,凝神偷听。 出奇的安静。 他正在疑惑的时候,忽听窗棂一响,那叫做沈明月的白衣少女已然跳上屋顶。 他不由暗暗吃了一惊,心中钦佩沈明月的机jǐng,不过,他自恃身怀秘术,倒还不至于过分惊慌。 一旦陷入惊慌的境地,难免举止失措,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迅速排除了夺路而逃的打算,这么做的话,必然引发燕飞云出手,以武功相搏,自己可就要吃大亏。 他尽量将身体蜷缩起来,轻轻扯动外面的黑sè长袍,极为小心地将全身遮盖起来。 这件黑sè长袍是他的宝物之一,倚仗它的神奇妙用,他足以施展秘传遁术。纵然有人走在跟前,也决计发现不了他就藏身在脚下。 他用心听着四周的动静,果然听到沈明月喃喃自语:“奇怪,怎么会没有人?” 似乎沈明月有点不甘心,在屋顶上走来走去,不断查看,已经有两次经过夜行人身边的情形,只要她的脚步稍微错开一些,就会踩在夜行人的身上。 夜行人徐徐调整呼吸,以便放松紧张的心情。能否逃脱困境,全仗自己多年的修炼了! 忽然背心一麻,全身瘫软,劲力全失。 沈明月笑着说道:“给你两次反抗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你这套障眼法,难道就从来没有失效的时候么?” 夜行人气得想吐血,可是穴道被制,吐不出来。 沈明月单手提着夜行人,回到大厅。 大厅上一片惊讶而钦佩的神sè,王九爷、张廷芳和魏振藩终于发现沈明月的不同寻常之处了。 燕飞云摘下夜行人面上的纱巾,紧紧皱起眉头。 青衣会的九当家,独行千里上官云! “明月,这么重要的人物,要小心看管。青衣会一定会来救人。” “不必担心,我给他服了一种特制的药物。纵然把他抢回去,也是废人一个。” 王九爷问道:“要不要审问一下,或许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沈明月淡淡说道:“过一会儿再说,我猜测外面还有接应的人,待我擒之。” 大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可是眼前发生的情形,着实太过于离奇,钦佩已经不足以表达他们的心情,一时又找不出更合适的形容。 沈明月迅速从包裹中取出一件黑sè长衣,套在身上,飞身而出。 她双手勾住长墙的墙头,小心地向外张望,以防被外面接应的夜行人发觉;而且她有意眯缝着双眼,避免月光的轻微反shè。 其实,在进入王府之前,她就仔细观察过附近的地形,哪里可以藏匿,哪个方向适合逃走,她心中有数,所以她用心探察几处可疑的地方。 嗯,接应之人必定藏匿在斜对面的牌楼下面,隐藏得非常好,很难发现踪迹,全靠直觉判断出其所在。 牌楼下的夜行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眼看约定时间就要到了,同伴再不出现,他就准备按照计划,抢先离开一步。 忽见一道黑影自院中飘出,直奔自己所在方向,而且扬着右手,似乎在向自己打招呼。 夜行人总算定下心来,安心等候。 直到黑影到了近前的时候,他猛然发觉有异,这黑影身材较矮,并非同伴。 最佳的方位已被人家占据。 他迅速放弃了逃离的打算,先看清眼前形势再做决定。 那道黑影单刀直入问道:“你在百笑堂中是什么职位?” 声如银铃,原来是一位少女。 夜行人心情稍稍平定下来。 行走江湖的女人通常很难招惹,可是相比之下,他宁愿面对这个陌生少女,而不是面对燕飞云和公子行。 他听过别人的描述,深知自己绝不是那二人的对手。可惜,他不知道,遇到这个沈明月,竟是他一生不能忘怀的梦魇。 “你怎么知道我是百笑堂的人?” “我先前所擒之人,乃是青衣会中的高手,你当然应该是百笑堂的人;否则,青衣会岂会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沈明月透露出自己擒拿上官云的事实,就是要震慑对手的心神。 夜行人说道:“你采取这种手段,想让我心神不宁,恐怕打错了主意。” 沈明月说道:“你的心情是否起了波动,你当然明白,何必急于辩解?” 夜行人冷笑一声,掩饰自己的不安情绪。 之所以他来把风,上官云前去探听消息,那是因为他用了一点诈术,才能在抓阄时取得先机,让上官云不得不前去涉险。 不过,上官云的本领确实在自己之上,若真是眼前的少女捉拿了上官云,自己必须出奇制胜,才有把握逃离此地。 他往沈明月身后瞄了一眼,惊讶地说道:“什么人?” 沈明月根本没有回头。 她微笑着说道:“十丈之内,飞花落叶都逃不过我的听觉,你不必施展诈术。” 夜行人只好继续维持眼前局面,本来他心思巧妙,也算是有名的人物,可惜他这一类人偏偏缺乏决断力。 所以,他还在斟酌。 这个少女心机非常厉害,而且刚才表现出的轻功身法,似乎也在他之上,他究竟应该选择硬拼还是且战且走? 燕飞云迟迟不见踪影,就这么信任这个少女的能力? 唉,无论如何,若能逃脱此劫,最好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少女。 沈明月说道:“你们一定在王九爷身边安插了内线,假如你能透露内线的身份,我可以考虑放你走。” 夜行人面上不自觉地出现一丝异样神情。 “假如我们安插有内线,又何必前来打探消息?” “我自然有判断的方法。岂止百笑堂,青衣会也安插了内线。可惜你们两大帮会之间缺乏信任,试图采取联手打探消息的方法,掩饰各自安插内线的实情。你自己想想,这样的合作怎么能取得成功?” “随便姑娘怎么猜测吧!” “好。能够诱使上官云孤身前往探听消息,说明你很聪明;可惜,聪明的人往往疑心过重,你居然不相信我真的打算放你走。我要出手了!” 沈明月脚步移动,已然逼近夜行人。 出手如电,纤手扣向夜行人的臂膀。 夜行人急忙出手相格。 招式刚发,就觉得手臂一阵麻木,迅速扩散到整个半身,劲力全失。 瞬间,已被点中要穴,躺倒在地。 他知道中了对手的暗算,却不知道对手发出了什么暗器。 这也不能完全算是暗器,而是天外天秘炼的一种兵器。 柔情锋! 柔情锋在炼制的时候,淬以烈xìng麻药,专门用来擒拿敌人。 沈明月衣袖中暗藏柔情锋,出手之际,已然估计好夜行人必然伸手相格,柔情锋顺势刺出,正中手臂,可谓手到擒来。 她毫不在意施展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不受那些虚浮的道德所约束。 况且,对手本来就是狡诈之人,正是以这种诈术赢得对手,方能使对手毫无怨言。 可怜,百笑堂中赫赫有名的聚知堂堂主袁克强,就这么栽了! 第12章 相拒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毫不费力,轻易地擒拿住两名高手。 王九爷信心大增,脸上增添了几许笑容。 张廷芳望着萎靡不振的袁克强,问道:“沈姑娘,他也服了那种特制的药物么?” 沈明月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当然,不然他跑了怎么办?” 张廷芳嘻嘻笑着说道:“他跑不了,我可要好好审问审问他。” 大家顾不上和张廷芳说笑,开始商议凤七姑的伤情。 这是目前最为迫切的事情。 沈明月逐步检查凤七姑的伤势,检查得非常仔细。 最后,她请燕飞云等人出去等待消息,只留下左纤玉帮忙。接着,她缓缓解开了凤七姑的衣衫,查看背心的掌伤。 乌黑的掌印和晶莹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一掌,一旦再偏转少许,就会击中后心,就意味着香消玉殒的结局。 不幸中的万幸! 更加幸运的是,沈明月及时赶到了。 沈明月将燕飞云叫回屋中,问道:“凤姐姐服过什么袪毒的药物?” “我不清楚,是一位朋友给她服用的药物,暂时抑制毒xìng发作,另外请大夫配了些保心的汤药。” “嗯,我准备使用金针刺穴的手法,强行替她祛毒。可是这样一来,必定有些残毒遗留在体内,她终究无法恢复完好,大概可以多活几年。” “不行,我们最好还是盗取解药。我一直担心,张奉先一定会考虑到这一点。她会不会故布疑阵,诱使我们盗取假解药,反而耽误了凤姑娘的生命?所以我们必须想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沈明月苦笑了一下。 就凭她的手段,怎会辨别不出解药的真假?莫说张奉先,纵然是大罗金仙,遇到沈明月,也得乖乖交出真解药。 “配毒之人手段非常高明,她利用药物相互生克的原理,炼制出这些毒针,一旦中毒之后,必须立即服用解药,才能救治。凤姐姐服用过其它药物,克制了部分毒物,使得残余的毒xìng发生了巨大变化。纵然取得解药,也没有用了。” 燕飞云大吃一惊。 事情到了这么复杂的地步? 竟然低估了张奉先的手段! 假如高季鹰没有遁走,假如高季鹰没有将五sè仙花交还给朋友,那多好! 可是现在…… “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么?” 他喃喃说道。 “不是没有,就是让人十分为难,需要你来决定。”沈明月犹豫着说道。 “我来决定,为什么?”燕飞云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在京师取得千年灵芝之后,我和周太医反复商量,修改了药方。他炼制出的圣药,不仅能袪除百毒,而且能大大改善人体机能,提升服用者的功力。现在,这种圣药仅剩一粒,是左姐姐专门留给你的。” 燕飞云恍然大悟,难怪这小丫头心存犹豫,原来藏着一点私心。 “明月,与提升功力相比,凤姑娘的生命更加重要,我们行道江湖,难道还放不下那些身外之物么?” “唉,你不明白。在京师的时候,你曾经受伤吐血,表面上看似乎已经痊愈,其实体内埋下了极大的隐患。假如遇到厉害的对手,长时间力拼之下,就会再次吐血,构成致命的危险。这粒丹药,就是用来给你治疗暗伤的。” “就算我身有暗伤,经过苦心修炼,一定能够化解;而凤姑娘的伤情迫在眉睫,我想还是用在凤姑娘身上吧。玉儿,你也劝劝明月。” “妹妹,你就听从燕大哥的意见吧!”左纤玉及时帮了燕飞云的忙。 二比一。 沈明月没有话说。 她起初不肯透露详情,就是担心燕飞云怀有这种想法,果然不出所料。不过,说清楚也好,免得燕飞云rì后想起此事,一定会埋怨她。 燕大哥重视别人的生命,恰好表明了他的侠义本sè,正是值得托付一生的大好男儿。至于他身上的暗伤,以后再寻觅良药吧。 她想得很透彻,所以,她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燕大哥,救治凤姐姐的事情就交给你办,利用纯阳内力化作三昧真火,炼去她体内yīn毒,随即服用丹药,再以内力导引,使她经脉畅通,就算大功告成。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凤姐姐就会痊愈。” 燕飞云想起公子行说过,千万不可先行治疗掌伤,恰好与沈明月所说相反。 “明月,假如先治掌伤,血脉通畅,岂不是加速了毒气流动?” “呵呵,你说的也不错,可是血脉通畅之后,同时使丹药更快发挥效力,实际上加速了毒气向体外流动。” “哦,有道理。” 燕飞云有些脸红。 他发现沈明月笑得很神秘,那神秘的笑容并不陌生,难道是在笑他不懂活学活用? 原来,公子行的建议是指在无法治疗毒伤的前提下,千万不可先行治疗掌伤。 沈明月对左纤玉说道:“姐姐,我出去商议些事情。你留下来,替燕大哥护法。假如有人进来侵扰,你就出手驱逐,甚至可以将其击毙。” 燕飞云轻轻走到床前。 凤七姑的粉脸侧在枕头上,长发掩住了半边面颊,掩不住承受着焚心煎熬的痛苦神情。 她静静地趴卧在床上,罗衫的后背之上,有朱笔勾勒的掌伤轮廓。这是沈明月预先做好的准备工作,以便燕飞云出手相救。 那个年代,女人的身体属于特别的**,每一个部位都是这样。纵然有疾不讳医的说法,大夫最多也不过隔衣施用金针之术而已。 燕飞云将掌心贴近凤七姑的后背,大概有一寸的距离,然后催动真气流转,jīng、气、神互化,迫出体内的三昧真火。 纯阳之气绵绵涌入凤七姑体内。 yīn毒之气在竭力相抗,逐渐化作有形物质,自体内向外散出。 空气流动着极为轻微的咝咝声响,就是yīn毒惨遭炼化前的哀嚎。 燕飞云集中全部心神,直到掌心处再也感觉不到yīn气的流动,才停止了用功。 为了以防万一,他请左纤玉检查凤七姑的身体,做最后的确认。 左纤玉的行动非常迅捷。 她确认无误以后,将凤七姑的身体翻转扶正,靠在床头,用预先准备好的温水将丹药化开,灌入她的口中。与丸剂相比,汤药的效果更快速明显。 最后的一个步骤,就是将矮几横置床上,让凤七姑的双臂轻轻落在矮几之上。 凤七姑在昏迷中,自身的真气不能流转,因此只有采取这种方法,利用燕飞云的真气疏通经脉,催动药力,从而唤醒她的生机。 燕飞云端坐在凤七姑的对面,双掌轻轻贴上凤七姑的双掌。 轻轻的触碰。 燕飞云感觉得到,那双柔荑非常柔软,非常润泽。 或许,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他笑一笑,开始催动内力。 右手逼出绵绵柔力,经过她的左臂,流转到全身的重要穴道,然后回到她的右臂,他自己的左手将内力引回,再经过大小周天的循环,激发新力。 说简单,也不简单。 两个人的经脉,合并为一个大的循环。 两个心意相通的人,才能使用这种方法修炼神功;由于凤七姑人在昏迷,没有抗拒的意识,这才达到双人合一的前提。 燕飞云十分吃力。 这是一个漫长而枯燥的过程,必须使用柔和的力道,冲击凤七姑全身的穴道,力弱而阻强,其费力程度可想而知,极大地考验着他的意志。 就算是与方微比拼武功,全力抵御那口宝刀的魔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艰辛过! 汗水逐渐渗透内衣,脸上浮现出滴滴汗珠,两道浓眉紧紧锁在一起。 让他心生谨惕的是,胸口出现了烦闷迹象,真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难道这就是明月姑娘提到的暗伤? 他自己万万想不到,其实他早就可以收功了。沈明月的意思,只是让他疏通一下凤七姑的经脉,促使药力发挥效用即可。 他一心想让凤七姑苏醒过来,不断激发内力,变成了强行为一个武功低微的人打通全身经脉,怎能不费力? 在他力拒宝刀魔力的时候,刚柔两股内力不断变换,恰好避开了暗伤发作而已;现在单独使用柔力,遇到极大阻力,就逐渐显露出暗伤的潜在危险。 左纤玉守护在旁边,紧盯着燕飞云的神情,心中焦虑越来越强烈。 她不敢离开燕飞云,万一趁机有人潜入,后果不堪设想;她也不敢大声呼叫沈明月,以免惊动燕飞云,反而坏了大事。 怎么办? 飞云哥哥的手掌开始轻微颤抖,会有危险么? 或许是急中生智,她想起来了战爷爷给她传授内功时,给她讲解的各种知识。 自己从来没试过,万一…… 来不及了! 飞云哥哥的身体在摇晃,再等下去必有危险! 她迅速伸出纤柔的食指,轻轻在燕飞云的胸口点了一下。 动作虽快,其实她赋予了无比的专心,将内力控制在若有若无的情形,她将自己所学的武功发挥到最jīng妙的境界,才能点出轻轻一指。 第12章 相拒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长时间憋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终于遇到了新鲜空气而贪婪地享受一般。 他的绵柔内力几乎中断,左纤玉一指点下,恰好带来一线生机,促使那一道内力重新接续起来。 他度过了一次严重危机,灵机一动之下,想起了上次的经验。 当真气流经胸口的时候,改用刚劲之力,强行冲击胸口烦闷之处,而后再逐渐转化为柔力,从掌中传出。 这样一来,他所承受的压力就小多了,情形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狼狈。 逐渐地,他感觉到凤七姑的生机逐渐在复苏。 嗯,完成最后一次循环,就可以收功了。 凤七姑悄然苏醒。 她感受到真气在流转,一道纯和的内力充盈着周身的经脉。 她睁开了双眼,看到燕飞云的神情,额头渗着少许的汗珠。 她明白了。 怎忍心让燕飞云的真气损耗过大? 她催动本身的内力,经由双掌轻轻发出,表示抗拒的意思,以便让燕飞云知道自己已经苏醒。 可是,她刚刚苏醒,竟然没有意识到燕飞云的手法乃是一放一收。 燕飞云忽然感觉到右掌遇到阻力,而左掌之处,攻入一道纯yīn的潜力。 他霍然睁开双眼,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庞,充满着羞涩的笑容。他没有犹豫,随即收回了双掌,那道柔和的纯阳内力就永远地留在了凤七姑的体内。 为了一个可爱的生命,他没有吝惜自己多年苦修的内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善,为侠义道造就了一位高手,凤七姑从此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他更加不知道,风七姑攻入他体内的一丝纯yīn潜力,将给他带来多少裨益。正是那一丝若有若无的yīn力,在他的儒道武学之间,架构出一座桥梁,使他真正达到了刚柔合一的无上境界。 他体内留存的一点暗伤,真正足以通过修炼,而予以化解。 这就是造化。 无意之中,燕飞云和凤七姑都成为yīn阳合一的受益者。 天大的好消息。 汤七不顾天sè没有大亮,就去敲王九爷等人的房门。 沈明月关心地问道:“燕大哥,没有过于损耗体力吧?” 燕飞云犹豫地说道:“真奇怪,我居然觉得自己体力比往常恢复得快了一些。” 沈明月说道:“嗯,或许你经历了几次磨炼,武学上有了新的突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必担心哦。” 沈明月很聪明,却不至于聪明到一切皆知的地步;她从常理上判断,而没有想到燕飞云在替人疗伤的时候,居然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这时,凤七姑经过简单的洗漱之后,在左纤玉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厅里。 她特意向沈明月表示了感谢。 沈明月望着神采奕奕的凤七姑,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么美丽可亲的大美人儿,确实比那一粒丹药重要得多。 “凤姐姐,其实你最应该感谢左姐姐呢,你所服下的丹药,是左姐姐最珍爱的物品,燕大哥也费了不少力。唯独我自己,不过是空费了一番口舌而已。” 左纤玉说道:“要是没有妹妹,我们可没有把握救治凤姐姐,所以说最重要的功劳,还是妹妹的。” 凤七姑笑眯眯地说道:“要是没有燕公子施救,那也不行。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你们三人都是最应该感谢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大厅里充满了欢笑。 王九爷、张廷芳和魏振藩迅速地来到大厅,他们也非常高兴。 汤七兴奋地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沈姑娘早就邀请她的朋友,袭击百笑堂总堂,不rì消息即可传来。” 张廷芳的面容抽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哑,问道:“小汤,你说得详细些。” 汤七的目光越过眼前众人,停留在墙壁上的松鹤图上。 “沈姑娘来苏州之前,就听说燕公子与百笑堂发生了纠纷,所以她安排了朋友,前去扰乱百笑堂总堂。眼下百笑堂只顾吞并地盘,留守总堂的都是小角sè,必然不堪一击,待到消息传来,他们人心必乱。我们无形中就占据了极大优势。” 四位帮会首脑,包括风七姑在内,都将目光转移到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微笑着点了点头。 张廷芳说道:“釜底抽薪,的确是上策。不过,百笑堂根基深厚,沈姑娘的朋友一定不可大意呀。” 王九爷忽然想起一人,问道:“沈姑娘的朋友,总不会是高大侠吧?” “不是,不过请放心,我这位朋友武功高强,不在高大侠之下。” “呵呵,九叔,你忘记高大侠刚刚离开苏州,时间上怎么来得及呢?沈姑娘人才出众,结识的朋友一定错不了。”汤七笑得很开心。 魏振藩一向寡言少语,也忍不住开心地说道:“可笑百笑堂还蒙在鼓里,那我们就放心了,就等着好消息吧。” 沈明月淡淡说道:“在好消息来临之前,恐怕还有一个坏消息。” 王九爷急忙问道:“什么坏消息?” “呵呵,昨夜晚间,青衣会和百笑堂无端丧失了两名高手,能不打听一下消息么?我想他们很快就来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们在一旁听着,什么都不必说,我和来人交谈即可。” 沈明月有资格提出这种要求,因为她已经表现过自己的实力。 青衣会和百笑堂一起派人前来,在他们之间,似乎哪一方也不愿意吃亏。 青衣会来的是七当家,七巧玲珑单挥谦。 百笑堂来的是大总管,七尺轻虹吕轻绫。 二人的风度都非常好,正适合处理外交事务。 单挥谦发觉有些异常,人家将自己和吕轻绫请入大厅之后,奉上香茗,之后一句话都不再说,实在是不合常情。 他咳嗽一声,诚挚地说道:“凤姑娘的伤情似乎已然痊愈,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 凤七姑微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谢意。 她谨记沈明月的嘱咐,纵然是客套之言,也不表述。 沈明月笑嘻嘻说道:“单七先生有心了,不知道两位前来,有什么指教?” “呵呵,谈不上指教。我们这次前来,无非是商量一下苏州的事情,既然上次没有分出胜负,不如五rì之后,我们在武功上分胜负。各位意见如何?” “好,就这么定。” 可怜单挥谦还在等沈明月说些什么,谁知沈明月再也不说话。 而那几位帮会老大,品茶的品茶,东张西望的东张西望,也不作声。 真是奇怪? 他们故布疑阵,究竟有什么打算? 他不由扫了吕轻绫一眼。 吕轻绫说道:“那么我们五rì之后,在虎丘见。” 沈明月冷冷地说了一个字:“好。” 吕轻绫一时怔住,也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泛起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冷漠的态度。 她很想了解一下沈明月的来历,可是,假如询问的话,似乎又算是一种屈服。 单挥谦只好又抢过话来,说道:“昨夜晚间,大家都休息的很好吧?” “很好。” 至于怎么好法,沈明月绝不说,任由对方猜测。 单挥谦暗自苦笑不已,今天终于遇到对手了。 任凭你有苏秦、张仪的口舌,人家就是惜言如金,不给你发挥的机会;若以情理相责,双方处于敌对的态度,人家凭什么要对你以礼相待? 看这种情形,九弟和袁堂主,多半是落入了人家的手中。 唉,算了,言之无趣,还是走吧! “各位,既然约定好了时间、地点,我们算是完成了任务,告辞了!” “不送。” 最开心的人当然是左纤玉。 她深信,任何人遇到她这个坏妹妹,都会头疼不已,赶紧抱头鼠窜。 其他的人嘛,显然有些心事。 “沈姑娘,五rì之后,真的要和他们动手么?”王九爷问道。 “不必,大家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去。” “为什么?”王九爷很奇怪。 “新年就快到了,何必打打杀杀,大家准备开心地过个新年吧!” “双方约定好了,突然毁约,似乎不合江湖道义?”张廷芳苦着脸。 “对讲道义的人,才讲道义;对不讲道义的人,讲什么道义?奢谈道义,有什么道义可言?” “好,他们先前就不遵守约定,我们也不遵守,就算扯平了。”凤七姑出来打圆场。 她非常喜欢这个古灵jīng怪的小姑娘。 至于身边那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她当然也同样喜欢。 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好这样了,谁让自己没有本事解决争端呢? 通过这件事情,他们充分认识到,江湖上的女人,真的很可怕。 他们打定主意,以后千万不要招惹女人,免得她们不顾江湖道义,不知道会惹出什么超级麻烦出来。 第12章 相拒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左纤玉拉着燕飞云走了。临走的时候,又拉上了凤七姑,因为她们也非常喜欢凤七姑。 他们四个人,躲在一个房间里聊天。 燕飞云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然后问起沈、左二人。 沈明月说道:“我们来得这么晚,是有原因的,请左姐姐来讲其中的经过。” “妹妹你讲,你讲得好。” “不,你讲。言为心声,姐姐多锻炼一下,将来才好独自闯荡江湖。” “我才不要独自闯荡江湖,要不你陪着我,要不就让燕大哥陪着我。” “嘿嘿,万一你有话想要单独对燕大哥说,总不能让我陪着你一起说吧?” 左纤玉脸sè飞红。 什么话才会单独对燕大哥说嘛,真是羞死人了! 要讲道理的话,她万万不是沈明月的对手,只能选择认输。 “好吧,那我先讲太行山的事情。” “太行山又发生什么事情了?”燕飞云有点吃惊。 “没什么,我们路过太行山的时候,遇到了楚老寨主和荆大哥他们。楚老寨主的病全好了,他正在和向冲霄争论,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后来就想动手。” “向冲霄应该不如楚老寨主吧?” “向冲霄不敢动手,有一个姓铁的老头儿和楚老寨主动手了。那个老铁真的好厉害,表面上看和楚老寨主不分高下,其实我和妹妹都可以看出,他没有倾尽全力。” 燕飞云呵呵笑着。 他想起了那位姓铁的老人,不惜消耗真元,救过自己的xìng命。 应该就是他,才有可能胜过楚天南。 玉儿干嘛叫人家老铁呢,这个称呼听起来好怪。 “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楚老寨主也意识到人家有意想让,气呼呼地退了回来。妹妹就把龙伯伯的名字抬出来了,劝说楚老寨主先保重身体,不要再和向冲霄理论。最后请他们暂时到长安,和龙伯伯一起居住。” “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将来请三叔出面调停,也是好办法。”燕飞云点点头。 “别离之前,荆大哥给了我四粒丹药,说是京师周太医治疗楚老寨主的伤势之后留下来的。我想金大哥身体不太好,就让他们带了一粒,送给金大哥调养身体,就算是感谢金大哥对我们的照顾吧。” “嗯,你做得非常好。”燕飞云夸张地竖起大拇指。 “其实,周太医一炉炼了五粒丹药,就给楚老寨主服用了一粒。叶大哥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都没有舍得服用,要将四粒丹药全部留给姐姐。” 沈明月一边补充,一边咯咯笑着。 左纤玉又羞红了脸。 “哎呀,那么珍贵的丹药,怎么给我服了一粒?”凤七姑故作吃惊的说道。 其实,她的心里非常温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 “美丽的姐姐,要是还有一粒的话,我也舍得再给你服用的哦。”沈明月眨着眼睛。 “呵呵,谢谢你们。明月真会逗人开心,玉儿要多多学习呢。”凤七姑搂住了左纤玉。 说笑,最容易使人身心开朗。 左纤玉也不那么害羞了。 “妹妹的心思就是灵巧,她约了荆大哥和叶大哥,让他们把师父送到长安后,赶来和我们会合,一起调查人口失踪的案件。至于剩下的三粒丹药,我想,应该自己留一粒,给妹妹和燕大哥各一粒。” “嗯,后来呢。”燕飞云不敢多说,只敢多思考。 玉儿时刻想着自己,真是令人感动;而明月呢,做事滴水不漏,更加令人钦佩,原来派去袭击百笑堂总堂的人手,必定是荆大哥和叶大哥吧? “我们赶到了太原,见到了nǎinǎi,其实她病情不重;可是,妹妹忽然发现爷爷的境况有些不妙。” “这是怎么回事?”燕飞云紧张地问道。 “其实,爷爷早年cāo劳过度,身体机能严重衰退,战爷爷也知道的,他原本想让爷爷练习武功,可是爷爷说人老了,不想动了。这一次,战爷爷带着我们到处游玩,就是想让爷爷开心的,就连平时最忌讳的饮酒,战爷爷也没有阻止了。” “唉,这怎么可以。”燕飞云终于明白,可能是老人家身体不行了,所以战老前辈才会这么纵容左爷爷的行为。 “大哥,你别紧张。妹妹发现情况之后,就拿她那一粒丹药给爷爷服用了,爷爷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哎呀,你也学会明月说话的方式了。”燕飞云有些哭笑不得。 沈明月做了个鬼脸儿。 她真想掐燕飞云一把!可是凤姐姐就在身边,不好意思这么做。 左纤玉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想将自己剩下的丹药再送给妹妹,可是她坚决不要,还告诉我说,她这么做,可以保证三位老人放心地让我在江湖上继续闯荡。” “所以,你就让步了?”凤七姑及时地揶揄了一下。 左纤玉吐了一下舌头,说道:“爷爷见妹妹对他那么好,知道她对我会更好,反而极力主张我和妹妹一起去闯江湖。” 燕飞云再次竖起大拇指,这次是冲着沈明月。 “燕大哥,你猜。一共四粒丹药,此时还剩下两粒,为什么到了苏州的时候,就只剩下一粒呢?” “不知道。”燕飞云配合着左纤玉的语言。 其实,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又用了一粒呗,就是不知道用在谁身上了。 “因为,我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有多奇怪呢?” “那家伙眼睛特别厉害,似乎鼻子也特别灵敏,不仅知道我们女扮男装,而且居然知道我们身上藏有灵药。” “嗯,这么说来,这个人是有点奇怪了。他应该在打灵药的主意了。” “是啊,他几乎就要得手了。因为我练的内功有点儿特别,那只手靠近的时候,我就有了感应,及时避开了。” “幸好,那可真是个坏蛋呢,居然想偷你的灵药。”凤七姑也开始觉得紧张了。 “其实,妹妹早就发现了不对。那家伙偷我灵药的时候,她居然也去偷那家伙的东西。” “那家伙终于遇上行家了!”燕飞云感慨道。 “呵呵,妹妹也遇上行家了,她也没偷到人家的东西呢。” “啊?这怎么可能?”燕飞云由感慨迅速地转变为惊奇。 “嘿嘿,说的我好像是惯偷似的。”沈明月有点儿不满意了。 轮到左纤玉咯咯而笑了,她挽着沈明月的胳膊。 “那一瞬间,他们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恶狠狠的神情,好像要吃了对方似的,特别有趣。” “那是个贼祖宗,我没得手,也不算丢脸。”沈明月悻悻说道。 “后来呢?”燕飞云好像就会问这一句。 “第二天,我们换了一副打扮,容貌也作了修整。可是又遇到了那家伙,而且他也改变了容貌,好像不偷了我们的东西,他就睡不着似的。” “真是个奇怪的人,很厉害啊!” “妹妹和他较上劲了,我们又找了一间店房,重新打扮,再出来的时候,又被那家伙盯上了,那家伙也重新打扮过。就这样,一天的时间,我们化妆了七八次呢。” “都快赶上孙猴子大战二郎神了,那究竟是谁,这么厉害!”凤七姑问道。 “呵呵,那家伙是孙猴子,我们是二郎神。”左纤玉咯咯笑得不停。 “无影人大哥?”燕飞云脱口而出。 化装惟妙惟肖,擅长偷窃,而且武功不在沈明月之下,那就唯有无影人! 左纤玉和沈明月同时点头,表示他猜对了。 “那时,妹妹也猜出来了,因为她在南京见过无影人大哥,而且我们都听你说过他在江府救我的事情。”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偷灵药呢?” “我们猜出了他的身份,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是二郎神,领先了一步。后来妹妹和他谈判,问他盗取灵药的原因。” “快说啊。”燕飞云听到无影人的消息,心里非常兴奋。 “他说他的师弟受了重伤,他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我们身上的灵药正合适。所以他就想偷,偷不到嘛,他还想出条件交换。” “那一粒丹药,原来是送给了他。”燕飞云这才放心,那喜欢吹嘘的诸葛明,其实没那么讨厌。 幸好遇到了姐妹二人,否则,诸葛明大概还在痛苦中挣扎呢。 “妹妹和我商议之后,决定给他一粒丹药,可是妹妹问了他一个问题,把无影人大哥吓得魂飞天外。” “什么问题?”燕飞云有些不解。 “她问无影人大哥,他的师弟是不是一个叫做愚公的糟老头子?” “就算是我,也会被你们吓一跳。”燕飞云郁闷地说道。 左纤玉没有想到燕飞云的反应,急忙寻找救兵,看看沈明月。 沈明月耸耸肩,表示没有办法。 凤七姑笑了,真是三个可爱的年轻人。 “你们猜,一共四粒丹药,为什么现在一粒都没有了?因为最后一粒被我吃了。” 那一瞬间,仿佛有chūn风掠过,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第12章 相拒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又一个多愁的夜晚,大家又围坐在一起。 大厅是温暖的。 大厅的装饰sè调本身就是温暖的,还有紫铜火盆中终rì不灭的炭火,木炭偶尔溅起火星,发出噼啪的声响。 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到温暖,至少有一个人体会到彻骨的寒意。 因为,汤七突然说了一句话。 “想不到在我们之间,果真藏有内jiān。” “小汤,说话注意场合。”王九爷愕然说道。 “九叔,为什么百笑堂和青衣会撕毁诺言,提前发动攻击?这是因为,有人透露了我们拖延时间的意图。” 王九爷捻动须髯,徐徐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xìng,但是,一定要有充分证据,才能做出结论。否则,我们内部先乱,怎样抵抗三大帮会?” 汤七嘿嘿笑道:“大家一定不会忘记,沈姑娘说过,她邀请好友袭击百笑堂总堂。” 王九爷皱眉说道:“当然记得,大家都在场……哦,我明白了,难道这只是一个计策,根本没有此事?” 汤七叹息说道:“是的,这只是一个计策。试想,燕公子在百笑堂述职数月,彼此有些情分,没有征得燕公子同意,怎能暗中袭击百笑堂?实际情况是袭击青衣会。可笑这一小小计谋,竟使某人露出了马脚。” 张廷芳说道:“小汤,此事关系甚大,你千万要调查清楚。” 魏振藩也说道:“小汤,你要清楚,大家没人离开过半步。” 汤七冷笑说道:“大家的确没有离开过,我也不敢派人跟踪诸位,否则就是无端猜疑各位老大的人品。不过,我派人监视百笑堂居住的场所。晌午时分,百笑堂派人前往南街的顺丰老店,那人出来的时候一脸紧张,显然已经获取了需要的情报。” 张廷芳脸sè大变,南街是他的统辖区域,顺丰老店的马老板正是自己的心腹,在那里发生事故,岂不是自己嫌疑最大? “汤七,你不要满口胡言,张某人和百笑堂没有什么来往。” 魏振藩冷冷说道:“小汤,就凭这一点,你就怀疑到张老大身上,未免太过分了吧?” 汤七一咬牙,说道:“我怀疑的人不是张老大,而是你,魏老大。” 就连张廷芳都有些吃惊,说道:“小汤,你说清楚点儿,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汤七缓缓说道:“马老板表面上是张老大的心腹,其实他另有身份,在很久之前,我就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这一次,我把他请回来,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立即招供了所有事情,百笑堂的人就是从他那里获取消息。” 魏振藩冷笑说道:“谁会信你的一番鬼话,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单说马老板招供一事,就绝不可能。” 沈明月淡淡说道:“马老板的确没有招供,这是因为我没有时间审问他。不过,我有把握,他一定会将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魏振藩说道:“既然他没有招供,你们岂能怀疑到我身上来。” 汤七说道:“马老板是魏老大的内弟,这一点原因还不足够么?” 谁都知道,魏振藩的夫人姓王。假如马老板真的是魏振藩的内弟,那么姓名就是假造的了。 沈明月说道:“魏先生,纵然你是百笑堂的人,我们也不会伤害你,最近流的血已经很多了。我只想告诉你,我们不是无缘无故地怀疑你,狡辩是徒然的。” 魏振藩说道:“谁说马老板和我有亲戚关系?没有证据,千万不要胡言乱语。” 沈明月说道:“马老板曾经有自杀的打算,可惜他那颗假牙早被汤七哥取下,因为他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可怜人,我们不想伤害他的xìng命。为了百笑堂的大业,或许你可以去死,但是你的亲属是无辜的,难道你要连累他们么?” 魏振藩满头大汗,说道:“我……” 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不堪回首的往事。 曾经,他一无所有;曾经,他经历生死难关,可是,贤淑的妻子一直陪伴着他、激励他,他们携手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小小富足。 他唯一珍惜的人,就是默默陪伴他的爱妻;他唯一愧歉的人,仍然是爱妻,所以,他们虽然没有子女,但是他从来没有生出纳妾的想法。 是的,他做错了事情,自己可以去死,怎么忍心让爱妻痛苦伤心,让她唯一的兄弟代自己受罪? 人的一生,究竟为了什么? 他完全陷入了混乱。 沈明月说道:“我只要你说出你自己是不是百笑堂的人。关于百笑堂的事情,我绝不询问,而且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魏振藩将目光移向燕飞云,燕飞云也在点头。 魏振藩低下头去:“我对不起大家,我的确早就被百笑堂收买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 沈明月建议大家各自出去走走,散散心,有利于挥去心中的愁云。 张廷芳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出去一趟。 他回到了南街,自己苦心经营的地方。 惆怅,总是有的。 这么大好的地方,就要拱手让给别人了。 他在顺丰老店随意看了看,又走到隔壁一间客店。 他默默地坐在桌前,感受着大堂里的温暖。 这时,他很想喝点酒。 据说,一个人喝酒的时候,最容易醉。 所以,最好找个陪酒的人。 旁边桌上,那个老头儿直勾勾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邀请。 张廷芳厌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那种贪婪的神sè,他见过太多。 老头儿很知趣,灰溜溜地走了。 临桌很快被一个中年人占据,那中年人大马金刀地坐着,东张西望,或许在等待同伴。总之,很有一点儿神秘的味道。 张廷芳冷冷注视着,想看看中年人有什么行动。 那中年人注意到了张廷芳的态度,稍微犹豫一下,便霍然站起身来,向店外走去。 当然,他没有忘记低声咒骂一句。 那浓烈的地方口音,含混的语调,很难让人听清楚。 不过,张廷芳知道,那一定是恶毒的咒骂,而且就是在骂自己。 他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感慨,自己的确是老了。若在十年前,他早就派人冲上去,狂殴那中年男人,不打掉几颗牙齿,誓不罢休。 第三个人是个年轻小伙子,口中哼着小曲儿,一听就是乡下口音。 小伙子要了一壶酒,就痛快地喝了起来。 他没有点下酒菜,连花生米都没有要。瞧他那副美滋滋的样子,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快乐的那个人。 张廷芳笑眯眯地看着小伙子。 那蓬勃的朝气,奔放的举止,真令人羡慕。 唉,年轻真好,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伙子朝着张廷芳一笑,将壶中的残酒全部倒入酒盅。 笑过之后,就该发愁了。 他掏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在里面摸出几枚制钱,用心地数了好几遍。其实,就算他再多数几遍,也就是那么几文,绝对不会忽然增加哪怕是半文钱。 张廷芳注意着小伙子的一举一动。 他甚至注意到小伙子的指甲缝里,还有少许的泥污。这说明小伙子平时干的是粗活,也许他洗过手,但是由于粗心,没有完全清洗干净。 或许,和年轻人多聊聊,自己也能沾染些年轻人的心态? 于是,张廷芳招招手,说道:“小伙子,过来陪大叔聊几句,一起喝几杯。” 小伙子怎会错过喝酒的机会,立即就蹦了过来。 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着。 尤其那小伙子,口齿非常伶俐,不断吹嘘着自己的经典往事。 比如,帮同伴讨要工钱的时候,怎样和老板手下的打手们浴血奋战;被山上的土匪劫走的时候,自己怎么智勇双全地逃跑,等等。 酒后就是话多。 他无意中还透露了一件丑事,他曾经看上一个大姑娘,厚着脸皮去表白,结果人家骂他不要脸。 张廷芳有意无意地问道:“识字不?” 顿时,小伙子不再意气风发,沮丧地说道:“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没关系,不识字的人,也不一定就没有出息。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小忙,明天我还请你喝酒,我们就算交个朋友。” “除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别的忙都可以帮。” “放心,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帮我把这个小盒子交给一个人就可以。” 张廷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 小伙子将小盒子拿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交给什么人?” “你沿着长街一直往东走,遇到街口,左转,很快会看到一间非常大的庭院,你亲手将它交给一位许老板,他会酬谢你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有人跟踪你么?万一盯上我,怎么办?” “放心,没有人跟踪我,只是我心中很乱,不想去见许老板,所以请小兄弟帮个忙。” “好,其实有人跟踪我,我倒不怕,发觉不对,我就跑了。” 小伙子乐呵呵地走了。 张廷芳前后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远远地跟着那小伙子,一直看着他走进那间大大的庭院。 谢天谢地,终归没出什么差错。 第12章 相拒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人生充满了选择。 就像走在岔道口上,犹豫彷徨,才选择了一个方向;然后在不远的前方,又遇到一个岔道,如此反复下去,最终竟不知走向了何方。 张廷芳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清冽的冷风,并不能使他的头脑更清醒些。 他与魏振藩不同,并没有早早被人收买,而是在前次的夜袭中,青衣会放过了他,要求他做个内应。 他有什么办法? 遇到那些顶尖的江湖人物,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任由人家玩弄,自己苦心营造的秘室,被人家轻易识破! 唉,袭击青衣会的总会所,这么重要的情报,必须送出去。 沈明月的话,不可完全不信,又不可完全相信,她用同样的计谋对付了魏振藩,没理由再使用第二次。因此,她派人袭击青衣会的可能xìng极大。 张廷芳胡思乱想着,一时又觉得很对不起燕飞云。 这个坚毅的年轻人,无端卷入风波之中,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利益? 张廷芳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回到了住所,看到了一个不应该看到的人。 程远志! 程远志不是被青衣会捉去了么,难道……难道也被青衣会收买了? 这个想法令人震惊,可不能任意揣测。 沈明月笑得很开心:“张先生,程大哥回来了,你也不过问一下?” “呵呵,他心里藏不住话,我正等着他自吹自擂,说说怎么勇闯牢狱,冒险回归的事迹呢。” “错了,程大哥是被人家放回来的,你可知道青衣会的用意?” “这个……不太好猜。” “其实也很简单,青衣会卖个人情给我们,一定希望有同样的回报。” “似乎有些勉强,程老大是咱们的好朋友,对咱们非常重要,可是论身份地位,与上官云无法相提并论呀。” “对啊,所以青衣会一定不是希望我们释放上官云,而是释放另一个人。” 张廷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坏了,这么快就怀疑到自己头上了?垂死挣扎是一定要做的,必须想个充分适当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时,有人哼起了似曾相识的小曲儿,那独特的乡土气息,不久前刚刚听到过。 沈明月?! 她不仅哼着小曲儿,而且神情姿势在变化,活脱脱就是店房中遇到的小伙子。 “原来是你。”张廷芳脸sè灰白,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我,令你厌恶的老头子,还有咒骂你的中年人,都是我!” “你想怎么办?”张廷芳产生眩晕的感觉。 “这取决于你,你究竟想站在哪一方?” “我还可以选择么?” “可以,我们就算交个朋友。” 张廷芳听得苦笑不已,这么熟悉的语调,假如别人不在眼前,一定误以为这句话出自他的口中。 沈明月模仿他的口音,或许比他还要更像他自己一些。 “我……” “好吧,我替你做个选择。我们大家都希望你和魏先生回到我们身边,尽释前嫌,共同维持苏州地面的稳定。” 太出乎意料了! 太令人感动了! 张廷芳望着四周的面孔,都在向他微笑,似乎在欢迎那迷途的人儿返回家中。 “谢谢,谢谢大家,我能为大家做些什么?” “你当然有事情做,你陪着魏先生,一定要说服他,放弃与百笑堂合作的想法。”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 “张先生,相信你能明白,把你暂时关押起来,是出于对你生命安全的考虑。” “明白,要是大家想要对我不利,根本没有必要关押起来。” 程远志挥起铁拳,砸在张廷芳后背上:“老小子,幸好你还有点人xìng,相信我们是为你好。” 剧痛! 张廷芳不以武功见长,骤然挨了一拳,痛得龇牙咧嘴。 痛归痛,他的内心反而是快乐的。 与那些心狠手辣、毫无人xìng的江湖人物或者朝廷要员相比,眼前的人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过,他还是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沈姑娘,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其实,对于魏先生的背叛,大家都很心痛,绝不会因为查出内jiān而感到高兴;唯有你,不自觉地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我就怀疑上了你,并且准备亲自对付你。” “连续装扮成三个不同年龄的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前一段时间,我恰好装扮过不同的人,保留有相应的服饰;我在隔壁的客栈订了一个房间,就在那里完成了所有的化装工作。假使你不上钩,我会继续化装成第四种、第五种模样,来跟踪你。” 张廷芳叹了口气,自己一辈子算是白混了。 “那么,袭击青衣会的事情,究竟有没有?” “有,袭击青衣会的人,是叶孤灵叶大哥;袭击百笑堂的人,是荆无霸荆大哥,你听说过他们两人吧?” “太听说过了,一个江南名侠,一个太行英豪,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他们办完事后,就会赶赴苏州,帮我们抵御强敌,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好,好,现在的问题是,程老大回来了,我又不能去青衣会,姑娘有什么打算?” “放上官云回去。” “放虎归山?不如将他留下,以礼相待,万一我们今后有人被俘,再用他来交换。” “青衣会放了程大哥,我们总要以礼相还的。” “这么重要的人物,太可惜了。”张廷芳咬牙说道,“假如大家相信我,不如派我去青衣会做内应,替大家办点事情。” “不必,潜入青衣会,太危险了,我绝不同意。在我心中,生命是同等重要的。除了罪大恶极的凶徒,我们应该珍惜每个人的生命。至于上官云,算不上什么人物,我随时可以将他捉回来。” 话语说到这个地步,就没有再可以说的了。 张廷芳不仅钦佩沈明月的豪情壮志,又感激她的真心信任。 “沈姑娘,你们安排大事,我现在就去劝说魏振藩。” 等待的过程,其实就是煎熬的过程。 等待叶孤灵、荆无霸是喜悦的煎熬;而等待公子行,完全是痛苦的煎熬。 连续收到的几条消息,没有一条与公子行相关。 第一条消息:前两天死在城外的几个人都是断肠府的高手,据说这是罗大捕头请教过六扇门中的老人之后得出的结论。 第二条消息:苏州的江湖人物忽然间增加了不少,听说大多从京师来的。其中,有些人和百笑堂、青衣会走得很近。 第三条消息最奇怪,百笑堂的王堂主等人在城外饮酒,见卖酒少女姿sè不错,不免调笑了几句。惹怒了店中帮忙的樵夫,于是就动了手。很不幸,那名樵夫颇有两下子,混战之中连接打伤两人,其中一人就是王堂主。 樵夫叫徐二牛,是个孤儿。听说徐二牛前几年收留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糟老头子,两个人过着清苦的rì子,全靠二牛打柴维持生计。 二牛从来没有显露过武功,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偷学来的,有人怀疑他练的是失传已久的大圣棒法。 大圣棒法? 沈明月搂着左纤玉,悄悄说道:“就是孙猴子擅长的棒法。” 左纤玉咯咯笑个不停:“咱们是二郎神,不怕他。” 打探消息的小伙子不敢笑,哼哼唧唧地说道:“听说百笑堂找了几个人,明天要去找徐二牛报仇。” 看他的意思,很替徐二牛打抱不平。或许,人们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或许,他不希望本地人受外地人的欺负。 沈明月说道:“燕大哥,明天你去城外瞧瞧,尽量不要惹出太大的纠纷。” 燕飞云说道:“明天是约定比武的rì子。咱们决定爽约,青衣会和百笑堂一定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我怎能离开?” 沈明月说道:“不是你去,就是我去。人家以理相责的时候,你可要讲些歪理出来,不要丢了大家的面子。” 真让人头痛。 燕飞云会讲道理,可不会讲歪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去城外好些,那不讲道理的事情,让沈明月去应付吧。 说不定,这里明天不会发生武力冲突;而城外之事,事关人命,显得更加紧急。 燕飞云重重点了点头,不无担忧地说道:“两大帮会实力大增,更难对付。京师下来的高手,说不定有相识故交,不如咱们也找些帮手?” 沈明月笑笑,说道:“请人需要大笔金钱,何必让人家这么破费?耐心等待叶大哥和荆大哥回来,他们交游广泛,或许能请些朋友帮忙。” 金钱真是一种神秘的物质,据说花钱能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燕飞云没钱,一句话,听得哑口无言。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燕飞云与左纤玉一早动身,到达那间酒肆的时候,百笑堂的人马早到了。 甚至,双方已经开始动手。 那黑大汉一定就是徐二牛,一条镔铁棍,招式jīng妙迅捷。对面的青衣剑客,渐渐不支,还在奋力招架。 百笑堂以康健为首,他一眼看见燕飞云,心中就不舒服,真倒楣,今天这件功劳恐怕是领不上了! “飞云,你我双方约定今rì比武,怎么有空来山前游玩?” 燕飞云心情放松不少,他太了解康健的为人,这家伙以见机行事为第一原则,看来今天的纠纷容易解决。 “呵呵,比武大事,已经有人出面负责,我出来散散心中的郁闷之气。康兄,你莫非也是出来游玩,怎么和人动了手?” “呵呵,兄弟是劳碌命,出来办点儿事情。飞云,你去前面散心去吧,祝你愉快。” “有热闹看,我就多看一会。” 场中马上分出了胜负,青衣剑客实在坚持不住,主动跳出圈外,直喘粗气。 有个胖老头儿走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冲着燕飞云直笑。 “佳人在侧,如沐chūn风,连老朋友都忘记了吧?” 第12章 相拒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杜老哥,你是百笑堂请的高手,而我与百笑堂处于敌对地位,所以一时不方便和你打招呼。” “我说么,燕兄弟就算忘记了别人,也不该忘记胖哥哥嘛。”杜渐放声狂笑。 燕飞云说道:“老哥哥对我的恩情,我永远不会相忘。” 杜渐说道:“那算什么,我不过张了张嘴而已,你何必放在心上?” 杜渐摇着大脑袋,似乎觉得燕飞云不够意思。 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摇了一会儿,回首喊道:“老方,听见了吧。咱们不帮百笑堂了,理应弃暗投明,反戈一击。让燕兄弟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 燕飞云非常感动。 这就是江湖,有人把金钱看得无比重要,有人把友情看得无比重要。 杜渐、方微根本不问原委,就站在了燕飞云一方,他们坚信自己的朋友,一定是正义的一方。 大家被杜渐吸引了心神,没有人注意,一位高瘦的老人幽灵一般出现了。 老人佝偻着身躯,仍然比常人要高一点,的确是高;大概饮食不善,面容有些枯槁,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打了许多补丁,伸出的大手之上,青筋暴露,也的确是瘦。 身后居然背着一口长刀。 江湖人,混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极惨了。 老人缓缓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有我在,谁也不准欺负二牛。” 晦涩的口音,表明老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口气太狂了吧?! 有人表示不服,大声说道:“你是谁呀,大言不惭。” 简单的问题,带着讽刺。 偏偏老人愣住了,喃喃说道:“我是谁,我是谁……” 先前那人笑着说道:“你是武林至尊,要不就是少林方丈大师。” “你说我究竟是谁?” 声裂山石。 佝偻的身躯豁然伸展,昂然而立;双目如电,仿佛随时可以刺入每个人的心中。 那是一种傲视天下的气概――苍生为之哀号,鬼神为之远遁的气概。 背后长刀铮铮作响,更增添几分杀气。 震惊! 许多人都惊呆了。 燕飞云这么好的定力,也暗暗吃惊:就连龙伯威身上,似乎也未曾有过这份气概。 徐二牛一见老人陷入了疯狂,急忙将铁棍插入地面,扑上去抱住了老人。 “义父,义父,你不是别人,你就是我的义父。” 老人的情绪在缓和,逐渐地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在徐二牛的搀扶下,缓缓坐在了不远处的山石之上。 紧皱的双眉,表明他犹自在沉思不已。 没有人愿意再去招惹徐二牛,当然,让大家深为恐惧的,绝不是徐二牛,而是那可怕的高瘦老人。 太可怕了! 那锐利的眼神,似乎可以摄人魂魄,那不是人,简直就是魔王! 可是,有人对杜渐、方微的行为极为不满,接受了百笑堂的款待,临阵背叛,将江湖道义置于何处? “方微,杜渐,你们出来,我和你们论论理。”这是一位少女,声音很冷,语气不善,直呼人家的大名。 杜渐和方微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走过去。 小孩子嘛,懂什么?将来吃点亏,就什么都懂了,他们犯不着做这种恶人。 他们知道少女的身份,知道她背后那庞大的家族不好惹,尽量不要和她翻脸;就算惹得起那一大家族,以大欺小,也会被人耻笑一生。 不约而同,两人抬起头来,欣赏着天上飘动的白云。 杜渐说道:“你看那朵云彩,颇具神韵,让我想起一样美好的事物。” 方微说道:“胖哥想起了什么,说来听听。” 杜渐说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爱吃的棉花糖,我真想扑上去,咬它一口。” 颇具棉花糖一般的神韵? 那算什么神韵,若然白云有知,唯有痛哭。 两个人明显是在调侃,那少女气得脸都红了。 “你们出来,不然……” 不然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就是气得受不了。 燕飞云看看杜、方二人的无赖劲儿,又看看那少女气嘟嘟的模样,只好向左纤玉打个眼sè,请她出面应付一下。 左纤玉最听燕飞云的话,立即就跳到场中。 “小妹妹,不要生气,你想讲什么道理,对我讲吧。” “我不和你讲,他们置江湖道义于不顾,我要教训的人是他们两个,与你无关。” “呵呵,他们不敢和你较量。不然,我陪你练几招,你就消气了。” “不行,我练的是暗器上的功夫,伤了你怎么办?” “那你挑一件威力较小的暗器,我试试。” “你这个人真烦,那好吧,就让你见识一下。你要是接不住的话,千万别勉强,闭住眼睛就行了,我的暗器不会真的打你,会从你身边飞过。” 她的暗器是一朵莲花。 七彩莲花。 纯净的铁莲花,在阳光照shè之下,变幻流转,幻化出七彩颜sè。 七彩的光芒,夺人双目,使人不宜判断铁莲花的飞行轨迹。 左纤玉轻轻一笑,生出了开个玩笑的念头。 因为,她在内心中,对那少女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喜爱,那副拼命想要装作大人的模样,更显得少女幼稚可爱。 长剑挥动。 剑气横卷,激起一阵涡流。 长剑收回之时,赫然一朵纯净莲花停留在长剑剑身,黑白相映,特别显眼。 黑的是剑身,白的是铁莲。 那柄长剑属于特别打造的兵器,靠近剑锷处,约有半尺长的剑身混入了磁xìng材料,是以呈现黑sè,专门用来破解各种暗器。 那少女神sè冰冷,说道:“原来姐姐有这么奇妙的兵器,难怪有恃无恐。” 左纤玉呵呵笑道:“原来是唐纯妹妹,咱们是一家人,可不能再动手了。” 那名少女果然是唐纯。 巧笑倩兮唐纯。 唐门脾气最大的唐大小姐。 她神sè冰冷的时候,就是在生气;一旦开始冷笑的时候,就是要发脾气。 唐大小姐出门,当然有高手相伴,身后那两名中年妇人就是唐门赫赫有名的杀手。 左侧那中年妇人问道:“姑娘和我们唐门中哪一位比较熟悉?” 说实话,她真怕唐大小姐犯了脾气,使出最厉害的独门暗器,谁知道将会产生什么后果? 所以,她急忙出来问话,暂时稳住局势。 左纤玉笑着说道:“我认识唐心唐大哥,他提起唐纯妹妹的时候,那一副充满了爱怜的神情,若叫人见到,才是真正难忘呢。” 唐纯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她一向对唐心充满敬意,尤其唐心居然舍得把“唐门四巧”的首位让给她,让她心里充满了温馨的感觉。 她曾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大哥失望。 若是大哥的朋友,那和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区别。甚至,说不定这个漂亮的姐姐还有成为未来的嫂子的可能。那大家就更是一家人了。 “姐姐怎么称呼呢,你和我大哥很熟么?” “我叫左纤玉,唐大哥人很热心,我们相处得很好呢。” “嗯,左姐姐好。不过,刚才好险呀。” “妹妹好,你说什么好险呀?” “我还有一种会爆炸的铁莲花,是二哥专门为我打造的暗器,威力非常强大,刚才我就忍不住想让你尝尝味道了。” “呵呵,会爆炸的铁莲花?味道一定很刺激,我可不想品尝它的味道。” “真的会爆炸,一旦遇到阻力,立即散作九十九片莲叶。我二哥叫唐目,号称巧夺天工,也只有他才有这么灵巧的双手,能打造出这种暗器。” “好,以后我一定要见见你的二哥。我先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这位燕飞云大哥,和唐大哥的关系更是不一般。” 唐纯jǐng觉地瞄了燕飞云一眼,只是撇撇嘴儿,心里冒出了奇怪的念头。 幸好,这家伙没有大哥那么帅气,大哥胜算颇高。不过也算是一个威胁,绝不能给他好脸sè。 燕飞云哪里能猜出那种独特的心意,只觉得这个唐纯不太好打交道,或许是男女之间不好相处。 唐纯热心地邀请左纤玉到唐门去玩,却把燕飞云晾在了一边。 之后,她在两位高手的保护下,离开了。 她不好意思帮助左纤玉对付百笑堂,那种行为,刚才还为她所不耻呢。那么,她只有使用离开的方式,表明绝不与左纤玉为敌。 康健心中直冒怒火,这样下去,请来的客人全都跑了。 不如收兵! 一个提着长条包袱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你就是燕飞云?” “不错,阁下有什么指教?” “听说在几个月前的晋冀道上,你杀死了狼来了?” “是,你有意见么?” 燕飞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他与高季鹰,没有分别,无论谁杀死狼来了,都可以算在他头上。 “我叫花木狼,来自老狼谷。” “你要替狼来了报仇么?” “不,狼来了恶贯满盈,早就该死。我此次出谷,就是奉老狼主之命,捉拿狼来了,就地正法。” “那你是专门向我表示感谢么?” 燕飞云当然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他看到花木狼那副颐高气使的模样,心中极为不快,出言嘲讽而已。 “呵呵,燕兄说笑了。不过,你杀死狼来了,让我无法向上复命,所以你必须跟我去一趟老狼谷,说明经过。”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可是我目前诸事缠身,请花兄宽限一点时间,待我处理完与百笑堂之间的纷争,就前去拜会花兄,你看如何?” 说到了正事之上,燕飞云变得严肃起来,态度也非常诚恳。 “不行!”花木狼不想再浪费口舌,“你必须现在就跟我走。” “倘若我不答应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木狼说着,解开了包袱,取出了一对外门兵刃。 天狼爪。 jīng钢打造的杆身,粗若鹅卵,前端冷森的狼爪,泛着寒光。 第12章 相拒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徐二牛急忙跳了出来。 明明知道花木狼不好惹,他还是跳了出来。 说来说去,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引起。万一燕飞云丢了xìng命,自己怎能心安理得? 万一胜了花木狼,一切好说;万一输了,也消耗其大量体力,燕飞云的胜算就增加了不少。 就为了动手的事情,徐二牛和燕飞云还争执了一番,两个人恨不得先打一架。 遇到一个固执的人,通常是令人头痛的事情,而遇到一个极为固执的人,就只有更头痛了。 最终燕飞云选择了让步,只好善意地提醒二牛小心。 三条重兵刃,二短一长,战在一处。 两个人,都展现出了罕见的绝艺。 花木狼的招式,充分体现出狼xìng的凶残。 其实,他并不刻意模仿狼的动作神态。 人,岂能显露出疯狼的神态? 拘泥于形质之间,太过于浅薄,甚至可能影响招式的jīng妙;他追求的是意,是神韵,抛开一切外在表象,才能把武功jīng髓完全发挥出来。 他已经完成了超越,完全达到了人狼合一的境界。 徐二牛也不简单。 他体现出的是稳健。 镔铁棍招式jīng妙,攻守合一,在身体四周构筑起坚实的堡垒。 重兵刃,要求内力、外力充分融合为一体,才能达到最高的境界。 时间一长,二牛就显出了弱点――根基不如人家深厚。 二牛修习绝艺的时间有限,大圣棒法中的jīng妙之处,还不能完全领悟;而且经历的实战考验太少。 所以,遇到绝顶高手,很容易吃亏。 而那花木狼极有天赋,乃是罕见的武学奇才,又最为心狠手辣,从小就开始修炼老狼谷的无上秘艺――天狼十七式。 他年纪轻轻,就被老狼主亲笔圈定为重点培养对象,甄选为刑堂执法,名列六大刽子手之一,专门擒杀谷中犯禁之徒。 老狼谷盛产凶悍人物,可是,无论多么凶悍的人,也有畏惧的对象,花木狼就属于人人畏惧的人上之人。 花木狼冷笑声中,左手利刃连击,已然击碎重重棍影。 这是专破坚固防守的杀招,倚仗jīng湛的内力,瞬间爆发出数种截然不同的力道,使敌手不能从容应付,手忙脚乱之间,必然露出破绽。 二牛空有一身神力,仍然抵挡不住。身形受到强大力道的冲击而站立不稳,连连后退。左肩之处,冰冷过后,就是一阵剧痛。 寒光在闪耀。 天狼爪直奔面门。 二牛双目紧闭,等死而已。 他曾经听说书人讲述常人临死之际,往往会想起以往很多事情,他却偏偏什么也不想不起来,唯有闭上眼睛,呆立当场。 他想要英勇一些,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惜,受到惊吓之后,双眼闭合,属于下意识的行为,根本不受控制。 忽然腰带一紧,整个身体被人扯得腾空而起。 恍惚中,他感觉到一道强光破空而过,伴随着一声特别清亮的声响。 光芒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闭着眼睛都足以感受到,那光芒真实地存在,绝不是幻觉。 一切又归于死寂。 二牛镇定心神之后,睁开双目,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高瘦的老人傲然挺立,手按刀柄,竟似宝刀未曾出鞘。 地上躺着一具尸身,身旁弃置了断裂的兵刃,正是不可一世的花木狼。 鲜血,仍在流淌,很快便渗入地面,留下深褐sè的泥土。 更远的地方,则是一张张迷惘的面孔。 及时抢救二牛的人是燕飞云,他淡然地看了一眼局势,就示意二牛坐在地上,以方便自己包扎伤口。 由于角度的关系,他没看清刚才发生的情形。 他唯一知道的是,老人一定是江湖异人。 出道江湖以来,从来没人在轻功上胜过燕飞云;今天是第一次,一位隐迹山林的老人,展现了比他更高明的轻功身法。 两个人同时起身,几乎同时到达二牛身边,要知道,那老人相距的距离更远。 百笑堂的人撤退了。 他们见识了花木狼超凡绝世的武功,没有人认为自己能胜过花木狼,可是花木狼已经倒下,像死猪一般倒下了。 那道破空而过的红sè光芒,就是催命符;而催命符,就掌握在那高瘦的魔王手中。 谁的命都不是捡来的,大家都还想要多吃几碗饭。 所以,他们撤退了。 二牛扶着老人进了残破的酒肆。 杜渐和方微才敢走近燕飞云,他们实在不想靠近那奇怪的老人。 说实话,刚才发生的一幕,他们也是受害者,迷惘之后,两个人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好一阵子。 燕飞云把左纤玉叫了过来。 “两位老哥哥,这位就是我以前提到的义妹,左纤玉。” 人生,总要有些让人高兴的事情。 杜渐非常高兴,当初指点燕飞云一条明路,就算对了。 眼前的小姑娘,温柔有礼,真是招人喜欢。 “呵呵,玉儿姑娘,第一次见面,胖哥哥总得准备个见面礼。” 他在怀里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出来。 其实,除了银票,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银票,可以送人么? 方微嘿嘿直笑,从怀里取出一个jīng致的小盒子。 “玉儿姑娘,这个小小礼物,算是我们弟兄两个送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我可以打开看看么?” “当然可以。” “这是什么宝贝呢?”左纤玉拿着那颗黑sè的小珠子,看了又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辟邪!可以辟除万毒。”杜渐抢先说道。 忽然,杜渐来了脾气,拍拍方微的肩膀。 “好个老小子,重sè轻友!我问过你多少遍,你都舍不得将这宝贝送给我,今天遇到玉儿姑娘,你就一改吝啬之xìng,大方得很呀!” 左纤玉不由羞红了脸,这胖老头儿怎么说话呢! 方微有些发窘,说道:“玉儿姑娘,你别理老胖子,他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胡言乱语。” 接着,他回头说道:“老胖子,姓方的的确是吝啬惯了。可是你刚才说什么了,要给人家一份见面礼,你拿得出来么?为了给你脸上增光,我把珍藏多年的宝贝拿了出来。你不仅不感激我,还一肚子牢sāo,你说你什么意思?” 杜渐不禁哑口无言。 是啊,老方除了这件宝贝之外,一身是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应该感激老方。 左纤玉说道:“方老前辈,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要。” 杜渐不答应了,说道:“玉儿姑娘,你一定要收着,这是我们两个人送给你的礼物。要是你交还于他,又成他一个人的宝物了。” 方微气得直摇头,送出去的东西,谁有脸面再收回来?老胖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玉儿姑娘,你收着。其实老胖子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我一直在他身边,他连中毒的机会都没有,纯粹是想要炫耀一下而已。而你们不同,若是遇到使毒的高手,倚仗此物的避毒之力,你们足以自保。” 燕飞云说道:“玉儿,你收起来吧!” 左纤玉不好意思地收了起来。嗯,当初有这件宝物的话,凤姐姐就用不着那一粒丹药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用。 “方老前辈,杜老前辈,谢谢你们两位。” “不客气,不客气。”杜渐显得比方微更加高兴,“对了,老方,我一直不明白,究竟这辟邪能不能克制所有的毒物呢?你可得给玉儿讲清楚了。” “不能,大概有三种用毒的方法,足以攻破辟邪的效力。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这三种方法。” “为什么呢?”左纤玉好奇地问道。 “前两种方法早已失传,真正的失传,再也不可能回归江湖。第三种方法,只有我一人掌握,而我在用毒之后,就会全身爆裂而死。你们用得着担心么?” “太好了!”左纤玉十分兴奋。 方微笑着,拉住杜渐的手臂。 “飞云,玉儿,我们有点事,办完之后,就去城里找你们。” “你有事,自己去办。我还想和玉儿再聊一会儿。”杜渐说道。 “咱俩形影不离,你当然要陪着我。” 接着,方微捂住嘴唇,使用传声功夫对杜渐悄悄说了些什么,燕飞云和左纤玉都看在了眼里。 捂住嘴唇说话,与掩住耳朵盗取铃铛相比,有什么差别? 他们万万没想到,方微说了这么一句话。 “胖哥,人家是一对小情侣,你真以为是兄妹关系呀?你凭什么陪玉儿姑娘聊天,我真替你害臊。” “哈哈哈哈,那我得陪着你了。”杜渐狂笑不已。 第12章 相拒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温暖的房间里,凤七姑正在陪着沈明月聊天。 “妹妹,究竟是你喜欢飞云多一些,还是玉儿喜欢飞云多一些?” “也许一样多吧!” “那么飞云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玉儿多一些?” “嗯,不知道。” “呵呵,聪明的小丫头变成了笨笨的小丫头,你估计一下。” “可能一样多吧!” “也许、可能,你真得变笨了!” “是吗,我不觉得啊。” “那么,你总是促使玉儿和飞云在一起,会不会使飞云偏爱玉儿一些?” “没关系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完全一样多,终究是有些差异的。” “那你不担心吗?” “为什么要担心?他可以同时娶我们姐妹过门啊,反正我是妹妹,让着姐姐一些,也没什么。” “嗯,那也是。说实话,对于你们姐妹,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谁更多一些!” “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她们没有时间说下去。 院中,已经响起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沈明月一跃而起,飞身飘出,及时将青衣会和百笑堂的人挡在了院中。 许青衣微锁双眉,说道:“是沈姑娘么?来者是客,为何不请我到大厅一坐?” “我是沈明月。许先生,你们人手太多,大厅里坐不下;而且万一你的手下碰坏了院中的树木器物,我该向谁索赔呢?因此,我们站着交谈,恰是最好选择。” 许青衣四周扫视一番。 院中似乎没有值钱的物品,就连那些枯萎的盆栽、无用的花盆都放置在院中,一副杂乱无章的样子。 这个小丫头,真是蛮不讲理!还怕我们赔不起么? “好吧,院中交谈也是一样。我们想了解一下,双方约好了比武的时间地点,你们没有派人前去,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沈明月笑吟吟说道:“其实,我们也想按时赴约。不过,临时出了点儿事,听说有人纠集了大批江湖人物,准备在城外杀死一名樵夫,燕大哥去城外打听消息去了,我留下来给你们捎个信儿。” 理由,听起来好像很恰当,又好像不太充分。 许青衣陷入沉默,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 百笑堂的作为,他有所耳闻,心有不耻。在冲突逐渐加剧的情况下,联盟还有没有意义,青衣会应该如何选择? 另一侧,赵有群火冒三丈。 “沈明月,明明不敢比武,何必编造借口?没有胆量的话,你们赶快滚出苏州。” “呵呵,这是哪里来的一颗葱?我只和许先生或者展大堂主说话,其余的猫儿、狗儿之类的,最好不要乱吠。” “你……你……” “什么你、你的,这里就一个我,麻烦你说一个你,不要说两个你。” 这种情形,纯粹是怄气,如此下去,成何体统? 展星桥说道:“沈姑娘,你所说的不过是一件小事,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而耽误我们双方的大事,似乎说不过去吧? “这取决于理解的角度,展大堂主若将生命看得很珍贵的话,那就不算是小事;若你认为生命很卑贱,那就算是小事。展大堂主,你的生命是珍贵,还是卑贱呢?” “沈姑娘,我们所说的是那名樵夫,而不是鄙人。人有贵贱之分,生命就有差别,所以说那名樵夫的生命,不足以作为毁约的理由。” “这是你的想法,对于那樵夫而言,他的生命比你珍贵多了。” “姑娘口齿伶俐,为何不去处理城外纠纷,让燕飞云按时赴约?” “这种凶杀的事情,更适合男人前去处理,你想我会杀人么?至于燕大哥,更不屑于面对那种只会‘你你’的人。” “姑娘的行为,我们不敢臆测。我只想知道,你们怯战失约,是否应当视作放弃比武的权利,应当主动退出苏州?” “假如失约就应当退出苏州的话,展总堂主还有资格站在这里发表高论么?” “沈姑娘,江湖上的事情,终究要靠武力解决,徒呈口舌之利,只会带来杀身之祸!” “展总堂主想要见识我的武力的话,不妨出手一试。” 居慎堂的堂主戴迅闻声迈出行列,七大堂主就属他资格最老,明明不想出战,此时要替总堂主分忧,就顾不得许多了。 沈明月冷笑说道:“步伐过于凝重,可知你的弱点在于灵动不足。请你们两位总堂主出来一战,或者,你们邀请的高人也可以,你就退回去吧。” 戴迅没有退缩,他的长处正在于xìng格刚毅,既然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后悔。岂能被一句言语击退? 交手不过数招而已。 双方身形交错之处,戴迅忽然步伐一滞,被沈明月点中要穴,立时栽倒在地。 “绑!”沈明月轻叱一声。 两名下人冲了上来,按胳膊,套绳索,将戴迅结结实实绑成一个大粽子。 百笑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非常清楚,戴老堂主的武功,仅次于三大总堂主和吕轻绫,竟然如此轻易被人击败? 失败,发生在一瞬间,没人想到救援,也没人敢去救援。 就这么一下了,百笑堂众人心神已散,战斗力尽失。 许青衣看得直皱眉头,回头望向杨慎和单挥谦,目光中闪出询问的意思。 这三个人,代表了青衣会最高的权力和实力,是进是退,应该三个人共同决定。 单挥谦低声说道:“小弟愿意先上前探探底细,如若失手,二哥再出手。” 他心中也充满疑惑,电光石火一刹,实在难以分辨。 那沈明月功力jīng深、招式曼妙无比,远在戴迅之上,但也不应如此轻易取胜,这实在是大大的疑点。 若说老谋深算,他未必比得上二哥,若论所学驳杂,又没人比得上他,他只好挺身而出,希冀能够揭开谜团。 单挥谦向沈明月深施一礼,并不把沈明月当作晚辈对待。 他一点都不急于出手,目光闪动,仔细查看四周的环境,脑海中不断思索。 在这种情形下,广博的学识,发挥了巨大作用,单挥谦成竹在胸,不禁哈哈一笑。 “沈姑娘将武功与阵法完美结合在一起,果然高明。” “单七先生一语中的,又何尝不高明?你可愿意试试我的阵法?” “请沈姑娘承让三分。” 单挥谦言辞非常客气,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 他一生jīng研阵法,岂会被沈明月吓倒?问题是他不想击败沈明月,以免激怒燕飞云,迫使双方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装模作样地观察隐藏的阵形,心中暗暗期盼燕飞云早点归来。 时间在流逝,不能再等! 单挥谦心中焦虑,踏步而前。 出手! 沈明月变换身形,占据要位,立即形成一座小阵。 阵势原本残缺,在沈明月占据阵眼之前,一般人看不出那些杂乱的树木器物之间,究竟有什么玄虚。 此时,阵势已现,就连旁观者都感觉到了暗藏的杀机。 单挥谦冷笑一声,九宫八卦,奇门遁甲,在他面前,不过儿戏罢了。 他直接闯入阵中,攻向沈明月所处方位。 铁掌方挥,人迹已消。 银铃般的笑声瞬间转至身后,一道劲风直袭后心,与此同时,眼前景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幻化为另一座大阵。 单挥谦大吃一惊,哧的一声,掣出腰间软剑,迅疾反刺。 两件兵刃相交。 他能感觉到沈明月的劲力一发即收,并没有硬拼的打算。 他绝对属于高手级别的人物,急忙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谨守自身,不再移动。 他不再进攻,而沈明月更不急于攻击。 单挥谦假意研究阵形变化,暗中用心推详刚才发生的一切。 阵法变动,需要极为周密的设计和准备,而大院之中并不具备这种条件;沈明月也没有时间移动器物。 难道是沈明月同时集合了数种阵法,再利用自身的移动,从而推动阵法的变化? 那么,她随时一跃,就变换一种阵法? 这小丫头真不简单! 弄不好,今天就栽在小丫头手中。 以单挥谦的修为而言,阵势本身并不难破,难就难在阵势变化的一瞬间,人的意识反应需要时间,才能适应新的环境。 可是,那一瞬间,已经足够让沈明月施展本领,擒拿敌人。 单挥谦知道形势危急,不断苦思脱身良策。 相反,沈明月好整以暇,并不急于取胜。 她只须占住阵眼,静候攻击,自己可进可退,随时变化,毫不费力;而单挥谦却必须凝神戒备,自然体力消耗极大。 双方功力彼消己长,她几乎是胜券在握。 单挥谦忽然开口说道:“原来沈姑娘是天外天的传人,单某告退!” 软剑迅疾刺出。 目标是一个破旧的花盆。 沈明月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意,袖中飞出一道碧绿光芒。 碧沉钩! 其势如电! 单挥谦只有打消心中念头,掌中软剑拆解来式。 沈明月身形飞舞,阵形不断在变化,碧沉钩不断出击,招式jīng妙无比。 单挥谦苦不堪言,压力越来越大,既要防止身陷阵中,又要抵挡对方迅捷的攻击。 他经历过大小数十场争斗,一向以智谋取胜,何曾如此狼狈过? 危急关头,只有奋力一击。 他猛然冷喝一声,腰带上飞出十三道寒星,向四面八方激shè。 第12章 相拒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十三道救命的暗器,单挥谦自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来没有使用过。 现在不用不行了。 沈明月左手掣出柔情锋,划出美丽的圆弧,击落飞袭的银钉,碧沉钩依旧采取攻势,势道丝毫不减。 单挥谦长笑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长袍向后飞起,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 纵身出阵! 金蝉脱壳,虽是下策,却避免了惨遭擒拿的危险。 沈明月手腕轻振,碧沉钩回旋之际,将那领长袍带回手中。 她心下不禁暗暗喝彩,这单挥谦心思巧妙,行事果断,不愧七巧玲珑之名。 所以,她走出阵中,派下人将长袍交还,以示敬重之意。 单挥谦说道:“沈姑娘,这种阵法,以前有没有人破解过?” “有。我师祖创造此阵的时候,原本以为世间无人可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那小师叔第一次摆设此阵之时,不仅阵势被破,还险些丢了xìng命。” 单挥谦听人家如此坦白,就是在表示根本不将青衣会和百笑堂放在眼中,更加心惊。 他立即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是否应该劝说大哥放弃苏州? 展星桥沉吟说道:“沈姑娘,你倚仗阵法之势,暂时取得上风而已。我们这么多高手,要破你的阵势易如反掌,你好好考虑一下。” “哼,倚仗人多欺压于人,这是一堂之主应该说的话么?”长墙之上,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沈明月笑着说道:“荆大哥,想不到你早来一步。” 荆无霸同样在笑:“谁让我奔波的距离更近呢,我应该早来一步。” 展星桥面沉似水,说道:“荆大侠,请记住,这里是江南,不是太行山。” “江湖道上,讲的是道理,难道江南有什么不同么?” “道理没有不同,人有不同。在北六省,你尽管呼风唤雨,没人妨碍于你;在江南,轮不到你做主。” “在江南,谁能做得了主?”声音来自大院门口。 许多人不禁回头望去。 叶孤灵大步穿过人群,站在沈、荆二人旁边。 许青衣说道:“叶老弟,怎么你也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 “可以,就是有些奇怪。” “不奇怪,沈姑娘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能不来么?对了,许兄,你知不知道我为何现在才来?” “你说说。” “你的手下尽是饭桶,怎么还没给你汇报消息?我去你们几家会所转了转,挑了三家比较小的,拆了招牌而已。” “你真狠!咱们兄弟私交甚好,你也不给我留点儿面子?” “没拆掉总会招牌,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咱们抛开私交不谈,今rì只说公事!” “苏州虽然富裕,也不值得青衣会全力以赴;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我要让慕容世家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叶老弟,我与慕容清轩并没有什么仇隙,我决意插足此处的原因,你用心考虑一下!” 他们二人早就相识,说起话来没有必要咬文嚼字,想到什么就随口说出。 叶孤灵长叹一声,他怎会不知许青衣的用意? 说起来,与他们叶家还脱离不了关系。 许青衣一生最佩服两位名侠,其中之一就是飞剑客叶飞;许青衣亲眼看到心目中的偶像被人击败,对慕容世家自然恨之入骨。 其后,许青衣闯荡江湖,构筑起庞大基业,没有与慕容世家发生直接冲突,已经算了留了余地。 所以,沈明月提议袭击青衣会、百笑堂的时候,叶孤灵主动挑选了青衣会,随意砸了三处所在,破坏xìng并不大,起到威胁作用即可。 “许兄,忘记那些往事吧,人,总不能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燕兄弟曾经与我一同出生入死,既然他要阻止你的行为,我也只好帮他了。” 叶家在江南名望极高,岂止在武林之中,在各个行业,甚至在官场,都有叶家的势力,那几乎就是不能招惹的大家族。 纵然青衣会和百笑堂的基业合在一起,也远远不如叶家的势力。 怎么办? 许青衣进退两难。 杨慎说道:“大哥,叶大侠来做说客,可不能一口回绝。不如我们回去之后,重新商议一下,再答复叶大侠。” 这么重要的决策,岂是拍拍脑袋就可以决定? 杨慎的提议,双方都可以接受。 叶孤灵笑了笑,目光移动,逼视着展星桥。 “展大堂主,百笑堂损失惨重,远胜于青衣会,不知你何故暗笑?” 展星桥当然是在幸灾乐祸,两大帮会在合作,也在相互掣肘,青衣会后墙起火,怎能不让人心中高兴? 可是,说起自己的地盘,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们在百笑堂的堂口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烧了五间药材库而已。”荆无霸悠悠说道。 展星桥心中剧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五间仓库呀! 五间仓库倒不至于要他的命,可是,就像利刃剜心一般,真的好痛啊! 他唯一的嗜好就是聚积财富,最大的毛病就是吝啬。 他不爱喝酒,不爱找女人,不爱收藏古董,就连请客吃饭,也是能省就省,所有的财富都堆在房产和现银上。 百笑堂的手下,俸酬极低,那为什么不去另谋高就呢?因为百笑堂垄断了行市,不在百笑堂效力,那些闲人根本就没有地方可去。 “咦,这么多人,怎么都是哑巴?” 杜渐在大院门口就开始觉得奇怪了,他拉着方微,一边穿过人群,一边狐疑地左右观察情形。 单看人数对比,他就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嘿嘿,沈姑娘,原来你也是燕兄弟一伙的呀!幸好咱们在京师没动手,否则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算动过手,也无妨。常言道,不打不相识呢。”沈明月笑着说道。 “沈姑娘的意思是说,咱们应该先补上一架,再做朋友么?”杜渐吹吹牛可以,不敢真的动手,陆士衡所推重的人,绝对不好惹。 “胖哥,大敌当前,还有心情开玩笑!”方微说道。 “叛徒!”有人低声说道。 “这叫弃暗投明!”杜渐哼了一句,“那个谁谁谁,你也过来弃暗投明,不要在那边猫着,人家只要向我打听一下,就知道你和燕兄弟颇有交情;不过,你想将宝刀赠与燕兄弟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告诉别人的。” 那无名刀客心中既窝火又无奈,老胖子说话太损了。 假如勉强留下,表明自己打算在百笑堂做内jiān,不,应该说是内应。 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 他低头走了出去,尽量避开叶孤灵的目光。 反常的举止,反而引起叶孤灵的注意,仔细地端详缓缓移动的身影。 “段二哥!” 段云峰身躯一震,抬起头来。 昔年的孩童长大了,二十年不见,居然还认得出自己,那份眼力过于锋锐,不愧是名震江湖的大剑客。 “孤灵,你好!” “二哥,真是你!” 故旧相逢,分外唏嘘,他们之间另有一番缘分,不必细说。 沈明月充分估量了眼前的情形,己方实力大增,而青衣会早萌退意,百笑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总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展大堂主,比武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们愿意交还袁堂主和戴堂主,就算弥补你们的损失吧?” 若能选择,展星桥一定会选择五间仓库,而不是两位堂主,这种秘密的心理,当然不能让下属知道,以免人心浮动。 眼下,只好先救回两位堂主了。 城外,燕飞云、左纤玉费了一番功夫,安慰了二牛及酒家父女一番,才踏上归途。 官道之上,遥遥传来呼喝之声,烟尘飞扬,无疑是发生了江湖争斗。 二人纵马疾驰,赶到现场的时候,争斗已经结束。 大概他们听到马蹄声响,早已逃至远处,只余下几道背影,剩下一名大汉仰面倒在血泊之中,手脚还在抽搐。 燕飞云跳下战马,飘身到大汉近前,发现他目光涣散,已经不行了。 大汉似乎感觉到眼前有人,挣扎着想要说话,什么也说不来。 翕合的嘴唇之间,血沫乱喷。 伤势太严重了! 他等不及燕飞云替他查看伤情,便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第12章 相拒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叹息着,开始检查遗物。 腰间革囊里面,发现一个荷包,绣工jīng美,无疑是北方的手工,因此图案、金线与江南的风格大有不同。 要查出此人的身份,只能从荷包下手。 此人尽显风尘之sè,必是远道赶路之人,究竟惹恼了哪路凶神恶煞,招致杀身之祸?那些围攻之人突然遁走,来不及搜查尸身,是不是担心暴露了行迹? 左纤玉说道:“这个荷包看起来很贵重呢,应该是哪位大家小姐的物品。” 燕飞云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左纤玉笑道:“你瞧我的荷包,是不是和它有点相像?当初我看到这个荷包,喜欢的不得了,结果一问价钱,把我吓坏了。后来,战爷爷买来当作生rì礼物送给我,我高兴了好多天呢!” 燕飞云思索片刻,想到另外一个重要途径。 青楼! 这种荷包价值不菲,除却大家小姐之外,只有青楼女子负担得起。死者无疑是个粗人,满身风尘之sè,岂会有大家闺秀看得上他? 青楼红馆,场所繁多,自己兄妹二人无暇一一查询,不如请云大娘代为打听消息。 迎chūn楼同样发生了事故。 几名江湖人物手按刀剑,扼守大门,只许进,不许出。 庭院之中,一条虬髯大汉正在力斗两名使剑的青衣人。 那虬髯大汉算是个熟人,在盛源赌场的时候,曾与燕飞云打过交道。 他手中没有兵刃,单凭一双肉掌,犹自略占上风;要知道,在江湖上,但凡敢于使用长剑的人,武功绝不会太差。 燕飞云暗暗点头,对那大汉的武功又看高了三分。 无论是客人还是青楼女子,大多都在围观,他们只是在看热闹,并不在意这些人为何xìng命相争。 仇杀? 争风吃醋? 无论哪一个原因,反正不会牵扯到自己头上,场面越刺激越好,许多人内心中竟然希望发生流血事件,这无疑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 燕飞云眼角乱扫,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将目光投shè到二楼的走廊上。 人群显得拥挤,zhōng yāng反而空出很大空隙,显然,他们都在远远避开那位白衣公子。 白衣如雪,折扇翩翩,无非以风流自许。要知道,迎chūn楼温暖如chūn,却不至于热到需要扇扇子的地步。 燕飞云聚集目中神光,仔细观察那俊美的面庞。他不由吃了一惊,若非那白衣公子的眼神中藏着一丝冷酷,几乎就是唐心。 白衣公子手中折扇停止了摇动,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莫非有人用传音之术传递消息? 燕飞云迅速向四周查寻,没有发现院中有可疑人物。 那白衣公子微微点头,飘身跃下。 折扇轻挥,将两柄长剑封在门户之外,那两名青衣人抵挡不住那道强韧的劲力,身形连连后退。 左手的掌力飘忽不定,攻向那虬髯大汉。 那虬髯大汉岂肯轻易退让,仔细端详掌势去向,奋然一掌拍出。 两道掌力相交,胶着在一起,拼上了内力。 倏然,虬髯大汉面上现出淡淡紫气。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功夫,而是表明内力不如对手,若不及时退让,必有丧命之忧。 燕飞云目光锐利,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生出怜悯之意。于是他扯动左纤玉衣袖,齐步向前,径直走向白衣公子身后。 那白衣公子顿时感受到极大的威胁,背心要害岂可轻易暴露在别人面前? 他虽然占尽上风,却不能立即击毙对手,身后两人步伐坚定有力,必然武功颇高,万一突施暗算,如何抵挡? 这是因为,他经常暗算别人,当然要时刻防备别人的暗算。 白衣公子心随意动,掌力疾发,将虬髯大汉震开数步,随即回首怒视燕飞云。 燕飞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进前面人群之中,表明只是路过而已。 那白衣公子心中恼怒,又有三分后悔。 可惜,眼见就要了那虬髯大汉的xìng命,到手的机会平白丧失。 原来他见那虬髯大汉武功高明,心中早有置其于死地的想法,使出秘传手法,诱使对手硬拚掌力,才能大占先机。 若是双方xìng命相争,也不能这么容易得手,今后又平添一大劲敌。 不过,他权衡利弊,忍住了心中恶气,没有向燕飞云叫阵。 他这么jīng明的人,怎会陷入被三人夹攻的局面之中?rì后,寻觅良机,逐一击破,让他们三人后悔今天的行为,才是上策! 那虬髯大汉不小心中了诡计,直到双掌胶合、内力相激之时,才发现白衣公子用特殊的手法压制了自己功力的发挥,自己激发的内力竟然不到平时的七成。 空有其力而不能发,局势何其危急? 虬髯大汉心知肚明,幸亏燕飞云暗中相助,这份情意,以后再说。 他生xìng刚猛,绝不甘心吃了暗亏,因而刚刚脱离危境,又生争斗之心。 刷的一声,拔出背后长刀。 “原来是西方星宿海门下,不过,江南不是你卖弄威风的地方。” 那白衣公子嘿嘿冷笑不已。 正事要紧,他不再理会那虬髯大汉,环顾四周,不放过一丝可疑迹象。 “在下受人所托,前来迎接一位姓吴的小姐。吴小姐,请现身吧,护送你来的胡兄弟,已然不幸过世。你的事情今后全包在我的身上。” 他的声音冷酷,眼神更是如此。 几乎人人惊惧,因此院中不像方才那么喧闹。 燕飞云心下一动,自己恰恰也在寻找一位姓吴的小姐,难道…… 忽然,他觉察到身后有人向自己靠拢,在没有确定身份之前,他不敢随意发出内力,以免误伤好人。 那一瞬间,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一股特殊而熟悉的芬芳悄然钻入鼻喉之间。 燕飞云回首相看,果然是小倩姑娘。 白衣公子盯着燕飞云方向,喝道:“你就是吴小姐么?” 小倩急忙说道:“不,不是,我从小就在这里的。” 白衣公子目光中流露出一片狐疑之sè。 “最好不要乱动,免得妨碍本公子的大事。” 语声方落,袖中飞出三道光芒,直奔燕飞云和小倩姑娘。 剑势更快! 长剑卷起一道涡流,将三柄飞刀尽数击落。 左纤玉拔剑,挥剑,显出jīng湛的技艺。 白衣公子极为震惊。 这种破解暗器的手法看似简单,实则劲力巧妙,乃是极高明的内家功夫,这两个陌生男女实是劲敌! 燕飞云大怒,按刀而出,喝道:“好恶毒的手段,出来受死!” 白衣公子绝不肯吃眼前亏。 “嘿嘿,他rì自有相逢之期,到时再领教你的绝艺。若是吴小姐被仇人抢先找到,必定命丧黄泉。你自居侠义,不会不顾别人的生命吧?” 云大娘姗姗走出人群,说道:“任公子,小倩的确是这里的姑娘,所有人都可以作证,看在妾身薄面,不要迁怒于她,况且你寻人心切,也不宜节外生枝。” 任公子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他对云大娘印象不错,而且正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以避开燕飞云的挑战。 云大娘继续说道::“不如我把姑娘们集中在一边,客人自然停留在另一边,公子可以随意检查。纵然吴小姐有女扮男装的可能,也绝不能瞒过公子这样的江湖名家。如此一来,大家都省去许多麻烦,公子可愿意么?” 她见多识广,一边提出解决方法,一边暗示那任公子乃是江湖人物,不像地方恶霸那样易于为官府所压制,公子哥儿最好合作,免得发生不快。 来这里游玩的客人,不愿与这种江湖人物打交道,因而个个在口头上表示同意,而在内心中恶毒地诅咒着。 任公子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呵呵,大娘所说,真是良策!” 燕飞云恨恨退下,那是因为小倩姑娘拉住了他的后襟。 云大娘既然提出这种主意,自然有应对的策略。 于是她送走了任公子,又送走了燕飞云和左纤玉,她答应了燕飞云的要求,同意帮他查探消息。 闺房中。 小倩说道:“大娘,为何不把这件事情告诉燕大哥?” 云大娘黯然说道:“傻丫头,对你的燕大哥那么有信心么?如今苏州动荡不安,各派势力明争暗斗,燕公子正处于漩涡中心,自顾不暇,我们怎能再给他增添麻烦?” “是,那等他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告诉他吧。” “记住,这件事情就我们三人知道,绝不可让别人知道。昨天来的那位大叔,是我的一个本族兄弟,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他托我的事情,我自然要帮忙,他死得太惨,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他报仇!” 燕飞云回去的时候,杜渐正在吹嘘。 那是多么神奇的一柄宝刀,那灿烂的光芒,多么夺目;那高亢清凉的刀声,多么令人难忘;更有那无上的威力,多么令人震撼! 言下之意,似乎对段云峰那口宝刀也不再放在眼中! 沈明月静静地听着。 她听说过那柄刀,也听说过那高瘦的老人。 尘封了二十年的宝刀,终于不甘寂寞,再现江湖。 人,依旧还是那个人。 那个令人胆寒的名字,她始终没有说出口。一旦消息传出,不知将要引来多少腥风血雨。 第13章 偶遇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藏剑楼楼主潘心竹刚刚抵达苏州。 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使王九爷心甘情愿地付出十两纹银的代价。 花钱好办事,似乎称不上颠扑不破的真理,但可以说是千百年来一直得到验证的人生哲理。 十两纹银,不过将这一哲理又重新证明了一次。 王九爷忧虑地说道:“新年将近,潘心竹在这个时候来到苏州,大悖常情,不知道各位有什么看法。” 燕飞云笑道:“没什么,明月和我明rì前去拜会潘楼主,探查究竟。荆大哥与叶大哥长途奔波,旅途乏累,理应休息一下,顺便保护这里即可。” 沈明月说道:“有两位大哥在,藏剑楼掀不起什么风波。依我看来,反而是杜老前辈刚才提及的那口刀、那位老人,更加神秘,我想了解一下详情。不如明天我们先去拜访那位老人吧!” “他们一行四人已经离开了苏州,不知所踪,去哪里拜访?” “他们离开了?” “他们终究不属于江湖,无端与百笑堂发生冲突,将来麻烦不断。我和玉儿费了很多功夫,才劝说他们离开苏州。” 沈明月微微怔了一下,却又无法埋怨燕飞云。 事已至此,只有顺应天意,谁让他总想做个老好人呢? 王九爷试探地说道:“要是沈姑娘想找那老人,我们可以派出人手,四处打听,相信他们一夜之间也走不了多远。” 沈明月笑笑说道:“不必,万一发生误会,有损先前的情谊。” 她及时想到,此事若是太急,必然引起众人疑心。更何况,帮会之中,人多品杂,机密大事,岂可轻易相托? rì后由自己或叶孤灵前去打听消息,才能放心。 第二天一早,燕飞云和沈明月备齐礼物,直奔藏剑楼临时居住的客栈。 潘心竹十分和善,对二人的到来,表示大大欢迎。 他本来就是一个随意的人,所以才会任由宝贝儿子钻研各种学问,没有在武学方面特别加以督促。 他欣赏各式各样有所作为的人,尤其是乐观向上的年轻人。而且,他知识渊博,与燕飞云谈得来,与沈明月也谈得来。 他们谈得十分开心。 沈明月似乎忘记了前来的目的,大谈而特谈,完全一副故友重逢的模样。 燕飞云插不上话,一直找不到询问的机会;潘辰也插不上话,只是一边钦佩老爹的博识,一边欣赏沈明月的辩才。 不久,又有了新的访客――许青衣与展星桥联袂而来。 四位客人彼此相见,面容上都浮现出虚情假意的微笑,各自猜测对方的意图。 潘心竹看到四人的态度,心中暗自冷笑。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诸位的来意,我很清楚。我也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藏剑楼决意放弃抢夺苏州的计划。” 许青衣愕然说道:“潘兄,如此大好地盘,你真的甘心放弃?” 潘心竹笑道:“燕公子与犬子交情莫逆,为了成全他们之间的情谊,我只能放弃;而且目前有一件大事,我们需要全力以赴,无暇顾及此地了。” 展星桥忽然说道:“莫非是重修长江水道一事?” 潘心竹说道:“正是此事。重修水道,既有利于百姓生计;又能获取极大收益;更重要的是,不必得罪江湖各方势力。一举三得,我又何必死抱着苏州不放?” “不是说朝廷重臣之间争执不下,圣意未决么?” “展兄,你的消息太滞后了,现在已经到了争夺首期工程的紧要关头。我此次来苏州的目的,就是要带人全部赶赴南京,另外顺便见见燕公子。” 其实,他最重要的目的乃是约见燕飞云,从而决定是否放弃苏州,全力争取水道工程。其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原因,除了他自己知道,谁也没有告诉。否则,这么老谋深算的人,何必亲下苏州?只需一封书信,就将人马全部招去南京。 不过,不略微透露一点实情,也不好说明他赶赴苏州的缘由。因而,他轻描淡写地一言带过,又表示出对燕飞云的尊重。 展星桥十分生气。 百笑堂正在逐步渗入这一领域,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搞错了情报,真是白养了一群废物。 潘心竹笑着说道:“展兄,莫非也有兴趣么?那要及早着手了哦。” 他调查过百笑堂在这一行业的发展境况,而青衣会完全是江湖帮会的xìng质,倒不可能插手此事。 于是,他以言语挑动展星竹,试探对方的举动。 如若展星竹想要加入竞争行列,自然要暂停苏州的行动,燕飞云压力骤减,算是间接帮了燕飞云的忙。 展星竹则是另一种想法,今后必定要与总督府打交道,不如利用此次机会,先与总督府挂上钩,能不能抢到工程项目倒在其次。 “呵呵,兄弟已然落后了很多,不大可能得手了。不过,还是想派人前去开开眼界。” ………… 大家能够安心过一个新年,总算是好事。 叶孤灵选择了回家,前去看望自己的妻子、父母,他原本也想陪大家一起留在苏州,在荆无霸和沈明月力劝之下,他没有再坚持。 燕飞云刚刚送别叶孤灵,就接到一道飞书――巡抚衙门以恩师的名义,要求燕飞云火速赶往南京。 沈明月想了想,似乎只能让左纤玉陪着燕飞云。 智勇双全的叶孤灵已经离开;而荆无霸虽然具备足够的统御力,却需要有人为之出谋划策;余人皆不足以统领群雄。 因而,她自己只有留下。 她与燕飞云商议的时候,遭到燕飞云的强烈反对。 燕飞云决定独自前往南京,希望左纤玉和沈明月在一起,过个快乐的新年。 左纤玉呢,十分愿意陪着燕飞云的,可是有一点,她绝不会反对燕飞云的意见。 燕飞云飞马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京。 巡抚大人正在烦恼之中。 长江水道重修,事关百年民生大计,自然要严格把关,总督衙门权高位重,多次召集地方大员、水道官吏商研治水方略,以及工程外放事宜。 问题就出在选择工程负责方一事上,不仅巡抚、总督、水道各衙门难以商议出结果,就连巡抚衙门的几位师爷之间也是各执一词,意见不能统一。 这么大一块肥肉,当然是人人都想咬一口,其中的混乱可想而知。 大小官僚,凡是设计此事者,无一不在打小算盘,权衡自己的收益,没有人愿意为巡抚大人分忧解难,考虑工程质量。 巡抚大人有心为百姓谋利,可惜他不擅长水利之事。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冷清然忽然想起燕飞云在水利方面颇有经验,而且是巡抚大人的学生,急忙举荐。 因而,燕飞云来到南京,居然身兼重任,就是要帮忙研讨方案、确定工程方。 总督府的消息来源十分广泛,很快就得到了燕飞云的消息。 总督大人也不客气,立即发出几份请柬。 第二天摆下酒宴,在行辕住所,宴请巡抚大人以及燕飞云,陪客么,无非就是几个大财阀――有资格包揽工程的几个人选。 由于客人中有女眷,总督大人特意请出了最心爱的小妾作陪。 其实,对燕飞云而言,只有一位客人,完全陌生。 那是一位老人,衣着简朴,举止适当。只看外貌,绝对想不出他的身份――方镜爻。 燕飞云微微有些吃惊,想不到富可敌国的方镜爻,居然是如此平凡的一个人。他不由暗中关注着方镜爻的言行,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藏剑楼的潘氏父子就不提了。 百笑堂的赵有群、吕轻绫也在场,大概送过了厚礼。 还有,就是无忧山庄的王少庄主夫妇。 燕飞云与王少庄主见过一面,彼此没有深交,却也算不上陌生人。 大家各怀心事,自然不会开怀畅饮,尤其酒席之上还有女人,大家的举止行为就更加谨慎。反而是王少夫人与总督如夫人之间,谈笑风生,似乎非常投缘。 燕飞云一直保持着微笑,无论对谁都一样。 第13章 偶遇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燕飞云端坐在椅子上,反复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一大早,吕轻绫就登门拜访,让他觉得有些意外。毕竟,他们仍旧处于敌对的局面。 吕轻绫没有谈及任何实质xìng的话题,只是询问了他的近况,例如,在此地起居是否适应等等。 百笑堂中,吕轻绫算是个人才,言行果断,是那种想做便马上去做的类型。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私怨,甚至都很看得起对方。当然这只是一种欣赏,和男女之间的情感并不相同。 她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她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他对百笑堂的态度绝不会更改。假如想让他透露一些工程上的消息,绝不可能。 嗯,或许赵有群让她来探听消息,她明知事不可为,勉强应付交差? 这时,传来一阵轻轻扣门的声响。 门没有关,那人径直走了进来。 燕飞云马上看到一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孔,四目相视,房间里升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尴尬气氛。 那女子抢先开口问道:“你一向生活得还好?” 燕飞云淡淡说道:“还好。” 紧接着,又是那恼人的沉默。 她的目光开始游离,扫视着房间的布局,最终又落在燕飞云身上。 “飞云,闲暇之时,你可曾想起过我?”她的声音开始变得温柔。 “没有。”燕飞云淡淡答道。 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她依然是那么美丽,似乎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 “真是个绝情的家伙!”她的声音在瞬间有温柔转化为幽怨,不知是叹息自己的魅力悄然而逝,还是感慨现实的残酷,原先那么钟情于己的人,竟已变得如此冷漠。 “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谎。”他将声音提高少许,依旧是那种平淡的音调,“我很少憧憬未来,更不喜欢缅怀过去。” 他的目光很锐利,足以捕捉到那美丽脸庞上闪现出的一丝恼意。 他只好继续说道:“或许是需要为生活而奔波,无暇去追寻那些美好的回忆罢。”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想伤害对方的心思,所以补充这番说话。他先前所说才是实情,毕竟他自幼受师长教诲,要将全部心思用于眼前之事,而不要沉湎于幻想或回忆,已经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习惯。 “飞云,你可曾想过,假如以前我们多些争吵,或许我们会走在一起,生活将会是另一般景象。” 燕飞云没有说话,他实在无法应对对方的话语。 这种假设对于他而言,显得不可捉摸,也很难明白对方想表达些什么。 曾经,他深深爱着这个美丽的女子。 那是青chūn年少的时期,偶然也有相互独处的时候,他喜欢听着对方的娓娓而谈,那种轻柔的声音如此悦耳;也喜欢看着对方的神情,那蕴含的笑靥如此的真切。以至于他有些迷茫,经常会陷于无言之中,只能用心去感觉、体会。 及至年长之后,他方才醒悟,一个青chūn期的女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倾听,而是热烈的爱慕以及嘘寒问暖式的关怀。 恰恰相反,自己当年的那种情感,正是一个男孩子最纯真的爱慕,也是女孩子不能理解的情意。 因而,许多青年男女彼此错过,完全是命运所开的玩笑。 这就是人生,真实而又无奈的人生 “你前来看望我,不会单单是为了回忆吧?”终于,他干涩地说道。 他不想持续那种令人不知所措的沉默,虽然自己的说话有些生硬,但实在是想不到更适合的语言。 “好吧,我们就说眼前之事。你说这项工程,将会**呢?”她轻轻锁起蛾眉。 “此事事关重大,恐怕不是我所能判断。官府做事,都有特定的程序,你们几方各有各的门路,就看谁cāo作更为到位。” “对我们来说,这项工程十分重要,我们当然是极力争取,官府方面倒不用担心。”她随口应道。 她在掩饰着内心的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难于决定,当然是因为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导致更难决定! 燕飞云望着那深邃的双眸,不由叹道:“无忧山庄那么大的产业,还不够你们忙碌么?眼下的工程虽然利益重大,但需要施工方全力以赴,才能保证按时完工。” “假如我一定要将这项工程拿到手,你会不会助我一臂之力?”她语气很恳切,外表看起来也仿佛有些无助,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 “我一介布衣,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 “飞云,我只要你答应即可。至于你帮不帮的上忙,那是另外一回事。”她的声音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燕飞云没来得及说什么。 因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瞬间便到了门口。 谈话到此中止。 她恨恨地扫了潘辰一眼,眼看大事可定,骤然间又变得扑朔迷离,这份心中之恨着实难以言语。 大家都是明白人,彼此的用意都极清楚,各施其能罢了。 她微笑着说道:“少楼主,听说好几家工程方都拒绝和藏剑楼合作,不知道你们最终可有找到合作之人?” 潘辰淡淡说道:“不需要少夫人费心,少夫人要想心想事成,恐怕还须下些功夫。” 她在谈笑之间,就向燕飞云暗示了藏剑楼的窘境,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飞云,你既然没拒绝,我就当作你同意了哦。” 说罢,飘飘而去。 潘辰望着那倩丽的身影远去,不由冷笑一声。 燕飞云深知,这是竞争对手之间一种无形的敌意,他也不便明显支持哪一方,急忙招呼潘辰坐下。 潘辰接过一杯清茗,却没有啜饮,只是在手中摆弄。 燕飞云瞧着他,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 从方才的对话来看,似乎藏剑楼没有找到适当的合作伙伴,他们已然下了功夫去打通关节,折耗银钱无数,恐怕将会一无所获。 “这个工程,我们本来是志在必得,恐怕失算了。”潘辰长叹一声。 “大哥何必灰心,没到最后时节,成败尚未可知。” “我们平素和一些工程方颇有接触,原本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共同承接这一工程,谁知他们好像商量好一般,个个推辞。若非我爹严命,我必然带人拆了他们的招牌。” “既然是生意场的朋友,也只能谈些生意。楼主所虑极是,只是这项工程利益甚大,他们竟不愿参与,必然有特别的原因。” “这是自然,他们口头上只是推托已有工程要做,人手不好安排,无意中我才了解到,竟有人暗中威胁他们不得参与此项工程。按说他们在白道上呼风唤雨,**上也颇有应酬,平时个个凶横。今次竟然不敢反抗,显然阻止他们的那一势力非常强大,或许有人已经暗中吃了苦头。” 潘辰见燕飞云只是倾听,就继续说道:“飞云,你觉得另外三家,谁最有可能是这一股势力。” “大哥,现在的问题是找到合作方,我们没有时间调查这些琐事。究竟谁在暗中作梗,以后再说吧。” “也罢,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潘辰话音一顿,说道,“飞云,坦白和哥哥说,你支持哪一家。” “除了藏剑楼之外,自然是无忧山庄和我有些来往,我希望他们能得到这一工程。” “嘿嘿,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潘辰笑得颇为jiān猾,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十分讨厌那对姓王的夫妇。昨晚在酒宴上,你们没有交谈,但是我直觉你们竟是旧相识。” “大哥,你几时有了这种狡猾的气质,让我很不适应。”燕飞云笑着说道。 “我讨厌他们,当然要尽力破坏他们的计划,其中的关键就是劝你不要支持他们,明白了么?” “你太高看兄弟了,就算我支持他们,也未必有效。” “呵呵,哥哥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是你身在局中,而不自知。”潘辰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总督府董师爷已经明示,将来谁能竞得这项工程,要看燕公子的决定。我们藏剑楼花了那么大本钱,难道连一句话也买不回来么?” “我不过倚仗恩师之力,又曾参与过黄河堤坝重修之事,才有资格参与这件事,哪有如此权力?”燕飞云吃惊不小,急忙解释。 “总督大人为何如此看重你,我也深感困惑。董师爷是个厉害角sè,在这一点上绝不明言。不过,我已经看到无忧山庄来过人了,另外两家也必定要找你讨些情面呢!” 燕飞云心中惊疑不定,百笑堂和无忧山庄都来探听消息,莫非真有此事? 至于总督大人为何看重于他,他自然清楚其中原因,只是实在耻于谈及。 潘辰嘿嘿一笑,说道:“无忧山庄身处山西,不可能有水利方面的经验,所以他们也要与人联手才行。你知道他的合作方是谁?” “谁?” “癞皮象!” 燕飞云一听此言,不禁眼皮直跳。 癞皮象? 这家伙臭名昭著,在做工程的时候,大肆偷工减料。 在黄河修堤之时,燕飞云就与癞皮象发生过冲突,可惜燕飞云位轻言微,追究不能阻止癞皮象的行为。 最后,果然在他的工程段上,出了极大的问题,牵连官员无数。 偏偏此人不知如何打点,竟然只是罚银了事。 潘辰看了一眼燕飞云的神sè,就知道他所说的话起了极大作用。 于是,他继续说道:“官场倾轧,手段极为残酷。将来工程万一有所闪失,总督大人自有余地,将责任推诿给你和巡抚大人。你在江湖上行走,倒也不必担心,可是连累到老恩师的话,你难免含愧于心。出于这一原因,我必须来找你谈谈。试想,假如无忧山庄抢来这项工程,必然耽误巡抚大人清誉,飞云你好自为之。” 燕飞云内心激荡,暗恨无忧山庄有眼无珠,竟然与那种贪残之人联手。 天理不容! 就算自己有心相助,也只能选择放弃。 第13章 偶遇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天sè将中,庭院之中又传来脚步声响。 之前,潘辰来的时候,也踩出了脚步声,那是故意而为之,以引起屋中人的注意,免得大家尴尬。以他的武学修为而言,落地无声,岂能听到脚步声? 目前,显然是两个不谙武功之人即将到来。 有人开口说道:“老哥我一生勤苦,就是为了老年之后,能有此等清居之所。不知此处山石,能否入老弟之眼?” 一个苍凉声音答道:“山石布局,各流派自有讲究,何必我来评价。来rì方长,如若镜老需要兴动土木之时,我不会袖手旁观就是。” 这两个人不谙武学,便借助说话的方式,来提醒屋中人,与潘辰故意发出脚步声响乃是同一用意。 否则,两个人相互交流,实在没必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潘辰立即起身,说道:“飞云,有空再来看你。” 方镜爻已经走进屋中,急忙说道:“潘公子既然在,就是有缘,不可离去。如若坚持离去,显得我耽误了你们兄弟相逢之情,让我心中非常不安呢。” 潘辰微笑一下,陪着二人落座。他深知这种人jīng于世事,长于言谈,自己若是离去,就显得不够大方。 方镜爻说道:“两位公子,我今rì来此,是想介绍个朋友给两位认识。” 他朝着旁边的清瘦老人微笑一下,才回首说道:“我这位老弟姓雷,单名为开,乃是京师人士。近来偷闲,流连于南京城,被我遇到,便请来和两位见个面。将来两位公子要到京城游玩,我这老弟必定欢迎。” 雷开轻轻向二人点头示意。 潘辰心下一凉。 姓雷? 坏了,莫非是京师雷家的传人? 原先藏剑楼还抱有一丝希望,想要最后努力一下,这下可以全然放弃了。 燕飞云打量了一下雷开。 老人虽然满面风尘之sè,可是眼神锐利而坚定,必定是xìng情坚毅之人。 雷开笑着说道:“燕公子,在黄河北岸,杯水之赐,老朽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燕飞云猛然想起一事,说道:“哎呀,原来是你!” 当年,他受朝廷征调,赶赴黄河一带辅助治水,在工地上有一位老人指挥工匠施工,挥汗如雨,颇为劳累。 他急忙亲自捧水相赠,原来那老人就是眼前的雷开。 “唉,燕公子。朝廷急于见功,当年治水,若能仔细斟酌,采用我们雷家的方案,黄河之患可保百年无虞。” 雷开的语气之中,依然充满遗憾。 “老弟,那些陈年旧事,不必提及啦。”方镜爻笑着说道,“故人相逢,只准谈些风花雪月,谁也不许提起公事。” 莲心楼! 最大的雅间里,杯盘交错。 燕飞云如坐针毡,他不喜欢这种应酬,尤其那王少庄主的言语最为无聊,满口都是官场见闻。 人们私底下谈论官场见闻,通常都是些丑闻,极力描述那些官员的丑态,才能吸引听客的注意,也可显出自己身份高贵。 燕飞云晃了晃头,是不是自己对王少庄主颇有成见,才觉得他最无趣呢? 方镜爻身为主人,自然要使宾客满意,偶尔颔首,表示同意王庄主的看法。 潘辰听得很入神,他毕竟年轻,或许是想听取一些经验。 他们藏剑楼和官府之间,应酬很多,通常都有专人处理,而在重要场合,老楼主必须出面,潘辰本人很少和官员们直接往来。 雷开不同,他jīng擅营造之法,而不擅人情交流,因而举止有些拘束。 所以,燕飞云最羡慕的是对面的卢真。 卢真自斟自饮,并不迎合众人的谈话。他已经上了年纪,身材清瘦,但气质上佳,从眼神和举杯的右手来看,应是jīng于掌法。 燕飞云没听过这个名字,想必是隐逸江湖的武林名家。 他坐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起身,以解手为借口,便走出了雅间。 跑堂的伙计一看有贵客出来,急忙上前伺候。 燕飞云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事情。 他刚要前行,忽觉杀气袭身,紧接着jīng芒闪动,一柄利刃直袭前胸。 他一惊之下,酒意醒了不少,急忙侧身出手。情急之下,出手反而比平时更快更准,他一把扣住对方脉门,手指发力,内力迅即发出。 没有想到的是,落指之处柔韧无比,想是对方戴有特制护腕,专门保护脉门要害。 他不暇思索,急忙抬膝,护住裆部。 肉搏之中,那是最重要的防守部位,他岂敢大意? 对方出招凶残,果然是抬膝来攻击燕飞云的裆部。 双膝相撞,力道极强,二人各自身形巨震,几乎要借对方之力才能站稳。 刺客正是那名伙计。 他贸然采取近身肉搏的战术,没料到燕飞云如此难以对付。 二人同时陷入危境,这种近身肉搏,全凭反应和经验,稍不留神,便命丧敌手。 燕飞云刚刚稳住身形,就听到身后剑器破空之声。 又快又险! 剑尖的寒意几乎已经抵达后心。 他手无兵刃,无力抵挡,全凭脚尖发力,斜斜掠开身形,方才避开这一危机。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声音不高,却极为凄厉。 燕飞云急速喘了口气,方才回首观看。 那伙计倒在血泊之中,一柄长剑赫然刺透前胸。 一名灰衣女子俯身扶着那伙计,双目含泪,神情悲戚。 那伙计口中含糊,说道:“你……走,隐迹……江湖,你……” 他的嘴巴还在动,却没有力气发出言语。 他想告诉他的女人,她绝不是那年轻人的对手,不要妄图给自己报仇。 那年轻人的指力太邪门,自己的手腕上裹了特制的护腕,仍然被那道劲力透入脉门,半身发麻,因而对于爱妻的夺命一剑,竟然无力闪避。 他还想告诉她,就算是自己死在她的剑下,他并不怨她,无论以往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从来没有埋怨过她。 可惜,他已经无法表达这一切。 喉头一震,喷出大口的血块。 死于非命。 厅堂里站着不少人。 大多数都是江湖上的人物,这种凶杀场面吓不倒他们。 他们只是观众,冷冷地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那灰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 她的神情已经表达出她的恨意。 纵使将燕飞云斩为肉酱,也不能稍解她的恨意。 因为这个人,自己的丈夫竟然死在自己手中。 他是如此的爱护自己,遇到他之前,自己心中只有对人世的愤恨,遇到他之后,她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温暖。 她恨,那一丝温暖如此短暂,消逝得如此之快。 她恨,那偷盗他们宝物的贼人;若不是那该死的小偷,他们夫妇何必近身行险? 她恨,他们出道以来,从没有失过手,正是自己的极力坚持,丈夫才勉强答应先行完成任务,再去寻找失落的宝物。 或许,当发现宝物丢失的时候,他一定感觉到了血腥的先兆,可恨自己居然耻笑他的茫然失措。 长剑泛着寒光,随着人影而前行。 燕飞云伸脚一钩,挑起一条长凳。 他的身后,便是雅间的大门。 他知道潘辰等人已经开始在门口观望,厅堂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了任何人。 当然,方镜爻手下四大保镖严密把守住大门,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小心她的化血神刀,更不要让她近身。”厅堂上忽然响起卢真那枯燥的声音。 那灰衣女子嘴角抽搐一下,暗杀道的人物一向隐秘,竟然有人能认出她的踪迹,真不可想象。 不过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得死。 长剑倏然荡起。 直刺。 没有丝毫的变化,全凭速度和力道。 或许,她对自己的剑势过于有信心了。 燕飞云也出手了。 原本他对那女子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听到化血神刀四个字,出手立即变为杀招。 他听过这种暗器,江湖上闻风sè变的飞刀绝技,刀下已不知有了多少冤魂。 他反应极为迅捷,长凳化做一面盾牌,硬生生接住来剑。 力道相击,jīng钢长剑拗成了一个大圆弧。 燕飞云飞起一脚。 这一脚来得无影无踪,几乎凝聚全身劲力,正中那女子心口。 那女子连人带剑飞了出去,一口污血喷出多高。 可怕的是,天花板被那口污血击出了几个细小洞口。 几缕阳光立即渗透进来。 许多人都感到眼前明亮起来,那些许的光线似乎扫尽了厅堂的yīn霾,也融化了片刻前的危机。 卢真缓缓走到那灰衣女子身前,淡淡扫了一眼,便下了结论。 “好功夫,心脉尽碎,深得武当派穿云脚的jīng髓。” 祸从口出,自古如此。 不过他说出话来,灾祸似乎是别人在承受,那灰衣女子就被他一句话送上了西天。 此刻,有人开始斜睨着燕飞云,一副心生忌恨的模样。 “骄兵必败,居然连惯用的宝物都不随身携带,逼得连碧血箭的功夫都施展出来。”卢真当然会有感慨,“搏狮要用全力,搏兔也要用全力,方是智者所为。” 燕飞云内心暗暗吃惊,他知道碧血箭是什么功夫,若非卢真指点,险些吃了暗亏。 第13章 偶遇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王少庄主脸sè泛青,极为难看,直到众人全部归座,他的脸sè也没好了多少。 “岂有此理,这两名刺客如此胆大!若然得手,咱们几家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不过,咱们的聚会乃是临时约定,他们二人居然能够知晓,这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的话语中,似乎在暗示有人安排此事,而把自己又推托出去。 方镜爻淡淡微笑一下,不予置评。 他邀请众人前来吃饭,岂不是他自己的怀疑最大?他也曾经邀请了百笑堂的赵有群,只是那边推托要宴请总督大人,婉言拒绝。 这四家都知晓此次聚会,总是有人从中捣鬼罢了。 方镜爻老成持重,没有继续想下去,更没多说什么。 燕飞云笑了笑,说道:“各位不必担心,在苏州时就有人准备对我下手,当时我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他们居然追杀到南京。” 时光飞逝。 除夕之前,必须确定包揽工程的人选。 经过复杂的组合调查和论证,各方面最终达成一致:方镜爻。 燕飞云一直奔波劳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他沐浴之后,简单地吃了点东西。 杯盘还没有收拾,就有了访客。 方镜爻笑眯眯的,手中托着一个盒子。 “燕公子,盒中几册书籍,乃是我集毕生jīng力所著,请燕公子指点一二。” “哦,镜老喜欢著书,真是太好了!” “呵呵,谈不上,就是对周易的一点浅薄心得。” 周易? 燕飞云心中极不不舒服,说不出什么滋味,就连这等商贾人物也敢注释周易? 圣学rì下,到了如此地步?! 关于周易的著作,多不胜数,但凡名家,各有心得,也未能全窥其境;至于生搬硬套的注释,更不在少数。 据说,有人九十多岁,临死之时,才感慨周易jīng华所在,就在于“易与天地准”一句。 其实,若不知周易揭示着古圣贤对天地规律的认识,也就不必谈周易了,何至于研究了几十年,临死才知此理? 更可笑的是,各家流派相互攻击,自以为易学正宗,于同道者,则相互吹捧,互相尊为大师;于他说则嗤之以鼻,恨不得坑之、杀之。 出于礼貌,燕飞云打开盒子,捧起第一册书本。轻轻翻动书页,顿时有一张纸片显露出来。 这是一张银票。 他略微看一眼上面的数字,又把书轻轻合拢,顺手放在台面。 方镜爻见燕飞云收下自己的银票,高兴中掺杂了少许失望。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他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凡俗之士。也难怪,这笔银子,如果按官员的俸禄来算,许多人一生也赚不到这么多。 燕飞云望着窗棂,出了一会神,回首说道:“镜老,工程浩大,又要赶工期,不知道你老可否准备充分?” 方镜爻笑道:“放心,我敢接这个工程,就有七八分的把握。即使偶有意外,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夜赶工,万万不会误了工期。” 他忽然有所醒悟,燕飞云不会平白无故的问话。他一时不明燕飞云的用意,便不妄自揣测。 待人之道,他是深为了解,即使不真诚,也要装作真诚。 “燕公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想来公子之言,对我必有重大帮助。” “镜老,客气了。你老在江北称雄多年,向来顺利。只是眼前之事,已然影响到江南豪强的利益,官府中仍有许多事情要打点,最重要的是影响沿江居民的生活,哪一方面出些波折,不免延误工期。恐怕颇为棘手啊!” 方镜爻顿时明白,人家有意要自己联合江南的大帮会。 “燕公子所言极是,我准备与百笑堂合作,想来不会再有问题。” 燕飞云暗笑不已。 这老家伙出言试探了,他见过赵有群那副讨厌的德行,岂会甘心与百笑堂合作? “镜老,明人不说暗话。百笑堂出手不够大方,官府方面早有人心存不满。更何况,要处理沿江居民之事,难免接触到长江水路的人物,听闻为了争地盘,百笑堂与水路三十六寨之间颇有不睦,恐怕会引起敌对。你不妨考虑和藏剑楼合作,藏剑楼与官府来往密切,他们和水路上各寨虽没有什么交情,但也没有起过争斗,因此更为有利。如果必要,我也愿意帮你调停一下。” 方镜爻大笑说道:“好。燕公子之言,正合我意。潘家父子也不是等闲之辈,我明天就去拜访他们。生意场上难免有所合作,如若彼此倚重,今后之事更加容易处理。” 燕飞云送走方镜爻,立即去找潘辰。 “大哥,我这里有一张银票。你派个得力的人手,赶赴苏州,到迎chūn楼赎出一位小倩姑娘,送到沈姑娘那里。” 潘辰的不悦明显挂在脸上。 “飞云,男儿丈夫当胸怀天下,何必眷恋那种青楼女子?” “大哥,所谓不因善小而不为,小倩姑娘为人善良,未涉人世,岂能任由她毁于那神女生涯之中?若是那些自甘堕落,贪图金钱享乐之人,我也不必尽力挽救于她。” 潘辰见燕飞云一派肺腑之言,又没有涉及私情,不便多说。 “好吧,小倩之事,包在我身上。” 燕飞云递过银票,说道:“那云大娘说好赎身价格为三千两,另外可取五百两为小倩姑娘略作生活准备,其余之数,便托你救济穷困百姓。” 潘辰看看银票,知道是方镜爻送的好处,难得这个兄弟坦然接受,原来心怀善念,那就不算玷污了侠名。可惜,这个兄弟还是不了解世人之情。 “飞云,天下之间,君子一而小人万,居上者多为贪官,在下者多为刁民。不要看他们生活穷困,就生出怜悯之意,其实那种困苦的生活,正来自他们的所作所为。” “大哥此言差矣,古之圣贤无不刚以自强,顺以待物;不可以自居之约,强他人于不甘。人情好恶,看淡一点儿吧!” 潘辰略作沉思,慨然说道:“所谓救济,救急而不救贫。譬如那等贪惰之徒,我们岂能任由他滥用你的一片真心?我替你出个主意,你考虑一下。” “大哥请讲。” “不如所余之数作为本钱,做些生意,以求不断生息,方有长期救助之效;若是勤劳良善之人,多是偶有急用,我们只需低息甚至无息贷用即可,真正需要拨款救助者,偏是那鳏寡老人和无家可归之幼童。你如果觉得可以,今晚我就与我爹再商量一下,看看具体如何办理。” 燕飞云心中暗自佩服。 论武功才学,潘辰未臻一流,但究竟是名家子弟,思路开阔,方才瞬息间有此主意。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潘辰即使武功上不能进步,也足以保青衣楼声名不坠。 此时,他才对潘辰说明方镜爻意yù联手青衣楼的事情。 潘辰心中大喜,自不待言。 燕飞云一直在忙碌着,无非是研究治理方案,以及应酬。总督行辕、巡抚衙门以及方镜爻,哪一方面都不能推辞。 新年,就在南京度过。 方镜爻身处异乡,没有过多亲友。这一天,又来邀请燕飞云一起饮酒。 燕飞云这才知道藏剑楼人马早已离开南京。 酒菜虽然jīng美,不能打消内心的烦乱。 太意外了! 藏剑楼的人马突然离开,而且没有派人通知自己一声,在礼仪上就说不过去,莫非藏剑楼有什么变故不成? 心情就写在脸上,别人看的清楚。 怎么办? 以话语引开他的注意力,就是最好的办法。 卢真笑着问道:“飞云,上次发生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燕飞云说道:“我一直忙碌,无暇追查。不过,在苏州时就有人要向我下手,估计是同一批人马。” 卢真很认真地听了燕飞云所述的经过。 他想了想,说道:“据我推测,那弹琴老人很可能是萧二先生――萧银。” “萧银?萧家名列侠义道中,虽为刺客世家,并不以金钱报酬为衡量标准,刺杀对象多是恶贯满盈之辈,为什么行刺于我?” “萧家能够博得侠义之名,实在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派人出手对付你,或许出于某种误会,可是,萧二先生终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在最终关头发现了可疑之处,所以及时收手,停止了攻击。” 燕飞云苦笑不已。 在那危险关头,他还想着保护那弹琴老人,没想到那老人才是攻击主力。 自己一向谨慎,却在最需要谨慎的时候,疏忽大意了。 卢真继续说道:“数rì前那一对夫妇,完全不同,他们是暗杀道中的煞神,纯粹是为了金钱而杀人,没有三万两纹银,根本请不动化血神刀。” “老前辈的意思是说,那对夫妇的背后,另有其人?” “呵呵,展星桥爱财如命,他舍得花那么大的代价对付你么?” “嗯,不会。” “其实,当时蕴藏着极大的危机。那对夫妇从来没有失手过,你轻易搏杀他们,实属侥幸,或许你凑巧克制住他们的武功。可是,他们为什么不随身携带化血神刀?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13章 偶遇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思绪飞转,他倒不在意化血神刀的去处,而是考虑谁在幕后主使。 不是百笑堂,也绝不是青衣会,难道…… 他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名字。 江静初? 不,绝不可能,此人名动江南,不至于如此卑鄙。 除此之外,再无可疑之人。 方镜爻轻抚长髯,淡淡说道:“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必疑心太重,但也有必要保持适当的谨慎。” 燕飞云说道:“镜老此言,似乎别有用意!” “嗯,比如说,在没有适当的理由之前,你可以怀疑我就是主使之人!” “镜老太会开玩笑了!” “不,我说的实话。不过,我有充足的理由打消你的疑云。” “请讲!” “水道重修,关系民生。我勉力争取此事,主要是为了积些功德,为子孙求些福荫,并不过多考虑利益。” “嗯,听说方家一向做正经生意,自然不会想出左道旁门的伎俩。” “这当然,其实我早已胜券在握,绝没有向你下手的道理。” “哦,镜老早就坚信自己必然胜出?” “对,其实我走的工部的门路,凭小相爷的威势,总督大人岂能不给面子,暗中嘱咐我说服巡抚大人即可。我介绍雷开给你认识,就是要你了解,我们有最好的营造技术,足以顺利完成这项水利工程。” “呵呵,那么我倒没有帮上什么忙了。”燕飞云笑得有些尴尬。 没有帮忙,却收了人家的重礼,着实说不过去。 “不,燕公子的意见非常重要,如若另一家实力更强,我相信你会支持他们。由于你与巡抚大人以及老相爷之间的关系,我也可能会失败。所以我一定要让你相信,我们的营造技术最好,实力最强。” 燕飞云更加尴尬,他与老jiān相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更无法说起。 方镜爻继续说道:“难道就没有想过另一家可能会派人刺杀你?譬如无忧山庄。” 燕飞云说道:“其实,我与王少庄主打过交道,而且王少夫人的娘家,与我们燕家多年往来,恐怕没有动机吧?” “表面上看,应该没有,不过我可以提供一点参考意见。” “请讲!” “我知道王少夫人的家族久居江南,颇有些势力,大概这就是无忧山庄不远千里而联姻的目的。” “这又从何说起?” “无忧山庄早就想将票号覆盖到江南地段,所以他们想出联姻的手段,逐渐将势力渗透到江南。” “这……”燕飞云从来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方镜爻摆摆手,继续说道:“无忧山庄争取工程的最主要原因,并不在工程本身,而是为顺利开设票号奠定基础。” “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江南拥有自己人的钱庄,大小钱庄联手胁迫官府,抵制无忧山庄进入江南,所以各地官府根本不与无忧山庄打交道。王少夫人所在的家族曾经出面调停,也遭到拒绝,可以说无忧山庄联姻的计划完全破产。” 燕飞云皱起眉头,说道:“难道无忧山庄试图利用营造工程的机会,与各地方官员进行接触,再想办法消除地方上的敌对之意?” 方镜爻点点头,说道:“正因为这种特殊的目的,无忧山庄对此项工程是志在必得,耗费巨资打点总督府上上下下。总督大人收了各方的重礼,虽然暗中将工程许诺于我,却不方便明言。而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候,总督大人将烫手的山芋扔到了你手里,大家就只好再打你的主意了。” 言语绕来绕去,无非是要证明无忧山庄的确有刺杀动机而已。可是,仓促之间,王氏夫妇怎能一下子找到那么凶狠的杀手? 燕飞云忽然想起藏剑楼遇到的怪事,心中不由暗自震惊!难道藏剑楼找不到合作方,也是无忧山庄在捣鬼? 那么,无忧山庄早就找好了杀手,四处威胁潜在的对手,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出手杀人? 这个想法,燕飞云藏在内心,可不敢随便说出。 “镜老,你是直接对手,无忧山庄为何不直接对付你,而选择对付我?” “这就是老人的经验吧,我曾在言语间暗示过王少庄主,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其实我们方家的实力远在无忧山庄之上,王少庄主应该很清楚。” 燕飞云点点头,不由自主地瞄了卢真一眼。说不定卢真显露过什么特殊的功夫,更让王少庄主不敢轻举妄动。 方镜爻看在眼里,笑着说道:“燕公子,我只是帮你分析一下刺杀动机而已,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能冤枉好人。总之,任何事情都要多动脑筋,反复思虑才好。” 门帘一掀。 进来的是方镜爻手下的四大保镖之一,报称有人给燕公子送信而来。 燕飞云展开书信,不禁怒起心头! 沈明月催促他火速返回,藏剑楼在苏州吃了大亏,潘心竹的几位老兄弟,已然二死一伤。 信件似乎写了一半,前面没有说明藏剑楼动手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先前那名保镖又走了进来,报称又有人给燕公子送信而来。 燕飞云阅读第二封信时,才发现这第二封信原本应该是第一封信,作rì期落款上看,应该早就到了。 原来潘辰受到委托之后,居然亲自赶去苏州,以便赎出小倩姑娘,结果在迎chūn楼与总兵府的王公子发生争执,被人家擒拿。 潘辰所带的随从跑了两个,前去给潘心竹送信,以便救回少主。这边云大娘急忙给汤七传出消息,所以沈明月在第一封信中,就要求燕飞云返回苏州。 燕飞云问道:“怎么回事?” 那送信人满脸羞愧,说道:“小人该死,路上感染了风寒,差点死在客栈里,所以耽误了大事。” 燕飞云见那人脸上病容不退,猜想那人必是略有好转,就急忙赶路,其实还未痊愈。他只好安慰那送信人,又问先到的第二位送信人,有什么最新消息。 那人支支吾吾说道:“听说王公子邀请了一批胡人高手,知府大人与总兵大人向来不太和睦,又惧怕胡人威势,所以不愿插手此事。” 朝廷与外域各国之间,关系非常复杂,敌对之中又有合作;而朝廷采取了严禁国人前往外域的政策,东南封海,西北、东北封疆。 可是有一点最奇怪,胡人在中原可以大行其道,而各地官府都对胡人有一种莫名的惧怕,就像供奉神明一样,任由胡人胡作非为。 在官府的眼中,胡人就是主子,不敢得罪;而国人就像狗一般,可以任意欺凌。 举国上下,莫不如此。 燕飞云说道:“好,我知道了,今天就启程。你陪着那位兄弟先找大夫治病,然后再回苏州。” 方镜爻打个眼sè,下人取出银两,打赏了两位送信人。 “燕公子,此事居然牵涉到胡人,你打算怎么办?” “已经有人死伤,恐怕只有武力解决了。” “我们马上就要安排工程进度,时间紧迫,也帮不了你什么。这张银票,算是我一点心意,若不够用,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双方发生争斗,难免要聘请高手,花费巨大;没有经济基础,一切免谈! 藏剑楼有的是银子,那是藏剑楼方面的,方镜爻也想有所表示。 燕飞云一看票面上“十万”这两个字,内心震动。 就连他也是初次在银票上见到“十万”这两个字,谁家的银子都是辛苦赚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镜老,太客气了。你收起来吧,用不着。” “在江湖上行走,要花钱的地方多的是。你邀请朋友来助拳,能不招待么?而且我一生之中最恨胡人,不能亲自出手教训他们,就倚仗你和你的朋友了。” 方镜爻毫不客气,将银票硬塞进燕飞云的怀中。 卢真说道:“燕公子,对于你的武功,我很放心。不过,万一遇到使双棒的胡人高手,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昔年,在西域有一位奇人,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我孤身越境,游历西域的时候,曾经向他挑战,他拒绝了,因为他认为我的武功还不够高。” 挑战而被人拒绝,一般的江湖人必定视为耻辱,而卢真的神sè很平静,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受人侮辱。 “后来呢?”燕飞云问道。 “在我的坚持之下,他随手摆出一个架式,要我破解。那一式妙用无穷,似乎暗藏着九种攻击变化,我苦思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想到了破解之道。可是那位奇人告诉我说,这一架式并非他的武功jīng华所在,而且在临战之际,随时决定生死,哪有时间思考?” “恰恰因为临战之际,局势变化万千,与拆招解招完全不同。若遇到对方绝技,纵然不能破解,选择退让以避其锋,再求反击之道,未尝不可?” “这也是一种对策,不过也要双方实力相当,才算有用。当时我不太服膺,因此演练了几手绝招,结果被人家举手而破,这就显示出了差距。” “若然如此,那位奇人必定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老前辈对此事也不必放在心上。” 第13章 偶遇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嗯,我曾经问过他,若是我与他交手,能抵挡多少招。他说,若全力退守,大致能支撑三百招,若想着反击,大致就只能抵挡一百招。听他这么说,我心中宽慰了很多,毕竟我的武功还不算太差。” “老前辈武功深厚,晚辈看得出来。” “马马虎虎吧,分和谁比。后来那位奇人问起中原武林的境况,似乎有赶赴中原,向各大门派请教的意思。” “可是,江湖上并没有关于他的传闻,难道他秘密拜访各大门派么?” “没有,纵然秘密拜访各大门派,多少也有些消息流传出来。所以,他一直没有来到中原,至于什么原因,我们就无法判断了。” “老前辈刚才提及的使双棒的高手,就是那位奇人的传人么?” “非常可能,那位奇人最jīng擅的武功就在棒法上。若你遇到这种人物,就表明那位奇人再也不会来到中原,而是派遣他的弟子前来领教中原绝学。” “好,我记住了。” 燕飞云坚持要走,谁也无法阻拦。 冷清然原本打算和燕飞云一道前去苏州,巡抚大人偏偏有些歪理,认为冷清然的表妹已经失踪了很长时间,过几天再走,也耽误不了寻人大计。 原来巡抚大人在选拔护卫的过程中,物sè到一名武当派的年轻高手,那年轻人要过了上元节才能赶到南京述职,所以老大人厚着脸皮,将冷清然拖住不放。 其实,侦破北六省的人口失踪案件,也是巡抚大人的任务之一。 恰恰朝廷颁令重修长江水道,妥善处理此事,着实需要大量时间和jīng力,只好将侦破案件的事情置后。 上元节,举国庆祝的盛大节rì,燕飞云却在旅途中度过。 他赶到苏州的时候,沈明月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第一件事情,让王九爷、凤七姑等人拜访知府大人,设法疏通关系。 知府大人不愿意管理此事,不过也有回话,一旦总兵府杀了潘辰,就要立即提起诉讼,花钱运动上下,无论如何也要总兵府的公子哥儿偿命,甚至要王总兵丢官罢职。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总兵府未必敢公开杀死潘辰,不过暗地里的折磨肯定少不了。所以,王九爷仗着与总兵府有些来往,送去了大笔金钱。 总兵大人坦然接受,就算是潘辰暂时没有危险了;可是,王总兵也不会轻易放人,得罪了他的儿子,和得罪了他没有什么区别。 第二件事情,劝阻藏剑楼停止行动。 其实,藏剑楼也无力行动了,楼中高手不少,可是没有真正顶尖儿的人物,公开比武较量,的确胜不过那些胡人。 儿子没救出来,又折损了两个老兄弟,潘心竹心头哀痛不已。 既然总兵府不好打交道,只有花费巨资运动总督府,无论如何要把儿子救出来。 第三件事情,不太好办。 那就是密谋绑架总兵公子王永贞! 以人换人! 可惜,王永贞自从惹事之后,听从老爹的安排,足不出户。只有在与藏剑楼比武的时候露过面,而四周密布军中护卫,再加上那批胡人高手,威势极大。 实在没有下手的机会。 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将小倩接出迎chūn楼。 事情的起因就在小倩身上,而且王永贞当初放出话来,要迎chūn楼将小倩好生打扮,送入总兵府。 王永贞不再露面,此事暂时搁置一边,小倩暂时脱离了危险。 沈明月考虑过各种可能xìng之后,还是将小倩接了出来,跟随在自己身边。 燕飞云用心地听完了沈明月的讲述,然后看了小倩一眼。 柔和的烛光,倾泻在娇美的面庞上,闪动的目光似乎透露出不安。那是心中存留的一丝惊悸,通过眼神而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说道:“小倩,大哥就在你身边,谁也欺负不了你。” 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魔力。 小倩很自然地受到了感染,不安的眼神立即变得炽热起来。 她不再感到害怕, 她也惊诧于自己的心境变化,似乎太快了些。难道是燕飞云不顾一切抢救左纤玉的传闻,使她对燕飞云抱有强烈的信心?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就乖乖地倚着左纤玉,坐在了一边。 燕飞云犹豫了一下,没有询问潘辰与人争执的细节,以免勾起小倩的恐惧心理;事情已经发生,依据想象力也足以明白其中的过程。 他回首问道:“那总兵府的公子哥怎么会结识胡人呢?” 沈明月说道:“据说,那些胡人来到苏州,主要是为了领教慕容世家的绝艺;而王总兵父子也有意铲除慕容世家,将苏州黑白两道都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他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慕容世家与那些胡人有什么旧怨么?慕容清轩已经宣布退出江湖,应该不会出手吧?” “那些胡人并非针对慕容世家,他们想要领教中原的武功。据说他们笃信宗教,不愿向少林、武当发难,而将首要目标定在江南武林。他们曾经去过南京,可是金陵双侠一死一伤,不能再战,于是他们就顺江而下,找上了慕容世家。” “原来如此!” “其实,对我们而言,那批胡人也不算陌生,当初我们夜探大学士府的时候,不是有人与你交过手么?就是他们。” 燕飞云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凶恶的形象。那飞动的须眉,以及那狂放的刀势,令人难以忘记。 “明天,请潘楼主出面,要求继续比武!” “好!”潘心竹望了沈明月一眼,得到了同意的表示。 他们原先就商议过,等燕飞云和叶孤灵回来以后,再发出挑战,如今叶孤灵还没回来,所以需要征询沈明月的意见。 他远比沈明月更加焦虑,只是年纪大了,就更加稳重一些而已。 沈明月说道:“我坚持以前的意见,潘楼主不可上场,比武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潘心竹的武功比他的那帮兄弟们高的多,可是他骤蒙大难,在爱子被擒、兄弟死伤的情形下,很可能影响他的武功发挥;而且那批胡人个个武功高明,就算他赢得一两阵,最终难逃败亡的命运,弄不好藏剑楼就毁了。 所以,沈明月坚决反对潘心竹上场比武。 潘心竹强自忍着心中的痛苦,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想得更多,想到了江湖大势,想到了手下这帮弟兄们的命运。从父子、兄弟感情而言,自己可以战死,却不能让整个藏剑楼化为灰烬。 荆无霸问道:“飞云,你那三位朋友可靠么?” 燕飞云说道:“放心,他们虽然不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但是很讲义气,绝对可靠。” 沈明月笑道:“真想不到,我们将要与三个大恶人联手作战。” chūn风,依旧寒冷,不过比冬风要好多了。 江边。 大片空地。 四周是大批的闲人,其中也夹杂着江湖好汉,当然也有人爬到了树上,算是占据了有利地形。 闲暇无事,看看热闹,增长点见闻,还可以弥补一下内心的空虚。 空地zhōng yāng,用白线划出一个五丈见方的场所,这就是比武的擂台。 再往外看,用白线划出一个大圆圈。 方圆之间,就是比武双方以及官府要员略作休憩的地方,闲人一律不准进入。 有史以来,最简陋的一个擂台出现了。 特事特办! 藏剑楼初次提出比武决斗的要求时,就没有搭建高大的擂台。 潘心竹心急如焚,不愿等待时间,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孙师爷曾经提醒知府大人,传统擂台上,需要另设休息场所,万一有人施展诡计,不易察觉,反而在这种简陋的安排下,所有有关人员都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无法施展诡计。 知府大人恨不得藏剑楼杀死王永贞,因而予以特别批准。 第二次决斗,依旧位于此处。 知府大人踞坐高位,孙师爷与罗大捕头两旁伺候,后面跟着大批捕快,严密保护。 不远处,王总兵父子并肩而坐,四周密布军中护卫。 东西两边,自然就是决斗的双方。 潘心竹、沈明月为首,也不过就是十几个人。 对面的阵容庞大的多,光是胡人,就有十几个,还有总兵府的高手,甚至百笑堂和青衣会也被拉拢过去了。 场上正在活动筋骨的彪形大汉,正是曾经与燕飞云交过手的那名胡人。 这种级别的高手,其实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随时可以施展杀手,那胡人有心卖弄自己的本领,忙得不亦乐乎! 周围当然有人在叫好,不然那胡人练的没那么起劲儿。 潘心竹说道:“这家伙报的是汉名,叫做杜杀,非常厉害,下手也狠,我那三名兄弟都是败在他一人手中。” 杜渐极为恼怒,抢先说道:“什么东西,敢和我们杜家挂上钩,我出去教训他。” 荆无霸笑着说道:“杜老前辈,你老那么高的武功,留着要对付更厉害的人物。我去对付他,替你和潘楼主出口气。” 他与潘家父子交情莫逆,首次比武时,没有接到邀请,就没能参加,这一次,就是替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杜渐点点头,感觉好受了一些,就忍住了心头的怒火。 无论是谁,都爱听赞美的话语。尤其杜渐,更爱虚名,听到荆无霸的赞许就难免有些飘飘然。 他武功的确相当好,可是未必就赢得了荆无霸。他没有去想想荆无霸的身份,那是太行山上第一员虎将,位高权重,又岂是常人可比? 第13章 偶遇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荆无霸甩掉大氅,提着长刀,走进比武场。 喝彩声四起。 两条大汉,几乎一般高大,都是身着黑衣,手按长刀,假如不看面部,真不容易区分清楚。 其实,荆无霸的气质要冷静、稳重得多,先天条件与后天熏陶,合力培养出这种稳健的特质,才具备统领群雄的资格。 他冷冷注视着杜杀,寻找其潜在薄弱环节。 杜杀的身上,流露出凶残的本xìng。 只有凶残。 目光中散发出野兽一般的凶毒。 两个人都没有通报姓名,没有必要。 荆无霸缓缓举起长刀。 抢先出手。 不一定要抢占一时的先机,所以用的是虚招。 杜杀刀势更快。 人刀合一,展开强势的攻击,就如同敏捷的猎豹扑向弱小的猎物一般。 身形不断在变换。 双刀不断在撞击。 这是一场刚猛与凶残的较量。 势均力敌。 潘心竹衷心赞叹道:“无霸一身所学,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我们这些老人很快就淘汰了,江湖终究是属于你们的。” 杜渐嘿嘿笑着说道:“潘老弟,你这么说,老胖子就没脸活了。依我看来,你还年轻得很,老胖子刚好正当年华,咱们要携手向前,不能让孩子们占尽风头。” 潘心竹笑而不语,心中无限感慨。 沈明月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荆大哥胜。” 一句断语,使燕飞云舒缓了紧张的心情。 他感叹道:“这批胡人确实厉害,随便出来一个,就与荆大哥拼到这种地步,恐怕后面将会更加艰难!” 沈明月莞尔一笑,说道:“那也未必,除了为首夫妇二人,有可能杜杀最难对付。此人天生异禀,残暴无比,刀法与天xìng结合得非常完美,若非他步伐略有浮动,我也不敢断言荆大哥就会取胜。” 四周观看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 “这才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决战,太jīng彩了!” “嗯,不像上次那三个老家伙,一上去就让人家收拾了。” “那番鬼可真厉害,你瞧,刀刀直奔要害,下手太狠了。” “你懂什么,我看好那北方大汉,气势沉稳,坚如磐石,了不起!” 不知斗了多少招! 荆无霸横下心来,准备采用硬拼的手法,想要在刀法上赢得一招半式,太难了! 意随心生! 斜斜一刀。 长刀的光芒更加强烈。 他倾尽了全身的劲力,以发力的特点而言,这倾斜的一刀,比当头一刀威势更猛。 杜杀绝不退让。 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退让。 长刀飞掠。 以力战力。 他万万想不到,他会吐血。 紧接着,眼前一黑,似乎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就铸成了杀身大祸。 又一片刀光闪过,杜杀断为两截。 荆无霸有些发怔,胜利似乎来得太容易了! 长刀依然在手。 长刀上的血迹,顺着血槽缓缓流淌,一滴滴落在地面。 或许,杜杀的内力修为略逊了一分,但是他天生蛮力,还在荆无霸之上,彼此平衡,两人原本难以分出高下。 只因杜杀曾经与陆士衡交手,陆士衡不仅武功极高,而且心计极深,他不便直接杀死杜杀,暗中用柔力震伤了杜杀,一明一暗,造成两种伤势。 杜杀没有特别在意,草草治好了明伤,而暗伤就像寄生虫一般,潜伏在体内。他苦战多时,体力消耗极大,又硬拼了一刀,那道暗伤适时发作,造就了败亡的命运。 喝彩声、鼓掌声,哗哗响成一片。 官准立擂,生死勿论! 知府大人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轻轻扫向旁侧的王总兵父子。 嘿嘿,太好了!终于整死一个胡人,此事必然引起总督府的关注,姓王的,有你好瞧的。 荆无霸缓缓走回座位,他也相当疲累,无心顾及其它。 一名胡人飞身进入场地,喝止四名想要抬走尸身的军士,开始检查凌乱的脚印、断裂的尸身,然后又比划了一下两人动手的情形,方才喝令军士抬走尸身。 那胡人退回远处,叽哩咕噜地说了一番。 那胡人首领点了点头,起身进入擂台,掌中提着兵刃――赫然是一对短棒,一红一黑,朴实无华。 “在下姓龙,叫做龙渊,今天的第二阵就由我出手,请诸位不吝赐教!” 燕飞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突然跳了出去。这个动作,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突兀。 杜渐嘟嘟喃喃地说道:“这小子,抢我的功劳。” 沈明月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杜渐认为那眼光非常恐怖,其实,他很少会害怕别人,所以他忍不住要拼命思索,那奇异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龙渊认真打量一下燕飞云。 这年轻人跳出来的动作着实不雅,颇有小兔子屁股中箭后突然跳起的风范。不过,站稳之后,还是颇有风度,英气挺拔之中,透出沉稳的气质。 这就够了,他判断一个人的依据,就是气质,其余因素都是多余。 他微笑了一下,显示了对燕飞云的欣赏。 “在下燕飞云。” 燕飞云也微笑了一下,不过不是很自然,这种不自然来自于内心的惊异。 那龙渊没有一点胡人的影子,官话也说得那么标准,活脱脱就是一名汉人。那份平和而威严的气度,更不寻常,绝不是后天能够培养的,而纯粹是天生的。 多么熟悉的一种感觉! 燕飞云忽然想起一个人,龙伯威。 脑海中浮现的形象让他颇为不安,随着持续的观察,那份不安越发强烈起来。不仅气质接近,相貌上竟然也有几分相似。 场外,左纤玉几乎咬上了沈明月的耳朵:“真奇怪,龙渊和龙伯伯长得真像呢!” 沈明月疑惑地说道:“嗯,我也看出来了。可是,他老人家没有娶妻生子呀。” 她解释不了这个难题,只好归因于人有相似之处。在她回首一瞥间,发现荆无霸也是一脸的惊讶。 “燕公子,请出手!” 龙渊似乎觉察到燕飞云的心思变化,出言提醒燕飞云,现在是xìng命相搏的时候。 燕飞云收回飘荡的思绪。 目光凝视在那一红一黑的双棒之上,棒身纹饰简洁美观,显然经过名匠的雕琢。 缓缓拔刀。 龙渊淡淡说道:“我练是风雷十九式,不过,你不要被名称所惑,我的风雷双棒有无穷妙用,你小心了。” 那是昔年一位西域武学大师,游历中原之后,震惊于中原文化的博大jīng深,一心要将中原文化的jīng华引入武学领域,最后苦心创出一套棒法。那位大师深知谦之要义,不敢以乾坤定名,遂称之为风雷。 经过几代人的不断传承改进,及至龙渊的授业恩师这一代,风雷十九式压过西域各大流派的绝艺,造就出一位横扫西域的无敌高手。 机缘巧合之下,龙渊凭借过人的天资和不懈的努力,才学得这一身本领。 至于那对双棒,以jīng钢为主,合五金之jīng,由名匠锻造,份量十分沉重,也算是特殊兵刃。 燕飞云略微知道一点底细,也是来自卢真的讲述。所以,他骤然见到这一对兵刃,不敢让别人上场比武,自己挺身而出。 出手。 长刀过处,风声异响。 这是因为燕飞云的武功有特别之处,才能发出如此奇异的刀风。 龙渊暗自赞叹,又不是很在意――赞叹源于燕飞云的神奇刀法,不在意则是来自于自己的信心。 左手引风字决,钢棒划出圆弧,卷起一阵劲风,将汹涌的刀势吹得摇摆不定;右手引雷字决,钢棒横扫。 若用一个字来形容,快。 若用两个字来形容,快、狠。 这么沉重的兵刃,要使出快、狠的特点,无疑说明龙渊功力深厚,爆发力极强。 燕飞云撤回长刀,奋力接了一招。 身形剧震。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现象,惊骇之余,他急忙收摄心神,倾尽全身的本领。 硬功明显拼不过人家,那就比巧力。 不得不承认,燕飞云的身法就是快。步伐交错腾挪,整个身躯飘忽不定,避开许多凶险的杀招。 偶尔一个反击招式,极尽jīng妙,用以遏制龙渊强大的气势。 一攻一守,与上一场的拼斗完全不同。 沈明月紧锁双眉,迟迟没有出声。 潘心竹等人,更是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比武场上。 凶险的局势,压迫着几个人的心脏。 每当燕飞云遇到危机的时候,场外的几颗心脏怦怦加速跳动;而燕飞云化险为夷的时候,那几颗心脏才会恢复正常的脉动速度。 左纤玉忽然说道:“妹妹,我上去替换燕大哥。” 沈明月心中一惊,大家担忧场中形势,不免心神为之牵引,唯有左姐姐不为所动,难道她的武功修为真在诸人之上么? 可是,如何让燕大哥退出比武呢?既不能伤及他的自信,又要他安然退出,真是一件难事! 最后,她下了决心。 “燕大哥处于危困的境地,正好磨炼其坚忍不拔的意志力,等他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姐姐再出手吧。” 她没有去看左纤玉,不忍心看到那失望的神sè。 所以,她绝不知道,左纤玉那张美丽的面庞上,没有一丁点儿失望,反而在如水的双眸中,逼shè出两道摄人的煞气。 第13章 偶遇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场中的两大高手,展现出无上绝艺,jīng彩绝伦。 围观的人群,不再发出惊叫声、喝彩声,他们早已看得如醉如痴。 龙渊抢先改变策略,他想杀死的人是荆无霸,而不是燕飞云。只要将燕飞云逐渐逼出比武场地,就算赢了。 双棒的变化中,逐渐出现了水的特质,有如无尽的波涛,向燕飞云激涌而至。 燕飞云逐渐在后退。 他倾尽了全力,仍然敌不住那汹涌激shè的强大气势,身法变化受到极大的限制。 唯有后退。 已经到了场地边缘。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抱有同一个心理,可惜! 执着的年轻人终将面临失败的噩运,如此jīng彩的比武,就将结束了。 燕飞云身躯摇摆不定,如同惊涛骇浪中沉浮的轻舟一般。 他不甘心认输。 双手捧刀,激发强劲刀气。没有刺向龙渊,而是向斜上方全力刺出。 坚凝的力道,刺穿了无尽汹涌的浪涛。 随着那道刀气,整个身躯一跃而起。 究竟跃起多高,他根本无暇观察,他只知道,这一跃是一生中最高妙的一次发挥。 龙渊是真正的强者。 对手展现出的绝妙轻功,或者场外如雷的掌声,绝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一招失利,再出杀招。 他看准燕飞云的落地方位,抢先占住要位。风雷双棒再次出现了变化,那是火的特质,炎热的气浪在蔓延,在腾空。 刀棒相交,燕飞云身形再次腾空而起――完全是被强力震飞。 接连数次,燕飞云根本无法落地。 就算轻功身法更加高明,足以在空中回旋,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终究无济于事。燕飞云死活不认输,说他xìng格坚韧也好,说他耍无赖也好,相差无几。 龙渊忽然停手,连身形都没有移动。其实,只要他再施展一招,燕飞云就会被震出比武场,想不认输也不行。 燕飞云抓住空隙,身形不断回旋,又飘回了场地zhōng yāng。 这一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许多人同时想到,难道龙渊生出英雄相惜的念头? 绝没有人能想到,这是一粒细小沙尘的功劳。 龙渊即将取胜的一刹那,场上发生了人力不可相抗的情形。一粒细小沙尘,悄悄地闯入龙渊的眼帘,似乎想要窥察里面的神奇世界。 所以,龙渊静静站立,挤出一滴眼泪,带走了沙尘。 他深深知道,自身的隐患,永远比敌人更加危险。燕飞云武功虽高,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绝不能给燕飞云留下任何机会,以免有损威名。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英雄行径。 当的一声锣响。 知府大人高声喝道:“传令下去,今rì比武到此为止。因本府公务繁忙,五rì之后继续比武,期间如若私自发生械斗,惹出人命的话,本府绝不轻饶。” 这明显是偏袒燕飞云一方,着急救人有什么用,要有本事取胜才行,回家想应对之策去吧! 金钱的腐蚀以及对王总兵的刻骨仇恨,双重因素造就了知府大人的心理。 他代表官方,谁敢有意见? 比武,就这样结束了。 众人回到住所,聚集在大厅中,默默无言。 龙渊的高明手段,大家亲眼目睹,击败此人,并非易事。可是,若不击败他,怎能救出潘辰? 凤七姑叹息一声:“那粒圣药,要是没浪费在我身上就好了,飞云增强了功力,未必就比不过人家。” 沈明月搂住凤七姑:“凤姐姐不要介意,你的生命是无价的,怎能说浪费二字?我们再想其它的办法就是。” 左纤玉奋然说道:“下次比武的时候,让我去挑战龙渊。” 十几双眼睛,都瞪得那么大。 这小丫头想干什么? 与龙渊决战的时候,燕飞云表现出极为出sè的武学修为,就连荆无霸、潘心竹都自叹不如,她能超过燕飞云? 燕飞云急忙说道:“不行,在我失败之前,大家谁也不能出战。” 他十分清楚,左纤玉习武时间不算长,就算她修炼天下第一的武功,此时也不是龙渊的对手。 左纤玉极不服气,可是说话的人是燕飞云,她绝不会反驳他。 “要是战爷爷在就好了。” 无心的一句话,点明了邀请奇人异士的途径。 这又产生一个新的问题,不仅时间赶不及,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就算是请来千金一诺顾倾城、逍遥不老慕长生,或者三绝公子江静初,也未必有把握赢得了龙渊。 而飞剑客叶飞以及烟雨江南,早已归隐多年,恐怕不会出手了。 整个江南武林,竟然没有能够抵挡龙渊的高手,真是令人泄气! 杜渐嘿嘿笑道:“可惜,上次遇到的那个疯老头儿,不知道去了哪里,要能将他请来,三五个龙渊也得搭上xìng命。” 方微轻轻拉了杜渐一把,提醒他不要只说废话。 荆无霸问道:“玉儿,假如现在动身,火速去请你爷爷出面,时间上来得及么?” 左纤玉说道:“要以四、五天的时间而言,肯定来不及,不过我们设法再拖延几天,也就可以了。” 拖延时间? 有那么容易吗? 沈明月说道:“荆大哥,请战老前辈的事情就交给你。让左姐姐写封亲笔书信,你挑选两位jīng明的兄弟,带上书信火速上路。” 荆无霸愣了一下之后,才点头答应。 眼下在交战之际,人手本来就不够,派出一人足矣。玉儿姑娘江湖经验不足,总不能让她劳碌奔波;自己与战老前辈总算有一面之缘,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沈明月不愿明说。 她担心荆无霸再上比武场,万一遇到龙渊,有死无生,正好有个机会,让他远离争斗,至于能不能请到战老前辈,反而在其次。 沈明月说道:“我原本打算装扮成小倩姑娘的模样,让迎chūn楼将我送入总兵府,借机擒拿王永贞,换潘大哥出来……” 燕飞云打断了说话:“不行,王家父子岂能轻易放过迎chūn楼?事后麻烦太多,这个办法不行。” 沈明月继续发表意见:“嗯,我也考虑到了。今天见了王永贞一面,现在我准备假扮他的模样,到总兵府里走一趟。” 第13章 偶遇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潘心竹忧心忡忡,说道:“沈姑娘,这个方法只能施展一次,没有充足的把握,绝不可轻易使用。王家父子并不好惹,尤其龙渊也住在总兵府,此人老成持重,心机极深,所以我们藏剑楼一直不敢轻易夜探总兵府。” 沈明月只好说道:“好吧,我再仔细观察王永贞的言行举止,一定把握好机会。” 潘心竹叹息一声:“王家父子绝不敢轻易杀死辰儿,犯下草菅人命的大罪,就让辰儿磨炼一些时rì吧。” 燕飞云说道:“王总兵久居官位,应该知道,与人赌气,乃是愚不可及的做法。我们应该找个适当的中间人,花一笔钱,或许能赎出潘大哥。” 潘心竹说道:“就是这中间人不好寻找,我正在运动总督府方面。飞云,你与总督大人究竟有什么交情,能否……” 燕飞云脸sè通红,说道:“这样吧,我写封书信,请你亲自送往总督府,以示敬意,王总兵大概不敢违背上司的意旨。另外,我修书到巡抚行辕,巡抚大人持尚方宝剑,按察江南,或许效用更胜总督府。” 为了潘辰,燕飞云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也是迫不得已的作法。 他在南京时,就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尽量不要打扰恩师,用自己的力量营救潘辰。 依据目前的情形,若不请恩师出面,事情将会非常棘手。 潘心竹喜出望外,那张巡抚一向刚正,藏剑楼不敢走巡抚衙门的门路,巡抚大人能够出面,那是最好不过。总督、巡抚双管齐下,不愁王总兵不放人。 这时,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是单纯比武的事情了。 段云峰说道:“飞云,我想出一个办法。下次比武之际,你使用这口宝刀,足以弥补功力的不足,好好对付龙渊。” 说着,他解下腰中宝刀,重重放在桌上。 沈明月顺手绰起宝刀,仔细观察过刀鞘上的奇异纹路,然后按动绷簧,轻推雁翅,掣出一半的刀锋。 雪亮的光芒,极为刺眼。 荆无霸、潘心竹见多识广,包括那王九爷等人,也算是见过世面,无不交口称赞。 唯有杜渐摇头不已,似乎在替段云峰感到羞愧。 这样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与前些时候见过的那口宝刀相比,无异于废铜烂铁而已。 “悲魔之刀!”沈明月轻声说道。 悲魔之刀? 大家都疑惑地望着沈明月。 沈明月说道:“这是来自异域的重宝,来历就不必多讲了。此刀极具威力,燕大哥倚仗此刀,足以与龙渊一战。” 荆无霸问道:“那么,就不用去邀请战老前辈了么?” 沈明月笑了一下,说道:“还是要去。” 夜sè已深,燕飞云回到了屋中。 悲魔之刀挂在床头。 在这有限的几天之内,他需要用心体会宝刀的灵xìng,将宝刀的威力与自己本身的特质融合在一起。 沈明月推门进来。 “明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是,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想,如若你使出搏杀孟刚的那一刀,就与龙渊不相上下了。” “你都知道了?”燕飞云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羞愧。 自认为无人知晓的秘密被人发现,怎能不难以置信? 镖局中人谈论起那神秘杀手之时,自己还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如今被人戳穿,怎能不羞愧? “嗯,我一直认为你就是那神秘的杀手,直到你今天施展出绝世的轻功,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当时你也在场?” “当然。你比我先到,全部心神又集中在镖局之内,我占了天时地利的便宜,你就不容易发现我的存在。及至你脱身而去的时候,我知道追不上你,而且也想看看事态的发展,就任由你离去。”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呢?” “你在月夜独自感怀之际,我看到了你的背影,立刻知道你就是要找的人,所以才会上去和你搭讪。” “你的洞察力真是惊人,难怪你知道我擅长五行遁术。”燕飞云苦笑道,“你不会认为我将对镖局不利吧?” “当然不会,你的为人如何,我深深知道。” “刺杀孟刚,纯粹出于一时激愤,要是告诉大家实情,好像在邀功一般,所以我选择了隐瞒。至于其他方面,我可没有说谎。” 沈明月噗嗤笑了一下,这家伙居然害怕别人怀疑他的人品,真是迂腐至极! “可是,在比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施展那种惊世骇俗的刀法?” “龙渊拥有一种恬淡而雍容的气度,冲淡了我心中的杀机。纵然我身处危难,也无法激发无坚不摧的气势,刀法就不能完全施展出来。” “这样也好,我一直担心你骤然使出那种刀法,将会激发体内暗伤,反而遭遇危机。” “明月,并非我怀疑你的论断。事实是,最近我修习内功之时,多次检视体内,从来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 “是吗?”沈明月伸出玉指,轻轻搭上燕飞云的脉门。 脉息沉实有力,真气畅行无阻。 “真奇怪,原先极轻微的一丝滞碍,似乎消失了。” “呵呵,有什么奇怪的,我身体健康,难道不好么?” “当然好。”沈明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可是,我要是想不清楚原因,一定睡不好觉,快说说你最近有什么奇遇。” “哪有奇遇,我经历过的事情,全部告诉过你了。” “不行,你再好好想想,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燕飞云显得颇为苦恼,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所以他确信,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过沈明月和左纤玉了。 只有从细微处想起。 不错,有一件小事,有点不可捉摸。 “帮凤姑娘疗伤的时候,曾有一道yīn柔之力透入我的脉息,我潜心搜寻,想要将其驱出体外,却再也找不到踪迹。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在武学上有了很大的进益,难道这两件事情相关么?” “难怪你的体力恢复很快,或许你自身的真气融入那道yīn柔之力以后,弥补了原先的某种不足;或许你的功力恰好有所突破。总之,你的身体完全康复了,不用再担心。” “那我就放心了,此刻我觉得自己充满了信心,盼望着尽快与龙渊一战。” “记住,目前的你,需要倚仗悲魔之刀,才能与龙渊相抗衡。在凝练正气方面,要继续下功夫,终有一rì,你会突破今天的局限。” 第14章 再战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花草树木,不必有大的变化,那风、那水,足以撩起人们对chūn天的认知。哪怕是最微茫的chūnsè,也给人们带来无尽的希望。 江岸。 燕飞云怀捧宝刀,静静地坐着,眺望远逝的江水,眺望混蒙的天际。 不远处,左纤玉、沈明月以及小倩姑娘,在说笑着,欣赏着chūn天的江景。而这三位美丽的姑娘,自身也构成了江边一道风景。 已经是第三天,燕飞云就这么坐着,他在想什么? 大自然的玄机,绝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领悟。 同一道风景。 有人体会到禅意,有人联想到隐伏,有人却看到了进取。 chūn天象征着生机,宝刀预示着死亡。 生与死之间,意味着什么? 要将chūn天的生机融入自身的思想之中,还是注入宝刀的灵魂之内? 城中的大事,托付给了段云峰。在潘心竹、荆无霸外出,而叶孤灵未归之际,起码段云峰比方微、杜渐要靠谱一些。 短暂的几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所以,燕飞云可以高坐于江岸之上,静静体会宝刀的灵xìng。 沈明月与左纤玉当然会陪着燕飞云,替他驱除干扰。为了以防万一,将不谙武功的小倩姑娘也一直带在身边, chūn风吹过,捎来了远处隐约的斥喝之声。 这意味着,又有不甘寂寞的江湖人士在血拚。除了小倩之外,其余三个人几乎同时听到了这种声音。 燕飞云迅速站起,抢过缰绳,纵马而去。 照看马匹的下人不敢怠慢,急忙牵马来到三位少女面前。 她们的速度要慢一些。 小倩姑娘坐在沈明月身前,二人合骑一马,更重要的是,小倩姑娘柔弱的身躯,不太能承受战马的颠簸。 七、八件兵刃,有方便铲,有松纹剑,有雁翎刀,甚至还有外门的子母乾坤圈,围绕着两位年轻男子和一名少女,痛下杀手。 三人形势岌岌可危,其中一名男子已经受伤,肩臂处不断流淌着鲜血。 幸而燕飞云及时赶到了现场,一声清啸,声遏云天,惊得围攻之人纷纷散开,避免了生命的消逝。 单看服饰,就知道围攻之人的来历大不寻常。 有少林僧侣,有武当道士,有华山俗家弟子,还有山右杨家堡的英雄,其余之人,燕飞云可就辨认不出来了。 至于那二男一女三人,燕飞云都见过,却只知道那少女的名字。 苏珺! 那么娇柔可亲的苏小姐,恐怕从来没有与人动手的经历,难怪那么jīng妙的武功发挥不出几分威力。 “燕大哥!”惊喜之中,似乎带有一丝呜咽。 苏珺不是害怕,而是心痛。 田歌、田放两位护卫大哥,为了保护自己,几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燕飞云安慰道:“苏姑娘,你们在旁边歇息片刻,检查一下伤势,我问问情况。” 那七位来自各派的高手,通过眼神交流着信息,怎么办? 在江边的比武场上,他们都亲眼见过燕飞云的神采丰姿,动手,似乎不是上策。 “燕公子,你可知道他们三人的身份?”说话的是那位少林僧人,或许经常谈论禅意机锋,他准备以礼相待,以理服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大师以为他们是什么身份?” “据贫僧所知,他们行迹隐秘,又曾经参与攻击华山派的行动,其身份大有可疑之处,燕公子怎会与来历不明之人成为朋友?” “江湖恩怨,牵连太多,不好妄下断语。不过,苏姑娘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大师久在佛门,自能体会慈悲深意,何必为难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这个……降魔卫道,未尝不是慈悲。”牵强的话语,缺乏立论基础,大和尚的声音不再向起初那么刚劲有力。 他不太清楚苏珺的来历,单纯因为苏珺与华山产生过纠纷,就将她划入魔道,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理不直,则气不壮。 并非他不擅言谈,而是rì受高僧熏陶,自有好恶羞耻之心,不像某些僧人,专门以佛门为依托,欺骗善男信女,做些伤风败俗的丑事。 燕飞云淡淡笑了一下,说道:“大师,你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怎能说服别人?你请那位华山派的英雄出来,我和他谈谈。” 沈明月等人也赶上来了,包括两名下人在内,单从人数上看,双方就处于平衡的局面。 那位华山弟子犹豫一下,很快就挺身而出。 “燕公子,这位苏姑娘参与攻击我们华山派,那是事实。仇人之间,狭路相逢,自然动起手来。至于围攻一事,乃是我个人的主意,与各位朋友无关。” “阁下是怎么考虑的?” “他们三人联手合击,誓死不分开,我就邀请朋友们采取合围之势,意图迅速擒拿。” “好,此事已算过去,无论对错,我们都不必再做争论。目前的事情,我想请诸位稍作退让,不知可否?” “既然公子出面,在下不敢不从。公子与两位姑娘曾经相助华山,其间虽有少许不快,终究难掩大功,在下永远不敢忘记那份恩情。” “谢谢,其实我请你出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请指教。” “前些时候,我偶遇一人,面容酷似唐心大哥,而且jīng擅暗器,你可以到城中的迎chūn楼前去打听。或许会对查找仇人一事,有所帮助。” “哦?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事关重大,我一定尽快禀报敝派掌门,详加查访。” 燕飞云望着几道远去的身影:“此人还算明理,要是遇到华山派那几位老人,恐怕就要动手了。” 沈明月说道:“龙生九子,尚且各自不同。华山派数百年基业,还培养不出一两个见识不凡的传人么?” 二人相视一笑,才向苏珺走去。 田放的伤势较重,却不至于危及xìng命,早已敷上了秘传刀伤药,包扎完毕。 苏珺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 “燕大哥,谢谢你。” “呵呵,这么客气,你也救过我呢。你们怎么来苏州了,有什么事情么?铁老前辈怎么没陪着你?” 燕飞云说话比较含蓄,没有提及刚才的危险,因为他非常尊重苏珺,就顾及到她的情绪。 可是,这样的三个年轻人,贸然在江湖行走,太大意了。如若有铁老人陪伴,岂会遇到如此危险? 苏珺有些害羞:“我们来苏州找人,大姐和铁爷爷已经出去两天了,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所以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出城看看。” 燕飞云笑了笑,说道:“铁老前辈往哪个方向而去,恐怕你都不知道吧?好了,咱们先回城,我再请人打听具体情形。” 他留意到田歌略带紧张的神sè,心中明白了几分,就改换了话题。 或许,人家有什么**,不希望苏珺说出来,可是身为下属,不敢明言,只有空自着急的份儿。 女孩子之间,特别容易谈得来。苏珺起初有些羞涩,逐渐地敞开了心扉,与另外三个少女打成了一片。 她们都很开心,咯咯地笑着,偶尔有人回头看看。 谁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古怪的话题? 燕飞云、田家兄弟和两名下人都跟在后面,距离不远也不近。无疑,他们的心情受到了少女们的影响,脸上浮现出欢快欣慰的神sè。 大道上,风一般冲出几匹快马。 当先一匹桃红战马,马上一名女子,一身桃红sè装束:桃红sè头帕,桃红sè衣裤,桃红sè绣鞋,外披桃红sè大氅。 要是近距离观察,就会发现,她不仅面颊上泛着胭脂的桃红之sè,就连一双凤目也几乎要变成红sè。 苏珺不禁愁上眉间,那不正是二姐么?二姐一向疼惜自己,必定不会加以责怪,那就会怪罪在田家兄弟头上,怎么办呢? 秦红远远望见苏珺,不由暗暗感激神佛保佑。 谢天谢地,幸好三妹安然无恙,否则,纵然血洗苏州,甚至血洗九大门派,又怎能挽回三妹的生命? 焦灼既去,怒火又生。 不仅激红的双眼散发出摄人的寒光,面颊上也隐隐泛起青气。 她不想生气,可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可气了! 缰绳扯动,战马嘶鸣。 “好姐姐,不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苏珺怯生生地抢先说道。 听到那温柔而娇怯的声音,秦红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过,面上寒霜在逐渐消融。 “三妹,知道错了就好。姐姐没生你的气,就是怕你出事,让我如何向娘亲交代?” “对不起。” “我知道你担心大姐和铁爷爷。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我保证绝不阻拦你,好吗?” “好。” “嗯,这才是好妹妹。” 此刻,秦红才顾得上与沈明月、左纤玉、燕飞云相见。 他们不是朋友,也算不上真正的敌人,因而相互之间的态度,有可能决定今后的发展方向。 秦红身后跟着范文、范武和杨卫,声势不小,他们的态度非常诚挚;燕飞云一方也表现出良好的风度,双方似乎很和睦融洽。 第14章 再战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众人寒暄之后,田歌、田放兄弟才上前参见二小姐。 秦红冷笑一声,说道:“田放,你一身血污,怎么回事?” “小人不小心撞在树上。”田放低头说道,实在想不出适当的理由。 “好厉害的一棵树,居然把你撞成如此重伤,今天真是开了眼界。”秦红笑的更冷,混账东西,回去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兄弟二人。 “田兄弟一定撞上了好大一棵树,二哥替你报仇,将它碎尸万段,你看如何?”范武忍不住狂笑不已。 “不用了,燕大哥已经替他报过仇。”苏珺急急说道。 大家暗自偷笑,谁都知道田放在胡说八道,偏偏这小丫头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替他圆谎。 秦红气极而笑,一向聪明的妹妹,怎么突然变得傻乎乎? 人已安全,就算了,免得让妹妹再受惊吓。 原来,苏珺带着田家兄弟偷偷出城的时候,被太行山的一名小头目恰好遇到,那小头领目注意到尾随而来的七名高手之时,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妙,飞速跑回客栈,禀报秦红以及三位寨主。 秦红听到消息,几乎吓得魂飞天外,当即纵马狂奔,冲出了苏州城。这才有众人相见的一幕。 夜晚时分,秦红陪着凌风影,前来拜谢。 没有显露杀机的时候,凌风影很温柔,言辞非常客气真挚。 燕飞云只有谦逊一番,有了白天的经验,他干脆没有询问凌风影来苏州的目的。 凌风影斟酌一下,轻声问道:“燕公子,听小妹说,你修习过武当心法,可是我所看到的,又完全不同,因而我有点好奇,你究竟出身于哪一门派?” 燕飞云说道:“我另有一番巧遇,有一位无名剑客赠送一本武学图谱,我就是按照图谱练习武功,不知是哪一门派。” “无名剑客?他长的什么模样呢?” “相貌清秀,中等身材,很有风度,年龄不易判断,大概有三十多岁吧。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知道他的行踪么?” “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就像一片浮云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若你再次见到他,一定能够认出,对么?” “应该可以。” “好,你看看这个人。” 凌风影取出一幅画轴,顺手展开。画轴不大,洁净的轻绢上,展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形象。 燕飞云仔细审视着:“非常相像,不过画中人神采飞扬,洒脱不羁;而那无名剑客更沧桑一些,眼角多了几许忧郁神sè。” “嗯,这是一位丹青圣手,依据二十年前的画像临摹而来,必然会有差异。” “凌姑娘,你们大批人马来到苏州,就是为了找寻这位前辈么?” “嗯……我们的确在寻找他,假如你得到他的消息,希望能尽快通知我们。” “好,一定会。” “谢谢!听说你们在苏州遇到一点儿麻烦?” “是,有一位名叫龙渊的西域高手,非常厉害,我正在寻找对付他的办法。” “唉,可惜……”凌风影忽然住口不言。 “可惜什么?” “呵呵,可惜这件事情,我帮不了忙。龙渊这个人几乎没有弱点,你要想赢他,必须付出极大的努力。” “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我们曾经密切关注过他的行踪,对他有一定的了解。” “凌姑娘愿意说说他的事迹么?” “呵呵,大战前夕,最好不要了解他。你必须集中全部的jīng力,调动全部的信心,准备迎接艰苦的决战。” “好,相信凌姑娘一定有自己的看法,我会尽全力对付他。” “嗯,这就对了。”凌风影略作沉思,继续说道,“燕公子救了三妹,我无以为报。这样吧,我帮你把青衣会、百笑堂赶出苏州,永不许他们踏入苏州地界。” 就这最后一句话,把许多人听得目瞪口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居然放出如此大话? 尤其是杜渐,心中不忿,直翻白眼,现在世道变了,怎么遍地都是能吹敢吹的人? 燕飞云、沈明月亲自送走了凌风影姐妹。 王九爷疑惑地问道:“沈姑娘,这位凌姑娘所说,不知有几分把握?” 沈明月淡淡一笑,说道:“大概有十分吧!” 十分? 这岂非意味着必然? 王九爷心脉加速,凤七姑热血沸腾,其余众人也十分兴奋。 杜渐伸了个懒腰:“沈姑娘,大家都相信你的论断,不过,你应当说明理由,让大家安心。” 沈明月说道:“其实,关键就在于人情二字。叶大哥与青衣会交往密切,而燕大哥与青衣会、百笑堂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咱们自身并非不能击退两大帮会,而是不太方便。凌姑娘处身事外,恰好纯粹以武力驱逐两大帮会。” “她有这么大的力量么?”杜渐心中不服。 “当然,凌姑娘聪明过人,必然想到我们心存顾虑,才提出帮忙一事,让我们无法拒绝。按我的估计,太行山至少来了十几位寨主,加上她们姐妹,足以对付两大帮会。” “青衣会、百笑堂外聘了不少高手,沈姑娘没有考虑这个因素么?” “呵呵,凌姑娘背后是太行七十二寨,或许还有别的力量,青衣会、百笑堂会仔细衡量后果的。” 言辞之间,半遮半掩,大家始终没得要领。 夜sè已深,各自散去。 大厅之上,唯独剩下燕飞云、沈明月与左纤玉。 燕飞云问道:“明月,你在担心什么?” 沈明月轻轻叹息,说道:“万一青衣会、百笑堂没有自知之明,妄图与凌姑娘争衡,必将尸横遍野,万家哀哭。” “片刻之前,你为何不婉拒她的提议?” “凌姑娘心思缜密,若贸然拒绝,她必生疑心,反为不美。” “唉,临大事,不拘小节,还在乎她疑心么?我看你才是疑心太重。” “原来你一直认为我疑心太重。” 沈明月扑哧笑了一声。 “没有,没有,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不过这一次,你有点多疑了吧?”燕飞云难免有些尴尬。 “呵呵,这是因为你不知道凌姑娘的出身,才会如此认为。我不会怪你,放心吧!”沈明月显出非常大方的样子。 “哦?凌姑娘的出身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来自魔教!”沈明月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 “魔教?”燕飞云也压低了声音,却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撼。 “我们不便击退外敌,又拒绝人家的帮助,凌姑娘必然认为我们已经知道她的来历,反而给我们惹出许多麻烦。” “青衣会与百笑堂势力再强,也不是魔教的对手,怎敢与魔教争衡?” “问题是凌姑娘刻意隐藏她的身份,青衣会与百笑堂怎会知道实情?一旦双方发生大规模火拼,魔教人马必然倾巢而出,青衣会、百笑堂就算除名了。” 燕风云沉思片刻,说道:“我们不能泄露凌姑娘的秘密,也不能任由青衣会、百笑堂蒙此大难。我们抢在凌姑娘之前下手,将青衣会与百笑堂赶出苏州,你看如何?” “好,我也是这个看法。” 燕飞云又提出一个新问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明月,你怎样确定凌姑娘来自魔教?” “几件孤立的事情联系起来,就足以确定。第一个因素来源于你所修习的轻功身法,它叫什么名字?”沈明月笑道。 “天魔御风。”燕飞云犹豫一下,决定如实答复。 “真正见过这种绝顶轻功的人已经很少了,我也没有见过。不过,我了解这种身法的特点,因而在你斩杀孟刚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而在你与龙渊交手的时候,我才算真正体会到这种身法的奥妙。” “原来你能认出这种身法!三天之前,我们曾经聊起往事,为什么不说出来?”燕飞云泄气地说道。 “嘿嘿,那时没有必要!” “现在就有必要了?”燕飞云的表情很奇怪,在开玩笑?还是在赌气? “放心,我不会认为你是魔教传人。从武学上说,你的身法不是纯正的天魔御风,你也没有修炼魔教的内功心法,更使不出魔教的秘传刀法;从信仰上说,儒家之人,xìng情最为坚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信仰。”沈明月安慰道。 “不是纯正的天魔御风?” “你的身法有所变化,少了几分诡异,而多了几分飘逸。这种变化,并不是源于你自身的气质,而是有人刻意进行了改进。这就归功于那位无名剑客。” “为什么要改动?” “为了适应自身的内功心法,就是你所修习的那种传承于儒家的武学。” “可是,任一门派的招式、身法与内功心法密不可分,而不同的内功心法,在发力的时机和力度方面完全不同。为何不另创一种身法,而要费力去改动呢?” “或许他不觉得费力,或许他认为这种改进后的身法最玄妙,你说呢?” “嗯,或许是。”燕飞云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 “同时需要熟识‘yīn煞大潜能’神功的秘诀,他才能完成对天魔御风的改进,所以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据说这两种神功都属于不传之秘,修习之人,必定具有崇高的地位。你是想表明,那无名剑客不仅是魔教中人,而且是重要人物?” 第14章 再战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无名剑客与魔教之间,存在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似乎熟识魔教各项秘艺,自身却没有修炼,所以你也没有机会修炼。” “魔教神功威力之强,天下皆知。那无名剑客为什么不修炼?” “有很多种原因,比如,有人认为,修习武功将会改变人的气质,所以会谨慎选择武功路数;比如,他本身武功非常高妙,不需要修习魔教神功;又比如,原先的内功心法与yīn煞大潜能心法相互冲突,不宜改弦易辙;等等。” “按你的推测,他究竟是什么人?” “没有任何有关此人的传闻,我推测此人极有可能是魔教公主呼延美的夫君,这才完全符合我们上述的分析,从年龄角度而言,也很恰当。” “理论上讲,魔教公主嫁为人妇,应该算是江湖大事,怎会没有她丈夫的传闻?” “事实上确实没有,没有人知道呼延美已经出嫁。在魔宫决战之际,呼延美一身妇人打扮,才表明了婚嫁实情。或许,她的夫君属于隐遁之士,不yù为外人所知,这与那无名剑客的作为,正好极为接近。” “凌姑娘寻找无名剑客,就与魔教扯上了关系?” “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个因素。在交谈之际,凌姑娘神态极为冷静,双手没有一丝轻微的颤抖,可是,在你确认无名剑客就是画中人之时,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传达出内心的喜悦之情。” “有必要如此兴奋么?” “当然,她需要确实的消息,证明她要寻找之人,尚且生存在这个世上。” “难道不能是仇家?” “如若是仇家的话,她没必要刻意克制自己的情绪,而且你能设想某一门派,既与华山、五台等门派结仇,又与魔教相抗衡么?” “基本不会,除非是疯了。” “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否也疯了呢?”沈明月轻声地调侃。 “说不上来,反正我没疯。”燕飞云很快严肃起来,“难道在太行山之时,凌姑娘就辨认出我的枪法路数,她当心泄露机密,所以放过向我询问的机会?” “嗯,这是一种解释。” “问题在于,若凌姑娘身属魔教,那无名剑客为什么不出来与凌姑娘相见呢?” “因为他并不在苏州。” “确定么?这么说来,凌姑娘白跑了一趟。” “当然确定。凌姑娘说在寻找无名剑客,并没有说目前在寻找无名剑客,否则她可能请我们帮忙。毕竟她身份特殊,所以你没有必要责怪她。” “好像你们都比我聪明似的。”燕飞云摇摇头,“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不是我们更聪明,而是我们掌握的信息更多。至于她来苏州的目的,才是确认她身属魔教的关键原因,也就是我要提及的第三个因素。” “那我就放心了,以免玉儿认为我好傻,到底凌姑娘有什么目的?”燕飞云说着,向一直静默的左纤玉挤挤眼睛。 “才不会呢,燕大哥很聪明。”左纤玉急忙表态。 “她来寻找你们上次遇到的那位疯癫老人,徐二牛的义父。”沈明月神sè庄重。 “为什么,那位老人又是什么特殊人物?” “非常特殊,他就是昔年魔教教主呼延长寿。” “是他?” “不错,那柄鬼神皆惧的宝刀,就表明了呼延长寿的身份。” “一柄宝刀,就足以确认身份?” “那岂是一柄宝刀?那是一柄带来无尽杀戮的神兵,预示着人间的灾祸,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不知道引出了多少道冤魂。萧大师的碎梦刀不堪一击,慕容神通的神剑也不堪一击,花木狼的天狼爪算什么,你怀中的悲魔之刀又算得了什么?” 沈明月的语调在变化,说不出是悲痛,是恐惧,还是叹息。 燕飞云一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左纤玉忽然笑了:“妹妹,原来你是如此美丽!” 温柔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不同心情的年轻人。 沈明月吐了吐舌头,露馅了。 算了,以后不用再装啦。 那柄宝刀真有如此威力?不过提及而已,就将自己和燕大哥弄得六神无主。 燕飞云眼睛似乎也放着光芒。 源于烛光的明亮,还是源于沈明月的神采? 太阳出来的时候,光线中泛着明快的sè彩。 真是一个好天气! 最晚走入大厅的人是杜渐。 一般而言,老人起床较早,似乎他应该早些与大伙儿见面,可是,老人不仅起床早,也懂得享受。 杜渐衣襟上散发出的淡淡烟草味道,表明了晚来的原因。 