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陵 引子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引子 古有神农氏尝百草,黄帝、岐伯创立岐黄之术,李时珍更是探遍中国山河穷尽毕生整理出一部《本草纲目》,中医总是尊他们一声祖师爷。 诊断讲究个望闻问切,而真正治病救人的还是对症下药,中国地大物博物种丰富,中医惯用这些土生土长的动植物来搭配药方医治病症。随着科学逐步发展,社会日益昌盛,洋式注射手术医学渐渐侵吞着中医药的地位,医院的货架上也尽是西药,为数不多的中药更是既无医理也无效用。懂得药草学的人越来越少,乐意去接触的也寥若寒星,西医、卫护学院挤破门槛似的火爆更加映衬出中医学院的冷清,只有一些老中医还在坚持着以岐黄药理之术治病救人。而温室和培养基的出现,也使得各种药铺的柜上摆满了药农们在家栽培的量产式药草,虽然一再有专家证明这些药物与野生的草药营养组成方面并无差异,但说得玄乎一点——野生的药草却是汇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那一缕披风露雪的"药魂"正是这家养药草所不具有的。 草药本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既有寒温之分,又有君臣之理,品种繁多,样式杂糅,哪一株植物的哪一部分应该怎样使用都值得研究,况且许多药方都需要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引”才能发挥药草的隐性作用,不同的药草搭配不同的药引也有着不同的效果,古代人有一些因循守旧的思想使得许多的药方并没有能够流传下来,甚至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引是现在年纪最长的中医也未必知道的。 中医既已稀缺,而更为稀缺的则是那些不畏艰难翻山过岭只为求得一味奇珍的采药人,流传于古老的采药人中那种识花辨草的本领也濒临失传,虽然医书中针对这些药草的形状特征都有详细记载,但是到了野外真正能够辨别的人却寥寥无几。 现存的采药人中,既有为了科学研究而进山勘测的科研人员,也有为了致富求财而寻寻觅觅的平民百姓,更有旧时遗留而至今未尽的马帮遗老,再有就是未必悬壶济世,但却采药救生的侠心仁人。 搬山卸岭发丘摸金,本是倒斗行里有字号的几路,然而由于天灾人祸各种原因,几路的字号消的消,没落的没落,甚至比不上一些民间散盗有规模。天理有常、物不尽极,仍有衷于此道的人希望中兴这几路字号。我更是有幸遇到一位卸岭传人,习得几分走山越岭观草辨痕的倒斗秘法,当然因为种种限制,并无发挥的余地,只是淡化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中以搬山一路“倒斗为取丹药”,与采药之人衔接最为密切;其次是发丘摸金之辈,专做些倒斗济世的营生;而卸岭聚啸山林,结义而行,并不专于此道。但自从卸岭常胜山头土崩瓦解之后,许多的卸岭力士也加入了马帮、匪帮,常年的在山林高处与官府作对与同行竞争,在医治伤员和调理疾病的时候也是就地取材,珍贵的药材往往藏匿在山林深处,这一部分卸岭力士中的有心人渐渐总结经验,丰富出一套在山林深处采药的方法行规。 改革开放以后,这许多的马帮匪帮都在抗日安内的战役中出尽力气,然后被人民政府招安,一部分人就进入到各种行业里,把他们的种种生活经验和历程传递给后人。 我和几个同伴本无心涉足采药的行当,但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真是令我们措手不及,有些不得已的走进了五湖四海的名山大川,接触了隐匿在深山老林里的奇珍异草,餐风饮露之困苦暂且不表, 走山寻药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其中更有一些事情真可谓是“踏燕横渡通天河,说来鬼神皆变色”,着实足以改变我们的一生。 追根溯源,还得从几年前那一次椰岛之游开始说起,一张机票将我和女友卉载到了椰岛海南, 从那时起,一段段故事才算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章 外来户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第一章外来户 我祖父村里的东头有那么一户人家,是个外来户。基于对外来户的一种偏见,村里的长辈都告诫后生们不要跟这外来户有任何接触,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这家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原本是这里一户守桥人的临时屋棚。这一户外来的时候赶上战乱,守桥人许是死了,许是逃难出去了,于是这外来户就在这里安顿下来。据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回忆,来的时候本是这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孩子,后来那小孩子在后山打柴让蛇咬了。那年头被蛇咬到,没人给吸出毒来就只能用土方子给自己放点血或者截肢,可怜那孩子被蛇咬到的时候正站在一个拗口边,没站稳就滚到了山沟里去,岩壁上的灌木连钩带划以及岩石突起的磕碰,再加上蛇毒发作,等别人发现的时候早已经没气了,那以后就剩下这个老头自己一个人独活。 那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又矮又瘦,没什么胡子,眉毛花白;一只耳朵缺了半块,据说是当兵时候被子弹打了个对穿;一条腿还有点跛,一直拄着拐杖。只是这老头还傲的很,平日有省城的工作人员来给他送低保物资,他就自己弄个马扎在屋门外歇了,并不去理睬。村长支书帮着来说两句话,他也就冷冷的哼一声,还经常倚老卖老的拿着这拐杖到处敲敲打打,出言不逊。 村长支书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而省城来的工作人员就不一样了,一群小年轻,二三十岁的样子,正值年轻气盛,再赶上当个公差,都把自己看的甭提多高了。当中有个戴针织帽化着鬼一样浓妆的女人就特看不惯这老头的作风,俩人就大眼瞪小眼的哼哼哈哈,别人劝也劝不得。于是她就顶门大骂这老头不识抬举,国家赞助这俩钱来留着这条残命,不谢政府不谢党不说,还这样傲慢,真是岂有此理...说的是一句比一句难听,终于给这老头说起性子了,捏了一支烟卷,把拐杖往地上一杵:莫要耍嘴,手上手背见本事,你要是能把这拐杖拔出来带出这大门,以后我老头子不用国家给掏一分钱。 这女人自是愿意——反正国家每年拨这么多钱,这老头拿不去,自然也就中饱了他们这些当差的私囊,于是上前看也不看顺手一拔那杵进地里的拐杖。 “哐当!”这拐杖结结实实的砸在石板地上(我们这里的农家天井里是一半土地一半水泥或砖石铺的地),真是砸了个金星乱飞,针织帽啊呀一声跳在一旁,惊的是面无血色。这一声钝响也把周围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回头去看时,却见到针织帽仍不死心的双手去抬那拐杖,金钱的力量在此时唆使着理智的流失,嘴里还念念的说着我真是信了你这邪之类的话,只是这铁拐分量明显的摆在那里,虽然一开始是没有想到如此沉重,但毕竟也是一只手的力气搭上了,平日洋面熟肉吃的多了,竟是惯养的没有几分手劲,这时纵使两只手一起抬,也就勉强抬起这铁拐,从大门到天井几步迈过来的路,此时也就显得无比漫长。实际也就走了没两步,十个指节是一起无力,双手跟着一松,这次是“噗通”一声,拐棍杵在了泥地里。 好多好事的人围了过来看闲事,这老头并不正眼看围观人群和针织帽,只管抄起地上的拐杖,嗵嗵的回屋去了。 