他一眼就看出,大厅的环境与往rì不同,大家脸上都现出激赏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事物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嗯,凤姑娘和小倩姑娘围着沈姑娘,叽叽喳喳的,问题就在这里了! 他缓缓走过去,探头仔细观察。 “哎呀,无怪乎今天的天sè如此明亮,原来是沈姑娘的神采过于耀眼夺目!” 简单的一句吹捧,使大家对他刮目相看,原来这位胖哥哥也会说漂亮话儿。 人,就是一种奇怪的高等动物。 假若你胆敢批评一个女孩是丑陋的,她一定会哇哇哭着跑回家去,说不定还会恨你一辈子;而假若你称赞一个女孩的美丽,她一定心花怒放,笑纳你的赞美。 批评,纵然是实情,也难以让人接受;赞美,纵然是虚浮,也让人乐不自禁。 所以,没有人不喜欢赞美,尤其是爱美的女孩子。 沈明月就是个爱美的女孩子。 她咯咯笑着,一副很快乐的样子。当然,她不会飘飘然,只是觉得自己终于把真实相貌展现出来,这种感觉真好。 杜渐意犹未尽,想要更多展示一下语言的魅力。 “嗯,要是我年轻二三十岁的话,可就遇到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一定苦思冥想,夜不能寐,从此不得安宁。” “为什么呢?”凤七姑适时地问道。 “呵呵,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当然爱慕美丽的少女。在今天之前,一定选择追求左姑娘;现在不同了,究竟应该追求左姑娘,还是追求沈姑娘?” “这道难题,以杜老的智慧,应该算不了什么,何必自谦?” “你也发现我很有智慧?” “这当然,我早就发现了。” “看你这么崇拜我,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装傻。我的解决方案就是,放弃两位姑娘,谁也不追求。” “真没出息。”凤七姑笑着说道。 一旁的小倩姑娘悄悄掩着小嘴,大概也在偷笑不已。 杜渐说道:“你们怎能理解我的高深智慧,我的用意是,把她们都留给燕兄弟,让燕兄弟尽享受齐人之福。” 一句话。 三张羞红的脸庞。 更有许多欢笑声。 方微说道:“胖哥,你苦思冥想了那么久,却什么也没得到,难道不心痛么?” 杜渐说道:“你就更无法理解我的高深智慧,我果断地解决了难题之后,就可以大胆追求凤姐姐或者小倩妹妹了。” 马上又多了两张羞红的脸庞,尤其小倩姑娘,脸上红得发烫。 段云峰说道:“胖哥,求你别说了,我好想吐。” 杜渐说道:“当着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你要敢吐出来,我就……” 段云峰笑道:“你就怎么样?” 杜渐作出一副狞笑的神情:“嘿嘿,让你再咽回去。” 岂止段云峰,大家都忍不住喉头震颤,泛起了干呕的感觉。 众人还在说笑,已有客人登门。 那是铁老人和苏珺,老人比较注重礼数,还带了一些礼物。 大家都表示热烈欢迎。 唯有杜渐,脸sè立即就变了,一改片刻之前的嬉笑神态。 “师叔,小侄有礼了。” “起来罢,我那老哥哥还好么?” “他老人家十年前就已经仙游了,临行之前,无牵无挂,也算是善果。” “既然如此,我倒不必替他感到惋惜了。”铁老人沉吟说道,“小胖,你也须发见白了,多嘴的毛病改了没有? “改了,改了,就是有时免不了开个玩笑。” “这就好。” 大家不禁暗暗偷笑,居然有人称呼杜渐为小胖。以年纪而论,唯有王九爷超过杜渐,这么老的一个小胖,恐怕也是空前绝后了吧。 沈明月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不仅心眼儿多,更重要的是掌握了大量的情报。 杜渐称呼铁老人为师叔,不过尊称而已,并非有门派关系,铁老人在暗示杜渐,切切不可暴露老人的身份。 他们一定不相信,还有人能够认出铁老人的身份。 王九爷、凤七姑以及程远志等人,空有地主身份,平素根本没有机会与这种前辈高人往来。 因而,寒暄之后,他们干脆闭口不言,等于将主人的位置让与燕飞云和沈明月。 “飞云,你有信心击败龙渊么?” 老人问道。 “没有。不过,我将全力以赴,不会轻易输给他。” “能够正视现实而又不失自信,很好。”老人赞许地说道。 “最近几天,我一直在重新审视用刀的诀要。不断思索义兄所赠的刀法心得之后,我似乎有所突破,或许这正是信心的来源。” “嗯,你的天资很好,可惜没有得到名师指点,就只能达到目前的程度,否则,何必担心不能击败龙渊?” 第14章 再战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老前辈的意思是说,我的武学成就,并没有达到理想境界?” “不,你的境界已经很高,很少有人能够击败你了,在独自研习的情况下,已是非常罕见。若有名师指点,以你的天资而言,足以傲视天下。” “我会更加努力的!”燕飞云没有遗憾。 他隐约猜到,自己所修习的武功一定是最上乘的类别,所以老人在赞美之余,不自觉地表示出遗憾之意。 “好,我要告诉你一点,龙渊的武功以稳健为主,攻守平衡,毫无破绽,纵然你武功高于他,也不易取胜。在决战之时,你千万不可使用险招。” “是。” “你不问问,究竟是为什么?” “老前辈的指点,必定含有深意,又何必相问?” “呵呵,我明确告诉你,若迫于无奈,使出险招,你就败了。这表明你的心智不如龙渊强大,他必将采取稳固的策略,将你拖垮。” “是,我记住了。” “飞云,不如我陪你演练几招,请老前辈看看有无不足之处?”段云峰说道。 “好,本来一个人的气度足以表明自身的修为,只因你情况特殊,所以我想看看你在招式方面的成就。”老人严肃地表明了意见。 “段二哥,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我吧?”凤七姑抢先站起身来。 “嗯,你小心一些。”段云峰说道。 按他的本意,想要和燕飞云相搏,以便测知二人在武功上的差距,倘若那位姓铁的老人愿意点评一下,或许自己也有意外的收获。 不过,凤姑娘出手也一样,正好可以衡量一下她在武学上的收获,因而他作出了让步,心中没有太多遗憾。 燕飞云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发现凤七姑神采奕奕,与往rì大不相同,似乎在武学上有突飞猛进的迹象,即便如此,她也远远不可能达到段云峰的高度。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离开苏州的一段rì子,凤七姑在荆无霸和段云峰的指导之下,开始接触上乘武功,其进展之快,让两位老师大为吃惊。甚至,沈明月也曾抽出闲暇,对凤七姑略作指点。 没有人提出异议,燕飞云略作迟疑之后,转身踏出了大厅。 凤七姑似乎深明攻守之道,防守姿势无懈可击。 燕飞云暗自赞叹一声,抢先出手。 他逐渐变化手上力道,与凤七姑达到旗鼓相当的地步,以便双方充分发挥出刀法中的jīng微细妙。 刀光此起彼落。 初chūn的风,仍然是冷。 刀风,更冷。 寒意逼人,而无杀机。 大约比拼了五十多招,燕飞云一言不发,跳出圈外。 凤七姑手按长刀,不断调整气息。她知道自己输了,却不知道输在哪一环节上。 铁老人淡淡说道:“先前你曾经使出三招诱敌之式,飞云都没有贸然抢攻,说明他眼力很高,洞悉了你的用意。而他出招稳健,反用骄兵之计,使你心生懈怠,当你最后一招又在诱敌之际,露出的破绽稍大,他就找到了击败你的机会。” “可是,飞云若要取胜,必须攻击我背心所在,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怎能把握?” “你忘记了一点,飞云身法奇快,远非常人可比,或许别人有些吃力,而他有足够的能力把握这一机会。” “是,我明白了。” “记住,对手与你武功相当,才能使用诱招,以求先机,遇到飞云这样的对手,你万万不可使用诱敌之策。” “是。”凤七姑这才真正明白了。 铁老人没有点评燕飞云的刀法,或许出于认可之意。 这时,又有客人来访。 燕飞云一见来人,不禁大喜过望。 “公子大哥!” 当先一人,赫然正是久不相见的公子行,后面那人,却是与燕飞云两次相见,而没有报通名姓的虬髯大汉。 “飞云,还好吗?” 公子行说着,目光扫向了在座诸人,大多数人都曾经谋面,尤其杜渐,更是相熟。当他的目光与铁老人的目光相触及之时,二人各自心中震动,皆为对方的神采所惊。 “大哥,快请上坐,这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燕飞云热情地招呼着。 “在下姓韦,叫做韦越。”虬髯大汉说道。 “韦大哥,请上坐。” “飞云,不必客气,其实我们也不算外人了。” “韦大哥,我们有缘相识,当然不能算作外人。” “嘿嘿,不是这个原因。我提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快请讲。” “嗯,明月谁相伴,飞花……飞花我……独怜。”韦越皱着眉头,绞尽脑汁想了片刻,终于想出要说的话。 “原来是孙大哥的朋友,太好了!”燕飞云意外中掺杂着惊喜。 沈明月在旁边听着,会心地微笑一下。 她初识燕飞云的时候,不正因为这两句而闹过笑话么?那次偶遇,一直存留在她的记忆中,惹人不时回味。 “呵呵,我是他的表兄。”韦越说道。 表兄,与朋友相比,又多了一份血亲关系,意义更加不同。以燕飞云与孙通的特殊交情而言,绝对不能算作外人了。 杜渐见到公子行,心情也特别不同。 “兄弟,京师一别,想不到今rì才能相见。是不是又和断肠府的人交手了?” “嗯,断肠府来了五人,不知又从何处请来一位擅长机关埋伏的好手,要不是韦大哥相助,兄弟这条xìng命就算交代了。” “公子兄弟,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不过帮你敷了些刀伤药和解毒药而已。当然,要是我早到一步,一定会帮你对付那六个家伙。”韦越急忙说道。 “韦大哥,太客气了。那时我身体极度虚弱,无力行走。若非你将我藏匿起来,竭力助我疗伤,我能不能活到今天,尚未可知。”单从话语之中,就可以感受到公子行内心蕴藏的无限感激之意。 杜渐啧啧赞道:“兄弟,了不起。胖哥认识那五个老家伙,要说一对一,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以一敌五,就只有逃命的余地。” 方微说道:“公子兄弟武功够高,出手够狠,为人也够仗义,就是xìng情太固执。要是当初答应与我们结伴而行,岂会如此凶险?” 段云峰嘿嘿笑道:“算啦,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咱们三个,名声可都不怎么样,公子兄弟心存顾虑,乃是人之常情。” 杜渐觉得十分刺耳,怎么听都不太对味儿。 “段老二,你说的对,咱们的名声是不太好。可是,为什么飞云兄弟就不在乎,甘愿和咱们混在一起?飞云兄弟所为,难道就不符合人之常情么?” 公子行急忙说道:“段兄,不必使用激将之计,兄弟知道错了。” 他经此大难,充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与燕飞云相比,自己未免自恃过高。 燕飞云xìng情柔和,颇有容人之量,纵然如杜渐、方微,也能坦然相待。 所谓用其长为辅助,制其短于无形,那两位以凶毒著称的高手,最近居然没有做过伤人xìng命的事情。 行侠仗义有许多方式,感化恶人亦是功德,何必自命清高,摒人于千里之外? 公子行轻轻端起茶盏,不经意地说道:“飞云,听说你与龙渊即将再次决斗,不如我替你出手,让我领教一下异域绝艺。” 他当然听说过燕飞云所经历的惊险。 对于这个坚忍不拔的年轻人而言,经历一次失败,并不是世界末rì,反而可以激发他的无尽潜力;不过,若失败要以生命为代价的话,那就不同了。 燕飞云持有不同意见。 若在平时,以公子行的功力,足以与龙渊一拼,目前公子行重伤初愈,即刻挑战大敌,太危险了! “明rì之战,还是由我先行出手,否则,人家必定以为我心怯,不敢再战。若我战败,大哥再挑战不迟。” “也好,我感觉到你的信心非常强烈,准备好了么?” “是的。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思索武学上的奥秘,颇有收获,再加上这口宝刀,足以与龙渊抗衡。” “嗯,与高手对决,乃是提升自身成就的必经途径,经历上一次的决战之后,相信你一定大有收获。” 公子行说完之后,不再谈及决战之事,与众人闲聊起来,尤其询问了燕飞云救出左纤玉的经过。 其实,他刚刚获得一个消息,想要与众人商议,又觉得时间与地点都不太合适,应当选择在大战之后再作磋商,以免影响燕飞云的心情。 他一直在疗伤,并无闲暇出外打探消息,当然是无意中得到,因为他一直藏身在迎chūn楼中。 那等青楼红馆,往来客人,品流闲杂,最是消息流通的大好所在。 他从来没有流连青楼的记录,纵然断肠府继续派人寻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藏身于那种风流场所。 这是一个yīn霾天气,空气中泛起浮躁不安的气氛。 黑压压的大片人群,更增添了许多沉重。 唯一没有变化的,或许就是chūn风中的寒意。 燕飞云坐在比武场外,心情一点儿都不愉快。他的心境一向平和,绝少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发现对面的阵列中增加了不少人手,尤其无忧山庄的王少庄主夫妇,赫然高坐其中。 为了将钱庄扩张到江南地区,无忧山庄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这不难理解。可是他们夫妇二人,公然与胡人混杂一起,实在说不过去。 其实,燕飞云这边也增添了不少人手,不仅有公子行,而且凌风影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助阵。 尤其凌风影是个非常敏感的女孩子,她似乎觉察到了燕飞云的心情紊乱。 “燕公子,大战在即,时刻保持内心平稳,才是上策。” “放心,我会的。”燕飞云不好意思起来。 第14章 再战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知府大人一声令下,比武正式开始。 首先走到比武场中的是一名黑衣胡人,而不是龙渊。或许他们并不急于击败燕飞云,而是想要更多了解江南武林的人才? 黑衣人表情冷漠,甚至没有开口说话。 静静站立。 全身透出诡异的气质。 随着他的出现,似乎天sè又暗淡了几分。 杜渐xìng情刚烈,从先天上而言,与那种yīn沉的xìng情相互克制。他见到那黑衣人yīn森森的神情,心中恼怒,霍然站起身来。 方微一把拉住杜渐的衣襟:“大哥,我出去对付他。” 言辞间,显得十分郑重,一改平时开玩笑时的称呼。 杜渐恼火地问道:“你自以为功夫高过我么?” 沈明月一旁说道:“杜前辈,那黑衣人形容诡异,可能身怀毒功,所以方前辈才会劝阻于你。” 杜渐狐疑地看看,见方微点了点头,不由更加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请缨而战,还要大家请你么?” “呵呵,我正在考虑他擅长哪一派的功夫,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方微说着,长身而起。 左纤玉急忙站起身来,低声说道:“拿着!” 方微看到那jīng致的小盒子,不由微微一笑:“不必,区区一个小辈,有什么手段能够破我百毒不侵之躯?” 一白一黑,对峙于比武场上。 谁也没有说话。 方微一身白衣,配合着恬淡的气质。若非毒门中人,绝不会相信,如此气度不凡之人居然是毒门中罕见的高手。 方微轻轻挥一下衣袖,原先的yīn森氛围,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于旁观的观众而言,这是一场无趣的争斗。 许多人看得莫名其妙,尤其是身在远处的观众。 “张大叔,他们在干什么呢?”一个小伙子楞楞地问道。 “我估计,他们在比拼法术。你看,那黑家伙一上场,天sè好像全变了。而那穿白衣服的,很容易就破了对方的法术,天sè又正常了。你仔细观察他们身体周围,不时还会出现一层淡淡的烟气,这就是证明。”张大叔显得很有把握。 “真厉害,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那是,昨天我叫你来看热闹,你还不愿意!怎么样,没白来吧?” “是,是,那当然。” “乡巴佬!”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小声嘀咕道,他实在听得不耐烦了。 “你说什么?”小伙子火气十足。 “说什么?人家是在比拼内力,内力你懂吗?还法术呢,你以为他们是神仙啊?”中年汉子轻蔑地说道。 “就你懂?内力有颜sè么?”小伙子手上已经带上了动作。 “好小子,你敢打人?”中年汉子站立不稳,撞在同伴身上。 噼啪――噼啪―― 群殴! 动手的人有七八个,谁都有同伴,谁都不甘心看到朋友受辱! 在旁人的劝阻、拉扯之下,这七八个人好不容易停了手,不免个个鼻青脸肿,很好地诠释了祸从口出的道理。 ………… 方微终于后退半步,说道:“承让!” 黑衣人心有不甘,说道:“我不过暂时处于下风,未必就会输给你。” “嘿嘿,你虽然涉猎极广,手法jīng妙,可惜在最高层次的要诀上,所学有限。鄙人一旦使出‘海枯石烂’的心法,你抵挡得住么?” “这种功夫不是失传了么,你怎么使得出来?” “笑话,我使得出来,自然就没有失传。” “要是你练成了海枯石烂,我只有甘拜下风了。”黑衣人隐藏不住内心的骇异。 方微冷笑一声,海枯石烂,在自己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假若黑衣人知道自己练就了一半的“天地同焚”,岂不是要吓得半死? 杜渐哈哈大笑:“兄弟,好样的。下一阵,该我出手了。” 谁知对方阵列中走出来一名女子,高鼻深目,容光逼人,高挑的身材,显得双腿尤其修长。 典型的西域美女。 衣着相当华贵,恰如其分地衬托出高贵的气质。纵然面容上展现着柔和的微笑,表现出和善的态度,也不能掩去那一分奢华高贵。 许多人都看到她和龙渊之间亲密的姿态,可以想象到她就是龙渊的妻子,也有人猜想到她必定出身于王公贵族的家庭,才有那种雍容大方的气质。 段云峰嘿嘿笑道:“胖哥,该你出手了。” 杜渐懊恼地说道:“我不与女人动手,再等下一阵吧。” 沈明月轻轻笑着,迈步走进比武场。 “龙夫人,你好。” “小妹妹,请问你是不是姓沈,名字叫做沈明月?”声音很悦耳,与其余胡人一样,汉语说的非常流利。 “是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连夫人都知道我的姓名。”沈明月眨眨眼睛,她的声音更加悦耳动听,少女的声音与成熟女人的声音,总是有差别的。 “呵呵,许先生说过,不久之后,你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中原武林。所以,你不必怀疑自己。” “谢谢许大先生和夫人的赞誉。” “沈姑娘,我有一个汉人的名字。据说你聪明过人,可愿意猜测一下我的姓氏么?” 中华姓氏,数以百计,与萍水相逢之际,如何猜测一人的姓氏? 这简直就是故意刁难! 距离较近的观众们,足以听到二人的对话,此时不断有人发出嘘声,以示鄙夷。 沈明月似乎根本没有思考。 “原来夫人也是以龙为姓!” “不错,沈姑娘反应之快,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没什么,夫人早已暗示出来。大家都可以看出,你们夫妇二人极为恩爱,夫人在取汉名之际,便取夫君之姓,以示爱意。若非如此,岂会让我凭空猜测?” “说的对。不过,以我想来,你应该思索片刻,才能得出答案。谁知你脱口而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取胜的机会非常渺茫。” “战局之胜负,取决于具体环境,结局殊难预料。龙姐姐何必妄自菲薄?”沈明月很自然地改变了称呼。 “谢谢!沈妹妹,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雪儿。”龙雪儿也改变了称呼。 究竟要交朋友,还是来决战? 观众们在窃窃私语。 当然,两位美女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沈明月问道:“龙姐姐,你想要比试哪一方面?” 龙雪儿说道:“我在记忆文字方面有些特长,就比记忆力。你我各自随意书写千字,交与对方背诵,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考核谁记住的文字更多。” 沈明月说道:“好。” 笔墨即刻呈上,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计划! 这一千个字,必定是毫无意义的文字,以龙雪儿自夸记忆力的情形来看,或许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若是一篇长文,哪里用得着一炷香的时间? 二人挥毫疾书,不免暂现闲暇。 铁老人手提长杖,缓缓踏入比武场中。 龙渊右手轻挥,禁止手下众人妄动,自己却站起身来,双拳抱揖,神态甚为恭敬。 “铁老前辈,数年不见,风采依旧,令人颇感欣慰。今rì出面,难道有意代表江南武林,与晚辈交手么?” 铁老人淡淡说道:“龙先生,不必客气。我老了,争强好胜之心早已淡泊,况且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留待旁人与你较量吧。” 龙渊急忙说道:“老前辈过谦了。当年败在你的长杖之下,我是心服口服。如今,虽然我武功大有进益,老前辈又何尝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呵呵,陈年往事,何必再提!眼下我jīng力已衰,而你年富力强,彼此一增一减,战局如何,我自然心中有数。” “好,这种不可预料之事,暂且放下不说。老前辈不愿代表江南武林,晚辈心中只有宽慰。但不知老前辈忽然出场,有什么指教?” “有件事情,我要与许青衣、展星桥谈谈。” 许、展二人虽是帮会首脑,身份高隆,但从辈分上说,而铁老人高着一辈,纵然直呼二人姓名,也不算失礼。 龙渊犹豫一下,没有询问,重新坐下。 许青衣高声说道:“老前辈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言。” 铁老人冷笑说道:“谈不上指教,我想请你们两大帮会从此退出苏州,永不再插手苏州的事情,你们有意见么?” 许青衣侧首望着展星桥,发现展星桥的目光也在盯着自己。 他们二人见多识广,早就认出对方阵列之中的太行群雄,这批人与铁老人必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太行七十二寨,名列绿林之中,与江湖门派迥然相异,这是一股谁也不敢轻视的力量。 要说起高手众多,除了少林、武当两派,以及当年的魔教之外,其余哪一门派或帮会都比不上太行山。 太行七十二寨当然不会抢占苏州的地盘,没有那个必要。 燕飞云一直拖延时间,难道就是在等候这一批援兵么? 据说,荆无霸早已反出太行山,那么太行群雄不应该冲着荆无霸的面子而来,燕飞云通过什么手段请出这些凶神恶煞呢? 难道是动用了长安镖局的力量?一想起长安镖局这四个字,就令人头疼不已。 而眼前的铁姓老人,看起来武功极高,又是什么身份? 总不能为了区区苏州之地,与太行山、长安镖局以及神秘的铁老人发生直接冲突! 可是,一旦示弱,青衣会脸面何存? 许青衣的目光中似乎都带出几分痛苦之sè。 许青衣很纠结,展星桥何尝不是? 终于,展星桥下了狠心,决定孤注一掷。 他铁青着脸,冷冷问道:“凭什么?” 铁老人更冷,说道:“凭你们百笑堂上千条人命!” 那冰冷而带有死神意味的神态,让人们充分意识到,老人绝不是出言恫吓,而是拥有言出必践的决心。 展星桥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不争气的鼻子,不停地流淌清清的鼻涕。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一意孤行,难道要换来如此凄惨的下场? 第14章 再战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许青衣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儿什么了,偏偏杨慎抢先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 杨慎满面陪着笑容:“铁老前辈,如若你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我们青衣会就答应你的要求。” 他不过是青衣会的二当家,怎敢越俎代庖,做出如此允诺? 在任何一个组织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权力。权力,有着极为严格的划分。任何人,一旦超越自己权力范围,往往为以后的失势埋下伏笔,甚至招来杀身大祸。 历史上,这种事例不可胜数,很好的诠释了权力的重要xìng。 所以,人们为了那种一呼万应、高高在上的权力,可以牺牲任何事物。其中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情况,屡见不鲜,更不要说屠戮跟随多年的老部下。 杨慎半生谨慎,难道不明白其中的诀要?或许他太过于急切了吧! 当然,许青衣表现出了宽广的胸怀,没有斥责杨慎的行为。最起码,他要弄清楚杨慎的用意。 铁老人冷冷问道:“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杨慎躬身说道:“老前辈认识此物么?” 衣袖翻起,白净的手腕上露出一个镯链。 那个镯链,质料非常普通,不过是铁制之物而已。特别之处在于外观,奇特的造型,奇特的花纹。 铁老人的目光何其锐利,两人之间的距离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问道:“你与杨兄弟怎么称呼,是他的子侄么?” 杨慎恭敬地说道:“伯父口中之人正是家父,他老人家临去之时,曾经反复叮嘱,遇到此镯主人,当以父礼事之。” 铁老人的目光中,凶戾之sè已然黯淡,隐隐生出慈祥之意。 “好,果然有几分杨兄弟的神采。不过,贤侄不必勉强自己,你刚才所说的话语,我就当作没有听到,我要的是许青衣与展星桥的允诺。” 杨慎慨然说道:“伯父放心,我的意见,大哥必然用心斟酌,请回吧!” 他凑到许青衣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即使如此相近的距离,他仍然使用了千里传音的功夫,以免别人听到。 许青衣望着老人枯瘦的背影,心中震惊不已。 那就是昔年威震江湖的魔教大长老铁省之? 魔教重出江湖!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以青衣会的实力,在魔教面前,几乎不堪一击。如今保住青衣会的面子,全身而退,也算幸事! 展星桥冷冷说道:“许兄,青衣会打了退堂鼓么?” 许青衣收摄心神,淡淡说道:“展兄,凡举大事,需当顺势而为。以兄弟之见,姑苏之地忽然间风起云涌,出现大批高手人物。我们暂时退守,以观后势,也算是上策。” 龙渊头也不回,说道:“许先生之见,颇为高明。纵然我有心相助,一时之间,也无法夺取苏州地盘,展先生不要心存怨恨才好。” 展星桥又能说些什么,只有应是。 龙渊继续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击败燕飞云,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 不得不承认,沈明月与龙雪儿,写字的速度都非常快。 二人互相交换纸张,立即点起熏香。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味道。 熏香的质料,以及风力的大小,都会影响一炷香的时间。 两位美女都不敢怠慢。 沈明月一副从容的样子,俏丽的双目在纸张上跳跃,或许她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要体现出这种风度吧! 相比之下,龙雪儿轻蹙蛾眉,口中默诵不已,又是另一番境况。 观众们眼下无须分辨二人的高下,因而以一种轻松的心态,欣赏着两位美女的风姿。 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如此逼视一位美女,一则有礼仪的因素,一则出于美女逼人的光采,常人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注视。 大多数人心目中,觉得沈明月漂亮一些。 毕竟是中原绝sè,体态以及面容都符合中原人的审美观,那种柔和的美感,深深打动着每个人的心灵。 当然,他们也不否认龙雪儿的美丽,异域的美丽,别有一番风情。 时间到! 龙渊踏步入场,以便考核沈明月的记忆力! 而龙雪儿挑选燕飞云作为主考人,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就有些书卷气,应当有相当的学识吧。 两对组合,各自站在一侧,同时开始背诵。 这种考核,必须同时进行,若有时间先后,必有一方在时间上受益,不能服人。 观众们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逐渐紧张起来。 究竟谁会取胜? 几乎在同一时间,双方的考核结束。 龙渊赞叹地说道:“字字不差,沈姑娘聪慧过人,令人倾服。” 燕飞云含蓄一些,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不过,他握着纸张的右手,悄悄伸出了大拇指,在身前晃动了两下。 赞美,总是令人开心的,尤其来自高明人士的赞美。 沈明月微微笑了一下,抿抿小嘴儿。 而龙雪儿咯咯笑着,她被燕飞云的小动作逗得很开心,这个年轻人真是可爱! 平局! 龙雪儿走到沈明月面前,轻轻搂住沈明月的肩膀。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似乎要将沈明月的玉容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妹妹,欢迎你到西域游玩!” “好,希望姐姐在江南的rì子里,天天开心!” 沈明月一点儿防备的意识都没有。 龙雪儿的善意流露无疑,常人都可以感觉出来,何况沈明月。 一负一平! 龙渊没有丝毫的不悦,或许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拥有这样的气度。 毕竟中国之地,幅员辽阔,人才众多。 如今,他有了更充分的认识。 正出于这一原因,他不得不抢先派遣手下,出面挑战。 表面上看,似乎给予对方安排相应人员的准备,因而失去先机;其实不然,如若任由对方出面挑战,谁知道人家会出些什么题目? 据说中原之地,许多秘派在修习一些神秘而繁杂的功夫,有些门派竟然以修炼法术为首。遇到那种敌手,或许只有龙渊自己,凭借高深的武学修为,可以取胜。 所以,派人挑战,亦是保持先机的一种策略。 若说真正的不利因素,在于本国人才稀少,不足与中原对抗,或许只有纠集西域各国高手,齐赴中原,才有取胜的机会。 嗯,自己必须出手了,先击败燕飞云,挽回一些颜面。再看江南武林之中,究竟有谁能抵挡自己的风雷双棒。 此时,又有人抢入比武场中,身法快捷无比。 龙渊抬首望去,心中欣喜,就让中原武林彼此先争斗一场吧! 场中之人,白衣飘飘,形容洒脱,真是一名美男子!可惜,双目之中多了些yīn沉的光泽。 折扇喀喇一响,男子打开了扇面。 “在下任天唐,很想领教一下燕公子的身手!” 杜渐微一皱眉,说道:“任天唐?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这一场终于轮到我了!” 可恨的是,他又慢了半步。 范文绰起狼牙棒,大步而出,上下打量着任天唐,不住微笑。 忽然耳中传来细微的声音,“小心他的暗器!” 那是燕飞云的声音,在提醒范文加以注意。 范文哈哈一笑,表示听到了暗示。 其后,他故作惊讶地说道:“真的好像啊!” 任天唐冷冷问道:“像谁?” 范文说道:“能像谁呀?像一条胡狗而已!” 他口中如此说道,不过想要激怒对手,而心中自然有别的想法。他也发现任天唐与唐心非常相似,区别在于二人的气质,任天唐浑身散发着yīn沉冷酷,没有唐心那种和善而充满生机的气质。 任天唐狂怒不已,只觉得血脉贲张,恨不得将范文千刀万剐。 此时,狼牙棒挂着风声,就压向了头顶。 势道何其刚猛! 任天唐岂敢招架,急忙旋动身形,避让开去。一腔怒火郁结在心,无处发泄,难免真气不纯,不利于采用硬拼手法。 任天唐身法足够快,可是狼牙棒的棒势更快。他还没站稳,狼牙棒已经拦腰而至。腰身后仰,使出最简单实用的“铁板桥”架式。同时,手中折扇护住丹田要害。 先手一失,顿时落入被动局面,迎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击。 他使出不同的身法,想要扭转颓势。 并不容易! 范文镇守太行山第一道关口,岂是寻常人物? 他天生臂力过人,而且斗志旺盛,掌中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纵然武功高过他的敌人,也未必赢得了他。 何况,他真的很细心,而且经验丰富,深知攻守之道。 对付那种狂妄的人物,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辱骂! 在敌手心浮气躁之时,迅速发动最猛烈的攻击,绝不能让敌手有施展暗器的机会。 招招奔向致命要害,毫不留情。 局面变化,说快也快。 双方以xìng命相搏,自然拼尽全身潜力。 范文一棒挥出,本已计算好任天唐撤身闪避所在,准备使出连环相击的杀手绝招。可是,眼前那道身影不再闪避,而是直直坠落地面,紧接着数道寒光飞起。 范文暗道不好,急忙煞住攻势,掌中狼牙棒颤动不已,想要将那几道暗器击落。 问题是双方相距过于相近,一柄飞刀贴臂而过。 虽然只是擦伤,范文就觉得左臂发麻,便知道那柄飞刀上淬有毒药。 第14章 再战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范文反应极快,拖棒就走。 胜败乃兵家常事! xìng命要紧! 今rì之仇,留待rì后再报。 他过着刀头舐血的生涯,自然知道生命的宝贵。自小以来,大小数十仗,何尝没有失利的时刻?若像那些孤傲的剑客一般,偶一失手,便信心全失,岂足以担当大任? 任天唐纵身跃起,轻轻拂拭脸上的冷汗。 在危急时刻,使出败中求胜的险招,实属无奈。若非jīng擅暗器手法,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眼光足够锐利,发现范文退走之时,步伐丝毫不乱,而且一条狼牙棒倒拖身后,颇有规律地震颤着,似乎蕴藏无尽杀机。 于是,他没有追杀范文,以防反噬。 这一次,杜渐动作足够快,迅速杀入比武场中,口中“叭嗒叭嗒”吸着旱烟,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 “任公子,你可还要继续比武么?” “当然!”任天唐傲然说道。 他又回复那种狂傲yīn沉的神态,冷冷地望着面前的老胖子。 他绝不再给对手任何机会,以免陷入片刻之前的险境。折扇轻摇,暗藏数种反击手法在内。 这一场比武,可谓是势均力敌! 若说杜渐的武功,不在范文之下,可是范文巧妙地激怒任天唐,占尽先机,而且在兵刃上占了极大的便宜。 比武之时,如若双方实力悬殊,兵刃方面的优势就可以忽略不计,而两人武功相当的时候,兵刃上的优势就容易展现出来。 那条狼牙棒份量超重,又是长兵刃,任天唐万万不敢使用硬拼手法,只能利用巧力和灵活的身法,在武功方面就打了折扣。 杜渐的兵刃没有那么大的优势,任天唐又加以小心,就足以对攻。 两种外门兵刃,各有数种不同的妙用。 因此双方的jīng妙招数层出不穷,充分发挥出各自的武功特点。 杜渐时刻提防着对方的暗器,仍然不免中招。 双方距离太近! 寒光疾闪,他拍落两柄飞刀,第三柄飞刀直直插入左臂。 紧接着,铁扇如巨斧一般,迎面而至。 杜渐硬生生封架一招,整个身躯踉踉跄跄倒退出去。毒xìng发作,气力早已不支。 眼看铁扇再次袭到,他深知无力抵挡,口一张,喷出一道浓烟。 任天唐猝不及防,那道浓烟正喷到面门之上。 那气味何其辛辣,眼泪、鼻涕一股脑儿流淌出来。任天唐顾不得再杀杜渐,身形倒退数步,掏出手帕尽情抹拭起来。 任天唐收拾完毕,轻轻将手帕掷在一边。 场中形势已经发生变化,那老胖子被人抬了下去,三个少女按品字形排开,占据要道,显然是防止任天唐再下杀手。 他注意到那黑衣少女厌恶的目光,似乎对他的狼狈模样颇为不屑。他不由心中恼怒,寻思着如何惩治那大胆的死丫头。 要知道,他一向爱好清洁,不想今rì如此失态,因而看到别人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认为别人在轻视他自己。 沈明月笑着说道:“任公子连赢两阵,出尽了风头,请返回休息去吧!” 凌风影接口说道:“快退下吧,我懒得和你动手。” 沈明月说道:“凌姐姐,任公子武功不凡,你可不要惹恼了他。” 凌风影说道:“他那是自命不凡,要是遇到我,用个小拇指就把他打发了,就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 两人一唱一和,竟似有意逼迫任天唐再次动手。 任天唐如何看不出来,不过,他另有想法。 他听说过沈明月,知道此人不太好惹;而那左纤玉,在迎chūn楼曾经谋面,手中的长剑颇具威力;唯有那姓凌的黑衣少女,不知道什么身份,她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气势,莫非在虚张声势? 他仔细观察凌风影,虽然目光清澈有神,却似乎在暗中激发内力,以增强外表的神采;而且说话时,似乎中气并不算特别足。 他试探地说道:“沈姑娘,鄙人也有退让之心。不过,这位凌姑娘说话不太客气,难道她想与我较量一番么?” 沈明月淡淡说道:“任公子,你要么退下休息,要么在我与左姐姐之间挑选一人,再次比武,何必说那么多呢?” 凌风影偏偏说道:“好啊,不怕死,就来找我。” 沈明月急忙说道:“凌姐姐,你不仅武功高明,而且人又聪明,我们都明白。不过现在是比武的关键时刻,你还是观望为好。” 听到这里,任天唐终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教训一下姓凌的丫头。 依他想来,沈明月极力夸赞凌风影,而又阻止她参与比武,其中必定含有深意。事实一定符合自己的判断,凌风影不仅为人狂妄,而且武功不高,所以沈明月不敢让她出战! “凌姑娘,你我就切磋几招吧,点到为止!”他口中说的客气,心中早已有了杀人的意念。 沈明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凌姐姐,千万小心,我在后面为你略阵。” 她拉着左纤玉,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任公子,听说数月之前,在山西境内,你曾经击败过华山派的高手,对么?” “不错,你有意见么?”任天唐讥讽地说道。 他当然不知道沈明月问话的意图,因为他不知道,天下间,居然有另外一个人,与他自己的相貌极为相似。 假若他曾经见过唐心,假若他知道唐心和华山派之间的纠纷,他就没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任由唐门和华山去火拼。 沈明月笑笑说道:“我怎么会有意见呢,我只是提醒凌姐姐而已,叫她不要小看了你的武功。” 任天唐万万没想到,他做出了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凌风影岂是好惹的? 魔教之中,她是后一辈的杰出人物,隐隐具备统领群雄的资格。 在华山之上,她与秦红击败叶悲秋的时候,她并没有使出全力。她的武功,远非叶悲秋可比,更何况姐妹二人一起动手。 而且,她够狠。 片刻之前,她的确是在暗暗激发内力,改变外表的特征。可是,并不是为了增强摄人的神采,相反是在掩饰自己逼人的气质。 而她口出狂言,不仅要激怒任天唐,还要让他轻视她自己,才能诱使他动手。 沈明月一听凌风影的说话,立即明白其意,二人一言一语,逐渐将任天唐诱入局中。 交手,比想象中更残酷。 凌风影使出荡魔刀的绝艺,以平凡驭使繁杂,恰恰克制住任天唐的yīn毒秘艺。 任天唐无论如何变化手法,都不能抢占先机,全身笼罩在一片刀光之中,苦不堪言。他也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在判断上出现了巨大的失误。 紧张与折磨当中,他终于找到了机会,长袖一抖,几道寒光电驰而出。 再不利用暗器的威力,或许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地。 凌风影早就有所准备。 袖中飞出一物,迎风而展,将几柄飞刀接住。 太极图! 那是从连九城身上得来的宝物,妙用无穷。 紧接着,太极图化作一面盾牌,封架住攻来的铁扇。太极图上遍布磁石,而画卷质地柔软,乃是织锦所制,瞬间将铁扇卷住。 凌风影激发出强大内力,竟似要强夺铁扇。 任天唐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撒手放开兵刃,撤身而退。 生死关头,兵刃不再重要。 可惜,他仍然逃不开凌风影的攻击。 凌风影修炼正宗的天魔御风身法,简直比风的速度还要快。 残星碧月刀,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那道光芒,凌厉无匹,似乎还有些妖异,不仅慑人心神,而且蕴含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暴喝惊呼声不断响起。 嘈杂之中,凌风影也感觉到旁侧袭来的劲风,那是另外有人在攻击自己。 在场的都是高手,必定有人预先判断出局势的不妙,时刻准备救助任天唐,才能在瞬间发出攻击。 凌风影没有丝毫犹豫,长刀依旧落了下去。 身形在变化,身躯在扭动,扭出诡异的曲线,堪堪避开那柄长剑。 太极图及时封住要害,化解掉剑气余势。 唯有握住长刀的右手,如磐石一般坚定。 鲜血,顺着刀槽流淌下去。 凌风影冷冷地注视着妄图袭击自己、救助任天唐的那名男子。 那一瞬间,她看到的是惊愕与迷茫。 她什么都没说,缓缓转身,退出了比武场。 终于又死了一个人。 血腥味道刺激着旁观的人群,不断发出兴奋的呼喊。 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双方比武的真实原因,他们就是感觉很刺激,血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促使他们嘶喊着,快乐着。 就连知府大人都罕见地握紧拳头,挥动着手臂。 龙渊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他甩开大氅,露出紧身的锦衣。再不出手挽回局面,势必挫动己方锐气,以后的局势就不好控制了。 他走到比武场中的时候,燕飞云也走近前来。二人相互对视着,任由监擂的官兵们收拾死尸,清理四周。 龙渊望着英姿勃发的年轻人,体会到与上次大不相同的气势。 “燕公子,几rì不见,似乎大有进益,今rì你可以放开手脚了。” “我所倚仗者,乃背负之宝刀,龙先生千万小心。” “好,我的风雷双棒也算异宝。你不必心存疑虑,尽情施展绝艺即可。” 燕飞云掣出宝刀,轻轻施个礼,表示敬重。 长刀泛着冰冷的光芒,透出凝重的气息。 出招! 刀尖轻轻划过,刺透了yīn郁的空气,着力点在龙渊身前,自然没有攻击力量。 龙源微微一笑,明白了燕飞云的意图。 双棒交错,自下而上,与长刀的刀锋正撞在一起。 双方的力量都不大,一触即离,果然那一对钢棒坚韧无比,棒身没有留下一丝划痕。 长刀再次挥出,涌起璀璨的光华。 速度与力量的完美结合,源于强大而坚定的信心。 这次才是真正的出手! 攻防,在不断交错变化。 谁也没有使出险招,甚至,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诱敌的想法。 高手对决,哪怕是最轻微的疏忽,都足以致命,为了获取先机而付出的风险,随时可能转化为代价。 你纵有陈平之计,就不允许人家有张良之策么? 更何况,二人事先曾经了解过对方的xìng格特点,一个稳健,一个谨慎,自然谁也不会轻易上当。 三件兵刃,三种sè彩,三道光华。 招式或繁杂,或简约,不变的是沉重的力道,体现出深厚的内力与扎实的基础。 燕飞云终究是占了兵刃的便宜,与锋利无关,而是源于宝刀数百年沉淀而形成的灵气。 他曾经使用过悲魔之刀,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抵御住宝刀的无尽戾气;因而再次接触此刀之时,于短短几rì之间,捕捉到隐藏于残厉之下的灵动之气。 倚仗那神秘的力量,他的刀法进入一番全新的境界,足以与龙渊抗衡。 二人陷入持久而艰苦的剧战,不仅是体力上的消耗,也是对意志和信心的巨大挑战。 第14章 再战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一场,算不上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 不过,对于围观的人群而言,已经是罕见的场面,或许,有些人在一生之中,没有机会再看到更激烈的搏杀。 来自八方的江湖人物,竭力地分辨着双方的一招一式,试图捕捉出一丝灵感,以便融入自己的武功之中。 凌风影轻声问道:“爷爷,我也练过这一路刀法。燕公子出刀之时,比寻常手法低了将近一尺的距离,为何将重心压得如此之低?” 铁老人缓缓说道:“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他压低重心,舍弃身法的灵动,换得出刀的爆发力,以抵御龙渊强大的气势。据我想来,他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有着jīng心的准备。如若是你与龙渊交手,万不可使用这一路刀法与其抗衡,否则必将陷入被动局面。” 老人的点评,来自其多年临敌的经验,就连沈明月与公子行也在点头不已。 秦红说道:“使刀的诀要,在于稳定有力。燕大哥的长刀却在不停颤动,似乎大大违背常理!” 铁老人说道:“红儿,你仔细观察。长刀的颤动,极有规律,有效地减弱了来自双棒的压力,与燕公子的武学特点非常相符。他在刀法之中,揉和了武当心法,才有这种特效;在攻击方面,也有独特的妙用,颤动的刀锋,足以扩大创口的深度与广度,使敌人顿时丧失战斗力。” “原来如此,无怪乎龙渊不敢放手猛攻,原来是心存忌惮之意。” “对,就算爷爷与燕公子相斗,一时也无法破解他的手法。燕公子活学活用,武学修为已经超出你们姐妹了。” 时间过得非常快,或许,双方的搏杀已有千招? 谁也没数过,大略估计吧! 人群中,大多数是寻常乡民,他们的目的就是看热闹,没有别的想法。他们不停地变换着身体的重心,一会儿用左脚支撑身体,一会儿用右脚支撑身体。 眼睛也有些昏花。 好累! 真希望这场决斗立即分出高下! 愿望与现实,通常有着极大的差距。 燕飞云与龙渊,战意正浓,招式越发jīng妙。 激战之中,刀法、棒法,无意间增添了许多jīng微的变化,二人进入了以往从没有想象过的境界。 平时刻苦的训练,此时有了回报。 二人沉醉于武学上的进益,击败对手,反而成为了次要的目标。 最先忍受不住的人,当然是知府大人。 坚实的檀木高椅上,铺着厚厚的锦垫,本来是无比舒适。 可是,时间太久了。 自从金榜题名之后,他就再没经历过这种艰苦的时刻。 “孙师爷!” “孙师爷!”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知府大人疑惑地回头,发现孙师爷紧盯着场中的争斗,目光不断闪烁。 知府大人不是武林中人,可是他智力颇高,稍作沉思,便知道孙通沉迷于jīng妙的武学境界中,说不定正是大有收获的关键时刻! 他不想扰乱孙通的心神。 这位宝贝师爷,号称“无孔不入”,解决过许多难题,的确是自己的一大臂膀,想不到此人不仅jīng通刑名钱粮,武功也是如此jīng深。 知府大人又转向另一侧。 罗大捕头一脸紧张神sè,聚jīng会神地盯着比武场,不过,目光中似乎带有一丝迷茫。 此时,知府大人终于将自己的两大爱将分出了高下,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他一努嘴,身旁的亲随立即会意,轻轻推了罗天一下。 罗天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发出内力,将那名亲随震开数步。他迅即发现自己的失态,急忙上前扶住那名亲随。 “大人,有何吩咐?”他向知府施礼询问。 “时光不早,比武暂停!” “是。” 燕飞云、龙渊都心有不甘,无奈听到锣声震天,不得不各自退下。 燕飞云接过递来的面巾,轻轻拂拭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喝了点清水,用以补充体内流失的水分。 此时,他才感觉到了倦意,消耗的体力太大了。 他坚持着,再次询问范文与杜渐的伤情,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其实,他何必担心? 方微乃是毒门第一高手,中毒之人,只要不是立即气绝,必然能够救治。 在凌风影力诛任天唐之际,燕飞云就关切地询问过范、杜二人的伤情,而方微已经替二人涤尽了身上的毒素,剩下的唯有外伤而已。 或许,燕飞云真是太累了,思绪不像平时那么清晰。 夜晚,不是一定代表着寂寞。 纵然送走了凌风影为首的一批英豪,偌大的庭院之间,依旧一派热闹气象。 王九爷带着酒意,要大家陪着他继续痛饮,不许休息。 他很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为了苦心经营的那一片小天地,多年以来,他一直保持着谨小慎微的作风,无论多么大的场面,他从来没有饮酒超过三杯。 今rì的情况大不相同,他亲耳听到青衣会做出放弃苏州的允诺,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他觉得自己慧眼识人,牢牢抓住了燕飞云这颗救命的稻草,或许,这就是上天酬勤,不让他在晚年之时,遭受失去基业的巨大悲痛。 他非常兴奋。 他好想喝醉,最好醉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还要喝。 谁也不好劝阻这位略显失态的老人,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境。 所幸,潘心竹回来了。 那就说明眼前还有大事需要商议,王九爷勉强克制住自己的酒意,不再频频劝酒。 潘心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来了一个人。 冷清然。 冷清然身怀巡抚衙门的密令,轻松地叫开了城门,再加上潘心竹的一封银子,守城军兵当然是高高兴兴地恭迎两位贵人进了城门。 潘心竹一脸笑容,充满了信心。 不仅巡抚衙门派出专人前来交涉,而且总督府允诺下发公文,无论如何,要求苏州总兵必须把人交出来。 大概也就是一两天之内,总督府的公文必定到达苏州。 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大家纷纷向潘心竹道喜。接下来,无非就是相互引见,让未曾谋面的英雄结识一番。 第二天,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 太阳早早探出头来,似乎着急地想要观看人间的喜讯。明亮的光线,和煦的chūn风,使人们在心理上更增添了几许欢欣。 冷清然手持巡抚衙门的信件,报了姓名,要求门卫前去禀报总兵大人。 燕飞云以及潘心竹等人,远远站在街头,静待佳音。 总兵之职,名列堂堂二品武官之中,其府第自然门槛也高。 没有功名之人,哪有那么容易进入。纵然是熟识的当地缙绅,若无极为紧要之事,也不敢轻易拜访总兵大人,免得自讨无趣。 两名门卫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斜眼瞄了一下,打算随时将冷清然羞辱一番。 真是不开眼的东西! 苏州城内,除了知府大人前来拜访,哪一家的老爷不得先行递上开路的银子? 目光扫在信件的印戳之上,猛然有些迟滞。 眼睛再睁大些,仔细地辨认一下。 两名门卫对视一下,其中一人飞一般冲入府内。 进去快,出来更快。 “冷大人,快快有请。另外,不知道燕公子可曾到来?一并有请!” 冷清然冷笑了一声,就凭自己来自巡抚衙门的特殊身份,谅他总兵府不敢做出什么不轨行为。 他回首招呼燕飞云,二人昂首踏入府门。 客座上早坐着一位贵客,正是总督府辖下中军官,名叫胡为。 总督府的公文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二人的意料! 想不到总督大人为了此事,如此尽心! 他们当然不知道,中军大人家有急事,忽然接到总督严令,不敢推辞,他急于将事情处理完毕,然后迅速返家应付家事,所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苏州。 胡为原本一脸冰霜,此时不得不勉强挤出些笑容,与冷、燕二人相见,尤其面对燕飞云之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一点儿。 在南京城中,他曾经见过燕飞云,也暗中了解过燕飞云的来历。 就连总督大人那么狂妄之人,对燕飞云尚且以礼相待,何况自己一个中军官呢? 王总兵也站起身来,欢迎两位贵客。 不过,他一脸灰败气sè,面部肌肉挤动几下,终究没有挤出笑容。 他满怀的郁闷,绝非旁人所能了解。 宝贝儿子与潘辰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将潘辰打成重伤,又抓回总兵府,本来应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依照他的想法,自古以来,官官相护,就算潘心竹运动总督府,总督大人看在自己一向孝敬的份上,也应该偏袒自己。 没想到事情截然相反,总督大人派出中军官,前来要人,眼下连巡抚衙门也派出专人,必定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更可怕的是,胡中军向自己透露了一点儿有关燕飞云的信息。 这个燕飞云,无疑是推动此事的最大动力,偏偏其身份特殊,自己绝对招惹不起,所以才会一并邀请入府。 究竟应该怎么办? 冷清然丝毫不客气,双方奉上巡抚大人的亲笔信件。 他曾经做过巡抚大人的贴身护卫,并没有官方的职务,论身份,比总兵要低的多,因而出于礼节,采用了双手相奉的行为。 王总兵双手接过信件,自然是表示对巡抚大人的尊重。可是,他轻轻将信件放在桌面,没有打开。 冷清然淡淡一笑,说道:“王大人居然不拆信件,应该是明白巡抚大人的意思了?” 王总兵有些失神地说道:“明白,非常明白。” 冷清然眉头轻皱,说道:“那就请大人放人吧!” 王总兵默默无语,强自收摄心神,仔细观察燕飞云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垂下了头。 他失望了。 调查结果绝不会有错。 总兵府所发生的事情,必定与燕飞云方面无关。 终于,他咬牙说道:“潘公子……失踪了。” 第15章 扑朔迷离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脸上笼罩出一层寒霜,无论阳光多么明媚,也驱不尽那股寒意。相比之下,中军大人的脸sè已经很可爱了。 他相信王总兵说的是实情,从王总兵的神情即可看出端倪。可是,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太突然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往事。在全力解救左纤玉的最终关头,左纤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如今面临同样的境遇,费尽周折之后,潘辰莫名其妙地失踪。 恰恰验证了一个重要理论――历史将会重演。 当时无影人与沈明月先后潜入江府,成功地救出了左纤玉。 而潘辰呢,谁会救他出来? 纵然有人营救,为何迟迟不见潘辰的踪迹? 潘辰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境遇? 这一切,完全没有头绪。 似乎又验证了另一个理论――重演的历史有着不同的轨迹。 冷清然也明白了。 无怪乎初进大厅之际,王、胡二人的脸sè十分难看。 甚至,他们可能已经发生了争执。 总督府大令传下,却带不走人,胡中军怎么向上司交代,难免大为光火,而产生语言上的摩擦。 冷清然轻轻拍了一下燕飞云的肩头。 他了解自己的兄弟。那么柔顺的一个人,忽然间爆发出怒火,只有一种原因――为了朋友的生死难测! 他深深知道,愤怒的力量非常强大,往往会击溃一个人的理智,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陷入迷乱之中。 燕飞云及时控制住纷乱的情绪。 “王大人,可以请你说明一下经过么?” “唉,昨天比武归来,我照例派人前去查看潘公子的情况,才发现他已然失踪,而四名守护他的家将,三死一伤,倒在房门之外。” “那么,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算是有。事情已经发生,只有极力补救,因此我一边传下密令,严密封锁消息;一边询问守门军士。可恨的是,他们居然认为犬子带走了潘公子。” “王公子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没有离开过比武场所。那就是说,有人易容为王公子的模样,救走了潘大哥?” “恐怕事实就是如此。” “可是那四位家将的死伤,又如何解释?” “据我推测,或许他们在交涉过程中发现了破绽,发生搏斗,结果惨遭毒手。因为他们四人武功见识都算不错,远非守门军士那么无用。” 王总兵终究隐瞒了一些实情。其人带兵多年,长久混迹于官场,可谓jiān诈无比。他很清楚,那些无关大局的事情,万万不可说出。 那四大家将跟随他们父子多年,早将二人的音容笑貌刻在脑海之中;可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王总兵仍然约定了特殊暗号,纵然是他们父子二人前去查看潘辰,也必须说出暗号,方可通行。 那四大家将必然发现暗号不符,因而出手拦截,可惜武功不济,为人所伤。 燕飞云点了点头,认为王总兵所说,符合常理。 他迅速地排除了无影人的可能xìng。 无影人并不认识潘辰和王永贞,而且以无影人的本领而言,不至于被人拆穿身份,更不会轻易伤害他人的xìng命。 “来人通过什么方式将潘大哥运送出去呢?” “当时潘公子被带上了一辆马车,据我掌握的消息,那辆可疑的马车早已出了东门而去,我已经派遣追踪好手沿路跟下去了。” “那名伤者情况如何,没有吐露一点更直接的情报么?” “他伤势严重,一直昏迷不醒,此刻还在抢救之中,所以没有第一手情报。” “从伤势上能否看出来人的武功来历?” “似乎是少林和武当两派的武功,现场还留有少林派的燕尾镖,或许来人行动匆忙,来不及取走所使用的暗器。” “这么说,来人并非一个人?” “嗯,一共是两个人。” “我想看看死者与伤者身上的伤痕,可以么?” “当然可以。” 燕飞云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潘楼主是当事人的父亲。我想请潘楼主和沈姑娘共同查验,王大人没有异议吧?” “事已至此,燕公子愿意带谁来查看,就带谁进来吧。”既然无法阻止,只好故作大方。 燕飞云在一名亲随的陪同下,出了总兵府。 他早就看到人群之外多了两道背影,其中一人正在和沈明月低声交谈。 当他走近的时候,那人忽然回头,脸上充满了善意的笑容。 长安名捕独孤步。 当然,另一人也转过身来,相比之下,她的笑容就显得神秘一些。 独孤步说道:“这是我的小妹独孤樱。” 独孤樱? 那不就是独孤英么? 在长安城见到她时,燕飞云心中曾经泛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无暇询问她的身份;如今,将姓名与容貌联系在一起,他就明白了。 独孤樱,就是独孤英,在南京城中苦苦追赶自己的独孤英。 独孤樱笑得那么神秘,正是相同的原因。 燕飞云大闹南京城、抢救左纤玉的事迹,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她早就知道燕飞云就是自己追赶不上的蒙面人。 此刻,他们二人以公开的身份,初次相见。彼此之间,却还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燕飞云急忙说道:“幸会,幸会。” 独孤樱促狭地说道:“久仰,久仰。” 公子行笑着说道:“她还有一个身份,我的小师妹。” 燕飞云暗自惊叹,无怪乎公子行武功如此高绝,原来他也是东海狂人岛的传人,幸而双方成了朋友,而不是敌人。 独孤樱几乎咬着公子行的耳朵:“大师兄,你的身份暴露了。” 公子行有点明白了,他捕捉到了燕飞云脸上那一瞬间的惊诧神sè,他确信燕飞云已经知道自己的来历,无论那是出于哪一种特殊的原因。 不过,他一向豁达,岂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 他反过来几乎咬着独孤樱的耳朵:“难道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么?” 独孤樱微微愣了一下,终于竖起大指:“大师兄,了不起。” 大师兄的涵养、气度,果然在她自己之上;无怪乎在武学成就方面,她远远比不上大师兄。 燕飞云简要叙述了此行经过,大家难免心急。然而,心急解决不了事情,仍旧要面对现实。 大家迅速地交换了意见,最终确定了进入总兵府的人选:燕飞云、沈明月、左纤玉、潘心竹、独孤步兄妹以及公子行。 七个人。 以这七个人的力量,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足以闯荡一番。 唯独杜渐不太心甘,依旧作着最后的尝试。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必须谨防对方暗中施毒,因此老方不能不去,那么我当然也要跟着。” 方微淡淡一笑,说道:“算了,有独孤姑娘在,我相信任何毒物都伤不了他们几人。” 他的语气如此肯定,以至于大家都生出讶异的感觉。 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看出来,独孤樱居然擅长用毒。 在江湖上,方微几乎就是排名第一的用毒高手,就连川中唐门,也要甘拜下风,他的评价当然非常重要。 他如此推崇独孤樱,自然独孤樱有被推崇的资格。 独孤樱笑笑说道:“方先生眼力如此高明,用毒的本领必定差不了。来rì有机会,我们要切磋一下。” 她的确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xìng格,就连龙伯威那么响亮的名头,她都想要挑战一番,何况方微呢? 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太狂妄? 方微立即谦逊地说道:“不敢切磋,交流交流即可。” 王总兵非常郁闷,感觉头都有些大。眼前的七个人,个个不是善茬儿。 就凭潘心竹那么大的名声,在江南一带,武功机智皆属一流,可是与其余六人站在一起之时,根本显示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总兵急忙向胡中军与冷清然望去。 片刻之前,他就许以重金,请胡中军与冷护卫帮忙,无论如何要安然度过这一道难关。 他纯粹将冷清然看作巡抚大人派出的特使,莫说是他,就连胡中军也不清楚,冷清然与燕飞云居然是结义兄弟的关系。 官官相护,胡中军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冷清然没有明确表态。 不过,他深知民不与官斗的至理,假若与王总兵陷入无休止的官司之中,必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只要潘辰活着,一切都好说;如若发生了意外,也只有拼尽全力,将王总兵父子置于死地,为潘辰讨回一点公道。 胡中军身在局外,更容易看清局势。 七人之中,最关键还在于燕飞云,只要燕飞云口风松动,自己就能向总督大人复命,事情就算了结。至于其余六人,武功再高,亦不足惧。王法如山,青天白rì之下,他们敢掀起什么风浪? 看在大笔银子的份上,今rì就做一次调解。 “燕公子,坦白地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找线索。依我之见,请公子带各位朋友先行查验死伤者的伤痕,然后再作打算。” 言语很简单,却让人无法表示异议。 效率,一向是做事的根本。 如此紧要关头,难道还有时间争论不休么? 第15章 扑朔迷离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yīn森森的屋子,光线被完全阻挡在门外。 三具棺木,更增添几许凄惨之sè。 棺盖已开,呈现出三具尸身。 借助烛光的明亮,众人开始查验伤痕。唯有左纤玉站在门口,她杀过人,并不代表她有足够勇气去面对一具尸体。 潘心竹最先发表了看法:“胸骨全部断裂,一击毙命。从骨骼断裂的方向,我们可以推断出出手的角度,出手点非常低,属于一种罕见的手法。通常情况下,这种攻击角度难以聚集力量,很难同时震断全部胸骨,说明出手之人不仅拳势非常霸道,而且兼具独特的内功心法。” 他没有点明具体的武功路数,可是他心里清楚,除非是少林派的百步神拳,再没有第二种武功如此奇特而具有如此威力。 这来源于经验,数十年闯荡江湖的经验。 众人之间,单论智力,潘心竹没有任何优势,他的长处就体现在经验之上。 经验需要时间慢慢积累,在判断一些具体事务之时,并非智力所能代替。 他暂时停止了发言,等待别人的意见。 可是,没有人说话。 他只好继续下去,谈论第二具死尸毙命的原因。 “致命的伤痕有两处,一处接近心脏,一处在咽喉,从长剑刺入的深度来看,用剑之人武功相当不错;既然事情发生在昨天,伤口难免略微有些收合,大致还是可以看出,剑痕的宽度与武当派的松纹剑基本相当。” 第三具尸身,只在肩头有一个创口,可是面目狰狞,显然死得极为痛苦。 “肩头的创痕,必定为暗器所伤;然而真正的致命原因,必定是下yīn被人踢碎,所以死相才会如此难看。” 他无须掀起覆盖尸身的幕布,便下了如此断语,当然是因为身旁站立着两位少女,此举有所不便。 燕飞云皱着眉头说道:“那道暗器创痕,应该就是肩中燕尾镖的结果。这么说,他与第一人一样,死在同一人之手;而第二位死者武功较高,胸口中剑之后,还在奋力抵抗,才导致咽喉处再次中剑。” 王总兵说道:“不错,他的武功的确要高明一些,胆力也较常人强悍许多,所以留下了两道伤痕。” 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查验的结果与王总兵所述相同,却未必与实际相符。少林、武当两派领袖江湖,rì久年长,何以两派门人下手如此凶狠? 就算救人心切,也无须灭口! 独孤樱开口说道:“或许,这只是一种嫁祸于人的手段!” 其实,大家都在思索这种可能xìng,谁也不愿意说出来而已。这么一来,潘辰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王总兵的脸sè尤其不大好看,这正是他最担心的结果。 他宁愿相信,就是少林、武当两派出了心狠手辣的门人,杀死了手下的四大家将,救走了潘辰。 胡中军打破了沉默。 既然还有一名伤者,有理由也要查验一番。 没有人对这个要求提出异议。 在各种各样的冲突中,通常都会出现调解人的身影,而这些调解人合格与否,决定了冲突发展的方向;换而言之,调解人在许多事务中发挥着非常关键的作用。 胡中军虽是一名武将,并不代表他不通世故。要知道,他从卑微的士卒做起,逐渐地爬到中军官的位置,全部依仗他的头脑。 所谓的头脑,无非就是揣摸人情,阿谀奉承而已。 所以,他充分具备了一名合格调解人的特xìng。 伤者依旧倒卧在床榻之上。 细若游丝的气息,体现出生命的基本特征;除此之外,全身都处于极度的静止状态,没有任何的动作。 当然,伤口已经做了检查,并且经过适当的包扎。 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草药味道,刺激着人们的嗅觉。 两名大夫相对无言,呆呆地坐着,似乎没有任何探讨伤情的yù望。 高大的靠椅之上,端坐着一位面目冰冷的年轻人。 他就是总兵公子王永贞。 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一名家将的生死,可是他受不了那种窝囊气,居然有人胆敢冒充他的身份,救走了潘辰。 他在等候伤者的苏醒。 或许,只要片刻的时间,他就能够得到一丝线索,有利于查找冒充之人的下落;而且他已经接到通知,知道事情发生了变故,一家的兴亡,几乎就取决于潘辰的生死。 他出身于官家,却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在骄横无礼的背后,有一定的真才实学。 他深深知道,权势需要实力作为后盾,否则绝不会长久。 因此,他自幼在智谋、武学方面下过很深的功夫。 王永贞站起身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在这个时候,要谦逊一些,而不是继续装酷。 礼貌xìng的寒暄,永远不嫌多余。 胡中军居中调停,无外乎一些滥调陈词:年轻人不懂事,难免在恼怒之下,发生纠纷;双方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不可扩大冲突范围;等等。 而且王总兵父子适时降低了姿态,整个场面不算太过尴尬。 潘心竹没有发表过激的言语,因为他不能。他不想与官府结仇,而且rì后搜寻爱子的下落之时,可能需要借助官府的力量。 燕飞云就更加不能说什么,干脆直接询问伤者的情况。 简短的几句对答,他就察觉出王永贞的jīng明,难怪潘辰在人家手下吃了大亏。 “哦,他也受了两处创伤?能够侥幸保住xìng命,算是很不错了。在他们四人当中,是不是以他的武功最强?” 燕飞云没有听到回答,将视线转移到王永贞的面容之上。 那种神情,究竟想表达什么? 认可,否定,还是不知道? 沈明月轻轻冷笑一声:“依我看来,此人必是武功最差的一个,而且xìng格不够强悍,缺乏拼命的勇气。” 她的论断一点儿都不荒谬,王永贞的脸上已经露出赞许的神sè。 “为什么会这样判断?”燕飞云想要弄清楚一些。 “他武功较低,必定会在防守方面更有心得,在遇到袭击的时候,最先考虑的就是竭力防守;又由于他xìng情软弱,突遭重创之后,意识不受控制,就会自然地倒卧在地上,给人造成死亡的错觉,最终得以逃生。” “那一时刻,弱点反而转化成有利的一面?” “嗯,有利与不利的转化,要取决于具体情形。目前,固有的弱点又重新回到不利的一面,恰恰是他迟迟不能苏醒的关键原因。”她解释的清楚而准确,没有人可以反驳。 “明月,他的伤势如此严重,若不能及时苏醒,不仅耽误搜寻潘大哥的下落,而且可能损害自身机能,人就废了。是否你亲自出手,帮他诊断一下伤情?” “不必,两位大夫医术相当高明,不仅包扎伤口的手法非常jīng妙,所用汤药也是准确无误。目前来看,借助针石之力刺激经脉,增强其求生的意志,或许可以收到奇效。” 王永贞一向骄横,此时也不得不心生敬意。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沈明月年纪不大,在各方面表现出的实力,太过于惊人。 脑海中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有人说话。 “王公子,请取出那枚燕尾镖,在下要查验一下。”客气的言语中,蕴藏着无比的威严。 王永贞凝神望去,原来是那高瘦的汉子,初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他不敢怠慢,自革囊之中取出亮闪闪的燕尾镖。 沈明月伸手接了过来,仔细地观察过后,才交给独孤步。 独孤步把玩着手中的暗器,手指轻轻弹了弹镖身,又用拇指用力按动一下。 “沈姑娘,第一次接触燕尾镖么?” “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以往曾在图谱上见过。” “那就是了。这件暗器做工jīng致,无论外形或者份量都与真正的燕尾镖一般无二。” “哦,原来这是仿制品,从哪里可以看出来?”沈明月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最为震惊的莫过于王总兵父子。 军营中几位少林俗家高手,反复查验之后,都认定那是真正的少林秘传暗器,怎么忽然变成了仿制品? 燕尾镖威力极大,所以其制作工艺列为高级机密,在少林派中,也不过有三五人知晓而已。 这高瘦汉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眼力如此毒辣! 独孤步缓缓说道:“燕尾镖在制作过程中,采用了特殊合金,质地坚硬无比。此镖虽然也是采用合金制作,终究不得其秘要,在刚度上就逊sè了少许。不过,差别非常细微,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感觉,才能鉴别出来。” 沈明月点点头,接过仿制的燕尾镖,仔细地体会其特征,以求刻印在脑海之中。 她抬起头来,望着竭力试图掩盖心中惊异的王总兵父子。 “呵呵,在兵器鉴别方面,就算是三绝公子江静初,或者是少林派的晓镜大师,也未必在独孤大哥之上,两位不必怀疑。” 第15章 扑朔迷离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独孤这一姓氏,并不常见,复姓独孤的名人就更加少见。再考虑到燕飞云的背景,王总兵父子立即知晓了独孤步的身份。 那是首屈一指的刑侦行家,独孤步的论断,几乎就代表了客观事实,没人有勇气去挑战他的权威。 此人不远万里,来到苏州,一定身怀秘密任务。幸而,双方所受管辖不同,他的到来,与自己父子必定无关,那就不能,也不必询问人家的来意;相反,如若借助他的丰富经验,找出潘辰的下落,绝对是一件好事。 王总兵决定要牢牢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因而态度方面表现得非常客气。 “独孤先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rì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独孤步不免也要客气一番,说道:“王总兵久镇姑苏,治军严谨,威名远扬,在下一向钦佩得很。” “独孤先生,对于行凶的凶手,是否能够判断出他的来历?” “他能够施展百步神拳,必然修习少林一脉的内功。少林派一向被推为武林之宗,支派林立,数不胜数,因而无法详加推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非来自嵩山。” 这句话,等于没有说;不过,恰好符合独孤步的职业特征,没有证据,绝不轻易作出结论。 “那么,那名剑客也并非来自武当山了?”王总兵有些失望。 “理论上可以这么认为。”独孤步思索一下,继续说道,“武当封山二十年,我没有亲眼见过松纹剑所留下的伤痕,不好过多评论。” 他说得太谦虚了。 的确,由于时代的原因,他甚至没有亲眼见过武当剑法。可是,他是官府的高级办案人员,掌握有大量各种各样的资料,其中自然有关于松纹剑的详尽内容。 他曾经仔细检查了死者的伤口,肌肉的翻卷形式、创痕的收合程度,似乎皆有可疑之处;问题在于证据,在没有可靠的证据之前,他又何必推翻潘心竹的判断呢? “独孤先生,是否需要到现场勘查,继续召集下人询问?说不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这是必要的步骤,不过,不必抱有太大的希望。” “独孤先生何必如此悲观?在我看来,无论面对任何事情,定要抱有必胜的信念,方可成功。所谓百密一疏,说不定有所发现。”王永贞皱眉说道。 “呵呵,公子所说,乃是处事的方式;在下所说,乃是客观现实。要知道,作案之人不仅善于挑选时机、故布迷云,而且出手凶残,无疑经过jīng心的设计。这种职业案犯,当然会考虑到各种后果,抹煞一切痕迹。”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所有的一切,包括后门处残留的车马痕迹,都证明了独孤步的判断。 王永贞算是上了一课,他想起说书人常说的一句老话,不服高人有罪! 任何一个职业,都有其自身的学问,不浸yín三五年的话,根本谈不上有所认识。读了两本公案小说,并不足以使人马上成为一个合格的捕快。 王总兵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只有等待,等待我派出的追踪好手带消息回来。” 独孤步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总兵大人,你错了,你不应该派人前去追踪。” “为什么?” “我们所面对的罪犯,乃是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人物,如若我猜的不错,你所派出的好手,大多已经惨遭毒手!” “独孤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恐怕是的,能够想到在车辆的尾部悬挂扫把之类的物件,用以抹去车马行进的痕迹,说明他们相当狡猾。” “可是,我派出的人手,擅长追踪与反追踪,经验非常丰富,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沈明月冷笑说道:“这取决于对方的实力,如若采取遥遥监视总兵府的手段,也就是王大人监视我们的那种方式,任何的追踪都将失去效果,你说是么?” 王总兵不免一阵尴尬,又羞又惊。 羞的是自己的秘密被人拆穿,惊的是潜在敌人的实力过于强大。 为了预防燕飞云等人夜闯总兵府,他们研究出一个对策,派出大批密探,潜伏在暗处,轮流监视王家大院的举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即飞报总兵府。 这种手段相当周全,切断了危险的根源。假若单单加强府内巡视,恐怕不足以应付那种绝世的高手。 万一敌人真是使用同一种策略,先前的追踪计划必然以失败告终。 王总兵嚅嚅说道:“那怎么办?” 独孤步说道:“立即撤回你的人马,在城中大肆搜查嫌犯,声势越大越好。” “难道嫌犯还没逃离苏州,仍旧潜伏在苏州城中?” “正是如此。这一案件非常特殊,假若总兵大人心生孤注一掷的想法,率领麾下数千jīng甲死命追赶,就算嫌犯一路飞奔,也决计逃不出你的掌心。” “本帅坐镇姑苏,关系着百万百姓的安危,怎敢轻易动用大军前去追赶罪犯?” “或许你不愿轻易动用大军,可是嫌犯不得不顾虑这一点。就算你出动数百飞骑,凭借官军的飞弩、火器等jīng良装备,嫌犯势力再大,也无法抵挡。” “原来他们采取金蝉脱壳的策略,故意做出逃窜的姿态,引诱我将注意力放在城外,再慢慢寻找脱身的机会?”王总兵一边说道,一边咬牙切齿。 这帮混蛋,太过于大胆,也太过于狡诈了。 统兵多年,第一次有人胆敢捋他的虎须,不给他们点颜sè瞧瞧,誓不罢休! 王永贞有些担心地说道:“若是大张旗鼓地搜寻嫌犯,必将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万一他们为求生路,心生杀机而杀害了潘兄,岂不是适得其反?” “他们采用劫持的手段,说明他们与潘公子没有直接恩怨;动机无非在于以下两点,或者想要激发你我双方的争斗,或者想要利用潘公子谋取更大的利益。恰恰因为潘公子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刻,他们绝不会痛下毒手。” “独孤先生的意思是,在他们下手之前,就要救出潘公子?” “不错,我们的用意就是扰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能置身事外。如此一来,他们要考虑如何逃避我们的追捕,而不能静心思考对策。” 王总兵说道:“好,我立即传令,在城内展开搜索行动;另外,在军中挑选五百jīng锐,追击城外逃犯。无论如何,一定保证潘公子的安全。”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算是下了狠心,一定要保住前程。 沈明月说道:“总兵大人,追杀逃犯,不是容易之事。率兵之人,一定要谨慎挑选。若有需要,我愿意随军前行。” 王总兵说道:“沈姑娘,城中搜寻,更为重要,我正要大力倚仗诸位的力量。至于城外之事,不必担心,军中颇有几员猛将。另外,我打算请龙渊夫妇帮忙,万无一失。” 一声令下,步兵营、骑兵营各自开拔,执行任务。 军队的行事效率,岂是地方官僚机构所能比拟? 地方官员,遇到问题之时,只知相互推诿责任,而且行动拖沓,那能办了什么事情? 军队就完全不同,当进不进,即是死罪,谁敢耽误时间? 大批步兵闯入城中,挨家挨户核查户口,声势之大,难以想象! 多少年来,从来没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当然,王总兵亲自赶往知府衙门,与马知府商议此事。与其说是商议,倒不如说是通知。 王总兵重兵在握,又亮出总督、巡抚的名头,谁敢阻止? 马知府恨在心中,无计可施,表面上认可了王总兵的举动,暗中召集幕僚商议,是否应以扰民之罪状告王总兵? 燕飞云等人返回之后,马上召集所有人员,商议下一步行动。 怎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王总兵父子身上? 城中人口数量过于庞大,想要寻找嫌犯,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 事到如今,只有尽力而为。 青天白rì之际,交与王九爷以及汤七等人,安排帮会的兄弟秘密打听情况。 至于夜间暗中巡查,更为重要。众多高手,包括藏剑楼的人马在内,分为若干小小组,执行这一任务。 独孤步嘿嘿笑道:“我们兄妹二人另有要事,或许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千斤重担还在诸位的身上,希望潘楼主不要见罪。” 他们兄妹二人,不远千里,赶赴苏州,必定有重要原因,或许,其任务就是捉拿某一江洋大盗。 那种官家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多加过问。 潘心竹不免说些客气的话语,感谢独孤兄妹的援助。 小倩姑娘静静地坐着。 她为大家准备好茶点之后,就一直坐在一边。 她没有说话的机会,那些江湖上的事情,她又能懂得多少? 燕飞云观察到她脸上呈现出的焦虑神情,当然要安慰一下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小倩,不要担心。我已经和王总兵说过了,他们今后不会再打扰迎chūn楼,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小倩微笑了一下。 温柔的笑靥,飘动着不可捉摸的的魅力,却显然无法掩饰心中的忧虑。 第15章 扑朔迷离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长眉轻挑,说道:“有什么心事,就直接说出来,大哥一定为你解决。” 小倩轻声说道:“我和汤七哥去迎chūn楼,发现仍然有不少人埋伏在四周,似乎想要探寻什么秘密。” “哦,原来如此。”燕飞云不由想起了以前的往事,“你知道什么隐情么?” “大哥,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向大娘打听一下吧?” “好,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定保证她们的安全。” 语气坚定而富有感染力,小倩立即镇定了很多,芳容上露出了真正的微笑。 “小小一个迎chūn楼,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公子行插口说道。 “公子大哥似乎另有所指,又是什么含义呢?”燕飞云问道。 “我在迎chūn楼中疗伤之际,听到客人说起,姑苏慕容与黄山派发生纠纷,似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双方已经约好了时间,想要解决一件重要的事情。” 燕飞云思绪飞动,零碎的记忆拼构出一幅并不完整的画卷。 问题就在于红绡剑。 慕容姑娘惜如xìng命的那柄名剑。 显然黄山派不大可能是凶手,可是,他们如何获取红绡剑?为什么不向慕容世家做出解释?或者,他们可能已经做出解释,又为什么不能取得慕容世家的谅解? 慕容姑娘之死,究竟与其父母的死亡有没有关联? 唉,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如何才能妥善处理? “慕容世家宣布退出江湖,现在又卷入江湖是非,未必能够邀约多少帮手吧?” “据说慕容青轩亲自率领几名心腹,秘密前往黄山,并没有邀请外人;而黄山派人丁兴旺,更没有必要请人助拳。不过,为了妥善处理此事,黄山派飞书邀约了不少名宿高手前去做个见证。” “有没有听说具体的时间、地点?” “二月初二,黄山。” “恐怕我们没时间插手此事了。” “飞云,你似乎对此事颇为关心呢。” 燕飞云苦笑一声,说道:“双方皆以侠义闻名于世,怎忍心看到他们刀兵相见?” 沈明月说道:“既然无暇插手,索xìng抛开不顾,我们全力搜索潘大哥的下落。至于慕容世家和黄山派的恩怨,只有听天由命,rì后再打听具体的原因和经过。” 凡事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为,燕飞云只有抛开心中的烦忧。 前往迎chūn楼的人选只有三位,燕飞云、沈明月以及汤七。 就连左纤玉都没有跟随,其余众人,更是各自准备,要在晚间展开行动。 一路之上,沈明月没有说话,唯有思虑。 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迎chūn楼四周的环境,用以判断那些密探可能潜伏的位置。 她去过的地方,通常会习惯地做出观察,何处适于埋伏,何处便于脱身,必定记在脑中,以备不时之需。 譬如说,迎chūn楼的姑娘们发现了潜伏的密探,或许因为时rì较长,从而感觉到环境的异样,却未必能够洞悉全部情况。 沈明月必须做出自己的判断,了解对手的全盘布置,甚至通过对手的埋伏情况,推测其主事之人的能力。 知己知彼,方可保持不败境地。纵或事出紧急,无法预先搜集敌人的情报,也应当心存谨慎,利用一切条件推断敌人的状况。 若临敌之际,寄希望于机运,徒自招辱而已。 沈明月略一张望,就发现了六七个可疑之人。她的动作迅速而自然,旁人根本无法了解她的意图。 她很轻易地获取了需要的信息,便随着燕、汤二人跨入迎chūn楼的大门。 云大娘似乎有些惊讶,汤七早上刚来过,晚上又来,而且带来了燕飞云。 第一时间得到暗示之后,她客气地将三人迎接到自己的闺房。 “燕公子,今天的事情不太顺利么?” 其实她已经探听了一些消息,大批军队在城内搜索,就连青楼红馆也在查询范围之内。 一句客套的问话,便透露出云大娘与汤七的关系颇不一般。 清早之时,既然王九爷亲自指引途径,汤七就没必要随同前往,他利用这一闲暇,带着小倩前往迎chūn楼,拜访了云大娘。 向总兵府要人,虽然不是特别的机密,也算是非常重要。大事未成之前,如何能向一名青楼女子透露情报? 沈明月不禁将目光凝聚在云大娘娇美的面容上,似乎想要找出其不同寻常的地方。 云大娘注意到了这一点,却忽视了其中的原因。 她的目光依旧在燕飞云身上,没有回视沈明月。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而且置身于特殊的行业,经常受到异样目光的sāo扰,她早已学会了应对。 对于眼前那其貌不扬的小伙子,她选择了回避,不予理会。 她一向自信,在这香艳而残酷的行业中,她最终得以脱颖而出,凭借的是聪明的头脑和灵活的处事方式。 或许因为沈明月的易容术过于高明,或许因为彼此之间没有敌意,云大娘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燕飞云凝神听了一下屋外的动静,没有发现异常。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事情不太顺利,暂且抛在一边。我们此行的目的,想要解决迎chūn楼的问题。” 云大娘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迎chūn楼能有什么问题?公子过虑了!” 难道小倩提前透露了什么消息? 没有确定的答案之前,她依旧尝试着否认。 “年前发生的事情,大娘不会这么快就遗忘吧?现今,迎chūn楼内外,布满了可疑人员,一定有什么秘密存在,你就不必隐瞒了。” 云大娘心中依旧犹豫不定。 就听汤七说道:“婉华,可记得当初你劝我一句话,若有心事,不妨对燕公子推心置腹,以诚相待。如今事到临头,你怎么犹豫了?” 沈明月笑笑说道:“难道你担心我们仍有要事未完,所以试图一力承当,不愿给我们增添负担么?” 云大娘心中大惊,立即提升了对这个小伙子的看法。 如若她知道眼前的小伙子就是沈明月,那么她自然不会感到奇怪,恰恰是她没有认出眼前人的身份。 “好吧,这件事情终究隐瞒不住,我只能讲述我所知道的内容,余下的部分,你们要询问当事人。” “婉华,你尽量讲清楚一些。”汤七说道。 “我也想讲清楚,可惜知道的有限。”云大娘缓缓说道,“年前,我多年不见的一位本族兄弟忽然来到迎chūn楼,同时带来一位姑娘,他将那姑娘托付给我,别的什么都没有说,自己就出去了,然后再没有回来。” “莫非他已身遭不测?”汤七直截了当说道。 他很同情云大娘,可是在这种时刻,话语越简单越好,也就顾不上什么了。 “是的,他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尸首就在城外,我却不能为他收殓入棺。就在当天下午,燕公子和左姑娘来到了迎chūn楼,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那位姑娘就是任天唐要找的吴小姐么?”燕飞云想起了往事。 “或许是,我没有问她。” “为什么?这件事情引发了血案,你难道不想了解一点内情么?” “我不想问,因为我不仅要保护这位姑娘,更需要保护楼中的姑娘。我知道的越少,消息流传出去的可能xìng越小。” “婉华,你太小心了。万一那位姑娘也遭到不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兄弟岂不是白白送命了么?”汤七说道。 “你知道,女人的嘴巴最不牢固。万一我不小心透露了消息,空自惹来杀身大祸,又有何裨益?”云大娘幽幽说道,“不过,我也想好了对策。那位姑娘颇通文笔,我让她写明事情的经过,藏在秘密之处。一旦发生不测,你们顺循线索,一定能够找出那几张信笺,也就明白了。” “唉,这算什么办法。如若仇家铤而走险,火烧迎chūn楼,一切痕迹化为乌有,你的安排岂非落空?”汤七表示了大大的不满。 “我考虑过这种可能xìng。可是有一点你不知道,那任公子大肆查验迎chūn楼姑娘之后,就没有再来公开sāo扰,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以退为进?或者吴小姐身上藏有极大的秘密,必须生擒?” “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一点外因。楼中不断有特殊的客人出现,尤其总兵府的王公子,几乎夜夜笙歌,呼朋唤友;我甚至怀疑,似乎楼中一直藏匿有江湖高手。这两点因素,足以阻止外人前来搅闹迎chūn楼,暂时得保太平。” “原来如此。婉华,你受累了!”汤七终于表示出关心。 “没什么,原本准备在苏州的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再告诉你们此事。谁知地盘之争算是结束,而潘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燕飞云一直在听,终于再次开口。 “当初通过什么方式隐瞒了吴小姐的行踪呢?” “当然是秘室,据说许多大户之家为了预防不测,在庭院中都建有秘室。因此在接手迎chūn楼之后,我以修缮为名,暂时停业,暗中也建造了一间秘室。” 她说得如此坦白,倒让燕飞云脸上一红,觉得自己问的过多。 第15章 扑朔迷离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云大娘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为了不引人怀疑,每天送到屋中的饮食,我都不敢增加,全部留给了那位姑娘,而我在招呼客人之时,才会抽空补充一些食物。” 在场的三人都明白了,那间秘室的入口,必然就在屋中的某个所在。 沈明月突然一把抱住了云大娘的肩头:“真了不起!” 她轻轻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玉齿。 她想做个恶作剧,也想借此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坦诚相应坦诚。 起初,云大娘吃了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 “原来是沈姑娘!” 机关响动,接着是暗号。 不一会儿,传出窣窣声响,从秘室的入口处,出来一位年轻的姑娘。 或许,她一直生活在黯淡的烛光之下,就连屋中现在的光亮,对她来说,都有些刺激,所以她慢慢地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美丽的大眼睛。 透着些许迷蒙,胆怯地望了一下屋中的四个人,她轻轻走在云大娘身边。 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像小白兔一样,那么乖巧。 这种情形让人浮想联翩,那间秘室之中究竟安装了什么样的装置,长期的生活之中,依旧保持了衣饰的整洁干净,没有一点点多余的味道。 云大娘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头。 “孩子,别怕,他们是来帮你的。” “嗯。”低低的声音,清脆中有些柔和的感觉。 “你是姓吴么?” “是的。” “名字呢?” “小英。” “好,小英,可以说说你的事情么?” “云大叔还没有回来么?”小英反问道。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自然反应,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种询问显得太稚嫩了一些。 “没有,他不会回来了。”云大娘第一次向小英吐露了实情。 “为什么,他不管我了么?” “他死了。我也姓云,是他的姐姐。从今以后,我,还有他们三人,就是你的亲人。” 小英愣住了。 逐渐地,她明白了,云大叔一定是为了保护她自己,而丧失了生命。 她不明白的是,江湖上充满了血腥,一个人选择了江湖,就注定要死在江湖道上。 泪水不断在流淌,划过秀丽的脸庞。 她很想痛哭,可是她不能。云大叔告诫过她,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发出大的声响,她牢牢地记住了。 云大娘搂住了小英,轻轻地拍打着小姑娘的后背,借以缓和其激动的心情。 她自己何尝不伤心? 她又何尝不想为兄弟报仇? 若不是为了苏州的稳定,她又何须长期忍耐?以她目前的财力,足以邀请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实施报复计划。 沈明月静静地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了行动。 屋中有净面的脸盆,盆里有水。 她迅速地洗去了脸上的妆饰,伸手摘下头巾,挑开长发,恢复了女儿的模样。 小英姑娘的心情平复了一些,依旧依偎在云大娘的怀里。可是她的眼睛却在骨碌碌转动,观察着沈明月的举动。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子。 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她看到沈明月向她笑了一下,才难为情地离开了云大娘的怀抱。 “小英,你好。我叫沈明月,这是汤七哥,那是燕大哥。” “可是,我看他年纪大一些,为什么才排行第七呢?” 小英显然不明白江湖上的事情,不过女孩子遇到年轻的男子,多少有些羞涩,所以她没有提及燕飞云,单单提到了汤七。 “呵呵,我的名字就叫汤七,所以你叫我汤七哥就好。”汤七和蔼地说道。 原来如此。 那么,旁边那个年轻男子不会叫做燕大吧?挺帅气的一个家伙,取这样的名字,真有点儿可惜了。 所谓的可惜,就意味着没文化。 当然这只是内心的想法,小英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帅气的家伙没有她那么羞涩,也开口说话了。 “我叫燕飞云,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燕飞云说话的时候,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激动。 姓名无误,加上那一口北方人特有的标准官话,他几乎可以认定,吴小英就是他所要寻找的人——冷清然的表妹。 只要询问她的籍贯以及经历之后,就可以真相大白。 更重要的是,北方人口失踪的案件将会出现一丝线索,追查下去,不仅救出许多无辜的少女,也可以将那罪恶的犯罪集团加以惩治。 “你……燕飞云?” “是。” “你不会来自长安镖局吧?” “恰恰是。” 小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反而有些犹豫,回头瞟了一眼云大娘。 “云大叔要找的人就是你,可是这里是苏州,究竟怎么回事呢?” “他找我作什么?” “不知道,他没有提及。在离开这里之前,他曾经叮嘱过我,将来要想办法找到你,你就会告诉我一切。” “我想,如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他就是要把你托付于我,让我将你送回家中。小英,你是太原府的人士么?” “你怎么知道?” “呵呵,认识山西祁县的冷清然么?” “那是我表哥。” “他是我的结义兄长,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一家人。” “哦,难怪云大叔要找你。”她原本聪明,又经历了生死难测的境遇,已经可以想通一些道理。 “你怎么认识云大叔的,又是从哪里来到苏州呢?” “我遭遇绑架之后,是云大叔救了我。我本来以为他会将我送回家中,可是他认识那样太危险,坚持要先找到你,再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后来,在河南、山西与陕西的交界处,云大叔察觉到情况异常,立即带我东下,一路上经历了许多危险,才来到苏州。” “嗯,云大叔的决定非常正确。假若你返回家中,那批凶手必然随后而来,给你和家人带来灾祸。”燕飞云安慰说道,“或许,他在路途之中,听到一些传言,知道我在苏州,所以赶到了这里。” “不,我不这么想,他们一定不知道你在苏州。”沈明月说道,“否则,云先生便会直接前去找你,也就不会惨遭毒手了。” “为什么偏偏来到苏州呢?”燕飞云有些疑惑。 “我想,他们之所以绕道东行,本意必是想要躲避追踪。可是,既然经历了许多危险,说明他们已经暴露了踪迹。云先生意识到情况危急,无奈之下,想要将小英姑娘托付给相识之人,这就是他来苏州的目的。” “沈姑娘所说,大致符合事实。我兄弟将小英留下,匆匆离开迎chūn楼,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必定是情况非常紧急。假若他和我打听些江湖消息,就会知道燕公子人在苏州。” 云大娘的面容上,不觉流露出惋惜、遗憾的神情。 “云先生舍己救人,胸襟何其宽广,真是令人倾佩不已!”燕飞云长叹一声,“既然你们属于姐弟关系,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他的相关情况吧?” “我们云家家道中落之后,我流落在苏州,他则去了两湖一带,并不了解详情。” 燕飞云点点头,回首问道:“小英,云大叔怎么救你出险的?” “那时,我感觉困乏,想要休息。忽然有一蒙面人闯进来,问我是不是来自太原府的吴小英,我刚一点头,就失去了知觉。我醒来之后,就看到了云大叔,他说是来救我的,叫我不要害怕。” “云大叔就是那蒙面人?” “是,从声音上就能判断。” “他对你很严厉么,还对你说过什么?” “他对我很好,就是不和我交谈。他曾经说过,江湖险恶,我什么都不必知道,如此才能保全xìng命。” “在什么地方被救出的?” “不知道。那是一间很大的房屋,有许多小的房间;到处都在点着灯烛,我们甚至分不清昼夜。” 这种地方,谁又能加以辨别? 那必定是隐秘的所在,才有这种特征,甚至有可能是地下的房屋群落。 “在那房屋之中,你有没有见到其他的女孩子?” “有,而且很多,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和我年龄差不多。” “你们平时做些什么?” “我去的时rì不多,就是在学习琴棋书画;有人在学习标准的官话,也有人在学习接待客人的礼仪。” “那么,你脱离险境之后,路途中经过了哪些地方?” “最初的时候,一直在船舱或者马车上,云大叔用手指一戳,我就不醒人事了,大多数时间,我都处于昏迷之中。每次他允许我出去透透空气的时候,都是荒郊野外,根本辨不清方向。其实,他已经给我改变了装束,化妆成男子的模样,不必如此小心谨慎了啊!” “嗯,是过于小心了。后来呢?” “在二十多天以后,他忽然将我弄醒,什么都没说,拉着我就匆匆而去。那是一座很少的古城,在狭窄的街道上,有许多种方言交织在一起。不过,我还是听清楚了,那座小城就处在三省的交界之处。” “云大叔和人交过手没有?” “有,前后一共有四次。前三次的时候,他分别杀死了三个人,我们才能突围而出。最后一次,云大叔拉着我跳进了汹涌的江水之中,我都不知道我们是如何逃生的。” 第15章 扑朔迷离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静静地听着。 那种凶杀情况,还是不要继续追问了吧? 一般人在见到死人的时候,通常都会感觉恶心,甚至会呕吐,真不知道小英姑娘是如何应对那种情况的。 更重要的是,小英姑娘完全没有江湖经验,必定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至于那位云大叔的来历,并非没有踪迹可寻。 他直接询问小英的姓名和籍贯之后,立即救人而逃,必定是受人所托。 因为吴小英这个名字,并不为人所知,不过就是冷清然、高季鹰以及燕飞云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而已。 唯一的例外,就是百笑堂的悍将——韩猛。 若是受冷清然或高季鹰所托,所要找寻的人应该是他们二人才对。 所以,云大叔十有仈jiǔ乃是韩猛的朋友,这才能够解释为何他一定要找燕飞云。 将来有机会,再向韩猛打听消息。 百笑堂总堂位于湖北,距离晋、陕边界不算遥远,以车马的速度而言,并不需要二十多天的时间。 最初的怀疑居然有误,百笑堂绑架吴小英的可能xìng不大。 目前来看,迎chūn楼外所藏匿的一批密探,才是重要的线索。 “说说你失踪的过程吧。”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我在逛街的时候,忽然就失去了知觉。” “应该是被人点了穴道,或者中了迷药,清醒之后呢?” “我醒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丑恶的男人嘴脸。我心中非常害怕,想叫却叫不出来。那个男人叫我乖乖听话,否则就会将我杀死,然后他开始将一些饭食塞进我的口中……” “你能听出他的口音么?可能是哪里的人氏?” “不知道,总之声音很冷酷,腔调也很怪异。”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强迫我吃完食物之后,我立即失去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到了吃饭的时刻。那一次开始,我在吃东西的时候,就小心留意起周边的情形。” “很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之下,能够如此冷静,很了不起,你注意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么?”燕飞云适当地作了鼓励。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柜里,空间不算很大,却也不至于感觉拥挤;食物还算可口,似乎那些人并不想过分虐待于我。后来我听到有马匹低鸣的声音,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置身于马车之上。”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一直都在马车上?” “不是。”小英俏脸飞红,声音也低了许多,“第二次醒来的时候,我就想要解手,可是我不能动掸,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眨眼睛,幸好那人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的确很尴尬,尤其是在失去zì yóu的时候,能够顺利地解决难题,绝对可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燕飞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抚动唇边髭须。 “有没有乘机观察一下马车的样式,以及周围的环境?” “我每次离开以及回到马车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知觉。唯一知道的是,每次都置身于荒野之中,而且必定有人把守在远处的四周。” “嗯,那些人必定长期从事绑架行业,才会如此小心谨慎;你有没有留意,一共进食多少次?” “二十一次。” “二十一次?你进食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天sè变化?” “夜晚居多,偶尔在清晨或者午后。” 沈明月说道:“从进食的次数上,不足以推断时间。小英一直在昏迷之中,身体体内部的变化与平时大不相同,自身也无法感到饥饿;而且那些人必定巧妙安排,混淆视听。你还是询问别的情况为好。” 燕飞云迟疑说道:“好吧。小英,那说明他们要将你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在清醒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异样的声音,或者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么?” “除了开始那人说过两句话之外,再没有人说话;而木料的气味很浓郁,很难嗅出其它的味道,似乎有些淡淡的草药味道,我极力去分辨,也没弄清楚实情。” “在路途之中,你有没有见过别的女孩子?” “没有。一直到了那间极大的房屋之后,才见到许多同样年纪的女孩子。” 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燕飞云冷笑了一声。 那神秘的犯罪集团引起他极大的兴趣,处理完眼前的事情之后,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揭开那一集团的真面目,为民除害。 沈明月说道:“云大娘,你暂且放下心中隐忧。我们先将小英姑娘带走,rì后再想办法替云先生报仇。” 当然,她不会就如此一走了之。 万一那些凶手察觉真相,在无法从燕飞云等人手中抢走小英姑娘的情况下,必将迁怒于云大娘,给迎chūn楼带来无穷灾难。 沈明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将小英姑娘化妆为沈明月初时的模样,交由燕飞云与汤七带走;而沈明月化妆为另一副男人模样,尾随三人而去。 行动非常迅速,四人先后走出了迎chūn楼。 沈明月与燕飞云等三人保持一定距离,恰好是适于跟踪的最佳距离。假若遇到高明的追踪好手,必定误以为沈明月在暗中跟踪前面三人。 沈明月仔细观察了一下小英姑娘行进的步伐。 三寸金莲终究不便,相对慢了一点。 在正常情况下,或许不易瞒过别人;而借助于衣襟上喷洒的烈酒,小英装扮为醉酒之后的样子,也就符合常情了。 不是特别的高手,绝不会看出破绽。 无论多么繁华的场所,纵然明灯四悬,也难免有yīn暗所在。 长长的墙影,遮住了街边的角落。 角落里,半隐半现地坐着一人。 那是一个经营小吃的商贩,摊位还没有收起,似乎在为些许金钱而做着最后的努力。 沈明月心中一动,做了一个临时的决定。 “老板,给我来一碗面!”她口中吆喝着,径直走在那小商贩面前。 一顶毡帽,遮去了小商贩的半边脸,令人难以看清楚他的全部相貌。 那小商贩微微一楞,大概是意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生意。他抬起头来,准备有所动作。瞬间,他就停止了举动,而半边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眼前这矮小的汉子,双手抱在胸前,似乎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向,可是那种姿势,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而且从目光中透出的神韵来看,这矮小汉子必然内力深厚。 一下就能够看出对手的强势,说明这小商贩也不算是庸手。他估量了一下形势,没有采取行动。 “你想干什么?”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在干什么?”沈明月压低了声音。 “明人不说暗话,当然是在监视一个人。不过,似乎不关阁下之事,阁下何必多此一举?” “呵呵,你怎么知道不关我的事情?” 那小商贩用力咳嗽了一声,自然是发出了暗号。 沈明月微笑着,继续说道:“很好,你制止手下妄动,避免了双方的冲突,也算是颇有见识。就凭我的武功和眼力,难道不足以向你讨个说法么?” “我在监视一名扶桑高手,你若与他无关,请速速离开;相反你若是他的同伴,不妨立下杀手,在下绝不皱眉。” 完全出乎沈明月的意料之外,居然与小英姑娘全无干系? 她不由改变了姿势,消去了潜在的攻击手法。 “原因?” “那扶桑高手杀死我们帮中几名长老,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需要时刻知道他的行踪,才能报仇,这就是原因。” “此人就在迎chūn楼中么?你们为何不采取行动?” “不错,他改穿汉服,藏匿在迎chūn楼中,所以旁人无法察觉他的身份。我们不知道他受伤的情况,当然不会轻举妄动,以免无谓伤亡。” “他负伤了?若他负伤之时,你们都不敢报仇,待他伤愈之时,又如何下手呢?” “我们不惜重金,聘请了几名著名的杀手,都死在他的刀下,当然他也付出了一定代价。这一次,我们准备邀请杀手之王再出江湖,那时就是他毙命之rì。” “哦,这名扶桑高手是什么来历,居然要请杀手之王来对付他?” “据说是来自扶桑伊贺谷的高手,手段非常残忍。我们请不动名门大派的前辈高人,只好邀请杀手之王,否则,恐怕没人是他的对手。” “你隶属于哪一帮会?” “抱歉,在下不能奉告。” “好吧,江湖仇杀,往往没有理由。我不勉强你,再见!” 沈明月加快了步伐,尾随着燕飞云回到了王家大院。 燕飞云听完沈明月的叙述,也觉得颇为意外。那些埋伏的密探,原来不是在搜寻吴小英的下落。 那名扶桑高手既然来自伊贺谷,在他身上,必然发生过惊心动魄的大事;而他突然出现在江南,又抱有什么目的? 更奇怪的是,那一绑架、贩卖人口的犯罪集团,为何忽然消失踪迹? 吴小英侥幸逃脱魔窟,多少会泄露一些秘密,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丝轻微的疏忽就足以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难道他们就此罢休,不再追查此事了么? 如若继续追查,他们能够使用什么方式? 线索乍然中断,将来再从别处入手罢! 第15章 扑朔迷离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几个人都未曾入睡,一直等到外出的高手们纷纷返回。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冷清然,表兄妹见面,别有一番唏嘘。 燕飞云另外找了一间房屋,与独孤步在密谈。 独孤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也不算奇怪,他们在第一时间没有抓捕小英姑娘,就失去了先机;再没有机会达到目的。” 燕飞云问道:“为什么?” “你到达苏州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有何异常么?” “除了三大帮会谋取苏州地盘之外,就是听说少林、武当以及峨嵋三派的门人在此地活动,再没有其它异常。” “据我所想,尚有其它门派之人潜入苏州。九大门派统领侠义道,岂是徒有虚名?苏州地盘的归属,乃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各大门派必然要前来打探消息。” “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他们没有插手此事?” “原因就在你身上,既然你已抢先介入,他们就不必出面了。” “独孤大哥的意思是说,如若我未曾来到苏州,九大门派就会处理此事?而且这些门派的门人分布在苏州城内,对那一绑架人口的集团构成了潜在的威胁,迫使那一集团不敢采取极端的行动?” “你说的这两点,准确无误。北六省人口失踪的案件,逐渐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九大门派在暗中势必予以关注。那一犯罪集团自然要小心从事,万一露出马脚,必将陷入覆灭的境地。” “嗯,从他们绑架和输送人口的方式来看,的确是非常隐秘。或许小英姑娘逃离虎口,对他们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这一点还无法证明。不过,小英姑娘的逃脱,表明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他们一定会全力解决内部事务,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以为,要想消灭这一集团,唯一的线索,终将落在小英姑娘身上。” “好,我们一定保证小英姑娘的安全,希望她能够回忆起一些更有用的信息。” 独孤步整理一下思绪,说道:“奇怪的是,此地盘踞的高手越来越多,前两天居然偶遇少林派的晓镜大师。按理说,目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你与西域高手的决斗,并不足以惊动晓字辈的高手。” 晓镜大师德高望重,而且见多识广,向来为江湖所推重。 他的突然出现,昭示出苏州形势之复杂。 燕飞云瞬间想起了那位神秘的老人以及那口无坚不摧的宝刀。 那睥睨天下、藐视苍穹的气概,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莫非晓镜大师此行所担负的重任,就是探究那位老人是否传说中的呼延长寿? 这一推断,是否应该告诉独孤步? 独孤步犹豫一下,继续说道:“唯一能够引起晓镜大师兴趣的事件,恐怕就在于花木狼之死。飞云,你就在事发现场,难道没有询问那神秘老人的身份么?” 以独孤步的身份地位而言,消息来源众多,岂会未曾听说花木狼的悲惨遭遇? 在常理而言,江湖事务,无论巨细,流传极为快速;可是,天地交征,造化万物,偏偏又有例外。 于是,江湖中隐藏着几件极为机密的大事,没有任何消息流出;其中,昔年魔教西退一事,更是多年以来江湖上的最大秘密。 独孤步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当事之人,而那些虚幻缥缈的传说故事,并不足以提供具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他怀疑那老人的身份,却始终无法与呼延长寿联系在一起。 燕飞云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硬着头皮说道:“那老人似乎神智不清,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嗯。总之,此人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才会惊动了晓镜大师。此事暂且抛开不顾,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大哥请讲。” “最近在苏州遇到刀法名家之时,你一定要注意他的左手是否深藏袖中;如若有这种特征,你千万不可大意,此人练的是天绝刀,威力极大。” “那又是何许人也?” “他是一名凶残的嫌犯,身份暂时不能确定。” “大哥不远千里,赶到苏州,就是为了捉拿此人么?” “不错,此人武功既高,人又狡诈,我一路追踪,都还没与他正面交锋。” “听来是个棘手的人物,我一定加以小心。他将左手深藏袖中,莫非是因为左手已然残废?” “是的,他左手练的是歹毒无比的玄yīn指。幸好他还没来得及作恶,就被夏候大侠废了指功。” “原来就是此人深夜潜入镖局,无怪乎能够逃脱追捕。” “飞云,其中一些关键,你有所不知。否则,他当初决计逃不出夏候大侠和姬先生布置的巨网。” 燕飞云“哦”了一声,不知是否应当追问。 独孤步叹息着说道:“那家伙情急之下,居然逃入秦王府。要知道秦王府与将军府素来不睦,那些追捕的高手顿时束手无策,最后还要请金将军出面交涉。” “那么金大哥交涉的结果并不算理想了?” “秦王威势极大,金将军纵然深受朝廷恩宠,也不便提出搜查王府的要求。出于对秦王的安全考虑,金将军亲自登门拜访,说明了情况,规劝秦王加强护卫,最好清查府中各个角落。” “秦王又有什么反应呢?” “秦王满心不悦,不过还是加强了护卫,后来嫌犯搅闹王府,犯下滔天大罪,终究没有危及秦王父子安全。” “原来如此,倘若我遇到此人,必定小心应付,助大哥完成任务。” 至于那是何等大罪,因为涉及到王府的**,燕飞云不敢多问。 “呵呵,世事无常!据说经历此事之后,秦王亲自前往将军府道谢,二府之间,终于呈现出和睦的气氛,也算是天意吧!” 燕飞云听着,频频点头,感叹着世事的风云变幻。 那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神秘的老人,的确无法确认身份,不过沈姑娘提到了一个名字,怀疑他就是那位足以令江湖sè变的前辈高人!” “什么人?” “呼延长寿!”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别说人了,就连潘辰的影子都没见着。 倒是传来两则消息。 叶家派人送来书信,叶孤灵远赴黄山,调停黄山派与慕容世家的纷争,暂时无暇返归苏州,特别叮嘱燕飞云等人遇事沉着冷静等等。 总兵帐下骁骑,采取千里疾行的方式,rì夜兼程,终于追上那辆可疑的马车,双方言语不合,当即火器乱飞,击毙三名悍匪。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从他们的凶残行为来看,纵然擒拿归案,也未必能够拷问出有用消息;更重要的是必须减少己方损失,唯有一举全歼,算是替几名死去的追踪好手报了血仇。 尤其后一则消息,并不算是好消息,却也绝不是坏消息。 表面看来,三名悍匪的死亡,导致追踪线索的中断;可是从反面来分析,说明独孤步的判断非常准确,潘辰依然身在苏州,假以时rì,必定可以找出下落。 夜幕降临的时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探寻。 燕飞云、左纤玉以及沈明月三人,沿着街道迅速前行,到达一定的纵深之后,立即呈扇形展开,扩大了搜索的范围。 这是一项枯燥而且费时费力的任务,难得他们三人一直保持着谨慎稳重的心态,细心地查看探听着街道房舍的消息,哪怕是最轻微的动静,也要仔细分辨。 左纤玉最先跳上了一道长墙,招了招手。 那是他们预先制定的联络方式,燕、沈二人立即从远处围拢过来。 恰在此时,一道焰火自远方升起。 烟花璀璨夺目,不曾因为明亮的月光而失sè。 燕飞云望着焰火的方向,说道:“公子大哥与潘楼主有了危险,我们立即赶去会合。” 左纤玉说道:“前方的远处,有人正在交手,难道置之不顾么?” 燕、沈二人极目远眺,而后侧耳倾听,一时间,难以察觉异常。 可是,他们决计不会怀疑左纤玉的判断。 人各有所长,左纤玉曾经表现过惊人的听力,她的判断必定无误。 沈明月说道:“燕大哥,我先去救助公子大哥。你与左姐姐一起,前往查看情况。若无要紧之事,迅即撤身,赶往事发之处,与我们会合。” 燕飞云皱眉说道:“潘楼主一向老成持重,忽然发出紧急信号,必定情况十分危急。你一人之力,未必足以力挽狂澜。以我之见,我们必须全力以赴,顾不了其它事物了。” 事情迫在眉睫,哪有时间继续争论。 沈明月当即做出决定,慨然说道:“好,就依大哥之言。” 人的一生之中,不断地面临各种选择。 恰如三岔路口,坚定地选择一个方向之后,在不远的前方,又再次出现一个路口;如此循环下去,道路的终点将会完全不同。 无论洒脱地随意行走,抑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都不那么重要;唯一衡量的标准,正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假若他们了解前方庭院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必然后悔没有采纳沈明月的提议;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假设,所以他们没有犹豫,采纳了燕飞云的提议。 恰恰是由于燕飞云过于谨慎,担心公子行与潘心竹的安危,才决意抛开未知的潜在情形,将全部力量用于解决已知的困境之上。 至于是对是错,又如何能够事先做出评价? 第15章 扑朔迷离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是一座偏僻的庭院,占地面积极广,杂生的荒草,显示出破败的气象。 苏州本地人当然了解庭院荒芜的原因,将这座偌大的庭院视为凶宅,曾经在附近居住的邻居早已搬到了新的居住场所。 迷离的月光之下,依稀可以分辨:三道人影围绕着一名蒙面人,陷入苦斗的局面。 真正的剧烈争斗! 四个人都是高手,那蒙面人无疑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左臂之下挟着一人,犹自能够抵挡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可想而知,他的功力明显高出周围三人。 他使的不过一柄二尺长的短剑而已,而他的对手则是一柄长剑、一口长刀以及一杆佛门重宝――金刚杵。 一名道人稍微放缓剑势,沉声喝道:“朋友,留下手中人质,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那蒙面人冷笑不已:“嘿嘿,难道你们稳cāo胜券了么?” 动作比言语更加迅捷。 一柄短剑轻翔灵动,以巧破力,将其余二人的凌厉攻势封在门户之外。 那道人苦笑一声,两名同伴显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才会发力抢攻。 江湖之中,处处充满尔虞我诈,要想生存下去,就只能适应这种状况。在平时的训练之中,他们究竟采用过多少种欺诈手段,连自己都数不清楚。 可是,他是真正想要利用言辞解决目前的困境。 他何尝不想将那蒙面人置于死地,无奈那蒙面人身法快捷,而且内力深厚,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单凭武功,恐怕终究无法解决眼前之事。 道人沉吟说道:“朋友,千万不要自恃武功高强,错看眼前形势。要知道,我们三人的合击之术,也是天下无双的手法。双方继续纠缠下去,谁也占不到便宜。” “说实话,我本来就无心争斗。请诸位暂且退开几步,我们好好谈谈。”蒙面人语气非常客气,似乎毫不介意方才遇到的凶险。 其实,蒙面人自有苦衷,不得不刻意放下姿态。 那腋下之人昏迷不醒,需要时刻顾及其安危,实在是一大累赘,以致自身的武功不能发挥到最高境界,才会受困于对手的合围之击。 假若对面三人依言后退,他必然抓住时机,发挥无上的轻功身法,飘然而去。 那道人犹豫一下,思量着可能遇到的后果。眼前之事非常微妙,他必须征得另外二人的同意,才敢做出决定。 暗号已然发出,没有收到应答,显然在一时之间,两名同伴难以下定决心。他只好继续说话,借以掩饰内心的焦虑。 “朋友,你身手如此不凡,必定出自名门。何必学那鸡鸣狗盗之人,藏匿自己的行踪?不妨留下姓名,让我们铭记心中,rì后相见之时,必定好好相待。” “在下初出江湖,纵然说出姓名,也没有任何意义。要想知道我的来历,诸位从我的武功招式中推想一下,或许可以知晓。”蒙面人淡淡说道。 言语依旧客气,不过在推搪而已。对于自己的武功招式,蒙面人有足够的信心,绝对没有几个人能够辨别出身来历。 那道人心中生出烦躁的感觉,果然他无法识别那奇特的武学,干脆完全抛开rì后俟机报复的心理。 “这样吧,你将人质抛在地上,我们立即退开几步,彼此都不吃亏。” “不好,万一诸位言不由衷,在下岂非失去保全xìng命的筹码?”蒙面人予以否决。 事实恰恰相反,他并非需要借助那人质来保护自己的安全,反而是他要保护那人质的安全。正话反说,无非是要在对手脑海中形成一个印象,表明他并不知道人质的身份。 那道人恰恰收到同伴的暗号,强自按耐住内心的忿恨,含笑说道:“假若朋友能够提出更好的建议,解决眼前的困境,我们倒是很愿意接受。” 蒙面人说道:“不如你数三声,我们同时行动,我将人质抛在地面,你们推开几步。” 那道人说道:“为了表示诚意,这三声由你来数。” 蒙面人说道:“好。” 事情的发展尽在意料之中。 三声数过,双方的拼斗反而更加激烈。每个人都感受到无尽的压力,以致于谁也没有余力再开口说话。 刀光剑影,在夜sè中更加显得惨烈无比。 几种武功,各自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多年的勤学苦练,正是要用在此时,稍有不慎,就落得命丧黄泉的下场。 全力的生死搏杀,终究难以持久,逐渐又恢复到相持的局面。 那蒙面人长长吐出一口气息,揶揄地说道:“幸好我并没将诸位视为一言九鼎的人物,因而预先作了准备;否则,丢脸事小,说不定就会丧命于此。” 那道人面上毫无羞愧之sè,嘿嘿笑道:“我们又不是傻瓜,早就看出你没有放人之意。既然你不仁,我们只好不义,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蒙面人狂笑道:“哈哈,放不放人,我的确有些犹疑不定,假若诸位表现出一点点诚意的话,未必没有商量的余地。如今事已至此,我们不妨继续缠斗下去,不死不休。” 那道人并不死心,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建议。大家都是自幼习武,在意志力、胆力以及反应力方面,经历过非人的艰苦磨炼。我们以三敌一,自然是你的体力消耗最大,你焉有取胜的机会?” “高手相争,彼此的实力深浅,一试便知,你又何必替我cāo心?”蒙面人冷笑道,“金刚杵威力虽大,却是极耗真力,待他真力难以持续之时,我便会痛下杀手,一举击溃你们的合击之势。” 那道人重新陷入焦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同伴已然受到敌人言辞的影响,一改大开大阖的招式,开始变得稳健凝重。 金刚杵的威力,就在于那无坚不摧的气势;如今改用稳健手法,自然是为长时鏖战而做准备,却在无形中减少了许多威力。 这样折腾下去,何时才算终了? 那道人无奈说道:“逐一击破,的确是高明手段,但是你能坚持到那一时刻么?更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我拼死争斗,又有什么意义?” 一番说话,意思非常清楚,暗示附近有人藏匿而已。 蒙面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的内力修为更在那三人之上,早已听出异常的声息,不过诈作不知而已。 暗处的长墙之上,果然闪现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一直关注着大院之内的殊死搏斗,难以分辨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或许,等待时机,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踪迹已然暴露,她就不再刻意隐藏,直接跳进院墙之内,选择好适当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紧身的黑衣,衬托出诱人的曲线。 面上没有纱巾,姣好的面容展现在月光之下。 人已娇媚,而那柔和的光线不断流动跳跃,更为之增添了几分美丽。 可惜,岁月无情,一身姑娘的装束,难以掩饰她的真实年龄;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她早已抛却了少女的娇羞,多了几许成熟的风韵。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她知道自己缺乏夜行经验,暗自决定rì后在这方面多下些功夫;至于别的方面,她还是颇为自信。 那道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心情淡定了不少,甚至于暗中不满自己先前的慌乱。 面对未知的事物,往往引起莫名的恐惧;当未知变为已知,无论其危险xìng有多大,通常能够坦然面对。 他不会轻视凤七姑的经验,也绝不会高估她的实力,那种横行苏州的帮会头领,在他眼中的确算不上什么。 随着心情的变化,他的思绪重新活跃起来,脑海之中翻转不停,苦思解决眼前难题的方法。 偏偏那蒙面人,最先生出厌倦的想法。他严重认为,四个大男人,在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前争斗,似乎有失体面。 蒙面人不耐烦地说道:“诸位可以停手了,我决定释放人质。” 回答他的是诡秘的一剑。剑势飘忽不定,难以测知攻击方向,显然蕴藏着极为凶险的后着。 蒙面人深知其中厉害,不敢大意。 短剑划出一道圆弧,正中长剑剑身。 以力破巧。 长剑荡起三尺多高,也就丧失了后续的变化;而短剑的势道丝毫没有衰竭,借助身形的变幻,强行封架住另外两件兵刃。 金刚杵、雁翎刀,都属于重兵刃,适于采取硬拼的手法,却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蒙面人盯着那使用长刀的年轻人,问道:“惊魂一刀,居然斩向人质的脖颈要害。你究竟是想要分散我的注意力,还是想杀死他?” 年轻人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任凭你随意猜测,都可以。” 金刚杵的主人是个中年人,眉目之间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小辛,你出手之际,最好有些分寸。假若伤及人质,我们二人绝不会替你说情。” 那叫做小辛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瞬间神sè变化不定,似乎想要开口反击,又心存忌惮之意。 终于,他忍住了口舌之争,改变了长刀的攻击方向。 第15章 扑朔迷离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凤七姑轻移莲步,缓缓地后退了几步。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当rì的吴下阿蒙。 清澈的双眸,穿透迷蒙的夜空,观测到了危险的存在。 淡淡的烟雾,若有若无,逐渐扩大范围,笼罩住她原先所站立的位置。 她不知道那烟雾的效用,暂且假设它是有毒的物质。 施放毒烟之人必是围攻三人之一,三人的左手都隐藏于长袖之中,袖风激荡,迫使毒烟不断向四周扩散,并不完全顺着自然的风向。 或许,他们都擅长使用同一种毒物;或许,只有一人擅长用毒,而他们早就预计到施毒的可能xìng,因而事先暗藏解药在手。 相反,蒙面人左臂之下挟有一人,不具备释放毒烟的便利条件;而且,历来用毒名家各有独特手段,岂有围攻三人同时能够轻易抵御毒物的道理? 至于那蒙面人如何抵御毒烟,并不算是关键问题。 辨别出施放毒烟的一方,属于非常重要的步骤,那意味着潜在之中妄图伤害自己xìng命的一方,也意味着她必然要帮助相反的一方。 纤柔的手指悄然按在刀柄之上。 她在等待。 或许,她出手之际,就会有人流血。 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人质飞出了四人搏斗的圈子。 确切地说,他是被蒙面人抛掷出来的,因而速度极快,超越了轻功的范畴。 蒙面人竭尽全力,才创造出这样一个机会。 这是采取了贴身肉搏的凶险招式,才逼出一道空隙;就凭借这一瞬间的变化,他实现了自己的意图。 凤七姑苦笑。 不过,她丝毫没有犹豫,伸出左臂,揽住了那道暗影的腰身。 人在退,借以消除那强大的惯xìng力道。 刀已出,阻止来犯之敌。 大片光华,放纵而狂野,夹杂着不可一世的狂傲,肆虐于夜空之中。 ――月入大荒流。 那是段云峰毕生的武功jīng华所在,他一生浸yín于刀法,依据自身的特质,创造出几种用刀的诀要,全盘传授给了凤七姑。 凤七姑借助灵药的效力,已经可以发挥出刀法的威势。 追袭而来的是那名道人。 三人之中,他反应最快,不禁又羞又恼。 长啸声中,人随剑走。 他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危,身后传来的接连怒喝声,昭示着两名同伴在竭力缠住蒙面人,帮助他争取一线先机。 堪堪一剑刺出,便可洞穿人质的背心。 无奈,眼前泛起一片刀光。 那刀光为何如此摄人心神? 生死关头,唯有选择保全自身xìng命;在他的意识之中,绝不会有任何事物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长剑疾挥,宛如闪电,刺入刀光之中,顿时击碎了重重光影。 强大的反震力,迫使凌空的躯体倒翻而出。 时机已失,绝不再来。 蒙面人已经站立在凤七姑身前。 他抛出人质,减轻了自身负担,又引得那道人前去追击,削弱了对手实力,双方彼消此长,他得以施展无上身法,轻易地摆脱了纠缠。 “你们输了!”蒙面人从容说道。 “凭借那女子之力,你才脱出重围,难道不觉得羞愧么?”道人悻悻说道。 “上天安排如此美貌的女子相助,我怎能忍心拒绝?”蒙面人一副心安理得的神情,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羞愧的感觉。 “嘿嘿,好,不管如何,你终究达到了目的。那么你现在可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吧?让我们瞻仰一下高人的风范。”那道人心中充满了怨恨,早已浮现在面容之上。 这种人物,自幼苦修武功计谋,讲究喜怒不形于sè,可见此时的恼怒,早已超出了心理承受的程度。 “纵然再次遇到,你也认不出我来!”蒙面人冷冷说道。 伸手处,摘下面上黑巾。 那是一张极为平凡的脸孔,假若混入人群之中,很难分辨出来。 他明白那道人的心思,心中不免产生了鄙夷的念头,不屑与其继续对话。 他回首说道:“姑娘,你检查一下,所救之人是否中毒已深。” 双方暂无争斗,然而局势丝毫没有缓解的意思,凤七姑仍旧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之中,听到那蒙面人的说话,她才猛然醒悟。 她心神既定,立即发觉怀抱中人体温异常,急忙将翻转其身,查看面上神sè。 “啊……”她不禁惊叫出声。 ………… 长街街口,刀剑不断在撞击,混杂着斥喝声。 混战! 人群之中,公子行与潘心竹背心相靠,竭力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毕竟,这条长街属于城中的繁华地段,发生如此剧烈的厮杀,着实罕见;纵然发生在夜晚,也是不合情理,将官府的权威置于何处? 双方必定存在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才会在此仓促动手。 这就意味着,随时将有人流血死亡。 燕飞云无暇思虑,率先扑下了长墙。 “住手!” 夜空之中,声音略微有些压抑,也足以震动众人的耳膜。 可是,没有人停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纵然天崩地裂,也要先行斩下仇人头颅,方可罢休! 他们知道,来人必是高手无疑;而他们一向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高手这两个字可吓不倒他们。 形势更加危急,燕飞云别无选择。 长刀出鞘。 全力一击。 跳跃的刀光,压倒了一切光亮;破空的金风,穿透了一切声响。 这一刀,就连燕飞云自己都感到十分满意。 没有人死亡,甚至没有人受伤;因为,几名身撄其锋者,没有人能够抵挡那狂野奔放、不可一世的刀势,纷纷选择闪避。 没有人知道,燕飞云旨在救人,胸中并无杀机,因而收敛了长刀余势;否则,鲜血必将染红大地。 整个攻防局面发生变化,他们的同伴,也只能选择后退,以便应对当前的变故。 燕飞云收回长刀,踏步走向公子行及潘心竹二人。 那决然的态度,一望可知,绝不是藐视对手的表现,而是出于对两位友人的关心。 他尤其仔细探询了潘心竹的情况。 他心中明白,公子行的武功高妙无匹,远在潘心竹之上,而且潘心竹近rì来心神交瘁,不仅武功方面打了折扣,也较平时更需要朋友的关心。 他确定二人都没有受伤,才回过头来,向沈明月点了点头。 细微的动作,表明他在暗自庆幸,片刻前的选择正确无误。 沈明月轻笑一声,算是回答。 其实,她的内心之中,远远没有外表那样轻松。 这三十多名好手,使着不同的兵刃,却有着完全相同的武功路数,潇洒儒雅的招式掩盖不住凶残的特xìng。 毫无疑问,他们来自最为诡秘的一大门派――断肠府。 目标当然是公子行。 问题在于,刚才的争斗之中,公子行与潘心竹一直处于防守的态势,没有冲出重围的打算,究竟出于什么原因? 沈明月的目光开始移动,落在不远的暗处。 那是另外一批江湖人物。 人数最少也在二十人以上,他们似乎一直在观望,直到此刻,仍旧保持着沉默,没有人对眼前的情形表示讶异。 冷酷而yīn森的气质,与yīn暗的环境融合在一起,更增添几分压抑。 他们一定来自老狼谷。 公子行不敢杀出重围,莫非忌惮老狼谷的高手,担心他们忽然介入争端之中? 断肠府与老狼谷之间,一向极少往来,假若他们之间达成某种默契,一定有着深层次的原因。 这一原因大概与燕飞云相关。 沈明月行走江湖的时间有限,却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她对各大门派的了解,完全来自艰苦的学习与记忆,十几年的心血,绝对不会白白浪费。 她认为有必要采取拖延的手段。 不错,那两大门派不足以引起她的恐惧;关键在于潘辰的生死,已然迫在眉睫,其余事情必须押后处理。 “公子大哥,这两批人……?”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相信公子行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同时出现在街口。断肠府的人马抢先发动攻击,潘楼主不愿弃我而去,也陷入重围之中,假若我们想要破围而出,必须杀死几名对手,如此一来,无故为藏剑楼惹来仇恨;更何况,另外那批人的来历、用意都难以断定,其中高手很多,我不得不心存戒备,适当保留实力,用以应付可能发生的危险。所以我建议潘楼主勉力自保,等候你们前来相助。” 公子行一番话,解释了自己的选择。 身在危难之际,犹然先行考虑藏剑楼的利害,只能引起沈明月的钦佩。 此刻,断肠府方面有人开始说话。 “我们与公子行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希望无关人士立即撤离,以免无端引来杀身之祸。” 言语平淡无奇,唯有那冷冷的腔调,显示出此人惯于发号施令的特征。 沈明月回首说道:“魏老前辈,你们的仇恨,我非常清楚。” 魏元鼎面无表情,望着眼前的少女。 二十多年未曾行走江湖,再次出山,竟是为了替爱子报仇。 江山依旧,人事已非。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辈,大概没听说过断肠府的厉害吧? “小姑娘,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第15章 扑朔迷离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淡然说道:“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魏公子之死,他自己要承担最大的责任。断肠府不惜代价,要杀死公子大哥,恐怕难以如愿。” 魏元鼎恨声说道:“不必拿江湖规矩压人,我也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杀子之仇,岂能不报?” 沈明月冷冷说道:“在京师之中,魏公子先后追求过七名少女,等到她们爱上他之后,他又狠心将她们一一抛弃;其中有两名少女难以抚平心灵上的创痕,选择了自杀,还有一名少女忍受不住痛苦和绝望,整个人都变得痴呆了。这一系列的感情纠葛,造就了他惨死刀下的后果,岂能责怪别人。” 魏元鼎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断肠府之人,岂会爱上世俗女子?她们不知自爱,飞蛾投火,而又不能承受失败的命运,纵然或死或疯,与我儿有什么关系?” 沈明月的声音也在拔高:“我知道,这是断肠府修习内功的一种快捷途径,为其心碎肠断的人越多,他本身的修为越高。可是,那些无辜的少女,以为遇到了值得爱慕的对象,便倾注了全部的真情。她们怎么会知道内情?” 魏元鼎说道:“她们已经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敢保证,我儿绝对不会碰她们一根指头。” 沈明月叹息说道:“虽然她们没有**,但是心灵上的创痕,未必输于**上的折磨;对于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女而言,这样的经历不是太过于残酷么?” 魏元鼎冷笑一声:“世间之事,大多残酷而无奈;可是,假若两情不能相悦,便发生仇杀,那就不是残酷与无奈可以形容了吧?” 沈明月被他的态度激怒,喝道“问题在于,魏公子根本没有付出过真情,他的虚情假意,完全是陷阱。那些少女都有父母亲朋,难免有人发觉其中蹊跷,前去寻找魏公子质问。魏公子不仅没有任何歉意,反而抢先出手,先后斩杀了十几位江湖好手。” 沈明月长出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魏公子的生命固然可贵,难道那冤死的十几条生命便不值一钱么?” 魏元鼎再也难以保持先前的平静,手指轻捻颌下长须,借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双目闪动,凝视着不断聚集的人群。 小姑娘所说的内容,必定属于事实;可恨的是,回来报信的仆从,出于某种原因,竟然向自己隐瞒了真实情况,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江湖,毕竟有着江湖的规矩。哪怕有通天的本领,若是惹起众怒,恐怕将来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终于,他下了决心。爱子之仇,必须有个结果,尽量少造杀戮即可;目前之事,便是查明参与此事的仇人。 “我儿天赋过人,修为jīng深,岂会轻易死于人手?退一步说,他纵然不敌,也可以施展死中逃生的秘技,先行摆脱眼前厄难。结局却是奇异的死亡,难道不令人疑心么?” 沈明月说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魏公子武功再高,能高过府中五大长老联手之势么?” 魏元鼎的声音恢复平静:“这两件事情,我自然要合并一起,详加追查。姑娘,你如此了解当初的情况,莫非参与此事?愿意更进一步提供细节么?” 沈明月没有立即回答。 她在揣摩对手的心意,也在思索解决这场是非的方法。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她的想法。 “魏老大,想在沈姑娘身上套问事情,你老糊涂了吧?” ――那是杜渐的声音,那充满讥讽和无聊的腔调,别人很难模仿出来。 “杜兄,你来了!不知有何以教我?”魏元鼎勉强压抑住内心的不满。 “算了吧!论身份、武功,你都在我之上,我哪敢教你呢?不过,有些事情,必须对你讲清楚!”杜渐难得一副谦虚的模样。 “好,杜兄请讲,我洗耳恭听!” “按理说,杀了十几个人,也算不了什么。别人要杀自己,自己当然要反抗,江湖人早晚要死在江湖上,你说对不对?” “不错,难得杜兄如此明白事理!” “那么,魏开之死,也不过是江湖上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又能算什么呢?” “杜兄,那些小人物,怎能与我儿相提并论?你我相识多年,何必绕着弯子,挑我的毛病?”魏元鼎有些生气。 “其实,魏开这小子太狂妄了,终究难逃一死。我纵然有救他的心思,也无能为力!” “这又怎么说?”魏元鼎微微有些紧张,终于谈到细节上了。 “他不该妄用断肠府的绝艺,平白杀死那一对不谙武功的夫妇!尤其那妇人,早已哭瞎了双眼,正是因为那如花的女儿忽然变得痴呆。” “他们找人寻仇,就算惨死在当场,又有什么遗憾?” “你错了,花钱寻仇的人家,乃是别的大富之家。他们夫妇不过寻常人家,既没有机会结识江湖人物,更没有足够的金钱聘请杀手。他们夫妇二人找上门来,只不过是苦苦哀求魏开,去看看他们可怜的女儿而已。” “这……我儿虽然自幼顽劣,怎会无故杀死他们?一定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不隐情的,我就在当场,看得一清二楚。大不了,你一刀杀了我,我有必要对你说谎么?” “好,那你说,我儿使的是那一路武功?” “阳关唱罢空回首,十万征人尽断肠!”杜渐一下激起怒火 chūn寒料峭,魏元鼎的额头上,仍旧渗出了汗珠。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武功,那是断肠府中最为yīn毒的一种功夫。 正因为太过于yīn毒,在历代祖师的遗训之中,对这一路武功的施用,都做过严格的限制。除非在xìng命攸关的生死关头,才可以施展,以起到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效用。 魏元鼎紧张地问道:“那个时候,他是否已经遇到了危险?”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就算是最后的挣扎吧! 杜渐说道:“没有,根本没有人靠近他。啸声一起,那夫妇二人立即吐血而亡,我才明白他施展的是什么武功,急忙用功抵御,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事物。” “之后呢?” “那还能有什么?公子兄弟跳上前去,一掌拍死了魏开,就这么简单!”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魏元鼎冷冷说道。 公子行傲然走上前来:“魏先生,魏公子以及五大长老之死,都是我一人所为,与别人无关。你订下时间、地点,我自然前去赴约,解决此事。至于今晚,很抱歉,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在他的心目中,绝不会过于忌惮断肠府;问题在于,他不能让藏剑楼受到牵连,同时还要弄清楚老狼谷的意图,所以他迟迟没有站出来。 魏元鼎审视着眼前的仇人。 那坦然自若的神情,充满了自信,似乎拥有无尽的力量,足以应付各种挑战。 究竟怎么办,他一时难以下定决心。 眼前的人群不断在聚集,大多是惯走江湖的人物;那些寻常人家,早已关门闭户,哪敢涉及江湖是非。 在这种情形之下,如若发动攻击,老狼谷会不会如约动手相助? “千万不要动手!” 灯火起处,大批捕快匆匆赶到。 罗天尽力压抑着内心的烦躁,劳累了一天,夜晚犹自不得清静,着实让人恼怒,谁让自己吃这一碗饭呢? 依据多年的经验,他知道今晚的事情非常棘手,适宜采用怀柔的手段,决计不能激起这些江湖人物的野xìng。 “如此良辰美景,恰是笑傲风月、把酒高谈之时,岂可大动干戈?无论何种恩怨,诸位不妨暂且抛开,留待异rì再做解决好么?”语气非常谦逊,一点儿都不像罗天平时的作风。 江湖恩怨,向来难以化解,罗天也没那么大面子,但求度过眼前难关而已。 “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偏偏有人非常不满意。 于英,断肠府中名列前茅的年轻高手。 他的不满并非不同意暂且罢斗,而是来自长久盘踞于内心的对捕快职业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憎恶。 在他看来,所谓的捕快,纯粹就是官府和恶霸势力的走狗,将全部的jīng力都用在欺压良善百姓身上。 他心中的憎恶,很难说是不是偏见;也很少有人能够了解,他为何如此的讨厌捕快。难道在他的记忆中,捕快曾经带来过某种难以抚平的yīn影么? 罗天的脸sè非常难看:“年轻人,在下负责苏州地方治安,职责所在,不敢不劝诫诸位。江湖事务,自有江湖上的解决方法。现在发生如此大规模械斗,严重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岂是江湖门派应有的作风?希望贵派能够仔细衡量。” 于英冷冷说道:“罗大捕头,不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公门中人,有几个好东西?你只要赢得了我手中宝刀,我就承认你有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第15章 扑朔迷离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四周的人群中发出笑声,大放厥词之人恐怕应该是那年轻人吧? 任何一个人,一旦成为天下公门捕快的仇人,则不论有多深厚的根底,从此休想再有安宁ri子可过。这种利害轻重,谁都看得很明白。 纵然是最强悍的恶人,若不是处于无可选择的情势之下,决计不肯杀死公人,而公门中著名的人物,更是不可加害。只因一旦杀死了公门著名人物之后,他便等如与天下官家的力量作对。如果有父母妻子,那更是祸延家小,殊为可怕。 官府的力量,远远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孱弱,有时也没有人们想象那么强大,官府有一套独自运行的规矩。 作为一个暴力机构,任何帮会、门派都是远远不及的。 罗天望着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心思起伏不定。 最先升起的是一丝悔意,由于公务繁忙,近来练功也没那么勤快了,能否胜过那骠悍的年轻人,他完全没有信心。 紧接着,他想起了家中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万一自己身遭不测,他们母子如何生活? 他摇摇头,苦笑着,动手解开大氅。 这就说明,他已决意应战。 为了尊严,抑或为了法律? “呵呵,居然有人将天下公门之人全部不放在眼里!” 冷笑着,有人走出了人群,瘦削高大的身躯,拖着长长的影子。 “独孤兄,你……?”罗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罗兄,你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很好!”独孤步的声音中有了一丝暖意,“我们使用暴力,是为了捍卫国家的法律,也是为了保证寻常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是与人赌斗。” “是!独孤兄说得太对了。”罗天表示严重同意。 “不过人家提出挑战,我们也不必示弱。在我想来,你纵然赢了此人,也算不得什么。此刻我有些手痒,不如我代罗兄出战,叫天下人不要小觑我们公门之人。”独孤步缓缓说道。 “这……好,独孤兄小心!”罗天现在一定承认,他毕竟远远比不上这位威震长安的名捕。 “没什么,请借长刀一用!” 独孤步怀抱长刀,冷冷地盯着于英。他代为应战,根本不需要取得对手的同意,他有这样的资格。 于英也拔出长刀,轻轻挽了个刀花,似乎在示威,又似乎在放松心情。逐渐地,他的目光中现出惊疑的神sè。 好可怕的对手! 高大的身影,就那么随意地站立着。 风仍然劲,却吹不动那柔顺的衣襟,整件衣裳紧紧贴附在躯体之上。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将全身的劲力内敛,才能够有这样的效果。 高手相持,通常发出内力,激发自身的气势,以起到震慑压迫对手的作用;而眼前之人反其道而为之,说明此人一旦出手,就会具有石破天惊的威力。 而且,那冰冷的神情,仿佛具有某种魔力,既令人愤怒,又令人沮丧。 于英的信心在动摇。 这纯粹是心理上的一种自然反应,他极度渴望改变面前的境遇,却又泛起无力的感觉。他甚至找不到出手的方位,无论哪一个角度,都显得非常别扭。 那一刻,他居然想起了那个著名的“呆若木鸡”的故事。 眼前这只木鸡实在太过于厉害,无从判断其劲力聚敛在何处,也就无从判断其将要出手的方位和手法,又何谈如何应对其全力一击? 骑虎难下! 额头上,汗珠逐渐渗出。 不知如何,恰好有一粒汗珠淌入眼角,辛辣的刺激使他想要闭合双目。可是大敌当前,最轻微的疏忽也会产生致命的后果,他只有强忍。 问题在于,心理上已然产生恐惧,又能够坚持多久?! 燕飞云的目光何其锐利,早将于英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 他心中生出怜悯之意,徐徐说道:“胜负之争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搏,何必在意一时得失?知不足而后可进益,若勉力相拒,终将神志受损而功力大减,着实不智!” 字字清晰,传入于英耳中。 迷惘之间,于英心神剧震,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 “好功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独孤步淡淡说道:“忠言逆耳,因而俗人不愿听从;你既明此理,将来终有一番成就。” 于英用心听着,思索着。 独孤步与燕飞云二人,无论见解或气度皆在自己之上,无怪乎人家的武功高人一等。自己想要在武学上更进一步的话,恐怕不能再继续走纯粹苦练的道路。 独孤步望着于英的神态,知道他正在苦思某一个难题,于是不再理会于英。 “诸位,虽然时间宝贵,可是很多事情却又不在一时;今晚与明ri,相差不了几个时辰,大家何不返回客栈休息,天亮之后,再寻找解决纠纷的途径?” “独孤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声音刚劲有力,可知其人必然内力深厚。 独孤步回首望去,也就看到了杨二狼。 那足以表明,老狼谷与断肠府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默契。于英惨败之后,断肠府不便继续纠缠,所以老狼谷不得不出面干预。 “莫非我所说的话语引起了杨兄的不快,以致于杨兄想要表达一些不同意见?” “没有,没有,独孤兄所言,合情合理。更何况独孤兄于我有恩,纵然我有那么一丝意见,也会留在心中,绝不让独孤兄为难。” “回想当年之事,我也不算是有意相助,何须如此客气。” “无论有意抑或无心,毕竟是救过我的xing命。我自然应该铭记于心,永不敢相忘。” “好吧。既然杨兄有心,那就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如何?” “呵呵,其实我只想请教燕公子一个问题,想来他一定不吝于答复。” “杨先生请讲!”燕飞云淡淡一笑,走上前去。 他与老狼谷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说法。人家点名叫阵,自己岂能退缩,所以他没有等独孤步与杨二狼继续交谈下去。 “燕公子,请你说出徐二牛父子的下落。”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燕公子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问答?” “二者皆是。” “燕公子,这两个答案可是大不相同。我六弟之死,与你多少也有些牵连。我们不想制造太多流血事件,考虑到你当时没有动手,因而将你排除在外,只找那父子二人报仇。我们表示了对你的尊重,请你也表示一点儿诚意!” 杨二狼深知燕飞云与独孤步颇有交情,看在独孤步的面子上,才不厌其烦地提醒燕飞云。 不知道,倒还好办;假若是不愿意说出来,别说是老狼谷,甚至包括少林、武当在内的诸多门派在无法找到那父子二人下落的情况下,都有可能缠着燕飞云不放。 那足以毁灭天地的破空一刀,早已引起江湖门派的极大关注。 燕飞云岂会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可是,就算他直言相告,坦承自己并不知道,又有谁会相信? 寂静! 所有人都停止了悄声的对话,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年轻捕快忍受不住这种可怕的寂静,不由发了一句牢sāo。他马上就后悔了,不知有多少锐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要把他刺穿。 可怜的年轻捕快一脸惨白,将喉咙口的另一句话生生吞回了肚中。 燕飞云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产生出一种悲哀的感觉。 这一刻,人xing体现得如此微妙。 “好,那我就把答案告诉大家。” “二人的下落,只有我才知道。”那是左纤玉的声音。 “玉儿……”燕飞云不禁回首望去。 “燕大哥,请你退下。”那温柔而美丽的面庞上,呈现出极为少见的冷静。 燕飞云当然不会退下,就连沈明月也紧随左纤玉身后,走到街口的zhong yāng。 素来温柔恬静的少女,忽然间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勇气,除了恨,只有爱。 沈明月很清楚,左姐姐并不是不明事理,而是迫切地想给燕大哥解围,所以站了出来。自己又岂能忍心让她一人独自承担这份重任? 燕飞云也有些明白了,傲然站立着,再没有说话。 “姑娘真的知道么?”杨二狼皱起眉头。 “当然。”左纤玉说得很温柔,也很坚定。 “真是难以置信!理论上说,假若你知道的话,燕公子也可能知道。他为什么不说呢?”杨二狼表示出内心的困惑。 “没什么难以置信,我有一些特殊的方法,能够了解一些所谓的秘密。那父子二人的下落,与我们无关,所以我没有向他提及,我确信他也真的不知道。”左纤玉轻声说道。 “好,你总得表现出一点特殊,才能让我们相信你所说的话吧!”杨二狼需要一点证据,以便重新审视这位美丽温柔的姑娘。 “譬如说,刚才有人对你传声,要你套出需要的答案。这能算是一点点特殊么?”左纤玉的声调依然那么轻柔。 第15章 扑朔迷离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杨二狼狠狠地在心中念叨了两遍。 的确,老狼主通过传声,向自己下达了命令。可是,老狼主一身功力多么jing湛,他老人家的千里传声,居然如此轻易被一名少女所破? 难道她在使诈? “这……姑娘是在说笑么?”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必须赢了我手中长剑!” 许多人开始交头接耳,悄声地讨论着。 沈明月也产生了疑惑,向燕飞云使个眼sè,就见燕飞云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我倒是很想领教一下姑娘的绝艺!”杨二狼狂笑着,果真有那么一点狼的味道。 六大刽子手之中,他排名第二,武功更在花木狼之上。除了授业恩师老狼主,他真没有怕过什么人。 “我接受任何门派的挑战,不过每一门派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你应该请老狼谷中武功最高的人和我动手。”左纤玉冷冷说道。 杨二狼终于明白了,眼前的少女脑筋有问题,不然不能说出如此无知的话来。 纵然她能破解传声功夫,多半也是方法巧妙,而在比武争斗之时,纯粹是真实功夫。她究竟练了几年武功,敢将天下高人统统不放在眼里? 再一转念,平生第一次生出怜悯之意。这种疯丫头,莫非是为情所困?如此痴情之人,倒不便过分相逼。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就代表本谷出战。”老狼主的沙哑声音真是难听。 他主掌大局,自然有过人的决断;不过,要是有人能够深入他的内心,必然发现他真的很生气,所以干脆不再施展传声功夫,直接下达了命令。 左纤玉拔剑的姿势非常优美。 剑身轻微地颤动着,泛起淡淡的光芒。 剑光不如想象中那么冰冷,或许是因为人的美丽,使人忘却了长剑本属凶危的器物。 她自然而坚定地站着,很显然,没有人能够阻止她的决心。 杨二狼盯着少女的每一个动作,手上也未曾清闲,缓缓解开了背后的包袱。 先下手为强! 左手护手钩划起一道圆弧,护住周身要害,右手短戟疾刺。 试探xing的招式,注重了手法的jing妙圆熟,没有刻意追求速度和力量。即便如此,两柄兵刃激起强劲的风势,展现出深厚的功底。 侧身闪避的一刹那,左纤玉掌中长剑迅疾刺出,一举攻入护手钩的防守范围之中。 唯一的空隙,恰恰在于圆弧的zhong yāng。 居然敢于抢攻? 杨二狼冷笑不已,护手钩招式不过使出一半,立即变招,想要硬行封架长剑。 他功力深厚,爆发力惊人,变招极快,哪知落了个空。 人影闪动,一道金风袭向后背要害。 变化,目的在于抢得先机,为胜利奠定基础。 不过寥寥数招而已,杨二狼已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钩戟再起,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依旧不能改变局面! 左纤玉仿佛熟识老狼谷的武功招式,长剑落处,尽在钩戟之间的空隙中。 杨二狼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许多jing妙的招式刚刚使出一半,就被迫变招,着实让人郁闷至极。 激战之中,杨二狼暴喝一声,身形旋转,利用那一瞬间的空隙,双手兵刃互换。 他不仅有凶残的本xing,兼有狡诈的特质。 左手短戟翻动,硬生生锁住那柄狡猾的长剑,右手护手钩横扫,发挥出全部的潜力。 左纤玉不想丢弃长剑,也没有必要。 以剑尖与戟头的结合处为轴心,整个身体翻向半空,轻易地解脱了长剑的困厄。 这种反应绝非即兴之作,而是来源于艰苦的训练。在修习武功的过程中,她经受了各种各样的考验,才有今天的成就。 杨二狼身经百战,无暇懊恼,立即做出下一个变化,看定左纤玉的落地方位,抢先站住要位,准备予以截击,最好能够进入比拼内力的局面。 半空中,左纤玉淡淡一笑。 就在几天前,燕飞云与龙渊初次交手之时,曾经遇到这样的情况,那时燕飞云被逼得难以落地,几乎失利。 经此一战,左纤玉早已想好了对策。 长剑由上而下,封挡钩戟的攻击,左手中指轻轻一弹。 杨二狼忽然觉得不妙,因为他看到了那如花的笑靥。 一时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稳妥起见,他选择了退让。 “哧”的一声,一缕指风击中地面,激起一道烟尘。 “她不会是想弄瞎我的眼睛吧?”杨二狼又气又恼,还有点儿泄气,没有继续攻击。 在人身各要害部位中,眼睛属于最脆弱的一类;就凭他深厚的内功,即使面部遭受指风一击,也完全禁受得起,唯独这一对眼睛,万万禁受不住。 “杨先生,你赢不了我,对不起!”左纤玉轻声下了结论。 杨二狼叹了口气,考虑如何向老狼主交待。 他实在不愿与左纤玉交手,那种陷于被动的感觉,真不好受;而且他与花木狼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不值得为之拼命。 幸好,他不用过多考虑。一件意外的事情,帮了他一个大忙。 随着一声惨嗥,一道人影飞上半空,由上而下,向左纤玉扑击。 那是天底下最刺耳的一种声音,就连老狼主的沙哑嗓音也顿时显得相形见拙。 杨二狼知趣地退出圈外,他知道来人的身份,虽然觉得不妥,却又无力阻止。 左纤玉用心分辨着那团黑影。 宽大的衣袖,裹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太婆,露出狰狞的面目。 冰冷的长杖,前端伸出锋利的狼爪,泛起蓝汪汪的光芒,似乎淬有剧毒。 这种凶险的招数,说明老太婆要么自恃功力高深,要么藏有独到的妙用。 长剑倏然刺出,飞起一道光华。 那不过是一种假象,左纤玉的身躯在倒退。 她根本不想与老太婆硬拼,虚晃一剑而已。 老太婆全力一击,凝聚了千钧之力,却扑了个空,所有的力量都倾向了大地。 与人斗,似乎其乐无穷。 与大地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假若长杖结结实实砸在大地之上,那强大的反震力,绝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 老太婆一招走空,立即发觉不妙,急急收回劲力。 所谓势可发而不可收,急切之间逆运真气,自然有一些不良后果。 老太婆脸上泛出血红之sè,显然吃了暗亏。 结果是,她怒气更盛,准备发出二次攻击。 独孤步、燕飞云同时拦在二人之间。 “狼外婆,你想做什么?”独孤步厉声喝道。 “我想做什么,你管得了么?”狼外婆呼呼直喘。 “我管不管得了,似乎并不重要。只是天下自有公理,老狼谷已经输了赌约,再也没有出手的资格。” “哼,小丫头提出的条件,本谷可曾表示同意么?” “假若你不同意,需要事先说明,现在已经晚了。” 人群已经开始sāo动,明显听到有讥讽的言论。 众怒难犯。 狼外婆不得不放低姿态,说道:“好,我宣布退出老狼谷,应该有挑战的权利了吧?” 独孤步冷冷说道:“那不足够,你必须保证从今以后再不返回老狼谷,完全脱离了联系,才有考虑的余地。” 这个要求看起来很合理,其实,对狼外婆大大不利。 老狼谷高手甚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令人畏惧;如若狼外婆离开了老狼谷,势单力孤,不知道将有多少仇人想要取她的人头。 狼外婆所说的话,其实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她岂会真正脱离老狼谷? 谎言一旦被拆穿,难免恼羞成怒。 “独孤步,你不要仗着官府的势力,欺压江湖同道。” “你大概不知道官府的真正职责所在,那就是保护百姓的利益,镇压各种不服。你听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大批官军正在赶来……” 第16章 纱掩笑靥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同样的一个夜晚。 柳轻尘斜靠着长椅,闭上了眼睛。唯有思维是活跃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盗剑! 那柄独一无二的红绡剑,绝不能留在黄山。 这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艰巨,不在盗剑,而在于说服自己这样做。 盗剑,仍然是一种偷盗行为,无论理由多么正当。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是一种肮脏可耻的行为,与他经受的教育产生了严重的冲突。 难道自己也肮脏一次,可耻一次? 万一固执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惩罚自己呢? 罪恶感深深困扰着他,他挣扎了一会儿,思绪逐渐飘移到晌午的谈判上。 “碧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明明是异邦胡人,怎么可能是你们慕容家的小姐?”黄婉凝困惑地提出了疑问。 许多人站在了黄山派一边,因为绝大多数江湖人物并不知道慕容紫轩恰恰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母亲来自波斯的事实。 那一刻,柳轻尘的心在颤抖,要不是他信任燕飞云,几乎就要跳起来出声质问。接着,他就看到了慕容清轩的变化。 慕容清轩脸sè铁青,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黄婉凝的面容。 不屑?恨意?杀机? 冰冷的目光,混合着复杂而强烈的情绪,令人不寒而栗。 黄山派拒绝交还红绡剑,并且提出了两点理由。 第一,谁可以证明红绡剑原本是慕容世家之物? 第二,就算那女子真是慕容紫轩,她为什么要挑衅黄山派,造成黄山弟子的死伤? 两个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 第一个问题无法回答,只有慕容世家的核心人物才清楚红绡剑的来历,即使紫轩姑娘的两位好姐妹――逢chūn与凤七姑――也没有见过这柄名剑。就在前一段时间,凤七姑曾经有所耳闻,却不具备证人所必需的条件。 至于第二个问题,慕容清轩根本就拒绝解释,反而要求黄山派作出合理的解释。 以少林晓枫大师为首的各派长老名宿参与了调停事项,他们主张以和为贵,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再寻找解决办法。 慕容清轩暂时克制住了愤怒的情绪,这种克制能够持续多久? 她,是死是生? 按照燕飞云的说法,紫轩姑娘早已远赴波斯;而黄婉凝坚持另一种说法,红绡剑的主人被生生逼落山涧,必定难逃一死。 两种说法,都出现了不可解释的疑点。 假如燕飞云所说是真,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唯一的堂兄都不知情?为什么她会失落最珍爱的长剑? 假如黄婉凝所说是真,她所见到的女子是谁?紫轩xìng格柔静,绝不会招惹是非,怎会挑衅黄山派?双方的冲突,难道另有玄机? 就算时间上有差别也说不过去。 燕飞云必定先见到紫轩和逢chūn两位姑娘,才能拿到那本琴谱;而黄婉凝根本没有提到逢chūn姑娘,怎么解释? 假如紫轩与黄婉凝发生冲突在先,与燕飞云相见在后,说明紫轩没有死去,这又绕回到最初的疑问,为什么她连红绡剑都不要了? 嗯,逢chūn姑娘也是一个重要的人证。 假如逢chūn没有远赴波斯,就应该出现在今天的场合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她也遇到了生命危险,有这么巧合么? 柳轻尘的推测逐渐接近事实,又忽然中断,他选择继续信任燕飞云。他不知道,冥冥中出现了许多意外因素,甚至包括一个极大的yīn谋。 他顺手绰起桌上的铜镜,望着那张陌生的面孔。 他出现在黄山,用的不是本来面目,而是经过易容装扮,虽然他的易容术不算特别高明,一般场合也够用了。 掩饰真实身份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 没想到,现在的疑惑反而更多。 他甚至怀疑,假如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慕容清轩会不会血洗黄山? 他真的不想介入慕容世家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与慕容紫轩的交往都是秘密进行,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他不希望让父亲知道这件事情。 最重要的是恩师遭受的痛苦经历,所以,他愿意将慕容紫轩看作红颜知己,看作心爱的小妹,而不能看作爱人。 可是,就算基于朋友的立场,难道不应该付出一些真情?花前月下,兰榭竹园,有过多少的美好时光? 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釜底抽薪,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就算是为了紫轩姑娘!就算是为了化解黄山派与慕容世家的恩怨吧! 三更已到,明月当空。 对于夜行人而言,这不算是好现象。 柳轻尘顾不了这么多。 他放下铜镜,然后推开西窗,跳了出去。 矫健的身影,如同雪鹰扑空一般,不断地闪过院墙,掠过小径。 奇幻绝美的夜景,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风,拂动了衣襟,拂不动他的决心。 他穿了一身白衣。 这一分轻狂,才配得上盗剑的行为。 不将黄山派、慕容世家以及各派的名宿放在眼里,不是轻狂,又是什么? 绣楼之中,灯光闪动。 这么晚了,还不入睡? 柳轻尘换了一个角度,轻轻跃上楼顶,侧耳听去。 “……你不要催我,我睡不着。”那是黄婉凝的声音。 “小姐,不要熬坏了身子。无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声音十分成熟,应该是nǎi娘或者老妈子之类的身份。 “慕容清轩那副凶狠的样子,我想起来就害怕。万一他和爹爹动手,那可怎么办?” “别怕,老爷的武功那么好,而且有很多人在想办法调解,或许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哎呀!都是那惹事的长剑,我干嘛把它拿回家,干嘛要到处炫耀呀!” “我想,最好有人来把它偷走,我们就省心了!” 柳轻尘心中一动。 难道行踪不秘,被人家发现了? 随即他就发现自己过于敏感了。 “你说的倒是简单,谁敢来偷剑呀?那不止得罪了我爹爹,还得罪了慕容清轩,得罪了那么多武林前辈。”那是黄婉凝十分苦恼的声音。 再没有人说话,唯有不断的叹息声。 柳轻尘冷笑一声,动手的时机到了。 “谁说没人敢来盗剑?” 他倒转了身躯,单手拉开微微敞开的窗口,整个人跳入房间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主仆二人并没有惊叫出声。 中年妇人似乎见多识广,遇事不惊,早用手捂住了小姐的嘴巴,所以黄婉凝也及时反应过来,没有过分惊慌。 “好大的胆子,你知道盗剑的后果么?”中年妇人低声喝道。 “敢来盗剑,自然承担得起后果。”柳轻尘压着声音,故意装出毫不在乎的腔调,那特殊的效果甚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好吧。你盗剑的意图何在?” “没什么意图。我想盗剑,你想被盗,就这么简单。” “那你就更不愿意说出你的身份了吧?” “猜对了,反正我不是来自慕容世家,你大可以放心。” “难道你不应该做个小小的说明,以排除我们的疑虑?” “我说不是就不是,无需说明。” 黄婉凝在旁边听着,感觉这两个人不太像谈判,倒像是在胡扯。 她插口说道:“我相信你。可是你无形中帮了我们,我们总应该知道你的身份,这样才合乎情理。” 柳轻尘信口说道:“难道你们还有报恩的念头么?” 黄婉凝急忙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柳轻尘斜斜瞄了小姐两眼。 这可真是一种夸张而难以描述的目光,在不同的人的脑海中,绝对足以产生不同的反应和想法。 “我可没想过以身相许哦。”黄婉凝玉颜飞红,怯怯地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所谓大恩不言谢,你根本不应该有报恩的心理。”柳轻尘漫不经心地说着。 中年妇人听见二人越说离题越远,不免心中着急起来:“我想你一定武功高强,不如露两手给我们看看,怎样?” 柳轻尘冷笑说道:“有必要么?不过就是盗取一柄长剑而已,竟然这么麻烦?要不我走,剑留下,你们好好珍藏吧!” yù擒故纵,固然是一种手段,在柳轻尘用来,更是一种讥讽。以他的身份地位,放眼整个江湖,有资格观摩评判其武功的人物只怕是寥寥无几。 中年妇人很快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唉,盗剑之人不着急,反而是被盗的人着急起来,这个世界真是疯狂! “呵呵,其实我的意思是,在了解你的武功深浅之后,才能做出相应的准备,不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必费心。我会故意暴露形踪,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交手,让大家都知道盗取红绡剑的事实。” 黄婉凝紧张地问道:“你不会与我爹爹交手吧?” 柳轻尘笑着说道:“放心,你爹爹是主人,不具备证人的条件。我会尽量避开他,选择一个地位显赫的局外人。”黄婉凝与中年妇人相视一笑,这个神秘的盗剑人心思缜密,就是他了! 第16章 纱掩笑靥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接过长剑,按动绷簧,剑身刷地跳出尺许。长剑锋芒耀眼,何曾因灯光昏暗而稍减半分? 柳轻尘缓缓收剑入鞘。 “剑锋虽利,却不算是无上名品,黄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它?” “它做工上佳,样式jīng巧,最适合女子佩带,当然令人着迷!” “既然这样,黄小姐必定随时佩带此剑,不会轻易交给别人了?” “是的。” 许多疑惑,并非短时间可以分析清楚,那就不要再想,先去解决目前的问题。 柳轻尘不再犹豫,一脚踢翻屋中圆桌,长笑而去。 静夜之中,声音传送的尤其遥远。 黄山派的上上下下,开始有所行动,展现出良好的应急能力。 “请留下剑来!” 拦住柳轻尘的人是一位出家人――来自嵩山少林寺的晓枫大师,平和的面容上,似乎永远带着笑意。 柳轻尘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激发体内真气流动。 无论如何,要闯过此关。 以江湖地位而言,晓枫大师无疑是最理想的证人,不过,从武功角度而言,就不太理想了。十年以前,他就被列为江湖上最难惹的高手之一,如今功力只有更加jīng湛,稍有不慎,就将前功尽弃。 “此剑不祥,自人间消失,未必不是好事。请大师借条道路。”柳轻尘沉声喝道。 “前行已无路,施主何必这么执着?” “前行既无路,就闯一条道路出来。” 长剑已然出鞘,没有急于发动攻击。 柳轻尘在等待。 想不到晓枫大师的流云飞袖已然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长袖高悬,硬挺如刀,显然凝聚了无上的真气。 这种架式,自然十分消耗内力,唯有等待,等到他内力不纯的时候,再出其不意,以险招出击,才能夺路而走。 黄山派的人手不断聚集,抢占了所有险要方位。 对付盗剑的白衣人,晓枫大师一人足矣,这些准备工作不过是为了增加白衣人的心理压力而已。 当然还要分配人手,探查白衣人有没有帮手藏匿在暗处,所以有一部分黄山弟子和邀请而来的高手在四处搜索,没有完全集中过来。 柳轻尘完全无视周围的变化。 其实,他已无力顾及其它,单单一个晓枫大师,就足以耗费他全部的心神。 忽然,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轻尘,各路高手尚未会聚,如若再不遁走,悔之晚矣。晓枫大师衣袖之中必然暗藏铁板之类的物件,才有这种异象。你速速设法退到高墙附近,愚兄助你一臂之力。” 柳轻尘幡然猛醒。 无怪乎晓枫大师这么淡定,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若论江湖上的经验,自己还差得远呢! 剑光倏然暴起,倾洒出片片银线。 凶残诡异的招式,配合飘移不定的身法,弥补功力上的不足。 晓枫大师身形稳如泰山,长袖飞舞,逐渐克制住长剑的攻势。 硬拼之下,隐隐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长袖之中果然有些蹊跷。 柳轻尘不具备凶残的特质,强行使用毒辣诡秘的剑招,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他的唯一目的在于逼迫晓枫大师采用稳扎稳打的策略。 晓枫大师明白对手的心意,逐渐加重内力,消磨对手的意志。 剑势已衰! 柳轻尘及时变招,衰势中再出神奇,长剑居然攻破了双袖的防御圈子,逼得晓枫大师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不顾一切窜向高墙。 哪有逃走的余地? 晓枫大师的轻功,绝不会差于他人。 庞大的身形,几乎与柳轻尘同时落在高墙之上。 斜刺里飞起一剑。 凌厉无比! 唯有招架。 晓枫大师身形将稳未稳,忽逢劲敌,急急袍袖一展,封住剑势,整个身躯又被逼落高墙。 这一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怪哉!怪哉!” 晓枫大师慈眉轻挑,站立不动。 那一剑,力量时机俱佳,着实是最上乘的剑法。他仔细推敲剑招的奥妙之处,难道来自江南叶家? 这时,人声嘈杂,黄山掌门黄万里率领几名亲信弟子匆匆赶到。 爱女的安危,重于一切,就是他晚到的原因。 晓枫大师淡淡说道:“黄兄,不必追了。” 黄万里初时一怔,随即就明白了晓枫大师的用意。 柳轻尘根本没有等候叶孤灵,匆匆赶回客栈,收拾行囊而去。 沿途之上,不断听到有关黄山派的消息。 尤其是盗剑的经过,越传越神奇,依据最新的说法,那神秘的白衣人弹指间击破数名高手的合击,扬长而去。 柳轻尘只有摇头叹息,随它去吧,这就是江湖。 目光逐渐移向东逝的江水。 江面平阔,因而水势平稳,缓缓而去。几点征帆,融合在苍茫景sè之中,增添了一分动感。 他所想的,不是水面的轻柔,也不是水底的激流暗涌。 他在沉思关于水的全部特质,儒道两家赋予了不同的哲学概念,哪一种更为高明?物我两忘境界中,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痕迹,却又不是那么真切。 或许,当他真正突破思维的瓶颈之后,就足以与晓枫大师一战。 缓缓地,他迈出了第一步。 酒肆,外部看来非常整洁的样子。 柳轻尘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一个柔柔的声音。 那是一种特别的柔,在某些人看来,带有一点nǎi声nǎi气的味道。 可是,他知道那绝不是来自小孩子的声音。瞬间,他感觉到心房在怦怦直跳,大异于平常。 “走开。”那个声音带出些许愤怒,依旧不改温柔的特质。 柳轻尘飞速闯入酒肆之中,看到一个曼妙的少女背影,而在少女的桌边,正站立着两条大汉。 “你们想干什么?” “你管得着么?” 一条大汉抬头喝道,在他想来,面对娇滴滴的少女,不好大发雷霆;面对这种坏人好事的混蛋,何必客气? “连大名鼎鼎的玉剑客都不认识,两位算是白混了。”有人在冷笑。 柳轻尘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高季鹰。 怎么会遇到他? 柳轻尘忽然间有些恼怒起来。 “高兄,见死不救,似乎不合乎你一向的行径呢。” “假若你没有及时赶到,我自然会制止他们。现在么,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就交与你办了。” “侠义当头,高兄何必客气?” “依我看来,这位少女似乎与你相识,所以,她的怒气不知不觉中已然消失。至于有没有芳心暗喜,我还没看出来。正如你说,侠义当头,你又何必礼让于人呢?” “柳大哥,我们又见面了。”少女转过身来,打断了二人的口舌之争。 “笑靥姑娘,你好!” 这个温柔依顺的少女,独自一人奔波,难免遇到一些波折;可是她终究聪明善良,不愿别人为她费心,才会主动说话,消除不必要的争端。 柳轻尘一边想,一边走过去,将长条包袱放在桌上,坐在少女的对面。接着,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侧目望向不知所措的两条大汉。 “你们不服气么?”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其实,我们没有欺负她。我们只是觉得她声音动听,就想请她揭开面上轻纱,一睹芳容而已,千万别误会!” “你们很委屈么?” “呃……不委屈,她有不让我们看的权利。” “既然这样,两位迟迟不愿退下,还有什么问题么?” “柳大侠口中这位高兄,究竟是什么人物,可否不吝赐教?” 柳轻尘几乎想笑出声来,原来二人惹不起自己,想去找高季鹰的晦气,一定是听到高季鹰说想要制止他们的言行,从而心中产生了不满。 “这位高兄叫做高季鹰,号称青天刺客,两位想请他饮酒么?” “啊……是啊是啊,在酒肆之中,不干上几大碗,还能做什么?”那大汉勉强笑着,止不住地额头直冒冷汗。 真见鬼! 同时遇到两个惹不起的家伙。 相比之下,柳轻尘和气多了,那个可怕的青天刺客,万万不能招惹,最好一辈子都不再遇到。 “嘿嘿,柳轻尘有什么了不起?”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来自酒肆深处。 谁这么狂妄? 几乎所有人都向里边望去,搜寻着。 柳轻尘一眼扫过,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忽然回身,拔剑。 剑光如虹。 笑靥姑娘的面sè没有丝毫改变,眼帘都没有眨动。或许事出意外,她来不及做出反应;或许她坚信柳轻尘绝对不会伤害她。 长剑贴着笑靥姑娘的发梢而过,一发即收。 剑尖已有血痕。 随着一声闷哼,一人飞快地夺门而出。 柳轻尘从怀中取出一条手帕,轻轻擦去剑上的血迹,顺手将手帕丢在一边。 抬头之际,对面那双明澈如水的大眼睛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人的眼睛的确会说话,起码他是这样认为的。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不必感谢我。那人是要找我的麻烦,我自然要出手。” “无论如何,总是你让我避开了危险。”少女幽幽说道,“就算他是想对付你吧。我感觉的到,他想在你面前将我掠走,挫动你的锐气,无形之中我成了被利用的工具。” 第16章 纱掩笑靥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只要我在,任何人都不能将你抢走。”柳轻尘忽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只好继续补充说道,“其实,我想有很多人都会保护你的。” 少女摇了摇头,让人很难理解她的意图。 不过,她已经转移了话题。 “那人从门口现身,为什么声音来自里面,难道他还有同伴么?” “不,只有他一人。这属于一种江湖秘术,利用厅堂结构产生回音,使人难以判断他的位置所在。幸好我及时想到了这一点。” “此人素有鬼影之称,下次遇到的时候,柳公子万万不可留情!”高季鹰插话道。 “原来是他?”柳轻尘喃喃自语道。 “那是什么人?”少女好奇地问道。 “一个江湖败类而已,说出来恐怕污染姑娘的耳朵。” “那我不要听了,我想要走了。” “可是,你不应该多吃一点么?” “我已经吃饱了。” “呃……难怪你看起来这么瘦弱。” jīng美的菜肴,似乎只是象征xìng地动过一下,不仔细分辨的话,很难看出与刚端上来的时候有什么差别。 女孩子的胃究竟是什么做的呢? 这个问题恐怕永远找不到答案。 “其实,我脸上还是有点肉的。” 这是颇为严肃的回答,假如柳轻尘不相信,她甚至愿意用纤指去捏捏脸蛋儿,以作出最适当的证明。 柳轻尘苦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了她的观点。 他心中产生一个想法,想要与少女结伴同行。 想到即做,没有必要询问,假如得到否定的答复,就不好缠着人家了。 他站起身来,回身说道:“高兄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高季鹰笑着说道:“有个约会而已,不算重要。” “需要帮忙么?” “不必。朋友相聚,又不是厮杀。” “那好,我们告辞了。” 少女走出酒肆后,立即登上一辆宽大的马车。 车夫是个中年人,饱经风霜的面容上,透出灰蒙蒙的sè彩。 他们绝非主仆的关系,少女没有相互介绍,那车夫与柳轻尘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扬鞭启程。 少女没有阻止柳轻尘的跟随,就算是默许了。 或许,她需要一个聊天的伙伴。 柳轻尘依旧没有问出少女的名字,只好继续称呼她为笑靥姑娘。 在心情好的时候,他就会轻轻吟唱几曲,然后询问她是否喜欢。她真是人如其名,每次都回以一个微笑――弯弯的蛾眉,挑动的眼角,那是标准的微笑神态。 他的心情越来越好,或许与佳人的赞许有关? 直到rì后他们非常熟悉之后,他才终于明白,微笑只是代表善意的客气。她根本听不懂他在唱什么,而且她喜欢的是另一种音乐。 chūn天代表生发,不仅万物在生长,就连江湖争斗也忽然间增加了很多。 以前都是传闻,及至这一天,他们终于亲眼目睹了一次。 宽敞的官道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兵刃的撞击声,体现出搏斗的惨烈,这一定是两位顶尖的高手在拼命。 为什么在官道之上决斗? 柳轻尘轻轻一纵,站立在马背之上,向人群之中眺望。 那身材矮瘦、须发倒竖的使剑老人,正是卫无嗔。 老人的头顶冒出阵阵白气,刚猛的剑式逐渐施展不开,空有几十年jīng湛的修为,这时竟然落了下风。 那舞动双棒的紫衣人,莫非是传闻中大战燕飞云的龙渊? 不好! 柳轻尘深深叹息。 场中发生了变化。 卫无嗔久战无功,抢先改变了攻击策略。步法变得凝重无比,不再上下纵跃,而每一剑刺出,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高下已分。 需要使出最后的绝艺来维持局面,就意味着败局已定,无非迟早而已。 柳轻尘愁眉紧锁,跳下了马背。 “发生了什么事情?”笑靥姑娘轻声问道。 “没什么,有人在比武。” “你这么烦恼,一定遇到了相识的人,是么?” “是的。” “你想办法调解,就不必烦恼了。” “调解争端,是件很难的事情。” “不,我相信你能够办到。” 柳轻尘尴尬地笑笑,不愿意让少女感到失望。 假如能够办到,还用这么发愁么? 要想穿过拥挤的人群,说容易就容易,说不易也不易。 柳轻尘采取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硬挤。 总不能自报姓名,以威名逼迫大家让路吧?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更不好从人家头顶跃过。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别人的想法未必相同。 以他的武功而言,一旦遇到阻碍,就会自然而然发出内力,将身旁之人震开。他自己没事,别人难免发生肢体碰触的行为。 所以,有人非常不满。 一条大汉握紧了拳头,就想跟过去理论一番。 幸好他的同伴见多识广,及时将他拉住。 “没看见人家背着长剑么?这种一声不吭的人最厉害不过,小心别惹麻烦。” “谁惹麻烦,路是他家的么?” “当然不是,不过也不是咱们的。咱们看热闹,就阻碍了去路,人家说不定有急事赶路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当然,我一向以理服人。” “人过也就算了,你瞧,那辆马车也要经过,太欺负人了吧?” “嘘,小声点儿。那车夫恶狠狠地盯着你呢,那股狠劲实属少见。你想,车辆本身不算奢华,说明他们不是官宦人物,可是单单车夫就这么凶悍,主人一定更不好惹,说不定是江湖上的大人物。” “唉,实在太窝囊了!” “别这么想。别人能够让路,我们就能让。谁让我们既不是少林传人,又不是江南名侠呢?” 旁边一位老人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忽然插口说道:“这位小兄弟所说,实属至理。我这糟老头子能活到这把年纪,恰恰得益于一个忍字。” 那大汉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老人见的多了,也不生气,淡淡说道:“后面马车的主人不知是谁,前面那位大侠,我可是见过。” “大侠?有这么霸道的大侠么?” “嘿嘿,你们听说过柳轻尘么?” “他……柳轻尘?那年轻人是柳轻尘?” “那当然。你要不相信的话,我给你一锭银子,你上去和他动手,试试他的武功?” “算了吧。就算你给我两锭银子,我也不想和他动手。你以为我是傻瓜么?” 柳轻尘一边盯着场中的两大高手,一边想着心事。 假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绝不可贸然请求双方罢战。 对于卫无嗔这样的人而言,声名之重,犹甚于生命。 他的一生总共失败过三次,都是败在同一人的手中――迷情剑客萧客愁。 要知道萧客愁成名已久,败于其手不算是丢脸的事情;可是每一次,卫无嗔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才能走出失败的yīn影。 据说江静初出道之后,遍寻名家谈论剑道,唯独没有找过卫无嗔,或许就是出于这一原因。 卫无嗔xìng情狂傲,决定了其剑法走的是狂野奔放的路子――放弃剑式的jīng妙变化,追求速度与气势。 速度取决于瞬间爆发力与绝对力量,可以通过后天的内力修习来增强;气势则取决于人的胆力与意志力,主要由先天的xìng情而定。 多少年来,卫无嗔一直沉醉于武学之中,探索适合自己的道路。几经磨砺之后,终于另辟蹊径,自成一家,练就享誉江湖的怒剑。 怒意每增加一分,剑势就增强一分,有如惊涛拍岸,永不停息。 可惜,强烈的冲击,没有产生效用。 因为对手是龙渊。 龙渊巧妙利用了双兵刃的优势,双棒相互呼应,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凌厉攻势。在内行人眼中,这绝对属于以慢打快的上乘武功。 物极必反,怒意发挥到极致之后,反而消失于无形。 剑势已受到影响。 卫无嗔叹息声中,剑尖轻颤,吞吐之间,生出数种变化。 在他自己想来,被迫利用招式的jīng妙来弥补气势的不足,已是败招。 双棒的力量果然增强了许多。 意外的是,没有强劲的反击势道,双棒的力量完全处于守势,仿佛不用尽全力,就无法抵御那轻飘飘的一剑。 一丝灵感,夹杂着困惑,涌上了心头。 他无暇去深思,唯有依靠感觉去捕捉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痕迹。 当再次刺出同样的剑式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长剑的真正威力在于达到了刚柔并济的境界,而不在于剑招的jīng妙。 运气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士。 他一直在寻觅这种境界,竟然是在生死大战的时候,无意中产生了质的飞跃。 逐渐地,长剑越来越挥洒自如,信心越来越强烈。 龙渊注意到了战局的微妙变化。 他也微微长叹了一声,又有谁知道这一声叹息的意义? 他有把握击败卫无嗔,却没有把握留住卫无嗔的xìng命。 