自此以后村里的人们就议论开了:一个老头,一副铁拐,铁拐李下凡?天神瞧着那省城来的工作人员私自吞了些昧心钱,显灵来点拨她?也有人说那拐杖里肯定是注的满满的金银,这老头定是有来头的,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就是逃乱的大官,肯定有财宝埋在这附近,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偏僻的村庄和这么偏僻的住处一定是想藏住那些宝贝;还有人就看的明白许多:这样一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黑瘦老头儿,哪里来的这么大手劲?整天拄一支注满金铁的沉重拐杖,一定是个练家子,深藏不漏的高手,隐居在此躲避战乱......各执一词莫衷一是。本身这世上的事不怕发生,就怕深究,一讨论一寻思之下,这事就越传越玄乎。无知村夫自然是在农闲时分随意信口雌黄,毕竟又不触王法又是作为一种消遣,至于是真是假就没有人愿意去验证了,毕竟只是自己的揣测,并没有半分依据,再说就算手杖里注的是满满的金银,也不是自己命中之物,犯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过还是有一个人对这老头多有注意,这个人就是我的祖父。 当然我祖父自然不是为了那不明所以的财宝金银,是时祖父正是村里的生产队长,而这外来户房子破败的真是八面透风,连县城来的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于是让村里的干部帮他“改善改善居住条件”。但这老头自恃傲的很,宁愿屈居在这破烂草房中也不愿接受省城低保金的一个大子,于是祖父就自己打了些稻草,自掏腰包买了些水泥瓦灰之类的东西,带着村里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花费了点时间给这老头把房屋修葺一番,不说弄得多么富丽堂皇,最起码是遮风挡雨并无十分忧虑。 后来这个老头还专门来我们家一趟,把泥瓦钱还给了我祖父。整个村的村民都排外不拿他当同村人看待,他平时也不屑于与其他人有任何瓜葛,但是我祖父是个例外,老头有什么话都愿意找我祖父一个人说。之前我一直以为就是修个房子这么点小事让他知恩图报,后来才听他说起,原来他带来的那个小孩,是他一个老朋友的儿子,硝烟四起时这老朋友死于战火,他就带着这孩子一路流浪到这里,后来这孩子上山打柴被蛇咬了滚落山沟一命呜呼,正是我祖父恰好带着几个村民到山沟剜棘子当柴火时候发现了他,几个同村都劝我祖父不要管这闲事,免得让着老头给咬上,但我祖父并不搭理,执意把孩子的尸身给背回来,这才落了个全尸下葬。 然后这老头就认准了我祖父是个好人,时间再长一些就跑去我祖父在的生产队做工,虽然他是个跛子,又兼几分黑瘦,但是当时正值壮年,手臂肩膀上有着十二分的力气,能跟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干一样的活,吃饭还不及他们一半。放工时间就跟我祖父一起喝那种大碗茶,而且嗜烟酒如命,也没有花什么钱买多好的烟草,一个白老粗布包,尽是些碎渣,混着些乱七八糟的棘梗椒叶,都粗粗的打碎了,抽烟的时候就卷一根。抽的时候不见什么烟气,但是进到嘴里就能吞云吐雾一番,烟灰掉的很厚。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土办法,祖父也没有见过,只是他卷的还很熟练,抽的还很尽兴。当然人各有所好,别人有些什么怪癖在他们自己眼里看起来那都是正常的,或许你觉得正常的一些事放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怪癖,不值得多提。单单说回做工这方面——那时候生产队还算劳动工分,按工分算钱,但是这老头似乎并不在意钱,他的工分从来都是加到我祖父身上,我祖父自然也不会白得这份便宜,老头喜欢喝白酒,祖父就经常在供销社沽几瓶酒,带点花生咸菜等物过去,两个人就田垄上一并吃喝了。 毕竟是白酒,酒过三巡醉意上涌,该说的不该说的就一并说了出来。 第二章 卸岭力士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中国的酒文化可谓是源远流长,往早了都不知道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或许是某些原始人囤积了采摘的葡萄,酵母菌不期而至,然后这些醇厚浓香的暗红液体勾起了原始人的尝试之心,一尝之下果然不错,于是纷纷效仿,慢慢的再发现了酒曲,发现了酵母菌,于是造酒的水准越来越高。杜康首推高粱酒,这已经被人们传说,故而尊他一声“酒祖”,而后的烧酒、清酒、黄酒、米酒、药酒...又分酱香浓香清香醇香米香芝麻香...真是变化万千各有所长。 人有礼德,酒亦有礼德,虽然中国这自然环境好,原料好,造出来的酒更好,但是这酒越好越醉人,故不可海饮,不可乱饮,否则虽然喝的时候贪图了一时的生理之快,喝过以后却是众生百态:喝了以后睡的、吐的,这都是好的,睡过了吐过了酒醒过来,啥事没有,不闹事不添乱;然后是喝醉以后动嘴的,胡吹海侃,欲横刀立马开辟疆土,争得千秋万代名,封王拜相荫福后代,思想遨游于天地之间,虽也促成了许多哲理定理公理的产生,但也有更多的祸从口出;再有就是喝醉了以后动手动脚的,有道是“酒壮怂人胆”,这种人最令人憎,平日里被理智被道德被法律拘束不敢做不能做的事,这时候借着酒精的麻痹作用去肆意妄为,酒醉的时候懵然不知,闯下弥天大祸,酒醒以后大错已定,悔不当初。 正因为酒可以麻痹人的理智,使人一时失控做出许多正常时想都不敢想的“豪迈”之事,古代的草莽义士便把它当做气量的一种测试剂——但凡虎胆狼心之辈,定要大块吃肉、大碗饮酒,方能算的上是英雄好汉。许多古书中二人在酒馆相见,不多言语,先往各自桌上一看:莽夫是聒噪话拌酒饭;侠客是清酒一壶小菜一碟;好汉是美酒一坛好肉切足数斤......一个人的外貌衣着可以伪装,但这饮酒的习性会轻易的出卖其真实身份。 自从人们注重厚葬开始,别人的墓穴就成了一些人的生财手段,虽然说是人死不能复生,世上的东西都于己无关,陪葬的这些东西随他们拿去也就是了,但既然是作为陪葬的东西,必定是这墓主连死后都想拥有,当然不会轻易交予他人。但是墓主与盗墓者阴阳两隔,并不能阻拦,也不能像生前那样雇人来墓穴里看守,于是高墙铁门、流沙机括、毒烟销器、明火暗箭...无所不用其极。而在这场阴阳两界的勾心斗法之间,两方的有识之士有心之人就会慢慢总结经验,墓室越埋越深,越藏越玄,宁可不受后世烟火飨食,也要保得生前拥有的宝物;而盗墓者则是子继师传,破解墓穴格局防卫的手法也越来越纯熟。茫茫大一个中国,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你舞你的长枪我耍我的瓜锤,不同的盗墓者也有着不同的手段,渐渐的归整磨合成许多流派,历朝历代才人辈出:曹魏摸金校尉、北宋淘沙官、大明观山太保...然而这其中在江湖上喊得出名号,历久不衰的,却只有发丘、摸金、搬山、卸岭这四路,其余的不是当朝覆灭就跟着消失,就是不足一提的民间散盗。 这四路里面卸岭一派人数最为众多,主要原因是盗墓掘冢皆用人力取之,辅以长铲大锄,靠的一个“力取”。细想何种人会兴师动众去破棺求财?无非就是历代被欺压的贫苦之人,以及被充军劳役的奴隶,只要有阶级有压迫,就会存在反抗。但是反抗是需要资本的,不是捏着两个拳头空着肚子去对抗官府长枪大刀训练有素的军士,人吃饭要花钱,打造兵器也要花钱,规模越大的起义花钱就越多。起义的这些人不是一穷二白的,就是家破人亡的,哪里去得到那些经费银两?除了打家劫舍,盗墓当然就成为了坐发横财的不二之选——更何况这些墓穴里埋葬的都是当朝贪官的祖辈,埋藏的都是从民间搜刮来的珍宝,既扩充了经费军备,又助长了自己的气势,掐灭了当朝统治者的威风,何乐而不为?于是历朝历代的起义军纷纷效法,甚至当朝统治者还要对前朝当权人的墓穴加以损毁,为了显示自己登基掌玺比前朝的皇帝更顺应天命。 