随着长剑的威势猛增,双棒无法继续随心所yù地掌控局势,在必要的时候,他将不得不使出最后的杀手,那是天地交泰、yīn阳合一的无上神功。 结局必然是剑毁人亡。 第16章 纱掩笑靥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身在局外,眼力又高,隐约发现情况不妙。 修长的手指搭上了剑柄,随时准备出手,替换卫无嗔。 他万万想不到身后的马车会突然冲了出去,嘶鸣声中,受惊的奔马冲刺速度极快,以至于令人无法反应过来。 或许,人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柳轻尘一眼瞥到车上没有车夫,无暇惊愕,下意识地飞扑而去。 zhōng yāng的空地根本不大。 两大高手停止了争斗。 卫无嗔闪身避过奔马的冲击之势,伸手拽住了辔环。 以他的武学修为而言,足以力曳车马。 龙渊有着不同的见解,他久居塞外,几乎生活在马背之上,更了解马匹的特xìng。 那飞奔而来的年轻人面sè如此焦急,说明车中必有乘客,或许还是不会武功之人;假若奔行的车马突然停下,车中的乘客必然翻滚而出,危害xìng极大。 一刹那,他就做出判断,付诸行动。 双棒交于右手,左掌贴在马屁股上,内力激涌而出。 两大高手,两股强劲内力,同时加在奔马身上,龙渊观察着奔马的速度,逐渐减少前推之力,以保证奔马能够平稳停下。 连马带车,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终于静止下来。 柳轻尘业已赶到,伸手掀开了车帘。 笑靥姑娘紧紧抓着车厢内部的扶手,虽然模样稍微有些狼狈,但是镇定自若的目光中显示出,她没有受到特别的惊吓。 双眸弯成了月牙儿形状,那一定是在微笑。 接着,她拉住柳轻尘伸出的手臂,钻出了车厢。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不仅说给柳轻尘听,也说给龙渊和卫无嗔听。 龙渊微笑一下。 他,和众多旁观者一样,在猜测少女的身份;同时在想,那洁白的轻纱之下,究竟是何等的绝世容颜。 “姑娘,把纱巾摘下,让我们欣赏一下你的美貌。”有些轻薄的少年在起哄。 “其实,我只是个丑八怪而已。用轻纱遮住面孔,就不会显得那么吓人。”笑靥姑娘十分认真地说道。 她说的这么认真,少年们不得不相信。 四周响起了叹息声。 这么柔美动听的声音,竟然和相貌完全不配,真是造物弄人! “卫大侠,你我胜负未分,不如继续比试。”龙渊回到了正题。 “不必了。”笑靥姑娘抢先说道。 “为什么?”卫无嗔颇为不解。 “比武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纵然分出胜负,最多表明胜者武功更好而已,并不会增加人们的尊重。你们为什么不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对付坏人方面呢?” “姑娘说的非常好。不过,这位龙先生来自西域,想要挑战中华武学,老夫身在江湖,岂能袖手不顾?” 两人之间产生纠纷,最好还是劝解挑起纷争的一方;更何况老人往往要固执一些。 笑靥姑娘轻侧螓首,目光移向龙渊面上。 “龙先生,习武之人,虽以武学为宗,仍需辅以各类学问,以提高综合素养。而中华文明无所不至,涵盖了各个方面,若能细心求索,必然收益极大。你此番游历江南,实属机会难得,何必执着于比武呢?” 龙渊笑着说道:“所谓君子思不出其位,又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武学未曾jīng通之前,我只敢对其余门类稍作涉猎,不敢过于动用心思;比武之道,在于彼此切磋,提高技艺,于胜者固然明晓其中得失,于败者亦知其不足,双方各有获益,所以中原名侠常有比剑之举。何况区区来自西域小邦,不免见猎心喜。” 一说基于道理,一说基于实践,各有所宗,一时不好分别高下。 到了这种地步,纵然是舌辩之士,也只有另辟蹊径。 “表面看来,你所说全然在理,问题在于,结局早已注定。”笑靥姑娘蹙眉说道,“我见你一副英雄气概,才不惜费一番口舌,希望望你抛开名利的羁绊。” 龙渊心中一动,这个娇滴滴的少女眼力这么高明? “结局如何,虽有预判,最后仍需证明。譬如文人相争,原本易于断定高下,可惜局中之人,拒不认输,而我们武人之间,孰胜孰败,通过结局便可一目了然。” 笑靥姑娘听到卫无嗔的冷笑声,就知道龙渊所说不错,不到真正战败之时,卫无嗔绝不甘心自认艺不如人。 虚名浮利,宛如云烟,却困扰了多少英雄豪杰? 既然人生经验更加丰富的卫无嗔都看不破名利,又怎能苛求血气方刚的龙渊抛弃胸中的抱负? 她强行抑制住心中的失望,没有去看卫无嗔的神情。 “或许,你将武学上的进益视作最大的人生目标,这就决定了你对比武的看法,我无权加以否定。假如换作是我,我一定挑战天下第一高手,以检验我的能力,而不是随意挑选对手。” 声音不是很大,震撼力却足够大,从四周许多惊愕的面容上,即可看出这一点。 笑靥姑娘意识到自己说话的不妥之处,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作必要的解释。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就她个人而言,对卫无嗔丝毫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可是她坚决相信自己的观察力,卫无嗔还远远没有达到天下第一的地步,境界差得太远。 龙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姑娘,在你心目中,谁可称得上天下第一?” “不知道,我根本不了解你们所谓的江湖,你问错了对象。” “姑娘请想,我初到中华大邦,纵然知道天下第一高手是谁,也不具备挑战的资格。逐一挑战成名已久的高手,建立自己的声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吧。忽然之间,我不想再干涉你的行为。” “抱歉,让姑娘失望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流传着一个画蛇添足的故事。 正如那画师一样,龙渊说了一句多余的客气话。 言辞不当,纵然馈人以千金之璧,犹然为人所拒。 更何况,这种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语,在某一时刻、某种心情之下,难免含有讥讽的意味。 笑靥姑娘并不是轻易认输的xìng格,在那一瞬间,由于两大高手互不相让,她偶尔产生了厌倦世情的情绪而已。 所以,那一句话,重新激发了她的斗志。 “龙先生,我给你推荐一位人选,你意下如何?” “哦?姑娘请讲!” “柳大哥剑法很好,应该是个恰当的对手。” 对于江湖,她并不了解;她更无从知道,依据江湖排名,柳轻尘尚在卫无嗔之下,假如卫无嗔注定失败,柳轻尘又能如何? 她的想法很简单。 原本是柳轻尘想要化解二人的纷争,现在是他出一分力的时候了! 她对他抱有强烈的信心,而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好感,她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为了他。 “柳轻尘?”龙渊脸上露出笑意。 就凭那年轻人的风度和眼光,不枉列入一代名侠之中,或许是个好对手。 恰恰相反,卫无嗔满脸怒意。 “姑娘,你的柳大哥确实很出sè,不过他的剑法未必能够超过老夫。而且比剑一事,何其凶险?稍有不慎,即有xìng命之忧。怎能出此下策,让心上人以身犯险?” 轻纱之下的面容上一定布满了红晕,别人无法看到,唯有她自己清楚地感觉到,两颊之间一片烫热。 她反应极快,立即说道:“我还可以推荐一人。” 龙渊强忍住笑意,问道:“又是哪一位名侠,居然还在柳大侠之上!” “青天刺客高季鹰。” “嗯,我听人说起过这个人,据说他非常了不起。” “他的气度不在龙先生之下,龙先生千万不要大意。” 她的观察力非常敏锐、非常惊人,这是一种天生的特质,单凭训练,远远达不到这一境界。 在那间道边的酒肆之中,她第一眼看到高季鹰的时候,那种沉稳而深邃的气质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经过对比之后,她不得不承认,高季鹰的一身修为,远在柳轻尘之上,虽然她更喜欢柳轻尘一些。 龙渊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对笑靥姑娘的话语深信不疑,绝不仅仅由于这名少女在谈吐中给他留下强烈的好感,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她的判断力。 他回身说道:“卫大侠,我们的争斗以平局结束,你看怎样?” 卫无嗔有些惊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难道龙渊有意相让? 若是别人遇到这种情况,通常就会选择顺势而退,可是他是卫无嗔。 在他的内心之中,一直都在怀疑,龙渊的武功似乎更见高明。 他早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不错,失败令人痛苦、令人沉沦,尤其以他的身份而言,失败甚至意味着,往昔的辉煌毁于一旦,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 锐利的目光,盯在龙渊的面容上。 ――诚挚的笑容,衬托出洒脱的形象,绝对不存在虚伪的友善。 究竟怎么办? 第16章 纱掩笑靥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走了过来。 他看出了卫无嗔的困惑。 他也听到了周围的闲言碎语,那些无聊的言语,似乎是对笑靥姑娘的讥讽,又似乎是对他自己的讥讽。 无论什么时候,世间总会存在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闲人。 他大略看透了世情,却始终没有看破一个“情”字,无论是爱情或者友情,所以,他不会介意别人嘲笑自己,却不会容忍别人讥讽笑靥姑娘。 之所以迟迟没有介入争端,不过是由于需要检查马匹身上的痕迹,以确认车马忽然失控的原因。 “龙先生,我愿与你一战!” 龙渊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目光移向笑靥姑娘,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又望向卫无嗔。 卫无嗔叹道:“孩子,你又何必搅这趟混水?” 柳轻尘笑道:“卫师叔,假如您老人家知道我的师承来历,就不会这么说了。” 卫无嗔微微发怔。 柳轻尘的出身的确是个谜! 据说江静初亲眼见过柳轻尘的剑法,也说不出其来历,更何况别人? “你……唉,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何必自取其败?” “从磨砺出,我愿意成为那一柄宝剑。” “千万小心。”纵然千言万语,难以挽回那颗赤子之心,卫无嗔只好加以叮咛。 “放心!” “龙先生,我与你终将一战,不过不是今rì。”柳轻尘望着龙渊。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 “难道你认为我已经经历一番激战,体力有损,不愿意占这个便宜么?”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大丈夫横行天地之间,随时要面对各种险境,这点小问题算得了什么?我都不介意,柳公子又何必拘泥于物?” “在体力、jīng气处于最鼎盛的状态之下,才能将武功发挥到极致,假若你能在三百招之内将我击败,江南武林就没有对手了。” 龙渊默默地望着柳轻尘。 原来柳轻尘想要衡量自己的武学境界,所以希望自己能够全力施为,放手一搏。 在柳轻尘身上,依稀有一些燕飞云的影子,那坚毅的神情、坚决而沉稳的气度,如此相似。唯一不足的是,柳轻尘欠缺了一分自信。 “未曾比武,胜负难料,柳公子何必自谦?” “我自认为顾大侠、萧大侠等前辈都不能在三百招之内将我击败,已经很狂妄了。当然我也有点自知之明,以我目前的功力而言,远远不足与龙先生争辉。” “好,请你定个rì期!” “我急着赶赴苏州,拜访一位故人。此事过后,一定向龙先生请教!” “哦?你所说的故人,不会是燕飞云公子吧?” “恰恰是他!” “不知你想要向他发难,还是想要为他助剑?” 谁又能够想到,平淡的语气之下,隐藏着浓烈的杀机。 慕容清轩远赴黄山,人尽皆知,柳轻尘当然不会拜访慕容世家;而苏州城中另行汇聚了无数英豪,龙渊唯独关心燕飞云一人而已,二人两次交手,早生出英雄相惜之意。 听闻柳、燕二人曾有过节,假如柳轻尘前去寻仇,那就不妨将他留在苏州城外! “呵呵,两者都不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询问燕公子,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解答。他遇到了什么麻烦,请龙先生不吝相告。” “其实也没什么,断肠府、老狼谷与燕公子一方发生冲突,已经约好了决斗rì期,此事很快就会传遍江湖。再过几天,我也会返回苏州,一睹龙争虎斗的盛事。” “那好,我们到时再见!” 龙渊率领着部下,浩浩荡荡而去。 那身材高大的中年车夫缓缓走上前来,脸上一片羞愧的神sè。 笑靥姑娘轻轻挥手,阻止了他的说话:“刚才发生的事情,不需要解释!你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才会离开我的身边。” 中年车夫长长吐出一口气息,说道:“谢谢你的理解。我一时不慎,几乎酿成大错,心中非常惭愧。人生相遇,分分合合,从今rì起,我要离开姑娘了。” 笑靥姑娘怅然说道:“想不到离别是这么仓促。在我独自踏上旅途之后,你是我所认识的第一位朋友。你不惜放下自己的事情,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令我感激不尽。” 离别的情怀,总是充满着惆怅,充满着感伤。 恋人是如此,友人也是如此。 不知不觉中,柳轻尘被眼前的景象所打动。 他不由说道:“其实,你不必离开。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 中年车夫摇了摇头。 他刻意整理过凌乱的服饰,仍然不能遮掩争斗的痕迹,而被柳轻尘一眼看穿。 该来的终究要来。 仇家已经追到眼前,迫使他不得不离开马车,前去解决是非;当然他也不是好惹的,奋力击退了几名充作前锋的杀手。 可是下一次呢? 那些如幽灵一般的仇敌,拥有极为可怕的黑暗力量。万一将笑靥姑娘卷入进来,结果不堪设想。 “照顾好她。”说罢,他跃上马车,扬鞭而去。 或许,他不愿意承认,在那颗高傲的内心之下,竟然对柳轻尘充满了忌妒。 年华已去,许多情怀只能隐藏在心底。 唯有默默离开。 柳轻尘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笑靥姑娘收回了视线。 他一直在享受着等待的过程。 那回眸远眺的姿态如此曼妙,令人激赏;若非那飘飘的衣袂和飞舞的长发,整具躯体和姿态简直就构成鬼斧神工般的艺术品。 不,纵有鬼斧神工,也雕琢不出这么完美的神态。 笑靥姑娘轻声叹道:“经此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柳轻尘坚定地说道:“有,一定有。” 笑靥姑娘垂下了眼帘。 柳轻尘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真正判断出了未来的局势? 她没有询问,因为她不喜欢询问。 天生的恬静特质,加上后天的培养,使她形成了默默思考的习惯。 最终,她决定相信他。 他天生就属于那种值得信赖的男人,而她,在心理上,也愿意去相信他。 柳轻尘有些紧张,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他说得非常坚定,纯粹出于对少女的关怀,假如没有足够的理由作为依据,他的保证必将流于形式。 卫无嗔一直静静地站立着。 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在京城时与燕飞云的相遇。 燕飞云、柳轻尘,一样的年少,一样的英姿。 青chūn的活力,赋予人类无限的生机和希望,多么令人羡慕! 自己真的老了! 所以才会无端平添了许多耐心? 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不过想要帮助别人解除困惑而已,怎么自己反而生出许多烦恼? 很快,他“嘿嘿”干笑了两声。 既然会因为两个可爱的年轻人而心动,尤其是笑靥姑娘,就足以表明自己的心态还是非常年轻。 突然的发现,让他立即安下心来,重新恢复了坦然自若的心境。 “轻尘,你的判断绝不会错。”和蔼的语气,透露出浓浓的关心。 “卫师叔也这么认为,我就放心了。” “年轻人应该自信一些!”卫无嗔用力拍拍柳轻尘的肩头,“在思想上产生动摇,缘于你对双方实力的权衡。由此可以推断,你一定认为那些仇家具备某种可怕的力量。” “正是这样。”柳轻尘飞快答道。 事已至此,无需再作隐瞒。 在这个问题上,固然要考虑到笑靥姑娘的心理感受,更要考虑到事态的严重xìng。错误的信息将会导致错误的推断,万万不能等闲视之。 卫无嗔目光如炬,将二人的神sè变化都看在眼中,他更觉得有必要提醒柳轻尘。 “遇事冷静客观,乃是江湖上赖以生存的法则。有时甚至要冷酷无情,排除一切外界干扰,才能准确推断事物变化。” “是。”柳轻尘羞愧不已。 卫无嗔见此情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柳轻尘声名之高,未必在自己之下,却对自己这么谦虚恭敬,实属难得;反过来说,或许正是他拥有许多优秀的品质,才能在年纪轻轻之时,就有了这般成就。 “你我叔侄之间,何须这么拘谨?”卫无嗔话锋一转说道,“据我所想,你能够推测出那些仇家力量强大,应该与那匹失惊的战马有关。不知你有什么发现?” “战马全身上下仅有一道伤口,再没其它疑点。伤痕位于眼角下方,角度由下倾斜而上逐渐深入,而创口处粗糙不均,情形较为特殊。” “嗯,似乎有些特殊。那么你的结论呢?” “我反复推敲,勉强得到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将碎石之类的物品弹落地面,利用反弹之力击伤战马,形成这种奇特的擦伤。” “不错,不错,这一推断大胆而合理。使用这种手法,在力量和角度的取舍上,要求非常jīng准,可见其人不仅擅长施放暗器,而且内力jīng纯奥妙。无怪乎你心存疑虑!” “更可怕的是此人心机极深,一件细小之事,都做的这么神秘。我就站立在马车前方不远处,却没有听到暗器破空之声,着实令人惭愧。” 第16章 纱掩笑靥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表面看来,你所说颇有道理,不过,我可以向你提供一条另外的思路。”卫无嗔说道。 “师叔请讲!”柳轻尘保持着谦恭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 虚心聆听别人的意见,不仅是尊重别人,同时也是在尊重自己;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何况面前是一位人生经验丰富的老人? “或许此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向你的朋友寻仇,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你们二人引入局中?” “他们设计将我朋友引开,必然要另行安排人手将我和笑靥姑娘拖住,因而有意制造出这一变故,顺便可以探明笑靥姑娘究竟会不会武功?” “这种想法不是没有可能,却并不是唯一的可能。你不妨回想一下你当时的反应。” “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由于烈马受惊之后,冲刺速度极快,瞬间穿越我的身边。我一眼看到马车前座没人,就立即飞奔而出。” “假若你当时惊慌失措,又或者你一把拉住惊马,想要将它制服。在这两种情况之下,万一有人向你发出致命一击,你能抵挡住么?” “只有真正经历,才知道能否抵挡。难道他们要杀死我?有充足的理由么?” “杀人的理由有一千种,有时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在想,所谓的向你的朋友寻仇,不过是个幌子而已,真正的目标正在于你。” “这……这一论断倒是颇具想象力。”柳轻尘喃喃说道。 “呵呵,你的朋友能够顺利脱身,是因为他特别厉害,还是因为对手不够强大?” “都有可能!” “假如你有一个仇人,狭路相逢,你准备全力对付他,还是保留实力?” “当然是前者。” “这一批人没有全力对付你的朋友,相反留下几名高手窥测你的行动,仅仅拖住你们二人的话,用得着这么多人么?” “师叔认为在我附近藏匿行踪的高手不止一人?” “是,以你的武功,不应该听不到暗器破空的声音,一定有另外的人制造声响,遮掩暗器的声音,所以你没有听到。” “这一分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嗯,暗器偷袭战马,而不是你,你就无能为力了!假如暗器直接袭击你的话,纵然毫无声响,也伤不了你吧?” “是,要想伤我,没有那么容易。” “恰恰是这一点,足以证明我前面所说,施放暗器的人虽然技艺不凡,却还没达到超凡脱俗的境界,所以他们不敢直接向你动手,而是想方设法创造出一个机会,一旦你的反应出现纰漏,马上会陷入危局之中。” “这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我朋友,也不是笑靥姑娘,而在于我?他们所做的一切举动,就是为了逼使我出现破绽?” “正是如此。假如你惊慌失措,自不必说;假如你一把拽住惊马,必然想要全力制服惊马,就会出现致命的疏忽,这就是他们的意图。” “真想不到,我的反应慢了半步,居然避免了一次危机?!” “无论如何,你恰恰需要留心自己的行踪,而不是担忧朋友的安危。他混迹于江湖几十年,寄身车夫贩卒之中,岂会不明自保之道?”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深深打动了柳轻尘。 在三人同行的rì子里,中年车夫自始至终没有和柳轻尘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能够让人判断出他的真实身份。单从xìng格方面而言,那是何等的沉稳老练。 柳轻尘默默点头,完全接受了老人的推断,顷刻间神情轻松了许多。 笑靥姑娘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信念。 随着心情的放松,天sè似乎更加透亮、可爱了一些。 卫无嗔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呵呵,我吃过的盐比你们走过的路都多……呃……” 意料之外的口误,迫使他中断了自我吹捧的念头。 这就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最终上路的只有两个人,柳轻尘与笑靥姑娘。 笑靥姑娘心情有点郁闷,步伐也就更加缓慢。 由于担心柳轻尘的安全,她曾经极力邀请卫无嗔同行。可是,她不过才编造出三个理由而已,卫无嗔居然找出七八个理由来搪塞,委婉而有效地拒绝了邀请。 柳轻尘默默地走了一会,决定开导一下身边的少女。 “其实,老人家喜欢清静,所以不愿与我们同行。我们又何必打扰他呢?” “可是,我却听说老人都害怕寂寞,喜欢有人陪着。更重要的是,你们可以一路切磋武功,彼此各有裨益,不是么?” “任何事物都有两个方面,你我所说都有道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卫师叔没有说出。那就是他经历一场激战,在武学方面大有进益,因而需要独自静思,将偶然的灵感提炼升华,以求获取实质的突破。” “呵呵,好像你是他的知己,能够猜透他的心思似的。” “我在观战之际,由剑气纵横之威联想到恩师平rì教诲,忽有所感。我自己也想要反复思索,将那一丝灵感留在心中。卫师叔一生痴迷剑道,怎甘心错过这个良机?” “原来你也大有进步,恭喜柳大哥。”笑靥姑娘莞尔笑道,“以后我们少说话,你好好想你的武功,不许偷懒。” 与她自己有所进步相比较而言,他的进步更加令人开心一些。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自然而真实。 柳轻尘认真地聆听、凝视,心弦轻荡,逐渐变得强烈,大有不能自已之势。 “我更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 淡淡一句话,说的这么费力,却又这么坚决。 算是表白么? 内心的情意终究无法按捺,就让它流露出来! “又岂在朝朝暮暮!”笑靥姑娘深深吸一口气,“好男儿志存高远,假如你因为我而荒废武学,我不会开心的。” “是,我明白。”柳轻尘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明白。 为什么她的语气这么凝重? 或许,二人将会有很长时间相处,不应该贪图一时快乐,从而错过了提升武学的大好机会? 但愿这是笑靥姑娘的真实想法! 笑靥姑娘忽然开心地说道:“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一定要问问他,是不是偷偷地去修炼武功了?” 柳轻尘受到感染,笑着说道:“他其实很凶的,在江湖上号称‘一怒冲天,尸横遍野’,你不怕他会生气么?” “听起来很凶哦,不过我不怕。假如他生气了,想要欺负我,你就帮我对付他。” “原来你早想好了对策!” “嗯,到时你可别害怕。” “放心,我也不怕。因为他不会对我们生气的。” “那可不好,我还想看他气得翘胡子的模样呢。” “那你可要想一个更难的问题才行。恩师曾经说过,‘xìng如烈火,嫉恶如仇’这八个字应该改为‘嫉恶如仇,xìng如烈火’,才能准确描述卫师叔的xìng格。” “我明白了。就是说在路遇不平的时候,他才会大发脾气。平常的时候,涵养还是非常好的,对吧?” “嗯,假若涵养不够深,就无法修炼最上乘的武功,江湖上也就少了一名高手。他的杀戮虽重,却是全部针对jiān恶之辈。所以,恩师再三要求,遇到卫师叔之时,一定要尽到晚辈的礼节。” “呵呵,你在绕圈子,不让我对他开玩笑。” “最好这样,你不觉得他和蔼可亲么?” “好了,我听你的。不过我有些好奇,你武功又好,又听师父的话,说明他善于调教弟子,究竟是哪一位前辈高人呢?” “呃……” “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柳大哥,你不必说了。”她没有一丝的不快,那一定是重要的秘密,才会有一刹那的犹豫。 “飞剑客叶飞,就是我的恩师。” 他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找了一个恰当的借口。她不是江湖人,即使知道实情,也不算什么。 “他一定是一位名动江湖的传奇人物,我不会对别人提及的。” “谢谢你!” “那么我就是唯一知道的外人咯,我好开心,也谢谢你。” “呃……不是,还有一个人知道。” “谁?” 芳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这么地痛!居然有人先于自己知道他的秘密,那是哪一位绝sè佳人? “他叫燕飞云,就是我们去苏州所要拜访的人。他和我大师兄叶孤灵属于生死之交,而且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向他说明师承来历,才能说得清楚。” 柳轻尘的态度非常诚恳,一望便知,所说必是实情。 她的感觉马上好了一些,芳心的刺痛不再那么深邃。 “柳大哥,我有些疲倦,想要休息。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 笑靥姑娘坚持再走一段陆路,虽然水路更快一些。 有时,她会站在某一间农舍前面,凝视眼前的景象:不算jīng美的房舍、浅草高树、懒洋洋的鸡犬,以及远处的水面。 似乎她对田园生活特别感兴趣,毫不介意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这片水土。 而柳轻尘更加欣赏少女的身影,水乡景sè已经太熟悉了。 他们使用着最自然、最真实的语言,随心所yù地交谈着,纵然是一件琐碎的事情,也可能产生众多话题。 在那种心境之下,要是谈论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反而显得俗不可耐了。 第16章 纱掩笑靥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说道:“接下来,我们必须要走水路了,明rì就可到达苏州。不如我们先去前面的酒肆吃点东西,顺便休息片刻。” 笑靥姑娘欣然表示同意,确实有点累了。 酒肆的面积不算很大,也有七八张桌子。大概是重新装修过,桌凳碗筷簇新,木墙上还绘有水乡图画。 谈不上雅致,就是整洁罢了。 店家很殷勤,小二哥不知使用什么方法,很快就让墙边的一桌客人结账起身,让出了空位。 这一种秘传的谋生手段,外行之人永远无法了解。 柳轻尘微笑着表达了谢意。 那几名客人也客气了一下,原先的少许不满,早已化作云烟。 人在江湖,难免与陌生人打交道。随时体谅他人的难处,未尝不是一种美德;更何况这对年轻男女不仅仪表不俗,兼且举止有礼,顿时让人心生好感。 笑靥姑娘坐在长凳上面,一副十分惬意的样子。 或许,坐着永远要比走路舒服许多吧! 她开心地等着菜肴上桌。 有她喜欢吃的,有他喜欢吃的,他越来越会点菜了。 最近一段时间,食量颇有上升的趋势。究竟是旅途奔波的原因,抑或是有他陪着的原因,暂时不管它。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幻想着自己将来长成一个小胖妞。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还是长成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假如自己真的变成一个小胖妞,他还会和自己在一起么? 想着想着,她不禁向他瞄了一眼。 他当然发现了这一举动,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容之上。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最令人着迷,虽然没有江湖侠女所特有的逼人神采,却胜在明澈轻柔,更重要的是,它们会说话。 她有些害羞,低头轻啜杯中清茶。 “柳大哥,你不想喝酒么?我看他们在喝酒的时候,都很开心呢。” “不,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喝酒。” “其实,你不必这样约束自己。” “不是约束,我不想,也不喜欢喝酒。” 很久以前,他大醉一场之后,就不再喝酒。唯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浅尝一杯,以表示适当的尊重。 他要随时保持清醒的状态。 饭菜比较可口。 柳轻尘比笑靥姑娘吃的多很多,速度也快很多,所以他先吃饱了,而旁边那双筷子仍然在缓慢地攻击着盘中的青菜。 酒肆的环境在变化。 附近三张桌空着,而较远的三张桌上,分散地坐着七人,都是江湖人,带着兵刃。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吃菜,没有人说话。 小二哥无聊地靠在柜台边,等待客人的吩咐;老掌柜也不再打算盘,皱着眉头喝起茶水来。 原先嘈杂的场所,一下子变得这么安静。 情形似乎有异。 现在是午饭时间,又距离码头不远,一家饭菜不错的酒肆,生意这么冷清? 门帘掀动,又有二人走了进来。 一人身背长刀,另一人没有携带武器,双手藏于长袖之中。 他们直接坐在zhōng yāng一张桌前,冰冷的目光扫向柳轻尘。 柳轻尘目光何其锐利,一眼看到其中一人的左肩处微微鼓起。 “我有些冷。”笑靥姑娘忽然抬头说道。 柳轻尘开始行动。 一脚踢翻了饭桌。 左手绰起长剑,右手揽住笑靥姑娘的纤腰。 一跃而起。 左手一拳击出,倾注了毕生的功力。 屋顶应声破裂,现出一个大洞,断裂的碎木、沙石刷刷落在二人的头上、身上。 柳轻尘根本顾不上这些,一脚踩中摇动的横梁,再次发力,钻出了破洞。 长剑飞舞,震开几支破空长箭。 身法如风,落荒而去。 这是他一生中,反应最快、最正确的一次行动。 就在他飞身而起之后,七八支长矛从屋外破墙而入,狠狠地刺了个空,还有三柄飞刀几乎擦着二人的脚底,斜斜掠过,钉在残破的屋顶之上。 屋中的九大高手相对无语,愕然困惑清楚地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无法想象! 大名鼎鼎的玉剑客不战而逃,而且采用了这么狼狈的方式。 名侠的自尊、风范,统统都被狗吃了吗? 这时,就算追出,也无济于事了。 “他妈的!”有人恨恨出声。 他固然骂不下去,旁人又何尝愿意听? 九双眼睛、十八道目光齐刷刷盯向残破的屋顶,然后不约而同盯着前方。 长矛无功,已被屋外的同伴抽出木墙之外。 长凳上空余两个包袱而已。 白sè的长条包袱,或许裹有兵刃,才会这么长大。 而那件淡黄sè的小包袱,收拾得这么整洁,自然属于那名少女。可以想象,里面一定是换洗的衣物…… “嘿嘿嘿嘿!”有人笑得很邪恶。 啊! 屋外一声惨叫! 惨厉悲凄,动人心魄。 屋内的九人同时听在耳中,不由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紧接着,惨叫声接连而起。 不好! 每个人反应快慢不一。 一道身影平地而起,跃出屋顶。 一道寒光闪过! 噗通一声巨响,庞大的身躯倒撞在屋顶之上,那人连惨叫声都没发出,便魂归极乐! 余下八人,虽然不至于慌乱,却也吃惊不小。他们根本就没搞清楚同伴伤在何处,因何死亡? 又有一人,略一沉思,蹑手蹑脚向门口移动,想要出其不意攻出门外。 已然靠近门帘。 一道劲风扑面,身躯往后便倒,结结实实砸在地板之上。 那七人一直没有动作,呆呆望着死尸。 长箭贯穿头颅,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 无怪乎在间隙之中,曾经听到叭地一声,原来是弓弦拨动的声响。 异常之处恰恰在于,明明是在同伴中箭之后,才听到弓弦之声。 为首之人挥手示意,指挥众人分散开来,各自蹲下身躯,以桌椅护身。 他放声喝道:“外面什么人,敢向我兄弟动手?” 弓弦再响! 一支长箭贯穿门帘,掠过不算宽阔的空间,钉入后墙之中,尾部的雕翎噗噗震颤不已! “吴常,你犯下滔天罪行,犹然逍遥法外,无非倚仗些左道旁门之术。今rì狭路相逢,我就满足的愿望,将你化为真正的鬼影。” 正是柳轻尘,不缓不急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强烈的压迫。 鬼影吴常忽然觉得气息不畅,他尽力张开嘴巴,深深吸了几口气。 第一次来到江南,就暴露了身份,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其惊讶的程度远远超过以往受创于柳轻尘剑下之时。 那时他过于相信自己的秘术,以为店里的人全都受他声音蒙骗,因而一时大意,中了一剑而已。 而他一向活动在北六省,每次作案的时候都极力掩饰身份,所以虽然凶名昭著,却绝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吴兄,不可慌乱。柳轻尘采取反客为主之计,已经占据上风,此人之狡诈,超出我们的预料。我们必须保持镇定,才有逃生或者反败为胜的机会。”说话的正是那曾经施放暗器之人,声音极低,堪堪让屋内众人听到。 吴常一边平息内心的惊怒,一边说道:“柳轻尘,吴某就在酒肆之内等着,有本事你进来。” “我若进去,必然遭受围攻,酒肆狭小,吃亏的当然是人少一方。谁会那么愚蠢?有本事你出来。” “此时此刻,chūn光明媚,景sè宜人。你既然不敢进来,我们正好高坐酒肆之中,一边饮酒,一边欣赏那醉人chūnsè。” “你们不过得以窥览chūnsè一角而已,又怎比得上我遍赏无边景致?” 吴常只不过说说而已,他哪里敢高坐欢饮,欣赏美景? 他望着自己的同伴眉头紧锁的模样,知道他们还想不出办法,只好继续说些废话,拖延时间。 “你枉以名侠自居,其实胆小如鼠。前几天遇到那批胡人之时,你居然不敢应战,何其窝囊?” “你说出这番言语,可见智力有限。龙渊已然经历一番激战,以我的身份,能占这个便宜么?因而只能另行挑选时间。战与不战,皆在于我。” “哈哈,就算你智力超群,又能如何?不要忘记,这里还有三名人质,你还是赶快想办法解救他们吧!” 柳轻尘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之所以不能冲入酒肆,恰恰是因为事发突然,老掌柜和两名小二哥来不及逃脱,被堵在门内。至于厨房内的厨师和杂工见机不妙,早已跳窗而逃。 现在,他敢大摇大摆站在门外,要得力于卫无嗔的帮忙。 他抱着笑靥姑娘逃走,没走出多远,恰好与卫无嗔相遇。简短几句,就说明了遇险经过。 卫无嗔当即提出一个方案。 ――掩杀回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卫无嗔绝对是要命的煞神,转瞬间就接连击毙十几名杀手,埋伏在酒肆外面的弓箭手和长矛手,无一幸免。 偏偏柳轻尘有心,绰起一张硬弓,一举狙杀两名江湖高手。 在恩师的倾心指导之下,他对弓shè之术颇有研究,兼具力道和巧劲。百步之内,曾经一箭洞穿过七层硬铠,最巧妙之处在于其独具一格的发力方法,长箭先至而弦声后发,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要不是这种妙用,焉能震慑屋中群贼,使其不敢轻易冲出? 第16章 纱掩笑靥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对于饱受煎熬的人而言,半炷香的时间已经很长,足以发生许多变化。 或许,在痛苦的煎熬中,更容易激发大脑的潜力,吴常的思维在跳跃着,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快。 经过分析双方的形势优劣,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先发制人! 对峙,有害无益! 其一,以定力而言,没有把握胜过柳轻尘,坚持下去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先一步耐心耗尽、体力衰竭; 其二,柳轻尘名动江南,人脉极广,随时会可能遇到至交好友;横空杀出一个卫无嗔,已经令人头痛,万一再招来一个类似的高手,就真正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纵然眼前的局面不利,仍然有办法可以扭转。 “柳轻尘,你能认出我的身份,让我颇感意外,不知道你如何做到这一点?” “鬼影之名,远播天下,几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象征。不过,一个人的行踪无论多么隐秘,总会留下一些印迹。我与公门中人打过交道,因而对你的作案手法了如指掌,足以推断出你的身份。” 柳轻尘信口胡吹,他根本没必要让吴常知道信息的准确来源。 吴常不由紧皱双眉,想不出在哪一方面出过纰漏,假如不问个究竟,纵然逃过眼前的劫难,将来也不免吃亏。 “柳轻尘,莫非你愚弄于我?我一向谨慎,百密而无一疏,岂会留下印迹?” 柳轻尘几乎想笑出声来,这家伙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姿态,一定是在试探自己。无所谓道理抑或歪理,只要言辞恰当,就足以将其迷惑。 “百密而无一疏,只能说明你天生就是犯罪的行家。问题在于,你不该为了逃脱大规模追捕,反复使用同一种手法。” “似乎你知道的东西很多。” “我恰巧遇到过一名神偷,也擅长这种本领。于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捕快空忙一场,却连你的影子都没见到。” “哦?”吴常不禁愣住,又有些不太相信。 “吴常,你不必怀疑。几天以前,你偷袭笑靥姑娘的时候,我立即反身拔剑,自然是吃过同样的亏,所以有了经验的缘故。” “不错,你的反应异于常人,确实有这种可能。” “不要轻看天下之人,你的异术屡屡奏效,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高手而已。你模仿江南口音,语调、语速虽然没有问题,却始终缺乏一点流畅自然的特质。” “好吧。我再问你,上次相逢于瞬间,你并没机会得窥我的容貌。而这一次,我刻意改变了装束,又没说过一句话,你怎样看出了破绽?” “仇人相见,终究克制不住内心的忿恨,你的眼神冰冷而充满怨毒,就连笑靥姑娘都感受到了寒意,还能骗得了别人么?还有,你左肩之处微微鼓起,自然是负伤以后使用绷带缠绕的缘故,这不是很简单的推理么?” “在柳大侠面前,敝人算是栽了。” 语气中充满了懊悔,变得客气了许多。 心中更是悔恨不已,何苦去招惹柳轻尘?没事的时候,听听小曲、看看美女,该是多么惬意! 大概是以往作案太过于顺利,逐渐变得骄横起来,竟然忘记了师父的谆谆告诫。 ――任何时候,不要轻视任何对手。 尤其像柳轻尘这种人,没有任何背景,完全靠着自己的奋斗,跻身于名侠行列,岂是侥幸所致? 吴常当然不会改变自己邪恶的本xìng,脑海中迅速产生一个想法,应当顺势利用一时软弱而产生的和善语气,创造出有利条件。 柳轻尘淡淡说道:“你我还没有交手,何必自隳其志?” 吴常不禁苦笑了一声。 要是必须通过交手,才能了解对手的厉害,他早死过十几次了。 “柳大侠,不如你我公平一战,一决生死。” “怎样才算是公平?” “你放下手中弓箭,我们凭借真实武功一决胜负,既然卫大侠偶然经过,就不必参与此事。作为回报,我们释放这三名人质,而且采用逐一挑战的方式,不会联手进攻。” “听起来好像对你们不太公平呢。” 吴常心中充满了憎恨。 柳轻尘明明认为对他自己不利,却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难道所谓的名侠都是这么虚伪么? 无论如何,必须迫使柳轻尘接受这一条件。 “柳大侠,世间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公平。你弓shè之术虽然了得,假如我们七人分头杀出,最多也不过伤及一两个人,你又能如何?其实,我的建议对双方都有利。假如卫大侠不肯退出争端,就是群殴的局面,最先死亡的人一定是三名人质。再说,万一有人不小心伤害到那位姑娘,你岂非抱憾终身?” “难得你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全,就这么办!” 柳轻尘何尝不愿意如此,只是一直被吴常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应该想个办法增加对方的压力。 他很快继续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有对付你这几位朋友的意思。所谓除jiān去恶,不过是诛杀元凶首恶,岂能尽诛所有参与的人?假如他们六人愿意离开,我保证不会危及他们的安全。” 这一番说话,确实是yīn损无比。 吴常心中焦急,鼻尖上渗出滴滴汗珠。 他太了解人xìng了。 道义之交,舍生全义,绝不会含糊;至于利益之交么,嘿嘿…… 他不敢想下去。 甚至都不敢回首观望,以免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神情。 唯一的办法是彻底改变被动局面,以免生变。 “柳轻尘,你的言辞十分令人鄙夷。我们之间的交情,岂能轻易毁于你的离间?若论武功,我就未必输给你,否则,我怎能轻易赚取无尽的财富?” 称呼的改变,表明双方陷入不死不休的境地。 适当的暗示,当然是为了打消同伴的疑虑。 这意味着,万一他能取胜,贪生怕死的人必然受到严厉的报复;相反,要是大家同仇敌忾,安然逃过此劫,必然将大批财富与同伴共享。 利诱伴随着恐吓,应该足够了吧? 话虽如此,他心中仍然忐忑不安。 柳轻尘冷笑说道:“好,难得你这么自信,出来吧!” 产生施压的效果,已经足够,他并不奢望轻轻一语就能瓦解对方的同盟。 吴常迟迟没有得到共鸣,心有不甘,必须想一个主意,断绝同伴的妄想。 “柳轻尘,假如我愿意弃恶从善,重新做人,倾尽余生去做一个好人。你愿意放我一条生路么?” 这真是一个恼人的问题! 谁规定坏人不准弃恶从善? 历史上就有相似的情形发生。 柳轻尘迟疑了片刻,无法回答。 最终,他决定将烦恼扔给吴常,要是继续想下去,恐怕会陷入无尽纠缠之中。 “你真愿意做一个好人么?” 天呀! 怎么办? 轮到吴常焦头烂额了。 绝望漆黑的夜晚,乍然出现了一丝曙光。 生命何其宝贵? 可是,当他想到所谓好人的下场的时候,心就凉了。 从幼年时期慈爱的父母到不久前在南京杀死的刘员外等等,贫富不一,谁能逃脱那凄凉悲苦的命运? 好人的命运着实太恐怖了! 这时,他身后传来同伴低低的斥责声。 “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学人家做好人?你疯了吗?” 吴常终于解脱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息,顺手拭去额头的汗珠。 “柳轻尘,不必多说,刀剑无情,生死由命吧!” 柳轻尘何尝不是出了一口长气? 他不再犹豫,立誓杀死眼前这个恶魔,替许多无辜的亡灵讨回公道。 吴常还没有走出门口,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 “吴常,麻烦你搬张长凳出来,老夫累了!” 老不死的! 吴常勉强忍住怒气,没有发作。 算了吧! 生死关头,何必节外生枝? 万一卫老头儿以此为借口,扰乱战局,岂非大大不利? 他顺手绰起一张长凳。 长凳抛起,又高又远。 卫无嗔冷笑拔剑,剑尖颤动,轻易抵消了长凳上的强劲力道,就像变魔术一般,将长凳定在了半空。 随着手腕的动作,长凳跟随长剑的轨迹,轻轻落在地上。 卫无嗔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满意,然后邀请笑靥姑娘坐在自己身旁。 在这紧张刺激的时刻,时光流逝的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长剑穿透细小的缝隙,刺中对手的手臂,留下不深不浅的伤痕。 伤不致命,也不算轻,恰好足以消除对手的战斗力。 这已经是落败的第二名高手,他同样心有不甘,愤愤退在一旁。 柳轻尘抬起左脚,用靴底蹭去剑尖的血痕。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怀中不可能带有太多手帕,所以模仿别人,采用了这种不太雅观的方式。 先前所击败的两名对手,没怎么听说过名字,说明恶名不重,略作惩戒即可。 上天赐予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同样宝贵。 杀戮,越少越好! 吴常紧咬牙关,缓缓拔刀。 连败两阵,锐气挫动,战局极为不利! 或许,再等下去,他连拔刀的勇气都将消失。 能否在绝望中杀出一线希望,在此一举。 “吴兄,稍安毋躁,这一阵交给我。”有人缓缓说道。 “这……柳轻尘这么厉害,你又何必强自出头?” “哈哈哈哈,你花了那么大价钱请我出山,关键时刻,岂能不替你分忧解难?难道你忘记我此行的任务了么?区区一个柳轻尘都不能对付,教我怎么闯荡江湖?” 接连几句诘问,冷静而且自信,众人躁动不安的情绪立即缓和下来。 这种人,天生就有领袖的气度。 别人心中,无非想着逃生而已;而在他心中,犹然想着趁此良机,扬名立威。 rì复一rì,接受最严酷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天! 第16章 纱掩笑靥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喝道:“报上你的姓名!” 黑衣人淡淡说道:“将死之人,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态度极为狂妄,根本不把柳轻尘放在眼里。 柳轻尘没有生气,控制情绪是江湖高手的必修功课。 “几天之前,有人暗中偷袭我们的马车,那就是阁下的杰作吧?” “不错!” “手法巧妙,心思灵活,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过奖!可惜那时没有找到杀死你的机会。” “现在又有机会,阁下千万不要错过!” 适当的节奏,适当的距离。 冷漠的对峙。 黑衣人挽起了右臂长袖,四指中夹着三柄飞刀,闪动着冰冷的光芒。 暗器的威力,取决于发shè力量与相应的距离,又取决于适当的时机。 一个人做出某一种反应,在意识与动作之间,存有一丝极为细微的时间差异。怎样利用这个时间差异,达到毁灭对手的目的,就是暗器大师毕生研究的工作。 不仅要研究进攻,还要懂得防守,将自己置身于对手的可攻击范围之外。 柳轻尘的防守姿势非常完美,长剑护住了上起咽喉、下至小腹的要害部位;而且有利于反守为攻,一旦反击,势道必定强悍无比。 双方争先体现出稳健的防守姿态。 机会不是随时都有,那么就要创造机会。 黑衣人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远赴苏州,明明水路更近,为什么舍近求远,采用步行的方式?” 柳轻尘随口说道:“因为我的朋友想要体会一下田园生活。” 他无从知道,恰恰是由于笑靥姑娘选择了陆路,时而率xìng地流连忘返于水乡景sè,耽误了前行的时间,居然避开了好几次潜在的危机。 他知道的是,时机已现。 一道银光,飞出长袖。 矫健的身躯弹shè而起。 黑衣人大叫一声不好,随即发动反击。 三柄亮闪闪的飞刀,划出弧线,绕过柳轻尘的身躯,直奔端坐着的笑靥姑娘。 身形如陀螺般旋转不定,周身上下的暗器倾囊而出。 满天花雨。 这是一种最常见的发shè暗器的方式,既长于进攻,又利于防守,足以将对手的整个身躯打成筛子一般,许多武林回忆录中都有所记载。 最差的结局,就是换取防守的时间。 可惜,他犯了一个最为严重的错误――偷袭笑靥姑娘。 柳轻尘没有想过退让。 长袖化作一面盾牌,硬生生拍落身前各式各样的暗器,长剑奋力刺出。 那一刺,倾尽了全身力量。 咽喉,人身最脆弱的两大部位之一,被冰冷的剑锋无情地贯穿。 鲜血,激shè,幻映出大片的血花。 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像死猪一样瘫倒。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那一大片绚烂、娇艳的血花。 后人整理了这一次交锋的记录,批评黑衣人死的过于窝囊。 在不恰当的时候,妄图使用言辞来扰乱敌人心神,反而被敌人所利用。 作为一名jīng擅暗器的高手,被不擅长暗器的对手利用暗器撕破了防线,而那件暗器不过是一块碎银。 柳轻尘绝不会怀疑卫无嗔的本领,仍然回首望去,见到笑靥姑娘安然无恙,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剧痛! 他也受了伤! 一支袖箭钉入左臂,大腿上有两道深深的血槽,大概是铁蒺藜留下的创痕。 他来不及处理伤势,因为吴常已经扑了上来。 那是饿狼一般恶狠狠的攻势。 身形如鬼魅,刀光似雪片。 吴常以身法诡秘闻名于世,单论轻功,绝不在柳轻尘之下。他步步进逼,将**十二式的刀法施展得无比凶残,一时间大占上风。 柳轻尘尝试几次,都不能摆脱对手,干脆横下心来,以力相拒。 刀剑不断在撞击,声音刺耳,火花耀眼。 假若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柳轻尘必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可是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伤势以及后果。 大腿固然流血不止,更讨厌的是臂上袖箭颤动不已,而每一次刀剑相交,反震之力更增大了袖箭的颤动幅度,令人十分痛苦。 纠缠越久,血液流失越多,绝非好事。 柳轻尘费尽心机,想要解除这种困境。 他陡然变换剑势,轻飘飘一剑,劲力若有若无,正是师门秘传剑法。 紧接着,身躯顺势直挺挺摔落地面,利用瞬间的机会,不顾锋锐的倒钩,硬生生拔出袖箭,极为隐秘地交于左手。 那一刀斜斩之力何其强劲,空荡荡斩向了虚空,没有丝毫受力之处。 吴常的身体几乎失去平衡。 他想不到柳轻尘会使用这么粗鄙的身法,更猜不到柳轻尘的意图;他只知道,绝不能给柳轻尘任何喘息的机会。 刀势已老。 收刀,出刀,一气呵成,恶狠狠拦腰砍去。 刀剑再次撞击,力道之大远胜以前。 长刀高高荡起,吴常控制不住身形,踉踉跄跄倒退而去。 柳轻尘背靠大地,无形中占了便宜,反震的力量完全被地面的弹力所抵消。 他左手一挥,甩出了袖箭。 腰腹何其重要,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全靠腰腹的力量维持着,才不会倒在地上;而恰恰在这一时刻,腰腹丧失了灵活的闪躲能力,易于受到攻击。 哧的一声轻响,袖箭正中目标,几乎贯穿吴常的小腹。 吴常稳住身形,眼中喷出火一般妖异的光芒。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能顺势斩杀柳轻尘,就注定了自己的败亡。 他稳定一下心绪,回首说道:“诸位,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逃生去吧!以他的声望,不会轻毁诺言,为难你们。我所持宝刀乃是师门信物,希望你们替我交回师门,必有重酬,也不枉大家相交一场。” 刀横颈项,血雾飞溅。 自刎,通常属于最为悲壮的死亡方式。 用在吴常身上,却增添了卑劣的意味。他用这种方式,换取同伴逃生的机会,更是换取报仇的机会。 柳轻尘凝视着死尸,唯有叹息。 “宁死都不做好人,叫天地间的好人情何以堪!” 笑靥姑娘默默地站立着,任由清风拂动面纱、长发。 挑动的秀眉,透露出内心的郁闷。 柳轻尘怀疑地望向依旧正襟危坐的卫无嗔。 卫无嗔急忙说道:“小姑娘见你血染衣襟,催促我替你出战,我婉言相拒,她就生气地站在一旁了。” 语气有些不自然,急于摆脱责任的心态表露无疑。 笑靥姑娘不满地说道:“才不是!我是在恨我自己没有学过武功,在关键时刻,空自一筹莫展。” 卫无嗔顿时觉得心情平缓了许多。 “原来不是生我的气,这就好!不过,此事关乎男人之间的承诺,我们不便插手,就算你天下无敌,也是无用。” “承诺……”笑靥姑娘幽幽一声叹息,“换作是我,也会信守承诺,无论将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柳轻尘隐隐觉得不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包扎好伤口,整理完包裹,应该起身上路了。 卫无嗔决定留下来,帮助酒肆解决难题。 十几条人命,与酒肆无关,不过,当官府无法找到犯案人员而无法结案的时候,酒肆就会面临无尽的烦扰,弄不好就是关门大吉。 有卫无嗔在,那就不同了。以他的名望,辅以适当的红包,案件马上就能了结,结局不是见义勇为,就是正当防卫。 酒肆的老板早已闻讯赶来,满怀感激之外,无非陪酒道谢而已。 渡口。 两只渡船扬起风帆,缓缓划出水面。 还有一只小型渡船。 没有客人登船。 十来个零散的客人,有人在设法搭讪,有人在远眺水景,完全无视渡船的存在。 笑靥姑娘四望一下,拉着柳轻尘的衣袖,向渡船走去。 “姑娘,不要坐那只船。不仅船只简陋肮脏,而且船老大蛮横无理,很快就有别的渡船过来。” 善意的提醒,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船上人听到。 “谢谢!” 笑靥姑娘的决定,绝不会改变。 无人乘坐,正好避开拥挤,图个清静自在。 船老大极不耐烦地将两人让上船去。 他有理由生气! 不久之前,渡口仅有这一只渡船。 他望着大批客人,心情何其畅快! 眼看就要腰包鼓鼓,偏偏前面发生了凶杀案件,大家一窝蜂去看热闹。热闹看完了,别的船也来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们,纷纷挤上了后来的两只渡船。 于是,渡口又只剩下这一只渡船。 他恶狠狠地瞪着岸边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咒骂不已。 唉,那一对陌生的男女不再跑掉,就算谢天谢地了! 他心中烦恼,忍不住回头望去。 不可思议! 无法想象! 那一对小男女把船头彻底清理了一遍,坐下来有说有笑。 船面依然破旧,不过干净多了。 第一次有客人做这种事情,呃……是不是自己手下的两个小伙计太懒惰了? “船家,请你过来!” 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声音,船老大一边心中嘀咕,一边走了过去。 “什么事?” “你可以开船了!” “开船?”船老大望望四周空荡荡的情景,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只船我们包了!” “你先付钱。” “找他!” 柳轻尘反应非常快,递过一小锭银子。 幸福来的如此之快?! 船老大掂了掂银子,尴尬地说道:“今天生意不好,无法找补,到达目的地以后,再解决这件事情。” 柳轻尘说道:“不必找补,就算我请你改善一下对客人的态度吧!” 船老大不耐烦地说道:“我天生就是这副态度,改不了!我靠摆渡为生,绝不多赚你一个铜钱!” 笑靥姑娘认真地说道:“怎么,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想赶我们下船了么?就算我们不会要求官府封掉你的渡船,你自己就问心无愧么?你不必将客人视作衣食父母,只需付出一点点关心,将他们当作偶遇的朋友,大家不都很开心么?” 反常的是,船老大没有发作。 这一瞬间,他联想到隔壁阿二家那只愤怒的小公鸡,多么令人可怕! 这时,一个小伙计跑了上来,拉开了船老大。 “老大,小心点儿。听说刚才就是一对小男女惹出的凶杀案件,你看会不会是他们?咱们不能吃眼前亏。” “去你妈的!我是想和他们讲道理,谁想着揍人了?” 船老大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奇怪! 自己一向蛮不讲理,现在怎么会想着和人讲道理?而且是和一个女人讲道理? 算了吧,遇到女人,有理也说不清。 “开船!” 缆绳已经解开,船板还没收起。 “等等我!”一道身影,以老人特有的姿势奋力地奔跑着。 “干什么?”船老大喝道。 “我要上船。” “船被人家包了。” “我有急事!” “急事?刚才怎么不上船?” “别人都不上,我也不敢上。” “就不让你上!”船老大生气了,老不死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船家,让他上来吧!” 那软软的声音,似乎是在协商,而不是在命令。 船老大承认自己又一次败给了女人,因而在老头儿登船的时候,船老大还主动搀扶了一把。 不要小看这一细微的动作,岸边的客人都看在眼中,从此之后,这只渡船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 第16章 纱掩笑靥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白发老人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开口说话。 “柳轻尘?” “是。” “知道我有什么急事么?” “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 “不想。” “呃……其实我在找你。” “找我干什么?” “杀人!” “我不喜欢杀人!”柳轻尘不安地看看笑靥姑娘。 “刚才不是杀了两个么?” “一个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一个袭击我的朋友,我必须杀死他们。” “原来如此。为什么不问问,要你杀什么人?” “没有兴趣,我有重要事情要做。” “不行,你必须有兴趣。”老人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那是一名来自扶桑的剑客,他在浙东登陆,一口气连杀十九人,后来到了苏州,又先后杀死十三人,甚至有人在重伤之后被他杀死。这三十二人中,一半属于侠义道的英雄,这笔血债,难道不应该讨回么?” 笑靥姑娘愤然站起,说道:“泱泱大国,屡遭小国欺凌,着实令人叹息。只恨天朝不设女兵营,我无法从军入伍,扬我国威。” 老人愕然说道:“从军入伍?恐怕你只能洗衣做饭,你会做饭么?” 笑靥姑娘慨然说道:“不会,但是我可以在jīng神上鼓励同伴,奋勇杀敌,诛尽倭奴。” 柳轻尘犹豫地说道:“东瀛岛国,也有许多善良百姓,似乎……” 笑靥姑娘厉声说道:“不必说了,说到这些,就惹人生气。” 她从来没有机会接触扶桑国的人民,大概是听过有关倭寇烧杀抢掠的传闻,才会如此义愤填膺。 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发火的对象并不恰当,于是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好,我接受这个任务!”柳轻尘的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对,好男儿就应该这样。”老人颇为赞许。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选中我?卫大侠也在这里。” “以武功而言,或许卫无嗔稍稍胜出,而我看中的是你的潜质。利用碎银,突破敌人防守,又把击伤自己的袖箭转化为致命武器,说明你不拘一格,善于利用现有条件增加自己的胜算,在效用上远远超过武功上的细微差距。” “我没想这么多,认为应该这样,就这样做了。” “无意识的行为,说明你的上升空间很大,经过适当学习就转化为有意识的行为,纵然面对强于自己的对手,也不一定会落败。”老人侃侃而谈,“要知道,各大流派对于武学最高境界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在我看来,能够充分发挥自身各项能力、充分利用周围环境制造机会,就算步入了最高境界。比如,脑海中瞬间的一丝灵光,甚至外界的一缕阳光、一片落叶,都可以转化为杀人利器。” 柳轻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不完全认同老人的说法,也不完全反对,但是他知道,善于从别人身上汲取有价值的养分,才有利于自己的成长。 “那名扶桑剑客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不清楚,所以要利用最近的时间,最大限度提高你的能力。我准备指导你怎样充分利用周边的环境;其次熟悉几种最诡秘的暗杀方法;还要和你探讨一些用剑技巧。” 不同的用词,表明老人对柳轻尘的不同要求。 “暗杀方法?我学来有什么用处?” “不要这么死板好么?纵然你不需要暗杀别人,也需要提防别人暗杀你。” “说的也是,不过,老人家,你……”柳轻尘有些怀疑老人的身份。 “我的姓名很久不用啦,我姓崔,叫做崔铭。”老人现出一副感慨的神情。 “杀手之王?” “咦,居然知道我的来历,你师父是哪一位名侠?” “呵呵,这个不方便说的。” 老人没有生出被冒犯的感觉。 他太老了,人生经验足够丰富,不问可知,柳轻尘一定受到特别的嘱咐,不许轻易报出师门来历。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没关系,只要不是叶飞就好。” 笑靥姑娘惊讶地问道:“咦,为什么不是叶大侠就好?” “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万一让叶飞知道,我居然想和他的传人探讨剑法,他不会笑我自不量力么?” “老头儿,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小气么?或许叶大侠还会赞许你提携后辈呢!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咱们三个人同行,柳大哥就是学生,你就是老师。” “嘿嘿,叶飞呀叶飞,了不起!就连这不懂世事的小丫头都知道你志向高洁,那么我当年败在你的剑下,也不算丢脸了!” “你都老的快咬不动东西了,这些陈年旧事,赶快忘记了吧。” “是该忘了,免得小丫头耻笑我度量太小。” “这是当然。不然的话,我不仅笑话你度量太小,还笑话你就会吹牛。” “奇怪!除了叶飞之外,你还听说过哪位名侠?”老人似乎有些疑惑。 “我知道的名侠多了,比如卫无嗔、燕飞云、高季鹰等等。” “还有谁呢?”老人听的有点不对劲儿,小丫头终于露馅了。 “咿咿咿,不告诉你!”笑靥姑娘得到了柳轻尘的暗示,知道自己所说有误,只好设法蒙混过关。 “原来这小子真是叶飞的传人!”老人自嘲地说道,“小丫头,燕飞云、高季鹰不过是两个后生小辈,算什么名侠?除了叶飞和卫无嗔,你大概再不知道别人了吧?” “谁说的,我还知道一位,你敢打赌么?” “打赌?”老人狡黠地笑了笑,“好!不过,你别说柳轻尘就行。” “哈哈,你输了。我说的人是叶大侠的儿子,叶小侠,叶孤灵!” “呃……”老人苦恼地搓搓手,实在是输得不服气。 “刚才没说赌注,这下你惨了!” “为什么惨?只要你敢开口,就算天上的月亮,我也去给你摘!” “别哄小孩子哦,我刚刚想出一个方法来整惨你!” “惨了!”老人十分配合地紧张起来。显然,在漫长的一生中,除了那一次极为狼狈地败于叶飞的剑下,他从来就没有惨过,遇到他的人才会真的很惨。 “既然你不把燕飞云、高季鹰放在眼里,赌注就落在他们身上。” “哈哈哈哈,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多么大的难题!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放心,我虽然老得快进棺材了,功夫还不老,我替你修理他们。” “才不是,有柳大哥在,谁敢欺负我?听说他们的武功都在柳大哥之上,我要你用心调教柳大哥,尽快赶上他们。” “你说的话充满矛盾,要是他们的武功比小柳树还高,怎么不敢欺负你?我也不相信叶飞的传人不如别人。” “不许用不文雅的绰号!他们是柳大哥的朋友,当然不会欺负我。至于他们为什么武功更高,我并不知道,是柳大哥说的。” “叶飞都教不好,我更没有信心。” “叶大侠一个人不行,加上你,两位老师,我就不信教不好。柳大哥又不笨,教不好就怪你!” “看来真是很惨!让我先试试他们二人的武功。”老人的眉头皱得那么深,他真的感觉有点凄惨了。 “居然忘记问你,既然你武功很好,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那名扶桑剑客决战,却要让柳大哥去冒险?” “我年纪一大把,要是找他算账,岂不让他小看中原无人?所以想找一名年轻高手代我挑战。” 柳轻尘陷入了沉思。 这个赌注绝对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燕、高二人武功如此之高,或许有特殊的原因,而不是老师的问题。 毕竟,在他心目中,对恩师充满了尊敬,不敢想象有什么人会远远超出恩师。 “不如这样吧!笑靥姑娘,你重新选一个赌注好么?不要太难为老人家了。” 老人一听这句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轻尘自己都没有信心? 对于燕、高二人的武功,需要重新做出评价! 自己在山林中隐居多年,竟然落后于时代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这么多高手? 幸好自己还有一件宝物,能够诱使小丫头改变赌注。 “小丫头,我有一件宝物,足以抵得上你的赌注。” “我不管,就是这个要求,绝不更改。”笑靥姑娘一点也不客气。 “我的好姑娘,你先听听。我有一张秘方,药物配成之后,能够让青chūn永驻。对于你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岂不是更难得?不是比小柳树……啊……小柳的武功更重要么?” “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美,就是个丑八怪,所以我不想青chūn永驻。还有,你的秘方要不是没有效果,就是很难配置,不信的话,请你照照镜子。在我看来,柳大哥的武功是最重要的。” “请不要怀疑我的秘方,这是昔年百花仙子的四宝之首。几十年来,我周游全国各地寻找药材,唯独缺一味百年红花。我可以把其余药材全部给你,以小柳的人脉,拿出其中多余的部分,向武当山换取一点三百年的红花药粉,也不算难事!” “真的?太好了!”柳轻尘十分兴奋。 “不好,就算是真的,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只要我的赌注。”笑靥姑娘不依不饶。 “笑靥姑娘,别太难为老人家。要不,让老人家先试着教我武功,假如达不到要求,就是上天注定要你更换赌注。” “小柳,你不脸红么?小丫头只是要我的武功,你是武功、秘方都想要,何其贪心?真是气死我了。”老人气得胡子翘起多高。 “那你就教我武功吧!”柳轻尘脸sè通红。 一片好心被人误解,真不容易,难怪吴常宁死不做好人! “好,我倒要看看,燕飞云、高季鹰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 第17章 风云再起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在历史长河中,人类逐渐形成群体生活,除了血缘关系构成的亲情外,朋友就成了最重要的构成。 情意相投、道义相合或者利益相伴,无论是哪一种,当你在高朋满座、相聚痛饮的时候,绝不会有独酌无相亲的慨叹,更不会有对影成三人的迷离。 燕飞云听说柳轻尘前来拜访,立即推案而起,向众人打个招呼,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院的大厅走去。 不得不承认,在他内心中,对柳轻尘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他始终分辨不清,这种好感基于自己对柳轻尘和慕容紫轩的不幸遭遇的同情,抑或基于对柳轻尘自身的坦率的欣赏?无论如何,他非常乐意将柳轻尘视为道义相合的朋友。 柳轻尘没有走进大厅,就在院中站着。 他客气地打发掉下人,随后指点院落布局,为笑靥姑娘介绍苏州当地房屋的特点。 很快,他就看到了燕飞云的身影,看到了燕飞云急匆匆的步伐。 出乎他的意料,燕飞云没有选择作揖施礼,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柳轻尘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局促,接着,立即转化为感动。 这是最诚挚而热情的欢迎,没有虚假的客套,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心声。 他们见面不过数次,每一次见面的情形不同,彼此的情感也完全不同。这一刻,他们已成了亲密的朋友。 没有主客身份的拘束,就仿佛回到了家中,真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就在他心情释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讨厌的家伙――杜渐! 怎么这老胖子也在这里? 以往的两次相逢,双方都发生了摩擦,柳轻尘对老胖子实在没有哪怕一丝的好感! “欢迎!欢迎!” 杜渐的反应很不寻常,而且他一点儿都不见外,用力拍着柳轻尘的肩头,仿佛他就是柳轻尘的多年好友一般,就差没有来个大大的拥抱。 接着,他侧过脸去,好奇地看了笑靥姑娘一眼。 “小姑娘,为什么你用轻纱蒙住脸面?” “这样好看一点。” “好看一点?小姑娘觉得自己不好看?不会,绝对不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美女的模样。” “我是个丑八怪,真的。” “你摘下面巾来,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要是吓坏你,我承担不起。” 杜渐喜欢寻开心,却从来不勉强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这也算是他少有的优点吧! 他左瞧瞧,右看看,一副不舍得放弃的样子。 他心中冒出一个坏主意! “小不点,你几岁了,怎么说话nǎi声nǎi气的?” 笑靥姑娘羞红了脸,这个胖老头儿怎么这么说话呢? 她刚想要反唇相讥,沈明月揽着左纤玉走了过来。 “老胖子,你高寿啦,怎么说话没羞没臊的?” 杜渐一点儿都不生气,躲在一旁嘿嘿偷笑。 这一段时间,他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欺负小倩姑娘和小英姑娘,每次都被沈明月奚落一番。他自知不是对手,从来也不反驳。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可怜的笑靥姑娘哪里知道内情,兀自气恼不已。 沈明月拉着笑靥姑娘的小手,说道:“妹妹别生气,否则就上当了。不理他们,咱们到厢房去聊天。” 柳轻尘点了点头,示意笑靥姑娘跟去。这一细微的动作,表现出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燕飞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脑海中自然而然飘过慕容紫轩的影像。 她没有爱错人,只是错爱了这个注定不能爱她的男人。这也不是柳轻尘的错,他声名甚佳,武功相貌都是上上之选,最容易令少女倾心。假如不是上一代的恩怨…… 哎呀,逝者已逝,想那么多作什么?现在,就祝福柳轻尘吧,希望他和那蒙着面纱的少女会有美好的未来。 “燕兄,我想单独和你谈一下!” “柳兄,请到大厅里讲!” 柳轻尘随着燕飞云进入大厅,杜渐等人各自散开。 柳轻尘犹豫不决,明说的话,恐怕给燕飞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明说的话,又似乎对不起人家一番真情! 他犹豫了一阵子,还是解开了包袱,取出一柄长剑。 “燕兄,我想请你品评一下这柄长剑!” 燕飞云接过长剑,仔细端详一下百年鲨鱼皮镶金的剑鞘,再看看形式雅致的剑柄。 这是一柄女子使用的长剑。 什么意思? 难道,在黄山盗取红绡剑的人真是柳轻尘? 这一定是想来旁敲侧击,打听紫轩姑娘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动绷簧,将长剑抽出尺许。 纹路、锋刃,无可挑剔! “好剑,锋刃锐利、光华可鉴,做工jīng巧,一定出自名家手中。” “燕兄,你见过这柄长剑么?” “没有,我没有见过它!” “是吗,真可惜!” 柳轻尘收起了长剑。 这柄长剑是他重金所购,准备送给妹妹的礼物,他就是使用这柄长剑,力战晓枫大师,诛杀吴常! 早在他前往黄山之前,就将自己惯用的长剑留在家中,以免让人从兵刃上认出身份。 要是燕飞云说他见过,甚至怀疑这就是红绡剑,岂不是表明在说谎? 柳轻尘又取出另外一柄长剑。 “燕兄,这柄长剑呢?” 燕飞云接剑的时候,就留意到柳轻尘微微紧张的表情。 难道……? 淡青sè的鲨鱼皮鞘,炮制得极为细腻,镌镂的纹理,生动而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纯粹以构思巧妙和制作jīng良取胜。 在这种大师级的工艺面前,珠光宝气,就显得太庸俗了。 剑柄同样jīng致,光滑流畅的线形,令人赞叹;用手握上去的时候,很舒服,微微有点清凉的感觉。 燕飞云的大手显得有些不太匹配,这也是一柄女子用的长剑! 缓缓抽出剑锋,剑身上镌镂着jīng美的文字。 ――红绡! 燕飞云迟疑了一下,将整个长剑掣出剑鞘。 他轻轻挥动长剑,倾听剑锋破空的锐响。 接着,将长剑收在眼前,仔细观察。 “燕兄,你见过它么?” “没有,原来它就是红绡剑,你就是那名震动江湖的盗剑人!” “真的没有么?” “真的没有。” 柳轻尘的心沉了一下。 难道紫轩与黄婉凝冲突在先,与燕飞云相见在后? 这是唯一的解释! 为什么紫轩连家人都没有告诉,就离开了中原? 燕飞云心cháo澎湃。 他在观察长剑,也在思考。 柳轻尘来苏州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正如自己所猜测一样,他就是为了探查紫轩姑娘的生死。 他明明有了新的女伴,为什么还在意紫轩姑娘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朋友之义? 他究竟已经猜到了多少实情? 是否给他一点提示,让他自己看破这件事情? 不行,这样也算是违背了诺言! 二人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情形十分尴尬。 燕飞云轻轻咳嗽了一声。 “柳兄,我怀疑你上当了,这柄剑应该不是红绡剑!” “是么,燕兄不是没见过它么?” “呵呵,我是就事论事。这柄剑做工jīng湛,本身是柄好剑,然而它有故意做旧的嫌疑,所以我确定它不是红绡剑。” “燕兄请说得更明白一些!” “这柄剑缺乏恬静的气息,不像是紫轩姑娘长期佩带的物品。剑上的血气、韧度都有刻意而为的迹象,没有经过岁月的沉淀。据保守估计,它的出炉时间不超过半年。” “燕兄的眼光真是厉害,连这一点都能看出来!” “偶尔要帮人鉴定古玩,多少有点心得吧!” “其实,我也认为这柄剑是赝品!我没有你在鉴赏方面的学问,纯粹基于感觉。” “那么,黄山的形势一定非常严峻,迫使你不得不盗走假剑?” “是的,事在紧急,再不釜底抽薪,两边就要动手了。事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是一件赝品?” 西厢房中。 笑靥姑娘与沈明月、左纤玉等人聊得还算开心。 她坐累了,就站起来,走到书桌前。 书桌上有散开的纸张,有几张纸上写满了诗文。 左纤玉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练习写字,让妹妹见笑了!” “不会,姐姐的字体很漂亮,等字型稳定下来,就大功告成了。” “妹妹写几个字,让我来欣赏一下吧。” “好的。” 笑靥姑娘一点也不怯场,一点也不客气。 眼前的几名女子,都很惹人喜爱,她也喜欢与她们交流一下。 她想了想,提起笔来,一挥而就。 ――几度暖风案前过,半帘疏影墨馨来。 左纤玉拿起纸张,称羡不已:“什么时候,我也能写出这两句诗来,就心满意足了。” “左姐姐,你一定可以的,你也来写两句看看!” “不行,我可写不出来。这里就属明月妹妹学识最大,让她来写好了。” 沈明月微笑了一下。 她没有刻意去了解笑靥姑娘的身世,从文字之间即可看出,这位少女将心思都用在文字上,怪不得没有武功底子,或许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 她也提起笔来。 ――笔落生花迷眼底,风过摇影入眉端。 上联赞赏笑靥姑娘妙笔生花,下联半实半虚,勾勒一番景象而已。 左纤玉拿着两张纸,爱不释手:“嗯,那个我喜欢,这个我也喜欢,我收起来,时常看看。” 笑靥姑娘受到夸奖,又开心又害羞,她觉得人家对她的评语太夸张了吧。 “其实,你们都会武功,我也很羡慕的。” “要不你也学习武功吧,我教给你最简单的实用的武功。”左纤玉说道。 “不了,我不想学,只是有些羡慕。” “好吧,不喜欢就不学,咱们们去看看柳大哥和燕大哥在谈些什么。” 第17章 风云再起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盯着手中的盒子。 木质坚实,份量沉重,封盖牢固。 他轻轻地摇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声响。 盒子中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古怪老人是什么来历,莫名其妙地送来这个盒子,究竟是何用意? 既然站在柳轻尘身前,就在无意中透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老人一定认识柳轻尘,才敢将背心要害暴露在柳轻尘的攻击范围之内。假如老人站在另一个方向,其目的就明显无疑了! 对于陌生人,人们都有潜在的防卫意识,绝不会没有戒备之心。 燕飞云想明白了这一点,就慢悠悠地走到二人跟前。 “柳兄,你能猜出盒中之物么?” “不能。” “好吧,我也不能,咱们打开瞧瞧。” 燕飞云的手指搭在锁钮上。 他客气地对老人微笑一下,表面上客气,其实在观察老人的反应。 盒中的物品绝不会火药制品,这么近的距离,就连老人和柳轻尘也无法安然逃脱。 燕飞云的动作非常快捷,拖住木盒的左手飞速拨动,将锁钮方向掉转过来,恰好正对老人,右手拨开了锁钮。 嘭的一声,盒中喷出大片的纸张,漫天飞舞。 那老人早已拖住柳轻尘的胳膊,跳开了很远。 原来是个小小玩笑。 木盒的底层是特制的簧丝,厚厚的纸张将簧丝重重压下,簧丝的弹力一定特别强劲,才能有这种效果。 假如盒中装有暗器,早已激shè而出,成为杀人利器。 老人抓着两张薄纸,微笑着走上前来。 和蔼的面容,温暖的笑意。 “燕公子,你是怎么猜出其中有诈呢?” “我……” 燕飞云正准备说出理由,就发觉眼前白纸一晃,他不知道老人想做什么,急忙向后跳了出去。 谁知,竟然是虚惊一场! 老人嘿嘿笑道:“试试你的反应而已,千万不要介意。” 燕飞云楞了一下,说道:“不会,老人家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呢?” 老人说道:“其实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涉及到一名扶桑剑客。” 燕飞云顺手把木盒放在桌上,才重新走到老人面前。 “嗯,我听说过这个人……” 刹那间,两道劲风直shè双目,速度如此之快,劲气如此之强,绝对是少有的高手,才有这种功力。 燕飞云来不及封挡,仰面倒退,躲过凌厉一击。他的反应已经够快,双目犹然有隐隐作痛的感觉。 老人掌指并发,立下杀手。下yīn、胸腹、咽喉,头部,全是要害部位。 燕飞云失去先手,陷入被动局面,无力施展反击,只好以擒拿为住,见招即变,以快制快,化解对方繁杂的攻势。 他的身形不断倒退,一直退到长桌跟前,腰背已经抵住长桌,再无可以后退的余地。 老人早以算定这种情况,出手更家狠辣,右掌穿透燕飞云的防守,直拍胸口。 哪知燕飞云也算准这种情形。 他原先被逼得步步后撤,空有一身武功,无从发力,如今腰背靠住长桌,正好借反作用力激发出本身内力,出手反击,一把扣住老人小臂,yù以内力相抗。 老人再进一步,还以肘击,同时左脚反踢,直踢下yīn。 燕飞云急挥左臂,格挡肘击,抬腿封住裆部要害。 老人几乎靠在燕飞云的怀抱里,左手掣出一柄匕首,一道寒光从右肩绕过,直刺燕飞云面门。 生死关头,燕飞云根本来不及考虑,右手松开老人的小臂,急速抓起桌上的木盒,挡住匕首的致命一击。随即左臂奋力一推,将老人震开几步。 燕飞云不清楚老人的底细,因而手下留情,不敢骤下杀手。倘若他心xìngyīn狠,必然抬膝硬撞老人的腰腹,后果殊难预料。 老人略显犹豫,似乎还有再次扑击的打算。大厅外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老人终于收起了匕首。 “不错,你的武功确实很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客气了,老人家出手如电,手法独具一格,一定是隐逸多年的高人。我才是真心的钦佩。” “呵呵,真会说话。不过你说话似乎蛮诚挚的,一看就是个诚实的小伙子。” 老人经历得太多了,这句俏皮话,绝不是为了自夸或者自我解嘲,而是为了缓和现场的尴尬气氛。 纵然燕飞云心胸广阔,不在意这一场凶险拼斗,老人不得不顾及逐渐迫近的脚步声,以免给柳轻尘惹出麻烦。 岂止如此,他还顺手勾住燕飞云肩头,以示友好。燕飞云虽然xìng情温和,终究是官宦出身,一时抵挡不住这番热情,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随他去吧! 嘻笑声中,几位少女一起走了进来。 “柳大哥,你们在谈什么?”沈明月抢先问道。 远远之处,她就听到了厅内的异常响动,她相信左纤玉必然能够听到,假如左纤玉问起具体情况,说不定会扰乱笑靥姑娘的心绪。 “呃……我们正在谈论一名来自东瀛的神秘剑客!”柳轻尘不好意思观察燕飞云的脸sè,只好回首望着沈明月。 “哦,是那个名叫天枫十一郎的家伙么?” “或许是吧,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柳轻尘说完之后,顿时心中后悔不已。 既然沈明月知道天枫十一郎的名字,燕飞云必然知道。假如他们真在讨论此人,焉能不知其名? 沈明月淡淡一笑,根本没有指出话中的漏洞。 “天枫十一郎xìng情凶残狡诈,从来没吐露过此来江南的意图。不过我们调查他的武功来历之后,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了。” “什么目的?” “他的武功出自伊贺谷,擅长忍者秘术。此来江南,正是想要挑战高季鹰高大哥。” “高季鹰素来闯荡中原,即便是江南一带,也不过是初次到访。他怎么会招惹到东瀛之人,难道是有人吃过他的亏,远赴东瀛,请天枫十一郎前来助阵?” “正是如此,柳大哥不必cāo心这件事了。燕大哥准备亲手对付他,替那些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不行,我已经答应别人,要亲手剪除这个恶魔。”柳轻尘坚定说道。 第17章 风云再起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说道:“其实,事情的根源在燕大哥身上,高大哥出手相助,才惹出这个麻烦。所以无论是高大哥,或者是燕大哥,都应该承担这一责任。更何况,他们二人本身就是生死兄弟,谁来处理此事都一样。你就陪着笑靥妹妹看看热闹吧!” 柳轻尘说道:“沈姑娘所说,乍看很有道理。可是,天枫十一郎无故残杀侠义道中人,就已经是整个侠义道的敌人。在这一点上,我怎敢落于人后?” “呵呵,你和燕大哥之间,虽然没有义结金兰,但是彼此欣赏,还要区分这么严格么?燕大哥练过道家五行遁术,比起东瀛的忍者秘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已经商量好最稳妥的出手方式,一定不会放过天枫十一郎!” “既然沈姑娘说不分彼此,我替燕兄出手,也未尝不可!东瀛秘术,虽然奇绝诡秘,我也另有际遇,正想一试身手!你们不如集中jīng力,准备对付老狼谷与断肠府吧。我另有一项重要事情,因此这后一项争端,恐怕我无处插手,不能替燕兄分忧排难。” “这次争端,参与的人必定很多。纵然多一个天枫十一郎,又算得了什么?笑靥妹妹,你来劝劝柳大哥,既然另有要事,何必牵扯其中呢?” “明月姐姐,我可劝说不了。他有什么重要事情,我都不知道呢。不过我相信他绝不会改变主意。我有个提议,不如抓阄决定吧!” “好。” 沈明月和笑靥姑娘一点都不客气,就帮大家做出了决定。 沈明月走到桌前,绰起一柄小巧的裁纸刀,迅速地割开几张小纸条。 “笑靥妹妹,你的字体娟秀大方,就由你来写吧!” 笑靥姑娘原本想要推辞,又及时想到,沈明月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让自己不会怀疑她在作弊。 于是,她不再客气,就在其中一张纸条上画了一横。 虽是最简单的一笔,仍然严格认真,藏锋回锋,一丝不苟。 沈明月微微一笑。 她已经完全掌握了笑靥姑娘的脾气特xìng:为左纤玉书写两联,乃是受人所请,自然会尽量完美;若是简单一横,也这么认真,就说明笑靥姑娘一定是个十分认真的人。 沈明月和笑靥姑娘各拿起一张纸条,给大家展示一下,然后揉成一团。 笑靥姑娘再次确认看不到纸上墨迹之后,才交给沈明月。看着沈明月将两个纸团丢进那个没有使用过的笔洗内。 沈明月用手掌托住笔洗。 “谁先来?” 按道理说,燕、柳二人,谁先抓阄,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是,在心理上,都会觉得先抓阄的一方掌握了主动权。 两人争执了一会,柳轻尘以作客为理由,终于取得先机。 柳轻尘仔细地观察两个纸团,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纯粹是赌运气,纵然再多看几眼,又能看出什么? 柳轻尘一咬牙,拈起左手边的纸团。 沈明月嘻嘻笑道:“打开吧!”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一张绉绉巴巴的空白纸条。 柳轻尘不由紧锁双眉。 这怎么办?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几次遇到燕飞云,都无法取得上风。 笑靥姑娘凝视着柳轻尘失望的神情,不禁犹豫了一下。 “为了让大家确信结果,另一纸团也是要打开的。” 毫无疑问,当然是有字。 晚餐已然完毕,夜sè刚刚降临。 两位姑娘将燕飞云拉到院中,准备谈些心事。 她们居然想到屋顶去聊天! 这成何体统? 燕飞云爱惜脸面,不想上去。 沈明月打了个颜sè,与左纤玉一边者抓住一条胳膊,跳上了屋顶。 沈明月笑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景sè。微风拂面,佳人在侧,不是更惬意么?” 燕飞云支吾了一声,虽然让人看到不好,心里真是美滋滋。 左纤玉说道:“要是有夜行人试图潜入,看到我们的身影,一定会吓跑呢。” 燕飞云索xìng放开了心情,说道:“反正已经上来,就算你们所说没有道理,也已既成事实。更何况,道理都被你们说尽了。” 沈明月用手指挑动面前的长发,问道:“明天的事情一定很复杂,你有信心么?” 燕飞云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总有办法解决的。事情越是严重,咱们越要小心应付,你看他们几位,还在凉亭饮酒,多么洒脱。” 沈明月说道:“他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要多费心了。” 燕飞云说道:“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 沈明月说道:“也是,不过他们更愿意与你交朋友吧?” 左纤玉问道:“为什么呢,他们和咱们不是都很好么?” 沈明月说道:“他们男人之间才能推心置腹!假如他们藏有心事,难道能和咱们说么,怕咱们笑话呢。” 左纤玉说道:“咱们不笑话他们,不就是了?” 沈明月笑道:“呵呵,他们才不会这么想呢。其实男人也很小气的,你看,除了杜渐以外,别人都不敢说笑的。” 左纤玉咭咭笑道:“他呀,可别提了,上午那么说笑靥姑娘,我都替他脸红呢。” 燕飞云叹气说道:“他就是喜欢捉弄别人,不过他也不是爱占便宜,就是希望有人陪他吧。明月说他的时候,他不也一点不气恼吗?” 左纤玉说道:“是啊,真少见。” 燕飞云说道:“潘大哥的情况好些了么?” 沈明月说道:“好多了,已经可以起床了。小倩姑娘一直在照顾他,可真是累坏她了,我看着都心疼。” 燕飞云皱眉说道:“不是让佣人们多干些活么,难道她还不放心?” 沈明月说道:“大概是吧,我想,她一定认为潘大哥是因为救她,才和王家的人起了冲突,遭受了这么多磨难。她还是很懂事的。” 燕飞云叹道:“她怎能这么想呢,要不是我让潘大哥去赎她出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沈明月只好安慰道:“好啦好啦,谁不能怪。要不是你让潘大哥去,要不是潘大哥想救小倩姑娘,这么好的姑娘不就被人糟蹋了么?” 燕飞云说道:“说的也是,潘大哥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康复。” 沈明月笑道:“放心吧,毒伤和外伤都好了,再调养一段时间,内伤就好了。他从小娇贵,经历一次磨难,对他也是有好处的。将来要振兴藏剑楼的事业,全指望他呢。” 燕飞云开始担心别的问题:“潘大哥一直处于昏迷,大概也不知道内情,就不必询问他了,以后再从别的方向下手吧!凤姑娘呢,还没消息么?” 沈明月说道:“没有。凤姐姐自小混迹江湖,知道人情险恶,应该不会有问题,别担心!” 燕飞云说道:“怎能不担心?她莫名其妙地救回潘大哥,又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呢?真是令人费解!” 沈明月想了想,说道:“一定是事在紧急,所以我更担心荆大哥的状况。若非如此,凤姐姐应该等我们回来,而不是独自去寻找荆大哥的下落。” 燕飞云惊讶问道:“荆大哥jīng明干练,武功出众,会惹上什么麻烦?” 第17章 风云再起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左纤玉忽然插口说道:“荆大哥会不会面临危险?他去邀请战爷爷,早就超过了预定rì期,一直都没有消息。” 沈明月叹息说道:“万一发生这种状况,我的罪孽就大了。本来是想让他离开,以免与龙渊发生冲突,谁知道居然这样。”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燕飞云只好说道:“不必自责,这件事和潘大哥的情况相同,原先都是出于好意。我相信以荆大哥的本领,不会出太大危险,或许被什么事情绊住。请王九爷他们再增派一些人手,务必尽快探出消息。” 沈明月苦笑道:“他们力量也有限,大多数都派去打探人口失踪案的线索,冷大哥那边也是毫无头绪呢。” 燕飞云说道:“嗯,打探线索,需要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去请王老前辈出面,长江三十六寨势力遍布长江沿岸,不缺人手。上次交给你的银票,你就自行调度使用,不要亏待了人家。” 沈明月说道:“好吧,明天就安排汤七哥随同段大哥一起,直奔南京,邀请长江之王再出江湖。” 左纤玉说道:“段大哥一去,又少了一大帮手。” 沈明月笑道:“你惹出来的祸事,现在害怕了呀?” 左纤玉说道:“才不是,我是喜欢听燕大哥和他们一起聊天,潘叔叔去忙公务,独孤大哥和独孤妹妹也不在,只剩下公子大哥、方叔叔和胖叔叔了。” “要不,咱们邀请柳大哥和笑靥妹妹来玩?” “我喜欢他们,好主意!” “你呀,看见谁都喜欢,难怪他们也都喜欢你呢。” “可是,他们是挺好的嘛。” “嗯,这是实话。” “你说,柳大哥会不会悄悄去找那个天枫十一郎呢?” “不会,他为人极重信诺,既然抓阄输了,就不会再和燕大哥争功!” “嗯,我感觉柳大哥运气不太好,还是不去挑战为好。” “呵呵,不是他运气不好。其实,我在揉做纸团的时候,悄悄多弄了一个。然后把那张有字的换了出来。所以两张纸条上都是空白,只要他抽了,就一定是没字的。” “你使诈?” “我们对天枫十一郎的了解还不够深。柳大哥武功不如燕大哥,要是他输了,恐怕有xìng命的危险;而燕大哥不会,纵然不能取胜,也足以全身而退。所以我坚持燕大哥去,姐姐不会怪我吧。” “不会,要是柳大哥没有把握,我当然不希望他去冒险。可是大家都在,为什么没人看出来你使诈呢?” “要是让人看出来,还能混迹江湖么?就在他们二人争执谁先抓阄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我乘机偷梁换柱。” “可是笑靥姑娘打开看时,仍然有字,你又在什么时候换回呢?” “柳大哥打开纸条的时候,非常失望。大家都会留意他的表情,就不太注意我的行为了,因此非常顺利。” “厉害!万一燕大哥先抓呢?” “呵呵,不会的,咱们是主,柳大哥是客,还能让客人吃亏么?一定是柳大哥先抓!” “天枫十一郎,究竟有多厉害?连我们的明月妹妹都没有把握!” “放心!我先前的推测只是最坏的准备,我已经替燕大哥谋划好了,这一次,保证天枫十一郎有死无回!” 客栈里。 柳轻尘站在窗前,凝望浩瀚的夜空。 他的姿势一直没有变化,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笑靥姑娘柔柔问道:“柳大哥,你不开心么?” 柳轻尘收回视线,眨动了一下眼睛,才转过身来。 “怎么会呢?你一直陪着我,还有崔前辈传授我武功,我没有理由不开心。” “明明就是不开心,你哄我!” “呵呵,我答应崔前辈前去对付天枫十一郎,却让燕公子抢了先手,难免有点小小郁闷,其实不算什么!” 崔铭放下手中茶盏,说道:“小柳,不必恼火。燕飞云的武功确实在你之上,让他去对付天枫十一郎,把握更大一些。我答应小姑娘的赌注,绝不更改。我一定用心教你,让你接近燕飞云的成就。” “老人家,我不是担心这一点,而是不愿意轻易毁诺。” “呵呵,你抓阄输了,也算一项承诺,你还是好好遵循这个承诺吧!” 笑靥姑娘轻皱蛾眉,说道:“抓阄的过程似乎没有破绽,可惜我的注意力一直在柳大哥身上,没有细心观察。现在想来,难道我疑心太重么?” 崔铭又举起了茶盏。 他也怀疑其中有诈,但是这个事情能说吗?柳轻尘最多郁闷一阵子,绝对不会产生敌意;这小丫头可不好说,万一误解沈姑娘的好意,局势难以控制。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要知道,他名列暗杀道,不在正邪中,但凡考虑事情,以保全xìng命为第一,以利益最大为第二,几时考虑过什么公理正义? 为什么现在和这两个年轻人纠缠不休?不过,这些年轻人,包括燕飞云他们,都敢于承担自己的责任,真的很了不起! 这时,就听笑靥姑娘问道:“燕公子准备对付天枫十一郎,为什么迟迟没有动手?” 崔铭急忙说道:“据说天枫十一郎与一位丐帮长老交手时,受了重伤,一直躲在迎chūn楼养伤。估计在他伤势恢复之后,燕飞云才会邀他决斗。” “原来燕公子不想占他的便宜,他的伤势还没好么?” “有消息说,已经基本好了。” “柳大哥,如果你真想挑战他,我有一个办法。” “快说!”柳轻尘眼睛一亮。 “我们马上去找天枫十一郎,以言语激之,他必然向你挑战,而你被迫应战,既遵守了先前的承诺,也不算违背与燕公子的约定。” “这……” “小柳,这也是个好主意。不过,你一定要掌握好分寸,万一打不赢,你可要及时逃命,保证毫发无损地回来。记住,名声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人家放心,浮名身外事,就连笑靥姑娘都看得十分透彻,我应该向她学习呢。” “哈哈,说得好像小丫头很不堪似的,其实小丫头比你聪明得多。她一眼就能看透事物的本质,远远在你之上。” “才不是呢,柳大哥比我强得多。” “好啦好啦,在你心中,柳大哥是最好的,在小柳的心中,你是最好的。不过,我行将入土之人,经历多少风雨,还没有一点看人的本事么。当然,小柳也有比你强的地方,咱们就不讨论啦!” “他就是比我强。” “好,他强,他强。”老崔非常苦恼。 确实苦恼,他要是擅长对付女人的话,也不至于到了老来,仍然是孤独一人。 第17章 风云再起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天枫十一郎。他们一定是个大家族,而且很有势力。” “为什么?” “排行都排到十一了,家里能不多人么?” “谁知道他们家到底多少人,也许十一是别的意思,比如十一岁开始出道之类的。” “嘿嘿,那倒是。那么他为什么叫天枫十一郎,不叫江枫十一郎呢?” “这么古怪的问题,连他爹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啦,请你们两位别再开玩笑了,咱们该出发了。” 天枫十一郎正襟危坐,他不方便像在本国那样,跪坐在地上,太显眼了。 腰背挺得笔直。 目光冷酷。 在他的心目中,眼前摇来晃去的女人们,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当他充满yù望的时候,偶尔也会找她们发泄一下。 现在,他对这些女人,提不起一点点兴趣。 甚至,他对侧坐陪酒的于英,也不想理会。 他在怀念大昭寺前那棵美丽的樱花树,那一树的樱花,还有樱花树下,痴痴凝望、不愿他离去的那个女人。 他们相识的时候,他正在品尝香醇的清酒。她恳切地劝他离开,说这里即将发生严重的事情。 他没有理睬,而是又喝了一杯。 他看得出来,她苦苦劝说自己躲避,纯粹是基于同情心,并不是因为自己长得英俊而动了感情。这么来说,她的仁慈天xìng,就更值得敬重了。 当他想到那一点的时候,曾经哑然失笑。他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何必去敬重这种让人陷入懦弱的天xìng? 仁慈,只能给人带来倒霉! 那一仗,他借着酒意,一口气杀了十九名好手,对方连半个人都没活着回去。 ………… 猛然,他一伸手,扣住了身旁女人的手腕。 残厉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女人。 女人惊叫了一声,然后就闭上了嘴。她惊恐地望着眉间聚拢的煞气,强自忍耐着身上的痛苦。 她见过太多的类似情景,假如激怒了客人,将面临更大的危险。 她要忍。 她们这样的生活,还能指望什么? 于英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天枫先生,你这是何意?” “这死女人,敢碰我的刀。”天枫十一郎继续恶狠狠地瞪着可怜的女人,“你,想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女人感到绝望,脸上的水珠不断滑下,不知道是泪珠还是汗珠。 门开了,被人一脚踢开。 “放开她!” “你,什么人?” “柳轻尘。” “听过,你,想做什么?” 天枫十一郎松开了女人的手,缓缓站起。结实的手掌握住长刀的刀柄,随时应付突发的袭击。 “欺负女人是懦夫的行为,下次再看到你欺负女人,我就将你像死狗一样丢开。不用紧张,你腰间的长刀能杀人么?砍颗白菜还是可以的。” “八格!你,侮辱我的宝刀,我挑战你,别跑!” “后花园等你,你,别跑!”柳轻尘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达到目的,忍不住学了一句天枫十一郎的说话。 花园,依河道而建。 在河道处凿开入口和出口,将天然河水引入花园之中,形成一个小小湖泊,再流回河道,足以保证湖水的清澈。 草丛、花树,布局jīng巧,显然经过特别设计。 突如其来的决斗,还是吸引了一批具有特殊嗜好的观众。毕竟,美女可以天天抱,杀人不是天天有! 不同的高处、不同的角落,散布开忠实的观众,气氛热闹起来。 天枫十一郎多少有些诧异,柳轻尘很淡然,天朝子民爱看热闹,可谓历史悠久! 天枫十一郎能说一些汉语,说明他了解过这个神奇的大陆,也应该了解江南名侠的一些风度。 在这个神奇的国度,抢先攻击,似乎是一种缺乏教养的表现。 他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他只想杀死这个侮辱自己宝刀的家伙。 他不再等待。 双手紧握长刀,双脚交替迈进。 前行的过程中,不断调整自己的内息。 残厉的眼神盯着柳轻尘的眼睛,试图洞察可能出现的变化。 奋力劈出一刀。 他的气势在瞬间爆发,全部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刀上,绝没有浪费任何一丝力气。 完美的弧线,划出大片jīng芒。 暴虐与迅捷,将东瀛刀法的惨烈体现地淋漓尽致。 别说是一个活人,纵然是苍松巨岩,也将一刀劈开。 柳轻尘保持了最冷静的态度。 他后退了一步,长剑斜斜挑起,选择长刀的前端部位,轻轻地挡住了这一刀。 剑势十分轻柔,比轻轻荡漾的水波还要轻柔。 长剑顺势飞挑,将长刀高高弹起。 他的眼光很高,清楚地看出,长刀的力量在刀身中间部位,倾斜的剑锋,足以化解大部分力量。 天枫似乎没有掌握好平衡,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滑倒在地,顿时出现了两处破绽。 柳轻尘不仅没有向前攻击,反而也倒退了几步。 果然,天枫刀尖在地面划动,激起大片的砂土。 飞沙走石,力道十分强劲,几乎就是满天花雨的暗器,笼罩住方圆两三丈的范围,声势骇人! 柳轻尘高高跃起,躲过了凌厉的攻击。 同时,长剑划出大片的剑影,以防天枫顺势爆击。 出乎意料的是,天枫没有选择进攻。 柳轻尘飘落在地,袍袖挥动,将飘荡的灰尘扫开。 咦! 天枫一下子失去了踪迹?! 柳轻尘远远地凝视,他亲眼看到,天枫翻滚了几下,就消失在旁边的草丛中。 那一片驳杂的草丛,是那么低浅,怎能藏下一个人? 前方的树木,不算特别高大,树枝也不算特别繁茂。 天枫就消失在树影中?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方面纱,那是笑靥姑娘所赠,崔铭亲自涂抹了一层解毒的灵药。 他蒙住口鼻,又取出一面铜镜。这本来是用来对付摄魂**,想不到现在就发挥了用途。 柳轻尘手持铜镜,迎着月光的方向,向草丛照shè,果然一无所获。 他向树影中照去。 光线朦胧,隐约能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但是体积太小,是天枫么? 笑靥姑娘冷冷说道:“柳大哥,把铜镜弯折一下。” 柳轻尘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做了。 虽然这面铜镜是笑靥姑娘心爱的物品,大敌当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第17章 风云再起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光线增强了许多。 天枫的整个身影,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蜷缩起来,几乎与树木融为了一体,长刀已然收回刀鞘。 在树木的四周,淡淡地笼罩着几缕灰sè的气体,与远处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就是你的毒之忍术和木遁忍术么?” 柳轻尘淡淡说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钱,以漫天花雨的手法甩出。他的暗器手法不算高明,起到逼迫敌人的作用足矣。 天枫取出一柄银sè的扇子,轻轻地挡住了几枚制钱,接着扇了几下,毒气迅速扩散到柳轻尘站立的地方。 而天枫也扑了上来,扇面激起的冷风,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柳轻尘长剑划动,剑气劈开狂风和毒气,抬起衣袖,挡住了迎面的冷风,挡住了毒气的攻击。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屏住了呼吸,单纯借助铜镜中影像判断天枫的位置。铜镜已成凹面,实际的距离比照shè到的影像更近一些,要万分小心才对。 天枫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奋力向地面一甩。 火光四面八方卷来,那绝对不是幻像,而是真实的火光,浓烟开始弥漫,仍能看到强烈的火光。 柳轻尘迅速用大氅裹住了整个身体,这就是崔铭所赠的宝物!。 水火袍。 水火都无法侵入。 嗖嗖嗖,几道暗器从头顶上方飞过,这意味着如果他纵身而起,必然遭到暗器的攻击。虽然不一定能够伤害他,也一定手忙脚乱,甚至重新掉入烈焰之中。 天枫扇上的力量更加增强,催动火势,同时口中发出奇异的呼叫。 柳轻尘用手蒙住耳朵,尽量封闭听觉的作用。 烈火无法毁坏水火袍,仍然有热力透出,柳轻尘同时抵挡几种攻击,压力自然极大。 火势逐渐衰弱,他闪掉了长袍,长袍激起劲风,将汹涌而至的烈火完全扑开,长剑划了个圆圈,扫起无尽的沙尘,卷向了火光。 这是他向天枫学来的技巧,水可灭火,沙石亦可。 奇怪的是那浓浓的白烟,根本不受影响。 这时,柳轻尘看到了一对奇异的眼睛,泛着暗绿sè的光芒,闪烁在浓烟之外。 摄魂术。 柳轻尘多了一个心眼,装作在极力抵抗,他知道,天枫已经消耗了很多jīng力,在摄魂术上将是最强的攻击。 手上这面铜镜有镇定心神的作用,他根本不受摄魂术的影响,可是他要装。他不知道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什么,随便装一下吧。 那双眼睛已经发挥到了极致,奇异的光芒,比火光还要明亮。时光不断消逝,绿sè的光芒有所下降。柳轻尘弹出了几枚铜钱,随着一声惨叫,只剩下一只绿sè的眼睛。 这就是运气。 虽然他的暗器手法一般,攻击静止的目标,还是没有问题的。恰逢天枫在全力施展摄魂术,毫无防范之心,而且体力衰竭,等到发现暗器,已经无法闪避。 柳轻尘仗剑杀出了浓烟包围,刺向天枫。 天枫被震得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翻滚,居然落入水中。他的身形舒展,压起的水花极小,显然善于跳水。 长刀反击,震起大片水花,犹如利箭一般,向后方激shè。 可是柳轻尘并没有靠近他,而是飞向了旁边一只小船。 他久居江南,熟识水xìng,却不愿意与天枫在水中交战,而是要借舟船之利,创造最大的优势。 他们在赌生死,而不是争高下。 在水中能够闭气多久? 水遁已然失利,天枫在水中一个盘旋,勾到了岸边。如飞而去,这就是伊贺谷秘传的蝠遁。 柳轻尘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飞了起来,借助袍袖与大氅的飘浮之力,就像夜鹰掠过一般。 长剑电闪般划过,自天枫的腹部到胸口,狠狠划过。 天枫的身体飞起好高,重重摔落到地面,外表看不出伤痕,其实内脏已经破裂。 他不仅大伤元气,而且眼睛受伤,铜钱shè进脑部,创伤太重,护身气功已经抵挡不住尖锐的剑气。 “伊贺谷十三种遁术,让你破了七种,不过,一定有人再来找你。” “如若他不滥杀无辜,一定不会走上你的道路!” 天枫的喉头咯咯作响,他在临死的瞬间,又想起了那位美丽的少女。 他不知道,自己赖以护身的金缕宝衣,几乎就被长剑刺穿,如果他发现了这个秘密,一定会祈祷同门不要替他报仇。 那一剑,消耗了很多力气。 柳轻尘深深呼吸几次,回身去找笑靥姑娘和崔铭,他没有发现,暗中有几个身影迅速地离开了迎chūn楼。为首之人,当然就是燕飞云。 天气一点儿都不好,朝阳藏匿在云层之后,迟迟不肯现出踪迹,仿佛知道这是一个凶杀的rì子。 燕飞云望着踊跃的人群,心中泛起了一些愁思。 今天的谈判,将会引起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仍然如最初一样,没有任何结论。他并不害怕纷争,而是害怕纷争背后引起的杀戮。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失去生命的时候,无论朋友或者敌人,同样引起生者的哀思。 一直以来,他始终坚持儒家的包容,坚持重视生命的观点,除非罪大恶极之人,通常的不法行为不足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快意恩仇,要看什么样的仇恨而定! 相比之下,沈明月、左纤玉也好,柳轻尘、笑靥姑娘也好,他们的心情就淡定多了。他们在低声交谈,无需像燕飞云一样怀着沉重的心情。 时辰已到。 魏元鼎抢先走到了场地zhōng yāng。 燕飞云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以他的身份地位,并不足以与魏元鼎分庭抗礼。不过,他的几次遭遇,大大提高了他的声名,任何人都不敢轻视。 他一直认为自己应当承担这个责任,这些朋友以他为中心凝聚在一起,在情谊方面而言,他就是最合适的负责人。 更何况,在人类社会中,行侠仗义,绝不止是一个人的行为,而是要想办法改变更多人的态度,激起更多人的勇气,共同面对邪恶力量,才能惩恶扬善。 他愿意承担这份职责。 “魏老前辈,你好!” “燕公子好。”魏元鼎十分客气,就算他不把燕飞云放在眼里,也不得不忌惮燕飞云身后的长安镖局。 第17章 风云再起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魏老前辈,我们今rì相见,双方都经过深思熟虑,希望尽快有所决断,你说是么?” “当然。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情,燕公子都可以不闻不问,可是你却坚持要揽在自己身上,十分不智。我希望你退出争端,不知你意下如何?” “魏老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魏公子遭遇不幸,我也十分遗憾。我能够理解父母对子女的疼爱。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阐述,魏公子的作为,我不敢赞同。假如处于公子大哥的位置,我同样会那么做,所以你可以把这件事情算在我头上。” “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凶手明明就是公子行。其实,我不想和你们任何一人发生冲突,就是希望你们置之事外,让我们和公子行单独解决此事。” “呵呵,我倒想提个问题!以断肠府的实力,想要战胜公子大哥,并不容易,难道魏老前辈不请人助阵么?” “假如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当然要找人相助,难道白白送死么?” “假如是这样,我是公子大哥的好朋友,当然也要帮他。” 燕飞云说话很客气,神态却是斩钉截铁一般,没有回旋的余地。 简单几句话就谈崩了,这样的结局,双方都不愿看到,但是,谁又愿意让步呢? 双方经过几天时间考虑,自然考虑过各种各样的情形,继续谈下去,无非保持同样的看法和态度。 谈判已无意义! 魏元鼎没有理由抢先发动攻势。 他不是初闯江湖的年轻人,更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就这样惹出厮杀,首当其冲的人必受其害。还是应该按照预先计划,让燕飞云惹出更多的敌人,无暇分身,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燕公子,我们彼此的态度都已表明,rì后难免发生摩擦,对不住了。现在,我们先来解决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于那位神秘老人的去向。” “这件事,同样可以问我!” “不,我要找的是左姑娘,请她实践她的诺言。” 左纤玉毫不在意,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 “魏老前辈,难道断肠府也想试试我的剑法么?” “呵呵,左姑娘,既然我们来了,当然要讨教一下姑娘的剑法。不过,敝派以我的武功最好,而我却没有取胜的决心。我想邀请一位朋友代表敝派出战,可以么?” “可以,请他出来吧!” “不忙,他昨天刚刚赶到,我想请他休息一天,缓解路途疲乏。请姑娘先和老狼主谈几句,我就不打扰了。” 魏元鼎确实老jiān巨猾。胜负倒在其次,他万万不愿意招惹长安镖局这块招牌,还是让别人去对付左纤玉,方为上策,代价无非就是万两白银和一份人情而已。 银老狼身材魁梧,面目凶恶,单在面颊上,就有好几道伤疤,更增添几分杀气。 “左姑娘,上一次比武,我们确实没有赢,但是也没有输,所以我们还要派人和姑娘比试一番,不知道姑娘认为公平么?” “嗯,假如就此剥夺你们的权利,你一定不服气,也难以平抚天下人的看法。请老狼主仔细考虑,仔细挑选一位高手来挑战,但是,只有一次机会,绝不可能有第二次,好吗?” “姑娘的态度,让我大出意外,也让我颇为敬佩。本来在我心目之中,老狼谷已经败了,我不应该提出这个无理要求。但是,谷中有不同意见,我担心引起谷中的不睦,反而对姑娘产生不利,因此我才厚着脸皮,与姑娘讨个商量。” “谢谢你的好意,请老狼主安排人手。” “好,好,我们斟酌一下。”银老狼说罢,转身退下。 他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心佩服左纤玉的雅量,老狼谷向来吃软不吃硬,对这种小姑娘,反而不愿意过分招惹。 于是,偌大的场地zhōng yāng,孤零零站立着一道身影。 其实,在围观的人群中,藏有各大门派的高手。有人抱着看看的态度,更多的人想要了解一下左纤玉的实力,居然没有人愿意抢先出手。 这种场面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走出一个锦衣人。 他的气派很大,面上露出笑容。 “要不,我就抛砖引玉,先和姑娘切磋一下如何?” “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鄙人寻鸣鹤。” “寻先生,请问你属于哪一门派?” “这……不方便讲,就算是某一秘派吧。” “寻先生,你不具备挑战资格,请回吧。”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大概是认为万一我输了,可能还有人来比武,是么?请姑娘想想,我们都是走动江湖的人,怎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呢?” “寻先生,假如你得到这个消息,可是别人不知道你的门派,无法向你询问,只好继续纠缠我。那么我何必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呢?” “呵呵,倘若我能侥幸取胜,在场之人都会看到。就算我从此在人间消失,他们也只能找我,岂能再找姑娘的麻烦呢?” “那些没在场的高手呢,他们没有亲眼见到,绝不会轻易相信。万一我把消息告诉你,而你不承认呢?万一我拒绝告诉你,反而宣布已经告诉你呢?你自报门派,我们可以避免诸多纠纷。” “姑娘将人xìng设想得如此险恶,恐怕不太适当吧?” “寻先生,你不必用大话压我。我只说了你我二人的困惑,还有更重要的没说。假如有人jīng擅几种剑法,却用武当剑法胜了我的话,岂非给武当派惹来无尽的麻烦?你不说出来历,不要说我不答应,在场的各大门派恐怕也不答应吧!” 左纤玉侃侃而谈,其实,她所说的话,早就准备好了。最近几天,沈明月充分估计各种可能,与左纤玉事先排演好,专门应对一些闲杂之人。 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并不罕见。某些时候,某些文人,在游乐赏玩之前,预计几种情况,事先炮制几首作品,作为应急之用。这是某些人惯用的伎俩,若单单避免出丑,还算情有可原,偏偏有人卖弄一番,表现其机智过人,真是恬不知耻。 第17章 风云再起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寻鸣鹤的笑容早已消失,一时想不出推翻左纤玉观点的理由。 “阿弥陀佛!”晓枫大师走上前来,说道,“寻施主,时间紧迫,不如你先行退下,考虑你的具体情况。这第一战,交给贫僧如何?” 左纤玉微微而笑,迎上了晓枫大师的目光。 “大师怎么称呼?” “少林晓枫!” “以大师的身份,足以代表少林,不过,我还是想问一句,你请示过晓月方丈么?” “我有师兄法牒,自可便宜行事,无需左施主费心。” “好,请出手!” 左纤玉不再言语,仗剑而立。 她的姿势,连同面容上的神情,自然恬静,没有一丝畏惧。 她十分清楚,在心理上,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她很想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神僧如何扭转眼下的局势? 这几句说话,来自沈明月的暗中指点,左纤玉对沈明月极有信心,这个妹妹一定有办法瞒过所有人,利用千里传音的功夫,教给自己应对的方法。 晓枫大师一派祥和之气,静静站立。 其实,他心中果然充满了疑虑。 这个少女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又何必追问请示过方丈没有,这究竟什么用意?难道她要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全力施为?可是,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若失败,最多不过是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少林派而已。 不对,倘若自己倾尽全力,必然要使出新创的绝妙招式,这些招式是自己多年心得,岂能在众人面前显露?将来遇到难缠的对手,威力就大打折扣。 晓枫大师心中有事,于是徐徐发出内力,涌向左纤玉。 浑厚绵长的内力刚一触及剑尖,顿时向左右两边分开,仿佛被一个锥形物体劈开一般,根本无法逼近左纤玉的身体。 接连三次,都是同样结果。 晓枫大师暗觉怪异,袍袖竖起,蓄而不发,静静等待。 哪知左纤玉更是好整以暇,她所学武功,来自西天玉女所遗的兰心玉简,有无穷妙用,远非武林人物所能知晓。 一旦有外力激发,她自身的内力就会源源不断涌出,予以反击,因而她根本不必着意抢占先机。 她不急于立功,就不可能先下手,长剑在手,不过是摆个样子而已,毫不费力。 晓枫大师袖中暗藏两块铁牌,看似以内力鼓起袍袖,其实同样毫不费力。所以,他们二人对峙了很久,彼此损耗的体力极为有限。 在外人看来,他们二人就那么悠闲地站着而已。 场边。 “他们两人在做什么,这算是比武么?”笑靥姑娘问道。 “他们在比试耐力和意志力。”柳轻尘笑着答道,他已经将晓枫大师的秘密告诉了沈明月,沈明月并没表示出吃惊,一定是胸有成竹。 “我看他们双方毫不费力,我都有些打哈欠了。” “这种比试最为危险,或许他们站上一天一夜也分不出胜负……” “嗯,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结果吧。” “或许,瞬间就分出高下。”柳轻尘急忙补充道,这么jīng彩的比武可不能随便错过。 “笑靥妹妹,你累了么?”沈明月关心地问道。 “还好,我的腰不太好,时间长了,恐怕支持不住。” “你坐到我身边来,你觉得腰困的时候,告诉我,我来帮你按摩一下。” 对话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足以让晓枫大师听在耳中。 晓枫大师自觉面上无光,两个人静立对峙将近一个时辰,无法继续下去,于是又荡出一道潜力,效果仍然和前几次一样。 奇怪! 按说,那少女一直戒备,体力应该大大损耗才对。 他实在想不透其中原因,只好尝试出招。 衣袖飞动,劲风漫卷。 左纤玉凝神静气,长剑轻飘飘划过长袖,攻击前胸要害。 晓枫大师心中骇异不已,自己这一式,威猛无比,其实唯一的破绽,就在前胸,居然被识破! 他又换了几招,仍旧如此,每一招发出之后,剑尖攻击之处,都在自己破绽之处。 难道这小姑娘身怀绝技,竟然遍识我少林绝艺? 要知道,少林号为天下武林之源,千百年来,虽有武学流出,支派流传,但是由于外人无法真正学得少林派嫡传心法,无法发挥最强威力,只好依据实情,根据自身内力特点,变化招式的发力点,从而更加实用有效。 时间一长,各支派的招式便略有差异。纯正的少林功夫反而不多见,因此一举破解晓枫大师的招式,并不是容易之事。 晓枫大师略一深思,双袖布满真气,依仗内力取胜,强行逼近左纤玉。 左纤玉压力骤增,长剑攻击破绽的时候,对手招数已变,封死了原先的破绽,长剑只好攻击新的破绽。 当的一声,长剑再次穿过长袖,击中了一块铁板。 左纤玉急忙变换了身形,躲开正面的冲击力。 她暗自咬牙不已,原来,慈眉善目的人也可以这么狡诈?! 剑来袖往,招式更加繁杂,变化更加难测。 翻翻滚滚,一百招转眼已过。 晓枫大师终于明白,纵然斗上一千招,依旧无法结局。 只好使用诱招,以险取胜。 意随心生,晓枫大师袍袖飞扬,肋下露出了破绽。 左纤玉果然中计,长剑刺处,眼看就要穿破长袖,咯地一声,硬生生被一对铁牌锁住前进之势。 晓枫大师暗道一声侥幸。 “左施主,事到如今,还不甘心么?” “大师,你不过是克制住我的长剑,并没有克制我的武功。” “一念之间,我足以震断你的长剑。单以比武而论,左施主已经输了半招!” “这是大师的一厢情愿而已,你怎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你锁住长剑?倘若我使出后续几式杀招,大师一定能够抵挡么?” “阿弥陀佛,在这种情况下,不知左施主如何应变呢?”晓枫大师奇道。 “就算你想折断长剑,必然不是瞬间得逞。假如我攻击你的胸口,你会怎么办。” “这取决于你的攻击手法,若是用拳头或指掌,我只需用护身真气即可抵御,若是使用利器,或许我就不得不放弃,另想制胜之道。” “嗯,你认为我有没有暗藏匕首或者尖针?” 第17章 风云再起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法预知。” “假如你想抵挡我的攻击,必然封挡我的手臂,我将匕首化作暗器飞出,你自信能够躲过么?” “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或许我开始就会选择退让。” “好吧,假如我的第一反应是用指风袭击你的双目,你准备怎么办。” “可能我就是侧身相让而已。” “然后我再抽出匕首予以攻击,假如你退让的话,必将落入下风,你觉得呢。” “有道理,不过这只是假设。” “是的,我只是要证明,你并不是一定占了上风。假如你想试试,我可以让你知道后果。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锁住长剑,而是换一种取胜的策略。” “不妨一试。”晓枫大师迟疑说道。 “晓枫大师,你可知道,你肩负了少林的威名,一定要与我分出高下么?” “左施主尽力施为好了,假如贫僧老衲落败,你岂不是少了许多麻烦?” “好,大师小心。” 左纤玉一语已毕,立即发动。 玉足一抬,蛮靴猛踹晓枫大师小腹。 攻杀战伐,出其不意方为上策,岂能完全按照事先所言? 晓枫大师见来势凌厉,侧身扭腰,避开凶危。 他可以抬腿封挡,只是这样一来,重心不稳,无法全力施展手上功夫震断长剑。当然他也只是考验左纤玉的反应能力,不会当真震断长剑,这属于江湖大忌,长剑若断,双方必将陷入不死不休的地步。 左纤玉一探手,拔下头上玉簪,趁势而进,目标就是晓枫大师的咽喉要害。 晓枫大师毫不犹豫,抽身而退。 这是最佳选择,假如使用铁板桥之类的招式予以闪避,纯粹将自己逼入下风;假如予以反击,或许就是两败俱伤,纵然人家选择闪避,仍然是解开长剑被锁之势。倒不如自己大方一些,先避开眼前危机,再寻找取胜之道。 “大师,你相信了么?”左纤玉长发飘飘,更加显得娇美。 “好功夫,贫僧要使出本寺秘传绝艺,左施主小心了。” 这时,左纤玉耳中又听到沈明月的声音,她蛾眉轻蹙,不知道沈明月如何能了解自己的剑法秘奥。 “其实,我有一套剑法,专破双兵刃,恰好是大师的克星,只是我一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使出来。不如大师换一件兵刃吧?” 晓枫大师心中大惊。 难道是……? 不过,他成名多年,岂能轻易吓倒? “请。” 晓枫大师庄严肃穆,威猛之气笼罩其身。 左纤玉静静站立,一股煞气凝聚在长剑之上。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清朗的佛号,人群走出一位老僧,“师兄,暂且休息一下,请接方丈法旨。” 晓枫大师微微一怔,自己此次出山,怀有方丈密令,怎么又有法旨? “晓镜师弟,不知方丈师兄有何教诲?” “方丈师兄说了,一切皆随缘法,不必执着于物。眼前之事,师兄可以放下胸怀。” “谨尊法旨。” 左纤玉淡淡笑道:“恭喜大师,能放下胸中嗔喜,将来必证佛道。” 危机暂时平息。 四下观战的高手们,个个又惊又喜。惊者,少林无功,以晓枫大师的身份,都无法取胜;喜者,自己还有机会,虽然很渺茫。 狼外婆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种狂放的气派,让人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个老太婆。 这是一个武功高强、杀人无算的老太婆。在江湖上,能够活到这个年龄,很不容易,更何况她惹的仇家还不算少。 “小丫头,老太婆前来向你请教,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任何一位前辈愿意指点一二,我都非常欢迎呢。” 左纤玉说得客气,也很诚恳。 经历过一次考验之后,她迅速地成长了。 温柔的外表依然如故,而意志更加强大,思考力更是得到重大突破。 她甚至能够想到,狼外婆正是老狼谷中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狼外婆的武功不在银老狼之下;第二,狼外婆杀心最重,最想为花木狼报仇,迫切想得到那神秘老人的消息。 假如银老狼亲自出手,万一失手,老狼谷名声扫地,大大不值。 “且慢!”燕飞云大喝一声,大踏步走出。 一身黑sè劲装,背后斜插刀剑,倒提一杆银枪。 狼外婆说道:“燕公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燕飞云说道:“玉儿姑娘力战晓枫大师,难道不应该休息一下么?这一战我来替她,假如你胜了我,就算是胜了她。” 狼外婆说道:“好!你们二人,一个温柔美丽,一个英俊潇洒,非常讨人喜欢。要在平时,我绝不忍心欺负你们后生小辈。不过,花木狼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老狼谷一定要讨回这笔血债。你千万不要包庇坏人。” 燕飞云说道:“花兄之死,终究因我而起,我逃脱不了干系。老前辈想要报仇,找我也是一样。” 狼外婆厉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的是亲手杀死花木狼的凶手,不要以为我们魔道之人,就会滥杀无辜。” 燕飞云冷冷说道:“花木狼重创了徐二牛兄弟,本已不该,后来妄起杀心,想要取二牛兄弟的xìng命。若我有余力,亦会杀之。这条xìng命,就算在我身上好了。” 狼外婆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狼来了也不是你杀死的,对不对?” 燕飞云不禁愣住。 这么脾气暴躁的老太婆居然思路敏捷,从对话中迅速推断出一点蛛丝马迹,果然十分了得。 问题在于,他与高季鹰有什么分别呢? 他笑了一下,说道:“狼来了作恶多端,诈作乞丐,几乎伤了我,我不杀他,难道留他继续祸害江湖么?” 狼外婆沉吟说道:“说的也是。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杀死他的人不是你,就是高野,既然你承认就好。狼来了死有余辜,谁杀了他都无所谓。” 燕飞云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一决高下,了断花木狼一事。” 狼外婆说道:“你出手吧,不要叫我失望。” 第17章 风云再起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凝视着面目狰狞的狼外婆。 脸上不期而然地泛起了一层无比虔敬肃穆的神情,屹然而立,一动不动。 想要抹平内心的遐思,却无法做到。 徐二牛身受重创的一幕,涌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么强健的一条大汉,面对死亡时,同样无助而惊恐。 怎能再让这种情形再次发生? 他必须阻止。 正义之气自心中发出,逐渐凝聚。 长枪斜挑,奋勇而上。 每跨出一步,周身气势就增强一分。 脚步下踏出阵阵烟尘,配合着前进的身影,宛若一条巨龙踏地而行。 十五六步,全身的气势发挥到极致,想要寻找一条通道激涌而出。假如双方距离更远一些,单凭这股不断增强的气势,就足以将狼外婆压死。 长枪刺出,使的是霸王枪的路数。 霸王陷阵! 纵然面临千军万马,也要杀开一条道路,何况面前只有一人? 那一刻,所有围观的人都产生出一个想法,在燕飞云的气势压迫之下,凶戾无比的狼外婆竟然显得十分寒酸潦倒。 狼外婆乱发倒飞,衣衫猎猎响动。 她生xìng凶悍,遇强更强,自恃臂力过人,横长杖强行封架。 枪杖相交,发出一阵巨响,大地都在颤抖。 狼外婆被震得倒退出七八步,犹自站不住脚,勉强用铁杖撑住地面,才遏止了继续后退的趋势。 血气翻涌,黑漆漆面容上泛起一道紫气。 双眼shè出两道凶光,恶狠狠瞪住燕飞云。 她想要奋勇而上,气力已不足。 全身jīng气都消耗在全力一击之上。 她的内心空荡荡,没有丝毫恐惧,沮丧和钦佩迅速填满她的心田。眼前的年轻人已窥得武学大道,再也不是她所能抗衡。 换而言之,她的失败,并不值得伤心。 这一刹那,她苍老了很多,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一枪封神! 就连以霸王枪闻名天下的夏候湛也没有体现过这一威力。 燕飞云气势壮如山岳,身体不过摇动几下,并没有后退。他正要鼓勇再上,已然发现了狼外婆的无奈。 “老前辈,你没事吧?” “没事。唉,我老了,管不了江湖中的事了,小伙子,记住,万事不要强自出头,免得大祸上身。” 这么凶恶的一个人,能够说出这种话,实属不易。 原先不可一世的狼外婆孤零零地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湖。 燕飞云望着狼外婆,那孤独的身影一步步走去,直到混入围观的人群。 他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像狼外婆这样的人,永远无法明白他的世界。在生死之上,更有正义公理,这些大道理,不是人人都能理解,更不是人人愿意理解。 沈明月放开了搂在笑靥姑娘肩头的手臂。 笑靥姑娘说道:“幸好你事先提醒我捂住耳朵,不然,耳膜都要震破了。” 沈明月说道:“我也没想到声音会有这么响,别把你吓坏了。” 她暗暗庆幸自己心思多了一点,将一股内力护住笑靥姑娘,否则单单捂住耳朵,远远不能抵御巨响的威力。 一名道人走了出来,打断了燕飞云的遐思。 “燕公子,我想和你比试几招,以断定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介意么?” “道长,请问你怎么称呼,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贫道李玄通,忝为武当门下。据说你曾经修习武当心法,因而我想确定此事真假。”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比试了。我明确告诉你,我确实修习过武当心法。” “燕公子,你不是武当门人,为什么会武当心法?” 燕飞云不由轻皱一下眉头,他听得出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虽然在表面上在询问,其实有强烈的暗示。 燕飞云环视一下,看到许多张充满惊讶的面容,觉得有必要耐心解释原委。他深知,偷学武功,历来属于江湖大忌,不知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 燕飞云微笑一下,诚恳地说道:“在六岁的时候,云道长教给我吐纳练气之法,用以祛病强身。终有根源,并不是偷偷学来,请道长海涵。” 李玄通脸sè铁青,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要是如此,这小子岂不是成了他师叔,这个便宜万万占不得。 “师伯祖早已不问世事,三十年没有见过外人;而且从时间而言,武当封山二十年,纵然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名宿都不予以接待。燕公子所说,不能令人信服。” “家父昔年带我上山拜望风道长,在前山为两名守观弟子所拦阻;其后,我们在后山遇到云老道长,算是另一段缘分,人证尽在,李道长详查当时情景,就知道真有此事。” “呵呵,你并非武当弟子,师伯祖怎会传授你武功?况且你年方六岁,能记住多少事情,就算你过耳不忘,也终究无法有所成就!” “道长所说,恰是常情。老道长不过看在我体弱多病的情分上,才肯传授我几句吐纳口诀,并没有真正传授武功,因而我不是武当弟子。” “你的武功像是只练了一番吐纳功夫么?我苦练二十多年,还不如你的成就。” “我就是去过一次武当,难道还有别的机遇么?” “这是你的说法,要让人相信,并不容易。” “我明白道长的意思了,既然涉及到门派相争的问题,我希望贵派出来一位有份量的人物,和我交涉,我在处理完大事之后,自会上武当山说明此事。” 慕长生咳嗽一声,走了出来:“燕公子,你看我份量够么?” “老剑客,这件事情恰如所说,我练过武当的基本法门,以它为宗,逐渐推衍出许多玄妙之处。至于别的方面,就请不要多想了。” “嗯,这也不是不可能,要说武功,我不敢自夸胜你,不过我还是想试试你的修为,你介意么?” “好。” 燕飞云心中不忿,单臂发力,将长枪插入地面,至少有二尺多深。 长剑出鞘。 狂傲! 武当、昆仑、崆峒、华山诸派以剑法名动江湖,慕长生更是剑术名家,燕飞云偏偏要拔剑相争,令围观之人又钦佩又恼恨。 第17章 风云再起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慕长生一生最尊重恩师,因而长年穿着半道半俗的服饰,自然显出一派仙风道骨。他以前辈自恃,不将燕飞云视作云道人的传人。 “燕公子,请!” 燕飞云一身黑衣,更多了几分英姿。他不再客气,轻引剑式,灵动不失庄重,缓缓刺向慕长生的左肩,以示尊重前辈之意。 慕长生长剑轻挽,双剑相交之际,手腕微振,发出缠柔的内力。 燕飞云一触及那股柔韧之力,急速催动内力反击。 内力相互冲击之下,双剑缠绕不定,引出十几种变化,极尽微妙之势。 燕飞云终究不如慕长生内力纯厚圆熟,第十三道变化的时候,长剑去势已显呆滞,他轻叹一声,剑上发力,弹开慕长生的长剑。 慕长生后退一步,说道:“停手。” 他是紫气三千风道人的得意弟子,武功见识自有独到之处。 这个年轻人终究年龄太小,修习武功的时间有限,虽然剑上的力道已然超过许多弟子辈的好手,神韵已在,韧力已具,然而微妙变化尚略有不足, 难道真是自行参悟出如此玄妙的变化? 确实了不起! “你没有练过武当剑法么?” “没有。” “好,我相信。长剑出手的方位、力量,都不是武当剑法的路数,若是有人传授或者巧得武功秘籍,断然不会只学内功,而不学剑法。所以你自行参悟的可能xìng极大。” “多谢老剑客。” “不过,在你闲暇无事的时候,最好走一趟武当山,说明经过,请掌门师兄谅解。这一点小小要求,你不会觉得过分吧?” “是,我明白老剑客的心意,一定照办。” 慕长生刚刚退下,李玄通又走上前来。 “燕公子,我还有一事不解。” “请说。” “去年深秋的一个夜晚,有一批志士前往刺杀一名大大的jiān臣,却被一位擅长武当心法的高手所拦阻。不知道燕公子可以做出解释么?” “不错,那个人就我。” 燕飞云这才明白,原来当初遇到的武当剑客正是李玄通,无怪乎此人纠缠不已,一定是心怀不满。 可是,燕飞云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详述刺杀一事,以免给武当派招来横祸。 “为什么你要阻止他们?”李玄通继续问道。 “这很简单,敌强我弱,何其不智!古往今来,侠义故事流传不断,你听说过侠义道杀死过哪个朝廷巨jiān?可以推断,其中无非有两点原因,第一,就是这些人府中配备强大的保护措施,令侠义道有心无力;第二,许多侠义传说不过是生编滥造而已,所谓的大侠只能杀死几个地主村霸,不敢面对真正的jiān臣?” 燕飞云根本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神sè,继续说道:“李道长,这两点原因,你认为哪一个更符合实情呢?” 李玄通犹豫了一下,两个原因都不能认同,只好另外寻找攻击方向。 “燕公子,这几位志士舍生取义,就是要为天下英雄做个表率,激发大好男儿惩恶除jiān的豪情。你不顾一切予以拦阻,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我也相信,生死之上,更有公理正义,几位朋友的作为,令人大为钦佩。然而双方实力悬殊,假如不阻拦他们,他们将全部战死。留下有用之身,再图良谋,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燕公子侃侃而谈,似乎完全基于道义。其实疑点颇多,在形势最危急的时候,你恰好现身,难道出于巧合么?先前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另外,你突然出现在江湖,惹出无尽纷争,难道不值得让人怀疑么?” “道长所言,似乎很有道理。不过,一个人的行为,自有本身的原因,并不足以全部予以解释。怀疑一件事情,请你举出适当的依据,否则难免陷于诬枉。” “好吧,那件事情不过是一个疑问,贫道只能表示怀疑。以后发生的事情呢?你大闹南京城,总督、巡抚衙门处处为你开脱,这是什么缘故?在长江水道治理上,你严重地干扰总督、巡抚的建议,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道长,我希望你明白。在南京城,我要带走的人是我的义妹,就算是在天子金銮殿上,也要依据法理道德来判定对错,更别说督抚两位大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远非你所能了解,你就不必争论了。至于治理水道一事,我曾经参与治理黄河水道的工程,积累了一定经验,督、抚两大衙门无非要我提供些建议罢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据当事人所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手中。你若不是拥有某种秘密力量,督抚两大衙门会听从你的建议?你把天下人都当成了傻瓜么?” “兴修长江水利,功在一时,利在千秋,自有有司衙门负责。倘若我有这么大的权势,自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何必混迹于江湖?道长乃是修道之人,不应该道听途说,混淆视听吧?” “燕公子,我听说正直之人很少有朋友,因为他一旦看到朋友的过错,就忍不住向朋友诉说。这些朋友明知是苦口良药,仍不愿悔改,反而怪责他多事。而你纠集方微、杜渐这些恶魔,还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物,扰乱江湖局势,用心何在?” “道长所说的正直之人,不过是常俗之人而已。真正的君子,能容天下之物,使君子小人各安其职,各行其用。我结识的朋友,既然有弃恶从善之心,岂能推却?” 二人仍在争执不下的时候,龙渊昂然走出,喝道:“现在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你们暂且退下。我要找左姑娘,解决眼前的事情。” 燕飞云盯着李玄通离开,才开口说话:“龙先生,你找我也一样。” 龙渊笑道:“不,若在平时,你我一战,难说胜负。现在的情况大有不同,你心绪紊乱,久战之下,难免失手。我专门挑选这个时间,就是想挑战左姑娘,你不会介意吧?” 燕飞云微微发怔,迅即明白龙渊不过是口头上客气一番,其用意还是在于终止自己与李玄通的争辩。此人虽然出身于胡地,颇有君子之风,真不可轻视。 左纤玉轻笑一声,问道:“龙先生初到江南,何必卷入这种是非?” 龙渊说道:“假如我击败你,我也向所有人宣布,无论谁击败我,我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你摆脱了麻烦,而我有机会面对诸多高手的挑战,正是我所梦寐以求的结局。难道不是双方都有利么?” 第17章 风云再起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左纤玉幽幽叹道:“假如这是你的真心想法,我宁愿败给你。但是我十分担心,万一你突发奇想,前去寻找那神秘老人,我反而成了罪人。” 龙渊冷笑了一声:“哦,姑娘担心我不是那老人的对手么?” 左纤玉凝神盯着龙渊的面容,说道:“那口宝刀威力强大,你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龙渊沉默了一下,缓缓说道:“好,我谨记姑娘的劝告,绝不找他,可以么?” 左纤玉收回目光,认真说道:“你胜不了我。” 龙渊非常坚定地说道:“我愿意一试。” 左纤玉叹了一口气:“这是何苦?你不了解我的武功,我刚才就说过,我有一套剑法,专破双兵刃。就算是你是天纵奇才,也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 “龙先生,我愿与你一战!”柳轻尘大踏步走来,站在左纤玉身边。 “你……也要陷入这场争斗么?” “不,我只是向你挑战,与左姑娘的赌斗无关。” “我明白你的心意,你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是。” “好,请出手!” 龙渊双棒一横,亮开架势,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柳轻尘拔剑,出剑。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惊人。 江南名侠中,他的拔剑速度不是最快,也足够快了。 龙渊双棒交叉,宛如巨大的铰剪一般,恶狠狠钳向长剑。 柳轻尘唯有撤剑换招,倘若长剑被双棒钳制,以双方的内力以及兵刃特xìng而言,有败无胜。 柳轻尘的剑招刚变化一半,就发现剑势已被死死封住,一条钢棒直奔自己左肋而来,快捷而凶狠,实在厉害无比。 他连续倒退了七步,每后退一步,使出一个变化,一剑七式,才堪堪遏制对手攻势。 双方形势,高下立判。 柳轻尘心有不甘,力图挽回先手的局面,于是反手一剑,诡秘残毒,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刺而出。 这正是崔铭最近教给他的反噬绝剑,败中取胜的秘传剑法。虽然威力十分强大,其实凶险难测,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龙渊果然倒退两步,用心体察剑势的奥妙。 柳轻尘一招奏效,连连使出十几式杀招。 结果与预料完全相反,柳轻尘就觉得棒影重重,坚如山岩,手中长剑受到羁绊,逐渐有再次陷入困境的危险。 于是,他及时改变了剑法,手法变得柔和虚幻。 这一套剑法是叶飞苦心研究,专门为柳轻尘所创,讲究以弱胜强,因而与叶家家传神剑大不相同。 幸好,他及时改变了剑法,因为龙渊的棒法也在变。 双棒交错而击,使出不同的势道,变化莫测。那不是汹涌的浪cháo,而是像汪洋大海一般,暗流激涌,深不可及。 在这种情况下,柔顺比凶残更适合一些。 柳轻尘竭力保持心情的平静,不断跳跃身形,避免被无边无际的暗cháo吞没。 他亲眼目睹过卫无嗔力战龙渊的情形,悟出不少武学道理。理论若不能应用于实践,就是空谈。 强大的对手迫使他激发出全部潜力。 长剑的反击不断刺出刚韧的力道,剑锋破空的尖锐声响越来越强劲,原本柔顺的剑势顿时变化出许多jīng妙的变化。 压力越强,长剑的反击越发jīng微奥妙,逐渐达到一个原先不敢想象的新奇境界。 柳轻尘喜不自胜,更加增强了信心。 可惜,他万万没有想到,双棒的力量忽然变得强大无比,瞬间将剑势压得极为微弱。 柳轻尘几番变换身法,长剑全力刺出,堪堪封住当头一棒。一口气息还没有转换过来,危机乍现,拦腰一棒,劲风大起。 长剑变化已死,气力已竭,步法已尽,眼见柳轻尘命悬一线,四周响起惊呼之声。 柳轻尘自知不妙,左手迅疾在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奋力挡住钢棒来势。即便如此,整个人被震得横飞而去。 柳轻尘落在地面的时候,就觉得胸腔之中一颗心怦怦乱跳,臂膀无力,汗水浸透了内衣,一半出于耗力过巨,一半出于惊吓。 显然,与龙渊相比,柳轻尘的内力修为逊sè很多,终究吃了内力不足的大亏。 龙渊按住双棒,怅然若失,没有继续进击。 “柳公子,假如我不使出这一路天地交征的杀手神招,想来你应该挡得住三百招。我虽然胜了,可是我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一路棒法,我并不想使用。” “事实是我终究抵挡不住。”柳轻尘长叹了一声,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 “不必难过,这一路棒法古奥森严,有机会见到的人并不多。依我看来,你的剑法已不在卫大侠之下,恭喜你!” “惭愧!那么燕公子呢,能不能抵挡你的绝学。” “他与我比武的时候,刀法威力似乎没有完全展现出来,所以我也无法判定。假如在生死相拼的情况下,我不敢盲目认为活下来的人一定是我。” “龙先生的意思是说,你与燕公子之间,始终难以分出高下?” “不错,我有心与他再较量一番,可惜他事务繁忙,无暇分心。既然没有人击败我,终有一天,我一定要挑战顾倾城、江静初,然后就是少林、武当。” 龙渊说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自然,绝不至于被误认为过于唐突。 四周的人群各有心思,悲观的人不免担心江南武林再遭重创;乐观的人则在心中暗暗嘲讽,少林、武当,乃是中华武学圣地,岂能任由胡人欺侮?真心盼望两大门派尽遣高手,狠狠煞一煞龙渊的威风。 当然,他们绝不愿出面挑战龙渊,惹不起! 此时,夕阳西坠,再没热闹可看,许多人开始离去。 晚风轻拂。 燕飞云站立在听风亭前,望着波动的湖面,默然无语。 沈明月扭头向左纤玉看去,恰好左纤玉也看了过来,而且努努小嘴,示意沈明月前去劝说。 沈明月缓缓走上前去,说道:“不必烦恼,事情总要一步步来做。先以武力先击溃他们的信心,再用言语说动其情,必能顺利化解此事。” 燕飞云皱眉说道:“我明白,我是在想李玄通的动机。他为什么要潜入大学士府行刺?来源于仇恨还是单纯的正义?二十多年的修道生涯,还没有改变他的尘俗之心?” 第17章 风云再起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单单是尘俗之心,那还好办!” “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咄咄逼人,不断纠缠你和jiān相之间的关系,似乎想要围观的人群对你生出反感心理。这样一来,他们向你或者左姐姐发出挑战,就不再是单纯的武林争端,而是代表了正义。最差的结局,就是让侠义道不再同情我们,使形势变成我们与老狼谷、断肠府之间的争斗。” “我也顾虑到这一点,但是他的背后是武当派,一旦处理不当,不仅我们与武当生出误会,还有可能激发官府与武当的冲突。” “是,你处理得很好,没有揭露李玄通的行为。我们隐忍一些,乃是从江湖大局出发,而不是私人恩怨。因而你更没有理由烦恼。” “好吧,我们需要弄清楚,他所说的话代表他个人,还是代表了武当的主流看法,迟早总会有结论。” “燕大哥,你放心。我在离开京师的时候,留下三条计策,用来对付jiān相父子。几年之后,江湖同道一定能够明白咱们的苦心。” “妹妹,晚饭之前,你今天不是收到一点消息么?快讲给燕大哥听。”左纤玉及时转换了话题,要彻底消除燕飞云的不快。 沈明月笑笑说道:“苏州规模最大的两间青楼,就是不夜城和留香阁,其中有两位名jì,一位叫飞烟,一位叫诗诗,她们的身世相当可疑,或许在她们身上能够查到一点线索。” 燕飞云jīng神一振:“关于人口失踪一案么?有什么疑点?” “两年之前,她们同时名声大噪,绝不会是巧合。诗诗虽然是江南人,但是对山东济南一带的地理颇有了解,她一定是在济南长大;而飞烟纯粹就是北方女子。” “你怀疑她们也是被人贩卖?” “是,接下来就是寻找证据。” “寻找证据?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们的行为,假如我们直接接触她们,她们会有生命的危险?”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种红极一时的名jì,你应该知道,大批王孙公子、富豪巨绅在排队等候,希冀一见。而且她们从来不公开露面,我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约见她们。” “为什么我应该知道?”燕飞云觉得这话十分别扭,尤其当他留意到沈明月那一脸的笑意,心中更加觉得别扭。 “因为你可以动动脑筋,越是摆出高姿态,最好是偶尔还不见客,才越能显出她们的不同,才更加吸引人的注意,愿意花费大量的金钱。”沈明月解释得很清楚。 “呃……是的。”燕飞云发觉自己会错了意,“暗中潜入,秘密交谈,不可以么?” “不可以。她们凭什么相信我们?在她们的内心之中,一定十分痛恨贩卖人口的组织,可是她们无力反抗,只好默默忍受。长年的青楼生活,让她们看尽世态炎凉,绝不会轻易相信我们。” “事在人为,我们待以真心,她们能体会到的。”燕飞云急切说道。 “话又兜回来了,一旦我们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她们就可能被杀人灭口。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隐隐觉得有人在窥视我们。我们有所行动,必然落入人家的耳目。” “这么厉害?难道那一罪恶组织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企图?” “这是必然的,我们派出大批人手打探消息,无论行踪多么隐秘,都会被人察觉。不过你别担心,这种情形正是我所需要的。” “理由?” “假如我们大张旗鼓,对方一定认为我们在虚张声势,反而肆无忌惮。偏偏是这种秘密调查的行为,让人不易判断我们获取了多少秘密,那一组织一定会有所收敛。反映在现实中,就是北六省的人口失踪案件已经发生质变,第一是数量急剧减少,第二是其xìng质以敲诈勒索为主,不再以贩卖人口为主。” “嗯,没有新的受害人,虽然增大了破案难度,但是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确实是好事。” “无论难度多大,我们都要铲除这一组织,解救出原先被掳掠的女子。” 燕飞云点头说道:“当然。我心中有个疑问,我初到苏州,就听说过诗诗和飞烟的名声,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调查出一丝端倪?” 沈明月来回走了几步,说道:“这就是青楼本身的秘密,局外之人要不经过反复考虑,必然想不通其中原因。在青楼本身来说,赚钱是唯一目的。它们通常不会轻易接收来历不明的少女,假如遇到才貌无双的人才,一定要jīng心编造一份履历,诈作自小收养,用以瞒人耳目。这就是难以调查的原因了。” “可是,依照王九爷在苏州的势力……” “不夜城的后台是王总兵,而留香阁的后台极为隐秘,我怀疑是慕容世家,只有他们才有实力与王总兵抗衡。这两间青楼,从老鸨到龟奴,都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一旦有人套取消息,立即就会传到上面。所以,王九爷既不能碰,也不敢碰。他只能从别的方向下手,设法接近几位见过二女的公子哥。” “这么看来,我们面临的问题很棘手。” “我有一个办法,不过要你亲自出面。” “什么办法?” “你亲自出面,邀请柳轻尘帮忙。敌人正在全力监视我们的行踪,柳轻尘突然出现,必然打乱其部署;而且,以他在江南的名望,诗诗和飞烟一定心怀倾慕,大有可能点名邀见柳轻尘。只要能充分利用好这两点,必能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这……怎么好意思说?”燕飞云动摇不定。 “是啊,笑靥妹妹会不高兴的!”左纤玉急忙支援燕飞云。 “好吧,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沈明月白了二人一眼。 客栈中。 笑靥姑娘幽幽说道:“柳大哥,你陪我聊一会吧!” 柳轻尘笑着说道:“我不是一直在陪你吗?” “我想你陪我聊一个夜晚。” “好的,怎么突然有彻夜长谈的想法呢?” “因为……因为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我出来很久了,应该回家看看。” 她要离开? 这是多么可怕的消息! 柳轻尘心中一阵刺痛,赶快侧过头去,抑制眼眶中的泪水,不允许它激涌而出。 “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自己回去。你要答应我,不许悄悄跟在我后面,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我怕你有危险……咳咳……。”柳轻尘假意咳嗽了几下,顺手抹去眼角的泪痕,才转回头来。 “不会的,我一个人惯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好吧,我答应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爱吹牛的小家伙。” “这才是我喜欢的好哥哥。” “要不你躺在床上吧,我就坐在床边陪着你。” “好,我真的有点累,那就躺着吧!” 笑靥姑娘的身子十分轻盈,一下就甩掉了两只木屐,钻进了被窝之中。 柳轻尘将桌上的蜡烛换了一个位置,确保光线不会刺到笑靥姑娘的眼眸,接着,就拖过椅子坐下,利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烛光。 “你还会回来见我么?” “当然,要是家里没有重要的事情,我就出来找你,你等着我。” “好,我会一直等着你。” “柳大哥,假如有两位美丽的姑娘,一位容貌更漂亮一些,一位身材更匀称一些,你会选择哪一位做你的妻子呢?” “这个……哎呀……要是有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就娶她。” “不行,我很丑,你要在这两个人里面挑选。” “呃……好吧,那看谁的xìng格更好吧!” “xìng格都一样,而且同样爱着你,两个人都很漂亮,就是有一位更漂亮;两个身材都很好,就是另外一位更好,你选择一个。” “真的好难选择,抓阄吧。” “不,必须你来选。” “好吧,那我选容貌更漂亮的那位吧!”柳轻尘无奈地作出了选择,其实这不是幻想么?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人的容貌不能再改变,而通过锻炼,可以让身材变得更加匀称。” “不行,要是身材也不能改变呢,你会选择谁!” “那我还是选择容貌漂亮的那位吧。” “嗯,我明白了!”笑靥姑娘眨动着大眼睛,脸上现出释然的神情。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柳大哥是个花花公子,只喜欢美女!” “我不是。”柳轻尘急于辩解。 “别装了,就是。”笑靥姑娘非常肯定地做出了结论。 “唉,你就喜欢捉弄我。” “你不喜欢我捉弄你么?” “呃……好吧,你喜欢就好,我没意见。” “这么委屈,我还是不捉弄你了。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么?” “当然,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在我心情最沉闷的时候,独自流连于街头,就遇见了你,你提醒我掉了东西。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记得你的样子……” 柳轻尘忽然听到轻微的鼾声,他低头一看,笑靥姑娘已经沉沉入睡,脸上浮动着微笑。 原来她真的是太累了! 柳轻尘轻轻拉起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就坐在长椅上,静静地凝视着那长长的睫毛以及雪白光润的额头。 离别的愁绪,满满萦绕心头。 他的眉目间浮现出痛苦的sè彩,在她离开的这段rì子,他一定会感到万分孤独难过。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平静下来。 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过的rì子沉重痛苦,难道她就会轻松愉快么?要是自己不顾一切地表达心绪,好像自己是情意深重的男儿,而她就薄情寡义了么? 第18章 红绡迷云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人群,让人心情极度压抑。 燕飞云的心情同样是灰蒙蒙的,就连一向锐利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灰暗空蒙。 这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红绡剑再现江湖! 出现的地点,就在慕容府中;而发现红绡剑的人,居然是少林派的晓镜大师。 事情的经过有两种不同说法。 第一种说法:在客厅饮茶的时候,晓镜大师隐隐感觉到厅内存有利器,征得慕容青轩同意之后,最终找出答案。在长桌下方的背面,嵌挂着这柄宝剑。 另一种说法:在秘室品评兵刃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红绡剑。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能够被人接受。晓镜大师以评鉴兵刃而闻名天下,他能感觉到名剑的气势,并不算多么荒谬。 据说慕容清轩当即就面如死灰,晓镜大师和慕长生二人面面相觑,不好说什么,起身告辞而去。 最让燕飞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这么重大的消息,事关慕容世家的生死荣耀,究竟是怎么散播出来的? 三个人,都是名动一时的高手,不至于想不到其中的利害! 燕飞云沉思了一会儿,强自压住内心的烦恼,回过头去。 “明月,柳公子和笑靥姑娘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我马上派人去打听一下!”沈明月悄悄答道。 对面的阵列中站起来一个中年人,相貌清奇,气迈高遒,一身雪衣,散发出儒雅的气质。 燕飞云顿时想起了叶孤灵,同样是这般儒雅高华的气质。唉,要是叶大哥在,以他在江南的地位名誉,形势不至于变得如此复杂! 中年人提着连鞘长刀,走在场地zhōng yāng。他站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像一般坚定,只有身上的雪白长衣,随风飘拂不已。 长刀与他的意识、肢体融为一体,分不清楚他就是刀,抑或刀就是他? “在下雷chūn,代表断肠府出战!”声音清越,配得上他的外表,唯独多了一点清冷的味道。 左纤玉轻轻笑了一声,纤手按住了剑柄。她听得出来,这个人很骄傲,不过,骄傲的人,她见得多了。 公子行站起来的速度更快:“左姑娘,我去对付他!” “为什么?” “因为他代表断肠府!” “好吧,大哥小心!”左纤玉只好同意,燕大哥和沈妹妹都没有表示反对,她自己也没必要坚持。 公子行缓缓走近,深邃的目光盯着雷chūn。 “雷兄一定十分喜欢干净!” “不如说我有洁癖好了。” “刀鞘、刀锷、刀柄,甚至刀衣,都是雪白的颜s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chūn雷刀么?” “想不到公子兄博识多闻,佩服!” “哪里哪里,本派前辈见过这口刀,因而留下了图谱,我恰巧看到而已。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刀衣选用白sè,而不是红sè?” “沾了敌人的鲜血之后,它就会变红,接下来,我会写上敌人的名字,将它封存起来。” “原来如此,多谢雷兄指点。我还有一个奇怪的问题,不知道可以问么?” “请讲!” “难道使用chūn雷刀的人,都叫做雷chūn么?” 雷chūn望着那狡黠的神情,不由心中一怔,原来人家知道自己用的是假名? 知道又如何? 刷的一声,长刀出鞘。 长刀破空划过,流露出高妙深远的意境。不仅刀式如此,就连雷chūn的表情、眼光和躯体,也是构成这种高远意境的重要部分。 刀鞘直直插入地面,上面镌刻七个银sè大字――于无声处听chūn雷。 公子行笑了笑,拔出腰间的紫竹长箫。 雷chūn的目光,锐利地盯住公子行的脸,观察其最细致的表情。 突然展开攻势。 刀式,层层相连,宛如编织繁花簇锦一般,纤巧华丽,绚烂夺目。 缥渺奇幻的刀光,流转不定,原本yīn郁的天气,顿时似乎晴朗了许多,人们仿佛沐浴在chūn天的美景之中,风和rì丽,景致无限,令人叹为观止。 四周的人群之中,不断爆发出惊叹的声音。 唯一令人讨厌的是,公子行的紫竹长箫不断发出呜咽的悲吟,不仅刺激着人们的耳朵,还侵蚀着人们的心灵,一下子破坏了人们对chūn光的眷恋。 公子行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破坏这种奇异的美感。他的动作相当灵活,与他高大魁梧的外表似乎并不相符。他不断移动步伐,一直保持着正面面对雷chūn的姿态,以便于在恰当的时候发出反击。 长刀逐渐产生变化,显得空蒙迷离,有如细细chūn雨,斜洒在路人的肩头、发髻;又有如梦幻般的烟雾,轻轻裹住路人的身躯。 长箫的防守圈子已经缩小到最小的范围,在这奇异多变的美感之中,有的观众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长刀骤然划出一道电芒,挟着隐隐雷声,迅捷无比地劈向公子行颈部的动脉。 这才是chūn雷刀的jīng华所在。 chūn雷,并不暴烈,却已足以震动万物,孕育出无限生机。 刀式,却是死亡的预示。 生与死,恰恰属于自然与人类之间的矛盾,离奇的矛盾。 就在长刀将要砍中目标的一瞬间,长箫再次出现了生机,格的一声,架住了宝刀的去势,封死了所有的变化。 风雷之声顿时隐灭,漫天的迷蒙烟雨随之消散,消弭于无形之中。 哎呀! 有人发出了懊恼的叹息声,正如一幅绝妙的画作,即将完成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败笔一般,真正令人遗憾、感慨。 公子行头都不回,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有点同情心好不,难道你想让他杀死我么?” 雷chūn一击无功,失意之下,只好重新调整心情,再次追寻缥缈奇幻的灵感。 chūn雷刀,讲究的是刀意,意随境生,层层相连,当刀意凝聚到极致的时候,任何招式都可化为杀手奇招。刀意何时凝聚,连自己都无法预知,更别说敌人,这才真正让人猝不及防。 奇怪的是,接连三次,长刀都砍在呜呜作响的长箫之上。雷chūn的心情顿时变得极为糟糕,刀法中的变化出现了少有的凝重。 第18章 红绡迷云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公子行哈哈一笑,跳出圈外。 “我们流离岛的目标就是破尽天下任何一派的奇招绝式,反而不很在意输赢。雷兄要是不服气,可以稍事休整,然后再尽情发挥。” “原来是东海流离岛的传人,雷某纵然落败,也不算丢脸。” 雷chūn客气了两句,黯然退下。 他虽然自命清高,但不至于狂妄无知。在江湖上,有几大门派不可招惹,狂人岛绝对属于其中一个。 嘿嘿,魏元鼎怎么会与狂人岛结仇?这个仇,永远都报不了! 下一个出场的人是辛魂,居然是代表百笑堂前来挑战。 辛魂刚刚表明来意,就见人群中飞起一道黑sè身影,恰如鹰隼一般,随着一个盘旋,轻飘飘落在场地zhōng yāng。 独孤步! 燕飞云等人无不惊喜,独孤兄妹回来了,大大增强了己方实力。 辛魂面sèyīn沉,冷冷说道:“阁下是什么人?” 独孤步冷笑一声:“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不要认为你易容改扮,就可以骗过我的眼睛。这一次,你就算肋生双翅,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哈哈哈哈,好胆识!不过,我很想知道,我明明将你引往常州,再找人假扮成我,一路北上,你究竟怎么识破?” “你可以瞒天过海,我也可以故布疑阵。而且我告诉你,假扮你的人也逃不了。” “你一路追杀于我,为什么今rì才决定出手?” “因为出手的时机到了,你的利用价值不大,捉拿归案即可。” “笑话,没有交手以前,胜败难料,再不济,我还可以自杀,何必口出大言!” “我要捉拿的罪犯,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在判定罪名之前,你会活得很好。假如有人趁乱取你xìng命,必然是你的同党杀人灭口。新的线索出现,最高兴的人一定是我。” “出手吧!” 辛魂说完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连劈三刀,刀刀致命。 拔刀的速度快,出刀的速度更快,面门、咽喉、胸腹,极尽凶残之势。 天绝刀,最大特点并不是险,而辛魂所练的天绝刀,最大特点却是险。 险,留给别人的是险,留给自己的仍然是险。 以命拼命,这就是他的刀法。 每一刀劈出,都是有进无退。 他天xìng凶残,于是依照xìng情,改变用刀技巧,练成独具一格的天绝刀。 人们常常说,富贵险中求。可惜,历史记载的是成功者,大多数人犯险而身死,根本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于是,人们只顾得上吹捧偶然的成功,完全忽视了机遇的偶然xìng。 独孤步不是通常意义中的高手,而是特殊的高手。在整个六扇门中,他的身手、经验受到特别的尊重,就连京师总捕、三大神捕都要虚心接待,不敢以前辈自居。 他惯用的兵刃就是腰间的锁链,在辛魂纵身暴起的一刹那,他就解开了锁链的活扣,化作一条软棒,轻易摆脱了危机。 外门兵刃的最高境界一定是稳健,才能与兵刃本身的凶险特质相得益彰。 翻翻滚滚,滚滚翻翻,刺激着每一位观众的神经。 辛魂狂吼一声,长刀划出不规则的轨迹,形成道道刀网,奋力扑进。 这一招就是传说中的“七海屠龙”,一刀七式,狂暴肆虐,杀人于无形。 独孤步的身形忽然倒退。 锁链划出一道弧线,有如银龙一般,破空而入,穿透长刀的防守范围。锁链前端的铁锁,重重击打在辛魂的右肩上,然后就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独孤步迅速地扑了上去。 一退一进,冲向截然相反的方向,竟然毫不费力,令人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独孤步伸手点中辛魂的穴道,接着手指掐住脸颊,微一用力,将辛魂的下巴扭得脱臼,仔细探寻一下,就发现内侧一颗牙齿sè泽灰暗。 他毫不犹豫,手指伸入口腔,略微摇动试探,然后拔出那颗牙齿――果然是假牙。 他取出一块手巾,将假牙包好,重新揣入怀中,接着用锁链将辛魂重重捆绑,顺手绰起地上的长刀。 “阿弥陀佛!”晓枫大师口诵佛号,“独孤施主,不知此人犯了什么过错,令你如此对待?” “此人夜闯秦王府,犯下滔天罪行,我奉命擒拿于他,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岂敢岂敢,此人在出阵之前,曾经丢下一个包袱,说不定与案情有关,施主不可大意!” 晓枫大师一弯腰,果然勾起一个长条包袱,缓步而入。 独孤步下意识地全身戒备,这纯粹基于职业素养。纵然晓枫大师是得道高僧,名誉高隆,仍然不能令他放松jǐng惕。 晓枫大师轻轻将包袱交在独孤步手中,接着抬起袍袖,抹去落在额头的雨滴。 “落雨了!施主此行,责任重大,万事小心为上!” ………… 客栈里。 桌面上的饭菜,基本没有动过。 柳轻尘与笑靥姑娘静静地坐在长凳上,相对无言。 离别,尤其情人之间的离别,如此无奈,令人如此伤感! 笑靥姑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低下头去,蛾眉轻敛,泪珠儿就在眼眶中转来转去。 许多客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形,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接着,有人愤然站起,大踏步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彪形大汉,满脸横肉,双眼露出凶狠的目光。 笑靥姑娘听到响动,抬起头来,望着凶悍粗壮的大汉。 “请问你有事么?” “我找这小子!”大汉一边说道,一边用粗大的手指,指向了柳轻尘。 他说话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温柔,而且他望向笑靥姑娘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其实,温柔、柔和,与这种粗豪的人物根本没有任何联系,他尽力这样去做,一定是不想吓坏小姑娘, “找我有什么事?”柳轻尘根本不认识此人,心中觉得奇怪。 “站起来。”声音是凶霸霸的,目光是恶狠狠的。 “什么意思?”柳轻尘更加觉得奇怪。 “你还敢问什么意思?”那大汉伸出巨手,一把揪住柳轻尘的前襟,用力往上一提。 柳轻尘没有反击,甚至没有挣扎,顺势站了起来。 那大汉身材魁梧,必定臂力极强,假如柳轻尘不是顺势站起,整个人都可能被大汉提到半空,那将多么尴尬? 第18章 红绡迷云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笑靥姑娘“噗嗤”笑了一声,尽管眼眶中还噙着泪花。 怎么会有人敢欺负柳大哥呢? 难道这个大汉认为柳大哥欺负自己,想帮自己出气?这个人虽然鲁莽了一些,但是还挺有正义感,真有意思。 她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据说在一些细微的事情上,才能更清楚地认识一个人的本质,她想要看看柳轻尘怎样应付这一突发事件, 他敢于对抗龙渊,敢于拼杀天枫十一郎,表明了他的侠义心肠;如今的对手,只是一个xìng情率直的粗人,虽然鲁莽但不失善心,柳轻尘会不会出手反击,反击的力度如何?抑或是任由人家欺负? 清脆甜美的笑声马上产生出不良效果,那大汉认为自己的举动,替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出了口气,所以她才会感到欢喜。 他立即jīng神大振,怒视着柳轻尘,喝道:“小子,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要是不服气,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厉害。” 说着,单臂发力,将柳轻尘揪出座位之外。 “我已经知道厉害了。”柳轻尘哭笑不得。 他发现这大汉臂力极强,不过内力有限,算不上是高手;而且他也明白了大汉找茬的缘由,不忍心为难其人罢了。 那大汉得意起来,放声大笑,松手一推,将柳轻尘推开两步。 “好小子,敢情你练过武功!” 那大汉眉头紧锁,目光中透出许多惊讶。 自己双臂的力量,绝对在千斤以上,如此奋力一推,这小伙子只退了两步,可见人家必定身怀武功。 既有武功,为什么毫不抵抗,任由自己揪来推去? 柳轻尘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先礼后兵为上。 “这位大哥,外面在下雨,你叫我去哪里呢?” 那大汉愕然,人家这么客气,自己怎能自甘粗鲁?要是有人这么对待自己,早就轮起铁拳,给他好看。 “这……” “你瞧,楼上的客人这么多,我就是想换张桌子坐下,都不可能。” 那大汉更加说不出话来,他可不能要求和柳轻尘换座位,他不过看到小姑娘可怜,想要帮她出气。要是让他和小姑娘坐在一起,一定会觉得别扭。 “你认为我欺负小姑娘是吧,我保证不欺负她,可以不?”柳轻尘顺势而上。 “好吧,就算她欺负你,你也不能还口,行不行?” “非常行,不打扰你喝酒了,你看,你的朋友都等着你呢。” “有过能改,善莫大焉。记住,不许再欺负她。” 那大汉说完,满心欢喜地返回自己的座位。 叫他怎能不开心? 他不仅哄得小姑娘开心了,而且还教育一个小伙子好好做人。 他更加觉得隔壁王大娘说的不错,做好事,心情就是不一样。 这已经是他第八次做好事了,每次都感觉很开心。甚至,那句“有过能改,善莫大焉”的话,他也能说得准确无误了。 过了一会儿,雨丝终于不见。 柳轻尘拉着笑靥姑娘走下了楼梯,来到一张拥挤的桌子前。 柳轻尘说道:“马大叔,该动身了。” 老马说道:“是,我一直在等你们。” “怎么吃这些东西,我不是告诉你挑喜欢的东西吃吗?” “虽然是公子请客,但是我要上路,不敢喝酒,按平时的饭量,吃饱就行了。不在乎吃得多好。” “你太客气了,这里有二十两银票,你拿着,路上给笑靥姑娘买些喜欢吃的东西,不要太随意了。” “用不了这么多。” “你尽量走到你所能走的地方,实在要换车的话,一定要找一个像你一样可靠的人。” “是,我明白。” “照顾好她!” “放心,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 “谢谢,你在路上,不方便带太多钱。我给你们掌柜留些钱,算是给你的,你回来以后,他会交给你。” “谢谢公子。” “走吧!” 柳轻尘太啰嗦了一点,不过,为了笑靥姑娘,他愿意更啰嗦一点。 笑靥姑娘默默向前走去。 或许,她也愿意让眼前人揽着她的臂弯,轻轻漫步在荷花池边;或许她也愿意依偎在眼前人的怀中,遥遥远望天边明月。 不过,她是一个克制的人,内心的一切情感,都无法战胜她的理智。 她不愿意设想自己的未来。 她走到马车跟前的时候,忽然回眸。 “我叫画翎。” 接着,她轻轻解开面纱,露出圆圆的脸型。 “你失望么?” “怎么会,太美了!”柳轻尘喃喃说道。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惊讶,他一向认为笑靥姑娘一定很美丽,还是美得超出了他的预期。 “还行吧,不算很美,希望你不会嫌弃我。” “怎么会,我以前就说过,即使你不漂亮,我也不愿意离开你。” 画翎笑了,笑得更加美丽,然后蒙上面纱。 她径直走到路旁,摘下两朵野花,交到柳轻尘手中。 “轻尘哥哥,送给你!” “画翎妹妹,我等你。我们一起去看英雄大会,去看英雄榜上的英雄。”柳轻尘顾不上去看野花,一直凝视着那双恳挚的明眸。 画翎终于上了马车,她没有掀开车帘,因为她不知道,假如这样做的话,她能不能忍住眼中的泪水。 柳轻尘望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清楚。身后响起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仍然痴痴望着大路的方向。 “小伙子,看得出来,你是好样的,以后有空的时候,我请你喝酒。”有人说道。 “谢谢你!”柳轻尘听得出来,说话的人正是刚才教训自己的那条大汉。 他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野花,放在眼前,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动花枝。 倏然,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想起了前天夜里的对话。 花花公子?! ………… 城外的比武场上,重新聚满了人群。 不管是观摩武功也好,纯粹看热闹也好,甚至打发时间也好,没人愿意错过这种jīng彩的场面。 左纤玉早早站在场地zhōng yāng,上午两场比武,都被人抢了先机,虽然两个理由都很充分,她还是更愿意自己承担起职责。 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上场的人,竟然会是凌风影。 “凌姐姐,你也要向我挑战?” “是的,这个消息异常重大,我一定要得到。” 第18章 红绡迷云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可是,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根本不知道那神秘老人的去向。”左纤玉压低了声音。 “真的?”凌风影也压低了声音。 “千真万确,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把矛头指向燕大哥,才编造了这个借口。” “我宁愿相信你所说属实,不过,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找不到人,我思前想后,还是有所怀疑。所以我还是决定击败你,当着大家的面,你一定会说出实话。” “凌姐姐,就算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相信燕大哥么?” “燕大哥?”凌风影犹豫不决。 只因事关重大,她才出此下策,逼迫左纤玉说出实情。尤其燕飞云可能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岂能相逼太甚? “好吧,你让他亲口告诉我。”凌风影又补了一句,“假如他单独告诉我,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不过,你两个人都抱有同一态度的话,我可以相信。” 左纤玉微笑了一下,嘴角向上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显得非常俏皮。 她深深相信,凌风影这么说,并不代表不信任自己,也不代表不信任燕大哥,而是寻找一个理由,表明对自己并没有敌意。 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处于几近敌对的状态,那并没有引起她的敌意。相反,她一直很敬佩凌风影,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统率群豪,进退有据,那是多么令人倾慕。 她根本不想和凌风影动手,她充满了强烈的自信,无论凌风影练过何种绝艺,都不可能击败自己。 于是,她回过头去,招了招手,示意燕飞云过来。 燕飞云皱着眉头听了原委,恳切地说道:“凌姑娘,我们确实无法提供消息,我已经批评过玉儿,她以后不会再调皮了。我们派人到处打听情况,如有消息,会通知你的,你根本没必要前来挑战。” 凌风影不由暗自惭愧,说道:“燕大哥,左妹妹,谢谢你们。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给你们添麻烦了。” 左纤玉笑着说道:“姐姐,没什么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坐在一边,看热闹好了。” 凌风影客气两句,退了下去。 她哪有心情看热闹,不过是铁老人要求她前来观看,了解各门派的武功实力而已,而铁老人自己率领部分人马继续搜寻去了。 凌风影回到座位处,没看到苏珺的身影,急忙向秦红询问。 秦红笑道:“三妹不喜欢热闹,已经回客栈休息了。” 凌风影柳眉倒竖,喝道:“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请示我?” 秦红惊讶地说道:“雨快停时,她就跟我说过,我见你思绪不止,就让田歌兄弟二人护送她回去了。” 凌风影恨声说道:“糊涂,马上集合人马,随我去追三妹!” 秦红这才反应过来,三妹已经遭遇过一次袭击,万一再来一次,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苏珺已经进了苏州城。 一路之上,她想了很多事情。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觉得自己太柔弱了。这次出来,不仅没有帮上两位姐姐的忙,反而给她们增添了负担,二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田歌忽然大喝一声:“田放,带小姐从胡同里走!” 田放吃了一惊,他负责留意小姐身边的危险,大哥负责观察远处的情况,难道发现了敌情? 他迅速前后一望,果然发觉情形有异。 两边的人群之中,大概混杂有十余名江湖人士,有人甚至大模大样地盯着他们三人。 田放顾不上尊卑之分,更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抓住苏珺的手腕,一溜烟钻进侧边的胡同口。 田歌的热血在沸腾,竭力保持平静,他认为自己的判断正确无误,前后街上的两批江湖人物开始加速前进,意图十分明显。 他放开一匹战马的缰绳,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受惊,嘶鸣奔踏而去。接着,他掉转第二匹马头,故伎重施。 他根本不顾街头大乱,拖着自己的桃花马,扼守住胡同口。 无声的厮杀,根本没必要询问,人家更不可能回答。 田歌用尽了全身的潜力,仍然有四个人从胡同的墙头飞掠过去。他甩出袖中的飞镖,也不过只伤了一人而已。 战马,哀鸣中倒下。 鲜血,染红衣襟。 力量,已经消竭。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一口长刀,恶狠狠砍中他的肩头,他再也抓不住手中长刀,仓啷落地。 他奋力回过身去,声嘶力竭地喊道:“照顾好小……” 刀风掠过,后背上遭到重重一击,健壮的躯体,犹如拦腰斩断的大树一般,重重摔落地面。 田放隐约听到了大哥的喊声,他紧咬牙关,松开了手指。后面三个人显然极擅轻功,越追越近,自己只有拦截一下了。 “小姐,使劲往前跑,最好跑到知府衙门。” “你小心!”苏珺一边施展轻功,一边抹去眼角的泪痕。 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她。假如她跑了,田歌兄弟就不必死战,说不定就能保全xìng命;假如她像上一次那样,结局必然是自己被俘,还会搭上田歌兄弟的xìng命。 苏珺练的是最上乘的轻功身法,比田放拉着她时,跑得快多了。不过,她跑出一程之后,仍然被追上了。 最大的原因,还在于没有经验,慌不择路;其次的原因,在于田放只缠住一人;那剩余二人,不仅轻功奥妙,而且擅长追踪,采取分路包抄的办法,一举奏效。 拦住苏珺的人是个白衣剑客,他追得太快,因而累得够呛,只顾大口地喘气。 此刻,苏珺反而不再害怕,内心十分平静,就连她也被自己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她自嘲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转变,难道是出于困兽犹斗的心态? 她根本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她的转变,只不过是逆境激发了遗传的天xìng而已。 苏珺打量了一下四周,矮小的院墙,陈旧的房舍,不知道是哪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 真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一伸手,反手拔出背后的月牙刀,缓缓向白衣人走去。 第18章 红绡迷云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那白衣人露出惊诧的神sè,他万万想不到,片刻前四处乱撞的小丫头,竟然变得如此冷酷,煞气笼罩全身。 他用力握紧长剑,指关节咯咯直响,极力寻找苏珺前行过程中出现的破绽。长剑倏然刺出,剑身不停震颤,十几道光芒,封死苏珺可能出手的角度。 迎来的是一片刀光,锋锐的刀锋,根本没有封挡剑芒的打算,而是一路劈来。 纵然长剑能够刺穿那娇弱的身躯,他一定会被劈为两半。 两败俱伤? 同归于尽? 他还没活够啊! 噌的一声,他跳了出去,倚住房舍的窗口,冷汗浸透了后背。 苏珺够狠。 她恨透了这些邪恶的败类,为了斩杀他们,她能够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她使出的刀法,是娘亲费尽心机教她而她却不愿去学的绝艺,或许,在这一时刻,她才真正明白了娘亲的苦心! 仇恨,使她的刀法发挥到极致。她的极致,不足以斩杀一流的高手,对付白衣人这种人物,勉强够了。 一刀无功,绝不放弃,步步为营,继续进逼。 白衣人心有余悸之下,忽然急中生智,想到了拖延时间,等候援兵。 “苏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你?” “不想,我只知道,你必须死,为我的两名护卫偿命!” “等等,我愿意告诉你,我……” 苏珺根本不等他说完,按刀而上,刀锋挟着风声,斩向白衣人的颈部。鲜血飞溅,溅shè到她雪白的衣衫上,溅shè到她雪白的脸庞上。 她忍受住了肠胃的翻腾,看着白衣人像死猪一般倒下。她没有想到,这一刀就杀死了白衣人,本来应该更麻烦一些的。 她不是傻瓜,更不想让白衣人把她当作傻瓜。她练武虽不勤奋,读书却很勤奋,知道什么是缓兵之计。 之后,她没有拂拭肮脏的血迹,就转回身去,怒视矮墙上的灰衣人。 灰衣人刚刚赶到,原本心花怒放,庆幸自己追上苏珺,大功告成。当他看到眼前的惨景时,一下子变得目瞪口呆。 太可怕了! 他也没活够啊! 他的武功,和白衣人相比,不过在伯仲之间而已。他急忙含住拇指和中指,打了一声唿哨,目光却死死盯住苏珺,严防她走进攻击范围。 谢天谢地,在她还没走到近前的时候,援兵就到了。 现在一共有了九个人,其中一人,腿上裹着带血的布条,一定是负伤了。 “报名!”苏珺冷冰冰喝道。 “狄龙。”为首的年轻人非常痛快,问的只是名字而已,又不是来历。 “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讽刺的话,人人都会说。苏小姐还是考虑自己的困境吧,你杀死了我们的人!” “一刀都挡不住的废物,值得你心痛么?记住,以后派些高手来,免得玷污了我的宝刀。” “一刀毙命?” 狄龙喃喃自语。 他了解白衣人的武功,除非白衣人毫不躲避而是奋起反击,否则,自己也无法在一招内杀死白衣人。 纵然白衣人轻敌落败,也不应该这么惨。从上峰提供的情报来看,苏珺没有这种实力。 不,上峰的情报绝不会错。莫非这丫头故意夸大其词,施展缓兵之计么? “拿下!”狄龙反复思量,决定尽快下手。 “没那么容易。” 苏珺一见计划失败,足间发力,轻飘飘上了屋顶。她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二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个人从对面院子的长墙上一跃而过,中间根本没有停顿歇脚之处,纯粹凭借丹田一口真气飞了过来。 好高明的轻功,好高深的内力!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庞,眼神中透着淡淡的忧郁。她的心跳开始怦怦加速,不为罕见的容颜,为了那乱人心扉的忧郁。 她第二眼看到了他手中的两朵野花——两朵金黄sè的花朵,花朵上还有滚动的水珠。 激越的心情瞬间冷静下来。 她最讨厌采花的男人,尤其是采野花的男人。艳丽的绽放,毁于无情的采撷,多么令人惋惜! 可是,她从来没讨厌过采花的女子,在她年幼的时候,有时也会摘一朵下来,替美丽的姐姐插在鬓间。 柳轻尘想不通,他没有惹她,为何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他望着苏珺脸上、身上的血污,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就分辨出血腥味道散发的所在,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屋舍四周,九个人分别占据方位,凝神戒备。 “姑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凶杀!”苏珺反应足够快,她意识到,现在埋怨这个不速之客,来不及了,还是继续施展缓兵之计为上策! “呃……我看到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发生凶杀?” 柳轻尘说着,将手中的野花交在左手,右手拔出长剑,极为快速地刺出。力道不算强劲,胜在快速、巧妙。 苏珺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手中的月牙刀摆出防守的姿势。动作完成之后,她就有点害羞了,原来人家根本不是攻击自己。 柳轻尘轻轻一剑,就将狄龙重新逼落地面。刷的一声,长剑入鞘,目光再次落在苏珺面上,他顺便潇洒地扬了扬眉毛。 “好厉害,我好崇拜你哦!”苏珺夸张地说道,其实她的心中更加厌恶。虽然人家帮了她的大忙,但是她一看到那两朵野花,心里就会产生莫名的厌恶。 “好吧,我明白了……你中午吃什么了,吃得好吗?”柳轻尘终于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顺着她的意思,开始胡吹。 谁让自己刚才挡住她的去路呢,否则人家早逃跑了! “我吃得不能再好了,爆炒大虾、四喜丸子、糖醋鱼……”她慢悠悠地说了十几道菜,虽然她不过是啃了几口干粮而已。 她对柳轻尘的厌恶感顿时减少了许多,这个家伙还是挺聪明的嘛! 柳轻尘几乎笑出声来,八个彪形大汉也不见得能吃这么多。 “小心!”柳轻尘厉声喝道,再次拔剑。 第18章 红绡迷云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这一次,柳轻尘剑势大变,煞气大起,奇诡残毒,一瞬间攻出八剑,每一剑的力道、角度都不完全相同,正是杀手之王所传的杀手绝招。 连同狄龙在内,八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跳下屋顶,还有一人提剑杀向苏珺。恰恰是柳轻尘故意留下此人,想要看看苏珺的武学修为。 苏珺一矮身,几乎蹲在屋顶,避开刺向后心的长剑。 旋身、挥刀。 一刀砍断袭击者的右腿。 那人站不住身,一跤跌倒,急忙顺势滚下屋顶。这时,他才痛得惨叫一声,急忙翻找药物止血,撕破衣襟包扎。 按说,他就算很惨了,左腿挨了一镖,右腿干脆被人斩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能怪谁呢? 谁让他被柳轻尘的威势下了一跳,以至于反应偏慢呢? 柳轻尘微微一怔,才收回长剑。 这小姑娘可真够狠! 就在此时,战马嘶鸣,从四周拥来,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多少匹马,更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绝不会是官军。 第一,官军的速度没有这么快;第二,官军在找不到借口的情况下,不敢这么大张旗鼓,扰乱居民。 不远处的屋顶上,跃起一道黑sè身影。 “一个不留,全给我杀了!” 这就是凌风影的风格! 假如试图擒拿敌人,说不定就会手下留情,给敌人留下逃跑的机会;不如下达必杀命令,己方之人绝不会让任何人溜走,而敌手没有退路,也不会想着逃窜,而是奋死抵抗。厮杀难度增大了不少,却足以保证全面歼灭。 她准备亲自对付敌方首领,能活捉的情况下,予以活捉;若不便于活捉,索xìng一刀毙之。 她绝不给自己留下危险的敌人,这正是当rì斩杀任天唐的原因。 凌风影直扑狄龙,秦红紧随其后,目标也是狄龙。 四周杀出十位太行山大寨主,各自率领三五名心腹随从,瞬间包围了小小院落。 这是一场以多胜少的著名战役。 那十大寨主个个英雄了得,足以独当一面,对付八个无名杀手,根本不值一提,连砍瓜切菜都算不上,瓜菜数量严重缺乏。 范武杀得不过瘾,一看屋顶上还有一人,兴致高昂,立即窜了上去,狼牙棒乱飞。 柳轻尘措手不及,急忙第三次拔剑,不住后退,以绵巧之力破解刚猛之势。 范武练的是外门功夫,每一棒使出,皆有千斤神威,随着步伐跳跃,小小房屋承受不住,不停乱摇。 其实屋里有人,只是不便出面罢了,见到灰尘刷刷直落,只好躲在角落里,暗自大骂。 院中,范文急得大叫:“二弟,住手。那是柳大侠!” 范武怒喝一声:“什么柳大侠,我看他是欺负苏小妹的坏蛋!” 口中怒喝,心中暗笑,难道我不知道他是柳轻尘?昨天还见他和龙渊比武来着,我就是想试试他的本领! 狼牙棒起,横扫乾坤。 柳轻尘后退无路,再退就要掉下屋顶,无奈之下,翻身而起,从范武头顶一跃而过。 范武看见几片黄sè花瓣飘飘而落,等他回身以后,发现柳轻尘呆呆站着不动,左手举在眼前,那两朵金黄野花,只剩下两个花梗。 他也曾年少,也曾见过少女男女的浪漫。一看柳轻尘脸sè发青,目光带恨,就知道惹出了大祸。 嘿嘿,这两朵黄花,难道是柳轻尘准备送给苏小妹,以表情意? 范武胡思乱想了一下,不敢继续缠斗,以免产生严重冲突,不好交待。于是,他立即跳下了屋顶。 他一边走,一边故意高声问道:“哪个柳大侠?” “江湖上有几个柳大侠,当然是柳轻尘大侠!”范文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没认出来。”范武说完,钻进了人群,诈作什么都不知道。 柳轻尘又气又恼,又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两朵小花,就刺范武几个窟窿。可是,这实在太可恨了,必须离开此地,以免按耐不住心中愤慨。 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苏珺说道:“再见!” 随后对着院中招招手:“各位寨主,后会有期!” 狄龙的武功相当不错,坚持了很久,最终仍旧没能坚持下去,因为凌风影出手太狠了,就在他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胸口遭到重重一击,立即昏死过去。 “绑!”凌风影厉声喝道,“扯下他的人皮面具。” “大姐!”苏珺走了过来,“田歌、田放,他们……” “田放断了左臂,其余伤势不重,田歌的情况不好说。” “呜呜,都怪我。” “没事,有大姐在,谁也欺负不了你。”事到如今,凌风影只能安慰。 ………… 在比武场这种异常拥挤的地方,怎么可以没有贵宾通道呢?难道有人愿意看到武当掌门、少林方丈使劲地挤来挤去么? 比武双方的参与者以及各自的尊贵客人,都可以走这个通道。 柳轻尘轻易走进了比武场,随意瞥了一眼,左纤玉与杜清风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于是,他坦然走去,坐在沈明月、燕飞云旁侧。 “这两枝花梗,准备做暗器用么?”沈明月笑道。 “不,其实它们本来是两朵花。” “花呢?” “没了,被一阵妖风吹没了。” “妖风?很厉害的样子。” “不提也罢!左姑娘和杜老剑客,你看谁能赢?” “我只能说,左姐姐输不了。” “嗯。” “柳大哥,笑靥妹妹为什么走呢?” “没什么,她想回家看看而已。” “正好我有一件事请你帮忙,她不在也好。” “请讲。” “我想请你约见一位叫作飞烟的青楼女子。”沈明月用衣袖掩住了口鼻,利用传声之术问道。 “飞烟,不夜城的飞烟姑娘?”柳轻尘一怔之后,也使用传声之术,手掌住住下巴,顺便掩住嘴唇。纵然有人善读口语,也无法测知他们所谈内容。 “对,就是她。” “不行,这件事不要找我。” “枉为大侠,我们找飞烟姑娘,要调查北方人口失踪的案件,你不去不行。” “真不行,为什么不让燕兄去?” “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们的行动,燕大哥不方便去,否则何必找你。” “我不去,要是让我父亲或笑靥姑娘知道我去过青楼,会很惨的。” “我会向他们解释。” “不,说什么我也不去,你另外想办法。” “要是飞烟姑娘在街上遇到你,和你聊几句,你总不会拒绝吧?”沈明月实在想不通,青楼虽然不是好去处,柳轻尘也不必视为龙潭虎穴呀。 “这个勉强可以,但是最好不找我。”柳轻尘无奈地说道。 沈明月轻轻一笑,暗中想道,再换个方式而已,不找你找谁呢? 第18章 红绡迷云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比剑,算不上惊心动魄,唯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暗流激涌。 一个要埋葬内心的秘密,一个要维持华山剑派声名不坠。为了各自的信念,他们倾尽全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不同流派的剑术jīng华。 杜清风第一次感觉如此窝火,三十余年的江湖的生涯中,击败了多少武林名家,现在却空有一身本领,无法随心所yù施展出来。 眼前这个温柔文静的小姑娘,居然熟识每一路华山剑法,这怎么可能?就算她从小学习武功,也不过十多年时间,怎能挡住自己四十年的苦修? 剑式,变到极致,已无变化可言。 剑意,由轻翔灵动逐渐转化为凝练厚重,意味着他将以内力取胜。 左纤玉压力骤增,同样寻求变化,抢先进击。 她充分利用身法的曼妙和躯体的柔韧,每一剑刺出,方位角度诡秘莫测,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她使的不是一柄长剑,而是一杆随意扭曲的长枪。 左纤玉为战而战,目的十分单纯,就是保持不败,所以在取得上风之后,选择了退让。 “杜老前辈,再战下去,依旧是这一局面。不如休战,好不好?” “好,不过,我有句话相问,你变化剑法之后,不过使了九招而已,这九招乍似相同,而每一次又都不尽相同,究竟是何缘故?” 左纤玉脸上浮现出笑容:“因势而为。” 杜清风无话可说,悻悻而退。 大多数人彻底打消挑战的念头,行走江湖的最大秘诀,就是万万不可不自量力。晓枫大师、杜清风以及狼外婆,哪个不是享有盛名,不也无功而返么? 燕飞云遥遥说道:“老狼主、魏府主,两天已经过去,你们可以给予一个答复么?” 银老狼高声说道:“燕公子,寻人一事,我们自认失败。不过,我答应过魏府主,帮他寻仇,真是对不住了。” “老狼主,相信你也听说过狂人岛的传闻。一府、一谷与一岛产生摩擦,将会是什么结局,你应该很清楚!” “人在江湖,最重要就是信诺二字。燕公子不会逼我毁诺吧?” “好吧,我也说过,公子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今后不必客气。” “燕公子,你自身的麻烦就不少,难道你要与天下人为敌么?” “老狼主,多谢你的提醒。我的麻烦,我会处理好。明天将是最后一天,假如没人挑战,我们就算了结此事。”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 人类的表情,其实十分复杂,同样一个微笑,可以表示赞许、欣赏,可以表示客气,甚至可以表示完全拒绝,视具体的情况而定。 人cháo退去,夕阳隐隐可见,仿佛已经倦透,摇摇挂在西山之上。 柳轻尘端坐在紫檀木的高椅上,压得椅子吱吱直响。 他故意这样做,用以发泄内心的不满。 以他的名誉地位,前来拜访慕容世家,慕容清轩不出门迎接也就罢了,偏偏那老总管百般借口,一副极不欢迎的嘴脸。要不是他解开包袱,晃了晃那柄赝品红绡剑,大概此刻仍不能走进大门。 燕飞云的心情要好一些,他经历的挫折更多,磨炼了心智,xìng情更加沉稳一些。 他们二人都是见多识广,不会无聊到观察厅中的家具陈设,更不可能研究案上笔墨产自哪间作坊。可以想象,在别人家中东张西望,是一件多么低俗无趣的事情。 燕飞云一直盯着墙上一幅挂画,并不在意两侧的对联。 那是一幅水墨画作,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位年轻侠士的背影,右上角处,垂下两三根柳枝,惜别之情跃然纸上。 画中人是谁,按剑去向何方? 燕飞云看得痴痴如醉,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渴望,渴望画中人可以回头一瞥,让自己一览举世无匹的风范。 柳轻尘注意到燕飞云的失神,于是也望了一眼。 “燕兄喜欢画作的话,我请叶师兄为你作几幅?” “好,叶大哥笔法飘逸,确实是画中圣手,以后有空的时候,还要麻烦柳兄。” “此画也算传神,就是笔力弱了少许,应该出自女子之手。” “画作确实如此,我是在想画中之人,会不会是慕容家的前辈?” “唔……” 脚步声逐渐临近,慕容清轩咳嗽一声,走了进来。 “柳公子,燕公子,两位久等了,实在抱歉。鄙人今rì心绪不宁,几乎不敢会客。” 柳轻尘见人家说得客气,心中也好受了一些。 “慕容公子,相信你知道我们的来意。”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想看看那柄剑。” 慕容清轩端详着长剑,脸上现出惊讶的神sè,这件赝品太过于逼真,说明铸剑师有相当高的水准。 柳轻尘淡淡说道:“黄山盗剑之人,就是我。” 慕容清轩皱了皱眉,说道:“原来我想错了。现在的问题是,黄山派有没有见过真正的红绡剑?” 谁也无法回答。 “依照燕兄所说,紫轩姑娘远赴波斯,难道她没有向你提起,也没留下暗示?”柳轻尘问道。 “没有,她只说过要去京师游玩。” “当时,她有没有携带红绡?” “当然,这是她心爱之物,从不离身。” “燕兄在见到她之前,红绡就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她一定遇到了特别事件,才会急于奔赴波斯。目前看来,只有等她回来,才能揭开谜团。” 慕容清轩疑惑地问道:“燕公子,紫轩真的去了波斯?” 燕飞云一点都不脸红:“逢chūn姑娘带她离开的,不会有错。” 柳轻尘说道:“我相信燕兄。听说红绡出现的消息以后,我重新思索了一番。一定有人抢走红绡,然后打造赝品,嫁祸于黄山。” 慕容清轩问道:“黄婉凝杀死的女子,高鼻深目,怎么解释?” 柳轻尘说道:“西域胡人,也有这一特征。想找一个替死之身,并不难办。” 慕容清轩说道:“西域胡人没有碧sè眼眸,难道他们早就想好对策,专门找来波斯女子,训练中原剑术?” 柳轻尘不由愣住,理论上可以这样解释,在实际情况下,又是另外一回事。时间跨度太长,失去了筹划的意义。 燕飞云淡淡说道:“眼睛的颜sè可以通过易容改变,你们不了解而已。” 慕容清轩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询问详情,只要知道有这种可能就已足够。红绡之迷,一定与害死叔叔的仇人有关,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个仇人,千刀万剐! 燕飞云继续说道:“我想看看真正的红绡剑,慕容公子不会拒绝吧?” 慕容清轩叫来老总管慕容策,让他去自己房中取剑。 时间飞快,三个人没谈了几句话。慕容策一脸yīn沉,急匆匆赶了回来,在慕容清轩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慕容清轩竭力保持平静,说道:“红绡失踪了!” 第18章 红绡迷云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城中,另一座大庭院里。 大厅之上,巨烛高悬,照得厅堂大亮。 凌风影总算松了口气。 经过不断的规劝安慰,三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吃了些饭。田放虽失去左臂,其余伤势无碍,田歌还在紧张救治之中,但自己也无法帮忙,暂时不去cāo心了。 “铁爷爷,这次失误,几乎酿成大恨,我甘愿领罪。” “我无权处置于你,看夫人的意思吧!知道错,就要改进,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铁省之面沉似水。 “我想来想去,三妹一刀斩杀那白衣剑客,其中竟有一点破绽……” “这是当然,红儿,你想过么?”铁省之打断了说话。 “哦?这能有什么破绽,三妹悲愤之下,武功自然超出平时,杀死一个无名之辈,是极为寻常的事情。”秦红急忙说道。 “红儿,自从我回来以后,发现你一直心神不定。你要知道,虽然你私自允许珺儿独自返来,错不在你。不过,影儿全权负责此行事宜,她的责任更大。你不必自责,好好听影儿分析,增长见识。”铁省之淡淡说道。 “是。”秦红低下头来,心头怦怦直跳,“请大姐说下去。” “那白衣剑客最先赶上三妹,说明他长于轻功,这种人通常不拘泥于物,反应更快。他既然不能抵挡,就应该闪避,而不是坐以待毙。三妹的武功进展,我非常了解。她还达不到震慑敌人心灵的境界。” “就是说,有人暗中相助?” “不错,这个人就藏在窗户后面,暗中点了白衣剑客的穴道,三妹才能一举奏效。” “好,明天我去调查一下。” “不,我亲自去调查,你守着三妹,哪里都不许去。” “是。” “你去把狄龙带来,现在该审问他了。” “万一问不出任何消息,怎么办?” “杀,绝不留任何祸患。”凌风影的声音变得冰冷。 秦红yù言又止,终究不敢反对凌风影的决定,接过大令,起身离去。 她迅速穿过庭院,来到后院一间屋子前。 把守小屋的大汉验过大令,双掌互击三声,发出暗号,表示一切正常,示意暗哨不可妄动。 秦红心情烦乱,直到那大汉提醒,她才发现铁门已经打开。她轻轻走进门,适应一下昏暗的环境,才看到角落里呆呆坐着一人。 狄龙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直勾勾地望着她,面容上现出迷惘而惊恐的神情,大概已经猜想到自己的命运。 秦红咬了咬牙,迅速走过去:“嘘,别作声!” 她一把将狄龙拉开,转过身来,极为熟练地解开绳结,接着,解开狄龙的穴道。 “秦小姐,你……”狄龙惊愕地问道,。 “你快走,永远不要再回来。”秦红几近呜咽。 “我带你一起走。”狄龙尽量表现得温柔一些,眼前的少女对他产生了情意,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我不能走,你快点,再迟就来不及了。” 秦红眼见狄龙已经走在门口,忽然惊呼一声。 狄龙的身体立即像箭一般窜出去,接着啪地一掌,拍在守门大汉的头颅上。 几名暗哨发现不妙,急忙发出信号,各自拔出刀剑,扑了过来。 狄龙早已飘上长墙,舍命而逃。 秦红假意追赶一阵,返身退走。 大厅上,凌风影面sè冰冷,一见秦红回来,立即喝道:“拿下。” 秦红手按刀柄,愤愤不平,四名侍女、四名随从面面相觑,不敢下手。 “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要我出手么?”凌风影冷然叱道。 “大姐,这是什么意思?”苏珺急忙问道。 “私通外敌!” “证据呢?” “困龙索上的缠丝结,乃是我亲手所结。除了你二姐和我之外,谁能解开?” “不错,人是我放走的,你为什么不追?”秦红嚅嚅问道。 “形势不明,你怎知对方没有伺伏于暗处,等待救援于他。我奉命主持大局,以安稳为第一要素,怎能轻易范险?太行群雄仗义相助,我又怎忍心让他们陷入危境?” “好,三妹当初私自释放燕飞云大哥,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责怪她,现在却要怪我?” “燕大哥伤害过我们的人么?狄龙残害田歌兄弟二人,逃走时又击杀守门兄弟。你扪心自问,这两件事情,能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要我去带他?我过不了心理一关。”秦红痛哭失声,坐倒于地。 “你爱上了狄龙,是不是?” “是,我一见到他的真容,就爱上了他。” “你心神不宁,我一直以为你是担心三妹,怎知你会对仇敌一见钟情?”凌风影拔出长剑。 “大姐!”苏珺急忙拦在秦红身前。 凌风影凄然一笑,拔下束发玉簪,挑开三千青丝,长剑一横,削去大半。 “我用人不当,以发代首,先行自惩,大事完毕之后,自会请娘亲处置。” 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尤其是在场的女人,只有她们才能了解,女xìng的长发,究竟有多么珍贵。 秦红见此情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咬银牙,拔出柳叶刀。 “红儿,你想做什么?”铁省之睁开双眼。 “我愧对大姐,愧对三妹,更愧对死伤的兄弟,唯有以死相报。” “荒谬!人之一生,重若泰山,岂能轻易言死?你们姐妹三人都坐下,我给你们讲几个故事。” 苏珺急忙夺下秦红手中刀,将她搀扶起来,另一手拉着凌风影,将她们各自按在座位上。 侍女、随从等人急忙施礼告退。 铁省之淡淡说道:“不必,你们也听听,各自找个座位坐下,不要插嘴。” 八人听到命令,急忙各自坐下。他们虽然知道老人待他们极好,但是老人一向冷漠,大大令人敬畏。今rì之事,实属异常。 “以前,有一位名侠为jiān人所害,避祸天山,仍然难逃毒手。他临死的时候,将一个两岁的小丫头交给我。这位名侠叫做凌长风,我就给小丫头起个名字叫凌风影,用来纪念她的父亲。” “铁爷爷……”凌风影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世,顿时泣不成声。 “不哭,残害凌大侠的凶手,没有一个活的,他们死得更惨。”铁省之的声音充满了冷酷,谁都听得出来,那些人一定死在他的手下。 第18章 红绡迷云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铁爷爷,我呢?”秦红急忙问道。 “你是夫人抱回来的,你母亲姓秦,她去世的时候,鲜血染红了雪地,所以夫人给你取名秦红,让你记住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 “是的,你母亲的血仇,等着你亲手来报。” “那些人都是谁?”秦红的声音尖锐急促,完全失去平时的清脆。 “现在还不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查出来。” “我一定会查出来!”秦红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充满了冷酷。 “还有我呢?”苏珺怯生生问道。 “孩子,你过来,站到我身前来。” 苏珺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地站起身来,走在铁省之面前。她已经长大了,可是她永远不会忘记,小时候经常赖在铁爷爷怀里,让他抱着讲故事。 铁省之仔细端详着苏珺的面容,眼睛里闪现出少见的慈爱。 他拉住苏珺的小手:“你看,这个漂亮的紫玉斑指,是你父亲买给你的礼物。” “我父亲?” “他还活着,我们一直在找他。你记住,你的仇恨远比两位姐姐的仇恨更深。” “难道……”苏珺几乎不敢想下去,既然父亲还活着,仇恨一定来自亲生母亲。 “孩子,你的深仇不仅仅来自血缘,还有来自成千上万兄弟们的冤魂!” “爷爷,我不明白!” 这时,有两名随从搬了椅子过来,让苏珺坐在老人身旁。 铁省之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调转了话题。 “你们三个人好好想一想,在你们小时候,夫人和我对你们的爱护有没有差异?” “没有。”凌风影和秦红异口同声。 “有一点,我喜欢读书,不喜欢习武,娘亲和爷爷从来都惯着我。”苏珺不好意思了。 “傻妹妹,你身子弱,娘亲才不逼你习武。那时我确实有点羡慕你,直到长大,我才知道习武的好处,反而同情你。”秦红也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是这么说的,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珺儿的血仇,不一定要她亲自去处理。所以夫人和我才会任由她胡来。” 胡来? 两位美女破涕为笑,一位美女羞红了脸。 “那时,一到晚上,你们争着要夫人抱着睡觉,轮到了谁,谁就会开心一整天。”铁省之回忆起往事,面sè不再冰冷,就像冰雪融化一般,让人觉得还是很可亲。 他并没有说得更具体,要是谁在夫人的床上画了小地图,第二天会烦恼一天呢。 三位美女想起小时候的情景,当然开心;另外的八个人可就充满了羡慕。 “吃饭的时候,影儿从不挑剔;红儿喜欢吃肉;珺儿喜欢吃青菜。呵呵,夫人抱回红儿的时候,红儿还在吃nǎi阶段。她不喜欢羊nǎi,可把夫人折腾坏了。” “三妹呢?”凌风影问道。 “珺儿早产,几乎夭折在母亲腹中,她母亲费劲了心力,才生下她来,她父亲失踪了很久,而她母亲……”老人忽然停下来。 “我母亲呢?”苏珺痴痴问道。 “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死了,在生下你之后,就死了!”老人情绪有些激动,“总之,你们要记住,夫人就是你们的娘亲,她不希望你们之间发生不睦。” “是。”三位美女同声应道。 铁省之将目光望向其余八人,说道:“你们都是孤儿,领回来时,有的年龄大些,可能有点记忆,有的太小,大概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你们之间,也要齐心协力,彼此关心。” “是。”八个人同时答应。 “还有一件事,当初救走燕飞云的蒙面人,就是我,与珺儿无关。昔年,我在各地奔走,学会了几种地方语言;我武功驳杂,其中一种可以暂时改变形体,再用药物改变一下体味,影儿就难以辨认出我的身份。” 秦红难为情地低下头去,就在片刻前,她提起此事。现在,铁爷爷不惜吐露隐情,就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吧? 凌风影拉住秦红的小手:“二妹,咱们都长大了。你要是有心上人,我替你开心。我想说的是,世上有那么多奇男子,譬如燕大哥、柳大侠,你何必喜欢一个仇家?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让大家失望。” 秦红羞涩地悄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一见到他,魂都飞了。我一定亲手把他抓回来,替田歌他们报仇。要不,我发誓好么!” 凌风影白了她一眼:“算了吧,我从来不相信誓言会应验!我只想让你明白,爱一个人,并不只是爱他的外貌俊秀,人的品质最重要。” 铁省之打断她们,问道:“影儿,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凌风影恨声说道:“第一,明天我去找人;第二,设法擒拿狄龙。” 第二天一早,沈明月检查一遍随身物品,然后将一份信笺轻轻放在桌上。她满怀留恋地四望一下,提起包裹,踏出了房门。 冷清的长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沈明月很快又生出如芒在背、挥之不去的感觉,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寻找方法,试图破解这种特殊的监视手段。 试想,无论是谁,一直被人暗中监视,心理压力都不可避免。 她迅速转过街口,来到卖早点的小摊前,挑张长凳坐下,眼角有意无意地瞄着街口。 她吃得很慢,一共吃了五个包子,喝了半碗温水。在这段时间内,走过去三个人,都是壮年人,行sè匆匆,没有一个值得怀疑。 她扔下几枚制钱,一口气走出了城门,压力一直跟出了城门。当她走进路旁的树林之中的时候,压力终于消失。 沈明月靠着一棵大树,长长出了一口气。 独孤兄妹所说不错,对手果然是利用那个叫做千里眼的东西暗中监视,一旦遇到障碍,千里眼就失去效用。 下一步计划,就应该确认对手的跟踪目的,专门对付苏州形势,抑或要对付自己? 她隐住身形,向来路望去,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上缓缓前行。 毫无疑问,这辆马车具有最大的嫌疑,利用帘幕的遮掩,任何人足以展开公然偷窥而不被人察觉。 对付这辆马车,再简单不过! 只是一辆马车,不足以表明敌人的狡猾。 沈明月想了想,嗯,换作是我,一定再派出一人,远远窥测马车的举动,这样一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种连环监视,怎么破解? 第18章 红绡迷云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躲在树木背后,猛然发觉,马车居然停止下来,不再前行。 这样就产生了新的问题,马车上的人知道她躲入林中,不再前行?还是简单地减缓追踪速度,避免怀疑? 这一意外的发现,让她大吃一惊,后悔没有向独孤樱借用千里眼,否则,她可以反过来窥测对方的行为。 她及时改变了想法,东穿西绕,走出树林。 官道的路边,坐着一个壮年人,抬头望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沈明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个壮年人曾经在街头匆匆走过,虽然化了妆容,又换了衣衫,怎能逃过沈明月的眼睛? 她故意选择在官道的同侧行走,靠近壮年人的身边,猛然跳上前去,一手拎起他的衣襟,一记老拳,狠狠击中他的心窝。 “好小子,偷了我的银子,还敢跑?……呃,对不住,认错人了!这块银子,算是补偿。” 沈明月扔出一块银子。 她继续前行了几十步,才掏出一个小铜镜,调整好角度,借助身体的掩护,观察那壮年人的行踪。 果然,那壮年人盯着沈明月,挣扎着走到官道另一侧,倒了下去。接着,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飞起两只鸽子。 沈明月笑了笑,收起铜镜。 这两只鸽子一定是信鸽无疑,向马车上的人通报消息,表示她已经走出了林外。过一会儿,马车一定会继续跟踪过来。 前面应该还有两个家伙,也是同一路货sè,隐藏在哪里呢?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渡口,缓缓走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一个头戴毡帽的家伙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背对着她,坐在一口小箱子上,她仍然觉察到他的紧张不安。 嗯,第二个!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久以后,马车就出现她的视线中。 她心中冷笑不已,假如监视之人就此退去,算他聪明,要想一路追踪于她,她绝不会手软。 马车一直沿着官道前行,到了渡口附近,停下来,过了片刻,马车方向一转,来到了渡口。 这就说明监视之人心存疑虑,其中的利害非常浅显:一旦过江,后援跟不上来,很容易吃亏;若不跟上沈明月,她就顺利逃脱。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只能暗中祈祷神明佑助,让他计划得逞。 沈明月估计时间差不多,就上了渡船,那戴毡帽的大汉和马车也跟了上去。 沈明月掩住口鼻,用传声之术对船老大说道:“千万搞清楚马车中的人数,不要被人骗了。” 船老大只关心渡资,哪管什么江湖纷争,他显然觉得别人说的有理。于是,他掀起车帘看了一眼。 动作快速而突然,车夫一时没拦住,怒气陡生,又不能打人。 “混账东西,老子还会虚报人数么?拿着这块银子,算老子赏你的,开船!” 船老大一听,火气也上来了,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就忍一忍。要知道,有时银子也会说话,而且说得很大声。 沈明月一直没找到第三个人,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对付这批人,要充分利用两班渡船之间的时间,要是找不到隐藏的人,下手时难免暴露踪迹。 上岸之后,马车就靠在岸边,并不前行,显然有所等待。 沈明月混杂在前行的人群之中,任由那戴毡帽的大汉孤零零跟在后面。 沈明月忽然听到两个女子谈话,其中一人很羡慕另一人的白衣。 沈明月灵机一动,主动搭讪,吹嘘她的衣裙是市面最新款式,就是有点不合身,她有些后悔。 那女子看了看:“确实很漂亮!” 沈明月微笑了一下:“看你颇有眼光,而且人儿长得漂亮,要是你喜欢这身衣服,我可以按最低的价格卖给你。” 那女子随口问道:“一定很贵吧!” 沈明月说道:“我做衣服的时候,用了一两银子,你要喜欢的话,一百文钱就可以。” 那女子脸上登时现出一股贪婪的神sè,心头怦怦直跳,她的确识货,认为这身衣衫的确值一两银子。真有这么好的事情,不是开玩笑吧? 她装作开玩笑地试探一下:“嘻嘻,五十文钱我才要。” 沈明月脸sè一沉:“开什么玩笑,我是看你长得漂亮,能衬托出衣衫的美丽,我在乎这一百文钱吗?” 旁边的女伴急忙说道:“她以为你在开玩笑,才会说五十文,唉,要是你先问我,我一百文绝对买了。” 那女子想了想,说道:“你要真卖的话,我们就是多出一点也可以的。” 沈明月笑道:“就是一百文,多了不卖;而且你要穿着合身,不合身也不卖。” 那女子笑吟吟要掏钱。 沈明月说道:“你先别取钱,前面有个转弯,我们拐过去,我脱下衣衫,你试试,合身的话再付钱。” 那女子说道:“这……这不大好吧?这么多男人,后面还跟着一个。” 沈明月说道:“没关系,你看我里面不是还有一身衣服么?后面那家伙鬼鬼祟祟,一直跟在咱们后面,一会我去教训教训他。” 大汉走到转弯附近,就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他急忙停下脚步,听到说话声音逐渐远了,才敢跟过去,他一眼看到两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由舒了一口长气。 他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一声银铃般的轻笑,然后失去了知觉。 沈明月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禁莞尔一笑,等下还要趴在地上,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她一手提起大汉,一手提起小箱子,走在不远的草地上,将大汉扔在草丛中,然后打开了箱子。 里面是两只信鸽,双脚、翅膀都绑得结结实实,就连鸟喙也被红带绑起来。 这个大汉武功不济,心思还是很重哦! 她一边赞叹,一边解开绳带,放飞两只信鸽。接着,她返回身来,抹掉所有的痕迹,埋伏在官道的另一侧。 过了一会,马车走到拐弯处,停了下来。 “沈明月还在前方,真奇怪,咱们的人呢?”车中有个尖细的声音哼道。 “还追不追?”马夫问道。 “等咱们的人上来再说,呀,老陈怎么在那边?” “我去看看。” “小心点。” 沈明月数着马夫的脚步声,突然冲了出去,一粒砂石从指间飞出,击中马的脖颈。她身形不停,越过疾驰的马车,抢在马夫身前。 那马夫刚一出拳,就觉得全身麻痹,倒在地上。 沈明月使出全身的功力,追出去二百多步,才追上马车。这还是因为车中瘦小汉子中计,以为战马失惊,急速拉扯缰绳的缘故。 那瘦小汉子一见有人扑到,嘭的一声,打出一筒飞针,却落了空。 沈明月故伎重施,柔情锋戳出,正中那人臂膀,然后点住胸前要穴。 第18章 红绡迷云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面带笑容,静静坐在长椅上,等待有人前来挑战。 其实,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沈明月在信中说有要事离开,却没有明确指明何事。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而言,绝对是罕见情形,说明那件事情极其重大,或者充满了危险。 再想到红绡剑无故失踪一事,更觉离奇。什么人如此了得,在慕容世家反复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呼延长寿呢,究竟在何处?二十年前一场血战,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这些名侠追寻呼延长寿的下落,是要确认消息还是要报仇雪恨?凌风影找到呼延长寿,又会做出什么决定? 这时,贵宾席上站起一人。 白衣似雪,长发如墨,鼻直口方,嘴唇上留着短短髭须,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英姿勃发的魅力。 他的出现,yīn霾似乎随之飘散。 “昆仑丁情,请左姑娘指点一二。”声音清越高亢,隐隐有金石之声,显露出极深的玄门内功。 燕飞云一把按住左纤玉肩头,自己却站起身来。 “丁先生,昆仑绝艺久已不现中原,不如让我领教一番。你击败我,就相当于击败左姑娘。” “请!”丁情优雅地摆出邀请的姿势。 燕飞云长声吐气,力贯臂膀,单手一叫力,生生拔起原先插入地面的长枪。 这一手,赢得不少喝彩声。 在场的都是行家,深知其中难度,枪攥插入地面两尺多深,若是寻常大汉,费尽全身之力,也不能撼动分毫。可知燕飞云的真力,不弱于任何一位名家。 燕飞云心思较重,他知道左纤玉擅长轻功、剑法,而昆仑派更以剑法和轻功闻名于世,这一情形不利于左纤玉发挥其长,不如自己出战。若在往rì,他一定与丁情比剑,今天心情不好,因而选择长枪,取其威势,在兵刃就占了便宜。 虽是拖枪而行,自然流露出横扫千军、威震八荒的英雄气慨。 长枪轻颤,枪缨刷刷乱舞。 锋刃破空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枪法中最简单的直刺。 纵然楚霸王重生、张桓侯再世,威势也不过如此。 丁情的眼睛里,只有枪锋,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避其锋芒。 整个身体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拔剑,耀出一溜光芒。身在半空,兀自暗中大骂,比武而已,用得着这么拼命么? 飞龙回天! 长剑急促刺出,指向燕飞云头颅。 燕飞云长枪回撤,划出长长弧线,护住头顶大片范围。 丁情急急收回几分内劲,长剑在银枪上轻轻一点,整个身形再次飘起。 昆仑的云龙大八式,玄妙无比,稍遇外力,就可以连续在空中翻滚,与中原武功大相迥异。 燕飞云暗中惊叹丁情眼力高明,瞬间识破长枪力道的变化,因而,那柄长剑似乎毫不费力,就将沉重的长枪压低了半尺多的距离。 这一场比武,让燕飞云想起大战龙渊的情形,那时他可没有丁情这般挥洒自如,于是,燕飞云仔细揣摸丁情身法的奥妙之处,而不是一心取胜。 丁情发现长枪势道减弱,再看燕飞云神sè,就猜出一二。他不由暗中冷笑,空中提气、换气,全仗内功心法的妙用,单单观察身法变化,岂能有效? 长剑招式极尽繁杂之能事,光华闪耀,绚烂夺目,意在使对手分神。那知燕飞云异常狡猾,摇头晃脑之间,避开耀眼光芒,毫无退让之意。 长剑招式再变,再无花巧,取大道至简之意,每一剑刺出,皆以快捷为要。 燕飞云本已体会到一些心得,见剑势凶险,不敢再有窥测之心,凝神拒敌。他固然借助地面反弹之力,而丁情善于利用下坠之势,双方各有所据,反而谁也不占地利之便。 剧斗多时,燕飞云忽然失笑,昆仑剑法原本以空中腾挪攻击为主,何必让丁情尽情施展所长? 眼见丁情人剑合一,笔直向下,燕飞云立即跳出圈外,倒拖长枪,笑眯眯观看丁情如何反应。 丁情身体下坠到一丈多高,面前突然没了敌手,心中一惊。 虽然燕飞云没有偷袭之意,丁情却不得不防,只好松开丹田一道真气,单腿分开,任由身躯zì yóu落体,手中长剑变换方向,遥遥指向燕飞云。 随即左手拍出一道掌力,击在地面,借助反弹之力,得以安然落地。 丁情脸上一片茫然神sè,没有想当然认为燕飞云在戏弄于他。他没想到,第一次踏入江南地界,就遇到这样一个高手,而且年纪比自己小得多。 江山代有才人出,自己此行中原,究竟是错是对? 燕飞云上前说道:“丁先生不远万里,奔赴江南,断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来,而是另有要事吧?” 丁情猛然惊醒,笑道:“不错,我听说左姑娘jīng擅剑法,不免见猎心喜,想要领教一二。不过,能够与燕公子相识,也算有幸。五月端午,九派签发英雄榜,欢迎你们前去观摩。” 这两个人,都不是凡俗之人,能体谅对方心意,就无法继续争斗。 在场的江湖人物,原本也有出自魔道的高手,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纵然他们能够击败燕飞云、左纤玉,万一各派向他们逼问消息,说与不说,都将惹来无尽麻烦,因而他们绝不会出手。 总兵府,后花园。 柳轻尘坐在凉亭上。 短桥、流水、青竹、芳草。 江南的景致,就像江南的天气一样,秀丽纤巧,给人以宁谧平和的感受。 沉醉在轻风中,呼吸着cháo润清凉的空气,多么惬意! 他好想伸个懒腰,假如面前没有人,尤其没有女人的话。 总兵父子、独孤兄妹、诗诗、飞烟,居然有三个女人。 柳轻尘深知,这一定是沈明月出面,要求王总兵宴请柳轻尘,借机与诗诗、飞烟两位姑娘见面,他能听到什么消息? 其实,在他出现以后,原本各怀机心的局面,顿时缓和下来。毕竟,他以侠名享誉江南,与官府方面没有密切往来,诗诗与飞烟不再戒备,举止益发从容起来。; 第18章 红绡迷云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飞烟cāo琴,奏一曲《渌水》,其曲清空淡雅,宁神怡情,据说为汉末蔡邕先生所传。 一声琴弦拨动,满座为之陶然沉醉,顿时万籁俱寂,及至曲终,众人听得心旷神怡,清愁尽释。 诗诗怀抱琵琶,深知琴声雅和中正,终不能过,唯有另辟蹊径。 纤指如飞,声作《楚汉》。 初时两军相决,声振天地,势破云霄,有金鼓声、弓弩刀剑声、人马辟易声,其声愈拔愈高;瞬间转入寂静,声不可闻;渐渐凄声忽起,幽怨不明者,为楚歌声,凄绝而壮者,为霸王慷慨悲歌、诀别虞姬之声;其后追骑尾随,乌江自刎,汉骑蹂踏争夺霸王之声,历历可闻。 在座之人,无不始奋而后悲,叹息落泪。虽在chūnrì,实不亚于金秋之时也。 王永贞强笑问道:“诗诗姑娘,忽然作此悲声,不知何故?” 诗诗没有抬头:“奴家最擅此曲,只因不甘居于飞烟姑娘之下,不得不如此。” 王永贞只好说道:“好,好,各擅胜场,绝无高下之分。” 诗诗忽然说道:“奴家一向倾慕柳公子大名,今rì相逢,愿求公子墨宝为纪念。” 柳轻尘凝视着诗诗,发觉此女艳sè之下,别有一种凄清之美。 “诗诗姑娘,楚汉一曲,不为风月场所所有,你独善之。再听你口音,虽然官话标准,不改江南余韵,莫非你是项王之后?” “奴家岂敢当之,不过奴家姓氏为项,却是属实。” 早有府中家人捧来纸笔,王总兵亲为研墨,余人莫不翘首以盼。 柳轻尘思绪飞动,待得墨浓,道一声“献丑”,提起笔来,笔走龙蛇,洋洋洒洒,有数百字。 少小曾学万人敌,遥望秦皇yù代之; 不读诗书不解剑,唯将气势奋英姿; 七世雄豪楚将后,八千子弟吴中师; 论功常为诸军首,最是破釜沉舟时; 发如桀猬须如戟,千营一呼誓相随; 戟戈纷纭惊寒阵,杀气回旋走旌旗; 观者栗栗sèyù沮,天地风云为之移; 巨鹿城草意萧瑟,万里关山且yù悲; 血染征襟辛勤久,三河故道遍地尸; 战罢诸军争相见,环视笑问何来迟; 遂麾将士关中去,yù把功勋报主知。 鸿门高宴会汉主,项庄剑舞泣鬼神; 笑谈自若凌风气,汉王唯唯口称臣; 却将杯酒赐樊哙,从此中原起烟尘; 一炬阿房成灰土,万姓咸阳俱无亲; 三载功成霸天下,五侯封王自顾身。 重瞳隆准相交恶,楚地两河杂风烟; 大宛神驹yù冲阵,腰间常把弓刀悬; 霸王愤起挥天戟,高呼酣战身为先; 宛如天上飞霹雳,汉将失sè不敢前; 杀人如麻填淮水,血流成河天亦怜。 忽如一rì围垓下,忍见猛虎困平阳; 风惨惨兮云荡荡,rì月无光雾茫茫; 楚声凄厉征角起,十万征夫尽断肠; 遥望楚歌飘渺处,拔剑四顾空彷徨; 力能拔山气盖世,于今垂泪自悲怆; 时不利兮骓不逝,惜别虞姬心犹伤; 八百死士齐回顾,一怒突围蛟龙翔; 汉围重重数十道,斩将夺旗意yù狂; 乌骓电驰乌江去,将士尽死身披创; 江东父老无颜见,横刀自刎呼天亡; 山摧地崩壮士死,千古英风慨而慷; 但见悲鸟号古木,那知蔓草映清霜; 乌江浪涛声呜咽,至今犹悲楚霸王。 诗诗手捧诗文,芳心暗自窃喜;飞烟起初念不及此,此时有心再讨墨宝,却无理由,几番yù言又止。 独孤樱看在眼中,颇觉好笑,又觉飞烟姑娘端庄秀丽,有心助之。 “柳兄,你博学多才,不如再写一首,赠于飞烟姑娘。” “见笑,我挥笔而下,逐渐气势衰竭,可见功底不足。假如飞烟姑娘喜欢诗文,我请燕飞云公子为你下笔,他乃科举出身,必定笔力雄健。” 柳轻尘说完,发现那张美丽的面容上带出几分失落,不由心中感叹:燕兄所学,远胜于己,自己不过薄有虚名罢了。浮名误身,这女子看不透这一层,也不过是才高识短,达不到无上境界。 怀中自有一方玉佩,乃是家中时代相传,虽然算不上名贵,胜在意义重大,岂可随意相赠? 他略一沉思,回身对总兵府下人说道:“取我长剑。” 立即有人捧过长剑。 柳轻尘淡淡说道:“此剑乃是我重金所购,原本打算送给家妹。既然与飞烟姑娘有缘,就将此剑转赠于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飞烟哪里介意?此剑既是柳轻尘随身携带,其意义更胜于那一诗文,于是开心收下。 独孤步问道:“飞烟姑娘,你姓什么?” 飞烟急忙回答:“奴家姓赵。” 独孤步无意间一问,居然发现意外收获,莫非天意? “你认识赵天成么?” “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按辈分算,赵天成算是我的师叔,他以前做过大名府总捕头。而你的官话,标准自然,可见你来自河北一带;既然姓赵,可能居住于邯郸附近。” “他老人家是我的叔祖。” “原来如此,他去世之前,托我找回失踪的侄孙女,想不到原来是你。” 飞烟一时没有说话。她生活在青楼之中,见过的场面很多,听到的奇闻也很多,但是当一个巧遇降临到她自己身上时,还是让她难以置信。 “记得你怎么来到不夜城么?”独孤步问道。 “我只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醒来后,就到了不夜城。”飞烟低头说道。 “将飞烟卖到不夜城的人叫做宋仁,已经死了。”王永贞说道,“去年chūn天,苏州东门外发生过一次斗殴事件,死了四个人,其中就有他。独孤先生可以向罗总捕打听。” “死了?死于非命而是谋杀?”柳轻尘遗憾地问道。 “死于非命。”王永贞肯定地说道。 “飞烟姑娘一直昏迷,还是中间有清醒的时候?”独孤步继续追问。 “中间清醒了八次,都是在吃饭的时候,其中有五次,我醒来后,特别饥饿,因而我相信,无法据此推断天数。”飞烟无奈说道。 “这种事情,必定安排周密,才显出他们是行家里手。你被掳掠之后,到你后来住的地方,也是这样么?” “那一次不是这样,一直在昏迷中,醒来后就到了一间华丽的屋子中。” “嗯,我相信是这样的,我翻看过一些卷宗,其中有几起青楼女子突然死亡的案例,就是因为这种运送方式极大损害了人的体质,或许那些贩卖人口的组织发现了这一点,才改换了方法。” “这种案件很难侦破么?” “是的,官府方面jīng力有限,应对的案件非常多,拐卖人口案件,一般涉及到好几个省份,不容易下手。” 独孤步说完,望着诗诗,继续说道:“你的情况大致类似吧?” 诗诗急忙回答:“是,不过我曾经听到他们提到一位周老板。” 独孤步点头说道:“周老板?这是一条很好的线索,以后你们想起来什么,随时告诉我。” 王总兵突然插话:“独孤兄,既然飞烟姑娘是你的子侄辈,以后她就不用回不夜城了,暂时先住在我府中,等你准备回长安,再带她走。” 独孤步笑道:“王兄这么大手笔,兄弟相当惭愧呢。” 要知道,飞烟艳名远播,实在是一棵摇钱树,岂肯轻易让出? 偏偏王总兵出于无奈,由于潘辰之事,欠下燕飞云一个大大人情,尤其是打听到燕飞云更深的背景之后,他必须拉拢此人,以免对他不利。破财免灾,如此浅显的道理,他岂能不知? 王总兵干笑一声:“其中还有一份燕公子的功劳,独孤兄万万不可忘记。” 独孤步笑着点点头,表示明白总兵大人的心意。说的不好听些,无非讨好燕飞云而已。 飞烟有这一番际遇,更是喜出望外;诗诗面无表情,只好慨叹自己命运不济。 王永贞嘿嘿笑道:“诗诗姑娘,何苦自我哀怜?我倒愿意指点你一条明路。” 诗诗急忙说道:“请公子明示,奴家不敢忘记大恩大德!” 王永贞轻轻一指,说道:“就在他们三人身上,你还愣着做什么?” 独孤兄妹、柳轻尘,以及诗诗,个个疑惑不解。 王总兵鼓掌大笑,暗自称赞儿子聪明。要知道,倘若飞烟一去,从此留香阁压不夜城一头,倘若二人皆去,留香阁与不夜城仍在同一水平线上。 于是,他笑着说道:“以诗诗的行情,没有十万两雪花白银,绝对无法赎出。可是你们忘了,燕公子流连于苏州,据说是为了保住慕容基业。只要燕公子开口,慕容清轩绝对不能拒绝。这就有劳三位了。” 诗诗一听缘故,急忙下拜。 柳轻尘想起红绡剑一事,深知慕容世家陷入水火之中。假如燕飞云和自己倾力相助,觅得转机的话,慕容世家受此大恩,岂能在意一位青楼女子? “起来吧,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 诗诗喜出望外,既蒙柳轻尘施以援手,她的际遇,又胜过飞烟许多。 王总兵说道:“诗诗姑娘,你乃是留香阁花魁,我不好留你在府中,因此你得回去,耽搁一段时间,柳公子或燕公子自然带你离开。” 独孤步接着说道:“不必担忧人身安全。你原本所知不多,假如那些人对你下手,反而留下新的线索,得不偿失。我还会派人暗中监视留香阁,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诗诗一想确实如此,只好接受。如此一来,她的欣喜之情,再次与飞烟不相上下。 第18章 红绡迷云 (1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时已黄昏。 一间深阔庭院。 大厅上,分别坐着七个蒙面人 主位上的蒙面人沉思良久,忽然问道:“狄龙,你想好了么?” 狄龙也蒙着黑纱,坐在末位,起身说道:“想好了,我确信秦红是真心放我走,而不是yù擒故纵。” 蒙面人说道:“好,你利用好这次机会,策反秦红,绝对不能再失手!” 狄龙急忙答道:“是,我会全力以赴,多谢二哥给我机会。” 蒙面人看看其余几人,见没人反对,这才安心下来。毕竟,狄龙一直跟着自己,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其能力。 “监视沈明月一事,颇有蹊跷,大家怎么看?” 狄龙抢先说道:“二哥所说,足见高明。小弟的意思是,将他们几人叫来,仔细探问经过,各位哥哥都在场,必定能够发觉其中破绽!”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点头赞许。 为首的蒙面人更觉自己决定正确,狄龙这个人,还是有培养前途的。 命令迅即传出。 不一会儿,院中出现了八条身影。其中一个矮小汉子,一看厅中情形,立即停在台阶之下,没有随其余七人进入大厅。 “了不起,不知道如何识破我的行踪?” “沈姑娘,我现在才对你产生怀疑,足以说明你更了不起!”为首的蒙面人说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相互吹捧呢?”矮小汉子声音改变,果然是沈明月。 “我是衷心钦佩你,在极短时间之内,识破我们的跟踪手段,并且成功混入,非常不容易。若不是其中有一些人力无法改变的疑点,你就完全成功了。” “谢谢你的夸奖,选择很难,不过总要作出决定,有时总要有一点运气成份。” “我只相信实力,不相信运气,你在过江之后,才对付马车上的监视者,说明你意识到还有第二批人在监视。你为了取信于我,只好杀死其中一人,然后装扮成他。第二批人给你作证,你就容易混入我们。假如你连第二批人都击倒的话,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就严格查问,你的选择并不算错。” “两者取其优,我只能如此。” “是,令我奇怪的是,你为何不取走我的宝物,或者掩埋起来。这样,我可以认为你的目的在于抢夺宝物,或许就不再怀疑你改扮身份。” “你提出这一点,让我相信,你是着重于眼前的人。你认真考虑了目前情况,而没有用心想过你的假设也存在破绽,假如我真的如你所言,盗走千里眼,你一定会将我关押起来,甚至杀死。然后再慢慢考虑。” 沈明月笑吟吟望着大厅,假如她恢复自己的面貌,一定笑得很好看,现在么,在一个男人面孔下,这种笑容显得很滑稽。 蒙面人愣了一下,如果他回答说是,无疑认为千里眼比手下的生命更重要,沈明月就会判断出千里眼一定数量稀少;如果回答不是,沈明月相信么? 他只好避重就轻:“他没有完成任务,又丢失了宝物,只好将他关押起来。” 沈明月笑道:“这就好,他没有死。我点了他的穴道,将他绑在树丛中的高枝上,相信你们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 “多谢沈姑娘好意。一个人的生命,远远比其它事物重要,派人重新查探现场情形,相信姑娘也会这么做。” “当然,真实的证据远远比猜测更重要。” “在没发现他的踪迹之前,我对姑娘只是大大怀疑,并没完全确认。你为什么自动暴露行踪?” “或许,你可以使用惯用切口、密语来盘查的我的根底,我自然无法应付,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哈哈,我们又不是**帮会,哪有什么切口,当然,我会反复查问,以沈姑娘的思维、辩才,还没有自信么?” “我的命运,不能交给天地,更不能交给你。我自己才是命运的主宰,因此,我根本不必冒任何风险。” “好,好,听沈姑娘一句话,胜过我二十年所学,佩服。” “那我们来谈谈别的问题,你一直监视我们,用意何在?” “沈姑娘只是恰逢其时、牵连其中而已,我们观察的人是燕公子,目的在于保护他的安全。” “你总应该说一些令人信服的原因。” “燕公子为人刚直公正,才会引起众多纠纷,我们很欣赏他的为人,绝不允许江静初、三大帮会,或者是老狼谷、断肠府,伤害燕公子。” “真是奇怪,我明明认为你所说颇有疑点,却又相信你所说是事实。” “哈哈,这一定是事实。你可以设想,将来遇到某些难题,在不违背公理正义的情况下,燕公子也会帮助我,对么?” “我承认你说的对,他是这样的人。我再问你,青天白rì之下,你们仍然黑纱罩面,又是什么原因?” “我们之间,有些人没见过别人的真面目,完全依靠信物来维持联盟关系,这样想就不会奇怪了。” “其实,这不是多此一举么?我认得你,你就是寻鸣鹤!” “姑娘真会开玩笑。想那寻鸣鹤,与左姑娘相遇之时,连自家门派都不敢说,犹犹豫豫,岂是大丈夫所为?姑娘是想抬高他呢,疑惑想贬低我呢?” “都不是,你可以改变说话的腔调,甚至用左手不断拂动须髯,强调你与他的差别,但你瞒不过我双眼,你们就是同一人。” “哈哈,那你看看我是他么?”蒙面人一把扯下黑纱。 “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或许,这是你的真实面目,或许,寻鸣鹤,才是你的真实面目。” “好吧,沈姑娘不愿相信,就算了。再见。” “再见!” 沈明月一路无阻,安然回到住所。 燕飞云众人心情大开,尤其左纤玉,拉住沈明月的胳膊,不顾那猥琐的男人模样,瞧来瞧去。 “妹妹,去哪里了?让大家担心。” “还不是去调查背后监视咱们的坏人?没想到,这次遇到了对手。” “又遇到了对手?” “什么‘又’,放心,他还没有无影大哥那么狡猾。”沈明月反手去胳肢左纤玉。 “你说无影大哥狡猾,有人会不高兴哦。”左纤玉笑着跑开。 沈明月洗了脸,才把经过向大家描述一番,又听了听燕飞云这边的情况,其中一个好消息,有人发现了凤七姑的踪迹,而且凤七姑与荆无霸在一起。 沈明月还没有吃饭,于是王九爷催促下人端来饭菜,留下燕飞云和左纤玉陪伴,其他众人各自去讨论要事。 “柳大哥那边有消息么?”沈明月扒了一口饭。 “还没有,或许明天他会过来,要不我们去拜访他。”燕飞云说道。 “好。还有,五月端午,九派签发英雄榜,这是十年一遇的盛事,上一次因为武当封山,没有举办。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去看热闹。”沈明月又扒了一口饭。 “呵呵,我支持龙伯伯。”左纤玉笑得很开心。 “嗯,我们都是。你以前听说过龙三叔的传说么?” “听过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战爷爷从来没有佩服过人,唯独对龙伯伯表示过一点点赞许。” “战爷爷那么怪的人,还会赞许龙三叔么?” “战爷爷才不怪,是你比较怪,所以觉得别人古怪。” “好吧,他不怪,他怎么赞许三叔呢?” “他说龙伯伯识大体,又懂进退之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没有谈论过武功么?” “没有。” “嗯,说明他并不特别在意三叔的武功哦。” “可能吧。”左纤玉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沈明月挥动竹筷,忙碌了一会儿,其实她的心中想得更多。 根据她的理论,武功高强与事业发达,并不完全相吻合。尤其经营镖局这一行业,接触范围极广,黑白两道,甚至同行,各种千奇百怪的人物、事件,都要妥善对待。假如不是手腕极强的人物,多少会得罪别人,到头来必将寸步难行。 假如龙伯威没有天生做领袖的气魄,或者不善于处理事物,单凭武功的话,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镖师而已,最多是个高级镖师吧。 这个战老头儿,究竟是自身武功高明,还是xìng情极其狂妄? 她把竹筷一扔:“姐姐,战爷爷和龙三叔,谁武功更厉害?” 左纤玉嘟着小嘴:“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龙伯伯的武功。” “好吧,要是燕大哥和战爷爷相比呢?” “燕大哥?他还差得远呢,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败我?”左纤玉向燕飞云微笑一下,表示歉意。 “那你说,几招之内,燕大哥会落败?” “坏蛋妹妹,你又来套问情况,我不理你了。” “好吧好吧,咱们不说战爷爷,说张二叔吧?”沈明月吐了吐舌头,她觉得左纤玉越来越聪明,难道是和自己相处rì久,耳濡目染? “好吧,我有四位叔叔,都是孤儿,被战爷爷收养的,其中二叔的武功最好。荆大哥去请人的时候,战爷爷根本不在山中,哪可能来呢?我的信就是写给二叔的,希望二叔能来帮忙。” “这个二叔嘛,好像很狂,一点不把江南名侠放在眼里呢!” “他是有点狂傲,可是他真的很厉害,战爷爷不允许他在江湖上走动,说是除非战爷爷不在了,二叔才能行走江湖。” “战爷爷身体很好,看来在很长时间之内,张二叔都不能展示武功了。” “也有一个例外,这就是我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他可以出手。”左纤玉笑了一下。 “要是不经常出手,就没有搏杀经验,遇到龙渊这种级别的高手,能应付么?” “放心吧,他时常找战爷爷比武过招,而且他圈养了许多虎豹,经常在虎豹饿极的时候,在笼中和虎豹相斗。” “咱们这样的人,还怕虎豹么?” “你说得真轻松,一次十只哦,你想试试么?” “十只?那还是算了吧!” 第19章 慕容激变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特意起了个早,悄悄溜出院门,来回走了几趟,被人监视的感觉终于消失。 她端起手中的千里眼,东瞄西瞄,瞄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返回屋中。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就是个坏蛋。在她被寻鸣鹤――她坚持认为蒙面人就是寻鸣鹤――叫去问话的时候,她就将千里眼揣在袖中,最后大摇大摆带走。 她一直认为,在某些时候,顺手牵羊并不算道德上的污点,对待敌人,不需要客气礼让,对待自己人么,嘿嘿,有时候…… 早餐吃得格外香甜,沈明月比平时多吃了一个小包子,甚至还夸奖了王厨师几句,弄得王厨师十分不适应,他暗中认为自己的手艺并没有明显提高,实在愧对这一褒奖。 接下来,就是要办正经大事,沈明月拖着燕飞云和左纤玉,一起去找柳轻尘,听柳轻尘详尽讲述了前一天的经过。 沈明月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两位姑娘不了解内情,那一罪恶组织就不必费尽心机暗下杀手,咱们也不必特意安排人手保护她们的安全。这条路走不通,也在意料之中,咱们另外再想办法就好。” 燕飞云沉默了片刻,苦笑说道:“既然诗诗姑娘有心脱离神女生涯,我尽力去讨这个人情,就是不知道慕容清轩的态度。” 柳轻尘长眉飞动,说道:“燕兄,别说你尽心竭力替慕容世家保留一片基业,他不应该推托;就以常理而言,慕容世家就不该幕后cāo纵青楼!要想重振慕容声威,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要是觉得不便启齿,这件事我去办。” 沈明月神秘地笑着说道:“谁办都一样,问题在于怎样安置诗诗姑娘?在她心中,只承认柳大哥的人情呢!” 柳轻尘急忙辩解道:“明明倚仗燕兄的力量,怎能把人情记在我头上?我会向她讲清楚其中关键。” 沈明月咯咯笑道:“女孩子的心事,你了解多少?再说,你怕有人吃醋,燕大哥就不怕么?” 柳轻尘顿时手足无措。 一个正常的男人,若有美女倾心,一定是一件得意的事情;不过,柳轻尘一想到画翎姑娘,再想到临别相赠的两朵黄花,就得意不起来了。 “咱们……还是先去拜访慕容清轩,解决红绡谜团吧。” 慕容清轩与前一次的态度大不相同,不仅在礼节上非常周到,而且脸上的笑容也显得真诚了许多。 沈明月被墙上画像吸引,不由多望了几眼:“画中之人清奇高迈,莫非是号称‘神剑’的慕容前辈?” 慕容清轩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家父。这幅画是家母亲手绘制,提醒我时刻不忘家父的样貌。” 沈明月默默凝视了一会儿,叹息说道:“如此大好男儿,惜败于魔宫,实在令人扼腕。” 慕容清轩脸上现出一片迷茫:“还有人记得慕容世家所作的牺牲么?” 燕飞云奋然说道:“当然有,每一个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人,都会有人记得。只不过很多人在心中纪念,没有说出来而已。” 沈明月和柳轻尘不住点头称是;左纤玉则报以会心的微笑,在她心目中,燕大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道理的。 慕容清轩默然不语。 这种富含哲理的话,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自从父亲远赴塞外,已经二十年了,再没有人对他说过。 沈明月沉吟说道:“慕容先生,有些话我不得不问。据说你一心向往仕途,究竟是真是假?” 慕容清轩乍然惊醒:“当然是真,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虚幻罢了。” 沈明月冷笑一声:“昔年剑神前辈跟随九派征剿魔宫,其中情形混杂不清,就算了。难道连叔父、婶娘的大仇也不报了么?” 慕容清轩颓然说道:“仇人是谁,我都无法查出,何谈报仇?” 沈明月毫不理会燕飞云的暗示,冷冷说道:“仇人不现踪迹,并不是你没有能力,而是时候未到,他们计划周密,一时得逞而已。难道他们永远不现身么?” 燕飞云见沈明月说话太直,只好插话:“慕容先生,其实沈姑娘出于好意。处心积虑对付慕容世家的人,绝不是好人,我们岂能任由他们继续祸害江湖?假如你不介意,我们愿意帮你查访线索。” 慕容清轩脸sè忽明忽暗,咬牙说道:“多谢诸位好意,这是慕容家事,不敢叨扰。” 柳轻尘慨然一声长叹,想不到慕容世家落到这种地步,真令人心酸! 沈明月不怒反笑:“我想谈谈有关红绡剑的事宜,慕容先生不会反对吧?” 慕容清轩情绪改变了许多,问道:“沈姑娘巧思过人,不知对此事有何高论?” 沈明月蛾眉倒竖,反问道:“假如紫轩姑娘身亡,慕容先生作何打算?” 慕容清轩沉默一下,说道:“燕公子亲口作证,家妹远赴波斯,沈姑娘此言,是何用意?” 沈明月来回走了几步,沉吟说道:“燕大哥所言,我当然不敢怀疑!疑点就落在紫轩姑娘和红绡剑上,紫轩姑娘必定身受重伤,自知不治,才对燕大哥谎称要去波斯。” 慕容清轩面sè铁青:“你胡说!” 柳轻尘一颗心突突乱跳,握不住手中茶杯,当的一声,跌落地上。 那一边,燕飞云羞愧不已,勉强装作不知内情,呆呆望着沈明月。 沈明月恨声说道:“紫轩姑娘是聪明女子,岂能不顾兄妹之情,不报父母大仇,远走他乡?不过见仇敌强大,不敢寄言报仇一事。你们身在局中,不敢面对现实,实在令人丧气。” 慕容清轩回首说道:“燕公子,你来说,沈姑娘所说不是真的。” 燕公子苦笑一声:“这个……” 他有什么好说的,谁能骗过沈明月?他不过遵照诺言,不便说出死讯。若是经由沈明月的推断,让这二人知道实情,未尝不是好事。 沈明月问道:“燕大哥,紫轩临走之前,对你说过什么话?” 燕飞云嚅嚅说道:“她只是说不能实现心中愿望,并留下一本琴谱而已。” 沈明月继续问道:“难道她没有让你给慕容先生捎话,说明她远走之事么?” 燕飞云硬着头皮答道:“没有。” 现在说有,也来不及了,若留有话语,燕飞云在苏州逗留多时,必定一早拜访慕容清轩,岂能在数月之后,才有此行? 沈明月说道:“我见过紫轩姑娘,开朗中略带忧郁,惹人怜爱。我相信,慕容先生对妹妹一定喜爱有加,她岂能大违常情,不通知于你?” 咔嚓一声,慕容清轩一掌将身前桌几击碎。两行清泪,挂上面容,他再不愿意相信妹妹已死,也办不到了。 柳轻尘几度忍耐,终于忍耐不住,呕出一口热血,洒满前襟。 左纤玉急忙取出手帕,走了过去,递给柳轻尘。 柳轻尘默默接过手帕,却没有动手擦拭嘴角血迹,目光呆滞。 左纤玉忽然吸吸鼻子,朝内堂方向瞥了几眼,悄然回身坐下。 沈明月立即明白,有人隐身在厅堂之间,不知刚刚来到,还是藏身已久。她索xìng不再说话,倒要看看来人作何打算。 门帘之后,的确有人,反复权衡之后,才走进大厅。 这个中年美妇人,雍容华贵,气度逼人,让人很容易猜出她的身份――慕容清轩的母亲,慕容神通的夫人。 这个时候,她自然要故意踩出脚步声,让众人听到,避免彼此尴尬。 慕容清轩急忙站起,叫一声“娘亲”,扶着慕容夫人坐在主位。 慕容夫人凤目含威,仔细打量四位客人。 燕飞云身为晚辈,又是面对异xìng,只能含笑示意一下,便左右而望;左纤玉xìng格温柔一些,于是垂下眼帘;唯独沈明月一向认为众生平等,因而毫无敬畏,与慕容夫人对视。 慕容夫人淡淡问道:“轩儿,这是怎么了?” 慕容清轩垂手答道:“乍闻妹妹噩耗,孩儿忍不住心中悲痛。” 慕容夫人冷笑一声:“我平时如何教导于你,你都忘记了吧?上次你瞒着我,悄悄赶往黄山,实在有辱门风。紫轩之死,与你无关,rì后不要再和江湖人物往来,听到么?” 慕容清轩急忙申辩:“娘亲……” 慕容夫人勃然大怒:“跪下!想清楚之后,再向我请罪。” 说完,她竟然起身,拂衣而去,留下四位客人各自发怔。 燕飞云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起身说道:“慕容先生,抱歉,我们告辞了!” 慕容清轩跪在地上,羞愧不已,只好说道:“各位慢走。” 四人默默无言,回到客栈。 燕飞云奋然说道:“柳兄,把你的剑给我。” 柳轻尘一脸茫然:“燕兄,这是何意?” 燕飞云怅然说道:“慕容清轩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事情趋于复杂。我准备借用此剑,先消除外界对慕容世家的误会。若能引出慕容世家的仇人,更加理想。” 柳轻尘婉言说道:“此事我也能做,何劳燕兄出面?” 燕飞云说道:“你久居江南,何必与黄山派发生直接冲突,更何况,你刚刚呕血,应以恢复身体为要。rì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于你。” 沈明月认真说道:“柳大哥,上次你悄悄击败天枫十一郎,也就算了。这一次,你千万不要逞强。养好身体,才能准备rì后的大战。” 柳轻尘仔细想想,不再坚持,摘下那柄赝品红绡剑。 “好吧,咱们要从长计议,务求缜密。” 第19章 慕容激变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下午时分,一条消息悄悄在酒肆茶馆之间传播。 燕飞云jīng心筹划了黄山盗剑一事,邀请好友秘密执行,将红绡剑送回慕容府中。谁知燕飞云与慕容清轩在交往时发生不睦,于是再次派人盗剑,现在,这柄剑就在燕飞云身上。 但凡听到这条消息的人,无不半信半疑,有人试图找出疑点,立即有人搬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慕容世家和黄山派有什么了不起,燕飞云以往招惹的对手,哪个不比这两大家派更加厉害。 纵然有人抛出yīn谋论,认为燕飞云和慕容清轩相互勾结,蒙蔽众人耳目,终究无法占据主流地位。大多数人宁愿相信慕容清轩是无辜的,绝不是贼喊捉贼。 第二天,燕飞云故意地“巧遇”了黄婉凝,并且主动打个招呼。 黄婉凝有点惊愕,不过她看到燕飞云背后的长剑时,兴趣压倒了情绪。在大街中间聊天,绝对是惹人讨厌的。于是,她示意燕飞云到街边谈话。 “燕公子,那个消息是真的么?”黄婉凝悄声问道。 “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等我找到,好好教训他。”燕飞云不做正面回答,这种烦恼的语气以及配合的神情,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 “原来是真的,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哪一门派的?”黄婉凝的声音透出一些紧张。 “不能告诉你,主谋是我,费了很多口舌才请他出来帮忙。你父亲要是不服气,直接找我好了。”燕飞云直摇头。 “好吧,我就是觉得他挺有趣,所以询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我会劝说我父亲的,毕竟你们出于好意。”黄婉凝淡淡说道,热切的目光黯淡下来。 燕飞云微笑一下,想起柳轻尘在详述经过的时候,将所说的俏皮话也毫无保留地托盘而出,还被沈明月揶揄了一番。 眼前的女子别是一番美丽,少女思chūn,是一件自然而美好的事情,并不值得可笑。 “黄姑娘,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我才能说出他的身份,你别怪我。” “不会的,我明白。”黄婉凝的声音又亲切一些,说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黄姑娘,我想知道你们和那胡人女子交手的时候,是谁先动手的?” “当然是她,她突然出手,伤了我们两个人,还辱骂我们是卑鄙小人,我们才动手反击。” “嗯,她的武功究竟是高还是不高?”燕飞云问道。 “剑法飘渺虚幻,当然是高,就是她原本已经负伤,才被逼落山崖,否则,我们要吃大亏。” “最后这句话没跟慕容清轩提起吧?” “没有,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好吧,黄姑娘,以后你尽量跟在父亲身边,注意安全,不要到处乱转。再见!” 燕飞云一路走去,逐渐整理出整个思路。 这些可恨的凶手,真是煞费苦心,先行袭击慕容紫轩,再挑选一名胡人女子扮作紫轩的模样,与黄山弟子发生冲突;甚至想到紫轩姑娘武功太高,让那胡人女子诈作受伤。那胡人女子跌落山崖,是死是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迷局,诱使慕容清轩与黄山派发生争斗。 假如黄婉凝抢到的长剑正是这件赝品。从时间上推算,这柄假红绡剑,应该早就存在。制造此剑的人,一定见过红绡剑的图样,才能仿造如此逼真。谁制作了这份图样,又是谁泄密出去?难道慕容府中还有内jiān? 这件赝品的存在,有特殊意义。 假如慕容清轩击败黄山派,抢回红绡,必然怀疑黄山派又仿造了一柄,黄山派一定有口说不清。恰逢柳轻尘盗剑,扰乱了计划。于是,他们将长剑送回慕容府中,造成慕容世家贼喊捉贼的局面。 整个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无论情形发展到什么地步,都是一心促使这两大家派陷入无休止的争斗。 若不是燕飞云偶遇紫轩和逢chūn姑娘,也几乎找不出其中破绽。逢chūn姑娘亲口说紫轩被一群蒙面人围攻,绝不可能是黄山弟子;而且紫轩姑娘绝不可能佩一柄假剑。 燕飞云回到住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柳轻尘及沈明月等人,仍然隐瞒了自己亲见紫轩去世的一幕。 柳轻尘面上现出一丝困惑。 燕飞云说道:“你总不会认为,黄山派制造一柄假剑,又把真剑送回慕容府吧?” 柳轻尘急忙说道:“不会,不过我们还要找一点证据,才好对外宣布。敌人如此狡诈,而且在慕容府中来去自如。我们真要用心应付,以免反受其害。” 沈明月把自己前两天的遭遇也说了一遍,她认为这批蒙面人具备实力,暂时还没有发现动机,但是不可不防。 燕飞云说道:“好,我们先假定这批蒙面人就是敌人,下一步想办法找出红绡下落,不愁他们不现出原形。” 几个人开始研究计划,各自发表意见。 夜晚三更,客栈中。 秦红独自坐在客房中,手托香腮,痴痴望着红烛上跳动的火苗。 窗棂微微发生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秦红。她疾闪身形,靠在墙壁上,倾听窗外动静。 “秦姑娘,是我,跟我来!”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怎么敢来,这里很危险,快走吧。”秦红听出狄龙的声音,急忙提起窗销,打开窗户。 狄龙一把抓住秦红的手腕:“秦姑娘,我有话说,跟我走。” 秦红羞得满面通红:“等一下。” 她挣脱狄龙的大手,返身吹熄红烛,然后跳出窗外,将窗子轻轻合上。 狄龙飞速出手,点住秦红背心几处穴道。 “秦姑娘,别害怕,我喜欢你,不会伤害你的。” 狄龙说完,抱起秦红,飘飘而去。 秦红初次躺在男人的怀抱中,只觉得似乎有烈焰在体内燃烧,烧得身体软软,越发无力,思绪也像是飞到天上一般,那么缥缈,没有着落。 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昏沉沉任由狄龙抱着。 不长的时间,他们就进入一间房舍。 狄龙将秦红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顺手解开了哑穴。没有点亮红烛,只是借着月光,欣赏那如花娇颜。 秦红急促地呼吸着,她心中清楚,若是继续躺在那男人的怀抱中,她一定会散失仅存的理智。 狄龙柔声说道:“秦姑娘,谢谢你不计前嫌,偷偷将我释放。” 秦红害羞说道:“没什么,你伤了我们的弟兄,我怕你会受到报复。” 狄龙拉起她那软弱无力的小手:“仅仅是这个原因么?” 秦红不再说话,闭上双眸,任凭心儿急速跳动。 狄龙继续说道:“那位凌姑娘凶得很,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秦红睁开双眼:“我们属于青冥教,来自西域。” 狄龙皱眉说道:“青冥教?第一次听说。” 秦红叹了口气:“我们教派成立很久了,由于行事隐秘,不为人所知。要是你听过,才不正常。有时我们的教众到中原地区,会被当作魔教中人,无端遭到追杀。” 狄龙恍然大悟:“难怪我接到上峰的命令,要求擒拿你妹妹,原来是他们搞错了情报。” 秦红悠悠问道:“狄公子,你是来自哪里,与魔教有仇么??” 狄龙说道:“我是红莲兄弟会的人,你瞧,我前胸衣襟上有一朵红莲标记。我们的成员相当复杂,来自各大门派、帮会。唯一相同点,就是各有先人死在魔教手下,所以我们和魔教不共戴天。” 秦红说道:“红莲兄弟会?是新成立的帮会吧,我以前也没听说呢。” 狄龙说道:“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因为共同的宗旨,结合在一起,时刻在等待魔教复出。这一次,让你们受惊了。” 秦红说道:“没关系,我就怕咱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没有,我就放心了。你先把我穴道解开吧,我觉得难受。” 狄龙笑了笑,没有立即动手。他在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是不是准确无误。 他忽然说道:“秦姑娘,我一见到你的时候,就震惊于你的美丽。我想我是爱上了你。” 秦红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我……我,你还是解开我的穴道吧。” 狄龙望着那无助娇怜的神情,不禁心软,但是,当他的手指几乎触及到秦红的身体时,又想起此行的重任――策反秦红。 他立即收回手指,眼神不断闪烁,寻思对付秦红的方法。既然她不讨厌自己,不如顺势占了她的身子,让她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己。 秦红一见狄龙的神情,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还没有想出对付他的方法,就觉得那只大手已经触上了自己的胸口。 她身体一软,几乎放弃了抗争,在她内心中,喜欢眼前的男人,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对待她,把她当成了什么? 那一刹那,她回想到铁爷爷、凌风影的苦心教诲。 她不再犹豫,一把扣住狄龙的脉门,出手如电,反而点了狄龙的穴道。 她一跃而起,呼呼直喘,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 她走了几步,转身面对委顿于地的狄龙:“对不起,我出于自报,不得不这样做。” 第19章 慕容激变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狄龙没有惊慌,静静说道:“没想到,你居然练成了颠倒穴道的神功。” 秦红说道:“我们教派自然有几种保命的秘技,这不过是其中之一。” 狄龙微笑说道:“秦姑娘,只因我爱慕你的美丽,一时sèyù弊心,想要与你共结秦晋之好。你要是不开心,不如杀了我吧。” 秦红一怔:“我只是讨厌你的手段而已,假如你真心对我,就不应该这么做。” 狄龙笑道:“你不明白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愿放弃机会。” 秦红机械地点头,她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明白,哪能明白男人的心思? 她缓步向前,竟然想上前解开狄龙的禁制。 她刚刚弯下身躯,就听身后大门一响,一道剑气迅捷无比刺来。 秦红大惊失sè,倘若她纵身躲开,这一剑必将刺中狄龙。他若是因自己而死,与自己亲手杀死,有何不同? 急切之间,岂容多想? 她抽出袖中匕首,测定长剑来势,反手一击,左手骈起双指,点向狄龙的身躯,仍想抢先解开他的穴道。 当的一声,剑匕相交,一股大力震得秦红身躯乱摇,指力偏在一边,只是戳了狄龙一下。 身后那人运剑如飞,招招刺向背心要害,秦红手持短匕,难以发挥威力,自保尚且无力,更别提反击一说。 她实在抵挡不住,又无法及时解开狄龙的穴道,心中焦急,不言而喻。她正准备拼死一击,忽然剑上传来一道巨力,将她震得歪歪斜斜退开几步。 秦红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瞬间涌出,痴痴望着狄龙。 那蒙面人看到秦红的神情,也是一怔,随后便走到狄龙身前,用剑指在咽喉处。 “秦姑娘,你想他活命么?” “当然,你要什么条件?”秦红抬袖抹去脸上泪痕。 “这个,就取决于你的诚意了。”蒙面人冷冷说道。 “你说,我尽量答应你。” “好吧,我也没有杀人之意。你抛下匕首,然后走过来,我用剑横在你的咽喉,才能保证你没有反击之力。”蒙面人慢悠悠说道。 “秦姑娘,不要管我,你独自逃生,再替我报仇。”狄龙刚说了一声,就被蒙面人一脚踢上左肋,痛得发出哼声。 秦红原本准备想想对策,一见此情此景,就知道大势已去,再迟疑下去,那蒙面人失去耐心后,狄龙必定有死无生。她狠下心来,一语不发,默默走近。 那蒙面人一脚踩在狄龙死穴上,移动长剑,架在秦红肩头,顺手点了穴道。这一次,秦红无法施展神功,自然瘫倒在地。 那蒙面人冷笑一声,依旧用长剑指住秦红的前胸要害,接着,他居然用脚尖踢了狄龙几下。 狄龙慢慢爬起身来:“七哥,你来做什么?” 蒙面人冷冷说道:“我不是来替你收尸的,连个小毛丫头都对付不了,你自己去向二哥交待,我帮不了你。” 狄龙说道:“放心,不会连累你的。不过,你不许伤害她。” 蒙面人yīn声笑道:“我怎敢伤害未来的弟媳?” 秦红听着二人对话,忽悲忽喜,一会儿觉得中了二人jiān计,一会儿觉得狄龙还是帮着她的,只是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有何目的。 狄龙说道:“八哥,虽然咱们以前很少来往,不过,这一次,你帮了我大忙。我一定会谨记于心,rìrì向八哥问安。” 蒙面人一笑:“算啦,咱们不都是替二哥办事么?从今以后,咱们齐心协力,才能大展宏图,哈哈。” 狄龙忽然喝道:“什么人?” 蒙面人和秦红俱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何事。 狄龙袖中发出几道银针,直奔蒙面人面颊。 蒙面人不及防备,急忙侧身,银针擦着面颊飞过。他躲过第一次杀机,躲不过第二次厄运,被狄龙一掌击中左肩,整个人被震得飞出,几乎撞在墙上。 蒙面人冷汗直流,一手捂住左肩,沉声喝道:“狄龙,为了这个女人,你真敢和我翻脸?” 狄龙笑道:“当然不是,平rì之间,你飞扬跋扈,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又来抢我的功劳,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二哥派你来的。” 蒙面人恨声说道:“不错,不是他派我来。你说我抢你功劳,我也不否认。不过你要记得,刚才要不是我突然出手,那女子早已将你杀死。” 狄龙哈哈一笑:“你以为她要杀死我么?告诉你,她是准备解开我的穴道,我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何必你来插上一脚?” 蒙面人喃喃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她拼死抵挡,不肯挪动地方。害得我以为她要以你为要挟,费尽全身之力,才将她击退。” 狄龙冷哼一声:“你救了我倒也罢了,大可以装作将我二人擒拿,我还可以隐藏身份。谁知你竟然解开我的穴道,让她明白你和我原来是一伙。” 蒙面人说道:“这一点,她迟早都会明白。你待之以情,她岂会没有感觉,岂会在意你我是不是合谋?” 狄龙喝道:“住口,你无需挑拨我和她的关系,你就认命吧!” 蒙面人冷笑一声:“纵然你伤我在先,难道你有把握杀我,难道我就不能逃走?” 狄龙大笑三声,随即咳嗽一声。 门帘一挑,又走进一个蒙面人,身材瘦长,提一口长刀。那蒙面人并不说话,站在狄龙身旁,按刀冷笑。 狄龙笑道:“西门鹊,你别妄自逞强了,我与十一哥联手,取你姓名,易如反掌。” 那早先使剑的蒙面人原来叫做西门鹊。 西门鹊恨恨说道:“你们杀了我,恐怕无法向上峰交待吧。” 狄龙说道:“这个用不着你担心,你和老九一向走得很近,二哥早就看不顺眼,他叮嘱我注意你的行踪,一旦发现你有反意,就地格杀勿论。” 西门鹊说道:“胡说,除了二哥、三哥和五哥,就数老九武功最高,我拉拢他,是为二哥,他怎能不明白?” 狄龙说道:“老九一向不肯参与争端,你拉拢他,不是白费心机么?只能说你在寻找后路,对二哥不忠。” 西门鹊长叹一声:“原来你准备假公济私,暗下毒手。我认栽了,不过,你的行为都被秦姑娘看在眼中,她还会喜欢你么?” 狄龙心中暗骂,口中却说道:“这件事,我会和秦姑娘好好解释,她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等我和她成婚之际,一定临空献几杯祭酒,祝你在yīn曹地府开心。” 狄龙说完,拔出腰间软剑,奋力扑上,想要封住西门鹊的嘴巴。 西门鹊挥剑护住要害,继续说道:“成婚?恐怕你是将秦姑娘当作炉鼎,修炼玄yīn指功夫吧。” 狄龙怒喝一声:“方画眉,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着急之下,对这位十一哥也不客气,直接呼唤其名。 方画眉提刀而上,形势立即大变。 西门鹊左肩碎裂,功力消减许多,再遭逢两大高手夹击,连连后退,背心倚住墙壁,再无退路。 西门鹊把心一横,拼着一死,也要换取狄龙的狗命。因而他不顾及方画眉的长刀,运剑猛刺狄龙心窝。 方画眉刀势忽变,格的一声,长刀架住长剑。 狄龙又惊又喜,软剑一立,恶狠狠刺向西门鹊咽喉。 地上的秦红,接连试了几次,都无法聚集真气,索xìng放弃努力,倾听屋中恶斗。就连她也想到,这一下,西门鹊没救了。 屋中再次发生剧变,方画眉再次出刀,一刀砍下狄龙的右臂,齐肘而下。 狄龙惨叫一声,踉跄而退,一直退到秦红身前。 他连接点了肩肋几处穴道,用左臂袍袖紧紧捂住断臂。他没有逃,因为逃不出去,方画眉、西门鹊早已守住了门窗。 “方画眉,你这是什么意思?”狄龙咬牙说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没什么意思,你可以认为是清理门户。”方画眉的声音铿锵有力,非常特别,大概这就是他不爱多说的原因。 “清理门户?还轮不到你。”狄龙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错,我本来只是辅助你,可惜,你的行为太过分了,令人心寒。这次妄图杀死八哥,上次是反对救援老十五,我不能明白你的心思。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死在你的谗言之下,我只好反过来对付你。”方画眉的声音不再带有感情sè彩,显得十分冷酷。 “你忘记老八平时怎么对待你了?” “那只是私事,公事方面,我和八哥没有摩擦,我们要想完成使命,只能团结一心,可是你生来就像是要破坏安定团结的,十分遗憾。” “你准备杀我灭口?” “不,我准备带你和秦姑娘去见二哥,她是一个很好的证人。无论二哥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你伤了我,还想带秦红去立功?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会在我放开她的时候,突然对我下手吧?”狄龙冷冷地说道,对秦红的称呼已经改变。 “你想怎么办?”方画眉犹豫了一下。 “你让老八去找二哥来,我要亲眼看到二哥,才能放开秦红。” “这不可能,二哥在处理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打扰他。” “那好,我现在就杀死秦红,让你们也带不走她。”狄龙的脚已经踩在秦红胸口。 “不行,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否则,我们把你带到二哥面前,你会死得很惨。” “哈哈,难道我不能自断心脉么?”狄龙笑得非常疯狂。 第19章 慕容激变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秦红斜躺在地上,心如刀绞一般。此刻,终于见到了狄龙的真实面目。她不惜与大姐决裂而偷偷放走的人,就是这个自私冷酷的男人么? 这个男人,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与燕大哥差得太远,她真是瞎了眼睛。 愤怒,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命运,是自己选择的,就死在他的脚下,算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轰”的一声巨响,震得四人耳膜生疼,同时整个房屋摇晃不定。 狄龙意识到不妙,正准备一脚踩下之时,就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他垂下头来,看到一杆碗口粗的长杖刺透了前胸,那杖尖露出了足足有二尺多长。 方画眉和西门鹊看到了最后的景象,狄龙被长杖活生生钉在对面的墙壁上,多么凄惨!他们二人毫不犹豫,不约而同选择了逃命,撞开门窗,分道而逃。 墙壁撞开一个人形大洞,铁老人跨步进来,扶起了面带苦笑的秦红。 “红儿,你相信爷爷会来救你,是么?” “哎呀,要是燕大哥来救我,我更高兴一些。”秦红嘟囔着。 “那好,我回去找燕公子来救你。”铁老人虽然这么说,却飞快地解开秦红的穴道。 秦红很想钻到爷爷的怀中,失声痛哭,但是她忍着,没有这么做。她走到狄龙的身后,怜悯地看着这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年轻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铁老人走过去,一脚蹬住尸身,一手将长杖拔出,挽着秦红的手臂,扬长而去,留下一具尸身、一滩污血。 第二天一早,燕飞云按照预定计划,独自前去拜访黄万里。 在苏州而言,宗家算是有名的大户,少公子宗勉拜在黄山门下,不敢奢望与慕容世家平起平坐,但求有个靠山,让慕容世家不便过分相逼。 黄万里不仅自己住在宗家,还邀请武当、少林各派的好友陪伴,名曰故友重逢、相互切磋,实则深怀戒惧,大有倚仗之意。 依照黄山派的势力,岂会惧怕慕容世家?一则黄万里一心息事宁人,不想发生流血冲突;一则担心流言属实,假如燕飞云竭力相助,慕容清轩实力大增,绝不好对付。 因而,燕飞云不仅见到黄万里,还见到少林晓枫、晓镜两位大师、武当慕长生、昆仑丁情以及华山杜清风等人。 黄万里十分客气,起身相迎,不把燕飞云当作晚辈对待。 黄万里一直等到宗勉替客人上茶之后,才开口问道:“燕公子此行,不知有何指教?” 燕飞云急忙答道:“岂敢,我专程来向黄山派及黄老先生致歉。” 其实,黄万里也不老,不过五十来岁而已,燕飞云倒把人家叫得老了。 黄万里更是从来没听过这个称呼,通常之人皆是以掌门敬称,因而,他居然愣了一下,心中暗觉不爽。 燕飞云却是暗暗高兴,第一步,扰乱黄万里的心神,目的达到,后面就容易了。 他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只因我自作主张,请人大闹黄山,盗走名剑。假如此事影响了黄山声誉,我极愿当着各大门派的面,向贵派道歉。” 黄万里沉吟说道:“燕公子客气了。我一直认为,你是不愿见到两大家派相争,才想出这个办法,并不是有意欺凌黄山派。假如真是这样,我何必揪着浮名不放呢?” 燕飞云恭敬地说道:“听到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黄老先生胸怀广阔,正是江湖人士的楷模。” 说完,他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表示歉意。 黄万里急忙说道:“燕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 燕飞云微笑着重新坐下,顺手捧起茶盏。嗯,柳轻尘盗剑一事,算是过关了,下一步就是解决慕容兄妹的问题,该怎么说呢? 晓镜大师笑呵呵问道:“燕公子那位朋友,应该是柳轻尘少侠吧?” 燕飞云不免觉得奇怪,为什么提问的人不是晓枫大师? 他放下茶盏,笑道:“大师为什么这么问呢?” 晓镜大师说道:“晓枫师兄和我探讨过几招剑法,恰好柳少侠与龙渊先生比武的时候,使出同样的招式,我就作此推断。” 燕飞云笑道:“这几招不过寻常招式而已,我恰恰也会。” 晓枫大师忽道:“燕公子武功jīng湛,若使出那几剑,贫僧未必有制胜把握,但是那盗剑人受限于功力,贫僧足以安然相对。” 燕飞云哈哈一笑:“既然大师亲自对敌,那盗剑人的武功如何,自然心中有数。你觉得他能比得上柳公子么?” 晓枫大师双眉紧锁,似乎也觉得那盗剑人的功力比不上柳轻尘。 晓镜大师又问道:“叶大侠出手阻止晓枫师兄,燕公子不能否认吧?” 燕飞云真是无法否认,想来叶孤灵为了挡住晓枫大师,必然要使出绝技,难免暴露武功路数。 “不错,那是叶大哥。为了以防失手,我让他作为后应。不过,他们与慕容世家并没有来往,各位前辈不会认为我们偏袒慕容清轩吧?” 江南叶家与慕容世家之间的恩怨,大家都很清楚,要说叶孤灵为了帮助慕容清轩,而对付黄山派,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黄万里急忙打圆场:“燕公子,我们只是想弄清楚情况而已,无论那盗剑人是谁,其实并不算关键。” 燕飞云恭敬说道:“各位前辈的心思,我能够理解。不过,此事因我而起,就把我当作盗剑人无妨。” 丁情笑道:“诸位都见过红绡剑,唯独我没见过。下次有机会,请燕公子借来一观。” 他已岔开话题,大家纵然心有不甘,也不好继续追问。 燕飞云哪敢带剑前来,就凭晓镜大师那份眼力,绝对瞒不过去。 他只好含混说道:“好,丁先生jīng于剑道,必然善于品评名剑,一定请丁先生过目。” 晓镜大师正sè说道:“燕公子,贫僧jīng研兵刃rì久,颇有些心得。想说句真心话,不知你能听否?” 燕飞云见他神情庄重,猜想那句话一定十分重要,急忙说道:“大师请讲!” 晓镜大师面带慈悲:“那柄剑形式jīng巧,剑锋锋锐,难免令人喜爱。可惜,它隐约有一道煞气,对佩带之人极为不利,严重时则有血光之灾,燕公子还是放弃它吧!” 燕飞云本不信神鬼之说,此时想起慕容世家的遭遇,心中也是一惊。 “多谢大师指点,在我想来,人之生死,各有天命,岂能受刀剑所困?不过,我会谨记大师所言,绝不让他人佩带此剑。” 晓镜大师说道:“好,好。” 黄婉凝一直站在父亲身后,不敢插话,这时听晓镜大师说起红绡剑的凶危,她可不敢不信。 她急忙说道:“燕大哥,谢谢你和你的朋友。那胡人女子因此剑而身亡,我不过佩带几个月,就惹出这么大麻烦,你最好也别使用。” 燕飞云听她换了称呼,显然有感激之意,于是,朝她笑了笑。 黄万里咳嗽一声:“燕公子,红绡一事,不足挂齿。关键还在那胡人女子身上,若她真是慕容紫轩,黄山深以为憾。” 黄婉凝知道父亲责怪于她,不敢再说,吐了吐舌头。 燕飞云不便说出真相,又不想黄万里为难,只好说道:“此事颇有蹊跷,应该从长计议,大家不必太难过。” 站在慕长生身后陪侍的人正是李玄通,开口说道:“燕公子,听说你一直在帮助慕容世家,可是你以往又与他们没有交往,真是一件怪事!” 燕飞云淡淡说道:“我听说过慕容家的悲惨遭遇,就算是出于同情吧。” 李玄通愕然说道:“燕公子侠肝义胆,贫道以往刁难公子,真是错怪好人了。” 燕飞云笑一笑,发现李玄通并不是不可理喻之人,于是客气说道:“道长过誉,我们行走在江湖上,总要做点什么才好。” 慕长生抚动长髯,笑道:“飞云,你在江南这么久,大概不止是为了帮助慕容清轩吧?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我们说不定可以提供些意见。” 终于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了。 燕飞云长叹一声:“各位有所不知,最近两年,各地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越来越多。让人怀疑这是有组织的贩卖人口,我就是来调查这件事情。” 晓枫大师惊讶地问道:“燕公子,这件事情比慕容世家的事情更加重要,你为何一直逗留苏州,而不是迅速介入呢?” 燕飞云怅然说道:“那些犯罪分子十分狡猾,似乎听到一点风声,暂时停止了绑架人口的恶行。我们一直派人在打探消息,却得不到任何线索。” 黄万里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为什么消息没有流传到江湖上?” 燕飞云说道:“失踪的案件时有发生,官府生怕引起恐慌,不敢公开,只好强行封锁消息,秘密调查。我也是另有际遇,才听说此事。” 晓枫大师皱眉说道:“贫僧明白燕公子的意思,你是希望我们参与调查,为世人除掉一大祸害。” 燕飞云说道:“各位前辈久走江湖,经验丰富,人脉又广,若能施以援手,必定能尽早破案,解救那些可怜少女。” 一直沉默的杜清风说道:“燕公子,你放心。假如真有这种恶行,我们一定不遗余力,铲除恶人。我们会聚苏州,目的是调查那位神秘老人。希望你说说他的情况,我们做到心中有数,随时可以离开。” 第19章 慕容激变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犹豫了一会儿,来之前,已经估计到人家会提出这个问题,真正面对时,他仍然有些忐忑。 “那老人身材高大,神智不清,背一口宝刀,这就是我能提供的情况。” 杜清风说道:“大致情况,外面早有流传,我是问他的去处,我想亲眼见他一面。” 燕飞云正sè说道:“我们确实不知他的去处,左姑娘担心形势恶化,才随口一说,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若我所说不实,就让我死于刀剑之下。” 杜清风默然无语,人家被逼发出毒誓,岂能不信? 黄万里说道:“燕公子,切莫会错了意。我们担心那老人乃是昔年一个大魔头,所以十分紧张。” 燕飞云说道:“昔年之事,我也不太了解。假如那老人真是大魔头,各位准备怎么办,围攻于他,还是静观其变?” 围攻?大家心里都排除了这个念头。 只能静观其变吧! 慕长生说道:“诸位,我了解过燕公子的行为,说起来,他和咱们几派都有些关联,大家尽可放心。我的意思是,距离五月端午还有两个月时间,应当优先处理贩卖人口一案,这位神秘老人的去向,宜当后置。” 事有轻重缓急,唯有侠义之心永不改变,大家纷纷赞同,尤其是黄婉凝和叶悲秋,她们是女子,更同情女子的不幸遭遇,她们更有热血,渴望一个和平安静的江湖。 晓枫大师说道:“眼下苏州聚集了大批江湖人士,我们还要担心大乱。贫僧之意,还要留下一二人应付局势,诸位认为谁可担当此任?” 燕飞云抢先说道:“我们也准备离开苏州,苏州很快会恢复平静。若要留下人来,除了黄老先生之外,哪一位前辈都可以。” 众人商议之下,因为少林有两位高僧,便决定晓镜大师留下,其余众人去各地查访。 燕飞云告辞而去。 按照原先计划,要将诸派引出苏州,目的已经达到。可是,慕容世家与人口失踪一案,仍然像压在心口的两块大石,让人无法放松心情。 大院之中,杜渐手挽一张硬弓,啪啪啪连shè三箭,都shè在靶中红心上。 众人不断喝彩,杜渐手拂须髯,飘飘然不知所以。 他一见到燕飞云,急忙喊道:“燕兄弟,快来参观哥哥天下无双的神shè。” 偏偏小倩姑娘被杜渐欺负惯了,再听到天下无双四字,有心气他一下。 “燕大哥,你不是说小时候学过shè箭么,快和胖叔叔比一下,让他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杜渐生气地盯着小倩,这小毛丫头,看来忘记我的厉害了吧。 小倩大惊失sè,躲在潘辰身后,口中仍然喊道:“燕大哥,我看好你!” 燕飞云哭笑不得,过去抢过硬弓,手指轻轻一拨弓弦,发觉偏软,不过还好,不至于拉断。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弓弦一响,一箭正中靶心。 众人望去,那枝箭恰好在原先三箭之间,箭镞shè透靶心,箭杆在靶心前后各有一半,仍在震颤不已。 既见劲力之强,又见手法之巧,众人无不惊叹,尤其小倩,不顾手心拍得疼痛,使劲鼓掌。 杜渐叹息说道:“我这一生,什么也比不过燕兄弟,没法活了。” 沈明月嘻嘻笑道:“燕大哥神shè固然巧妙,也算不上天下无双,胖哥哥也要另找帮手,挽回这个面子。” 杜渐大喜:“好姑娘,请你帮哥哥出气。” 沈明月说道:“我练过箭术,不过还不如燕大哥,你要记住,解铃还须系铃人!” 杜渐思忖一下,转身找柳轻尘:“柳兄弟,胖哥哥以前得罪你,实在不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一定帮我讨回面子,压倒小倩丫头。” 众人听得无不泄气,原来老胖子不是介意shè术不如燕飞云,而是不愿让小倩占了上风。 柳轻尘犹豫不决,说道:“燕兄神shè,已是天下罕见,我哪敢献丑。” 燕飞云这才明白,原来柳轻尘呕血在先,担心自己功力有损,配以弓箭,以备不时之需。 “柳兄不必客气,明月姑娘和杜大哥此举,无非提醒我不可骄傲自满。其实,小倩是我妹妹,我帮她乃是理所当然。杜大哥有求于你,你又何必推却。” 燕飞云一边说,一边走到柳轻尘身前,使了个眼sè,递过铁弓。 柳轻尘起初不明其意,后来见燕飞云一直笑看杜渐,这才恍然大悟。 “杜老哥,我卖弄一番,原本是举手之劳。假如我胜不过燕兄也就罢了,假如侥幸得胜,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杜渐哈哈笑道:“只要你赢了,别说一个要求,十个也可以。” 柳轻尘轻笑一声:“话别说得太满。我看你最近跟着燕兄,脾xìng大变,隐隐有了名侠的风采。我就要求你今后保持目前状态,你看如何?” 杜渐一摸脑袋:“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柳轻尘笑道:“实在不行,我教你个办法,一直跟着燕兄吧。” 杜渐更加烦恼:“我跟着燕兄弟,倒不是问题,我一大家人,可怎么办?” 沈明月说道:“胖哥,你以前脾气暴烈,大概与所习武功有关,今后我们想办法修正你的武功路数,你就不必一直跟着燕大哥。” 杜渐嚅嚅说道:“好,柳兄弟,你先赢了燕兄弟,我就答应你。” 柳轻尘不再言语,手挽硬弓,抽出一枝雕翎箭来。 一箭shè出,劈断原先留在箭孔中的长箭,这枝箭却占据了箭孔,也是靶心前后各有一半。 众人默然无语,各自揣测柳轻尘手法之妙。 小倩姑娘说道:“柳大哥神shè,巧则巧矣,难道一定胜过燕大哥么?” 燕飞云点头说道:“小倩,你柳大哥之shè术,称得上天下无双。大概你没发现,箭中靶心之后,才传出弓弦响声。若在战阵之中,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杜渐哀怨地望了小倩姑娘一眼,惨了,为了赢你,我居然要从一个大魔头转变为江湖名侠,代价何其巨大?! 众人回到大厅落座,燕飞云述说了此行经过。 沈明月说道:“这几派一介入,贩卖人口案件就会广为流传,比我们自己宣扬的效果要好得多。虽然敌人小心隐藏身份,终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燕飞云点了点头,信心大增:“那批蒙面人呢,你调查出什么结果?” 沈明月说道:“他们乘船出了苏州,目的不详,我已派人远远跟随。暂时尚无发现。” 燕飞云只好安慰:“或许他们与慕容世家无关,不必烦恼。” 沈明月笑道:“其实也有好消息,你们想先听荆大哥和凤姐姐的消息呢,还是先听笑靥妹妹的消息?” 燕飞云抢先说道:“笑靥姑娘。” 柳轻尘急忙说道:“荆大哥和凤姑娘。” 沈明月说道:“好吧,柳大哥是客人,就先满足柳大哥的要求。荆大哥和凤姑娘汇合在一起,遇到了一个人,他们护送此人回家去。” 燕飞云知道这两位好友平安,就已足够,具体情况以后再问,于是急忙问道:“笑靥姑娘呢?” 沈明月笑道:“荆大哥和凤姑娘遇到的这个人,就是笑靥姑娘。” 左纤玉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这不就是一个消息嘛,燕、柳二人对望一眼,各自放下心来,尤其是柳轻尘,有荆无霸护送,画翎决计没有危险。 沈明月望着众人,严肃说道:“接下来,就要执行第二个计划了。” 王九爷急忙说道:“好,船只、水手都安排好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绝对可靠。” 两只轻舟,停靠在河道边,静静等待远行之人。 燕飞云最后一个登舟,轻轻挥手:“回去吧!” 轻舟划水而去,燕飞云一直站在船尾,望着熟悉的身影逐渐模糊。 到了城外宽阔水面,众人又换了一艘大船,扬帆而去。 三更天时分,客舱。 左纤玉半倚半坐,扯着被角,幽幽说道:“妹妹,你说,燕大哥在想什么呢?” 沈明月转过身来,说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左纤玉脸sè飞红,说道:“我是在想燕大哥,难道你不想么?” 沈明月犹豫了一下,这个人一直在她心中,但她此刻真的没有想到他,而是在想将要遇到的危险。 这个还是不要说了吧,免得破坏姐姐的心情。 她很快笑了,说道:“也有想,我猜燕大哥也在想咱们。” 左纤玉闪动着大眼睛:“那么,他想谁更多一点呢?” 沈明月咯咯笑道:“当然是想温柔美丽的姐姐多一点,谁让你和他认识得早呢。” 左纤玉抿嘴一笑:“我觉得他想妹妹多一点,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你又那么聪明,帮他解决很多难题。” 沈明月说道:“要不,你明天问问他,就知道答案了。” 左纤玉笑道:“我才不问,要问你去问。” 她们在叽叽喳喳,另一间客舱中,燕飞云早已沉沉入睡。 一天、两天,夕阳沉沉坠下,暗夜再次席卷。江边,明亮处是乡镇,零星灯火处则是渔船、篝火。 晚风吹乱了长发,吹乱了征人的心。 沈明月坐在船头,千里眼的视线中,出现五只小船,更远处,还有两艘大船遥遥相望。 她放下千里眼,轻轻说道:“准备交锋!” 第19章 慕容激变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毫不犹豫,走进船舱,打开一个大箱子,搬出五张硬弓和十个箭袋。 江面作战,除了火炮,就属弓箭威力最强,这批弓箭正是王总兵命人秘密送来,以备不时之需。 “玉儿守住桅杆,避免敌人shè落风帆;方二哥负责保护船上水手的安全;其余三位与我正面拒敌。” 双方船只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大船遵照沈明月的指示,已放慢了速度。 沈明月将千里眼交给公子行:“你久居海边,jīng擅水战,看看敌人有何用意。” 公子行一眼望去,五只快艇各用幔布裹住船舱,显然里面装有重要物品,可是船只的吃水深度较浅,而且在船速极快。 再仔细看,五只快艇相距不远,隐约看到船尾处沉入水中的铁链。 公子行快速说道:“这五只船必是敌人,相互有铁索相连,无疑要困住我们的船只,船舱中必有引火之物,甚至是硝石硫磺之类,大家小心了。” 沈明月立即翻开最大两个箭带,抽出箭枝,箭头下方有短短横木,而箭杆上缠着浸脂麻布,隐约还有火药的味道。 “燕大哥,这是军中专用火箭,一会专门shè击船舱。” 她又翻看一下,将两袋箭枝分开摆放:“这是专门shè落风帆所用的月牙箭。” 她随手绰起一张硬弓,问道:“段二哥,你离开江南二十年,还记得水中功夫么?” 段云峰哈哈大笑:“江南岂有不识水中功夫之人?” 沈明月见他颇为自矜,不觉笑道:“一会儿先破敌人篷索,shè落风帆,再引燃敌船火药,敌方必有落水之人,不可大意,以防在水底捣乱。就要看公子大哥和段二哥的本事了。” 其实公子行比段云峰年纪还小,这些称呼乱七八糟,纯粹因人而异。 公子行笑笑,甩掉外衣,找船老大要了两把匕首,方便在水中使用。 大船已经停止前行,对面五只小船越来越近,不过数十丈而已。 燕飞云自恃臂力,弯弓搭箭,瞄准第一只船的帆索,啪的一声,箭如流星,正中目标。 公子行举着千里眼,看得更加清楚,第一只船风帆一落,速度猛然慢下来,被旁边小船加速一冲,水中铁链绷得笔直,果然是连环相扣。 杜渐也shè一箭,却落了空,怒骂一声“妈的”,第二只箭终于争了口气,shè断了帆索。 沈明月和燕飞云再次拉弓,又中目标,对面只有一只小船还挂有风帆,一拖四,整个速度就慢了下来。 小船上水手破口大骂,声音极为清晰。 段云峰早点起三只火箭,递给燕飞云,燕飞云连珠shè出,两枝正中船舱,另一枝落在甲板上。 火势渐起,浓烟直冒,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震得江面动荡。 显然沈明月和杜渐同样建功,更说明敌人船只上不仅是火药,还有特制爆炸物。 燕飞云不敢怠慢,再施连珠绝技,分别shè在另两只船上,巨响声再起。而其余二人在忙着攻击跳水之人,间或听到惨叫声。 大船缓缓调转方向,另寻水道,以免被燃烧的小船顺流困住。 公子行看看时间差不多,放下千里眼,递给段云峰一柄匕首,分别跳入水中。 燕飞云杀机已起,不再有怜悯之心,一旦有人冒出水面,登时一箭结果xìng命。 杜渐急得大叫,原来他shè术不如燕飞云,难免有人拨开箭枝,继续泅水而进。 沈明月好整以暇,端着千里眼,观察对面情况。两艘大船早已停下,船头甲板上各自站立七八个蒙面人,手挽长弓,有两人正在争论。 沈明月心中有些奇怪,原本认为这一批人就是苏州所见的蒙面人,可是他们却不使用千里眼,其中必然有诈。 战斗结束非常快,公子行和段云峰钻出水面,燕飞云绰起一支长篙,垂到水面附近,那二人一借力,便跳上甲板。 沈明月忽然喝道:“大船靠岸。” 杜渐忙问原因,船老大只是听从,招呼手下动手。 沈明月说道:“远方江面,灯火摇曳,必是巡江水寨或者水军大营前来调查爆炸一事。我们必须弃舟登岸,火速返回苏州。” 燕飞云问道:“难道我们的计划出了差错?” 沈明月说道:“成功了一半,证实的确有人盯着我们。这一次,只是试探xìng攻击,下次绝不会这么温和。这批敌人十分狡诈,不仅看穿了我们的意图,还想尽办法扰乱视听,引诱我们犯错。” 燕飞云想了想,说道:“我们希望引他们现身,而他们反而利用这一机会,将我们引离苏州。你认为,现在他们会不会开始对付慕容清轩?” 沈明月说道:“当然会,我们离开苏州,对他们而言,是难得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抓住这一空隙,全力攻击慕容世家。” 燕飞云长叹一声:“这么说来,慕容清轩难逃劫数了?” 沈明月说道:“不要这么悲观,我早已埋下一支伏兵。除非敌人倾尽全力,否则慕容世家必定能够度过这一关。” 燕飞云急忙问道:“难道武当、少林等派没有撤离苏州?” 轮到沈明月叹气了:“那些名门大派做事稳重,当然离开了。就算他们在,就算他们愿意帮助慕容世家,也晚了。” 燕飞云想想,柳轻尘与崔铭不过两个人而已,于是又问道:“难道是凌风影姐妹和太行群雄?” 沈明月笑了笑:“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会出手的。” 大船靠拢江岸,燕飞云提议他和公子行先行一步。沈明月笑着取出一支令箭,说明这是王总兵特地借用,只需就近找到驻军,就可以借用军马。 三更天时分,慕容府中果然生出大乱。 慕容清轩十分平静,在他跪在慕容夫人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就已化作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一丝微澜。 最心爱的妹妹都没了,他却不能报仇,人生一世,还有什么留恋? 他没有责怪母亲,更不会恨她,她为这个家族奉献了全部青chūn年华,并不容易。他唯一能恨的人,就是他自己。 生活,真的令人困倦。 他微微抬起眼睑,讥讽地望着对面一大群人。 “如此良辰美景,各位不知珍惜,反而来我府中,有何指教?” 银老狼冷冷望着这个颓废的年轻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来错了。 “慕容公子,老夫和魏府主为红绡剑而来。” 慕容清轩懒懒说道:“红绡已不在,两位白来了。” 银老狼沉思一下,忽然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 慕容清轩一楞,说道:“你相信?那你为何还来?” 银老狼嘿嘿笑了两声,笑得一点都不好看:“我相信你不知道红绡的下落,但是我不相信红绡不在府中。” 慕容清轩心中一惊,府中谁敢如此大胆,私自偷盗红绡?哎呀,难道是母亲?真奇怪,自己都无从知晓,他们怎能判断出来? “老狼主,红绡乃是我家传重宝,何劳你牵挂在心?” 银老狼说道:“不错,红绡与我无关,但与燕公子有关。我想借用此剑,跟燕公子换取一个消息。” 慕容清轩沉吟说道:“我不大明白,怎会与燕公子有关?” 银老狼哈哈一笑:“前天忽然传出燕公子盗取红绡的说法,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我经过反复推敲,才想通其中破绽,原来有两柄红绡剑,燕公子和他的朋友两次盗剑,全是赝品。难怪你一点都不着急!” 慕容清轩故作惊讶地问道:“你怎知有两柄红绡?” 银老狼笑道:“第一次传出红绡就在贵府之时,燕公子和他的朋友根本没到过贵府,怎么可能交还于你,所以一定有两柄剑。” 慕容清轩点头说道:“原来你一直在监视燕公子和他的朋友。” 银老狼说道:“知己知彼,乃为兵法之道。我既然与燕公子为敌,当然要时刻关注他的行动。” 慕容清轩冷笑一声:“纵然如此,也是我和燕公子之间的事情,老狼主突然插手,不觉得很过分么?” 银老狼也冷笑一声:“这件事情,将燕公子推至风口浪尖之上,慕容世家却逍遥自在。我一向敬佩燕公子为人,岂能见他任由你慕容世家欺辱?” 慕容清轩缓缓说道:“燕公子的为人,我也很敬重。我会清查府中,究竟谁暗中藏匿红绡剑,给燕公子一个交待。” 就在这时,大厅中走出两位美貌女子,各自劲装打扮,手提长剑。中年美妇正是慕容夫人,年轻的却是少夫人。 慕容夫人冷笑说道:“燕飞云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慕容家的事情。银老狼,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你只需说出幕后指使之人,就放你一条生路。” 此话不仅狂妄,而且极为无礼,银老狼为首的众人,无不大怒。 柳轻尘同样大怒。 他正伏身于大厅的屋檐之上,悄悄探察情形,以助慕容清轩一臂之力。这把怒火烧得他心中烦乱,几乎想跳出去,斥责慕容夫人一番。 他忽然感觉身后院落惊起杀气,他有充分理由认为这两道杀气因自己而起,有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试图偷袭。 第19章 慕容激变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急忙镇定心神,探查杀气来源。一边伸耳倾听,一边将眼珠滚来滚去,他不便回头,以免引起院中人的怀疑。 这一瞥间,更让他大吃一惊,右方有光芒轻微一闪,光芒极弱,要在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绝不是兵刃反shè的光芒。他顿时想起沈明月说过的那个叫做千里眼的玩意儿,难道有人在窥测? 他略微估计一下方位,大概在另一间院落的长墙上,距离并不远,光芒时有时无,说明那人不是一直在监视,以免被人发觉。 这时,他听到身后右方极为轻微的一声闷哼,似乎有人受伤。他想了想,悄悄翻身坐起,那么高大倾斜的屋脊,厅前之人绝对看不见自己。 左手提起一张大弓,右手抽出一枝雕翎箭,扣上弓弦,弓开如满月,静静等待。 左侧一片暗影,若有杀手埋伏,急切间看不准位置,右侧有几株巨木,同样难以分辨敌人的藏身之所。 柳轻尘也学会了狡诈,眼珠一直向左侧瞥去,总算等到光芒再次闪动,双指一松,长箭破空而去。 远处传来轻微的两声碎裂声,倒不至于惊动大厅前的江湖人,可是那弓弦声瞒不过众人,有人立即抽出兵刃,似乎想扑上来。 柳轻尘嘿嘿一笑:“在下柳轻尘,无意间梦游来此,你们有事先谈,不必理我。” 银老狼和魏元鼎也不想理会柳轻尘,喝止众人,继续与慕容夫人谈判。 柳轻尘无意听他们啰嗦,等了一会儿,不再见到那点光芒,心中极为失望。 他当然不知道,那一箭刚巧贯穿千里眼,shè碎两张镜片,所以发出两声微响。 原来,暗中监测之人,刚把千里眼放上长墙,眼睛对上去,就看到一枝大箭shè到,一惊之下,下意识低头闪避,命是保住了,千里眼碎了。他顿时叫苦不迭,不知如何是好,自从被沈明月骗走一件,这就是最后一件宝贝。 那个年代,西方大概还没有造出千里眼来,狂人岛流传出去的极少,正因为常人无法仿造,才算重宝,价值千金。 柳轻尘轻轻叹息,准备对付院中杀手,悄悄用四指夹住三枝长箭,左手却将大弓放下,迷惑敌人。 果然身影闪动,左右两侧同时飞起蒙面人。 柳轻尘迅速绰弓,连珠而发,全部shè向右侧之人。 月夜之中,光明有限,单凭双眼,绝对不可靠,夜行人必须充分利用耳朵,听风辨形,才能应付复杂局势。 偏偏柳轻尘弓shè之术极不讲理,那蒙面人刚刚跃起,乍然看到光芒闪动,长刀奋力劈落第一枝箭,后两枝已到,同时贯穿脑门,死相极惨。 另一人更惨,跃起的身形突然失控,重重摔落地面,显然遭人暗算。 柳轻尘非常满意,对杀手之王不再限于敬重,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老头子了,一定是他暗中保护自己,干掉了那个蒙面人。 两声惨叫,两声坠地,搞得仍在争论的那批人心慌意乱,谁也不知道死者属于哪一方,已经有动手意向了。 唰唰唰,前院中跳进七个人来,左侧是独孤步兄妹,右侧以唐心为首,吴双士等四人紧紧跟随。 这一支人马,才是沈明月所说的伏兵,连燕飞云都没告诉,以免其心乱,也算是想给他们见面留个惊喜。 唐心刚到苏州,就遇到沈明月,说是收到唐门密令,唐纯偷偷跑去江南玩,去了几拨人请她回家,都被她赶走,要唐心出面把她押回唐门。还有个秘密,他不肯告诉沈明月,原来他听说叶悲秋也到江南,更有必要来一趟。 沈明月为了慕容世家,请唐心帮忙,唐心不好意思拒绝,才多留了两天。 唐心笑眯眯说道:“银叔叔,你老人家不在谷中享福,来苏州游玩么?” 银老狼哈哈笑道:“哪有这闲功夫,除了杀人的事情,我都不想出来。几年不见,你越发俊俏,把老狼谷的小伙子们都比下去了。” 唐心急忙客气几句。 银老狼问道:“你不在唐门呆着,来苏州做什么?” 唐心笑道:“来找唐纯那鬼丫头,别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出面。” 银老狼叹息道:“这丫头,除了他爹和你,谁也管不住。” 魏元鼎听得很不是滋味,江湖上这些烂摊子,真是说不清,老狼谷和唐门关系似乎还很密切,今天这一仗打是不打? 没办法,他只好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银老狼会意,对唐心说道:“孩子,带你的人到一边歇会儿,我们和慕容家的人谈不下去,要动手了。” 唐心苦笑一声:“我是受朋友之托,来帮慕容家的。你老人家消消气,万事和为贵。” 银老狼怒道:“你爹不在,我就是长辈,一边呆着去。大概你刚才也听到一点,这个疯女人说的是人话么?不教训教训他们,他们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 唐心着实苦恼,他早就埋伏在外,确实听到了许多对话,若不是答应了沈明月,他早溜了。没帮着银老狼欺负慕容世家,已经很给面子。 “请我帮忙的就是燕飞云兄弟,我想他更不希望你们发生冲突。” 他大概觉得沈明月不够格,事情因燕飞云而起,把燕飞云搬出来更合适。 谁知慕容夫人勃然大怒:“又是燕飞云,我不需要他帮忙,你们都滚出去。” 就连慕容清轩脸sè都一阵发青,更别说其他人。 独孤步冷冷说道:“慕容夫人,我不管你和燕飞云有什么恩怨。我们来这里,是为了阻止凶杀案件,希望你明白,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你首先要尊重别人。” 慕容夫人还以冷笑:“我不需要你的尊重,我们家的事情更不需要你管。” 魏元鼎按捺不住,喝道:“老狼兄,我们断肠府缠住这七人,你来对付慕容一家,你看如何?” 银老狼想一想,只好如此。表面上看,自己一方倘若杀了慕容清轩,将引起江湖同道的非议,似乎吃亏,但是断肠府围殴官府人士,罪责更不小。 唐心一见不妙,急忙招呼吴双士,护在慕容清轩身前。 断肠府、老狼谷四五十人,一拥而上。这一大批人,个个生xìng悍勇,武功高强,一个急冲锋,就冲乱了阵型。 断肠府的人围攻唐心、独孤步等人,以封锁包围为主,更注重防御能力。魏元鼎深知独孤步厉害,率三名弟子紧紧缠住不放。 独孤步纵有惊天绝艺,一时难以杀出重围;唐心更是尴尬,他的武功以暗器见长,此刻竟不能施展,人家没有杀人的打算,自己怎能痛下杀手?独孤樱长于用毒,本可以施放毒烟,驱散众人,偏偏她恼恨慕容夫人态度恶劣,有心让慕容一家吃亏,不愿施放毒物。 那一边,慕容一家三口,几乎吃了大亏。幸而慕容清轩见势不妙,事先拉着母亲和妻子退到大厅门口,倚仗地利,避免被围攻的噩运。 老狼谷的人心狠手辣,却不是卑鄙无耻的下三滥,没有刻意击破门窗,予以包夹,否则慕容一家绝对抵挡不住。 柳轻尘站在屋脊上,弯弓搭箭,迟迟没有攻击。他的心情竟然与唐心一般,眼前这一批虎狼之士,多数不在江湖走动,空有恶名,而无其实。他怎能决定人家的命运? 他怀疑沈明月的判断出了差错,原本是预料对付慕容世家的仇人,怎么招惹出这两大邪派? 他想不明白,正准备换个方位,跳到长墙上,以便观察慕容清轩的情形。就见长墙上跃起一名青衣人,一扬手,飞出五件暗器,分别攻击两个方向。 柳轻尘不知那是什么暗器,唯恐伤人,无暇深思,弓弦一放,三枝长箭连珠shè出。 战团中的唐心同时发现暗器,左手一抖,铁蒺藜、飞刀激shè而去。 轰然四声巨响,接连而发,震耳yù聋。虽在半空爆炸,仍然把众人吓得心惊肉跳。 这一定是江湖上令人闻风胆丧的霹雳珠! 最后一颗霹雳珠却是飞向慕容夫人,她手中长剑刚刚封开银老狼的短戟,左掌一拍,震开一口劈向儿媳妇的长刀。 耳中骤闻巨响,忽见一物迎面而来,急忙躲开面门要害,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那颗霹雳珠重重砸向厅堂地面。 “完了!” 慕容夫人一闭眼睛,无力再举长剑,幸而银老狼等人发觉不妙,纷纷退开,才避免血染当场的惨情。 那青衣人一击无功,脚不沾地,飞身掠走,行动极为敏捷。 断肠府、老狼谷高手没有接到命令,不敢私自追赶;唐心、独孤步等人更无法追赶。唯有静静等待,一边恢复体力,一边平复心情。 形势顿时一变。 慕容夫人等了一下,没听到爆炸声响,不由睁开双眼,回头望去。那霹雳珠大概被桌椅反弹,掉落地面,早已散开。 “原来此物年久失效?真是万幸!”慕容夫人暗中想到,一边用衣袖抹去额间冷汗。 “娘亲,你怎么了?”慕容清轩见她脸sè惨白,急忙问道。 “这霹雳珠威力太强,我有点惊吓而已。”慕容夫人尽量装出平静。 第19章 慕容激变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不一会儿,八个人押着一个青衣人跳进大院,那青衣人神情委顿,大概受了内伤。看他的身材,就是暗中施放霹雳珠的人。 那八人中为首之人不过刚刚步入中年,眉目清秀,留着短须,极易给人好感。 他笑眯眯说道:“在下白云砚,就住在前面,突然听到异响,出来查看情形,就发现此人形迹可疑,于是将其拿获,才敢过来与各位说话。” 慕容清轩淡淡说道:“白先生,多谢你拔刀相助。” 白云砚笑道:“何必客气,其实我准备过两天来拜访慕容公子,恰逢此事,于是提前到来,慕容公子不要怪我多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清轩听人家话中有话,只好问道:“既然白先生如此说,不知有何指教?” 白云砚略带沉吟,扫视一下四周,才说道:“我受朋友重托,前来追问红绡剑下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银老狼桀桀怪笑:“白先生,你来晚了,红绡已有归属。你就回家喝茶去吧!” 白云砚轻皱眉头:“老狼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来探问红绡么?” 银老狼狞笑问道:“不错,所谓先到为主,白先生不会与我们老狼谷争抢吧?” 白云砚哈哈笑道:“若是别的事情,我自当退让一步。不过,此剑关系到燕飞云公子的名声,在下有心为燕公子分忧,就不得不得罪了。” 这句话,更是匪夷所思,又是替燕飞云出头,难道他没看到老狼谷、断肠府高手众多,早已占尽上风么? 独孤步轻笑一声,说道:“各位,红绡下落,终有一个交待。咱们不如先弄清楚这青衣人的意图,再作厮杀,也不算晚。” 众人虽然心思不同,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则先查出威胁根源,一则考虑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柳轻尘干脆坐在屋脊上,拖延时间也算上策,不到迫不得已,何必另请援兵,引那一批煞神出来? 有人在银老狼面前低语几句,银老狼冷哼了一声。 他怒声喝道:“韦庄,你不是投靠青衣会么?青衣会与老狼谷没有冲突,你为何对我们暗下杀手?” 那青衣人抬起头来,果然是韦庄。 韦庄咳了几声,说道:“老狼主,我哪敢袭击你们。刚才你就在场中,难道还看不出,我的攻击目标在于对面几人么?” 银老狼疑惑地眨眨眼,他真看不出,不过他身份高隆,又不能说没看出来。 “霹雳珠威力惊人,你就不怕殃及池鱼么?” 韦庄说道:“我一时疏忽,没考虑后果,才铸成大错。你们愿打原杀,我都认了,绝不皱眉。” 银老狼问道:“刑罚以后再说,你先说说此行的目的,是你自己来的,还是许青衣派你来的?” 韦庄挺起胸口,昂然说道:“慕容世家心怀叵测,陷害燕公子,我当然不服。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对付慕容世家,与许大当家没有半点关系。” 独孤步插口说道:“满口胡言,燕兄弟岂有你这种卑鄙无耻的朋友。” 韦庄冷笑说道:“独孤先生,你大概不知道,青衣会与慕容世家势不两立,若不是燕公子插手,我们早动手了。燕公子不把我当作朋友,没有关系,这不妨碍我推崇他。青衣会中上上下下,那个不对燕公子充满敬意?” 韦庄一撇嘴,低下头去,竟似再不愿回答任何问题。 独孤步说道:“白先生,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白云砚笑道:“我也不知如何处置,不过,我想将此人交给燕公子,让他来处置。各位不会有意见吧?” 人是人家抓到的,别人纵然反对,于理不合,一时没人表示意见。 魏元鼎笑道:“白先生,现在有两种情况,取决于你的决定。第一种,咱们合力抢下红绡,再各凭本事决定**;第二种,咱们谁也不必顾忌对方,谁抢到算谁的。” 此人老jiān巨猾,一直不吭声,当然是盘算此事。 白云砚嘿嘿一笑:“魏府主,当然是第一种方案最好,我可没信心同时对付两方。” 随着话音,他一探手,拽出背后长剑。 混战再起,幸好独孤步等人抢先一步,与慕容清轩合在一起,在大厅前面混成一个半圆阵型,奋力相抗。 事到如今,慕容夫人只好默默接受独孤步与唐心好意,母子联手,守住一个方位,而让武功较差的媳妇儿退回大厅。 独孤步就在慕容清轩身旁,手中铁索矫若惊龙,扩大攻击面积,反而替那母子二人挡住大多攻击。 吴双士等四人结成连环刀阵,相互配合,辅助唐心。 独孤樱武功高强,更是没有问题。 柳轻尘不再犹豫,三枝响箭连珠shè出,冲破拂晓的曙光。 早有一人,提一柄吴钩剑,纵身跳上屋顶,直取柳轻尘。 若在平时,柳轻尘一定按剑拒敌,现在身有暗伤,不敢如此拼命。他一眼看出那黑衣人武功惊人,绝不是白云砚的下属。 那黑衣人面无表情,应该戴着人皮面具,而且左手戴着鹿皮手套,腰间鼓鼓,必定擅长使用淬毒暗器。 柳轻尘不敢怠慢,翻身而退,人在半空,猛然回头,又是连珠三箭。 黑衣人果然有超凡绝伦的秘艺,吴钩轻颤,震落两枝长箭,第三枝箭已到面前,仗着鹿皮手套妙用,左掌一挥,硬生生拍开长箭。 虽是毫发无伤,他仍然惊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他功力卓绝,也无法破解如此神shè。 柳轻尘乘着这一丝空隙,早已飘落在后院墙头,再次扣好箭枝,准备全力而发。 黑衣人落在地面,正准备跃起,猛然发现一道凌厉杀气,出现在墙角暗影。 他急忙稳住身形,凝神静气,双目如电,紧盯柳轻尘方向,双耳却在仔细听着墙角的动静。 远有天下无双的神shè,近有顶尖高手潜伏,稍有不慎,大好xìng命将要丢在这里。 潜伏在暗角的人,当然是杀手之王崔铭。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对柳轻尘极为喜爱,更感念叶飞昔年之情,于是将柳轻尘视作爱徒一般。他见柳轻尘白天昏睡,便明白其心思,于夜间悄悄缀在其身后,暗中保护。 他jīng于暗杀,瞬间就判断出敌我形势。 假如他全力一击,配合柳轻尘神箭,必能将蒙面人格杀于此。不过,他反复推敲之后,决定放弃。一则蒙面人身份难以确定,一则年轻人的事情应该由年轻人去完成。 除非那蒙面人不知进退、继续进击,否则他绝不应该出手。 三人对峙,jīng、气、神凝结一起,相当耗费心神。 蒙面人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暗角杀气越来越重,再不尽快抉择,必将动摇信心。 他猛地迈出一步――向后,然后紧守要害,所幸,那二人都没顺势进击。 再退一步,依旧如此。 蒙面人迅速后退数步,甩脱那道杀气。这时,他才感觉到,冷汗浸透内衣,可见方才形势之凶险。 大街上传出急促马蹄声,不知哪里来的人马,更不明其意。 蒙面人瞬间做出决定,纵身跳上长墙,一声唿哨,白云砚等人听得清楚,尾随那蒙面人退走。 铁蹄声止,衣袂声响。 凌风影、秦红为首,率领太行山二十多家寨主杀入慕容府中。 银老狼问清楚人家是来帮助慕容清轩,深知大势已去,只好招呼魏元鼎,各率弟子门人相继退去。 燕飞云、沈明月等人进入苏州,已经将近中午。 众人见面,高兴之余,各自讲述经历,相互验证情况而已。 沈明月笑着说道:“原本是要对付慕容家的仇人,想不到惹出这些人来,把责任都推在燕大哥身上。” 燕飞云迟疑说道:“老狼谷与断肠府或许出于巧合,韦庄为人jiān猾,所说的话,不可相信。白云砚又是何方神圣,我们要尽快查明。” 沈明月说道:“白云砚?我相信他与那批蒙面人有关。这次的教训,充分说明这些人十分jiān狡,咱们要付出很大jīng力,才能应对。” 凌风影笑道:“沈妹妹,你有张良神机,就不允许人家有陈平妙计么?这一次,咱们又没输,下次再见分晓。” 独孤步也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咱们充分预计到对方实力,层层安排,并没有疏漏。沈姑娘何必增长他人志气?” 沈明月说道:“好,大家都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咱们下一步,分别拜访他们,一定要问出红绡下落,还有白云砚的来历。” 唐心急于会合其妹,于是先行辞别。沈明月将唐心送至门外,又嘱托燕飞云和左纤玉代表大家,再送一程。 凌风影与秦红并没有走,拉着沈明月躲入厢房,诉说了她们的事情。 凌风影问道:“妹妹时常在江湖走动,听说过这个红莲兄弟会么?” 沈明月说道:“没有,大概和秦姐姐一样,都是随口所说吧?” 凌风影说道:“或许,说明他们早有心思对付我们。” 第19章 慕容激变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笑着说道:“西门鹊、方画眉,你们不觉得这两个名字很有趣么?若不是他们内部纷乱,绝不会互称名姓。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他们认为稳cāo胜券,忽略了秦姐姐还有翻盘的机会,才会露出马脚。” 凌风影说道:“我也是这个看法,我甚至怀疑,他们试图劫掠三妹的行为,并不是简单想要了解我们的来历。” 沈明月不便提及人家的来历,说道:“绑架人质,无非有两种情况。第一,想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去做某一件事情;第二,想要阻止你们做某一件事情。” 凌风影叹了口气,沈姑娘和自己的看法相同,看来资料缺乏,还不足以推断那些人的用意。 沈明月说道:“姐姐,不必介怀,但凡yīn谋诡计,都隐瞒不了多久。咱们先说眼前事吧,田歌怎么样了。” 凌风影说道:“命保住了,恐怕以后再不能提刀了。” 沈明月说道:“过两天,我和燕大哥去看望苏珺妹妹,相信她会振作起来的。” 凌风影点了点头,自从上次事件后,她和铁爷爷必有一人陪在妹妹身边,再也不敢大意。妹妹由于田歌兄弟的遭遇,一直伤心不已,或许燕大哥能够开导。 她迟疑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三妹受到围攻之时,似乎有人暗中相助。我本想找到恩人,表示感谢,但是那主人坚持说绝无此事。我们监视了好几天,也没有查出端倪。” 沈明月笑着扳住凌风影肩头,说道:“好啦,姐姐用错了方法,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秦红十分困惑,大姐都无计可施,沈姑娘就这么自信? 沈明月嘿嘿笑着,摇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沈明月等燕飞云和左纤玉回来,叫上独孤步兄妹,再以柳轻尘为向导,几个人浩浩荡荡“杀”向那间小庭院。 她嘱咐独孤兄妹和柳轻尘守在院外,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不允许邻居和路人进入小院。 这不算是情感歧视,而是这三人比燕、左二人显得凶悍一些,容易让人害怕。 沈明月一把推开远门,闯了进去。 巧合的是,那主人刚好打开房门,哗的一声,将一盆水倾倒在院中。 那主人是个中年人,生活的沧桑让他脸上有了深深皱纹,眼神也有些混浊,那件旧衣服还算干净,整个人显得很平凡。 他看到三个陌生人,吃了一惊;再看到脏水溅在那姑娘身上,雪白的衣服顿时沾了许多污迹,心中又觉惭愧,急忙上前道歉。 就算没发生这件事,沈明月也要惹出事端来,正好借题发挥。 她一把揪住中年人的衣领:“混蛋东西,敢用脏水泼我,打死你。” 中年人手中还拿着水盆,又不敢推开沈明月,只好一直道歉。 沈明月吵了几句,突然出手,点了中年人的穴道。 中年人瘫在地上,水盆丢在一边,又说不出话来,直直瞪着沈明月。 忽然,他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那腔调、语气完全应该属于自己才对,此刻来自于少女的口中。 先是道歉声,还混杂着少女清亮的叱喝声;接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被人打了一记耳光,道歉声转换成怒骂声,伴随着嘭嘭的响声,似乎在痛殴某人的身体一般;惨叫声迭起,很快变得无力,最后变成痛苦的呻吟声。 中年人起初觉得惊奇,然后觉得愤怒,最后觉得恐惧。他明白了少女的用意,他想喊,喊不出声,他想打死少女,无法动手,甚至连捂住耳朵的能力都已丧失。 沈明月皱着眉头,看了燕飞云和左纤玉一眼,又看一眼地上的中年人。 “不好,打死人了,咱们快跑。” 说完,她口中又发出吱呀的声音,让人听去,以为是关上大门的声音。 就在这时,院中忽然冒出一条大汉,手持一条镔铁棍,恶狠狠扑过来。 沈明月急忙闪避、转身,按照她的估计,那大汉应该是从院中的深井中跳出来。 那大汉一棍落空,正要再次扑上,一眼看到瘫在地上的中年人,睁着眼睛,嘴唇乱动,却说不出话。 似乎只是被点了穴道,身上并无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抬头望去,就看到沈明月、燕飞云以及笑眯眯的左纤玉。 徐二牛只是xìng情粗直,又不是笨蛋,立即明白了人家的目的。可是,他万万想不通,刚才听到的一切,究竟是什么? “燕公子、左小姐,还有这位白衣小姐,这……这……” 燕飞云抑制住内心的惊讶,说道:“嘘,小声点,我们是来找人的,谁知道竟然是你。” 随后他走到那中年人面前,说道:“对不起,我们是二牛的朋友,你别生气。” 说完,他等那中年人点了点头,才解开穴道。 那中年人低声说道:“你们进屋去谈,我去和街坊邻居说,你们在表演口技,免得他们误会。” 燕飞云又叮嘱一句,外面还有三个带着兵刃的朋友,叫中年人顺便领他们进来。 徐二牛让三人进屋等着,他跳到井口,压低声音说道:“大叔,小花,你们别怕,是燕公子他们。你们告诉我义父一声,别让他出来。” 井中有人答应,他才放心,迅速走进房屋。 燕飞云问道:“二牛,你的伤势全好了吧?” 徐二牛笑道:“谢谢公子关心。全好了,比以前还结实。这次我因祸得福,义父教给我另一套厉害武功,再碰上花木狼这种坏蛋,我一定揍扁他。” 燕飞云说道:“这就好,不过,你们怎么躲在这里,太危险了。” 徐二牛说道:“这全是刚才这位张大叔的安排,他是李大叔的好朋友,我们跟着张大叔,不会吃亏的。” 沈明月说道:“燕大哥,不要问了。这位张大叔是个了不起的人才,要不是我预先知道他处事老练通达,想好了对策,还真不容易对付呢。” 燕飞云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清楚凌风影碰壁的经过,但是他也知道,能够将二牛等人秘密弄进苏州城,隐藏数月,而不为人知,绝对要凭本事。单单消灭二牛的一切线索,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 这时柳轻尘等三人随着张大叔也走进屋中,彼此介绍一番,那张大叔叫做张先。 张先听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没有显得吃惊,只是表示欢迎,更让人觉得此人真正深不可测。 燕飞云朝张先笑笑,目光又盯在沈明月脸庞上,希望能得到一点帮助。 因为,他的心情十分纠结,二牛的出现,固然令人欣喜,同时却带来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件事情应不应该告诉凌风影? 沈明月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她决定在适当的时候,见一见那位神秘老人,再作出决定。 独孤步说道:“张先生,我们冒昧前来,干扰了你的行动。我相信,很快就有人继续来探听消息,你有什么打算?” 张先说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我准备以不胜打扰为理由,离开苏州。最好你们找个可靠的人,买下这间小院。这样,你们可以照顾二牛的生活,而且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 独孤步说道:“办法是不错,问题是一定有人打你的主意。” 张先说道:“我离开苏州,一年半载不打算回来。纵然有人跟踪,也是白费工夫。” 独孤步说道:“假如他们捉住你,严刑拷问呢?” 张先笑一笑:“听天由命吧!我也走过江湖,了解其中险恶。我不会吐露这个消息的。” 独孤步说道:“据我观察,你擅长好几种职业,其中包括车夫这一行。不如你弄一辆宽大马车,随我们兄妹赶奔长安。”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跟着独孤步,绝对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张先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就这么办。我还得说清楚具体情况,井中的秘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一直通往斜对面那间小院;藏人的地方很开阔,几乎就有半个小院这么大,各种设置齐全;出口在柴房下方。假如敌人发现了井口秘密,你们可以将二牛从那间院落救出去。” 沈明月报以微笑,没有在自己居住的院落中制造出口,确实周密,此人心思缜密,足以验证她的判断。 燕飞云问道:“那间院落中,住着什么人?” 张先说道:“里面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平时依靠邻居救济,勉强维持生活。那间院落也是我的财产,只是在地契上写着老人的名字。这个秘密没有别人知道,你们不必担心出问题。” 燕飞云也认为张先的安排非常妥当,又问道:“按理说,你的构思极为巧妙,为何上次斗殴之时竟会出现破绽?” 张先苦笑一声:“平时,在井口处,二牛他们轮流探听院中情况。那一天,偏巧二牛气闷,爬上来找我聊天。刚说了几句,就有人先后杀进院中。二牛见那少女可怜,就想冲出去帮忙,被我拦下。后来那杀手刚巧退到窗口,二牛就趁机点了他的穴道。那少女的姐姐大概起疑,找了我两次,都被我搪塞过去。” 第19章 慕容激变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见二牛嘿嘿傻笑,就知道他事后必定受过责备,于是说道:“二牛兄弟,你做得非常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英雄男儿的气魄。” 二牛茫然说道:“是么?我竟然做对了?” 燕飞云走过去,使劲拍一下二牛的右肩,他没忘记二牛的左肩曾经受伤。 “非常对,张大叔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并不是说你不应该帮助别人。当时的情况我不了解,相信一定充满了危险,你才会出手相助。就像你以前帮助李大叔和小花一样,你做得没有错。” 张先笑笑说道:“对,你没有错。是大叔自私,怕连累了你李大叔。” 二牛笑得很开心:“其实,李大叔和小花也说我没做错。” 左纤玉朝着二牛竖起大拇指,表示赞赏。 沈明月微笑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想,上天的安排如此巧妙,这个粗直的汉子一定不知道,他所帮助的人,与他之间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燕飞云问道:“二牛,我们方便去看看你义父么?” 二牛说道:“好,他老人家见到你们,一定很开心。张大叔,你说呢?” 张先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答应。 独孤步不想参与此事,留下来与张先商议事后的安排;柳轻尘和独孤樱都想看看那位神秘老人,于是一同前往。 地下的暗室,确实比较宽阔,再加上几个人,也不会拥挤。 那酒家父女自然非常开心,或许这段时间生活沉闷,又见到昔rì帮助自己的好人,才会感觉格外不同。 那高瘦老人怀抱宝刀,正在冥思之中,突然睁开双眼,扫视了一圈。他看到燕飞云和左纤玉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沈明月微笑了一下,掩饰内心的震惊。 她第一次见到老人,就确认他必是呼延长寿。他似乎已经悟出魔教神功jīng髓,随时都在修炼功夫,而不必担心走火入魔。 她不敢设想,假如他神智清醒,天下武林将会如何? 柳轻尘与独孤樱则是另一种惊讶,他们不知道老人的来历,却深深相信,这是他们生平仅见的第一高手。 独孤樱甚至想到,要是长安的老龙头和这老人比武,不知谁会赢? 小花姑娘急忙给客人们端来清水,坐在一边,不敢说话。 其实,他们只是简单地聊了一下,安慰父女二人,没有人敢欺负他们,等等。 接着,他们到另一个出口处,简单查看一下情形。 沈明月留意到小花的衣饰非常简朴,于是在告辞的时候,摘下腕上玉镯,轻轻给小花戴在手腕上。 小花望望父亲,见父亲点头,才低下头去,笑得很羞涩,也很开心。 时间尚早,燕飞云提议再去慕容府中拜访一下。 独孤樱找了个借口,嘻嘻笑着跑去找大哥,不再跟随四人。 燕飞云摇摇头,说道:“这丫头,自从第一次见面,就透着古怪。” 左纤玉笑道:“燕大哥,你也会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呀?” 柳轻尘见燕飞云脸红,开口说道:“呵呵,谁都会背后说别人,谁都会在背后被人说,燕兄说的不算是坏话。” 沈明月说道:“这肯定是慕容夫人得罪了独孤姐姐,独孤姐姐不愿意见他们。” 柳轻尘苦笑了一下,他是当事人,不仅不觉得沈明月在说坏话,反而觉得她说得太温柔了。 左纤玉想起慕容清轩被逼下跪,也觉得沈明月说得对。 沈明月对着柳轻尘神秘一笑:“知道你们夜间为什么如此凶险么?独孤姐姐擅长用毒,足以轻易击退敌人,可是她偏偏不用,当然有她的理由。” 柳轻尘烦恼地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们滚出去,心中那份难过就别提了。我表示,严重支持独孤姑娘。” 左纤玉急忙说道:“我也支持。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燕大哥那么能忍的。” 燕飞云听得心惊胆战,难道在他们眼里,自己才是那个古怪的人? 慕容家三位主人都参与了会面,他们的情绪很是低落。大厅的奢华高贵,不再是身份的象征,反过来,似乎在无情地嘲笑它的主人。 燕飞云只好安慰几句,等他们三人看起来平静一些,才问道:“这些人追寻红绡剑的下落,为何扰闹府中?” “他们认为红绡还在这里。”慕容夫人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不错,红绡并没有真正失盗,是我,将它藏匿起来。” 燕飞云轻轻点点头,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但是随着经历增加,他的应变能力也在增强,不至于为之sè变。 “夫人此举,一定有深层用意吧?” “红绡重现府中之时,在场的人只有三个,谁知消息却立即传遍江湖,这个泄密人可能就是我们的仇家,我必须找出他来。于是,我制造了失盗的假象。” 燕飞云说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我宣布盗取红绡,破坏了你的计划,对么?” 慕容夫人说道:“大概是的,我不敢轻易怀疑晓镜大师和慕老剑客,因而将重点放在查找府中jiān细一事上。由于失盗的消息并没传出,我只好再拟定一个计划。正准备予以实施的时候,你们不做通知,就忽然宣布盗取红绡,导致我的计划彻底失败。” 燕飞云笑了笑:“难怪夫人迁怒于我,我为自己的鲁莽向夫人道歉。” 笑容充满诚挚、充满歉意,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sè彩。 慕容夫人怔了一下,这种笑容,当年她也见过,这个年轻人,起码在修养方面,已经不弱于当年那个人。 她回味过来,急忙说道:“燕公子,请你不要怪我。慕容家的血仇无比深重,我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燕飞云说道:“不会,我理解夫人用心良苦。几经揣摩之后,我终于想到,夫人在我们面前斥责慕容兄,其实是逼不得已。一则形势使然,夫人不得不隐藏真心,暗中与敌人周旋,一则藉此磨炼慕容兄的心志。” 慕容夫人心情激动,说道:“公子真能体会我的心意?比我那无用的儿子强多了!” 燕飞云笑笑,望着同样激动难耐的慕容清轩:“天下间,哪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 柳轻尘想起路上的对话,不免惭愧,问道:“燕兄高见,我真不及。不知你怎么想到这一点?” 燕飞云指着墙上画幅,叹道:“答案就在这里。画上之人乃是慕容前辈,既然出自女子手笔,又是新作,必是夫人亲手所绘。若是单单要慕容兄纪念前人风貌,何不绘制正面画像?我再三思索,认为夫人之举,乃是要慕容兄以父亲为榜样,不可徒然困囿于家仇之中,还当有匡济天下的抱负。” 柳轻尘点头不已,凝视那张画像,久久不能放怀。 慕容清轩起身,咕咚跪在慕容夫人前面:“娘亲,我错怪你了!” 少夫人一见夫君如此,急忙跟随拜倒。 慕容夫人双目噙泪,伸手拂去爱子面庞泪珠:“轩儿,家仇固然要报,娘亲不希望你因此变得狂躁不安。这些年来,你一直练剑,连妻子都置之不理,这岂是为人夫君的道理?侠之大者,乃为国家、为民族效力,你真正明白其中真意,才能抒发胸怀,重振慕容声威。” 左纤玉感触最深,几乎也要掉下泪来。她从来没见过父母,自然最见不得这种场景。 沈明月急忙站起,搂住左纤玉的肩头,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慕容夫人扶着爱子和媳妇儿起身,才对四人说道:“见笑了。” 燕飞云谦逊一番,又说道:“夫人,不必客气。我还想问一句,当初慕容神机前辈夫妇去世之时,身上有什么伤痕么?” 慕容夫人叹道:“他们夫妇二人,半边身子被淬毒铁砂打穿无数眼孔。空有一身好功夫,仍然落得阵前惨死的结果。” 柳轻尘想起夜间所遇的黑衣人,就是不知道其人腰间革囊中是否铁砂,急忙向大家说明情况。当然,杀手之王潜藏墙角一事,要予以隐瞒。 慕容夫人大惊:“柳公子,难为你了。” 沈明月冷笑一声:“不管他是不是当年暗杀之人,这一批人都逃脱不了嫌疑。下一步,就要揭穿他们的面目。那个白云砚,最好不要叫做白云雁!” 燕飞云说道:“敌人如此凶残,你们倒是要保护好自身安全了。” 慕容夫人长叹一声,说道:“假如昨夜来的真是仇人,我拼着玉石俱焚,也要报此大仇。可惜,形势复杂,令人无法确定。” 沈明月才是真正大吃一惊,什么叫做玉石俱焚? 她压低声音说道:“慕容夫人,莫非你在府中埋藏了大量火药?” 慕容夫人脸上一红,这小丫头太jīng明了,单单一句话,就洞察其意。她哪里知道,沈明月刚刚经历过一次火药爆炸的场面,因而十分敏感。 她只好说出事实:“这是用密封的铁盒装满火药、铁砂,威力远远超过火药,我在大厅和院中埋了二十个铁盒,通过铁管埋入引线,最后的引燃点就在大厅。假如发生不可阻挡的大事,我只好引爆它们。”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地面,似乎那可怕的铁盒就会突然跳出来一般。 左纤玉红着脸说道:“慕容夫人,以后我们可不敢来你家了。” 慕容夫人笑道:“放心,我不会随便使这一招杀手锏的。纵然有仇家来到,我也要想办法支开大家,孤身一人陪他们殉葬就是。” 燕飞云说道:“不行,我建议你取出这些铁盒,威力太大,旁边的邻居也难免身受其害。假如你支开大家,更是引起敌人怀疑,所以说,除非是生xìng恶毒之人,完全不顾后果,否则,这种布置并不会起效果。” 慕容夫人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只是迫于无奈而已。因为她没想到今rì的局势,只是猜想大批敌人杀到,他们母子三人无法对付,才埋下这一杀招。 要知道,埋这些东西固然费了大量心机和时间,才能瞒过儿子;就算要挖出来,妥善处置,也要费一番功夫。 她想了半天,说道:“那要你们答应帮我找出仇人,我才能答应你的要求。” 明显在讹人嘛! 燕飞云笑道:“放心,他们逃不掉的。要知道,人的生命不到百年,而死亡之后,经历千万年,根据物以稀为贵的原则来说,咱们都要珍惜生命。岂能和那些恶人同归于尽?” 第20章 破凶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月上三更,喧嚣尽逝,唯有说不出来的空寂。 燕飞云再三思索,觉得还是应该去慕容府外巡视一番,才能放心。 翻身落地,绰起长刀,轻轻推开房门,侧耳听去,四周悄无声息。他迅速钻出房间,顺手带住门,融入茫茫夜sè之中。 借着街道的暗影,燕飞云不断高低纵跃,矫若鹰隼,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慕容府后门。 院中没有灯火迹象,燕飞云压低身形,兜了一个圈子,潜心倾听,果然听到前院有人在说话。 他心中暗吃一惊,又有些欣喜,这一趟竟然来对了。这些可恶贼人,真是十分狡诈,大概预计到自己一路奔波劳累,利用这一空隙,再次袭击慕容世家。 他寻找一处暗角,悄然潜入院中,施展遁藏之术,与墙角浑然化为一体。 慕容清轩冷冷说道:“你们说来说去,无非是觊觎红绡剑。倘若胜得了我,我便双手奉上。” 有人冷笑一声:“在下秦重,乃是无名之辈,就先领教一下慕容神剑。” 秦重掣出长剑,悄然无声,大异于常情。漆黑无光的长剑,在昏黑夜光之下,几乎难以分辨。 慕容夫人说道:“轩儿,此人武功必是yīn毒的路子,你小心。” 暗处的燕飞云暗暗点头,他也认为秦重武功必然以偷袭暗杀见长,看来这慕容夫人武功深浅虽未显露,眼光绝计不差。 慕容清轩面无表情,拔出长剑,随意摆一个起手式,不过是江湖最常见的“丹凤朝阳”。 秦重神sè不断变换,思忖进击之道。 他口中说得轻巧,心中绝不敢大意,慕容世家以剑术闻名,几与四大剑派分庭抗礼,就算慕容清轩受限于功力,亦不可等闲视之。 倏然,身形一矮,旋腕发剑,使出本门绝艺——九天十地,绝情必杀。 这一招诡秘之极,又生出两个变化,一为“上天无路”,一为“入地无门”。 秦重前行之际,身形忽然伏低,忽然耸立,变化不定,手肘部位更是频繁变换位置,教人看不出漆黑长剑出手的方位。 慕容清轩很少在江湖走动,战阵经验较浅,只是感觉对方既可纵身飞击,亦可伏地潜入,无论哪一种剑式,必然暗藏极为厉害的杀手。因而他不敢贸然出手,以免失了先手,陷入困境,只好连连后退,yù待对手势衰,再做反击。 燕飞云目光锐利,发现秦重身形伏低十次,耸立九次,略微一滞,又反复其变化,可知其在最后一瞬出剑,威力最强。反过来说,正因为那一瞬威力最强,聚力最大,才会略微一滞,以便保持身体平衡。 在整个变化过程中,其实秦重本人的重心始终保持在当中,假若对手先行出击,他才相应生出变化,制造先机。否则,由于重心居中,他若抢先出手,必然在中路攻击。 燕飞云见慕容清轩后退,就知道他看不出其中关键,倘若贸然反击,必受其害,于是急忙凝聚声息,以传音之术说道:“慕容兄,固守中路,其变必衰。” 慕容清轩无奈之下,原本准备施展慕容三大绝艺之一中的“巨灵大偕亡”一式,予以反击,这一招乃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后果殊难预测。 耳中忽然听到燕飞云的声音,慕容清轩jīng神大振,扎稳下盘,长剑护住胸前要害。 秦重大惊失sè,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剑疾刺,一道潜力激涌而出,目标果然在胸口。 当啷一声,双方内力相激,各自退开数步。 慕容清轩肩负保家重任,以谨慎为要,没有抢先攻击,只是反复思忖对手方才那一招绝艺,以便了解其武学秘要。 秦重同样不敢进击,自己所使剑招,乃是师门秘传jīng髓。许多年来,所逢高手无不失惊退避,顿落下风,没人能够看出其中深意。经此一试,才知慕容世家果然有独到之处,不可轻视。 秦重xìng情yīn险,正如同他的剑法,一经挫折,便生出自保之心。他想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慕容公子,好身手。我们兄弟众多,不想占你便宜,你好自为之。” 他根本不等慕容清轩回复,自行退下。立即有人踏步而上,占据了秦重所处位置。 此人身材中等,相貌平凡,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乡土味道。手中拎着一个长条包裹,显然藏有惯用兵刃。 他看了慕容清轩一眼,淡淡说道:“徐飞。” 徐飞就是他的名字,再无其他言语,似乎生来不喜欢多说一般。徐飞缓缓解开包袱,一时间光华炫目,原来那刀鞘之上镶满翡翠珠宝,就连刀柄末端,也镶嵌细小的宝石。 如此平凡的一个人,竟然使用如此华贵的宝刀,顿时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禁要另行判断徐飞的xìng格。 徐飞一刀在手,整个人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眼中渐渐放出摄人凶光,平凡脸孔变得凶戾彪悍,露出狂野的味道。 刹那间,气势暴涨,压迫到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他就是暗夜的主宰者一般。 “请出手!”冰冷的声音蕴含无尽杀机。 慕容清轩凝神静气,长剑遥指,罩住徐飞胸前,然而徐飞不仅气势骇人,而且长刀攻守兼备,令人泛起无法攻击的感觉。 两条人影挺立对峙,各自激荡内力,以求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燕飞云看在眼中,不由苦笑,那徐飞凶戾无比,必然jīng擅雷霆一击的刀法,假如任由其人气势凝聚到巅峰,破空一刀,绝非长剑所能抗衡。 他只好再次提醒慕容清轩:“用己之长,以巧破之。” 慕容清轩豁然开朗,忍不住纵声长笑,清越之声惊破夜空。 脚步交替而行,剑如惊虹,迅疾刺出。 这一式,便是慕容神剑谱中最简洁的一招,唤作“专诸刺僚”。此乃慕容世家的前辈取专诸刺王僚的故事,潜心研究出这一式,以快、险著称。若练到高深境界,一剑发出,取王侯头颅,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徐飞暗中赞叹,这一剑天然浑成,威势无比,若换作当年的慕容神通使出,自己唯有逃之夭夭。至于慕容清轩么,还是嫩了点。 所谓艺高人胆大,他的气势已然凝聚,居然施展外门硬功,左手横掌拨剑,右手锋锐长刀斜斜劈出,想要一刀斩杀对手。 慕容清轩身形早变,原先的必杀剑式转化为诱招而已,剑走偏锋,使出一招“银河倒泄”,大片剑光笼罩徐飞的左肋。 这一招本是正面强攻的剑式,慕容清轩不拘泥于形式,配合步法变化,以偏势使出,威势稍减,而灵动之势更增。 这意味着,慕容清轩的武学境界突然上升到一个崭新的层次。 他的潜质,丝毫不弱于父辈,只是父亲早丧,在奠定根基的关键时刻,缺乏名家指点,浪费了大好年华。及至叔父归来,才学得许多秘艺。这一夜,经过燕飞云两次指点,慕容清轩顿时悟出攻守之道,多年的勤修苦练,终于爆发出来。 徐飞反应极快,长刀去势一滞,变斜斩为反手横架之势,真有一夫当关之勇。 形势看似均衡,徐飞可不这么想,原先酣畅淋漓的一刀突然停滞,仿佛有一口气憋在胸中,极不畅快。他长于利用强大气势营造杀机,此时反而被制,只好凭刀法相抗。 二人翻翻滚滚大战十几招,慕容清轩剑随心意,变招极快,完全沉浸在提升武学的心境中;徐飞更加恼火,他的刀法以大开大阖为要诀,却根本无法施展,许多招式刚刚使出一半,就被迫换招,抵挡致命杀招。 徐飞猛然大吼一声,长刀盘旋挥动,使一招“天龙卸甲”,刀光如练,封住来剑。紧接着,身形一侧,就地翻滚出去。 这一变化虽然狼狈,总算脱离了险境。 徐飞悍勇之极,挥刀扑上,jīng芒电掣卷出。 慕容清轩刚刚窥得剑术至道,战意正浓,同样挺剑扑上。 刀剑锵然相击,慕容清轩丝毫不落下风,登时雄心大起,使一招“飞将出塞”,剑指八方,剑气如惊涛骇浪一般,席卷苍穹。 徐飞那张平凡质朴的脸上,泛起震惊神sè,他既知大势已去,再不敢强自相抗,一口气退出十几步,退入人群之中。 慕容清轩按剑而立,一脸虔诚之sè,为剑道而发,为慕容先辈而发。 慕容夫人脸上淌下两行清泪,痴痴望着爱子背影,他终于成长了,假以时rì,一定不弱于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少夫人以及暗中隐藏的燕飞云,何尝不为慕容清轩感到高兴? 白云砚“咦”了一声,似乎眼前情形大出意料之外。他凝眉沉思片刻,猛然一挥手。 “一起上!” 八个人各自抽出兵刃,准备一扑而上。 劲风忽生,三枝长箭划破月光,齐齐钉在前方的砖石地面上。 众人抬头望去,屋脊上,一条人影飘飘站立,卓尔不群,正是柳轻尘。 柳轻尘笑了笑,从肩头上那个超大的箭袋中,又抽出三枝长箭。 又是这个混蛋! 白云砚气得肝火上升,肺气乱窜,正要破口大骂,令人更加生气的事情发生了――长墙之上“唰唰”飘进两道身影。 第20章 破凶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两名少女,一前一后,正是沈明月和左纤玉。 沈明月嘻嘻笑道:“白先生,你想不到我们也会来吧?” 白云砚气极,居然不再生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就是名闻天下的沈姑娘吧?我这一雕虫小技,不过试探一下,哪敢奢望瞒过沈姑娘?” 他说的当然是实话,几个人悄悄摸到慕容府外,发觉没有异常,才敢放心杀入。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家等待他们现身,才来嘲笑一番。 柳轻尘在屋顶说道:“沈姑娘,燕兄没来么?” 沈明月回眸一笑:“他呀,另有要事,在忙!” 燕飞云原本准备出来,忽听沈明月这么说,急忙退了回去,不由暗暗思索其中含义,莫非在暗示他暗地跟踪这批人? 其实,燕飞云刚从房间出去,沈明月也拉开了房门,牵着左纤玉的手,紧随而去。这些人各有各的秘艺,若非早有发现,绝难察觉对方藏匿之所。就连柳轻尘,在接受杀手之王的秘传后,轻功和隐匿的本领大大增加,才导致燕飞云无法察觉。 慕容清轩明知燕飞云就在附近,认为燕飞云不出现,一定是起奇兵之用,也就不故意点破。 白云砚顿时心生退意,燕飞云没来,反而像一根芒刺,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沈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撤了。” 沈明月笑道:“我很想知道,你和残害慕容世家的凶手有没有牵连?” 白云砚初时一怔,尔后哈哈大笑:“慕容世家?他们当初得罪过的家派不少,以江南叶家和川中唐门最有势力,你何不从这两家着手调查?” 沈明月冷冷说道:“这两大家侠名昭著,怎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依我看,你们倒喜欢鬼鬼祟祟地施展yīn谋。” 白云砚嘿嘿笑道:“我们可没这么大本事,你们还是另找仇人吧!再见。” 沈明月说道:“白先生,你名字中那个字,不是大雁的雁吧?” 白云砚说道:“沈姑娘愿意怎么想都行。” 说完,他一挥手,带人离去。 燕飞云隐住身形,暗暗跟随。跟踪不像想象中容易,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秦重与徐飞二人,跃上街道两边的长墙,缓缓而退,同时查看身后有无人跟踪;其余六人,行动极快,很快就没了身影。 燕飞云急在心头,却又无计可施。纵然兜个大圈,也难逃那二人的视线,若是一直等下去,难免耽误时机。有心诱擒一人,又担心万一问不出什么消息,反而打草惊蛇。这一批人jiān诈似鬼,还是趁早打消改扮混入的打算。 秦重与徐飞忽然转身掠走,二人速度不先上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隐入暗夜之中。 燕飞云跟了一段距离,想到这二人必然要多兜几圈,以摆脱追兵,于是,他停下脚步,挑中一所深宅大院,潜入进去,纵身跃上屋脊,眺望四周可疑场所。 既然先前六人的踪迹完全不见,说明他们的巢居距离此处并不太远,后面二人向西而去,可能是疑兵之计? 燕飞云想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巾,蒙住面孔,顺着东侧的街道疾行下去。过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发现可疑的情况,他不禁怀疑自己判断有误,便又折身返回,向西探查。 这一次,果然有所发现。 这间庭院本来没有异常,没有灯光,没有声响,如若在长墙附近埋伏着几名好手的话,就不能不表现出异常了。 燕飞云轻手轻脚靠在长墙之外,倾听几道悠长的呼吸声。这几道呼吸声或远或近,竟然是连环埋伏!若非他听力极佳,万万不能发现其中究竟。 燕飞云有理由感到怀疑,这里的布置如此严密,秦重和徐飞为何如此大意,连疑兵之计都不屑于使用?换作自己的话,岂敢重用这种人才?不,尤其秦重,为人yīn险,绝不至于如此无知。 他猛然想到,一定是前面六人中有人潜伏下来,掩护那二人撤退,如果自己尾随追击,早已被人家发现。也就是说,自己初时追错了方向,无意中破解了敌人的埋伏。 他想通原因,心中好受了一些,迅即绕着外墙走了一圈,发现处处有人。 这一个院落,究竟藏匿了多少贼人? 他在怀中翻出一串制钱,然后故意在行走时,掀起衣袂声。这也算是诱敌之计吧! 墙内的呼吸声骤然停止,仿佛全部屏息等待,没人抢出来观察情形。 燕飞云暗暗苦笑,要想不动声sè潜入庭院中,大概是不可能了! 他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院中想起轻微的交谈声。 “三哥,外面一直没有动静,大概是咱们听错了。” “老五,还是小心些好,焉知人家不是察觉咱们伏击的意图,使用反客为主之计,等咱们现身?” 二人不再说话,这说明这二人jǐng惕心很强,虽然武功不错,还达不到能使用千里传音的地步,才会用言语交谈。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交谈。 “三哥,纵然有人潜伏在外面,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应该也走了。不如你们掩护,我趴在长墙上观察一下,不然咱们兄弟五人太累了。” “好吧,你小心些。”这位三哥,大概也觉得一直屏息等待,的确不是办法。 燕飞云听得这个“老五”是江南口音,心中暗喜,急忙取出一锭大银,斜斜放在地上。紧接着,整个身体翻入暗影。 老五爬上墙头,只露出一个脑袋,面上蒙着黑巾,一双贼眼乱转,根本没发现人影。虽然他的视线曾经在燕飞云身上扫过,但是燕飞云施展道家遁术,绝不会被识破。 老五眼中一亮:“墙外没有人,倒有一锭大银,足有二十五两重,三哥你怎么看?” 三哥沉声说道:“真是奇怪,难道是诱饵?” 老五嘿嘿笑道:“若有人将银锭放在地上,岂能瞒过大家的耳朵?再者,假如他隐藏在暗处,岂能逃过我‘神眼’朱能这双眼睛?不过,说来也怪,这么大的银子掉在地上,一定会发出声响,除非失主是个聋子。” 三哥说道:“好了,不要说了。咱们职责要紧,不要管它了。” 燕飞云心中一沉,计划破灭! 忽听那神眼朱能说道:“假如这件事传扬出去,一定被人耻笑,说咱们胆小如鼠。再说,见财而不取,必然终生困苦。我看,还是我把它捡回来,毕竟也不是小数目。” 三哥只好说道:“也罢,你小心些,稍有不对,我们立即呼叫援兵。” 这句话,隐隐有震慑敌人的妙用,可惜,他们仍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朱能刚一落地,就被燕飞云点住穴道,全身瘫软,说不出话。 燕飞云一手揪住朱能的衣襟,一边压低声音模仿朱能的语气说道:“果真没人,咱们见者有份,每人发个小财。” 三哥在墙内应声说道:“好了,快回来吧。” 燕飞云忽然惊慌说道:“不好,要是这件事情传出,就是擅离职守。待我到树顶上查看一番,也好掩饰。” 他根本不等三哥回话,来到墙角,将朱能放下,纵身上了大树,装模假样地眺望一下。 得失胜败,还要看最后一下。 燕飞云跳回墙内,说道:“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人潜伏,大概刚才来过这里,被咱们惊走,又去别的地方试试运气。” 三哥紧盯着燕飞云,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这批弟兄,平时还算和睦;况且,知情不报,又是重罪,哥哥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燕飞云此时已经判断出三哥的位置,急忙上前,将手中银子递过去。 “不如这样,我去向上峰禀报,让各路弟兄保持jǐng戒。一旦上峰怪罪下来,都是我朱能的责任,谁让我多此一举呢;万一上峰嘉奖,这就是三哥领导有方,是大家的功劳。” 三哥的眼神中露出些许感动:“老五,哥哥没看错你,这次就看你的了。这锭银子,我先收着,一会给大家分分。” 燕飞云匆匆离去,顾不上评价那点感动有几分真诚在内。 燕飞云折腾了半天,才混了进来,此时天光已然五更,很快就要天明了。 闪避之间,他闯入了前院中,内部的jǐng戒反而没有长墙处那么森严。唯独大厅紧闭,而且有人把守,他只好远远躲在暗处窃听。 一个声音正在说道:“燕飞云么,大家千万不要动他。至于柳轻尘,假如还不识好歹,就让他陪伴慕容清轩去吧。” 燕飞云听得一愣,尔后反应过来,大概这些人要对柳轻尘和慕容清轩下手?为何又不能动自己呢? 接着有人说道:“记住了,现在大家去休息一会,等燕飞云和沈明月前来拜访。” 燕飞云听出正是白云砚的声音,从对话内容可知,此人虽然身份显要,终究不是大权在握之人。 他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大厅中的会议已经结束,不敢怠慢,急忙隐身遁去。 燕飞云来到长墙处,长叹了一声,说道:“上面说,他们已经知道了。叫咱们不要多事,又让我爬上树顶,继续观察,以便和三哥遥相呼应。” 三哥安慰说道:“老五,你辛苦了。哥哥的那一份归你,别人也不敢有意见。” 燕飞云嘿嘿笑道:“这哪行呢,宁可我不要,也不敢动三哥那一份。” 说完,他就跳出墙外,径直走到朱能面前,用传音之术说道:“该听的,你都听到了。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 燕飞云顺手解开朱能的穴道,静悄悄走了。 朱能感动地抹了一把鼻涕,没把我一刀杀了,真是个好人啊!他跳到大树上,东张西望,就是不看燕飞云所走的方向。 第20章 破凶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回去后,讲述了经过,左纤玉听得咯咯直笑,沈明月笑不出来。 沈明月在担心柳轻尘的处境,她反复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套出这批人的来历,必要的话,予以铲草除根。于是,她向大家阐明了自己的想法。 柳轻尘吃了一惊,急忙说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沈明月叹息说道:“这批人心狠手辣,不讲江湖道义,连断肠府都不如。假如我们心慈手软,将来必定深受其害。” 柳轻尘向来敬服沈明月,见她心意已决,不再追问。 燕飞云与沈明月商议之后,做出安排,让韦越暗中通知衙门,调拨一批捕快,辅助王九爷等四位帮主严防意外;再派段云峰为代表,前去稳住老狼谷和断肠府;由汤七通知慕容清轩、独孤兄妹和凌风影驰援;其余几名高手,共同前往擒杀白云砚。 燕飞云等人收拾整齐,来到那所大庭院附近,沈明月略一观察四周情形,要求公子行、方微、杜渐以及柳轻尘各自把守一个方位,一则等候援兵,一则防止有人逃出。 公子行建议道:“如今形势错综复杂,假如一个时辰还没有信号,我们就分头杀入。” 燕飞云望了沈明月一眼,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安排妥当之后,燕飞云、沈明月和左纤玉前去叫门,里面出来两名大汉。这二人接到过上面的吩咐,早知燕飞云会来拜访,不需要通报,就直接将三人领到大厅之上。 白云砚笑脸相迎,将三人让到客位之上。 燕飞云开门见山说道:“白先生,恕我冒昧,不知道阁下属于哪一门派,你的朋友又是谁?因何抢夺红绡剑?” 白云砚紧骤眉头,默然无语。他发觉燕飞云的态度,与传闻中的温文尔雅大不相同,如此尖锐直接地提问,代表什么用意? 燕飞云继续追问:“白先生在慕容府中露面的时候,曾经说过有心为我分忧,难道白先生的朋友与我相识么?” 白云砚哈哈一笑,掩饰内心的疑问,说道:“我的朋友么,曾经见过燕公子,说不上是相识。他为人低调,没有他的允许,我不便吐露他的名字。我们仰慕公子的为人,当然不想见到你被慕容清轩相欺,因此想查出红绡剑的真正下落。” 燕飞云冷冷说道:“红绡就在我身上,你们不断打扰慕容世家,难道不觉得过分么?” 白云砚说道:“这只好瞒骗他人罢了,就连老狼谷都能看出,红绡剑共有两柄,燕公子不会小看我们的能力吧?” 沈明月忽然插口:“白先生不会来自红莲兄弟会吧?” 白云砚愕然说道:“这……” 沈明月紧盯着斜对面一人,说道:“西门先生,你大概意想不到,狄龙并没有死,现在就在我们手中。” 那人猛然一惊,却没有说话。 沈明月笑道:“你肩部受伤,理应好好调养,如今却不得不带伤会客。是想见见我们呢,还是为了凑个人数?” 那人正是西门鹊,他的伤势经过jīng心处理,按说外人很难看出来,竟然被人家一眼看出,他不得不佩服沈明月的眼力。 会客的目的怎能轻易说出?不过,狄龙的生死,一定要说个清楚,免得白云砚心生疑惑,考虑不周,让大家陷入被动局面。 西门鹊双目圆睁,shè出两道光芒,说道:“沈姑娘,天外天的传人,以智谋闻名天下,我心中佩服得很。不过,这件事情上不必施展诈术,那一杖,刺穿了狄龙的胸口,就算他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活命!” 沈明月笑得很神秘:“你一定不知道,个别人的心脏长在右边胸腔;你可以也不知道,有些人会坚持说完想说的话,才能安然离世。” 白云砚越听越心惊,这个世界上充满难以解释的事情,沈明月所说,也并非不可能。 他一时无法理清头绪,只能先行引开沈明月的注意力:“沈姑娘,我们曾经擒获一人,名叫韦庄,他也说为了帮助燕公子,几乎炸死慕容清轩。我想,先解决掉这件事情,才谈论咱们之间的事情,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他就见一名属下在厅外猛打手势,似乎有紧要之事,由于没有号令,不敢进来。 白云砚只好向三人表示歉意,招手让属下进来,那人急匆匆跑近,准备秘密汇报。 白云砚大怒,喝道:“大声说。” 这三名访客,不仅武功好,心机也多,大声说和悄声说本来没有分别,人家想听就能听到,还要让人家笑话。 那人一惊,急忙大声说道:“韦庄被人救走了,咱们伤了两个人,院外还有一些可疑人物。” 白云砚狐疑地望了三人一眼,发现沈明月冷冷看着他,再一想,这三个人绝对干不出这种卑鄙的抢人事情。 于是,他又问道:“救人的人是什么样子,有发现么?” 那人吞吞吐吐说道:“那人黑纱蒙面,手使吴钩剑,我们怀疑是……是……” 他迟疑不敢说出,白云砚心中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喝令那名属下退去。 白云砚想了片刻,说道:“燕公子,沈姑娘,韦庄突然被救,事情显得非常巧合,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们,但是不得不防你们怀疑我。因此,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查看一下现场。” 燕飞云和沈明月纵然起疑,也不得不客气几句,事在紧急,所有人一起来到那间牢房之前。 沈明月先看了一下屋外的搏斗痕迹,发现那二人逃离的方向乃是杜渐所把守的方位,既担心杜渐的安危,又佩服那二人的心机。 很显然,院外四人,就属杜渐那一环最为薄弱,纵然凌风影等人赶到,一时也无法安排周密。 白云砚说道:“不如我们进去查看一下。” 燕飞云说道:“白先生检查一下就好,我们就在外面等候。” 白云砚盯着燕飞云看了一会儿,猜想这个人究竟是聪明过人,还是真的洒脱不羁。 燕飞云也盯着白云砚看,试图查探此人内心。 白云砚哈哈一笑,说道:“既然燕公子信得过我,我就辛苦一趟。” 说完,他喝令几名属下紧紧把守现场,不许破坏痕迹,接着,率领其余几名首脑人物鱼贯而入。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左纤玉忽然低声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沈明月侧耳听去,就听见“哧哧”的响声。 她急忙大叫一声:“赶快退开,有火药。” 燕飞云正站在两名下人面前,一听火药两个字,惊出一身冷汗,出手扣住左侧之人手臂,右手正准确去抓另外一人,那人武功好些,居然避开,拔刀护住胸前。 燕飞云无奈之下,拉着一人,飞速后退。 “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木石横飞,一股热浪卷出几丈开外,整个牢房瞬间变成一堆废墟。 燕飞云凝望着废墟,心中忽然生出一阵伤感。生命如此脆弱,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刚才还活生生的几个人,此刻血肉狼藉,就歪倒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 燕飞云拉走的那个人,显然受到惊吓,凄厉地惨叫了数声。 不仅沈明月和左纤玉重新翻墙而入,外面埋伏的所有高手,陆续冲入墙内。 外面嘈杂不已,一定是邻近的百姓在指指点点,谈论不休! 沈明月简单地搜查了一下现场,共有十具死尸,全部是房门外看守之人,白云砚等八人完全没有踪迹,说明地下原本有暗道。白云砚等人潜入暗道之后,立即点燃了火药引线,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杀人灭口,这种方式对付自己三人,并不足够。 万一自己三人跟进牢房,就不一定如此幸运。 问题是白云砚确信火药无法炸死自己三人么?他公然违背上峰的意思? 燕飞云一直盯着自己抢救出的人,他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哭得如此悲凄,等那人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才轻轻伸手拍一下那人的后背。 “兄弟,别哭了,你还活着。” “呜呜,正是因为我还活着,才哭呢。他们纵然想哭,也哭不出来。”那人虽然抽噎不停,那独特的口音表明他正是神眼朱能。 燕飞云长叹一声:“朱兄弟,我也同情你们的不幸。不过,好死不如赖活,你还应为以后打算。” 朱能居然也听出燕飞云的口音,瞠目结舌说道:“燕公子,凌晨那人是你么?” 燕飞云说道:“是,咱们也算有缘。我劝你一句,以后好好找份职业谋生,不要再跟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了。” “燕公子,我只能给人看家护院,没有别的谋生技能。要不,你们收留了我吧!” “哦,你不会打入我们内部,做个jiān细吧?” “怎么会,他们这么凶残,我怎能再给他们卖命,还希望你能替我那帮朋友报仇呢。” “呵呵,看来我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跟着我,也很危险的。” “不怕,我想替那些朋友报仇,只有跟着你才有可能。” “你先跟着我们吧,到时再给你安排别的去处。”燕飞云只能安慰朱能。 按照沈明月和凌风影的意思,就要挖开废墟,找出暗道入口,一路追杀下去。 第20章 破凶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劝阻说道:“这里动静太大,罗天很快就赶来,我们又不能不给他面子,等到解释清楚,必定浪费很多时间。而且白云砚狡诈狠毒,暗道中要么有机关埋伏,要么就是有好几处出口,追之无益。” 沈明月只好说道:“好吧,燕大哥所虑,不无可能。大家先各自散去。我留下来,一则要继续查看各屋的情况,一则要和罗天商量一点事情。” 燕飞云想留下来相伴,仍然被沈明月劝走。 来到住处不远,守门的下人急忙上前:“燕公子,有客人来访,九爷他们正在大厅相陪。” 燕飞云急急走入大厅,客位端坐两人,正是无影人和诸葛明。 燕飞云心中惊喜交加。 柳轻尘面带怒容,手按长剑,喝道:“你们来做什么?” 诸葛明嘿嘿笑道:“原来是柳大侠,青天大道,你可以走,我就可以走。这里又不是你家,我们来见见飞云兄弟,碍不着你的事。” 无影人亦道:“柳大侠,咱们之间的恩怨,另外再算。现在,你我皆是客人,不便喧宾夺主。” 燕飞云只好好言相劝,两边都是好朋友,总不能让他们剑拔弩张。 就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和这半呆不傻的糟老头子,就是搅闹东海、杀死海光远、重创江风晚的两大高手? 诸葛明不敢撩拨柳轻尘,多看了几眼,发现杜渐耷拉着脑袋,一副无jīng打采的样子,有心找点便宜。 “胖子,谁欠你钱啦?别伤心,哥哥帮你讨回来。” 别人无不惊讶,这老头子惹谁不好,偏偏要惹杜渐?尤其是一旁侍奉的小倩、小英姑娘,更替诸葛明捏一把冷汗。 谁知杜渐并不反驳,更加唉声叹气起来。 燕飞云急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杜渐烦恼说道:“第一次出马,就被人家闯过关去,看来我真是老了。” 燕飞云安慰道:“大哥别这么说,这算得了什么?那两人武功都相当高,换作是我,也无法抵挡。你何必在意呢?” 诸葛明哈哈笑道:“胖子别这么说,这算得了什么?哥哥我最擅长对付二人合击,要不我教你几手,专门对付以二敌一的无耻之徒。” 柳轻尘听得不是滋味,说道:“你大言不惭、不干不净,难道忘了当初受创的情景?” 诸葛明愕然无语,他说话想来如此颠倒混乱,倒不是有意提起旧事,无影人冷笑一声,不予理睬。 场面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燕飞云一想,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要不解开双方心结,终究要惹下祸患。 他正想说话,就听诸葛明说道:“柳大侠,既然飞云把你当朋友看待,我原本也有心与你结识。在我看来,你不了解当时情形,所以,我不和你口头相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事实。” 这句话,别人听得正常,燕飞云反而惊异起来,不知他是真情流露,还是有所长进。 无影人沉声说道:“柳大侠,我师弟一向游戏风尘,以玩乐为能事。他今天对你说这句话,既是感念飞云兄弟和玉儿姑娘的一番情谊,又是尊重你的为人。你可不要自负侠名,慢待他的一番心思。”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燕飞云信了。 柳轻尘见人家说得客气,也不好发作。 燕飞云笑道:“既然有缘相见,不如我们说说当时情形。先说道理,再论人情,万一有所误会也不一定。” 左纤玉也说道:“对,大家都是好朋友,先把道理说清楚,再说谁对谁错吧。” 其余众人纷纷附和,柳轻尘和无影人也觉得理应如此。 燕飞云说道:“据我所知,东海派掌门之女欺凌乡民,才引出无影大哥夜盗定海珠一事,无影大哥只是想惩戒一下东海派而已,并无占据宝物之心,柳兄以为如何?” 柳轻尘只好说道:“燕兄所说,我不敢不信。东海派于掌门并没提及此事,只说有人盗走宝珠,请江二哥帮忙讨回,我们才一起奔赴东海,以武力分胜负。” 燕飞云笑道:“区区一颗宝珠,岂能动摇君子之心?柳兄放心,无影大哥志节高远,绝无觊觎宝珠之心。否则,他带着宝珠藏匿起来,岂不是更好,何必远赴东海,与你们比武较技?” 左纤玉见燕大哥说话总是帮着无影大哥,心中暗想,要是笑靥姑娘在,绝不会让柳大哥独自应对这些疑问。 左纤玉说道:“无影大哥若不奔赴东海,岂不是永远面临被人追杀的命运?” 燕飞云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们首先要明白,无影大哥是真心要解决此事,才会去东海。并不是担心被人追杀。你认为呢?” 左纤玉说道:“嗯,这一点我相信。无影大哥一出手,就将我从江府救出,可见无影大哥的本领极为出sè。就是最初的原因,你一定是听无影大哥说的,咱们将来应该去调查一番,这样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公子行插口说道:“无影先生所说的话,我倒是确信无疑。东海派最近有点不像话,于东海骄纵其子女,将来难免要吃大亏。要不是宝珠丢失,我倒有心煞煞他们的锐气。” 柳轻尘心中一动,问道:“公子大哥久居东海,一定知道东海派的行为咯?” 公子行笑道:“于东海人还不错,就是醉心于武学,不太约束子女的行为。据说他一直认为,年轻人应该大胆做自己的事情,拘束太多,就会限制年轻人的成长。结果,于家二子一女,都有些狂妄,难免倚仗东海派的势力,讨些便宜。” 燕飞云说道:“任何事物都有双方面,于掌门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好的方面自然可以任其发展,坏的方面必然要予以修正。” 公子行说道:“谁说不是呢,我说的话,代表我个人的意见。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事物繁杂,自然顾不上这件事,将来轻尘兄弟可以打听具体情况,就知道我所说不错了。” 柳轻尘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同意。 燕飞云说道:“最关键的是,双方比武时发生了什么,哪位先来说说?” 柳轻尘说道:“还是请诸葛先生说吧,他身在局中,最清楚当时的情形。” 诸葛明恭敬说道:“师兄,请你说吧。” 无影人嗯了一声,说道:“柳公子,我所说,也只代表我的看法,你可以提出疑问,也可以予以反驳。” 柳轻尘答应一声,人家改变了称呼,表示不再以陌路的身份谈论事情,他岂能不知。 无影人说道:“假如有两名对手交相夹击,,前面之人施展‘气吞斗牛’一式,身后之人施展‘朔云横塞’一式,你会采取什么对策?” 柳轻尘说道:“假如是比武之时,宜用‘一飞冲天’一式先行脱困,若有人追击,当以‘回shè天狼’一式应对。” 无影人反而问燕飞云:“你认为如何?” 燕飞云猜知这必是江海二人对付诸葛明所用险招,既然使出这种招式,就很难说有无暗藏杀机。 他沉吟一下,说道:“柳兄所说招式,中规中矩,足以应变。” 无影人淡淡一笑,说道:“柳公子,那一场比武,虽然事先说好点到为止,但毕竟不是师徒喂招,谁也不敢以xìng命开玩笑。你如今武功大进,见识应该远超当初,不妨换一招如何?” 柳轻尘略一犹豫,他一直认为诸葛明应当采取这种保守策略,多少是从江海二人角度出发;这个无影人一眼看出自己武功有所进步,果然不好对付。 “秦王扫**,这一式虎视鹰顾,狠辣兼备,如何?” “不错,这一招式,雄浑之际,暗藏凶危,对手必然不敢轻视,应以自保为先。放眼江湖,能使出这一招的人不多,你的武功已经超过我师弟了。” 柳轻尘说道:“难道诸葛先生没练过这一招?” 无影人说道:“他练过,却始终练不出境界。否则,他怎肯冒险施展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 柳轻尘惊疑说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使用一飞冲天之式?” 无影人慨然说道:“柳公子,以你当时的武功境界,当然看不出其中关键。在这一招之前,我师弟以力破巧,逼得江风晚胸前空门大开,海光远人在我师弟身后,视线受阻,没有完全看清,但也察觉到江风晚形势危急,才会不顾一切使出朔云横塞的险招,试图相救。” 柳轻尘说道:“比武之道,向来如此,这又有何干?” 无影人冷冷说道:“这其中又有原因。江风晚被逼到那种程度,按说就该弃剑认输。我师弟本已取胜,因而停手不前,谁知那二人突然使出绝杀招式。他措手不及,再施展一飞冲天的招式,必然是被人刺穿两个窟窿。” 那一瞬间变幻莫测,柳轻尘确实没有看出其中细微变化。他嚅嚅说道:“纵然如此,诸葛先生全力自保,纵然落败,也无xìng命之忧。” 第20章 破凶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影人说道:“我师弟虽然喜欢招惹别人,开个玩笑,占些便宜,其实天xìng纯真。忽然上当受骗,不免恼恨江风晚卑鄙无耻,宁可放手抢攻,全力对付江风晚。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他纵然击伤江风晚,也被海光远重创。要不是海光远一心想杀死我师弟,我岂会一怒之下,要了他的狗命?!” 柳轻尘脸sè涨红,yù言又止。 左纤玉与江、海二人有过交往,不免有些感伤,问道:“无影大哥,你是怎么杀死海大侠的?” 无影人说道:“我师弟伤势之重,远在江风晚之上,究其原因,又无法责怪海光远。因而我交还定海珠,算是给东海派一个交待,准备携师弟去疗伤。谁知于东海和江静初得势不饶人,见我人单势孤,非要我赔礼道歉。于是再起冲突,几番厮杀之后,海光远就成了替死鬼。” 左纤玉轻轻说道:“无影大哥,道个歉就那么难么?换做是我,我一定赔礼道歉,先行医治诸葛大哥的伤势。” 燕飞云急忙说道:“玉儿,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无影大哥同样是掌门身份,况且他已经归还宝珠,在当时情形下,最好是各自救治伤者,rì后再重新商谈,才算是合理。” 左纤玉嘟了嘟嘴,说道:“好吧,燕大哥说的最有道理,我不说了。” 燕飞云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评价,刷地脸sè飞红,恰好与柳轻尘交相辉映。 “玉儿,其实,我就事论事,所以……” 左纤玉说道:“其实,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联合起来声讨柳大哥。虽然无影大哥救过我,但是柳大哥也是咱们的好朋友,你不能只讲道理。” 无影人笑道:“玉儿姑娘说得对,咱们怎么能欺负柳公子呢?” 他又对柳轻尘说道:“我并不想推诿责任,将来你若替海光远出头,直接找我就好。我师弟是受害者,没有半点关系。你看可好?” 柳轻尘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纷争,我无法决定,还要想想。” 燕飞云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兄应该考虑化解纷争,而不是参与或否的问题。” 柳轻尘点点头,或许这很困难,但也是一种解决办法,自己执著于纷争之中,真是当局者迷。 “好吧,我会尝试。” 燕飞云说道:“既然定海珠已经还给东海派,我们先和于掌门交涉,让他放弃要求。” 无影人笑道:“不好,我临走的时候,再次潜入东海派,再次盗走定海珠。于东海一定气得七窍生烟。” 众人各自震惊,东海派守卫严密,出入自如,真是有通天手段。 无影人说道:“放心,我会处理的。我这次来,听说你遇到些难题,来看看而已。” 燕飞云心中升起暖意,简要叙述了今天的经过。 无影人说道:“其实,今天的行动不算失败。沈姑娘的用意,首先是逼迫白云砚现出原形,其次才是全歼他们。兵贵神速,沈姑娘不会不明白的。” 燕飞云说道:“或许我们低估了白云砚的能力,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顺利逃脱,确实有大将之才。” 无影人笑道:“没有将才,岂能与沈姑娘为敌?就算你没有低估他,也没有用。在没有真正弄清他们的身份之前,你怎敢妄开杀戒?” 燕飞云笑笑,将朱能召来大厅,了解情况。 消息十分有限,朱能的上司是西门鹊,而且他加入组织的时间并不长。那个组织对外宣称就是红莲兄弟会,上层人物的数目不是九个,就是十个;首脑并不是白云砚,而是一个神秘的蒙面人。 这种猫和老鼠的游戏,确实很吸引人。 燕飞云问道:“你是怎么加入这个兄弟会的?” 朱能说道:“尤三哥介绍我来的,他是我小时的邻居。” 燕飞云叹道:“他很不幸,本来我可以救他的,可惜他反应很快,以为对他不利,居然拔刀想向,错失了逃命的机会。他对你透露过什么没有?” 朱能想了想,说道:“没有,平时我们不敢谈及上峰的事情。他是那些人训练出来的,所以武功比我好得多。” 燕飞云问道:“那些首领的名字,你能说出几个?” 朱能惭愧说道:“我是西门鹊的下属,就知道这一个名字。” 燕飞云说道:“没什么,他们的组织很严密,一定会阻止你们获得内部消息。你知道他们还有藏匿地点么?” 朱能迅速答道:“他们在苏州一共去过三间大庭院,我可以带你们去。” 燕飞云点点头,说道:“好,你先下去吧,我们商量一下。” 无影人说道:“可以去看看,沈姑娘擅长各门类的学问,最好是她带人去。按我的估计,另两间院落应该没有火药,安全得多。能够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就算是好运气。” 燕飞云不能不相信无影人的判断,这么一大批火药,并不容易弄到,在长江江面已经用过一次,在苏州又用过一次,两次都没有效果。他们纵然还有火药,也不会轻易使用。 这两次的交手,的确不是没有收获,起码知道了以前监视自己的就是白云砚这一伙人。他们不仅插手慕容世家一事,而且想要掳获苏珺,说明他们的目的极不单纯。 假定他们就是杀害慕容神机夫妇和慕容紫轩的凶手,下一步就是寻找确凿证据,一定给慕容紫轩一个交待。 他想了许多,然后问道:“无影大哥,怎么现在才来找我,难道还有别的事情?” 无影人笑了笑,说道:“我得到沈姑娘和玉儿姑娘所赠圣药,保住了师弟的xìng命,不过他元气损耗极大,恢复的时间长了一些。后来在来苏州的路上,遇到了荆无霸,于是又耽搁了一段时间。” 燕飞云惊讶说道:“原来你遇到了荆大哥?他一直没有消息,你听到他说什么?” 无影人说道:“唉,他被人袭击,受了重伤,要不是我二次盗取定海珠,荆大侠连命都难保。” 燕飞云一把握住无影人的双手,说道:“无影大哥,谢谢你!荆大哥又是怎么回事,中了毒伤么?” 无影人说道:“不错,半边肩膀被毒砂打成了筛子。我赶到的时候,袭击他的人刚刚退去,大概认为荆大侠必然丧命。我急于救治他,就无法追踪下手之人。” 燕飞云双眉倒竖:“毒砂?好,好,这个人我一定要找到,替荆大哥报仇,提那些枉死之人报仇!” 无影人惊讶问道:“还有人死在毒砂之下。” 燕飞云说道:“两年前慕容神机夫妇就是惨死在毒砂之下,身体被打成筛子。凶手一定就是这个人。” 无影人皱眉说道:“这个人武功极高,更在荆大侠之上。大概他们发现我和师弟到来,所以这人才突然使用暗器。一击得手,随即逃遁,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你要千万小心。” 燕飞云恨声说道:“好,我一定小心,你没看到他的模样吧?” 无影人说道:“没有,他蒙着面纱,荆大侠都没看到他的面目。不过,我见到他的背影,无论他怎么变化,休想逃出我的双眼。” 燕飞云说道:“荆大哥现在去护送一位朋友回家,难道他已经痊愈?” 无影人说道:“基本痊愈了,还有凤姑娘相伴,应该不会有事的。” 燕飞云似乎察觉到一丝什么,问道:“凤姑娘?她救回潘大哥之后,才留言去找荆大哥,难道相救潘大哥一事,你也参与了么?” 无影人有些尴尬,不承认不行,凤七姑回来也会说的。 “是,我救了荆大侠之后,听说他要去请人助阵。我找了一个隐蔽地方,让师弟照看他,我就独自来到苏州,想看看那龙渊的本领。你和龙渊一战,我看得很清楚。后来么,就听说潘辰一事,所以我就悄悄查访。刚巧我找到潘辰之后,就遇到了凤姑娘,我就请她告诉你荆大侠在我那里,她非要跟着我去看望荆大侠,这就是以往经历。” 燕飞云极为感动,不知说什么好。其余众人也是称羡不已。 公子行笑道:“人生有这样的朋友,死而无憾矣!” 无影人说道:“这算不了什么,我相信你们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出手相助。” 杜渐腆着脸说道:“这是当然,虽然我本领不济,也绝不含糊。” 诸葛明说道:“算了吧,你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逞强,两个人你都对付不了,三个人更别提了。还是赶快通知我去帮你才好。” 杜渐怒道:“难道你就能对付三人么?” 诸葛明笑道:“笨死了,我对付两个,你对付剩下那个!” 无影人笑道:“朋友么,有什么好说的。我托你替我保管宝物,你连革囊都没有打开来看过,必然是信得过的好兄弟。” 燕飞云讶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打开?” 无影人说道:“我自己打的暗结,除非是沈姑娘,别人万万无法恢复原状。你么,还没那个本事。” 左纤玉笑道:“口口声声说朋友,原来你还防着燕大哥。” 第20章 破凶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影人急于解释:“没有没有,我打的结扣是特殊方式,这是习惯,习惯!他看了也无所谓,里面就是定海珠和一本武学秘谱,我送给他都可以。” 左纤玉咯咯直笑:“好啊,我代他谢谢你,拿来吧!” 燕飞云急忙说道:“玉儿,别开玩笑了。” 无影人说道:“目前来看,定海珠不能给人,以免祸患。我在南京得到另外一件宝物,足以抵之,就将它和武学秘谱送给你们好了。” 左纤玉真的只是开个玩笑,听无影人这么说,觉得十分害羞,不好意思地望着燕飞云。 燕飞云向她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无影大哥,谢谢你的好意,我真不能要。我自身的武功还没有达到至高境界,再去学别的武功,难免分心。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又得了什么宝物?” 无影人得意地扫视一周,见到大家一副羡慕的神情,他趴在燕飞云耳边,用传音之术说了四个字。 燕飞云大吃一惊:“原来是你?!” 这反应太强烈,吓了众人一跳。 无影人急忙问道:“什么原来是我?” 燕飞云说道:“在南京城中,有两名刺客暗杀我,他们就是这件宝物的主人。要不是你偷……呃……拿去了这件宝物,我可能就见不到大家了。” 无影人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真吓人! 杜渐急急问道:“究竟是什么宝物,这么吓人?” 旁边诸葛明嘿嘿笑道:“不能说,不能说。” 化血飞刀,江湖最霸道的十三道暗器之一,的确不能说,一旦传出,必将引起各种羡慕嫉妒恨,后果殊难预料。 所以,杜渐一直没弄明白这么吓人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这时,沈明月才回来,脸上带出几许疲惫。 左纤玉早就跑到院中,揽住沈明月的腰:“你猜猜,谁来看咱们了?” 沈明月觉得左纤玉神情有异,说道:“谁呀?不会是孙猴子吧?” 左纤玉算是彻底服了:“哎,有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你呀?” 两个人嘻哈着进了大厅。 那边小倩姑娘懂事,急忙端上了茶盏。 燕飞云等沈明月和众人打过招呼,才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有麻烦么?” 沈明月笑道:“没有麻烦,人生还有何意义?麻烦一定会有,不过不是现在。” 原来,沈明月仔细搜查了那间院落,并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她和罗天聊了几句,通过独孤兄妹在一旁施加压力,迫使罗天在上报死亡人口时,多报一名,以便掩饰朱能未死的事实。 之后,她独自前去拜会银老狼和魏元鼎。在二人同意保密的前提下,她说出那位神秘老人就是魔教教主呼延长寿,逼迫二人放弃寻仇的打算。 在她想来,这个秘密能保持一时算一时,最终仍旧要公布于众,她甚至已经准备通知凌风影,双方既有合作又有微妙的敌对,假如自己不说,凌风影自己找到人的话,双方关系必然恶化,反而不如坦诚相待。 银老狼当场就泄气了,一则惹不起魔教,一则昔年与呼延长寿相识,自己还是晚辈的身份,花木狼之仇报不了,也不能报;魏元鼎更是苦恼,盟友一去,对付公子行一事顿时化为幻影。 沈明月趁热打铁,渲染狂人岛的厉害,更不惜答应魏元鼎几个条件,要断肠府放弃仇怨,魏元鼎只能如此了结此事,谁让自己的儿子惹出那么多祸事?坚持报仇,一定为江湖所不齿,最糟糕的是,可能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沈明月可谓费尽心思,才会这么累。 众人听完,各自松了一口气。 公子行笑笑而已,表达了谢意。惹上狂人岛,绝对是老狼谷和断肠府的不幸,这样了结,也算是让自己减少了杀戮。 王九爷最后说道:“该吃午饭了,今天程老弟专程请来状元楼的名厨亲自掌勺,大家可以不再抱怨王厨师了。” 状元楼是苏州生意最好的饭庄,得益于高薪聘请的大厨,老板当然舍不得外借,不过,他又惹不起这些帮会组织,只好讨价还价,要求以后尽量少借用。 程志远哪管那一套,以后该来时还要来,先应承下来再说。他也管不着老板准备以托病还是请假为借口对付中午的客人,他自己达到目的就好。 菜肴开始上桌,香气四溢,引人胃口大开。 燕飞云用筷子夹起一只大虾,想了想,嗯,她太累了,况且自己还没用过筷子,就顺手放在沈明月的碗里。 “哇!”引来一声惊叹。 不用问,这个人就是诸葛明,他的夸张自成一派,与杜渐绝不相同。 杜渐就坐在旁边,一侧脸,问道:“怎么啦,是不是太好吃了?” 诸葛明指着沈明月的碗:“你看,你看!” 杜渐说道:“那是一只虾,油焖的大虾,不认识么?” 诸葛明一扬鼻子:“真是废话,我吃过的虾比你见过的还多,我是说燕兄弟给沈姑娘夹了一只。” 杜渐说道:“你羡慕沈姑娘么?要不我给你夹一只。” 诸葛明说道:“拜托,我可不吃你的口水。况且,我不是羡慕沈姑娘,而是羡慕燕兄弟。” 杜渐笑道:“哦,你羡慕燕兄弟可以给沈姑娘夹一只虾,是不?” 诸葛明说道:“当然,沈姑娘聪明伶俐,智勇双全,貌美如花,声如银铃……燕兄弟威武过人,真正是郎情妾意,分外甜蜜。” 沈明月心中果然甜蜜,自然不与这二人一般见识,燕飞云脸sè飞红,心中直叫:“不就是一只虾么,不就是一只虾么!” 杜渐也不是省油的灯,揶揄道:“人家甜蜜,你心中苦楚么?” 诸葛明根本懒得对付杜渐,只想寻燕飞云开心,于是嘿嘿笑道:“我确实心中苦楚,难以下咽,你要能猜出来原因,以后我就不再叫你胖子。” 杜渐想想,这老家伙心里想什么,真不好猜,只好说道:“其实胖子这个称呼也挺好,你还是直接说吧。” 诸葛明说道:“其实呢,有一位美女,温柔可爱,美丽动人,声若黄莺,还救过我一命,为什么这么好的姑娘,就没人给她夹菜呢,真是让人伤心yù绝,痛哭流涕!” 燕飞云红着脸,给左纤玉也夹一只。 小倩姑娘扑哧一笑,这两个家伙混在一起,真是让人受不了。她觉得诸葛明与杜渐大大不同,虽然寻人开心,却不是欺负人那种。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道:“你偏袒玉儿姐姐,小心明月姐姐不高兴哦。” 诸葛明笑道:“不会,不会,若是情况反过来,我一样帮沈姑娘,因为救我一命,也有沈姑娘的一份功劳。” 他一边眉开眼笑,一边夹起一只大虾,在小倩的碗前晃了几下,才落回自己碗中。 小倩姑娘吓了一跳,真怕那只大虾落在自己碗中,最后总算缓了一口气。她这才知道,这个老头儿真不在杜渐之下,万万惹不得。 无影人看出小倩的心思,笑道:“放心,他不敢欺负你的。” 小倩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无影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诸葛明抢先说道:“我怕你哭鼻子。” ………… 呃,很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沈明月悄悄拍拍肚子,觉得再也容纳不下更多,于是意犹未尽地望望别人,就连柳轻尘都露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哎呀,还有一个例外,这个人就是燕飞云。 沈明月不得不佩服,能忍住如此美味的诱惑,仍然保持平时的饭量,真是了不起! 沈明月更是不得不提议大家各自散步,好好消化一下。柳轻尘颇为知趣,不再缠着燕飞云,而是找潘辰聊天;别人三五搭伙,各自逍遥去了。 沈明月偷偷笑了一阵,提议去拜访凌风影。 燕飞云带着两位美女,一路走进大院,院中不免遇到太行山的英雄,各自打个招呼。 厢房中,凌风影姐妹三人都在,铁老人也在。可以明显看出,凌风影面带失落,见到燕飞云时,脸上才带出笑容。 沈明月说道:“凌姐姐,在苦恼什么?” 凌风影说道:“在等两位妹妹和燕大哥,你们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们。” 沈明月笑道:“我们这不是来了么?你还叫燕大哥,难道不应该叫一声燕师兄么?” 