农民起义有局限性,人数规模越多越大凝聚力就越差,但毕竟有兵有武器在手,分崩离析后就开始三五成群的占山为王称霸一方,当兵打仗杀过人见过血以后这胆子也大了许多,浑不拿自己这条命当宝——人生在世就是要享受,享受不到留着这残命也是苟活。于是继续靠盗墓发横财,这事极损阴德,做的好了当然是横财就手生计不愁,做的不好当时把命搭在里面的比比皆是;就算是当时侥幸逃走,陵瘴毒烟入体也会轻则致病、重则致命;福大命大的带着财宝出去了,也往往会就此改变以前的生活,挥金如土,两手空空以后再次去盗墓,就难逃一劫。当然也不乏有远见卓识之人,归结经验改验良方乃至精造器具、著书立说,在同行之间经过逐步互相交流融合,吸收了摸金的寻龙之法、改造了日常生活以及农民起义时使用的各种器具,形成了具体的流派,虽然采百家之所长,但对风水术法有自己独特的认识,并不囿于古老的发丘摸金方式。 由于卸岭盗众来自全国各地,见识过各地历朝历代的风格迥异的陵墓,熟悉各类风水地形的的弱点,擅长于破坏风水法阵。而且明目张胆的形成有规模的组织,占山称号,与官府朝廷作对;暗地里毁坏前朝帝王的陵墓,贩卖古董,交易金银扰乱正常市场秩序,所以历朝历代都对这些人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从宋朝开始,元明两代都以皇帝发布特殊诏令,兴举朝之力歼灭卸岭门人,也正因为如此,卸岭力士最有组织意识,一个地区都会有小头目队长,南北方各有一个卸岭山头的总瓢把子,被尊为“盗魁”;最为隐秘自己身份,非本门之人就算是父母妻儿也不会告知自己的身份,在明面上都有正当职业掩饰自己——商人农民手工业者,甚至是衙门里当差的、在朝为官的。盗魁由具有丰富经验和江湖影响号召力的老贼担当,一呼百应,等级森严,越级者被视为大逆不道,当是就地论处的惩治。卸岭力士多是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对华夏一族的传承很是看重视,传人只在汉人内寻找,对可能危害到汉人中原政权的民族国家,无所不用其极,元朝就深受其苦,但多次派人围剿未果。直至明朝,大明观山太保以诡计陷害卸岭群盗,将卸岭盗众尽量歼灭,仅留了一些散众在民间,虽然后来又有人希望复兴卸岭一派,但终因为天时人事等种种原因而终不得偿。 民国年间南方有个盗魁陈玉楼,人送绰号“踏燕凭雪”,轻功了得,家业也是偌大丰富,兼做烟土炮药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统领了南七北六十三个省的零散卸岭盗众,几乎能重振卸岭雄风,可惜兵败云南献王墓,自己也折了一双招子下落不明。跟随陈玉楼的盗众死的死散的散,有的混到各地军阀部队中去,还有的就流落到北方,投奔了当时北方的盗魁,人称“妙手遮天”的张权福。连年的兵荒马乱、军队的围剿、政府的管制、百姓的监视,使得张权福的手下也并没有什么很好的发死人财的机会。日寇入侵时,张权福怀着强烈的爱国之心,带领全体手下参加了抗日战争,屡立战功。 但这都是后话,我祖父并不知道酒后吐真言的外来户老头说这些前言不搭后语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意义,这些年来一直不明白,而且觉得盗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是不但自己不往外说,还叮嘱这老头不要随便往外传,那个年代这种事大概都被当做封建残余给处理掉了。现在看我对村头的外来户有些好奇,祖父就把这些陈年旧事给搬了出来,大概的意思是说那不是一户正经人,不希望我去接触他。 只是我对一些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于是还是抽了个时间一个人偷偷的去了这外来户家里。 第三章 血案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祖父帮助这外来户,归根结底是为了完成政府的任务和生产队的指标,并不相信这户人真的藏有什么秘密,也不希望家人跟这户人家有什么接触。但是祖父说归说,既然这外来户提到了这许多卸岭力士的旧事,定是在卸岭常胜山插过香头或者与卸岭群盗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今撞在我这里,正是要将一些事情刨根问底。 我对卸岭力士的理解并不是很深刻,只是知道这些人精擅传统武功,有些在山林中当响马,也有些像搬山道人一样独来独往,行迹类于侠客。卸岭一派从古至今也传下许多专业的盗掘工具,盗众们都比较依赖这些古时候传下来的工具,轻视现代科技产品武器,虽然以易理为宗法、以风水为理论,但对近代科学理论颇有研究,致力于将风水阵法等理论与科学理论结合起来,故而卸岭一行中从来不缺乏新的“发明创造”,这也正是卸岭一派规模如此之大、历朝历代都被官府剿除,却依旧能够历久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曾经亲眼见识过当代卸岭力士使用过的各种既有传统形体,又有高新技术内涵的盗墓工具,其所蕴含的精致机巧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正所谓“不为此道,不谙其事”,而除了卸岭盗掘的工具,更多的还是卸岭人一种很奇特的“侠”的精神,这使得我真正使对卸岭力士产生一种一探究竟的想法,这种想法起源于一段采访录像:我幼时的一个朋友雨暦高中上了小半年以后就去学记者,一个老记者带着她实习。雨暦是个天资聪颖的人,教什么会什么,且还将学到的东西用心归结,深得同行们的喜爱,不久以后就能独当一面了,这时她的师傅,那个老记者,忽然说要给她一次比较特殊的采访机会。 开车从电台出门,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一直几个钟头的车程,来到了位于市郊的第二监狱,这时候老记者才对她说起:这次特殊的机会便是采访在监的犯人,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实习机会,普通的实习期记者往往很难有机会接触到监狱的犯人,老记者跟这里的监狱长稍微有些交情才能给实习记者争取到这样的机会。说了诸多注意事项之后,雨暦怀着一丝忐忑跟着师傅人生第一次“进宫”。 有人说,没进过监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监狱里有很多事情是外面想象不到的,不像是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坏人好人勾心斗角,而是很安静,雨暦说,安静的可怕,以至于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被押解过来的时候,铁链拖地的哗哗声显得那么刺耳,雨暦没有心理准备,不由得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紧张,是人类迈向未知事物时会产生的一种正常情绪,雨暦当时的感觉在我踩着泥泞的土路走向外来户所居住的棚屋时有了一个大致的理解——用棚屋来形容这间住宅再合适不过了,就像是一个堆草的草棚,仅限于遮风挡雨,还未必能全部遮住。屋子在以前的一个桥址旁,背对着村子,但是透过稀疏的篱笆和破旧的院墙,可以看到院里是杂乱不堪,丝毫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或者说已经超越了一个供人居住的环境起码的容忍度,但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发的没底:在雨暦的采访视频中,那个个头不高却身板结实、长相严峻的老者,即使在监狱这种混杂的地方,眼神依旧犀利;说出话的语气冰冷,监狱的生活根本不能磨却他身上的英气,仿佛囚笼里的困兽,如果有哪个冒失的人闯进笼子里,难免会被扑住撕碎。 