凌风影一怔,那无名剑客十有仈jiǔ就是娘亲要找的人,从这个角度而言,确实应该叫燕师兄。 不过,她还是习惯叫燕大哥,怎么办呢? 左纤玉问道:“大哥亲切一些,还是师兄亲切一些?” 沈明月笑道:“我哪里知道,不如你称呼几天燕师兄试试?” 左纤玉说道:“算了,我还是喜欢叫燕大哥。” 秦红也说道:“对,还是叫燕大哥顺口。” 苏珺没有说话,只是点头不已。 沈明月说道:“好吧,其实我也喜欢叫燕大哥。凌姐姐,大概你没有找到人,所以烦恼吧?” 凌风影苦笑一声:“还有更让人苦恼的事情呢!” 第20章 破凶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转动眼珠,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的娘亲催促你们回去?” 秦红在一旁笑道:“太对了,以前我一直认为大姐是最聪明的女孩子,自从认识沈姑娘之后,我才觉得大姐只能算是第二聪明的女孩子。” 沈明月笑着敲了一下秦红,然后说道:“我们今天来,是替你们分忧解难的。” 凌风影一把抓住沈明月的双手:“是不是找着人了,哪一个?” 沈明月笑道:“什么哪一个,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老的。” 凌风影手上的劲道更强,颤着声音问道:“在哪里?” 这个时候,秦红和苏珺反应也很强烈,俏脸上的兴奋,不可言述;就连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铁老人,双目中也shè出两道jīng光。 沈明月说道:“拜托,你小点儿力气,我要不用足内力,手骨都被你捏碎了。” 凌风影松开手,拉着沈明月坐在床边。 沈明月说道:“好口渴呀!” 苏珺急忙说道:“我去沏茶!” 凌风影笑道:“不许去,她不说出答案,不给她喝茶。” 沈明月咯咯直笑:“你呀,母老虎。你看苏珺妹妹多可爱,和左姐姐不相上下。” 那边铁老人连着咳嗽了两声,他着急听答案,偏偏这丫头一个劲儿胡扯,能不让人挠心挠肺么? 燕飞云说道:“就在上次那间院落,主人叫做张先,他把人藏匿起来,予以保护。而且上次在苏珺姑娘遇险的时候,确实是徐二牛兄弟帮了她。” 凌风影说道:“嗯,我也猜想是那里,经你们确认我才敢真正相信。那家伙一味装傻充愣,真是坏死了。” 沈明月笑道:“他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怎敢告诉你实情,这样的人办事,才叫人真正放心。” 凌风影问道:“你们见到人了么,什么情况?” 沈明月说道:“放心,那位老人一定是你们要找的人,武功骗不了人的。他的武功十分惊人,就是有些神智不清,大概以前受过严重刺激。” 铁老人忽然说道:“沈姑娘,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为何还要告诉我们实情?” 沈明月正sè说道:“从情义说,我们互有帮忙,相处融洽,更应坦诚相待;从道理上说,昔年发生之事,疑点颇多,我也愿意让老人清醒过来,重新处理往事。” 铁老人沉吟说道:“万一产生敌对,你准备怎么办?” 沈明月说道:“尽力而为,听天由命!” 左纤玉忽然说道:“我不相信你们会做出为害世人的举动来,怎会产生敌对?” 铁老人面上变sè,说道:“姑娘,世事难料,我们所做的事情,在你眼中,很难说是不是为害世人。” 左纤玉说道:“我最恨别人仗势欺人,假如真到了那一步,我一定会阻止你们。” 场面一下变得尴尬,谁也不知道这温柔的姑娘为何如此愤怒。 燕飞云急忙说道:“我看凌姑娘她们都很有礼貌,铁老丈也是明理之人,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依我看来,大家不要争论这些无用的话题,还是一起去看望老人吧。” ………… 张先一见燕飞云带凌风影来,心中叫苦,当初为了隐瞒实情,他绞尽脑汁,着实得罪了这丫头。 在江湖上行走,居然敢得罪女人,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幸好,燕飞云说明情况,说这三位姑娘是井底老人的亲属晚辈;而凌风影也没有予以责怪,反而夸奖张先办事牢靠。 张先这才放下心来,他不愿随意吐露另一个出口的秘密,于是在井中唤出徐二牛,再用那大号的水桶,把其余三人拽上来。 二牛听说有亲戚来,格外开心,李家父女也替二牛和老人高兴,唯独那老人依旧浑浑噩噩,负刀而立,根本不理睬众人。 铁老人凝视良久,双目含泪,拜倒在老人面前:“属下来迟了!” 呼延长寿宛如没有听见一般,他根本认不出,下跪之人,就是当年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凌风影心中一阵酸楚,拉着两位妹妹,跟着跪下:“爷爷!” 呼延长寿忽然身躯一震,低头凝视苏珺,满脸深思之sè。终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再次抬头望天。 不可一世的魔教教主,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燕飞云感慨不已,急忙示意徐二牛,二人扶起铁省之,沈明月和左纤玉也把那三位姑娘拉起来。 燕飞云介绍说道:“这位二牛兄弟,就是老人的义子。” 他说完也愣住了,徐二牛的年龄和自己也相差无多,按辈分论,三位姑娘要叫一声叔叔,更恐怖的是,自己也要叫叔叔不成? 凌风影毫不含糊,再次施礼:“叔叔,多谢你一直照顾爷爷;也多谢你上次帮助三妹。” 徐二牛毕竟是乡下人,忽然冒出来三个年龄相差不多的侄女,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对待,只是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沈明月笑道:“看来,我们姐妹和燕大哥都要叫你叔叔了哦。” 二牛大急,这怎么敢当? 凌风影笑道:“你们姐妹两个不必客气,就以年龄相论吧。至于燕师兄么,嘻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算。” 张先算不上江湖名人,胜在久闯江湖,阅历不凡,何况他在二牛心中威信极高。他出面调停,除了凌风影三人之外,都和二牛以年龄论交,否则,这世道瞬间大变,没法活了。 李家父女,平时常得二牛相助,反过来,也会接济二牛父子的生活。因此,他们理所当然成为魔教贵宾,再不必担心被人追杀。 这一切,暂时瞒过太行群雄而已。 燕飞云等人临别之际,燕飞云悄悄对凌风影说了几句,希望她能顾全大局,将来尽量少造杀戮。凌风影暗中苦笑,勉强接受了要求。 沈明月则劝说张先,要么跟随凌风影而去,要么继续跟随独孤兄妹,千万不可改变主意而留在苏州,以免杀身大祸。 ………… 柳轻尘本已回到客栈,忽然收到一个秘密消息,他急忙去找杀手之王商量。 崔铭不耐烦地说道:“我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如何提高你的武功上,没空想别的问题,你别烦我。” 柳轻尘碰了一鼻子灰,十分无趣,只好悻悻而退。 崔铭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分,只好叫住柳轻尘,说道:“孩子,快把笑靥姑娘找回来吧,我都有点想她了。要是有她在,还用得着你费心么?你也别想了,去找燕飞云吧。” 一提到笑靥姑娘,想想消息又是诗诗姑娘提供的,真是让人头疼,一定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于是,柳轻尘只好再次返回。 燕飞云好奇地问道:“什么消息?” 柳轻尘说道:“诗诗姑娘说,昨天接待的客人是位出家道长,那道人和两位朋友一直聊天,诗诗无意听到藏剑二字,她怀疑与红绡剑有关。于是,她让人打听那道人的真实身份,原来叫做王守仁。而且,非常凑巧,今天晚上要接待的客人仍然是那道人。所以她赶快把消息送出来。” 燕飞云和沈明月同时“咦”了一声。 燕飞云接到示意,就先行说道:“王守仁是藏剑楼的朋友,他所说藏剑,似乎与红绡无关,而是涉及藏剑楼的私事,过一会儿,咱们找潘大哥问问情况。” 沈明月接着说道:“不,王守仁一定与红绡有关。上午时分,银老狼念及我的诚意,悄悄告诉我说,他怀疑红绡仍在慕容府,就是来自王守仁的怂恿。由于咱们和藏剑楼关系密切,银老狼怕我不信,还拍着胸口发誓。” 燕飞云皱眉说道:“原来如此,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沈明月说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和白云砚一定脱离不了关系。要么是他鼓动白云砚找慕容清轩的麻烦,要么就是白云砚让他挑拨老狼谷和断肠府。我正发愁去哪里找他,趁此机会,我们将他擒拿,一问究竟。” 燕飞云说道:“万一他不去留香阁呢?” 沈明月笑道:“不会,诗诗姑娘只是卖艺,反而增添许多神秘感。想要约见她的人都要排队等候,至少要十天以上时间。王守仁接连约了两次,一定有特定原因,他不会不去的。” 燕飞云说道:“白云砚已然逃遁,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王守仁岂能不知?假如他们真是一伙,白云砚甚至会通知王守仁逃离。” 沈明月说道:“假如你是王守仁,依据你谨慎的xìng格,当然选择逃跑。对于他本人而言就不同了,一个出家人选择去青楼场所,本身就极为异常,可是并没有传出来,说明王守仁乔装改扮去的。另外如果白云砚没有离开苏州呢?他们更需要见面。” 燕飞云说道:“好,无论如何,咱们应该试一试。我想请公子行大哥、无影大哥和柳兄一起前去,我们四个人,足以应付一切意外。” 柳轻尘心头一跳,急忙说道:“我不能去,别把我算进去。” 沈明月笑道:“好吧,你留在这里,保护我们,好不好?我另外挑选一人。” 真想不到,柳轻尘这么拘谨,居然连青楼都不敢去! 最后一人应该派谁呢? 第20章 破凶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提议说道:“王守仁武功相当不错,而且我们不能在留香阁惹麻烦,万一出手的话,就要一举将他擒拿。要不,让段二哥去?” 沈明月犹豫说道:“段二哥这两天身体不适,所以早上才让他去稳住银老狼和魏元鼎。要不让方大哥去吧,他用毒的话,足以制服王守仁。” 谁知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诸葛明坚持要去,他说他没去过青楼,要去见识一下。 方微笑道:“改天我带哥哥去,今天的任务是抓人,不是喝酒。” 诸葛明冷笑一声,变戏法一般,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说道:“看清楚没,这是什么好东西。去青楼的话,不要花钱么?你身上穷得丁当响,也来和我争,太不要脸了。” 方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确实,他是毒宗高手,并不等于说高手身上就有大笔金钱,他不过是出来游玩而已,盘缠是有些,要想比奢侈,那差得太多了。 在这种特殊时刻,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金钱的威力,青楼消费极高,没钱怎么去? 无影人说道:“算了,就让他去吧。方兄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坐镇家中,保护大家安全吧。” 无影人行事周密,他认为诸葛明可以去,大家就不再反对。 留香阁的装饰别具一格,十分雅致,这是与其他馆阁最不相同的地方。相对而言,更容易吸引相对高层的风流人士。 无影人气派极大,叫老板娘出来,要求引见诗诗姑娘。 老板娘属于久经考验的人士,气派再大的官员也照样抵挡得住,因此巧舌如簧,叽哩咕噜一番,打消了四人的念头。 无影人装出深深的遗憾,要求在距离诗诗最近的地方,开一个房间,以便能够听到诗诗弹奏的筝声。 老板娘又准备巧舌如簧。 诸葛明恨声说道:“你要是胆敢拒绝,我绝对不敢把你怎么样!” 老板娘听得晕晕乎乎,要是有人想把她怎么样,她丝毫不畏惧,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不敢把她怎么样呢?其中必有深意,不可不防。 老板娘眼珠一转:“你想把我怎么样?” 诸葛明声音更大:“我不想把你怎么样。” 这么奇怪的回答,这么凶狠的声音,老板娘几乎有些抵挡不住,不知下一招该出什么。 无影人冷笑一声,掏出一块腰牌:“大概你没见过这种东西吧?” 老板娘眼尖,看到下面“右千户所百户”六个字,上面似乎还有三个横写的文字,被人家用手指遮去了一半。百户官阶不过正六品,但是一想到上面那三个字,老板娘顿时惊得魂飞天外。 “好,好,我立刻安排。” 她始终不太放心,惊惧一阵之后,拉住燕飞云的袍袖,等另外三人走开几步,才敢悄悄问道:“大人,你那位朋友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燕飞云笑道:“他真的不想把你怎么样。” 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太客气了,于是正sè说道:“有些东西,在外面是不方便使用的。希望你眼睛不大好使,什么都没看到。” 老板娘陪笑说道:“是,是,一到夜里,我的眼睛就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了半天,犹自不太放心,于是jīng心挑选了四个姑娘,送到了房间。 声sè犬马的场所,无论姑娘打扮的多么漂亮,眼睛都是没有神采的,她们的灵魂不知飘向何方,难道深深埋藏在心房之中? 或许正因为心已枯萎,才会让眼神中多了一层朦胧,失去了应有的光华? 燕飞云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悲悯,心中平添了一股忧伤,强颜欢笑的姑娘们,更使得那忧伤深深压入骨髓之中。 最后进来的姑娘只好陪着诸葛明,因为前面的姑娘都选了中意的角sè,无论她内心想什么,举止上绝不会显露不悦。 诸葛明皱了皱眉头,原来号称烧钱的青楼是这个样子,他真觉得很不舒服,比起左纤玉、沈明月,甚至小倩、小英那几个丫头,这里的姑娘实在太烦人了。 他翻出来银票,挑了一张一千两的,往桌上一放。 “你们看好啊,这张是小费,不过只有一个人能得到。你们想喝酒就喝酒,想吃东西就吃,就是不许大声说话,否则立即淘汰,最后一个人得到这张银票。” 有一个姑娘悄悄问道:“要是我们都没输呢?” 诸葛明又取出一张:“都没输,就一人五百,没意见吧?” 四位姑娘的眼睛立即冒出灿烂的火花,哦,原来财神爷在这里。 无论多么有名的青楼,只有最红的头牌姑娘,才有可能一次得到千两或者以上的恩赐,一般的姑娘,就别想了。 另一位姑娘悄悄问道:“大爷,你是做哪一行的,花钱这么大方。” 诸葛明冷笑一声说道:“你再敢提出类似的问题,马上取消资格。不过我今天心情好,就告诉你,这两张银票是从老板娘身上偷来的。” 四位姑娘马上黑了脸。 诸葛明嘻嘻笑道:“怎么,老板娘平时对你们不好吧?你们还替她如此心疼,她若知道了,一定会好好爱惜你们。” 四位姑娘挤出些笑容,不敢乱说话。 无影人本来一直留意倾听四周的动静,听诸葛明越说越不像话,只好说道:“你们老板娘一看就是爱财如命的人,舍得把大笔银票带在身上么?他是寻开心的,你们不要拉着脸。” 四位姑娘想到老板娘果然如此,这才放下心来,挂上职业xìng的甜蜜微笑。 诸葛明见自己的恶作剧失效,马上又想出一招。 “其实,我们三个都是名捕。刚才说话的是京师总捕,那个大个儿是三大神捕之一,我么,是南直隶总捕,我们是来苏州办重要案件的。” 最喜欢说话的那位红衣姑娘又问道:“对面这位年轻公子呢?” 诸葛明嘿嘿一阵狞笑:“他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们三大名捕就是为了和他谈判,才来到留香阁。你们别烦他,小心他报复,将这里夷为平地。” 靠着燕飞云的姑娘下意识地移开身体。 那红衣姑娘呆呆问道:“这位公子外表英俊,不会是这种人。” 诸葛明笑道:“你懂什么,这叫做外表忠厚,内心jiān诈,以后呀,你要好好学习认人的本领。” 燕飞云狠狠瞪了诸葛明一眼,你才外表忠厚,内心jiān诈,是不是有妄想症啊,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诸葛明继续说道:“看见没,他的目光多么凶厉残毒!其实,我还不是为了他好?万一他的心上人知道他和你们卿卿我我,不是扒了他的皮,就是吃了你们的肉。” 燕飞云身边那姑娘又离远了一点,几乎靠在公子行身上。 公子行笑道:“我们三个人在,怕什么?” 无影人说道:“好啦,不要再说了,今晚都到什么时候了,诗诗姑娘还没会客?再等片刻,我们就把诗诗姑娘请过来说话。” 他一边说,一边打眼sè,示意外面有人经过。 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很快,诗诗姑娘的房间开始有了动静。 无影人用手一指诸葛明,诸葛明知道是让他打头阵,于是再扔下两张银票,以解手为借口,就摇摇晃晃走出去。 无影人看着公子行,一努嘴,指指前门;然后再看着燕飞云,指指后窗。 那二人也跟着出去,无影人大声喊道:“姑娘们,倒酒。” 说完,他也溜出了房间。 诸葛明出手如电,点住了几名龟奴的穴道,推开房门,摇摇晃晃往里就闯。 诗诗姑娘通知的是柳轻尘,当然想不到这个糟老头子是柳轻尘的帮手,不免又惊又恼,又不知道外面的几个打手怎能放人进来。 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内心的情绪,只好迎上前去,甜甜地说道:“这位大爷,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王守仁勃然大怒,他反应极快,发现势头不对,若真是走错了房间,外面岂能毫无消息? 晚了,诸葛明一把拉住诗诗,手中亮出明晃晃匕首,横在她的颈上。 “别出声,否则要你的命!”活脱脱一副绑架人的口气。 诗诗不明就里,吓得魂飞天外,脸sè惨白。 王守仁急忙喝道:“你想干什么,小心别伤着她。” 诸葛明嘿嘿冷笑,要的就是这种逼真效果,先行劫持诗诗,送到安全地带;要是贸然动手,王守仁一旦狗急跳墙,劫持了诗诗,纵然有三大高手助阵,也难以下手。 王守仁刚追了两步,门口人影一闪,公子行挡在门口。 王守仁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掉入了陷阱。他一飘身,退入房间内,迅速反思一下,自己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只能说对手太过于狡诈。 王守仁见过门口的公子行,知道厉害,不敢硬闯,于是他又侧耳倾听后窗的动静。后窗外面一定有人埋伏,却没有任何声息,到底是哪一位高手? 燕飞云? 王守仁一想到这个名字,就生出莫名的恐惧,今晚算是栽了! 第20章 破凶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诸葛明、无影人跨步走进房间。 诸葛明嘿嘿一笑:“王道长,我们四大高手前来追捕你,你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王守仁冷笑说道:“各位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相欺?” 诸葛明笑道:“有什么话,去跟沈姑娘讲。咱们四大高手,你随便挑选一个,赢了就让你走。别说我们不给你机会。” 王守仁极为镇静,问道:“不知两位朋友来自哪一门派,让贫道听听。” 诸葛明双目shè出寒光,说道:“我会那么笨么?我们师兄弟是来帮沈姑娘的,你要想和我们动手,就直接说。” 其实,诸葛明不想动手,他一直说话,显得他是主事之人一般,而且他刚才强行劫持诗诗姑娘,算是露了一手,应该能给王守仁带来极大压力。 王守仁仔细审视良久,说道:“好吧,你退到房外,我和你师弟动手。” 诸葛明根本没有回身,直直地跳出门外,哈哈笑道:“记住,他是我师兄。” 王守仁一阵眩晕之后,又及时想到,这一定是老家伙骗人,让自己心绪紊乱,千万不能上当! 无影人不屑于使用这种攻心之计,淡淡说道:“出手吧!” 王守仁镇定心神,拔出长剑。 剑法狠辣与稳健兼备,笼罩了房间内大半范围,拼命之下,果然厉害。 无影人赤手空拳,使出空手入白刃的本领,盘旋应战。 二人不过交手十几招,谁也没有负伤,房间四周的红烛倒被剑气尽行削断,房间zhōng yāng的台几上仅剩有一支红烛而已,整个房间的光线暗淡下来。 王守仁心中大喜,只要再削断最后一根红烛,暂时就立于不败之地。新月无光,外面的灯笼也照不进来,自己大可以伏于暗处,倚仗长剑之利,击败甚至杀死对手。 长剑势若浪cháo,狂涌而起,无影人无奈之下,只有闪避,剑光一闪,烛光尽灭。 屋中瞬间陷入黑暗,王守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背后袭来一道内力,他不相信对手身法如此快捷,却也不敢怠慢,长剑反手刺出。 无影人盘旋之际,早已跳在王守仁身前,点了几处穴道。 无影人一把抓住王守仁的衣襟,将他提起,冷笑一声:“大概你不知道我天生夜眼,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居然跟我玩这种小把戏。” 王守仁耷拉着脑袋,心中多少悔恨,完全说不出来。 无影人来到门口,捏开王守仁的嘴巴,拔出那颗黑sè的假牙。诸葛明立即展开一个大口袋,将王守仁装了进去。 老板娘早带了心腹手下,在四周查看,一看是这四位爷抓人,哪敢声张,但求祸事不要惹到自己头上。 ………… 诸葛明将王守仁从口袋中倒了出来,提到一张椅子上,然后解开了哑穴。 王守仁身体软绵绵的,早失去了仙风道骨般的气质,只剩下大口喘着粗气。 燕飞云想起与他初次见面的场景,不胜唏嘘,他不善于盘诘,只好请沈明月和无影人来处理。 沈明月当仁不让,直接问道:“王道长,你与白云砚是什么关系?” 王守仁哼唧了两声,说道:“本来我们不认识,前一段时间,白云砚派人暗中偷袭,将我抓去,威逼利诱,要我为他办事。就是这种关系。” 沈明月继续问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王守仁答道:“其实没做什么,就是唆使老狼谷和断肠府去慕容世家,抢夺红绡剑而已。” 沈明月轻轻皱起蛾眉,难以相信这家伙会如此坦白,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王道长行走江湖之前,在哪座名山修道呢?” 王守仁惭愧说道:“不敢说,以免名山蒙羞。” 沈明月问道:“我们与白云砚发生了冲突,你不知道这件事么?” 王守仁急忙说道:“知道,他也派人来通知我,小心行踪,最好离开苏州。” 沈明月诧异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却不听命令,仍旧去留香阁赏玩,这是何意?” 王守仁说道:“我自觉道心迷失,又贪恋诗诗姑娘的美sè琴艺,再想到你们不至于立即怀疑到我头上,我就决定明天再离开苏州。” 沈明月问道:“就这么简单么?” 王守仁避开那两道凌厉的目光,不自然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弄清楚留香阁背后的大老板是谁?” 沈明月说道:“为什么?” 王守仁说道:“白云砚想要将势力引入苏州,打算先从青楼下手,再开设高级赌场。不夜城的背后老板是王总兵,不便下手,就将目标定在留香阁。可是,留香阁的老板极为神秘,从不现身。白云砚怀疑这个人是慕容清轩,才有资格与王总兵分庭抗礼。所以,他要求我弄清楚这一情报。” 沈明月点点头,说道:“要是这么说的话,一切都合乎逻辑了。” 她口中这么说,心中绝不认同,不过她要寻找一个适当的突破口,需要认真思考一下。于是,她假意回首问道:“无影大哥,你还有什么要问?” 无影人冷笑一声:“王道长,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么?” 随着说话,他全身的气势发生改变,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当然,他的相貌没有变化,就是气势改变之后,给人看起来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这属于一种特殊的功夫,既是武功,也是一种易容**,与沈明月利用内功改变相貌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守仁两眼冒出凶光,很快就黯淡下去,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整个人也变得萎靡不振。 完了,完了!这个人,不就是当初抢走潘辰、力拒自己三人的无名高手么? 无影人说道:“我曾经说过,下次你再见到我,根本认不出来,并不是轻视你。” 王守仁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无影人问道:“你们劫持潘公子的目的是什么?背后主谋是白云砚还是另有其人?还有,使天绝刀的小辛、使金刚降魔杵的中年人,他们去了哪里?” 王守仁冷汗涔涔,这几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怎样才能蒙混过关? “潘公子一事么,原本出于好意,我们是救他,并不是劫持他。王总兵父子非法拘禁潘公子,我作为藏剑楼的宾客,有必要予以救助。这是我的意思,因为白云砚不愿意得罪王总兵,我只好通过别的渠道,花钱雇佣了几名江湖好手,其实我和他们并不相识。” 无影人冷冷说道:“你救出潘公子,为何不送回藏剑楼?官军追拿你的同党,接连击毙三人,你不会不知道情况。” 王守仁勉强笑道:“假如我送回潘公子,不是给藏剑楼带来大祸么?更何况,我起初以为是王总兵单方面追捕,更需要隐匿行迹。” 无影人说道:“既然是出于好心,为何你们并不救治他的伤势,反而在背地里说藏剑楼的坏话?” 王守仁不知道无影人究竟听到了多少,只好说道:“其实是他们想再敲诈藏剑楼一笔,这几个人承当了很大风险,多赚点钱也无可厚非。我觉得潘公子安全就好,所以没拦阻他们乱说。” 无影人不耐烦说道:“好吧,你说得都有理。你告诉我,小辛和那中年人去了哪里?” 王守仁咬牙说道:“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我都没问清楚,更别说来历和去向。” 燕飞云同样不耐烦,说道:“王道长,你说了这么多,我就想问你,据说那几个人武功都很好,你请他们卖命,到底要花多少钱?你拜访诗诗姑娘,又花多少钱?一个出家人,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你不觉得自己说得很可笑么?” 王守仁绝不放弃抵抗:“白云砚收买我,当然得付出一点代价。” 燕飞云冷然问道:“这么一大笔钱,白云砚岂会做亏本的生意,他还要求你做什么事,总不会要你瓦解藏剑楼吧?” 王守仁说道:“不知道,他现在还没发出指令。” 沈明月叹了口气,说道:“王道长,辛魂就是小辛吧?他已被独孤大哥擒拿,难道你要逼我找他对质么?” 王守仁居然嘿嘿一笑:“沈姑娘,你愿意就好,我并不反对。总之我说的都是实话。” 沈明月见到这种反应,心中顿时一惊,王守仁言辞闪烁,其中必然有诈,却不怕辛魂戳穿他的谎言,莫非有人要对辛魂下手,而王守仁早已听到消息,因而有恃无恐? 她笑了一下,表情显得温和起来:“王道长,你好好想一想,我等会再来问你。” 她一个人出去,别人谁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更不方便询问,女孩子事情多,万一问到尴尬的问题,彼此不好意思。 沈明月迅速找来汤七,要他去一趟总兵府,紧急求见做客的独孤步,密切关注辛魂的状况。 她回到大厅,大家都在等她,没人问话,王守仁似乎jīng神好了一些。 沈明月款款坐下,说道:“纵然辛魂不知内情,我也不担心。还有两个途径,其一是找到那使金刚杵的中年人;其二么,王道长就要受点苦头了。在我想来,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缺陷,对某一件特殊事物有莫名的恐惧,假如我能找到令王道长恐惧的事物,比酷刑之类的有用多了。” 第20章 破凶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沈明月简单一句话,就够令人恐惧的,要有丰富的用刑经验才能说出这种话。 王守仁眼角露出一丝惊疑,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想要找到自己害怕的那件物品,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到时再说吧。 沈明月站起身来,走到诸葛明身前,接过缴获的那柄长剑,缓缓抽出剑鞘。 “好剑,果然十分接近武当松纹剑。我想,金刚杵也很少人使用,很快就会寻找到那中年人的下落。至于你呢,暂时是安全的,不过,在不久之后,一定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我们人手有限,恐怕难以保护你。” 王守仁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不用吓唬我,我该说的,都说过了。” 辛魂的下场,他早已估计到,难道自己也要走上那条道路?唉,只能寄希望于天意。 沈明月叫人将王守仁带下去,然后对柳轻尘说道:“柳大哥,经过今晚的事情,诗诗不适宜继续留在留香阁。我想请你明天去见慕容清轩,无论以什么名义,要求他允许诗诗离开。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 柳轻尘同样认为,自己出面比燕飞云出面更理想,于是接下任务。 沈明月继续说道:“明天一早,我和燕大哥去搜查白云砚住过的庭院,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无影人笑道:“假如你信得过我,我和飞云去搜查一番。我看你面sè不好,应该多多休息。另外,你和潘公子聊聊,多了解一下王守仁的情况,岂不是更好?” 燕飞云与公子行也是同样看法,纷纷相劝,沈明月认为无影人亦是合适人选,勉强答应。 这时,汤七匆匆返回,带会一个坏消息:辛魂死在府衙大牢,独孤兄妹已前往调查详情。 沈明月苦笑一声,请大家各自前去休息。 ………… 燕飞云与无影人跟随朱能一早出发,绕行了一大圈,了解两间庭院所在,然后让朱能先行潜回,以免被人发现。 燕飞云的经验不如无影人,自然以无影人为主,那无影人jīng于偷盗,对机关埋伏颇有研究,很快发现第一处秘道入口。 燕飞云望着黑乎乎的洞口,不知无影人做何打算。 无影人仔细观察了洞口的封尘,说道:“这个秘道,很久没有开启过,我们不必下去了。” 燕飞云问道:“你扭动桌上台烛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说明那道机关十分顺滑,并没有锈死,为何又说秘道没有开启过?” 无影人笑道:“你的观察力不错,秘道有没有开启,关键在于洞口本身的情形,这里尘土积封,若有人进去,岂会没有痕迹?相反那台烛就在桌上,他们可以细心打理,经常用些油脂,才能保证机关顺滑无碍。这是两回事!” 燕飞云说道:“难道我们不需要了解秘道通向何处?” 无影人沉吟说道:“不必了。据说当年吴王坐镇苏州之时,曾经大肆修建暗道,以备不虞,可惜他始终没用得上。依我估计,白云砚在修建秘道的时候,可能无意与那些暗道相通,出口极有可能在城外。咱们知道这个入口没有使用就够了。” 燕飞云点头说道:“不错,这么大的工程,岂是白云砚等人所能营造?这就是说,假如另一间庭院的秘道同样没有使用,就说明白云砚逃出了城外。虽然他现在在哪里,不易确定,但是离开苏州的可能xìng非常大。” 无影人说道:“他偃旗息鼓,藏在苏州城内也好,逃离苏州也好,说明他意识到你和沈姑娘并不好惹。下一次再交锋的时候,咱们的难度更大。” 他们一边说,一边恢复现场,迅速赶到另一处庭院。这一次,开启秘道的机关更加隐秘,费了很大功夫,才在后院一个大水缸下发现了痕迹。 无影人笑了一下:“这个秘道,更不可能用过,你瞧水缸的位置和铜锁上的绿锈。咱们还是另找突破口吧。” 二人赶回住所,已近午时,大厅里多了一位美娇娘,自然就是花中魁首――诗诗姑娘。 燕飞云知道柳轻尘大功告成即可,也不敢询问经过,以免惹祸上身。 他读史颇多,自有总结:红颜从来都不是祸水,不过当你不断撩拨一个不该招惹的红颜时,就随时会变成祸水。 所以,他客气地打过招呼后,就一心讲述一行经过。 沈明月似乎早有预备,没有感到意外,说道:“好吧,我想了一上午,觉得还是要在王守仁身上下手。不如制造一个迷局,假扮有人救他,然后伺机套出口供。” 燕飞云皱眉说道:“王守仁修道多年,心志坚定,这种策略,似乎不易瞒过他。” 沈明月说道:“不错,我也相信他心志坚定,所以他被白云砚收买一事,根本不足为信,他必定就是白云砚的同伴。汤七已经外出发布暗令,寻找使用金刚杵的江湖人;咱们目前就先对付王守仁吧。” 燕飞云说道:“假扮同伙,套出口供一事,无影大哥足以当之;难点在于如何让王守仁放松jǐng惕,认为来人正是为救他而来。” 沈明月笑道:“你在官府多年,难道不知道如何审问犯人么?咱们轮换人手,接连审他三天三夜,让他疲惫不堪。体力、意志力极大削弱之后,他就难以从容应对了。” 燕飞云苦笑一声,这一招着实yīn损无比。自古以来,无论何方神圣,一旦走上逼供的道路,绝对是生不如死,悔恨当初。 至于审讯人员,初步定为沈明月、方微、杜渐、段云峰、无影人和诸葛明,都是狠角sè;其余燕飞云等人,xìng格偏于稳重或温柔的,统统予以剔除。 整整一个下午,沈明月就在反复问一个问题:“你在想什么?” 王守仁编了几种说法之后,忍受不住,索xìng不再回答。可是他也无法休息,因为每过一小会儿,那个平淡冷漠的声音就会sāo扰他的神经。 晚饭似乎是半碗粗糙的大米熬成的半生半熟的烂粥,上面可怜地飘着几片碎白菜叶,王守仁几乎怀疑是牢房里打来的饭,气得没有吃。 夜晚更是煎熬,方微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蜈蚣、蝎子,放在王守仁身上乱爬。 王守仁功力被封,身体还能动,可是不敢动,生怕那不长眼的蝎子蛰他一口。紧绷的身体、紧绷的神经,考验着他的意志。等方微终于离开的时候,王守仁早已是一身冷汗。 后半夜是杜渐,点燃一支火把,放在王守仁身旁,烟熏火燎,再看到他稍微瞌睡一点,便喝令下人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睛。 而燕飞云去找了一趟独孤兄妹,独孤兄妹调查辛魂的死亡原因,还没有结论,顾不上和燕飞云多说。燕飞云默默离开,回来之后,参观了一下审讯过程,真心同情王守仁的遭遇,不过,他能做什么?只能狠心离去。 第二天,另外三人也大展身手,后半夜时分,沈明月接替的时候,发现王守仁已经心力交瘁,熬不了两天了。 一直到第三天夜里,燕飞云睡不着,又去查看情形。他远远看见一个黑sè背影进入审讯的房间,起初他没有介意,大概是谁和自己一样,来参观一下而已。 没想到,马上发生了事故。 房间里诸葛明怒喝一声,随即传出掌力相交的嘭嘭声,紧接着,那黑影跳出房门,飞上屋顶,飘飘而去。 燕飞云心中又惊又怒,急忙冲进房中。幸好,诸葛明没有发生意外,正站在王守仁面前,检查情况。 燕飞云放下心来,急急问道:“怎么样?” 诸葛明一摊手:“完了,一镖致命,好厉害。” 燕飞云立即又冲出房外。 诸葛明急得大叫:“别追,那家伙太厉害了。” 这时,院中大乱,许多人冲了过来。 左纤玉手按长剑,一声不吭,跳上屋顶,四周遥望一下,循着燕飞云所去的方向追下。 无影人说道:“沈姑娘,事出紧急,我追上去。你和公子行留下来主持大局,其余人为辅翼,不仅追查敌人余党,更要追查人口失踪一案,责任并不轻松。” 沈明月何尝不想追去,听无影人所说不差,再者,眼下之人,就数无影人和公子行最高,而无影人经验更加丰富,是最好的人选。 她只好强压心头怒火:“好,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诸葛明。” 无影人转身对段云峰说道:“借宝刀一用。” 他不等段云峰回答,几乎是抢走了那口悲魔之刀,迅速消失不见。 沈明月问道:“诸葛大哥,王守仁说了什么?” 诸葛明垂头丧气说道:“当场毙命,什么都没说。那偷袭之人武功极高,我不是对手。” 沈明月安慰道:“诸葛大哥,不要自责。你想想,咱们安排的连环哨何等隐秘,都被人家破了,说明这个人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栽在他的手里,不算什么?” 诸葛明双手捧起一支飞镖,说道:“这就是凶器。” 沈明月一惊:“燕尾镖?!” 第21章 追杀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月,如钩。 清朦的光线,洒在深夜的街道、长墙,勉强能够看清景象。 那黑影奔跑的速度非常快,几乎贴着街道的暗影,东拐西拐,似乎极为熟悉苏州的地理形势。 燕飞云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时而掠上长墙,时而在街头狂奔。 越来越近。 倏然,那道黑影融入暗夜之中,不知所踪。 燕飞云追到附近,缓缓踏步,目光不断扫动,同时侧耳倾听四周的动静。 神经高度紧张,整个身体的肌肉几乎有些僵硬起来,他不得不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以便在遇到突袭时能够从容应对。 几乎来自最纯粹的心理感应,他觉察到一丝微渺的杀机,瞬间弹跳起来。 一大片劲风从脚底掠过,人在半空的时候,还看到一道诡异的剑光,他双脚刚一沾上墙头,立即回首撒出十几枚铜钱。 一击无效。 那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窜了出去,绕过了街口。 燕飞云后背上浸湿了冷汗,他深深相信,倘若稍慢一步,势必躲不开那一大片暗器。 好jiān猾的贼人! 原来那人是伏在地面,静候自己靠近,突然发起攻击。 燕飞云镇定一下心神,滑落地面,继续追击下去。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不可以轻易任其消失! 左纤玉追了上来,两阵异响为她指引了方向。在事发地点,她首先看到嵌入青砖地面的铜钱,意识到这是燕飞云施展的暗器;再仔细查看两边的墙面,就发现有一道长墙被打穿许多细小的孔隙。 铁砂? 衣袂响动,她急忙转身望去。 那是无影人,纵然他的轻功不一定超过左纤玉,但是他的追踪经验无人可比,因而很快赶上了左纤玉的脚步。 无影人目光一扫,就发现了异常。他一边判断情形,一边问道:“玉儿,看到他们行进的方向么?这一次,遭遇劲敌,咱们必须尽快追上飞云。” “没有。”左纤玉说完,跳上墙头,远远眺望。 视野之中,灰蒙蒙一片,再也没有夜行人的迹象。 无影人招呼左纤玉紧随自己,而他刷地抽出长刀,利用微弱的反光,查看地面有无脚印。其实,他天生夜眼,没必要这么做,只是尽量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秘密而已。 猛然,他内心中生出一股杀人的冲动。突然的变化令他大吃一惊,附近根本没有敌人,说明问题出于长刀本身,他反应极快,急忙还刀入鞘,那股杀机随即悄然隐去。 无影人无暇深思其中隐情,只好真正利用感官机能寻觅方向。 或许,他没有猎犬的鼻子,但他表现出猎犬的机敏,居然也转过街口,选对了方向。 夜sè中,燕飞云保持了适当的克制,没有靠近前面的黑影,而是紧缀其后,任其逃窜。 这一招,又无赖,又狠毒。目的不在于擒杀那黑影,在于查寻其落脚之处。 那黑影似乎猜透了燕飞云的打算,既然设伏被人家看穿,就换一种策略。他中途停下,大有与燕飞云相拼之意,谁知燕飞云也停步不前;他回头走了几步,燕飞云居然倒退几步。 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黑影自然是心中怒骂,无奈之下,顺着城墙逃出一里多地,就跃上城墙,再飘身向城外落下。 燕飞云依样画葫芦,保持相应距离,不曾落后。 那黑影逃至一片树林附近,拔剑回身:“可敢与我一较高下?” 燕飞云及时站住脚步:“我为什么要和你动手?” 那黑影忍住怒火,说道:“我杀了你们的俘虏,你不生气么?” 燕飞云撇撇嘴角,说道:“生气。” 那黑影只好说道:“那你上来动手吧!” 燕飞云笑道:“我没带兵刃,怎敢与你动手?要不你把长剑抛给我,我不信你敢和我动手。” 那黑影一皱眉头。事实确实如此,二人功力相当,当然是有兵刃一方大占便宜。不过,他怎么会笨到将长剑抛给敌手? “燕公子,难道你能追我到天涯海角不成?” 燕飞云冷冷说道:“能,或许你累得跑不动的时候,我就向你出手。” 那黑影狂笑一声:“还不知道谁先累得跑不动。” 燕飞云也笑一声:“寻先生,不信你就试试!” 他认定对手是寻鸣鹤,而且他并不是真的害怕交锋,不过是有心扰乱寻鸣鹤的心神而已,假若寻鸣鹤真要放手一搏,燕飞云必将倾力相抗。 那黑影果然是寻鸣鹤,他被识破身份,也不着恼,只是反复思索对策 “什么人?”寻鸣鹤忽然惊叫一声,随机转身钻入树林。 燕飞云回头看了一眼,根本看不到任何人迹,耳中却听到寻鸣鹤碰到枝叶的声音,不由又好气又好笑。 逢林不入,穷寇莫追! 怎么办? 万一寻鸣鹤再用暗器,林中环境复杂,未必能够安然避开;若是不追,岂非错失良机? 燕飞云决定追上去,以免前功尽弃。为了以防万一,他不敢沿着寻鸣鹤所走的路向追击,而是横向错开了一丈距离。依靠敏锐的听觉,倾听衣衫挂碰树枝、脚底践踏树叶的声音,判断前行的轨迹。 所幸,寻鸣鹤并没有在林中对付燕飞云的打算,原因很简单,寻鸣鹤同样担心自己吃亏。 林子不算小,两人费了一番功夫,先后钻出树林。 前面就是一个小村落,横七竖八歪斜着一些房屋。 燕飞云更加担心起来,假如人家在这里设伏,岂不是自投罗网? 寻鸣鹤似乎觉察到追踪者的犹豫,回头嘿嘿冷笑两声,再继续逃窜。 燕飞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种干扰手段,甚至可能是诱敌策略,自己必须小心谨慎,以免陷入重围。 他一眼看到一户人家的院中,横放一口大铡刀。他立即跳过去,力透五指,拆除底座上那颗大大销钉,随手绰起铡刀,扔下一块碎银。 兵刃在手,胆气大增。 寻鸣鹤居然停步观望,想了解燕飞云不露面的原因,哪知燕飞云跳出来的时候,手中拎一口明晃晃大铡刀。 寻鸣鹤又惊又恼,扭身再跑,逃到小村尽头,忽然站住不动。 “燕公子,还敢追么?” 燕飞云冷笑一声:“这间小院,隐隐有几道杀气,难道我会中你的埋伏?” 寻鸣鹤哈哈大笑:“岂止在这间小院有伏兵,你回头看看,今夜你插翅难飞。” 燕飞云不用回首,也感觉到背后不妙,按照估计,应该有四人遥遥站立,形成合围之势。 这一情况简直出乎他的意料。 他想不出自己在哪一环节出了差错,他已经尽量保持谨慎,只能归因于寻鸣鹤过于狡诈。难怪,双方斗智斗勇,并不完全取决于智力的高低,掌握信息的多寡以及帮手的作用,都足以影响判断的结果。 话又说回来,假如燕飞云不冒中伏的危险,岂能得知这一批人的下落? 福祸相倚,尚要看最后结局! 双方保持相应的距离,燕飞云固然没有试图冲出包围,寻鸣鹤也没有指挥属下缩小包围圈子,他们都是聪明人,需要推测出对方可能的应变,才愿意做出最后的决策。 燕飞云忽然开口:“寻先生,院中那几位朋友,为何不露面?” 寻鸣鹤需要考虑一下燕飞云问话的目的,于是支吾应道:“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会出面的。” 燕飞云也要考虑那些人不露面的原因,是对方以为胜券在握,不必出面;抑或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既然对方大占上风,不如趁此机会了解一些隐情。总之,自己一定要逃脱困局,那么,骗取一点内情就算此行无虚了。 “寻先生,辛魂也是死在你的手中么?” 寻鸣鹤根本不作正面回答:“你愿意怎么认为,都可以。” 燕飞云笑道:“辛魂死亡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伤痕,真是罕见。既然寻先生不愿探讨这一问题,就说说王守仁如何?” 他本是以退为进,试图引诱寻鸣鹤谈及辛魂,哪知寻鸣鹤果真将注意力集中在王守仁身上。 “燕公子,王守仁之死,咎由自取。他不听命令在先,受辱被擒在后,大大丢了我们的面子。为了避免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我不得不亲手对付他。” 燕飞云说道:“他还是很坚定不移的,什么都没说。你何必冒着被识破的风险,杀死他呢?” 寻鸣鹤的表情变得凝重,皱眉说道:“本来我相信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疑惑,怀疑实情是否如此。” 他不等燕飞云回答,继续说道:“我反复观察你们的情形,才做出杀人的决定。若不是你反应极快,也无法追踪到这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燕飞云笑了一下,虽然回答与问题不完全相关,但是其中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王守仁说的是谎话,他绝不仅是被收买,而可能是这个组织中重要一员,所以寻鸣鹤不顾重重岗哨,一定要杀死王守仁。 关于这件事没什么好问,人家也不会多说,还是从别的方面着手。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非常奇怪,你们曾经几次说起,不想对付我,出于什么用意?” 第21章 追杀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寻鸣鹤沉吟说道:“你我并没有利益冲突,在正常情况下,我们并不想招惹你。我承认,你凝聚起一股强大的力量,假如发生敌对,我们会付出极大的代价。相反,若是能够和平相处,各行其是,彼此会愉快得多。” 燕飞云说道:“敌对与和平,取决于双方的道路,而不仅是意愿。我很想了解你们组织的宗旨和行为,才能做出最后判断。比如,你为何对付慕容世家,又为何派王守仁对付藏剑楼的潘公子,更让人无语的是为何派狄龙暗算苏珺姑娘?” 寻鸣鹤哈哈笑道:“燕公子,出于对你个人的尊重,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没有特别宗旨,无非就是在江湖上抢口饭吃。我的父母都死在慕容剑下,这属于私仇,与江湖道义没有关联,你总不能认为慕容世家名列侠义道三大世家之一,就一定光明磊落吧?王守仁挟持潘公子,表现看起来行为恶劣,其实也算救了他一命,目的是想让潘心竹尽快退出苏州,不要干扰我们的计划。至于苏珺姑娘,也是同样,太行群雄势力强大,我们不得不防。” 燕飞云捋一捋思路,继续问道:“你们的计划,就是抢占苏州的地盘?” 寻鸣鹤说道:“不错,燕公子总结得非常好。多谢你赶走了青衣会和百笑堂,我听说你来江南还有别的重要事情,所以你不是我们的目标。” 燕飞云说道:“寻先生,你必须解释一下辛魂的情况,否则有很大漏洞哦。” 寻鸣鹤笑道:“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大概他是王守仁邀请的帮手。辛魂以前做过什么,我根本没兴趣了解。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的死与我无关,你仔细调查之后,就有得出同样的结论。” 燕飞云顿时陷入疑惑中,尤其后一句话,寻鸣鹤说得斩钉截铁,似乎真正无关此事。那么,以往的推断,大部分都不成立。 总不能再兜回去询问王守仁,他们杀人灭口,担心王守仁吐露什么秘密? 他疑惑地说道:“那么,慕容世家呢,你们先后杀死慕容神机夫妇和紫轩姑娘,再用卑鄙手段挑拨慕容世家和黄山派冲突,似乎超出报仇的界限。” 寻鸣鹤急忙说道:“我承认,慕容神机夫妇死在我手中,我以一敌二,公平决斗。假如当初我败了,就没机会和你详谈了。可是,慕容紫轩并非我下手所杀,甚至我根本没见过她。以我们的实力,可以直接杀死慕容清轩。之所以想抢到红绡剑,无非就是想给你一份恩情,请你不要从中干涉。” 燕飞云根本没有证据,纵然自己推断无误,也无法给人家定罪,更何况寻鸣鹤不像在说谎。 “最后还有一点,你暗中偷袭荆大哥,有什么理由?” 寻鸣鹤长叹一声,说道:“我亲自出手,当然是要擒获荆大侠,试想,如若成功的话,我自然可以利用他逼走太行群雄,就不会试图绑架苏珺姑娘。可惜,荆大侠武功高强,我为了隐藏行迹,只好将他击伤,否则,我大可以置其于死地,何必只是打伤他的肩骨?” 燕飞云几乎彻底崩溃,所有的一切,忽然变得如此简单。假如人家所说属实,自己完全找错了对象。怎样才能找出寻鸣鹤的破绽呢? 燕飞云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么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寻鸣鹤笑道:“假如燕公子不插手苏州的事情,我们就抢夺苏州地盘;假如你插手的话,我们只好再等待时机。” 燕飞云迟疑说道:“纵然你与慕容世家有私仇,杀了慕容神机夫妇,也可以收手了。慕容清轩一直自守门户,与你们的仇恨无关。假如你们采用合乎清理的方法占取苏州,我也不应过多干涉。” 寻鸣鹤一挑大指,说道:“好,我们可以采取温和手段,让燕公子无话可说。” 燕飞云笑道:“挡人财路,招人怨恨,我也明白这一道理。好了,不如你请院中几位朋友出面,我再询问几个问题可好?” 寻鸣鹤显得十分大方,双掌轻轻一拍,院中跳出四个人,为首的正是白云砚。 白云砚满面含笑,说道:“燕公子,请发问。” 燕飞云毫不客气,直接问道:“上次见面之时,白先生忽然逃遁,临走前点燃火药,炸死多名下属,这是什么意思?” 白云砚叹息说道:“唉,这是误会。我发觉庭院之外隐藏大批高手,顿时生出jǐng惕之心,不知道来人的深浅,只好选择撤离。可惜我不知道那批火药的威力,本来只是想炸毁暗道入口而已,导致下属伤亡,我的痛心尤在你之上。公子请想,想要召集一批忠心下属,谈何容易?” 燕飞云点头说道:“有道理。那么,究竟是谁救走了韦庄,可以告诉我么?” 白云砚痛惜说道:“我万万想不到,那人居然与韦庄素rì相识,这件事是我们的私事。等我们擒获他们二人时,自然就会告诉燕公子。” 说得多么逼真,就连他自己和寻鸣鹤都认为,燕飞云不该继续追问下去。 燕飞云淡淡一笑:“屋中还有一位朋友,为何不肯露面?” 白云砚尴尬笑道:“他身上带伤,正在休憩,因而我允许他不必起床。” 燕飞云说道:“假如我坚持要见他一面呢?” 白云砚心中十分不痛快,直接反应到脸上。他正想拒绝,寻鸣鹤抢先说道:“好吧,就让他出来和燕公子打个招呼。” 首领发话,当然有人进去屋中,搀扶着一人,再次走到院中。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已然是凌晨时分,光线最为暗淡。 燕飞云运足内力,将目光聚集在最后一人身上。他曾经向无影人请教过识破易容的方法,因而看过那人的面孔之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人的身形以及动作特征上。 结果令人大吃一惊,他断定那人就是韦庄——毕竟,韦庄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韦庄同样属于这一组织,被人擒拿以及救走,完全变成了一种假象,实则是有意而为,逃脱质疑。 韦庄在慕容府中施用霹雳珠,攻击对象甚至包括老狼谷和唐心等人,说明这一组织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慕容清轩。那么,寻鸣鹤所说,完全不能成立。 燕飞云又想起,韦庄逼走高季鹰的时候,曾经说过三人结伴,只来了两人,那么剩下的一人可能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韦庄和陈清华,分别潜入三大帮会,目的更加可疑! 燕飞云心中豁然开朗,高季鹰被逼遁走,显然了解这一组织的秘密。只要找到高季鹰,就可以问出许多内情,寻、白二人的谎言,将会不攻自破。 想到这里,燕飞云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说道:“寻先生、白先生,今夜一会,解开我心头的许多困惑。我先行告退,不打扰大家休息了。” 寻鸣鹤忽然说道:“且慢,公子留步。我还有几句话说。” 燕飞云问道:“寻先生还有何指教?” 寻鸣鹤低头不语,一副思索的模样。 的确,他心中极为困惑,他怀疑燕飞云看出了什么,却不敢确定。整个行动,并没有出现特别明显的纰漏,燕飞云的笑容,代表什么呢? 若是探问王守仁死前吐露过什么消息,必定引起燕飞云怀疑,不如不问。 难道就让燕飞云轻易离开? 寻鸣鹤灵机一动,抬起头来:“燕公子远来是客,不如我们把酒言欢。我另行派人通知沈姑娘,让她们做好离开苏州的准备,你看如何?” 话语说得客气,其实就是想要扣下燕飞云,逼迫众人离开苏州而已。 燕飞云笑道:“多谢寻先生好意,我还有要事,没有饮酒的兴趣。” 白云砚冷笑说道:“燕公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把我们红莲兄弟会看在眼里么?” 其余众人纷纷鼓噪。 燕飞云笑道:“若是你们有人能留下我来,我自当痛饮三百杯!” 寻鸣鹤身为首领,颇觉烦恼。单挑的话,除了自己,恐怕谁也不是燕飞云的对手,难道真要群殴不成? 几名同伴想法不一样,有些人没见识过燕飞云的厉害,当然不服气。 这是人之常情! 据说,在评价别人时,通常分为两类:第一类虚伪而且缺乏自信,因此总是夸奖别人的优点;第二类真xìng情而且自信,因此总是说这个人不行,那个人不行,其实就只有他自己行。 徐飞面带笑容,大步流星走来,跃上土墙,与燕飞云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 “燕公子,听过你擅长用刀,徐某不才,想要见识一下。” 燕飞云淡淡一笑,伸手拔出倒插在墙头的大铡刀,说道:“你步履坚实,英气外露,显然擅长攻坚破阵。可惜,不知用己之长,却试图与我在墙头交手,可知你必败无疑。” 徐飞面上露出震骇的神情,显然被燕飞云的论断吓了一跳。假如燕飞云已经到了这一认知境界,自己哪里还配动手? 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不过事已至此,只好鼓足勇气,拔出长刀。握住刀柄的大手轻轻颤抖,一种莫名的亢奋涌上心头,让他想起第一次出道杀人的情景。 第21章 追杀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瞬间出手,五尺多长的大铡刀,又厚又宽,极为适合劈砍,本应该使出霸道无比的杀招。可是这一招,却是平平刺出,似乎不是刀式,而是剑招。 徐飞大感意外,急忙凝神定气,横刀格架,采用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谁知那柄大铡刀的分量重得惊人,而且力道怪异,不仅没有弹开,竟然和长刀粘在一起。 徐飞几次力发丹田,想要震开铡刀,徒劳无功而已。 燕飞云气运单臂,大铡刀一寸寸压低。 徐飞竭尽全力,抵挡不住那强劲力道,他深知继续下去,必然出丑,只好顺势跳下土墙。压力顿时化为乌有,他才重重呼出一口粗气,调节紊乱的内息。 这一次交锋,胜负立决,惊呆了他和他的同伴们。 寻鸣鹤无奈说道:“燕公子不肯束手就擒,我们只好群起而攻了。” 燕飞云长笑一声:“就算再多来十人,我又有何惧?” 啪啪,远处传来稀疏零落的掌声。 接着,无影人和左纤玉不分先后,急速闯入阵中。燕飞云身后的四大高手没有接到命令,不敢阻拦,任由二人安然通过。 寻鸣鹤的左手立即按在腰间,冷冷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无影人冷哼一声,说道:“我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施放暗器,要知道我身怀化血飞刀,威力不在你的‘万劫神砂’之下。” 寻鸣鹤脸sè大变,左手离开腰间,喝道:“化血飞刀怎会在你身上?” 无影人笑道:“原主人嫌它过于yīn毒,转赠于我,可以么?” 寻鸣鹤脸sèyīn晴不定,一时无法识破真假:“好吧,你们三人退去罢。” 无影人哈哈大笑:“寻先生,攻守之势已然改变,还能任由你来掌控局势么?” 寻鸣鹤听得话语不善,一招手,其余九人立即向他会合,各自拔出兵刃,排开拒敌阵势。 燕飞云低声问道:“真要交手么?” 无影人点头说道:“当然,他们一直掌握主动,任意欺凌江湖同道。今夜一战,必须击溃他们的信心,消除隐患。” 双方战事一触即发,无影人偏偏不肯拔刀出来。 左纤玉不由说道:“无影大哥,该拔刀应战了。” 无影人嘿嘿笑道:“这口刀有点儿古怪,暂时还是不用它为妙!” 燕飞云几乎笑出声来,一把抢过宝刀:“给我用吧,你用这口大铡刀。” 无影人接过铡刀,呸了一口:“这算什么玩意儿?!” 话虽如此,他很快发现了大铡刀的妙处,沉重而锋快,正适宜施展“雷霆刀”的路数,在冲阵陷营方面,比“问情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此,他放弃了使用腰间软剑的想法,又见燕飞云拔刀在手,毫无异状,心中也觉奇怪。 大敌当前,岂容多问? 无影人沉声说道:“我负责冲阵,你们二人为辅翼,紧随我的步伐,不可远离。” 燕飞云也不抢功,答应一声,三人以锥形之势袭杀过去。 无影人人到刀到,大铡刀势若奔雷,挂起沉重的刀风,拦腰疾斩。这一刀的威势,几乎是无坚不摧,足以使山河摇动、星月无光。 迎面大阵当先之人正是白云砚,见来势凶猛,知道单凭自己之力,无法拒之,急忙招呼西门鹊与秦重合力抵挡。 三柄长剑,使出三种不同力道,居然挡不住大铡刀一击之威。 三道人影,歪歪斜斜各自退开。 按说白云砚也是少见的高手,功力jīng湛,再合两大帮手之力,内力应在无影人之上,而硬拼的结果却是截然相反,真是怪异! 白云砚震得手臂酸麻,顺势掠开身形。 在他想来,那三人应该采用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冲向阵中的寻鸣鹤,如此一来,自己再从身后掩杀,形成合围大阵,那三名敌手必将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谁知无影人另有打算,偏偏不肯让白云砚顺心如意,紧随其后追杀,每一次出手,皆有石破天惊之威。 白云砚心惊胆寒,避让中拼死招架,侧翼有同伴赶来救援,反而被燕飞云和左纤玉拦住,尤其燕飞云宝刀在手,刷刷削断两柄长剑。 白云砚见到形势凶危无比,不由心中发出一声哀嚎:“我命休矣!” 寻鸣鹤发现形势急转而下,刷刷刷连发三支燕尾镖,直奔无影人上中下三路。随即他一挥手,喝令众人各按位置奔走,集结抗敌大阵。 无影人见飞镖来得迅疾,不敢避让,以免伤及侧翼的燕飞云,大刀疾闪,击落三支燕尾镖。人不停步,继续前冲。 三道身影,其快如风,兜着大圈子,在外围进击,不让对方结阵。 寻鸣鹤哀叹一声,遇到这三个家伙,真是倒霉透顶。他又不敢轻易使用万劫神砂,以免惹出对头的化血飞刀。 “结方阵,用暗青子招呼!” 喝令声中,那九人不再各自奔走,纷纷向寻鸣鹤靠拢。 寻鸣鹤不断后退,方阵随着后退。 燕飞云等三人步步进逼,保持适当距离,等待对方暗器用尽,再行厮杀。 这一场混战,杂乱暴虐,小村落中其余渔户紧闭大门,用被子蒙头,尽量不听那骇人的厮杀声。直到第二天天亮,众人几经窥测,才敢溜出房门,查看各家的损失。 进退之间,战场逐渐转移到江边。 寻鸣鹤口中一声唿哨,一只大船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寻鸣鹤见船上没有动静,气得大叫:“放箭,你们都他妈瞎眼了么?” 这个时候,他再也顾不上平时的高贵身份,只求甩开这三个讨厌的家伙。 大船的甲板上立即涌出二十多人,各持弓箭在手,分为两批,一批shè完之后,取箭的时候,另一批才开始发shè,彼此轮换,不断shè出弓箭。 三人扫荡箭支,一时冲不破箭阵,停下了脚步。 燕飞云不得不佩服,这些人一定训练有素,才能在瞬间反应过来,惊而不乱,井然有序。 左纤玉问道:“他们已经逃上大船,还追不追?” 无影人说道:“追,一鼓作气,吓破他们的狗胆!你们会摇船么?” 燕飞云说道:“快,我们去那边找一艘摇橹船。” 水面之上,cāo舟工具,当然是橹胜于桨,自古就有“轻橹健如马”之说。三人跳上最外侧一只渔船,解开缆绳,入水而去。 大船上水手众多,一见后面小船追来,急速挂起风帆,乘风破浪,顺流而下。 燕飞云与左纤玉合力摇橹,小船似离弦之箭,居然没有被大船拉开距离。 曙光初现,倾泻在燕飞云刚毅面容之上,更添神采。 左纤玉嘴角弯起笑容,痴痴望了两眼,又害羞地低下头去。 若能和心爱的男人长久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她想到这里,更觉得心头怦怦乱撞。 燕飞云感觉到少女的情绪变化,也有些神思飞逸,若是在平常时分,说不定可以将少女轻轻揽在怀中,彼此倾诉柔情蜜意。 无影人觉得两人神情有异,想了想,年轻男女互生情愫,与他无关,于是默然走到船头。 极目远眺之下,真是令人气恼! 大船尾部,早摆放了几把高椅,寻鸣鹤刚刚坐下,居然向小船方向挥手致意。 “燕公子,你们辛苦啦!”寻鸣鹤的声音透过江风,远远传来。 “你们更辛苦!”燕飞云笑着喊道。 他虽然费力摇橹,却有佳人相伴,心情愉悦,何谈辛苦二字;反而是寻鸣鹤拼命逃窜,心神焦虑,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寻鸣鹤也不生气,回头说道:“传令下去,就这样一路而下,拖垮他们。” 追逐与被追逐,双方都不恼怒,似乎享受江边美景,哪有交战的气氛?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 天光放亮,一名下属匆匆赶到船尾,报告前面发现异常。 寻鸣鹤率领众人来到船头,遥遥望去。江面上出现十余艘战船,其中有两艘形式特异,居然是军营中特备的火炮战船。 白云砚急忙说道:“几天前,江面发生械斗爆炸事件,水军营开始在江面巡视,盘查过往船只。不过,今天出现得太早,请二哥早作打算。” 寻鸣鹤面无表情,说道:“算了,天有不测风云,不是你我所能控制。传令下去,转舵,将船只停到对岸。” 这就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吃饱没事做,想去和官军发生冲突?他们万万想不到,沈明月担心再发生上次事故,连夜赶到总兵府,陈述利害,王总兵一则碍于情面,一则担心苏州形势失衡,只好传下大令,要求水军营火速封锁江面。 燕飞云见大船调转方向,十分欣喜,与左纤玉齐心协力,全力驶向对岸。 燕飞云最后一个跳上江岸,望着前面两批人分两路逃窜,每一批都有二三十人。 “大哥,怎么办?” 无影人说道:“寻鸣鹤十分狡诈,混在右侧那一路人群中,并不急于逃走,显然是试图混淆我们的视线。假如他知道我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做。”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a> 第21章 追杀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说道:“他们人手众多,却不打算联合起来对付咱们,说明后来这批人中定然缺乏好手,因而不可能知道太多秘密。这样一来,咱们必须紧追原先的十人,那些下属就能减少伤亡。寻鸣鹤真是用心良苦。” 无影人笑道:“大概是这个道理,下一步,他们还会分散人手。咱们就咬定那十人不放,追!” 寻鸣鹤的想法的确十分现实,联手抗敌,只能抢在敌人没有登岸之前,利用弓箭予以杀伤,可惜,水军营的存在,使这一计划无法实施,若等敌人上岸,这些弓箭手的作用将大大削减。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保住这些下属的xìng命。 寻鸣鹤回首望去,见三人选对了方向,立即下令,再分为两路奔走。他自己这一路一共十二人,加快速度,逃向前方小镇。 燕飞云等人就跟在寻鸣鹤身后进了小镇,几乎户户人家都已起身忙碌,两批人保持敌对之意,却没有想要动手。 寻鸣鹤率领众人在小镇中走来走去,就是不肯离开人口稠密场所。中午时分,他们干脆走进一家饭庄,冲上二楼,呼喝伙计上酒点菜。 燕飞云等三人自然紧紧跟随,就挑一张相聚不远的桌子,他们也该大吃一顿了。 在寻鸣鹤的授意之下,秦重站起来,尽量远离那三人的座位,小心翼翼地绕行过去。他一直走到楼梯口,居然向三人嘻嘻笑着招了招手,迅速冲下楼梯。 燕飞云心中暗骂一声“有病”,然后和无影人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没有起身。他们本来三人一体,假如派人跟踪秦重,其余二人应付剩余十一名对手,难度极大,因而只好决定不予理睬,静观楼上变化。 小伙计们知道这些人不好惹,笑呵呵跑前跑后,极尽恭敬之意。有些胆小的客人,爬上楼梯一看,又默默转身,去楼下用饭。 饭菜上得非常快,大概是厨房接到暗示,知道今天形势不妙,不得不格外卖力。 燕飞云很自然地给左纤玉夹些青菜、鲜鱼,左纤玉害羞而开心,吃得十分香甜。 寻鸣鹤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吃饭。 噔噔噔,楼梯响动,秦重走了上来,手中提着几柄刀剑,还有一个大袋子,不问可知,袋中所装一定是各种暗器。 原来人家去添置应手的家伙! 无影人一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伙计。 那小伙计毕恭毕敬站着,等着吩咐。 无影人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约有四五两重,轻轻放在桌面,笑眯眯说道:“这块银子,你很容易就能赚到!” 小伙计回头望了一下寻鸣鹤,才扭回头来说道:“我一点儿都不贪心,大爷可别看错人。” 话虽然如此,他的眼睛中瞬间闪出灿烂的光芒,使劲盯在那小块银子上,咽喉一动一动,似乎在咽口水。 无影人眯着眼睛说道:“我不过想请你帮我买点东西,剩下的就算小费。既然你不愿意……” 小伙计一把抢过银子,说道:“我一向以助人为乐为本,马上就去。” 说完,匆匆跑下楼梯。 燕飞云和左纤玉停下筷子,相视一笑,这小伙计实在粗心,还没问清楚买什么东西呢。 寻鸣鹤等人干脆嘿嘿笑出声来。 眨眼之间,小伙计跑回来,尴尬地说道:“大爷要买什么?” 无影人笑道:“你去街头铁匠铺,给我买一口长刀,剩下的钱,请你买酒喝。” 那口大铡刀过于扎眼,他在进镇之前,早已扔掉,于是想买一口长刀。他见那小伙计殷勤有礼,有心让小伙计发一笔小财而已。他这种神偷,有的是银子,浪费一点不算什么。 那小伙计更是开心,一口刀能值多少钱?再次迅速地冲下楼梯。 这时,脚步声响,闯上来五条大汉。 为首之人一眼看到燕飞云,用手一指:“就是这小白脸儿!” “废了他!” “废了他!” 其余四人纷纷鼓噪,大踏步走来,将燕飞云这张桌子围在zhōng yāng。 燕飞云惊讶地抬起来,发现不认识这五人。他略微想了一下,扭头望向秦重,果然发现秦重一脸坏笑,原来是这家伙怂恿别人前来捣乱。 寻鸣鹤已经站起,微笑着向楼梯走去。 “看什么看,小白脸,你活得不耐烦了?敢侮辱咱们五行门!”有人怒喝。 燕飞云见这五人身形矫健,马步扎实,功力相当不错,而且所站方位奇特,似乎练有联手合击的功夫,不敢等闲视之。 他急忙站起来,说道:“各位朋友,我连五行门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侮辱你们?” 那五人目中喷火,先后拔刀,叫道:“滚出来,准备受死。” 无影人心中暗笑,当着人家的面,说没听过人家的门派,这不是最大的侮辱么? 他笑眯眯说道:“各位朋友,我兄弟燕飞云么,在江湖上历练得少,像什么神女宫、封魔殿以及狂人岛之类,通通没有听说过。假如没有听说贵派的大名,不算奇怪,请大家见谅!” “燕……燕飞云?” 那为首的白衣大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手中长刀轻颤不已。怎么惹了这么一个瘟神? 燕飞云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急忙又说道:“抱歉,我的意思是我根本没有说过五行门的坏话。大家请想,就算江南十大名剑,我也数不完整,难道他们就要因此找我的麻烦?” 左纤玉也说道:“燕大哥从来不会随意评价别人,各位大概是误会了,请不要生气。” 白衣大汉尴尬说道:“是沈姑娘么?我们听信别人的谗言,打扰三位用餐,实在抱歉!” 左纤玉说道:“别介意,人在江湖,难免听到些流言蜚语。我姓左,不是沈妹妹。” 白衣大汉急忙点头:“左姑娘我也听说过,几天前大战晓枫大师,不分胜负,佩服佩服。” 左纤玉笑道:“那是晓枫大师有意相让。各位还没用过午餐吧?这里饭菜不错,不可错过哦!” 有台阶而不下,那不是混蛋么? 白衣大汉挤出一丝笑容,逊谢一声,然后招呼四位兄弟,垂头丧气地找桌子坐下,不停反思自己究竟哪里出错,居然上了一个恶当。 楼梯口的小伙计这才敢走过来,捧过长刀,悄声说道:“他们走得不快,没跑多远,很快就追得上。” 无影人笑笑,接过长刀。 他又取出一块银子,轻轻抛了过去,一边说道:“这五位朋友的饭钱一齐算,招呼好他们。” 三人也不着急,下了楼梯,穿过厅堂,走在大街上,远远跟在寻鸣鹤一行人后面。 燕飞云开动脑筋,琢磨刚才发生的事情。秦重这家伙诱骗五行门上当,似乎只是寻个开心,扰乱自己的心神,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经常出现,自己说话时万万不可大意。 寻鸣鹤东绕西转,来到一家大户门前,敲开院门,就直接进去。 左纤玉叹气说道:“这些人真是势力远播,连这小镇之中都有藏身之处。” 燕飞云认真说道:“不,寻鸣鹤是闯进去的,说明他们只是随意找个休憩所在,必要时,这户人家还可以作为人质。咱们一时之间,真不好下手。” 三人商量之后,就近找一间客栈,包了三个房间。 左纤玉让燕飞云陪她逛街,买了几件衣物,回到客栈,第一件事就是洗热水澡,这才惬意! 燕飞云守护在房间外,想了一会儿,让小伙计去找来一个闲人,委托此人跑一趟苏州,给沈明月捎几句话,当然免不了给些路费和佣金。 无影人则是在外面绕了一圈,买了些应用物品,诸如暗器、火折子之类,还有一副弓箭。 三人休息了半天,就到了黄昏,正在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小伙子跑进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小伙子笑呵呵说道:“大叔,你猜发生什么事了?” 无影人嘿嘿笑道:“我给你银子,不是用来猜的。” 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该吃晚饭了。我让弟弟帮我继续看着,我先去吃饭,所以先跟你打个招呼,免得你认为我办事不力。” 无影人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当然信得过你,一会就去叫你弟弟回家。你今天赚钱了,记得给你爹娘买点好吃的。” 小伙子笑笑,开心地走了。 左纤玉笑道:“这孩子,真可爱。” 燕飞云何尝不是这么想,纯真的年代,一向令人留恋、追忆! 又到夜晚,三个人在那大户人家的院外,走了几圈,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还没敲门,门就自动打开,开门的人一溜烟跑开,大概是原先的人家,不敢惹事。 燕飞云挽着铁弓,率先入门,绕过影壁,就看到寻鸣鹤等人正端坐在大厅上。 寻鸣鹤哈哈大笑,说道:“燕公子,我们等候很久了。这一次,你若能取胜,我就真心佩服你。” 形势极为明显,寻鸣鹤据厅而守,燕飞云三人的轻身功夫变得毫无用处;如若采取硬拼手段,绝难攻破寻鸣鹤设立的防守阵势。 第21章 追杀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笑着说道:“我只需放一把火,就把你们逼出大厅,你还有险可凭么?” 寻鸣鹤的胖脸抽搐了一下,继而笑道:“放火?别开玩笑了,这里是民宅。就凭你侠名远播,岂能做出如此卑鄙的行为?” 燕飞云说道:“你私据民宅,难道不卑鄙么?” 寻鸣鹤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燕公子不必使用激将之策,我们行事,主要看重利益,与你们这些所谓的名侠大不相同。你还是另谋良策吧。” 燕飞云冷笑一声,说道:“你看我手中是什么,就凭这一副弓箭,要令你寝食难安。” 寻鸣鹤说道:“柳轻尘的神shè,我尚且不惧。难道燕公子的shè术还在柳大侠之上么?” 燕飞云说道:“你试过便知。” 燕飞云左手一抬,平平端起铁弓,反手抽出一支雕翎箭,扣上弓弦。若论妙用无穷,他不如柳轻尘;若论力量shè程,更在柳轻尘之上。 他瞄一眼厅中众人,惊讶地问道:“各位如此自信,不做防御准备么?” 白云砚笑道:“燕公子如此好心,我就躲在一边如何?” 话虽如此,他不说说笑而已,岂能当真躲避? 燕飞云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在手指还没松开之前,就听到耳边“啪”的一声清脆的弓弦声,燕飞云几乎笑出声来。原来无影人善于模仿各种声音,就是他口中发出的弓弦声,意在帮助燕飞云成功。 燕飞云不再耽搁,手指一放,长箭离弦,如流星般划破夜空。 白云砚听到第一声弓弦响,长剑一闪而过,谁知落了个空,正在狐疑之际,长箭已在眼前,已然不及躲避。 寻鸣鹤眼疾手快,挥剑劈开长箭。 那断裂的半支长箭失了准头,但是余势不衰,噗的一声,钉入白云砚的左肩。 白云砚痛得闷哼一声,长剑几乎坠地,抬左手捂住箭创,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凶厉的目光盯着燕飞云,恨不得将其撕碎。 寻鸣鹤万万想不到这种结局,正在惊讶的时候,就发现第二支箭向自己shè到。他急忙再次挥动长剑,瞄准箭镞,狠狠拍向半空。 这一箭的力量比第一次更加强劲,居然震得寻鸣鹤掌心发烫。 燕飞云纵声长笑,用四指夹住三支长箭,左手平端铁弓,奋力扯开弓弦,三箭齐发。三支长箭发出尖锐破空之声,穿过厅门,分别攻击不同方向。 哎哟!哎哟! 两声惨叫,发自同一方向,原来有一人挡不住长箭威力,被shè穿左臂,身后之人躲避不及,也被长箭shè中。 纵然其余两支箭无功,这一手神shè仍旧吓得厅中众人惊惶失措。厅堂空间有限,人多反而变成了不利因素。 燕飞云放下铁弓,高声喝道:“寻先生,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不要让我误伤好人。” 寻鸣鹤铁青着脸,冷冷说道:“你自己慢慢调查吧!我告诉你,主人父子也在厅中,燕公子最好收敛一些。倘若伤害他们,别的门派一定看不过眼。” 燕飞云说道:“我先回去休息。你好好考虑出路,你们总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假如这二人受到伤害,我就认定你们是邪恶组织,别怪我不留情面。” 燕飞云招呼无影人和左纤玉,真的走了。 寻鸣鹤指挥下属为受伤的三人处理箭创,被箭支洞穿左臂的反而好处理,用大铁剪剪断箭杆,抽出即可;白云砚和另外一位被箭镞shè入身体,费了半天功夫,把二人痛得死去活来,才拔出箭镞,箭头的倒钩实在太厉害。 寻鸣鹤心中极为恼怒,询问过主人父子之后,得知西北方向有一座小山,于是带着秦重前去观察山势。 他决定与燕飞云摊牌,若后者再继续sāo扰自己一行人,就武力解决。他准备调集所有人手,依据此山,构建一道坚固无比的防线。 寻鸣鹤与秦重一边观察山势,一边商量哪里埋伏弓箭手,哪里凭险而据。 忽然,他发觉一丝异常,急忙回首喝道:“什么人?” 燕飞云、无影人和左纤玉分别跳出,围住了两名敌人。 寻鸣鹤怒极而笑,喝道:“燕公子,你们不是回去休息么?跟在我们后面,鬼鬼祟祟,这是何意?” 燕飞云笑道:“兵不厌诈,对付你们这种人,用得着遵守诺言么?” 寻鸣鹤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假如你现在出手,也未必能够得到需要的信息;不如你我明rì一战,万一我失手不敌,我会全盘说出我们的来历和目的。你看如何?” 燕飞云和无影人假意商议了许久,三人才慢慢退走。 寻鸣鹤回到住所之后,越想越生气,猛然一拍桌子:“老九还没赶到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 墙头上有一人笑道:“来了,什么事情,让二哥如此气恼?” 寻鸣鹤说道:“九弟,这一次面临强敌,胜败如何,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这位九弟赫然正是高季鹰。 高季鹰问明了经过,不由皱紧眉头。燕飞云是自己的兄弟,而无影人也曾经交过手,深知此人厉害,这一场纷争,谁会成为赢家,不易确定。 寻鸣鹤问道:“怎么,很难么?” 高季鹰点头说道:“确实很难,我们设下埋伏,难道燕飞云就一定中计?这不过我们一厢情愿,倘若他看出形势危险,继续利用弓箭,或者避而不战,我们又能如何?” 寻鸣鹤说道:“那么依你的意思呢?” 高季鹰沉思片刻,说道:“依我之见,由我去引开燕飞云。你们先行避让,将七哥和两位兄弟的伤势治好再说。” 寻鸣鹤脸sè一沉,说道:“九弟,以前就是你力主不要杀死燕飞云。事到如今,你仍然偏袒于他,真让兄弟们心寒。” 高季鹰微微一笑,说道:“假如二哥胜券在握,我就依照二哥的意思去做,不再多言。” 白云砚一听二人意见冲突,急忙从中调和:“九弟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咱们理应从长计议,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方案。” 白云砚排行第七,乃是寻鸣鹤的心腹,他的说话自然分量极重。 寻鸣鹤说道:“九弟,我只是觉得,咱们过于忍让,在二先生和三先生面前无法交待,并不是不尊重你的意见。” 高季鹰笑道:“我明白,我是出于咱们的实力考虑。咱们在外拼死争功,三哥和五哥却在不停挑毛病,一旦咱们出师不利,恐怕局势难以掌控。我向来独来独往,受三先生直接节制,倒还好说。不过,二哥的境况,就很难预料了。” 寻鸣鹤心头大震,原来没有想过内部问题,现在看来着实严重。 他急忙说道:“九弟所说,真是金玉良言,继续说下去。” 高季鹰说道:“燕飞云等三人,论武功谋略,不在你我之下,极难对付。就算咱们勉强取胜,不知道要死几位兄弟。这种结局大概不是你我所愿吧?” 寻鸣鹤长叹一声:“若非燕飞云逼我太甚,我怎肯下此血本?” 高季鹰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区区一个燕飞云,正是咱们利用的对象,岂能反过来逼他为敌?” 寻鸣鹤黯然说道:“纵然我替兄弟们着想,愿意避开,恐怕过不了三先生这一关。” 高季鹰嘿嘿冷笑:“要是二哥将来得势,肯记得今天的情分的话,兄弟给你出个主意。” 寻鸣鹤暗自思量,确实不能把高季鹰逼到老三或者老五那边,否则形势大变,自己再也无法取得未来的继承大权。 他脸上现出亲切的笑容:“九弟,你太客气了。诸位师兄弟之间,我一直认为你雄才大略,拉拢你还来不及,怎肯与你反目?既然你有心相助,我和你七哥在此发誓,将来一定记得你的好处。” 高季鹰点头说道:“两位哥哥,我都信得过。如今苏州之地,群雄纷争,不好抢夺地盘。我建议你们二位先行修整,再取湖广之地。一则将功补过,一则壮大声势,为rì后占据苏州做准备。” 寻鸣鹤沉思说道:“湖广地区,一直是百笑堂的地盘,而且百笑堂与老三交往甚密,咱们占取这块地盘,就等于和老三翻脸了。” 高季鹰说道:“自从大哥故去,就属三哥势力最大,我每次见他与你争论,心中就很伤感。你要想占据上风,必须先对付三哥,这样一来,五哥必然等候接收败方的势力,才能增强自己的身价,因此他一定观望形势,绝对不会帮三哥来对付你。” 寻鸣鹤慨然叹道:“你所说不无道理,不过,我一直不敢呵斥老三,恰是因为实力不足。难道九弟愿意帮二哥一把?” 高季鹰yīn沉着脸,点头说道:“当然,当初实施屠龙计划,若是听从我的建议,长安镖局早已土崩瓦解。正是三哥用人不当,才导致大哥惨死。三位先生口中不说,其实对他颇有看法。可惜你和五哥担心他势力太大,不敢与其争论,在三位先生眼中,你们二人地位正在逐渐减低。” 第21章 追杀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寻鸣鹤惊讶说道:“原来如此严重?难怪我觉得三先生说话不像以往那么客气,我想了许久,都想不通其中原因。” 高季鹰说道:“三哥飞横跋扈,必定不在继承人行列。你和五哥各自示弱,不过是明哲保身,三先生此举恰是试探,若二哥仍不醒觉,必定也被排除在外。你现在不必早下结论,应当仔细思量,慢慢就会发现我所说的话,绝对分析无误。” 寻鸣鹤悍然说道:“我相信九弟所言不假,你说说,怎样谋取湖广?” 高季鹰说道:“关键就在燕飞云身上,他一直在调查北六省人口失踪一案。目前来看,冷清然查不到线索,但是我们要小心沈明月,她很快就会全力追查此事。按我的估计,再不过半月,必有结果。因此,不如我先将消息透露给燕飞云,让他出面杀死赵先群。他的名望越高,将来与江静初的矛盾越难处理;而我们则顺势赶走展星桥,接收百笑堂的地盘,一举两得。” 寻鸣鹤迟疑说道:“赵先群贩卖人口,是老三的主意。万一赵先群吐露了消息,岂不是出卖了咱们?” 高季鹰说道:“赵先群与三哥勾结,所获收益只上交一半,单这一点,就不可饶恕。我准备跟随燕飞云前往,抢先杀死赵先群,让他没有说话的余地。顺便多杀几名好手,将来你夺取湖广,不费吹灰之力。还有一个好处,咱们忽然放弃苏州,击溃百笑堂,慕容清轩必然以为咱们理应处理湖广事宜,难免放松戒备。咱们却乘胜而东,横扫慕容世家,将苏州一并拿下。” 寻鸣鹤越想越有道理,不住称赞:“九弟的谋略课程,远远超过愚兄,真是佩服。” 高季鹰逊谢道:“哪里哪里,我身在局外,又有燕飞云这个倚仗,自然容易谋划方略。若论领袖群豪,坐镇一方,当然非二哥莫属。” 寻鸣鹤说道:“九弟,你依计而行,我写一份报告,派专人请示三先生。” 高季鹰笑道:“二哥,你要记住,辞令务必妥当,咱们是在汇报而不是请示。还有,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让燕飞云放弃追踪的想法。” 寻鸣鹤沉吟说道:“我的意思,还是明天摆一座大阵,让他知难而退。” 高季鹰摇头说道:“如此一来,就暴露了咱们的实力,万一将来和他发生敌对,他必然小心应付。不如咱们示弱,让他产生轻视心理,更为上策。” 寻鸣鹤说道:“可是,我已经向他放过话。” 高季鹰说道:“兵不厌诈,他可以如此,咱们何尝不能如此?” 寻鸣鹤沉思片刻,向几位兄弟看去,大家似乎jīng神不振,看来真是应该先避开燕飞云这一大害才好。 “好吧,九弟此行,千万小心。” 高季鹰突然冷笑一声:“我还有一件机密大事,需要处理。” 寻鸣鹤发觉高季鹰杀机陡现,暗中聚集功力,以防不测,口中说道:“请说。” 高季鹰喝道:“韦庄,迟至今rì,你还要隐瞒身份么?” 韦庄正躲在几个人身后,聚jīng会神地听着,忽然听到高季鹰叫喝问,一时惊得手足无措,勉强站了出来。 “九公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高季鹰轻蔑地望了一眼,说道:“我一直认为你二哥的心腹,没想到,你早已投奔在三哥门下,暗中透露二哥的行踪。” 韦庄脸sè大变,说道:“九公子,小的担不起这种罪名,请你查清实情再说。” 高季鹰缓缓说道:“当初你与王守仁、陈清华勾结,逼我离开苏州,我一直想不通其中关键。直到你们密谋抢走潘辰的时候,我在暗中跟踪你们,才发现你与王守仁关系密切。他是三哥的人,你是二哥的人,怎么会彼此交心?” 韦庄急忙分辩道:“都是为公出力,当然要团结一心,若是尔虞我诈,怎能成功?” 高季鹰冷笑一声:“好,我讲给你听。若我留在燕飞云身边,早就打听到许多机密消息,何至于现在如此被动?甚至,我可以杀死青衣会的高手,逼迫燕飞云与青衣会动手。你们不仅不支持我的计划,反而予以破坏。这是二哥的意思么?” 韦庄急得满头大汗:“我们的本意是逼走九公子和燕飞云,让三大帮会相互残杀,削弱他们的势力,更有利于将他们一网打尽。” 高季鹰悠悠说道:“结果呢?三大帮会根本不敢动手,狼狈逃出苏州,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么?” 韦庄说道:“小的糊涂,一时听信王守仁和陈清华的jiān言,才导致这个结果。” 高季鹰说道:“你这一时糊涂不要紧,却导致燕飞云兵不血刃,赶走三大帮会,又全力辅助慕容清轩,让二哥占取苏州的计划彻底失败。你怎么向二哥交待?你们三人,以下犯上,目中无人,又怎么向三位先生交待?” 韦庄咬牙说道:“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看你是公报私仇,你想要我项上人头,尽管来,不必找那么多借口。” 高季鹰哈哈大笑:“你认为王守仁已死,你们之间的秘密再无人证,才敢如此放肆吧?柳轻尘在黄山盗取红绡剑,上面已经调查出结果,命你火速通知二哥,取消原先计划。你却故意延误时间,直到二哥将红绡剑放回慕容府中之后,才向二哥报告,对么?” 寻鸣鹤越听越恼火,尤其是关于红绡剑一事,最初的消息认为,盗剑人是叶孤灵。江南叶家名声极大,与慕容世家又有仇隙。这才制定出新计划,将红绡还回慕容府中,以真假两剑制造更大的矛盾。而柳轻尘与慕容紫轩早有来往,一定会帮助慕容世家,事实果真如此。其中的差别太大,一条消息,就导致整个计划完全失败,实在可恼。 寻鸣鹤怒视韦庄,喝道:“九弟说的是真的么?” 韦庄再也隐瞒不下去,悍然说道:“不错,是我做的。三公子深谋远虑,你们妄图与他抗衡,自寻死路,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 寻鸣鹤大怒,勃然站起。 高季鹰笑道:“二哥,杀死这么一个小人,何须你亲自动手,交给我。” 寻鸣鹤一怔,立即反应过来,大概是高季鹰以此示好?好,就让他动手吧,万一将来有什么闪失,自己也有退让的余地。 ………… 高季鹰故意在客栈的屋顶弄出轻微响声,然后侧耳倾听。实际上,他没有听到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最靠左面的三个房间就是寻找的目标。 屋中的三大高手必然都听到了屋顶的响动,正在各自戒备。 高季鹰认为左纤玉一定住在zhōng yāng那一间屋,因此他聚集功力,向两边的房间分别发出传音。 “飞云,是我。” 最外面那个房门轻轻推开,燕飞云跳了出来,没有说话,向高季鹰的方向招手,招呼他进来再说。接着,左纤玉和无影人同时也钻进了燕飞云的房间。 燕飞云压低声音问道:“三哥,你怎么来了,一定有重要事情吧?” 高季鹰心头一震,他岂能不明白问话的意思?燕飞云没有问他离开苏州的经历,大概是出于兄弟情深,相信他的为人,所以只问及当前之事。 高季鹰低头,掩饰内心的情感,然后抬头说道:“不错,我去苏州城中找你,见到了沈姑娘,听说你一路追杀仇敌,才沿着方向追踪下来。我打听到一件重大机密,必须尽快通知你。” 燕飞云现出兴奋的神情,急切地说道:“难道是人口失踪案件有了转机?” 高季鹰笑道:“正是如此。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猜出是这件事。” 燕飞云极力抑制激动的心情,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左纤玉和无影人同样兴奋不已,他们能够理解燕飞云的心情,这么严重的案件,终于有了转机,怎能叫人不开心? 高季鹰看到三人的神情,摇头不已:“这件惊天大案,乃是出自百笑堂的手笔,你们一定想不到吧?” 燕飞云惊讶地说道:“百笑堂?展星桥唯一的缺点是爱财如命,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举动?” 高季鹰说道:“不,主谋是赵先群,他在百笑堂中,除了争权夺势,并不管理堂中事务。因此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私下拐卖人口上。” 燕飞云沉思说道:“赵先群善于挑拨是非,玩弄权术。这种人虽然狡诈无比,但是处理事务方面,并非其所长,他没有能力掌控这么大的局面。我想,除了几名心腹要将之外,他必然还要联合一部分外部势力,才能做到天衣无缝。” 高季鹰点头说道:“不错,他一个卑鄙小人,自然能力有限。虽然一时查不出其背后之人,从他下手,迟早能解开迷局。” 燕飞云问道:“三哥,这件事没告诉明月么?” 第21章 追杀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高季鹰嘿嘿笑道:“人多口杂,不便告诉她,你或玉儿姑娘悄悄和她商议即可。我认为,暂时瞒住多数人,以免走漏风声,才能一战而成功。” 燕飞云点点头:“好,明天就返回苏州。三哥来得正好,天亮时分,有一场大战,有你帮忙,咱们的胜望更增加几分。” 高季鹰心中暗笑,这家伙贪得无厌,还记得寻鸣鹤的约会呢。 他假意装作不知,询问了一番。 最后,他才说道:“按你的说法,那寻鸣鹤相当狡诈,他会不会瞒天过海,用言语稳住你们,他却带人悄悄溜走?” 燕飞云迟疑说道:“我看他当时怒火中烧,必定决心死战,才会带人观察地理形势。不至于突然反悔,溜之大吉吧?” 高季鹰说道:“时过境迁,谁敢说他不会改变主意?不如咱们暗中潜入调查一下,再做打算?”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事实胜过雄辩,观察胜于乱猜,四人商量一下,鱼贯而出。 他们来到那间庭院,跃上墙头,其余房间漆黑如墨,唯有大厅灯火昏暗,摇曳出十几道人影。 高季鹰气得直咬牙,恼恨寻鸣鹤不听自己良言相劝,又恨自己出了个馊主意,把这三人引来,如何善后成了一个大问题。 左纤玉听觉灵敏,听了一阵,低声说道:“奇怪,我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而且来自好几个人,他们害怕什么呢?” 那三个人都是心思敏捷,不由互相对视,认为其中有诈。 燕飞云伸出食指,做出嘘声,示意大家不要讲话,他开口说道:“寻先生,燕某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得不深夜造访,请你明示。” 大厅中没人说话,不过,那牙齿紧嗑的声音更加明显,不仅左纤玉听得真切,那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高季鹰抢先跳下墙头,跃身来到厅门,轻轻一推,居然没推开。 “开门,不然放火烧了你全家。” “来了,来了,别放火。”有人哆哆嗦嗦回答。 厅门大开,灯光摇曳处,闪现出十几张惊恐的面容。 不问可知,这些人都是这一富户家的人,应该是寻鸣鹤临走之际,威逼他们坐在厅内,以做幌子。 四大高手,个个哭笑不得,只得好言安慰一番,又问不出寻鸣鹤逃走的方向,只好离去。 无影人说道:“若在平时,依咱们的经验,不难查出寻鸣鹤逃逸的去向。现在么,倒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追查下去。” 高季鹰说道:“其实,我认识这批人,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更何况他们早已心惊胆丧,一时难以再掀风浪,因此,我认为暂时不必理会他们。那些身陷囹圄的可怜女子,孤立无依,正在等待我们救援,才算是重中之重。” 燕飞云说道:“事有轻重缓急,救人更加重要。另外,我一直想打听寻鸣鹤的出身来历,刚才事情紧急,就忘记了。” 高季鹰笑道:“这又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大家先去休息,明天在路上再说。” 四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天sè大亮,于是上路,乘船过江,再走陆路,一直赶回苏州。 路上,高季鹰简单述说,寻鸣鹤等人属于秘密组织,这一组织高手众多,没有明确的名称,红莲兄弟会不过是杜撰的名称而已。他们出道江湖不久,想要培植势力,抢占地盘。至于慕容紫轩之死,暂时无法确定是否与他们有关。当然,他绝不会说出自己也是那组织的一员,为了取得燕飞云信任,他甚至说出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让燕飞云遇到时,加以小心。 苏州。 沈明月听了经过,只是笑了笑,迅速将重点转移到人口失踪一案上。 她绝对相信高季鹰的提供的消息,诗诗姑娘曾经提起过一位周老板,在某些地方方言中,周和赵相当接近,而诗诗姑娘只听到过一次,大概是听错了。这位周老板就是赵老板――赵先群。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搜集证据,找出被拐卖女子的关押场所,才能彻底铲除赵先群及其势力。 鉴于百笑堂的势力分布在湖广各地,她建议分兵两路,一路调查长沙、永州、岳州,另一路调查黄州、荆州、襄阳,假如没有结果,最后在武昌会合。 燕飞云则认为赵先群的私人势力主要集中在黄州、荆州和武昌,应以这三个地方为重点。 沈明月叹了一口气,说道:“最近听到风声,衡山派将会发生派系争斗,我必须去一趟衡山,就顺便调查长沙各地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衡山属于名门大派,怎能发生这种事情?这一消息没有在江湖流传,并不等于不存在。他们默默无语,只有接受现实,开始分派人手。 柳轻尘抢先表明自己要留在苏州,哪里也不去。 诸葛明忧郁地瞄了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柳,不要学那苗圃中的小花,自艾自怜。你要多多磨炼,才能成长为栋梁之材。走吧,哥哥带你到外面闯荡。” 柳轻尘实在接受不了这番心意,只好说道:“苏州之事并未完结,需要有人留守,我就承担这一责任吧。” 多数人都知道柳轻尘在等笑靥姑娘回来,纷纷表示同意,尤其杜渐也没有附和诸葛明的馊主意,更让诸葛明大吃一惊,觉得世界变化太快,杜胖子都能转xìng? 沈明月解释,她这一路,选人重点不在武功高低,而在于江湖地位,才好调节衡山争端,于是挑选公子行、方微、杜渐、段云峰为一组,走陆路,赶往长沙;燕飞云、高季鹰、左纤玉、无影人和诸葛明为一组,经太湖后,直下芜湖,再走水路,赶奔黄州地界。 柳轻尘、潘辰都留在苏州,一则与慕容清轩联手,维持苏州稳定,一则起联络作用。 燕飞云这一路,扮作行商,踏上征途。 沿途之上,无非聊些风景、说些民俗,以避常人耳目。及至进入长江水道,五人走一段路,改换一条快船,高季鹰和无影人擅长与人沟通,打听到不少水道上的传闻。而燕飞云和左纤玉担心诸葛明气闷,便陪着他指点江山,大吹而特吹。 不一rì,来到黄州城中,无影人带着诸葛明去查看百笑堂的堂口,高季鹰独自活动,而燕飞云和左纤玉在客栈简单洗漱之后,按照计划去探望韩猛的家人。 韩猛加入百笑堂较晚,不属于总堂主展星桥的嫡亲爱将,无法获取高位,不过此人jīng明强干,善于处理事务,算是个人才。 黄州距离武昌不远,韩猛就是本地人,为了避免是非,没有将全家迁至武昌,闲暇时才会回家探亲。平时,他自然会委托分堂的弟兄照料自己的家人。 燕飞云用心观察,确信没有盯梢之后,才敲开了韩家的大门。 韩家算不上大户人家,佣人丫环还是有的。老仆人一见是燕飞云,不由吃了一惊,甚至没有回报夫人知道,就将燕、左二人领进去。 韩夫人同样有些惊讶,但没有责怪老仆人。当年她自己生病的时候,燕飞云曾经带人前来探望,而且人家一直很看重丈夫,对于他们韩家而言,燕飞云就算是贵客。 她急忙招呼二人坐下,小丫环乖巧,奉上香茗之后,躲出去候命。 “大总管,不知道你要来,没有远迎,抱歉。” 燕飞云微笑说道:“冒昧打扰,反而是我二人有些抱歉。我早已不在百笑堂任职,夫人就直呼我的名字吧。” 韩夫人淡淡一笑,问道:“燕公子,这次来黄州,是偶然路过,还是有事盘桓呢?” 燕飞云说道:“我准备在黄州住几天,然后去武昌。” 韩夫人点点头,假如燕飞云偶尔路过,根本无暇前来探望自己,她就是想试探一下燕飞云说话的态度而已。 “我是本地人,娘家还有点势力。燕公子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量开口。” 燕飞云说道:“谢谢,真的用不着。我来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另外问一句,韩兄最近回来过么?” 韩夫人幽怨说道:“我的身体好多了,多谢燕公子劳心。韩猛去永州了,大概要逗留一段时间。” 燕飞云只好安慰了几句。 这必定是韩猛犯了过错,被一脚踢到永州,永州地方远僻,夫妇二人再难于见面,韩夫人难免有些悲凄怨恨。 韩猛经常在外奔波,收购药材,必定与贩运人口有瓜葛。倘若他能将功赎罪,还能减轻一点罪罚;这一远走永州,就没有脱罪的机会,将来案发,难逃一死。 燕飞云觉得多说无益,于是告辞而去。 他回到客栈之后,其意仍然不平,向店家借来纸笔,写了一封长信,要求沈明月到永州之后,务必找到韩猛,探听详情。 之后,他独自来到渡口,几经打探,找到一个路过衡山的客商,便委托此人稍送信件。 燕飞云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三人也已经返回,正在屋中相互交换情报,而左纤玉在一旁默默听着,不住深思。 打听消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高季鹰走访了几间青楼红馆,找来几名比较有身份的龟奴,花了些银子,显露了点功夫,威逼利诱,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而在无影人师兄弟看来,百笑堂的堂口并没有异常的准备,下属的几间大药铺确实是正规生意,虽然态度恶劣了一些。 第21章 追杀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诸葛明嘿嘿干笑,说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居民愿意去那里买药?假如是我,恨不得揍那些伙计一顿。” 燕飞云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是来自展星桥的高明理论。” 诸葛明眨眨眼睛,想不通其中奥妙,急忙抱着虚心学习的态度,问道:“兄弟快请指点一二,展星桥高明在哪里?” 燕飞云说道:“这叫作‘乱中取胜’,其特点就是脏乱差,给老百姓形成宾至如归的感觉。假如商铺修得富丽堂皇,窗明几净,那寻常百姓反而生出恐惧的感觉,不敢轻易走进。” 诸葛明顿时泄气,喃喃自语道:“这他妈的什么理论?!” 燕飞云说道:“据展星桥所说,现在的百姓,买药就像买菜一般,真算一大异象。” 左纤玉惊讶问道:“现在生病的人那么多么?” 无影人笑道:“现在的人,开始注重保养身体,买药所花的钱,真是一大笔支出。至于有没有效果,反而不是咱们所能讨论。” ………… 又是月夜,又是夜行人。 这一点都不奇怪,谁会在青天白rì之下,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让人看笑话?又所谓“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月夜偷听,属于获得消息来源的一个重要方式,广为流行。 这个夜行人似乎笨了一点,也可能是功夫差了一点,因此发出一点轻微响声。 其实,此人刚刚潜伏的时候,燕飞云就发现了他的踪迹,一边有意使呼吸声更浓重一些,一边侧耳听取动静。 旁边几间屋中的呼吸声也在加重,而那夜行人默默地趴在屋顶,不敢有所动作。 过了一阵子,衣袂声响,那夜行人选择了离开。 燕飞云无意追查那夜行人的下落,反正无非就是探听自己行踪而已。他正准备躺下,就听到左纤玉的房门轻轻响动。 燕飞云只好推开房门,伸出脑袋,看了一下。 左纤玉同样只是伸出脑袋,正在东张西望,她看到燕飞云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概她觉得两人的模样实在滑稽。 燕飞云问道:“还不休息,想做什么?” 左纤玉说道:“那家伙前来窥视,绝对不是好人,不如咱们跟去看看?”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小丫头十分好学,江湖经验不断增长,不如去一趟,让她开心一些? “好吧,带上长剑。” 说完,他返身回去,绰起床头的宝刀,再次出门。 左纤玉轻轻笑一声,说道:“人在江湖,剑不离手。燕大哥,你可不要大意哦。” 燕飞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虽然他本无争斗之心,是以原先没有提刀在手,玉儿所说,却是中肯之言,自应时刻牢记在心。 二人顺着夜行人的方向追下,很快就发现了那人的身影,不迫不徐缀在身后,一直跟进一间庭院之中。 这就是百笑堂分堂的居所,燕飞云当年来过,自然知道,他不向左纤玉说明,就是要她自己推理判断。 屋中透出暗淡的灯光。 那夜行人轻叩一下房门,轻声说道:“堂主,我回来了。” 他不等屋中人应声,立即推门进去,表明他虽是下属,却与屋中人交情莫逆,才有这种举动。 燕飞云打出手势,与左纤玉迅速逼近。 袁克强来到黄州,不知是惯例巡查,抑或有重要事务?自己一方在调查百笑堂的底细,人家岂能不侦察自己的来意? 袁克强低声问道:“吴迪,你查看的结果如何?” 吴迪急忙说道:“我故意弄出轻微响声,希望引起他们注意。谁知却没人出来查看动静,依我看来,这几个人不是武功低微,没听到声响,便是武功太高,认为不值得查看。” 袁克强笑道:“燕大总管的朋友,哪个不是武功高强?他们没有出来查看,表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想理会你罢了。” 吴迪说道:“堂主说的是,我还有一个想法。假如他们故意不理会,反而在暗中跟踪,现在应该就在屋外了。” 袁克强沉默了一下,随后走出房门,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总管,请进屋详谈。” 燕飞云暗中吃惊,那吴迪武功不算高明,见识却真是不错。他决定不再隐匿行踪,招呼左纤玉,迅速现身。 袁克强曾经在苏州被擒,也见过左纤玉,急忙将二人迎入屋中,恭请上座,问道:“大总管,你们来到黄州,可有重要事情么?” 燕飞云见吴迪没有离开,更加深信此人必是袁克强心腹,又佩服其心思敏捷,先招呼了一声:“吴兄,请坐。” 随后,他才答道:“袁兄,不必客气,我早已离开百笑堂,不必如此称呼。我来黄州,当然有事,或许还要袁兄帮忙。” 那吴迪见燕飞云心中无尊卑之分,为人又极有礼貌,他心中也不由钦佩。平时,堂中的大小堂主,哪个不是威风八面?这一威风,却让下属们个个敬而远之,不敢亲近,更不敢提出有用建议! 他看到袁克强点头,才敢坐在下首位置。 袁克强说道:“大总管在堂中时rì不多,却一直提携在下,否则我哪有今rì的地位。这一恩遇,我谨记于心,永不敢相忘。” 燕飞云开门见山,直接问道:“袁兄来黄州有事么?” 袁克强犹豫一下,又坦然说道:“不错,堂中接到消息,听说大总管沿江直上,疑似将对百笑堂不利。我受命来此,加以防范,顺便整顿堂中事务。” 左纤玉轻笑一声,问道:“袁堂主,为什么燕大哥来黄州,就是要对你们不利?你们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袁克强苦笑说道:“我们一向只做正当生意,哪敢做违法之事?大概是在苏州产生了摩擦,上面担心大总管予以报复吧?” 燕飞云笑笑说道:“吴兄,你有什么看法?” 吴迪瞬间低下头去,说道:“假如真与百笑堂有关,那就是灭顶之灾。” 袁克强眼角跳动,急急问道:“为什么?” 吴迪吞吞吐吐说道:“听说慕容世家的争端还没有结论,燕大总管不顾此事,反而来到黄州,说明这里的事情更加严重。堂中一向做正当生意,不应该惹来麻烦,正因为如此,一旦有事,必然是天大的祸事。” 袁克强瘫软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难怪你坚持要打探大总管的行踪,难怪你将他引来,我还以为你武功不够好,原来你早有预见,故意这么做。” 吴迪急忙说道:“堂主,请你相信,我是为了你好,才对你有所隐瞒。假如我所言不实,愿遭乱刃分心之苦。” 袁克强顾不上礼仪,继续追问吴迪:“你发现堂中有什么异常没有?” 吴迪勉强说道:“无风不起浪,纵然我们没有发现,并不代表堂中无事。事实是,大总管已经盯上了咱们,恐怕就是有事了。” 袁克强着急也没有用,只好陪笑转问燕飞云:“大总管,你看?” 燕飞云沉吟说道:“我们不过是在调查而已,不一定和大堂主有关,你放心。” 吴迪及时补了一句:“既然与大堂主无关,大概问题出在二堂主身上。” 袁克强喃喃说道:“二堂主心胸狭隘,不过他不敢对大堂主不敬,能做出什么事情?” 吴逮自言自语说道:“据说有江湖帮派在绑架、贩卖少女,几大门派都在调查此事。这么卑鄙无耻的行径,总不会落到咱们头上吧?” 袁克强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赵先群有几个胆子,竟然敢做这种断子绝孙的丑事?假如得以证实,百笑堂即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犹然保佑一丝幻想,尴尬地问道:“大总管,真是这件事么?” 燕飞云觉得双方不算亲密,还是不要说明真相为好,于是说道:“袁兄,你们慢慢留心吧。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不敢随意加罪于人。” 袁克强说道:“自从大总管离去之后,黄州地段一直由我负责,我敢保证这里绝无非法营生。二堂主在黄州先后安插了五个人手,我已经成功拉拢了其中三人。我决定从这三人着手盘查,尽快给大总管一个答复。” 燕飞云笑道:“这种机密大事,他们不一定知情。倘若被赵先群得知,岂不是要找你的麻烦?你最好给我写一份赵先群心腹人员的名单,我自然会查证此事,给你们一个公道。” ………… 傍晚时分,来找燕飞云的人是吴迪。 吴迪包裹得很严实,这种人心机极深,自然会随时遮掩自己的行踪,尽力避免麻烦。 yīn沉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房间,多年的经验,让他确信这五人都值得信赖,他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 他蹲下身去,撩起右腿的裤管,里面还有一件衫裤,随后小心地将里面那条裤管割开。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将布料翻过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 “燕公子,这是你要的名单。” 第21章 追杀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曾经在考场上见过类似的夹带方式,因此不会觉得太奇怪。他接过布料,说道:“我会另外誊写一份,之后就会将它烧掉。” 吴迪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袁堂主约谈了三人中的两个,没有发现疑问。大概他们资历不够,不能了解高级机密。” 燕飞云说道:“谢谢你们,我们再从别的方向着手。大家暂时别再往来,确保人身安全。” 吴迪嗯了一声,犹豫着说道:“晌午时分,袁堂主接到二堂主密令,带了几名好手匆匆离开黄州。这件事十分可疑,请燕公子留意。” 燕飞云点了点头,袁克强赶到黄州,便是奉赵先群之命来防备自己,还没几天时间,又另行安排任务,可见此事十分重要。 “吴兄,袁堂主没有告诉你内情,一定是苦于没有机会。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不定会有结论。” 吴迪说道:“堂中弟兄多出于社会底层,举止粗鲁,最近与唐门、华山先后发生冲突。我想,必定与这两大门派有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恶化到这种程度!” 燕飞云并不完全认同吴迪的看法,因为推断可能有很多种,而真正结局只有一种。于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客气地将吴迪送出门外。 临别的时候,燕飞云说道:“吴兄,还有一件事情拜托。韩猛一旦从永州回来,你一定要尽快通知我!” 吴迪惊讶地说道:“永州?韩猛怎么会去永州?去年年底,堂中商铺被烧了几间,他的责任最大,因而被贬职,最近他一直在走二堂主的门路,想要东山再起。” 燕飞云极力压住内心的怒火,说道:“我明白了,大概是手下人办事不力,居然打听到虚假消息。你我虽然相识短暂,但是我相信你的为人,倘若他rì有用得着兄弟的时候,请不要客气。” 吴迪道谢而去,他的心情自然是复杂的,不知道百笑堂将来命运如何,唯一可以欣慰的是,他所做的一切,并不会让这个世界更加堕落。 燕飞云回到房间,询问大家的意见。 无影人望了一眼高季鹰,见他没有表态的意思,就先行说道:“这个消息非常意外,我们又不能不予以理会。不过按常理而言,赵先群绝不会同时对付两大门派。我们要尽快查明,他准备先对哪一派下手。” 燕飞云说道:“杜清风不是好惹的,此人心狠手辣、经验丰富,长于应变,我倒不太担心华山派。唐门的人多半是唐心大哥和唐纯,他们江湖经验不足,万一惹上是非,恐怕结局不堪设想。” 高季鹰抬起头来,说道:“唐门势力很大,高手又多。而赵先群极为狡猾,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就算他轻易击败唐家兄妹,也要面临唐门的报复。所以,他首先要想好退路,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燕飞云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问道:“三哥,既然你这么说,就必然有根据,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高季鹰说道:“华山与唐门不睦,赵先群可以拉拢华山派,共同对付唐家兄妹,然后将整个事情推到华山派身上。” 燕飞云凝眉说道:“借刀杀人,最为狠毒,不过杜清风不至于上当吧。” 高季鹰笑道:“就算杜清风不肯合作,赵先群仍旧可以制造假现场,栽赃于杜清风。赵先群这门功夫你曾经领教过,应该知道他的厉害。” 燕飞云说道:“蒙骗展星桥一人容易,蒙骗天下人哪有这么容易?” 高季鹰说道:“的确不容易,所以这一次计划,必须准备得天衣无缝。此事一旦轰动江湖,各大门派必然先后介入,百笑堂身为地主,虽然不免牵涉其中,但是这样一来,就没人再留意他们贩卖人口的行为。赵先群谋虑机远,我们不可等闲视之。” 燕飞云说道:“好吧,咱们暂且相信他具备这一能力。既然咱们事先听到消息,自然要极力阻止他这么做。” 无影人接口说道:“我认为应该双管齐下,你们想办法阻止赵先群的诡计。我易容改扮,继续调查人口失踪案。” 高季鹰笑道:“无影兄,你若一去,你这位宝贝师弟定然茶饭不思。再者,事已至此,咱们不必再暗中查访,而是要大张旗鼓,逼得赵先群自乱阵脚。因此,不如你陪着飞云,我去调查人口失踪案。” 无影人与高季鹰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其人厉害。假如只能派出一人的情况下,高季鹰无疑比自己更加合适,因此他不再言语,只是望着燕飞云。 燕飞云沉思片刻,昂然说道:“好,就这么办!” 几人各自收拾行装,燕飞云、高季鹰各自抄写一份名单,毁去布料,依依惜别而去。 江上行舟,自有规矩,哪一户船家也不愿晚间奔波。 燕飞云无奈之下,打听到隶属于江面水寨一户船家,随即报出长江之王的名号。 那船家显然见的世面多了,表面上客套一番,又装模作样询问客人的姓名,了解他们与长江之王的关系。等他确信眼前的年轻人名叫燕飞云的时候,态度立即亲热起来。他拍着胸口表示,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四人送到荆州。 船家吩咐伙计解开绳缆,自己却跳到另一艘船上,另外请来两名水手,以作轮换之用。 水手们使出了看家本领,尽量在速度和持久方面博取平衡。逆水行舟,船速自然比不上顺水之势,不过也够快了。 左纤玉站立船头,幽幽说道:“那个姓赵的家伙真会伤害唐纯妹妹么?” 燕飞云说道:“不清楚,赵先群yīn险有余,胆魄不足,要实行这个计划,大概还会邀请帮手。你记得任天唐么?他曾经搜寻小英姑娘的下落,而他并不是百笑堂的人手。所以,我一直认为,赵先群有合作的对象,才敢拐卖人口。这一次,咱们就会遇到这批暗中隐藏的恶人,形势极为严峻。” 左纤玉说道:“不管他的帮手是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燕飞云望着茫茫夜sè,说道:“世间有许多坏人,从小就接受恶的教育,长大后才会如此凶残,这些人逃不出正义的制裁。” ………… 荆州古为江陵,人口众多、经济繁荣,犹在武昌之上。若非水寨几大头领亲自带人探听消息,岂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唐家兄妹的下落? 女人之间,大概善于直接流露出内心的情感。 唐纯见到左纤玉的时候,非常开心,拉着手问长问短,显得亲昵而熟络。 她已经知道大哥喜欢另外一名女子,仍然无法阻挡她对左纤玉的好感。那位叶姐姐固然人品很好,这位左姐姐更合自己的心意。 唉,真可惜! 她们没有机会成为一家人了,只能当作好朋友来对待。 她心结一开,对燕飞云等三人的态度也客气起来,不仅打了招呼,而且吩咐随从的中年妇人催促店家的伙计换上好茶。 唐心也十分开心,他没有听过无影人师兄弟的大名,但他相信,燕飞云所推重的朋友绝对不错。 寒暄了几句,唐心这才知道燕飞云专程来找自己。虽然他认为此举有些小题大做,还是很感激那一份心意。 在他看来,小妹与百笑堂的摩擦,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彼此并无深仇大恨。百笑堂表面繁荣鼎盛,其实堂中没有顶尖高手,恰逢武当封山、衡山青黄不接的空隙,百笑堂才有机会发展壮大。以他们的实力,远远不是唐门的敌手,也就无从生出争端。 燕飞云笑笑,由于人多口杂,不便点破其中关键,只是嘱咐唐心小心为上。 唐心见燕飞云如此态度,心生戒备之意,说道:“明天下午,百笑堂邀请我们去商谈纠纷。我会加以小心的,一旦有异,以脱身为上策。” 燕飞云点了点头,认为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假如晚来一天,就赶不上变化。他沉吟说道:“这两位哥哥都是生面孔,明天随你而去,赵先群必然无法识破。我和玉儿就在外面接应吧。” 吴双士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两位朋友jīng气内敛,实则都属于内家高手,武功必在我们之上。我赞同燕公子的提议。” 唐心本有推辞之意,见吴双士与燕飞云看法相同,就不再坚持,转而向无影人师兄弟逊谢一番。 燕飞云又问道:“据说华山派弟子也在荆州,知道他们住哪里么?” 唐心含羞说道:“他们就在隔壁客栈。” 燕飞云见唐心的表情,不过以为唐心不好意思与华山派住在一起,哪知华山数人原先就住在这间客栈,后来见唐门的人住进来,居然搬了出去。 燕飞云说道:“我去拜访杜老侠客,他们与百笑堂也产生了纠纷,最好加以防范。” 唐心说道:“你小心些,外面难免暗藏有百笑堂的眼线,不要暴露了行踪。” 第21章 追杀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无影人接口说道:“没关系,我们来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绝对没有可疑人士。百笑堂决定与你们谈判,必然要表现出一点诚意,因此他们一定会撤走所有耳目,以免引起你们的猜疑。” 话语中流露出强烈的自信,那种超越常人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服之意,无法反对他的推断。 唐心想想道理确实如此,大概自己多心了。 燕飞云笑道:“我翻墙过去就好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叶姑娘倾诉么?” 唐心有些不好意思,真奇怪,一旦提到叶姑娘,心律跳动的速度起码加快了三成。千言万语,有;柔情似水,有,不过这一切,只能由自己亲口向叶姑娘诉说,岂能让人捎话?万万不能让大家知道,于是他只好说道:“没有,没有,呃……看看她的面sè好不好,就可以了。” 燕飞云果真翻墙过去,他不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纵然不加以询问,也足以自行判断出华山弟子的房间。 他刚刚走上二楼,迎面正遇到叶悲秋。 “燕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要见杜大侠。” “好,请跟我来!”叶悲秋恬静空灵,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那窈窕的背影,宛如摇曳中的空谷幽兰,透露出一股超凡出尘的气质,难怪像唐心这样的名家子弟会如此深深着迷。 假如说叶悲秋是一株幽兰,杜清风只能是一棵古松。经历了数十年风雨,他屹立不倒,并不是没有原因。 杜清风脸上带着微笑,目光中透出几许亲切,热情地邀请燕飞云落座。 燕飞云态度极为恭敬,算是表达内心的敬意。 杜清风说道:“燕公子,自从听说人口失踪案件之后,各派不敢怠慢,迅速展开追查。老夫幸不辱命,终于有了一丝线索。” 燕飞云喜出望外,问道:“老前辈,你发现了什么?” 杜清风的微笑变得有些尴尬,他急忙说道:“还没有具体发现,不过大体上有了方向。” 燕飞云发觉自己太急切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太好了,请明示一二。” 杜清风斟酌了一下言语,缓缓说道:“我来到江汉地界之后,委托熟人放出一点风声,结果有人自己送上门来,给我讲了一段隐秘故事。” 他打出手势,阻止燕飞云发问,继续说道:“那人原先属于一个偷盗组织,两年之前,他们有一个同伴发现一处隐秘场所,里面美女如云。他们研究之后,认为那地方必定珠宝良多,决意大干一票。不幸的是,他刚好吃坏了肚子,不能前往,只好看着别人发财。谁知冥冥中自有天意,他竟然因此逃过一劫。” 燕飞云忍不住插口问道:“他的同伴们全死了?” 杜清风叹道:“不错,全死了。他腹中疼痛难忍,连夜去找熟识的大夫开药。原本大夫并不夜诊,他又拉肚子,折腾了大半夜,才吃了一剂汤药,干脆就在大夫家熬到了天亮。他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命案的消息,于是多了个心眼,到城外看了看现场,发现七个同伴都被掏心挖肺,死状极惨。从此他就远走他乡,再不敢回到荆州。” 燕飞云吃了一惊,原来背后还有命案。偷盗之人通常感觉灵敏,那人能够安然逃过一劫,也在情理之中;而杜清风经验老到,万万不会轻易听信人言,必定经过反复盘问思考,才敢确信无疑。这就意味着窝藏少女的地点就在荆州? “老前辈,那人既然敢于向你透露消息,说明他仍有替同伴报仇之心,难道他没有暗中调查过一点情况么?” 杜清风满意地点点头,燕飞云必然深信自己所说属实,才会如此询问,这个年轻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名动江湖,确实有过人之处。 “你也知道,在江湖行走,武功智慧缺一不可。他毕竟见识有限,不会武功,又要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浪费了很多时间,一无所获。” 燕飞云问道:“这么说来,他并不知道藏匿少女的地点所在?” 杜清风叹道:“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没有参与偷盗的人,就没有资格知道地点。” 燕飞云试探问道:“荆州属于百笑堂的势力范围,难道百笑堂允许自己的地盘上发生这种事情?” 杜清风摇头说道:“燕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不可妄自猜疑,以免扰乱人心。” 燕飞云沉吟说道:“既然说到这里,我有一事,想和老前辈商议一下,不知可否?” 杜清风反应极快:“你是想说华山与唐门的恩怨吧?” 燕飞云说道:“正是,事实证明,在山西境内暗杀华山前辈的人是任天唐,与唐门没有关系;而在华山发生的不幸,又是出于误会,两派之间不宜产生争端。请老前辈深思!” 杜清风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最好劝说唐心,叫他不要sāo扰我们华山弟子,否则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 燕飞云明白人家的意思,可是又不想让唐心失望,只好说道:“男女之情,发乎于心,似乎以当事人双方最为重要,咱们作为旁观者,岂能指手画脚?” 杜清风淡淡说道:“这个女孩子身世可怜,因而受到长辈的格外怜爱。就算我没有意见,并不等于掌门师妹就能答应。因势利导,徐徐图之,大事可成;若是相反的话,燕公子难道不明白‘yù速则不达’的道理么?” 燕飞云默然无语,无从反驳。 杜清风又说道:“明天下午时分,我与百笑堂要处理一点纠纷,我顺便探探他们的口风,再与你商议失踪案件。” 燕飞云眼望西窗,心中不断思索,百笑堂试图同时处理两件纠纷,难道真有和解之意?万一赵先群根本不想利用杜清风,而是想将两派同时铲除,应该使用哪一种毒计? 杜清风见燕飞云神sè凝重,心中便猜到了几分,说道:“所谓酒无好酒,筵无好筵,我自然会时刻提防。假如唐心兄妹届时同行的话,要多加小心才好。” 燕飞云答应一声,起身告辞。 ………… 中午时分,客栈前来了两辆宽大马车。 无影人一席话,说得两位车夫几乎迈不动步伐。他们只好多收了一些银两,将马车交出,自己躲进客房之中,一边借闲聊打发时间,一边暗暗祈祷众人快点返回。 唐纯带着唐媚、唐娇两名中年妇人坐在第一辆车中,无影人亲自驾车而行;燕飞云、左纤玉陪着唐心坐在第二辆车中,诸葛明充任车夫之职;而吴双士率领三名同伴骑着快马,前后护卫。 马车走出城门,行人逐渐稀少。 左纤玉笑着说道:“诸葛大哥的驾车水平真高,马车行走又快又稳呢。” 诸葛明得意地翘起胡子,说道:“当然,我们这一行的人,要下功夫苦学各种本领,才能保持声名不坠。驾车不过是小小技巧,不值一提。” 左纤玉惊讶地问道:“你们不刻苦钻研神偷秘技,学这些无关的本领,有用么?” 诸葛明嘿嘿笑道:“遇到高明的对手,单凭偷窃技巧无法奏效,就要琢磨他的心理,找出他的弱点,有时还要扮作他的同伴,万一失手,还要有逃命的本领。要想jīng通偷窃这门学问,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左纤玉说道:“你武功相当好,万一失手,出手抵敌就是了,不是更简单有效么?” 诸葛明使劲摇动白发苍苍的脑袋,说道:“这不符合我们的职业cāo守。那些门槛不jīng的小贼,才会在失手之后使用暴力,痛殴偷窃对象。这种不必要的暴行使得民众产生强烈反感,就会要求官府加大对偷窃的惩罚,甚至呼吁对其砍手砍脚,无疑使这一行业遭受到激增的压力和危险。真正的偷窃高手,都是极端鄙视那些偶尔玩票的小偷的。” 左纤玉默默点头,她由此想到,在江湖上,单纯倚仗武功,终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将来,自己在勤修武学的前提下,有必要多方涉猎,增进自身才能。 “诸葛大哥,以后你要教教我,多学一些本事。” “好,好,这个包在我身上,即使大师兄和飞云不同意,我也偷偷教你。”诸葛明一边说道,一边暗自好笑,小丫头天资过人,说不定能培养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女神偷。 燕飞云觉得二人太过于随心所yù,正想给二人灌输一点大道理,就听到前面无影人说道:“飞云,做好准备,快到了!” 燕飞云掀起车帘,遥遥望去。 一座偌大山庄,依山傍水,气势雄伟,山门上雕刻四个黑sè大字――鹰扬山庄! 第22章 真相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迅速从包裹中取出千里眼,用心眺望一阵,没有发现可疑人影,这才招呼左纤玉,各自提起长条包袱,跳下马车,缓步前行,逐渐拉开与车马的距离。 山光水sè,不断卖弄风情,试图去吸引这一对陌生年轻男女的注意,然而无法奏效。燕飞云、左纤玉倾尽全部心神,动用听觉、视觉以及感觉等一切手段,留意着四周每一个人的动静。 燕飞云眼力惊人,透过车马扬起的烟尘,认出迎接唐心的人正是郭方――赵先群的四大心腹爱将之一。 燕飞云顿时提高了jǐng觉,不由暗自庆幸事先早有所布置, 按常理而言,唐心是唐门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未来的掌门人候选之一,百笑堂起码应该派出一名分堂堂主予以接待,而郭方不过是兵马堂的副堂主,身份地位极不合适。这就说明,展星桥并不参与谈判事宜,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展星桥与赵先群分别迎娶了姐妹两人,两人才有了亲戚关系。展星桥为人刻薄,待下极严,由于金钱问题,不惜将两个妹夫逐出堂外,却反而对赵先群相当宽容。鹰扬山庄乃是百笑堂中最为隐秘的一大势力,今天竟不惜用来对付唐门,看来百笑堂真是气数已尽。 这时,守卫山门的庄丁拦住了燕、左二人。 燕飞云费了一番口舌,那几名庄丁仍然不依不饶,一定要检查二人的包袱。 燕飞云假意怒道:“我乃是郭副堂主的亲信,受他所命,在外地购置一口宝刀,准备奉作二堂主的大寿贺礼。我听说郭副堂主来到山庄,这才急急找到这里。你们有什么资格查验宝刀?” 燕飞云一身江湖豪士的打扮,气势沉稳,令人不敢轻视。及至发怒之时,更增添几分煞气。 那为首的小头目吃了一惊,不敢继续查问,竟然放二人过去。恰是因为他们一直守护山庄,没有机会到各大堂口办事,没有见过燕飞云的真面目。 左纤玉走到没人的地方,回头笑道:“燕大哥,你说谎的时候,居然一点都不脸红。” 燕飞云眨眨眼睛,说道:“难道我应该告诉他们,咱们来找赵先群的麻烦么?” 左纤玉嘟起小嘴,说道:“你对我和明月妹妹可不能说谎话,不然,我们都不理你。” 燕飞云笑道:“对付敌人,才会这样。对好朋友不会,放心。还有,百笑堂中管理混乱,身居高位者大多高高在上,从不体恤下人,咱们才能钻这个空子。若是换一个制度严密的帮会,咱们这一套,可就没用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紧紧跟随前面的车马。车马进了一间大院,他们径直走过大院门口,拐入最近的一条窄巷中,兜着圈子向后院潜行而去。 大厅上。 赵先群高居主位,与杜清风谈笑风生,见唐心等人到来,起身客气一番,招呼唐心在另一侧客位坐下。 赵先群身后站立四大心腹高手,旁边坐着一位面带微笑的中年人,看赵先群恭敬的态度,便知这中年人颇有来历。 赵先群见唐心对那中年人颇为留意,笑着说道:“这位辛先生,是我专门邀请来做个见证,化解咱们之间的纠纷。” 那中年人微笑说道:“在下辛环,唐公子以后多多指教。” 唐心急忙说道:“辛先生客气了,在下忝为后辈,还要辛先生多多提携。”然后又对赵先群说道:“赵堂主,我妹妹在家中娇纵惯了,难免也有过错,依我看来,那不过是小小误会。咱们不要因此而伤了彼此和气。” 赵先群皮笑肉不笑说道:“哈哈,正是,正是。” 这时,小丫环捧来香茗,一一献上。 唐心一动不动,唐纯、吴双士也自不动。 赵先群笑道:“这是今年的明前新茶,唐公子何不品尝一下?唐门用毒,冠绝天下,难道还怕茶中有诈么?” 唐心也笑了一下:“赵堂主说笑了,我只是不喜欢喝太烫的茶而已。” 局面看起来一片大好,只是彼此缺乏信任,说话之间,尽显尔虞我诈之能事。 谈笑了一阵,唐心捧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随即说道:“多谢赵堂主盛情相待,我们还有些急事,要先行告辞了。” 赵先群笑道:“好,好,不过请唐公子稍微等待片刻,我有一件东西,想请唐公子过目。” 杜清风同样打算告辞,见赵先群如此,于是暂时没有出声。 众人都在盯着赵先群的举动,忽听“喀喇喇”一声巨响,客位所在的地面,突然深陷下去。 众人脚下虚浮,不由自主向下陷去。 唐心、唐纯以暗器见长,而吴双士等人以硬功见长,至于华山弟子,相对武功低微,各自惊呼,毫无应对能力。 唯有杜清风武功最高,反应最快,座椅刚刚下陷一半,他的整个躯体硬生生拔起,在空中一个盘旋,长剑随即出鞘,一道jīng芒,直直扑向赵先群。 危急时刻,一个人没有思考的时间,所作出的选择,通常是下意识的行为。杜清风xìng情坚忍不拔,竟不作逃走的打算,反而要擒拿赵先群,救援失落的人手。 赵先群不敢大意,伸手拔出腰间长刀,凝神以待。辛环一直静静坐着,他冷笑一声,手中茶盏呼啸而出,叮的一声,竟将杜清风的长剑击退了半尺有余。 天花板上又一声巨响,一块硕大铁板垂直坠下,直直压向杜清风的顶门。 杜清风空中无法借力,别无良策,只好竖起长剑,强行封架铁板下坠之力,以免被压成肉饼。如此一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同样落入深渊之中。 吱吱响起铁索绞动的声音,顶棚的铁板缓缓回归原位,而地板也重新恢复原状,只要重新布置桌椅,绝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骇人听闻的凶杀事件。 赵先群恢复一下心情,嘿嘿笑道:“有劳辛先生大力相助,计划已然成功了一半。这些混蛋不知死活,终究逃不出辛先生的手段。” 辛环笑道:“先将那几名车夫毁尸灭迹,再执行下一步计划,华山、唐门还不大乱么?” 二人正在高兴之时,院中传出打斗的声音,赵、辛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觉奇怪,几名车夫中居然潜伏有高手人物,没有中计? 赵先群带着四名心腹,拥着辛环,走出大厅之外。 八条大汉半围着两名车夫,正在殊死搏斗,刀光剑影,光华乱闪。那两名车夫守在厢房门口,倚仗地势之利,居然挡住了大部分攻击。 厢房门口不大,院中还有一批人无法上前合击,各按刀剑,空自着急。 赵先群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头领急忙跑过来,说道:“二堂主,送华山派的车夫都倒下了,这两个家伙是送唐心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中毒。” 赵先群说道:“算了,这两个家伙颇为机jǐng,一会抓住之后,立即处死。他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招呼手下用点力气。” 那头领点头称是,高声喊道:“弟兄们,多卖点力气。不论死活,留下这两个王八蛋,堂主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八条大汗使出浑身本领,要在二堂主面前显露一番。奇怪的是,那两个王八蛋明明险象环生,仍然能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躲开致命的攻击。 这一发现,激怒了八条大汉,他妈的,拼了! 这时,燕飞云和左纤玉正陷入纠结之中,一时无法做出恰当的选择。 原来,他们顺利进入后院中后,发现前院人影纷杂,无法潜入。正在焦急之时,忽然听到旁侧有轻微的脚步声,二人急忙隐匿在大树后。 吱的一声,墙角处一道暗门打开,一条大汉快步走出,匆匆关住暗门。他瞧瞧左右无人,不由口中嘟囔:“妈的,人有三急,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 大汉的身影迅速消失,燕飞云指了指那道暗门,又打个手势,叫左纤玉跟在身后,二人仔细观察了一下,找不出打开暗门的机关。 左纤玉悄声问道:“怎么办?” 燕飞云说道:“只好等那人回来,趁他开门的时候,将他一举擒拿。说不定里面就是安置失踪少女的秘室,咱们必须闯进去看看。” 那大汉解手归来,心情畅快,刚刚打开暗门,就觉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这两个年轻人,在机关埋伏方面缺乏经验,而在武学修为上的确有一手。燕飞云得手之后,立即将那大汉拖进秘道,顺手将暗门虚掩。 秘道之中,光线昏暗,透出yīn森的气氛。 燕飞云想了一下,解开那大汉的麻穴,口中冷冷问道:“想死?” 那大汉说不出话来,急得拼命摇头,表示严重反对。 燕飞云继续问道:“想活?” 那大汉急忙点头表示同意。 燕飞云尽量保持冷漠的口吻,说道:“我解开你的哑穴,你要是敢大声说话,我马上取你xìng命。”那大汉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敢大声说话,猛然发觉容易产生误解,又拼命点头,表示同意燕飞云的要求。 第22章 真相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问道:“里面是什么所在,有密室么?” 那大汉的声音比燕飞云的声音还要低微:“没有,里面只有机关埋伏。” 机关埋伏? 燕飞云正在疑惑的时候,就听到前院方向接连传来巨响声,不由大吃一惊,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强自压住内心的震荡,问道:“机关已然发动,你认为落入陷阱的人是死是活?” 那大汉知道自己命悬一线,不敢不认真回答:“第一道机关用来捉人,人当然还活着。但是,一旦接到上面的jǐng铃,下面就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可以生擒,可以处死,完全取决于上峰的命令。” 燕飞云松了一口气,说道:“秘道之中,是不是另有机关?你带我们进去!” 那大汗几乎瘫倒,说道:“大总管,你饶了我吧!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万一二堂主知道我带你们进去,全家都会没命。我只能告诉你,秘道中机关重重,你万万不可前行。” 燕飞云看到那乞求的目光,认定此人所说属实。按常理说,君子不应强人所难,可是,事在紧急,岂能囿于常规,不知变通? “既然你能认出我的身份,就请你帮个忙,告诉我秘道的走法。事关十多人的生死,我不得不狠心了。” 那大汉紧咬牙关,不再出声。假如燕飞云平安度过秘道,必然有人透露消息,事后追查起来,那大汉仍然难逃其咎,因此他宁可当场死亡,也不愿连累家人。 怎么办? 燕飞云和左纤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时间逐渐消逝,燕飞云急中生智,问道:“你是谁的属下?” 那大汉生命一直受到威胁,内心反复挣扎,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喘息着答道:“我是袁堂主的亲信之一。” 燕飞云终于缓了一口气,原来是袁克强,只要能引他出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燕飞云突然用左手捂住那大汉的嘴巴,右手使劲在其胳膊上捏了一把,然后迅速点了哑穴。那大汉吃痛不住,“哎哟”叫了一声,再无声息。 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若非燕飞云和左纤玉听觉灵敏,几乎无法听到。 “堂主,是老五的声音,好像出事了。” “嗯,大概有生人进来,大家小心!”那是袁克强的声音。 袁克强忽然急速说道:“你们守在这里,我出去看看情况。记住,没有我的命令,无论你们收到什么讯息,都不可轻举妄动!” 燕飞云怔了一下,难道袁克强猜到来人有可能是自己,因而要出来确认一下?最好是这样,否则,后面的局势难以收拾! 他仔细倾听极为轻微的脚步声,直到在不远处停下,他凝住气息,用传音之术轻轻送出:“袁堂主,我是燕飞云!” 袁克强快速跳了出来,低声说道:“幸亏我及时想到这一点,不然耽误了大事!” 燕飞云抹去额角的汗珠,说道:“里面什么情形?” 紧急时刻,哪有功夫详谈,袁克强快速说道:“华山、唐门的人无一逃走,都还活着,大总管要赶快动手。” 燕飞云讶道:“你把他们放出来,不就行了么?” 袁克强说道:“他们被大网牢牢裹住,四处都是倒钩,钩住身体,自己根本无法脱身,必须有人搭救才行。还有另一拨人马在共同看守,不是我一人能够解决此事。” 燕飞云急忙问道:“是谁?” 袁克强说道:“韩猛!” 燕飞云说道:“原来是他?!难怪你心有所忌,你带我去见他,他绝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袁克强苦笑一声:“他在另一条秘道中,我没去过那里,不了解其中的机关布置。” 燕飞云怒上眉梢,不由恼恨赵先群的狡诈,韩猛与袁克强素来不和,又各自掌管一条秘道,互不知对方的底细。这一安排,巧妙有效,难于破解。 “你们在下面把守,各自肩负什么职责?” 袁克强说道:“陷阱底部,全部是倒竖的尖刀,在必要之时,将大网坠下,网中人全身中刀,难逃活命。这一机关就掌控在我手中;至于韩猛那边,主要是释放毒雾,将网中人活活毒死。” 燕飞云恨恨说道:“实在不行的话,你这边动手放人就好。这些人习武多年,应该能够暂时屏住气息,尽量减少毒害。唐门之人,善于用毒,事后施救,也来得及。” 左纤玉急急说道:“我身上也有辟毒的宝物,就这样吧。” 袁克强别无办法,只好说道:“好,就这么办。至于谁能生存下来,听天由命吧!” 他正想返回,裤腿被人死死拉住,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亲信王震,口舌乱动,说不出话来,不知想表达什么? “大总管,这是我的死党之一,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带走他。” “好。”燕飞云说着,解开了王震的哑穴。 王震爬起来,悄声说道:“我去过那条秘道,知道其中的走法。” 袁克强气道:“不早说,害得我们空自紧张一场。” 王震嚅嚅说道:“我也要能说话才行啊。” 燕飞云说道:“王兄,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王震说道:“没什么,刚才的时候,大总管虽然急于救人,也没有伤害我的想法,让我颇为感动。既然袁堂主有心帮你,我就必须帮你。那条秘道的走法更加古怪,语言无法描述清楚,一定要有人带路才能通过。” 袁克强说道:“你们快去,要是能解决问题,不必再回来通知。我一旦察觉那边在放人,就开始动作。” 燕飞云和左纤玉跟在王震身后,严格踩着王震的脚印,越走越是心惊,安全的落脚位置根本没有规律可寻,大概是借助墙壁或地面的某些参照,形成这种复杂的设计。 王震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前面就是安全范围,燕公子走到尽头,再拐向右方,即可到达韩猛所在的位置。” 燕飞云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能继续前行了?” 王震说道:“不错,万一被人知道实情,我承担不起后果。左姑娘留下来,一则她不必现身,一则监视我的举动,燕公子前去说服韩猛,尽快救人。” 燕飞云急忙说道:“王兄,我相信你,哪来监视一说?不过玉儿姑娘乍然现身,确实会引起韩猛的疑心,我一人前去也好。” 左纤玉既担心燕飞云的安危,又不愿违背他的决定,只好嘱咐他注意安全。燕飞云报以微笑,给与两人强烈的信心。 燕飞云落脚极轻,瞬间就来到甬道的zhōng yāng位置,耳中忽然听到哒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吱吱吱”响起铁索轮盘绞动的声音。 燕飞云不知误中了哪一种机关,急忙停住身形,凝神定气,冷静地观察一下四周,侧耳倾听声响的来源。 左纤玉的心一下绷紧,她不敢大声呼喝,利用传音之术,轻轻吐出声息:“燕大哥,快退回来。” 事已至此,如何后退? 燕飞云不明白机关迟迟没有发动的原因,一咬牙,继续前行,身形刚一离开原位,喀啦两声,燕飞云就看见前方尽头处滑出一道铁栅,挡住去路,不问可知,身后的起端必然也被铁栅封死。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意想不到,甬道两侧的石墙缓缓向zhōng yāng挤来。谁知道那两道石墙究竟有多厚,任何一个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轻轻一挤! 燕飞云哪敢停留,整个身体蹿了出去,同时一抖手,解开长条包袱,抽出那口悲魔之刀。 jīng芒闪过,斩断了数根鹅卵粗的铁条。 反手又是一刀,铁条纷纷断裂,落在青石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燕飞云迅速钻出缺口,暗自感慨,幸好段二哥执意将宝刀留给自己,今天才能安然度过险境,莫非这就是天意?! 更庆幸的是,铁栅、墙体都是滑行,声响并不算大,应该不会传到地面上去,就不易引起赵先群的注意。 左纤玉惊得魂飞天外,眼睁睁望着两道墙壁贴合在一起,封住了去路,及至听到刀锋破空,斩断铁栅的时候,意识到燕飞云逃出了牢笼,一颗心才重新回落到腔子之中。 王震脸sè灰白,喃喃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此处还有机关。” 左纤玉安慰说道:“别害怕,我相信你。或许你以前来的时候,机关没有启动。” 王震感动地几乎要哭出来,说道:“燕公子吉人天相,得以逃脱困厄,否则,杀了我也难以填补遗憾。” 左纤玉心中暗道,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来说么? 她冷静了一下,说道:“咱们前进的路向已然中断,不如退回去,等待燕大哥救人出来。” 王震的脸sè更加惨白,说道:“机关一旦发动,来路上的设置已经完全改变,咱们恐怕不能再走那条路了。” 进退无路?! 左纤玉表现得非常镇定,柔声说道:“别害怕,天无绝人之路,燕大哥会救咱们出去的。” 第22章 真相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石墙隔断了一切声音,燕飞云没有听到这一番对话。他将身体贴在拐角的墙壁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甬道中没有任何声音,沉寂得有些异常。 由于事关多人生死,燕飞云不敢轻率行动,以免再次中计。在他想来,前方如此安静,表明韩猛等人极有可能屏住了气息,藏匿在暗处观察动静,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僵持了片刻,燕飞云逐渐听到了浓重的呼吸声,判断出对方有五个人。他们零散分布,大概有暗格之类的藏身之所。 燕飞云轻声喝道:“韩兄,是我!” 韩猛原本正在焦虑之中,突然有外人闯入秘道,逼近自己,而上面迟迟没有命令,在这种情况下,要不要自作主张,释放毒雾,先将唐门、华山众人一并杀死? 此时,他听出燕飞云的声音,惊惧之后,心情反而莫名其妙地松弛下来。他说不出其中的原因,或许因为他总要面对这个人,面对这件事? 韩猛说道:“大家放松,休息一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乱动。” 他跳出暗格,双手抱拳施礼,口中说道:“大总管,请现身。” 燕飞云前行数步,不敢过于靠近,以免逼得韩猛下手,说道:“韩兄是明白人,我来此的目的,不问可知。请问韩兄有什么打算?” 韩猛苦笑一声:“大总管对我有恩,二堂主则是我的上峰,究竟应该帮助哪一方,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燕飞云叹道:“韩兄,百笑堂风雨飘摇,自身难保。你不早作打算,脱身于外,还妄图助纣为虐,何其不智!” 韩猛心头怦怦直跳,风雨飘摇?十年来,江湖上一直风平浪静,极少发生帮派吞并事件,难道另有所指,拐卖少女一案事发不成? 他试探问道:“不知咱们百笑堂得罪了那一路豪杰,居然引来如此大难?” 燕飞云冷笑一声,并不作答,反而说道:“韩兄有姓云的朋友么?云先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然身遭罹难,也未尝后悔过。这副胸怀,不值得尊敬么?” 燕飞云起初就猜测,那位云大叔救出小英姑娘之后,一心寻找自己,极有可能就是韩猛的朋友。当高季鹰确认赵先群就是幕后黑手之后,燕飞云及时想到,韩猛必定认为小英姑娘真是自己的表妹,从而暗中释放,使她逃离苦海。 这一行为,姑且可以认为韩猛记着燕飞云的恩情,也从侧面表明,韩猛尚未完全陷入邪道。燕飞云提起云大叔之死,正是试图激发韩猛心中正义之情,使他脱离罪孽深渊。 韩猛冷汗直流,既恨自己耽误了朋友的xìng命,又恨赵先群手段残忍。他深深知道,以燕飞云的xìng格,若无十分把握,绝不会随意言及如此重大之事。 他忍不住问道:“你已经知道了么?” 燕飞云说道:“我们已有确切人证。只需再找出那些隐秘场所,整个事件就将真相大白。” 韩猛喃喃说道:“我还有脱罪的机会么?” 燕飞云说道:“这取决于你的想法和态度,假如你将功赎罪,我们必将详情呈奉官府,足以免除你的死罪。” 韩猛略一犹豫,就下了狠心,回身喝道:“你们四个都出来,我决意跟随大总管而去,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 那四人站定之后,各自默默不语,其中一人抬头说道:“我家中老少十几口,恐怕不能再跟随韩老大,请老大见谅!” 燕飞云突然出手,掠过韩猛身侧,点了那人的穴道。 其余三人齐齐震惊,刷刷亮出刀剑。 韩猛冷笑一声:“你们四个一直跟着我,应该知道我的脾气。马老三敢说出这种话语,就表明他还想跟着赵先群,换做是我,就一刀将他杀死,以绝后患。大总管心地仁慈,不愿马老三遭受断头之厄,才抢先点了他的穴道。你们想做什么?大总管给咱们指明一条生路,你们还要找死不成?” 那三人不算愚笨,能够想清楚其中关键。 马老三不愿意与燕飞云合作,就有泄密的可能,纵然在这种危急关头,燕飞云尚且愿意保留马老三的xìng命,这就说明燕飞云更不可能残害他们三人。他们以前没机会接触燕飞云,但是燕飞云推行的制度给他们印象深刻;更何况,百笑堂试图吞并苏州,听说正是被燕飞云所阻止,此人的力量足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一旦想通道理,事情就变得容易,那三人收回刀剑,表示仍愿意跟随韩猛。 燕飞云喜上眉梢,说道:“韩兄,我已经说服袁堂主。他在另一秘道,就等这边开始救人,他同样动手,你不必担心。” 韩猛皱眉说道:“此处机关妙用无穷,非袁克强所能知晓。我花了很多功夫,才多少有些心得。暗室中的大网上密布铜铃,一旦动手救人,铜铃响动,上面就听到了。假如赵先群再启动其余机关,谁也难逃一死!” 燕飞云急急问道:“难道没有好办法?” 韩猛说道:“按常理说,赵先群早应该下令捉人,如今迟迟没有命令,其中必有原因。这样吧,我先发个暗号,了解一下他的意图。” 他见燕飞云并不反对,迅速走入先前的暗格中,扯出一条绳索,按规定拉了四下,响起四次铜铃声。 暗道深深建于地下,上下之间不易传达讯息,便在总机关处设置通风口,再通过铃铛的响动的次数和不同的间隔时间来传达讯息。 赵先群恰好走回大厅,来到座椅前,及时听到了这一讯息。 顿时,笑容涌上面孔,紧张消失得无影无踪,赵先群对辛环说道:“辛先生,一切正常,咱们白白担心了一场。” 辛环心里极不是滋味,说道:“真是奇怪,那两名车夫明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能够坚持到现在,难道真是困兽犹斗,激发出无尽的潜力?” 赵先群笑道:“一定是这个道理,假如他们真是高手而故意示弱,岂能瞒过你我的眼睛?再者,要是他们另有图谋,现在早应该有所行动。依我看来,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大不了让我的四大高手出手杀死那两名车夫。” 辛环一时无法反驳,只好说道:“好吧,你下达命令,将两派之人全部擒拿。我立即着手安排,制造他们互相残杀的场面,绝没有人能够识破实情。” 赵先群不再犹豫,快速扯动绳索,发出三声连续的铃音,指示袁克强、韩猛立即行动。 韩猛大喜,亲自率领三名属下开始捉人,其实就是救人。首先绞动一个大转盘,将暗室中的大网收紧,使网中人尽量靠近自己,再用挠钩挑开网上的倒钩,最后将人拖上来。 过程一定是痛苦的,只因网上另行涂有毒药和麻药,众人沾惹在身,早已骨软力尽,纵然痛苦加身,可怜无法呼喝抗拒罢了。 韩猛这边救起的是华山派的人,一行七人,包括两名女弟子在内。由于燕飞云就在现场,事态极易控制,只需用冷水将众人浇醒,恢复一点体力后,立即起身而行。 燕飞云所进的通道已被封死,韩猛带领大家到另一处暗门附近休息,杜清风端坐地面,调整内息,一心想要逼出体内剧毒,恢复功力。其余六名弟子功力较浅,纵然依样画葫芦,真难说有几人能够奏效。 袁克强那边就麻烦一点,需要先行点住众人的穴道,以免他们不知情而发生冲突,然后才敢用冷水浇头,逐一救醒。 唐心乃是用毒高手,潜心思索之下,组合使用自身携带的几种药物,虽能祛毒,需要时间等待药物生效。 燕飞云叮嘱韩猛和杜清风,一旦杜清风恢复内力,最好躲避到后院柴房之类的建筑物中,保护六名华山弟子的安全。然后他迅速转入另一秘道的暗门,了解了唐门的情况。 所有的一切,似乎尽在掌握,燕飞云长长吐出胸中闷气。 呵呵,无影人大哥果然老到,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稳住了赵先群。听前院的动静,双方交手颇为激烈呢! 猛然,他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左纤玉和王震不知所踪! 起初,暗道中情形难测,后来,仍要担心对方再来援兵,左纤玉绝不至于随意离开秘道出口,难道……难道他们没有出来? 唉,真是笨死了! 不尽快按原路走出,呆在秘道中做什么呢? 燕飞云有些哭笑不得,来到王震带路的那个暗门处,找到开门的按钮,学着王震的动作,使劲按了两下。 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机关,居然要连按两下按钮,才能打开暗门,真是费尽心机。若非知道其中奥妙,连门都无法开启。 燕飞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待暗门开启。 暗门纹丝不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燕飞云慌乱之中,急忙再找韩猛,简单说明情况。 “哎呀!”韩猛一拍大腿,“大事不好。” 第22章 真相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什么意思?”燕飞云眼眦yù裂。 韩猛懊恼说道:“大总管在秘道中触发机关,甬道被封,里面的所有机关发生变化。依我的能力,大概无法救他们出来。” 燕飞云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颤抖声音问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韩猛叹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关掉大厅中的总开关,使所有机关丧失作用。我担心的是,赵先群找来几名高手帮忙,大总管一人很难完成这一任务。若等杜大侠等人恢复内力,恐怕太迟。” 燕飞云大喜说道:“只要有办法就行,我去对付赵先群。” 要知道,他自幼苦读圣学,在坚心忍xìng方面修为极深,可谓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sè,此时出现大悲大喜的心情,就因为那四个字,关心则乱! 他自身遇到过几次凶危,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只因今天陷入困境的人乃是左纤玉。换句话说,纵然要他代替左纤玉而死,他也不会犹豫,不仅出于爱,更出于责任。 辛环望着院中的争斗,心中越发别扭,赵先群属下四大高手出面,局面仍然不变。那两名车夫已经累得脚步虚浮,随时可能倒下,但是,又过了二十多招,仍然没有倒下。 不能继续耽搁时间了,还是自己亲自上阵吧! 手指刚刚搭上刀柄,他就看到一条人影如飞而来,轻飘飘落在大院zhōng yāng。 “燕飞云?!”赵先群的声音充满怨恨,同样充满了难以置信。 辛环心头一震,松开了手指,在行动之前,他不得不先看清楚眼前局势。 那边的四大高手齐刷刷跳出圈外,各自心怀戒惧。他们何尝不知,如今的燕飞云不再是当初那个文绉绉的大总管,而是名动江湖的狠角sè。 无影人一点不理会燕飞云,拉着诸葛明,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一边擦拭脸上汗水,一边呼呼直喘粗气。 先前拖延时间,自然是给燕飞云创造条件,现在么,就是要起奇兵之用。 他们不在乎名誉,不在乎身份,又jīng通各门学问。普天之下,大概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表演得如此逼真,连辛环这样的高手都被哄骗过去。 燕飞云恨不得将赵先群立即擒拿归案,脸上却硬装一副笑容:“二堂主,听说唐心大哥来到了鹰扬山庄。我与他有个约会,他迟迟不到,难道你们的纠纷还没处理完毕么?” 赵先群同样挤出笑容,说道:“唐公子早就离开了,不然,我应该陪着他聊天,岂会在这里看人比武?” 两人一派胡言,比较起来,毕竟是赵先群经验丰富,态度恳挚,更容易让人相信。一直在留心 无影人一边喘气,一边大声说道:“这位公子,唐公子还在这里,我们就是他雇来的车夫。这些人暗害唐公子,还想杀我们灭口。” 假如说赵先群不过是容易让人相信,无影人简直就是让人深信不疑。说谎,也是一门学问,能达到无影人如此高深程度的人,大致只应官府有,江湖那得几回闻。 赵先群恶狠狠瞪了无影人一眼,又转而笑道:“飞云,这两个家伙乃是庄中的无赖,竟敢讹诈到我的头上。我不得不让人教训他们一番。” 燕飞云惊讶说道:“听那人的口音,似乎是北方人士,大堂主不是一直排斥北方人么?” 赵先群说道:“大堂主么,有时也犯糊涂。人的善恶,怎能以地域区分?北方固然有坏人,也有好人;就像咱们这里,固然有好人,也有坏人,主要还是凭人的自身来定。不过,这两个就属于北方人中的坏蛋,绝不可饶恕。” 燕飞云正准备发表一番高论,辛环忽然咳嗽一声,说道:“赵堂主,你陪燕公子聊几句。我旅途乏累,需要休息片刻。” 燕飞云一直在留意辛环的举动,岂能任他随意离开,说道:“这位先生,看起来颇为面熟,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不知你如何称呼?” 辛环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不好强行离去,于是反问道:“燕公子所说的故人是谁?” 燕飞云淡淡说到:“辛魂!” 辛环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冷然说道:“好眼力!在下辛环,辛魂是我嫡亲兄弟。据说他在苏州失手被擒,现在情况如何?” 燕飞云惆怅说道:“他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我曾经怀疑是寻鸣鹤暗下毒手,他坚决否认,看来凶手另有其人。” 辛环神情剧变,整个躯体轻轻颤抖,叹息说道:“死的好,死的好。” 燕飞云几乎惊呆,辛魂之死,令独孤步无法向秦王交差,倒还罢了,怎会让这位嫡亲兄长发出如此哀叹? “辛先生,令弟之死,独孤大哥自然会多方查证,寻找凶手。你不必过于伤悲!” 辛魂眼神中透出空蒙,遥遥望向天际,悠悠说道:“我们兄弟二人,沾满世人鲜血,尤其我那小弟,不听我劝阻,一心修炼至为yīn毒的玄yīn指,害死诸多无辜小儿。我只恨,报应来得太迟。” 燕飞云一时困惑不已,辛环兄弟二人,必然属于同一组织,辛环如此感慨,究竟是善于伪装,还是真正良心发现?若是前者,辛环真是一大敌手;若是后者,岂不是表明,那一邪恶组织的控制力正在减弱,辛环已生背叛之心? 辛环收回目光,紧紧盯住燕飞云,说道:“相信你与寻鸣鹤已然交手,你认为这个人如何?” 燕飞云试探说道:“此人武功高绝,临机不乱,颇有大将之风。可惜,他身坠魔道,不能自拔,倘若再次相遇,必教他身作刀下亡魂。” 辛环脸上现出激动神sè,慨然说道:“好气魄!好男儿自当横行天下,快意恩仇!” 燕飞云只觉内心激荡,脱口说道:“恩仇犹可化解,人间正义不可泯灭!” 辛环喝道:“锋刃不磨不利,今rì一战,就估测一下你的战力!” 仓啷一声,长刀出鞘。 整个人顿时变得坚凝沉稳,威势迫人,宛若猛虎扑食前的静静等待,自然生出一道杀气。 燕飞云目中发出两道神光,对抗迎面而来的凌厉目光,徐徐说道:“一决生死,还是分出高下即可?” 辛环沉声说道:“一决生死!” 燕飞云凝眉思索,从对话中看,此人并非作伪,而是已有弃恶之心,何故还要生死相争? “辛先生,生死难测,你还有什么心愿?” 辛环一字一顿说道:“我恨我兄弟二人不争气,但是,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假若我失手不敌,希望你能找出凶手,为我弟弟报仇!” 燕飞云坦然说道:“假如事实如我所想,我愿意接受这个要求。” 短短一句话,表明燕飞云已然了解辛环的心意。 这就是说,辛环大致猜出辛魂的死因,凶手必然是组织中一名特殊高手,而辛环不知是不敢反抗组织的严令,抑或自知武功不如凶手,才会试探燕飞云的武功,以一死来换取报仇的承诺。 那种凶残的人物,纵然与辛魂之死无关,亦是燕飞云必须铲除的对象,他自然慨然允诺。 辛环问道:“燕公子呢,有何心愿未了?” 燕飞云淡淡说道:“我不会败!” 高下立分,有种人天生就有一种强烈的自信,与狂妄无关。正是这种信心,辅助他冲破重重困境,达到事业的巅峰。 而辛环郑重其事,在气魄、意境方面,相差太远,因而败局已定。 辛环微微笑了一下,他早已抱有必死之心,至于燕飞云真是胜券在握也好,采取心理战术也好,不过如水花镜月,没有任何意义。 燕飞云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我在江湖奔波,无非为了两件事情。其一,乃是北六省少女不断失踪一案;其二,就是姑苏慕容紫轩姑娘的遇袭。辛先生若有所知,请不吝赐教。” 赵先群急急说道:“辛先生,岂不闻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燕飞云为人狡诈,施展这种见不得人的yīn招,暗中消减你的锐气,万万不可上当。” 辛环毫不理会,说道:“第一件事,请你自行调查;第二件事正是与我有关。详情不必再说,你要替紫轩姑娘报仇,就使出全身本领,杀死我!” 他的身位,最为靠前,别人无法看到他的嘴唇,他迅速利用传声之术说道:“燕公子,请你小心高季鹰这个人。” 燕飞云面上忽然露出惊讶的神sè,由于他刚好将目光扫向了赵先群,在众人看来,一定认为他对赵先群所说的话感到惊讶,而不会产生别的怀疑。 这不过是极为短暂的一瞬间而已,燕飞云绝对不会怀疑高季鹰的为人,高三哥虽然出身于杀手组织,首先他救过自己的xìng命,其次兄弟相处之时,他的一言一行,绝对出于真情流露。 至于辛环所说的话,不会没有缘由,但是也不足以改变自己对高三哥的判断。 燕飞云停止思考,略略抬起目光,鄙夷地斜了赵先群一眼:“赵堂主,假如我胜了赌斗,你会释放唐门的朋友么?” 第22章 真相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赵先群同样报以鄙夷的目光,冷冷说道:“你能侥幸活命,再说不迟。” 燕飞云冷笑说道:“你所倚仗者,不过是庄中的埋伏以及厢房中暗藏的四名高手而已。至于你和你的四名心腹,在我眼中,真是不名一文。” 他大概是害怕赵先群着急起来,又会口吃,因而不再理会赵先群,转而对辛环说道:“辛先生,请你的四位同伴出来,彼此见个面。” 辛环笑道:“他们暂时受我节制而已,并非我的属下。如今情势不同,大概他们不会再听我的指挥。” 燕飞云点点头,他拖延的时间已经够长,杜清风、唐心尚未露面,可知所中毒物极为厉害,而玉儿和王震也没有脱险,看来唯有擒住赵先群一条道路可走。眼下之计,必须尽快击败辛环,全力对付赵先群才好。 他一回身,遥遥对郭方说道:“郭副堂主,请借长刀一用。” 郭方一直渴望堂主身份,而不是副堂主,假如下人一不小心,当面以副堂主称呼,必然令他暴跳如雷。既然是燕飞云如此称呼,他倒不敢说什么。要知道,燕飞云在百笑堂时rì虽短,处事公正,郭方虽不敢与之亲近,也深深钦佩其人。 郭方一边解开腰间系住长刀的丝绦,一边客气地说道:“高手相争,最好使用惯用的兵刃,燕公子此举,着实令人不解。” 燕飞云早已解开包袱,将宝刀、铁弓和箭囊一一背负身后,顺手接过连翘长刀,说道:“我所用宝刀,足以切金断玉。若以此战胜辛先生,岂能令人心服口服?” 郭方几乎就要鼓掌表示钦佩,猛然发觉场合不适,急忙收力,鼓掌的动作变成了搓手。他的目光中透出炽热的服膺神采,人,悄悄退下。 两大高手,一正一邪,就在邪恶一方逐渐参透生死善恶的时候,发生了这一场决斗。 天命如此? 燕飞云手中长刀护住胸腹,缓缓说道:“刀势沉稳雄健,辛先生对刀法的认识,果然在令弟之上。” 辛环沉思说道:“辛魂的天赋,远胜于我。他练的刀法,乃是与指力相辅相成。假如他指刀并用,威力并不在我之下。” 燕飞云恍然大悟,难怪夏候湛与辛魂争斗之际,险象环生,而独孤步擒拿辛魂,便容易了许多,原来是辛魂指力被破,武功陡然下降的缘故。 “辛先生,请!” “燕公子,请!” 刀,百兵之祖;剑,百兵之王。 这两种最常使用的兵器,具备同一个终极功能――杀人。有些人的选择,纯粹出于美学欣赏的角度,譬如燕飞云,刀剑双绝,为了增加几分剽悍的气质,他更多使用长刀;有些人的选择,出于实用,譬如辛环,他的资质更适合练刀,自然选择长刀。 江湖上流传的刀法,不断推陈出新。那些追求效用的名家,化繁为简,去芜存jīng,将华而不实的招式尽皆消除;而那些意存仁慈的高手,讲究制敌而不杀戮,拼命在刀法中增添一些平和之气,也就减少了杀人的威力。 天绝刀绝对是最好的刀法之一,稳健中不失凶戾,每一招皆为“死”而生,辛环多年浸yín于这数十招的jīng妙变化,堪堪勘破“死”的境界。 刀法中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隐隐化作有形质之物,向四周漫卷而去。 院中逐渐生出死寂的氛围,静静观战的郭方、张奉先等四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以免被刀气中的凶戾所沾染。无影人干脆拉着诸葛明退回厢房,取出定海珠,救醒另外两名车夫,叮嘱他们不许出声。 燕飞云的心境如同山间巨岩一般坚止,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在他看来,辛环的刀意、刀式都不足为惧,他之所以将大部分jīng力用于防御,目的在于了解辛环用刀的诀窍。 他将心灵与眼神完全融合为一体,感觉、观察辛环出手的方位和长刀的力量。那种有形与无形之间的转化过程,就是他最关心的一点。 燕飞云观察一阵,开始反击,长刀上所暗含的内劲,变幻莫测,忽而变为黏合之力,忽而变为抗击之力,严重影响了辛环的发挥。 辛环的刀法原本没有破绽,可是燕飞云真正出手的时候,辛环就把握不住长刀的方向,开始显露出细微的破绽。 辛环暗中长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刀势随之产生变化,由稳健变为刚猛,意图抵御那种怪异的力道。 稳健尚可自保一时,刚猛在表面上增添了许多威势,其实加速了败亡的命运。 燕飞云轻轻一刀,划入辛环的刀圈,停留在辛环的面门前。这一刀,没有jīng妙变化,显得十分简单,不曾见录于任何一种刀法,不过是势所必然,顺势而为的一刀。 辛环终于还是死了。 他微笑着,意味深长地望了燕飞云一眼,利用身形倒退的瞬间,横刀切断了自己的咽喉。 他杀死了自己! 燕飞云长刀挥出,想要击落辛环的长刀,仍然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辛环倒在血泊中。 燕飞云的心中,顿时闪出一个念头:自杀,绝对是一种犯罪行为,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谴责! 长刀入鞘,目光钉在赵先群惊愕的面容上。 “赵堂主,我想请你释放唐门中人,你有什么看法?” 赵先群惊得目瞪口呆,自己一心指望的几名强援,恰是以辛环为核心力量,辛环早已踏入一流高手的境界,依然抵挡不住燕燕飞云,竟落得如此下场! 他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别……别以为……你……你占…… 占了上……上风,我……我就……怕你!” 燕飞云强忍着心灵和耳朵的双重折磨,耐心等待赵先群的最终意见,早有人按捺不住,刷刷刷刷西厢房中跳出四条身影,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将燕飞云困在zhōng yāng。 为首之人环眼虬髯,给人一种xìng情凶猛的感觉,其实这是一种误解。辛环死后,此人立即升格为发号施令的首领,说明他并不像外表那么莽撞。 那虬髯大汉没有急于发动围攻,他转身过去,面对赵先群,在嘴唇处竖起食指,作出一个闭嘴的手势。 这一动作,可以解释为对赵先群的蔑视,也可以认为大敌当前,一切从简。不同的当事人自行思量去吧。 那虬髯大汉动作非常敏捷,他跳过去捡起辛环掉落的长刀,插入刀鞘,紧紧缚在背后,再重新走到燕飞云的面前。 “燕飞云,哪怕你有通天本领,我们兄弟也要留下你的xìng命,替四哥报仇。” 这一句话,将双方在道义上的敌对关系变为简单的私仇,反而显得燕飞云无理在先。双方的心理产生微妙变化,在生死相搏的一瞬,必将导致极大的差别。 燕飞云轻轻皱起眉头,及时改变了自己对虬髯大汉的看法,将此人视作最强的对手。 此人收回辛环的长刀,又有什么深层含义呢? 不错,那口长刀确实是百炼jīng钢锻制的锋锐兵刃,才能将自己手中长刀斫出几个缺口,除此之外,并无特异之处。 难道刀鞘中另有玄机? 燕飞云为了掩饰内心的困惑,只好随意问道:“不知各位怎么称呼?” 那虬髯大汉发现燕飞云心神不定,以为攻心之计奏效,悍然喝道:“到了yīn曹地府,你再打听咱四位大爷的名字!” 话音未落,人已暴起,拔腰中长剑,恶狠狠迎面刺出。 这口阔锋长剑,剑身既宽又厚,与长刀相差无几,然而终究属于长剑,走的是长剑路数,可见那虬髯大汉臂力、腕力皆属罕见,才敢担负正面攻坚的重任。 其余三人,随即发动,剑光交错,分三路夹击。右侧之人身形纵起,以上示下,长剑遥遥指向燕飞云的头颅;左侧之人地滚而进,试图削断燕飞云双腿;身后之人剑芒吞吐不定,变化无端,必是配合三人之势,随时弥补缺陷。 燕飞云屡经大敌,充分融合儒道两家之长,早已达到一个全新的武学境界。以他的能力,配合背负的悲魔之刀,完全可以发动反击,却选择了避让。 他的身形比四人的长剑更快,风一般飘出重围,落在东厢房门口附近。 那四人联手合击之力,远远超出了辛环的刀势,意图重创甚至一举击毙燕飞云,却落了个空。四人心中各自恼怒,四柄长剑,紧随燕飞云而来。 燕飞云一声长笑,左手一探,自肩头拔出宝刀,奋力划出一道圆弧。 刀光疾闪,一举斩断四柄长剑。 右手的长刀随即劈出,雷霆一击,只为杀人。 燕飞云够狠,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些人都是寻鸣鹤的同伙,属于十恶不赦的歹人,岂能容情? 那虬髯大汉身撄其锋,大概是因为长剑被宝刀斩断,反震之力不强,身体仍然保持前冲之势。他一惊之下,急忙挥动断剑,试图格挡长刀之势。 第22章 真相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拼命之际,全凭各自实力,毫无取巧的机会。 长刀、断剑同时劈入那虬髯大汉的头颅,鲜血飞溅,惊煞其余众人。 厢房之中飞出两道身影,尤其前面那道身影并不在燕飞云之下,速度奇快无比,一道光芒闪过,又见鲜血狂涌。 后面那道身影略逊少许,出剑慢了半拍,对手居然反应过来,侧身避让,长剑堪堪刺中肩头。 顷刻间,二死一伤,何其惨烈?! 侥幸逃脱xìng命的两条大汉惊呼着,如同青天白rì见了鬼魅一般,狂奔而去。 从此以后,他们二人心已裂,胆已寒,每当想起这一天的惨痛经历,就抱头痛哭不已。谁能想到,那两个曾经在围攻下苦苦挣扎的王八蛋,居然是不可一世的高手! 燕飞云收起左手宝刀,朝着无影人竖起大拇指。 无影人哈哈一笑而已,没有说话。以他的阅历见识,岂能不明白燕飞云的心意?燕飞云脱困之后,坚守在厢房门前,正是要无影人师兄弟二人辅以援手,重创四名杀手。 按照无影人的预计,应该是杀死三人,留下其中一人回去报信,引出背后那些凶残的杀手们前来寻仇。可惜师弟武功逊sè三分,而那名杀手也是高手,在惊愕之中还能作出反应,终于逃走。 目的已然达到,由他们去吧。眼前的关键则是对付赵先群,而且玉儿姑娘迟迟没有现身,其中必有蹊跷,一时不便询问,只好视燕飞云的举动而随机应变。 燕飞云踏过那虬髯大汉的尸身,长刀一挑,划断丝绦,踢开尸身,拾起那口原本属于辛环的长刀。 他重新回到大院的zhōng yāng,轻轻端起长刀,说道:“郭副堂主,非常抱歉,长刀崩了几个缺口。” 郭方愣了一下,才跳了出去,双手接过长刀,说道:“一口刀而已,身外之物,何足挂齿,何足挂齿?” 赵先群茫然地望着燕飞云,脑袋中嗡嗡直响,直到燕飞云的摄人目光逼视过来,他才稍微恢复了常态。 “jiān……jiān诈,真……真他……他妈的……jiān……jiān诈!” 燕飞云冷笑一声,说道:“赵堂主在夸奖别人,还是在自夸?” 赵先群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来:“我……我是……说……说你……你。” 燕飞云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我会自逞英雄,以一敌四?有帮手而不用,你见过这种傻瓜么?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两名帮手这么厉害。” 赵先群脸sè通红,说道:“他……他们……” 燕飞云打断他的说话,说道:“他们很狡诈,对吧?与我无关。其实赵堂主表现得同样狡诈,不然唐门的人怎能上你的当?” 燕飞云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无影人师兄弟二人,而且还眨了一下眼睛。 无影人心胸坦荡,自然毫不介意。 诸葛明嘿嘿干笑,心中暗道:“好兄弟,你的jiān诈犹然在我之上。我就不信,唐门、华山的人还没有救出来。你现在究竟搞什么鬼,师兄都猜不出来,还敢说你不jiān诈?” 赵先群不知燕飞云的行动,以为事实如此,确实与燕飞云无关,只好低下头来,思索关键问题。 不放唐门的人,大概不行了。这两个假扮车夫的家伙看到了事情经过,无法否认。一旦再和燕飞云发生冲突,这煞星只需击败眼前几人,自行到后院搜查,必然能够救走两派的人。 嗯,是了。韩猛与袁克强早已将唐门和华山众人擒获,却迟迟不来通报消息,必定是发现了燕飞云的踪迹,真是好样的!幸好自己平时用心,总算拉拢了几个人才。 赵先群一想到还有被擒之人作为护命符,心情好了许多,说话就利索起来:“飞云,这两位朋友看到了事情经过,我就不再隐瞒。唐门的人确实在我手中,还有华山派的弟子,不过,经过这次不愉快的经历,这两派的人必然怀恨在心。我想来想去,还是不敢释放他们。” 那边的郭方都听不下去了,心中暗骂:“别他妈的讨价还价了!你这说话一旦变得利索起来,就表明心情不再紧张,堂中的兄弟们谁不知道?燕飞云这么jīng明,骗得了他么?” 燕飞云一直克制情绪,保持客气的态度,自然是顾忌左纤玉的安危,要用言语说动赵先群,就不再计较一时的得失。 毕竟,赵先群与辛环等人不同,明明赵先群是拐卖人口的主犯之一,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能定他的罪,否则,一刀杀之即可,还罗嗦什么? “哦,原来还有华山派的人?赵堂主,难怪你无法抉择,这件祸事惹得太大了。” 故作不知、以退为进,这一招把赵先群吓得不轻。 赵先群根本不知道贩卖人口一案已被人告发,而且告发人居然是合作组织中的核心人物之一的高季鹰。 在他想来,这两派的人不得不放,倘若真要找自己的麻烦,如何应对? 还有,燕飞云这个人并不擅长说谎,既然他不知道华山弟子也被擒拿,说明他真是与唐门有约,从他刚才讥讽这两名车夫的情况来看,纵然相识,也不算特别熟悉。 这一点非常可怕,那么,这两名车夫帮助燕飞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出唐心而已。唐门拥有这种神秘的高手,十个百笑堂也不是对手啊! 赵先群越想越怕,内心纠结不已。其实,他忘记了一句重要的名言:士别三rì,当刮目相看!如今的燕飞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诚实可欺的小伙子! 燕飞云仔细观察赵先群的神sè,见他瞄了两眼无影人师兄弟二人,脸上的惊惧更加明显,于是猜出了一点端倪。 “赵堂主,我可以从中调停,今天发生的事情,既然没有人员伤亡,彼此之间就算了。” 无影人及时哼了一声。 燕飞云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两位,看开些吧。百笑堂本身在做正规生意,与唐门、华山并没有深仇大恨,不过是小小摩擦而已,何必引起江湖震动?” 无影人说道:“咱们的人毫发无损的话,才能谈及此事。” 官话之中夹杂了一丝蜀地口音,不过是增加一点逼真效果。 赵先群终于放下心来,越发觉得自己猜得不错。唐门的人能够答应条件,大概华山的人也不存在问题,只需给出解药,解了两派的剧毒即可。就算华山不同意,燕飞云作为中间人,终究逃不了责任。 “飞云,过去有所得罪,难得你胸怀广阔,我代表大家向你表示感谢。” 燕飞云说道:“没什么,彼此都是熟人,好说话。我与华山派的人多少有点交情,你放心吧。” 赵先群陪着笑了几声,才高喝一声:“张堂主,你去通知他们放人。” 燕飞云喝道:“且慢。” 赵先群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飞云,这是什么意思?” 燕飞云说道:“我不相信这个女人,赵堂主最好换个人选。” 赵先群立即明白过来,张奉先与燕飞云矛盾极深,燕飞云一直记在心中,说明此人xìng情古板,不知变通,今rì之事,必然安然无恙。 “好,好,就请郭副堂主前去通知,飞云,你一定没有意见吧。” 燕飞云沉默了一下,说道:“好吧,郭副堂主办事,我信得过。” 无影人心中暗暗称赞,比起当初相识的时候,这个兄弟大不相同了。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无影人发觉长墙背后一直有人在偷听,从其人表现的武功来看,应该是杜清风无疑。 飞云一定也发觉了杜清风的存在,因而阻止那女人前去通知,给杜清风留下一点准备的时间。奇怪的是,飞云既然救出了华山的人,肯定也救出了唐门的人,他还在折腾什么? 难道还有人无法救出? 一想到这一点,无影人顿时心情大变,迟迟不见玉儿姑娘,难道她误中了机关?抑或是别有险情,她不得不留下帮忙?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非常危险。这一次,必须一举击溃赵先群的心理防线。 无影人伸了个懒腰,说道:“站了半天,居然有些困乏。” 他径直越过众人的位置,一屁股坐在大厅的门槛上。 明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偏偏谁也无法阻挡,人家这么做,大概出于防范意识,以免赵先群再次发动机关。 燕飞云几乎对无影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太聪明了,真不在沈明月之下。 “赵堂主,我还有个小小请求。由于不清楚华山派的人数,我希望你关闭山庄的所有机关,派人到处检查一下,千万不能有所遗漏哦。” 赵先群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心中狐疑不定。那燕飞云来得很晚,怎么知道那两派中了机关?哦,他原先就听说过庄中藏有机关埋伏吧?是了,必定如此。以华山、唐门的实力,轻易被擒,只能借助于机关埋伏,他一定能想到这一点。 不对,他只需等一会儿去询问杜清风,便知道华山人数,何必多此一举?莫非其中还有隐情,而自己刚才在生命受到威胁的境况下,心神受困,居然判断错误? 哎呀,真他妈的可恶! 就算现在发现隐情也晚了,那中年车夫守住大厅,真不知道出于有意还是无意。此人与燕飞云没有任何交流,不可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吧? 第22章 真相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燕飞云冷冷望着赵先群不断变化的神sè,心中逐渐泛起杀机。假如自己的要求遭到拒绝,就立即擒拿赵先群,反正胜券在握,不容赵先群放肆。 赵先群同样觉察到燕飞云的变化,意识到自己真是出了差错,心中何其懊恼! “燕大哥!”温柔的声音来自身后长墙。 燕飞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扭身回头,看到那张温柔可爱的面容。 左纤玉看到燕飞云的表情,知道他一定在担心,心中甜丝丝,充满了喜悦。然后,她就看到诸葛明向她大挤眼sè,而无影人坐在厅门处,大模大样向她摆手。 无论她猜不猜得到其中含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在没弄明白事态之前,什么都不要说。于是,她就站在燕飞云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 燕飞云心情平复了一点,他突然一伸手,揽住了左纤玉的左臂。 左纤玉有些意外,更有开心,甜甜地笑着。 燕飞云重新面对赵先群,说道:“赵堂主,算了,我刚才想错了问题。我找华山派的人询问人数,就可以了,何必折腾百笑堂的兄弟呢。” 赵先群长舒了一口浊气,原来不是自己出了差错,而是燕飞云糊涂了。这也难怪,自己一向聪明过人,怎么可能出错呢?燕飞云不过如此,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 “哈哈,飞云,没关系,没关系。对了,你和辛环他们有过节么?这些人来路不明,我以后不和他们交往就是。” 燕飞云说道:“好,正应该这样。他们属于杀手组织,曾经伤害过我的朋友,百笑堂最好不要沾惹这些人,否则将惹出无尽的烦恼。” 左纤玉心中嘀咕,坏了,燕大哥说谎太厉害了。 随着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唐门、华山的人手全部来到,郭方在前带路,满面陪着笑容。他的动作中暗藏一个特殊手势,代表了一切正常。 赵先群快步上前,向杜清风和唐心嘘寒问暖,问问有没有惊着,解药有没有效?反复解释这一纠纷纯粹出于误会,他不该受人蛊惑,怀疑两派的人将对百笑堂不利。最后又说百笑堂一定向两派的人作出赔偿,加深双方的理解等等。 杜清风和唐心强忍着愤怒和鄙夷,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带领众人告辞。 马车逐渐加速,踏碎无尽沙尘。 燕飞云问起左纤玉的经历,左纤玉笑着说道:“差点就困在昏暗的秘道中,出不来了。” 燕飞云吃惊地张大了嘴,表示替左纤玉担心,虽然事实是小丫头就在眼前,并没有被困。 左纤玉嗔道:“本来以为你会救我们出去,结果等了很久,还没有动静。” 燕飞云急忙辩护:“我猜到你们仍在秘道中,想诱使赵先群关闭机关,再去救你。你要知道,为了不让赵先群起疑心,只能慢慢来。” 左纤玉说道:“嗯,就是等得久了,王震有点泄气。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找到了秘道中的机关,我们才安然走出。” 燕飞云问道:“一定是你鼓励他振作吧?” 左纤玉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种情形下,任何鼓励的话语都是多余的。他就是看到我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忽然增添了勇气。” 燕飞云点了点头,他相信左纤玉具有这种神奇的力量。通常而言,在遇到紧急状况时,女人容易显得焦虑无助,引发灾难。这个女孩子的表现,已经非常出sè。 或许,他还会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于是,他拉起她的小手,轻轻地握住,算是一点迟到的安慰。 唐心看到这一慕,心中充满了温暖,他喜欢看到这种宁谧和睦的场面。在他的心中,仍然有一丝困惑,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 “依据我的观察,庄中的机关埋伏环环相扣,丝毫没有破绽,本来是极为jīng妙的设计。可是秘道中又出现一道机关,让被困者安然逃脱,真是一大败笔!” 左纤玉笑眯眯说道:“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缘故,我和王震讨论了很久,才敢确认。现在就考考你们的智力。” 燕飞云和唐心对视一眼,各自察觉到对方的疑惑,他们一向认为自己并不愚笨,此时竟然不知从何处着手推测。 左纤玉继续笑道:“给你们一个提示,那道机关十分隐秘。我和王震一致认为,就连赵先群也不一定知道哦。” 唐心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这是设计暗道的人故意留下的机关,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他担心施工完毕后,自己被关进秘道中灭口,所以暗留一条出路?” 燕飞云说道:“应该是这样。韩猛在这方面的学识最高,同样束手无策,认为唯一的途径是关闭总机关,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 许多事情,说是巧合也好,说是天意也罢,不会是第一次出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构chéng rén类文明中真实而辉煌的一页。 对于燕飞云等人而言,自然会相互讲述发生的经过,接下来将重点放在寻找藏匿少女的所在。 对于赵先群而言,完全没有如此轻松自在。 赵先群满脸怒容,端坐在高椅之上。 所有的一切,转变得过于突然,让他的心情从高峰狠狠地摔入低谷中。 对于燕飞云的憎恨,早已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今天又增添一抹新仇,依然是无可复加。关键要弄清楚,究竟在哪里出了差错,导致满盘皆输的结局。 下首陪坐的六人,各自愁云满面,倒有两个人是装出来的。 纠纷已现端倪,袁克强根本不想牵涉进去。这种劫掠少女的无耻行为,一旦暴露,在江湖上再无立命之所。他一心想趁着赵先群没有透露底细之前,尽快脱身。 他扫视一眼五名同伴,说道:“二堂主,事发突然,导致剧变。我认为当前应该考虑善后事宜,以免步步落于人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赵先群嗯了一声:“你有什么好主意?” 袁克强尴尬笑道:“我哪有什么主意?大家集思广益,必然能想到好办法。我只是担心,假如燕飞云暗中返回窃听,就不好办了。我愿意率领各部,严密把守四处,以防万一。” 赵先群点点头,说道:“好,辛苦袁堂主了!” 赵先群望着远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再次开声:“韩猛,你认为这个人怎么样?” 韩猛着实吓了一跳,要是袁克强出了事,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样隐瞒不住,这可万万不行! “二堂主,袁克强为人jīng明,尽忠职守。在暗室中,我开始捉人之后,他才动手,绝没有抢功的意思。我认为,他还是值得信赖的。” 赵先群说道:“此人三起三落,最终在燕飞云掌权之时,再次出任要职,会不会与燕飞云有所往来?” 郭方一听,心中不禁着急起来。他与袁克强根本没有交情可言,不想替袁克强说话,但是,他不想让赵先群随意猜疑,毕竟自己今天曾经借刀给燕飞云,留下了把柄。万一…… 郭方急忙说道:“二堂主,袁克强虽然是大堂主的爱将,一直以来,也对二堂主敬重有加。再说,调他来荆州之时,他根本不知要对付华山、唐门两派。因此我认为,燕飞云突然来到荆州,与袁克强无关。” 韩猛见有人支持自己,心中有了主意,说道:“二堂主,假如你信得过我的话,等咱们开会完毕之后,我愿意暗中监视袁克强,一旦他有所异动,我就……” 他手掌一划,作了个杀人的手势。 赵先群说道:“好,就这么办。” 张奉先说道:“依我之见,咱们不如离开荆州,任由燕飞云、杜清风折腾吧。他们耽搁时间长了,再查不出线索,就该灰溜溜地走了。” 赵先群斜了斜三角眼:“万一他们查出线索呢?” 张奉先说道:“那咱们只好予以否认,尽量撇清关系,必要之时,将所有责任推给血刀会。” 赵先群说道:“如此一来,血刀会绝不会放过咱们。” 张奉先嘿嘿笑道:“或许,在燕飞云还没找到线索之前,早已大祸临头。试想,辛环乃是段中原的重要膀臂,段中原岂能咽下这口气?血刀会高手如云,燕飞云、杜清风包括唐心,个个都不得好死!” 赵先群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好,立即收拾行装,走陆路,去燕子坞!” 混迹江湖的人,谁不了解时间的重要xìng? 众人下去,收拾兵刃、马匹,随身携带的银票、火折子、一两件换洗的衣衫等最必需的物品,还有就是一点干粮。 夜幕刚刚降临,二十几匹快马冲出鹰扬山庄,一路向西,融入沉沉夜sè之中。 虽然不是逃命,紧急程度并不亚于逃命,一直到三更时分,众人才停下马来,休息了半夜。第二天继续启程,白天时分,速度慢了许多,众人的紧张情绪有所好转。 第三天早上,赵先群一马当先,踏入官道。再过半rì,即可进入燕子坞,就完全安全了,因而他情不自禁地缓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斜刺里冲出一匹青sè战马,马蹄乱踢,停在官道zhōng yāng,挡住了去路。 第22章 真相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青sè衣襟、青sè斗笠,身后背一口长刀,大红sè血衣迎风飘摆。马上乘客轻轻抬起右手,摘下斗笠,顺手抛在路旁,露出一张刚毅冷酷的面容。 高季鹰! 随着高季鹰的出现,每个人都感觉到透心的凉意;而和煦的暖风吹过,身体却是温暖的。这种内寒外暖的特殊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赵先群一惊之下,手足无措,回首向下属们望去,那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乞求之意。他连高季鹰拦路的目的都不敢问,就吓成了这副模样,可见高季鹰在他的心灵上造成了多么大的创伤! 袁克强急忙催动战马,上前问话:“高大侠,你忽然拦住去路,是何用意?” 高季鹰放声长笑,声动数里,笑声终结之后,冷冷说道:“无它,催命而已!” 袁克强的瞳孔开始收缩,迸出两道寒光:“高大侠,咱们虽然有点过节,但不至于以命相抵。你如此相逼,于情于理,恐怕都说不过去!” 高季鹰淡淡说道:“情理,说给知书达礼的人听;若是遇到卑鄙无耻的恶徒,岂不玷污了这两个大好文字?此事与你无关,闪在一旁,免得断送xìng命。” 袁克强十分尴尬,本无心替赵先群卖命,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敢显露真心,因而进又不是,退又不是。 张奉先高声喝道:“高季鹰,你说话放尊重些。江湖上自有江湖的规矩,别仗着会几手武功,就欺人太甚!” 高季鹰不再回话,双腿一夹战马,放任缰绳,战马猛然冲出,瞬间越过袁克强所在位置。 袁克强反应够快,拔腰间长剑,护住背心要害。 高季鹰毫不理会,连人带马,径直撞向赵先群。 雪亮长刀已然出鞘,闪烁出摄人魂魄的光芒;虽是一人一马,竟生出百万军中、斩将拔旗的威风,声势极为骇人。 赵先群早已心惊胆战,急忙拨转马头,向来路奔走。他身后飞马冲出两条大汉,刀枪并举,阻住高季鹰的去路。 寒森森的枪尖,颤动不休,直挑面门;大刀横劈,斩向高季鹰的腰间。 骑马征战,远不如步战灵活,只是人借马力,马助人威,在力量、气势方面远远胜过步战。 高季鹰略一矮身,避过长枪刁钻诡秘的来势,一探左手,早已抓住枪身;长刀疾挥,内力如cháo涌般倾泄而出,恶狠狠劈中大刀的刀锋。 那提刀大汉奋起全身功力,犹然抵挡不住,连人带刀摔落马下,侥幸逃脱了一条xìng命。 高季鹰大吼一声,长刀如风,声势再起。那持枪大汉躲闪不及,随着一声哀嚎,躯体断为两截,倒栽于尘埃之中。 赵先群当先落荒而走,属下众人一时无主,更加混乱不堪,各自催动战马,四散奔逃。 高季鹰紧催坐骑,顺着赵先群的方向猛追不舍。 这匹大青马是在集市中购买的上好马匹,虽然抵不过赵先群的宝马“雪中飞”那般神骏,但是,高季鹰jīng擅骑乘之术,远在赵先群之上,身躯的起伏与战马的奔行节奏紧密吻合,发挥出大青马最大的潜力。因而,两匹战马一路奔行下去,并没拉开距离。 赵先群纵马狂奔,偶尔回头观望一下,发现距离一直不变,心中更加叫苦不迭。他有意兜个大圈,再转回最初的方向,逃向燕子坞。 谁知高季鹰早有预料,大青马跑到一半之时,突然不再尾随“雪中飞”的踪迹,而是直线向回切入,直接切断赵先群的奔跑路向。 赵先群只好再次扭转马头,倒霉的是,双方距离又拉近了十几步。这一发现,使他几乎想狠抽自己两个耳光。 一个心乱如麻,一个心平气和,此消彼长,更加影响彼此彼此骑术的发挥。高季鹰越追越近,赵先群一拨马,向江边跑去,又拉开一点距离。 固然有些迫于无奈,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江边停着一只渔船。赵先群及时想到,那高季鹰在北地成名,未必jīng通水上功夫,自己弃马登舟,借水路逃遁,才是上策。 战马冲至江边,赵先群的身形顺势飘出,轻轻落在船板上,他飞速绰起长篙,一点水面,小船离岸而去。 高季鹰瞬间赶到,单手在马背上一按,人已站在马鞍之上。大青马本想停步不前,被高季鹰刀背拍的吃痛,奋力向前一跃。 高季鹰借助跃马之力,整个身躯从马鞍上弹shè而出,半空中一个翻滚,借余势下坠,直直扑向船尾处的赵先群。 赵先群惊得魂不附体,长篙反手刺出,颤出十几道篙影,虚实变幻之间,竟达到了平生最为高妙的境界。 力量、时机把握得妙至毫巅,真正是一流高手的表现。 这一招没有把对手刺穿几个窟窿,只因为这个对手是神鬼皆愁的高季鹰。高季鹰一眼看破篙影中的幻像,手中长刀轻轻一点,点在长篙的篙身。他顺势再次前翻,落在船头之上。 噗嗵一声,赵先群落入水中。 原来他一见高季鹰身法奥妙,顿时再生急智,长篙向江面抛出,自己纵身跃起,想要借助长篙之浮力跳上江岸。谁知高季鹰落在船头,小船震动,赵先群先受其害,手上力道把握得差了少许,长篙抛得略远,等他腾身而落之时,脚步与长篙差了一尺有余,还是落入了水中。 赵先群顾不上懊恼,手脚并用,奋力爬上江岸。 高季鹰确实是北方人,不过,他的水中功夫亦是一绝,纵然放眼江南,同样少有敌手。他一跃入水,分波踏浪,尾随赵先群身后,登上江岸。 赵先群叫苦不迭,又无对策。此时,十余匹战马呼哨而来,不知是谁纠集了众人,前来救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先群干脆放弃了逃走的打算,咬牙切齿问道:“高季鹰,你步步相逼,究竟所为何故?” 高季鹰冷笑一声:“阎老大自然会告诉你!” 长刀一挥,刀气源源不断激涌而出,遥遥罩住赵先群的身影,以防他到处乱窜。 战马嘶鸣,马蹄哒哒哒乱踩,十一匹战马围绕在二人四周,为高季鹰气势所惊,无法走近半步。马上众人救主心切,各自甩鞍落马,蜂拥而上,结成环形大阵,以阵势之利,与高季鹰相抗衡。 气机相互牵引,相互克制,越发增加了凶险的程度。 百笑堂高手之中,又数张奉先眼界较高。她观察多时,不由轻叹一声,高季鹰的气势即将发挥到最高境界,那时,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高季鹰手中。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她轻轻抬起仅剩的左臂,借助腕部的力量,悄悄发出袖中暗器――杀人于无形的须尾针。 所谓牵一发而动千钧,须尾针的出现,顿时打破了暂时的平衡。 高季鹰突然回身,长刀飞动,人随刀势,刀现神威。刀光过后,即是血光,宛如一条银龙穿梭在无尽的殷红血雾之中。 银龙之后,青sè光影乍隐乍现,正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青衣煞神! 不知是人在驭刀,抑或是刀在驭人? 高季鹰一招使尽,按住长刀,冷冷望着身前景象,眼神中闪现出冰冷而妖异的光芒。 十具死尸,零落分布,还有一人呆呆站立,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鲜血,四处都是鲜血。青黄交杂的地面上,现出奇异而惊心的纷杂图案。 韩猛痴痴呓语:“快意诀!传说中的快意决!” 高季鹰自怀中取出手帕,轻轻拂拭刀身血迹,淡淡说道:“不错,这就是昔年横绝天下的快意刀,想不到你也听说过。” 韩猛甩一下发木的脑袋,说道:“快意刀下,向无生还。难道高大侠出刀之时,心有旁骛,还没有发挥出最高境界么?” 高季鹰摇了摇头,眼神中重新闪现出炽热的光采,说道:“生中有死,死中有生,万物幻化,九死一生!这才是快意刀的至高境界。” 韩猛不明所以,不知道应该从何处问起,唯有沉默不语。 高季鹰更不理会,继续说道:“这一刀就是快意刀中最后一招,由繁杂奇诡演变为至简至朴,可谓集刀法之大成。你不明白,不足为奇。” 韩猛嚅嚅说道:“你说说,我不就明白了么?” 高季鹰大笑了一声,他突然发现,韩猛的追问,不期然地引起自己探讨武学的兴趣,假若没有这个对手,他的一腔言辞居然没人可以倾诉。 他缓缓说道:“江湖中杀人的招式,千变万化,大多体现‘死亡’的意义,讲究一刀之下,仇人殒命。这一刀却是体现‘生死循环’的奥义,死亡自生命中趋死,而生命在死亡中永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循环不断,才构chéng rén类社会的不断进步。这正是我所追求的刀中至境,若非如此,我大可以一刀将你们全部杀死。” 韩猛点点头,又摇摇头,无法理解高季鹰的论点。 高季鹰并不在意,他认为,假如韩猛真能理解这一点,反而显得可怕。他收起笑容,说道:“这一刀不杀你,并不代表你不应该死,你自行了断吧!” 韩猛自困惑中猛然惊醒,汗水渗出额头,顺着眼角直淌。他真不甘心就此丧命,一字一顿说道:“燕公子准我不死,请高大侠收回成命!” 第22章 真相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高季鹰眼神中迸出两道寒锋,似要刺透韩猛的心田,直到他确信韩猛没有说谎,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思索了一下,飞云作出这一决定,必有特殊原因,就这么办好了。 他忽然哑然而笑,赵先群就在身旁不远处,韩猛敢于当面提出免死的要求,已然是倾尽了全部心力,断然不会有假,自己何必还要显露这种测人心思的神功? “好,你退在一旁,我还有话要问。” 高季鹰再次回身,按刀而行,遥遥喝道:“赵堂主,前行即是黄泉路,有诸多属下殉命,你并不寂寞,出手吧!” 赵先群双手拄刀而立,一动不动,竟然没有回话。 高季鹰心如铁石,丝毫不为所动,既然对手不敢出手,自己先行出手也是一样。他继续前行两步,准备奋力一击之时,才发觉情形异常。 对面的赵先群脸sè灰败,双目空洞无物,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大概早已气绝多时! 高季鹰自言自语道:“吓死也好,免得污了我掌中宝刀!” ………… 高季鹰极其认真地编了一套谎话,巧妙地应对了燕飞云的追问。说谎的至高境界,无非就是虚实相间,高季鹰充分发挥出这一特质,最后连他自己都几乎认为,他所描述的才是事实。 燕飞云将高季鹰拉到没人的地方,悄悄说出辛环临死前所说的秘密。 高季鹰完全一副坦诚的样子,说道:“我认识寻鸣鹤,自然就认识辛环。他嘱咐你小心,算是临终前的忠告,无可厚非。万一我误坠魔道,你不必客气就是。” 燕飞云觉得这句话并不妥当,严肃地说道:“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你坠入魔道。” 高季鹰笑道:“目前,咱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解救那些无辜少女,哪有时间闲谈?rì后的道路,你,还有玉儿,大可以时时提醒我不要走错。” 燕飞云同意高季鹰的看法,立即开始行动。在高季鹰的指点之下,众人在荆州、黄州接连搜出三个秘密场所,解救出上百名关押的少女。 燕飞云一直坚持,既然元凶已死,最好不要向外吐露详情,以免百笑堂受到无辜非议。可是,这一触目惊心的大案,发展到这种地步,再也隐瞒不住,外界议论纷纷,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百笑堂。 燕飞云无法替百笑堂澄清事实,因为还有一处场所,始终没有查明。 高季鹰更是焦灼不安,他只打听到三处地方,而韩猛信誓旦旦表明有四处地方,由于各有统辖,这第四处没有丝毫线索。照这样下去,自己这一行人何时才能离开? 杜清风的脸sè逐渐变得不太好看,因为他发现,唐心与华山几名弟子越走越近,尤其是想着办法靠近叶悲秋。杜清风身为长辈,不好过多介入儿女私情,本想让燕飞云出面劝说唐心,燕飞云却百般搪塞,更令人生气。杜清风只好想出这一招,不时发点脾气,让几名弟子战战兢兢,不敢随意与唐门的人说笑。 唐心颇为苦恼,叶姑娘不和他多说话,而小妹又不听话,以搜救少女为借口,死活不肯返回唐门。唐纯倒是很开心,她将回家与救人完全分为两件事,只要不回家,就万事大吉。 左纤玉、无影人师兄弟以及吴双士等人反而心思最轻,一心放在搜寻线索上。 这一伙人,抱着各种不同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直到这一天,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百笑堂被官府抄家,百笑堂总堂地下埋有暗室,里面搜救出近二十名少女。 燕飞云呆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掌控,他始终不相信,展星桥会牵涉进这一大案。 高季鹰的心情同样沉重,他想来想去,认为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必是寻鸣鹤,问题是,赵先群的所有机密只可能告诉段中原一人,寻鸣鹤通过什么方式得知赵先群遗留的秘密?难道段中原的几名心腹之中,竟有寻鸣鹤的人?这名jiān细是谁? 无影人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说道:“韩猛与袁克强一直没回武昌,不知所踪,而吕纤绫恰好有事外出,暂时躲过搜捕。现在,他们三人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 高季鹰勉强笑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这种结局。寻鸣鹤这个人言行缜密,手段毒辣,足以将百笑堂连根拔除。若非事出有因,那三人同样逃不出魔掌。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燕飞云注意,于是说道:“我想了很久,展星桥虽然不是同谋,但是他一向纵容赵先群,才生出这么多是非。对他而言,遭受一点牢狱之苦,未必就是坏事,他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的过错。至于向官府通风报信的人么?一定是危险人物,大家慢慢调查,不可掉以轻心。” 燕飞云忽然说道:“我知道告密之人是谁了,不是寻鸣鹤,就是他的下属。” 高季鹰假意问道:“为什么?” 燕飞云缓缓说道:“赵先群没有能力主持这么复杂的局面,他不仅需要援助,更要有高人替他策划全局。辛环这样的高手,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可想其幕后之人十分厉害。这个幕后之人的力量,不在寻鸣鹤之下,却又与寻鸣鹤不太和睦,这一点从辛环的态度上即可看出。由于咱们已经接近破获少女失踪一案,寻鸣鹤干脆将责任完全推给百笑堂,再趁机夺取百笑堂的基业。我想,寻鸣鹤还有一重心思,就是打击报复那个幕后隐藏的高手。” 高季鹰听得暗暗心惊,燕飞云确实变得成熟了,分析得毫无差错,正如自己心中所想一般。如此一来,自己殚jīng竭虑、苦心维持的局面,即将面临全线崩溃的命运。 假如事态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血刀会必将拼尽全力,狙杀燕飞云,自己还有能力保护这位正直善良的兄弟么? 万一三先生出手呢? 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大先生,连自己都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谁能抵挡? 左纤玉轻轻问道:“高大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高季鹰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艺成之后,大概这还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急忙露出笑容,说道:“我在想一些重要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抬起左手手掌,用手指抚摸一下眉毛,却暗中向燕飞云打了一个眼sè。 燕飞云咳嗽一声,说道:“咱们一定要阻止寻鸣鹤的计划,任务非常艰巨,所以我认为,咱们需要获取更多的消息。” 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引到眼前的大事上。 众人讨论之后,分别行动。 高季鹰示意燕飞云和左纤玉跟着自己,又朝无影人师兄弟努努嘴,那二人也自会意,遥遥缀在前面三人身后,先后出了黄州城东门。 五人占据了一处破败凉亭。 高季鹰神sè凝重,说道:“假如出卖百笑堂的人真是寻鸣鹤,就表明局势十分复杂,咱们所面临的危险远远超过了预计。” 无影人直接说道:“请高兄说得更清楚一些。” 高季鹰说道:“我在武昌时,见过陈清华。根据他的供述,以寻鸣鹤为首的一干人,一直在暗中全力对付慕容世家。我据此推断,他们没有时间和jīng力参与贩卖少女一案。那么,辛环突然出现在荆州,就不过是赵先群临时邀请而来。现在的情形,表明我先前推断有误。” 无影人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高兄何必在意?” 无影人jīng明无比,纵然不怀疑高季鹰的人品,也不会简单相信高季鹰会推断失误。他曾与高季鹰交手,深知此人的厉害,绝不至于犯下如此简单的错误,其中必有隐情。 这一句话,明显是在刺激高季鹰,逼他吐露实情。就连燕飞云也隐隐察觉话锋不善,更何况高季鹰? 高季鹰诈作不知,继续说道:“既然飞云推定辛环参与绑架少女一案,就说明那一组织中另有其人在支持赵先群。这个人就是飞云所说的幕后高手,若不是段中原,便是范中流。因为,这两个人无论武功、智谋皆不在寻鸣鹤之下,足以谋划全局。” 燕飞云说道:“三哥曾经特意提及这两人的厉害,我也怀疑那幕后之人必是两者之一。辛环本人与贩卖少女无关,他早已有赴死之心,因而我相信他所说的话。” 燕飞云所说,其实没有实际内容,而是说给无影人听,试图消除他对高季鹰的疑心而已。 高季鹰说道:“辛环没有参与,那是他的事情。段中原也好,范中流也罢,属下高手众多,不差辛环一人。无论是谁,与寻鸣鹤之间的矛盾,算是内部纠纷。如若咱们过于相逼,他们反而会暂时放弃纷争,全力对付咱们,这正是危险所在。” 无影人似乎仍不罢休,问道:“那么,依高兄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办?” 第22章 真相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高季鹰说道:“他们集中全部力量,势力极为强大,不好对付。假如咱们暂时置之不理,徐徐图之,他们就会削弱合作心理,产生争斗,从而势力大减。咱们自可坐享其成。” 无影人淡淡笑了一下,认真考虑这一建议的可行xìng。 燕飞云说道:“主意虽好,却是十分迟缓。假如他们利用这段时间继续为非作歹,咱们岂不是成了帮凶?” 高季鹰说道:“不必顾虑这么多,咱们随时打探消息,一旦察觉他们有所异动,可以先行下手,击破他们的计划。” 燕飞云皱眉说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动手,分而击之,效果完全相同。” 高季鹰长叹一声,说道:“其中有个重要原因。由于师门的关系,我不能出面对付寻鸣鹤,只能在暗中帮忙。你们四人的力量,或许不足以完成任务。等沈姑娘归来之后,我相信就有充分把握了。” 燕飞云茫然“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无影人也没有说话,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大半。 因为,高季鹰既然坦率地说出了与寻鸣鹤之间若有若无的关系,就表明他问心无愧,而“师门”问题颇为敏感,终究不便相问。而高季鹰与燕飞云的兄弟情分,一向为大家所知,从情理上来说,也不应该怀疑人家的品格。 高季鹰暗自苦笑,自己内心所受的煎熬岂是别人所能知道? 他想了一下,继续提出建议:“我希望你们四人尽量呆在一起,以免势单力孤,为人所乘,反而落了下风。” 燕飞云说道:“三哥放心,谁也不会妄自逞强的。” 高季鹰说道:“我单独找你们详谈,就是因为有些话不宜让外人得知。华山、唐门的人,除了杜大侠之外,实力有限,最好想法让他们离去,免得有所伤亡。” 众人商议已毕,缓缓回城。 燕飞云提起辛环的长刀可能拥有某种秘密,高季鹰哪敢吐露太多真相?他唯有装作不知,予以推托;又说此刀颇为锋利,纵然没有秘密,亦可用作兵刃,嘱咐燕飞云佩戴在身。 ………… 苏州城中。 柳轻尘缓缓走在街道上,内心与外表截然相反。难道那种说不出的焦躁完全来自于思念? 熟悉的客栈,熟悉的门板,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他踌躇着,不敢走进,以免再次刺痛那逐渐脆弱的心灵。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小伙计在说话:“真对不起,老掌柜刚刚回来,我才能请到一会假。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去通知。” 柳轻尘微微一笑,这个小伙计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居然说话这么客气,真是少见! 小伙计冲出了店门,几乎撞在柳轻尘身上。 “怎么走路的,不长……哎呦,柳公子,对不起,快……快……” 小伙计的意思,自然是请柳轻尘进店。可是,他看到柳轻尘那慢条斯理的小方步,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搓了搓手,似乎想推柳轻尘一把,又觉得不太妥当,转而跑在柳轻尘前面,扯着柳轻尘的衣袖,使劲往前拉。 柳轻尘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他明白了。 两步就跨进了客栈的大门,柳轻尘身后的小伙计急忙撒手,免得摔一跤。 窈窕的身影,静静端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大眼睛弯弯,流露出无尽妩媚的笑意。她,看到了柳轻尘。 柳轻尘同时看到了画翎,他的心情完全不能用喜悦来形容。那一刻,他的内心产生一种冲动,再不能允许画翎离开自己的身边。 “咯咯”的笑声响起,有人挪开长凳,向门口走来。 柳轻尘不得不让开门口的道路,出于谨慎的心理,又不得不略微扫视了一眼。他没有见过荆无霸,更没有见过凤七姑,不过,这不妨碍他一下子就判断出,身边走过的魁梧大汉和美丽女子,就是荆无霸和凤七姑。 凤七姑居然朝柳轻尘挤了一下眼睛,然后挥了挥手! 柳轻尘走过去,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画翎的小手。 画翎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没有挣脱。 千言万语太多,只在乎那默默一刻。 柳轻尘曾经抱过画翎的纤腰,那是出于逃命,远远比不上此刻拉住她的小手。他的笑容真挚而恳切,在这个时间段,他感觉到了喜悦。 画翎认真地问道:“那两人是谁,一路都有他们的影子。” 柳轻尘轻轻说道:“他们是两位好朋友,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画翎闪动着大眼睛,想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又想了一下那两位“好朋友”的用意,问道:“你会不会向他们询问我住在哪里?” 柳轻尘笑道:“他们可不是跟踪你,而是保护你的安全。我不会问他们的。” 画翎扬起了长眉:“这就好,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保护我?” 柳轻尘说道:“沈姑娘告诉我的呀,这两位朋友是沈姑娘和燕公子的好朋友。我想,一定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你,不放心你一个人上路。” 画翎笑着说道:“好啦,不管他们了。你最近过得好么?” 柳轻尘说道:“还好,你呢?” 画翎说道:“也还好。” 柳轻尘问道:“睡得好么?” 画翎咯咯笑着:“天底下还有比我睡得更好的人么?你知道的,我一躺下,马上就会睡着。” 柳轻尘继续问道:“嗯,吃得好么?有没有多吃一点点?” 画翎皱了皱眉,不说话。 柳轻尘叹道:“唉,我就担心你吃得少,你应该买些自己喜欢的菜式,多吃一点。” 画翎幽幽说道:“要是我长到了四百斤,怎么办?” 柳轻尘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呢,你才吃多少一点东西。女孩子的身材以匀称为最美,你稍微胖一点点,会更漂亮的。” 画翎说道:“不要,我已经重了二两了,我要减肥。” 柳轻尘大吃一惊,这么jīng确的重量,如何称得出来? 画翎一副开心的模样,问道:“崔伯伯呢,怎么没见他?” “来啦,来啦!一段时间不见,小丫……呃,小姑娘变得有礼貌了!”崔铭从后堂走来,而且及时使用了礼貌的语言,不能在礼仪上输给小姑娘哦。 画翎说道:“你知道我来了,也不早点出来。看来崔伯伯不太想见到我呢。” 崔铭急忙辩解:“哪里,哪里!我可是天下第二想见你的人,这不是小伙计去送水,我才知道你回来么,我立即就来看你喽!” 画翎笑道:“谢谢崔伯伯记得我,我带了些家乡特产给你吃呢!” 崔铭急忙阻止画翎的举动,自己一弯腰,从桌底提起一个布袋,背过身去,打开布袋口儿,认真地观察一下。 他不禁喜上眉梢:“还记得我贪吃,真是好姑娘。我想,小柳要是看到这些好吃的,说不定能猜出你的家乡所在。所以,这些全是我的,不分给他吃。” 柳轻尘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不想和老头儿一般见识。 画翎说道:“柳大哥不开心了。” 崔铭急急说道:“这不算什么。你不在的时间,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比这厉害多了。我看了都心烦,眼巴巴地盼望你赶快回来,别让他继续烦我。” 画翎没有笑,担心地问道:“他有没有耽误修习武功呢?” 崔铭说道:“这个倒没有,我全心全意教他,督促他,并且告诉他,小姑娘回来要检查武功的,他一点都不敢怠慢。” 画翎真的开心,就笑得很开心,同时让那师徒二人也觉得很开心。不远处的老掌柜开心地望着他们三人,路过的小伙计更是开心地笑出声来。 画翎问道:“下一步,咱们应该去哪里?” 柳轻尘立即答道:“中州轩辕台,参加英雄大会,看看英雄榜的评选结果。” 崔铭问道:“你要办的事情,办完了么?” 柳轻尘说道:“荆无霸荆大侠回来了,还有冷清然,凤姑娘。有他们在,我就可以卸掉肩上的重担了。” 画翎极为轻微地颤动一下蛾眉,没有说什么。 第23章 英雄榜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柳轻尘拉着画翎,前去拜访荆无霸和凤七姑,诚挚地表达了谢意。 那一段漫长的rì子里,一位名满江湖的英雄,一位美丽动人的女侠,默默地跟随在一个不属于江湖的少女身后。 他们付出了jīng力,付出了时间,更付出了真心。他们从来没有打扰过属于少女自己的私密空间,甚至连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可爱少女。 在回家的路上,画翎一定遇到过危险,而化解险情的人就是荆、凤二人。 柳轻尘没有问,更无需问,或许是因为他了解那种情怀。 荆无霸十分谦虚,说话相当客气,他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多么自豪的事情。那一段奇特的经历,有惊无险,算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英雄之间,惺惺相惜,各自给对方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女人之间,完全是另外一种表现,凤七姑拉着画翎的小手,越看越喜欢。小倩、小英同样围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于是乎,那些叱咤风云的名侠、豪杰们一时陷入沉默之中,捧起桌上的香茗,轻啜慢饮之间,欣赏着喧闹的景象。 少女们意识到了什么,回首望望大家的表情,便悄悄地围坐在一起,继续小声嘀咕去了。 柳轻尘婉转表明了想要离去的想法,希望荆无霸与冷清然一起,随时留意慕容世家的状况。 荆无霸轻轻抬手,阻止冷清然问话,抢先说道:“好,我接下这项任务。九派签发英雄榜,乃是十年一遇的盛事,到时咱们自会相见。你就陪小姑娘多走走吧。” 荆无霸有这样的气魄,既然作出了决定,冷清然、韦越等人不再相劝,只是嘱咐柳轻尘万事小心。 纵然依依不舍,别离就在眼前。众人一送再送,将柳轻尘和画翎送出城外。 崔铭早已雇好马车,催促二人上车,扬长而去。 山山水水,碧瓦青砖,无论是乡间平野,繁都闹市,都无法掩却那一颗天真的心,处处留下画翎的欢声笑语。 柳轻尘的世界,似乎掀开了完全不同的一页,他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 偏偏崔铭的心情反复变化,本来他经历过尘世的烦嚣,经历过生死的悲喜,早就看淡了世情。最近,在与画翎、柳轻尘相处的rì子里,他对两个年轻人倾注了许多心血,其中尤其喜欢画翎。 他很想离开,让他们享受最美好的时光;可是他又不舍得,他早已将两个年轻人看作自己的孩子,正如天下的父母一般,他担心两个孩子的一切,生怕遇到危险。 在游玩的时候,他远远跟在两人后面,给予他们最大的空间,自己却在观察轻云、流水的变化,试图在修养、武学上更有突破,以便于教学所用;而在吃饭的时候,又会关心饭菜的质量、口味,不想让小姑娘那么弱不禁风。 老人的眼光永远比年轻人更加毒辣,就在画翎前去沐浴的时候,崔铭叫柳轻尘过来。 “孩子,我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 柳轻尘见老人的表情十分严肃,不敢掉以轻心,急忙问道:“老人家请说。” 崔铭淡淡笑了一下:“我在想,咱们应该改变行程了。” 柳轻尘一时猜不透老人的心意,只好问道:“为什么?要去哪里?” 崔铭沉吟说道:“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在游人较少的地方,小姑娘似乎更开心一些,而在极为繁华的地界,她就会产生一点烦恼。我认为,她更喜欢闲适幽静的生活,像英雄大会那种喧闹纷杂的场合,她一定不喜欢。” 柳轻尘犹豫着说道:“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英雄大会已经中断两次,这一次的规模一定空前盛大,不容错过,而且画翎一直支持我去看看的。” 崔铭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心中有你,因而宁可抛开自己的喜好,鼓励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难道就不能替她着想一下么?一个寻常家庭的女孩子,对江湖上的事情能有什么兴趣?” 柳轻尘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和她认真谈谈,了解她的真实想法。假如她真的不想去英雄大会,咱们就改变决定。” 崔铭忽然觉得心底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道:“胡说!英雄大会再重要,比得上小姑娘重要么?今年的英雄榜中人,除了长安的老龙头,还能是谁?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你还不能放开心中痴念,枉称名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画翎已经沐浴完毕,心情畅快,来找二人,刚好听到后半句。她当然不明白崔铭发怒的原因,急忙推门而入。 “崔伯伯,又欺负柳大哥啦?” 崔铭张目结舌,说道:“又欺负?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 画翎笑道:“还说没有。我不管你以前欺负过他没有,这次你就欺负了。” 崔铭哈哈一笑,说道:“这次也没有,不过,我懒得和他说话。你和他说好了。” 画翎说道:“柳大哥要尊敬师长哦,你们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却有师徒的实情。师父说的对,你就应该听从;师父说的不对,你要帮师父改正错误的想法。” 崔铭摸摸鼻子,免得它气歪了。这一番说话,真不知道结论是什么,究竟是说自己说对了,还是说自己说错了。 柳轻尘惭愧地说道:“其实,老人家说得有道理,都怪我一时没想清楚。” 画翎疑惑地说道:“柳大哥还有错的时候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铭眼珠一转,抢先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想去看英雄大会,就劝他别去。谁知他执迷不悟,偏偏要我陪他去。好姑娘,你说我对还是错?” 画翎说道:“都没有错嘛!柳大哥想知道英雄榜评选结果,说明他有上进心;崔伯伯不想去,也有自己的权利。我想,有时候人总要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崔伯伯真不想陪我们去么?” 崔铭不再说话,真不想说。 柳轻尘说道:“画翎,你想去么?” 画翎极为自然地说道:“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崔铭终于捕捉到一丝破绽,忍不住说道:“听到没,小姑娘只是想陪你去,并不是自己想去。” 柳轻尘何尝听不出弦外之音,立即下了决定:“好,咱们不去。” 画翎说道:“为什么不去?你不能参加一心向往的盛会,会有遗憾的。” 柳轻尘认真地说道:“不会,有你陪在身边,去哪里游玩都一样开心。” 吐露真情的话语,总是让人害羞的,幸好画翎蒙着轻纱,否则一定小脸红扑扑。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画翎尽量平静地问道:“那么,咱们去哪里?” 崔铭高兴地说道:“咱们去另一个好地方,拜访一位老朋友。” 画翎惊讶地问道:“你还有朋友?你的老朋友一定和你一样,很风趣吧?” 崔铭大惊失sè,心中暗道:“我很风趣么?我可是杀手之王哦!”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说道:“我确实没有朋友,勉强也有几个相识。这个人只不过是年纪很老,并不是相识很久的朋友。” 画翎其实很感动,她能猜出来,崔铭去找这个不算朋友的朋友,一定是为了柳大哥。 她微笑了一下,压抑住内心的感激:“要是不很熟悉的话,咱们就不去找他了。” 崔铭说道:“没关系,这个人早已退出了江湖,就不会以自己的好恶来判断人物是非。他的一生,见过无数武林高手,小柳见见他,一定大有进益。” 画翎说道:“柳大哥还是赶不上燕大哥么?我都感觉到他最近的jīng神比以前大有不同呢。” 崔铭笑着说道:“哪有这么容易,我亲自和燕飞云交过手,此人不仅功力深厚,而且心思敏捷,反应极快,是不可多得的习武天才。小柳虽然不错,起步时就落在人家后面,彼此都在进步,因而一时无法赶上。” 画翎说道:“既然燕大哥那么厉害,崔伯伯尽量教燕大哥就好,不是一定要追上燕大哥的。” 崔铭严肃地说道:“我明白,最近以来,小柳的武学进境激增,我还是非常满意的。在招式变化上,能胜过他的人不多了。他的局限在于功力和见识,在功力方面,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万万急不得。有些人机缘偶合,寻觅到一些奇珍异宝,陡然间功力大增。可是那些天材地宝,并不是随时皆有,算是上天恩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苦修。我想,小柳应该大大增长见识,说不定在练功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画翎听明白老人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之后反过来再想,又觉得理当如此,上天给予每个人的恩赐是公平的,不可能面面俱到。从长远看,柳大哥不断磨砺自己,一定比利用外物增加功力更为有益。 画翎笑眯眯说道:“那么,这位老朋友一定是个大大的高手咯,柳大哥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让他失望。” 崔铭长叹一声:“可是,我让你失望了。这位老朋友本来可以成为一代高手,可惜,一场意外让他功力尽废,江湖上就失去了一位名侠。” 画翎不禁同情地问道:“他是谁?” 崔铭默默说道:“他姓蓝,你叫他蓝大先生好了。” 第23章 英雄榜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三个人改变了行程,没有改变心境。 画翎更是兴趣大增,想要见见这位蓝大先生,他明明已经武功尽失,犹然得到崔铭如此推崇,一定有特殊的才能。 柳轻尘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无时无刻不在捕捉思维上的灵感,要让自己的境界更上一层。 崔铭开心了两天,又有了点烦恼。那种危险的感觉重新侵蚀到他的内心,这一次就完全可以确认,有人想要对自己三人不利。 目标是谁呢? 假如是自己或者柳轻尘,那就一点都无需在意;万一是画翎呢,最好先下手为强,自己替小姑娘解决了这一祸患! 谁让他是杀手之王呢?这才能觉察到极其隐秘的潜在威胁。 威胁来自两个不同的方向,无论他们是一伙,或是两组不同的敌人,自己要狙杀一方的话,将会引发另一方的攻击。 最好还是提醒小柳树注意,以确保万无一失。 车厢中,柳轻尘低声说道:“老人家,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忽然有些心绪不宁。” 崔铭欣慰地笑了一声,不错,小柳树在自己的调教之下,jǐng觉xìng大有增长,没有白白夸他! 他就是喜欢把柳轻尘叫做小柳树,在画翎面前嘛,当然还是叫小柳比较好。 “嗯,你的反应不错。有人一直在跟踪,试图对我们不利。后面跟着的那四个人,都是高手,右侧树林中有一人,行动极为诡秘,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姑娘的安全。我会想办法对付他们。” 崔铭刚刚吹牛完毕,那四人突然加快速度,超过马车之后,拦在官道zhōng yāng。 车夫急忙拉住缰绳,呆呆望着身旁的崔铭,期待他去对付那四个凶神恶煞。 崔铭怪笑一声,高声喝道:“四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青衣人身材高大,却很瘦削,显得手臂和双腿极长。他向前跨出一步,几乎相当于常人的两步。 “老人家,我们找柳轻尘,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柳轻尘一下子钻出车厢,跳下马车。 “我就是柳轻尘,不知道四位有何指教?” 青衣人还没说话,树林中刷的跳出一名黑衣人,高声喝道:“柳轻尘是我的,谁都不可以动他!” 声音冷漠生硬,并不是中原口音;腰间一长一短两口倭刀,谁也能看出这名黑衣人来自东瀛岛国。 柳轻尘放下了心,这名东瀛忍者的目标也在自己,那就好办!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伊贺川!” “好,能不能替天枫报仇,就看你的手段了!” “不仅是你,还有高季鹰、燕飞云,都要死。”伊贺川一字一顿,非常坚决地说道。 崔铭依旧坐在车前,这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不过,那不是来自害怕,而是来自好笑,这是他所听过的最冷的笑话。 不说小柳树和高季鹰,单说燕飞云,武功高得惊人,居然有人妄想杀死他? 柳轻尘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因为他正是人家想要杀死的仇人。他又看看那青衣人,问道:“阁下呢,想为谁报仇?” 青衣人冷冷地站着,淡然说道:“我叫彭飞,是吴常的师叔,明白了吧?” 柳轻尘点点头,问道:“柳轻尘就只有一个,谁先动手呢?” 彭飞和伊贺川都没有说话。 猛然,彭飞举起双拳,气贯双臂,遥遥发出一股潜力,压向伊贺川的身体。伊贺川急忙放开紧握长刀的右手,化为掌力,顺势劈出。 两道内力相激,发出“哧哧”的声响,两人各自身躯大震,都没有后退。 彭飞虽然是使用双拳,伊贺川却取了个巧,利用无形之刀势将对方的内劲划开。就算两人功力有所差异,也是非常细微。 彭飞身后三人立即跨步上前,与彭飞站在一起。这三人与彭飞年纪相仿,都在四、五十岁,说明功力也可能大致相当。 假如以一敌四,伊贺川万万无法占得上风,可是,他绝不后退,手指搭在长刀刀柄上,双眼威棱四shè,怒视四人。 彭飞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伊贺先生,你想杀死的人一共有三个。我们只想杀一个,不如你找那两人吧。” 伊贺川冷冷说道:“三个都是我的。” 彭飞说道:“不要那么贪心,你大概还不了解中国的文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得多。而且我必定抢先出手,你总不至于堕落到和我一起对付柳轻尘吧?” 伊贺川大概继承了东瀛人的笨拙头脑,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是万万不可能与彭飞联手对付柳轻尘的,当然还不至于笨到要先杀死彭飞。 他默默想了一阵子,说道:“柳先生,我准备去参加英雄大会,寻找高季鹰和燕飞云的下落。假如你侥幸不败的话,到时我再找你。” 伊贺川说完,就远远站到一边,他不肯离去,竟有观看双方一决生死,窥测各自武功境界之意。 柳轻尘轻轻掣出腰间长剑,说道:“彭先生,请!” 彭飞的凌厉眼神紧盯着三尺青锋,双手缓缓动作,摘下背后的长条包袱,轻轻一抖,解开了活结,亮出一对奇形兵刃。 那一柄奇形长剑,剑身曲曲宛如长蛇,前端两个尺许横刺相对排列,竟然可以活动,随着彭飞的动作,咔咔直响。 另一件兵刃则是一件奇形小盾牌,镔铁盾面不过一尺见圆,刻镂着鬼形花纹,两只小鬼张开大口,各自吐出两尺长的剑锋。靠近盾面处,分别有两支倒钩,纵横交错。 彭飞左手挽起奇形盾,右手提着奇形剑,笑着说道:“柳公子,这一对兵刃乃是专门为你打造,无论输赢,你都可以引以为傲了!” 原来吴常的死讯传回之后,几位长辈聚集一起,首先向报信人询问了经过,再详细问明柳轻尘的剑法路数,最后根据本派武功决要,打造出这一对奇形兵刃,挑选彭飞担当报仇的重任。 那三名同伴各自跳开,分三个方向,扼守住可能的逃跑线路,并无合力夹击的意思。 彭飞略一观察形势,抢先发动攻击。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再顾及长幼之分。 这一派也是江湖秘派之一,以鬼王为尊奉,便以“鬼煞”二字自为门派之名。其武功讲究凶厉残毒,更兼身法如风,形若鬼魅,因而自成一门路数。 彭飞的武功本自高明,借助两件外门奇形兵刃的妙用,更增添许多威力。奇形盾斜压、横撞,另有锁拿长剑的功用,恰好克制柳轻尘灵活多变的剑势;奇形剑以奇诡为主,剑身两支横刺不断变化方向,不仅更增剑式变化,而且大大增加攻击范围,迫使柳轻尘付出额外的jīng力来应对。 守则坚确不拔,攻则锋锐奇绝,煞是厉害。 柳轻尘骤遇强敌,立时陷入苦斗之中。在内力修为方面,原本就难以占据上风,如今剑法再受克制,更容易令人泛起绝望的念头。 柳轻尘极力保持内心的镇定,他深深知道,每一次大战都是难得的磨砺机会,技不如人尚且可以修炼,若是心神崩溃,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彭飞再厉害,能胜过当初的龙渊么?江湖上的武功路数,难免有相生相克的情形,难道遭人克制之时,只能投降认输么? 彭飞的武功虽然声势惊人,然而势道绝无长盛,终有衰竭,一定要全力拖住! 柳轻尘苦苦支撑了一百余招,度过最为艰难的时期,开始寻求变化。他慢慢发现一个严重问题,长剑偶尔反击,一旦使出崔铭所传的杀手秘招,必然遭到强烈反噬,逼得自己手忙脚乱。 剧斗之中,无暇深思,他转而专心施展恩师秘传剑法,于柔顺、刚韧之间反复变化,寻求最佳的平衡点。 形势逐渐趋于稳定,柳轻尘终于可以分出一点jīng力来思考。这时,他才衷心地钦佩起自己的恩师来,这一套以弱敌强的剑法,果然妙用无穷,不仅变化jīng深奥绝,而且抵消掉奇形剑上贯注的大部分内力,自己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难怪他老人家说,在这套剑法未曾练到巅峰境界之前,不许自己修习叶家的家传神剑!自己偶遇崔老前辈,另外修习其秘传剑法,竟然不知是对是错? 柳轻尘慨叹之余,抛却遐思,更不以生死胜负为念,专心于剑法的变化上。他大战龙渊之时,本来已在剑道上获得极大突破;这一次不同的体验,更为将来超越自我奠定了坚实的根基。 正如柳轻尘所想,这套剑法既然能挡住龙渊,岂能挡不住彭飞?那龙渊乃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更有名师指点,武学之高,远非彭飞所能比拟。彭飞所倚仗者,更多在于两般兵刃克制长剑之妙用也! 柳轻尘的长剑越发挥洒自如,柔顺时缈无影迹,极尽虚空灵动;刚韧时剑气激荡,纵横交错,完全不再受奇形剑盾影响。 柳轻尘于心情大畅之时,忽然跳出圈外,眼角跳动,向彭飞打了个眼sè,口中说道:“彭先生,你我今rì胜负难测,不如大家歇息一晚,明rì再战。” 第23章 英雄榜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彭飞由大占优势转为互有攻守,心情反而受困,见柳轻尘忽有此举,略一沉吟,便明白人家顾忌那伊贺川的存在。 彭飞想想,自己与伊贺川毫无交情,也不让此人看到自家的绝招妙式,万一将来发生争执,大为不利。 他收起兵刃,略微擦拭鬓角汗水,与柳轻尘约定再战,便邀同伴退去。 两路人马先后前行,最后同时住进一处简陋客栈,而伊贺川赶时间,自行寻觅道路去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这条官道相对偏僻,一路上行人寥寥,彭飞等人才会选择在此动手,不想出战无功,只好享受这般无比槽糕的招待。 柳轻尘三人好一些,他们并不过分在意物质条件,依旧说说笑笑不停。 画翎姑娘想要沐浴,小伙计坚决不肯负责打水,最后在银钱的攻势下,不得不放弃原则和尊严,高兴中带着痛苦,委屈地提起了水桶。 到了吃饭的时间,情形更加恶劣。 客栈提供的饭菜,不知道怎么形容,无需那么多言辞怪异的夸张描述,就一句话,连小伙计和厨师自己都不肯吃。 彭飞等人为了应付大战,把所有没用的物品全部抛掉,其中当然包括干粮,此时,他们呆呆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饭菜,几乎生出了杀死厨师的心。 画翎望着桌上的盘子,喃喃说道:“我见到彭先生的剑盾,误以为那是天底下最奇特的东西。现在,我只好改变想法了。” 车夫一见情形无法控制,急忙在车上搬来最后的干粮,说道:“小姐先吃一点,不要饿着。干粮不够,我去厨房看看,要是有材料,我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 柳轻尘一瞥之下,对面那桌上,居然有人下意识地喉头大动,于是说道:“李大叔,帮彭先生他们也做一点。” 彭飞暗骂师弟没有出息,又朝着柳轻尘的方向,说声谢谢。 李大叔笑着点点头,直接冲向灶台,幸好,青菜有点发蔫,勉强还过得去。再听听外面鸡飞狗跳,一言不发,提起菜刀,抓两只老母鸡,就下了手。 老板干嚎了几声,又觉得惹不起这两批人,默默替两只下蛋的老母鸡祷告,一定要讹诈几分银子,报此深仇大恨。 饭菜上来很多,素食为主,两张桌上各有一盘鸡肉。味道么?在有对比的前提下,就算人间美味了。 风卷残云,一扫而光。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想要聘请李大叔为下一任大厨,又想到可能工资不菲,咬了咬牙,还是没敢开口。 住宿条件,其实还不如野外,毕竟外面的天气还不算炎热。 于是,彭飞等人干脆退了客房,直接出外露宿;柳轻尘三人呆在客房中,他们要说些悄悄话。 崔铭首先说道:“彭飞出手的时候,攻守平衡,稳健而残毒,相当了不起,而且四人以他为主,说明他在鬼煞门中的地位一定非常显赫。我认为你击败他就好,不可轻易杀死他,以免增加更多仇恨。” 柳轻尘说道:“我知道,彭飞没有恶名,就没有必死的理由。他不过是替师侄报仇而已,情有可原。” 崔铭说道:“比拼到最后,你大有占据上风的意思,是不是找到了破敌的方法?” 柳轻尘笑道:“没有,我一心研究剑法的妙用,反而没有刻意寻觅取胜的良机。” 崔铭说道:“取胜之道,存乎一心,没有固定的套路。假如你是燕飞云,你会采取什么策略?” 柳轻尘沉思一下,说道:“表面上看,燕公子xìng情谨慎,其实他胆识过人,在遇到这种坚固防御的时候,必定激发心中正义之气,以强大的气势压垮彭飞。” 崔铭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是他独有的优势,你无法仿效,就要创造适合自己的机会,我给你一点提示。” 柳轻尘没有说话,静静等待。 崔铭说道:“咱们这一门武功,注重灵xìng,讲究化天地枢机为己用。彭飞想要用拙、奇来破你的灵动,你同样可以反向破解他的拙奇。你仔细观察四周环境,这里没有江河,却有树林,其中枝叶繁茂。若将彭飞引入林中,那一对奇形剑盾反而大受羁绊,你轻而易举就可取胜,何必在官道上硬拼?” 柳轻尘回想一下当时情景,说道:“彭飞的同伴封死通往树林的道路,不知其用意如何,也就没想到这一招。” 崔铭笑道:“明天比武之时,你先和他聊些废话。说清楚前因后果,我和小姑娘抢先占住一边树林的位置,不就可以了么?” 画翎咯咯直笑:“崔伯伯,你真是老而弥jiān,不是坚韧的坚,是jiān诈的jiān哦!” 崔铭不以为耻,亦不以为荣,说道:“好姑娘,你别笑话我。将来的时候,你的柳大哥也是这副模样。” 画翎转身盯着柳轻尘,不禁叹道:“会么?你会变成这副模样么?好可怕!” 柳轻尘不敢回答,得罪谁也不妙。他赶快调转话题,将自己比武时的想法说出来,阐明心中疑问。 崔铭紧皱双眉,用心思索其中关键,口中不住说道:“原来叶大侠是这种心思?我强行教你武功,反而是害了你?” 画翎笑道:“真是一个书呆子,一个老糊涂。叶大侠有这种想法,自然是担心你心有旁杂,不能jīng专一门剑法。可是你在遇到崔伯伯的时候,武功已经达到相当高的地步,再多一门学问,反而有触类旁通的效果。假如不是这样,你怎能武功大进,怎能抵挡龙渊的不世绝艺?” 崔铭大喜说道:“不错,不错,彼一时,此一时也。以你现在的武学境界,熟习我所教的剑法,并不冲突。你忘了,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增长你的见识!” 画翎说道:“若不经此一战,你怎能深刻理解师父的用意?崔伯伯的剑法,对彭飞无效,对龙渊时,不是起到奇兵的效用么?以后再对付别的坏蛋,这一门剑法一定大有用处!” 崔铭更加开心,说道:“正是如此,小姑娘的见识,远远在你之上。别犹豫了,好好练习剑法,有空的时候,多和小姑娘聊聊,增长点学问,别总想那些愚蠢的问题。” 柳轻尘承认画翎说的对,却不肯承认自己愚蠢,勉强答应一声,独自生着闷气。 崔铭嘿嘿干笑一声,认为小柳树脸皮太薄,不是开玩笑的对象,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而小姑娘天真浪漫,从不忌讳善意的玩笑,于是他对画翎说道:“小姑娘,我看你见识高远,颇有灵根,不如跟我学剑,将来的成就不在小柳之下哦!” 画翎笑道:“我可不想成为一名女杀手,而且我从小以来,偶尔做一点女红,其余时间全部用在读书上,才有这么一点心得。万一我潜心学剑,就没有时间读书,弄不好,学剑不成,反而丢了学问。” 崔铭茫然地点了一下头,以为画翎不喜欢舞刀弄剑,唉,万一遇到危险,小姑娘竟然无法自救,真是可惜。 他再一细想,不由心中大惊,彻底断绝了教授武功的想法。要知道画翎文思过人,见识不凡,虽然轻纱蒙面,但是观其眼睛附近的轮廓,必定是绝sè少女。假如再修习上乘武功的话,人格过于完美,恐怕有福泽不厚的弊害! 最后又一想,崔铭居然呵呵直笑。到底还是小姑娘聪明,她不修习武功,一辈子都要小柳树保护,这一对小男女,恐怕一生一世,终将无法分离! 画翎没空去想崔铭为何神秘微笑,一心想着点化柳轻尘。 “柳大哥,你在比武的时候,以师父的剑法为正,以崔伯伯的剑法为奇,奇正相合,才能威力巨大。还有,你要有预见xìng,预先想好对方将要使用什么招式,自己应该用哪一招来取胜。” 柳轻尘说道:“起初,我被彭飞逼得手忙脚乱,那里有空设想他的招数……” 画翎抢过话锋:“真是猪脑袋,要是我的话,早就想好了对应招数,怎么会被人逼得忙乱?” 柳轻尘羞愧说道:“好吧,好吧,我是猪脑袋。” 画翎说道:“我不是说你是猪脑袋,而是说那种思维太笨,我可不喜欢猪脑袋。” 崔铭哈哈笑道:“高手相争,彼此都在预测对方的招式,根据形势而生出反应,因而变招极快,极少能真正使完一招。许多理论上应该存在的破绽,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除非对手武功差得太多。” ………… 第二天一早,朝阳还没有露头,双方八人,包括车夫在内,不约而同聚集在一起。 柳轻尘提议,先找一家客栈或者饭庄,饱餐之后,再比武不迟。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彭飞第一个表示赞成,双方意见一致,于是飞速动身,直到五十里外岔口处,终于找到一间规模气派的饭庄。 这里距离府城不远,正是交通要道,来往客商很多,饭庄自然相当高级。 彭飞甩出大锭银子,利诱再加威逼,定要老掌柜通知厨房生火造饭。 哪知老掌柜生xìng顽固,他也见过世面,知道一点江湖规矩。哪怕是凶神恶煞,要这么对待他,他拒不肯从。 最后柳轻尘出面,以礼相待,又说大家昨天就没吃好,才会如此反应。老掌柜脸上立即带出同情的神sè,命令小伙计去催促厨师加班。 众人吃得很开心,彼此还聊了几句。 饭后,柳轻尘又提出一个建议,他认为这个岔道口过往行人太多,要重新回到偏僻道路上比武。 彭飞心情愉悦,没有过多深思,慨然应允。 柳轻尘率先而行,观察路边的树林,一直走到一处树木繁密的地点,才停下了脚步。 第23章 英雄榜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 官道距离树林不远,画翎拉着崔铭,迅速占据了树林前的位置。 奇怪的是,彭飞的三名同伴不再分散开去,而是一字排开,远远站在彭飞身后。 彭飞单手提着包袱,缓缓说道:“柳公子,多谢你两次请我吃饭!” 柳轻尘淡淡一笑,说道:“彭先生,不需客气!” 彭飞沉思一阵子,说道:“不过,咱们这次比武追究无法取消。” 柳轻尘笑道:“难道我的命就值两餐饭么?” 彭飞尴尬地笑了一声,说道:“柳公子,吴常的所作所为,我们四人都听说过。我们并不想承担这项任务,无奈门主指派,我们不敢违命。” 柳轻尘说道:“谢谢,四位的心意,我领了!” 彭飞笑得自然了一些:“假如你能保持不败,我们就会离开。敝门门主还算明理,应该理解我们的选择。假如你不幸失手,就请你跟随我们返回敝门,请门主发落。” 柳轻尘问道:“难道不再以生死相拼?” 彭飞说道:“不错。自从我们见到笑靥姑娘之后,就相信你杀死吴常的理由是正当的。我们四人心意相同,商量出这个解决办法,请柳公子放心。” 柳轻尘几乎无法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不能不信。他认真想了想,还是以稳妥为主,尽量取胜。 长剑出鞘,依旧夺人双目,剑花挽起,使一个守式。 彭飞解开包袱,亮出奇形盾和一口长刀。他弃剑用刀,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针对柳轻尘的剑法而变。 彭飞说话客气,出手毫不留情,任务退居次要位置,鬼煞门的名声放在第一位。 他使的刀法依然是**十二式,招式的jīng微、意境的高远,远远超出当rì的吴常。虽然名为十二式,每一式依据出手的方位、力道不同,衍生出繁杂的变化,无穷无尽。 以快生变,虚实相杂,令人叹为观止。 柳轻尘以稳健相对应,逐步试探对手的实力。眼前刀式缥缈虚幻,自己以虚破实的剑招效用大减,是否应当尝试以实破虚的方式? 虚虚实实,相生相克,各有妙用,破敌而不为敌所破,根源还在施用之人。试想,一方想要以实破虚,另一方想要以虚破实,无非出于自身的武学理论,究竟谁能破敌,只能取决于某一方的实战技能。 柳轻尘心随意动,长剑哧哧作声,逼出强劲剑气,接连使出刚韧之势。 彭飞左手奇形盾不住抵挡,封死长剑剑式变化。他吸取前一rì的教训,奇形盾极少主动出击,而以防御、锁拿长剑为主,纯粹以长刀进击。 既要猜测对手可能的变化,又要想出有利于自己的攻击手段,两人的身体、意识完全处于最为紧张的状态。 柳轻尘全力施展自身武功jīng华,足以应对攻势,然而要想取胜的话,一时并无妙计。 翻翻滚滚,大战多时。 柳轻尘暗叹一声,鬼煞门名声有限而已,凭空杀出这般高手,实属劲敌。可知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言武者,不必非少林、武当不取矣! 彭飞亦是暗暗赞叹,自己在本门中名列翘楚,一向为门主所倚重,谁知一出江湖,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以往的自己,竟是井底之蛙,妄自尊大而已。 二人各怀心事,柳轻尘抢先做出变化,身形翻跃,不断向路旁树林靠近。 彭飞紧追不舍,忽听有人遥遥喝道:“师兄,逢林莫入!” 彭飞心中一惊,刀盾相合,摆出守势,后退出一丈有余。他再看看柳轻尘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明白其中用意。 “哈哈哈哈,柳公子,果然高明,竟然想出这等破敌妙计!” 这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入林中,由于奇形盾庞大怪异,效用大减,甚至反为累赘。失去这一屏障,单凭长刀,真不一定能挡住长剑的威力。 他在剧战之中,压力极大,jīng神高度紧张,一时没有觉察其中危险而已。 三名师弟身在局外,各有所专,其中一人专门研究柳轻尘的身法、剑路,一旦此战无功,还要为下一次再战提供建议,因而此人及时察觉柳轻尘的用意,提醒彭飞注意。 柳轻尘略带尴尬,勉强笑道:“彭先生,见笑了!” 彭飞笑道:“不,敝人所言,出自真心。这一战,若非师弟相助,我确实落败。柳公子心思灵巧,远胜于我。敢问公子出自哪位名师,让我们长些见识。” 柳轻尘见人家一番真情吐露,自觉不便推托,沉思一会儿,抬头说道:“我有两位老师,其中一人就是这位老人家。” 说着,柳轻尘一指崔铭。 刹那间,崔铭大为感动,泪花闪了几下,几乎滴出眼眶。他用力挤了挤眼睛,泪花终于不见,难道他居然暗中激发内力,将些许泪花蒸发不成? 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sè彩,风雨艰险,不过他自己一人知道而已。多年以来,身边一直没有伙伴,更别说子女、弟子等等,因为他的杀手生涯不允许他这么做,及至退隐之后,孤独一人,难免常有寂寞之感。 这一次,苦心调教小柳树,在老人心目中,完全抱有调教宝贝徒弟的心态。只是小柳树师承名家,焉能和叶老弟去抢徒弟?再说,杀手之王这一名号有点吓人哇! 小柳树承认是自己的弟子,那么自己就终于有一名可靠的传人了! 老崔不感动都不行。 画翎心中同样充满温暖的感觉,她望一眼崔铭,说道:“崔伯伯,很开心是吗?连我也有些想掉眼泪!” 崔铭心中一紧,坏了,被小姑娘发现了。 然后,他就留意到彭飞和柳轻尘向自己望来。 崔铭怒视彭飞,喝道:“看什么看?老子是昔年的杀手之王,教他这个笨徒弟,那是绰绰有余。还有,我眼睛进了砂子,不许我挤出来么?” 彭飞大吃一惊,杀手之王名动天下,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知其名而不见其人,原来是这个糟老头子。老头子一怒之下,气贯发梢,满头白发倒竖,一身内外功夫如此jīng深,果然不可小觑。 随之他又觉得好笑,谁也没说什么,老头子急着辩解什么呢?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彭飞面带微笑,客气地恭维了几句,又问柳轻尘:“另一位呢?” 柳轻尘面上充满虔诚的神sè,缓缓说道:“另一位就是昔年的飞剑客。” 彭飞面sè凝重,一语不发,竟然回身而去,与三位师弟嘀咕起来。 不一会儿,四人同时拥上,彭飞说道:“以柳公子的身份,断然不会作假。我们有个小小问题,柳公子从来不肯提及师门来历,以致于江湖上有许多揣测,这是为何?” 柳轻尘微笑说道:“昔rì,我一直遵从恩施教诲,不敢提及他老人家。今rì我忽然想到,他老人家此举,大概一是担心昔年的仇家向我寻仇;一是不愿让我借助叶家声威,以免仗势欺人。” 彭飞笑道:“柳公子说笑了,一定是第一个原因居多。那么,你为何又肯对我们坦诚相告呢?” 柳轻尘说道:“不仅是告诉你们,从今rì起,我就会向世人宣告,我就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无论何等魑魅魍魉,尽管放马过来,我自会替恩师接下。另外,我一定紧随大师兄的脚步,重振江南叶家的声威。” 彭飞点头说道:“好气魄!我再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的剑法之中没有叶家神剑的影子?” 柳轻尘淡淡说道:“恩师晚年另创一门剑法,单独传授于我,嘱咐我在练到极致之后,才可向他或者大师兄学习叶家家传剑法。” 彭飞恍然大悟,诚挚地说道:“柳公子,请原谅我提出诸多疑问。这其中有一个莫大的关键所在,敝门门主幼年之时,承蒙叶大侠相救,才逃脱生天。因而敝门几位长老,留意过叶家神剑的套路,以免在不知情的情形下,与叶家发生纠纷。” 柳轻尘亦觉惊讶,这一转变出乎他的意料,说道:“恩师从未提及此事,恕我不知,对诸位有所怀疑了。” 彭飞笑道:“叶大侠义薄云天,扶危济困之时,从不留姓名,怎会告诉你?敝门长老依据仇家的武功境界和尸身创痕,才列出几个恩人人选;再根据门主记忆的一招半式,分别观察几人的剑法,而且画出几人的画像,以供参考。其实那人蒙面夜战,门主哪能认出?直到二长老建议以口音为辨别关键,才敢确定那就是叶大侠。” 柳轻尘凝眉说道:“若论口音,江大侠与家师口音相近,他们二老行事风格也有相近之处,为何单单挑出家师?” 彭飞哈哈大笑:“江南么,此人一直使用家传名剑‘玉芙蓉’,相对容易识别。敝门长老也不是泛泛之辈,几次观察,发现叶大侠所用长剑更换了好几种式样,这才由衷敬佩叶大侠的风范。” 柳轻尘点点头,恩师惯用长剑有七柄之多,份量、样式各不相同,及至自己长大,才明白此中含意。老人家每次行侠,使用不同长剑,更不易被人识破身份。这才是自己一生的楷模! 彭飞继续说道:“若不是有人试图暗中偷袭门主,叶大侠不得不提醒门主注意,恐怕连口音都无法辨别!” 第23章 英雄榜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谈话到了这种地步,双方再没有杀伐之心。 彭飞表示,他回去之后,一定向门主说明柳轻尘的来历以及吴常作恶多端的事实,尽量化解这一仇怨。 柳轻尘自然表达了谢意。 这时,马匹銮铃声响,蹄声不急不徐,向众人方向而来。人声随风飘荡,大意是在讨论这一番英雄大会上,能见到多少江湖名人,怎样才能和自己崇拜的名侠搭上几句话,甚至要个签名或者纪念品之类。 从他们的远大理想可知,这五个人不过是寻常江湖人物而已。 人马渐近,一匹大黑马呼啦啦冲上前来,马上的黑大汉高声叫道:“小伙子,你好!” 大汉一扯缰绳,免得距离太近,将灰尘荡在人家身上,声音温柔一些:“小姑娘,你好!” 画翎认出来人正是当初欺负柳大哥的那名大汉,娇声说道:“你好。” 柳轻尘也打了个招呼。 那大汉嘿嘿直笑,说道:“小伙子,带小情人去参加英雄大会么?咱们正好一路!” 柳轻尘怎么都觉得“小情人”这三个字很别扭,再想那大汉性情粗直,不便计较,于是说道:“真抱歉,我们另有要事,不能参加英雄大会。” 那大汉懊恼地说道:“原来这样,还有什么事情比参加英雄大会更重要?我还想请你喝酒呢。” 他的同伴们比他眼力好得多,看出这些人都不好惹。有人叫道:“董梁,快走吧,别打扰人家了。” 那名叫董梁的大汉犹豫一下,说道:“小姑娘,小伙子,我走啦,你们开心。” 四匹马,唿哨而去,虽然逆风,仍能听到四人吵闹。有人在问,那小伙子是谁,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别惹人家。董梁反驳,怕什么,那小伙子还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喜欢他的性格,想请他喝酒。 几大高手听得摇头不已,彭飞询问柳轻尘不去英雄大会的原因,柳轻尘并不隐瞒,说明自己想去拜访一位隐逸高人,增长一点武功见识。 彭飞认为这不是理由,英雄大会之中,高手众多,岂不是更能增长见识?说不定柳轻尘拜访那位高人,另有学艺的打算? 彭飞重新解开包袱,在刀鞘的夹层中取出一本薄薄书册,递给柳轻尘。 “柳公子,这本书册记录了我在轻功和刀法上的心得,今日转赠于你。希望你将来像叶大侠一般,成为人人尊敬的一代名侠。” 柳轻尘静静站立,如青松一般笔直。他任由心情几番变化,最后才接下那本书册。这件礼物意义重大,不仅是送给自己,更是送给恩师,送给许多需要帮助的人们。 “彭先生,谢谢你!” 彭飞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说道:“没什么,不过你要注意那个伊贺川,此人武功相当不错,要提前做好准备。” 崔铭忽然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十分可笑的问题。 柳轻尘、画翎以及彭飞等人齐齐望着崔铭,目光中闪出各种疑问。 崔铭忍住笑意,说道:“伊贺川算什么东西,一旦遇到燕飞云和高季鹰,纵然他有九条命也不够死。哪有机会再挑战小柳?” 彭飞听过二人的事迹,约摸估计伊贺川确实胜算不大,于是放下心来,告辞离去。 柳轻尘等三人继续前行。一路之上,不断遇到三五成群的江湖人士,口中所谈离不开英雄大会。 车厢中,画翎低声说道:“真想不到,提起英雄大会时,这么多人个个兴奋不已。难道咱们的决定错了?要不咱们也去?” 柳轻尘说道:“你不是更想见蓝大先生么?咱们预先说好的,不必再作改变。” 画翎说道:“十年才有一次,我真的怕你感到遗憾。” 柳轻尘说道:“不会,十年后有同样的盛会,咱们再一起去。” 画翎心中欢喜,咯咯笑道:“好,到时你也有机会被选中哦。” 柳轻尘面红耳赤,说道:“哪里,哪里。天下间人才这么多,哪里轮得上我。” 画翎叹气说道:“好吧,我不笑你了。崔伯伯说,今年的榜中人是长安的老龙头,那又是什么人,比你师父还厉害么?” 柳轻尘沉吟说道:“他叫龙伯威,乃是威震天下的大侠。像龙大侠这样的人才,世所罕见,据我个人看法,无论武功或是战绩,皆在恩师之上。” 车厢外,崔铭冷冷说道:“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我看来,叶大侠未必在老龙头之下!” 柳轻尘使出千里传音的功夫,将声音传到画翎耳中:“他生气了,一生中就败给了恩师一次,不想又败给龙大侠。” 崔铭一生精于暗杀,机警无比,居然能破解千里传音,继续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谁说我生气了?等英雄大会完毕,我就找老龙头一较高下。还有,小丫头,别吐舌头!” 画翎蒙着面纱,轻轻咋舌而已,就被崔铭察觉,不过她还是不服气,嘟囔说道:“还说不生气,你又叫人小丫头。假如今年榜中人真是老龙头,你一定打不过他。” 崔铭更加生气:“谁说我打不过他的?” 画翎咯咯笑道:“我说的。” ………… 柳轻尘见到了蓝大先生。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的影子,那种绚烂过后重归于平淡的特质,永远不会让人忘记。 正因为有过相同的体验,他才能从那双深邃旷远的眼眸中,感知到蓝大先生孤清傲绝、超脱尘俗的内心。 柳轻尘生出一种特别亲近的感觉,恭敬地站在蓝大先生面前。 蓝大先生注视着柳轻尘,仿佛在回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将目光移到画翎身上,注视的时间更长。 或许,他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快速地眨动眼帘,望向崔铭:“我明白你的心意。” 崔铭郑重地说道:“明白就好。” 画翎骨碌碌转动眼珠,在她的印象中,崔伯伯从来没有这么庄重严肃过,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同辈份的高人,还是真的很尊重这位蓝大先生? 蓝大先生笑道:“老伙计,山下的阿牛约我给他父亲看病,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了。一会他来的时候,你跟他去吧。” 他不等崔铭回话,又对柳轻尘说道:“你们两位,随我来。” 柳轻尘默默地跟在蓝大先生身后。 画翎默默地跟在柳轻尘身后,她觉得蓝大先生笑的很神秘,同样给人一种老而弥奸的感觉;可是他对柳大哥说话时,又那么和蔼可亲。 芳草、密林、清泉、白云,蓝大先生在看什么,柳轻尘就在看什么,画翎只好跟着二人不断东张西望。 蓝大先生站在溪水前,问道:“看到了什么?” 柳轻尘答道:“溪水,小鱼。” 蓝大先生微笑了一下,眼神静止在溪水中央:“还有什么?” 柳轻尘愣了一下,答道:“溪水潺潺而流,鱼儿自由自在。” 蓝大先生一步跨过小溪:“还有!” 柳轻尘完全愣住,画翎接口说道:“鱼儿虽然自由自在,总跳不出溪水的范围。” 柳轻尘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赞同这个看法。” 蓝大先生掉回头来:“还有呢?” 柳轻尘与画翎相互望了一眼,苦苦深思。 蓝大先生弯下腰去,右手手掌轻轻划入水面,带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接着手掌倾覆,任由小鱼跃入水中。 柳轻尘犹豫地说道:“小鱼儿意识不到,它随时生活在危险之中。” 蓝大先生站起身来,说道:“你的根基很不错,不需要向我学什么,记住今天看到的一切就好。” 画翎抢在柳轻尘身前,说道:“崔伯伯说,柳大哥的见识和功力都不足。现在,我们在见识方面深有体会,怎么提高柳大哥的功力呢?” 蓝大先生说道:“他的功力很高,我在这个年龄阶段的时候,还达不到他的武学修为。假如非要找出一个弱点的话,我倒是可以说说。” 柳轻尘急切问道:“是什么?” 蓝大先生惆怅良久,缓缓说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起了八弟。他像你一样正直善良,可惜,他始终缺乏自信。” 画翎其实很开心,她喜欢别人夸奖她的柳大哥,比夸她自己要开心得多。这位蓝大先生真的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柳大哥很正直哦。 她急急问道:“增加自信就可以了么?” 蓝大先生说道:“是的,他的问题很轻微,所以你们没有察觉。当他的信心增加到极致的时候,剑法自然而然就能提高一个层次,内功方面也大有进展。” 画翎继续问道:“那么,他能胜过燕大哥和高大哥么?” 蓝大先生笑道:“这两个人是谁,很厉害么?” 画翎说道:“燕大哥叫燕飞云,来自长安镖局;高大哥叫高季鹰,听说是个著名杀手。柳大哥一直都不能胜过他们。” 蓝大先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胜过他们呢?” 画翎有点害羞,最终还是大胆说道:“我希望柳大哥成为天下第一的英雄。” 第23章 英雄榜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蓝大先生笑道:“天下第一有什么用?喜欢那种被人拥戴的感觉?” 画翎急忙说道:“不,我在想,他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这个回答,听起来稚嫩一些,却是发自真心,让两个大男人颇受感动。 柳轻尘享受着那份温暖的感觉,不愿意说话,以免破坏情调。 蓝大先生眯着眼睛,说道:“没有天下第二的恶人,就不需要天下第一的英雄。比如,龙伯威、叶飞,还有江南,他们都称不上天下第一,不也受人尊敬,生活很好么?” 画翎嘟囔着说道:“你把老龙头排在叶大侠前面,一定认为他胜过叶大侠。” 蓝大先生笑道:“原来他是叶大侠的徒弟,难怪你心中不满意。将来有空的时候,你们去见见老龙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画翎眨着大眼睛,觉得这位老人太聪明,她想一想他说话的语气,还有提起老龙头时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关心,忽然明白了什么。 “哈,原来你是老龙头的好朋友,难怪你向着他。” 蓝大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不是他的好朋友。” 画翎轻皱娥眉,怀疑地望着那张笑脸,然后开心地叫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老龙头的大哥,不是朋友。” 蓝大先生长叹一声:“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像极了九妹。可惜,她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能像你一样,放弃习武。” 画翎感觉出那份深深的惆怅,于是陪着老人一起,静默了一阵子。 蓝大先生恢复极快,诚挚地说道:“我让你们去见见三弟,就是要你们看到,什么才是自信,什么才是英雄气概!” 画翎忍不住说道:“我们没有去参加英雄大会,就是专程来看你老人家的嘛!” 蓝大先生一怔,哦,这小丫头赖上自己了?!好吧,既然小伙子是叶飞的传人,自己就尽一番心力! 蓝大先生领着一对小男女回到自己的小屋,重新整理一番,叫画翎休息,却带着柳轻尘出去。 画翎刚坐下一小会儿,就被丁丁当当声惊动,她到院中一看,两人正在忙碌不停。 她惊讶地看着两人飞快的动作,心中暗想,要是这两个人从事木匠生涯的话,也不会饿死,不,他们一定是天下第一、第二的木匠。 蓝大先生笑道:“这些木材早就准备好了,万一有朋友来看我,我马上就可以起两三间木屋,明白其中的道理么?” 柳轻尘说道:“这叫有备无患。” 画翎嘻嘻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飞速地搭起简陋木屋,就听轻微脚步声响,崔铭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崔铭看到眼前景象,不禁目瞪口呆,问道:“这是做什么?” 画翎笑道:“崔伯伯,你不是糊涂了吧?这是在建房子。” 崔铭说道:“我当然知道是建房子,我是问为什么建房子。” 画翎歪着头,说道:“我猜,蓝伯伯想和你抢徒弟吧!他要教柳大哥武功,咱们就要住在这里。” 崔铭叫道:“老蓝,不许和我抢徒弟!” 蓝大先生懒得理他,指挥柳轻尘扎紧地面的绳索。 画翎笑道:“你和叶大侠抢徒弟,这下报应来了,轮到蓝伯伯和你抢了。” 崔铭无奈地说道:“抢吧,抢吧,小柳多了一个师父,我可没少一个徒弟。” 其实,他开心得很。这个徒弟,还有这个徒弟媳妇儿,真有两下子,不到半天功夫,就吃定了老蓝。这一定是自己教导有方,才有如此奇效。 画翎笑眯眯问道:“崔伯伯,你回来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崔铭一听,再也开心不起来,恼怒地说道:“那个阿牛笨死了,害得我替他伺候了他老爹半天。幸好我手到病除,要是再去一次,我非气死不可。” 蓝大先生说道:“好吧。下次需要出诊的话,我去,你督促轻尘练功。” 崔铭嘿嘿笑道:“我的本领他都会了,我正好偷懒。再说,你作为一名山村大夫,不能包藏祸心,总希望有人生病吧?” 蓝大先生笑道:“真是什么人说什么话,换作别人,绝对说不出你的心声。” 收拾做饭,一夜沉睡,第二天一早,蓝大先生开始授课。 第一次功课,就是一个简单题目:要求柳轻尘拉着画翎的小手,大喊三声“我爱你”。 柳轻尘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画翎涨红小脸,低头不语;唯有崔铭偷笑不已,哼着小曲儿,准备看好戏。 蓝大先生冷笑一声:“假如你不喜欢小姑娘的话,告诉我,我取消这次授课内容。” 柳轻尘支支吾吾说道:“我怕她不开心。” 蓝大先生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姑娘为什么不开心?她不喜欢你么?你让她告诉我一声,我同样可以取消授课内容。” 画翎说道:“为什么设定这种课程,与柳大哥的武功相关么?” 蓝大先生说道:“当然,他喜欢你,却不敢大声说出。你认为他自信么?一个自信勇敢的人,面对自己倾心的女子,只怕没有这样的机会,一旦机会出现,怎会扭扭捏捏,不敢说出?” 如此培养自信? 柳轻尘、画翎、崔铭都惊呆了! 蓝大先生亲眼见到九妹惨死在敌阵,她一直到死,都没有等到五弟表达爱慕之情,这一遗憾,深藏在蓝大先生的记忆中,永远不会磨灭。 现在,他就要柳轻尘勇敢表达出来,不再留下遗憾。 崔铭心疼画翎,于是在一旁说道:“请问,这是在给小柳授课,为什么要把小姑娘牵扯进来?” 蓝大先生笑道:“小姑娘一心想提高轻尘的武学修为,难道不该有所付出么?你我尽心尽力教导轻尘,难道我们欠他不成?” 画翎勇敢地抬起小脸,艰难地说道:“柳大哥,开始吧!” 柳轻尘拉起柔软的小手,鼓足勇气大喊一声,声音有点变形。 其实也难怪,那个年代,不盛行这种表达方式。这三个字在两人之间还好说,在外人面前,实在难以企及。 崔铭听得很生气:“喂,你在和木头说话么?这么生硬难听!你的真情呢?喊出来!” 柳轻尘反复喊了多次,终于,他在看到画翎面生红晕,几欲避开自己眼神的时候,心中澎湃,喊出了自己的情意——我爱你! 那一定是两人最幸福的时刻,彼此感受着手掌传来的热力,体会出对方的柔情蜜意,若不是有人在场,画翎就难保软倒在柳轻尘怀中。 柳轻尘一生中最为艰险的一课,就这么结束。 在以后的课程中,蓝大先生不断鼓励柳轻尘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于形形色色的事物,只要经过自己认真思考,可以与身边人进行探讨,而不只是接纳师长的指导。 柳轻尘越来越活跃,与蓝大先生辩论对宗教的认识,与崔铭一起增进剑法的实效,甚至给画翎讲一些并不是很好笑的笑话。三个人给予他极大的帮助,尤其是小画翎,从来不会嫌弃他的笑话不好听,有时也加入辩论,开发他的思路。 几天之后,柳轻尘开始练刀。 正如崔铭曾经说过,化天地枢机为己用,剑法并不是武功的全部。于是,柳轻尘不再排斥刀法,认真钻研鬼煞门的销魂十二式和蓝大先生的血战刀法。 蓝大先生要求柳轻尘以剑使刀,不必在意刀剑的外形区别,长剑分量不够重,就以内力加强劈砍效果。 血战刀以雄壮惨烈为要诀,要是胸怀中没有无所畏惧的正气,便不得要领。蓝大先生传刀的目的,正是要让柳轻尘增加一点剽悍的气质,抛却多余的文雅,形成一种更加成熟的气质。 蓝大先生确实付出了极大精力。 要知道,他在遁迹山林后,经过漫长岁月,参透天地玄机,才重新振作起来。闲暇之时,也曾重新修炼武功,探索武学中的奥义,只是一则年老力衰,一则时日短暂,现在的功夫远远不如当初。 他无法亲自使出血战刀的凛凛声威,就要在言语上加以强调,逐一指正柳轻尘的不足。还有,他需要帮助柳轻尘调整内力心法,适应血战刀的要求。 柳轻尘更是付出极大精力,在画翎和两位老人的关怀下,他以无比强大的意志力克服几大难题,向更高的境界迈进。 他逐渐了解蓝大先生的身世,知道了老人竟是昔年最大帮会金刀盟的盟主;知道了金刀盟瓦解的重大原因;也知道了一点关于魔教与九大门派殊死相争的秘密。 他不敢劝慰白发苍苍的老人,更不忍心。 金刀盟的分崩离析,情同手足的结义兄妹一一牺牲,魔、侠两道的旷世大战,任何一种经历都足以摧毁人的一生。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仍然平安站了起来! 何其艰难? 雨,一直在下。 血,更加热,渐有沸腾之势。 柳轻尘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中,长剑劈出的气势越发霸道,光芒笼罩住不断跳动的身影。 猛然,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情,油然发自丹田,直入胸怀,几欲破腔而去。 柳轻尘大喝一声,长剑脱手而出。 动极忽静。 柳轻尘目含威棱,缓缓吐出胸中不平之气:“血战……!” 第23章 英雄榜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人越来越多,许多闲置的房屋,顿时变成了赚钱的利器,无论价码高低,一定有人入住。 江湖上的人,永远不缺银子,让那些房屋的主人们充满了嫉妒,充满了怀疑。 燕飞云、沈明月和左纤玉借宿在一间农户的屋中。若不是家中的小媳妇儿怀有身孕,主人甚至愿意将主屋也租出去,自己一家挤进破败的柴房。 不仅他们三人来了,高季鹰、无影人等人来了,所有能来的人都来了。 在武昌府城中,燕飞云等到了沈明月,重新安排了几个计划,想要引出寻鸣鹤。不知是寻鸣鹤变得更加奸猾,抑或是根本不在武昌,总之,几个巧妙的计划通通没有效果。 经过商议,燕飞云和沈明月出面,到知府衙门走了一趟,担保展星桥无罪。张知府也不为难他们,只是推说凡事要有证据,此案关系重大,需要一一核查实情。私下里,张知府又派人暗示,此案头绪繁杂,审理日期必定极长,要做好准备,该打点的时候不可耽误。 燕飞云哪干得了这项艰巨任务,经过多方寻找,找到了袁克强和吕轻绫,委托二人办理。自己一行人,计算日程,先赶往轩辕台,参加英雄大会。 谁敢说寻鸣鹤一定不会在英雄大会露面? 更多的人只能选择露宿,有些人经验丰富,带来了应有设备,于是路边、林中出现了许多小帐篷。 三五成群,接头接耳,更有白日高歌、夜间聚饮,一时间,喧闹无比。 更严重的问题是,垃圾,无穷无尽的垃圾! 幸而,九大门派依据祖传的经验,制定出一些应对措施。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在轩辕台前划出一片空地,作为贵宾观摩场所,空地前环形排列,设立三道试武关。 假如是名震一方的高手,有三名或以上的接待人员辨认出身份,就可记录在策,任其顺利过关;假如名声不那么显赫,就要显露一点功夫,通过考核,才能进去。 有人气得大骂,怒斥为人格歧视;有人悄然劝慰,这是人之常情,难道要那些名侠和你挤在一起,沾染三两分俗气? 燕飞云和众人商量一番,觉得还是在台前观看盛会为好,大家各自准备,去试武关前走一遭。 这已是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大会召开之日。大多数名侠豪杰已经定了身份,因而前来试武的人数已经很少。 高季鹰首当其冲,走在第一张桌前。 那道人略一抬头,说道:“请报出姓名。” 高季鹰说道:“高季鹰。” 那道人有些吃惊,急忙在竹牌写下名字,说道:“高大侠请过,直接到第二关。” 高季鹰怔了一下,自己名声虽响,难道不需要验明正身?他摇摇头,接过竹牌,径直去了。 那道人乃是武当门下,纵然缺乏江湖经验,依旧眼力过人,岂会看不出高季鹰的异处?那高季鹰行走之时,动作简洁明快,起伏之间,随时可以暴起伤人,亦可随时防备暗袭,实属顶尖人物。 接下来是无影人师兄弟,那道人依旧说道:“请报出姓名。” 无影人说道:“没有姓名。” 诸葛明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 那道人犹豫一下,在竹牌上写明“没有名字”,又注明二人,然后说道:“请到旁边考校气力。” 几名辅助考核人员,目测无影人的身高,然后调整两条竖直铁杆的高度,用大铁螺丝固定好,其中一人说道:“请连举五次。” 两条铁杆的顶端,架有碗口粗一条铁棍,长约丈余,两端各挂三个大小不一的石盘,估计不下于千斤之重。 无影人走上前去,双手紧握铁棍,颤颤巍巍举起一次,随时可能脱手。那几名辅助人员吃惊不小,急忙拥到近前,一旦此人失手,要尽力救援。 无影人颤颤巍巍放下重物,那几名辅助人员便长出一口闷气。 无影人反复五次,那几人便紧张了五次,其中一名俗家好手,心中暗叫:“我的妈呀,吓死人了。这家伙吃饱了撑得慌,在外面看不也一样么?非要搞得心惊肉跳。” 无影人摇摇晃晃走到桌前,随时可能倒下。 那道人摸摸鼻子,掩饰内心的不满,心中暗道:“别装了,要不是看出你身怀绝技,我怎会先在竹牌上作了标注?” 他一扭头,说道:“既然你是他师兄,功力更在他之上,不用试了。” 诸葛明拿起竹牌,走了过去,然后回身笑道:“他才是师兄。” 那道人又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别装了,哪有这么老的师弟?” 燕飞云领着两位美女,走了过来。 那道人说道:“请报出姓名,呃……是燕飞云公子么?” 燕飞云说道:“真是在下。” 那道人说道:“我听李师兄说起过燕公子的英姿,因而认得出来。这两位一定是沈姑娘和左姑娘吧。” 他下笔极快,将竹牌递过。 燕飞云见人家如此客气,只好谢过,前往第二关。 第二关乃是考验轻功,主持考核的人乃是一名老者,瘦小枯干。 燕飞云走近的时候,正赶上无影人进行考核。高季鹰早过去了,竹牌上那个名字太过于吓人,那老者明明不认识高季鹰,装作认识,没有考核,便放过去了。 设备看起来极为简陋,地面竖立一段寸许粗的铁枝,上面放一块一尺见方的青砖。原来铁枝两端各有一个小托盘,不超过两寸方圆,才能将青砖托稳。 辅助考核的大汉说道:“这位先生,你跳起五尺以上,落到这块青砖上,再借力跳起两尺以上。假如脚下不稳,或是真气不纯,踩翻青砖,便是输了。” 无影人轻轻一纵,也就刚好过了五尺,脚落处,再次弹起,同样刚过两尺,那块青砖在铁枝上晃动几下,甚至偏移了半寸位置,居然悬在铁枝之上,没有翻落。 那大汉不明所以,心中暗自赞叹,此人运气如此之佳,真是罕见! 燕飞云三人以及那枯瘦老者,都是此中行家,无不赞叹无影人艺高人胆大。这种表现似乎有卖弄之嫌,实则难度极大,稍差毫厘,便会出丑。 那老者不由慨叹一声,自己谨慎一生,到老来居然学会了以貌取人,着实惭愧! 他站起身来,施礼说道:“朋友,这等胆识,老朽敬佩不已,请!” 无影人向老者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那老者并不坐下,等燕飞云走到桌前,再次施礼:“燕公子,两位姑娘,一向可好?” 燕飞云急忙施礼,说道:“老人家好,不知在哪里见过?” 那老者笑道:“好,好,燕公子大战龙渊,老朽就亲眼目睹。你这些朋友,我还能认出好几位来。其实,你们何必如此劳烦,只需公子来说一声,你和朋友们就可以领走竹牌,明日来参观盛会即可。” 燕飞云急忙逊谢几句,表明自己不清楚试武关的详情。 那老者也不客气,一律过关,不再考核众人。 第三关主考之人乃是少林高僧,远远看到第二关情形异常,急忙派人打听。老和尚听罢缘由,长叹一声,干脆学那老者,一律不再考核。 偏偏无影人已经站在比武场上,正在和那身为考核官的胖大僧人怒目对视。取消考核的通知一下,那胖大僧人一脸怒容,悻悻退下。 左纤玉在等无影人继续卖弄一下功夫,哪知无影人也退了回来。 左纤玉咯咯笑道:“怎么这一场不捉弄人了?” 无影人低声笑道:“前两场必须考核,咱就捉弄他们一下。这一场已经取消,再捉弄人就显得心怀不善了。再说,你瞧那胖大和尚,已经气鼓鼓,恐怕晚上都睡不好。” 燕飞云上前向老和尚道谢,才知道老和尚乃是少林晓寒大师。晓寒大师虽然六根清静,不理凡尘,却是对燕飞云格外亲切,一点不像他的法号那么冷冰冰。 老和尚听说过苏州发生的事情,对晓枫师兄颇有不满,而对燕飞云有致歉之心。在他看来,燕公子来自长安镖局,那就是代表了龙师弟的身份,师兄不顾这一段情分,反而下场比武,索要消息,实在令人侧目。 许多江湖豪客就在四周观看考核,这些人大多没有进场资格。有人不知详情,认为考核不公,破口大骂;旁边有人听得不耐烦,劝道:“不要嚷,你知道这批人的来历么?那为首的人是燕飞云,听说过没?晓寒大师是什么身份,他老人家都愿意放弃考核,不服气的话,你去考考燕飞云的功力?” 燕飞云等人听到这些话,置之一笑罢了。处处是人,便无风景可赏,众人各回住所,闲谈打发时光。 清晨,轩辕台前。 除了那一片空地略有空隙之外,其余地方挤满了江湖豪侠,无论相识或者不相识,大家自由交谈,发表看法。 九大门派的代表人自台边的凉棚走出,鱼贯而行,踏上轩辕台,坐在相应的位置上。 九张座椅背后,还有一些地方,留给九大门派中参加盛会的高手以及邀请来的特别高手,大概有镇台的用意。 不知谁带头鼓掌,刹那间,整个场地掌声大作,夹杂着些许唿哨声。掌声热烈而持久,献给台上的诸多高人,献给将要获选的大英雄。 钟声长鸣,少林派晓月大师缓缓站起,走出行列,站在轩辕台的台口处。 “阿弥陀佛!今年列入英雄榜中的大英雄是——” 第23章 英雄榜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江南江大侠!” 随着老和尚的悠扬声音,偌大的场地,顿时陷入一片沉寂。 轩辕台下,原本低声谈笑的江湖豪客们几乎惊呆,忘了继续说笑。成千上万的人,就这么相互面面相觑。 逐渐,有了骚动,有些人交头接耳地商量着什么。 “龙大侠!”一声高呼,彻底改变了现场的氛围。 “龙大侠!龙大侠!” 鼓噪之声,响彻云天。 许多人已经从错愕中惊醒,评选之人竟不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他们狂肆地发泄着内心的不平,声音中充满了不忿。 燕飞云一腔热血本已冷却,又重新热起来,像火一般,热辣辣地贯注全身。 他扬起冷峻坚毅的面容,心中默默想道:“是的,假如世间没有龙伯威,江南原本也配得上这份荣耀!” “江大侠!江大侠!” 人群中产生了不和谐的声音,虽然声音微弱得多,仍然传了出来。 于是,场面开始失控,两位大侠的拥趸们开始肉搏,拳脚横飞,有人被打破了鼻子,有人被扯裂了衣裤…… 然而,他们不肯退下,他们要为信念而战! 钟声不断响起,意图消弭双方的争斗,其间传出晓月大师的声音:“请停手,贫僧将会解释评选的理由,大家请安静!” 忙乱了好一阵子,在各方努力下,肉搏暂时中止,双方怒目拧眉,随时准备再次大打出手! “好,咱们就听听老和尚的理由!” 声如巨雷,传出多远,四周的人群听得清清楚楚,情知这就是最先呼喝“龙大侠”的声音。 这是一名黑衣大汉,他就叫做董梁。 他的武功远远不及晓月大师,无法像晓月大师一样,利用丹田气息发出平稳悠远的声音。不过,他天生就是大嗓门,一声怒喝,更增添了几分暴烈之气。 董梁的黑色衣衫破了几个洞,破洞附近挂着不知来源的血迹,鞋子还掉了一只。他满不在乎,喊完话后,跨步向轩辕台跟前挤去。 许多人敬佩董梁的豪勇气魄,硬生生向旁边挤靠,为他让开一条道路。换作平时,就算明明能通过,也会有人将他挤在外面,岂肯让路? 晓月大师心平气和地解释,这是九大门派公平、公正的评选,依据两位大侠的英雄事迹逐一评判,又参考了诸多别派高人的意见,才做出的正确决定。 董梁爬上了轩辕台,喝道:“你说的这些都不对,我不服!” 晓月大师说道:“施主,请说说你的意见吧。” 董梁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隔壁的王大娘说过,让大多数人都说好的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其实,他也记不清楚,王大娘有没有说过这句话,就当是她说的吧。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相互询问这位王大娘是何方高手,是不是她让这黑衣大汉出来抱打不平? 台上还有主持会议的高手,有镇压台面的高手,华山派的妙韵师太最先按捺不住心中怒火,满脸阴沉,跳了出来。 在这次评选中,华山派坚决支持江南。有人反对评选结果,不就是反对华山派么? 妙韵冷冷说道:“九派公议,无可更改。你服不服,并不重要,退下去吧。” 董梁暴喝一生:“若不是龙大侠,我就不服,更不可能退下。” 妙韵怒声喝道:“九派高人之间,尚且相互谦让。你有何名望,竟敢如此不敬?” 董梁说道:“我没有名望,我说实话,不可以么?” 妙韵眼光扫过台下,又盯住董梁,说道:“王大娘是谁,她让你前来捣乱么?你叫她出来答话。” 董梁嘿嘿笑道:“王大娘是我隔壁的邻居,还在小山村,怎么叫她出来?” 妙韵心中恼怒,认为这黑衣大汉在故意戏弄于她,却不想这本是她自己的错误。谁让她疑心太大,听到台下的议论之后,便会浮想联翩,以为董梁背后有高人撑腰呢? 她一心所想竟然是,这种狂徒,不教训一下,怎么得了? 妙韵心念一动,身形疾闪,跳到董梁面前,迎面一掌击出。 掌势轻幻,似乎豪不费力。 董梁不过普通江湖人物,双臂有几百斤气力,哪知道内家掌力的厉害?他兀自认为,就算给老尼姑拍上一掌也没关系。 不过,他仍然侧过头颅,予以闪避。整个身体前倾,双掌乍然分开,想要抓住对手的胳膊和小腿,将她举过头顶,吓她一吓! 拔鼎式! 这就是他最擅长的一招武功。 晓月大师距离不远,此时就看出那黑衣大汉武功过于疏浅,空有一身蛮力,不能发挥效用。再想去阻止妙韵,为时已晚。 妙韵师太洞察出董梁的用意,心中更加恼怒,登时加重掌上劲力。 华山派享誉江湖数百年,偌大名声并不是轻易得来。虽然这一代人才凋零,没培养出多少顶尖高手,但是对付一般的江湖人物,还是绰绰有余。 柔韧的掌力,穿过董梁的双臂,硬生生拍中胸口。 董梁脸上的笑意还没收敛,整个身躯就被震得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在半空。 这么一个大块头,倘若摔在台下,一条大好性命就此完结。 燕飞云就在台前,急忙纵身而起,轻舒双臂,将董梁接在怀中,借助身形下落之势,轻轻化解董梁下坠的力道。 董梁强忍胸口剧痛,挣扎着说道:“小伙子,谢……谢谢!”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没关系。” 他本想将董梁扶起,就听沈明月说道:“让他躺着,平顺血气。” 燕飞云惊觉董梁可能伤势极重,急忙将他平放在地面,顺手按压了几处穴道,以助董梁保住元气。 董梁舒服了一些,放弃挣扎,平平躺着,想要尽快消除眩晕的感觉。 这一突发事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倏然,一团白影腾空跃起,轻飘飘落在轩辕台上。 这是一位老人,皓首银须,一袭白衣,毫无纤尘,极为洁净。 白衣老人冷然喝道:“烟雨江南无论名望、武功或是机谋,都是上上之选,堪称武林翘楚,只可惜,龙伯威所作所为,皆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英雄榜中人,自是人人钦服,方可公布天下。老夫便是第一个不服,你要如何?” 妙韵师太脸色变幻不定,说道:“此乃九派公议,难道阁下竟敢藐视九大门派?” “哈哈哈哈!”白衣老人放声长笑,“九大门派,不知藏匿了多少浪得虚名之辈。单凭这几个字,就想让老夫知难而退,岂非小觑天下英雄?” 妙韵师太纵然阅历有限,认不出来人的身份,却从那一声长笑中,判断出白衣老人内力惊人,岂敢再次出手伤人? 明知那老人在暗讽自己,她却不敢反驳,一口闷气憋在心中,无从发泄。 晓月大师心存仁厚,正要询问老人来历,就听一声佛号,其师弟晓木大师走上前来,晓月大师心领神会,自行退回座中。 晓木大师双掌合十,说道:“老施主名动江湖日久,以致江湖中人只闻老施主威名,却无缘得见尊颜。三十载一弹指间,老施主重入尘世,亦是江湖之幸。” 白衣老人微微一笑,认出晓木的身份,原来是三十年前侍奉其师的那名小和尚。 “小和尚,老夫再次出山,你竟然说是江湖之幸。不讲出些道理,恐怕难服人心。” 晓木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英姿勃发,所到之处,何曾与人谈过道理?今日却要与小僧言语相角,岂非江湖之幸?” 白衣老人点了点头,承认晓木所言有理。自己静极思动,重入江湖,已是一异;此一行东来,杀人之心减却许多,也算是一异。 这白衣老人就是大雪山上最著名的高手——雪魄,在他年轻的时候,但凡与人交恶,动手之际,对手非死即伤,极为难惹,因而闯出“血鹰”的名号,后来受高人点化,这才隐居大雪山,自号“雪鹰”。 雪魄一眼望去,见晓木大师和颜悦色,早已登堂入室,有了名僧风范,心中不禁感慨世事变迁,于是以礼相待。 一僧一俗,不过交谈了几句而已,雪魄眼神闪动之间,盯住台下一人。 “林弋,你还不上台受死,竟要老夫动手么?” 晓木大师长叹一声,这个老怪物偏偏就不讲理,这么一闹,英雄大会还开得下去么?九派之中,与雪魄同一辈分的高人,就来了华山圣因师太一人,而圣因师太也是性情乖戾,不可让这两人见面。 唉,实在不行,只好请几位师兄共同出面,逼走雪魄。 晓木大师还没有拿定主意,那林弋已经乖乖走上台来,似乎不敢忤逆雪魄。 林弋心中忐忑不安,不由想起那位绝大师所说的话,原来此行果然有血光之灾,居然遇到这个大煞星。 命中注定如此,躲也躲不开。 更何况,林弋一生好赌,这一次竟以自己的生死为局,与绝大师签订了赌约。目前看来,真不知谁赢谁输? 第23章 英雄榜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林弋躬身施礼,恭恭敬敬说道:“师伯!” 雪魄面如寒冰,并不回话。他此次重现江湖,目的就是要取林弋的性命,毫无任何交谈的必要。 雪魄突然伸出右手,五指如钩,缓缓向林弋胸前抓去。 林弋面无表情,没有退让,更没有还手。 雪魄手指已然贴近林弋的胸口,正要发力一击,掏出他的心脏,猛然发觉手指触及一件硬物。那硬物冷冰冰的,隐隐有阻挡自己内劲之妙用。 雪魄大为惊异,五指扣住那件硬物,顺势一道内力击出,震碎衣襟前的棉质布料,将那硬物带出。 他低下头去,仔细一看,登时又惊又恼。 黑黝黝一块铁牌! 五寸长,三寸宽,正面雕刻一座大殿,殿门上一只魔王头像,栩栩如生,而背后刻有“免死”二字。 雕工精美,绝非凡品。 雪魄嘿嘿冷笑不已,说道:“难怪你胆敢大模大样行走江湖,竟然将沉沙谷、封魔殿的免死牌弄在手中。盟兄若要我饶你一命,只需传句话来,我不敢不从。但是,他居然将此牌交与你,却不让人带话来,何曾将我放在眼里?我拼着身受残刑,也要取你性命。” 林弋急忙说道:“师伯,小侄取得这块免死牌,并不敢妄求师伯手下容情。只是想借此令牌之力,恳请师伯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要将往日经过简述一遍,但请师伯听完以后,再做裁决。” 雪魄杀机虽盛,不得不暂时收敛。 一则他与令牌主人交往极深,不得不顾念往日情分;一则他深深知道,魔道中人从不敢违背令牌之命,纵然拥有万般理由,一旦杀死持牌之人,至少要受残肢之刑。 若以令牌换取如此小的代价,对自己大为有利。 林弋向旁边的晓木大师抱拳施礼:“这一段往事,事关在下性命,必须在台上向大家讲述,请大师海涵。” 他也不等晓木大师同意,便开口说道:“那一年,我去扬州游玩,在一间高级赌场遇到了拓跋烈,他挥金如土的英雄气概令人大大赞赏……” 雪魄喝道:“林弋,你不觉得自己扯得太远了么?” 林弋急忙说道:“不远,有些事情一定要交代一下。我与他相识在扬州,成为好友也在扬州,我们的共同点就在一个赌字上。” 雪魄想到手中的免死牌,便觉得人家的要求并不过分,只好说道:“好吧,你继续说。你的赌技远在他之上,我听他说过。” 林弋想起以往的经历,唏嘘不已:“我们离开扬州的时候,约好每年会面一次。每一次相逢的地点都不同,最后一次就在长安古城。” 雪魄恨声说道:“据说你杀死烈儿,是为了一个女人,没错吧?” 林弋叹息说道:“没错,拓跋烈在长安城外救了一对母女,将二人带回自己住的客栈之中。” 雪魄说道:“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后来你们为什么发生冲突?” 林弋说道:“因为拓跋烈看中了那名女子,想要那女子服侍于他,而那女子并不情愿,拓跋烈就准备强行非礼于她。” 雪魄勃然大怒:“胡说,天地之间,到处都有女人,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林弋淡淡说道:“这是我亲眼所见,当时我去客栈中找拓跋烈。那女子容貌俏丽,举止雅静,远非凡俗女子可比,并不能怪拓跋烈心生非分之想。” 雪魄更是气得冒烟:“混账,你说话时,不要绕来绕去。你也觉得烈儿不算过分,为什么又发生凶杀?难道你们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不成?” 林弋说道:“我自有喜欢的女人,何必去喜欢别人的女人?拓跋烈见到了我,就请我在中间做个好人,劝一下那女子,最好是顺从他的意思。” 雪魄忍住怒火,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林弋居然冷冷说道:“经我一问,才知道那女子是叶天的遗孀。” 雪魄讶道:“叶天?叶天又是什么人?” 林弋叹道:“叶天来自江南叶家,算起来应该是叶飞叶大侠的族弟。叶天为官廉洁,素有清名,时人号为玉面小青天,被奸人所害,含冤而死,着实令人愤慨。” 雪魄想了想,问道:“那女子还说了什么,竟让你们兄弟反目为仇?” 林弋说道:“叶夫人只是说了她此行的经过,她带着三岁的幼女,准备赶回原籍的时候,路上遇到劫匪,恰好拓跋烈路过,救了母女二人。” 雪魄说道:“这根本无关紧要,你为什么杀死烈儿?” 林弋说道:“这恰恰是我们动手的关键原因。我虽然不算侠义道中人,倒也钦佩顶天立地的英雄。于是,我反过头来,劝说拓跋烈好人做到底,不如将母女二人放走,也算一段江湖佳话。” 雪魄说道:“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一番好意,烈儿怎么说?” 林弋长叹一声:“可惜,他就是看上了叶夫人,又认为我从中作梗,于是暗中下手,将我打成重伤。” 雪魄心中恼怒更甚,表面反而不再流露,说道:“好吧,就算你是护花使者。我想问你,烈儿暗算你,用的是什么武功?” 林弋答道:“落雪指!” 雪魄讥讽地说道:“你可知道,身中落雪指以后,全身无力?你连性命都难以保全,又怎么杀死烈儿,你不是在愚弄我么?” 林弋淡淡说道:“师伯,难怪你不明白,拓跋烈一样不明白。我来长安之前,曾经与人打赌,赢得一件极为歹毒的暗器,本来准备向拓跋烈炫耀一番,没想到,这件按期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雪魄问道:“就是牵机弩么?” 林弋说道:“不错,当时我念及朋友一场,又担心你老人家报复,依旧恳请拓跋烈放过我们三人,谁知他竟想杀死我,我只好使用了牵机弩。” 雪魄继续问道:“就算你所说属实,你身中落雪指,怎么保住狗命呢?” 林弋说道:“我自知性命不保,就要叶夫人赶快抱着女儿逃走,并且叮嘱她出去不要乱说。就在这个时候,屋内进来一个年轻人,他给我治好了指伤。又带走了牵机弩。” 雪魄冷笑一声,说道:“你就给他了?他是什么人?” 林弋说道:“不知道,他没有说出姓名。不过我能看出来,他的武功极高。他说牵机弩过于歹毒,留在身边,必有不测。我感激他救命之请,就同意给他了,就算我不想给他,人家照样能抢走。” 雪魄听完了全部经过,不禁陷入犹豫之中,双目中时而射出凶光,时而平缓下来,一时难以决定要不要杀死林弋。 林弋注视着雪魄的神情变化,心情极度紧张。在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担心自己的生死问题,不知为什么,思绪不断飘向那个赌局。 “我已经赢了陆士衡五万两白银,他能不能翻本,就取决于这免死牌的威力。唉,就算我连赢十万两,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输掉赌局……” 林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雪魄越来越凶厉的目光,明白了结局。 “哈哈,我一次赢了二十万两,包括绝大师的十万两……呜呜……” 雪魄一步一步踏近,心情就像脚步一样沉重,自己年近八十,还有几年寿命?不杀了眼前仇人,空自惹人耻笑! 雪魄忽然停下脚步,他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杀气,极为锋锐。无论是谁,都不敢轻视这种巨大的威胁。 他凝聚起全身功力,以便随时发动反击,然后,缓缓回过头去。 那是一名中年秀士,手指已经搭在腰间剑柄上,冷冷望着雪魄。 雪魄脑海中闪现出一道身影,二十多年前,同样一名中年秀士,同样冷冷地盯着自己,按剑的动作如出一辙,咦,就连相貌也会如此相似? 雪魄缓缓问道:“叶飞是你什么人?” 叶孤灵说道:“老前辈所说之人正是家父,在下叶孤灵。” 雪魄渐渐散去凝聚的内力,慨然叹道:“时间不饶人,连他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孤灵问道:“老前辈认识家父么?” 雪魄说道:“当然,二十多年前,他与我在大雪山望都峰前比剑,那时他的年纪大概与你相仿。我怎会不认识他?” 叶孤灵没听父亲谈及此事,又涉及比剑,不知是敌是友,只好含混说道:“老前辈身份高隆,就算家父在此,也属于晚辈,更别提在下。恕在下失礼之罪!” 雪魄摆摆手,说道:“罢了,我也不敢视他为晚辈。你仗剑而出,莫非是因为此事曾涉及到你的婶娘?” 叶孤灵凄然说道:“不错,叔父惨遭横死,婶娘和小妹失踪,一旦提及此事,叶家之人无不悲愤。当时家父重伤在床,我又年幼,只有委托亲朋好友前去寻访,一直杳无音信。今日我乍然听到消息,就不得不出面问一问。” 雪魄心中起伏不定,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起来。假如任由叶孤灵询问林弋,万一林弋趁机答应帮忙找人,自己何时才能报仇? “孤灵,既然知道你婶娘在长安附近失踪,慢慢寻找,必有结果。今日之事,你就不要参与了。” 叶孤灵哪肯答应,说道:“这件事时隔久远,我不得不问问林先生。” 雪魄勃然怒道:“倘若老夫今日一定要取他的狗命,你意欲何为?” 叶孤灵淡淡说道:“那我只好尽力挡一挡了!” 雪魄哈哈大笑:“就算是叶飞亲自来了,也不敢如此狂妄!” 第23章 英雄榜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雪魄所说的这句话大有水分,昔年雪山比剑,双方各有所长,并没有分出胜负。后来他与叶飞交谈,为其博大胸怀所感,才真正退隐。 他见叶孤灵与其父性情一般无二,丝毫不肯退让,便知言语无法解决,不由心生杀机。 雪魄身形一晃,凌空而起,直直扑向林弋。 叶孤灵反应亦快,箭一般弹射而起,长剑出鞘,剑尖颤出十几道光影,袭向雪魄后心。 叶孤灵一心所想,不过是逼退雪魄而已,因而使出繁变奇幻的招式。 哪知雪魄昔年与叶飞比剑,大致了解叶家神剑的奥妙,于十几道光影中早分辨出真正的剑锋所在。左手向后一摆,弹出中指,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落雪指,强劲指力弹中剑身,竟将长剑弹开二尺多远。 叶孤灵一招失手,便知大势已去,一口浊气冲入血脉,真气不继,向地面落下。 林弋原本在仔细倾听二人对话,只因性命攸关,忽喜忽悲,心情不能保持平静。再一见雪魄忽然暴起,深知命该如此,干脆放弃了抵挡的打算,任由铁钩般的五指向胸前击落。 林弋命不该绝。 叶孤灵出现之后,最兴奋的人莫过于燕飞云、沈明月和左纤玉,另外就是荆无霸。几人在台下议论,沈明月担心叶孤灵不是雪魄的对手,叮嘱燕飞云格外留神,一旦发生争斗,立即上台援助。 荆无霸本想请缨登台,与叶师弟联手对抗雪魄,见沈明月早有主张,又一心想成就燕飞云的威名,也就闭口不提。 雪魄刚一发动,燕飞云就跳上轩辕台,一把抓住林弋的背心,铁掌一挥,挡住雪魄的指力。 掌指相交,各自激发内力,硬拼一招。 燕飞云暗暗惊叹,那五根指头竟有三种不同的力道,霸道无比,可见这白衣老人确实了不起,无怪乎敢在轩辕台上生事。 他以救人为主,于是借着反震之力,向后飘出。 林弋睁开眼睛,苦笑一声:“燕老弟,那老家伙极为难惹,你又何必搅这趟浑水?” 燕飞云笑道:“林大哥,我救你一命,还错了不成?叶大哥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让你二人任由人家欺负?” 林弋低声说道:“你可知道,你救我不打紧,二十万两雪花白银可就没了。” 燕飞云吃了一惊,不明其意,一时不敢询问。 台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虚伪!” 那声音漫无边际,似乎极远,又似乎极近,更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根本判断不出声音所在。 林弋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胡乱说话。 台上台下,高手多的是,谁不暗暗吃惊?单说这一份功力,早已超凡脱俗,臻入化境,即便少林八大神僧、武当四大名剑也是远远不如! 燕飞云更是吃惊,莫非说话人竟是陆士衡么?他不在大学士府享福,来到这英雄大会所为何故? 燕飞云不敢往坏的方面去想,尽管如此,仍然冷汗直淌。 雪魄更是紧皱双眉,刚上台的小伙子武功之高,难以想象,倒还罢了;后面这短短一句话中显露的功夫,不是来自沉沙谷、封魔殿的三十三天魔音么? “王兄,你来了么?为何不与小弟见面?” 雪魄徐徐发声,没有人回话,沉默片刻,目光又扫向台上三人。叶孤灵与燕飞云、林弋站在一起,报以善意的笑容,显然不愿动手。 “雪大哥,我来了!” 这一声音低沉有力,富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只是缺乏先前那股摄人的气势,明显不是先前说话之人。 雪魄大喜过望,急急说道:“战老弟,多年不见,快请上台一叙。” 台下的左纤玉十分兴奋,想要叫一声,又不好意思,踮起脚尖,举起手臂,用力挥动。” 那高瘦老人踏上台阶,朝着左纤玉招招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身后跟着两条大汉,亦步亦趋,极尽尊崇之道。 纵然晓木大师见多识广,也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历。他听得那高瘦老人吐气发声,似乎颇有功力,但也不过如此而已,不值得惊惧。反倒是身后那两个跟班,一身劲力似乎随呼吸而流转,赫然是内外双修的绝世高手。 形势越发艰难,晓木大师不禁回头望去,看看九派代表有无指示? 那高瘦老人向晓木大师略一施礼:“老朽战中华,生于草野之间,本不该在大会召开之际,强行叨扰。无奈势有必然,请大师谅解,请众多英雄谅解!” 晓木大师接收不到指示,只好含混应道:“战施主,请!” 战中华走到雪魄身前,笑道:“大哥,我就仗着咱们几十年的交情,前来做个调解。” 雪魄面上尴尬,勉强笑道:“兄弟提出要求,老哥哥我不敢不答应,不过,你不该再想一想么?” 四周的人无不觉得诧异,雪魄性情凶恶,怎会轻易听人劝解?而且听其语气,竟似他在恳求战中华一般,而不是相反。 战中华笑道:“这两位少侠与我有些渊源,而林弋之事么,万一他所说属实,就无必死的理由;万一他所说是假,众人不知真情,以为你残杀好人,岂不是引人唾弃?我认为,你应该先认真调查此事,再做决定不迟。” 雪魄喃喃说道:“老哥哥我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万一在有生之年,查不出实情,岂不是白白放过了仇人?” 战中华说道:“此言差矣,这件事情哪用得着你亲自劳苦?既然这两位少侠出面保他,就交给他们二人处理,迟早给你一个交代!” 雪魄无奈说道:“好吧,既然兄弟这么说,我就认了。” 战中华说道:“大哥,你孤单一人,难免寂寞。假如林弋所说属实,就说明这个人心地还算不错,就罚他替你颐养天年,你说可好?” 林弋一听,急忙说道:“师伯,小侄愿意将你老人家奉养终老,绝不反悔。” 战中华身后一名跟班回头怒视林弋,大概是认为两位老人家在谈心,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林弋只好一阵嘿嘿,不敢再说。 雪魄怒道:“事实调查清楚再说,到时我将你百般折磨,却不要你性命,也是一样。” 林弋暗笑,心中说道:“我怕你不成,就和你赌这一次。唉,我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惜二十万两白银顿成黄粱美梦!” 战中华说道:“请各位去台下参详此事吧,不要伤了和气。” 别人都依言而下,他自己却不肯下台去。 晓木大师上前说道:“善哉善哉,战施主化解这一大恩怨,功德无量!” 战中华毫不谦让,说道:“大师,世间恩怨有小有大,解决之道有易有难。我这里也有一点恩怨,请大师见谅。” 晓木大师问道:“不知战施主所指何事,不妨请讲!” 战中华笑道:“我想见一见江静初江大侠,请他交还一件物品。” 晓木大师心中略为安定,说道:“原来并不是杀伐之事,依贫僧之见,战施主不如稍微等候,待大会结束之后,再追究此事。” 战中华说道:“大师所言极是,不过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万一江大侠事物繁杂,径自离去,老朽不就失望了么?老朽年已老迈,喜静不喜动,不想再多次奔波,就趁此机会,一次解决。” 晓木大师尴尬地笑一声,心中不住盘算,江静初就在台上端坐,必然听得清楚,为何还不出面?事情反复,必生波折,不如先打发此老下台。 他无奈说道:“关于施主的事情,贫僧愿做担保人,你看如何?” 战中华淡淡说道:“大师一人担保,份量不够。除非你们八大神僧一同担保,老朽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句话一出口,惊动了四周的众多豪杰。要八大神僧共同担保,那几乎就是以整个少林派的声誉作为担保,这口气未免太大了吧? 江静初正坐在九派代表人的身后,他乃是名门之后,自然不会怕事。只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位战中华老人,不知索要什么物品,大会正在召开之际,就不愿出头露面,再生是非。更有,其父名列英雄榜,那是何等荣耀的大事,他还准备替父亲接受这一荣耀。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安然端坐,于是站起身来,走到台口处。 “老人家,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你所指何物?” 战中华淡淡说道:“说起来,不过是一方玉佩而已,请江大侠赐还。” 江静初心中一凛,原来这战老儿竟是左姑娘的亲人?自己日夜摩挲这方玉佩,盼望以此为媒介,与左姑娘再续一段情分,岂能轻易交出?而且,她明明就在台下,为何不亲自上台解决此事?早知如此,自己几日之前就该主动找她,倾诉心扉,岂不是更好? 他心中不断思索,委实难以做出决定。 台下的左纤玉几乎就要登台,沈明月一把将她拉住,悄声说道:“战爷爷没有说明事情经过,就是给江静初一个台阶下。你若登台,反为不美。江静初并不反驳,说明他心中有数,绝不至于矢口抵赖。” 沈明月深知江湖险恶,明明大多数人不曾亲身经历某一事情,也会生出诸多猜测,万一左纤玉登台,难免有人闲言碎语,影射她的名节。这一重意思,不便明说罢了。 江静初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此刻,玉佩不在我身上!” 战中华忽然生起一阵厌烦的感觉,对江静初的印象大打折扣,他望着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杀机陡现。 第24章 魔刀重现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台下起了一阵骚乱。 似乎有人想要登台,有人拦住去路,纠纷虽然不大,仍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大家好奇地看着,发现拦路的人太没有立场,坚持了一下,就纷纷向两边退让。 燕飞云、叶孤灵、雪皤和林弋正在轩辕台下的侧方交谈。 林弋抬起脚尖,看了一眼,说道:“衡老来了,哦,他是这一代的沉沙谷传人,那面免死牌就是他交给我佩带的。师伯,上一代的王老前辈已经归隐谷中,大概你老人家不会再见到他了。” 雪魄心中莫名惆怅,长叹一声:“时过境迁,老朋友越来越少了。” 燕、叶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既为老人的境况而伤感,亦为彼此的情谊而欣慰。 这时,八条大汉守住通往轩辕台的台阶,四位老者拾阶而上。 为首的老人身材高瘦,手摇折扇,颇有几分气派;紧跟的两位老人相貌相仿,身材中等,粗布灰衣,倒像是山野老农,看不出异常;最后的胖大头陀僧,形容凶恶,双目放出凶光,面上还有两寸长的伤疤,极为瘆人。 正是陆士衡、袁太初和袁太冲兄弟二人以及绝大师。 陆士衡走到战中华面前,毕恭毕敬叫道:“师叔!” 战中华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绝大师楞了一下,他素知陆士衡的为人,表面看来平易近人,实际上眼界最高,哪肯向人低头?那战老儿的年纪与陆士衡年纪相近,居然是师叔身份?此人虽然外表平庸,绝不可轻视! 绝大师胸中千丘万壑,胆略过人,不似袁家兄弟那么忠厚,因而他也走到战中华面前,双掌合十,以示敬意。 战中华说道:“大师,客气了!” 绝大师急忙退后两步,让开位置。 陆士衡笑道:“师叔,你老人家暂且在一旁观望,小侄代你处理此事。” 战中华说道:“士衡,不必如此客气,我自己就能解决。” 陆士衡哈哈一笑:“师叔才是真的客气,你老一出面,我们就挽回了二十万两白银的损失。难道我不应该为你老做些事情,聊表谢意么?” 陆士衡说完,不等战中华再说,便转过身去。 台上台下,许多人再次听到有关二十万两白银的故事,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感慨;又见此人一口包揽,倒想看看他怎样对付江静初。 还有一批高手,在京城中抢夺并不存在的七煞秘谱时,曾经见过陆士衡,知道他的来历,更是准备看看热闹。 一侠一魔,谁更厉害? 陆士衡遥遥说道:“江大侠,那一方玉佩我也亲眼见过,知道它的来历。既然你说不在身边,我不敢不信,不如你留下身边一件物品,以作抵押可好?” 江静初号称三绝公子,眼力便是其中一绝,深知面对之人称得上绝世高手。他在惊惧之中,依旧面不改色,可见他自身的养气功夫亦是相当高明。 江静初淡淡问道:“老前辈,不知你想留下何物?” 陆士衡冷哼一声:“玉芙蓉!” 江静初尽量沉住气,说道:“此剑乃是江家家传之宝,剑在人在,老前辈在说笑么?” 晓木大师跨步向前,说道:“老施主,请三思而后行。芙蓉神剑,乃是江湖重宝,远非一方玉佩所能比拟,万万不可。” 陆士衡笑道:“大师胸怀之中,犹有轻重之分,何日才能得证大道?” 晓木大师长叹一声,径自退回本座。他怀有慈悲之心,试图以江湖之论,化解江湖之事,不曾想陆士衡反以禅机论道。 一语失机,顿时毁却一分禅心。 晓木大师名列八大神僧之一,毕竟道德高深,不想再起辩论,坐于台后,一心反思己过。 丁情霍然站起,说道:“晓木大师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先生一言,避重就轻,不能令人信服!” 陆士衡笑道:“你是丁翎的后人么?” 丁情说道:“先生所言之人,乃是家叔。在下丁情。” 陆士衡点点头,说道:“不错,颇有几分神似。我初入江湖的时候,见过丁先生,彼此有些情分。试想,你们昆仑的飞龙令,或者少林掌门的寒玉斑指,在你们两派一定奉为至宝,但是换在我眼中,价值相当有限,你明白么?” 丁情微微发怔,不能否认人家的道理,自己更不是街头无赖,若继续辩驳下去,反而有胡搅蛮缠的意思。 后方镇压台面的高手中,又站起一人,正是卫无嗔。他哪知道那方玉佩竟是左纤玉所失?无非替友人出头而已。 卫无嗔怒道:“陆先生所说,看似有理,其中有一个重大破绽。那方玉佩,不过一件物品而已;玉芙蓉乃是剑中名品,若有人持之为非作歹,谁可抵挡?” 陆士衡说道:“剑可杀人,而杀人者不必为剑也。古往今来,以谗言杀人者多矣。你不知那玉佩的来历,怎知它不能杀人?” 卫无嗔一时气结,重新坐下思考其中深意。 杜清风起身说道:“陆先生,你既然知道玉佩来历,不妨略说一二,让大家有所耳闻。何必徒逞词锋之利?” 陆士衡略一沉吟,飞快说道:“昔年玉雕名家张玉溪精心雕琢一方玉佩,赠与一位世所共仰的女侠作为生日贺礼,杜大侠不会没有听说吧?” 杜清风大吃一惊,问道:“陆先生所说,是圣女姑娘么?” 陆士衡说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此事,就应该明白玉佩的重要性。区区一柄玉芙蓉,能抵它一二分价值么?” 说完,陆士衡向前跨出一步。 江静初手中亦有折扇,却是合拢起来,未曾展开。此时,竟然摆出一招亦攻亦守的精妙招式,遥遥阻住陆士衡前行之势。 陆士衡晃动手中折扇,轻而易举便破解那一式,随即又向前跨出一步。 江静初急忙变换手势,使出家传“大江流”剑法的绝学,每一式皆蕴含精妙的杀招。大江之上,风平浪静,而在那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暗流激涌,潜藏无尽杀机。 陆士衡每踏进一步,手中折扇连连轻挥,仿佛毫不经意间化解全部危机。 前行十二步,二人就比拼了十二招。 陆士衡走近江静初,手中折扇“刷”地合拢,摇动之间,罩住江静初身上几大要穴。江静初推测不出这一式的奥妙,顿时陷入危局之中。 陆士衡轻轻解下芙蓉剑,返身走回,竟不担心江静初从背后下手。 整个过程相当快捷,不过近前的三五人看出其中的微妙变化而已,大多数人或受视线所阻,或者自身武功有限,看不出其中奥妙,都觉得江静初不做反抗,颇有气度。 恰在此时,一枚小小银钩飞起,破空而过,疾若闪电,一下钩住长剑剑鞘。又一道精芒闪动,另一枚银钩刷地飞过陆士衡的脸侧,向他的咽喉钩去。 陆士衡一展折扇,护住面部,左手一个环旋,轻轻将银钩甩落。动作简洁有效,显出精湛的技艺,一来一回,似乎根本没和人动过手一般。 他走到战中华面前,说道:“师叔,幸不辱命,请收下此剑!” 战中华说道:“不必了,你就拿此剑换回玉佩吧!” 陆士衡轻轻微笑一下,再次扭转身躯,望着那几条人影,却又皱起眉头。 这真是一个难题,难道战师叔在考验自己么? 若不能马上猜出玉佩所在,岂非辱没了身份? 江静初名动江南,既然说玉佩不在自己身上,必定不假,但是并不能说明玉佩就不在眼前。或许他出于年幼,不知道这方玉佩的秘密,竟然交给别人代为保管? 千金一诺顾倾城居然也来了;那名华装少女必定就是刚才偷袭自己的高手,那一对“锁龙钩”使的是十二神女宫的秘传心法,原来是神女宫少宫主。 陆士衡略一拱手,说道:“顾大侠,你好!” 顾倾城急忙施礼,说道:“陆先生,幸会!” 陆士衡笑道:“顾大侠没有见过我,我却见过顾大侠。一直以来,我对顾大侠心存仰慕,今日再睹尊颜,连我的精神都好了几分,哈哈。” 顾倾城说道:“陆先生客气了,听闻先生是来自沉沙谷的高人,顾某亦是十分仰慕。” 两人各是侠魔两道的顶尖人物。虽然志趣不同,由于彼此钦服对方的成就,因而说话之间,不仅客气,而且真挚,各自体现出宗师的风范。 陆士衡淡淡一笑,已然推断玉佩不在顾倾城手中,只好从那少女身上下功夫。 “这位姑娘,就是神女宫的少宫主温柔姑娘吧?” “正是。”温柔冷冷说道。 温柔毕竟只是一名少女,囿于见识不足,难免有目中无人的瑕疵。 这大概与她所受教育的环境有关,自幼在神女宫中,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人违背她的意愿。她所修习的武功皆是罕见绝艺,接触的人物都是世间名侠,所穿所用亦是奇珍异宝,教她如何不心高气傲? 在她看来,陆士衡能够认出她的身份,一点儿都不奇怪,神女宫只要有人出来,哪里不是争先迎送? 她知道沉沙谷的厉害,却不知道沉沙谷究竟有多么厉害!许多时候,齐名的人物或者门派并不是完全相等的。 第24章 魔刀重现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陆士衡轻轻捧起玉芙蓉,说道:“我以这柄芙蓉剑交换玉佩,姑娘不会拒绝吧?” 温柔冷冷说道:“你怎知我不会拒绝?” 以她的身份地位而言,她当然不屑于说玉佩不在自己身上,就算她愿意说谎,也要顾及江静初的颜面。 “少宫主……”一名使娘似乎想提醒温柔。 “住口。”温柔转回身说道,“陆先生让我口服心服,我就将玉佩交还于你。” 陆士衡见得多了,那些朝廷大员,哪个不是骄横难缠,他都没放在心上,何况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温姑娘,世事皆有一定之规,才能因循流转,不断生息。你若心有不服,不如说来看看。” 温柔笑道:“陆先生,这方玉佩并不归你所有,你何必如此费心呢?” 陆士衡说道:“这是战师叔之物,我代他索要,亦无不可。” 温柔冷笑说道:“听说原本是圣女前辈的物品,怎么又归你师叔所有?” 陆士衡说道:“自然是圣女姑娘亲手交给战师叔。” 温柔问道:“你亲眼见到圣女前辈将玉佩交给你的师叔么?” 陆士衡说道:“没有。” 温柔笑一笑:“那么,并没有人证可以证明此事了?” 陆士衡说道:“大概是的。” 温柔又问道:“圣女前辈隐退江湖,你怎么知道玉佩不是被人抢走呢?” 陆士衡笑道:“他们二人是好朋友,怎可能发生抢夺之事?姑娘日后在江湖上多多历练,才知道世界之大,有各种意想不到的趣事。” 温柔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请你告诉我,圣女前辈怎样与沉沙谷的前辈结为朋友呢?” 陆士衡说道:“战师叔并不是沉沙谷的人,却是我师父最钦佩的人,所以我以长辈视之。圣女姑娘有几位好朋友,包括江南和叶飞在内,其中战师叔是最特别的一位,具体交往情形我并不清楚。” 温柔咭咭一笑:“既然你无法说明,就请他来和我交涉吧?” 陆士衡笑道:“呵呵,姑娘未免高看你们神女宫的地位了。” 陆士衡的意思是温柔不配与战中华交涉,温柔会错了意,以为他想动手,又恼恨他看不起神女宫,哼,她还看不起沉沙谷呢。 温柔冷冷说道:“你想动手么?这里高手众多,不会坐视不理。” 台下,沈明月按住左纤玉,自己却跳上轩辕台。 由于身姿曼妙,顿时引来一阵喝彩声。 沈明月柔声说道:“温姑娘,你口中所说的圣女前辈就是我的师叔祖。既然你承认那玉佩是她的物品,就请物归原主,将它交还给我吧?” 温柔撇撇小嘴:“姑娘所说,未免太不讲道理。既然你们的物品为人所夺,就不再属于你们,我又不是从你们手中得到,有什么必要还给你呢?” 沈明月拿起芙蓉剑,说道:“那么,此剑乃是我从别人手中取得,便属于我了么?” 温柔说道:“你们原本就是一伙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的清楚,因此这柄剑必然有人要讨回的。” 沈明月懒得理她,笑着问道:“江大侠,玉佩是你交给温姑娘观赏,还是送给她了呢?” 江静初只好说道:“本来是左姑娘的东西,我怎能送给别人,请温姑娘代为保管罢了。” 温柔笑对江静初:“这方玉佩,我还没观赏够,等我看完了,再还给你哦。” 陆士衡听不下去,冷哼一声,说道:“温姑娘,在闯荡江湖之前,舒宫主没有给你讲过需要避让的前辈高人么?” 温柔的小嘴撇得更开:“有是有,其中没有陆先生的名号。陆先生觉得遗憾么?” 陆士衡气发丹田:“当然不会,不过我会替你和舒宫主感到遗憾。” 温柔倒退了两步,玉容猛向前一倾,几乎呕出血来。 她一直暗中戒备,仍然抵挡不住陆士衡的魔音。 顾倾城袍袖一挥,拂在温柔的肩头,一股柔和内力源源涌出,帮助温柔平复血脉不和之气。 顾倾城淡淡笑道:“三十三天魔音,果然玄妙无比,不如让老夫领教一下。” 陆士衡轻叹一声:“顾大侠,老朽以理相求,得到的答复你也听得真切。我不过是让她知道世事艰难,并无伤人之意。你何苦……” 话没说完,陆士衡忽然闻到一缕异香,神思一滞,竟有全身功力濒临涣散的感觉,紧接着,迎面袭来两道绝强劲力。 他一惊之下,急忙催动真气流转,身形向后滑出。动作比平时缓慢了许多,然而他终于反应过来,手中折扇迅速护住面门。 他原本功力极高,可惜受那一缕异香侵扰,功力不再精纯,手中折扇被温柔的锁龙钩戳中,顿时破开两个小洞。 陆士衡为了防止温柔继续进击,左掌猛然击出,一道狂飙,汹涌而出,如同怒江狂浪一般,势不可当。 温柔一招间占了上风,果然有连下杀手的心思,忽觉掌力霸道无比,情知抵挡不住,双掌奋力向前一推,顺势倒退出去。 她不禁花容失色,如此强劲掌势,平生初次见到,就连师父也没有这份功力。 陆士衡呆呆站立,没有继续进击,面色几经变化,握住折扇的右手不住颤抖。 这柄折扇乃是恩师所赐,寒铁为扇骨,白绢为扇面,上有恩师亲笔所提之句——鸟越连云收眼底,风过摇影入眉端。 他不分冬夏,时时在手,就是纪念恩师之意。不想一时大意,居然损坏至宝! 杀心顿起! 他出道三十年来,从来没有这么恼怒。 长啸一声,身形暴起,折扇乍展,宛若巨斧一般,狠狠砍落。 他使的正是斧法。 许多人在使用折扇的时候,一定会参杂几种兵刃的招数,战斧就是其中之一,大多是取招式的奇妙,并不能真正发挥战斧的威力。 陆士衡就不一样,功力精深,折扇在他手中,比战斧更要威猛几分。 开天辟地! 据说这是为了纪念盘古创世之举,依照想象,创造出的一式杀招。其实就是后人为了附托,攀上了盘古大神,以夸耀斧法的神奇。 斧法的威力以刚猛霸道见长,在陆士衡这种绝世高人手中使出,宛如巨灵下凡,更显神威。 在场多少高手,个个看得心潮澎湃,暗暗惊叹,尤其袁太冲,目光中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么? 顾倾城大喝一声,已将温柔推在一边,急速掣出腰中长剑,“哧”的一声,长剑破空而起。 万点寒星,中央现出碗口大一道强光。 太阳星辰! 这正是顾倾城剑法中的精华所在,繁杂的变化之后,发出至简的一刺,才有这种耀眼光华。 或许顾倾城还有更为精妙的招式,不过他心存仁厚,那万点寒光,恰是为了克制扇风扩散,以免伤害身边的使娘、婢女。 结局可想而知。 混沌初开,方有太阳星辰,后天的千般精妙挡不住先天的质朴无华。 顾倾城连退四、五步,长剑拄地,左手捂住胸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陆士衡身在半空,没有支撑,整个身形倒飞出一丈多远,落在地上。 “顾大侠,你这是何苦?” 顾倾城咳嗽了几声,勉强说道:“我受人所托,保护温姑娘的安全,不敢不忠人之事。我败在你手中,并无遗憾。我只想知道,陆先生已是至尊级别的高手,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呢?” 陆士衡冷笑一声:“窃人美玉,毁我宝扇,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孩子,就可以获得庇佑么?” 顾倾城长叹一声,再无话说。 陆士衡怒声喝道:“温柔,看在顾大侠的面子上,我就饶恕你毁我宝扇的罪孽。速速交出玉佩,否则我就杀上巫山上阳台,将十二神女宫夷为平地!” 温柔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整个身心失去控制。四名使娘、婢女扶住温柔,各自发抖,倒不知谁抖得更加厉害些。 这不怪温柔没有胆量,她缺乏历练,骤然陷入死亡的危机,一时无力应对,经历过后,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这是成长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江静初走到温柔身边,将手掌搭在她的肩头,以自身真气为她消除压力。 “温姑娘,请你取出玉佩。” 温柔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方柔润滴翠的玉佩。 江静初取过玉佩,再转身时,就看到了左纤玉。 “玉儿姑娘!” 左纤玉柔静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江公子,你我之间的情谊,到此为止!” 京师中,暗中掳获她的那名女子就是温柔。这一点,不仅沈明月看出来,陆士衡看出来,左纤玉同样看了出来,她一听到神女宫的名字,就想起来龙伯伯曾经的顾虑;再看到陆士衡的反应,就知道他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暗算。 她曾经想过,那缕异香大概只有在极为接近的地方才有效力吧?不然,沈妹妹为什么没有异样? 她曾经想过,既然江静初与温柔相识,绝不会彼此交手,将自己救出。无论那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江静初出于什么目的,都已是过眼云烟…… 第24章 魔刀重现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江静初努力保持着微笑。 事实上,在他深心之中,非但不想微笑,反而感到阵阵痛苦。 像他这种极为自负的人,同时具备了一切让女孩子倾心的条件,年轻英俊、富有聪明、学识渊博以及精通武功等等。在他那略显狂妄的想法中,任何女孩子都应该无条件地爱上他才对,何况是像左纤玉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山村姑娘。 然而,他喜欢上了左纤玉,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一直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江静初尝试去解释:“当时,我们的情报系统出了差错,误以为你是奸相的心腹,才发生了以后的种种事情。请你相信,我们并无恶意。” 左纤玉淡淡说道:“好了,我相信你们没有恶意,否则我今天也不能站在这里。” 她轻轻走过,取走玉佩,轻轻离开。 她在十三岁时,就明白了世事险恶,知道今天,才明白世事究竟有多么险恶! 她不哭,只是因为她刚强,在她温柔的外表下,具有无比强大的内心,或许,连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强到何种程度。 直到二十年后,唐泪断腕战华山,左纤玉心痛爱徒,不由激发内心一点魔性,飞檄传魔教、两闯狂人岛、三入沉沙谷,请出多少凶神恶煞,将天下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沈明月跟了上去,默默搂住左纤玉的肩头,后面跟着战中华以及两大不知名的高手。 陆士衡用一种尊崇的目光望着战中华的背影,自己倾尽一生,无法达到那种甘于淡泊的境界。 随即,他回过头去,冷冷说道:“江静初,希望你明白,大学士府不是任何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往日之时,我们不想得罪江湖同道,以减少杀戮为主;从今以后,再有人妄入大学士府,格杀勿论。” 凉棚中响起一个苍劲声音:“陆施主是在威胁江湖同道么?” 声音虽有苍凉之感,依旧是女声,只因内力绵长深厚,显得格外不同。 陆士衡淡然笑道:“是圣因师太么,尊驾何不上台一叙?” 圣因师太撩起凉棚帷幕,踏步而行,虽是灰帽缁袍,掩不住全身散发出的高手气息。 台上嘈杂,先后生出两起事端,不过是尘俗之事,随它们去吧!现今陆士衡如此轻视侠义道中人,她不得不出面应付。 圣因师太说道:“陆施主,多年不见,你还是没有消磨掉内心意气。” 陆士衡笑道:“师太此言差矣,事先有所警告,便可避免一些江湖朋友前往惹事。我省些气力,他们保全性命,彼此有利,何乐而不为?” 圣因师太不改严肃,说道:“你若出于好心,贫尼倒不便多说。你不在京师纳福,来这里就为了结识天下英雄么?” 陆士衡手摇折扇,说道:“我与人打赌,赌注便是列入英雄榜的最终人选,因而不得不亲自来一趟。请问师太,为什么最终人选是江南?害我输了五万两白银。” 圣因师太皱起眉头,说道:“此乃九派公决,不是我所能解释,大概出于顾全大局的原因吧。” 陆士衡笑道:“顾全大局?假如两军交战不利,有人舍命断后,以保大军退走,这才叫做顾全大局。许多时候,所谓顾全大局,无非姑息养奸罢了。试想,天下间这么多人不服,你们九派的大局在哪里?你们所谓的正义公理在哪里?” 圣因师太说道:“陆施主,想不到你会对我提及正义公理这四个字。在我看来,芸芸众生,俱是平等,江大侠也好,其余人也罢,但由九派公选,也就是了。” 陆士衡继续说道:“人生平等,不过基于生命本身,或者在国家法律面前,可以提及。然而人必然有尊卑之分,倘若我是一个普通人家,上香拜佛,岂能见到庙中方丈?而若我捐出上万银两,就算是大功德,想要约见一下方丈,自然有人安排。两个结果不同,难道我本人有差别么?” 圣因师太微微一笑,正要诉诸佛理,点化这一邪魔歪道。 妙韵师太倚仗师父之威,早已站起身来,斥道:“妖孽,胆敢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我来告诉你,江大侠荡平魔教,就足以抵消龙大侠的一切功绩。” 陆士衡听到如此好笑的笑话,不由仰天大笑,声动数里。 笑声未绝,就听一女声说道:“华山一脉竟以我辱神教为荣,我今日正要领教华山派的手段。” 声音雅正平和,堪称人间仙音,相较之下,山谷黄鹂失之俗丽,溪涧流水失之缓滞。 台下众人原本早已大感无聊,那台上二人喋喋不休,尽说些无用的废话,又被陆士衡的笑声所惊,心中烦躁不安。 忽然再生枝节,知道定有好戏可看,许多人精神一振,忘记了腹中饥饿。 魔教二十年不闻踪迹,竟让这许多人忘记了魔教的厉害,一心瞧看热闹! 人群一挤再挤,非要让出一条通道,哪管身后被挤之人叫骂连天? 那一行人顺利登上轩辕台,为首一名中年妇人,体态姣好,一身黑衣,轻纱蒙面,使人不得见其容颜。身后随行之中还有三名美貌少女。 许多人虽然认为那三名少女姿容绝美,恰似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仍然忍不住暗自猜想那中年妇人的轻纱之下是何等容貌。 因而更多人不停注视那中年妇人,渴望她能掀开轻纱。对神秘的事物产生兴趣,大概就是人之常情吧! 绝大师一脸激动神情,急急走上前去,倒身下拜:“参见公主!” 呼延美轻轻伸出玉手搀扶:“起来吧,你也老了。” 绝大师站起身来,涕泪横流:“老奴今生能再见公主,死亦无憾。” 呼延美冷冷说道:“仇,还没报,怎能轻言死字。” 绝大师垂手站立:“是。” 呼延美缓缓说道:“今日一战,由我单独邀约圣因师太,与九大门派的恩怨,日后再算。” 陆士衡心中慨叹,以前的小丫头,如今已是一教之尊,这一场争斗,是否应该阻止?他一眼望去,发现圣因师太眼眸之中竟有热切的光芒,心中大感异常。 陆士衡略一沉吟,说道:“呼延教主,大概不认识老朽了吧?” 呼延美躬身施礼,说道:“陆伯伯曾与家父把酒言欢,那时我虽年幼,却一直有印象的。” 陆士衡说道:“昔年之事,只因我盘桓于京师,并不知前因后果,着实惭愧。” 呼延美说道:“天道循环,自有其定规,不是人力所能改变。陆伯伯要是没有重要事情的话,请到一旁观望。我有话对圣因师太说。” 陆士衡微微点头,魔教与九派的恩怨,自己并不知道来龙去脉,假如以自己的身份强行压制,必定引起双方不服,不如听之任之,等到一定时候,再想办法插手吧! 他将目光转向绝大师,意思是询问绝大师有什么打算? 绝大师悍然说道:“衡老,多谢你与恩相多年照顾。麻烦你向恩相说一声,我不能回去了。” 陆士衡与袁家兄弟见此情形,不再相劝,径自下台,找燕飞云和左纤玉去了。 圣因师太缓缓说道:“今日,贫尼与呼延施主有些旧事商谈,希望各位道友不要插手。” 四下里寂静无声,魔教东来是迟早之事,这一天来得有些早! 呼延美淡淡说道:“师太,你明白我找你的意思?” 圣因师太说道:“施主,善恶自有因缘。你找贫尼,便是你与贫尼之间的事情,与华山无关。” 呼延美说道:“好,请师太回去准备。” 圣因师太本是方外证道之人,四大皆空,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她转念一想,终究放不下华山派的基业,于是缓缓而去。 圣因师太单独约见杜清风,连她的徒弟妙韵和掌门妙凡都不想见。 杜清风一看形势,就知道即将发生大战,于是低声说道:“师伯,不如我替你出战。清风一生,大小七十余战,从没失手。这一次也不会让你老人家失望。” 圣因师太微笑了一下,说道:“不必,这是私人之间的仇怨,你无法替代。况且,她以魔教教主的身份挑战,只有我和华山掌门才有资格迎战。我找你来,另有要事商量。” 杜清风低下头去,说道:“师伯请讲,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圣因师太说道:“万一我不幸失手,待我圆寂之后,你要挑起华山重担。第一,不可为我报仇;第二,你要挑选一些天赋出众的年轻人,用心调教,重振华山派声威。” 杜清风抬起头来,望着圣因师太沉沉的目光,咬牙说道:“是,我一定做到。” 圣因师太遥遥望向远方,说道:“华山弟子之中,你才华出众,我却坚决反对你担当掌门大任,你对我有意见么?” 杜清风急忙说道:“不敢,我一直在想,师伯此举,必有深意。我一直想找出原因,却始终不能。” 圣因师太说道:“你终究是俗家弟子,杀戮之心太重;妙凡虽然碌碌无能,却无杀伐之心,这就是原因。华山年轻一代的弟子不断惹事生非,却很少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因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 杜清风说道:“我知错了,以后一定从严管教弟子,以侠义为根本。” 圣因师太说道:“陆士衡身为魔道至尊,今天还说出正义公理四字,颇有警示之意。你要记住,纵然是行侠仗义,也难免有所疏忽而产生大错,一定要慎重更慎重。” 杜清风应道:“是。” 圣因师太说道:“好吧,我就讲出呼延美向我寻仇的真正原因,让你真正明白我告诫你的用意。还有,你知道这个秘密,才能阻止妙凡、妙韵胡来。” 杜清风愣了一下,急忙说道:“师伯请讲。” 第24章 魔刀重现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一秒记住【恋♂上÷你?看→书☆网 .】,更新快,无弹窗,免费读! 圣因师太说道:“那一年,我与呼延美比武。()或许我早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击伤呼延美后,竟一心想杀死她,为死去的师兄妹们报仇。风真人阻止了我的行为,后来他又说呼延美怀有身孕,要求九派暂时休战。及至多年以后,我恢复了一些神智,每一想到这件事情,心中就生出罪恶的感觉。在我看来,那时呼延美身受重伤,腹中胎儿大概是保不住了。” 杜清风讶道:“这……” 圣因师太说道:“我对不起那个孩子,不过,我从来没后悔去剿灭魔教。因此,要是呼延美继续挑战九大门派,你要抱着维护正义的心态,阻止她的恶行。” 杜清风低低应道:“是。” ………… 呼延美注视着眼前的亲人、下属,目光中有鼓励、有伤感。 她微笑了一下,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在你们中间挑选一个临时教主。” 苏珺忍不住抱住呼延美,哭道:“娘亲,不会的……” 呼延美摸摸苏珺的头发,笑道:“傻孩子,你这么不乖,怎能让娘亲放心将教主大位交给你?”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呼延美和苏珺,目光中一片惊疑。 苏珺放开了手臂,急促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有大姐和文叔叔在,还有铁爷爷!” 呼延美反而伸手抱住了苏珺,说道:“真傻,你以为教主是好玩的么?教主承当着最大的责任,你要逃避责任,让姐姐或文叔叔去面对危险么?” 苏珺害羞地搂住呼延美的腰,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愿意接受临时教主的位置。” 呼延美呵呵直笑,说道:“娘亲以前没有好好疼爱你们,你们姐妹三个没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苏珺依偎在呼延美怀中,咯咯笑道:“怎么会?我们都夸你是最美、最可爱的娘亲。” 呼延美说道:“傻孩子,一会哭,一会笑,不害羞。” 她松开了双手,柔声说道:“苏珺接令。” 苏珺急忙松开双手,跪在呼延美面前。一干众人,除了铁省之、文仲业、绝大师外,一律跪倒。 呼延美缓缓说道:“我掌中宝刀,即是神教信物。()假如我落败,此刀由苏珺执掌,尊为教主。凌风影立即擢升为副教主一职,与文副教主共同辅佐苏珺。” 众人无不答应。 呼延美单独叫过姐妹三人,还有一些私密话要讲。 呼延美首先问道:“你们两位做姐姐的,对我的任命有疑问么?” 凌风影立即说道:“没有,娘亲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秦红笑了一下说道:“我没意见。本来担心大姐有意见,大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凌风影笑道:“你想挨掐么?” 秦红不甘示弱:“我会抓你!” 呼延美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两姐妹嬉戏打闹的时候,居然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一般,使用最原始的攻击手段,而不是使用上乘武功。 呼延美咳了一声,说道:“别瞎闹啦,有正经话说。你们姐妹三人,要同心协力,保住神教元气。一旦有重要大事,找铁爷爷商量。” 苏珺严肃地说道:“是,这两件事,我们记住了。” 呼延美说道:“还有两件更重要的事情,第一,尽快医治爷爷的病情,让他恢复神智;第二,我已派人到少林寺下书,于八月中秋在嵩山挑战九大门派。假如我不在,爷爷的病情也没有好转,你们稍微应付一下场面,就率领众人退回西域。” 凌风影一惊,说道:“娘亲,既然有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你还要三妹担当教主大任?” 呼延美说道:“她也该长大了,该承担一些责任。珺儿,中秋之后,假如你不想继续担任教主,随时可以选择最合适的人选,知道么?” 苏珺仍然严肃地说道:“我记住了,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秦红扑上去,轻轻抓了苏珺一下,得意地说道:“在你还没当教主之前,我赶快多抓你几下。” 呼延美心中一酸,这些可爱的孩子,一定是想让自己放心去决战,才会表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行为。 她逐一拥抱三个姐妹,分别在三人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时间差不多了,呼延美检查一下周身上下,提刀而出。 圣因师太刚好也走了出来,握住三尺青锋。 台下的人群趁着刚才的闲暇,休息的休息,啃干粮的啃干粮,这时见到双方主角出场,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观看精彩的决战。 呼延美轻轻皱起娥眉,说道:“师太,我掌中宝刀足以切金断玉,你使用一口普通长剑,未免太不公平。在我看来,你应该借用一柄名剑,试用半日。明日一早,你我再战!” 圣因师太飞速想了一下,说道:“好,就依施主之言。” 她虽然年已老迈,思想并不迂腐。盘绕在心中的一丝愧疚,不足以让她以性命相抵,她仍然有降魔卫道的抱负。 她永远不会忘记,二十年前,另一口宝刀所带来的杀戮。既然呼延美不愿占兵刃的便宜,自己何必矫情相拒? 每一把兵刃的份量、刚韧度不尽相同,乍然更换,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才能发挥出兵刃的最大威力。 圣因师太略一施礼,默默退下,呼延美也深施一礼,退归本阵。她们虽是生死相争的仇敌,仍需顾及自己的身份。 人群中发出失望的嘘声,亢奋后的失落,更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空虚。尤其那些好赌的家伙们,本来已经下注,却要等到明天才见分晓,心中痒痒的,偏偏无可慰藉。 有的人本想离去,又担心接下来还有好戏,两种想法纠结不已;有的人镇定一些,找个空隙,坐下继续休息。真正离开现场的人数极为有限。 九派的代表们趁着空闲,围拢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计划。他们原先就分为两大阵营,一边支持龙伯威,一边支持江南。这时仍然分为两大阵营,一边提出尽快结束主要议题,让江静初火速代表其父亲接受大英雄封号;另一边则认为,江静初刚刚遭受打击,万一在节外生枝,有损江家名声,不如推后到第二天。 其中昆仑与华山两派争执最大,几乎就要当场翻脸。 丁情性情孤高,本来就坚决反对江南当选,此时更看不惯妙韵师太越俎代庖、颐指气使的嘴脸。 妙韵师太却是另外一回事,因为九派之中倒有四派没有派出掌门参加大会,她并不深究其中原因,便认为四派掌门妄自尊大。她为了显示华山的不同,强行要替代掌门师妹行使代表权,偏偏妙凡生性懦弱,拗不过师姐,只好任由她去。 其余七大代表看不下去,只得先行劝解这二人的矛盾。 晓月大师心中不住叹气,不得不佩服掌门师弟的老谋深算,把这烫手山芋交给自己,如今乱得像一锅粥,不知道如何收拾。他又一想,这也怪不得掌门师弟,藏经阁失窃,那是何等大事,掌门坐镇本寺,追查盗案,也是重中之重。晓月大师反复思量,还得打起精神,面对眼前复杂局面。 武当王道长静静坐着,发表看法后立即退守一旁,不再参与讨论。他谨记掌门师兄临行所言,以其师云道长的教诲为本,以师叔风道长的教训为戒,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二十年前,武当临阵而退,其余八派虽不明言,暗中就没意见么?王道长不愿再生波澜,亦是无可奈何之举。 此时,辩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妙韵师太冷笑说道:“丁先生,你们昆仑派就是空擅言辞,临阵乏力么?二十年前,丁翎前辈就败在呼延美手中。今日呼延美耀武扬威,也不见你替昆仑挽回颜面,只知道与我强词夺理!” 这一句话,本意只是讥讽丁情一人,谁知打倒了一大片。各派代表心中极为不满,尤其俗家人更是心中大骂妙韵。 征战魔宫,九派损伤无数,勉强取得胜利。各派或者视为大难,或者视为耻辱,更因为其中详情错综复杂,仅存的前辈高手肯吐露的信息有限,纵然在各派内部尚且尽量避免提及,在公开场合更是第一次听到。教人如何不生气? 丁情冷哼一声:“正因为贵派圣因师太重创呼延教主,才会引起呼延教主的报复。你放心,我一定亲自约战呼延教主,以树昆仑声威,绝不倚仗先辈余荫。” 妙韵师太大怒:“丁情,你敢辱没家师,我先与你大战一场!” 众人没有办法,劝完这边劝那边,免得给呼延美看笑话。 武当王道长依旧坐在那里,独自慢条斯理地思考,嗯,掌门师兄派我参加英雄大会,果然有先见之明,当年我随侍恩师,并没参加魔宫一战,便杜绝了别派向我打探实情的可能。 哦,还有这个丁情,颇有意思,短短一句话涉及方面极广,我得慢慢思索其中深意。 第24章 魔刀重现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林弋的心几乎快要碎掉了。 那一向自以为强大的内心,在雪魄和叶孤灵的轮番折磨下,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清楚地记得,他已经将杀死拓跋烈的经过讲了五遍,和叶夫人的对话讲了七遍。为什么他们还不放过他? 耳边不断响起赌博下注的声音,更是撩动心扉,他再也忍不下去,忧郁的眼神瞄向陆士衡,流露出求援的意思。 陆士衡立即转开目光,与袁家兄弟谈论山石的险奇,天工的造化,又将手中折扇摇一摇,一副惬意的模样。 他心中更是惬意,就让这小子吃点苦头吧! 这时,燕飞云又走了过来。他已经反复走动好几次,一会跑来听听叶孤灵的盘问,一会跑去看看左纤玉心情好了没有,同时留意一下台上的动静,忙得不亦乐乎。 林弋趁着叶孤灵和雪魄没注意,一下冲出二人的包围,抓住燕飞云的胳膊:“兄弟,救救我吧!” 燕飞云气得直笑,早上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那是何等镇定自若;现在不过是询问一点细节,就痛苦到这种地步? 他轻轻拦住叶孤灵,说道:“叶大哥,不要再问了。我刚才一直很紧张,担心台上形势恶化。现在心情放松下来,想起华山派有一位女弟子叫做叶悲秋,年龄大致符合,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叶孤灵神色飞动,说道:“太好了,晚上时分,我就去华山派那边打听情况。” 燕飞云说道:“这件事情时间久远,就算叶姑娘不是要找的人,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请长安镖局出面,帮忙找人。” 叶孤灵叹道:“好吧,原先没听到消息之前,我一直很平静。一旦有点消息,我就忍不住想马上找到她们。” 雪魄在一旁静静听着,不好发表意见。 陆士衡笑道:“心中有所期盼,心情自然完全不同。叶大侠,你放心,事情发生在长安,长安镖局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深深知道,长安镖局的背后就是将军府。长安将军府几代经营,形成一个庞大的势力圈子,相爷父子几番试探,都无法铲除这一敌对势力。 军方一旦出动,就算是翻箱倒柜,也要找出线索来。 林弋此时神清气爽,不由说道:“对,你们只顾追问详情,却忽视了找人的诀窍。唉,要是当年龙大侠还在长安,怎么会发生……” 他一看到雪魄恶狠狠的目光,立即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陆士衡说道:“飞云,玉儿姑娘心情好些没有?陪她的人太多,所以我没过去,一会你带她来看看老朋友们!” “好!”燕飞云一边回答,一边紧盯着那名不断行进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罩着一个大大的披风,行走的步伐很怪异,给人鬼鬼祟祟的印象,右臂斜斜下垂,手指搭在腰间的长刀上,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燕飞云的目光盯在黑衣人腰间的长刀上,长长的刀柄,平滑的弧形刀鞘,原来又是一名来自东瀛的剑客。 燕飞云忽然发现那黑衣人望向自己所在的方位,披风后面闪现出凌厉的眼神,似乎在观察自己的意图。于是,燕飞云十分自然地移开眼睛,给人留下无意中扫视四周的印象。 这家伙胆子真大,青天白日之下,敢在轩辕台四周走来走去。难道他不知道中原武林非常讨厌来自东瀛的剑客么? 那些敢于渡海而来的剑客,通常拥有某种扭曲的冒险性格。他们挑战中原武林的高手,纯粹是出于击败对手的目的,完全没有善恶之分。 燕飞云一边想着,一边耐心地继续观察。 那名东瀛剑客东张西望之后,突然跳上轩辕台。他在空中的动作相当诡异,手脚并用,那种姿势不像轻功,更像是某种灵兽在空中爬行一般。 燕飞云不得不佩服那些东瀛的武学大师们,能够创造出如此奇特的身法,真是太具有想象力了! 九大门派的代表们停止了争议,齐齐望着这名不速之客。 那东瀛剑客想不到自己一下惹来这么多敌视的目光,睁大双眼,凶狠地回瞪过去,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刷的一声,将长刀抽出一尺有余。 晓月大师经历了一番激烈辩论,泛起头昏脑胀的感觉,于是冲着晓木大师点头示意,让晓木出去应付。 晓木大师只好站起来:“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怎么称呼,有何指教?” 那东瀛剑客似乎十分尊重得道高僧,收起长刀,施礼说道:“伊贺川,来自遥远的扶桑,借用大会宝地,寻找两个人。” 声音相当生硬,而言辞颇为通顺,看来对中原的语言颇有了解。 晓木大师问道:“施主要找什么人,做什么事?” 伊贺川哈哈笑道:“一个叫高季鹰,一个叫燕飞云,他们不要做缩头乌龟。我要杀掉他们,替我师弟报仇!” 高季鹰正在给左纤玉讲笑话,忽然听到这么放肆难听的话,胸中陡现杀机。他猜想伊贺川必定初来中原,不知道自己的威名。不如乘机示弱,然后出其不意,一举击杀伊贺川。 高季鹰控制好身法的节奏,假意奋力一跃,不过刚刚登上台面而已。由于他面对伊贺川,干脆装出费力的表情,一闪即没。 晓木大师看得真切,心中感慨不已,径自退下,继续专心于他的禅机去了。 台下的观众们哪知高季鹰的心意,见他的表现不像传说中那么神奇,多数人感到极为惊讶。少数人比较聪明,频频向同伴夸赞:“看到没,这就叫境界,刚好跳上台面,不浪费一丝力气。” 燕飞云见高季鹰已然登台,便打消了登台的打算。 陆士衡笑道:“飞云,上去把高季鹰换下来,我看看你的武功进展。” 燕飞云心中一动,发觉陆士衡有指点自己武功的用意。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遇,自己潜心修炼,苦于没有高人指点,不如趁此机会,让这位魔道的大宗师指导一二。 燕飞云及时改变心意,也跳了上去。 伊贺川满脸狐疑,他看到了高季鹰的表现,同时听到了台下的窃窃私语。他要好好想一想,听说中原人大大的狡猾,不要中了奸计。 他想来想去,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燕飞云更老实一点,决定先对付燕飞云。嗯,要想个办法,让燕飞云抢先与自己动手。 “你们两个,大大的坏蛋,一起对付我的朋友。今天,你们都要死。” 燕飞云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伊贺川低声说道:“李刑天!” 燕飞云点点头,继续问道:“你认识天枫十一郎么?” 伊贺川说道:“他是我的师弟,一个叫做柳轻尘的人杀了他。我杀了你们以后,就会找柳轻尘。” 燕飞云不置可否,试探地问道:“你来到中原以后,难免遇到一些武林人物,不知道你对中原武林的看法如何?” 伊贺川狞笑了一声,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经历,残杀的事实说不定能激发这个年轻人的斗志,那么自己的心愿就达到了。 伊贺川说道:“中原武林很平常,我先后遇到五个向我挑衅的人,其中有一个叫做什么淮扬大侠的。当然,他们都死了。” 他注意到燕飞云的愤怒神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这家伙一定会挑战的。 高季鹰说道:“飞云,该问的问完了,你闪在一边,我来结果这个讨厌的家伙。” 伊贺川愣了一下,困惑地问道:“高季鹰,明明是他在和我说话,就是他先和我动手。你凭什么要动手?” 高季鹰笑道:“你不是要杀死我们二人么?我们争着被你杀,好不好?” 伊贺川冷哼了一声,苦思对策。 他的眼力也不差,看出高季鹰练的是刚猛的路数,与他自己的刀法相近。若先行杀死燕飞云,更能激发自己的凶戾之气,再战高季鹰,胜算增加不少。这正是他苦苦纠结的原因。 燕飞云摘下背后的悲魔之刀,说道:“三哥,我与你心意相同。而且我想显露一下身手,让你看看我在刀法上的成就,你不会介意吧?” 高季鹰哈哈大笑:“好,你两次大战龙渊,听说场面异常精彩,可惜我没有机会看到。今天,我就算大饱眼福了。” 说完,他就退在一旁,盘腿而坐,看看伊贺川究竟是怎么死的。 伊贺川眼见形势有利于自己,抽出长刀,刷刷连劈两刀,在半空劈砍一个斜斜交叉,这才摆好攻击的架势。 双手握刀,高高举过头顶,双足踩出一个变形的马步,任由丹田气息流转。 他不仅善于使用长刀,而且精擅长短二刀的用刀技巧,无论是正二刀,抑或逆二刀,皆可熟练应用。片刻之后,再用二刀流这个秘密手段来对付高季鹰,假如还不奏效,就要施展秘传忍术。 伊贺川说道:“请出刀。” 燕飞云笑了笑,左手按住刀鞘,右手紧紧握住刀柄。 他亲眼见到柳轻尘与天枫十一郎的决斗之后,与沈明月研究过东瀛刀法的起手式。 双手握刀,力量极为惊人,一刀劈出,几乎笼罩了整个身体范围,正面威力极强;施用者遭遇不同的攻击时,可以利用胸腹扭转来避让,也可以使用长刀来封架。 总而言之,这是极具效用的一式。东瀛剑道名家广泛使用这一招,并不是没有原因。 第24章 魔刀重现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心怀杀机,准备采用侧面攻击的方式,一旦失手,便利用宝刀的锋利,一举杀敌。 “伊贺先生,我随时可以拔刀,请!” 伊贺川大喝一声,声裂山石。这正是提振自己胆魄,震慑敌人心神的一种格斗技巧。 随即踏步前行,双眼紧紧盯住燕飞云的眼睛,判断可能遭遇的反击之势。 燕飞云前行之际,突然一矮身形,贴地翻滚,抢入刀圈之中。 伊贺川仍在前进,全身力量凝聚在长刀之上,无法变换身法,他看准那地面翻滚的躯体,狠狠一刀斩落。 燕飞云借助地面反弹之力,整个身体弹射而出,冲出长刀的攻击范围,贴着伊贺川的左腿翻滚而过。 拔刀! 伊贺川听到了长刀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劲风拦腰砍到。伊贺川大惊失色,长刀不及回防,他急忙用左手放开长刀,抽出腰间短刀封架。 噗的一声,短刀如中败革,封架住的不是燕飞云的长刀? 腰部的右侧已经被冰冷的刀锋切入,然后才听到了刀风,伊贺川不能相信,这个中原人为什么能使出东瀛二刀流刀法中逆二刀的杀手神招? 他再也不能思考,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了狂喷的鲜血,看到了自己的躯体分离,一双腿牢牢站在地面,支撑着腰部以下的躯干。 燕飞云站了起来,左手提着悲魔之刀,缓缓收回刀鞘之中。 他相当冷静,既不因为杀人而开心,也不因为杀人而痛苦。或许,他在坚持自己的立场,杀人者偿命,在没有法律的地方,他选择替天行道。 高季鹰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招,算不上多么精妙,体现的是胆识。 利用就地翻滚为掩护,将刀鞘换到右手,左手拔刀,右手刀鞘的攻击吸引伊贺川的注意,然后一刀毙命。 不过,在高速翻滚过程中再次加速,恐怕连自己也做不到,飞云在轻功方面的成就,确实远胜于自己。 高季鹰认为这一刀不够精妙,那是由于他自身武功极高的缘故,台下的多数人还是非常满意的,纷纷鼓掌喝彩。 大会第一天就发生了凶杀事件,九派第一次体现出团结一致的作风,迅速宣布大会休息,第二天继续。 燕飞云下台之后,发现战中华已然离去,不禁心中惆怅了一阵。然后和朋友们打个招呼,便拉着左纤玉和沈明月去见陆士衡。 陆士衡和袁家兄弟非常高兴,不住询问左纤玉的近况。左纤玉无法同时回答三位老人的问题,急忙把沈明月推出来抵挡一阵。沈明月也是熟人,更兼善于言谈,因而几人聊得很是开心。 陆士衡取出两张银票,说道:“玉儿,这是我们四人送给你的,包括绝大师。事先没有准备,只好用这种俗物来充数了。” 左纤玉羞红了脸,推辞说道:“陆伯伯,这怎么好意思呢?” 陆士衡笑道:“经此一别,大家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别客气。” 沈明月嘻嘻笑道:“别客气,这是四位前辈送给你的成亲礼物,我替你收下。” 她是真不客气,伸手替左纤玉接过了银票,而且认真地检查了一下票面上的数字。 林弋凑在跟前,偷眼描了一下。哇,二十万两,这本应该是属于我的! 陆士衡看到左纤玉娇羞的模样,笑笑说道:“将来你们有机会去京师的话,一定要找我们老几位聊聊天。至于你们三人的婚礼么,我们大概没时间参加了。” 沈明月毕竟也是女孩子,也会害羞,一下子变得扭捏起来。 燕飞云见陆士衡有辞别之意,问道:“衡老,不要看完大会才走么?” 陆士衡沉思了一下,说道:“不了,我们的目的是了解江湖大势,现在可以走了。” 送别的路上,沈明月问道:“陆先生,战爷爷究竟是在哪一方面引起你恩师的钦佩呢?还有,他与我的师叔祖是哪一种朋友关系?” 陆士衡说道:“战师叔为人孤傲,淡泊名利,而且重守信诺,家师和我自叹不如。至于他和圣女姑娘之间,大概称得上知己吧!” 沈明月继续问道:“沉沙谷上一代出山之人是王老前辈,战爷爷在哪里与你恩师见过面?” 陆士衡笑道:“他是特别贵宾,可以随意进出沉沙谷。” 沈明月轻轻皱眉,认为这些答复冠冕堂皇,并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 她继续问道:“战爷爷的武功一定很高吧?” 左纤玉在一旁嘟起了小嘴,几乎想扑上去掐人。 陆士衡说道:“我没见过他动手,依我推测,他应该比你或飞云要高一点。” 沈明月并不死心,继续追问:“据说江湖中有一个特别危险的高手,陆先生听说过么?” 陆士衡叹道:“世外高人,哪得一见?我倒是听说西域一脉出现一位大宗师,不过,我自信并不会差于他。” 沈明月说道:“我师叔祖的朋友,还有哪些?” 陆士衡沉默了一阵,说道:“圣女姑娘主要在江南一带活动,因而江南武林的杰出高手,多数见过她的侠影。据说还有两位文人,也曾经迷恋于她。我所知并不详尽,你不如问问战师叔。” 前面已见长亭,陆士衡说道:“大家回去吧!” 八名随从大汉急忙牵来坐骑,三位老人飞身上马,当先疾驰而去。 沈明月搂住左纤玉的肩头,说道:“不许生气哦,其中关系着师叔祖的大事,我才问的哦。” 左纤玉撇撇小嘴,不想理她。 燕飞云也安慰道:“别生气了。明月一定有重要原因,才会不断追问。本来我想请陆前辈指点一下我的武功,结果也没有时间。” 然后,他发现两位美女一起瞪着自己,于是默默地走开了。 沈明月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转移注意力,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凑到左纤玉面前。 “快看,他们好大方哦!” 左纤玉看清楚数字之后,吓了一跳,问道:“陆伯伯他们怎么有这么多钱?” 沈明月指着燕飞云,大声说道:“你问燕大哥,他做过两年贪官,懂得怎么弄钱。” 燕飞云更是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别问我,我不懂。” ………… 新的一天,承载的不一定是希望,也有可能是绝望。绝望就写在部分华山弟子和魔教弟子脸上,他们木然地望着台上台下的一切,甚至不敢去猜测结局。 圣因师太端坐在台面的一侧,闭目凝神,对外界的骚动充耳不闻,安心打坐。 呼延美坐在对面的高椅之上,面色凝重,冷冷地望着圣因师太,一句话也不说。 准备工作刚刚结束,丁情忽然走了出来。 丁情说道:“呼延教主,请将你与圣因前辈的比武押后。在下昆仑丁情,想要领教教主神功。” 呼延美轻轻转动凤目,柔声说道:“丁先生,你的决定,事先请示过你的叔父么?” 丁情笑道:“他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昆仑无忘峰上,教我怎么请示?我此次出山,既然代表昆仑一脉,就可以自行决定。” 呼延美叹道:“昔年,丁翎先生败在我的手下,来自一个特殊原因。你没有问过他,怎敢轻易向我挑战?” 丁情淡淡说道:“他老人家潜心修道,一旦问及当年的事情,他就默然不语。可是,我能够体谅他的心意,他对于败在教主手下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呼延美不动声色,说道:“丁先生,与你的叔父相比,你的胸襟见识还要多多修炼。纵然是别人亲口告诉你一件事情,尚且需要明辨真伪,你怎敢妄自揣测别人心意?” 丁情恨声说道:“他老人家一副落落寡欢的神情,谁都看得出他的悔恨,又何必问?” 呼延美说道:“你怎知他是因落败而悔恨?他若亲手击败我,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杀戮,成千上万的生命就可以保存。你怎知他不是因为此事而悔恨?” 丁情的背心上,冷汗涔涔而下:“这……” 铁省之勃然大怒,挺身而起:“丁情,想当年,正是因为丁翎几乎耗尽教主的体力,才导致教主受创于圣因贼尼之手。你忽然插手此事,莫非想要重演当年一幕么?” 丁情心中一惊,怎敢让人生出这种想法,于是勉强答道:“我已请求教主延后比武时间,岂能与旧事并提?” 铁省之悍然喝道:“老夫不才,愿替教主领教昆仑绝艺。老夫如若战败,本教弟子再退出中原二十年,你看可好?” 呼延美淡淡说道:“丁先生,铁叔叔,我与圣因师太一战,势在必行。你们退下休息吧!” 圣因师太缓缓站起,来到丁情身边。 “丁大侠请退,昨日之事,贫尼已经训斥小徒,望丁大侠不要放在心上。贫尼仔细思量九派合作之事,认为应当依从旧制,选一德高望重、见识超卓之人统帅群伦。最近几次,九派共议,以人数多寡来做决定,颇不如意。你们好自为之。” 丁翎唯有默默退下。 呼延美绰起魔刀,站起身来。 漆黑的刀鞘,漆黑的刀柄,雪白的手。 玉手轻挥,刀已出鞘,漆黑的刀身,闪耀出淡淡光芒。 “师太,请!” 圣因师太拔出玉芙蓉,冰冷的长剑,笼罩着柔柔清辉。 “呼延施主,请!” 第24章 魔刀重现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茫然地望着台上的两大高手,他极不希望看到这次决战,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和武功而言,又无法阻止。 这一场大战,无论谁胜谁负,都意味着悲剧。 圣因师太毕竟是华山派上一代的著名高手。华山派虽然中落,其弟子时而有些荒唐行为,但是始终恪守侠义的本色,依旧是侠义道中一股重要力量。杜清风、叶悲秋,以及在苏州见过的那名华山弟子,都保持着高尚的品格。 呼延美呢?气质、谈吐,甚至胸襟,都属于上上之选,假如不作特别说明,很难和魔教教主的身份联系在一起。凌风影、秦红、苏珺,哪一个不是可爱的少女?还有铁老人,这些人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凶残可怕。 燕飞云又想到自己的师门,武当可谓启蒙之教,而魔教中的无名剑客,更让自己学会这一身笑傲天下的本领。 人生如此矛盾,那些名侠,叶孤灵、卫无嗔、慕长生、柳轻尘,哪个不是热血英雄?就算江家兄弟与自己有过过节,也只是私人之间的一点误会。那么,魔教究竟错在哪里,竟引起天下英雄的口诛笔伐,杀戮连天? 他一想到柳轻尘,又想到笑靥姑娘,这两人不是说好参加英雄大会么?难道他们遇到危险,或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陆士衡呢?以他的武功,足以阻止决斗,起初他本来没有离开的打算,为何后来忽然离开?是京师中另有消息传来,将要发生大事么? 燕飞云思绪凌乱,想的问题乱七八糟,一会儿东,一会儿西。 ………… 呼延美出手,魔刀划出一道美丽的圆弧,宛如天边一弯玄月,漆黑的玄月。 圣因师太反击,利用手腕的旋动,颤出三朵玉莲,封住玄月移动之势。 呼延美一进即退,捧起魔刀,仔细查验,锋刃完好如初,并无损伤。 她见圣因师太凝气静立,并不检查长剑,不由问道:“师太,你所持芙蓉剑乃是江家家传神品,何不略微查验,以免伤及友人情谊?” 圣因师太轻轻说道:“剑随心意,若有崩缺,贫尼自然知道,何须肉眼一观?” 呼延美淡淡笑道:“恭喜师太练成了‘千叶一心’神功。” 圣因师太说道:“贵教的‘阴煞大潜能’神功,贫尼也佩服得很。” 华山一脉,释、道、俗家皆有,世事变迁,这两代传人以释家为尊,自然与圣因师太关系极大。她本是武学奇才,苦心修炼多年,神功有成,才能用“心”觉察到长剑无损,也才能与魔教的“阴煞大潜能”相抗衡。 刀剑再起,各显神通。 漆黑的魔刀,劈出无穷无尽的流动光影,轩辕台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月影,圆月、半月、新月、弦月,但凡人类能见到的月影,周而复始,循环不断闪现出来,唯有色彩不变——漆黑。 雪亮的长剑,颤出成千上万的莲花、莲叶,不仅有玉莲的形,亦有玉莲清绝的品质,不为那漆黑的月影所沾染。 月影在不断渗入莲花群中,那自然是阴煞大潜能神功的妙用,使月影有了风的特质,无处不入,见缝而钻;玉莲花、叶不乱,每当月影渗入之时,便有新的花、叶出现,轻轻击碎月影,这就是千叶一心神功的精华所在。 花前月下,才子佳人,那是何等旖旎的景象?而此时的花、月给人带来的只有杀气。 呼延美的魔刀,早已化作身体的一部分,划作肢体的延展,灵巧多变,这口奇形弯刀就是为魔教而生,为魔教刀法而生;而圣因师太的芙蓉剑,仿佛融合于心田之中,心意所念,自然涌出无尽的玉莲。这柄长剑不应该为江家所有,而天生就适于圣因师太的千叶一心神功。 这正是圣因师太一口反对杜清风向燕飞云借用悲魔之刀,而不惜屈尊,亲自向江静初借用神剑的原因。 呼延美施展天魔御风的身法,四处盘旋,引得月影大盛;圣因师太自知轻功不敌,放弃身法灵动,紧守心神,以心为战,莲叶繁茂,护住全身。 时间在一点点逝去,台上台下,除了绝大师之外,无不紧张。这并不是因为绝大师的禅功犹胜少林高僧,而是他通晓阴阳,测知教主无碍的缘故。要不是有这种特长,他岂能在赌局中胜过林弋? 有的人是分辨不出两大高手的招式;有的人太过于紧张,不及分辨;只有少数人在认真观摩双方的精妙武学。 圣因师太胜在功力精深,呼延美胜在气势霸道,意志更坚。 逐渐,月影不再如初时变幻,花叶也不如初时繁杂,双方精气耗损严重。 高手虽然众多,囿于双方事先约定,谁也不能出手阻止,更不能出手相助。 铁省之盯着场中变化,心思不断变化,清晨时分收到紧急密报,老教主的病情有所反复,为了不影响呼延美的情绪,他暗中压下消息,现在场上形势纠缠不休,怎么办? 他既是呼延长寿最亲信的属下,也是最亲近的兄弟,呼延美更是待之如父。这么重大的事情,究竟怎么办? ………… 两个人悄悄地挤过了人群。 少女趴在年轻男子耳边,悄声问道:“那片场地还很空,为什么很多人宁愿在外面观看?” 年轻男子同样悄声回答:“不知道,管它呢,咱们进去。”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观看比武,没有人在意他们,他们顺利过关,挤到台下附近。 年轻男子看到了燕飞云,伸出手掌,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燕飞云忽然察觉身边来人,左肩一扭,避开了伸来的手掌,回头望去。 “柳兄,你来了?!” 柳轻尘点点头,问道:“上面是怎么回事?” 燕飞云说道:“华山圣因师太和魔教呼延教主在比武。” 这时,沈明月和左纤玉听到动静,便看到了柳轻尘和笑靥姑娘。两人为了表示亲昵,一边一个,搀住画翎的胳膊,又继续观看比武。 柳轻尘看看台上,二人势均力敌,都已是强弩之末,弄不好便是双双毙命的结局。这一刻,脑海中闪现出蓝大先生的谆谆教诲。 咦,那不是江二哥的玉芙蓉么? 柳轻尘沉思一下,说道:“燕兄,请借宝刀一用!” 燕飞云摘下悲魔之刀,问道:“要做什么?” 柳轻尘说道:“帮我看好画翎。” 燕飞云一怔,画翎是谁?哦,原来是笑靥姑娘的名字。他忽然明白柳轻尘的用意,伸手去抓柳轻尘的肩头,却被柳轻尘轻轻一晃,抓了个空。 燕飞云心中暗惊,他发现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柳轻尘已然武功大进,远非以往可比。 柳轻尘跳上台去,身如疾风,卷向殊死搏斗中的两大高手。 众人反应过来时,晚矣! 许多人认出了柳轻尘,江静初、叶孤灵等江南名侠不免认为他要帮助圣因师太;而苏珺三姐妹又认为他应该帮助她们的娘亲。 圣因师太和呼延美正在全力相拒,月影、花叶缠绕一起,无法退让。她们并不认识柳轻尘,彼此以为是对方的帮手,心中恼怒之下,倾尽残余内力,想要击毙对方。 柳轻尘大喝一声,长刀出鞘。 雪亮的刀身,隐隐现出一道血气,破空之时,血气更浓。 残阳如血,血亦如残阳。 血红刀光乍现即隐,击碎了繁杂的月影、莲叶。 三条人影摇摇晃晃,各自退开。 柳轻尘于踉跄之中,一脚踏空,幸而他反应极快,不顾全身血气翻涌,右脚的脚尖在台边发力一踩。 整个身体几乎横着升向半空,翻滚中稳住身形,落在地面。 燕飞云一把摁住柳轻尘,将一道绵绵潜力贯入他的身体,以助他调整内息,同时低声喝道:“不要命了你?” 柳轻尘面如滴血,艰难地说道:“没什么。” 呼延美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倒退出两丈开外,樱口一张,呕出一小口鲜血。血,喷洒在黑色的面纱上,形成奇异的图案。 众人都看到她的动作,纵然没见到鲜血喷出,也知道她呕血的事实。 圣因师太功力最为深厚,再加上她以静制动、稳扎稳打,下盘稳固得多,因而她后退了七、不步,便稳住身形。即便如此,她也说不出话来,专心调整内息,任由汗水在脸上流淌。 铁省之反应最快,正好借此机会,劝说呼延美赶回太行山,老教主的病情重要,决战一事自可推迟。 他迅速来到呼延美近前,单手搭在呼延美肩头,贯注内力,口中却说道:“老人家病情反复,请教主返回查看情形。老奴恭请推后决战日期。” 呼延美大吃一惊,她知道铁省之从来不对自己说谎,纵然有拖延决战之意,他也绝不敢谎称父亲的病情严重。 她推开铁省之的手臂,摇摇晃晃来到圣因师太面前,说道:“家父病情恶化,我不得不赶回去,以尽子女孝道。我已下战书,中秋月明之际,挑战九大门派,到时你我再续此战。” 圣因师太缓缓睁开眼睛,心如刀剜一般,原来那神秘老人果真是呼延长寿!二十年前一场恶战,竟让元凶逃走。 逐渐,她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幸而老天有眼,让那老贼身患重疾,否则,天下苍生将要惨遭涂炭! 那张淡青面容上泛起淡淡的嫣红色彩,圣因师太徐徐说道:“贫尼若有一口气在,定然不教施主失望!” 第24章 魔刀重现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呼延美望望地上的芙蓉神剑,又望望座上的九派代表,忽然纵声大笑:“二十年来,玉芙蓉完好无损,就凭这一点,江南也配称大英雄么?!” 笑声中,呼延美转回身躯,在众属下簇拥中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除了圣因师太! 圣因师太遥想当年的情景,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只觉血气直冲胸腔,“哇”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是怎样一口刀! 那一定是附着了恶魔的灵魂,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邪恶灵力,才能生出如此妖异暴戾、残虐苍生的一口刀! 多少横绝一时的高手,像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由随意斩杀;多少令人引以为傲的刀剑名品,变作废铜烂铁一般,断得四分五裂! 为什么玉芙蓉完好如初? 圣因师太推开妙凡、妙韵搀扶的手臂,一手抚着胸口,默默想到,大概是江南没有机会遇到呼延长寿吧? 柳轻尘惊讶地问道:“大英雄的最终人选是江南江大侠?”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是的。” 画翎转过头来:“为什么不是老龙头,呃……龙大侠?” 左纤玉轻轻用一点力,握了握画翎的小手:“龙伯伯要知道你这么称呼他,会气得翘胡子。” 画翎急忙问道:“他会打我么?” 沈明月摇摇画翎的手臂:“不会的,他老人家很和蔼可爱的。” 画翎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诸葛明早就看到新来了一个小姑娘,原来她叫画翎,她根本不会武功,纯粹是来参观的吧? 他正想着怎么和她认识认识,于是及时抓住这个说话的机会:“小姑娘,你还知道龙大侠,不简单哩!” 要不是他十分尊重龙伯威,一定也会学小姑娘称呼老龙头的。 画翎说道:“不奇怪的,一路上都听到别人说起龙大侠,而且柳大哥的师父也说过龙大侠的威风呢。” 诸葛明望一眼柳轻尘,不由嘿嘿而笑,这个小伙子虽然不算讨厌,不过总是和江静初一路的,以前打听不到师门来历,今天就在小丫头这里套问详情! 他计议已定,说道:“小姑娘,你的柳大哥么,武功相当好。我一直想知道,哪位大侠能调教出这么好的徒儿,不过,要是他不允许你说的话,就不必告诉我了。” 他先使用以退为进的手段试探了一下,可是他万万不知道,画翎乃是保密高手,想套她的话,那比登蜀道更难! 只是柳轻尘亲口说过,从今以后,就会宣告自己的师门,重振江南叶家声威,因而画翎没有保密的必要。至于杀手之王和蓝大先生么,柳大哥没有明确表示过,就不必提了。 画翎极为自然地说道:“柳大哥的师父是飞剑客叶大侠。” 四周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荆无霸立即就想起叶孤灵来。唉,这位师弟口风可真严,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谈天说地,从来没提起柳轻尘就是他的师弟。 诸葛明又嘿嘿一声,说道:“小姑娘,你可不许说谎。你知道不,你的柳大哥根本没有练过叶家神剑,叶家正宗传人叶孤灵就在台上坐着,一会你的谎言就戳穿了。” 画翎皱眉说道:“我有必要骗你么?你直接问柳大哥吧,燕大哥也知道的。” 诸葛明当然不愿意问柳轻尘,不过,既然燕飞云也知道此事,应该不会错了。真奇怪,叶家神剑名扬天下,柳轻尘居然没练过? 他急忙说道:“好姑娘,我当然相信你。不过,他刚才上台的时候,用的居然是刀法哦,这是怎么回事?” 画翎眼珠转动,说道:“是么?他就是借用了燕大哥的宝刀。我不懂武功哦,难道用刀就不能施展剑法么?剑也可以砍,刀也可以刺呀。” 无影人淡淡一笑,说道:“别欺负小孩子了,要是惹出麻烦来,我可不帮你。柳公子施展的是血战刀法,境界相当不俗。” 诸葛明一怔,到底是我在欺负她,还是她在欺负我? 画翎微笑了一下,表示礼貌,然后拉着左纤玉和沈明月走开几步,悄悄说道:“这两个人好奇怪哦,比那个杜渐还怪。” 四周的人又都听到了这句话,各自心中暗笑。 杜渐忍不住咳嗽一声,引得画翎转过身来,说道:“小姑娘,不要背后说人家坏话,再说,我有那么怪么?” 画翎羞红了脸,说道:“我没在你背后说哦,在你面前说的。你偷听别人说话,还不怪么?” 杜渐气得说道:“你自己说话声音太大,这里的人都听到了,能怪我么?” 画翎向四周张望一下,好几个人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无影人倒是面无表情,那诸葛明正在恶狠狠瞪着她。 她这才想起来,这些人都练过武功,听觉一定超过平常人,以后要小心了。 ………… 台上,九大门派的讨论接近了尾声。只因武当派王道长说了一句“大英雄不一定只有一个”,大家认真考虑过后,都觉得这也算是一个解决办法。 妙韵师太建议道:“二人虽然并列,势必要有所区分。不如以江大侠为九派所推人选,而龙大侠为江湖豪杰所推人选,昭示天下。” 东海派掌门于东海说道:“我认为不必如此刻意区分,两位大侠,本是一时之瑜亮,共列英雄榜中,也是一段佳话。” 他说话时,望着晓月大师,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妙韵师太。那意思是说,不要忘记龙伯威是少林弟子,若不是晓月大师避嫌,投了江南一票的话,大英雄人选便是龙伯威。现在,就稀里糊涂地应付吧,不要再节外生枝。 妙韵师太会意,又想起师父的训斥,不敢再坚持己见。 晓月大师见到意见统一,心中宽慰,今日之事,总算有个圆满的结局。 恰在此时,又有人上台捣乱。 龙渊身着一身锦衣,更显得器宇轩昂,在台上来回走动几步,缓缓说道:“大英雄?我很想领教一下他的武学成就,可惜没有机会。不知道江公子或者哪一位大侠有兴趣,在天下英雄面前击败我呢?” 晓木大师心中暗想,师兄又该派我出去应付了吧。于是睁开眼睛,一眼望去,仿佛看到二三十年前的龙伯威,不由呆住。 晓月大师站了起来,面带慈祥笑容,说道:“施主,请稍候。大会评定完大英雄人选,颁发英雄令以后,才是比武较艺的时间。” 台下立即发出嘘声。 晓月大师并不着恼,说道:“请大家安静,之前虽然发生了一些事情,正是由于大会评选没有完成的缘故。现在评选完成,贫僧代表九大门派郑重宣布,这一次列入英雄榜的最终人选共有两位:江南江大侠和龙伯威龙大侠。” 就像安排好了一般,丁情、于东海等人带头开始鼓掌,台上台下的英雄们,经过短暂的思考,不大情愿地鼓起掌来,勉强接受了这一多方妥协的结果。 晓月大师放下心来,终于没有让掌门师弟失望! 快刀斩乱麻! 晓月大师催促招待人员给龙渊搬一张座椅,坐在旁边参观;以江静初代表江南、以晓木大师代表龙伯威,站在台口接受大家的恭贺。 四名中年僧人分四角站立,紧紧护守桌面一个四方锦盒。 巨钟鸣响,众人不再喧哗,晓月大师亲自打开锦盒,捧出一面虎形青铜令牌。他略一凝视,转回台口处,将令牌交在江静初手中,又自闪在一边。 江静初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前一天的挫败,今天的变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他涵养极好,尊重江湖同道而已,于是举起令牌,向大家示意。 忽听台面侧方有人轻喝一声:“这面令牌不过是赝品罢了,待我与你述说。” 江静初略一惊愕之中,手臂收回,向左侧望去。一条金黄色矮小人影,卷起一道风烟,瞬间已在眼前。 那矮人一抬手,刚好抓住令牌的一半。 江静初大惊,左手骈起中食二指,化为剑式,疾戳那金色矮人的耳门。 那矮人摇头晃脑之间,反而虚幻出好几个人头,避开攻击,右掌猛击江静初的腰肋。 江静初急忙换招,准备硬拼掌力,眼角闪动,发现精芒闪耀,情知那矮人手上戴有金针或暗钩之类的利器,只有松手退让。 英雄令落入人手! 晓木大师袍袖一收,拳头泛出青色,使出赖以成名的青木神功,双拳合击,如同巨木一般,撞向那矮人的小脑袋。 那矮人发出咭咭怪笑,不用右掌反击,反而左手一伸,使英雄令硬接双拳,取金克木之用,轻易化解沉重拳力。整个身体顺势前飘,跃出两丈多远。 燕飞云纵身上台,悲魔之刀划出一道精虹,恰恰因为这般变化,居然落了个空。 那矮人似乎为宝刀威势所惊,不敢再停留,一溜烟踩着侧方观众的肩膀、人头,落荒而去。那一区域的江湖人士武功不高,连叫带骂,却又躲避不开。 燕飞云心有不甘,又不能效法那矮人的办法,空自望着稠密的人群,气恼不已。 晓月大师沉声喝道:“罢了,不要追了!” 燕飞云、江静初齐齐望向晓月大师,不知老和尚何出此言? 晓月大师低低说道:“那确实是一件仿制品!” 第24章 魔刀重现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轻轻皱起眉头,难道少林派竟然预知有人暗中觊觎英雄令,事先做出安排,以仿制的英雄令,引敌人现身? 他默默收起长刀,自觉终究是外人,不问为好,以免增加误会。 江静初保持了沉默,他的心头环绕着两股不同的被羞辱的感觉。英雄令竟然真是赝品,比被人抢去更加令人吃惊,这算是对江家的戏弄么? 温柔同情地望着江静初,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曾经受挫于陆士衡,品尝到失败的痛苦,深深知道那种痛苦的杀伤力。这个风流倜傥的英俊男子,接连遇到顶尖高手,一败再败,心情应该低落到什么地步?难道上天嫉妒他的完美,专门折磨于他么? 她缓缓走过去,伸出手臂,挽住了江静初的左臂。就在成千上万人的面前,她很自然地做出这一举动。 不管出于鼓励也好,出于喜欢也罢,她从不会后悔今天的举动。 温柔甜蜜地微笑着,问道:“大师,为什么你会颁发一件仿制品,有特别用意么?” 晓月大师双掌合十,说道:“这不是贫僧的主意!历代颁发英雄令,都是这种方式。在大会结束之后,才会移交真正的英雄令。” 晓月大师不惜当众说出这个秘密,亦是经过反复思索,以免有损江家声威。 江静初感觉好了一些,说道:“原来如此,前辈高人们想出这种稳妥方式,确实令人敬佩。我差点错怪了大师。” 晓月大师笑道:“江公子说笑了,请移尊步,略事休息。” 江静初却不退下,问道:“不知那抢夺令牌之人是谁?此人武功之高,心机之深,乃江某生平仅见。” 晓月大师心中沉思,那人武功再高,能高过陆士衡么?若不是陆士衡离去,魔道中人哪敢出来生事?江公子略做夸大,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失手的缘故吧! 晓月大师长叹一声:“不错,那人确实是魔道中的顶尖高手,梅山七魔中唯一残留性命的大魔头‘金睛好斗’孙小空!” 江静初大吃一惊,背心冷汗直淌,暗自庆幸方才躲避得快,没有硬拼。若论武学修为,梅山七魔之中,孙小空仅次于天僧狄千秋,乃是魔道屈指可数的厉害人物。 这一次羞辱,真不知何时才能得报! 温柔挽着江静初,觉察到他的变化,为了不引人注意,于是开口说道:“真是奇怪,孙小空明知英雄令是假,为什么还要舍命争夺?” 晓月大师笑道:“他是施用诈术,迷惑别人心神而已,绝不知道所抢者乃是仿制品。” 温柔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说罢,她搀扶着江静初缓缓走去。 龙渊忽然说道:“孙小空?这个名字真是奇怪,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倒要看看他的真实本领。” 晓月大师笑道:“他一定不会让龙施主失望的。” 说完,他向晓木大师使个眼色,匆匆向凉棚走去。 龙渊听出晓月大师暗含讥讽之意,却没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我来观摩英雄大会,最想试一试顾大侠的身手,可惜顾大侠负伤,那位陆老先生又有事离去,因而我无法请两位前辈指点。不知道哪位英雄想上台一试?” 龙渊在苏州大战燕飞云,早已广为人知,力战卫无嗔和柳轻尘,也逐渐传开。许多名侠爱惜羽毛,不愿与人结仇,就当龙渊在自说疯话罢了。 龙渊奇道:“早就听闻中原武林颇善君子之风,我本来不信,今日一见,果然皆是谦谦君子。那我就点名挑战了哦。” 许多人干脆闭上眼睛,悠然自得,心中不约而同想到,点就点呗,别点我就是了。 龙渊哈哈笑道:“高季鹰高大侠在么?画翎姑娘夸你气度过人,推荐我找你比试,你愿意么?” 高季鹰正在闭目养神,想着心事。忽听台上点到他的名字,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心中暗骂:“妈的,活腻歪了不成,敢点到老子头上。要不是昨晚见你和飞云聊得亲热,早就上台斩下你的狗头。” 他一边摘下背后长刀,一边向画翎怒视一眼。 画翎虽然背对着他,居然感觉到了威胁,急忙绕到柳轻尘另外一侧,才敢回头看他,目光中闪出一点歉意。 高季鹰二次上台,庞大身躯轻轻旋转飘落,身法精妙,不像前一天那么笨拙。 龙渊笑道:“高大侠,不必如此动气,不过是比试武功罢了。” 高季鹰没好气地说道:“你若真有比武之意,私下找我便是。你点名邀我上台,好像我起初不敢登台,怕了你似的。” 龙渊笑道:“我是真心实意邀请,哪有此意?你多虑了。” 高季鹰说道:“别废话,亮兵刃吧!” 龙渊一点手,台下随从抬上来风雷双棒。 此时,凉棚之中,晓月大师和晓木大师紧紧盯着面前的锦盒。 晓月大师问道:“你们四人一刻都没离开过,对么?” 四僧中一人说道:“没有师伯之命,谁也不敢擅离职守。” 晓月大师沉默了一下,说道:“打开。” 原先说话那名僧人摘下腰间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叭哒一声,打开铜锁。 晓月大师扭开锁扣,掀开了锦盒。 “阿弥陀佛,幸而没有……” 猛然,晓月大师身形大震,再也说不下去,右手不停颤抖,捧起英雄令。 晓木大师见师兄如此失态,急忙上前搀扶,他一眼望去,不由大惊失色。 这块令牌竟是仿制品之一! 晓月大师低低喝道:“守住门口。” 那四名中年僧人急忙伏守在凉棚门口,观望台上动静。 台上,龙渊与高季鹰没有发生争斗,因为公子行跳了上去。 天道循环流转,偶有不测之变,变或不变,自有深意,岂是人力所能预知? 公子行不知道,自己的抉择竟改变了未来的江湖大势。他只是察觉高季鹰心绪不宁,担心他因此吃亏,遂有替换他的心思。 高季鹰愕然说道:“公子兄,战则凶险,你何必如此?” 公子行笑道:“高兄,我恰是知道凶险,才上台来代为一战。请你看看,台下诸多兄弟姐妹,哪个不替你担心,哪个不替龙先生担心?” 高季鹰一眼望去,以燕飞云、左纤玉为首众人,包括方微、杜渐那种大魔头,无人不露出关怀的神色;画翎更是紧张无比,紧紧拉住柳轻尘的手臂。 高季鹰历尽生死,见到的凶杀场景比比皆是,唯独第一次见到这种温馨的场面。他急忙扭过头去,擦擦眼睛,口中兀自说道:“这天杀的砂子,居然敢来欺负我。” 公子行说道:“高兄的武功,以刚猛凶危见长。若是临阵破敌,我当然为你呐喊助威;现在么,既然龙先生也是朋友,你就歇息片刻,继续想你的心事去吧!” 高季鹰亦怕心情波动太大,影响武功发挥,说道:“看他们那些担惊受怕的样子,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你先试试,不要勉强,我休息一会儿。” 龙渊笑道:“公子先生,我见过你力破‘春雷刀’的表现。按我估计,不到最后的生死一线,恐怕你我很难分出上下。” 公子行说道:“不错,我看过你两次施展武功,虽然想出一些破解招式,却不敢自认为胜过你。” 龙渊说道:“这么看来,咱们这一场比武,竟然是很难办了。” 公子行说道:“大概是的。” 龙渊说道:“流离岛的目标竟然是破尽天下门派的奇招绝式,想起来就很奇怪。有些招式,虽然有破解之法,但在实战之中,仍然未必能够破解。” 公子行笑道:“每一派的武学观点不尽相同,破、立本来就是事物的两个方面,你既然可以以立为根基,我就可以以破为根基。至于破解之法和破解之用的差别么,确实很微妙,敌人测知我有破解之法,必然以‘变’来改变招式的不可预知性,我的破解之用就不再是破解招式,转为破解其变。” 龙渊说道:“倘若敌人施以至简之道,无招无式;或者施以至繁之道,千变万化,你又如何?” 公子行说道:“至简者,破其势;至繁者,破其意也。天下万物,无不可立,亦无不可破,唯在于人而已。” 龙渊沉默了一阵子,说道:“先生的论点,不是我以前所能想象。对于武学的理解,我似乎又更进了一步。” 公子行笑道:“这只是因为你以往一直以立为根基,不去想破的途径,现在你不过是了解了事物的另一方面而已。” 龙渊笑道:“纵然是这样,我仍然感觉受益匪浅。” 公子行说道:“其实,你来到中原,根本无需以比武为第一,而是应该多了解中原的各类学问。” 龙渊说道:“为什么?我居然第二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公子行不做回答,反而惊讶地问道:“谁对你说过?” 龙渊用手一指,笑道:“就是这位不懂武功的画翎姑娘。” 公子行向画翎投出赞许的目光,继而说道:“我在学艺过程中,逐渐发现,随着学识不断增长,对武学秘要的理解也在增长,能够更加随意地发挥武功所长,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第24章 魔刀重现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龙渊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努力学习几大典籍,才能理解许多武学的精微妙处。只是别的学问不敢精研,稍作涉猎罢了。” 公子行说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人类的思想没有极限,体能却有极限,要冲破这一限制,必须借助于外物。简单地说,你可以跳到一丈高,却不能跳到十丈高。这时,你便要借助外物,才能达到你的目标。” 龙渊又点点头,他理解这个问题,但是他想知道公子行所要表述的深层含义,就饶有兴趣地继续听下去。 公子行说道:“两个人智力、武功相当,持剑一方多数能击败空手一方,这就是外物的另一个作用。譬如我手持火器,你怎能是我的对手?” 龙渊说道:“利用火器,那还算武功么?” 公子行笑道:“拳脚可以杀人,刀剑可以杀人,暗器可以杀人,火器同样可以杀人,本质都是相同的。换而言之,武功作为一项技能,也可以算做一种外物,我用火器这种外物来破解武功这种外物,不可以么?或许你将武功看作至道,你并不能要求我同样这么看待。正如有人将棋、琴视为至道,而你并不需要同样看待一样。” 龙渊登时气结,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肢解武道。 公子行侃侃而谈:“至道存在于人的思想之中,无论武功也好,琴棋也好,不过是获取至道的一项技能,你不直接提升思想境界,反而退而求其次,沉迷于武学,岂不谬乎?” 龙渊觉得头很大,好吧,我谬。他想了想,说道:“我自武学悟道,虽然走了弯路,总算是殊途同归。” 公子行叹息一声,说道:“至道在内则为天人精神,在外则有仁、恕等不同方面的体现。单纯追求武学境界高低,已入形而下的误区,我真替你担心。” 龙渊只好说道:“循序渐进而已,不敢好高骛远。” 公子行无奈说道:“好吧,咱们抛去思想中的道,就说思想的用。你的武功不能克制火器,就可以利用强大的思想,有人亦称之为智慧。比如你可以偷走我的火器、或者说服我不予以使用等等,这种方式属于直接表现;或者你可以制造出抵御火器的外物,这属于非直接的表现。你却一味强调火器不属于武功范畴,岂不是可笑?” 龙渊说道:“你说的似乎颇有道理,不过我还需要认真思考一下。” 公子行笑道:“军营之中配备大量火器,或许有一天,火器将大范围使用,而武功将成为战争的次要手段。这就是外物的力量完全超越了人类的体能,人类将进入思想的抗衡。这就是流离岛的先辈们不断研究的成果之一。” 台上、台下的人都在默默听着,包括一些魔道高手,有的人在点头,有的人在冷笑。每个人的认知能力有所差异,于是只接受与自己的认知相近的部分。 无论如何,公子行的一番表述,令人对神秘的狂人岛更加不敢轻视。许多人默默取消了登台献艺的打算。 两大高手携手下台,凉棚内仍然没有商量出结果,晓月大师无奈,只好让师弟看好锦盒,自己先行走出。 老和尚心情沉重,不敢表现出来,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于东海正在和妙韵师太谈论刚才听到的怪论,见晓月大师出来,便询问他的看法。 晓月大师并不说话,只是双掌合十,微微一笑。这一举动,更加令人赞叹,少林高僧果然高深莫测,居然能体会公子行话中深意。 哪知晓月大师的心思全在英雄令上。九大门派各有一件仿制品,究竟是哪一派失盗,又被放入锦盒中,真正的英雄令去了哪里? 所幸,没有再起风波。九派商议之后,晓月大师宣告大会结束,特别感谢广大江湖人士前来捧场,最后祝愿大家开心。 江湖人,大概想得开,很快抛开心中的不悦,找朋友们举杯痛饮去也。 燕飞云费了一番口舌,加上两锭银子的威力,让主人心甘情愿地挖出深埋在地下的两坛自酿果酒来。 他们也摆了一个简单的酒宴,特别邀请叶孤灵和卫无嗔来参加。 大家很自然地问起叶孤灵,在杜清风那里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叶孤灵轻轻放下酒杯,说道:“据杜大侠说,叶姑娘是被他的九师妹抱回去的,只有孩子,没有大人。从时间上说,比林弋杀死拓跋烈的时间晚了半年左右,暂时还不好下结论。” 燕飞云不安地看了看沈明月,然后说道:“唐心大哥在华山上误伤了一名师太,我记得杜大侠和妙韵师太称死者为九妹。” 沈明月同样想起了这个问题,安慰说道:“不要灰心,一定还有别的线索。叶大哥,你见到叶姑娘没有。” 叶孤灵说道:“还没有,杜大侠说方便的时候再见面吧。昨天晚间,叶姑娘与妙凡师太在陪着圣因师太,今天更没有机会。” 燕飞云点点头,估计圣因师太伤势不轻,叶姑娘一定在陪侍,必然无暇见面。 他想了想,说道:“过些时候,不如直接和妙凡师太谈谈,说不定她知道叶姑娘的身世。” 叶孤灵说道:“会的,我相信她多少知道一点内情。” 沈明月望着燕飞云,笑道:“叶大哥的江湖经验比你丰富多了,放心吧!” 叶孤灵亦笑道:“多一个人帮忙想,问题就更简单。” 燕飞云不好意思地说道:“雪老前辈和林大哥呢,他们有什么打算?” 叶孤灵说道:“昨晚,我和他们商量过,也充分预计到了今天圣因师太的情况。我们打算先赶往长安,调查拓跋烈以往的行为。到时华山派也安定下来,我们再找华山询问。” 此时,柳轻尘和荆无霸简单交谈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于是说道:“我正准备去长安一趟,不如同行,等我见过龙大侠后,和师兄一起寻找师姐的下落。” 沈明月笑道:“柳大哥,经过画翎妹妹同意了么?万一画翎妹妹不喜欢雪魄或者林弋,你不是要受埋怨了?” 柳轻尘一怔,确实忽略了这一点,急忙回头向画翎望去。 画翎笑眯眯说道:“不就是两个人么?不喜欢的话,最多不和他们说话,并不妨碍同行。柳大哥和叶大哥很久没有见面,一定有说不完的话,怎能因为我的原因就让他们分开呢?” 叶孤灵笑了笑,谁不喜欢懂事的女孩子呢?这个女孩子的灵气蕴含于智慧之中,将来对轻尘的帮助一定会很大! 沈明月问道:“你们去见龙三叔,没有特别原因吧?” 柳轻尘说道:“我和画翎见到了蓝大先生,他老人家要求我们去见龙大侠一面,捎一句话给龙大侠。” 沈明月惊讶地说道:“蓝大先生?” 柳轻尘点了点头。 沈明月心思敏捷,立即联想到柳轻尘的血战刀法,必定来自蓝大先生的传授。唉,金刀盟精锐尽毁于魔宫,才导致后来分崩离析。柳轻尘此行,说不定与金刀盟的未来大有关系。那么,他不顾自身安危,化解呼延美和圣因的争斗,也是蓝大先生授意么? 众人七嘴八舌,询问蓝大先生的近况,沈明月反而不好继续问下去。而柳轻尘一一作答之后,问起燕飞云等人的打算。 燕飞云说道:“北六省少女失踪案已然破获,背后的主谋依然逍遥法外,我们暂时推定为段中原或者范中流。这二人与寻鸣鹤同属一个组织,因而我们极有可能要面对这个庞大的组织。” 柳轻尘笑道:“就凭大家的实力,少林寺也敢走一遭。还怕什么?” 燕飞云也笑道:“问题是他们隐藏得很深,一直不肯露面。这两方面准备合为一股力量,还是继续保持分散的状态,也未可知。” 沈明月说道:“这次我想好了,依然要用钓饵引他们出来,只是诱饵需要精心设计。” 燕飞云说道:“上一次的诱饵就布置得相当成功,寻鸣鹤并没有上当,这次就会么?” 沈明月笑道:“这次要动真格的,你继续辛苦一趟,充作诱饵。自从展星桥入狱之后,原先属于百笑堂的药铺都关了门,药价飞涨,百姓们苦不堪言,你想办法去接收这些商铺。” 燕飞云一脸苦恼:“百笑堂的官司还没有定论,这些铺面只是暂时歇业,怎会转卖?况且,接收这么多药铺,做什么用?” 沈明月说道:“接收一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先后两笔银子,将近三十万两,都交给你。寻鸣鹤搞垮百笑堂,目的就是占据百笑堂的地盘。咱们接收药铺之后,在江汉一代势力大增。寻鸣鹤要么选择放弃,要么就只能出手与我们相争。这样,才能起到诱饵的作用。” 诱饵可以是死的,也可以是活的,无疑,活的诱饵更加有效。燕飞云想了半天,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好勉强接受了任务。 其实,沈明月还有一个重要想法,却不能随意讲明。西北战事将起,军营中急需大批药物,收购药铺,正有必要。 至于那二十万两银票,她已经与左纤玉商量过,假如军方需要,可以捐献出去,因而她才能够予以支配。 沈明月继续说道:“咱们大部分人都要游离于江汉地区之外,诈作搜寻孙小空的下落。一旦寻鸣鹤出击,咱们以最快的速度驰援燕大哥。” 画翎忽然说道:“钓竿与食饵之间,仍有一条钓线。这条线至关重要,不在食饵之下。姐姐一定要安排妥当。” 第25章 钓鱼行动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高季鹰一直都沉默无语,此时开口说道:“这条钓线,就由我来担任。” 沈明月转动明澈的眼眸,望向四周,想要听听众人的意见。 她再次想起来长安城外的那片小树林。她与高季鹰的秘密对话,从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只是偶尔独自思索。 除了在争杀之际,他的行为举止相当自然。自然,并不是一名杀手应有的特质,显然他在各方面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这种训练方式,必然与天外天相同,由不同特长的前辈教授不同的学问。 他会不会与寻鸣鹤属于同一个组织? 他必然很了解这个组织,才能提供出段中原、范中流等人的资料;可是他的气质与寻鸣鹤那伙人完全不同。 这一点又令人十分困惑,一个大规模训练人才的组织,培养出的弟子虽然各有所长,但是气质方面必然有相近之处。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不利于燕大哥,他究竟在想什么?真如他自己所说,绝不允许别人伤害燕大哥,抑或在等待最致命的一击? 敢不敢把燕大哥的命运交在他手中? 公子行笑道:“若是高兄的话,我看行。” 燕飞云接着说道:“三哥固然不屑于易容改扮,但是他擅长追踪与反追踪,也擅长隐匿之道。我觉得没问题。” 无影人欲言又止,他本来认为自己最适合承担这一任务,既然燕飞云已经发话,考虑到人家的兄弟情分,就不能再说什么。 沈明月说道:“好,就是高大哥了。” 高季鹰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说道:“大家放心,要是飞云有所闪失,我就提头来见。” 画翎和左纤玉齐齐盯着高季鹰,想象他如何能做到“提头来见”。对面的诸葛明想逗她们玩,一手挽起自己的发髻,不停挤眉弄眼。 无影人一把将诸葛明的手扯下来,然后说道:“高兄,你所面临的危险性或许会超过飞云,因而你要万分小心。” 高季鹰说道:“好,我不会低估寻鸣鹤的实力。” 沈明月笑道:“咱们这次行动就叫做钓鱼行动!” 诸葛明说道:“应该叫做钓龟行动,那一群缩头乌龟。” 说完,他留意到大家的鄙夷眼神,多少会感觉郁闷,乌龟真得很粗俗么,只说又说道:“好吧,钓鱼就钓鱼。” ………… 武昌府。 百笑堂最大的一间铺面。 燕飞云望着拆下的牌匾,出了会神,然后才望向胖胖的李掌柜。 “李掌柜,官府方面暂时关押大堂主,并没有查封铺面,为什么都关了门?” 李掌柜一副苦恼的模样,说道:“现今局势不明,总堂的几位当家的都不知道什么结果,大家都很担心,就连我们也是提心吊胆。但求平安无事,哪里还有心思做生意?” 燕飞云明知人家会这么回答,还得这么问,无非是无话找话说而已。李掌柜在这一行,打拼了几十年,算是行业中的老人,颇有影响力。 他想了想,问道:“堂中一向允许各家掌柜合股经营,这一年来没有改变份额的特例吧?” 李掌柜说道:“没有,堂中对这个控制得极为严格,除了老朽例外占了三成外,其余各位没有超过两成份额的。” 燕飞云说道:“好,百笑堂几乎垄断了江汉地区的药材,歇业是万万不行的。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商量一下,开门做生意。” 李掌柜嘿嘿干笑一声,说道:“大总管,这个恐怕不行。没有上面的指令,我们只能等着。” 燕飞云冷笑一声,说道:“你虽然人生经验丰富,恐怕还不知道官府的厉害。官府方面暂时容忍你们的行为而已,再这样下去,纵然不查封铺面,也会重新扶植新的药商。自己看着办吧。” 燕飞云拂袖而去,留下瞠目结舌的李掌柜。 燕飞云走在街头,想了半天,还是要找吕轻绫商量才行。 他转过街角,又走到那间小小庭院门口,叩打门环,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圆脸的小丫环。 小丫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变成了月牙儿一般,显得颇为可爱。 “大总管,小姐还没回来呢。” 燕飞云说道:“午饭时间,她该回来了,我进去等,可以么?” 小丫环眼睛闪了几下,把大门拉开了一些,说道:“好吧,不过你不许再提别的要求,还没有男人能进这间小院呢,包括大堂主也不行。” 燕飞云愣了一下,说道:“原来如此,我还是不进去为好。” 小丫环笑道:“快进来吧,谁让你是燕大总管呢,小姐经常会说起你的事情哦。你要在院外等候的话,不被别人笑话么?对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燕飞云一直觉得很奇怪,女孩子天生就这么多嘴么?难道她们不知道,有意无意之间,就会透露许多秘密? 他随着小丫环走进大厅,这里虽然面积不太大,整个布局、陈设还是颇有韵味的,显示出主人优雅的特性。 他品着清香的香茗,一边听着小丫环在外面哼着小曲儿,不知道她有什么开心的事。 