老者被控诉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理由是他杀死了同村的一个青年。据说被杀的这个青年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无赖,玩弄权势,把个村子弄的是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村里的年轻人都不堪忍受,纷纷离开村子外出打工,留下的尽是些妇孺老者,这地痞就更为变本加厉,村民不堪其苦,怨声载道。 老者是个退伍老兵,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屡次受到地痞的纠缠,老者便向市局反映,市局的同志好言接待了他,并承诺一定会尽快解决。得到了政府领导的亲口承诺,老者自是放心了许多,于是连夜赶回村庄。 只不过区区一个小村庄,哪里有什么兜得住的秘密?第二天这地痞就带着一群同伙找上门来了,老者闸了大门,闭门不出,但架不住这伙人天天上门闹事,家里就算有几天的米粮也不能彻底的足不出户,老者这么做,无非就是希望市局赶紧派人来惩治不法,但是结果还是令他失望了:关门几天之后,家里的柴米油盐都要用尽了,连平时村里供给的家用自来水也被断掉。不仅饥渴折磨着这户人家,更令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没有想象中的公安干警赶来缉拿犯人,而且外面的地痞流氓们叫嚣着不开门就要放火烧了这里,老者年轻时在战场上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连眼都没眨一下,此时被逼的怒火攻心,脑子也就一片空白,顺手从墙上抄起一把砍柴的柴刀,甩开哭喊着拉住他胳膊的女儿,拉开门闩就冲了出去。 也该的这地痞头子倒霉,老者开门的时候他正好是坐在门槛上,他以为把这家人唬住了,在这里坐下歇个脚并没什么不妥,而且还可以给别人显示显示自己的威风,没想到这时大门忽然打开,坐不稳就朝后仰去。 老者毕竟是当过兵的人,比这些平日仗着人多势众骄横跋扈的小混混反应是快的多了,看到一个人影倒了进来,便一把扯住这人后衣领把他掼了进来,顺手把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待看清手上抓的竟是这地痞头子后,老者大声喝退要上前帮手的一群地痞,尽管这地痞头子也是大声嘶喊双手乱挥,但是被掼住后领却是发不得力,别看平时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好像是虎胆狼心,此时锋利的柴刀就架在脖子上,平时的胆气一发泄了个干净,抖若糠筛。虽然在战场上老者也没少杀过敌人,虽然眼前刀下的正是自己苦大仇深的敌人,心血澎湃,正待是那一点血气奔进心房便能一刀下去消了这地头蛇的字号,但这毕竟是和平年代,杀个人不比在战场上么英勇,思绪纷乱迟迟下不去刀,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了。门外的人是喊的喊劝的劝报警的报警,加上门内女儿不停的劝,老者手里握着的刀也有些松动了——在战场上杀的是敌人,现在这一个不理智手起刀落,可能杀的就是自己和女儿的未来,自己这把年纪了活也活过死也就死了,但是女儿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就这么贸然的一刀下去,难道要自己的女儿背着杀人犯女儿的坏名声过一辈子么? 想到这里,老者心里有了底,不过虽然握住刀的手松了一些,另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掼住这地痞的衣领,就像他当兵时在战场上掼住一个穷凶极恶的敌人、年轻当卸岭响马时掼住一个官府的官吏一样。他的打算是在整个村的人面前下一下这地头蛇的威风,让他之后在村里不敢再为非作歹,想法确实好,但古话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怜;自作孽,不可活;善恶有报,单分时辰,这地痞头子就是该着阳寿已尽,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了最不理智的举动。 大概是看到老者拿刀的手已松,自己的后领却依旧被死死抓住,门外聚了许许多多的人,最前面就是自己平日那些手下,后面是闻信而来的平时被自己欺压的村民,这时候正在对自己指指点点,说着诸如该死该杀之类的话,平日的享威作福和这时的处境天上地下,大起大落容易打击人的精神,这家伙一个不理智,唰的一下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对着门外大喊:“看什么看,出去就收拾你们!”然后又扭过身,拿匕首指着老者:“还不赶紧放开我!你个老不修的,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你!” 被别人钳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保命要紧,正常人都会想尽办法跟挟持者尽量和谈,哪见过这样气焰嚣张的被挟持人?这地痞一扭身将匕首刺向老者的手臂,顿时鲜血如注,老者吃痛松开手,这地痞从地上爬将起来,向门外逃去,但是这也正犯了习武之人的一个大忌——把背部露出给敌人,有道是胸如井、背如饼,人体这结构在前胸有着丰厚的脂肪肌肉,前胸的骨骼也是形成一个具有缓冲作用的小区间,前胸受伤,只要不直接伤及心脏,往往都不会有直接危及生命的危险。但后背就不一样,从上往下有肺有肝有脾有肾,尽是贴着后背长成,轻轻受点锐伤都是伤及肺腑,后果往轻了说伤及中枢神经半身不遂,往重了说轻易就会致人死亡。 这时候地痞向门口跑去,背门大开,老者这手臂受伤,见到血眼睛都红了,一点血气奔上心房,也听不到女儿的哭喊和周围人的劝阻,双眼一片模糊,像在战场上刺杀入侵者那样下意识的向着他的仇人笔直的刺出了这一刀。 在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这不是武侠小说里仗剑的大侠将自己的敌人一剑戳个对穿,也没有在战场上那种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的场面,而是真真实实的在他们眼前,简单直接的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刀从背后搠入,血喷的到处都是,没有什么电影镜头里的被杀的人还转过头来说两句你你你,就那么直接死相可怖的跪倒在了地上。 直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杀人啦!”所有人的才如梦方醒,惊恐、呼喊、哭泣、发疯...场面已经完全失控,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门口的混混们本来想上前帮忙抢救下他们的老大,但看到老者横着柴刀,须眉之间尽是斑斑血迹,仿佛修罗魔君一样立在那里,自己的同伙横尸当前,仿佛就是一个警示:谁来杀谁。于是也跟村民一样,一发散了个干净。 老者瘫坐在地,喘了一阵之后,收拾了东西,跟女儿短做交代之后,就去了当地派出所投案自首,其中的细节就不一一赘述,单单一说老者投案自首后,本来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特别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特别就特别在这后来,村民给司法机关上了一封联名信,希望对这老者从轻处罚,名单中赫然有那地痞头子的妻女的名字。