院门又响,小丫环飞快地跑去开门。 吕轻绫的声音:“小红,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小丫环的声音:“贵客临门,不过我今天早上开始,就觉得很开心。” 燕飞云轻轻一笑,原来她叫小红,为什么却喜欢穿绿色的衣衫? 吕轻绫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装,显得更加俊俏,她见到贵客是燕飞云,也浅笑一下,急忙请他再次落座。 小红给小姐捧上香茗之后,就站在小姐身后,一点离开的打算都没有。 燕飞云微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吕轻绫笑道:“燕公子,有话请讲。小红淘气惯了,她就像我妹妹一样,不必理她。” 燕飞云望望小红不服气的表情,又望向吕轻绫,说道:“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收购百笑堂在江汉一带的药铺。” 吕轻绫放下手中茶盏,问道:“为什么?” 弯眉轻微地跳跃一下,流露出一丝惊讶,她不仅在问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还在问为什么找她来帮忙? 燕飞云不想说出实情,以免吕轻绫卷入此事。他垂下眼帘默默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使用事先想好的借口更加合适。 “方镜爻这个人你是见过的,方家的生意涵盖各个行业。他认为百笑堂难以继续在江湖立足,因而委托我出面,想接手百笑堂的生意。展星桥还在牢中,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先行商量。假如可行的话,方家可以帮助展星桥洗脱罪名。” 吕轻绫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燕飞云忽然来找自己,当然有重大事件发生,怎么会是…… 她深思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这件事非常重大,我想利用探牢的机会和大堂主商议一下,才能给你答复。” 燕飞云说道:“当然,应该的。” 吕轻绫狡黠地笑道:“假如大堂主不答应这个条件,是不是没人帮他脱罪了?” 燕飞云尴尬地答道:“不是,不是,我们还是会尽力的。” 吕轻绫笑道:“那我先代大堂主谢谢你了。怎么样,想吃什么,状元楼还是太白醉?” 燕飞云说道:“算了吧,我悄悄来到武昌,就是为了避开上次那批敌人。你让小红去外面订一桌酒菜,就在你这里吃吧。” 吕轻绫其实真的聪明,并不相信他的理由,她甚至猜到他想引敌人出来。不过,她们很少在外面订酒菜,一样引人起疑,不知道有没有人从这条线索追查? 她吩咐小红留意一些,免得有人跟踪,才打发小红出去。 燕飞云觉得吕轻绫很细心,顺口夸奖了两句。 他一时大意,没注意到吕轻绫别有用心。 在吕轻绫看来,别人并不知道自己订酒菜的用途,就要想办法让人知道。既然小红没有太多江湖经验,在防备跟踪对象的时候,反而容易流露出内心的意图。如此一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加以调查,燕飞云的目的就达到了。 吕轻绫说道:“既然你担心别人发现,不如住在这里吧,我让小红清理一下客房。” 燕飞云机械地答道:“好啊,谢谢。” 不这么说不行,拒绝好意还不算什么,最怕人家起疑心;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好吧?不是说没有男人进来过么,自己是怎么回事,干脆住下了? 吕轻绫煞有介事地说道:“你还去过哪里?要帮你消除一切痕迹。” 燕飞云说道:“就找过李掌柜,要他开门做生意。进出的时候都很小心,没人跟踪。” 吕轻绫笑道:“放心,我会特意叮嘱李掌柜,他不会乱说话的。” 燕飞云一惊,那不是把自己所有的行踪都掩盖了? 他很快又想到,沈明月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收购药铺,而是在于吸引寻鸣鹤出来。既然作为诱饵,自己在暗处活动,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吕轻绫只要一见展星桥,必然有消息传出,寻鸣鹤就会调查背后之人,自己的计划就算成功。 燕飞云只好点了点头,又夸了吕轻绫两句,不过这次显得比较勉强。 吕轻绫伸了个小小懒腰,显得有些困乏。虽然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还是有点过分? 燕飞云只能假装没看到,他又不能替人家揉肩捶背,要是小红没出去就好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燕飞云觉得场面尴尬,小心翼翼问道:“家里没有别的丫环、使娘?” 吕轻绫一定觉得燕飞云不解风情,都不知道享受一下片刻安静。 她懒懒答道:“放心,你的行踪将会十分隐秘。这里只有我和小红,隔壁的张大妈每天来打扫卫生、做饭,我付给她一天的工钱。她也开心,我也清静。” 燕飞云说道:“我很放心,不过,客房我自己收拾就好,不劳烦张大妈了。” 吕轻绫叹了口气,在她想要清静一会的时候,他可真啰嗦呀! “这个你也放心,最近几天,只让她收拾房间吧。你的房间,让小红帮着收拾。饭菜都在外面订好了。” 假如不是小红赶回来的话,燕飞云还会啰嗦几句。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 传回来的消息不理想,展星桥拒绝出售自己的店铺。 燕飞云默默想到,那就乖乖在大牢里再多住几天吧! 午饭时间又到了,吕轻绫已经回来,小红却没回来。 第25章 钓鱼行动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小红失踪了?! 燕飞云和吕轻绫同时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互相对视了一眼。 吕轻绫叮嘱燕飞云不要出去,自己独自一人,沿着小红应该走的路线追查下去,在太白醉的伙计口中得知,小红买完饭菜就回去了。 吕轻绫有些心乱。 燕飞云的敌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不是应该对付燕飞云么,怎么会对一个小女孩下手? 要是小红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她?都怪自己想的馊主意!唉,她也真笨,平时挺机灵呀,难道就不会踢掉一只绣花鞋,或者扔掉食盒,留个线索? 她转念又一想,那是不可能的,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踪迹地掳走一个大活人,必定是高手,绝不会允许小红留下痕迹。 她设想了几种方式,最终假定为利用马车为工具的作案方式。不过,太白醉的生意那么好,有人乘坐马车来吃饭,属于最正常不过的行为。最终,她并没找到证据来支持自己的设想。 吕轻绫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中。 燕飞云也有些烦恼,小红连人带饭菜一起失踪,说明隐藏的敌人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务求不留下一点痕迹。 鱼没钓到,诱饵先被吞了一半。 燕飞云只好安慰道:“作案手法如此熟练,说明这些人才是失踪案件的主使,找到他们的话,连展星桥都可以脱罪。我想,他们并不会危及小红的生命,而是有意调查我的行踪。” 吕轻绫说道:“暂时先等待半天。假如明天仍然没有消息,我只好让百笑堂的弟子们出动,寻找可能的线索。” ………… 华灯初上。 张府。 这是武昌城中最大的一间庭院,主人叫张怀仁,是武昌府中最成功的一名商人。 后花园的凉亭中,坐着寻鸣鹤与白云雁。 白云雁说道:“二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暴露行踪,让咱们如此被动?” 寻鸣鹤沉吟说道:“我不想谈及此事,不过,为了让你继续对二哥保持信心,我又必须对你有所解释。事情起因于大先生前去暗杀王守仁。” 白云雁惊讶问道:“他老人家亲自动手么?连我都以为是你出手的。” 寻鸣鹤说道:“大先生恐怕我不能胜任,决定亲自出手。对方的高手很多,院中布置的暗哨也非常有经验,大先生反复观察过他们的活动规律,才能安然进入院中,一击致命。” 白云雁说道:“不过,他仍然被燕飞云发现行踪,并不算成功。” 寻鸣鹤说道:“按我的估计,燕飞云恰巧碰上而已,并不是大先生计划失误。要知道燕飞云的轻功非常高明,假如他事先发现大先生的行踪的话,大先生根本无法逃脱。” 白云雁叹道:“人算不如天算,可惜!” 寻鸣鹤说道:“我的任务是掩护大先生,我们用传音功夫交流之后,决定让我引走燕飞云。我发出万劫神砂,却被燕飞云避开,可见大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 白云雁问道:“明知燕飞云如此厉害,为什么大先生不和你联手杀死燕飞云?” 寻鸣鹤说道:“时间不允许,那个自称无影人的家伙和左纤玉先后赶来,我们没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他。所以我引开燕飞云,让大先生安然离去。” 白云雁又问道:“我们包围燕飞云的时候,无影人和左纤玉很晚才赶到现场,又是为什么?” 寻鸣鹤说道:“我正是忌惮这两个人,所以一路沿着街道的暗影遁走,让他们看不到我和燕飞云的踪迹。没想到他们虽然慢了许多,最后还是跟了上来。” 白云雁想了想,说道:“其实,二哥的决定是正确的。假如不把燕飞云引到我们消息的地方,大概很难甩脱他。” 寻鸣鹤笑道:“当然,我权衡过利弊,既然咱们已与燕飞云交手,迟早都要暴露身份,先保全性命再说。” 白云雁问道:“大先生会不会责怪咱们处理不当?” 寻鸣鹤说道:“应该不会,他知道这三个对手都很难惹,单靠我的力量,很难脱身;而且我在混战的时候,故意施放燕尾镖,就是让燕飞云确信我就是杀人凶手。” 白云雁点头说道:“不错,咱们已经尽力,他不应该责怪才是。对了,你见过大先生的真面目没有?” 寻鸣鹤说道:“没有,只有老大见过。老大、我,还有老三,在身材上都和大先生接近,我原以为只是偶然,这一次行动,让我认识到大先生是早有计划,其人真是深不可测。” 白云雁说道:“他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指示。究竟是刻意避开燕飞云等人,还是想试探咱们应对危机的能力?” 寻鸣鹤叹道:“大概两者都有吧。这次燕飞云又回到武昌,咱们小心为上。你听二哥的,要是发生不可逆转的局面时,你要以保全性命为第一要诀。” 白云雁皱眉说道:“好吧。嗯,假如燕飞云只是诱饵的话,咱们坚守不出,谁也不吃亏。” 寻鸣鹤说道:“他一定是钓饵,中间还有一条传递信息的钓线。这条钓线当然又是一个非常棘手的人物,咱们要查清楚。” 白云雁笑道:“不是无影人,就是老九,还查什么?那一伙人中,就不见了三个人影,今天不是刚刚收到消息么?” 寻鸣鹤说道:“这两个人有本质不同,当然要查清楚。若是无影人,咱们视老三的行动,再决定要不要杀死这个讨厌的家伙;若是老九,咱们甚至可以考虑杀死燕飞云。” 白云雁吃了一惊,说道:“没有上面的命令,怎能杀燕飞云?” 寻鸣鹤叹道:“问题是他严重危及咱们的行动,我已经请示三先生,就等回复。就算不杀他,也可以利用这个借口试探一下老九的用心。” 白云雁说道:“老九文才武略,皆属一流,不能逼他太紧。咱们把老九除掉赵先群整个计划、行动都透露给了老三,老三已经视他为眼中钉。万一老九知道此事,转投到老五那边就不好了。” 寻鸣鹤淡淡说道:“怕什么,我正是要逼他坚定决心。老五敢因为他一个人,就同时得罪老三和我么?老九要是表现不出足够的忠心,我怎敢把咱们的命运都交到他手中?” 白云雁纵然有不同看法,也不能继续说下去,只好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老三其实也很难选择,假如派出的人太少,就无法引开沈明月等人;假如派出的人多,弄不好就损失惨重。你觉得他配合我们行动的几率有多大?” 寻鸣鹤笑道:“他已经损失了辛环这员大将,很难说他会怎么做。他配合不配合,都无所谓,咱们最多按兵不动,也不会吃亏的。” 白云雁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寻鸣鹤的用意。辛环一死,二哥和老三的实力基本平衡,最后争霸的关键就在老九身上,难怪急于迫使老九表明决心。 脚步声响,二人立即停止交谈,顺着灯光的方向望去。 秦重和徐飞各自亲手挑起一个灯笼,在前方带路,后面跟着四人。 一脸冷漠、身材矮小的赫然正是孙小空。 其余三人亦是魔道高手,何笑天、莫笑云师兄弟二人几乎一般消瘦,各自背一柄长剑;甄娇媚是一名女子,容颜上佳,浓浓妆容,大概为了掩盖其真实年龄吧。 孙小空一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孙小空说道:“我已经两次亲口询问那位小红姑娘,她的回答没有差别,确实是方家委托燕飞云来洽谈收购百笑堂的铺面,不过展星桥坚决不肯答应。” 寻鸣鹤说道:“方家财大势大,想要进入这一行业也并非不可能。因为方家不沾惹江湖事,就算吞并掉百笑堂,也不会影响我们。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老前辈,你真要出手对付燕飞云么?” 孙小空嘿嘿笑道:“当然,否则我来武昌做什么。他要怪就怪自己错投了长安镖局。” 寻鸣鹤暗中叫好,口中却说道:“燕飞云有龙伯威做后台,不好惹呀。” 孙小空继续笑道:“没什么,我先捉弄一下这个后生小辈。要是龙伯威来报复,我惹不起就躲。” 众人一听此言,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甄娇媚笑得真娇媚,最先说道:“老前辈真会开玩笑。” 孙小空正色说道:“你错了,我从来不开玩笑。我已经三次避让龙伯威,从来没觉得丢脸。你们见到龙伯威的旗号,最好远远躲避,不要妄想与他为敌。” 寻鸣鹤暗吃一惊,真想不到,魔道中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竟然如此惧怕龙伯威,难道自己在做梦不成? “老前辈,能给点小小提示么?” 孙小空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我大哥么?当年名列魔道三大至尊之一,无论武功地位,仅次于沉沙谷的大天尊王老哥。他都死在龙伯威的棍下,我又算得了什么?” 莫笑天惊讶地问道:“狄大哥不是败在大智老秃驴手中么?” 孙小空瞪了他一眼:“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纵然是敌人,也应该有个尊称。大哥亡故之后,我曾经远上少林打听消息,大智神僧经过魔宫一役,早已隐居后山,岂会再次出山?因而大哥虽有挑战大智神僧的心思,却始终没有见到他。我反复查证,才敢认定是龙伯威所为。” 寻鸣鹤与白云雁对视一眼,难怪老大十年卧薪尝胆,仍然败得一塌涂地,原来是自不量力?! 第25章 钓鱼行动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甄娇媚娇娇地问道:“老前辈,你公然抢走英雄令,就不怕龙伯威找你么?” 孙小空笑道:“寻先生以礼相求,请我搅乱英雄大会,我总得做点什么吧!我本来想要斗一斗圣因师太,打压九大门派的威风。可惜她与魔教争斗受伤,于是我便退而求其次,抢走英雄令。谁知晓月等人着实奸猾,居然弄了一块假令牌。难道龙伯威为了这块假令牌来找我不成?” 甄娇媚说道:“其实老前辈事后才知道这英雄令是仿制品,若是真令牌被你抢走又如何?” 孙小空嘿嘿一声:“你猜?” 甄娇媚笑道:“难道施展躲避大法?” 孙小空说道:“若龙伯威找来,还给他便是。假如他想要我的命,我就将英雄令埋藏于暗处,再遁走天涯海角。” 寻鸣鹤听得真泄气,说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当时随便生些是非就好,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孙小空说道:“那江南何德何能,竟然敢名列英雄榜中?就凭这一点,我也要抢英雄令。” 别人都还好说,秦重觉得快崩溃了。 他很少行走江湖,虽然他听说过梅山七圣,却搞不懂这七个人的关系,更搞不懂孙小空为什么不敢替大哥和兄弟报仇,反而一味吹捧龙伯威。 他决定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别人。 又谈论了一阵子,孙小空说道:“击败燕飞云之后,我准备把小姑娘放回去,你们有意见么?” 寻鸣鹤说道:“当然没有,她是老前辈带回来的,自然由老前辈发落。我们以后有可能用到吕轻绫这个人,没必要为难她的人。不过,我想见见小姑娘,问几件关于吕轻绫的事情。” 孙小空笑笑,答应了要求。他在前面带路,去见小红姑娘。 一行人悄悄走出张府的后门,在昏暗的街道中拐行几次,来到一个僻静的院落。 还没有踏入后院的门口,孙小空就听到房屋中有男人嬉笑的声音,不禁心头大怒,飞身形跳入后院,一脚踢开房门。 一条大汉慌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手中还拿着茶盏;另一条大汉更加慌张,迅速地离开床边。 小红眼中噙着泪水,呆呆望着孙小空,衣衫略微有点乱。 寻鸣鹤等人随后进来,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小空走近小红姑娘,凌空弹出指力,解开她的穴道。 “小姑娘,别害怕。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你告诉我,他用哪只手碰你了?” 小红满心凄苦,望着这个可怕的老人,欲言又止,一句话也没有说。 孙小空叹息一声,走到那大汉跟前,冷冰冰问道:“哪只手碰小姑娘了?” 那大汉紧张得满头大汗,瞥了寻鸣鹤一眼,才支支吾吾说道:“右……右手。” 孙小空的声音依旧那么冷:“剁了!” 那大汉大惊失色,体如筛糠,抖个不停,用乞求的目光望向寻鸣鹤。 寻鸣鹤略一思索,向徐方示意。 徐方并不说话,拔刀,还鞘,动作一气呵成。 刀光一闪,一条手臂齐肘而断,掉在地面上。 那大汉闷哼一声,几乎痛得晕过去。另一名大汉接到指示,才敢翻找刀伤药,倒在同伴断臂处,然后撕开衣襟,替他包裹。 孙小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寻先生,你不要怪我心狠。做大事的人一定要严格约束下属,乌合之众,要来也没用。” 寻鸣鹤怀疑自己是不是低估了这个大魔头,就凭人家这份见识,不愧是威震一方的霸才。 他急忙说道:“老前辈教训的是。年轻人血气方刚,闷的时间长了,才做出这种卑贱之事。我必定好好训斥他们,引以为戒。” 孙小空展现出自己所能给予的最慈祥的笑容,说道:“小姑娘,过两天就让你回家。我让这位姐姐陪着你,别害怕。” 甄娇媚对“姐姐”这个称呼极为满意,带着腻腻的笑容,坐在小红身边,还拉起了她的小手,安慰了几句。 寻鸣鹤同样安慰了几句,然后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几个问题,藉此了解吕轻绫的爱好和性格特点。 小红的不再那么害怕,说话变得连贯有序起来。 寻鸣鹤望着那张青春娇艳的面容,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一个绝杀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型。 ………… 吕轻绫秘密通知了一些大小头目,要求他们尽快找出小红的下落。 消息,并不总是那么容易得到。 事实上,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下属,基本属于中下层的社会群体。他们广泛接触的人物,仍然逃不出这个圈子,无法接触到张怀仁那样的巨富阶层。 张府的家人长期跟着主人,具有一定的反侦破能力,最近一直受到特别训练,更是水平见涨。他们不仅口风很紧,也会将遇到的情况反映给张怀仁,制定相应的应对措施。 燕飞云干脆直接露面,拜访了两家镖局,去了三趟官府,还在状元楼上摆下宴席,宴请百笑堂的中层力量。 这一切,无非明确向寻鸣鹤等人宣告,他又回来了。 夜静时分,燕飞云陪着吕轻绫在大厅中交谈了一会,劝慰她不要担心。 吕轻绫望着天边的明月,幽幽说道:“时已至此,担心有什么用,还是……” 院中有人冷笑一声,声音极为尖锐。 接着,一道光芒破门而入。 燕飞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柄飞刀,上面穿着一张折叠的纸张。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用手去接飞刀,而是抓起连鞘长刀,将那柄飞刀拍落在地面。 燕飞云仔细地查看一下飞刀的锋刃,发现没有浸染毒物的迹象,这才取下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原来是邀我决斗!吕姑娘,请放心,小红明天就会回来的。” 吕轻绫接过那张纸,内容的确正如燕飞云所说,不过,她看到落款名字的时候,仍然忍不住大吃一惊。 “孙小空!怎么会是他?” 燕飞云淡淡说道:“就算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 长街之上,孙小空如同鬼魅一般,在院墙的暗影中急速绕行。他转过街角,忽然隐伏在一处人家的大门暗角处,同时屏住了气息。 一道人影停在街口,眺望了几眼,旋即侧耳倾听。 孙小空跳到明亮处,压低声音,嘿嘿笑道:“跟了老夫这么久,好功夫,请报上名字吧?” 那道人影迟疑一下,说道:“你叫我无影人好了。” 孙小空眯起一对小眼睛,问道:“你是为了英雄令,还是为了小红姑娘?” 无影人笑道:“英雄令自然有人向你索要,我是为了小红姑娘。” 孙小空说道:“回去吧!小姑娘不会有事,明天我就放她回去。” 无影人略一沉思,回身大步走去。 他听过那些大魔头的事迹,据说孙小空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人家已经表态,犯不着再动手决胜负。 无影人兜兜转转,来到吕轻绫的住所。 他刚一跳进院落,就发现燕飞云按刀而立,站在大厅门口。 无影人笑道:“飞云,你的洞察力大有长进,我也瞒不过你了。” 燕飞云急忙收回长刀,说道:“大哥,你太吓人了。孙小空刚走不久,我不得不防。” 无影人停住步伐,问道:“孙小空找你做什么?” 此时,吕轻绫走了出来,邀请二人入厅。 无影人不再客气,大踏步迈入大厅。 燕飞云说明孙小空的用意,又把最近几天的事情简单述说一遍。 无影人皱眉说道:“老家伙十分厉害,我刚才跟踪他,竟然被他发觉。明天我去给你助阵。” 燕飞云笑道:“大哥,别不服气,人家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岂是浪得虚名?还有,你明天陪着吕姑娘,不必跟着我。” 无影人说道:“寻鸣鹤若要对付吕姑娘,早就出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燕飞云说道:“此一时,彼一时,总要顾虑周全。你们在家等小红回来,不要再惹出事端就好。” 无影人笑道:“好吧,你一直这么谨慎。其实,我认为寻鸣鹤不会对吕姑娘不利,因为他可能有用得着吕姑娘的地方。” 燕飞云不得不同意无影人的观点,这种可能性大大存在。吞并百笑堂容易,要想在当地迅速发展却有很多难处,有吕轻绫的帮助,绝对是事半功倍。 他想了想,说道:“寻鸣鹤不会出现在决斗现场,那么他会有什么打算?不是准备对付吕姑娘,就是准备袭击高三哥吧?你们带着小红,尽快与高三哥会合。” 无影人笑道:“高老弟担心你的安全,才嘱托我来帮你,你却要我去帮他?” 燕飞云感激二人好意,不禁慨叹一声,说道:“要不,你想办法调查寻鸣鹤藏身之所?孙小空出现在武昌,而且咱们的钓鱼计划已被识破,让吕姑娘派人通知明月尽快来支援。” 无影人嘿嘿笑道:“沈姑娘来不了,她已经发现段中原的踪迹,正在设法对付。范中流则准备对慕容清轩下手,不过独孤兄妹恰好在苏州,你不必担心。咱们的钓鱼行动不仅没有失败,反而钓出了两条大鱼,寻鸣鹤也跑不了。” 燕飞云又惊又喜,几日时间,居然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第25章 钓鱼行动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江边。 巳时三刻。 孙小空调整完内息,缓缓站起身来。 他眺望一下宽阔的江面,滔滔江水,激起无尽浪花,滚滚而去。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像最前端那朵轻浪,已经过时? 他很反感寻鸣鹤的计划,却也没有过于反对。江湖终究属于这些后来人,将会变成什么样子?随他们去吧! 日影缓慢移动,午时已到。 燕飞云穿一身黑衣,背着长刀,大踏步走来。 “老前辈,你久等了!” 孙小空盯着燕飞云,嘿嘿直笑。这小子特意打扮地如此齐整,似乎还整理过髭须,这是前来送死的节奏么? “小伙子,你的闲功夫真多,敢让我等你这么久,没有一点尊老的观念。” 燕飞云笑道:“我按时前来就好,难道咱们还要空出时间来谈心么?” 孙小空挠了挠头,说道:“别人听到我的名字,都逃得远远,难得你不害怕。难免让人产生兴趣,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燕飞云正色说道:“我所害怕者,无非天地,无非见大仁大义而却步。至于其他,有什么好怕?” 孙小空面对燕飞云,眼珠转动,瞄向侧边的小树林,口中说道:“好吧,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害怕。” 他一边说,一边摘下腰间的钢棒。 燕飞云见孙小空神色有异,心中明白了一些,原来树林中藏有别人?他盯着孙小空的动作,耳朵却在倾听小树林的动静。 异常安静,反而显得不太寻常。 小心为上,尽量不要靠近树林吧! 孙小空手中的钢棒不过一尺五寸长,其实是一条钢管,拧开一端的封口,从中吐出三节逐渐变细的钢管和一节三棱透甲锥。他手中不断旋转,利用螺旋口将钢管和透甲锥固定起来,形成一件特殊的外门兵刃。 五尺五寸长的铁竿,前端吐出八寸长的透甲锥。 燕飞云望着这件奇形兵刃,暗暗猜测它的招式用法,随手抽出背后的悲魔之刀。 孙小空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出宝刀的异处,心中暗暗气恼,好心提醒这小子留神注意,他竟敢如此对待自己? 燕飞云晃动掌中宝刀,笑道:“老前辈,此刀锋锐异常,你要小心才好。” 孙小空按住心中怒火,问道:“你倚仗兵刃之利,咱们还算公平决斗么?” 燕飞云笑道:“我用此刀的本意,并不是要对付老前辈,而是对付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假如老前辈介意的话,不如取消比武。” 孙小空凝神沉思了片刻,说过的话,岂能毁约?而且自己的兵刃也是百炼精钢打造,未必会轻易折毁。 他心有不甘地盯着那口宝刀,慢慢提起自己的兵刃。 “小伙子,动手吧。” 燕飞云更不答话,大踏步长驱直入,长刀斜斜劈出,走的是至简无华的路子。 孙小空不能封架,也不能侧身闪避,身形疾转,铁竿直刺,三棱锥奔向燕飞云软肋。 燕飞云略微侧开身形,收刀出刀,斜劈孙小空手中的铁竿。孙小空再次避开,寻找缝隙进击。 斜劈胜在攻守面积更大,直刺胜在速度快捷。 一来一往,攻守数次,燕飞云尝试以宝刀削断对方的铁竿,孙小空则要奋力保住兵刃。 这一仗何其别扭! 孙小空一竿刺出,正在苦思燕飞云的下一个破绽所在;哪知燕飞云身形疾闪,长刀当头而下,不再刻意封架铁竿来势。 孙小空急速逃窜,飞出三丈多远,回过头来,恶狠狠盯住燕飞云。 燕飞云似笑非笑,同样盯住孙小空。 孙小空强忍怒火,再次扑身而上。 燕飞云亦不退让,二人以快打快。 孙小空身法灵动,原本也是一绝,可惜在燕飞云面前,这一长处根本体现不出来。兵刃上又吃了大亏,不能封架,招式顿时变得束手束脚,威力大减。只能凭着深厚的功力撑住局面,再寻找对手的疏漏。 燕飞云再逢大敌,全神贯注,充分利用宝刀威力,克制住对手凶焰。 “哧”的一声,二人身形交错而过。 孙小空再看自己的兵刃,前端的透甲锥早被削去五寸左右,由于断面倾斜,剩下部分仍然算是三棱锥,就是形状怪异。 他还来不及心痛,燕飞云的长刀又再次向脑后劈到。孙小空急忙跳跃闪避,而燕飞云紧追其身形,毫不心软。 孙小空来回变了几种身法,无法甩开对手,于是借横向跳跃的机会,铁竿反手刺出。 “哧”的一声,孙小空的铁竿剩下三尺左右,前端仍然有一个斜尖。 孙小空磔磔怪叫,势要与燕飞云一较高下。他有心与燕飞云硬拼掌力,而燕飞云的刀式以斜斩为主,封住大部分空隙。 翻翻滚滚,尘土激扬。 “嘭”的一声,孙小空终于找到硬拼掌力的机会,燕飞云的身体飘了出去。不过,燕飞云只是飘出去而已,并无大碍,可见他的功力比孙小空差一些,却不是致命的悬殊。 燕飞云改用绵巧之力,将一口刀使得泼风一般,再不给对手比拼内力的机会。孙小空望着那一团刀影,心中踌躇不已。 连刀圈都无法攻破,何谈取胜? 孙小空急切之下,不由想出拼命的打法。 “哧”的一声,铁竿再次断了五寸。孙小空趁着长刀的瞬间阻滞,滚进刀圈之中,长身抬手,五指如钩,猛扣燕飞云的右腕。右手的铁竿,刺向燕飞云胸膛。 燕飞云扭动身躯,躲开铁竿攻势,也就避开了孙小空的左手。燕飞云完全可以翻身跳开,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抬起左手,与孙小空的左手紧紧钩在一起。 动极而静,二人对面站立,谁也没有出手,因为无法出手。 总的来说,燕飞云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在这种局势下,他若一刀斩出,孙小空必死无疑;孙小空掌中铁竿刺出或者抡作棍棒之用,亦可重创燕飞云。 孙小空空怀一身神功,落入如此困境,教他如何不着恼?他铁青着脸,仰首瞪着燕飞云。 燕飞云不想低头也不行,他同样要瞪着孙小空,谁让孙小空那么矮呢。 两人怒视了一阵,燕飞云抢先说道:“老前辈,你不在梅山逍遥快活,安度晚年,何苦又要卷进江湖是非。难道你还有放不下的心事么?” 孙小空怒道:“我就是想到江湖上看看,又出了多少不尊老爱老的家伙。” 燕飞云笑道:“老人,不能只因为年老而获得尊重,多少应该体现出令人尊重的言行。既然你老得都不想伤害别人了,算是一大进步,还是值得人尊重的。” 孙小空默默地望着手中兵刃,说道:“这就是尊重么?” 燕飞云惊讶地说道:“这不过是一件身外之物罢了,在你这种年纪,还看不开这个?” 孙小空几乎哭出来:“这可是陪伴我几十年的老伙计呀!” 燕飞云安慰道:“这不是还剩着一截么,还可以当作短剑使用。” 孙小空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短剑”,真是替它心酸。 “唉,好孩子,难得你还肯替我着想。昔年我遇到的那些侠义道,哪有你这般风骨?否则他们也不会死在我的‘青蜂刺’之下。” 燕飞云叹息一声,说道:“老前辈,我不敢,也不想评论你以往的行为,毕竟,你的时代离我太过遥远。不过你此次出山,并没听说伤人的行为,你不觉得这样很好么?” 孙小空愣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我就想找九大门派的麻烦,没想过别的。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松手。这样站在一起,太危险了。” 燕飞云当即表示同意,他也不想这样下去。 “一、二、三!” 孙小空松开了手,捧起手中的断竿,心中还在哀叹。 刀光一闪! 孙小空大惊失色,急忙跳开,仍然晚了一步,手中铁竿只剩下一尺三寸左右。 “你!” 孙小空杀机再现,暗暗凝聚全身功力。 燕飞云一脸严肃,缓缓说道:“身外之物,纵然再珍贵,依然是身外之物。青蜂刺没了,以往那个好斗的大魔头也没了,老前辈,希望你好好珍惜日后的生活。” 孙小空看得出来,那一刀确实是斩向自己的兵刃,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 原来是要斩断自己的心中痴念? 孙小空散去全身功力,努力地微笑一下,回身而去。 燕飞云默默望着,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确实,这个大魔头杀人如麻,其中,有多少人是死在耻笑他的形貌之下,有多少人是死在复仇的过程中? 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说也说不清! 那已是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倏然,一道青光,迎面袭来。 燕飞云一惊之下,立即明白那是英雄令的仿制品。他一抬手,将令牌接在手中,整个身体如遭重击一般,踉踉跄跄倒退出七八步远。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渗出血丝。 孙小空已然消失。 燕飞云抹去嘴角血丝,顺手拂拭脸上的汗水。 树林之中,有人笑道:“燕公子,了不起!居然能击退孙老哥。” 第25章 钓鱼行动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远处的小山上,寻鸣鹤小心翼翼地放下千里眼,这是组织中最后一件宝物,他再三申请,才得以弄到手,显得极其珍贵。 寻鸣鹤说道:“孙小空已然失手,燕飞云似乎受了暗伤,不知是真是假。” 白云雁说道:“燕飞云外表忠厚,内藏奸诈,难道他察觉林中有人,以此诱敌?” 寻鸣鹤说道:“是不是诱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得死。对了,既然无影人已经现身,那条钓线必然是老九,查出他的下落没有?” 白云雁说道:“没有,老九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老八和老十一已经沿路留下暗记,始终不见老九出现,难道他另有任务?” 寻鸣鹤说道:“这次老三和老五居然同时出动,出乎我的意料。这本来是咱们歼灭燕飞云和无影人的大好机会,老九偏偏出了差错。此事一定要调查清楚。” 白云雁叹道:“真是鬼使神差,谁知道无影人突然现身。要是老八和老十一没去寻找老九的下落,咱们此时应该正在搏杀无影人!” 寻鸣鹤怒道:“原本是为了增加胜算,没想到反而因之失策!” ………… 林中说话的人是何笑天! 何笑天大摇大摆走出树林,后面跟着莫笑云和小红姑娘,而小红双手缚在背后,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 燕飞云喝道:“孙老前辈已经答应释放小红姑娘,两位请放人吧。” 何笑天仰天大笑:“不错,他答应放人,不过他已经走了,人又被我们兄弟二人留下,你想要人,除非击败我们。” 燕飞云笑道:“很久没见过狂妄的人了,报上名来。” 何笑天更是哈哈大笑,他听得出来,燕飞云中气已弱,勉强提高声音,不过在掩饰暗伤罢了。 “记住,我叫何笑天,那是我师弟莫笑云。” 燕飞云暗中冷笑,原来是“武夷三笑”中的两大恶人,今天就要你们的狗命。 何笑天拔剑而起,剑走诡秘残毒之势,比最凶残的毒蛇更胜三分。 燕飞云急忙掣刀,护住周身要害,刀光依旧灿烂,比起先前大战孙小空的时候,却弱了不少。 不过十余招而已,那边的莫笑云忽然叫道:“姓燕的,让你看看好戏。” 随即传来小红的闷哼之声,大概在强忍疼痛。 燕飞云一惊之下,几乎中剑,身形不断闪动,勉强守住战局。 小红不断发出痛苦的声音,燕飞云招式越发散乱,一不留神,长剑贴身而过,刺破肩头衣衫。 燕飞云败局已定! 莫笑云长声而笑,拔剑鹊起,要和大师兄抢功! 实际上,这二人乃是与圣因师太同辈的人物,辈分上比燕飞云高了两辈,怎能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 答案就在于赏银! 亲手杀死燕飞云,与协助的功劳差别太大,莫笑云怎能安心? 燕飞云在变,刀法在变,身法更在变。 刀走纵横之势,不过虚晃一招,随即一个大旋身,躲开何笑天的长剑,左手一抖,一柄飞刀插在何笑天的肩头。距离太近,而且出手极为隐蔽,以何笑天那么高的身手,仍然难以躲过。 燕飞云根本不再理会何笑天,大步跨出,激涌出无上气势,一步步压向莫笑云。 出刀,身死! 莫笑云被劈成两半,喷出大片鲜血,长剑段落在地上。 因为莫笑云看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场面,大师兄身中飞刀之后,肩膀处忽然出现白骨,血肉不断消失,白骨露出的范围不断扩大,莫笑云顿时想起来江湖上最秘密可怕的一件暗器——化血飞刀! 莫笑云震惊之下,顿时受困于燕飞云的强大气势。他无从躲避,只有挥剑相迎。 单论内力而言,燕飞云并不超过莫笑云,唯独那股无坚不摧的气势,远非莫笑云所能相匹。那口悲魔之刀,更是魔道中人的克星。 莫笑云死得毫不意外! 燕飞云将“天魔御风”的身法发挥到极致,追上疯狂哭叫的何笑天,手起刀落,将这个杀人恶魔送上西天。 白骨,已经扩散到一小半死尸上。可以想象,这具尸体很快就会变成一副白骨。 长刀还鞘,燕飞云小心翼翼地收回飞刀,这才奔向躺在地上的小红姑娘。 燕飞云看到的是一张惊恐过后的笑脸,笑得那么美,娇艳更胜桃花。 燕飞云沉默了一下,蹲下身子,一手扶起小红,迅速地解开绑绳。 空气升起一团红雾,桃红色的迷雾,瞬间笼罩住燕飞云和小红二人。 小红出手,肘部硬撞燕飞云的胸膛,可惜,那致命的一肘撞在坚硬的刀鞘上,小红痛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燕飞云收起连鞘长刀,冷冷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惊恐地反问道:“你为何不怕我的‘人面桃花’之毒?” 燕飞云站起身来,并不怕她逃走,缓缓说道:“我身上带有辟邪,你应该知道辟邪专克百毒。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那女子垂头丧气说道:“我叫甄娇媚。” 燕飞云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的媚功确实厉害,我自认为内心坚忍不拔,都为你而心神一动。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迷惑男人了。” 甄娇媚居然脸上泛起红晕,低声说道:“那是练功的一种手段,又不是别的。” 别的? 燕飞云心中暗道,我管你是不是别的,别再害人就好。 甄娇媚捂着左肘,一下子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燕飞云好奇地问道:“你很想被杀么?” 甄娇媚摇头说道:“当然不想。我只是想知道,我要杀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燕飞云说道:“正因为我知道你迷惑男人是为了练功,而那些男人大病之后,多数还能恢复,所以你没有必死的理由。你虽然想杀我,但事实上并没有杀死我。你从来没有杀人的记录,我就无法以正义为理由杀害你。” 甄娇媚腻腻地白了燕飞云一眼,说道:“我要在事实上杀了你,你还能杀我么?” 燕飞云正色说道:“我只是陈述你没有该死的理由。” 甄娇媚幽怨地注视远方:“我们以为吃定了你,反而栽在你手中,似乎你早就发现了我们,从而制定出对策。” 燕飞云说道:“其实并不难解释,树林之中异常安静,连鸟鸣都没有,应该是有人潜伏吧?我故意装出受伤而又强忍的模样,就是要引你们现身。” 甄娇媚继续问道:“我花了两天的时间观察小红的举止,加上我们秘传的易容术,因而我自身不可能出现纰漏。你怎么发现破绽的?” 燕飞云说道:“你们隐藏在树林中,没有发出声息,而小红姑娘武功并不好,又在别人控制中,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 甄娇媚娇娇笑道:“我不信,要是我们藏在很远的地方,你怎能听到声音?我认为你可能有过这种想法,但是并不敢因之确定我不是小红。你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燕飞云笑了一下,说道:“你很聪明,正是因为我及时想到,你们有可能藏在远处,使我无法听出声音。因而我才不惜示弱,更使出那种歹毒的暗器,让你远离危险。我是在走近你时,才确信你不是小红。我想,你一定没见过她的笑容。” 甄娇媚不禁有些好奇了,问道:“她笑得更美,还是有难忘的特点?” 燕飞云微微而笑,想起小红微笑时那双月牙儿一般的眼睛,却不肯说出来。 甄娇媚说道:“我陪了她两天,居然没看到她笑,我一定会去找她,让她笑给我看。” 燕飞云笑道:“别瞎扯了,你既然聪明,应该知道我一直陪你说话的原因。” 甄娇媚低低说道:“好吧,你别等了。寻鸣鹤不会出面找你的,我也不敢说出他们藏身的地方,你回去照顾你的朋友吧。” 燕飞云沉思一下,说道:“这就是说,他的上峰依旧不想杀死我,所以他不能出面;可是他自己很想杀死我,所以才找你们帮手。哈哈,这可真是难为他了。还有,请你放心,我的朋友是个很有趣的人,寻鸣鹤想对付他,不会成功的。” 甄娇媚说道:“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我跟你走,看看你那位有趣的朋友,顺便看看小红。” 燕飞云心中暗笑,正是要你自己愿意主动跟我走,迟早要在你身上问出寻鸣鹤的下落。 远处,寻鸣鹤和白云雁消失了身影。 他们不仅要回张府,还要即刻远遁,这是最妥善的办法。万一甄娇媚供出他们,怎么办? 寻鸣鹤绝不肯置自己于危险中,他决定与燕飞云耗下去,等燕飞云忍不住离开武昌,他再杀个回马枪,一定要抢到这块大好地盘。 ………… 甄娇媚第一眼见到无影人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聪明,这个人有趣在哪里? 论相貌,其貌不扬;论接人待物,沉默寡言;论武功,更看不出深浅,简直给人一种鸡立鹤群的印象。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拉住小红的手,娇娇笑道:“小美女,给姐姐笑一个?” 小红挣扎了几下,甩不开那只充满力量的手,故意哭丧着脸说道:“笑不出来。” 甄娇媚伸手去捏小红的脸蛋儿,一边说道:“使劲挤一挤。” 小红苦恼地说道:“要是你看见有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你能笑出来么?” 甄娇媚笑眯眯说道:“好吧,你带我去卸妆,然后笑给我看。” 小红极不情愿,可是,谁让她是唯一的丫环呢?只好在前面带路,任由甄娇媚跟在身后。 第25章 钓鱼行动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无影人望着二人的背影,说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人面桃花’甄娇媚吧?你带她回来做什么?” 燕飞云说道:“想办法让她说出寻鸣鹤的下落。” 吕轻绫揶揄地笑道:“燕大哥,不如你施展美男计,大概有成功的希望。” 燕飞云一听话风不善,急忙支吾了两句,转而言及其它,约略说了一遍此行的经过,然后问及无影人这边的情况。 无影人说道:“没什么,我一直在陪吕姑娘聊天。寻鸣鹤不是傻瓜,在没有确认高兄所在位置之前,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的。” 他缓了一下,继续说道:“寻鸣鹤派人将小红送到南门之外,小红自己步行回来。她亲眼见到过寻鸣鹤,寻鸣鹤必在武昌无疑。小红居住的房间并不奢华,属于中等人家的布置,而她先后两次乘坐的马车,并不是同一辆,都是在车行中租用而来。” 燕飞云点了点头,说道:“寻常人家,多数不必购置马车,偶有急用,便去车行租用,这一点符合常情。而寻鸣鹤必定会安排自己的人手,替换车夫来驾车,以免留下线索。两次租用不同马车,显然不想引起车夫的怀疑,而且两名车夫应该收到额外的奖赏,同样不愿意向外人吐露租用的实情。实际上,就算他们愿意说,也说不出什么内容。” 无影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透过厅门,望向院中。 甄娇媚和小红叽叽喳喳,仍在争执不休,甄娇媚越想让小红笑,小红越是笑不出来。 小红走进大厅,想找吕轻绫救援,却被甄娇媚抓住手腕。 吕轻绫娥眉轻皱,眼波流转,向燕飞云递个眼色。 燕飞云心中烦恼,人是自己带回来的,就要自己来承担麻烦。不过,她们只是嬉闹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大惊小怪?因而他张了两次口,却没说出话来。 无影人淡淡说道:“甄姑娘,你化这么浓的妆容做什么?起码显得老了十岁。” 吕轻绫手中的茶盏不自觉地晃动了两下,小红停止了挣扎,二人悄悄瞄了甄娇媚一眼,又转而怒视无影人。 她们毕竟身为女子,虽然年龄不算大,依然了解年龄对一个女人的意义。 甄娇媚没有想象中那么恼怒,她只是盯着无影人,似乎想要找出他说话的依据。 “你等着!”甄娇媚飞快地走了。 小红一跺脚,跟上去查看情形。 无影人翘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无视吕轻绫的怒意和燕飞云的眼色。 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甄娇媚和小红手牵手,开开心心返回。 “现在的样子真漂亮!”那是小红的声音。 “你笑起来才漂亮,眼睛那么美!”这是甄娇媚的声音。 无影人摇了几下,说道:“这个样子么,起码显得老了五岁。” 别说两个小女子,连燕飞云也有点愤怒了,一个劲儿向无影人挤眼睛。 甄娇媚又走了,临走时抛下一句:“你等着!” 甄娇媚拉着小红第二次返回的时候,燕飞云无意间瞟了一眼,发现甄娇媚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年轻美丽,风姿动人,不仅没有了那种迷人的妩媚,反而显得大方正派。 无影人笑了笑,说道:“还是显得大了一两岁,就这样吧,别折腾了。你们‘柔情蚀骨派’的人,搞那么多玄虚做什么?” 甄娇媚几乎有些害怕无影人的眼力,如此轻易识破自己的秘传易容术?她轻轻走到最远端一张座椅前落座,幽幽叹气说道:“年龄显得大一些,就没人愿意欺负我了。” 无影人说道:“还是现在的样子漂亮,你跟着飞云走,没人敢欺负你。” 甄娇媚似乎明白了什么,快速说道:“我不想招惹太多仇家,纵然和你们在一起,我也不会说出寻鸣鹤的下落。” 吕轻绫轻声说道:“我们正在等待有关寻鸣鹤的消息,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以为我们闲着没事做,单单陪你聊天么?” 甄娇媚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用什么方法?” 吕轻绫说道:“最简单的方法!寻鸣鹤必定极为关心决斗的结果,因此他一定会设法赶到现场附近观看。我早已派人在四处城门查看,专门盯住车马以及陌生的外地江湖人士。” 甄娇媚轻轻笑了一声,没有了娇媚的意味:“你不应该低估寻鸣鹤的能力。” 吕轻绫说道:“不会,我预先假设他具备极强的反跟踪能力,因而我的人手根本不去跟踪他。还有大批人手安排在几大富商集中居住的街道附近,记录那些府第的出入人员、车马情况。两批人自然会核对彼此的记录,根据往返的两次时间,确定嫌疑对象。” 甄娇媚笑道:“听起来不错,你怎么认为他会住在富商的府第中?” 吕轻绫略微停顿一下,这一模棱两可的回答,究竟是说自己猜对了,还是笑自己猜错了? 她继而缓缓说道:“寻鸣鹤自身的人手不少于十人,还要有一些服侍人员,自然应该居住在宽大的院落中,才符合情理。小红所见到的情形,并不一定是全部,因为她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更加确信她是被单独禁闭而已。” 甄娇媚靠在椅背上,放松一下躯体:“我就静候你的佳音。” 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当然不会忘记。 清晨时分,张府就有好手发现了街边的异常。张怀仁立即做出安排,备好自己心爱的奢华马车,请甄娇媚、寻鸣鹤、白云雁、何笑天、莫笑云共同登车,加上张怀仁,一共六人。于辰时准时出发,例行巡视张家的商号。 张怀仁身为巨富,其马车格外宽大,六个人坐在其中,略显拥挤而已。纵然车辙较平时略深,也不是那些暗探所能察觉。 马车行到僻静处,众人陆续下车,分头行动。 孙小空虽然独自行动,以他的江湖经验,更不至于栽在这些地方帮派的手中吧? 关键就看寻鸣鹤与白云雁回去之时,如何避开监视。 甄娇媚甚至想起莫笑云在车中色迷迷望着自己的模样,那师兄弟惨遭横死,大概是坏事做尽,遭天谴了吧! 燕飞云在观望,吕轻绫一脸自信,难怪她和无影人如此悠闲,原来早有安排;而甄娇媚毫不在意,那么她有躲避监视的良策? 无影人轻啜一口清茶,说道:“我想过几种方法,都可以避开吕姑娘的布置。问题在于他们至少有五个人需要出城,最安全的方法是求助于住所的主人。这个人虽然在做正经生意,但和黑白两道都有密切的交往。排除掉与百笑堂亲近的那一部分,符合这一条件的富商,不过三家而已。” 甄娇媚坐直了身子,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与黑白两道都有交往?” 无影人说道:“假如不结交**上的朋友,就意味着以正经生意为主,所雇佣的下人们都是普通人家,不可能了解江湖的门路,因而易于泄密。而寻鸣鹤一直保持隐秘的原因,就在于那一家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具备反侦破能力。这能算是正常人家么?” 甄娇媚心中大为赞赏,便觉得无影人不再那么土气。她不敢继续瞧看无影人,以免被察觉更多的内心秘密,于是向燕飞云望去。 燕飞云皱眉说道:“既然大哥抱有这种看法,上一次为什么不提出来?让大家走了很多弯路。” 无影人笑道:“难道沈姑娘就看不出这一点么?关键的差别在于,上次我们无法确定寻鸣鹤是不是身在武昌。记住,在江湖上,不要随意怀疑别人,这是对我们自己的要求。其次,那三家敢于结交天下雄豪,府中自有高手把持。万一发现我们在窥探,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燕飞云只有点头称是,单单倚仗武功和一腔意气,并不足以成事,世上许多活生生的例子,应该引以为鉴。 他想了想,说道:“现在已然确认寻鸣鹤身在武昌,咱们无论明着去拜访,或是暗中调查,都有合适的托辞。大哥认为应该怎么办?” 无影人说道:“一旦发现寻鸣鹤的踪迹,就是一场苦战,咱们二人有把握么?” 甄娇媚笑道:“要是加上我和吕姑娘呢?” 无影人说道:“你的人面桃花之毒虽然厉害,终究比不过寻鸣鹤的万劫神砂。他忌惮我们的化血神刀,不敢轻易施展而已。他被逼无奈的时候,自然就会不顾一切,后果极为凶险。” 燕飞云叹道:“要是高三哥在就好了,以咱们三人的实力,把握很大。” 无影人说道:“他潜在暗中,迫使寻鸣鹤不敢全力攻击咱们,原本是好意。可是这么一来,咱们也无法立即找他出来,反而成了弊害。” 吕轻绫说道:“难道咱们就无计可施,只能静坐等待么?” 无影人说道:“高老弟此举,令寻鸣鹤如同芒刺在背,因而会派人窥测高老弟的行踪。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不如趁机剪除这批人,断掉寻鸣鹤的臂膀。” 甄娇媚笑道:“你这个人可真太坏了!” 燕飞云说道:“寻鸣鹤回去之后,不可能不考虑目前的形势。万一他逃跑怎么办?” 无影人说道:“这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敌人的智慧、实力并不在我们之下。我们尽力而为即可。” 吕轻绫说道:“假如他想逃跑,当然是越快越好,我的手下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无影人说道:“急于逃走,易于出现疏漏。寻鸣鹤应该会制定一个适当的计划,在人员组合、时机选择上精心设置。因而咱们也不必着急,先在街头上亮亮相,然后直接出城。” ………… 第25章 钓鱼行动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三匹快马,乘着月色,奔出几十里路程,方才停下歇息。 无影人解下水囊,拧开塞子,喝了几口,然后拉着战马去浅岸处饮水。 甄娇媚一边学着他的样子,一边说道:“幸好这匹红马性情温和,不然我可驾驭不了。” 无影人说道:“早就叫你不要跟来,骑马、征杀都是辛苦的事情,又不是游玩。” 甄娇媚笑道:“燕兄弟都同意我来,你哪来这么多想法。你说说,咱们这次行动,成功的机会大不大?” 无影人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要想太多。” 燕飞云在一旁说道:“取决于对方的机警程度,假如他们嗅到危险的气息,居然躲起来话,咱们就白费功夫了。” 无影人说道:“不要多说,好好休息一下,再赶一程,就到了我上次见高老弟的清风镇。咱们先在那里打听一下情况。” 三人休息片刻,再次启程。 马蹄声脆,不过前行三五里地,就听到前方官道上传来马蹄声响。 无影人暗中叮嘱二人留神,对方来人同样可以听到这边的马蹄声,犹然纵马狂奔,若不是身手极高,便是有紧急要事。 距离更近一些,人影已现,无影人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高季鹰。他多了一个心眼,自己是天生夜眼,这种秘密不必让甄娇媚知道,于是并不作声。 双方越来越近,彼此看清楚对方的面目。 高季鹰催马来到近前,拉住缰绳,问道:“飞云,哪里去?” 燕飞云大喜说道:“三哥,我们正是要去找你,你怎么来了?” 高季鹰笑道:“这两天听说百笑堂的人纷纷出动,我便猜想是在寻找寻鸣鹤等人的线索。可是傍晚时分又听说,武昌城外有两具尸体,死状极惨。我猜想你们已经交手,急忙赶来助阵。” 燕飞云点了点头,把自己三人的意图讲述一遍。 高季鹰跳下坐骑,以便战马休息片刻,说道:“西门鹊和方画眉四处搜索,试图找出我的下落。上午时分和我不期而遇,他们吃了点亏,就逃走了,现已不知去向。” 燕飞云轻皱眉头,真是意想不到的变化,接下来只能另做打算。 无影人说道:“算了,他们二人既能独当一面,必有过人之处。形势不利,立即选择撤退,也算是反应奇快。下次遇到这二人时,不可大意。” 高季鹰迅即说道:“你们一路出行,并没有遇到他们,表明他们没走陆路回武昌,而极可能走水路逃走,不如咱们沿着水路追查下去。” 探询的目光盯在无影人身上,见他深思不语,转而盯在燕飞云面上。 高季鹰虽然提出追击的主意,内心中着实希望二人予以否决。 他见到西门鹊和方画眉之时,根本没有交手,而是互相交换了情报。他认真分析形势之后,劝说那二人迅速自水路逃遁,以免遭到突然袭击。 西门鹊和方画眉仍在坚持,要求高季鹰予以合作,集众人之力杀死燕飞云。高季鹰只好推说没有上面的命令,不敢造次;又说出原本只是自己一人承担钓线的作用,谁知无影人秘密潜入武昌,更不知沈明月还有什么秘密布置。 西门鹊和方画眉认识到形势严峻,只好率众撤离。 倘若燕飞云同意提议,后面的局势根本不是高季鹰所能控制,因而他不得不暗自担忧。 燕飞云说道:“以咱们三人的实力,追击那二人实在是小题大做,还不如直接赶回武昌,全力对付寻鸣鹤。” 无影人说道:“晚了,寻鸣鹤应已逃离武昌,一着不慎,两头落空。” 高季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赶去与沈姑娘会合。段中原为人凶残,部属中高手亦多,若是全力出击,沈姑娘他们虽然不至于落败,也会显得很吃力。” 无影人说道:“嗯,两次交手,寻鸣鹤已是惊弓之鸟,不足为患。趁着段中原不知深浅之前,将他这一股力量击溃,也是上策。” 燕飞云问道:“范中流那一行人呢,慕容清轩会不会遇到危险?” 高季鹰笑道:“飞云,不必过虑。范中流为人奸狡,未必全力施为,更何况,独孤步乃是官府中的名人,必要时会动用官府力量,绝不会有事。” 燕飞云点点头,独孤兄妹多半是见秦王复命之后,再赴苏州,调查辛魂的真正死因。他们不仅在道义上应该支持慕容清轩,同时也需要借助慕容世家的情报网。 想到辛魂,他不由想起辛环临死前的嘱托,一时间不胜唏嘘。 接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于是说道:“百笑堂卷入要案,赵先群及其余党已死,唯一逃生的人便是韩猛。他是洗脱展星桥罪名的重要人证,段中原或寻鸣鹤会不会派人杀他?” 高季鹰说道:“其实这种人死有余辜,若不是你答应留他性命,我早就一刀杀之。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要替展星桥脱罪,还有别的方法。” 燕飞云说道:“不,三哥,他已有悔过之意,也救过唐门和华山的人,不能任由他被人杀死。你和无影大哥火速支援明月,我先去黄州一趟,向他的家人了解一下他的去处。” 无影人见燕飞云意愿极强,只好与高季鹰商议,由高季鹰陪同燕飞云前往。 甄娇媚一直默默无语,她想来想去,决定跟着燕飞云和高季鹰,这边不过是找人而已,多半没有危险。她也不想单独面对无影人,免得被他看出自己的更多秘密。 燕飞云本想将化血飞刀还给无影人,无影人反而劝他暂时备用,注意使用场合即可。 ………… 见到韩夫人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 韩夫人穿着一袭浅白色长裙,任由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或许是因为她身材高挑的缘故,恰恰适宜这一款长裙,显得美丽大方,流露出淡淡的优雅气质。 她对于燕飞云的来访,并不惊讶,也没有感到愧疚。她说过谎话,那是因为她要保护自己心爱的男人。那个精明强干的男人,不仅给自己物质上的满足,而且细心呵护,给予自己最快乐的人生。 她就静静地注视着燕飞云,等着他的责备。 燕飞云抬起眼帘,盯着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眸,说道:“夫人,韩兄的处境极为艰难。请你相信,我们是来帮助他的,因而请你帮我们寻找他的下落。” 韩夫人笑得有些忧郁,淡淡说道:“他那一别,杳无音信。我何尝不想知道他在哪里,难道公子不认为,我才是最思念他的人么?” 燕飞云移开目光,落在中堂上山水画幅上,说道:“你们夫妇情深,我曾有所耳闻。他一直不曾露面,自然是遇到生死攸关的难题。假如有他的任何消息,请立即通知我们。我们暂时居住在前街的恒福客栈,过两天就走。” 说完,他便站起身来,高季鹰与甄娇媚跟着站起,三人告辞。 韩夫人亲自送行,便是出于心中一丝愧疚。 快要走到院门的时候,韩夫人说道:“燕公子,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们心中有数。” 燕飞云正要说话,就见高季鹰一脸凝重之色,仿佛在倾听什么。燕飞云心中一惊,急忙示意韩夫人噤声,凝神听去。 院外一片寂静,并没有异常。 燕飞云轻皱眉头,难道自己多心了? 高季鹰低低说道:“院外潜伏有两名高手,刚刚离去,大概听到了韩夫人所说的话。” 燕飞云等三人走进小巷之前,曾经仔细观察过周围情形,确信无人跟踪,才敲开韩家的院门。这说明那两名高手乃是后来的,不知院中虚实,于是互相交流看法。及至听到韩夫人的声音,那二人立即远远遁走。 韩夫人见过些世面,依然忍不住心慌意乱。事情再明显不过,小巷中几户人家,唯有自己家沾惹江湖是非,要说不是针对自己一家,她绝不会相信。 燕飞云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已经暴露出行踪,不出去是不可能的。我想,对方会暗中调查我们的身份,留下一人来照顾韩夫人,亦不可能。要是想知道这二人身份的话,咱们必须出奇制胜。” 甄娇媚正在娇媚地笑着,准备看一场好戏。猛然发现燕、高二人盯着自己不放,她反应奇快,马上明白了二人的意图。 真倒楣,遇到了这两个无耻的家伙! 甄娇媚觉得自己很不幸,原本是为了避开危险,才跟上这两人的,谁知道这边先遇到了敌人,而这两人更是不怀好意。 她无奈说道:“好吧,韩夫人,你赶快换一身紫色衣衫,家中有没有披风,最好是崭新的。” 接着,她拉着韩夫人穿过大厅,向后堂冲去。 燕飞云和高季鹰会心一笑,拉开院门,先后走出。 一个全新的钓鱼行动诞生! 钓鱼行动能不能成功,取决于之前的瞒天过海之计能不能成功。在这一点上,燕飞云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因为,那两名心怀不轨的高手不一定见过韩夫人的真面目。 第25章 钓鱼行动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笑道:“女人真是奇怪,这两个人纵然一见如故,也不必如此絮絮叨叨。有什么贴心话,明天再说不一样么?” 高季鹰一愣,妈的,这小子变得如此奸猾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含糊应道:“女人嘛,是另外一种动物,你以后就会明白。” 燕飞云说道:“咱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巡视一下四周,看看有没人在附近窥测。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今晚我可是不想再折腾了。” 高季鹰强忍着,以免笑出声来,说道:“要仔细了,敢于窥测咱们的人必是高手无疑,你我一有发现,全力抢攻,不可让他逃走。” 不远处,一条黑影正潜伏在一间小院落的长墙内,进行窃听活动。忽然听到这几句话,他惊出一身冷汗,一颗心突突乱跳,急忙蹑足潜踪,绕出院落,躲在大街暗影处,远远眺望。 不一会儿,韩夫人穿着一身紫衣出来。纵然衣衫与甄娇媚略有不同,在大大披风遮掩下,不是仔细查看的话,并不容易分辨出来。 燕飞云独自跟在后面不远处,而让韩夫人和高季鹰走在一起,因为高季鹰身材高大,在一定的视差下,不容易显出韩夫人的高挑。 燕飞云走了几步,认为韩夫人还是显得高了些,于是用千里传声的功夫,告诉她要微微驼背,把身高再降低一点。 还有一个重大问题,韩夫人步伐不稳! 燕飞云看在眼中,急在心中,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二人,要高季鹰搂住韩夫人的肩头,透出内力帮助韩夫人稳住身形。 韩夫人心有所寄,想见到丈夫平安归来。纵然此举有些羞人,也是迫不得已,于是她轻轻将身体依偎过去。 高季鹰心如铁石,更不会多想,只是觉得,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兰花香气,相当沁人心脾。 客栈之中,正是客人聚集,大吃大喝的重要时刻,小伙计们跑前跑后,忙得像陀螺一般。 老掌柜抬起头来,望一眼高季鹰二人,惊讶之余,急忙埋首拨弄算盘。 燕飞云慢悠悠走过,问道:“掌柜的,这件披风漂亮么?” 老掌柜听出一点弦外之音,急忙再次抬头:“漂亮,真漂亮,老朽的眼神全落在披风上了。” 言外之意,就是保证自己没看到别的任何方面。 燕飞云笑道:“漂亮的东西么,都是用来欣赏的。请你招呼伙计和厨房,给我们上一桌最好的酒席,端到我的房间去。” 最好的酒席么,要二十两银子呢,真是好事一桩,又能小赚一笔! 老掌柜恨不得每天都能看到这件漂亮的披风。他想了想,趁着没人注意,写了一张纸条,然后叫来一名伙计,马上给燕公子的房间上茶,顺便捎纸条上去。 ………… 韩家的丫环、仆人都接到了命令,无论家中发生任何事情,绝不允许出来窥视。 绣楼上,小丫环放下了针线,拿起自己的杰作,在红烛前仔细检查。 针线缝得很密,绝不会脱开,高高的木屐底部,缝裹上厚厚的棉布,应该听不到原来的声音吧。她用手套进特制木屐中,在地面试试。 “小毛,好了么?”甄娇媚娇滴滴问道。 “我叫小翠,不叫小毛,都跟你说好几次了。”小丫环嘟囔着,站了起来。 “黄毛小丫头,不叫小毛,要不叫小黄好么?”甄娇媚顺手点了小翠的哑穴。 因此,小翠做出了惊呼的表情,没有发出惊呼的声音,她依然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前这个女人,活脱脱就是夫人! 甄娇媚嘻嘻笑道:“小毛,我就知道你会大吃一惊的。别害怕,等会我给你解开穴道,你就能正常说话了。” 她接过小翠手中的木屐,仔细看了看,直夸小翠手巧。 她原本穿着绣鞋,并没有脱下来,而是直接套上木屐。万一发生争斗,她顺脚一踢,就能把这双笨重的木屐踢掉。 她用裙摆遮住鞋子,来回走几步。她又发现一个妙处,由于木屐底部很高,而且不贴脚掌,只要自己放松身体,走起路来就是略带摇摆的样子,像极了韩夫人的姿势。 她得意地表演了一会儿,才走过去解开小翠的穴道。 小翠的脸上,不再是惊讶,而是充满了激赏,目光中更充满热切的神色。 小翠扭捏说道:“甄姐姐,我同意你叫我小毛,前提是你教我这项本事。” 甄娇媚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娇媚的意味,也没有讥笑的意思。她只是认为,这种易容术,要练到精妙的地步,不仅要苦练多年,还要求天赋极高,哪有这么容易学? 小翠轻轻低下头去,黯然,刻上了红扑扑的小脸。 甄娇媚有些不忍心,拉住小翠的手,问道:“小毛,为什么想学这项本事?” 小翠脸儿红得发烫,低声说道:“隔壁的张大哥嫌我不漂亮,不喜欢我,我想变得漂亮一些。” 甄娇媚心中一凉,拉着小翠坐下,说道:“听姐姐的话,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爱,远远离开他。” 小翠心中升起刺痛的感觉,依偎在甄娇媚怀中,说道:“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 甄娇媚笑道:“傻瓜,他有什么好,你只是和他经常见面,被他所吸引而已。像燕公子那样的人,才是男人中的典范。不仅相貌好,才华高,而且心怀坦荡,乐于助人。一个只注重外表的男人,怎能配得上我们的小毛姑娘。” 小翠安静地依偎着,享受着那份温暖和爱护。她对燕飞云充满崇敬之情,那种气度的男人,在整个黄州城都见不到几个,自己怎敢奢望? 甄娇媚默默地搂着小翠的肩膀,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毛,你跟我走,好不好?” 小翠舍不得离开甄娇媚的怀抱,尽量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 甄娇媚说道:“我带你见见外面的世界,见见外面的人,你就会明白什么样的男人才值得你付出真心。” 小翠低低说道:“我从小就在这里,夫人看着我长大,我怎能离开?” 甄娇媚笑道:“只要你想跟我走,就没有问题。我帮了韩夫人大忙,向她要个小丫环,她决计不会拒绝。以后你就做我妹妹,好不好?” 小翠动了心,不过还是有点担忧,说道:“我想想好么,姐姐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甄娇媚认真地说道:“或许,咱们算是有缘。今天晚上,你可能要面对很可怕的场面,因为我假扮韩夫人,而你却是真正的丫环。这对你很不公平,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小翠怯怯问道:“那你会教我本领么?” 甄娇媚轻轻掐了一下小翠的脸蛋,说道:“当然,不过是另外一项本领。你在练习的过程中,气质会不断发生变化,从而影响你的相貌。你将会真正变得漂亮,而不是靠妆容来修饰得漂亮。” 小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么?” 甄娇媚没有说话,用食指压在小翠的嘴唇上,示意不要再说话。她听到了夜行人的衣袂声,已经到了绣楼的屋檐边。 “当当当”想起三声极为轻微的叩门声。 甄娇媚模仿韩夫人的声音,低低说道:“什么人?” 屋外之人说道:“是我,快开门。” 小翠急忙说道:“老爷回来了,我去开门。” 随着房门打开一丝缝隙,韩猛挤了进来,顺手将房门轻掩。 韩猛扯下蒙面的黑纱巾,皱眉说道:“小翠,你回自己的房间。今晚之事,不准向任何人说起。” 甄娇媚说道:“不必,她从小跟我长大,是自己人,就留在这里好了。” 韩猛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小翠在陪着夫人,有时就在夫人的房间过夜。只是今晚大不相同,他不好斥责夫人,便向甄娇媚走去,准备商议大事。 韩猛略微一皱眉头,铁掌一挥,化为刀式,斜斩甄娇媚的左颈。 甄娇媚毫不闪避,伸手便扣住韩猛的脉门 她敢于独自行走江湖,自然心计极深,一见韩猛皱眉,就知道身份已被识穿。她的武功远远高于韩猛,因而一招得手。 甄娇媚轻轻放开韩猛的手腕,迅速退在一边,说道:“不错,空气中流动的脂粉香味,不仅有兰花的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蔷薇香气。仅凭这一点,就能识破我假扮,还是相当精明的嘛。” 韩猛用手捂住鼻子,打了两个喷嚏,说道:“内人从来不用蔷薇脂粉,便是因为我对蔷薇香气极为敏感的缘故。这一点就连小翠也不会知道,不足为奇。” 甄娇媚浅笑一声,若不是无法更换内衣,残留了一点自用的蔷薇脂粉,韩猛一定辨别不出吧? “韩兄,你既然知道我身份有诈,为何不逃窜,反而出手攻击?难道你有把握击败我么?这与你精明强干的特性完全不符合哦。” 韩猛说道:“我若仓皇逃走,必然要震破门窗,这就违背了我秘密潜回的初衷。更何况,若是内人已受人控制的话,我亦没有存活的必要,不如舍死一拼。” 甄娇媚笑道:“原来韩兄还是个性情中人,万一我武功不敌,岂不是做了枉死之鬼?” 韩猛说道:“事实是我差点被你扭断了手腕。你先说,内人现在哪里?” 甄娇媚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到,有人潜入了后院,还有人正在潜入。韩猛虽然精明强干,但是他遇到的是更精明的对手,难怪最近一直东躲西藏。 她低低说道:“她很安全,你先应付外面的人手吧!” 第25章 钓鱼行动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甄娇媚想不叹气都不行,她认真数了数,外面来了八个人,都是高手。假如要她以一敌一,甚至以一第二的话,她还满怀信心。 八个?真要命! 这算什么钓鱼行动? 食饵、钓线,甚至钓竿,会不会折损在这批大鱼手中? 燕飞云呢,高季鹰呢,这两个坏蛋怎么还不出现? 甄娇媚走过去,搂住了小翠,轻声说道:“别怕,要是害怕的话,就使劲喊出来。” 小翠有点头晕,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害怕。后来终于想清楚了,估计是甄姐姐爱惜身份,不好意思喊出来,自己就承担这一呼叫援兵的重任吧! 韩猛推开房门,大踏步走出去,他数一数,对方却是九个人!其中两个人远远站在院子门口,身材一般高大,都蒙着面孔,其余七人零散分布在院中。 韩猛猛然间一股热血上涌,生出保护爱妻的心理,喝道:“段老板来了么?” 左首处的蒙面人冷冷说道:“我就是段中原!” 韩猛说道:“你要韩某的命,就拿去吧。恳请你手下留情,放过我妻子,她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三十年来,竟然没出过黄州府,更与咱们之间的事情无关。” 段中原冷冰冰说道:“我没兴趣要她的命,也没兴趣要你的命。我来这里,不过是打听一些真实消息。” 韩猛听到这个答复,心情犹然忐忑不安,说道:“段老板,请问!” 段中原说道:“当时去鹰扬山庄的人,除了燕飞云、无影人和诸葛明,还有谁?” 韩猛急忙答道:“还有一位左纤玉姑娘。唐门和华山的人都落入陷阱,我负责看守,并没有看到前院的具体情况。” 段中原冷笑一声,他故意不说出左纤玉,自然是在试探韩猛。 “好吧,这四人都得死。高季鹰为何杀死赵先群?” 韩猛犹豫答道:“不清楚,听说在苏州之时,高季鹰与二堂主有过纠纷,或许他怀恨在心?我们那一行人之中,逃生者将近十人。他没有追杀下去,说明他并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段中原说道:“其余之人,早就逃走,只有你一人接近高季鹰而能存活。难道没有原因么?” 韩猛冷汗直淌,幸而双方距离较远,不易察觉,他硬着头皮说道:“我诈称与燕飞云关系不错,以此哀求他放我一命。” 段中原沉默一下,说道:“你的反应很不错。我很了解高季鹰,假如你说家中有老弱需要照顾,他一定不考虑放过你,这么说就对了。高季鹰杀死众人的时候,使用什么刀法?” 对他来说,这个问题才是重中之重,前面不过是铺垫而已。先利用次要的问题,化解韩猛心中的戒备,然后不经意间提问,更容易获取真实消息。 在这个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绝不会贸然袭击燕飞云和高季鹰。 隔着两道长墙,燕飞云趴在屋脊另一侧,正在饶有兴趣地进行窃听,也想听听答案。 韩猛早就反应过来,自己妻子被人调包,段中原还不知道这一事实。他又想起当时的经过,高季鹰命他把尸首逐一拖开,制造假象,而且威胁他不准乱说。 他急忙答道:“高季鹰出手极为残忍,每一刀劈出,就有一人丧生。我被吓破了胆,才会苦苦哀求他饶命。着实不知道他用什么刀法。” 段中原盯着韩猛看了一会儿,看不出破绽,而自己派人调查当时情景时,确实如此。 他喃喃说道:“原来他的境界并没超出我的想象,他也得死!” 韩猛听不清楚段中原在说什么,大致猜到自己的回答没有引起疑心,不禁又惊又喜,想着如何才能逃脱这场灾祸。 段中原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你一直躲避在外,连我的人都找不到你,本来算是上策。何苦又回来一趟呢,知不知道,燕飞云来找你,你的处境很微妙啊。” 韩猛惊讶地说道:“他不在武昌么,这么快就赶到黄州?” 真相大白,原来屋中人是燕飞云那一边的,不知道是谁?唉,要是早回来一步,就跟燕飞云而去,好过眼前状况。 他心中悔恨,还要装出惊讶的神态,多累呀! 段中原笑道:“兵贵神速,你以为他在和寻鸣鹤斗法么?据说他想帮人吞并百笑堂的基业,就要替展星桥洗脱罪名。你是唯一的知情者,他能不找你么?恰好我路过黄州,偶然与你相遇。否则,你已经落在他手中了。” 韩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唯有点头称是。 段中原继续说道:“你带着你妻子,跟我们走。我保证负责你的安全,算是对得起以往的情分。” 韩猛瞠目结舌道:“去哪里?” 段中原说道:“这个你不必问,我自有安排。我身后随时会出现追兵,因而我不想浪费时间。你迅速收拾东西,马上启程。” 韩猛一听到追兵二字,立即想起拖延大法,故作疑惑地问道:“我们夫妇二人,能帮得上忙么?” 段中原笑道:“不瞒你说,我准备利用你们夫妇为诱饵,设计一项钓鱼行动,逐一引诱燕飞云等人上钩,替你解决心腹大患。不要再说了,免得耽误行程。” 明明燕飞云所住的恒福客栈就在两道长墙之外,段中原曾经反复考虑要不要暗中袭击,一则不知道高季鹰武学境界达到何种程度,担心伤亡太大;二则黄州城中还出现了别的江湖门派,担心这些门派从中作祟;三则担心沈明月识破自己的暗度陈仓之计,尾随追来。 段中原本想掳走韩夫人,逼韩猛现身,哪知天道酬勤,一路奔波,偶然间遇到韩猛回家。百笑堂能不能度过危机,全在韩猛身上,杀死此人固然极为容易,将此人留在身边,效果不也一样?他瞬间炮制出一个钓鱼计划,更有必要留住韩猛的性命,因而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 韩猛心中怒骂,卑鄙,无耻!他不敢多说,转身钻进房间,望向甄娇媚,看她有何话说。 甄娇媚心中暗笑,大家都在钓鱼,不知道最后谁为鱼,谁为渔? 小翠靠着甄娇媚,轻轻问道:“我要不要大叫几声?” 甄娇媚一指头戳在小翠额头上,笑道:“让你害怕的时候再叫,叫出来就不会那么害怕了。现在瞎叫什么?” 韩猛非常着急,低声说道:“怎么办?快叫燕公子出来。” 甄娇媚更着急,她可不想把大好年华都浪费掉,万一真被带走,每天假扮另一个人生活,想想都可怕。 她瞪了韩猛一眼,真没用,就知道找人救命,韩夫人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甄娇媚懒得多说,摇摇晃晃走出了房间。留下韩猛发呆,怎么她走起路来,摇得这么像? 甄娇媚倚住绣楼栏杆,笑眯眯向下望去。 咦?原来不是八个人,九个!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听觉能力,幸好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否则…… 屋檐上,燕飞云思考了一个问题。 甄娇媚敢不敢深入虎穴,探听段中原的秘密? 不过,他很快就想清楚,这不是甄娇媚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不能忍心让她承担如此重担的问题。怎能让刚刚认识的女子替自己承担生死之重? 还有,老掌柜的纸条上,说明曾有三拨人打听过自己,另外两方是谁,慢慢再说。 燕飞云竭力施展轻功,凌空踏虚,借助长墙落脚之力,几乎飞了过来。 他不敢落入众人包围,落地之后,真气在体内不断流转,又生出一股新力,顺势跳上绣楼,站在甄娇媚身边。 甄娇媚本想吓得依偎在燕飞云身上,发现距离有点远,只好装作吓得双手捂住嘴唇,趁机悄悄说道:“坏蛋,怎么现在才来,高季鹰死哪里去了?” 燕飞云说道:“韩夫人,进屋去吧。有我在,谁也带不走你们夫妇。” 甄娇媚听出话中有话,似乎高季鹰不得不保护在韩夫人身边,客栈之中发生意外了么? 她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转身进屋,继续思考去了。 段中原冷笑一声,喝道:“燕飞云,我不去找你,你却赶来送死。真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么?” 燕飞云笑道:“若是大仁大义,或者恭亲礼让,纵然是苍头白发,黄口孺子,我亦极为礼敬。像你们这种为非作歹的凶徒,也敢称英雄么?” 段中原不怒反笑,说道:“好气魄!楚河,你就上去试试燕公子的身手吧。” 楚河答应一声,掣出长剑。 身形缓缓前行,思谋对策。敌人身处绣楼之上,居高临下,势不可当。若是沿木梯而上,虽然万无一失,却显不出自己的本领。 燕飞云仔细观察,此人身材匀称,步履轻盈,所习武功定然极为均衡,没有明显弱点。 楚河轻喝一声,身形已起,猛然间,左手一甩,三道精芒破空而出。 燕飞云看得很清楚,那三口飞刀走势诡异,似乎想要破窗而入,攻击屋中人。他不敢大意,急忙抓起连鞘长刀,予以封架。 嘟嘟嘟,三口飞刀击中刀鞘。 楚河利用这一空隙,飘落在长廊另一位置,与燕飞云相距数步之遥。 第25章 钓鱼行动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微微而笑,此人借助飞刀化解地利劣势,而不顺势出剑攻击,显示出谨慎的特性,其剑法必然稳健有余,凶戾不足。 楚河略微皱一下眉头,又发现新的问题。敌人按刀而立,攻守兼备,几乎无懈可击。若是抢先下手,反而有落入后手之虞。 楚河想不出更好的攻击手法,只好摆出攻守兼备的剑式,思虑下一步变化。 燕飞云更不着急动手,凝神静气,调整真气,以求一刀破敌。 两个人你望我,我望你,傻乎乎对视。 楚河幡然猛醒,莫非此人在等待援兵? 脚步交错踏出,长剑轻轻轻颤动,剑尖随心意而变,寻找攻击方向。 长廊狭窄,没有变换身形的空间,楚河人剑合一,已没有变化选择。长剑刺出的一瞬间,楚河仍在试图判断燕飞云的拒守之道。 刀光漫漫,威势自生。 燕飞云出刀并不算快,斜斜斩出,刀光覆盖住整个长廊的范围,封死楚河的剑路变化。 楚河的反应何其之快,他一见到刀光锋芒有异,立即意识到那是一口斩金截铁的宝刀。他急中生智,放开长剑,倒退几步,一跃而下,跳到院中。 长剑前刺,必有余势,阻挡燕飞云继续进击。若是贪图撤回长剑,被燕飞云顺势杀上,后果殊难预料。 燕飞云一刀斩断长剑,亦佩服楚河反应迅捷。 楚河冷喝一声:“燕飞云,我以为你是光明磊落的英雄,想不到如此卑鄙。你手持宝刀,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燕飞云冷笑道:“你们拐卖少女、逼良为娼的时候,可曾提前告诉过我么?” 远处,有人抚掌大笑:“说得好!” 燕飞云站在绣楼上,远远眺望。距离很远,察觉不到有人窥探,实属无奈之事。又有谁知道,暗夜之中究竟有多少江湖人士在悄然活动? 杨慎、单挥谦、钟离昧和张似飞,四人大模大样进了庭院。纵然素不相识的人,从那特殊的青衣标志上,也能判断出他们来自青衣会。 杨慎招了招手,向燕飞云打招呼,燕飞云急忙还礼。 段中原怒声喝道:“青衣会管事管到湖北地带了么?” 杨慎回身笑道:“哪敢,我们不过是偶然路过而已,自己的事情尚且处理不完,更别说多管闲事了。” 段中原问道:“贵会不会无缘无故派人来到这里吧?” 杨慎说道:“不错,我们赶往武昌府,想见一见寻先生。敝会有一位宾客名叫韦庄,前些时候突然暴毙,据说他生前曾经和寻先生在一起。我与寻先生在苏州有过一面之缘,因而想向他打听消息。” 段中原哈哈大笑:“恐怕阁下意不在此吧?两湖富庶之地,百笑堂衰落,自然有人应势而起,青衣会想要吞并这一股势力,不大容易呀。就算江南名侠没有意见,武当派和官府方面没有意见,难道你能过得了燕公子这一关么?” 杨慎见他话中有挑拨之意,不由笑道:“我们与燕公子是道义之交,谈不上利益冲突。再说,江湖这么大,到处都有吃饭的地方。青衣会不过是一小小帮会而已,没有太多野心。” 段中原止住笑声,说道:“好吧,既然你无意吞并百笑堂,咱们就说另外一件事。据我所知,韦庄死在高季鹰手中,而高季鹰就住在前街的恒福客栈中,你们找他去吧。” 杨慎笑道:“好,我们一定会找他问问详情。不过,我们还想和燕公子聊会天,不知道影响你们么?” 段中原情知无法继续动手,干脆给杨慎一个面子:“撤!” 燕飞云望着段中原的背影,心中产生疑惑,高三哥杀死韦庄,为何没有向外吐露? 杨慎抬头望去,问道:“燕兄弟,在想什么?” 燕飞云急忙答道:“我在想韦庄之死一事,杨先生准备怎么做?” 杨慎笑道:“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这个人不是好东西,死就死了吧。我们确实是想了解一下两湖地区的大势,再决定要不要渗透进来。” 燕飞云笑了笑,放下心来。江湖势力盘根错节,互相渗透,原本极为正常,只要不是有损百姓生计,其实不算什么,更与自己无关。 韩猛满面愁容,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甄娇媚和小翠。 燕飞云问道:“韩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韩猛哀叹一声,勉强说道:“我准备先把妻子送回娘家,至于我自己,就听天由命吧。” 燕飞云说道:“好吧,等你想清楚以后,随时可以找我。” 回到恒福客栈,众人翻墙而入,甄娇媚抱着小翠跳了进去,小翠心中害怕,不由低低叫喊一声。 甄娇媚咯咯笑道:“没出息,现在才叫。” 小翠害羞说道:“我现在才害怕呢。” 甄娇媚笑个不停,去找韩猛商量,提出要带走小翠。韩猛根本无心考虑此事,爽快应承,只带着妻子离去。 小伙计睡眼惺忪,不大情愿地去开门,目送韩猛夫妇走远,才关门上闩。他一回头之间,看到油灯旁有一小锭光灿灿雪花白银,极为刺眼。 他正在恍惚之间,听到有人说道“这是给你的”,他急忙冲上前去,把银锭抓在手中,爱惜地抚摸了几下,才提着油灯去睡觉。真奇怪,一晚上都睡不着呢! 高季鹰听着众人聊天,并不发表意见。他也曾出过房间,潜用内力偷听韩家的动静,因而约略知道一个大概。 原来杨慎也住在这里,他曾经见到燕飞云的背影,于是向老掌柜打听情况。及至燕飞云二次回来的时候,他们在屋中看到,却没有打招呼,因为钟离昧留意到还有人打听燕飞云的消息,他们决定暗中观望,必要时予以帮助。 江湖人士体力精沛,一夜不睡亦无不可,小翠姑娘早已困乏,坐在旁边一个劲儿打瞌睡,头颅一上一下,恰似钓鱼一般。 甄娇媚笑得乐不可支,抱着小翠去自己房间休息,任由那些男人胡吹海侃。 …………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寻找燕飞云,直接推门进去,一点儿都不礼貌。 燕飞云回头一看,原来是诸葛明,急忙问道:“诸葛大哥,快请坐。” 诸葛明嘿嘿笑道:“来不及坐了,快走吧。沈丫头布好了天罗地网,准备对付段中原。你和高季鹰都是攻击主力,不要放走这条大鱼。” 燕飞云大喜过望,急忙招呼高季鹰和甄娇媚。 诸葛明一看又有两个姑娘,一大一小,心中极为高兴,幻想着大战结束之后,再好好欺负她们。 为了不引人注意,诸葛明扮做车夫,驾车而来,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请甄娇媚和小翠登车。燕飞云和高季鹰二人三马,还可以轮换一下。 诸葛明驾车水平极高,马车的速度比起战马不遑多让,又平稳又快捷。 一路交谈之下,燕飞云才知道大致经过。 原来段中原突然出现,与沈明月等人略一交手,便远远退让。沈明月等人紧追不舍,而段中原安排几名部下继续迷惑追兵,自己却带人绕道而行。沈明月识破其暗度陈仓之计,估计段中原要赶奔武昌与寻鸣鹤会合,因而留下荆无霸等几人假意追赶疑兵,自己率人一路追来,切断黄州与武昌之间的路线,正要一举破敌。 而前一天傍晚,正是无影人刺探段中原的行动,顺便打听燕飞云的行踪,以为援兵。他本来准备等燕飞云回来,突然发现段中原等人行为异常,便跟踪下去。 整个韩家发生的事情,无影人都看在眼里,随时准备出手援助燕飞云,幸而没有发生大战,无影人一路跟随段中原,终于看着他们进入了伏击范围。 荆无霸、凤七姑和方微、杜渐兄弟不在,己方只有沈明月、左纤玉、公子行、无影人、诸葛明和段云峰六人,便派诸葛明前来报信。 车马疾行,远远望到官道一侧双方对峙。 对峙刚刚形成。 沈明月等五人以少围多,便是依仗地利之便,空出江水一侧。他们没有急于发动进击,则是要分辨谁是真正的段中原,那两个蒙着面纱的人身材、兵刃一模一样,散发出的气质亦是相同,并不容易判断出来。 段中原人手虽多,却看出对方五人中,倒有四名特殊高手,一时也不能下定决心。 众人听得马蹄声响,各自眺望。 段中原发现情形不妙,轻叱一声,各自展开行动,或攻敌、或逃窜。 冲杀之际,沈明月拦住了发号施令之人,她相信,无论两人中谁是段中原,这次一定逃不出去。 她手中的碧沉钩不过一尺五寸长,变化错综繁杂,以锁拿为主,在棍影之间反复盘绕,不断划出弧形半圆,将段中原雄浑刚猛的劲力化解于无形。 段中原怒喝一声,棍法顿变,四尺长的短棍戳、砸、扫、挑,迅疾奇奥兼而有之,配合一身浑厚内力,实属江湖上罕见高手。 沈明月压力骤增,同样变换招式,碧沉钩横扫过后,突然向前一送,分光错影般直接攻入段中原的防守圈子,撞向段中原的鼻梁。 段中原毫不避让,左手立挑,倚仗横练的外门掌力,想要硬夺敌手兵刃。 沈明月手中戴有一条细链,回手撤回玉钩,身形如风般飘转,回旋往复,奇招层迭不断,宛若长江巨涛,滚滚而来。 第25章 钓鱼行动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段中原所辖部属全是精锐,在需要拼命的时候,丝毫不曾犹豫。 刹那之间,人影疾闪,各自扑向对手,几十年的苦修,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 无影人身形急速翻滚,避开一片刀光,闪在段云峰面前,软剑自腰间弹出,剑尖正点在那刚猛无匹的赤金棍身上。 棍身光滑,势道威猛,仅凭剑尖的一点支撑封住金棍下压之力,更显出无影人胆色、眼力和剑法皆属翘楚。 无影人无意硬拚,软剑轻颤,剑身陡然变得曲如蛇形,化解棍身大部分力量,方才振手一抖,软剑再次变得笔直,一股柔韧之力将赤金棍高高弹起。 剑曰问情,乃是七煞秘谱中所载上乘剑术,方有如此妙用。 那使赤金棍之人便是另一个段中原,一招无功,立即借反弹之力迅速退出战圈,在需要逃命的时候,他亦丝毫不必犹豫。 身影交错,有一白衣人使一对短枪,封住无影人的去路。 无影人武功远远高于那白衣人,但那白衣人枪路变化巧妙,更以防守为主,一时不见落败迹象。无影人嘿嘿冷笑,偷眼观察四周形势。 段云峰早已移形换位,挡住最先攻击无影人的那名使刀高手,二人同样以快打快,刀影纵横,难分胜负。 沈明月的对手武功最高,更是无暇顾及余人。 左纤玉最狠,其轻功快捷无比,来回盘旋,一柄长剑困住两大高手,犹然攻多守少。 唯有公子行胜券在握,他不知是不是被对手奇诡的剑法所吸引,居然还在见招拆招。 无影人判断出形势之后,不断增强剑上劲力,逼得那白衣人不断变换身形,逐渐靠拢公子行。无影人唿哨一声,突然跳出战圈。 公子行会意,长箫一挥,将那白衣人圈进长箫范围。面对他两大高手,他仍然好整以暇,潜心研究三件兵刃的奥妙之处。 逃走的三人,迫不得已只能向来路撤退,正遇到燕飞云等人。 燕飞云本想敌住那不知道是不是段中原的段中原,高季鹰已然冲了过去,燕飞云只好扑击其余二人。 二人之中,当先者正是楚河,他一见燕飞云矫若鹰隼,迎面扑来,急忙贴地滚进,恰好将后面的同伴交给燕飞云,自己却扑向诸葛明。 最后一人身着青衫,使一柄阔锋大剑,其人极为凶悍,似乎并不在意燕飞云的宝刀,猱身而上,意欲一争高下。 燕飞云人在半空,刀光如匹练,漫卷过去。 那青衣人于前进之中猛然倒退,轻巧避过长刀攻击,然后再次扑上。 燕飞云暗暗赞叹其人心思巧妙,不由激起争胜之心,长刀连连劈出,十几招过后,竟然无一刀能够奏效。 燕飞云这才真正认为此人乃是难缠对手,此人长剑极重,使的剑法却是轻巧无比,长剑每一次反击,皆尽见缝插针之能事;最怪异的莫过于那笨拙摇动的身法,宛如一只忽进忽退的鸭子一般,难看无比,偏偏在危急时刻发挥出奇妙效用。 高季鹰与那段中原俱是大开大阖的路数,刀光棍影,此起彼伏。 高季鹰心有所思,不得不表现得积极一些,约斗二十余招,一眼瞥见无影人甩脱对手,向自己方向赶来。他不敢再有迟缓,长刀略收,意图让段中原趁机逃走。 段中原脚步踏进,竟然攻进刀圈之中,棍走横扫之势,极尽霸道之威,欲取高季鹰性命。 高季鹰望着那凶残暴戾的眼神,心中升起一阵寒意,急忙踏稳马步,出刀奋力相拒。 刀棍相交,声若雷震。 二人功力相当,各自身形摇动,并不退后。 段中原左掌猛然探出,猛击高季鹰面部。以二人的距离,原本应该差了少许距离,哪知段中原的铁掌突然变大两寸有余,左臂更是伸长半尺有余,其势堪堪足以击中高季鹰。 黑黝黝一只巨掌,正是苦练多年的“巨灵销形掌”。 高季鹰原先心中不忍,不惜引起众人疑心,要放段中原一条生路。此时却见段中原竟有杀己之心,他不由心中暴怒,全身真气流转,凝聚于左掌之中,使出秘传“移魂破神掌”,硬行封架。 二人俱是内外双修的绝世高手,精气凝结于掌力之中,外表看去,反而声息不盛,一切尽在无影无形之中。 嘭地微响一声,高季鹰闷哼一声,倒退出七八步。他强忍气血翻涌,抬起手掌一看,无名指下方的手掌上,现出三个米粒大的洞口,汩汩流出黑血。 黑气瞬间布满整个手掌,向腕部之上蔓延。 高季鹰望着段中原跳跃不定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一声。段老二居然将专破内家真气的“乌木刺”淬毒之后,嵌在斑指之上,真是用心良苦。 燕飞云原本正在观察对手的奇妙步法,察觉身边情形异常,急忙一刀迫开敌手,回首望去,就见高季鹰茫然站立。 他意识到高季鹰吃了暗亏,于是大喝一声:“无影大哥,这个人交给你了。” 无影人本想追击段中原,听得呼喝,只好身形翻折,挡住了青衣人。 燕飞云来到高季鹰身前,看到那只肿大的黑手之后,心中亦惊。他从怀中取出左纤玉借用的辟邪宝珠,交给高季鹰。 “三哥,他才是真正的段中原么?” 高季鹰接过辟邪,黯然说道:“是的,他才是。” 燕飞云冷笑一声,说道:“三哥,你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人已一道烟一般,飘出十几丈远。 楚河正在大战诸葛明,在他的意念中,这个糟老头子应该是最弱一环,最好是制服之后,以其为人质,交换同伴的性命。 事实往往异于想象,那糟老头子一柄软剑,变幻难测,赫然已入高手境界。 楚河猛然见到段中原逃走,心中更加焦急,留神观察四周,寻觅逃走路线。 他一静下心来,就留意到马车之中呼吸的声音,竟然有不擅武功的人藏匿其中? 他精擅各门武功,自然是先天天赋极高的缘故,瞬间就想出一个主意,要设法擒拿车中之人。他有意试探一下,果然发现那糟老头子身形翻滚,就是不肯离开马车半步。 楚河暗中冷笑,长剑猛攻两招,顺着马车方向翻身跳开。 诸葛明一怔之下,提剑追赶。 楚河身形极快,迅速翻折,却落在马车的另外一侧。他正要伸手掀开车窗帘幕,就见车窗中伸出一张美艳绝伦的玉容。 那张似笑似嗔的面容,闪烁出魅人的光华,眼波顾盼之间,更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魔力。 楚河是过来人,才能欣赏那成熟优雅的美,那一瞬间,他的心田中没有任何**的想法,相反却是被那自然的美艳所吸引。当然他还不至于沉迷其中,就是心中产生一种欣赏的意念。 接着,车窗中伸出一只晶莹剔透、雪白无暇的玉臂,轻轻摇动了几下。 楚河的意识变得模糊,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只生人的手臂。那温柔滑腻的美感,纵然是巧夺天工的玉雕名家,使用最上品的羊脂白玉,亦无法雕琢出来。 楚河的潜意识中,生出对人类自身的美的赞叹,那种柔和、活生生的气息拂动他的心田,纵然天下最美妙的画作、雕刻品亦比不上人类本身美的万一。而这种美,自己却一直在忽视! 潜意识与意识完全分离,模糊的意识告诉他,现在是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应该躲避反击;而强大的潜意识却迸发出毁灭性的力量,迫使他改变意识,让他深受眼前画面的吸引,目光竟然一点都挪移不开。 一柄软件轻易地刺透了跳跃的心脏,楚河的身体上飙起一道血线,天下间最凄绝与最艳美的两幅画面,同时浮现在楚河的面前。 楚河微笑着,倒在地上。 他死得并不遗憾,那一刻,他明白了,突然出现的不知名女子,一定来自柔情蚀骨派,那个自己所在秘派最为忌惮的媚派之宗。 临死之前,能见到人类最为独特的美丽,有何遗憾? ………… 燕飞云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轻功身法发挥到极致,天然的风向并没有顺着他疾行的方向,可是他自己就化作了一阵风。 风力相互渗透激发,幻变出新的风向,催动燕飞云的身形更加迅捷。 段中原的身法也是奇快无比,可是他依然感觉到,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他有些后悔,自己潜心于内力、棍法的修习,没有好好去苦练“筋斗云”身法。 其实,他的身法足以令江湖人士称羡不已,只是很不巧,遇到燕飞云而已。这一批人中,或许除了燕飞云和左纤玉,并没有别人能追上他。 段中原改变了方向,奔向一片小山林,其意图再明显不过,要利用小树林的繁密,阻挡燕飞云的追击。 燕飞云倾尽了全力,几乎就要追上段中原,就差了几丈的距离,眼睁睁看着段中原钻进了树林。 树林之中,快捷立即失去了效用,灵活反而成为最重要的特质。 燕飞云一边绕开繁茂的枝叶,一边侧耳听取脚步踏上树枝的沙沙声响。过了一会儿,他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正要快步追上。 哧的一声,青色衣衫挂在一枝旁生的小枝丫上,燕飞云急忙伸手,捏断那一小截树枝,再抬头时,黑影已然消失。 第25章 钓鱼行动 (1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顺着方向追去,很快又听到沙沙的声响,而且鼻中传来一阵腥臭的味道,不知道这种小树林藏匿了何种猛兽。 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停止脚步仔细倾听一下,决定继续向前。再绕过一棵大树,燕飞云总算明白了腥味的来源,就在前方的树身之上,盘绕着一只大蟒。 那不过是一条大蟒,估计有三、四丈长,算不上特别巨大。纵然如此,突然见到的话,仍然令燕飞云大吃一惊,搞不懂这种大蟒怎会出现在眼前的小树林里。 燕飞云准备蹑手蹑脚离开,却发现大蟒铜铃般的眼睛在瞪着自己。他着实搞不清楚蟒蛇是依靠视觉、听觉、嗅觉或是别的感觉来感知猎物的存在,只清楚自己看到那双暗色的眼睛时,心中升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他忽然敏锐地意识到危险,拔出悲魔之刀,迎着大蟒扑击的方向冲了上去。 就在燕飞云冲出的一刹那,几枚暗黑的针状物悄无声息地飞过,钉在他刚才所站立之处的大树之上。树林之中,潜藏着不知名的危险,燕飞云不敢随地翻滚,只是矮下身躯,凭借双腿牢牢控制身体的平衡。 他忍受着强烈的腥臭,从大蟒身下滑过,宝刀不断发出咝咝的声音,给凌空扑击的大蟒来了一个大开膛。 燕飞云的速度几乎比大蟒更快,那大蟒根本没有缠绕猎物的时间,而且刀身呈后仰方向,人身冲过之后,宝刀才破开那坚韧的蟒皮,避免秽物沾染在身上。 长刀不见了光芒,燕飞云的身形也消失不见。 暗处的段中原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暗自佩服燕飞云的胆色。他四处张望,又侧耳倾听,始终不能发现任何迹象,心中不由警觉起来。 难道燕飞云猜到是自己惊醒那条大蟒,怀疑自己还在近前,居然抢先躲起来,准备予以偷袭? 段中原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发现异常。他摸出腰间暗藏的乌木刺,想了想又收回去,这种宝物不仅破空无声,而且能专破护身真气,可惜极为难得,不宜轻易使用。 刚才浪费了几枚,很让人心疼哩。 他摸出一把铜钱,巧妙地撒出去,听到落地或者撞击树木的声音,就是没有别的动静。 段中原开始行动,移动极为小心,尽量不发出声响。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面光线大现,已经到树林边缘。 段中原不敢掉以轻心,接着树木遮挡,仔细地观察了树林外的情况。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绕过树林,沿着小山坡展延开去。 段中原这才放心地钻出树林,走了几步,测一下风向,又回身走到树林边上。他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点燃几段枯枝。 他催动掌力,火势很快大起。接着,他寻找几个不同方位,继续点火,不久之后,火舌相连,燃烧成一大片,顺着风势向树林中卷去。 这一过程相当顺利,一直不见燕飞云的踪影。段中原满意地拍拍手,站立在小山路上,不由哈哈大笑:“燕飞云,看你怎么穿过这道火海。” 段中原转过身来,正要动身,就听到燕飞云的声音:“放火好玩么?” 段中原一愣,望着声音的来处,是一块奇异的山石。无论如何,他绝不相信那块石头背后能藏住一个人。 那块山石站了起来,赫然正是燕飞云。燕飞云面带笑容,整理身上的衣衫,甚至还从脚面和头发上各自拔掉一株山草,抛在一边。 段中原望着这一不可思议的景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飞云笑道:“我们家乡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白天玩火,晚上要尿床的。” 段中原没好气地说道:“放心,我不会。” 燕飞云意味深长地说道:“纵然会,你也没那个机会了。” 段中原抖擞精神,说道:“相比之下,你扮演一块石头,更要累得多了。你从哪里学来这一身秘术,这就是传说中的五行遁术么?” 燕飞云笑道:“这一点小花样,比起你放火的技巧来,差得还远。” 段中原无意说笑,摘下背后的赤金短棍,说道:“燕公子,最近出现的年少英侠之中,大概要属你排在第一。今日一战,无论生死,段某都会感到欣慰。” 燕飞云见他于生死之际,反而另显出一番气度,亦生钦佩之心,说道:“段先生一身所学,皆是常人不可一见的秘要。当初何必主持贩卖少女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段中原沉吟说道:“上命所差,身不由己。本来以我之见,宜当凭借武力争霸江湖,却不为上峰所喜。致使彼此之间矛盾日益增加,这大概就是我的死因罢!” 燕飞云情知段中原所说仅止于此,绝不会言及内部秘密,于是不再多言,绰起宝刀。 “段先生,请!” 段中原说道:“段某所学,乃是昔年天机老人所遗的天机棍法,讲究以天地化生之道,阴阳并用之理,衍化出这一路棍法。燕公子小心了!” 燕飞云说道:“燕某此刀,乃是切金断玉的吹毛利刃,更是魔道中人的克星。段先生更要小心。” 段中原大笑一声:“放心,段某掌中金棍,亦是名家至宝,绝不会弱于你的宝刀。” 燕飞云轻叹一声,凝神站立。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美玉一般的脸颊上,照射在唇边微微翘起的髭须上。 风,拂动青色长衣,拂动一颗侠义丹心。 冷静而坚忍的目光,逐渐释放出凶戾的神采。 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许多家破人离的惨像,多少家庭因为子女的突然消失,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他所要做的,正是要替这些可怜的人讨回公道! 长刀缓缓出鞘,雪亮刀身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燕飞云奋力一掷,任由雪青色鲨皮刀鞘深深插入山石地面,人已踏步而前。 一往无前的步伐,踏出铿锵有力的节奏。 前有高山,踏平之;前临深渊,踏平之! 刀,不再是杀人利刃,人,不再是杀人判官,刀人合一,化聚为一股无形质的力量。 山风已静,日光已暗。 长刀掠空,在千万棍影凝聚而成的圆弧之中,最先破现而出的是刀本身的质,然后是刀影、刀光,最后才是刀风。 生离死别,天地因循,已在这一刀的意念之外。这一刀,试图挑战人力的极限! 燕飞云占据了段中原原先所在的方位,而段中原退出七八步远,静静站立,一脸愕然。 段中原痴痴问道:“燕公子,这是什么刀法?” 燕飞云默默说道:“这一刀,以前没有,以后或许……以后谁知道呢?就命名为‘正义’吧!” 段中原望向天际白云,茫然说道:“正义?我曾经天真地认为,没有人能够攻破‘天化其外,地函于中’这一棍式。” 燕飞云淡淡说道:“你不是败在武功上,而是败给了正义的力量。” 他轻轻走回去,拔出地上的刀鞘,收回长刀,背负在身后。 段中原问道:“郑海山也是死在这一刀下么?他所用的化名叫做孟刚。” 燕飞云说道:“不,他的所作所为,不配我使出这一刀。” 随即他又走向段中原,说道:“段先生,把你的天机棍交给我。我会寻找一个合适的人,用它去行侠仗义,为你化解一点罪孽。” 段中原默默交出兵刃,说道:“高季鹰是我们的人,你小心一些。” 燕飞云本已走过,乍然听到这句话以后,身体剧烈地震动一下。 他头也不回,说道:“自从相识以来,高三哥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以前如何,今后他将走上正途,请段先生放心。” 段中原望着远去的背影,脑海中闪现不同的影像,狡诈多谋的三先生,暴戾凶残的二先生,还有神秘莫测的大先生,那些相识或者陌生的属下……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有燕飞云在,你们休想……” 段中原的胸腹之间,突然开裂出一道长长的扭曲创口,随着身躯猛然栽倒,创口中淌出血肉模糊的脏器…… 燕飞云顺着山路,绕过那一片火海。 这一片树林不大,着火之后,危害亦不太大,或许附近的居民或者官府方面会出动救火。相比之下,那几位朋友的生命重要得多。 所幸,当他赶回争战地点的时候,厮杀刚刚结束,段中原一行全军覆没,沈明月和无影人正在查看死者身上的物品。 诸葛明笑道:“瞧见没,我说不用担心燕老弟,这下你放心了吧。” 左纤玉害羞地说道:“总是要担心的嘛。诸葛大哥不仅料事如神,而且武功高强,最早我也替你担心来着,生怕你胜不了那家伙。谁知道,第一个建功的人却是诸葛大哥呢。” 诸葛明嘿嘿笑道:“我也不贪功,悄悄告诉你。那家伙掀开车帘,不知道看到什么事物,竟然看得呆了,我过去就给他一剑。可惜,我一直不知道什么事物那么迷人,一会你帮我问问。” 左纤玉笑道:“我刚刚认识甄姐姐,还不太熟。你自己问,好么?” 诸葛明嘿嘿又笑了几声,刚才就问过啦,可惜人家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点内情。那个叫“小毛”的小丫头也不清楚情况,唉,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起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他知道左纤玉的人缘好,一直不敢过分招惹她,想来想去,不如从燕飞云身上下手。 燕飞云正在询问高季鹰的伤情,就听到诸葛明在问:“燕兄弟,你身上背的是什么玩意儿?” 燕飞云头也不抬,说道:“这是段中原的宝物,连悲魔之刀也无法削断。” 诸葛明心中一喜,急忙跳到那假段中原的死尸前面,抢起那条赤金短棍,这才翻身回来,要向燕飞云借用宝刀。 诸葛明十分伤心,宝刀轻轻一划,短棍就断为两截。人是假的,所用的宝物也是假的。他很不服气,摸摸燕飞云背着的天机棍,一脸难以舍弃的神情。 燕飞云觉察到他的异状,解下来天机棍,说道:“我允诺段中原,这件宝物是用来行侠仗义的,假如你喜欢就拿去吧。” 诸葛明正要伸手去接,无影人走了过来,说道:“但凡奇珍异宝,皆为福德深厚之人所有,你不可生出贪妄之心。” 诸葛明恋恋不舍,终于还是接过天机棍,说道:“我玩赏一次,总不算过分。” 他起身练了一套棍法,累得够呛,才觉得真是不该生出占为己有的妄念。 众人商议行程,沈明月建议,先去接应荆无霸等四人,然后大部分人员回归苏州歇息,断绝范中流袭击慕容世家的打算。而燕飞云趁此闲暇,上武当山一趟,向掌门真人李道长说明习武经过,化解这一段纠纷。 无影人问道:“那么寻鸣鹤呢?” 沈明月笑道:“过一段时间,咱们再来一个回马枪,杀回武昌,给他一个惊喜。” 第26章 千里迢迢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两辆舒适的马车,奔行在前往长安的路上。 后面一辆马车上,画翎正在缠着柳轻尘讲故事。 事实上,画翎看过的书远远超过柳轻尘的范围,无论是历史传奇,抑或是寓言故事,柳轻尘刚刚说个开头,就被画翎打断。 画翎看着柳轻尘苦恼的样子,为了鼓励他,就笑眯眯说道:“要不你讲些江湖上的传奇,要不你就自己编个故事。假如你说得动听,我就把面纱摘下来。” 柳轻尘思索了一阵,江湖中有许多传奇英雄的故事,恐怕不是画翎所喜欢听;而江湖上那些流传已久、凄美艳绝的爱情故事,又不是自己所喜欢。他一向固执地认为,平平淡淡的爱情,才是真实而永恒的片段。 他决定编一个故事:“从前,有三只小猪。猪哥哥盖了一间稻草屋……大灰狼逃走了,从此再也不敢来找三只小猪了。” 画翎用手托着香腮,倚在座位的靠背上,听得十分认真。 她想了一会,说道:“我觉得第三只小猪应该是猪妹妹,她和哥哥躲在石头屋子中,不敢出来。大灰狼喜欢上猪妹妹,于是他在屋外弹着琴,给小猪妹妹唱歌听,唱得累了,他就趴在琴弦上睡着,等他醒来,继续给小猪妹妹唱歌。最后,小猪妹妹感动了,就打开了屋门,和大灰狼手拉手儿,去天涯流浪了。” 柳轻尘瞪大了眼睛,尴尬地看着绘声绘色讲故事的画翎,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 画翎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结局么?” 柳轻尘急忙答道:“喜欢,不过就是觉得很奇怪,大灰狼怎么会和小猪走在一起?” 画翎咯咯笑着说道:“这是因为你脑筋太死板了,小猪既然会盖房子,就可能被大灰狼感动,就可能走在一起。” 车前的马夫听到两个人的故事,几乎笑出声来,不过,他强忍住了,不愿意打扰他们。他喜欢这一对年轻人,喜欢看到他们开心的模样。 柳轻尘笑了,说道:“好的,大灰狼和小猪妹妹真心相爱了,咱们祝福他们。” 画翎轻轻唱道:“狼爱上猪啊,并不荒唐……狼爱上猪啊,爱得疯狂……” 那是一种特别的音调,那是一种略显稚嫩的声音,歌声中传出来的专注和情感,深深感动了车内的柳轻尘和车前的马夫。 柳轻尘听着曲子,轻轻地打着拍子,表示赞赏之意。 画翎停止了轻唱,说道:“我属猪,愿意做小猪妹妹,你愿意做大灰狼么?” 柳轻尘飞快地答道:“当然,我非常愿意。”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不属狼,没有狼这个属相。” 画翎微笑了一下,摘下面上轻纱,轻轻靠在柳轻尘的肩头。 柳轻尘心中激荡,将心爱的少女紧紧拥在怀中。他望着那羞红的小脸,浅浅的笑意,还有那长长的眼睫毛,忍不住在她的眼睛上亲吻了一下。 画翎将手搭在他的胸口,悄悄说道:“就这样抱紧我,我想睡一会儿。” 柳轻尘怜惜地点了点头,一路奔波,确实让她累坏了。 可惜,这种温馨的景象持续得太短。 前方忽然传出震天的金鼓之声,随即喊杀声大作,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驾车的马匹哪经受过这种阵仗,惊得胡乱嘶鸣跳跃,几乎掀翻马车。 画翎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问道:“怎么回事?” 柳轻尘抚摸着她的长发,说道:“别害怕,我去看看。” 惊马好不容易停止乱蹦,柳轻尘自车窗中望去,才发现叶孤灵站在两匹马之间,双臂按住马背,竟然是大师兄制服了惊马。 柳轻尘急忙抱着画翎跳下马车,才将画翎放在地上,轻轻揽着她的纤腰。 雪皤和林弋也走了过来,用车中棉絮蒙住了马的耳朵,天知道他们的行为是不是有效,抑或是两匹马熟悉了环境,不再焦躁不安。 画翎笑了笑,从怀中取出轻纱,也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林弋笑嘻嘻说道:“我就说画翎姑娘一定是绝色佳人,可惜他们两个不敢跟我打赌,否则我就赢上一大笔银子。” 他说话时,暗中使用内力,控制好声音大小,足以让柳轻尘和画翎听清楚。不然,柳轻尘怎会面带得意,而画翎面含羞涩? 雪魄笑道:“我们也认为小姑娘貌美无双,这个赌怎么打得?” 看起来,这一老一中两个人,似乎融洽了许多,不再是生死仇敌。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锣声大起,杀伐声逐渐消退,重新恢复平静。 五人商量一下,决定继续上车疾行,若是遇到军队演练,再找道路绕行。 马车又前行一程,斜刺里冲出一支骑兵,人数在五十人左右,当先一名武将,喝止车辆前行。 叶孤灵跳下马车,高声说道:“我们赶往长安,不知大军操演,请将军另指一条道路。” 那名将领见叶孤灵气度不凡,倒也不便轻视,说道:“后退五里左右,走北方那条岔道,即可一路通往长安东门。” 叶孤灵略一沉思,继续问道:“请问龙大侠在军中么?” 那将领怔了一下,说道:“寻常操演,不须龙三叔参与。各位见他老人家,请问有什么要事么?” 叶孤灵微微一笑,说道:“倒没有特别之事,我兄弟受蓝大先生所托,想要拜会龙大侠。假如他老人家在军中的话,我想问个时间而已;若是在长安城中,就不劳将军费心了。” 那将领笑道:“若是别的事情,不便通融。若是蓝大爷派人见三叔的话,我可以带各位穿过军营,节省半日时间。” 叶孤灵不想扰乱军中行动,推辞不前。 那将领笑道:“没关系,各位随我前行,正好测试一下把守大营辕门的统兵官是否负责。反而是我有求于诸位了。” 叶孤灵笑笑,不再辞让。 那将领招呼过一名军士,令他代行军令,继续在附近巡视。他自己又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主,先见见车中众人,彼此通报个名姓,以免后续的麻烦。 于是,他面带微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叶孤灵淡淡一笑,请众人出来,通报了姓名。此时,画翎早已蒙上了轻纱。 那将领听到雪皤的名字,不由身体震动了一下,显然听过其人的恶名;林弋也听说过,倒没有特别反感;再听到叶、柳二人的名字,那就完全不同了,态度客气许多;画翎嘛,没听说过,但是看到柳轻尘的样子,便知道是一对小情侣。 他也自我介绍一下,乃是巡哨统领,名叫梁其。 画翎说道:“梁将军,既然大军演练,不便行人过往。你何不在写一木牌,立在那岔口处,免得行商多走冤枉路呢?” 梁其笑道:“此乃军中命令,演练我这一行士卒的反应能力。若是没人前来,这些小伙子怎能受到训练?相反,若有人直接到达大营辕门,我们便要挨三五十军棍了。” 画翎笑笑,倚在柳轻尘身后。 梁其说道:“各位,请恕我还要检查一下车辆。” 他是真不客气,不等众人说话,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请众人上车。 一路之上,无非闲聊几句,很快来到军营大门。即便是野营之地,亦修整地如同战时一般,铁蒺藜、拒马、木栅等等一应皆全。 梁其大喝一声,守门军兵不敢开门,径直报请守将王勇。 王勇正在检查木栅的结实程度,听到军兵禀报,急忙来到大门前。听梁其说完经过,王勇皱眉说道:“请车马稍候片刻,兄弟火速报请大帅得知,大帅下令,兄弟才敢开门。” 梁其笑道:“此乃蓝大爷派柳大侠求见三叔,必有紧急要事,需当便宜行事,何须报请大帅。” 王勇怒道:“便是你也不准进来,好好等着。” 大营之中一片平静,偶有战马嘶鸣而已。王勇去得快,来得亦快,身后跟着一乘小轿,那轿帘一掀,现出一个中年人来。 中年人略一施礼,说道:“在下姬烈臣,代大帅迎接各位,请到帅帐说话。” 雪皤见姬烈臣竟不落轿,显得傲慢无礼,不由冷哼了一声。姬烈臣装作没听见一般,毫不介意。 梁其告诫众人,军中不可驰马,便自带头牵马而入,众人步随,两名车夫各自步行,催动马车。 营帐错落,军兵各自休憩,有人见到这一行人,不过偶一探视,便去做自己的事。 帅帐之前,排列两行亲卫,刀戟森森。 中军官掀开帐幕,姬烈臣竟然乘坐小轿进去。那中军官面带微笑,拦住了后面众人。 梁其笑着解释,见大帅不可携带兵刃,请大家海涵。 叶孤灵、柳轻尘慌忙解下长剑,交给那名中军官,其余三人未曾携带兵刃,反倒省事一些。 梁其做了一路恶人,不在乎多做一次。他亲自在四名男性身上拍打几下,摸摸长袖,确认没有携带暗器,才算大功告成。 可是,他不该走到画翎面前,而且望了一眼。 画翎瞪起大眼睛,叱道:“对我也敢搜身么?” 第26章 千里迢迢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画翎声音带出娇嗔之意,其余四人心中大怒,齐齐怒视梁其;两行亲卫更是齐刷刷望过来。 梁其一见这副阵势,不由暗骂自己多此一举,只好厚着脸皮,嘿嘿干笑两声,说道:“这倒不敢,我只是瞧瞧,你为何蒙着面纱而已。” 梁其不敢再说,急急走向大帐,又发现中军大人拼命朝他挤眼睛,明显是讥笑的意思。谁也得罪不起,他只有自认倒楣。 大帐之中,金无畏一身戎甲,高高坐在帅椅上,身后站立八名虎背熊腰的贴身亲卫。姬烈臣陪在侧座,下首左右两行座椅,坐着二十余名能征惯战的骁勇将领。 举世之间,最威严肃穆的地方莫过皇廷,其次便是帅帐,曾经有无数英雄豪杰被那无形的强大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此刻,那几十双蕴含煞气的目光齐齐盯在身上,更增添了许多压抑。即便嚣张如雪魄,亦难免生出心寒的感觉。 金无畏面含微笑,站起身来,右手一挥:“请给五位贵宾让让座位。” 若在寻常之时,纵有贵客,最多不过赐座而已。金无畏所敬重者,并非眼前五位客人,而是蓝大先生,才有如此破格的举动。 军令如山,那一列将领纷纷起身,中军官见此情景,急忙出帐,喝令卫兵于附近帐篷中再搬来几张座椅,重新安排座次。 梁其竟将画翎安排在最前一张座椅上,说道:“依据身份而言,应该是雪老先生坐在首座,不过画翎姑娘乃是唯一少女,出于爱护之意,就应坐于首座。” 这么一来,雪魄便不好多说,尊老固然紧要,爱幼亦是善举。 哪知,梁其又将柳轻尘安排在第二位,说道:“考虑到柳大侠乃是画翎姑娘的……呃……最好朋友,应该坐在她身边照顾。请雪老见谅!” 雪魄更无话说,尊老爱幼虽是美德,仍要顾及人家爱侣深情。 梁其请雪魄坐于第三位,叶孤灵、林弋依次落座,这才向大帅告令,继续出去执行任务。这是他心眼较多,不敢让雪魄过于靠近大帅罢了。 金无畏笑道:“画翎姑娘,纵然军中有女兵营,若无本帅将令,亦没有人敢搜查于你。你大可以放心。” 画翎眼珠转动,只说一声“谢谢”。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金无畏询问起蓝大先生的近况,又问及雪魄与林弋的来意。柳轻尘说明蓝大先生一切安好,更派他拜访龙大侠,并没有特别嘱托;至于雪魄之事,不能全说,又不能不说,于是说出大家在寻找叶孤灵的亲人,其中有些环节涉及雪、林二人。 金无畏一边听,一边点头。既然蓝大先生没有明示,要想推断老人的心意,就取决于老人与柳轻尘之间的关系密切程度。 “蓝大伯归隐山林之后,一向不见外人,柳公子又是怎样见到他老人家呢?” 柳轻尘说道:“乃是一位昔年好友引荐,蒙他老人家不弃,曾传授武功于我。” 金无畏不知那位昔年好友是谁,但是可以推断蓝大先生已逐渐走出昔年阴影,而且与柳轻尘有师徒之谊。 金无畏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了。他老人家想请三叔出面,调解魔教与九大门派之间的纷争。这样吧,你们寻人一事,亦可请三叔帮忙。若有需要,我会安排军方的力量。” 柳轻尘、叶孤灵表达谢意之后,起身告辞。 金无畏亲自送到大帐门口,传下令箭,命一名将领护送众人飞速穿过大营。 雪魄回头望望无边无际的连营,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昔日见王老哥统帅千余魔道高手,以为世间权势莫过于此。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权势,难怪世人为权势二字拼死相争。” 画翎摘下面纱,说道:“老人家不必慨叹,咱们五人中,又没人争权夺势。” ………… 长安镖局,演武厅。 龙伯威望一眼身旁的夏候湛,又望一眼柳轻尘,说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你练一套刀法,让我们二人参详一下!” 下首还有几名镖师落座,王近摘下自己所用长刀,捧到柳轻尘面前。 柳轻尘略一迟疑,接过长刀,试试份量。 龙伯威笑道:“轻尘,莫非长刀不顺手么?” 柳轻尘急忙答道:“不是,长刀虽然略轻,并不妨碍使用。只是恩师要我用长剑施展刀法,因而我有些犹豫。” 龙伯威拂动颔下长须,说道:“无妨,就用长刀吧。镖局中有几位使刀的镖师,让他们见识一番用刀的技巧。” 柳轻尘摘下腰间长剑,轻轻交给画翎。 长刀在手,身形腾挪,一口气使完三十六路血战刀法,柳轻尘收回长刀,重新归座。 龙伯威抚须问道:“大家怎么看?” 王近犹豫说道:“刀势雄浑刚猛,令我想起去年与高大侠交手的情景。其中似乎有七招刀式,不知是刀诀有误,抑或柳公子施用不当,竟有疲弱之势。若能克服这一弱点,想来应该不在高大侠之下。” 龙伯威笑道:“你最近一直用功,眼力大有长进。轻尘,你再施展一遍刀法,让大家看看。” 柳轻尘提刀在手,再次演练,于那七招处稍微变化出刀方位,果然威势大作,整套刀法严密无隙,堪称绝艺。 王近等人纷纷喝彩不已。 龙伯威轻叹一声,说道:“原先七招,乃是血战刀法中威势最强的招式。轻尘暂时功力不够,因而无法施展刀法的奥妙,若遇高手,那七招反而成了败招。其后七招,乃是我潜心思索,刻意修改用刀方法,暂时弥补其中破绽而已。因而你要勤加修习,尽快改用为正宗刀法。” 柳轻尘听蓝大先生讲过其中关键,自然深信不疑。 画翎托着香腮,问道:“龙伯伯,你要柳大哥使出这一路刀法,才相信我们所说属实么?” 龙伯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小姑娘,就凭柳轻尘这三个字,已是价值千金,我怎能不信你们所说?我要他反复演练,自然是要看看他的武学程度,确认他能不能担当大任!” 画翎大概有些害羞,脸色飞红,轻轻低头。 龙伯威笑道:“大哥有了好徒儿,就忘记了兄弟们。小姑娘,蓝伯伯留给你柳大哥一件礼物,你不替他开心么?” 画翎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说道:“开心归开心,若是那件礼物对龙伯伯很重要,我会劝柳大哥不要接受。” 龙伯威笑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要,免得你以后反悔。” 画翎嘟着小嘴说道:“我才不会反悔,不信你问柳大哥。” 龙伯威见她认真起来,便不再逗她,挥手说道:“王近,取我床头所挂宝刀来!” 王近去不多时,捧出一口连鞘长刀。 龙伯威接刀在手,按动绷簧,掣出宝刀。就见一道水汪汪蓝色光芒,破鞘而出,映照得整个大厅都泛出蓝蓝的色彩。 莫说柳轻尘,就连画翎都觉得这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鉴赏能力的存在,来源于训练,但是与职业没有绝对的关系。 龙伯威笑道:“我多方查证之下,才知道这就是紫府奇珍中排名第二的蓝电宝刀。” 紫府十二件奇珍,排名第一者乃是长生不死的仙丹秘要,千百年来,从来没人见到;而这口宝刀排名第二,可见其何等名贵! 柳轻尘接刀在手,轻轻抚摸刀身,感受千年神物的奇绝魅力。假如他没有走眼的话,这口刀的品质远在燕飞云的悲魔之刀以上。 龙伯威拍拍柳轻尘的肩头,说道:“小伙子,这也是昔年金刀盟的信物。你接受此刀,就要肩负起重组金刀盟的重担。” 画翎幽幽叹道:“原来这礼物不是白给的!” 就见那几名镖师齐刷刷扶一下各自的鼻子,其意不问可知! 画翎接过刀鞘,继续说道:“为了让师父他老人家开心,柳大哥只好勉强接受了……咦,刀鞘上是什么,谁的爪子留下的痕迹?” 龙伯威淡淡说道:“是呼延长寿留下的掌印。你们记住,八月中秋,魔教挑战九大门派,你们二人必须赶到现场。” 柳轻尘沉默一下,亦改变了称呼:“三叔,恩师虽然没有明示,但是我听金大哥所推断,乃是希望你老调解双方纷争,而不是……” 龙伯威挥手打断他的说话:“江湖路,处处凶险,你的认知能力还有欠缺,要多多磨炼!” ………… 柳轻尘带着画翎,去客栈中寻找其余三人,那三人正在聊天。 雪魄十分愤怒,说道:“这些狗东西,大概以为咱们好欺负,竟然百般推搪。无论询问什么,都装作不知道。明天我再去问,要还是这种情形的话,你们不要阻拦我动手。” 叶孤灵说道:“二十年前的往事,他们应该不想再重提,也是一个原因。” 林弋呵呵笑道:“叶大侠,你总往好的方面想。我认为,这些人欺负咱们是外地人,故意设置一些障碍。因而我同意雪师伯的想法,明天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柳轻尘急忙说道:“我对龙三叔讲过你们的纠纷,他会派人帮助询问,咱们还是等两天时间。” 画翎笑眯眯说道:“不管明天如何,今天不再讨论这件事情。龙伯伯请客,一会咱们到西街的一品居去吃大餐。” 第26章 千里迢迢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一品居算是长安城最好的几家饭庄之一,生意何其兴隆。 所有的雅间原本都已订出,既然是长安镖局要请客,那又不同,老掌柜一口应承下来,随后立即通知老板。李老板直夸老掌柜做的对,然后在客人名单中挑出两家熟识的朋友,亲自去做说客。 订好的饭局,谁愿意取消?纵然是好友之间,说话也没那么客气,李老板宁愿白送一桌上等酒席到府中来,依旧被人家奚落。 李老板脸上挂不住,说道:“龙大侠请贵宾来这里吃饭,需要腾个地方。我是看得起你,觉得咱们是好朋友,才好言和你相商,你可不要把李某看得太轻。” 那富商立即站了起来:“既然这么回事,李兄何不早说,害得大家误会?菜单我早已拟好,你就派人送到府中来吧。咱们之间是什么交情,也不能要你白送。” 二人彼此谦让了一阵,李老板这才赶回一品居,吩咐下面准备。想想又不放心,他专门再到厨房中叮嘱一声,那一雅间所订的每一道菜式,要大厨亲自动手,不许其他人参与。 龙伯威、夏候湛来得最早,随后王近领着楚天南和王玄度也来了。又过了一阵子,柳轻尘等人也赶到。 寒暄的过程极为热烈。 众人的辈分有些混乱,雪魄比龙伯威还要高一辈,自然坐在首座;林弋与拓跋烈相识,因而称呼雪魄为师伯,实际上他又低龙伯威一辈,与叶孤灵等人相同;画翎只肯称呼雪魄为伯伯,同时又称呼龙伯威为伯伯。 大家只好随意称呼,在外人听来,一定生出乱七八糟的感觉。 叶孤灵上次送楚天南来长安的时候,恰逢龙伯威去将军府商谈要事,叶、荆二人受沈明月重托,不敢耽误时间,各自按计划行事。 因而,叶孤灵初次见到龙伯威和夏候湛,对两位老人格外尊重。 龙伯威笑道:“你父亲在江南,我在西北,虽然未曾谋面,神交久矣。你又是天南的徒儿,与我的子侄无异,何须如此多礼?” 叶孤灵恭敬地说道:“家父一向称许师伯的为人,嘱托我一定要见见师伯。真想不到,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相见。” 夏候湛在一旁笑道:“你们叶家人多事杂,哪有机会来长安。今天相见,大家要开开心心。” 画翎坐在柳轻尘身旁,骨碌碌转动大眼睛,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她看来,蓝伯伯和夏候伯伯并不比龙伯伯差,为什么大家想见的人都是龙伯伯? 这时,雅间外面起了一点小骚乱。 有人在骂骂咧咧:“混蛋,大爷就要换一个房间。” 那小伙计刚支吾了两句,脸上就挨了一个耳光。小伙计脸上火辣辣地痛,一气之下,马上把下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小伙计心中暗骂:“王八蛋,让你横,不过就是秦王府一名小小家将而已。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把长安镖局的人赶出来!” 那家将一把掀开门帘,只跨进去一步,就看见主座上的龙伯威,急忙停止了动作。幸而他以前曾经闯荡过江湖,脑子反应还算快。 他一眼扫过那几张陌生的面孔,挤出一脸笑容:“龙大侠,听说你老在招待朋友,我过来向大家打个招呼。” 龙伯威淡淡一笑,说道:“替我向王爷问好。” 那家将应一声是,急忙倒退而出。惊吓之余,他发现小伙计在强忍笑意,不由火冒三丈,跳过去又是一个耳光。 那家将还一边低声骂道:“王八羔子,让小子你冒坏水儿!” 小伙计旧痛未去,又添新痛,摸着半边脸颊,感觉自己的脸型更加不对称。他又痛又气,不惜冒着被赶出饭庄的危险,准备施展最恶毒的一招,让那家将一桌吃点自己的口水。 雅间里。 夏候湛说道:“大家别介意,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早已见怪不怪。” 龙伯威更想岔开这件不开心的事情,说道:“雪老,我带王镖师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让他说说有关于调查的进展。” 雪魄虽是前辈,不敢过于狂妄,客气说道:“让大家费心了。” 王近急忙说道:“二十年前,昌盛客栈发生凶杀案后,生意一落千丈。几经转手,现在改名为长盛客栈,生意还好。现在的张掌柜当时是昌盛客栈的小伙计,他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因而,如若各位前去打听,是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 雪魄问道:“王镖师的意思是说,找不到曾经略有听闻的当事人了?” 王近说道:“张掌柜是唯一留在长盛客栈的伙计,他答应寻找当时的同伴们,看看有没有见过拓跋先生或者林先生的人。一旦有了消息,他会尽快通知我们的。由于发生了谋杀,官府方面亦有调查记录,我们请了当差的朋友翻阅相应的卷宗。” 龙伯威见大家都陷入沉默,说道:“当年我们不在长安,才会发生这种事情。各位不必烦恼,今天我们在长安,就负责给大家查明真相。” 夏候湛亦安慰几句,吩咐外面的小伙计上菜。 桌上的菜式极为丰盛,主人亦极为殷勤劝客,大家的情绪逐渐高涨起来。 画翎吃了一盏银耳燕窝之后,奋力地吃了几口青菜,轻轻放下筷子。 龙伯威注意到这一情形,问道:“小姑娘,饭菜不合口味么?” 画翎不好意思地说道:“不是,就是我不太吃荤菜而已。” 龙伯威点点头,放下手中筷子,继续问道:“那么你最爱吃些什么?” 画翎笑道:“就是尖椒土豆丝、凉拌藕片之类,百吃不厌。” 龙伯威笑了笑,下首端坐的王近急忙招呼小伙计,马上添这两道菜来。 王玄度哈哈大笑,说道:“柳兄弟,你这小媳妇儿真是好养。” 楚天南咳了一声,皱眉说道:“玄度,说话稳重些,多向你三师兄学学。” 叶孤灵急忙打圆场,说道:“不要紧,都是自己人。玄度还年轻,喜欢开玩笑,你老人家不必过于限制他。” 楚天南说道:“就是因为他年纪小,我一直纵容于他,山寨中那些弟兄也都让着他,才养成这副年少轻狂的德性。以后你要给我看着他,别让他到处惹是生非。” 叶孤灵连声应是,见老恩师不再啰嗦,随即拍拍柳轻尘的肩头,说道:“兄弟,在江湖行走,脸皮厚一些才行。要是别人多说两句,自己就脸红脖子粗的,那还怎么混江湖?” 雪魄呵呵笑道:“你们欺负别人可以,欺负咱们的小姑娘可不行。要是有人不服气的话,我一定给他好看。” 画翎笑眯眯说道:“那我就谢谢雪伯伯了,祝你长生不老,永远健康。” 雪魄摸摸雪白的胡须,说道:“人岂有长生不老之理?再说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一个人孤苦伶仃,早就活得没意思了。” 林弋陪笑说道:“师伯,我陪着你,保证你的晚年充满乐趣。不如你把落雪指传授给我,要是有人欺负小姑娘的话,我负责收拾他。” 雪魄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气死我就好了,还敢觊觎我的绝艺?小姑娘将来自有柳小侠照顾,等我发现事实和你描述不符,先一把捏死你。” 林弋嘿嘿笑道:“倒不怕别人欺负她,就怕柳兄弟欺负她,这时落雪指就能派上用场。我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管保他嗷嗷直叫。” 画翎笑道:“你才嗷嗷叫,雪伯伯别教他。柳大哥才不会欺负我,还有叶大哥在呢。” 叶孤灵打趣说道:“现在的我,可能不是轻尘的对手了,怎么办?” 画翎咯咯笑道:“一定是叶大哥偷懒,没好好练功夫,以后要努力哦。” 众人笑作一团。 龙伯威不由轻轻慨叹,想起昔年的九妹也是如此活泼可爱。他望一眼身边的夏候湛,发现夏候湛黯然无语,大概是想到了同一个人。 ………… 柳轻尘等人接受龙伯威的邀请,干脆住进了长安镖局。 几天时间,众人谈论些武功,龙伯威、夏候湛和楚天南不免指点一二,雪魄心情好时,也会说说自己对武功的见解。 不同的流派,不同的武学理念,相互参证,亦无不可。每个人能够领会多少,就看各自的悟性不同而定。 官府的效率相当高,那是因为有大大人情在里面。 长安府副总捕头赵威亲自赶到长安镖局,还带来了有关卷宗的原件。 其中一份卷宗中记录了拓跋烈的致命伤,被锥形锐器一举贯穿心脏,未曾找到凶器,疑为箭弩之力,下面有仵作的签字。 另一份卷宗记录了客栈相关人员的证词,拓跋烈和林弋的名字都有记录在案,而没人见到事发经过。有人见过那一对不知姓名的母女,却没有更详尽的资料,下面按着十几个指印。 最后一份卷宗则是两幅图像,分别依照拓跋烈和林弋的相貌描绘。其中林弋的画像来自伙计们的描述,由画师来完成。饶是如此,众人仍然能确认那就是林弋无疑。 雪魄问道:“此案事关人命,官府没有调查清楚,就结了案子,怎能交待过去?” 赵威看看雪魄,又看了看林弋,沉思说道:“我们几经参详,认为林弋嫌疑最大,也曾发过海捕公文,试图擒拿嫌疑人到案。不过,当时边战连连,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辅助官府征用军粮,对这一案件就无法全力施为。” 雪魄怒道:“人命关天,还有什么事能大过人命么?你们吃着官府的钱粮,却不用心办事。怎么能向上面交待过去?” 第26章 千里迢迢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赵威并不生气,淡淡说道:“那几年,长安的子弟兵乃是作战主力,长安百姓捐助大量物资,我们要尽快送往前线,事关国家安危和广大将士的士气,哪里顾得了别的。拓跋烈声名狼藉,早就是官府缉拿的要犯,犯得着为他浪费国家钱粮么?” 雪魄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赵威懒得理他,向龙伯威、夏候湛躬身告辞。他在走出大厅的时候,忽然回身说道:“林先生,再见!” 林弋知道人家认得出自己,只好说道:“赵捕头,慢走!” …… …… 第五天傍晚,长盛客栈的张掌柜带来了自己的同伴,约略讲述了当年的见闻,与官府的记载没有大的出入。 林弋笑道:“你怎么称呼,认得我么?” 那人仔细端详一下,激灵打个冷战,明显认出了林弋的身份。 张掌柜冷笑一声,说道:“老王,怕什么?记住,这里是长安镖局。咱们是受龙大侠的委托,讲述一下当年的事情。” 老王点点头,挺起胸脯,似乎胆子大了一些。 画翎瞪了一眼林弋,对老王说道:“王大叔,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忘记了。这位叶大哥和这位柳大哥是那对母女的亲人,他们来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 龙伯威说道:“确实如此,王兄弟,你要是还记得什么,不妨说出来。” 老王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对母女离开的时候,我觉得她们非常可怜,就悄悄跟了出去,把我所积攒一串铜钱塞给了那女子。” 叶孤灵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和你说什么没有?” 老王说道:“她向我道谢,那时我看到了她的容貌,觉得她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我想帮助她,就问她想去哪里,还说我们老掌柜人很好,可以帮助她。她再次向我道谢,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叶孤灵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说道:“谢谢你,这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用。” 老王急忙说道:“不用,不用。” 叶孤灵说道:“拿去吧,我想你家中必有重病之人,这多少可以弥补一点医药费用。” 张掌柜接过银票,塞到老王手里,问道:“叶大侠,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有重病之人?” 叶孤灵说道:“他虽然穿戴整齐,也很合身,但是动作很拘谨,似乎时刻担心弄脏了衣服,说明他的穿戴都是借来的。他的脸色很不好,手脚都很粗糙,按理说,这么勤快的人纵然不会富有,生活也应该过得去,岂至于连衣衫都向人借用?所以家中一定有人患病,才会让他一贫如洗。” 张掌柜对老王说道:“快谢谢叶大侠,这可不是小数目。是不是伯母病了?你有困难,怎么也不找兄弟们帮忙?” 老王对叶孤灵千恩万谢之后,才小声对张掌柜说道:“兄弟,你们拖家带口,也不容易。我还有手脚,怎么能连累你们?” 林弋说道:“叶兄弟,别着急。叶夫人母女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老王忽然说道:“是了,那天我就听到林先生说什么夫人,没听太清楚。现在再听一次,我确信当时听到的就是叶夫人三个字。” 雪魄问道:“王老弟,二十年前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不可思议啊!还有,你为什么从来没对官府说过?” 老王紧张地望着龙伯威,似有求助之意,一边说道:“那是因为我积攒了四百八十文钱,想要在柜台上换成碎银,让母亲开心一下,所以一直带在身上。这件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忘记的。我非常同情那母女二人,怕她们被抓去坐牢,因此不敢说。” 叶孤灵说道:“王老哥,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说完,他又向柳轻尘说道:“兄弟,身上带钱没,借给哥哥五百两。” 柳轻尘一听,急忙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说道:“大哥,应该够的,你清点一下。” 叶孤灵点出五百两的银票,递给老王,说道:“这笔银子,你拿回去,让老人家开心一点。以后你做个小买卖,生活就过得去了。” 老王推辞不要,就连张掌柜也不敢代为接受。 飞来横财,谁知是福是祸? 叶孤灵认真说道:“昔年漂母一饭之赐,淮阴侯以千金为报。我不敢妄比古贤,因而以区区五百两银钱相报,更何况王老哥赠以全部积蓄,更胜漂母多矣!” 龙伯威说道:“王兄弟,拿去吧。要是你不想做小买卖的话,不妨到镖局的账房中做个帮手。虽不能大富大贵,起码生活无忧。” 老王这才敢接过银票,想想这一生之中,从没有如此奇遇,宛如在梦中一般。张掌柜亦替老王感到欣慰,一念之仁,换来如此厚报,亦是上天对老王的恩遇。 叶孤灵继续说道:“王老哥,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由于我没有见过婶娘,见过她的人就是你和林大哥。我想,你们二人一起辨认的话,更加准确。” 老王认为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急忙点头应允。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让张掌柜和老王先回去,同时叮嘱老王将家事交给家人处理,第二天就来镖局议事。 雪魄越来越觉得自己报仇无望,又是伤心又是懊恼,林弋信誓旦旦保证一定照顾他的晚年。大家也劝说一番,气氛才真正和谐起来。 龙伯威准备亲自去华山一趟,与华山派几个主要人物接洽商谈。夏候湛和楚天南守在镖局,同时留意将军府的安全。 夏候湛丝毫不敢大意,他知道大军操演已毕,金无畏已经回了长安,于是立即派人前往将军府通知姬烈臣,请他多方留神。 王玄度向三位老人请示,他想跟出去增长些江湖经验,龙伯威点头答应,楚天南不便反对,叮嘱徒弟一定要多听少说。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马车做好了准备。 老王名叫王长龄,一大早就到了镖局,等候命令。 龙伯威、雪魄、林弋一辆车,由王近驾车,王长龄不敢和那三人同车,坚持坐在副手位置,陪着王近;叶孤灵、柳轻尘和画翎一辆车,由马方和王玄度轮流驾车。 王玄度满脸不高兴,嘴巴撅起像个钩子,默默跳到驾车的副手位置。 叶孤灵笑着走过去,说道:“玄度,知道为什么让你驾车么?” 王玄度闷闷不乐,说道:“车外空气通畅,有益身心健康。” 叶孤灵笑道:“镖局的马车格外宽大,再坐一个人,根本不是问题。这是因为你心高气傲,龙大侠要煞煞你的锐气。老人家用心良苦,你不可不知。” 王玄度留意到柳轻尘和画翎都在笑眯眯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么,三伯也发现我这么优良的品质了么?” 柳轻尘哈哈大笑,扶着画翎上了车。 车马前行,速度不算很快,二三百里地,一天半才走完。 王近跳下马车,扶王长龄下车,这才掀起车帘,请龙伯威等人下车;另一辆车的人已经站在道边等候。 马方指着大院的门口说道:“三叔,你看!” 龙伯威望着门口所挂的那一“闭门谢客”的牌子,淡淡说道:“敲门!” 马方跳上前去,大手扣住巨大门环,用力叩打三次,再叩打三次。 依然没人应门。 马方心中一怔,明明听到有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难道捉弄人不成? 疑惑之中,他不由潜用内力,使劲砸了三下。 吱的一声,大门开了个缝隙,露出一张恼怒的年轻面孔。 那华山弟子伸手向上一指,怒道:“你眼瞎了么?” 马方火冒三丈,明知那人指的是门上的避客牌,故意不去瞧看,喝道:“你耳朵聋了么?” 那华山弟子面上血气直涌,显得更加愤怒:“你活腻歪了么?” 马方见激怒了对方,自己反而平静下来,为了让对方彻底失控,他依然大声喝道:“你找死么?” 二人越说越不像话,柳轻尘和王玄度几乎同时跳到门前。 那华山弟子原本怒火中烧,想要痛殴那个颇不识相的敲门大汉,忽见又跳上来两人,顿时生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准备先问问这些人有什么打算再说。 柳轻尘施礼说道:“请你禀报杜大侠,就说长安镖局龙大侠前来拜访。” 那华山弟子吃了一惊,拉开了一点大门,往外看了看,又赶快完全拉开大门。他跨出大门,直接请龙伯威等人进入大院。 那华山弟子表现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请龙伯威等人在大厅稍候片刻,然后去禀告师父。 王玄度悄声说道:“马大哥,这家伙前倨后恭,变得真快。要换作是我,刚才就狂揍他一顿。” 马方悄悄说道:“这可不行。你要知道,通常人们将行为暴力视为暴力,而把语言暴力不当作一回事。谁先动手,在道理上就输了先手,万一打伤对手,就要赔付医药费用。” 王玄度若有深思,说道:“听起来也有一定道理,难怪街头百姓对骂的多,真正打架的少。” 马方笑道:“是啊,最好激怒对手,等他先动手,然后充分利用正当防卫的特点,一举将他打翻在地。同时要注意,千万不可防卫过当,不然,官府会找你的麻烦。” 龙伯威将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觉得又可气又可笑,于是喝道:“胡说,不要教坏年轻人。世上之人,大多良善,以礼相待,永远不会有错。” 马方急忙说道:“三叔请别在意,我在和王五弟开玩笑。” 王玄度却不是在开玩笑,暗暗将马方所说的话谨记于心,准备用来对付名门大派中一少部分令人讨厌的家伙。 第26章 千里迢迢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杜清风匆匆赶到大厅,与众人见礼。 落座之后,龙伯威笑道:“兄弟,咱们很久没有见面,这一次要给你添麻烦了。” 杜清风沉吟说道:“三哥,我知道你们的来意。江南叶家,向来是侠义道的中坚力量,事关他们的亲人,我不敢推辞。只是敝派事务繁杂,我一时不便询问掌门师妹,才拖延至今。” 龙伯威圆睁虎目,说道:“你一向为人刚直,遇事不甘落于人后,何曾推脱过责任。华山派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令你如此失态?” 杜清风情知无法隐瞒,任何事总有得见天日之时,亦无需隐瞒。他长叹一声,说道:“英雄大会完结之后,圣因师伯于归山途中顿悟大道,安然圆寂。遵循师伯遗命,由掌门师妹主持超度一事,我自行闭门练功,准备应付中秋大会。”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柳轻尘等人虽然亲眼见到圣因师太呕血,但是她内力精深,按理说不至于伤及性命。哪知活生生一个人,转瞬间化为抔土! 龙伯威沉默了一阵,反复思索,断定杜清风所言不实。 若是圣因师太得证大道,反而不算伤悲之事,华山理应通知九派掌门以及至亲好友,大张旗鼓举办超度一事。 极有可能是因为圣因师太年迈体衰,精力不比年轻之时,经历一场鏖战之后,再行吐血,已是灯枯油尽,伤重不治。 华山派一则不愿辱及本门前辈,才强调圣因之死与轩辕台一战无关,另行找出一个理由;一则忌惮魔教厉害,不愿九派于大战之前分心,才会悄然处理丧事。 龙伯威想罢,黯然叹道:“难怪你闭门谢客,庭院中不见华山弟子出入。你苦苦练功,就是专门要对付呼延美么?” 杜清风说道:“不错,师伯破格允许我修习‘千叶一心’心法,又遗留下数十年所记心得,我必代之与呼延美再论胜负!” 龙伯威说道:“你以往倦怠佛法,不肯钻研,纵然得以速成,在短时间内,终究难以发挥这一佛门心法的精髓。要对付阴煞大潜能神功,还要另辟蹊径才好。” 杜清风听到如此评语,心中不免失望,叹道:“事在人为,我不得不尽力捍卫师门。” 龙伯威说道:“圣缘师太不愿出面么?” 杜清风说道:“她老人家早已不问世事,何必烦劳她再入红尘?” 龙伯威说道:“好吧,此事以后再议。七七尚未完结,你更要修习上乘武功,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杜清风想想说道:“这样吧,我带各位去见见掌门师妹,我相信她不会不体谅叶大侠的作为。若能尽快解决此事,我亦心安。” 龙伯威说道:“好,就这么办。” ………… 华山,白云庵。 妙凡听完杜清风的讲述之后,回首说道:“悲秋,你先出去吧。” 叶悲秋微微一怔,却没违背师父的意愿,轻轻走出房间,顺手带住了门。她并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的身世,不过当机会到来的时候,她也不在意知晓。 她虽是俗家弟子,反而比其他出家的师姐妹更受师父宠爱,可以随时侍候在师父身边。今天还是第一次被师父请出去。 她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让她听下去,她不能问,也不想问。 她痴痴望向天边缥缈的白云,放开了全部心思。 房间内,杜清风皱眉问道:“何必让她出去呢?” 妙凡淡淡说道:“师兄,我不想扰乱她的心思。她的身世与叶家无关,你叫他们回去吧。” 杜清风说道:“纵然与叶家无关,也应该请她与龙三先生、叶大侠等人相见,以全道义。” 妙凡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去见见龙大侠,悲秋就不必了。” 杜清风身为师兄,却奈何不得掌门师妹,也只好听之任之。 龙伯威等人刚刚见到妙凡师太的时候,心情本来是极好的,不过交谈了几句之后,大家的心情马上变得糟糕起来。 龙伯威尽量克制情绪,说道:“师太,我们想见见叶姑娘。” 妙凡说道:“不必,我已经反复说明,悲秋是被九师妹抱回来的,并没有大人的踪影,时间与你们所说亦不相合。至于她的名字,乃是我看到深秋落叶,偶有感触,随意所起,与叶家没有半点关系。请几位施主回去吧。” 龙伯威与叶孤灵分别代表两大势力,纵然遇到魔道中人,亦不至于如此难堪。偏偏华山派不肯领情,双方之间的紧张情绪不断增长。 柳轻尘见状,插口说道:“师太,我们以礼求见叶姑娘,纵然她与叶家无关,说不定我们亦可代为查明身世。此乃两利之事,何必如此推托?” 妙凡正在愕然之时,妙韵跨步走进厢房,说道:“长辈们在说话,不知你算什么身份,胆敢如此无礼?” 画翎最见不得别人欺负柳轻尘,立即说道:“他的身份确实不高,刚刚接任金刀盟盟主而已。一盟一派两位首脑正在说话,不知师太算什么身份,敢扰乱现场?” 门派之间,虽有长幼辈分之分,若是接任掌门或盟主大位,便代表一大门派,远远不是辈分所可限制。 妙韵初时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金刀盟早已分崩离析,不复存在。随便一人自称接任盟主,天下武林同意了么?” 画翎冷冷说道:“金刀盟再起江湖,不需要别人同意。” 妙韵阴沉着脸说道:“乳臭未干,也敢在众人面前如此放肆!” 画翎毫不相让:“有些人年纪虽老,临阵之时,仍要倚仗本门前辈。前辈陷于凶危,不见本门弟子为其分忧,却要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化解纷争!” 此说基于事实,华山三大首脑听在耳中,反应各自不同,却也无法争辩。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诸位来华山立威么?华山虽小,也容不得旁人来此搅闹。” 声音苍老绵厚,竟是远远传来,蕴含一股极强内力,冲击众人耳膜。 柳轻尘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伸手按住画翎肩头,缓缓传以内力,仍然感觉画翎身躯一震,然后慢慢平复。 他回头望去,只见龙伯威微微点头,示意他反击回去。 柳轻尘力发丹田,徐徐吐气,说道:“恃强凌弱,匹夫所为。我们见不到叶姑娘,便知天下事情不是倚仗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 声音亦是远远传出,功力虽不如先前那女尼那般深厚,却是刚柔变幻,别显一番威势。 龙伯威随即喝道:“既然华山前辈已然出关,龙某就不再打扰,告辞!” 他一身劲力,于呼吸之间运用自如,仿佛根本不用凝聚内力一般。若论境界之高远,莫说柳轻尘甘拜下风,就连远处的圣缘师太亦是自叹不如。 ………… 众人走出白云痷,林弋忽然说道:“师伯,你一言不发,似乎对见叶姑娘一事并不热心。” 雪魄示意画翎捂住耳朵,又示意柳轻尘辅助防范,这才哈哈大笑:“我一大把年纪,难道还和后辈争雄?若是圣缘老贼尼出面,我倒是想见识她的手段!” 声振四野,极尽霸道之势,不像是回答林弋的提问,倒像是对华山示威一般。 不知是什么原因,华山派没人出来探问。 龙伯威说道:“我见过叶姑娘一面,回去找画师画一幅画像,先让林先生和王兄弟看看。我想,叶姑娘若是咱们要找的人,必然与叶夫人有相像之处。” 叶孤灵欣然大喜:“我略通丹青画作,何必另请画师?” 柳轻尘想起一事,说道:“燕兄极为推许大哥的画作,似乎见过你的妙笔一般,由于时间场合不太合适,我来不及多问。不过,我允诺他向你要几幅作品呢。” 画翎笑道:“你的记忆力相当不错嘛,不过,当务之急是为叶姑娘作画,你的要求以后再说吧。” 柳轻尘轻笑一声,亦觉自己表现不佳。他忽然又想起一事,说道:“据说女儿像父亲更多一点,依三伯看来,叶姑娘的外貌与大哥相似么?” 龙伯威淡淡笑道:“你所说不无道理,不过,在很多情况下,也有父子相像、母女相像的情况,不可从一而论。” 林弋嘿嘿笑道:“其实,哪用得着如此麻烦?我有个好主意,咱们或者假扮为强盗,或者火烧白云庵,逼叶姑娘出来,不就可以么?” 雪魄当即给林弋来一个爆栗,笑骂道:“这是什么馊主意?你用得,我亦可用得,堂堂龙大侠使出如此无赖招数,让天下人笑死。” 林弋捂着额头,说道:“本来就是我和师伯来做此事,龙大侠等着看热闹即可。” 雪魄叹道:“算了,我知道你是急于自证无辜。这一段时间,我与大家相处融洽,再没有恼恨你的心思。烈儿名声不好,我早有耳闻,又听那赵捕头说他声名狼藉,明知你是嫌疑人而不顾,我才知道自己教徒无方,愧对大雪山一脉的前辈。” 画翎笑道:“雪伯伯既然知道自己的徒儿做错了事,就应该另外收一名好徒儿,继承你的衣钵。” 雪魄摇摇头说道:“难啊,难啊,要是你愿意做我的徒儿,倒是个好主意。” 第26章 千里迢迢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画翎咯咯笑个不停:“要我住到大雪山,那可不行,我怕冷的。我是给你推荐一个好徒儿。” 她一边笑,一边推了林弋一把。 林弋盯着雪魄,见他似乎没有反对之意,急忙拜倒在地:“若师伯不嫌弃,我愿意替老人家将大雪山武功传承下去。” 画翎笑道:“还叫师伯,该改口了!” 雪魄喝道:“且慢,我只是不想替烈儿报仇了。假如事实证明,你确实是濒死反击,我才能收你为徒!” 林弋可怜巴巴说道:“老人家放心,我这一生,除了赌博之外,从没做过坏事。尤其是最近二十多年来,东躲西藏,生怕被人谋杀。” ………… 破旧的小客栈中,没有别的客人。 龙伯威和叶孤灵在房间中忙碌了一段时间,最后拎着一幅画像来到大堂。 画像铺在方桌上,画中人云鬓轻挽,瓜子脸型,轮廓柔和而富有美感;娥眉细长,浓淡得宜;眼帘微垂,似有羞涩之意;长裙曳地,显得身材修长,整个画像散发出轻朦的光辉。 正是叶悲秋见到唐心,约略一丝心思荡漾之际,为龙伯威所见,他反复说明几次,才能使叶孤灵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的画面。 妙笔传神,引得大家纷纷赞叹,客栈的掌柜和小伙计也站在远处,掂起脚尖观看。 王长龄指着画像,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这哪里……哪里是叶……叶姑娘……” 叶孤灵狐疑地抬起头来,问道:“你见过叶姑娘?” 王长龄继续结结巴巴说道:“这……这……分明是……是叶……叶夫人!” 林弋惊讶地说道:“除了头发的式样不对,我也觉得像叶夫人,只是年代久远,暂时不敢确认。难道你的记忆力比我还好?” 王长龄猛地喝了一大口浊酒,口齿伶俐了一点,说道:“你……你不知道,我把铜钱塞给叶夫人的时候,她就是这一副神情。她就像天上的仙子一般,令人无法忘怀。”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说话的时候,充满了尊敬,绝不可能说谎。 龙伯威说道:“林先生,这不奇怪。他以前是客栈伙计,在辨别客人相貌上,必有专长,并不是说记忆力就超过你。” 林弋疑惑地说道:“即便如此,叶夫人怎会露出这种神态?” 龙伯威沉思一下,笑道:“据我推测,叶夫人急于奔走之时,突然被人叫住,多半心有惊疑。其后她发现王兄弟乃是一番好意,极有可能认为自己冤枉了好人,才会略现羞涩之意。” 有人点头称是,有人吐出一口长气,认可龙伯威的推断。既然两人同时确认叶悲秋与叶夫人极为相似,出错的可能极为细微,叶悲秋就是要找的人! 叶孤灵大喜之余,又想到妙凡的强硬态度,问道:“妙凡不肯让我们见人,难道她早知道实情,有意如此?” 龙伯威叹道:“或许她知道实情,不过,你要体谅为人师长的难处。譬如雪老先生,明知徒儿名声不好,总抱有一丝幻想,认为徒儿不过是犯些小错,才有替其报仇之念。我想妙凡师太亦是如此,她抚养二十年的徒儿,怎甘心任人带走?” 叶孤灵说道:“她乃是佛门中人,怎能做出这种举动?不仅耽误我们的时间,对悲秋更不公平。” 龙伯威说道:“佛门中人亦是人,首先要把她当作‘人’来看待,二十年的情分岂能小觑?在我看来,妙凡此际必定极为痛苦,一方面爱惜徒儿,不舍任其离去;一方面愧对徒儿,深受心灵上的折磨。因而我认为暂时不逼迫她为上策,待她自己想明白。” 叶孤灵想一想,认为不宜与华山发生冲突,只好认同这一建议。 雪魄笑道:“龙老弟,你让大家离开白云庵,早就抱有这一想法么?” 龙伯威亦笑道:“雪老,你没与妙凡打过交道,自然不知道她为人软弱怯懦。上午之时,她态度强硬,与平时完全不同。这是因为,她一心所想,就是保护心爱的徒儿,在不知不觉中就会产生这一变化,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雪魄点头说道:“嗯,不错。我也来提个建议,既然叶夫人离开长安半年以后,叶姑娘才被白云庵收养,说明叶夫人曾经在这一带生活。试问哪个母亲愿意离开幼小的女儿?无非是迫于生计,或者是面临不幸,才出此下策。咱们可以先打听叶夫人的生死情况,也好给叶家一个交待。” 叶孤灵说道:“倘若是庵中师太游方之时带回悲秋,咱们就白费心力了!” 雪魄哈哈笑道:“你一定是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咱们不妨白费一点心力,算得了什么?” 众人纷纷赞成,请叶孤灵依据王长龄、林弋所述发式、衣着,重新绘就叶夫人的画像,摹画数张,在场之人人手一份。 客栈掌柜表示没有见过画像中人,随后好心地指点了几个村庄的大致方位,以免大家跑冤枉路。 第二天一早,众人约定,无论有无消息,五日后再回客栈相聚,随即各自散开。 画翎不会武功,因而留下一辆马车专用,车厢中铺着厚厚褥垫。柳轻尘亲自驾车,顺着大道一路奔驰下去。 这一天算是白白忙碌,村庄的三十多户人家挨个问遍,没有任何消息。 有一户人家,只有老两口儿,有多余的房间,柳轻尘决定借宿在这一家。 老两口儿非常欢喜,觉得远方客人投宿,是对自己的尊重,于是十分热情地招呼小两口儿,端来茶水、大饼,让两人先对付一下,然后催促老太婆去做饭。 家中有喂养牲畜的青草,老头儿想要铡断草料,让马儿吃得更舒畅一些。柳轻尘觉得不好意思,就抢在老头儿身前,自己来处理。 老头儿争执几句,争不过柳轻尘,笑着说道:“好吧,你试试。要想马儿长得壮,就要用好草细料才好。” 柳轻尘没有做过这种活儿,一则见过,一则全身劲力运用自如,试了两次,便铡得又快又好。 老头儿笑呵呵回屋中去了。 画翎见四周没人,嘀咕着要大显身手。 柳轻尘无奈之下,只好让位,请画翎一试。 铡刀缓缓抬起、落下,倒是切断了几根青草,铡刀遇到阻力,再也不能下落。 画翎扬起脸,笑道:“你给我放得青草太多了,要少放一些。” 柳轻尘笑道:“咱们一起用力!” 他拉起画翎的小手,自己先按住刀柄,叫画翎把手按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刀落下,一大捆青草戛然而断。 老头儿端了一盘压碎的黄豆出来,看到两个人忙碌的背影,呵呵笑着又返回屋中。 柳轻尘心中极为感动,他能感觉到画翎在尽量使出力气,虽然力气并不大,但是足以表明她是在用心帮助自己。 他朝着画翎微笑一下,说道:“好啦,咱们的工作很出色,给老人家喂牛的草也铡好了。” 画翎心满意足地望着两人的劳动成果,觉得自己很棒哩! 老头儿不知道是不是在一旁偷看来着,很快出现两人面前,指挥柳轻尘将草料放进马槽里,然后将盘中的碎黄豆倒进去,最后绰起一把长叉来回搅动了一会儿。 两马一牛,开始吃大餐。 老头儿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大黄牛,嗯,你沾了人家的光,算是额外的奖励吧! 老太婆喊着开饭了,老头儿跑去帮忙,柳轻尘和画翎跟在后面,帮着摆放一下桌凳。 老太婆同样笑眯眯,一个劲儿招呼画翎吃肉。乡村人家,平时吃惯了青菜豆腐,逢年过节才能吃一顿大肉,自然觉得珍贵无比。 画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道:“我不吃肉的。”说完,将碗中的肉片夹到柳轻尘碗中。 老头儿瞪了老太婆一眼,说道:“人家小女娃儿不吃肉的。” 老太婆一点不生气,笑眯眯说道:“那就多多吃青菜,小伙子多吃肉。” 饭吃到一半,柳轻尘问起附近的大户人家。 老头儿明白了一点,说道:“我看画像中那位夫人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假如落在哪一大户家里,这么长时间,乡里乡村的,大家都会知道。这里的许多土地都属于玉泉院,那里的道长、真人最多,我们平时也不敢谈论院中的事情。不如你去那里问问?” 柳轻尘点了点头,原来到了玉泉院的地界。 玉泉院历史悠久,拥有很多土地并不奇怪。从总体上说,它仍然是华山一大分支,只是许多年来没有江湖传闻,不知近况如何。 他继续问道:“玉泉院的名声还好吧?” 老头儿急忙说道:“好,好,有时遇到庄稼歉收,道长们会酌情减少应缴的份额。大家都很尊重院里的道长,所以不在背后议论。” 柳轻尘放下了心,准备明天直接去玉泉院拜访。 掌灯时分,老头儿送来半截蜡烛和一盏油灯,一再说明条件有限,请小两口见谅。 柳轻尘送走了老头儿,没有点燃蜡烛,而是点起了油灯。 油灯昏暗,两人的心却是明亮的。 画翎简单洗漱之后,依偎在柳轻尘怀中,说了会话,沉沉入睡。 柳轻尘潜用内息,听听外面的动静,却听到了老两口儿在说话。 “老太婆,那小女娃儿比你年轻时候还漂亮,你羡慕不?” “不羡慕,老头子,你羡慕啦?” “怎么会,别人再漂亮,我还是喜欢你一个。” “就会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听。” 柳轻尘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于是散去功法,半夜时分再保持警惕! 第26章 千里迢迢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画翎醒得很早,她侧过脸去,发现柳轻尘正在望着她。 “轻尘哥哥,你没休息么?” 柳轻尘笑道:“休息了,不过我们练武之人警觉性很强。你一醒来,我就醒了。” 画翎含羞说道:“你不笑话我吧?咱们晚间说什么来着,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柳轻尘说道:“你在问我,会不会带你去见叶伯伯?我说,帮叶大哥找到亲人,咱们就一起回去见我的恩师。” 画翎嗯了一声,然后望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咱们该出发了么?” 柳轻尘说道:“不知道,两位老人家还没醒,时间应该还早。等他们起身后,咱们就出发。” 话刚说完,他就听到了主人屋中的动静。 那是老头儿在说话:“老太婆,你再睡会儿。我去烧水做饭,一会小两口就醒来了。” 然后老太婆在说话:“我也起来,你不要累着,地里还有活呢。” 柳轻尘悄悄告诉画翎该起床了,两个人一边忙碌,柳轻尘又把晚间听到的对话讲给画翎听。 画翎笑道:“这样的话,我也喜欢听。” 柳轻尘说道:“没有人比你更温柔漂亮,我只喜欢你一人。” 画翎幽幽说道:“还好吧,比我漂亮的人很多,左姐姐啦,沈姐姐等等。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轻尘哥哥眼中是最漂亮的。” 究竟谁更漂亮? 柳轻尘不想争辩这个,他们应该去帮老人家干活了! 早饭过后,老两口将热水灌进了水袋中,又塞给小两口几个大饼,叮嘱二人按时吃饭休息。 柳轻尘谢过老人的好意,跳上马车,说道:“老人家,我在桌上留了点钱,你们注意收好。” 说完,扬起长鞭,催动马车。 半日路程,赶到玉泉院前。 柳轻尘扶着画翎下车,径直走到守门道士身前,说道:“在下江南柳轻尘,特来拜会郝院主。” 那道士一点都不惊讶,说道:“两位,请随我前往大殿。” 柳轻尘反而惊讶,问道:“道长不需要先通禀一声么?” 那道士稽首说道:“院主说今日未时必有贵客来访,小道正在专心等候,因而不必通报。” 玉泉院院主郝万通年近六旬,须眉依然黑亮,如同墨染一般,更兼气度从容,颇有几分仙气。他客气地邀请两位客人落座,命小道士奉上清茶。 茶香怡人,与别处大不相同。 彼此通报姓名,一边品茶,一边寒暄几句。 柳轻尘想起门口之事,有心考校郝万通的先知之能,问道:“道长既能测知我们二人来访,当属世外异人。不知能否测知我们的来意,我们能否达成心愿?” 郝万通抚髯而笑,说道:“木遇水则荣,人赠柳而别离。柳公子自然事成,而贫道必然失去一位道友矣。” 柳为木,自东方来,又属木;玉泉院在华山之北,即属水;木遇水而荣,自当事成,解释得极为明白。折柳赠别,亦是民俗,郝万通自谓失去道友,自然是说柳轻尘为寻人而来,必能成功之意。 柳轻尘愕然,又问道:“道长能测知我所寻为何人么?” 画翎笑眯眯说道:“柳大哥,院主的道号可不是白起的。所谓天机不可泄漏,不要为难人家了。” 郝万通笑道:“无妨!无叶不成枝,阴阳不分立。柳公子所寻之人,必与叶有关,公子为阳,那人为阴,乃院中坤道之人也。” 柳轻尘哑口无言,不知郝万通事前有所听闻,还是真有鬼神不测之神机。 郝万通回首,对那奉茶侍候的小道士说道:“青云,请叶师叔来,有贵客相访。” 小道士应声而去。 画翎不太放心,取出身上所藏画像,说道:“请问院主,你所说的叶前辈是画中之人么?” 郝万通凝神望去,面上不禁露出激赏之情,连声赞叹:“妙笔传神,堪称画中圣手,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家的手笔?” 画翎笑道:“叶孤灵叶大哥,听说过么?” 郝万通抚髯大笑:“原来是他!江南十大名侠,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 画翎凝眉问道:“院主如此放浪形骸,不怕小道士们学去么?” 郝万通笑道:“小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一直想要重修院中真仙的塑像,可惜找不到合适的画师描绘形象,既然知道叶大侠有这种本领,我当然要叨扰他咯,因而喜不自胜。” 画翎笑眯眯说道:“叶大哥忙得很,不一定有时间给你作画!” 郝万通假意怒道:“叶师妹不是叶家人么?我们替叶家照顾她二十年,难道我们就不忙么?” 画翎问道:“你知道她是叶家的人,为什么不派人送她回江南?” 郝万通说道:“二十年来,我只知道她姓叶,直到今天你说起叶大侠,我才知道她原来是江南叶家的长辈。” 画翎转动眼珠,问道:“她怎么来到玉泉院的?她的女儿呢?” 郝万通说道:“那一年,我随恩师云游归来,见一女子怀抱幼女,病倒路旁。恩师心怀善念,命我将她带回院中。由于她病情严重,而院中皆是乾道,因而我们建议她把孩子送给白云庵抚养。她不舍得孩子,坚持带了一段时间,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才交给白云庵。” 画翎认真地听着,又问道:“她自己为何不去白云庵,而病情恢复之后,为什么还不肯离开,反而出家?” 郝万通说道:“她信奉道教,自然不愿去佛门避难。恩师专门为她开辟一间小院落,供她养病、修道,不准旁人进入。她也不算真正出家,就是在独自修行而已,空闲时也学点武功。至于她为何不肯离开,非贫道所能解释,你还是亲自问她吧。” 画翎和柳轻尘互相对视一下,总算明白了大致经过。 画翎暗暗想到,其实他也不能通晓天下万事,他应该不知道,叶夫人冠以夫姓,原来并不姓叶! 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小道士青云恭恭敬敬领进一名道姑,那道姑脸上蒙着一层轻纱,遮住眼睛以下部位。 柳轻尘急忙站起,快走几步,拜倒在道姑面前,说道:“婶娘在上,小侄今日才知婶娘下落,实在有愧!” 那道姑自然是叶夫人,年纪不过四十多岁。因得上一代院主垂怜,她便与郝万通同一辈分,自取道号叶万虚,其实始终没有受领净戒牒。 叶夫人双眉轻锁,显然十分惊讶,说道:“请起,不知从何处论起?” 柳轻尘起身说道:“家师名讳,上叶下飞,小侄名叫柳轻尘。” 叶夫人这才目含笑意,说道:“轻尘贤侄,快快请坐。” 郝万通叹道:“大名鼎鼎的玉剑客,原来是叶老侠客的弟子,江南叶家果然名下无虚。” 一则他素来尊敬叶飞,一则江南名剑中,叶家传人占据两个位置,确实了得。 如此一来,大家的情分不再局限于朋友之情,增添了师承方面的关系,更加显得亲切一些。 柳轻尘轻轻说道:“恩师一生心怀坦荡,却有两件憾事,经久不能释怀,无力救援族弟在先,无法寻找弟妹在后。请婶娘原谅他老人家。” 叶夫人长叹一声,说道:“大伯太多心了,当时他重伤不愈,我们都知道的。无论夫君之死,或者我后来的遭遇,我都不敢有责怪之心。” 柳轻尘沉吟说道:“既然婶娘无责怪之意,为何一直不肯回到江南?” 叶夫人说道:“我身有暗疾,无力长途奔波,在我修道一段时间之后,身体才逐渐复原。那时悲秋寄养在白云庵中,没有父母陪伴,我亦觉惭愧。由于感念庵中师太之情,我没有去找悲秋,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胜过在我身边。我留在这里,偶尔还可见到悲秋的身影,也就断绝了回江南的想法。” 柳轻尘听她说得不清不楚,心中难免不快,纵然不回江南,也可以托人传个消息。不过,自己面对长辈,无可指责。 画翎察觉出柳轻尘的情绪不对,担心他会出语无状,开口问道:“叶姐姐的名字是出生后就起好的吧?” 叶夫人笑道:“当然,一个学富五车的大男人,给女儿起这样一个名字,我还反对了很久呢。” 柳轻尘愤愤说道:“妙凡师太居然说是她给姐姐起的名字,真是令人生气。” 他并不擅长作伪,早就流露出不高兴的态度。恰好说到此事,郝万通和叶夫人便以为他因为叶悲秋的名字一事而着恼,于是劝说几句。 柳轻尘平复心情,劝说叶夫人随他们回江南,叶夫人找了几个借口,予以推托。柳轻尘无奈之下,望向郝万通,目光中蕴含求助之意。 郝万通并不说话,沉思片刻,抬头望柳轻尘一眼,然后将目光聚集在画翎身上。 柳轻尘得到暗示,急忙说道:“婶娘,这其中又涉及到姐姐在内,二十年来,你以见到姐姐为最开心之事,可是她离开之后,再也没见过母亲。你想过她的感受么?若是寻常人家,她应该找到情投意合的男子,过着幸福生活。你忍心让她一辈子生活在白云庵么?” 郝万通咳嗽一声,说道:“师妹,轻尘所说不无道理,事关孩子一生的幸福。我看你就返回江南,在家中修道亦可。” 叶夫人回想起偷偷瞧看女儿的一幕幕情景,不由心中酸楚,默默答应了要求。 郝万通亲自将三人送出玉泉院门外,看着三人上车,终于忍不住说道:“师妹,那叶家侄儿精擅丹青,你们回江南之前,一定要来玉泉院一趟。” 叶夫人不明就里,支吾答应。 画翎笑道:“院主伯伯,你放心,我们一定让叶大哥来。” 第26章 千里迢迢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画翎很快与叶夫人打成一片,绘声绘色地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有时还卖个关子,让叶夫人猜测结局。 叶夫人生性恬静,哪有画翎那么调皮,不过她既然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就要装模作样地猜几个答案,互相逗开心。 小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就在不远处假装忙碌,偷听两个人的对话,不时偷偷地笑一下。 柳轻尘一直望着门口,看看谁先回来。他不敢出去寻找众人,生怕出去之后,别人却回来;而且他不想让画翎太劳累,自己更不能独自出去。 同时,他还在想心事。 画翎折腾了一阵子,望着叶夫人,说道:“阿姨,你那么漂亮,最好还是不要穿道装,换成俗家的服饰会更漂亮。” 叶夫人说道:“好,咱们到了大点的城镇,我就买新衣服穿,你满意了吧?” 画翎说道:“要不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呀,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效果了。” 叶夫人笑道:“你的衣服都是年轻人的,而且我比你胖一些,不太合身的。你会改衣服么?” 画翎一下子泄气了,说道:“我只会简单的针线活,改衣服太难了。” 叶夫人拉起画翎的小手,说道:“以后我教你,不只是针线活,还教你武功,好不好?” 画翎咯咯笑道:“一点都不好。我不学针线活,需要的时候,就找阿姨帮忙;我更不学武功,柳大哥会保护我。” 叶夫人叹道:“针线活不学也就罢了,最好学些武功吧,万一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自己。” 画翎轻轻靠在叶夫人肩头,说道:“不,柳大哥永远保护我。” 猛地,画翎离开了叶夫人的身体,说道:“我明白了,阿姨不肯回江南,又学武功,一定是想替叶大叔报仇,对不对?” 叶夫人说道:“不是的,傻孩子,别瞎猜了。” 画翎说道:“不,我绝不是瞎猜。你面临的仇人是朝廷官员,所以你不想连累叶家,更不想连累叶姐姐。你对我都这么喜爱,对叶姐姐应该有多么深沉的爱。假如不是这样,你怎忍心一直不认她?” 柳轻尘幡然猛醒,原来是自己错怪了叶夫人!她虽然遇到盗贼,又遇到拓跋烈,但这些人都已死亡,她修炼武功的唯一目的,就是替夫君报仇了。 叶夫人握紧了画翎的手,叹息道:“想不到你如此聪明,悲秋要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画翎说道:“不是我聪明,换作是我,我会作出同样的选择。还有,叶姐姐武功很好,人也漂亮,比我强多了。” 叶夫人笑了笑,把画翎搂在怀中,这个调皮丫头还这么谦虚呢! ………… 最先回来的人是林弋,累的够呛,便无心思虑,因而看到一个蒙面道姑,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夫人认出了恩公,年代虽远,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因而她躬身拜倒,以谢当年相救之情。 林弋得知实情,急忙请叶夫人起来,随即哈哈大笑,心情极为畅快。 画翎简短说明原因,叶夫人才明白过来,安慰了林弋几句。 下一个便是叶孤灵。 叶夫人虽然没见过叶孤灵,但是见过叶飞,仍然一眼认出叶孤灵,拉着他的手,感慨不已。叶孤灵更是跪在婶娘面前,恸哭不已。 画翎打趣道:“本是开心的事情,你们反而如此难过,真让大家怀疑了哦。” 婶、侄二人这才放开了心中的悲伤,问候彼此的生活。 其后,大家纷纷赶回。 叶夫人自然感谢了王长龄的救助之恩,又向雪魄解释当年的经过。她不了解双方所用武功,仍然能清楚地说出具体情形,雪魄无话好说,便向叶夫人致歉,请她宽恕自己教徒不严的过错。 许多事情,一旦解释清楚,加上双方明理,就算揭过去了。 柳轻尘已经反复讲述了三次找人经过,口干舌燥,再也不想讲话。叶孤灵向众人收回画像,叶夫人看到画像惟妙惟肖,这才明白郝万通的用意,心中不禁暗笑。 画翎和叶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叶孤灵提出要求,叶孤灵只有应允。 画翎说道:“叶大哥,你以后不必行侠仗义了,专心绘画,找你的人会络绎不绝。” 叶孤灵笑道:“放心,目前只有燕兄弟和郝院主找我,我就免费作画。以后再有人再找我,我就要收取费用,即便是轻尘也一样。” 画翎惊讶地说道:“你真狠心,连师弟的银子都赚。不过,他找你画什么呢?” 叶孤灵哈哈一笑:“画翎呗,别的要求,我不答应。” 画翎知道他在开自己的玩笑,躲在一旁,又害羞又开心。 龙伯威决定改变主意,既然已经找到叶夫人,就不必忌惮华山派的想法,趁热打铁一并带走叶悲秋。他与叶夫人商量片刻,由叶夫人独自前往白云庵要人。 时光飞逝,已过两天,叶孤灵和柳轻尘几乎忍不住便要去打听消息。这时,叶夫人却带着叶悲秋返来。 众人大喜,询问了要人的经过。 欣喜之后,便有几分感伤,分离在际,这些人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聚一起。 ………… 这时,燕飞云却在武当山。 解剑池边,四名中年道士各按方位站立,静静等待燕飞云等人作出答复。 左纤玉沉思片刻,说道:“燕大哥,我决意不再前行。你们上山以后,照顾好自己。” 燕飞云皱眉说道:“咱们拜山的名帖上写明一共七人,你怎能不上去?” 左纤玉轻轻笑道:“我所用长剑乃是战爷爷昔年打造的兵刃,除非身陷凶危,否则我绝不会离开长剑一步。我与武当无缘,便不必上去了。” 无影人亦笑道:“飞云,我陪玉儿,你还不放心么?” 燕飞云一怔之后,立即想起无影人身藏化血飞刀,这一歹毒暗器确实不方便交给别人保管。于是,他又望向诸葛明。 诸葛明嘿嘿直笑:“我也陪玉儿姑娘。你有沈姑娘陪着,大概不会出差错。万一武当老道刁难于你,你只管拼命呼救,我就杀上山去救你。” 甄娇媚却表示要上山,小翠只好跟着。 燕飞云坦然一笑,将手中的长条包袱交给无影人保管,大踏步前行而去。 沈明月径直走到四名道士身前,掣出碧沉钩,笑道:“道长,此乃寒玉炼成,并非五金之器,更有护身之妙用。诸位不会为难我吧?” 那四名道士仔细端详,既为碧玉,而且短小,与道家所用玉如意相仿,想来必是贵重物品,人家说明是护身符之类的用品,便不好过于认真。 沈明月微笑而去,衣袖中还藏有柔情锋,却是不肯告诉那四人。 甄娇媚牵着小翠的小手,笑道:“我的兵刃就是这双手,各位道长更不会为难咯。” 那四名道士微笑稽首,亦放二人过去。 诸葛明向前走了几步,认真打量四人面孔,表情极为严肃。 为首道士难以接受被人如此瞧看,开声问道:“不知施主在看什么?” 诸葛明笑道:“就是看看几个牛鼻子老道的鼻子而已。” 那道士暗自愠怒,却又不便发作。 诸葛明心中得意,又向前走几步,猛然发觉道士身上传来一道力量,在吸引自己腰间软剑。他惊讶之余,后退两步,那股吸力不复存在。 诸葛明嘿嘿笑道:“原来你腰间长剑竟有磁石之性,可以测知别人是否身藏利刃。哪位好老师教得你们如此奸诈?” 那道士不肯回答,只是占据要道,恪忠职守。 左纤玉笑道:“诸葛大哥,快回来吧。那是用来抵御暗器的,我的长剑上也有一截磁铁。” 诸葛明快步走回,惊讶说道:“你居然替他们说话?” 左纤玉说道:“我在表达自己的看法,武当声威之高,与少林相仿,历来受江湖人士所推重。你怎能那样说人家呢?小心人家生气哦!” 诸葛明一眼望去,见那四名道士微微露出笑容,似是赞许左纤玉所说在理。如此一来,岂非显得自己无理?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玉儿妹妹,你生性纯真,才会在解剑池前止步不前。假如换作你爷爷来武当山,他会怎么办?” 那四名道士从未在江湖上走动,听到老头子称呼小姑娘为妹妹,本已觉得极为奇怪,又见老头子提出一个关键问题,纷纷打点精神,想要知道答案。 左纤玉笑道:“战爷爷为什么要来武当山?” 诸葛明说道:“或许他想找武当掌门喝茶,或许他想一览武当胜景,好妹妹,我不是说假如么?” 那四名道士心中暗自叹息,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武当掌门是什么身份?能被请来喝茶的人都是什么身份? 他们不约而同盯着左纤玉,这次该有答案了吧? 左纤玉凝神想了片刻,说道:“我想,假如一定要解剑,他老人家就不上山;假如要上山,就一定不解剑!” 那四名道士听在耳中,各自心中不悦,其中一人更是大怒,手指悄悄搭上了剑柄。 第26章 千里迢迢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无影人目光极为锐利,早看出四道的心情变化,他冷笑一声,说道:“纵然是沉沙谷传人,仍要尊称他老人家为师叔,不知是沉沙谷厉害些,还是武当山厉害些?” 那四名道士虽然面不更色,其实早已心情大变,那动怒之人悄悄把手从剑柄上移开。 沉沙谷,魔道之中最强大的一股势力,更远在魔教之上,其传人随时可能改变江湖大势。假如有人更在沉沙谷之上,莫说掌门师伯无法相抗,纵然请出三位闭关修真的师祖,亦难知胜负。 左纤玉说道:“咱们别谈论这个问题了,有人会不高兴的哦。我倒是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想请你们分析一下。” 无影人笑道:“难道是落在甄娇媚身上?” 左纤玉咯咯笑道:“无影大哥,连这都能猜到,真难为你了。据说甄姐姐的名号在江湖上流传了二十年以上,可是我发现她肌肤丰润,仿佛少女一般,不是中年人的肤质。” 无影人沉默了一会,悄声说道:“此甄娇媚非彼甄娇媚!” 左纤玉惊讶问道:“为什么?” 无影人说道:“媚功一道,可以长驻青春,保持肌肤活力,但是少女与成熟女子的肤质并不相同,有经验的人足以区分。这个甄娇媚尽量表现地成熟一些,正是掩饰其年龄的不实。她应该是另一个甄娇媚的弟子。” 左纤玉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做,做一个独立的自己,不好么?” 无影人笑道:“这很难说,或许师父担心徒儿的安全,因而让她借用自己的名号;或许师父出现某种状况,需要徒儿暂时作为替身。” 左纤玉点点头,说道:“有一定道理。喂,不许偷听我们说悄悄话。” 那四名道士中,果然有人生怕二人对武当不利,正准备潜用内力,偷听人家的嘀嘀咕咕,此时被左纤玉喝破,不禁羞惧交加。 无影人继续说道:“玉儿放心,柔情蚀骨派恰是佛道大敌,假如山上发生争斗,逼得甄娇媚施展狐媚之功,足以诱使一半的武当徒子徒孙丧失道心。她随飞云上山,反而是件好事。” 诸葛明摇头晃脑地说道:“若是如此,玉儿应该加以戒备。小妖狐非要跟着咱们上武当山,其目的极不单纯。万一她想方设法抢走你的燕大哥,就不好办了。” 左纤玉含羞说道:“别乱说,甄姐姐才不会那么做。燕大哥自有分寸,而且还有明月妹妹呢。” 诸葛明嘿嘿笑道:“我逗你的,其实你的最大对手乃是沈姑娘,想想她那么聪明伶俐,我就替你担心。” 左纤玉噗嗤一笑:“你就别担心了,小心我告诉明月妹妹。” 诸葛明惊恐说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对吧?” ………… 玉虚宫。 大殿墀台之上,以掌门真人李天成为首,王天助、赵天音、邓天和四大名剑一字排开。其后,齐齐排列二十名武当高手。 宽大的广场上,东西各有百人方阵,以中年道士为主,夹杂少数青年道士,静静站立。 整个场面庄重肃穆,鸦雀无声。 燕飞云等人的脚步声踏破沉寂,同时引起众道的注目。 燕飞云走到台阶之下,遥遥施礼:“晚辈燕飞云拜见掌门真人以及各位道长。” 李天成稽首说道:“燕公子免礼,请上台一叙。” 他以掌门之尊,统领上千名道士,气度自然不凡。他一站起,诸多师弟们纷纷起身,以示礼仪。 燕飞云踏阶而上,说道:“李掌门,晚辈此来,专为解释当年一段缘分。” 李天成微笑说道:“燕公子客气了,慕师弟专程送来一封书信,诉说过与你比武试功的经过。他相信你所说属实,贫道自然相信。” 燕飞云感激地说道:“慕老剑客豁达通变,实是令人感动。老掌门通情达理,更是令人敬服。” 李天成微笑不语。 试想天下各大门派首脑,统领众多徒弟、属下,事务烦杂,必然擅长处置人事关系,若没有这一方面的才华,怎能令人信服? 邓天和喝道:“燕公子,只因师伯昔年未曾提及此事,慕师弟恐怕生出误会,才建议你远行武当,以作说明,并不是我们仗势欺人。” 燕飞云见邓天和豹头虎目,钢髯似针,便知此人生性暴烈,其在掌门师兄面前犹然大声呼喝,更加证明这一点。 他急忙说道:“老道长言重了,我本该早日说明此事。云老道长不过是体恤家父一片痴心,心怀救人之念,才破格传授心法。我感念他老人家善举,从不敢以武当门下自居,只敢将武当侠风谨记于心,时刻提醒自己。” 邓天和笑道:“师伯与你另有缘分,纵然你以武当弟子自居,只要作风正派,我们做晚辈的自然也毫无意见。” 燕飞云连声逊谢,此时方知邓天和天生那么大的嗓门,反而是自己错怪人家。 邓天和继续说道:“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原本拜帖上写明七人,今日只来四人,莫非对武当山有什么意见么?” 燕飞云面红耳赤,只好说道:“上山之际,有两件兵刃比较特殊,无法交于四位道长保管,因而有三位朋友选择留下观望。” 邓天和笑道:“不能让人保管,抑或不愿让人保管,你可要说清楚了。” 李天成淡淡说道:“师弟,纵然人家不愿让人保管,选择留下,并没有对武当不敬。你不可故意挑剔。” 邓天和急忙说道:“师兄,我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燕飞云沉吟一下,低声说道:“一件兵刃是夺来的化血飞刀,此物凶煞,不敢请人保管;另一件兵刃乃是长辈亲传,不愿离手,因而亦无法请人保管。” 邓天和愣了一下,想不到人家坦诚相告,再一想道理确实如此,不由释然。假如他自己身为掌门,宁可为众人破例,看看这不愿登山的三个人物。既不在位,就无法做到。 他想一想,说道:“慕师弟大为赞许你的武功,假如燕公子不介意的话,贫道颇愿领教公子的武功。” 燕飞云急忙推辞:“我此行上山,心怀挚诚,岂敢与道长动手?” 邓天和哈哈大笑:“燕公子无需客气,你瞧台下两百名武当弟子,正是要以武论道,挑选参与中秋盛会的人才。你我验证一番,也好让他们开阔一下眼界,知道学无止境的道理。” 燕飞云回首向沈明月望去,见沈明月点头,于是慨然允诺。 沈明月笑道:“原来是我们适逢盛会,若是专门为我们设下这么大阵仗,简直吓煞人也。” 李天成亦笑道:“沈姑娘说笑了,天外天的传人还怕这个么?” 他一挥手,向随从弟子说道:“为客人看座,另外取我惯用长剑来。” 几名小道士纷纷出动,不一会儿,搬来座椅,抱来几件兵刃。 李天成接过长剑,轻轻抚摸一下剑鞘,眉宇间闪出一丝惆怅,不知是慨叹长剑无用武之地,还是其它。 “燕公子,你就使用这柄长剑吧!” 燕飞云双手接剑,知道人家为了表示解剑之歉意,才有如此殊遇。想来武当掌门所用长剑,必是千锤百炼,无上名品。 邓天和收拾好装束,早已跳到广场中央。 背负刀剑,掌中使一杆长枪。 那一番威势,哪里像是修真道长,倒像是冲营陷阵的悍将。 武当上一代高手之中,武功最强者便是红云万朵云道人、紫气三千风道人和一地惊雷雷道人,而邓天和正是雷道人一脉中的第一高手。 近二十年来,他不仅勤修本门嫡传心法,兼且精研外门硬功,完全继承了恩师的路数。 沈明月叮嘱道:“纵然是比武较艺,亦当使出全部本领,以免为人家轻视。” 燕飞云答应一声,快速走下台阶,要领教一下道家枪法的诀要。 邓天和暴喝一声:“出手!” 燕飞云不徐不疾,缓缓踏步强行,顺手抽出长剑。 邓天和心中大怒,原来他有一路反击专用的枪法,若是敌人飞速杀上前来,必陷于凶险之中;若是这样慢腾腾前来,枪法的威势便减少了许多。 急性子遇到慢性子,能不发火? 邓天和拼命遏止内心愤怒,观察燕飞云的举动。 燕飞云长剑刺出,竟无锐器划破空气的爆裂声,悄无声息刺向邓天和的左肩。 邓天和大喝声中,长枪猛然挑起。以他的估计,燕飞云应当封架长枪之势,他自己正好顺势舍身强攻。 哪知燕飞云倒退了出去,仿佛他知道必有凶危一般,长剑刺出一半,便自行飘出两丈多远。 邓天和一招落空,更加暴怒,须发倒竖,一步步逼上前去。步伐讲究一个稳字,每一步跨出,距离毫厘不差,就连落在青砖上的力量亦是没有差别。 燕飞云继续后退,他发现邓天和的重心一直保持在中轴线上,但是双臂的姿势极为自然随意,无论自己如何闪避,长枪总有办法顺势刺出。这一份功力和变化,比以前所见秦重的剑法高明得多。 第26章 千里迢迢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猛然醒悟,邓天和气势不断增强,难道准备施展桓侯神枪中的霸绝三式么? 昔年张桓侯留下的枪谱中,这一招三式只有心法,并无固定枪式。就是说,这一枪完全凭借强大的气魄,杀人于无形之中,完全因势而为,纵然在同一人手中使出,每次施展的枪式也不尽相同,根本不可能留下固定的枪招。 燕飞云大吃一惊,急急寻觅破解之策。他深知这一枪威势无比,硬拼之下,若双方功力相当,受害的一方必定是自己。 退无可退! 再退就距离身后方阵太近,万一那些道士功力不济,随时会被双方争斗之力所伤。 燕飞云左手一探,自怀中取出一把铜钱,满天花雨般撒了出去。 邓天和只用一枪,便破了满天花雨,铜钱四散横飞。近处的几名道士不敢闪避,急忙拔剑击落铜钱,各自手腕剧震,暗暗心服师叔内力惊人。 燕飞云贴身而进,仗剑抢攻。 邓天和反而不再震怒,凝神静气予以招架。 桓侯神枪,在暴怒之中更能发挥威力,而在贴身肉搏的情况下,便不适用这一枪法。邓天和及时变化,使出同归枪,枪枪夺命。这一路枪法顾名思义,施用者要万分小心才是,以免一招不慎,反被枪法反噬。 同归枪舍弃枪身之长,更多利用枪尖的变化,化作短兵刃,奇招迭出。 燕飞云越发感觉形势凶险,幸而他有贴身肉搏的经验,否则早已抵挡不住。他不敢多想,借着变招的一瞬,拉开双方距离,稳扎稳打。 长剑力道中不断施展武当心法,这种正宗的玄门内功恰好是外门奇功的克星,奇诡多变的枪式受到羁绊,立时威力大减。 邓天和暗叫怪异,再次变换枪招,使出霸王枪来。 哪知燕飞云熟习这一套枪路,只是抱元守一,见招拆招,并不急于建功。借此闲暇,正好观察邓天和的弱点。 邓天和使完三十六路枪法,毫无建树,怒上心头,重新施展桓侯神枪。 燕飞云同样练过这一枪法,所惊惧者,无非霸绝三式而已,其余招式之中,只是耐心寻觅机会。任尔惊涛骇浪,我自如江心磐石一般,无所畏惧。 邓天和眼看招式使尽,转而再变,准备换为断魂枪。 燕飞云正是要等邓天和变换枪法,他观察地极为认真仔细。两种不同的枪法,终究无法融合得天衣无缝,假如换作燕飞云,他一定选择后退,先行变换招式,再予以抢攻。 换作邓天和这种做法,顶尖高手必然感应出那一细微的破绽,充分加以利用。 那一瞬间,长剑刺穿长枪防御范围,直奔邓天和面门。 邓天和暗暗赞叹,这一剑来得毫无痕迹,后手蕴藏何等精妙变化,更未可知。他不敢退避,急忙抬右手,拔出肩头长刀,挡住来剑。 燕飞云左手早抓住邓天和的长枪,正是后者无法退避的关键所在,兵刃若被人夺去,整个脸面就丢得太大了。 刀剑相迎,内力相激,几次交锋,双方无法撼动对手。 燕飞云松开左手,飘出两丈多远,说道:“老道长,你我比武到此为止,你看可好?” 邓天和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双方奋力夺枪,后果殊难预料。 “燕公子果然好身手,似乎还有余力,而贫道已然竭尽全力,自然算是燕公子赢了。” 燕飞云想不到人家说出这种话语,急忙说道:“这……” 邓天和打断燕飞云,笑道:“贫道修道多年,早已不将胜负放在心中,事实如此,不必多辩。” 燕飞云想一想,说道:“老道长于霸绝三式精研已久,恕我用不光彩的手法破解。” 邓天和笑道:“那一枪,果然霸道无比,我们师兄弟研究多年,亦无法找出最佳的反击之道。” 一老一少,一道一俗,携手重上墀台。 李天成笑道:“师弟,这次你心服了么?我早说过,慕师弟一向不曾推许别人,他推荐的人,决计错不了。” 邓天和笑道:“事实证明,师兄的每次决定都是正确无误,这次亦不例外。” 甄娇媚悄悄趴在小翠耳边说道:“你听,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天下无双。” 小翠不敢笑出声来,低头强忍。 李天成笑道:“甄施主真会说笑。” 甄娇媚望去,见诸人皆有惊疑之色,唯有李天成面带笑意,这才知道这位武当掌门确实了不起,功力之深,在眼下众人之中就算是第一人。 “掌门真人,我是逗小孩子玩的,你老人家不能计较哦。” 李天成笑一笑,深恐众人问起此事,便开口说道:“燕公子,虽然收到你的拜帖,我们刚好决定今天比武选拔,无法改期。你们不如留下观摩,提供一点意见。” 燕飞云说道:“不叨扰各位道长了,我还有朋友在山下等候,恐怕不便。我想立即起身,包裹中还有孙小空前辈奉还的英雄令牌,我会交于把守解剑池的道长们,请掌门真人转交给少林派。” 李天成并不询问燕飞云为何不自己交还少林,说道:“好,燕公子请慢行。我请邓师弟代为相送,日后欢迎你到武当游玩。” 武当门风严谨,尽显名派气度,才能与少林一争短长也! 宫门之外,有人淡淡说道:“燕公子请留步,我已带来你的朋友们。” 李天成赫然一惊,说道:“恭迎师叔!” 声音远远传出,温和如春,燕飞云等人亦是大为敬佩。 掌门之尊,更甚于派中长老,纵然辈分相隔,仍以掌门为先,除非是派中的长老会议,才有可能凌驾于掌门之上。 那位武当长辈不知是哪一位,竟能令掌门真人如此动容?! 燕飞云等人带着疑问,随同李天成等二十四位真人齐齐走下墀台,在宫门处静候。 不大功夫,一名老道领着左纤玉等三人来到玉虚宫前。那老道一袭灰色道袍,纤尘不染,须发如墨,神采飞扬,很难看出实际年龄。 “掌门师侄,咱们进去说话。”老道说完,跨门而入。 李天成率众道跟随。 燕飞云见一向顽皮的诸葛明噤若寒蝉,无影人亦是一脸尊敬神色,不免奇怪,又不便询问,便相互点头示意,跟随而入。 宫中二百名隔代弟子,纷纷稽首施礼,可见那老道身份不同凡响。 众人一直走进大殿之中,随侍的小道士们忙个不停,将座椅搬入大殿。 李天成朝着燕飞云微微一笑:“此乃风师叔是也,请公子相见。” 燕飞云惊喜交加,不错,除了那气吞河山的风道人,谁敢不顾武当门规,带人入山? 他急忙倒身下拜:“晚辈燕飞云,家父讳字名冲,不知老仙长可有印象么?” 风道人呵呵笑道:“请起,今日相见之人,尽是熟人之后辈,贫道颇觉欣慰。掌门师侄,我冒昧带三位朋友入山,你有想法么?” 李天成笑道:“师叔自有师叔的道理,我不敢问。” 风道人一指无影人兄弟,说道:“这两位客人,乃是‘分光掠影’王老侠客的门人,虽然我与王老侠客私交极好,亦不便破例请他们带剑入山。关键在这位小姑娘身上,她所佩长剑,与昔年的圣女姑娘大有渊源,看在圣女姑娘的情分上,我请三位客人入山,便在情理之中。” 李天成应道:“是,师侄一时不察,怠慢了贵客。” 风道人说道:“不必自责,你老成持重,乃是本派第一人。只需记住,规矩是人定的,并非拘泥不化,非常时期便要行非常之事。若有人以此责怪本派,只要他做出圣女姑娘相同的事迹,便请他带剑入山亦无不可。” 李天成点了点头,同意师叔的看法。 沈明月见二人谈论完毕,说道:“老仙长,你说左姐姐所佩长剑与敝派师叔祖大有渊源,不知从何处说起?” 风道人笑道:“昔年她与我论道之时,身边常有两三人相伴,其中一人所佩便是此剑。” 沈明月说道:“是战爷爷么?听说他与师叔祖乃是知己,相伴左右并不为过。” 风道人望着殿外,神游片刻,说道:“不错,战兄时常陪伴圣女姑娘,亦可说是知己。” 沈明月笑眯眯望了左纤玉一眼,才继续问道:“据老仙长所知,还有别的朋友更胜过战爷爷么?” 风道人听出弦外之音,笑道:“圣女姑娘交游甚广,江南名侠,包括叶飞、慕容神通、江南等人都称得上好友,不过我多次相见,唯有战兄一人次次相伴而已。” 沈明月垂首沉思,难道师叔祖所倾慕之人竟是战爷爷这个糟老头子? 风道人似乎看出她的心意,缓缓说道:“战兄英华内敛,藏而不露,实是我生平唯一忌惮之人。” 一句评语,立即将糟老头子的身份拔高了何止数倍? 说来奇怪,但凡大智之士,总有害怕的事物,或者害怕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或者害怕死亡;或者害怕不可知的未来。 以风道人的身份、武功,居然会怕某一个人,这个糟老子应该厉害到什么地步? 第26章 千里迢迢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沈明月将目光移向无影人,意在询问他的意见。他们二人算得上智力超群,亦没发现战中华有何特异之处。而她困于局中,事关师叔祖的经历,不敢轻易下结论。 无影人微微点头,表示相信风道人所说。 沈明月忽然想起小师叔的悲惨经历,不由轻轻长叹一声。世事难料,单凭智力,并不足以洞察世情,或许更重要的决定因素应该来自智慧。 “老仙长,关于他们二老的事情,你还能赐告些什么?” 风道人说道:“沉沙谷聚集天下魔道高手,意欲一统江湖,大战在即,忽然途铩羽而归,引起诸多猜疑。那段时间,圣女姑娘与九派首脑商议大事,战兄却不在身边,我偶然发现圣女姑娘腰间亦佩一柄长剑,即是此剑。” 沈明月说道:“敝派之人从不用外人兵刃,从这一点看来,师叔祖与战爷爷之间已然超越了友谊的界限!” 风道人一怔,说道:“这是贵派私密之事,倒不必说出来。我所指乃是另外一件事情。” 沈明月却是另一番心思,在她看来,找到师叔祖所爱慕的人,远比其余事情更加重要。此人确认是战爷爷无疑,才能推断其它。 她想想说道:“老仙长的意思是说,战爷爷孤身离去,竟是劝说沉沙谷退兵么?” 风道人说道:“不错,这是我个人之见,深深藏于内心,无法与别人讨论。” 沈明月笑道:“据这一代沉沙谷传人陆伯伯所说,战爷爷属于沉沙谷贵宾,他出面的话,那王老魔头给些面子并不算奇怪。” 风道人叹道:“真是小姑娘之见!那一次群魔会聚,自古罕见,三大魔尊齐齐出面,各地魔道中人无不响应。如此声势,纵然以王濛为首,亦不是他一人所能阻止。魔道三大至尊,王濛早已退回沉沙谷,狄千秋亡故,另一人不知所踪。你想知道详情,只能询问圣女姑娘或者战兄二人了。” 沈明月正色说道:“若是战爷爷拜访王老魔头,理应有所传闻,确实应该排除这一看法。战爷爷一定是去了沉沙谷,劝说谷中人召回王濛。” 风道人说道:“不错,我亦是如此推测。沉沙谷传人离谷之后,虽不受谷中统辖,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唯有沉沙谷施加了极大压力,才能驱散魔道同盟。试想,沉沙谷与魔山远隔千里,素来没有交往,战兄如何成为沉沙谷贵宾?” 沈明月沉吟说道:“莫非战爷爷进入沉沙谷,竟然经历生死大战,逼迫沉沙谷低头?” 风道人说道:“或许正是如此,战兄才能被沉沙谷列为贵宾。” 众人听得无不心惊,沉沙谷实属武林禁地,真正是高手如云,早已超出门派范围。倘若以一人之力折服沉沙谷,几乎难以致信! 沈明月一下联想到许多事情。 难怪自己临出山前,师叔祖千叮咛、万嘱咐,决计不许招惹魔山派的传人! 若战中华拥有如此超凡绝伦的能力,天下更无人能够胜过他。师叔祖有如此强援,还忌惮何人?唯一的解释便是忌惮战中华本人。她无法用爱情改变这一深深爱慕的绝世高手,只好施用巧计,令战中华立下誓言,必须击败她之后,才能在江湖大显身手。 以天外天的实力,纵然胜不过沉沙谷,亦在伯仲之间,想要拖住战中华,并非绝不可能。师叔祖才会毅然返回天外天,放弃了自己的爱情。 沈明月极力抑制自己的伤感,智慧广大的师叔祖孑然一身,忍受着岁月的无情煎熬,究竟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只有同为女人的自己才能深深理解。 她又想到战中华,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不肯为心爱的女人改变心意?他同样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从来没有改变承诺,前往天外天惹是生非,难道那一方玉佩就是他唯一的心灵寄托? 她忍不住问道:“老仙长,你从来没遇见过更可怕的高手,对么?” 风道人说道:“不可能,战兄的境界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永远不可能有胜过他的人了。” 左纤玉嘟着小嘴,问道:“妹妹,你很害怕战爷爷么?” 沈明月深深望了左纤玉一眼,说道:“不怕,他对咱们很和蔼,不是么?” 她心中暗自苦笑,正是为了这个温柔可爱的姐姐,战中华一举击杀神枪会近千名高手,创下十年来最大的江湖血案! 他算是违背诺言了么? 谁知道? 燕飞云亦在慨叹,想起初遇战中华之时,几乎被老人目中两道神光击溃心灵,真是极为惊险。神枪会毁灭的秘密,他同样猜测出来,就让它过去吧! 燕飞云说道:“战爷爷么,很和蔼,不是么?咱们不讨论老人家了,免得给他知道。” 甄娇媚笑道:“他怎么知道?一定有人泄密,我不认识他,所以泄密的人不会是我。” 风道人呵呵一笑,说道:“你师父呢?二十多年前,我见到她时,她就像你这么大。” 甄娇媚吓了一跳,说道:“老仙长,你知道的太多,求求你别说了。” 风道人笑道:“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紧张?” 甄娇媚长叹一声,觉得还是自己说出来好,免得被人家拆穿:“唉,我借用师父的名号,在江湖闯荡,别人还不知道呢?” 