这正是“人勿作恶,妻离子散之时后悔方为迟”,这地痞头子都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程度,也难怪他死在柴刀之下了。 市局的领导见此事居然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连省里的领导和许多媒体都来关注,自然是不能放过这次登名见报的机会,于是不仅排出专案组彻查此事,还对这老者从轻发落,本来就是一条无关紧要的人命,又兼得这么多人情愿上书,连人家家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而且这罪犯还有自首的事实,就改判了个过失致人死亡,象征性的判了几年徒刑。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算结束了,但是偏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派去彻查此案的专案组,竟然在这老者的家里,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正是:“莫道村夫无秘密,隆中草庐藏卧龙。”这些警察究竟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发现的这些东西又能泄露出怎样的天机?且容我慢慢道来... 第四章 拜师挂符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书接上回,话说这一干专案组人员领了皇差,是直奔老者家里而去。有道是贼来如剃、官来如篦,吃皇粮的公差自然是不会放过分毫刮百姓地皮的机会,虽说是任务在身来找出杀人凶器,但是柴刀就插在这被害人尸身上,喊了法医验明尸身也就归敛了,不过辛辛苦苦大老远的赶来这荒村野岭,断是没有不发笔横财就收兵回营的道理,于是屋里屋外细细的搜了,就差连天井的地砖都一块块的起了开来,方寸大小的地方哪里藏得住什么私密?很快,一些形制机巧的工具都被搜索出来。 这下轮到老者吃瘪了,他对搜出的这些东西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愿说出这些东西的来历和用处,就只是推脱说是些农家挖土掘泥的器具,然而专案组里有资质较老办案经验较多眼力尖的,一眼就看出这老者神情有异,就把这些工具送到技术科鉴定。这一鉴定不要紧,得出的结论竟是这些器具均为并不常见的盗墓工具。这一来引起的轰动就大了,老者一直缄口不语,专家们就纷纷开始猜测,如此机巧的工具自然不会是民间散盗所用,从老者这宁肯被猜疑也不愿多说半句的神情来看,多半这来头小不了。 猜的多了,自然也就会有接近真实答案的时候,在种种或引凭实据或胡乱猜测层出不穷之时,终于有个老教授语出惊人:这些精密的盗墓工具,一定是属于而今在世间早已绝迹的卸岭盗众。因为从古至今只有卸岭盗众才会将这些长锄大铲进行如此工巧的改造,使得常规的盗掘工具更适合钻探、取样、保护墓室基础结构、规避墓室机括等诸多盗墓细节,这也与卸岭以“力”盗墓的宗旨相符合,而这样老者的沉默也很好解释:卸岭门人行事隐秘,被别人揭露身份正是犯了大忌,于己于组织(盗墓的叫山头)不利。放在旧时盗墓这行当为千夫所指,被官府抓住多半小命难保;而如今视情况而定也许能剩得一条命在,但多半也是免不了牢狱之灾,老者自然是不会傻到就这样认罪伏法使得本来几个月的监禁变成数年的徒刑,于是他才一直沉默... 这种种说法毕竟是猜测,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雨暦为了打消被采访人的消极心理,就刻意挤出一点微笑,按照师傅教的方法说一点稍微轻松的话题,比如社会群众媒体上对这件案子的戏谑调侃之类,略一思忖,说道:“老伯,外面有人在盛传呢,说您是卸岭盗众的传人,这是真的么?” 雨暦仅是希望缓解一下双方之间僵硬的气氛,没想到老者木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他低下头,双手握紧成拳头压在腿上,在用极大的控制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他的反应也吓坏了雨暦,她后来告诉我那时候只想逃开,离这个人越远越好,就仿佛她与一头仅仅被一道栅栏相隔的猛兽面对面在感受那种困兽犹斗的气息,监狱的狱警和管教此时也看出气氛不对,急忙上来中断了这次采访。 雨暦受到的惊吓不轻,当然职业素养和良好的自我调节能力使得她很快的恢复过来并且重新投入工作和生活,但是这件事给她的影响太大,以至于她经常会想起这反反复复提到的“卸岭群盗”,之后跟我交流的时候也说道了这件事:那个老者自控了很久之后,喃喃的说了一句连这都被你们知道了。雨暦就此认定,这个老者确实是卸岭群盗的传承人,最起码也会有莫大的关系,但是她并不了解盗墓这些事,虽然有细细的想过,但是在跟我倾诉之后还是放松了心情,比较愉悦的说道:那毕竟也是些盗墓贼的事,想多了也没什么好处,于己无关,我们又不会去盗墓。 言者无心是听者有意,雨暦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往上数三代都是书香门第,这些社会杂流的东西自然是不会了解,但我打小就听说了祖父和村头那外来户的种种瓜葛,对于外来户口中那神秘的“卸岭力士”自是迷恋不已——每个人心中对“侠义”都有一番自己的定义,都有着一种对个人英雄主义的向往,而我心目中的“侠义”,恰恰就是像卸岭力士这样独霸一方,专做些劫富济贫之事,对于一切都努力尽求完美,保留自己门派特色不随流于时代,与时俱进传统与科技结合不拘泥于过去,不像古代剑客那样虚伪的清高,也不像普通绿林草莽那样只识得武力,卸岭盗魁一呼百应,真是要多威风有多威风,盗魁陈玉楼、张权福更是年轻有为,赚得好大家业,虽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名垂正史,但毕竟是当世豪杰此生无憾。 所以即使眼前的草棚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但对理想的追求还是盖过了对未知的恐惧,绕过绵绵的荒草路,来到屋门前,当然看过周星驰《功夫》的人都明白阿星找到火云邪神时那种意外的感觉,草棚周围没有院墙,只是简单的筑着比较高的篱笆,绕到正门时,一个穿一身粗布中山装黑瘦的小老头儿正倚在门前,晒着阳光懒懒的打着盹......我故意清了清嗓子,老头儿正在闭目养神,也没曾想就有人贸然来到他这个破旧的容身之所打扰,周身打了个激灵,差点从马扎上滑下去,见此情景我也是心里凉透了大半——天知道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乡野村夫有多大的能耐,要知道我可是抱着成就一方霸业的理想抱负来的。老头儿坐着马扎靠着拐杖眯着眼看了我一阵,我也盯着他,最后他干咳一声,说道:“老昔家的四小小子(我在村里同辈年纪第四),你来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我一抱拳,说道:“晚辈愚鲁,特来拜会卸岭前辈请教一二。”老头儿鬼鬼祟祟的侧视着我:“此处没有什么卸岭前辈,就一匹等死的老马罢了。” 见他虽老但却挺鬼,我就决定诈他一诈,略一思忖,正色出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张姓盗魁恐怕是希望他的手下少喝酒的。” 老头儿木然的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敢发誓当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很贼的光,然后干哑的笑了几声,说道:“你倒是挺像那个小厮......”言语间的意思,当然是说我挺像他来时带的那小孩子,就这一出我就不愿听了:哦,这不是咒我像个少年夭折的短命鬼么。老头儿一听这个也不乐意了:“你这后生倒是口无遮拦,手底下到底有几分真本事?我那孩儿也是走山过岭一把好手,识得地形岖势、药草禽兽...”我急忙拦下了他的话,任由他这么捧下去那可真是漫无边际了,还是早点完成我此行的目的。 “大爷,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您吹水的,我虽是外人,但却是十分向往卸岭力士的生活,希望您老能不吝赐教,指点一二...”没等我说完,老头儿就摇头晃脑的回执道:“老朽就是一介村夫,识得一两样拿不出手的把式,实在是入不得贵人法眼,惭愧惭愧...”我听的清楚,虽然老头儿不乐意我说这些旧手艺一句不好,但因为守这传内不传外的规矩,也不愿意教我一分一毫。 我当时就急了,一时间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上至天文地理炎黄五帝下至民计民生菜价房价,倾一江长河湖海之言,吐一番忠爱仁义之辞,周公吐辅天下归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晓个中利害,表一腔真心,临了还是加上一句:“我拜师学艺发自内心!”把个老头儿给说的一愣一愣的,末了长叹了一声,说道:“不是我不肯教你,只是这行及损阴德,我们做这行不过是官逼民反落草求生,自是不愿将你们这些后辈再带入歧途,而且老朽在此行中也不过是略知一二,在盗魁手下打打杂,恐耽误了你这一身抱负,但你既然有这份心,也就不枉老朽在这一个人茫无目的的等死这么多年...老昔这些年待我不薄,老朽我是铭记在心却无以为报,现在既然他的后代有求于我这旧社会的遗老,我定是全力相助。那时候我这老友参军之前,曾经把他的虎符寄存在我处,几十年未见恐怕他也是早已死于战乱,如今你既有心,且将这符与你,纵使不去翻山掘冢,也是一枚值得惜藏的古物。倘若少侠你真有这劫富济贫的救世之心,那老朽定当倾囊相助,我随张盗魁也是掘遍名山大川,随所学不及其百中之一,但也是略有见识,更兼识得几个大字,也是对这走山探岭的奇闻所见也是做了写记录,如今一并与你,但愿可以圆了你的抱负。” 握着护身符拿着账本似的流水账,我离开了这外来户的草棚,他拄杖站在门口目送我好久,我虽然知道,但并没有回头,因为我一直在想:回去一定给这虎符消消毒,然后找雨暦的朋友给我打一根铜链拴上,还是可以当做护身符挂在身上的。 第五章 考古研究所(上)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大学毕业之后,找了找门路送了点礼,也算如愿以偿的跟卉一起分配到了一个考古研究所,在一个老教授的门下当起了实习学员。 教授姓古名江,身材高大瘦削、头发花白、精神矍铄、额头高耸、面相十分凶恶,没有丝毫文化人应有的气质,却仿佛一只老而不朽的雕鹫,给人第一眼的印象或是俗套美剧里宝刀未老的杀手,或是上世纪在美国西部矿山淘金的老牛仔,总之一定不会联系到研究学问的专家教授。 研究所占地面积不小,除了研究室和档案间、标本陈列室外,还有一间储备丰富的图书馆,看管图书馆的是一个有些旧俗气的老头。大家都管叫他老刘头,他不仅粗通音律,能唱山南海北的的山歌土歌,又拉得一手好二胡,更是博物广知,一些连古教授都拿捏不准的古物,他却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他也是满身的绿林草莽作风,既迷信又不愿与都市繁杂的生活斤斤计较,因此这些研究所里的许多学员都对他很不感冒,但是很多方面却又常要依赖他的经验阅历,久而久之对他的旧习俗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当然我是个例外,对于旧时这些草莽之士的向往还是让我很愿意与老刘头接触,渐渐的老刘头发现与我交谈的自由程度更胜于其他同事教授,于是我们之间的交流日甚。 图书馆后院原本是一处挂着一丝幽静的农家小院,院子里有一株合抱粗的梨树,屋后面有一条小河,据说十几年前这条河还是水草丰美,只不过上游建了几家化工厂,这河水只见得年年脏,谈到这河被弄脏,老刘头就郁郁不乐,总在墙角里用力磕一磕烟袋锅子叹一口气,而最近些日子逢天旱无雨,连水位都下降了很多。自从这一片地方被征集建起了研究所,小院就成了放置一些粗笨工具的地方,而老刘头在这里的时间比古教授都要长,这一间小后院早就成了他的家。 与很多旧社会的老人一样,老刘头喜欢抽旱烟,总是不离手的一杆老烟袋直满满的填着半像枯柴半像树叶似的烟草,又隔烧又生烟,所以当我某一天去找他咨询问题的时候,看到图书馆后院像着了火似的冒着滚滚浓烟,也并没有感到些许惊讶。但我一向是不喜烟酒,这时闻到屋里浓重的烟草味,不禁皱了皱眉头,然后推开门。 “刘大爷,您要是再这么抽烟法早晚有一天得把这后院烧了。”我一边挥手驱散呛得我直咳嗽的烟雾,一边打开窗,待到烟雾散的开了,这才发现地上打开着一口笨重的年久侵蚀铜色尽失的檀木箱,里面零散的放着一些稀奇的物事:几个破碎的竹筒、一口带鞘的短刀、几个纸束、箱底垫着一堆颜色暗淡的粗布包,布包鼓鼓囊囊的,仿佛还藏着什么秘密。 “刘大爷,您这还有口旧刀啊...”我刚探手进木箱想拿起这短刀一看究竟,手背上就被老刘头的烟袋锅敲了一把,“你这小厮真是不长眼,对我这老人家的压箱货还要捞一手。”我一边缩回手一边尴尬的笑笑:“刘大爷,人家压箱底的备不住是点金银老钱棺材本,可您这?尽是些不当吃不当喝的...”老刘头似乎没有在意我的尴尬,他慢慢弯下腰掏出一块碎竹筒,轻轻掸去上面的积灰,沉默了许久以后对我说道:“你这小厮知道甚,这可都是老夫压箱多年的宝物,就这块竹筒,你可知道它的来头?” 我盯着这碎竹筒端详许久,只见这竹筒足有人臂粗细,断面也不甚齐整,露出丝丝缕缕的竹纤维,仿佛是被外力生硬硬的撅折了,而且榫卯相接,像是一架竹梯,工艺精湛尽极机巧,但除此之外,我也看不出什么了。 老刘头带着一点洋洋得意的神色对我说道:“老夫这可不是寻常竹梯,你们这些读腐了书的后生自然是不知。”这话说出来我自是不乐意听了,因为认识我的人也都清楚我是那种闹得九天难清闲、天下不乱不自然的家伙,不过虽说不是读腐了书,这碎竹筒毕竟片面,也无从得知它的来历,但也不愿意在口头上就落于下风,所以我就带着一丝玩笑的口气说道:“莫不是,卸岭之人所用蜈蚣挂山梯?” 我只当是打个趣,但老刘头却睁大了双眼,一脸惊讶的指着我:“你...你竟识得我卸岭之辈的蜈蚣山梯?你究竟是何来头?”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引来老刘头如此大的反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随后老刘头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常胜义气干云霄,今日云顶雾光开,不知朗朗乾坤日,何处云头绕山巅?” 我心知这是“江湖海底眼”的对口辞令,也称作“唇典(春典)”是旧时一些行当里产生的“暗语”“黑话”,行走于此行当内的人一听便知,但放到外行人耳中则晦涩难懂,只能尴尬的抱拳说道:“您老的话我听得清楚也心里明白,但是我毕竟没有经历过旧时代,你要盘我海底我可真说不上那一套辞令来,胡乱说话被当成棒槌可不好了。”老刘头见我说的通透,想想也是这理,于是问道:“你这后生如何识得我卸岭之辈的挂山梯,莫不是你也识得我卸岭中人?” 我尴尬的笑笑:“我纵是识得卸岭盗众,但也未必就能从这碎竹筒上看出您老的身份,但您这箱子里可有件大行货,却是比这竹梯比这刀更有来头的很。”看着老刘头不解的神色,我弯腰从箱子里的粗布包中勾起一根细绳,细绳的末端系着一枚古意盎然的护身符,似是动物的爪子制成,锋利坚硬,符身九道金线缠绕,唤作九龙护,而这挂符正是卸岭之辈的身份信物黑虎符,就好像摸金校尉发丘天官有摸金符发丘印一样,这是一种资格的证明,只有挂上黑虎符,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卸岭力士,在升棺发材倒斗掘藏的时候才会得到祖师爷的保佑。