左纤玉拉住她的手,笑道:“真的么?无影大哥都猜出来了。” 甄娇媚气恼地说道:“什么叫做他都猜出来了,好像他很笨似的。其实他奸猾的很,我恨不得远远躲开他,泄露秘密。” 左纤玉问道:“姐姐还有什么秘密?” 甄娇媚叹道:“秘密么,就是我一个人知道的,告诉你的话,就不是秘密了。” 风道人笑道:“怎么大师兄和九师弟,也耐不住寂寞了?” 左纤玉说道:“原来是两位老爷爷么?我刚刚听到声音。我想,这位大师兄是一定是位白胡子老爷爷吧!” 李天成等众道愕然相望,师叔听出师尊前来,不足为奇,这小丫头也有如此本领? 宫外一个声音传来:“哈哈,是两位白胡子老爷爷。” 声如裂帛,别人倒没事,小翠被震得急忙捂住耳朵。 风道人恼道:“师弟,别卖弄你的本领了,这里有不会武功的小姑娘。” 二人隔空对话,众道竟无起身迎接之意。 沈明月笑道:“来人应该是云、雷两位老仙长吧,大家不出去迎接么?” 李天成说道:“恩师不喜欢繁文缛节,假如出去迎接,恩师反为不喜。” 时间不大,两位老道出现在大殿门口,风道人为首,众人急忙起身相迎。云道人满面慈祥,须发如银;雷道人面目凶恶,纵然须发花白,仍然吓人。 云道人落座之后,说道:“天成,你们不必拘束,出去处理事务吧。我和孩子们谈谈!” 诸葛明嘟囔说道:“我可不是孩子。” 云道人笑道:“贫道年过八十,你在我面前,仍然算是孩子。请坐!” 李天成向客人致歉之后,留下王天助、邓天和陪伴三位师长,自己率领其余师弟走出大殿。 燕飞云见大家落座,才拜倒在云道人面前,说道:“老仙长,十几年前得见尊颜,晚辈燕飞云永不敢相忘传授心法之情。” 云道人袍袖轻拂,一道柔和劲力将燕飞云缓缓托起:“起来吧!时光飞逝,你也这么大了,长得一表人才,武学修为更是不俗。” 燕飞云退回座位,众人寒暄几句。 原来云道人做完功课之后,心念一动,想找风道人说说话,却发现风道人不在后山,于是邀请雷道人到前山来看个究竟。 聊来聊去,不免又聊到魔教方面。 云道人叹道:“想当初,起因就没调查清楚,过程中又出现纰漏,才导致了悲惨结局。” 雷道人说道:“大师兄,我一直认为风师兄没错,他本来就反对武力征伐。若是大方神僧敢于坚持,岂会被峨嵋等派牵着鼻子走?武当虽然没有全军覆没,同样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昆仑道兄丁先生不惜昆仑声名,宁愿败给呼延姑娘,难道丁先生就错了么?风师兄出于相同的原因,要求九派重新商议赌阵一事,决计没有错误。” 云道长说道:“我从无责怪风师弟的心理,只是论事而已。各派精锐伤亡殆尽,不仅武当封山,少林亦更换掌门,江湖大势为之改观。以至于数年前江北神枪会惨遭灭门,九派竟无力解决。” 沈明月绝不想提及神枪会,急忙问道:“昆仑丁先生有剑魔之称,还会败给呼延美么?” 雷道人惊讶问道:“天外天亦有人参与此事,所知详情更多于武当,沈姑娘竟不知内情么?” 沈明月点头说道:“小师叔受到严重打击,十多年来不肯说一句话。及至后来,她曾经讲述具体发生的情形,唯有这一关键问题上说不出理由,我们几番推测,不敢得出结论。” 雷道人说道:“据我们推测,丁先生在交手过程中发现呼延姑娘怀有身孕,他心生怜悯,才甘愿一败,以求不愧于心。其后圣因师太重创呼延姑娘,风师兄亦是因为此事与其余门派反目。” 沈明月叹道:“原来如此,我们早知道呼延美成亲,也推断过这一原因。但是又想到丁先生一生傲骨,绝不自甘战败,竟然又推翻了这一结论。” 诸人各自心情沉重,反复思索人性与功业之间的冲突。 燕飞云等人参加过英雄大会,更是豁然明白。呼延美一心挑战圣因师太,原来有这么一段悲惨的经历。她身遭重创,腹中的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作为一名母亲,她只有报仇! 第27章 迷雾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风道人轻拂长髯,说道:“师兄,既然你已传授飞云心法,不如干脆收为弟子,免得违背本派心法不可外传的规矩。” 云道人微微一笑,明白了师弟的心意。 二十年来,武当的名声依靠慕长生一人来维系,已去少林多矣。若有燕飞云这样的弟子,说不定还有机会赶上少林。不过,昔年魔宫会战之际,风师弟之决定,虽然合于情理,却不为其它门派所接受。若是让师弟收录燕飞云为弟子,其侠义之举必可弥补师弟的声名。 云道人长眉轻颤,说道:“师弟,愚兄贪图闲逸,不如你收下飞云。当初我传授他武当心法,乃是体恤他体弱多病,同时亦是看在你与他父亲有一面之缘的情分上。” 风道人体会师兄情谊,推让道:“师兄为人冲虚谦和,更得本派武功之精髓,应该由师兄亲自来授业。” 雷道人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们怎么不让给我?这么好的徒儿,你们还假意推来让去。依我看,咱们三个都有份,每人传他一套得意绝艺。” 沈明月笑得花枝乱颤,说道:“燕大哥还以为自己没人要呢,你们看他着急的!” 风道人望见燕飞云脸色不太好看,他素有决断,立即说道:“好,就收在我的门下。你们两位不许藏私,要帮我教出一个顶天立地的徒弟来。” 雷道人喝道:“飞云,还不拜师么?” 燕飞云心神紊乱,想到昔年无名剑客留传图谱一事,自己本应算是魔教传人,如何再转投武当门下?而且三位老道长身份太高,自己倘若答应,如何面对武当群道? 他支吾说道:“我……我……” 沈明月见他说不出所以然来,忽然明白其意,说道:“燕大哥,那无名剑客是不是魔教中人,尚未可知。即便他是魔教高手,传授图谱与你,亦未曾行拜师之礼,你更与魔教无关。依我之意,你拜老仙长为师,还要肩负抵挡呼延长寿的职责,莫非你怕了么?” 燕飞云说道:“怕是不怕,不过我身为武当弟子,又与魔教弟子走得很近,恐怕更令武当蒙羞。” 沈明月笑道:“真是笑话,我亦和凌姐姐等人有所交往,难道我令天外天蒙羞了么?还有柳大哥曾经救过苏珺姐姐,难道他令江南武林蒙羞了么?” 风道人暗吃一惊,幸好今日心血来潮,忽生收徒之念,否则这种人才拜在魔教门下,将来九派与魔教之争更加棘手难办。 他一转念,淡淡笑道:“飞云,莫非嫌弃我们三人老迈不成?” 一激再激,燕飞云不再犹豫,倒身下拜,行拜师大礼。 云道人等到拜师仪式结束,方才说道:“飞云,你身为武当门下,应当思索如何化解九派与魔教的纷争,而不是区分谁对谁错。魔教弟子若能行善,即是侠义;九派之人若是作恶,便是邪魔。” 燕飞云急忙应道:“是,弟子谨记于心。” 燕飞云与王天助、邓天和两位师兄见礼之后,众人转出殿门,径直往后山去了。 三位道长分别传授燕飞云正宗武当心法与用剑奥义,燕飞云本身根基极深,一旦了解武当心法行经经脉的顺序,再多修炼一段时间,即可大功告成。 用剑之道,在于活学活用,招式不过是自身练剑之时,便于完整学习,因而形成套路而已。时间有限,便携带一本剑谱,随时研习。 沈明月、左纤玉、无影人等人虽非武当弟子,于讲武之间予以旁听,亦有各自心得。甄娇媚抽出闲暇,开始传授小翠一些基本武学功法。 三日之后,七人告辞下山。 刚刚下山不久,就听到两个惊人的消息: 其一,江静初传出英雄令,聚集江南十大名剑,四处散布消息,要与无影人师兄弟评理; 其二,长江三十六处水寨,忽逢大敌,大多半水寨已经归降于一批神秘人。 好几间客栈、酒肆流传着同样的消息,看来是不会错了。 诸葛明一拍脑袋,说道:“师兄,祸事来了。” 无影人连连冷笑,说道:“怕什么,十大名剑不来惹咱们,那是他们的幸事。敢来惹咱们,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甄娇媚娇媚地笑道:“不吹牛会死么?你们兄弟二人,凭什么对付人家十个?” 无影人极为阴险地笑道:“假如我向他们招供,柔情蚀骨派是我的同谋,你意下如何?” 甄娇媚愕然说道:“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同谋?你说大话,也要别人相信才好。” 无影人说道:“我就说,盗取东海派定海珠是出于你的建议,可以么?” 诸葛明大喜说道:“可以,这样咱们就脱罪了。纵然有罪,也属次要。” 小翠在一旁说道:“不害羞,两个大男人欺负甄姐姐。” 诸葛明笑道:“难道不是你的甄姐姐先挑衅么?要说我艺不如人,我承认,谁让我有自知之明呢。不过要贬低我师兄的话,那可不行。随便他什么三绝公子、迷情剑客之类的,给师兄提鞋都不配。” 燕飞云急忙咳嗽了一声,说道:“诸葛大哥,咱们还是商议怎么应对吧。你所说的话传到别人耳中的话,别人会和无影大哥拼命的。” 无影人说道:“没什么。飞云,咱们按照原计划先去一趟武昌,打听寻鸣鹤的消息。我们兄弟二人回到江南的时候,通知其他几位朋友赶来帮忙。” 燕飞云摇头不已:“大哥所言差矣,追捕寻鸣鹤固然重要,保全自己的力量更加重要。何况,长江水寨出了如此大事,我们必须和长江王王老前辈碰个面。” 沈明月说道:“正是如此,咱们再赶一段陆路,然后改走水路,乘风直下姑苏。” ………… 柳轻尘一行同样听到了风声,车马刚进江南境内,就遇到了江静初所派出的情报人员,要求叶、柳二位名侠即刻赶往南京会合。 柳轻尘认识来人,那人是江家一位贵宾,名叫胡奋,据说是西凉胡家同归枪的传人,武功相当了不起。 柳轻尘想了一下,笑道:“胡兄,我们兄弟二人正要先回一趟家中。事情完毕之后,我们会火速赶往南京与江二哥会面。” 胡奋面带不快,说道:“海大侠不幸亡故,乃是江南武林一大损失。江公子召集江南名家,为海大侠讨个说法,此乃公事。柳公子岂能因私废公,徒令江湖耻笑?” 柳轻尘心中亦觉不快,勉强笑道:“胡兄有所不知,车中女眷乃是家师多年不见的亲人,我们兄弟二人想要亲自护送回家。那无影人兄弟目前不在江南省,等他听到消息赶来,我们也该到南京了。” 胡奋说道:“英雄大会之后,到处谣传柳公子的恩师乃是叶老侠客,是么?” 柳轻尘淡淡笑道:“不错,家师不愿我仰仗他的威名,是以我一直不敢说出。既然大家知道了,我就不必再作隐瞒。” 胡奋又说道:“敢请柳公子留下女眷姓名,我好向江公子交待。” 叶孤灵冷笑一声,说道:“胡兄,叶家女眷的名字可以到处宣扬么?” 胡奋暗吃一惊,意识到自己说话过了头,强忍怒气说道:“两位请慢行,江公子希望大家早日相聚,商议讨敌之策,请两位谨记。” 叶孤灵更不答话,催促车夫飞速启程。 马车奔行一段路程,叶夫人说道:“孤灵,我听说君子有容人之量,你对那姓胡之人如此呵斥,似乎有违叶家家训呢。” 叶孤灵笑道:“雅量,德之属也。胡奋其人,不知爱惜胡家名声,不辞千里在江家为客。不狠狠呵斥,他不知主客之别。若他能明白其中道理,自当振奋胡家,岂会自甘为客?若他继续这样下去,我替江静初呵斥于他,又有何过错?” 叶夫人说道:“人心险恶,就怕他不明事理,记恨在心,反为不好。” 叶孤灵说道:“是,我明白了。不过,他若是不明事理,必定成就有限,婶娘不必担心。” 柳轻尘与画翎在另一辆车上。 画翎留意到柳轻尘颇为烦恼,悄悄问道:“有什么事情呢?” 柳轻尘叹了口气,说道:“江静初邀请江南武林高手,目的是为了对付无影人,我想燕飞云绝不会坐视不理。这件事情非常棘手。” 说完,他又讲述无影人与江静初结仇的经过,其中涉及到海光远的死亡。 画翎静静听完,同样束手无策,不过,她希望柳轻尘高兴一些,笑道:“你怕打不过燕大哥么?” 柳轻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在开玩笑,于是说道:“是啊,燕大哥很厉害哩,你见过他大战狼外婆的哦。我虽然武功大进,但还达不到他的境界。” 画翎笑道:“大灰狼能打得过狼外婆就行,打不过燕大哥没关系,继续努力。” 柳轻尘沉默了片刻,说道:“燕飞云一旦介入,其他高手亦要介入。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两大阵营的对立,想分出胜负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担心还会有人丧生。” 画翎拉住柳轻尘的手,说道:“咱们不参加,好么?”柳轻尘轻轻握住了画翎的小手,说道:“我本无心参加,就是无法推辞,交给叶大哥来决定吧。” 第27章 迷雾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马车飞驰,烟尘大作,日夜兼程,一路赶回叶家庄。 叶家庄依水而建,占地极广,聚集了整个家族的所有人员。叶家人才辈出,遍布于各大行业,其中以居官、经商、习武、行医为最重要的分支。 江南叶家不是纯粹的武学家派,不像唐门那样神秘,亦不像其他武林世家那样独立,即便是外姓之人,亦可依托庄院谋生。因而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生活圈子。 叶孤灵坐在车夫旁侧,不时与好友亲人打个招呼;柳轻尘偶尔亦会探头出窗,再向熟人招招手。 画翎看到柳轻尘兴奋的样子,心里同样开心。 老管家见到大少爷和柳公子回来,满面微笑就准备跑回去报喜。 叶孤灵急忙拉住老管家,请他向母亲和妻子说一声就好,自己要去后花园看望父亲。 长廊曲折,遥遥望到一位老人的背影,那就是昔年名满天下的叶飞。 如今,叶飞不过是个寂寞的老人,静静望着池中玉莲,捕捉风过莲心时一瞬间的微妙变化。盛夏之际,他独自一人,仍然身着一袭长袍,收拾得十分齐整,绝不因为没有旁人而随心所欲。 他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孤灵,带朋友来了么?” 叶孤灵笑道:“爹,真奇怪,你没有一次听不出来我的脚步声。不过,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你可是听不出来了。” 叶飞呵呵笑道:“是么?哪一位亲朋居然在武功上能胜过你?” 叶飞缓缓回身,第一眼就看到了叶夫人母女,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情感,快步走了上去。 “弟妹,你好!” 叶夫人微微而笑,说道:“大伯好,这是叶天和我的女儿,叫做悲秋。” 叶悲秋急忙说道:“伯伯好。” 叶飞叹道:“孩子,长得和你娘亲几乎一模一样。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们。” 叶夫人笑道:“大伯,还有客人呢。慢待贵客,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叶飞笑道:“轻尘,快来介绍一下咱们的贵客吧!” 叶孤灵看着柳轻尘扭捏的样子,笑道:“爹,这位是画翎姑娘,是轻尘的……那个朋友。” 叶飞哈哈笑道:“什么那个朋友,小情侣就是小情侣嘛!我第一眼见到悲秋的时候,以为咱们叶家出了绝色无双的佳人,再看到画翎姑娘么,才知道上天不让人专美。” 画翎含羞说道:“叶姐姐比我漂亮多了,她才是真正的美女。” 叶飞惊讶说道:“好谦虚呢。” 叶悲秋吃吃而笑,又不便在伯伯面前放肆,没有说话。叶孤灵毫无忌惮,嘿嘿笑道:“爹,幸好绝尘妹妹不在,不然她会埋怨你偏心的。” 叶飞笑道:“轻尘在,她那里敢放肆?你带婶娘和妹妹去见你母亲和妻子。让轻尘和画翎陪我聊聊,开饭时间再叫我们。” 画翎的心中,不免拿叶飞与龙伯威作比较,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叶飞更亲切一些。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她才忽然想到,原来是因为叶飞是轻尘哥哥师父的缘故。 画翎望着一倾莲池,问道:“叶伯伯也喜爱莲花么?” 叶飞笑道:“怡情罢了。” 画翎张目四望,说道:“若是四周栽种一些青竹,环境岂非更加幽静?” 叶飞凝神说道:“名士所钟爱者,梅亦有之,竹亦有之,莲亦有之。但凡这四五种花植,不过取其志趣高洁,略略赏玩即可,不可过分沉迷。” 画翎轻轻皱眉,柳轻尘见状,问道:“恩师,请讲述更详细些。” 叶飞笑道:“所谓名士,多是气节高遒之士,寄心于花植之间,聊以自况。奈何这些花植终非栋梁之木,过于迷恋其中,则隳其志矣。古圣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但谓其时而已,非是聊作托词。古往今来,名士大多不是治世能臣,便是因为他们太过追求气节,不能容天下之物也。” 柳轻尘小心翼翼地瞄画翎一眼,复又问道:“什么才算能容物呢?” 叶飞沉吟说道:“我来讲个小故事吧。从前有一人,但凡知交好友的子弟来投奔于他,他都会安排一个职位。唯独一年轻人没有任何长处,那人留那年轻人在府中,始终不曾介意。终于在某一天聚饮之时,发现这年轻人早早端坐于桌前,不与四周之人交谈,一直坐到宴会结束。于是安排年轻人去管理府库。那年轻人每天清晨早早端坐在帷幕之中,一语不发,夕阳落山才肯告退。于是旁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府库半步。” 画翎谨慎地问道:“假如我不想做栋梁的话,叶伯伯能容忍我么?” 叶飞略微一怔,想不到等来这么一句,于是说道:“当然能,我所说的只是自己一隅之见,并不意味要求你如此。” 画翎不断点头:“我明白的,叶伯伯是要求柳大哥宽容一点,尤其是应该对我宽容。” 不仅柳轻尘很佩服画翎的断章取义,叶飞云同样表示自愧不如,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咱们谈谈别的事情吧。” 柳轻尘问道:“江静初召集江南名剑,准备与无影人理论,恩师怎么看?” 叶飞说道:“听说了,你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柳轻尘又问道:“江静初发出英雄令,大概得到了江南的支持。万一江南出面,怎么办?” 叶飞淡淡说道:“江南也是人,不是神。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柳轻尘体会到了师父的用意,迅速转移到下一个话题:“中秋时分,魔教与九大门派的约会,恩师去还是不去?” 叶飞望着池中碧莲,迟迟没有说话。 ………… 姑苏。 高季鹰正躺在床上,燕飞云用过辟邪给他吸毒,无影人更将东海定海珠交与他疗毒,他的毒伤早已痊愈。 他一直在想,燕飞云与段中原生死决战的时候,听说了什么,有没有得知他的身份? 这真是个恼人的问题。 纵然他没有伤害燕飞云的心思,让燕飞云知道他的身份,亦很尴尬。不过,似乎燕飞云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明显变化,这一点无疑是令人欣喜的。 高季鹰翻身侧卧,又想到段中原身上。 段中原大权在握,原本极精算计,怎会使出如此致命的败招?若能等到现在,可以充分利用燕飞云与江静初的冲突,岂非胜券在握?莫非二先生和三先生施压,他不得不倾巢而出,支援寻鸣鹤? 自己本有放他逃走的打算,为何段中原反而重创自己?若非如此,燕飞云也不会舍生忘死,非要追击不可。 难道是组织内部的矛盾激化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段中原不得不侥幸行险?这就说明,三先生已经不愿再忍受段中原的飞扬跋扈。 段中原一行全军覆没,恐怕不是三先生所能想象的吧?就算三先生重新练出一支精兵,在短暂时间内亦无法取代段中原的作用。 如此看来,自己也要好好打算一番了! 陡然间,屋外人声大作,响成一团,燕飞云、沈明月等人回来了! 高季鹰掀动纱帐,快速下床、开门、跳出去,动作相当麻利。他远远望到燕飞云气色如常,顿时觉得放心不少。 他又使劲地观察一下左纤玉的神色。在他想来,假如燕飞云知道了什么,大概会悄悄告诉沈明月和左纤玉,左纤玉不善于隐藏心情,一定会流露出来。 左纤玉丝毫没有异常,甚至先于其他人向高季鹰打招呼:“高大哥,你身体完全康复了么?” 高季鹰心虚地说道:“好了,完全好了。” 众人寒暄落座,要研究面临的大事。 杜渐端起茶盏,朝着诸葛明笑道:“老哥哥,我们研究过,必须支持你们兄弟俩。江南十大剑客,算他……咳……算什么玩意儿?” 诸葛明嘿嘿笑道:“多谢老弟关怀,不过你说话要小心些,这不是把叶孤灵和柳轻尘兄弟也说进去了么?” 杜渐兀自洋洋得意,闻言向四周望去,发现好几个美女在怒视自己。他不怕别人,唯独对沈明月有惊惧之心,急忙装作品尝香茗,不理会她们。 燕飞云说道:“江南名侠并不是不讲道理,还有几位与咱们交情莫逆,大家讲清楚事实,未必就要刀兵相交。” 沈明月说道:“江静初的态度还未可知,万一江南又出面呢?” 公子行笑道:“江南也是人,把他交给我。我很想领教一下领袖江南武林多年的大江流剑法。” 无影人说道:“不行,假如江南出面,我要亲手对付他。” 沈明月说道:“我只是不想将事情扩大而已,假如他们一心倚仗武力,咱们也不客气。包括燕大哥和高大哥,你们谁去对付江南都可以。” 燕飞云说道:“好,暂时就这样决定。长江水寨骤变一事,大家有消息么?” 荆无霸说道:“王九爷曾经派人打探消息,据水寨传出的消息,那批神秘人全是女子,我们暂时认定是神女宫出来的高手。神女宫蛰伏多年,如今忽然如此大的动作,其动机十分可疑。” 沈明月说道:“长江水寨一直稳定,突然生变,背后必有官府的默许,神女宫究竟是什么目的,咱们无需猜测。咱们先和王老前辈商议过后,再制定应对策略。” 无影人说道:“听说王延章曾经帮助飞云,与江家结了梁子;神女宫少宫主却与江静初关系极不寻常。万一江静初以理论过节为幌子,吸引咱们的主意力,神女宫趁机全力攻陷长江水寨,怎么办?” 第27章 迷雾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沈明月说道:“这一点不可不防。江静初纵然想动手,亦要先在道理上站住脚,因而不太可能马上动手。咱们先将大多数人埋伏在王老前辈身边,预防神女宫下手。” 燕飞云说道:“好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江静初必定准备与神女同时动手,才有一丝胜算。咱们干脆将谈判地点选在水寨附近,令他们无法分别行动。” 沈明月笑道:“主动权不在咱们手中,江静初更不可能让咱们如愿。只要咱们安排合理,我保证江静初没有一点胜算。” 燕飞云惊讶问道:“你有什么好计划?” 沈明月神秘笑道:“你计算彼此的力量之时,忘记算独孤兄妹了吧?你和公子大哥出面,一定要把他们兄妹拉住。还有,假如我估计不错的话,咱们还有一支实力强大的援兵。纵然神女宫全体出动,加上江南,照样无功而返。” 燕飞云知道她不肯说出援兵来历,接连想到武当、青衣会、藏剑楼和唐门,又想到龙伯威,甚至想到魔教。不过,自己与青衣会的交情并没有想象中深厚,其余门派,只有唐门之人才有空暇,难道唐门会派遣高手出现? “明月,江静初也有帮手呢,事关东海派,于东海必定前来参与。我想,武当派肯定不会与咱们为敌,而中原武林,以少林为尊,少林高手众多,会不会派人助拳呢?” 沈明月想了想,说道:“咱们本身与少林没有渊源,但是龙三叔出自少林,少林派多少要给点面子吧?” 高季鹰此时才说话:“不管对手是谁,咱们要先调查清楚,做好自身安排。时间紧迫,我建议大家迅速行动,先与王老前辈谈谈。” 燕飞云与公子行前去拜访独孤兄妹,兄妹二人爽快答应。反正他们调查辛魂的死因,亦不是一时能够解决。 燕飞云又想起辛环临死之前的嘱托,不免问及辛魂死因。独孤步只说是死于一种神秘武功之下,杀手何时下手,如何避开重重封锁,更加神秘。 燕飞云踌躇一阵子,该不该询问高季鹰,怎么询问?那名特殊高手到底是谁?以段中原、寻鸣鹤甚至高季鹰的表现来看,他们不足以令辛环如此惊惧,一定另有其人。 独孤樱笑道:“燕公子,你对这件事颇为关心,有特殊原因么?” 燕飞云说道:“没有特殊原因,就是想知道这名杀手是谁,在可能的情况下,我想会一会他。” 独孤樱说道:“此人的手段能瞒过我大哥的眼睛,表明此人极为厉害。倘若你有所发现,一定要通知我们,谋定而后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燕飞云点头说道:“好,一言为定。”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大家清点人数,谁知小倩和项诗诗闹着要跟随大家。 燕飞云大吃一惊,这不是游山玩水,随时可能拼命。这两个不会武功的丫头跟着,不是给大家添乱么? 燕飞云严词拒绝,大讲道理。最后,他看到了小倩的两行清泪和诗诗的一脸幽怨,一颗坚硬的心瞬间软化,求助的目光绕来绕去,落在沈明月身上。 沈明月咯咯笑道:“咱们还需要两名端茶奉水的丫环,你们两位能胜任么?” 小倩急忙说道:“一定能,这一向是我的特长。” 项诗诗就不同了,一向都是别人服侍她,不过为了跟随大家的脚步,她咬牙说道:“我也能胜任。” 沈明月揽住项诗诗的肩头,笑道:“我看你会品茶吧!和你们开玩笑的,你们跟着无妨,要注意听从命令即可。” “摧云手”韦越亦要跟随,如此一来,除了冷清然护送表妹回太原府未归之外,包括独孤兄妹,竟有十八人之多。 凤七姑从飞凤帮中亲自挑选四名侍女、六名大汉,全部是精明强干的人物,负责照料大家的起居生活。 二十八人,各备车马,浩浩荡荡冲出苏州,直奔南京。 盛夏之际,百花繁盛,景致无限。众人的热情仿佛更胜夏日高温一般,一路上说说笑笑,引得路边行人纷纷回首观望。 南京本是江家的势力范围,江静初在南京拥有无数产业,更兼江风晚坐镇南京多年,结交官府与缙绅富豪,同时发展江湖势力,远非一般的地头蛇所可相比。 沈明月根本不以为意,打探到总督行辕尚在南京,立即派遣燕飞云前往拜访胡总督,自己却去拜访金陵王老王爷。独孤兄妹无事,亦去私自拜访南京的几位名捕。 两次拜见,大肆宣扬,极尽声势,街坊巷弄无不流传,以为南京城来了什么大人物。 沈明月率领众人在南京游逛两天,预计官府方面不会公开支持江家之后,一行人马,悄然渡江,前往拜见长江之王王延章。 王延章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昔年的下属纷纷来访,商量长江水寨骤变的应对之策。他竭力一一劝慰,心中亦是焦虑不已。 三十六处水寨,如今大半落于人手,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水寨高手较少,而且人力分散,才被人家逐一击溃。 他已老迈,更知天理循环之道,因而并不在意水寨被吞并本身。无奈被吞并水寨的原先规矩发生了极大变化,水寨中渔户的生活亦受到极大影响,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为成千上万质朴的渔民而战! 他正与几名心腹部署计划,忽然有一岗哨前来禀报,燕飞云与沈明月率众来访。 王延章喜中带忧,喜者援兵至矣,忧者亦知江静初寻仇,燕飞云不可能不替无影人出头,自身事务缠身。 他不便多想,急忙率手下人出外迎接。及至见面之时,王延章心中隐忧顿时消去大半,他大半辈子混迹江湖,眼光何其毒辣。 眼前这一行人中,半数都是罕见高手,即便是雄霸太行的荆无霸,亦不过是中等水准而已。江静初招惹这一批人,何其不智?! 人数太多,只好在小院之中招呼客人。 燕飞云、沈明月不面安慰王延章一番,王延章淡淡而笑,并不肯说出自己只是担忧渔民的生活,以免下属们动摇决心。 燕飞云抢先说道:“老人家,这次骤变,我们推断为神女宫所为。不知你们有何消息?” 王延章说道:“嗯,我们得到的消息亦是如此。那批女子一共十二人,应该是十二神女宫的精锐力量,才能一举控制住大半水寨的好手。” 燕飞云说道:“老人家放心,南京地面的水寨,不会轻易被人控制的。” 忽然有人说道:“燕公子,你不一定明白完全老人家的心意。他老人家退隐江湖,我们本来不该再次烦扰他出山,不过这次事件不同,我们只好厚颜来此求救。” 燕飞云一眼望去,说道:“原来是徐先生,谢谢你当初予以通行的好意。请你说说,我为何不明白老人的心意,这次事件又有何不同?” 徐铮轻拂长须,笑道:“我们先说这第一点,老人家既已退隐,便希望过上闲适日子,不再有琐事缠身。去年江面纷争之时,老人家愿以一己之力帮助燕公子,阻止水寨人马动手,表明他老人家想要撇开水寨之人,不想牵连众多渔户。因而他老人家早已没有争霸之心,这一次是经受不住我们的烦扰,才勉强介入此事。” 燕飞云讶道:“这一点我亦想过,怎会说我不明白老人心意?你说第二点吧!” 徐铮心中暗笑不已,独自盘算:“我岂会不知道你能体谅老人家的心意?我故意这么说,无非是激发你的侠义心肠,拖你下水而已。罢了,等我说出第二点,你想逃也逃不了。” 徐铮嘿嘿笑了一阵,神秘地说道:“这第二点么,乃是水寨的秘密。要是这里有闲杂人等,最好躲避一旁,不可偷听。” 高季鹰等人听得心中大怒,几乎想狂殴徐铮一顿,因而个个脸色不善。小倩和项诗诗听得事情严重,连忙站起身来,准备躲避一旁,免得人家起疑。 沈明月咯咯一笑,说道:“诗诗、小倩,你们坐下。徐先生,既然是水寨的秘密,我们都不要听了。” 徐铮瞥了沈明月一眼,发觉这个丫头不好惹,于是又神秘说道:“别误会,我这不过是加重语气罢了,才能显得大家毫不见外。” 燕飞云淡淡笑道:“我们既来,就是不把水寨当作外人,至于徐先生怎么看,由徐先生来决定。” 徐铮故意叹一口气,说道:“唉,事情是这样的。水寨之中本有主事之人,每月向各家渔户收取三成的例钱,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收入。依据王老前辈当初制订的规矩,这笔收入扣除一小笔费用之后,就是整个水寨渔户的共同账户。一旦有渔户遭遇生老病死的大事,我们可以拨出一部分款项,用作救济之用。” 他说到这里,便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燕飞云皱眉说道:“这个方法极好啊,据我所知,有些互助性的帮会亦在使用这个方法,只是收取的例钱多少不一。难道神女宫占取水寨之后,改变了这个方法?” 徐铮急忙说道:“燕公子真是聪明人,一猜即准。但凡****博识之人,或者在类似的帮会呆过,都会明白这笔巨款的重要性。可恨的是,神女宫竟然将这笔巨款占为己有,可笑的是,她们宣布以后收取的例钱改成两成,还以为给了渔户莫大的优惠。” 第27章 迷雾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燕飞云缓缓说道:“难怪水寨中的人都不服气,神女宫没有听到下面的议论么?” 徐铮说道:“目前还没消息,随着时间的变化,神女宫一定会意识到这一点。不过,长江水寨原本是民间的互助组织,神女宫要吞并这么大的帮会,必须经过官府的首肯。其间花费无数,难道神女宫自己掏这笔钱么?因而还是要落在渔户身上,这笔账永远算不清楚。” 燕飞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徐铮还在等着听燕飞云表态,发现就这么结束了,不由心中愕然:“连我说得都有些怒意了,你怎么还不愤怒?” 他正待再说,王延章发话说道:“燕公子,你们和江静初之间产生纠纷,需要用人用物的话,和我说一声即可。” 燕飞云笑道:“好,老人家,我们不会客气的。” ………… 南京。 江府大厅。 江静初淡淡笑道:“十大名剑来了九位,亦算是近年来的盛事了。单女侠有重要的私事,咱们就不等她了,先谈谈眼前形势。” 温柔插口说道:“既然要谈论要事,无关人员就请自行退下吧。” 画翎脸色飞红,几乎映红蒙面轻纱。她知道人家是在说自己,于是轻轻起身,怯生生说道:“柳大哥,我先出去了。” 柳轻尘霍然站起:“等一下。” 他勉强笑了一下,向四周略一施礼,说道:“诸位,此事过错在我,不该带朋友前来。我先告退,大家商议出结果之后,通知我一声就好。” 江静初笑道:“轻尘,温姑娘也是好意。咱们商谈要事,时间冗长,若是让你的朋友受累,咱们于心何忍?让她下去休息亦好,你还是留下吧!” 柳轻尘淡淡说道:“我今日精神困乏,亦不愿受累。江二哥主持大事要紧,不要耽误了时间。” 柳绝尘赫然说道:“大哥,江二哥之事,不仅是他个人的事情,更关系到整个江南武林的颜面。你岂能为一个女子,罔顾江湖道义?” 柳轻尘一肚子不高兴,只能发在妹妹身上,喝道:“住口!这里这么多前辈、兄长,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他再三致歉,竟陪着画翎出去。不仅柳绝尘气恼不已,温柔亦觉脸面全无,她总觉得柳轻尘那句话在影射自己目无尊长。 这一点也不奇怪,天下就有那么多人喜欢自作多情,对号入座。 顾倾城咳嗽一声,说道:“孤灵,该好好管管轻尘了。他这个脾气,到哪里都要吃亏的。” 叶孤灵微微而笑,说道:“是么,我一定将顾师叔的关心禀告家父和柳叔父,让他们狠狠呵斥于他。” 这一推,倒是推得干干净净,纵然有人觉得不爽,却也无话可说。 迷情剑客萧客愁笑道:“算了,叶大侠教出的徒儿,错不了的,顾兄就不必替人烦恼了。孤灵,你改学武当绝艺了么?下次咱们切磋几招。” 慕长生亦笑道:“萧兄,你这是夸孤灵呢,还是损我们武当呢?话又说回来,要是孤灵真是武当门下,我可是会护短的哦。” 萧客愁惊道:“那我会害怕的哦,我连你一人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你们两个?” 这两人通达老练,无非是消除大厅中隐隐而起的不睦而已。顾倾城明显偏袒温柔,那一边的叶孤灵、卫无嗔和慕容清轩都有相助柳轻尘之意,万一发生争执,这次聚会哪有好结果? 江静初笑道:“轻尘维护朋友之意,不言而喻,无论做法是否适当,都是值得鼓励的。咱们都是他的好友、前辈,他知道轻重深浅的。咱们先研究大事吧!” 慕容清轩发现江静初总在有意无意地瞥向自己,顿时明白江静初在等自己表态,自己深受燕飞云等人相助之恩,难免引人忌讳。 他只好说道:“慕容世家本想暂时脱离江湖,谁知事不如意,我还是得返回江湖。慕容家的人,生在江南,便永远是江南一分子。我想,凡事都是一个理字,咱们以理服人,必定令人无话可说。” 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字字辛酸。 慕容世家陷入低谷的时期,整个江南武林都在猜疑,谁肯施以援手?全力帮助自己的人,都是初出茅庐的英杰之才,大概只有柳轻尘算是江南一脉吧! 温柔娇声说道:“理字要占,武功也要大占上风才好,希望各位前辈不遗余力。海大侠的性命,不是白白送人的。” 慕长生愕然说道:“姑娘没见过无影人、燕飞云等人的武功吧?无影人身背一人,能逃过静初、轻尘以及东海派的追杀;燕飞云两次大战龙渊,逼退狼外婆,不是好惹的。依我之见,应以理服人,乃是上上之策。” 温柔一撇小嘴,说道:“老剑客不要长他人志气,未曾交锋之前,谁敢说谁更厉害?我们神女宫全力支持江公子,各位亦要尽力才好。” 慕长生性情圆滑,并不生气,凝神问道:“温姑娘坚持使用武力,要取无影人的性命么?” 温柔傲然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影人不死,怎能对得起海大侠在天之灵?” 慕长生环视四座,问道:“大家怎么看?” 没有人回答。 这个严肃的问题一直困惑着众人,他们心中亦无法确认,究竟应该做到哪一步。杀人,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着不慎,必将引起双方的无尽报复。 目光集中在江静初、江风晚兄弟面上。 江静初沉吟说道:“视无影人的情况而定吧,假如他不愿悔过的话,只好要他偿命。” 他只能这么说,尽管他比温柔更想杀死无影人,还得考虑眼前这些名侠的态度。即便如此,他的话语仍然暴露出他的倾向。 那几位名侠心中沉甸甸的,考虑几种不同的后果。 柳轻尘与画翎肩并肩,一路走到后院之中。 柳轻尘问道:“画翎,你会生气么?” 画翎笑道:“不会,他们要谈论正经大事,我不是故意妨碍他们的。” 柳轻尘点头说道:“不说他们了,我陪你看看花园中景色。” 画翎莞尔一笑,说道:“今天你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呢。” 柳轻尘笑道:“我天天叫你的名字,好不好?” 画翎低下头去:“你喜欢就好。其实,你不必跟我出来,和他们一起商量事情,不好么?” 柳轻尘说道:“不好,无影人是燕飞云的好朋友,我原本就不愿意参与此事。” 画翎说道:“好吧,你坚持自己的看法就好。我有些气闷,想去街上看看。” 柳轻尘说道:“好主意,我正好也想去逛逛。” 柳轻尘拉着画翎的小手,径直走出后院,毫不理会那些家丁惊讶的目光。 南京城池广阔,人口稠密,宽阔的大街上依然显得拥挤,二人步行,绕来绕去,十分开心。 画翎取出一方面巾,轻轻拂拭额头汗珠。 柳轻尘心疼地说道:“累了吧,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画翎笑道:“咱们又想到一起了。” 名为喝茶,倒未必要去茶楼,就近挑了一间门面整齐的饭庄,连店名也没有看一眼,二人就开心地走进去了。 小伙计极为殷勤,连忙引二位客人上楼,挑一间临街的雅间,说道:“这里四处通风,不仅凉爽还可观赏街景,乃是最好的位置。” 画翎笑道:“最好的位置怎么留给我们,别的客人不会挑么?” 小伙计嘻嘻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一雅间乃是金陵王老王爷常年包用的场所,纵然他老人家平时不来,也不允许给别人用。我们掌柜见两位举止文雅,才特别点头的。” 画翎皱眉说道:“要是金陵王听说此事,岂不是怪罪你们?” 小伙计保持着微笑:“老王爷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赏识青年才俊。只要我们掌柜说出这一点原因,老王爷万万不会责怪。别的雅间都有客人,只能委屈你们二位来这里。” 画翎掩嘴而笑,说道:“金陵王常来的地方,我们哪里敢委屈呢?” 小伙计经常接送贵客,客套惯了,因而一时说溜了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 画翎说道:“谢谢你啦,还要谢谢你们老掌柜。” 柳轻尘笑着递过小锭银子,说道:“谢谢你,这点小意思,请你喝茶。” 小伙计十分开心,装作不好意思地接过“小意思”。既能帮助别人,又能捞笔外快,他可是真的开心。 “公子,喜欢龙井、碧螺春还是毛峰?” 柳轻尘说道:“画翎,你来选。” 画翎说道:“我听你的,你来决定。” 柳轻尘哭笑不得,喜欢哪样就哪样呗,这又不是选择什么。他回头说道:“黄山毛峰好了,顺便我们也吃饭。你给挑六样清爽的菜式,二荤四素,过一会儿再准备。” 小伙计点头说道:“好,好,现在这季节,正是要吃清爽菜式。二位请稍候。” 柳轻尘扶着画翎坐下,小伙计忙上忙下,一会端来茶壶,说道:“咱们用最甘甜的泉水,最高品质的木炭,最佳的火候,还有最上等的茶叶,炮制出这一壶香茶。请二位慢慢品尝。” 画翎望着小伙计的背影,笑道:“这可是我见过的最机灵的小伙计呢。” 柳轻尘笑了笑,二人称赞了几句小伙计,又开始聊别的。饮茶刚到一半,就听得街上传来斥喝声,随即大乱,二人急忙向窗口望去…… 第27章 迷雾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柳轻尘一皱眉头,说道:“怎么他也来了?” 画翎问道:“谁?” 柳轻尘说道:“那个五十来岁,气派很大的黑衣人是东海派掌门于东海,大概还是和无影人一事有关,来要定海宝珠的。” 画翎指一指那个面容清瘦、身材中等的古稀老人,问道:“那位又是谁?” 柳轻尘说道:“沉稳有度,必属高手,不知是哪一派的前辈!” 于东海正在和八名灰衣人争论是非,那八名灰衣人形容各异,论年纪也在五旬上下。那古稀老人站在于东海身后,本来只是观望,忽然抬头,两道凌厉的目光射向柳轻尘、画翎二人。 画翎急忙转过头去,望着柳轻尘,轻声说道:“好厉害!” 柳轻尘淡淡一笑,揽住画翎肩头,说道:“怕什么,我在你身边呢。” 八名灰衣人不可能同时围着于东海争吵,有两人注意到那古稀老人的举动,便也将目光投向饭庄的窗口。 柳轻尘笑着,招了招手。 那三人不知柳轻尘的身份,各以为是对方的帮手,各自收回目光怒视一眼,复又抬头,恶狠狠瞪向柳轻尘和画翎。这么一来,那古稀老人反而显得和蔼多了。 其余众人发觉形势有异,亦停止争吵,掉转视线,齐齐望向窗口。甚至人群中的观众都开始抬头观瞧,一边还在议论。 画翎偷偷观察着情形,说道:“坏了,他们想打咱们,怎么办?” 柳轻尘哈哈笑道:“你先逃,我顶着。” 于东海遥遥喝道:“柳公子,英雄大会一别,今日复又相见,一向可好?” 柳轻尘说道:“于掌门好,发生什么事了?” 于东海笑道:“他们说我踩了他们老大一脚,你说荒唐不?咱们练武的人,有人靠近立即发现,岂能踩了别人?” 那八名灰衣人正在用眼神交换意见,为首一人说道:“原来是东海于掌门,幸会,那位柳公子又是什么人?” 柳轻尘笑道:“直接问我好了,在下柳轻尘。既然是误会,大家都在江湖闯荡,何必计较这种小事?” 那人笑道:“咱们练武之人,倘若走路时被人踩了一脚,对方能是普通人么?这里除了于大掌门和这位老先生,再无江湖同道,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柳轻尘立即心生退缩之意,双方所说各有道理,没有亲眼所见,哪分得出谁对谁错?若说是有人故意踩那人一脚,嫁祸给于东海,这也太夸张了吧! 画翎悄悄说道:“于东海的脚长在自己身上,有没有踩人自己当然知道;而那人只是推测于东海踩了他一脚,并没亲眼见到。因而于东海略微占了道理。” 柳轻尘暗笑,这不是把麻烦惹到自己头上么?不过,他还是依着画翎的意思说了一遍。 那灰衣人嘿嘿冷笑,说道:“于大掌门,有人替你出头。今天的事情就放在一边,我要去和柳轻尘好好讲讲道理。下一次,你要敢再踩我一脚,我就剁了你的双脚,好么?” 于东海亦冷笑道:“麻烦你的眼睛长得正一些,下一次,你再污蔑我踩你,我就挖了你的双眼,好不好?” 那八名灰衣人不再理会于东海,叱开一道通道,向饭庄而来。 画翎惊道:“坏了,他们真上来了。” 柳轻尘笑一笑,说道:“不怕,他们上来讲道理的。” 随即,他向楼下挥挥手,说道:“于掌门,再见!” 于东海本有相助柳轻尘的意思,那古稀老人耳语几句,于东海频频点头,二人径直扬长而去。 柳轻尘和画翎刚刚坐好,那八人就嘀嘀咕咕冲上楼来。 小伙计可怜巴巴跟在后面,他惹不起这八位横眉冷目的大爷,但是他想做个目击证人,好让官府捉拿这些欺负人的坏蛋。 为首那灰衣人冷笑说道:“柳公子,我们是来讲理的,你无需害怕。” 柳轻尘笑道:“既然来讲理,我何需害怕?请坐,你们刚好八位,我们站着好了。” 说着,他果真拉着画翎站起,靠在窗口。 那灰衣人一楞,想不到柳轻尘会做出这番举动,转念一想,又暗自佩服柳轻尘心思灵敏。万一发生争斗,人家即可跳窗逃走。 他假意沉思,眼眉轻轻挑动,发出暗号。 旁边一名粗豪灰衣人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怒声喝道:“柳轻尘,我们此来南京专门找你。这一次你再也逃不脱了。”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右拳,恶狠狠捶向方桌。 那为首灰衣人心中大怒,疾步上前,伸掌接住那狠狠一捶。 “老七,你疯啦?万一吓着小姑娘,我要你好看!” 那粗豪灰衣人居然难为情地干笑一声,退了回去。 柳轻尘看在眼中,认定他们并无恶意,更不敢轻视这些人。 那粗豪之人一拳捶下,力可碎碑,乃是颇为高明的外家硬功;那为首之人轻轻出掌便可接住,拳掌相交,寂然无声,可知此人的内家功力极为深厚。 柳轻尘笑道:“各位既无恶意,便请坐下讲话。” 那为首之人说道:“世间谣传柳公子接掌金刀盟,我们兄弟八人就来看看柳公子怎么个接法?” 柳轻尘想了一下,说道:“江湖消息流传如此之快,简直出乎我的意料。各位要是金刀盟昔年的前辈,就请坐下讲话;若是金刀盟的敌人,就请保持目前状态。” 那为首灰衣人没有办法,招呼兄弟们坐下,为了表示对盟主的尊重,特意将椅子分开摆放。人家连接讲了三次,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柳轻尘的身份,暂时都要听从命令。 柳轻尘对小伙计说道:“你出去忙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小伙计极不欢迎那八名客人,不过看在柳轻尘的面子上,忍着怒气,放心地走了。 柳轻尘望着八位前辈,郑重说道:“金刀盟以德为先,我就从这个德字着手接掌金刀盟,各位以为如何?” 那八人同时点头,为首之人说道:“金刀盟主,刀法与信物二者不可或缺,公子准备好了么?” 柳轻尘说道:“蓝大先生是我第三位恩师,自然传授血战刀法;我所负宝刀,乃是长安龙大侠亲手交付,应该不至于出错吧?” 那为首之人点了点头,略微紧张地说道:“我们想要查验宝刀真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柳轻尘笑道:“按照金刀盟的规矩,你们不该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时隔多年,我今日就为大家破例一次。” 其实说到这里,那八人再不怀疑柳轻尘的身份。 若在别的帮会,长老前辈提出查验信物真伪,不足为奇。偏偏金刀盟绝不允许这种行为,这乃是金刀盟极为重要的秘密,只有极为重要的人物才知道这一点。那口长刀的刀鞘乃是特别制造,盟中长老一眼便可看出真伪,何须请来查验? 假如柳轻尘一口允诺查验,反而身份有诈! 柳轻尘不顾天气炎热,关住窗户,又令人关住雅间大门,这才解下长刀,拔刀在手,只将刀鞘抛了过去。 那为首之人接住刀鞘,略看一眼,便双手捧着刀鞘,单膝跪地,交还柳轻尘之后,才敢起身。 不必柳轻尘吩咐,立即有人打开门窗。 那为首之人极为恭敬,悄声问道:“盟主,为何此刀竟现蓝色光芒,似是极为罕见的宝刀,与我往日所见大不相同?” 柳轻尘叹道:“刀中藏刀,原本就是稀世珍品!恩师当年亦不知道,才会被呼延长寿所伤,刀鞘上的掌印,便是呼延长寿所留。” 那八人听到呼延长寿之名,各自咬牙切齿,恨不得生而啖之! 柳轻尘正准备询问八人名字,就听得楼下嘈杂。 小伙计蹬蹬蹬冲上楼来,急急说道:“八位大爷,快请出来吧,祸事来了!哎呀……不好,来不及了。” 那八人搞不清楚原因,为何只让他们出去?既然来不及了,那就不必出去了呗! 楼梯口脚步响动,不大功夫,四大家将,陪着一位总管打扮的老人,出现在雅间门口。 那老人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伙计脑筋急转:“老总管,别动怒。只因老王爷爱惜青年才俊,我们特意邀请一对小情侣,感受一下老王爷的恩德。这八位大爷么,只是和那位公子评评理的,我马上请他们出去,马上!” 那老人正是王府大总管朱芳,跟王爷时间长了,自然知道主人的嗜好。他淡淡说道:“把这八位朋友请出去,那两位年轻人可以留下。” 小伙计一脸陪笑,走到为首之人身前,悄声说道:“客官,这是金陵王老王爷专用包间,请大家稍微挪动尊贵的双脚,我们可以为八位另行腾出一间雅间,保证各位满意。” 那为首之人笑了笑,起身说道:“盟主,我们就在外面等候。请慢慢用茶。” 与人方便,乃是江湖常事。 为了抢个房间,就与人动手,何其愚昧? 朱芳等那八人离去,才走进雅间,说道:“请两位赐个姓名,老朽好向主人禀告一声。” 柳轻尘见人家说话极为客气,连忙先行致歉,然后报出姓名。 朱芳笑道:“原来是江湖名侠,若是主人听到,一定心中欢喜。” 柳轻尘正要客气几句,楼下复又大乱。 王府一名家将略微观看一下,回来禀告:“又是那些卫所亲卫,不知道要抓什么人?” 第27章 迷雾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此时,一名校尉带着二十多名亲卫,大步跨上楼梯。 “就是这八个混蛋,抓起来!” 朱芳走出雅间,喝道:“张大人,这是何意?” 张百户换上一副笑脸,问道:“老总管,您老怎么在这里?这八个混蛋聚众闹事,咱们请回去修理修理他们的脑袋。” 朱芳挥手说道:“算啦,民间纠纷不归你们卫所管辖,何苦给人留下话柄?回去喝茶吧!” 张百户哈哈笑道:“老总管,这可不是民间纠纷。他们冲撞咱们卫所的人在先,纠缠柳公子在后,麻烦大得很。” 柳轻尘倚在门口,说道:“在下柳轻尘,这几位是我的朋友,刚才在楼下确实与人发生了点摩擦,不过就是走路时踩人一脚的小问题。张大人何必为此事动怒?” 张百户毕竟是世袭武将,虽然没见过柳轻尘,也听过其名,同在江南为生,理应彼此留些情面。照目前情形来看,柳轻尘与那些人根本没有冲突,算是好事。 他沉吟一下说道:“柳公子,本来我也没闲工夫管这些事。只是上峰签下大令,要求抓人,我们只好走一趟。这样吧,我回去之后,会把你的意思禀告上去,请上面酌情处理。” 柳轻尘淡淡说道:“官命难违,我明白。要不我跟你走一趟,向贵上说明情况?” 张百户摇手说道:“不可不可,卫所的衙门好进不好出。柳公子何必自找麻烦?” 楼梯处脚步声响,接着传来一女子声音:“张大人,我倒有个好主意。” 朱芳微笑说道:“沈姑娘来了?!” 沈明月笑道:“老人家好,不陪着老王爷解闷,大热天跑出来忙什么?” 朱芳叹气说道:“老王爷胃口不大好,我寻思着给他弄几样清爽菜式,才出来奔波呗。” 沈明月咯咯笑道:“那些笨厨师还没做好菜么?别把老王爷给饿着。晚上我再去看看他老人家,你叫厨房准备点材料,我来做几道菜,给老王爷尝尝。” 朱芳连声称好。 张百户听到几句对话,觉得人家气派太大,招惹不起。金陵王虽然不职掌实权,随便弹劾一下,贵如亲军卫指挥使亦觉头疼,何况自己? 上来的人乃是燕飞云、沈明月和左纤玉三人,他们与柳轻尘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明月笑道:“张大人,咱们到这边说点悄悄话。” 张百户急忙跟着走到一旁,悄声问道:“姑娘有什么好主意?” 沈明月压低声音,说道:“你回去告诉段大人和徐大人,就说天外天的沈明月向他们求情,他们会明白的。” 张百户摸摸自己的脖子,嘿嘿干笑:“我还不太明白。虽然崆峒派与天外天有些交情,沈姑娘更是金陵王府的贵客,但是我不敢保证段大人会放过我呀。” 沈明月咯咯笑道:“去年秋冬之际,江湖人士为了一本武学秘籍,搞得京畿震动。那时,陆老总和段大人就请我一起吃过饭,凭这一点交情,段大人就该给个面子。你再看,那个帅哥叫燕飞云,是总督衙门的贵客,也不好惹,是吧?” 张百户回头望了一眼,暗想:“我要是有这么帅就好了。唉,想什么呢。段副指挥使尚在其次,陆老总和胡总督,一个是一品大员、圣上近前的大红人,一个是世所罕见、统辖七省军政的督帅,谁惹得起?” 张百户转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高兴地接过,揣在怀里。他觉得沈明月有意利用身体遮挡了众人的视线,颇显诚意。 “沈姑娘,听说段大人是江静初专门从京师请来的,你们还是小心为上。” 沈明月笑道:“放心,他不敢动手,最多做个调停。到时欢迎你去观摩哦。” 张百户揣摸着沈明月的话,问道:“沈姑娘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一方赢定了?” 沈明月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是赌钱的话,最好押我们这一方不会输!” 张百户一楞,随即笑道:“好,好,高明!” 张百户觉得差不多了,转身返回,大声说道:“老总管,听完沈姑娘一席话,我觉得更应该尊重你老人家的意见。我这就带人回去喝茶,你老也回府歇息去吧!” 他和沈明月的对话,别人未必听不见,不过,他确信朱芳一定没有听到。他这么说,算是报答沈明月的一种表现,让朱芳以为沈明月一直在说他自己的威风。 朱芳挺挺胸脯,使腰板更挺拔一些,和蔼地说道:“张大人慢走。” 张百户对那八人说道:“各位,得罪了。以后混迹江湖时,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仇家,免得给朋友带来麻烦。” 他也不等人家回话,走到柳轻尘身前,悄声说道:“柳公子,将来大喜之日,别忘了送一份请柬给我。无论公务多忙,我都会请假去喝喜酒。” 他正准备走,发现画翎惊讶地望着他,复又说道:“姑娘,其实我一点也不啰嗦,只不过……” 朱芳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别人叫你张啰嗦,是他们误会你了。快走吧!” 张百户这才真的走了。 饭庄的掌柜跑上来,说道:“老总管,几样菜肴刚才就准备好了。我看你老人家在忙,就请小伙计直接送往王府,你老请回吧。” 沈明月皱眉说道:“你也不让总管伯伯先看看,万一王爷吃坏肚子怎么办?” 掌柜听得冷汗直流,凡事就怕这个万一,万一……他甚至联想到,万一有人要谋害王爷,从送菜的小伙计下手,那可如何是好? “我……我马上派人,把伙计追回来。” 朱芳挥挥手,说道:“算啦,王爷进餐的饭菜,有专人负责查验的。沈姑娘说的没错,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记住没有。” 掌柜诚惶诚恐,等到朱芳与众人道别,急忙恭送下楼。 跑堂的小伙计及时出现,将燕飞云、柳轻尘五人让进雅间之中,然后又邀请那八名灰衣人进入隔壁的雅间。 小伙计注意到有人面带怒意,急忙点头哈腰说道:“客官,这绝对不是歧视,那边雅间坐不下这么多人。” 为首灰衣人冷冷说道:“你不是说包间都满了么,怎么又能腾出这间给我们?” 小伙计嘿嘿笑道:“原先包房的客人看到八位的威风模样,不敢进来吃饭,就空出来了。” 说完,他转身就溜。 柳轻尘招呼燕飞云等人坐下,说道:“燕兄,真是巧遇,正好一起吃个饭。” 燕飞云笑道:“不了,我们在斜对面的‘太白仙居’吃饭,恰好看到刚才的一幕,担心你们吃亏,才过来看看。” 柳轻尘说道:“那边还有朋友?叫过来一起聊聊。” 燕飞云低声说道:“算了,是无影大哥,咱们正在敌对的时刻,让别人看见不好。” 柳轻尘笑道:“好吧,事情结束以后,我再向他赔罪。” 燕飞云用手一指隔壁,问道:“金刀盟的前辈?” 柳轻尘点了点头。 燕飞云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你,我看他们个个技艺不凡,你可别让他们掺和这件事。” 柳轻尘哈哈一笑:“不会,他们不属于江南武林,绝不会参与。” 燕飞云不再多说,起身告辞。 左纤玉依依不舍放开画翎的小手,说道:“柳大哥,不许欺负画翎妹妹,否则我可不答应。” 柳轻尘点头不已,表示严重同意。 画翎见三人走出雅间,悄悄笑道:“只许我欺负你的,不然我的保镖姐姐不答应。” 这时,就听外面沈明月咯咯直笑:“你着急什么?柳大哥比你还心疼画翎,怎会欺负她?” 柳轻尘笑笑,不以为意,在心中甜蜜远远多于尴尬。 画翎轻声说道:“轻尘哥哥,咱们去隔壁吧,几位大叔找你一定有事。” 柳轻尘心中叹息,画翎看起来调皮,实则常常替别人着想,亦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就怕她生活得太累了。 他揽住画翎的肩头,移步到了隔壁房间。 “诸位前辈,刚才突生变故,还没来得及询问姓名。” 八人依次通报姓名,王世赫、李青莲、杜豫章、张子廉、贺应龙、关英、宁远道以及丘默本。 柳轻尘问道:“王大叔,你从哪里听说我接掌金刀盟?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务?” 王世赫缓缓扫视诸位兄弟,见诸人皆在点头,于是说道:“华山白云庵有位师太,乃是六弟的俗家堂妹,她通知我们的。我们急于寻找盟主,乃是担心原先的副盟主高晋先找上门来。” 柳轻尘说道:“恩师曾经提及此人,有什么问题?” 王世赫说道:“若论辈分,此人算是蓝大哥的师叔,可惜他德行薄凉,暂摄金刀盟之际,将一个大好盟会搞得乌烟瘴气,终于分崩离析。我们担心他会向盟主施压,要求盟主交出盟中信物,甚至有可能暗中对盟主下手。” 柳轻尘眉间升起一道煞气,冷冷说道:“人在刀在,高晋算得了什么?!” 第27章 迷雾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王世赫皱眉说道:“高晋昔年名列十二名刀之一,号称万胜刀王,功力深厚,盟主不可轻视。” 柳轻尘淡淡说道:“无妨。为了击败万胜刀,我特意请教过龙大侠。其实,若不是高晋远赴塞外藏匿,早就死在龙大侠手中。” 王世赫茫然说道:“好,我就怕盟主不知详情,被此人蒙蔽。据说江北武林已现万胜刀踪迹,我们才感觉事态严重。” 柳轻尘笑道:“不说他了。盟会解散之后,各位叔叔一直在哪里隐居呢?” 王世赫急忙答道:“我们兄弟流落在山西燕家岭,山东、河南、直隶都有咱们的兄弟。只要盟主振臂一呼,这些兄弟们必定纷纷响应,重振金刀盟,指日可待。” 画翎在一旁说道:“柳大哥,别光顾着说话,陪几位大叔喝杯酒吧!” 柳轻尘这才想起来,原来江湖上应该是喝酒的,不由笑道:“各位叔叔请随意,不要静坐着。我素不饮酒,就以茶代替。” 王世赫等八人面面相觑,盟会中的兄弟们大多粗豪,若不会饮酒,怎能统领群雄? 画翎笑道:“男儿英雄,哪有不会喝酒的?第一,不要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醒;第二,不许耽误正经大事,能做到这两点就好了。来,我替你斟酒。” 画翎一边说,一边斟满一杯,将酒举到柳轻尘面前。 柳轻尘微微而笑,说道:“这样吧,我先陪大家喝三五杯,适应一下。日后再作欢饮,好么?” 贺应龙举止粗豪,见柳轻尘还不如画翎爽快,心中不悦,低头不语。 李青莲身为二哥,脑筋反应最快,急忙说道:“盟主时刻要保护画翎姑娘的安全,岂能大醉?喝三五杯正合适。” 众人尽皆释然。 贺应龙起身说道:“今日我几乎吓着画翎姑娘,先自罚三杯赔罪。” 他只是性情粗豪,并不是愚笨之徒。话虽如此,实际表示对柳轻尘的歉意。 画翎咯咯笑道:“贺六叔喜欢喝酒,就多喝几杯,没人和你抢的。用不着找借口。” 柳轻尘生怕贺应龙不适应这种玩笑话,连忙举杯而起:“我先敬大家一杯。” 众人各自暗笑,纷纷举杯。 酒真是种奇妙的液体,先不说远古圣贤的评价,在现实生活中,一旦举杯畅饮,人们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了起码两三倍。 柳轻尘刚一放下酒杯,画翎立即斟满。 画翎极有规则,她自己坚决滴酒不沾,或许是不喜欢酒的味道,或许是体质不适合饮酒。 她端起茶盏:“我来敬大家一杯哦。” 她看见贺应龙眼睛瞪得大大,急忙说道:“我滴酒不沾,你们要让着我。” 贺应龙愿意让着她,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说道:“美酒又香又甜,真是天下第一等好东西。你不尝试一次,真是太可惜了。” 画翎娥眉挑动,说道:“小白兔告诉大灰狼,胡萝卜又甜又脆,真是天下第一等好东西。你猜大灰狼会不会尝试一次?” 贺应龙嘿嘿干笑,就不信在新婚大喜那一天,你不来一杯! 他不好意思太过于唐突,便说道:“好,大家干杯!” 柳轻尘放下酒杯,问道:“崆峒派姓段的前辈,与亲军卫有关系的,是段拂么?” 王世赫大吃一惊,说道:“段拂贵为亲军卫副总指挥使,难道竟是街上那老人?” 柳轻尘说道:“那老人气派甚大,大概是他。我听说他在京师为官,不想职位做到如此之高。以后遇到他的时候,尽量客气一些。” ………… 柳轻尘和画翎回到江府的时候,正遇到江府大总管江空。 江空见四周无人,连忙示意二人到厢房说话。 柳轻尘坐定之后,问道:“江兄,有要紧事么?” 江空犹豫了一下,说道:“柳公子,我听说上午发生的事情了,我劝你不要招惹温姑娘。” 柳轻尘冷笑道:“江兄,这是什么意思?” 江空急忙说道:“柳公子,千万别动怒。我是一番好意。一则我敬佩你的为人;一则我与燕飞云比武之际,曾蒙公子相救。因而我甘愿冒着犯上之罪,对公子说一番心腹话。” 柳轻尘语气缓和一些:“江兄,我生气是因为温柔,不是针对你。说句实话,你平素为人做事冷酷了些,但是你忠于职守,又是自身一大优点,我才会称你为兄。假如你所说的话冒犯到江大哥或江二哥,不如不说,尽量保持你的优点吧!” 江空擦擦额头细汗,说道:“各位大侠还在商讨事务,我才敢找你,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温姑娘出自神女宫,不仅自身武功惊人,更倚仗背后神女宫的势力,难免有大小姐脾气。她们做事,只讲利害而不顾侠义道德。若得罪了她,你就要时刻留神,以免被人暗算。这是何苦呢?” 柳轻尘拍拍江空的肩膀,说道:“江兄放心,我会尽量避着她的,多谢你善意提醒。” 江空听听屋外没有动静,悄声说道:“神女宫派出十二名精锐高手,辅佐温姑娘。你一个人,还要照顾画翎姑娘,千万别吃眼前亏。” 柳轻尘心中一惊,说道:“为什么江家两位哥哥都没对我提起此事?” 江空苦笑说道:“神女宫的高手正在扫荡长江水寨,这种事情哪能让你知道,其余几位大侠也蒙在鼓里。” 柳轻尘克制住内心的激愤,原来如此,难怪长江水寨毫无抵挡之力!江静初啊江静初,最好你与水寨一事无关,否则别怪我心狠。 画翎拍拍柳轻尘,问道:“你在想什么?” 柳轻尘望着画翎,欣慰地微笑一下。幸好上午发生意外,才能遇到金刀盟的前辈,使自己不会过于被动。万一神女宫相逼过甚,为了她,只好找燕飞云再次联手。 他拿定主意之后,方才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连金刀盟的事情也诉说了大概,然后说道:“江兄,倘若江二哥问起,你就说咱们在闲聊,我的事情已经够聊一阵子了。” 江空亦吃了一惊:“原来公子接掌了金刀盟,这件事情也要说么?” 柳轻尘淡淡说道:“说。金刀盟重新崛起,消息将很快传出来,而他预先知道这件事,绝不会怀疑你说过什么。另外,我也要提醒温柔,不要轻易打我的主意。” 江空急忙点头,说道:“好,请公子尽量不要离开画翎姑娘半步。万一有消息对公子不利,我会想办法通知。” 柳轻尘挥手说道:“不,我自己会判断的,不该连累你。” 江空还想说什么,听到大厅处门轴响动的声音,知道无法说下去了,连忙跑出厢房侍候。 柳轻尘拉起画翎的小手,缓缓走到院中。 他望着意气风发的江静初,淡淡笑道:“二哥,大家做出决议了么?” 江静初笑道:“三日之后,燕子矶前,咱们先见见对方的阵仗,顺便还可以观赏夕照美景。你说可好?” 柳轻尘嗯了一声,问道:“通知对方了么?” 江静初说道:“叶大哥与燕飞云相熟,请他去一趟吧。江空已经派人出去打听对方的住所,等一会就有消息了。” 燕飞云笑道:“二哥,不如我去一趟。万一燕飞云问起咱们这边的情况,叶大哥不好推搪。我刚才没有参加会议,正好将功补过。” 江静初呵呵笑道:“轻尘,你想多了。咱们还是先问问叶大哥吧?” ………… 柳轻尘和画翎很快来到恒源客栈,拜会燕飞云等人。 燕飞云一行来了八人,正是燕飞云、沈明月、左纤玉、无影人师兄弟、甄娇媚、小翠和项诗诗。其余众人与王延章夫妇干脆搬入水寨大营,以备不测。 甄娇媚第一次见到画翎,几乎怀疑天下间的美女都集中在这个小圈子里,她高兴地拉着画翎到自己房间说话。左纤玉、小翠和项诗诗亦跟了过去。 柳轻尘简单地说明了此行目的。 无影人笑道:“柳兄弟,交手之际,可要手下留情哦。” 柳轻尘亦笑道:“无影兄,就算我全力以赴,也不敢奢望胜你。” 无影人叹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可不敢轻视你。” 柳轻尘问道:“其他朋友都在水寨么?” 无影人点头说道:“水寨遇到的敌人非常棘手,乃是神女宫的精锐,据说鄱阳帮和洞庭神蛟帮也归降于神女宫。荆兄和凤姑娘皆有统帅之才,高老弟、公子兄和段兄精擅水陆功夫,还有用毒名家,有他们辅助王老前辈,应该问题不大。” 柳轻尘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出神女宫的事情,听人家已经得到了准确情报,不由脸上一红,更加钦佩无影人的坦率。 他不好意思地问道:“太湖那批人没有表明立场么?” 沈明月说道:“太湖水寇自成体系,不会轻易归顺神女宫。而且他们与水寨也有交往,不愿反戈相击,暂时还是偏向水寨一方吧。” 柳轻尘点点头,说道:“据我看来,江家准备地十分充分,东海派和崆峒派都来了人,别的门派也可能派遣高手相助。你们八人会不会显得力量薄弱?” 沈明月笑道:“柳大哥,我另有安排,不是不愿告诉你,无影大哥和燕大哥同样毫不知情呢。” 柳轻尘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沈明月沉吟问道:“你们刚来的时候,我见画翎妹妹似有惊惧之心,为什么?” 第27章 迷雾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柳轻尘大吃一惊,自己一心在想如何应对神女宫,居然没有留意画翎的神色。于是他慌忙叫画翎过来,问她原因。 画翎垂首默然,半天才缓缓说道:“我怕温柔暗中害你。” 柳轻尘心中一痛,才明白她始终在替自己担心。 沈明月问明缘由,说道:“不如这样吧,把画翎妹妹留下,你独自一人,还有叶大哥、慕容公子相助,反而容易应对危机。” 柳轻尘茫然问道:“这样安全么?” 沈明月安慰说道:“我晚上要去金陵王府一趟,干脆让画翎妹妹住进王府。谁敢到王府行刺?那可是谋逆大罪。” 柳轻尘问道:“画翎,你愿意陪沈姑娘去么?” 画翎说道:“我听你的,你来决定。” 柳轻尘沉思半晌,决然说道:“好,你跟着沈姑娘,她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他一伸手,摘下背后长剑,复又说道:“这柄长剑陪着你,就如同我陪着你。” 画翎默默接过长剑,长剑很重,心情更重。 柳轻尘一狠心,向众人告辞。 他的脚步还没跨出房门,就听到身后画翎喊道:“轻尘哥哥……” 柳轻尘急忙回身,画翎双目噙着泪花:“我想跟你在一起。” 画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称呼柳轻尘,可见其真情流露,众人无不心酸。项诗诗更是黯然,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柳轻尘的心,纵然自己再完美,亦是无用。 柳轻尘心头剧震,暗暗责怪自己选择错误,于是勉强笑道:“好,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无影人说道:“等等,你带上定海珠,希望它派不上用场。” 沈明月微笑中带着感伤,说道:“无影大哥,你聪明一世,这时竟然糊涂了。万一被人发现,柳大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左纤玉急忙说道:“柳大哥,你带着这颗辟邪宝珠。记得把画翎妹妹好好地带回来。” 柳轻尘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温柔一定要加害我们似的。” 他接过辟邪,与画翎扬长而去。 江府的晚餐相当精美,江静初一边劝大家吃菜,一边和诸人谈论江湖局势;温柔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一个劲儿与柳绝尘、画翎闲聊。画翎客气应对,只是坚决拒绝饮酒而已。 晚餐过后,柳轻尘邀请叶孤灵到自己的房间,秘密交谈。 叶孤灵听完以后,说道:“不要多虑,静观待变即可。金刀盟准备什么时候订盟?” 柳轻尘说道:“八月十四,少室山下,要让天下武林都知道金刀盟重新崛起江湖。几位前辈已经分头通知盟中余部,顺便我们还要一笔资金,应付日常开支。” 叶孤灵笑道:“咱们叶家就有钱庄,也有朋友在北方经营票号,我给你想办法。” 画翎一直默默地听着,小手托着头,胳膊肘压在方桌上。她设想的未来生活并不是这个样子,不过她还是感到很开心。 她见两个人说的差不多了,伸个懒腰,说道:“叶大哥口渴了吧,喝杯茶。” 叶孤灵笑道:“轻尘一直在说,我没说什么话。不过酒喝多了,确实有些口干。” 她站起来就去提茶壶,看到自己杯中茶水已然冷却,又放下茶壶,拿起茶盏,准备倒在门外。 柳轻尘笑笑,抓住她的手臂,将茶盏抢过来,顺手倒在地上。他原本准备说笑几句,这时却说不出来,呆呆望着地上升起的淡淡水雾。 叶孤灵亦是一惊,凉茶泼地,岂有如此异象?谁敢在茶中落毒?他绰起茶壶,倒落茶盏中,询问画翎有没有没白银饰品。 画翎见二人神色大变,茫然地摇摇头。 叶孤灵在怀中摸索,掏出一小快碎银,潜用内力,捏成细长条,浸入茶水之中。银条毫无异常,叶孤灵暗觉奇怪,寻思着等茶水冷后再泼在地上试试。 柳轻尘从怀中掏出辟邪,丢入茶盏,不一会儿,就见辟邪四周环绕几缕黑气,然后慢慢散去。 柳轻尘冷冷说道:“无色无臭,好厉害!” 画翎问道:“茶水有问题么?” 柳轻尘说道:“被人落毒了。这里不能再住,咱们走!” 叶孤灵一把拉住柳轻尘,说道:“轻尘,忍耐一下,这件事没有其他人证,不便对外宣扬。咱们找个借口,明天向江静初辞别,以免落人口实。” ………… 一条黑影乘着月色,轻车熟路般绕过江府的巡哨,迅速来到客房附近。他先数好房间顺序,确定第五间的方位,然后开始蹑手蹑脚地靠近客房。 一边侧耳倾听四周动静,一边扫视地面的环境。 他的轻身功夫确实相当高明,行动又谨慎,不曾带出半点声息。来到第五间客房所在,他半蹲在地上,倾听房内的呼吸声。 呼吸声短而且浅,并不平稳。 黑影犹豫了一下,似乎想不通其中缘由。他紧张地左右扫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于是估计好窗棂的位置,一跃而起,三柄飞刀破窗而入。 他整个人顺势飘了出去,根本不予查看后果,可见他对自己的飞刀绝技极有信心。 客房内,躺在床上之上急忙挥剑,轻虹闪过,三柄飞刀齐齐落地。他迅速跃出,撞开窗户,跳到院中,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 追出来的人是叶孤灵,他一看那黑影的身法,便知道无法追上。 隔壁的房间,柳轻尘停止了屏息,扶起躺在床上的画翎,说道:“没事了,害怕么?” 画翎略微紧张地说道:“不怕。” 柳轻尘把她搂在怀中,脸颊贴着脸颊,柔声说道:“傻丫头,不许吹牛,我都害怕!” 画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害怕我有危险,我真的不怕。只要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柳轻尘笑道:“那你紧张什么?” 画翎支吾说道:“那种又深又长的呼吸声,我不知道自己学得像不像。” 柳轻尘笑道:“像极了,你醒着呢,模仿睡着的呼吸,还是可以的。幸好你今晚没打瞌睡。” 画翎开心地说道:“就你知道夸我,咱们快出去吧,外面吵死了。” 这是当然,飞刀破窗之际,就惊醒了众人。只是叶孤灵有备而发,出去的速度最快,别人落后了半步而已。 众人正在议论,究竟刺客准备行刺柳轻尘和画翎,还是行刺叶孤灵? 柳轻尘和画翎慢悠悠踱出房间的时候,江静初、江风晚和温柔也赶到了。 江静初脸色铁青,首先询问柳轻尘等三人有没有惊着,有没有伤着,见三人确实没事,才怒不可遏地叱道:“抓住这名刺客,我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任何人在狂怒的时候,表情决计好看不了,江静初同样如此。柳轻尘反而安慰江静初,悄悄劝慰他爱惜身份,不要在众人面前失态。 温柔的脸色也很难看,说道:“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理应如此!” 江静初勉强平息怒火,说道:“我想请大家到厅中一叙,请大家见谅。” 众人默默而去。 画翎悄悄拉住叶孤灵衣袖:“叶大哥,你刚才害怕么?” 叶孤灵愣了一下,望望柳轻尘,又望望画翎,说道:“有那么一点,真惊险。” 其实,他曾多次经历生死险关,这一点小情况算不了什么,否则他怎肯建议调换房间?他就是认为画翎胆小,陪着她一起害怕而已。 柳轻尘认为叶孤灵说得极为逼真,假如自己不认识他,都会认为他真的有点害怕。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师兄如此境界? 江静初坐定之后,说道:“叶大哥,你最先冲出房间,看到了什么?” 叶孤灵淡淡笑道:“一个背影,身材像是中等身高的男人……不过,要说是身材高挑的女人,也有可能。” 在场的高手哪个不奸猾似鬼?他们一边大模大洋地观察别人的神情,一边暗自推测。 顾倾城笑道:“孤灵,怎么想起来和轻尘调换房间了?” 叶孤灵说道:“你猜?” 顾倾城愠道:“你在调侃我么?” 叶孤灵笑道:“哪敢,顾师叔同样住在卫师叔隔壁,难道没发现他爱打呼噜么?” 顾倾城愕然:“是,原来他吵着小姑娘了。” 卫无嗔喝道:“胡说,我从来不打呼噜。” 叶孤灵和顾倾城异口同声:“就打。” 卫无嗔怒道:“画翎,我知道你不会说谎,你说我打呼噜么? 画翎微微点头。 卫无嗔默默低头:“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 慕容清轩根本不相信这个原因,问道:“画翎姑娘,你预感到刺客想行刺你么?” 画翎说道:“慕容先生,我不属于江南武林的人,你还是问叶大哥或柳大哥吧。” 顾倾城冷冷说道:“刺客不是傻子,还听不出房间内是一人还是二人么?” 慕容清轩冷冷反讥道:“他当然不傻,不惜得罪整个江南武林,选在今夜行刺。” 温柔冷笑一声,说道:“不怕得罪江南武林的人还少么?” 慕长生见三人各自动怒,而且温柔之意不仅单指无影人,更另有暗指,只好说道:“眼前是在推断刺客动机,依我看来,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情况是随意行刺一人,另一情况是有固定目标。第一种情况就是针对整个江南武林;第二种情况么,才能再做细分。” 江静初问道:“师叔认为哪一种情况可能性更大?” 慕长生一心息事宁人,说道:“除了轻尘和画翎二人最容易辨认之外,其余各人内力精深,在房间外根本无法区别。他不寻找画翎姑娘这一薄弱环节,反而随意选了孤灵贤侄,其意不在杀人,但在扰乱人心罢了。因而属于第一种情况。” 叶孤灵情不自禁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这不是瞎扯淡么? 慕长生无奈说道:“孤灵有什么意见?” 叶孤灵明白慕长生的意思,笑道:“没有没有,我是在恨那刺客没撞到武功更高的慕师叔,因而一时控制不住心绪。” 慕长生嘿嘿一笑,这小子说话太损,幸好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柳轻尘一直在思考离开江府的借口,忽然说道:“那房间内有一壶冷茶,颇有玄妙之处,大家想不想看看?” 叶孤灵紧皱眉头,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温柔冷笑一声,说道:“江总管,你去拎来那壶冷茶,让大家看看。” 功夫不大,江空端来茶盘,放在柳轻尘身边矮几上。 柳轻尘一眼望去,就发现茶壶已经被人换过,心中升起一股失望,这一下可说不清了。大家都在看着自己,怎么办? 第27章 迷雾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大家都在等柳轻尘说话,偏偏柳轻尘一言不发。 叶孤灵亦发现茶壶被人调换,唉,只好临时编个借口,帮师弟度过这一难关! 画翎忽然笑了一下,轻轻提起茶壶,打开壶盖看了看,说道:“柳大哥还会开玩笑,一壶冷茶能有什么玄妙?” 众人松了一口气,各想各的心事。 温柔冷笑一声,说道:“柳公子也学会消遣别人了,佩服佩服!” 画翎咯咯笑道:“我明白了!咱们聊天的时候,曾经倒过两杯茶,现在茶水的份量突然增加,果然有点玄妙。” 叶孤灵冷冷说道:“是么,我一直在房间中。哪个傻瓜不给咱们换一壶茶,单单添了水?” 如此冰冷的态度,任是傻瓜,也能听出叶孤灵针对的人绝不是画翎,而是温柔。言下之意,明显在说茶壶已经被人换过,难怪刚才柳轻尘一直发愣,说不出茶壶的玄妙。 这种情况下,谁肯自讨无趣去发言,无端得罪叶、柳二人? 江静初眼见形势紧张,无奈之下,一掌击碎身边方桌,喝道:“江空,这是怎么回事?” 江空脸色灰败,扑嗵跪倒在地:“二爷,小人实在不知。” 柳轻尘说道:“二哥,何必如此动怒?江空在府中多年,我若怀疑他暗中动了手脚,就是怀疑你和大哥。” 江静初深知柳轻尘为人骄傲,不善说谎,喝令江空站在一边。他沉吟说道:“画翎姑娘,莫非你记错了?” 画翎说道:“不会,你看这三个茶盏,两个并在一起,是我和柳大哥用的。第一杯茶是小丫环给我倒的,后来茶凉之后,我就倒在地上。单独这一个,乃是叶大哥用的,其中还有半杯。因而一定倒过两杯。” 江静初令江空捧来茶壶,亲眼看了看,果然发现其中不可能再注入两杯茶水。更换茶壶应该发生在叶孤灵离开房间之后,想必是时间紧迫,换壶人估量不准壶中水量。即便如此,若非心细之人,亦难以发现异常。 “江空,你带两个人去把小红叫来。” 江空急急招呼江风晚身后两名贴身护卫,一起出去。 江静初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轻尘,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柳轻尘说道:“二哥,小红只是一名丫环,要瞒过她易如反掌,何必再吓唬她呢?” 江静初说道:“问一下亦好。万一她有所发现,不是更好么?” 柳轻尘想了想,说道:“二哥,我想搬出去住,请你不要见怪。” 江静初勉强笑道:“经历这场风波,府中警卫加强,外人绝不敢再轻易进来,不是更安全么?” 一名护卫急匆匆冲进大厅,犹豫一下,觉得这种场合下公开禀告更合适,于是大声说道:“小红死了!” 江静初问道:“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那护卫急忙回答:“江总管怀疑是奸杀,刚死不久,还有体温。” 江静初沉吟说道:“你去请一名仵作来,暂时不要通知官府方面。” 那护卫匆匆去了,纵然是凌晨时分,以江家的势力而言,没有哪一名仵作胆敢拒绝。 江静初望望正在沉思的几位名侠,长叹了一声,闭上眼睛,亦陷入深思。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江府来奸杀一名丫环?不问可知,这只是一个假象。莫非小红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江家的名声还在其次,不给柳轻尘一个说法,看来是不行了! 同样的茶壶,柳轻尘一眼就能看出被人调换,表明他早有戒备之心。那么,他与叶孤灵调换房间竟是有意,而不是巧合!他不肯说出原因,是对我失去信任,还是防着别人? 这里的外人只有温柔,难道他认为温柔因为日间之事而对他下手?假若她如此歹毒,我岂不是引狼入室?不,温柔绝不是这种人! 江静初霍然睁开双眼,说道:“轻尘……” 他只说了两个字,因为他看到,柳轻尘看过来的时候,画翎也在看向他。他的心猛然一震,假如自己是柳轻尘的话,为了这样一个少女,会不会同样敏感? 他笑了笑,继续说下去:“我想,你一定发现了什么,可是怕引起误会,所以不愿说出。假如你相信大家的话,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更容易判断凶手的来历。” 柳轻尘淡淡说道:“不错,我确实发现茶水中有毒,但是叶大哥房中的茶水没有问题。天色已晚,我便决定天亮时再向大家说明。” 江静初哈哈大笑:“轻尘,不怕大家都中毒么?” 叶孤灵笑道:“这么一说,下毒人偏偏放过我一人,意图让大家以为我下毒么?” 众人亦陪着哈哈、呵呵、嘿嘿,其实谁也没有笑意。 温柔呵呵了两声,说道:“这里正好有半杯残茶,不如大家检查一下,验证柳公子的看法。” 江静初阴沉着脸,说道:“端残茶来。” 一名护卫挺身而出,大踏步前进、转身、前进,将茶盏捧在江静初面前。 江静初端茶在手,淡淡看了一眼:“确实有毒。” 他一弯腰,将残茶倒在地面,随后抬首望着众人:“江南武林一向和睦,破坏彼此情谊者,有如此杯。” 咔嚓一声,茶盏顿成碎片。 众人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不承认江静初所说乃是最重要一点。 柳轻尘宛若未见,说道:“我很担心画翎,于是叶大哥要求和我调换房间。我们三个人都睡不着,恰好等到了刺客。” 江静初点了点头,问道:“当时你们做出什么反应?” 柳轻尘说道:“我们发现那名刺客直接奔向第五间客房。我便迅速退回床边,屏住了气息;画翎模仿深而长的呼吸;叶大哥正好相反,模仿浅而急促的声音。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经历了,不必我再赘述。” 大家达成一致,刺客的目标正是画翎和柳轻尘。有人想的多一些,条件反射般去寻找破解方法。 江静初说道:“画翎姑娘,我代表大哥和自己向你表示歉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亲手抓住这名刺客,交给你处置。” 画翎说道:“江二哥,不必了,我不想沾惹这些是非。我想离开这里,请你答应。” 江静初眼皮跳动几下,说道:“好,我答应你。暗害你们的人不仅武功、心机过人,可能在府中亦有内应,继续下去的话,大家更加被动。画翎姑娘,我相信轻尘会保护好你。” 温柔说道:“叶大侠,听说你在屋中击落三柄飞刀,不如请大家鉴定一下?” 叶孤灵打开随身携带的鹿皮革囊,用衣袖裹住手指,小心翼翼地抽出三柄雪亮飞刀,轻轻放在茶盘上。 在那名护卫端起茶盘的时候,他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飞刀上,轻轻碰一下上首端坐的卫无嗔的肘部。 卫无嗔突然喝道:“过来。” 那护卫愣了一下,见江静初有所暗示,只好向卫无嗔走了过去。 卫无嗔学着叶孤灵,用衣袖捏住一柄飞刀的刀柄处,说道:“去吧。” 他看来看去,甚至将飞刀移到鼻子附近,轻轻嗅闻,没有发现异常,便等着江静初的答案。 江静初略略看过,顺手交给温柔。 温柔检视得非常认真,用手指轻轻抚摸刀身,最后说道:“我认为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飞刀形式,刚刚打造不久,没有淬毒。” 她将飞刀放回茶盘,示意别人继续观察,却向卫无嗔说道:“卫大侠,你检查完没有?” 卫无嗔沉吟一下,想到叶孤灵此举极有深意,没有理会温柔,反而笑道:“轻尘,我与你相处一段日子,从来没发现你有识破毒物的手段,今日就让师叔开开眼界。” 他站起身来,直接将飞刀放在柳轻尘身旁的矮几上,又示意叶孤灵换换位置,他自己挨着柳轻尘坐下。 柳轻尘紧皱双眉,又不能让卫无嗔失望。思虑再三,他取出辟邪,贴着刀身来回滚动,刀身逐渐聚集几道黑气,最后被辟邪吸掉。 卫无嗔吃了一惊,说道:“无色无臭,好厉害!” 柳轻尘同样说过这七个字,若是平时,画翎一定会打趣他,现在心情沉重,一点都笑不出来。 每个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接受了卫无嗔的评价。萧客愁手中正拿着一柄飞刀,急忙扔回盘中。 江静初笑道:“轻尘,你手中的宝珠就是传说中的辟邪么?” 柳轻尘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是的,向朋友借用的。真是什么宝物都逃不过二哥的法眼!” 江静初笑道:“好说好说。对了,这三柄飞刀给哥哥留下,查证出处和毒物的来源,好么?” 柳轻尘说道:“既然二哥这么说,我不想留下都不行了。” 他示意那名护卫过来,将飞刀掷入茶盘。那护卫急忙将茶盘端回。 江静初毫不在意,拿起三柄飞刀看了看,顺手揣入袖中,说道:“轻尘,你一向很少仇家,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哪一家擅长用毒的?” 柳轻尘勉强说道:“一家是东瀛忍者,一家是燕飞云所追杀的恶人,都擅长用毒。” 江静初笑道:“前者不太可能,叶大哥岂会认不出东瀛的那种古怪身法?后者也不一定,但总算有个追查的方向。这样吧,我先想办法查证府中有没有内应。画翎姑娘一定很累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众人散去,大厅中只剩下江静初和温柔,以及几名护卫、侍女。 江静初一挥手,他的护卫急忙退下,温柔的侍女却等到温柔表态后才肯退下。 江静初淡淡说道:“温姑娘,不要动柳轻尘。” 温柔笑道:“别人怀疑我倒也罢了,怎么你也有疑心?” 江静初望着天花,说道:“江府之中绝不会有内奸,问题只能出在你那一方。还有,你大概忘记了我的名号,我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两柄飞刀淬过毒,在你看完之后毒气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柔笑得更温柔:“不错,是我解了刀上剧毒。柳轻尘和画翎一直想将矛头指到我身上来,我就断了他们寻找仇家的路。但是你要想一想,连顾倾城、叶孤灵之流都无法追上的一名出类拔萃的刺客,想要安排整个计划,太容易了。” 江静初冷笑道:“不是你就好。咱们的盟约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要是你敢动柳轻尘,咱们终将走上敌对的道路。” 第27章 迷雾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柳轻尘一直没有睡,就那么默默地望着熟睡的画翎。 当当当响起敲门声,柳轻尘轻轻起身,将床前帷幕放下,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 来人是叶孤灵,他摆了摆手,表示不必进屋,然后将几张纸交给柳轻尘。 他使出传声的功夫,说道:“这是我绘制的刺客背影,你可以让燕公子和沈姑娘看看。仅凭背影判断一个人,不是简单的事情,不要轻易下结论。” 柳轻尘接过画纸,与叶孤灵交谈了几句,以掩人耳目。随后他关上房门,翻看一下图中画像。几张背影,惟妙惟肖,旁边还标注了目测的身高。 柳轻尘想了想,拉开帷幕,摇醒了画翎。 “快起床,咱们要动身了。” 画翎十分疲惫,仍然坚持爬了起来,前去洗漱。 此时又传来敲门声,江静初在外面轻声问道:“轻尘,起床了么?” 柳轻尘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说道:“二哥,有事么?” 江静初笑道:“我来给你送行。” 柳轻尘不好意思地说道:“过两天就要见面,哪用如此客气?” 江静初说道:“不,咱们兄弟是什么交情,还说客气话。你在外面小心一些,有难处随时回来。昨晚的刺客手段十分厉害,由于没有证据,你也不要怀疑到温柔身上去。” 柳轻尘深思一下,说道:“我明白。另外,她要是认为我怀疑她,就随她去吧!” 江静初说道:“好,一个群体之中,难免产生摩擦,但这属于内部事务,想开一点就过去了。我会慢慢劝她尊重别人的。” 柳轻尘说道:“二哥,我想带妹妹一起走。” 柳绝尘嘟着嘴说道:“不,你和大嫂在一起,我掺和什么呢?” 江静初说道:“我明白,所以才会带她来见你。” 随即他又对柳绝尘说道:“听二哥的话,这次你哥哥面临很大的困难,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做,因而要你偶尔陪着画翎姑娘。等查明刺客身份之后,让哥哥带你回来,二哥陪你去玩。” 柳绝尘想了一阵,勉强答应。 江静初继续叮嘱道:“你们所住的地方尽量隐蔽一些,谁都不要告诉,包括我。” 兄妹二人齐齐点头。 江静初最后说道:“他们还在吃早餐,估计不到你们动身这么早,我建议你们马上出发。” 马车早以备好,柳轻尘兄妹带着画翎上车而去。 出了江府不远,柳轻尘叫停马车,让车夫去旁边的客栈找人。不一会儿,李青莲、杜豫章、宁远道和丘默本跟着车夫出来。 柳轻尘取出一张银票,交给车夫,说道:“谢谢你,你回去吧。” 那车夫接到过江静初的命令,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接过银票,千恩万谢回府去了。 柳轻尘说道:“八叔,麻烦你来驾车,其余三位叔叔步行,护住车辆。若有人试图袭击车辆,格杀勿论!” 那四人俱是精明强干的高手,听柳轻尘说的如此认真,一时不好询问,各自戒备。 车辆转来转去,路过一排铁作坊,柳轻尘又吩咐宁远道购置一张硬弓,一百支弓箭,其中五十支要用漆墨染成黑色,无论价钱,坐等即要。 最后,他们选了一间街道中央的客栈,包下二层所有房间,不许闲人上楼。 丘默本将马车赶到另外一间客栈保管,反正给钱就是;李青莲坐在一层大堂饮茶,留意有没有可疑人员,尤其是打探消息的人员;宁远道将乔装好的弓箭搬上楼去,就地等待;而杜预章去送一封柳轻尘在车中草就的书信。 丘、宁、杜三人回来以后,柳轻尘简单扼要讲述了前晚遇刺的经过,三人这才明白今天的种种行为,无不大怒,势要替画翎姑娘报仇。 随后,丘默本下楼,替换李青莲上来,李青莲听完经过,亦是一惊。几人谋划方案,决定在夜晚时分,轮流值班,预防不测。 柳轻尘又嘱咐四人,在白天没事的时候,先整理一下盟中原有的机构、职位名称;其次列明一些主要人员的名字、特长以及原先职位,他要慢慢研究。 李青莲问道:“大哥昨天傍晚才全部,要不要把他们追回来?” 柳轻尘说道:“不必,订盟亦是大事,不可草率,就让他们去办。我自己一人无法既退敌,又照顾画翎,有你们四人加上妹妹,就足够了。” 柳绝尘询问之下,才知道前因后果,不禁开心笑道:“想不到你这么有本事。哈哈,以后我就是盟主妹妹了,谁敢欺负我,我就找人揍扁他。” 柳轻尘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师父是这么教你的么?” 柳绝尘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夸张,嘻嘻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威风啦!不愿意帮妹妹也好,免得被人家背后指指点点。不过,帮助江二哥总可以吧?揍扁无影人和燕飞云。” 柳轻尘说道:“绝尘,江湖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不是单靠武力来解决的。无影人是伤了海大哥,但是事出有因,你不明白的。” 柳绝尘说道:“我不管,无影人害死了海大哥,就要付出代价。” 柳轻尘心烦不已,说道:“你在京师庙会上差点害死燕公子,人家找上门来要你付出代价了么?这次谈判,先看二哥的决定吧!” 柳绝尘见哥哥生气,嘟囔说道:“反正我没害他丢了性命,那我向他赔罪好了。” 她担心柳轻尘问起当初对付燕飞云的全盘计划,急忙拉着画翎到一边聊天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柳轻尘隐隐发觉画翎身上有了变化。除了和自己还能保持说笑之外,她对别人的态度不像以往那么热情淘气,话语很少,语气也很客气。 不知她经历刺杀危险之后,变得成熟了,抑或受到了惊吓? 柳轻尘想去安慰她,现在反而嫌周围的人太多,没有独自相处的机会。尤其柳绝尘,似乎喜欢上了画翎,无时无刻拉着她问东问西,也不管人家爱不爱说。 事实证明,柳轻尘的精心安排并不是小题大做。第二个夜晚的三更时分,长街的尽头出现了四条身影,借助长墙的遮掩,迅速向客栈靠近。 宁远道身穿黑衣,趴在暗影之中,紧紧贴在屋顶的脊梁处。他冷冷望着四人的举动,直到他们翻身飘进院中,低低喝问:“什么人?” 那四人明显犹豫一下,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他们望着屋脊处宁远道缓缓站起,才明白人家早有准备,并不是自己一方出现明显失误。 他们亦是久经风浪的高手,其中一人唿哨一声,四人踏定方位,准备合击。 柳轻尘迅速指挥妹妹和画翎伏在床底,床底当然铺了被褥,前方的空地上层叠摆放着桌椅,预防敌人的暗器。他自己提起硬弓,蹲立在空地中央。 李青莲跃出房间,守住柳轻尘等三人的房门;杜预章和丘默本跳出窗外,辅助宁远道抗敌。他们准备了好几套方案,这只是其中之一。 杜预章等三人皆使长刀,对方四人皆使长剑。顷刻间,刀光剑影,弥漫庭院之中。 那四名刺客中的老大,见三位兄弟足以抵挡对手,自己抽身出来,直奔柳轻尘的房间所在。这自然是因为他听到了房间内的动静。 就在身形刚刚跃到窗口高度之时,他一甩手,三道暗器破窗而入,嘟嘟嘟似乎钉在门板上。他反应极快,撞开窗棂一瞬间,长剑飞舞,一剑四式,左右、地面、前方,以防有人贴窗暗袭。 他万万想不到,柳轻尘会用什么方式来对付他? 一道劲锐金风,迎面扑到,再想躲就来不及了,一箭贯穿头颅!他曾经苦练多年家传绝艺,身手相当不凡,依然躲不过那支悄无声息的漆黑长箭。 这时才响起轻微的弓弦之声,长箭的强劲冲力,撞翻整个死尸,摔落在地面。 柳轻尘飞速起身,顺手绰起了箭袋,跳到窗前。 杜预章等三人听到有人坠地,便知一切正如预想,自己一方少一人出击,对方果然空出一人前去行刺,正好一击毙命!唯一的疑惑便是那人死得太快,不知何故? 三人这才施展全部本领,一心斩敌立功。那三名刺客才知道上了大当,竭尽全力,试图逃走。 柳轻尘再次学艺之后,陡然突破一层界限,功力正在飞速上升之中,力道远胜从前。他觑定敌手一箭飞出,与宁远道缠斗的刺客应声倒地。 这一次,在场的五人都发现了箭术的奥妙所在,有人大喜,有人惊慌而已。 宁远道飞身而上,扑向丘默本的对手。 柳轻尘够狠,一箭破空,亦是射向丘默本的对手。 那刺客原本就落了下风,还要抽空瞧看窗口动静,以防长箭偷袭。眼见有一道黑乎乎的轨迹破空划过,急忙乱闪身形。他侥幸躲过了长箭,亦挡住丘默本的长刀,却被宁远道一刀劈为两半。 最后一名刺客似乎狡诈一些,借身形转动之机,发出暗器,逼开杜预章,顺势逃窜,此时已然跃上第二道长墙,眼看就要进入另一间庭院。 杜预章在后按刀追赶,猛然头顶一道金风闪过,接着那刺客哎哟一声,摔在墙内。杜预章正准备越墙而过,突然惊觉墙内还有别人,一时无法分辨敌我,只好飘身落在长墙之上。 第27章 迷雾 (1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兵刃相交,两条人影正缠斗在一起。 那是一名身着淡黄衣衫的年轻女子,使一柄金光灿灿的外门兵刃,长约五尺。顶端伸出一扇尺许长的刀叶,而另一扇刀叶却不断开合,宛如一把巨大的剪刀。 二人身形各自不动。那少女双足踏立,只凭借上身的不断摇动来变换招式。金剪吞吐不定,招式奇幻,那扇活动的刀叶更是毫无规律,仿佛随意乱颤,逼得对手不断封架;而那刺客左腿中箭,已然单膝跪地,只在保命而已。 杜预章十分怀疑那把大剪刀的威力,仔细盯瞧片刻,才弄清楚。原来两扇刀叶用铆钉固定,那活动刀叶的尾端有一条极细的金链,一直延伸到黄衫少女的左手。她便是通过金链来控制刀叶的活动范围。 那少女忽然说道:“你还不下来帮我抓人么?” 杜预章听她口音奇特,好像是闽粤一代的人士,明显不是熟人,更不敢轻易扑击过去。他认为那少女武功远远高于那刺客,随时可以建功,何必要自己帮手?莫非二人联手施诈,哄骗自己? 他口中应一声“好”,却不肯跳下墙头。 那刺客突然向前翻滚,掌中长剑光芒大盛,使出两败俱伤的剑法,招招攻击少女的小腹。那少女急忙退后两步,变做双手使用金剪,招式变得坚凝强大,瞬间又克制住长剑变化。 那刺客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无路可走,收回长剑,自刎身亡。 那少女连叫“可惜”,抬头望着杜预章,问道:“你答应下来帮忙,为何却不动?” 杜预章心虚,急中生智,说道:“以二敌一,胜之不武。我正准确叫你让开,我一人来对付他。” 那少女惋惜说道:“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死板,枉活了这么大岁数。我施展本门绝艺,既要逼他不断防守,又要逼他无暇自杀。你若及早帮忙,大概可以抓个活的。结果他先反应过来,拼死进击,我不得不抵挡他长剑变化,才给他自杀的机会。现在么,你只有扛死尸回去了。” 杜预章不免心中有愧,原来估计错了,丧失大好机会。他只好客气问道:“姑娘,不知道你是谁的门下?” 那少女爽快地笑道:“我叫丁小忆,是南荒门的传人,你呢?” 杜预章急忙说道:“在下杜预章,乃是金刀盟的人。” 丁小忆讶道:“金刀盟重新崛起江湖了么,怎么我没听说?” 杜预章心眼机多,南荒门名列侠义道中,不如乘机拉拢丁姑娘,于是笑道:“刚刚确立盟主,你要不要见见?我们很感谢你的救助之意。” 丁小忆笑道:“本来明天我有重要事务,不想浪费时间。但是生怕你们起疑心,我就见见你们盟主,解释今晚的行径。” 杜预章嘿嘿干笑一声,听她的意思,似乎已经想清楚自己不帮忙的真正原因!算了,她既然不明说,自己就假装不知吧。 丁小忆拎起死尸的腰带,呼的一声,向杜预章抛来。她可不是傻瓜,随时要保持警觉。 杜预章毫不介意,身体向后飘出,等死尸力道已尽,才轻轻用手掌托住。 二人来到客栈庭院中,其实庭院中也异常忙碌。 夜半时分,发生凶杀事件,谁不害怕? 一楼客房之中的客人纷纷收拾行李,想要逃窜。客栈的掌柜哪甘心破财,逐一警告客人,住店时都有记录,就算人走了,官府也要搜捕,用作人证,还不如安心住着。有的客人自认倒霉,又退回客房中,蒙头大睡;有的客人嫌晦气,宁可多给银钱,也要换一家客栈,等官府找上门来再说。 柳轻尘早已点起灯烛,扶起画翎,和妹妹一起安慰她;宁、丘二人查看完刺客的面目、兵刃,又搜了身,便和杜预章一起,陪着丁小忆上楼。 那掌柜正在和李青莲纠缠不休,宁远道见状大怒:“滚,再啰嗦的话,老子把四具死尸扔到你的柜台上。” 那掌柜灰溜溜下楼,心中暗骂:“让你狠,官府的差爷们一会儿就到,我让你再狠!” 柳轻尘见丁小忆进来,客气让座。 丁小忆望着房中的气氛,明白了三分,笑道:“难怪你们把守如此严密,原来是保护佳人!” 柳轻尘淡淡笑道:“丁姑娘说笑了。你暗中相助,我们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起疑心呢?” 丁小忆笑道:“大盟主的耳朵很灵哦,这么老远都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其实我无心帮忙的,不过那刺客逃到我住的地方,我要不出手捉他,更容易产生误会。所以只好被迫帮忙了。” 柳轻尘笑道:“谢谢你。” 丁小忆问道:“请问大盟主的尊姓大名?” 柳轻尘说道:“在下姓柳,名轻尘。” 丁小忆轻皱眉头,问道:“江南有几个柳轻尘?不是还有一位号称玉剑客么?” 柳绝尘觉得她很啰嗦哩,说道:“就是我哥哥一个。” 丁小忆看看柳绝尘,又看看柳轻尘,说道:“明天在燕子矶还有约会哦,你们还去得了么?” 柳轻尘说道:“答应江二哥的事,当然要去。” 丁小忆说道:“好吧,官府的捕快们就要到了,我留下来作个证人,免得你们纠缠不清,耽误了明天的正事。” 她看看众人的疑惑神情,继续说道:“我也来参加约会,和你们一路的,不要紧张哦。我叔叔是昆仑派的,你们见过没?” 柳轻尘笑道:“原来是丁大侠的侄女,英雄大会上我见过他。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假如有必要的话,我们再请你过来作证。” 丁小忆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好吧,你们在江南的门路广,说不定不需要我作证的。” 她可真想得开,告辞而去。 果然官府的捕快们前来调查,不过遇到的是柳轻尘嘛,柳家家大业大,跑不了。 周总捕头检查了门窗的破损情况,说道:“柳公子,这是例行公事,请勿见怪。我知道你们明天还有重要事务,就请休息吧。我会吩咐下面的人尽量安静,有需要的话,再请你回来聊聊。” 他带人下去检验尸体,询问楼下客人去了。 宁远道说道:“盟主,这四人就是凶名极盛的东方四狼——东方红、东方青、东方海和东方沙,属于东方世家的一大支脉,可惜走了邪道。” 柳轻尘笑道:“东方四狼,可惜他们遇到了大灰狼。你们休息去吧,天亮还要赶路。” 宁远道等四人带着疑惑走了,不知道柳轻尘所说大灰狼究竟指谁? 柳绝尘悄悄问道:“谁是大灰狼?” 画翎抿着嘴,超柳轻尘方向撅动了一下。 柳绝尘大吃一惊:“我哥哥是大灰狼,你是小白兔么?” 柳轻尘笑道:“画翎可不是小白兔,她是……” 他没有说下去,他发现画翎一脸委屈,默默无语,与平时大相径庭,似乎连自己都不想理会了。 咦,刚刚安慰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柳轻尘几番询问,画翎就是不肯说话。 柳轻尘朝妹妹使个眼色,柳绝尘亦不明所以,摇头表示不知。 柳绝尘终究是个女孩子,想了一阵,笑道:“哥哥,原来画翎吃醋了。我去找空房间休息,你好好哄她哦。” 画翎拉住柳绝尘的衣角,不让她走,喃喃说道:“有些人见到大侠的侄女,就眉开眼笑的,可开心了,你说是不?” 柳绝尘重新坐下,揽住画翎的纤腰,笑着说道:“就是哦,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柳轻尘只觉一阵狂晕,急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正常待人接物,表示礼貌而已。” 画翎继续喃喃自语:“其实,他应该找个武功高强的女孩子作妻子,不要像我这样不会武功的。” 柳绝尘正要帮腔,发现哥哥在瞪着她,只好反过来帮着哥哥:“画翎,我看哥哥不会那样的。为了你,他连最好的朋友都敢得罪,别委屈了,乖。” 她一边向柳轻尘瞪回去,这些话应该是你来说的,要不是你让我来,你不就可以直接哄画翎么? 柳绝尘一把拉过柳轻尘,让他抱住画翎,自己轻轻站起来,默默站在一边。 画翎依偎在柳轻尘怀中,喃喃说道:“可是,谁知道我也离不开他呢……” 然后,她就睡着了。 柳轻尘把画翎抱到床上,轻轻拉上幕帷,重新坐下。 柳绝尘走过来,扶住哥哥的肩头,说道:“画翎是最可爱的女孩子,你不会离开她,对吧?” 柳轻尘拍拍她的小手,笑道:“当然不会,她两次遇到刺客,大概受到一点刺激。你也不会怪她,对吧?” 柳绝尘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哥哥身边,悄声问道:“你认为会是温柔么?” 柳轻尘说道:“没有证据,不好随便猜疑。东方四狼与神女宫没有往来,这次出了意外,没有抓个活的,可惜。” 柳绝尘冷冷说道:“不是温柔就好,这个女子心机极深,以后咱们要防备一些。” 柳轻尘笑道:“绝尘,你长大了,知道关心哥哥了哦。” 柳绝尘笑道:“当然,你始终是我哥哥嘛。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淘气,打坏了爹爹心爱的瓶子,还是你帮我顶罪的。” 柳轻尘亦追忆起往日的情景,说道:“傻妹妹,爹爹不也没责怪我么?只是让我以后小心一些。要是换作你,他一定会心疼的问问,有没有吓着他的宝贝女儿呀?” 柳绝尘说道:“当然吓着啦,长大后我才知道,再心爱的东西也比不上自己的亲人。我想,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父亲;娘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画翎是世上最好的大嫂哩。” 柳轻尘拉住她的小手,认真地说道:“妹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帷幕之中,画翎脸上浮现出如花的笑靥,不知她是做了甜蜜的梦儿,还是听到了兄妹的对话…… 第28章 江南之争 (01)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江水滔滔,涌起的无尽水气沁润于空气之中,酷暑竟似有转化为蒸笼的趋势。江风偶尔吹起,拂在人面上,尽是一股潮热,还不如无风。 在这种闷杀人的天气下,寻常百姓不会勇敢地充当观众,附近出现的人物自然都来自江湖。 江边的西侧凉棚中,江静初正在陪客人聊天。 那些客人多半是声名显赫的人物:少林四大神僧晓枫、晓木、晓空以及晓寒、崆峒段拂、峨眉墨禅大师、黄山黄万里父女、东海于东海、昆仑丁情、南荒丁小忆等。 江风晚焦急地望着官道,面上忽然现出喜色:“来了!” 马车疾行、静止,车厢四周的幕帘急速挑起,画翎和柳绝尘各自手把香扇,摇个不停。她们二人居然都用轻纱蒙住面部,都穿着雪白衣衫,甚至发式都一样。若非熟识之人,真不易分辨出来。 李青莲为首的四人紧紧护在马车四周,不肯移动半步。 柳轻尘跳下车来,缓缓走到凉棚之下,与众人见礼。他亦被当前阵势所惊,这七大派的高手名义上是仲裁人,实则必是帮手无疑。 江静初精神一振,人已来齐,便可以谈正经大事了。他与众人略作商议,九位名侠以及温柔先后走出凉棚。 东侧凉棚中只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无影人与诸葛明。 江静初略一拱手,说道:“阁下素以无影人自称,今日可否告知你的真实姓名?” 无影人淡淡笑道:“我的名字只有先师知晓,他老人家仙去之后,我再没提起过。江公子叫我无影人即可。” 江静初说道:“好吧,无影兄,以往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无影人说道:“我想不出解决方法,你们是受害一方,不妨提出条件来。” 江静初没有说话,凝视着这个面目平凡的中年人,似乎想要洞察他的真实想法。 温柔轻蔑地瞥了一眼,冷冷说道:“杀人偿命,自古如此。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无影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声中,说道:“这个条件太难了,我无法做到。” 温柔的态度更加轻蔑:“这不是你能不能做到的问题,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方法。” 无影人尽力平息心情,问道:“不知神女宫站在什么立场上提出这一条件?” 温柔冷笑一声,说道:“假如江公子与我结为连理,你就不会认为我没有立场了吧?” 无影人点头说道:“好,两位郎才女貌,恰是天作之合。” 他将目光扫向其余众人,继续说道:“各位名侠的意见与温姑娘一致么?” 顾倾城冷冷说道:“不错,我们已达成共识,江南武林不是任人欺负的。” 无影人猛然后退数步,与诸葛明并肩站立,说道:“既然如此,无需再谈,手底下见真章吧!”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刚一见面,双方就谈崩了。 江静初的瞳孔骤然紧缩,上一次相遇,无影人就是这般决绝的态度;今日再次相逢,面对众多名侠,此人依旧如此强硬,终究难免一战?! 混战抑或车轮大战?这次不幸倒下的人将会是谁? 江静初不得不认真考虑几种可能的后果,多人的命运就在他一念之间。 不远处。 燕飞云轻皱双眉,问道:“明月,怎么办?” 沈明月笑道:“燕大哥,害怕了么?” 燕飞云苦笑一声,说道:“当然。无论哪一方有所伤亡,皆属憾事。” 沈明月笑道:“你害怕,难道别人不怕么?先看看再说。” 江南名侠各怀心思,既然顾倾城已然表态,他们再说什么都晚了,只好等待江静初的决定。四周围观的高手们更是采取观望的态度。 段拂的反应最为强烈,他投身官府多年,经历多少官场倾轧,深知人性的贪婪和残酷。两大派别一旦开始厮杀,结局就是永无休止的报复与反报复,其中祸害可想而知。 他作为统治阶层中的一员,不得不时时以统治者的角度思考问题。圣朝疆域虽广、民众虽多,实则周边面临几股势力的觊觎,随时发生大战;朝廷内部纷争不已,江湖上亦不相遑让。如此下去,内忧外患交相逼迫,势将引起国家大乱。 他远赴江南,表面是应江静初之邀,暗中兼有重要使命——借机了解江南武林对朝廷的态度,以便制定应对之策。否则,以他的职位,何须千里迢迢卷入江湖纷争? 眼见场面陷入僵局,段拂大步走出凉棚,笑道:“诸位,请稍稍平息怒火。老夫此行江南,虽然听江大侠述说以往的不幸经过,不过另一方当事人的意见,老夫亦想听听。” 温柔回身,冷然说道:“段老先生,既然江公子讲了经过,各派前辈皆无异议,唯独你信不过江公子么?” 段拂淡然笑道:“江公子所说,老夫自然相信。不过,古代圣王常常谈及‘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一语,我听听人家的论述,两相印证,才知双方有无产生误会。” 短短一句话,尽显名家气度。让人深信,崆峒派虽然暂时无所作为,毕竟是名门大派,方有如此胸怀,终不为人所屈也。 江静初不愿与段拂冲突,笑道:“温姑娘,段老前辈所言极是,我们就一起听听无影兄的说法。” 温柔冷哼一声,若不是为了江静初,她几欲拂袖而去。 无影人淡淡问道:“段前辈已然听说经过,不知你对哪一部分有所怀疑?” 段拂微一皱眉,这是对待前辈的态度么?他不想节外生枝,直接问道:“我听于掌门说起,你认为他的女儿欺负乡人,才生出偷盗定海珠之意,对么?” 无影人答道:“是。” 段拂笑道:“于掌门并不认为如此,他对子女虽然娇惯了一些,但是东海毕竟是大门派,怎么会欺负乡里之人?于夫人身为长辈,难道亦偏袒子女不成?还有,去年时分,我在京师见过于家千金和两位公子,他们三人谦和有礼,与你所形容大相径庭。” 无影人说道:“段前辈所说,乃是基于自己的经验而已。试想,那年轻人就是本地人,熟知于小姐的身份,即便躲避亦唯恐来不及,怎敢故意弄脏她的衣服?他呕血负伤,难道是我下的手?于夫人为何不会偏袒儿女?那年轻人亦不是段前辈,于小姐何必谦和有礼呢?” 段拂微微而笑,不同的环境中,一个人的表现并不完全相同,人家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于家的子女没有跟随而来,无法对证。 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在太原府交手,据说东海弟子大多挂了彩,不过皆是皮肉之伤,我认为你出手还算谨慎。为何远赴东海之后,你突然出手如此之重?” 无影人淡淡说道:“家师仙去之时,曾叮嘱我好生照料师弟。彼时他重创于海光远剑下,早已命悬一线,海光远犹有取他性命之心。我若不杀之,岂能心安?假如时光倒流,重新回到当时,海光远同样要死在我的剑下。” 无影人态度极为坚决,一望可知,他从来不为杀死海光远而后悔。 段拂叹道:“或许你受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不过,定海珠乃是东海重宝,纵然要提醒于掌门约束子女,亦不该盗取定海珠,引起这么大的纠纷。最后,我还要问一句,于掌门希望你赔礼道歉,你为何坚决拒绝?” 无影人冷笑说道:“我当时就说过,若是于大小姐肯向那位无辜年轻人道歉的话,我也会向东海派道歉,否则免谈!” 段拂说道:“令师与我也曾交往,我相信你所说必无虚假。不过,此事非我所能作主,我的意思是恭请九大门派公审此案,给双方一个交待,你看如何?” 无影人说道:“九大门派公审,亦需在中秋之后,到时再论。” 温柔冷冷说道:“段前辈只知九大门派,不将江南武林放在眼里么?” 段拂笑道:“依温姑娘的意思呢?” 温柔说道:“除却华山之外,这里便有八大门派的代表。不如你们先行商议,让江南武林听听九大门派的意见如何?” 段拂淡淡笑道:“九派公审,自然选派专门人员,岂是我们这些代表便可取代?” 形势益发变得微妙起来,于东海心有所系,担心再生枝节,于是疾步来到场中。 他的态度很和蔼:“无影大侠,我仔细调查过了,承认敝派犯了重大过失。小女自幼顽劣,不肯承认欺负乡民一事,于是我派人去那乡民家中了解详情。我曾登门道歉赔偿,取得人家的谅解,亦狠狠教训了小女。” 无影人笑道:“于掌门出现得真是时候!” 于东海沉吟说道:“我是出来表明态度的,敝派的过错,敝派自然担得起。海大侠之死,敝派亦有一定的责任。敝派选择与江公子站在一起,请无影大侠见谅,亦请段兄见谅。” 无影人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锦盒,说道:“于掌门敢于认错,亦不吝公开表明态度,在下颇为敬佩。此珠乃是东海前辈历尽艰险得来的宝物,这就物归原主。” 锦盒轻轻抛起,表示毫无敌意,于东海欣喜万分,静静等待锦盒落下。 猛然,空中飞起一条银色细链,将锦盒卷了开去…… 第28章 江南之争 (02)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勇于认错,亦是人类生活中一种高尚的行为。 正是基于这一原因,无影人决定交还定海珠,他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并不以于东海是敌是友而发生改变。 他望着温柔挥出的女儿钩,淡淡地笑了一下,略显神秘,丝毫没有拦阻的打算。 温柔的动作非常优美快捷,从她接住锦盒到打开锁扣,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她的脸上突然现出困惑的神情,纤手托着锦盒,一动不动。 于东海快速走过去,脸上同样出现困惑神情。他明显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锦盒,伸手拈起了那颗定海珠。 不错,这就是关乎本派命脉的宝珠,他一触及宝珠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为何宝珠外面又裹了一层漆? 于东海皱眉说道:“这……” 无影人淡淡笑道:“我做个记号,免得被人调换而已。” 于东海想不通,就凭无影人那种偷天换日的莫测手段,谁能在他手中换掉定海珠?想不通,便不再想,他强忍内心的极度兴奋,将宝珠放回锦盒,揣进怀中。 温柔却是极为恼火,她抢过锦盒,原本不怀好意,准备施展秘传的“千幻绝影”手法,直接换掉定海珠。谁知她看到那层涂漆之后,竟然怀疑无影人有心使诈,一时走了眼,导致功亏一篑。 无影人此举,绝非临时起意,莫非此人竟然深知神女宫的绝学? 温柔又惊又恼,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林晓枫大师遥遥高诵佛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无影施主纵有过错,岂能以命抵命?贫僧的意思是暂时禁制武功,以免为恶,找到适当方法之后再做处理。” 月落天枫、木镜空寒,乃是少林八大神僧的法号,晓枫名列第四,身份最高,他的说话就表明了少林的态度。 峨眉墨禅大师说道:“晓枫师兄心怀慈悲,峨眉亦是此意。” 黄万里、丁情、丁小忆却不肯表态。黄万里一直认为燕飞云化解黄山与慕容世家的误会,对其心怀感激;丁情亦颇为欣赏燕飞云,皆不愿为难燕飞云一方。他们二人又是俗家高手,认为禁制武功不亚于杀人,更不愿支持晓枫的意见。而丁小忆则要以叔叔的意见为重。 温柔勉强笑了笑,说道:“段前辈,少林、峨眉、东海已然表态,再加上慕前辈代表武当,已然达到半数,大概可以决定无影人的命运了吧?” 段拂一时想不出对策,只好笑道:“起码要有五派支持武力,才好决断,现在尚缺一派,请姑娘继续努力!” 凉棚中,晓枫大师笑道:“黄大掌门,不肯支持贫僧的意见么?” 黄万里不好推辞,说道:“大师意见极好……” 他本来还要继续说下去,哪知晓枫大师突然截断他的说话:“既然黄掌门认为贫僧意见极好,便是同意了。段师兄这次不会反对了吧?” 段拂心中大怒,明知黄万里话没说完,晓枫大师想干什么,这老和尚何时与江静初勾结一起?若是少林罔顾江湖道义,便不能怪老夫无情! 燕飞云走了出来,冷冷说道:“慕师兄此际只能代表自己以及江南武林,不便代表武当一脉!” 平淡一句说话,却宛似一声惊雷,炸在众人心田。 事关武当,慕长生不得不开声发问:“燕公子,你这是何意?” 燕飞云笑了一声,伸出左掌,说道:“慕师兄,你可认得此物?” 慕长生一眼望去,赫然看到无名指上一枚玄铁斑指,心中又惊又喜。 所惊者,这一枚玄铁斑指乃是恩师心爱之物,若有本派门人佩戴此物者,便是代表恩师自身。饶是自己为武当维持声名不坠,亦不曾赐予自己,此刻竟然戴在燕飞云手上。 所喜者,燕飞云年少有为,竟然成了自己的师弟。自己本不愿过分相逼无影人,恰好借机脱身。 慕长生抚髯大笑:“恩师晚年再收一关门弟子,克见他老人家不甘寂寞,雄心不减,可喜可贺!” 说完,他走上前去,深施一礼,以示对恩师的敬意,然后才拉住燕飞云双手,寒暄几句。 温柔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燕公子,慕前辈不能代表武当,莫非你就可以代表么?” 燕飞云笑道:“不敢,在下后进末学,岂敢代表武当?只是我觉得慕师兄身在江南武林,亦算当事人之人,倘若代表本派,易于被人诟病为有失公允。为本派声誉起见,慕师兄宜当避嫌而已。” 慕长生在一旁心中暗笑,这位师弟尚不知学会多少本门剑法,推挡功夫倒是颇得本派神髓。 他恍若梦醒一般,说道:“师弟此言,颇为精要。我自当谨记在心,不使本派蒙羞。” 晓枫大师说道:“燕公子倘若认为贫僧意见不妥,不如你提个建议,以供大家参详。” 燕飞云淡淡说道:“武功可以杀人,言语亦可杀人,诸位能将无影大哥的嘴巴也封起来么?我没有什么建议,而且最多只能接受段老先生的意见,别的就免谈了吧。” 无影人笑道:“飞云,退下去吧,前面还有许多事情等你解决。我惹的事情,自己会处理。” 燕飞云坚定说道:“大哥不必再说,你我相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也应该了解我的性格。” 顾倾城冷然喝道:“燕公子,你公然庇护杀人凶手,莫要玷污武当声名。” 燕飞云淡淡说道:“那我就暂时抛开武当弟子身份,以一名普通江湖人来担当此事。海大侠魂归极乐,固然令人遗憾,不过他亦有相当大的责任,不必将所有过错推在一人身上。” 顾倾城呵呵而笑:“我之所以敬你者,不过在于你身后的武当派而已。莫以为你自己便是武林至尊,杀人事大,岂是你一言可以退却。” 无影人亦笑道:“顾大侠,不必倚老卖老,轻视飞云贤弟。这样吧,你要胜得过我腰中软剑,我便任你处置。” 既是点名搦战,顾倾城亦挂不住脸面,按剑而出。 江静初轻轻咳嗽一声,拦在顾倾城身前。 在这种时候,他不得不保留一点私心,许多说话自己不方便说,正要借温柔之口说出,而顾倾城无条件支持温柔,亦算坚定的盟友。他了解无影人的厉害,万一顾倾城轻敌落败,反为不美。 江静初笑道:“顾师叔,你身体刚刚恢复,不宜妄动真力,不如先在一旁歇息。倘若我们这些后辈不是人家敌手,你老人家再大显身手吧!” 顾倾城爱惜身份,原本并不想与后辈动手,正好顺势罢手。 江静初回身笑道:“轻尘,你我二人皆见识过无影兄的身手。这一次,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柳轻尘紧皱双眉,勉强说道:“二哥乃是主事之人,岂可轻易出手?这一战,就交给小弟吧!” 无影人不由冷哼一声,这小子武功大进,一开始就遇到这种强敌,后面只会更加凶险。 两个人都不情愿动手,却是没有办法,各自慢腾腾扎紧衣衫、检查兵刃,暗暗期盼有人出声喝止。 关键时刻,还是有人站出来了。 画翎和柳绝尘同时赶到了场内,李青莲等四人亦步亦趋,守护在身后不远。 画翎娇声说道:“柳大哥,我不许你动手!” 柳轻尘心疼不已,出来调停之人竟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别人都干什么去了?他扫视一下,包括叶孤灵再内,好几个人诈作不知,东张西望。 柳轻尘问道:“为什么?” 画翎说道:“你练就一身本领,不要用来好狠斗勇。无影大哥不是奸恶之人,就不许你动手。” 柳轻尘说道:“我们只是比武较艺而已,又不是一决生死。” 画翎厉声说道:“万一你赢了,就会决定无影大哥的命运,与一决生死有何差别?你将三位恩师的教诲全忘了么?” 柳轻尘尴尬笑道:“无影大哥武功极高,我哪能赢?不过想试试自己有没有进步。” 画翎说道:“不行,万一你输了,那四位大叔能甘心么?他们一定找无影大哥拼命,你自诩以德服人为先,就是这种德么?据说江湖上有许多为非作歹的坏人,找他们试验进步程度吧,到时你若不敢向前,我一样会怪你的。” 柳绝尘亦说道:“哥哥,你昨晚一夜不眠,精力不济,逞什么强?那些吃饱喝足、蒙头大睡的家伙们就是混吃混喝不成?” 柳绝尘比画翎说话刻薄得多,一棍子打倒一大片,引得众人心中暗骂。 无影人怒道:“柳轻尘,你自己拿不定主意,还要逼得心爱的女人出头露面,画翎姑娘比你见识高多了。我都不忍心打伤你,以免你们再次遇到刺客时,无法应付。叫那些专吃闲饭的家伙出来,你快回家洗洗睡吧。” 柳轻尘又羞又气,暗恨无影人说话太缺德,若不是画翎在此,今日非和他一拼高下! 江静初亦是一怔,难道柳轻尘又遇到刺客?都怪自己一行出城太早,竟没听到风声。他急忙说道:“轻尘,下去休息,这第一战就交给二哥。” 第28章 江南之争 (03)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画翎所说纯粹基于自己对人性的认识,并不能简单以对错来定义,在于听的人而已。 柳轻尘了解画翎,欣赏她的为人,自然毫无条件接受她的见解。他不好意思地朝江静初笑了一下,默默地走开。 江静初不会责怪柳轻尘,他若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亦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生平唯一一次败绩,对手乃是不可一世的陆士衡,江静初曾经难过,却更加激励他上进。 面对无影人,江静初保持相当的冷静,他轻轻收起折扇,准备交给身边的温柔。 卫无嗔及时站了出来:“静初,你不宜轻举妄动。这一战,还是交给我吧。” 江静初皱眉说道:“卫师叔,无影兄功力精湛,非比寻常。你老人家何必争先呢?” 卫无嗔笑道:“我生平学剑,正是要领教这种世外高人的本领,不然,学剑有何用处?” 他喜欢画翎,并不是反驳她的论点,只是他属于江湖人士,执着于剑道而已;同时他亦喜欢柳轻尘,见无影人说话无礼,不禁生出替柳轻尘出头的想法。他哪里知道,无影人所说不过是刺激柳轻尘的一种手段,令其明白人生大义而已。 燕飞云笑道:“老人家,京师之时,你我曾经并膝论剑。既然你痴迷于剑道,我陪你如何?” 他用手一招,请无影人师兄弟回凉棚休息,自己却解开包袱,取出一条四尺长的亮银棍。这条亮银棍正是段中原的赤金天机棍,燕飞云嫌金色过于扎眼,便请铁器坊的师傅重新上色。 卫无嗔摘下背后长剑,他身材矮小,长剑却长达五尺,因而他按动绷簧之后,顺势将剑鞘向后抛出,仗剑在手。 “飞云,自古以来,剑为百兵之王,你为何不用心研习,反而改用外门兵刃?” 燕飞云笑道:“使用何种兵刃,不过形式而已。此棍乃是稀世重宝,不忍弃之不用。” 卫无嗔点点头,不再废话,凝神观察燕飞云站立的姿势。 处处空门,便是处处陷阱,与高壁坚垒、全力防御相比,各有妙绝之处。 卫无嗔的目光不断移动,与燕飞云目光相交。 不算是交锋。 燕飞云的淡淡目光,明澈清亮中透出无尽的深邃,宛若平静的大海,将卫无嗔的凌厉目光深深吸纳进去一般。 卫无嗔心中一动,难道这个年轻人竟然达到了“有化为无”的无上境界? 他不敢多想,以免动摇自己的信心。 长剑在手,即是最神圣的时刻。无论他多么爱惜燕飞云,绝不会轻易背弃手中长剑。 长剑急速刺出,浑厚的内力将长剑逼得弯曲如蛇行,剑尖左右剧烈颤动不休,封住燕飞云的整个身躯。 燕飞云暗自佩服,能将江湖上最常见的“毒蛇吐信”练到这一程度,确实名下无虚。他狡黠地笑了一声,掌中亮银棍划出一排棍影,迅疾无比,重重砸在剑尖上。 卫无嗔一心防备燕飞云的反击,所使剑招不过是投石问路而已,长剑上的力道并不强劲,猛然间发觉情形有异,赶忙发出内力贯注于剑身,奋力相抗。 以力战力,沉重的短棍反而更占便宜。 当啷一声,卫无嗔虎口剧震,长剑几乎脱手。他一见燕飞云笑嘻嘻的神情,便知其有意如此。 “好小子!”卫无嗔怒喝一声,猱身扑上。 第一剑便使出其得意招式“人怨天怒”,就在身形落地之时,一脚扫在地面,刹那间狂风乱卷,砂石齐飞;他再次纵身跃起,人似黑云,剑如闪电,恶狠狠扑击而下。 十八般兵刃,燕飞云皆曾涉猎,偏偏练的是长棍,而不是短棍。偶得这条天机棍之后,才向无影人和沈明月讨教了一番。 临时学来的棍法无从抵挡长剑和砂石的同时攻击,燕飞云正要改用刀法,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段中原使过的那一招“天化其外,地函于中”,情不自禁照搬其手法,使了出来。当然,他还是做了后手准备的,万一使不出那般威力,随时要后退,避其锋芒。 万千条银色棍影凝成大片圆弧,闪现在空中,他手法再变,棍影重重,在身前结为方阵。 狂风却步、砂石化粉,黑云遁形、厉电无光,卫无嗔大惊失色,长剑轻轻点中银色棍影,借力倒飞而去。 燕飞云满意地点点头,天机棍法果然是奥妙无穷,自己不过依样画葫芦,便有如此神效,将来有机会的话,应该找找这种几近失传的棍法。 他同时遗憾地摇摇头,这一式确实要赤金短棍使出,威势更为强大,自己何必多次一举,竟将其涂为银色? 卫无嗔心中骇异不已,狐疑地盯住燕飞云。这小子练就如此博大精深的棍法,今日一战,不知是祸是福? 凉棚中,晓枫冷然喝问:“燕公子,你从哪里学来的天机棍法?” 燕飞云仰天大笑,说道:“我就会这一招而已。” 卫无嗔暗自苦笑,差点被这小子吓着! 第二剑,怒海狂涛。 卫无嗔卷地而进,长剑疾刺、撩拨、横扫、斜劈,杂乱无章,剑气纵横,威势顿生,颇有几分惊涛激涌的神韵。 燕飞云一退再退,发现长剑势道中隐藏一股暗流,似乎要自己封架之时,那最为凌厉的一击才会跃然而现。 燕飞云暗笑一声,陡然停住身形,再一次使出那招“天化其外,地函于中”。 果不其然,狂涛失意、巨浪不前,剑意迷失在棍影之中,最后一击干脆化为乌有,无法使出。 卫无嗔双脚发力,硬生生倒退出两丈开外。这一次,他真是吓得不轻,那万道棍影暗暗蕴含反击之势,凝而未发,自己才能逃脱生天。 燕飞云紧皱双眉,显然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原来此招并非单纯防御招式,其后手变化莫测,难道连段中原都未曾知晓? 卫无嗔不甘心就此退下,厚着脸皮说道:“飞云,莫要再使这一招,好么?” 燕飞云回过神来,说道:“好,我完全同意。不过,你也不必如此拼命呀!” 卫无嗔愕然说道:“若不拼命,我的剑法发挥不出来。” 燕飞云说道:“那么你慢慢来,让我先适应一下,我刚开始练习棍法。” 两边凉棚中的高手以及四周的观众身在局外,而且距离较远,没看出片刻前的凶险,只觉得这两个人很无聊,却不得不忍耐。 卫无嗔再次扑上,一改凶危刚猛,使出精妙万变的招式。数月之前大战龙渊,真正令他的剑法踏入刚中带柔的境界。 燕飞云掌中的亮银棍更是以稳健为主,短棍掺杂了刀剑鞭锏等多种短兵刃的要诀,相互参照、催生,变化更加繁复。 局势平稳,两人仿佛在相互喂招一般,斗得难解难分。 江静初目光中透出许多厌恶,干脆不再观看比武,免得心烦。他一转念,回身询问柳轻尘遇刺的经过。 柳轻尘无意详述,只推说东方四狼被自己杀死。 江静初沉默一阵,想不出谁在背后掣肘,令柳轻尘无法全力帮助自己。他想来想去,只好安慰柳轻尘,叫他多多留神。 温柔冷笑一声,说道:“柳公子千万不要怀疑到自己人头上,说不定是谁为了干扰你的心神,让你无法兼顾别的事情。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呢?” 江静初心中一怔,难道温柔看出了什么? “温姑娘,你不妨说得明确些。” 温柔笑道:“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柔儿么?我要说得再明确些,恐怕这里有一半人不爱听呢。慕老前辈,你说是不是?” 慕长生呵呵而笑,说道:“温姑娘,莫非你的矛头指向了燕师弟?依我看来,他与孤灵、轻尘兄弟二人交好,又全力支持过慕容公子,有何理由单单骚扰轻尘呢?” 温柔笑道:“其实,整个事件看起来有太多巧合。比如那一晚,咱们正在谈及茶中放毒一事,突然发生奸杀的奇事。凶手固然精于谋划,亦要熟悉江府环境。除了咱们这批人之外,唯有无影人、高季鹰和燕飞云曾经探视江府,别人没有这种便利条件。” 柳轻尘与慕长生皆是默默无语,东海大战之后,他们便猜知装扮江静初、救走左纤玉的人是无影人,而高、燕曾经夜探江府,更是人所周知。 温柔继续说道:“假如叶大侠没有看错的话,暗中袭击他的人身材中等、轻功极高,这两个特征足以将高季鹰排除在外。就算慕老前辈信任燕飞云,你能信任无影人么?” 柳轻尘淡淡说道:“假如我愿意相信无影兄呢?他与我素无仇怨,何必针对我?” 温柔笑道:“假如他根本无意害你,不过是诈作行刺,以引起咱们内部纷争呢?” 柳轻尘说道:“即便如此,他亦没必要杀死小红,岂非矛盾?” 温柔笑道:“万一小红发现了什么,不得不杀呢?另外,柳公子向友人借来辟邪宝珠,你自身没有发觉异常么?辟邪除非方微这种精擅用毒的人才能寻觅到,茶中有毒,你偏偏身怀辟毒圣物,纵然中毒亦可救治。这一点,恐怕非是巧合二字所能形容。” 第28章 江南之争 (04)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柳轻尘越听越恼,诈作观看场中比武,赞道:“好剑法!这一棍更是使得神妙,以拙破巧。卫师叔还要努力。” 他绝不怀疑无影人,反而怀疑温柔。神女宫虽不以用毒见长,但也精擅药物之学;神女宫的轻功更是独步江湖的身法,那十二名高手至今不曾露面,为何不可能是其中之人行刺? 不过,神女宫有个规矩,不许残害世间女子,小红惨死一事无法解释。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假如自己或画翎遇害,江二哥也好,叶大哥也好,绝不会袖手旁观,江南武林必定大起纷争。而温柔决意帮助江二哥,甚至有嫁娶之心,岂能不顾这一后果? 慕长生笑道:“温姑娘所言,虽有一定道理,终究来自推测,待以后找到证据再说。” 温柔淡淡说道:“好吧,还有一点颇为令人怀疑。东方四狼凶名虽盛,终究不是柳公子的对手。他们前去行刺,无异于送死。难道目的就是要引开咱们的注意力?” 慕长生默默点头:“温姑娘这一推测,颇见高妙。倘若凶手怀有这一目的,自然不敢再到江府,反而会选择行刺轻尘。” 柳轻尘听在耳中,无法反驳,只好说道:“想要引起江南武林内部纷争,势比登天,凶手想得过于简单了。咱们先关注目前比武一事吧。” 温柔关心地笑道:“柳公子要照顾好身体才好,画翎妹妹需要你保护呢。” 柳轻尘点头微笑,然后又去观看比武。 表面看来,二人依旧难解难分,实则燕飞云占了上风。他的棍法越来越精纯,进步之快,神速无比;卫无嗔的剑法亦有所进益,程度却是相差太远。 这一战足有三百招之多,卫无嗔全力以赴,自然消耗更多。他略略感到体力巅峰期已过,不敢再战,跳出圈外。 慕长生站了起来,准备出去替换卫无嗔。 江静初笑着拦住了他:“慕师叔,算了,今天本来没准备动手,只是无影人太过狂妄,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我准备与燕飞云约定,三天后再次会面,以武功定胜负。” 慕长生笑一笑,亦觉应当如此,那七大门派纷争未休,应等意见一致之后,才好行动。 燕飞云十分好说话,痛快地答应了江静初的建议。 两边人马各自分散,柳轻尘却不肯随江静初而去,反而混进燕飞云一行中,来到水寨之中。 燕飞云并不避讳柳轻尘,直接询问无影人:“大哥,原本约定协商,你为何不顾常情,主动要求决战?” 无影人笑道:“迟早都要一战。恰好七派意见不一,此时施加一点压力,温柔绝不敢派遣神女宫的姐妹偷袭水寨。” 燕飞云这才明白无影人不顾自身危难,仍想着水寨的危机,不禁感叹不已。 柳轻尘亦有同感,根本不相信无影人会行刺自己,对温柔的印象更加恶劣。 沈明月询问过柳轻尘遇刺的经过之后,沉默片刻,笑道:“你们就在水寨呆上一晚,总要想个好办法来保护画翎妹妹。” ………… 第二天一早,沈明月悄悄告诉柳轻尘一条计策,柳轻尘大吃一惊,再三犹豫之后,勉强答应。 柳绝尘在画翎耳边轻轻低语,画翎听得咯咯直笑,二人笑作一团,找柳轻尘去也。 李青莲等四人备好车马,发现这三人透着许多神秘,尤其柳绝尘,坐上车后,居然一言不发,倒头便睡。 马车沿着江岸缓缓而行,绕过燕子矶渡口后,柳轻尘要四人在附近等候,他自己带着两位美女到前方欣赏江景。 轻浪拍岸,几点征帆,颇显水天寥廓的意象。 三人说说笑笑,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毫不理会李青莲等四人的窃窃私语。 画翎指着前方一乘轻舟,说道:“咱们去船上看看么?” 柳绝尘说道:“不好,我和哥哥要保护你的安全,咱们在江边看看就好。” 轻舟上的小篷中忽然伸出一个人头,笑眯眯望着三人。 柳轻尘警觉地望去,发现那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紫褐色脸庞,一定是常在水上漂荡,才有这种肤色。于是他放松了心情,朝老人笑了一下。 那老人笑道:“瞧江边的野花多漂亮!两位姑娘应该采撷几朵把玩,不知人美如花,还是花美似人呢。” 画翎与柳绝尘对望一下,发觉对方都有此意,于是蹦蹦跳跳而去,红色、白色、黄色,分别采了一些。 画翎笑道:“这些不知名的花儿,香气也特别一些。” 柳绝尘亦轻轻嗅了一下,说道:“真是,给哥哥也采两朵,好让他做护花使者!” 画翎咯咯笑道:“你不怕他是花花公子么?” 柳绝尘愕然说道:“要不多采几朵,总没有花花花花花公子吧?” 柳轻尘淡淡笑了一下,接过几朵花儿,亦觉得花香怡人。他自恃有辟邪在身,而那老人看来极为面善,倒不怕花中有何蹊跷。 三人刚刚走过那轻舟所在,柳绝尘最先听到嗡嗡声,回头一望,发现轻舟上飞出一大团金黄色的飞虫! 柳轻尘亦发现不妙,大叫一声:“快跑!” 他扔掉手中野花,一把抱起画翎,当先夺路而走。 柳绝尘亦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大团飞虫竟是黄蜂,目标正是自己三人。她一溜烟窜了出去,很快追上柳轻尘,一把抢过画翎。 她抱着画翎,仍然比柳轻尘跑得还快,口中喊道:“哥哥,快想办法!” 柳轻尘一边奋力疾跑,一边回头望去。那一大群黄蜂不知道有多少只,大概也有优劣之分,逐渐分出前后,形成一条金黄匹练,箭一般尾随而来。 柳轻尘心中恨极,抬手嗅了一下,手掌中依然发出那种奇特的香气。 那些野花一定被人做了手脚,才会如此异香。而这种异香正是吸引黄蜂的根源,想不到还是中了奸人的诡计! 若是有火把之物,还可驱赶,现今到哪里去找,才搞得如此狼狈。 柳轻尘惊恼之余,顺手拔出蓝电宝刀,突然兜了一个圈子,向来路疾奔。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那批黄蜂亦兜个圈子,继续追击柳轻尘。大概柳绝尘跑得太快,逃出了黄蜂的感觉范围? 李青莲等人亦发现了异常,四人大惊失色,速想对策。不知道这四人是不是经常对付马蜂,居然想出一个笨法子。 李青莲大叫一声:“盟主,跳到车厢中去,从后面钻出来。” 柳轻尘气得鼻子都歪了,躲进车厢就行了,何必又钻出去?等他看清楚四人的举动,才觉得自己想错了。 李青莲抢出了车厢中的包裹,用火折子把车厢左右和后方的帷幕点着,另三人干脆脱掉外面衣衫,全部点着,堆在车厢两侧。 柳轻尘倾尽全力,才能保持不被黄蜂追近距离,他见到火势已起,鼓足勇气,连刀带人,直接穿过了车厢。 那四人纷纷行动,宁远道和丘默本不顾火焰飞腾,啪地将车厢后部的合扇门关住,李青莲和杜预章催动掌力,一边催动火势,一边阻止黄蜂倒飞而出。 整个过程极为快速,那一大溜黄蜂都钻进了车厢,杜预章用长刀一挑,将前方的帷幕挑下来,再用刀背压住帷幕,以免被风吹开。 车厢中传出噼啪爆裂声以及难闻的气味,这群讨厌的东西终归不得好死。 其实,柳轻尘还是被蛰了一下。 几只颇为厉害的黄蜂紧跟着柳轻尘穿出车厢,最厉害的那只凶狠地刺在他的后背上。剧痛超出他的想象,以他如此精深的内力,仍然抵挡不住,不由闷哼一声。 他忍着剧痛,侧转回身,蓝电刀急速挥动,将后面那几只黄蜂劈为两半。 他发现了一个恼人的秘密,蓝电宝刀似乎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挥动的时候,尚未劈中的黄蜂被刀风带起,几乎飞动不得。 那不单纯是内力圈起的涡流在起作用,因为一只距离较远的黄蜂同样振翅不前。 难道说自己使用宝刀就足以对付这群黄蜂? 柳轻尘一边懊恼,一边叫李青莲帮忙,将后背的蜂刺挑出,再用辟邪吸了吸毒气,才好受了些。 这时,柳绝尘抱着画翎跑了回来。 李青莲伸出大拇指:“大小姐,跑得可真快,佩服佩服。” 柳绝尘笑眯眯不肯回话,用手摸摸面上轻纱,以防垂落。 画翎着急问道:“柳大哥,你没事吧?” 柳轻尘龇牙咧嘴说道:“没事,就是蛰了一下。” 画翎心疼地看看伤情,眼泪汪汪:“都怪我不好,惹祸了。” 柳绝尘一点儿不心疼,伸手拍了一下柳轻尘后背:“这么痛么?我还以为你很坚强哩。” 柳轻尘不好再装下去,说道:“现在不痛了,蛰中的那一下,真是痛死人,幸好你们没被蛰到。画翎,你别自责,其实这次遇险反而是好事。” 画翎问道:“为什么?” 柳轻尘笑道:“万一在客栈中遇到这群黄蜂,怎么办?” 众人一想,无不暗觉侥幸,客栈中空间狭小,一着不慎,就不知道谁被狠狠蛰几下。 李青莲说道:“不知是谁在暗中盯着我们?” 柳轻尘恨恨说道:“沈姑娘已经追下去了,那糟老头儿跑不掉!” 第28章 江南之争 (05)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江心处,一艘巨船缓缓前行。 “想不到柳轻尘兄妹如此了得,倘若他们倾力相助的话,江公子未必就胜不过燕飞云。”一女子轻声说道。 “算了,人各有志。宫主和江大侠就要到了,燕飞云和无影人讨不了便宜。”另一女子说道。 “不行,柳轻尘吃里扒外,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会认为神女宫无人。”说话的人依旧是女子。 “别多事啦,我看柳家兄妹不弱于咱们。真奇怪,不知谁在暗中袭击他们,咱们看笑话就好。”又一女子懒懒说道。 “咦,那艘小舟上有光芒闪动,要不要调查一下。”其中一女子发现了端倪。 “别多事啦,就算小舟上有人带着兵刃,也不是针对咱们的。”那女子大概就一直这么慵懒吧。 小舟迅速地超过巨船,向下游驶去。 沈明月正坐在船舱中,轻轻收起了千里眼。她将巨船上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甚至看到了七八名女子的面容。 她沉默了一阵子,说道:“王伯伯,咱们靠岸吧!” 王延章惊讶地问道:“不要追踪前面那艘小舟么?” 沈明月扶了扶头上的斗笠,说道:“不必了,那老头儿是洞庭神蛟帮的人,我们路经湘北之时,曾经见过他。” …………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晚些,杨兴独自一人来到后花园。他靠在藤竹编造的摇椅上,默默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巨变,彻底改变了整个水道的命运。为了保住神蛟帮的独立,他不得不委曲求全,投身于神女宫的统辖之下。 吞并长江三十六寨的计划骤然遇阻,自己应当保持观望,抑或尽一分心力? 神女宫统一水道之后,还会有什么打算? 就在这时,贴身侍从小胡慌张地跑进来,远远望着杨兴,犹豫着不敢靠近。 杨兴知道一定出了事,小胡跟随自己身边多年,绝不敢随意打搅自己沉思。 他招招手,遥遥问道:“什么事?” 小胡紧张地说道:“帮主,燕飞云和沈明月前来拜访,还有一人叫独孤樱,以前没听说过。” 杨兴亦吃了一惊,自己秘密住进了好友的锦绣山庄,居然逃不过人家的眼线? 他想了想,说道:“请客人在大厅稍候片刻,通知两位副帮主,集合人手,以最隆重的礼仪相待。” 杨兴望着小胡出去,从藤椅下抽出一柄连鞘匕首,揣入袖中。 神蛟帮三位帮主,八大护法齐齐聚于大厅,欢迎燕飞云三人。 杨兴面带微笑,开门见山问道:“燕公子,不知何事拜访杨某?” 燕飞云亦笑道:“杨帮主,在述说要事之前,燕某想与贵帮套点交情。” 杨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燕公子请讲。” 燕飞云认真说道:“我听明月曾经提起,贵帮原本名为神龙帮。只因龙大侠名震江湖,贵帮为了表示敬意,竟不惜改用现在的名字。我来自长安镖局,自然要对杨帮主表示感谢。” 杨兴长叹一声:“龙大侠还好么?” 燕飞云说道:“还好,我一定将帮主的问候转达给龙三叔。” 杨兴点点头,说道:“燕公子可以说出此行目的了么?” 燕飞云笑道:“我们是来拜访这位陈大可陈副帮主的。” 杨兴侧身望了一下,见陈大可面色不变,似乎同样不知燕飞云的用意,于是说道:“陈二弟一向不在江湖走动,燕公子突然找他,一定有什么原因。” 燕飞云亦侧身,示意沈明月说话。 沈明月淡淡说道:“陈副帮主确实行踪罕见,不过,我还是见过他的。今天上午时分,有人在燕子矶渡口附近试图对柳轻尘柳大哥不利,我亲眼见到此人相貌,认为他就是陈副帮主。” 杨兴紧皱双眉,复又侧身问道:“二弟,有这回事么?” 陈大可答道:“有。” 杨兴继续问道:“原因。” 陈大可淡淡说道:“不能说。” 杨兴怒道:“你在我面前从不敢说假话,这是因为咱们兄弟三人情谊深重。你说出原因来,假如合理的话,我和三弟自然全力支持你。你不说,叫我们怎么办?” 陈大可苦笑一声:“正是因为不合理,才不能说。” 二人所说,已是僵局。 神蛟帮另一副帮主于化龙猛然说道:“燕公子,久闻你武功盖世,不过神蛟帮不缺不怕死的汉子。你来这里逞威,若不显露一番身手,恐怕帮中弟兄不服。” 燕飞云笑道:“不知于帮主擅长哪种本领?” 于化龙沉吟一下,听说燕飞云是江南人士,若是提及水战,自己未必能占上风,于是说道:“可惜燕公子不精于毒功,你那为姓方的朋友又没来,否则咱们可以切磋一下用毒的技艺。” 独孤樱冷冷一笑:“若是老方来,老杜必定跟来,一旦话不投机,咱们双方不动手也不行了。我略通用毒的技巧,于帮主尽管放马过来。” 于化龙轻笑一声,说道:“不知独孤姑娘敢喝我调制的毒酒么?” 独孤樱笑道:“有何不敢?” 俗语言,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若是只较高下,简单的办法同样有效。事先没有准备,众家弟兄亦没有抵御毒物的法子,于化龙又能如何,因而提出一个最俗气的办法。 于化龙左手绰起一只玉杯,右手把持酒壶,斟满一杯之后,转身捣鼓了一下,才转回身来。 “独孤姑娘,请!” 独孤樱一抬手,接住平平飞来的玉杯。从玉杯的力量上看,这于化龙的武功稀松平常,自己对付他三五个亦不在话下。 她猛地哑然而笑,自己学的是至高至上的武学,倒也不怪于化龙太差。 举手间,杯酒一饮而下。 燕飞云愕然问道:“小樱,你也不检查一下,没事么?” 独孤樱笑道:“酒中无毒,毒只在玉杯外沿而已,早被我掌中三昧真火炼化。” 她转身招呼小丫环再给杯中斟上大半杯酒。 酒要斟满,乃是常理。 众人正觉奇怪,就见独孤樱右手小指在杯中轻轻蘸了一下,接着大拇指抵住小指弹了一下。 独孤樱笑道:“请于帮主亦饮一杯。” 玉杯飞向案几,轻轻落下,杯中酒微微荡漾一下而已。 于化龙暗中惊叹独孤樱手法巧妙,伸手间,刚举起酒杯,就觉三个手指微微发烫,已不知中了何种奇毒。 于化龙竭力抑制心中惊骇,苦苦思索杯上涂了何种毒药,竟然使自己无从抵御。所幸其毒虽然奇妙难测,终究势道不算强劲,自己还支持得住! 他凝神望着杯中,只见酒色略微浑浊,似有沉淀之物,却无法判定酒中之毒更是何物。她究竟用了一种还是多种毒物? 于化龙沉默了片刻,缓缓将玉杯放下,这便意味着认输无疑。 独孤樱淡淡笑道:“杯中酒乃是解药,于帮主何故不饮?” 于化龙如蒙大赦,碰起酒杯,一饮而尽。 于化龙终于放了心,问道:“独孤姑娘与方微究竟怎么称呼?” 独孤樱笑道:“我叫他老方,他叫我独孤姑娘,如此而已。” 于化龙叹道:“我还以为方微或者蜀中唐门才是用毒的大宗师,没想到独孤姑娘不遑多让,真正有三足鼎力之势。” 独孤樱哧哧而笑,众人无不愕然,不明其意。 沉默,不能持续,终究还要回到最初的问题。 沈明月问道:“陈副帮主既不肯说明原因,却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很令人惊讶呢。” 陈大可说道:“若我说明原因,在座兄弟将会全部惨遭不幸;我不说的话,反而没有这一危险,因而我很坦然。” 沈明月说道:“不错,我们确实不会为难大家。不过,即使我们不追究你的责任,你自身也不一定能够逃脱困厄。最迟明天此时,你就会遭受横祸。” 陈大可淡然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我不过担心兄弟们的性命而已,随它去吧。” 沈明月笑道:“这里的人都可靠么?” 杨兴一挥手,命侍从丫环齐齐退下,问道:“沈姑娘不会无因而言,请明示!现在留下的人个个视死如归,绝对可靠。” 沈明月说道:“独孤姑娘高深莫测,早已配下一服药剂,服用之后,与正常死亡毫无差异。最妙的是七日之后,还可复生。” 杨兴明白了她的用意,大喜说道:“三位之情,敝帮上下永不相忘。” 沈明月笑道:“算了吧,你我还在敌对状态,我们不忍心让他枉死而已。记住,以后不要再招惹柳大哥,否则你们一定死得很难看。” 话说道后一半时,神情已然显得落寞。 杨兴愕然问道:“沈姑娘似乎极为担心,这是为何?” 沈明月厉声喝道:“陈副帮主为了帮中弟兄,才答应做此伤天害理之事。他只知雇主的厉害,却不知柳大哥的厉害。倘若画翎妹妹身遭不幸,我敢保证,你们神蛟帮无一活口,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将死在柳大哥刀下。江南武林再也不得安宁!” 她转而幽幽说道:“其实,就算是我们这一行人,一样会用最凶毒的手段对付你们。” 第28章 江南之争 (06)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归途。 燕飞云问道:“明月,你似乎已经知晓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沈明月淡淡说道:“温柔。” 燕飞云眉头紧锁,说道:“你和王老前辈不是听到神女宫的对话么?假如是温柔,她们岂会不知?” 沈明月无奈笑道:“她们之中一定有人知道,就是不肯说出来。温柔做这种事情,完全违背了神女宫的规矩,大概只有她的帮手才知道实情。” 燕飞云说道:“不能只凭推测,要有证据。” 沈明月说道:“陈大可就是证据。神蛟帮已经归属于神女宫,放眼天下,有几派还能威胁到神蛟帮一帮弟兄?反而是神女宫最有嫌疑。” 燕飞云默默思索。 沈明月继续说道:“我说陈大可明天此时便要遭受不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不予反驳。说明他的雇主就在南京城中或者附近,矛头只能指向温柔。温柔以一干兄弟的性命威胁陈大可,他纵然不顾自身,也不得不替兄弟们着想。” 燕飞云叹道:“温柔为什么这么做?” 沈明月说道:“不知道,最好问问柳大哥。” 燕飞云说道:“事不宜迟,不如今晚就去询问。” 沈明月说道:“有些晚了,怕打扰画翎休息。放心,他们不会出事的。” 独孤樱一旁说道:“柳大哥武功进步极快,但是能达到你说的地步么?我刚刚听你说起,着实吓了一跳。” 沈明月说道:“这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柳大哥的宝刀。幸而今天早有防备,画翎没有出现意外,否则神女宫将被夷为平地,甚至江静初亦不一定能逃过劫难。” 独孤樱一向信任沈明月,不再追问,说起别的事情:“于化龙可真够笨,被我吓死了。” 沈明月讶道:“从何说起?” 独孤樱笑道:“你们没看他的表情么?我将三昧真火凝在酒杯上,他拿起酒杯的时候,就会感觉手指发烫,一定认为自己中了剧毒。” 沈明月笑道:“原来你骗他喝的并不是解药,你在酒中鼓捣半天,就是为了吓唬他么?” 独孤樱咯咯笑起来:“大概是我在进门之时,小指碰了一下门框,沾了一点污垢。我在酒中清洗一下而已。” ………… 明月斜挂,宁远道又趴在屋脊上,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一边想着心事。 他觉得柳绝尘这个人好怪,一天到晚和画翎黏在一起。两名少女仿佛极为开心,可是他们兄弟四人在场的时候,就没听到柳绝尘说过一句话。 临到睡觉的时候,柳绝尘陪着画翎,而柳轻尘去了另一间屋子。难道盟主就放心让妹妹一人看着画翎? 画翎么,惹人喜爱,哪里都好,就是不会武功,太可惜了! 他想来想去,认为今晚的防守任务更加艰巨,绝不能让人靠近两名少女所在的房间。 这时,他又看到了四条黑影,相随潜行,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心中暗暗骂道:“******,又是四个!最好像上次一样,一个都跑不了。” 宁远道静静等待那四条黑影扑进院中,缓缓支起上身,轻声喝道:“什么人?” 四条黑影同时怔住,遥遥望向宁远道。 柳轻尘迅速跳起,一溜烟冲进画翎所在房间;李青莲翻身而出,护住房门;杜预章和丘默本跃出窗外,落在院中,扼守前行要道。 屋中没有点起灯烛,画翎依旧躺在床上,柳轻尘与柳绝尘站在窗前。 柳轻尘皱眉说道:“原来是四名女子!” 柳绝尘浅笑一声,轻轻蒙上面纱,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动,悄声说道:“真是奇怪,斜对面的院墙内,似乎有人暗中窥探,要不要惊他出来?” 柳轻尘暗吃一惊,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一点,看来,武学之道永无止境,自己要更加努力才好。 他亦悄声说道:“不必,等等再看。” 那四条黑影虽然裹着黑色夜行衣,绢帕蒙面,然而体形曲线柔美,果然是四名女子。她们相互间打着复杂的手势,似乎在商讨下一步计划。 最前方那名女子忽然说道:“请柳公子兄妹下来,我想和他们谈谈。” 宁远道此时亦跳落院中,站在二位兄弟身旁,闻声笑道:“请你们报上姓名来历,我再请示盟主不迟。” 那女子哪肯报出来历,她们一行总共十二人,正是神女宫精挑细选的特级高手,奉宫主之命,意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统水道势力。想不到在江南遇到官府方面的极大阻力,她们空自着急,却始终难以打通官府的门路。 她们四人看不惯柳轻尘兄妹的态度,暗暗相约前来教训二人,却是没有经过大姐的允许。 那女子淡淡一笑,眼前三人不过是粗鲁老男人而已,难道还骗不过他们?于是说道:“我们暗夜相访,自然别有要事。若是他们兄妹胆色不足,不敢相见,就算我们白来了。” 宁远道望望三哥,又望望八弟,嘿嘿笑道:“姑娘,一盟之主岂是你想见就见?你起码先混个九大门派的掌门,或者人所共仰的巾帼英雄,再来以礼求见吧!” 那女子几时受过如此奚落,不由心中大怒。她正属于那种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异类,哪甘心承认自己无礼在先? 她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活腻歪了不成,胆敢消遣本姑娘?本姑娘长着眼睛,腰中长剑可不长眼睛!” 宁远道嘿嘿狞笑:“我就是从小被人吓大的,曾经有人在我面前放话,要把我煮着吃了。可惜我活的好好的,你猜,那人怎么样了?” 那女子无端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强忍说道:“难道……你把他煮着吃了?” 宁远道斜睨她一眼,说道:“你所说的话,真让人无端泛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我从来不吃人。那人不过摔了一跤,成了跛子,永远追不上我。大概他说错了话,老天爷予以惩罚吧!” 那女子这才知道人家在兜着圈子奚落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仓啷一声,拔出腰中长剑。 宁远道故作惊慌地拔出长刀,问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想一想,若是因为一句话而杀死此人,必受宫主责怪,不如以比武为名,暗下狠手,便容易蒙混过关。 她强行迫使自己笑了笑,柔声说道:“既然柳公子不肯露面,我就来领教阁下的武功,可好?” 其实,她面上蒙着绢帕,再怎么笑,别人也不易发现。 宁远道早猜出她的用意,故作不知,说道:“好,既是比武,点到为止。要不事先说清楚,我的长刀可不长眼睛,伤着姑娘的话,简直大煞风景。” 怎教那女子不生气? 她暗咬银牙,倏然飘身而上。 剑锋泛起冰冷光芒,飘忽不定,不知刺向何处。 她的动作极为优美,宛如舞者一般曼妙雅致。那一身黑色紧身衣裤,不但没有减弱美感,反而增添些许神秘的诱惑力。 假如她手中没有长剑的话,宁远道一定会为她鼓掌叫好。 宁远道名气不大,不代表他武功不佳。他的眼力相当惊人,盯着那女子双肩耸动的姿态,便看出她的剑招中蕴含着四种变化。 是否存在第五种变化,此时已不重要。 他迅速向后跨出两步,争取到一点点空间、一点点点时间,数十的精深内力凝聚于刀身,长刀劈处,正中剑尖。 长剑震开尺许,空自颤抖不休,后手的变化顿时化为乌有。那女子身形急转,犹如一缕轻烟一般飘到宁远道身后,回剑反挑其后心。 窗口。 柳绝尘轻声说道:“这应该是神女宫的玉女凌虚身法,你要用心观察。或许有一天,你不得不面对同样的对手。” 柳轻尘默默点头,探寻那种身法的奥妙之处。 画翎轻轻翻身下床,溜到二人身后,悄声问道:“左姐姐,他们又打起来么?” 柳绝尘就是左纤玉,二人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部轮廓。为了更好地保护画翎,沈明月说服柳绝尘,让左纤玉暂时顶替了她的身份。 左纤玉揽住画翎肩头,左手指向房门,悄悄说道:“小声点,别让他听见。” 门外,李青莲无奈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确实不想偷听她们对话,不过他一直竖起耳朵探听四周动静,以免有人暗中潜入,两位少女说的话主动钻进他的耳中。他又能如何? 画翎趴在左纤玉耳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听见了!” 左纤玉笑道:“听见就听见吧,他不会乱讲的。” 柳轻尘开口问道:“你认为宁七叔能挡住那女子么?” 左纤玉说道:“胜则难矣,挡住倒没问题。” 柳轻尘见她与自己判断相同,心情顿时缓和下来,先行打量另外三名女子一番,记住她们的身材特点,然后再潜心思索克制神女宫身法的对策。 宁远道自知身法不如对手快捷,于是反复使用最初所想到的笨方法。每逢那女子急速变换身法之际,他立即向相反的方向跨出两步,使长刀挥动的空间更充分一些。 拙与巧天生一对矛盾,相克相生,本自难分高下,唯在所用之人罢了。宁远道利用精纯内力驾驭至简刀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不宜陷入危机。 那女子久战无功,徒自生出一身香汗而已。她懊恼之余,想起宫中的暗器手法亦是一绝,不如剑招中夹杂暗器,管保他有死无生! 第28章 江南之争 (07)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左纤玉遥遥望向远方:“又来人了,八个!” 柳轻尘闻声眺望,八条白色身影,起伏之间,不断掠过长墙,似乎正是向自己所在方向疾行。 画翎委屈地说道:“这次惹的祸更大了!” 左纤玉咯咯笑道:“怕什么?有柳大哥的神射、四位大叔的长刀,还有姐姐的长剑,纵然是千军万马杀来,也要保护好我们的小画翎呀。” 画翎更加委屈:“我从来没有惹过谁,怎么招来如此无妄之灾?” 左纤玉只好安慰:“乖妹妹,她们是冲柳大哥来的,你恰好赶上而已。要是你害怕的话,明天我带你回去,柳大哥能应付这些琐事。” 画翎难为情地说道:“我不怕,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那女子估计好宁远道站立的方位,一剑七式,变幻万千,点点寒光,爆射而出。谁知宁远道不止退出两步,而是一连退出六七步,剑式的奥妙顿时流于虚幻。 宁远道笑道:“姑娘,你我大战百余招,难分胜负,不如就此收场。” 那女子冷冷说道:“我还有许多杀招没有使出,岂能束手不前?你不是害怕了吧?” 宁远道嘿嘿一笑:“夜晚光线暗淡,万一你使出暗器,我岂不吃亏?要不你等我片刻,我回去取用白天购置的盾牌,这样我就不怕了。” 那女子死死盯住宁远道憨厚的面孔,不相信这家伙居然如此狡诈,似乎能看透自己的心理。 不可能,应该是巧合吧?! 这时,那八条白色身影已然跳进了院中,随后又跳进一条黄色身影,不过她们不是一伙的。 黄衫少女是丁小忆,她仿佛爱极了这个颜色,每次出现,都是不同样式的淡黄衣衫。她迅速站到宁远道三人一边,向杜预章打招呼:“晚上好,又见面了!” 杜预章笑道:“晚上好,丁姑娘又恰好住在我们附近么?” 丁小忆说道:“错,是你们又恰好住在我附近。我先住进对面的客栈,谁知道你们跟着就住进这件客栈。其实,和你们做邻居好烦哦,每次都睡不好。” 杜预章说道:“真对不起,丁姑娘回去休息吧!” 丁小忆笑道:“不好,谁让我喜欢打抱不平、见义勇为呢?这么多巾帼女将,你们几人能应付过来么?” 宁远道嘿嘿笑道:“要是聊天的话,我一人就能应付。” 那八名雪衣女子自然来自神女宫,她们忽而使用言语,忽而使用手势,与先前的四位黑衣姐妹秘密交谈了一阵。 为首的雪衣女子妩媚地浅笑一声,说道:“我叫顾盼儿,来自神女宫。请柳公子一叙,可以么?” 杜预章等人当然知道神女宫,人家以礼相请,倒不好拒绝。他们不说话,自己是等待楼上的柳轻尘做出决断。 左纤玉悄悄说道:“我下去和她们谈谈,你照顾好画翎妹妹。” 柳轻尘点头同意,叮嘱左纤玉小心。神女宫意图不明,万一发生冲突,还要他施展弓射,自然是左纤玉出面更好。 左纤玉推开窗口竹帘,顺势飘落在地面,身形晃动之间,便到了顾盼儿身前。她并不隐藏自己的轻功身法,便是要神女宫中人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顾盼儿果然暗吃一惊,问道:“柳姑娘,你哥哥不方便出面么?” 左纤玉笑道:“他不肯离开心上人半步,顾姑娘和我说也一样。” 她不否认自己是柳绝尘,却也没有承认,神女宫中人自然无法分辨。 她虽然是江南口音,却与柳绝尘大不相同。杜预章等三人一下听出,三人老练通达,绝不会现出内心的惊愕;而丁小忆听柳绝尘说过一句话,她亦有所心疑,只是她恰巧回头望向身后,别人看不出她的讶异而已。 顾盼儿笑问:“夜深人静,柳姑娘为何仍然戴着面纱呢?” 左纤玉说道:“我与画翎妹妹同样装束,不过为了防备刺客而已。陌生人一眼之间分辨不出我们二人的身份,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奇怪的是,你的四位姐妹也蒙着面孔,不知是何意图?” 顾盼儿笑道:“她们有些淘气,想试试你们兄妹的武功,因而蒙面而来,更不肯报通姓名。希望你不要介怀。” 左纤玉说道:“要比试武功,何不明日再来?夜深人静,很吓人呢!” 顾盼儿想了一下,继续笑道:“正是这种情况下,你们兄妹才会全力以赴,她们才能测知你们的真实实力。当然,她们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想法,我愿意代替她们道歉。” 左纤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试我们二人的武功呢?” 顾盼儿笑道:“或许她们认为,你们兄妹没有全心全意辅助江公子,于是想知道你们的武功高到何种地步,以及你们为何不肯倾力相助。” 左纤玉咯咯笑道:“几天以来,我们已经遇到三次暗袭,包括你的姐妹,就是四次。我们连觉都睡不好,哪有力量帮助江公子呢?” 顾盼儿的目光凝固在左纤玉的面容上,陷入了沉思。过了一阵子,目光开始融化,脸上浮现出娇媚的笑容,仿佛不笑就不会说话一般。 “假如我帮你们找出幕后主使之人,你们兄妹就没有借口拒绝帮助江公子了吧?” 左纤玉认为自己无权代为决定。柳家兄妹的想法固然重要,画翎的意见更不可低估,作为一名好友以及潜在的对手,自己必须尊重他们的感受。 她只好笑眯眯说道:“家中不是我做主,我们商量之后,明天给你一个答复,好么?” 顾盼儿笑道:“既然咱们有倾力合作的意向,我想试试你的武功,就不算过分哦。” 左纤玉心中产生一丝困扰,初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武学成就,便有压过神女宫的想法;而现在考验武功的话,自己应该展现到何种程度? 她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当她留意到顾盼儿目光中的笑意凝结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做出反应。 顾盼儿的发鬓轻轻一振,玉钗末端一粒小指头大小的滚圆珍珠弹射而出,划出一道柔和朦胧的光芒,袭向左纤玉的面门。 左纤玉飘身后退、拔剑、再飘身而进,极为迅捷地完成了整套动作。假如有人曾经眨眼,一定会误以为她没有移动过。 顾盼儿莲裙轻摆,摇曳前行,俯身捡起地面的半粒珍珠。动作、姿态十分优美,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印象。 “好眼力!” 顾盼儿发出由衷的赞赏,那轻轻一剑,将整粒珍珠对半切开,两半部分相差不过毫厘。比诸轻功或者拔剑速度,这份眼力更令她感到震惊。 左纤玉说道:“我不过碰巧罢了。顾姑娘不惜使出这一秘密暗器,是在表示信任么?” 顾盼儿笑道:“柳姑娘兰心蕙质,果然猜出我的心思。希望咱们同心协力,助江公子成功。” 左纤玉微微而笑:“顾姑娘,请慢走!” 神女宫一十二人,缓缓退去,左纤玉转身而行。 丁小忆挑起左边细眉,问道:“柳姑娘,你究竟是谁?” 左纤玉情知已然露馅,反问道:“你能保密么?” 丁小忆点点头,说道:“当然能。” 左纤玉咯咯笑道:“我也能。” 丁小忆失望地说道:“坏蛋,我不理你们了,回去睡觉。你们不会挽留我吧?” 左纤玉笑道:“好吧,小丁丁,我来挽留你,上楼谈吧。” 丁小忆皱眉说道:“我不喜欢有绰号,不过,你这样称呼我,我勉强能接受。这三位大叔,可不许随便叫我。” 宁远道说道:“好吧,小丁丁,我们知道了。” 他假装没看到丁小忆瞪得大大的眼睛,招呼两位兄弟先行几步,还大声说道:“小丁丁不让咱们叫她小丁丁,听到没。” 左纤玉见过的怪人多了,就不会太在意,拉着气鼓鼓的丁小忆上了二楼。 丁小忆知道左纤玉的身份之后,惊讶地说道:“你们……” 左纤玉又拉住画翎,说道:“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当然要保护她。” 丁小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当她听柳轻尘讲述了江静初一方和无影人一方所存在的复杂人员关系,丁小忆彻底凌乱了。 她幽幽说道:“我一直以为,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没想到好人之间也会发生争执,早知道这么复杂,我就不出山了。” 柳轻尘问道:“你不出山,在山中做什么?” 丁小忆想了想,说道:“种花种草,其乐融融。” 左纤玉笑道:“你要不出山的话,咱们还能认识么?” 丁小忆说道:“那也是哦。不过江湖太复杂了,我还是听叔叔的话吧。他和燕大哥相互欣赏,应该不会参与争斗。” 柳轻尘问道:“丁大侠呢,没和你住在一起么?” 丁小忆说道:“没有,几大门派正在开会,试图消除分歧。我不想去,就悄悄躲在这里,谁知道会遇到你们。柳大哥,我看你似乎满怀心事,不想说来听听么?” 柳轻尘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说道:“我确有心事。你们请看,画中人可在那十二人中么?” 第28章 江南之争 (08)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左纤玉轻轻瞟了一眼画像,说道:“右首第二名黑衣人便是画像中人。” 丁小忆说道:“看她的背影,确实有点像。” 柳轻尘沉思说道:“我也怀疑是她,我不仅见到了那名刺客的背影,同时见过她的正面。只是叶师兄叮嘱我千万谨慎,我一时不敢妄下断言。” 左纤玉坚定地说道:“柳大哥,你不要怀疑我的眼力,那刺客一定是她。在你的信函中,她使用的身法是八步赶蝉,而不是玉女凌虚,这一点差异,我要再问问明月妹妹。” 画翎忽然说道:“不,你暂时没有机会和沈姐姐联系,这件事要我们自己来证明。” 左纤玉笑道:“画翎,你有办法么?” 画翎淡淡而笑:“没有,不过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想出办法来。柳大哥,你请四位大叔进来。” 李青莲等人安抚了客栈掌柜和几名受惊的客人,正在四周继续监视外部情形。他们跟随柳轻尘进来之后,亦认为画像之人有点像片刻前右首第二名黑衣女子。 丁小忆嚅嚅说道:“仅凭这一点就下结论,不草率么?” 画翎说道:“大家都持有同一看法,即使不是事实,也相差无多,起码我们要将此人列为最主要的嫌疑人。丁姑娘,你愿意站在我们一边么?” 丁小忆点头说道:“当然,刚才你讲述的行刺经过真是惊险,我一定要帮你的。” 画翎说道:“现在的重点就是让那名女子自行露出马脚,大家谈谈各自看法吧。” 左纤玉说道:“我听战爷爷说过,神女宫的玉女凌虚属于最高妙的几种轻功之一。在通常情况下,她们不需要另外修习八步赶蝉的身法。然而叶大哥和柳大哥绝不可能看错,因而我认为那名女子或者是带艺投师在神女宫门下,或者是涉猎广泛,专门研习过其它门派的武功。” 李青莲说道:“我认为带艺投师的可能性更大。神女宫自身武功奥妙多变,一众弟子用心修习,尚且自顾不暇,岂有精力修习其它门派武功?” 柳轻尘凝神说道:“不错,二叔所言,颇有道理。这反而引发一个新问题,那女子二次学艺后,自然最擅长神女宫武功,想要引她使出原先的武功,殊为不易。” 众人尽皆默然,如此一来,那女子在殊死搏斗之时,理应施展神女宫武学。除非她有意施展原先武学,否则外人永远无法得知这一经历。 画翎猛然说道:“不如以我为诱饵,引那女子再来行刺。柳大哥隐藏在暗处,利用弓箭之利,足以保证我的安全。”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不行。” 画翎说道:“为何不行?此举看起来似乎危险,要是大家准备妥当,必然万无一失。” 柳轻尘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你一点武功都不会,难以抵挡全力一击。我不会让你置身于这种危险当中。” 左纤玉亦紧张地说道:“画翎,我知道你不希望柳大哥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才会提出这一计划。不过你确实不适宜充当诱饵,因为我们无法测知对方采取何种举动。” 画翎黯然说道:“我亦明白,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比别人更聪明。然而若不行险的话,何时才能找出真相?” 李青莲急忙调解说道:“呵呵,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么?” 丁小忆说道:“对,对,对。柳大哥,看起来你与江静初交情深厚,不如你向他打听神女宫的秘密?” 柳轻尘惆怅说道:“江二哥精明过人,岂能不知我的意图?” 画翎说道:“前怕狼后怕虎,终归不是办法。不如我们直接向江公子挑明此事,假如他不支持我们的话,我们正好借机摆脱眼前困境。” 柳轻尘看起来更加烦恼:“咱们本来也没有支持他,怎敢奢望他反过来支持咱们?” 画翎娇嗔说道:“他和无影大哥之间的冲突,很难说错在哪一方,咱们不是要选择支持谁,而是要想办法化解这一争端。你屡遭行刺,完全不同,他若不支持你,私交上便是无情,道义上便是无义。怎能混为一谈?” 左纤玉揽住画翎的胳膊,咯咯笑道:“说得太好了,这样的画翎,怎能教人不喜欢?” 李青莲等四人望着柳轻尘一脸茫然的样子,各自心中暗笑。咱们的盟主,亦有人管教哩!画翎姑娘明于事理,不失为贤内助,金刀盟的未来高枕无忧矣! 暗夜漫漫,柳轻尘等人在寻觅良策,别人又何尝不是? 江静初与温柔的交谈接近了尾声。 江静初沉吟良久,说道:“温姑娘,我再重申一遍,不要招惹柳轻尘,希望你牢记在心。” 温柔笑道:“你还是信不过我,认为我对他不利,对么?” 江静初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要认为自己聪明,便低估别人的能力。我派人暗中调查过,你的丫环婷儿曾经几次偷偷溜出江府,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拿她拷问。今天上午,柳轻尘又遇到了袭击,所幸没有人伤亡,否则,你我也不能平安坐在这里说话。” 温柔扬眉笑道:“婷儿出去,不过买些女人的私密用品而已,你何须大惊小怪?柳轻尘么,你对他这么好,他却不肯帮你,这一点才应该奇怪吧?” 江静初说道:“这不奇怪,他参与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或许他认为我们并不占理,因而不便全力相助。你应该知道,他与燕飞云交往甚为密切,能在表面上站在我这边,已经很难为他了。” 温柔说道:“你倒是很维护他呢。” 江静初说道:“且不说叶家在江南地位显赫,咱们不宜得罪;单说我与轻尘相交多年,视他如同兄弟一般,更不会勉强他。你不了解这个人,他虽然待人平易,内心极为骄傲。若不断骚扰他,他愤而反抗的力量会很惊人。” 温柔淡淡说道:“哦?他对那女人言听计从,哪有一点男儿气概。莫说不是我要对他不利,就算我要对付他,也不算过分。” 江静初说道:“你说画翎姑娘么?轻尘一向目空四海,所看中的人必然是万中挑一的人物。我观画翎品行良淑,进退得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在她身上,我看到的不是聪明,而是智慧。轻尘得她为贤内助,乃是可喜之事,便听从她的意见,有何不可?” 温柔冷冷哼了一声,显然不同意江静初的评语。 江静初缓缓说道:“江南武林称我为三绝,评鉴力便是其中之一,你不信我的眼力么?” 温柔只好说道:“相信,好了吧!我就是不服气。” 江静初说道:“有什么不服气?我替海大哥出面,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顺,只是不得不给江南武林找回面子罢了。江湖事一团乱糟糟,当初你我设计,擒拿左姑娘,重创燕飞云,更是理亏。要是再妄生事端,这一笔烂账更没法清算了。” ………… 两天无事,柳轻尘带着画翎、左纤玉四处游览,复又购置一辆全新的宽大马车。车中储以深井汲取的清水,聊作降暑之用。 第三天的清晨,柳轻尘见到了昔年名动天下、与恩师齐名的江南。 江南威严冷肃的面容上,浮现出挚诚的笑意,说道:“你就是柳轻尘么,不错,静初的眼光果然不错!叶飞先有一个好儿子,后有一个好徒儿,纵然逍遥世外,亦可无憾矣。” 柳轻尘礼毕,谦逊说道:“师伯谬赞,愧不敢当。江二哥龙骧虎视,英伟通达,堪称世之英雄,远胜小侄多矣。” 江南手抚须髯,慨然叹道:“不然,不然……” 他没有解释下去,反而说道:“这位是神女宫舒宫主,先行见过吧!” 舒芙姿容美艳,保养得宜,虽然年过五十,看起来像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而已。她比江南还要客气得多,轻轻站起身来。 “叶大侠最近还好么?” 柳轻尘不知恩师与神女宫有何交情,见她态度和蔼,正要回话。猛然惊觉舒芙左侧传出一道浑厚内力,犹如静海暗潮,向自己压迫而来。 柳轻尘急忙躬身施礼,袍袖一振,将那道内力逼退。 “承蒙宫主关心,他老人家精神还好。” 舒芙回身笑道:“彭兄,三十年前的旧怨,还要撒在孩子身上么?” 她身后的庞同、彭逸二人,名为左右护法,实则不受神女宫统辖。他们与舒芙是多年好友,专程来为舒芙助阵而已。 彭逸脸皮极厚,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讶道:“奇怪,我又苦练了三十年,怎么连老叶的徒儿都对付不了,难道越练越差?” 庞同笑道:“老彭,不是你的七巧搜魂指越练越差,而是这孩子艺业惊人,早已超过当年的叶老哥了。” 彭逸叹道:“我原本还想找老叶报复一剑之仇,看来此生无望。早知如此,我也应该找个好徒儿,继承我的衣钵。” 除了江南、舒芙等几个知情人之外,众人无不暗中好笑。连柳轻尘都对付不了,谈何找叶飞报仇? 他们岂知彭逸亦是罕见的武学奇才,不过昔年为叶飞所败,一怒之下入山苦练,此时自觉武功大进,才又静极思动,要找叶飞再较高下? 他们又岂知柳轻尘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 柳轻尘笑道:“彭前辈,我给你找个好徒儿如何?” 第28章 江南之争 (09)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彭逸急急问道:“他会不会比你更聪明?” 柳轻尘笑道:“不仅比我更聪明,而且以前亦学习指功,必定事半功倍。” 彭逸大喜:“好,好,快快叫他来。” 柳轻尘说道:“收徒大事,岂能如此草率。等今日之事完毕,我便请来相见。” 彭逸心急火燎,又觉不可失了宗师身份,勉强忍耐。 舒芙暗自叹息一声,弹指间为其师消除一大仇敌,这个孩子果然聪颖过人。叶飞呀叶飞,若是你昔年……唉,昔年之事,何必再提? 江静初问道:“绝尘妹妹和画翎姑娘因何不肯下车,不觉车中闷热么?” 柳轻尘愧然答道:“她们还是留在车中更好,车中做了防暑措施,不会有问题。” 江南说道:“我观那车旁四人,乃是武林豪杰,何不请来与大家相见?” 柳轻尘说道:“师伯所说极是,不过他们四人守护车辆,职责所在,不敢离开半步。” 江南不知柳轻尘数遇行刺,见他推搪,心中隐隐感觉必有原因,便不再说。 舒芙笑道:“江大哥,咱们还是处理正事吧。” 江南微笑一下,与舒芙踏步而去。江静初、庞同、彭逸、温柔紧紧相随。 对面凉棚中仅有七人,燕飞云、沈明月、无影人兄弟、独孤樱、项诗诗以及甄娇媚和小翠姐妹。左纤玉不在,以独孤樱武功高强,兼擅毒功,足以代替;项诗诗本不必来,终究心中不舍柳轻尘,想要多看几眼,依旧跟来。 所幸燕子矶距离水寨不算太远,若然发生突变,双方仍可相互救援。 燕飞云、沈明月和无影人兄弟同时走出凉棚,与江南等人遥遥相对。 江南客气地询问了几人的名字,寒暄了几句,最后才问道:“无影大侠,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无影人淡淡笑道:“江老侠客,我没有看法,贵方提出任何举措,我接招便是。” 江南说道:“不能这么说。我听静初叙述过以往交手的经过,但是他与你的观察角度不尽相同,我先听听你的解释如何?” 无影人说道:“我师弟本以为已然取胜,而停手不进。谁知江风晚使出‘气吞斗牛’一式,海光远在身后施展‘朔云横塞’一式,逼得我师弟铤而走险,与江风晚双双重伤。我师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海光远兀自苦苦相逼,我只好杀了他。” 江南凝神望了诸葛明一眼,才对无影人说道:“假如我观察不错的话,以令师弟的武功,在判断错误的前提下,确实不易抵挡双剑合击。海光远纵然出手狠辣了些,终究是想替朋友雪耻。无论谁对谁错,海光远丧生为实,常言道‘死者为大’,我希望无影大侠能够放下仇怨,在他的墓前祭奠一番,算是对死者的尊重。这件事就如此了结吧!假如海家有人向你寻仇,江南武林中或许有人出手相助,但那不再是江南武林与你们的恩怨,而是私仇,你看如何?” 无影人说道:“我需要认真考虑一下。” 温柔冷然叱道:“无影人,不要不识好歹,江伯伯已经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无影人冷冷一瞥,不想与她一般见识。 舒芙淡淡笑道:“柔儿,江大侠在说话,不要随意插嘴。” 她转而向无影人说道:“江大侠所说,不无道理。海大侠虽然脾气暴躁了一些,罪不至死,你应该适当表示诚意。要知道,门派之争,延祸无穷。” 无影人内心激战不休。 若然答应要求,无异于承认自己犯下大错,日后波折必将有增无减。那海光远死不足惜,岂只是脾气暴躁而已?纵然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他仍然会毫不犹豫杀死海光远。 可是,江南隐逸多年,为了江南武林的名声,不得不出面干预。难道自己应该坚持到底,逼得整个江南武林低头不成? 无影人踌躇良久,望着江南白发苍苍的身影,不禁心中一软,说道:“我个人同意前去墓前拜奠海光远,并不代表我师弟,更不代表空空门。” 江南沉吟一下,说道:“好,就这么办。” 他已经足够老,老得足以洞察世间万物。这个结果勉强可以给江湖同道一个交待,没有人再会在江家背后指指点点,这就够了。 遥想当年,多少人试图迫使魔教给出一个圆满答复,换来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结局。那样的悲剧,不能继续重演。 燕飞云想不到这一结局。他站在无影人身后,轻轻拍着后者的肩头,说不清楚究竟是安慰,抑或是鼓励。 沈明月走出行列,问道:“江大侠,长江水寨一事,你有什么看法?” 江南淡淡说道:“我刚刚听说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沈明月笑道:“好,我就等江大侠商议出一个结果。” 舒芙亦笑道:“沈姑娘,这是江南武林内部的事情,我们自然会有结论,就不劳你和一众朋友费心了。” 沈明月咯咯笑道:“江南武林不属于武林么?长江水寨多年平静,骤然生出风波,每一个武林人都很关心呢。” 舒芙收起笑容,说道:“沈姑娘,水寨多年安逸,不思上进,各种条目的规矩日渐繁杂,严重影响了水道生涯,现在是改变的时候了。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个人所能阻挡的。” 沈明月说道:“这些年来,国家的经济、文化格局发生巨大变化,物价纷纷上涨。水寨中各大行业亦有所提高价格,然而幅度有限;水寨中的各项规矩不过是为了防止种种意外,并未影响行商、游人的利益,骤然剧变,非是寻常渔户人家所能接受。” 舒芙淡淡说道:“慢慢就接受了,无需沈姑娘担心。” 沈明月越听越不是滋味,神女宫以水寨中人自居,自己却一直是外人。何必谈论水寨应不应该改变的问题?只要知道神女宫的态度就好,于是她决定采用以退为进的做法。 “舒宫主,我当然无需担心。再见,我们先回去了!” 现在轮到舒芙头疼,她本来想先行了解沈明月等人的打算,谁知人家不谈了。 说江南老奸巨猾亦好,老谋深算亦好,总之他理解舒芙的心态,同样了解沈明月的做法。二人之间的桥梁,只能由他来搭建。 于是,江南笑道:“沈姑娘,请留步,不知你有何高见呢?” 沈明月说道:“哪有高见,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单挑、混战、水战、步战,随舒宫主选择。江大侠,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江南笑道:“恐怕我只能和舒宫主站在一起了。” 沈明月点点头,说道:“既然江大侠参与此事,大概以单挑为主。这里除了江南名侠之外,尚有各派名家,都应该表明态度吧?” 江南只好答道:“少林、峨眉、东海、黄山四派站在我们一边,崆峒、昆仑和南荒决定弃权。” 沈明月一点都不在意,继续说道:“不知谁想替海光远报仇,不如都上来动手,战败者以后就回家休息,不要再滋生是非。江大侠认为如何?” 江南哈哈笑道:“这两件事岂能混为一谈,沈姑娘想得太深远了吧?” 沈明月淡淡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无影大哥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们也该有所表示。” 远处,一道苍劲声音说道:“名震天下的江大侠,何时变得如此迂阔?” 场中人纷纷回望,远远站定黑压压一批人马,八人簇拥一位白衣少女缓缓而来。 那白衣少女正是苏珺,只因魔刀在手,稚气中现出三分威严气派。左首第一位黑衣老人,身材高大瘦削,正是铁省之,刚才就是他在说话。 魔教突然现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纵然是少林晓枫、烟雨江南、舒芙等人,亦是各自震骇。 江南沉声喝道:“铁先生不着手准备中秋大会,来江南示威么?” 苏珺扬声说道:“神教此来,为燕大哥助阵。倘有不服者,便是神教之敌。” 这一句话又是格外惊人。 中秋盛会,不问可知,必是一场鏖战。少林各派无不早作准备,外出行侠之人只在少数而已。魔教大肆外出,竟视大会如儿戏么? 自从魔教公开行事,众人皆知燕飞云与魔教有所交往。谁曾想,魔教居然大张旗鼓公然支持燕飞云,似乎超越了友谊的界限。 温柔第一个不服,叱道:“大事自有前辈交涉,你一个黄毛丫头,岂敢口出大言?” 苏珺轻举魔刀,说道:“此行我暂摄教主大位,便代表神教。温姑娘既有长辈在前,大可不必自作主张。” 庞同倏然大笑三声,喝道:“魔教无人么,空使一名少女前来发难,待我试试未来教主神威!” 他纵身一跃,顺手掣出背后长剑,长剑吞吐之际,迅疾如电,扑向苏珺。 铁省之冷哼一声,长杖破空刺出,宛若神龙乍现,挑向庞同胸腹之间。 庞同一身所学,大异寻常,身后竟背着三柄长剑。他见长杖势道惊人,不敢大意,左手又拔出一柄长剑,奋力荡开长杖。而右手长剑大破常规,脱手而出,一道精虹,依旧攻向苏珺。 苏珺右首处的凌风影猛然拔刀,以力破力,一刀斩中剑身。咔嚓一声,长剑断裂,后一半连柄剑身当啷落地,前半一段剑尖速度不减,距离苏珺前胸不过数寸。 苏珺想不到如此变故,闪避不及,眼睛一闭,静静等死。她经历过生死之后,反而不再惧怕,唯一所恨者,再也见不到美丽的娘亲。 第28章 江南之争 (10)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一阵疾风闪过,燕飞云施展无上轻功,绕进九人合围之间,一把推开苏珺。事出仓促,他轻功再高,岂能快过断剑?这便是由于他天性谨慎,初时一见长剑脱手,担心苏珺陷险,早已长身而进,原本是要破解长剑,谁知误打误撞解掉断剑之危。 铁省之反应亦快,同时一把推向苏珺,却落了个空。苏珺身后便是绝大师,见剑势不减,急展袍袖,兜住断剑。 凌风影抱住苏珺的身体,秦红拔出柳叶双刀,就要扑上拼命。 铁省之冷然喝道:“退下。” 秦红一怔,从来没听到铁爷爷如此严厉过。她一眼望去,就见铁省之面如寒铁,显然杀机已生。 铁省之捡起连柄剑身,见断裂处光滑如新,便知那柄长剑乃是特制之物,遇力便折,倒不能责怪凌风影。 他关心地问道:“珺儿,没吓着吧?” 苏珺使劲笑了一下,说道:“没有。” 凌风影放开苏珺身体,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无能,几乎害了代教主。” 说话之间,长刀交于左手,向自己右臂狠狠砍下。 铁省之长杖疾伸,挡住断臂一刀,冷冷说道:“敌尚未灭,岂可自残?罪不在你,留下有用躯体,才能一雪今日之辱。” 苏珺急忙拉起凌风影,说道:“姐姐,这怎能怪你?都是我没意料到这种情形。” 燕飞云不免亦要安慰几句。 庞同一招之间,戏弄了几大高手,原是得意之作。不过他望着眼前情形,却无法高兴起来。魔教中人行事如此乖异,真是耳闻不如眼见。 铁省之前行一步,冷冷喝道:“出手吧,不死不休!” 舒芙勉强笑道:“铁先生,庞兄不过是开个玩笑,并无伤害贵教主之意,何必大动肝火?” 铁省之继续盯着庞同,声音冰冷:“我亦与他开个玩笑,有何不可?倘若他是无胆鼠辈,就在代教主面前磕几个响头,我便饶他一条鼠命。” 庞同长叹一声,不意一念之差,引来杀身大祸。他并不胆小,刚才与铁省之拼过一招,虽然荡开长杖,自己掌中剑几乎脱手震落,双方功力立见差距。 他右手一探,抽出第三柄长剑,淡淡说道:“芙妹,愚兄此战,无论生死,你不可替我寻仇。” 说罢,挺身而上。 左手长剑“回风”,精妙为神;右手长剑“入云”,古拙为用。两柄长剑不断交错变幻,顿时剑光如潮,卷地而入,奇诡变化之间,使人头晕目眩。 铁省之运杖如风,坚封固守,屹立不动,挡住双剑一轮急攻。 他一身外家功力,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及至开始反击之时,施展秘传七杀杖法,杖势威猛霸道,逼得庞同不住倒退。 庞同双足倒踩反八卦,游离而行苦苦支撑,双剑风云幻生,阴阳移转,正手势、反架势反复缠绕奇变,试图干扰铁省之心神,甚至消耗其体力,尔后再以内家剑法破之。 临阵对敌,各有妙诀,大多不离“以已之长破敌之短”的规则。 庞同想法不错,可惜遇到的是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铁省之。一杖七杀,斩魄戮魂;杖影重重,排山倒海一般,滚滚无尽。 再斗百招,庞同的回风、入云双剑逐渐施展不开,形势危殆。 庞同忽又生出一个想法,若是魔教之人必要自己性命,自己宁可身背骂名,远远逃窜,说不定可以引开魔教高手,为神女宫减少一大敌手? 意随心生,人随意动。 右手长剑破空而出,同样是掷剑诀,长剑脱手而出,比在掌中之时更见威力。 铁省之不得不先行封架,然后眼睁睁望着庞同一路狂奔。 追,抑或不追? 铁省之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的时候,人群中钻出一条身影,挡在庞同面前,而且二人似乎还对了一掌。 那是一个中年人,遥遥望去,无论是谁,都能感觉到那中年人身上的狂傲;无论是谁,都不喜欢这种德性的人吧。 他微微扬着头颅,轻垂眼睑,似乎在用眼睛的余光斜视着庞同。 “庞大高手,不是不死不休么?” 庞同强行稳住摇摇欲倒的身形,只觉右臂几乎抬不起来,他目光中尽吐凶煞,喝问道:“阁下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那中年人淡淡说道:“在下张行俨,你不会听说过。我此行出山,乃是奉命相助燕公子,明白?”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哦,应该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两人都是惹不起的煞神,庞同最先想到了死,然后想回去对舒芙说几句话,可惜来不及了。 铁省之追了上来。 再度交手,庞同形势更加不妙。 双剑无功,单手剑效用更差,而且右臂乏力,连辅助的掌力亦无法使出。 十数招间,庞同已然抵挡不住,正在惊慌之时,就见铁省之长杖如灵蛇般吐出。庞同哀叹一声,自知无力封架,左手长剑亦使出掷剑诀,利用长剑飞射之力勉强荡开长杖。 说时迟,那时快,铁省之欺身而入,五指如钩,硬生生插入庞同胸膛,随即破胸而出。 鲜血狂喷,血淋淋死尸栽倒在地。 铁省之抛开长杖,撕落一片衣襟,略略擦拭手上血迹,不曾皱一下眉头。 温柔刚刚追近观察情形,猛然见到这一场景,忍耐不住胸腹间的翻滚,哇地吐了一地。 附近观望的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凉棚中晓枫大师为首,纷纷站起,四大神僧各自口诵佛号;段拂摇头叹息;柳轻尘迅速冲出凉棚,前去查看画翎的情况。 江南心潮澎湃,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他一伸手,轻声喝道:“剑来!” 江静初心头大震,连忙捧过玉芙蓉。 江南伸手按住剑鞘,情知这一次交手,胜负难料。那铁省之功力更胜当年,兼有一腔怨气,一个不小心,自己一生的侠名即将付之东流。 长剑出鞘,一汪秋泓,反照出三千如雪银发,更有一双夺人心魄的神眼。 江南高声喝道:“江某不才,愿领教铁先生旷世神功!” 铁省之纵声长笑:“江南,枉你领袖江南武林多年,如今老糊涂了么?此人之死,咎由自取,怎能怪在老夫头上?你若想报仇,便在中秋大会上找我即可。” 江南怒道:“迟早一战,何须择时?” 铁省之一边缓缓走近,一边说道:“我要在天下武林人面前,亲手击败你,此刻我杀心已尽,不想与你动手。” 江南沉声说道:“庞同毕竟没有伤人之意,却惨遭横死。我若不能讨个说法,如何向天下苍生交代,人间还有何正义可言?” 铁省之冷冷说道:“这只是你的看法。你忘了一点,我神教教主身份何其尊隆,岂容庞同戏弄?” 江南说道:“人生而平等,俱是大好性命。岂能草率处之?” 铁省之盯着江南,目光中充满冷酷:“难道非要教主血溅当场,我才有资格杀死庞同么?” 江南正要继续辩论,就听有人笑道:“江大侠,假如你技痒的话,我陪你练练如何?” 江南闻声望去,大吃一惊,所惊者非为来人身份,而是因为那特殊的相貌。自己父子纵然相像,犹有差别,来人相貌堂堂,几乎就是昔年的龙伯威一般。 龙渊亦为江南的反应所震动,迟疑一下,说道:“在下龙渊,来自西域边陲,亦愿相助燕公子。” 江南心头大怒,这燕飞云名列武当门下,结交魔教在先,勾搭异域之人在后,与无影人联手搅闹江南武林,想要做什么? 他强忍怒火,冷冷喝道:“老夫剑下,不斩无名之辈。更何况你我素无冤仇,何必空令老夫妄动杀机,留笑人间。” 铁省之叱道:“江南,这句话别人说来尚可一听,你双手沾满神教弟子鲜血,有何脸面在此大言不惭?!” 三人纷争,惹恼少林晓枫,喝一声佛号,走出凉棚。 “龙施主,贫僧愿代江大侠出手,好么?” 龙渊冷笑一声:“龙某如若战败,愿意为江大侠讨回今日血债。敢问晓枫大师有何承诺?” 饶是晓枫身份高隆,深晓禅机,一时亦觉语塞。他代表少林一脉,岂能随意作出承诺? 局势益发混乱起来。江湖之事,向来错综复杂,只有有人提出某种看法,必定有人鼎力支持,那一大片观战的江湖豪侠,随时可能加入某一方,使双方战势升级。 远处,画翎不好意思起来,说道:“柳大哥,这时该你出场了。” 柳轻尘不自觉地抬手,拍拍自己前额,说道:“好吧,最近功力大进,无论是晓枫大师,或是龙渊,我都能应付一阵。你说,我应该支持哪一方?” 画翎娇嗔道:“让你去劝架,不是让你去打架。” 柳轻尘苦恼说道:“老实说,劝架比打架难多了。” 画翎鼓励道:“要学会处理疑难杂症,否则中秋大会之时魔教逞威,你岂能应付?” 柳轻尘飘了出去,虽然比平时的节奏慢了一点。 柳轻尘来到场中,笑道:“一位佛门高僧,一位人中龙凤,何必陷于意气之争?不如各自归去,从长计议。” 晓枫与龙渊同时面现微笑,将目光集中在柳轻尘身上,都不说话。 柳轻尘仰望长天,沉思片刻,说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分别败在你们二人手中,你们一定认为,败军之将,何足言勇?不过我这个人有个优点,愈锉愈勇,知耻而后进。龙先生,我在长安之时曾向龙师叔请教,他认为你的风雷十九式蜕变于易经,周流变幻,浑然天成,绝不会有破绽。因而他告诉我唯一破解办法。” 龙渊顿时笑意全消,垂首苦苦思索。若是旁人说出有破解之策,他不过嘿然一笑而已,若是龙伯威说出这句话,效用完全不同。 柳轻尘盯住晓枫,继续说道:“据龙师叔推测,黄山偶遇之时,大师应该保留了三成实力。他老人家胸中包罗万象,又认为大师除了少林绝艺之外,还另有所学。要我说出来么?” 平平淡淡一句话,听得晓枫大师心弦大震,几乎不能自已,更是说不出话来。 柳轻尘淡淡一笑,不再理会二人,召集江南、燕飞云二人,说出另一番话语。 这就是另一个江湖,以燕飞云为纽带,聚集了形形色色的江湖派别;而以柳轻尘为纽带,在江南武林与燕飞云集团之间形成对话的桥梁。 燕飞云率众退归水寨之中,却传来一个坏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压得每个人喘不气来…… 不是结局的结局 - 英雄传奇之初逐鹿 - 云逸清轩 速度就是力量,力量就是速度。 高季鹰沉浸在用刀的快意之中,他追求的不是道,更不是魔,他追求的是人生。 自从有记忆开始,人生唯有“残缺”。 没有爱,没有恨,除了练刀,就是学习各种诡秘的学问。无休止的学习,一步步磨炼了意志,同时,一步步摧残了作为人类应有的情感。 或许,他是幸运的,流星一般闪耀江湖的时刻,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燕飞云。 偶然的际合,唤醒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对友情的渴望,对一个正常人应有情感的渴望。 可是,眼前的对手,恰恰正是燕飞云。 灵动的刀意,泛起淙淙清泉的音韵;璀璨的刀光,如水波一般轻过;斑驳的刀影,幻生出似梦迷离的映像。假如心中没有那份柔情,无论如何使不出这春梦般的意境。 高季鹰突然大喝一声,声如霹雳,神态随即而变,威猛如雄狮饿虎,激发出骇人气势。 刀法已变,人刀合一,化作精芒夺目、风涌云动的贯日白虹,几欲击穿燕飞云的身躯。 燕飞云掌中亮银棍又使出救命奇招——天化其外,地函于中,银圜一般的“天”吸尽那道白虹的灵气。 意已灭,势便消。 高季鹰一刀落空,心中竟生出一番格外的欣喜——刀势中残毒褪尽,唯有雄浑绝伦的气象。这是刀的变化,亦是人的变化,预示人生的变化。 远处,寻鸣鹤依旧端着门中至宝千里眼。 “老九确实属于天纵奇才,刀法生出如此精微灵妙的变化,了不起!” 白云雁问道:“那么,咱们的计划……” 寻鸣鹤脸上升起奇异的笑容:“计划不变,总有……好刀法!这一招败中取胜,行险竞功,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白云雁急忙追问:“大功告成么?” 寻鸣鹤叹道:“不错,一刀毙命。可惜,那柳轻尘从中作梗,否则定可取燕飞云项上人头。撤!” ………… 高季鹰身如巨鹰,空中掠起,眨眼不见了人影。 他确认身后无人跟踪,迅即闪入路边的小树林,不时拨开繁茂的枝叶,尽量加快步伐。 很快,前方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高季鹰打了三个响指,纵身跃在小木屋前,推门而入。 小屋正中端坐着寻鸣鹤,四周围拢几大高手,其中一人竟然是王众。 高季鹰双手捧着天机棍,低声说道:“可惜,柳轻尘弓射无双,未能斩下燕飞云首级,仅仅追回这件重宝。” 寻鸣鹤站起身来,笑着接过天机棍:“老九,大功告成,日后你的地位将不在愚兄之下,快快请坐痛饮三杯。” 高季鹰十分疲倦,顺势坐在旁侧椅中,掀起一只酒杯,自斟自饮。 猛然抬头,喝道:“二哥,这是何意?” 寻鸣鹤阴森森笑道:“这是三先生的意思,你何必再问?” 高季鹰怒视王众,问道:“是么?” 王众嘴角抽搐一下,说道:“是。” 高季鹰脸色灰败,双手按住小腹,喃喃说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早该想到这一结局。” 寻鸣鹤淡淡说道:“上命下随,九弟莫要责怪愚兄。” 高季鹰仰天大笑:“兄弟多年,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寻鸣鹤默然垂首:“九弟自便,你我兄弟一场,愚兄难以下手。” 高季鹰拔刀、出刀。 血光四溅,死尸乱翻。 寻鸣鹤踉跄倒退数步,按住左肩创口,脸上汗珠滴答直淌:“这就是快意决?!” 高季鹰冷笑一声:“不错,这就是快意!莫说你们仅是心有提防,就算你们全力攻来,我照样要取你们的狗命!” 寻鸣鹤沉声喝道:“这是三先生之命,你岂能怪在一干兄弟头上?” 高季鹰怒道:“我不管是谁的命令,谁要杀我,我便杀谁。” 寻鸣鹤说道:“好,我来问你。你怎么识破酒中有毒,又怎能破解我的九断离魂之毒?” 高季鹰冷冷说道:“昔年测试,你在用毒方面得分第一;你并不知道,我在辨毒方面表现一般,只是结合‘隐匿’之学,刻意降低自己分数而已。酒在杯中,我便心存疑惑,及至入口,我早已得知其中含有剧毒。你更不会知道,我初入江湖,便费尽心机寻觅五色仙昙,便是要克制各种毒物。” 说着,他张开大口,从舌底取出一枚五色花瓣。 寻鸣鹤惨然笑道:“原来你早有解毒圣品,不仅不去治疗三先生所中的‘落月之毒’,就连你自己身中老三的七绝散,亦不肯用来自治,果然精通隐匿学问。好,好,我败在你手中,亦不为过。你有何事要问?尽快问吧!” 高季鹰淡淡说道:“没有什么要问,我现在已然知道,落月之毒已经开始侵蚀三先生的脑部,他才会接连出现败招。” 寻鸣鹤猛然向后一跃,残留的右手伸向腰间革囊,纵然没戴鹿皮手套,他亦决意最后一击,与这个最阴险的敌人同归于尽。 躺在地上的王众拔刀,一刀砍在寻鸣鹤的臂肘处,高季鹰同时杀到,一刀砍落寻鸣鹤的人头。 高季鹰拍拍王众肩头,说道:“做得好!” 王众挺起了胸膛:“九公子,接下来怎么办?” ………… 三日后,沈明月终于向外宣告,燕飞云不治身亡。 江南名侠亦来追悼,望着现场的惨象,无不唏嘘。诸如小倩、项诗诗等不会武功之人,哭得花容失色,情况错不了。 晓枫大师第三个走到棺椁前行礼,刹那间,两重棺盖同时爆裂,一道人影直直飞起,一拳猛击晓枫大师面门。 晓枫急用袖中索魂牌封架,仍然挡不住那股巨力,整个身躯震出灵堂之外。 晓木、晓空、晓寒三位大师齐声怒喝,青木功、空灵势、寒玉掌齐发,那道人影毫不退却,左掌化为巨灵神斧,劈散几道掌力,右拳化作雷神之锤,震退三大神僧。 ………… 七日后,高山,血煞城外。 悬崖间,摇晃不休的索桥,下临无尽深渊。 左纤玉幽幽问道:“燕大哥、高大哥一行,能成功么?” 柳轻尘坚定说道:“能。” 左纤玉说道:“我真想陪他们去。” 柳轻尘说道:“不要担心。咱们一路上接连捣毁三个联络点,断绝他们的消息。而且,血煞城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为了保持神秘,各大首脑一直蒙面,这本来是统驭下属的一种手段,同时这也算一种防御手段。假如某一特殊的高手杀死城中某一首脑,大多采用易容的手法蒙混入城,绝不知道入城之时应该蒙面,就会暴露出踪迹。高兄深晓这一机密,这种神秘手段反而就变成弱点。” 画翎笑道:“这就是天意吧?此处虽不算酷热,但是湿度极高,反而不适用于易容。” 柳轻尘说道:“假如没有高兄这个内奸,咱们便会强求易容。现在,燕兄等人只需要表现出深厚的功力,便足以令人不疑。” 画翎咯咯笑道:“不要这么形容高大哥,他会生气的。” 城中,高堂。 高季鹰将大大方盒放在中央桌上,施礼说道:“两位先生,这便是燕飞云的人头。” 三先生同样蒙面,迟疑了一下,缓缓走下高台,说道:“打开。” 高季鹰麻利地掀开盒盖,右手揪住发髻,提起那颗石灰封过的头颅。 猛然,左手一记手刀,切在三先生后颈部大血管上,右手一甩,斗大头颅奔向高台上的二先生。 高季鹰毫不理会软软倒下的三先生,纵身拔刀,顺着头颅所飞方向而去。 二先生侧脸闪过,身形顿时僵立不动,已被高季鹰手中长刀的刀气笼罩。倘若他稍有动作,引发刀上煞气,必被斩为两半。 “季鹰,你要做什么?” 高季鹰淡淡问道:“为何杀我?” 二先生叹息说道:“冰丝已现,老三怀疑你是冰丝安插的内应,才出此误断。” 高季鹰继续问道:“冰丝要和咱们正面交锋了么?” 二先生说道:“大概是的,大先生一直没有消息,我和老三几乎怀疑他已然遇害。” 高季鹰不得不考虑一下,丝,无所不入;冰,消融无间,据说这个组织在许多门派安排了人手,若说混入血煞城,亦无不可。 二先生趁着这一瞬间,猛然抬起右臂,脚下踩动机关。 身虽落,臂已断。 金蝉脱壳——这条右臂就是所用之壳,引发刀势,代为遭受困厄之祸。无可奈何,比起初时毫无机会好得多。 高季鹰冷笑一声,反而去查探三先生的声息,确认此人毙命,放下心来。至于二先生么,若逃不出此城,终究要丧命于己手,若是逃出,必然死在柳轻尘神射之下。 混战,并不凶险。 进入城中的只有四人,燕飞云、高季鹰、公子行和独孤樱师兄妹,其余众人都在听从沈明月指挥,远在长江水寨,制造燕飞云死亡的事实。 这四人都是超级高手,独孤樱一早开始释放奇毒;公子行一反常态,使用悲魔之刀;燕飞云更可恶,居然连悲魔之刀都看不上眼,向柳轻尘借用蓝电宝刀。 杀人就像切菜一般,顺利而不过瘾。 ………… 半月后,秋意飘摇。 长安。 校军场。 八万精兵,鸦雀无声。 金无畏金盔金甲,金色战袍,在众将簇拥之下登上高台。 落座一瞬间,咔嚓一声清脆声响。 金无畏垂首不语,缓缓取出一方碎裂玉佩。 梁其躬身谏道:“宝玉无故碎裂,于主将不利,请大帅另行择日起兵。” 众将齐齐喝道:“请大帅另行择日!” 金无畏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脑海中闪现出祖父与三叔的谆谆教诲,继而闪现出许多百姓生离死别的悲凄故事。 他不再犹豫,绰起大令。 “起兵!” ………… 《本书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