老刘头惊讶道:“你这后生还识得黑虎符?你认识的卸岭之人姓甚名谁,莫不是我的一位老相识?” 我正待讲出这人名姓,却听得院子里有人大声唤我,这正是:正待点拨星河事,何方仙家引路来。来的这人是谁,又将掀起怎样一番波澜,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章 考古研究所(下)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识得挂山梯已经让老刘头对我的看法辗转半周了,如今见我对黑虎符说的头头是道,老刘头着实是吃了一惊,指着黑虎符问道:“后生,你所识卸岭之人姓甚名谁,莫不是一位老相识?”我正待报上字号,却听得门外有人大声唤我的名字,老刘头瞟了我一眼,道一句:“迟些再说话”,便收拢了蜈蚣挂山梯碎片并黑虎符,抬脚踢上箱盖,同我一起转出门来。 来的人是研究所里的一位测绘技术员,姓梅,我们这些年轻学员都称呼她梅姐,其实梅姐年龄不大,甚至比许多学员要年轻的多,称她一声姐大多数都是出于对她专业技术的尊敬,那种一丝不苟认真的态度:非常严谨的清理出土文物细小的缝隙里少量的泥土;几个钟头俯身在高倍放大镜下拼合细小的碎瓷片,每一片的拼接都经过多次反复的对比。当她还原的文物摆满了一个架子的时候,也从一个实习学员一跃晋升为研究所里的首席技术师,而且她不只精通文物修复还原技术,还精通琴棋书画,经常指点我绘画笔法。 平日里梅姐走路稳健做事沉着,像这样匆匆忙忙的小跑确实是不多见,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要紧的事,于是我也赶忙快走两步迎上前去,抱拳施了个礼,问道:“这位阿姐,不知找在下有何贵干?”我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梅姐,她一扬手,手上露出两张飞机票:“前些天去参加一个电视活动,结果赢了这么一对海南双人游的单程机票,想来想去,还是留给你和小卉吧!”梅姐把票递到我面前,但是我没有伸手,虽然我也是期待一个假期,但是无奈手上还有一副元中期八思巴文祭祀皮卷轴的辨别真伪工作,工作是一方面,更尴尬的是近来物价上涨而囊中羞涩,只得迟疑了。而梅姐却不知道我是被钱紧憋的伸不出手,还以为我是不好意思,于是直接把票塞到我手里:“我自己去也是浪费,都是同事有什么好客气的,记得给我带点特产回来就行了。” 我实在是哭笑不得,前阵子发掘元代大巫医墓室的时候,墓里横死着一具盗墓人的尸体,当时那恐怖的景象和腐臭的气息几乎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震慑住了,卉一直在研究所里做些文职财经方面的工作,虽然多少也见过些发掘现场,不过真正的进入墓室却是第一次,当时就差点吓得晕过去,古教授赶紧让我把她架了出去,在高坡上风头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劲来,然后就接二连三的噩梦不断,我也想带她出去玩玩好好散散心,但是这人有心,钱包无力,于是苦笑着再推辞一番。 这一再推辞,梅姐也是聪明人,就猜出了我的苦衷,于是打了个响指——这是她猜中别人心思以后将要发表言论的前置——笑着说:“这工作呢,你知道小叶是比较擅长八思巴文的,而且他不是很懂元瓷器的鉴别,互相帮助不是优良传统么?至于资金问题嘛,是不是向古教授申请一下呢,不是据说有学员补助么?”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差点高兴的跳起来,正准备辞别了老刘头和梅姐去寻古教授,却听得梅姐不耐烦的对老刘头说:“阿爷引的龙火升的氤氲,不怕这草庵走水不得脱?”听到这些古里古怪的谈话,我不由得停下脚多看一眼梅姐,她也同时看向我,四目相交之时,她自知语失,就转出一副笑脸对我说:“快去找古教授吧。”老刘头这时候发话了:“梅花,还有点事要问他,你也且住我们好好谈谈。”梅姐带着一副不解的神色看了我一眼,然后跟着老刘头进了屋,我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了屋。进屋后,老刘头在床脚磕了磕烟袋锅,就顺手扔到了一边,梅姐漫不经心的向门外看了一阵,顺手把门关上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俩人认定我看破了他们的秘密要封我嘴呢,正在暗暗的为自己进屋来的决定后悔,如坐针毡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是那俩人只是打量我,最后还是梅姐先开口了:“东山雾霾,西山云罩,不知哪路仙家降临山头一片晴?” 我正待回答,老刘头则插话说:“他还不了解行话,你就不必多问。小昔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识得这卸岭力士的挂山梯和黑虎符?”我见梅姐也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就如实的将我与老家村中的外来户结识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还是隐去了许多细节,毕竟我还不能确定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否有恶意,所以只是浅淡的说自己与那外来户只是一面之缘,有关卸岭门派只是也无从得知,方才只是信口雌黄,误打误撞上的,并不可当真。话说出口,私下里瞄了那两人一眼,老刘头正伸手去拿他的烟袋锅,梅姐则是抱着手蜷在扶手椅里木无反应。 我自然不会满意于这样的反应,而且被他们这么盘问似的问了许久,我倒是要回头来问问他们,对这两个深藏不露这么久的人我也是充满了好奇,壮着胆子就直接问道:“两位,两位,你们盘我这许久,倒是你们,在这个小研究所里隐姓埋名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天大的道理?” 这二人对视一下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老刘头微微点头,然后梅姐用一种平和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音调说道:“同行之间本是应该不盘道不揭底,可惜是这行慢慢的没落,许多年都不见一个同道中人,而如今见到你实在年轻,却对这卸岭一派知根知底,尤为惊讶,故此多说了几句,望多见谅。我等二人在此也并非为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一并告诉你也无妨。阿爷带我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人事未知的孩子,当时这里比较贫困,匪盗横行,社会秩序很不安定。阿爷希望能让我过的安逸一些,他当了一辈子的卸岭力士,只是懂得些观草色辨泥痕的本事,再就是问字打卦求签摆谱的一些四旧东西,国家当时正值反封建迷信的时期,好多卦师风水先生都被批斗黄了,没有什么其他谋生手段,就只得重操旧业在临近的村里观山踩盘,终于在那边的西山上找到了一座大斗。” “阿爷年轻的时候走山穿岭,与盗魁一起倒了许多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在周围观察了以后就推断这是座明代的墓冢,而且大概是个省官以上的葬制,应该有些油水可捞。于是带齐了身边找到的所有还能使用的工具就动身前去,临行之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他回不来,要我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不听我的苦苦哀求就直接进山采风,结果就撞到好大件事情,虽然侥幸留得性命逃了回来,但是仅有的几件工具却落在了山里,再想去倒斗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只得在这附近做点看阳宅阴宅的小买卖,直到这里来了考古队。阿爷以周边村民的身份混进考古队,为他们进山引路,本意是想顺出几件他人不掌眼的明器,却没想到这是支国家委派的正规考古队,进山一道正是看好了阿爷的一身本事,于是请他当作考古队的懂局。当然因为阿爷的身份复杂没法跟上级说清楚,就给了一个杂役的工作,一样的薪资没有公职,作为补偿,就将我也安排在这里做个学员,那年头找个像样的工作都不容易,我们也就在这里落下了脚。” 我仔细盯着梅姐的眼睛看了一阵,那是一种对生活很淡然的眼神,不像有说谎话的样子,再看看老刘头,也不过是重新在装填他的烟袋锅,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过了许久老刘头垂下烟袋,感叹道:“这到底是老天不绝卸岭一派,当代竟还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愿意发扬这旧时的行当!不过你们纵使有心也未必能助力,大一些的陵冢都被国家保护起来,小一些的并无什么道理去为之搏命,时代不一样了,卸岭门人也得有所变通才行啊!” “行啊刘爷,觉悟见长,没白在图书馆呆这么多年。”我不由得拿老刘头打哧起来,看到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梅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昔,你和小卉不会打算在那边度蜜月吧,还有不少工作等你们回来做呢。” 话虽如此,梅姐还是帮我请了假讨要了补贴,钱的问题解决以后,当天下午便收拾妥了行装——卉还特地往背包里塞了一个精工的晴雨表,预防当地的阴晴无常,挑挑拣拣压缩背包的杂事便不在话下,当晚就搭上了直飞海南的班机。 第七章 空降椰岛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收拾好行李之后,卉忽然说道:“咱是不是得找个导游什么的?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再走错了路,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此言甚是,不过这资金确实有些紧张...你在那边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啊?” “我要是有认识的人还用问你?你平时不是自吹识遍天下英雄好汉么?怎么到用的时候一个都没有了?” “哎我去...你又跟我抬杠,你还别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了,这个人还你知我知。” “你知我知?哦对了,我也想起来了!就前阵子还给咱发短信来着,说有贵人资助在海南开了个热带及亚热带动植物培养室,给他打个电话问问,看能不能早点安排一下行程。” 于是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我给大学时期的同学柳应龙打了个电话,他倒是悠闲的很,电话一响,对面一个熟悉而又热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老昔啊,怎么今天忽然有时间给某打电话呢?莫不是要来海南游玩?” “道长,你这次可是猜中了,我和卉真是贵人当道,拿到了两张单飞海南的机票,这不正准备过去呢,你手头要是没啥忙碌活,就来接待一下呗。”在学校的时候,柳应龙因为尊崇道教并且一身侠骨,甚至说话交流都是以贫道自居,同学之间便以“道长”相称,大学毕业许久没见,家里家常的又寒噤了许多,最后我问道:“道长,前些日子你是说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到底是谁啊?既然这么有钱,这次去能给我们安排一下行程吧?”电话那头却买了个关子,说等我们去了见过面就知道了。 怀着一种好奇的心理,我和卉过了安检,登上了前往海南的飞机,实话说虽然考古队的工作繁忙,不过能实实在在的坐一次飞机对我俩来说还真是头一回,不由得平添了几分新奇,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有趣了。 由于是夜间的飞机,又不是节庆假日旅游旺季,所以飞机上的人并不是非常多,我和卉的机票号是两个分散的位置。我的旁边是一家三口,男的有些邋遢,女的衣着朴素,但是精神头并不好,脸色有些苍白,所以一上飞机就倚在座位上休息,他们的小男孩却活泼的很,大概是第一回坐飞机的缘故,就在飞机里跑来跑去。俗话说十一二岁的男孩万人嫌,我坐在位子上翻看起一本旅游杂志,却让这小孩子闹得心神不宁,卉坐在我右前,回过头来冲我笑笑:“你看,前面有一个道长呢,不会是老龙吧?” 我往前看了一下,隔着三四排的距离,有一个道士装束的人正在闭目养神,其实这个人之前在机场我就看到了,他在我们之后过安检,随身携带的几样东西被检测器给拦了下来,他不依不饶的跟安检人员交涉,最后也不知道有什么神通,愣是把那些东西要了回来。以前来机场送古教授的时候,也是经常的看到一些和尚道士之类的人,出于一种比较罕见的心态,每次都不由得多打几眼。 这位道人真是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浑身上下一派正气凛然,下巴留了一撇山羊须;怀揣一支精制拂尘,背后一把松纹铜饰宝剑,剑柄处悬着七绺红缨丝绦,每一绺上都有四个小穗子,正对应二十八星宿之意,眼见得是把降妖除魔利器;遍身的道袍虽旧却一尘不染,绑腿道鞋扎的结实有序;腰间悬一个黄布袋,里面大概是符纸朱砂墨斗狼毫等物;脚边倚着一个暗棕色的粗皮袋子,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子,装的鼓鼓囊囊,袋口用朱砂染的麻绳捆了,不知道到底放了些什么机巧事物。 大概是赶路累了,天色渐晚,飞机上所有的人都不怎么精神,关了手机以后,卉递过来一片绿箭,刚嚼了两下飞机便起飞了,我和卉旁边的乘客商量了一下,换了位置。这时候天色还不算昏沉,从飞机上仍可以向下观景,我和卉正在细数高空俯视的风景有多美,旁边却闹了起来,原来是那个小男孩调皮捣蛋,跑到了那道长身边,见那粗皮袋子上的红绳好玩,便伸手去拉,那道长悠然转醒,一见此景直接一巴掌抽过去,把那孩子打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孩子的父母就不干了,直接上来找这道长理论,空乘在一边劝架,我是个多事的人,也想上前掺和一下,卉伸出手拉住我:“咱就是出来旅游玩的,还是少生些事端比较好。”无奈我站起一半,又坐下了。 那道长坐在座位上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孩子的父母质问他时,他拍一拍怀中的拂尘说道:“你们这些村夫村妇乡野愚民如何懂得?适才你们这孩子要是触到这皮口袋里的东西,纵是药王医仙在世也救他不得了,贫道搭手救了他一命,你们不感谢就罢了,居然还在此纠缠不清,实在是可笑至极。”这样的一套说辞又怎能打消孩子父母的愤懑之情?一发闹得更激烈了,空乘只好找来乘务长,乘务长过来就提高了两个分贝说道:“你们还要闹到飞机坠毁?都赶紧散了有什么事等下了飞机再解决,到时候你们打个两败俱伤,机场旁边就有跌打骨伤医院。”这话虽听的不中耳,但人都是保命在先,也就只好作罢,男人走之前还舞了舞拳头对那道长狠狠的甩了一句:“等下了飞机两只脚踩在地上了,一定要你好看。”换来的是那道长的一声冷哼。 随后并无他事,空乘送来了飞机特供的饮品,小空姐推着物品车经过的时候,没有理会这道士和那一家三口,给我和卉放下了牛奶咖啡以后就推着车子径直走了,那女人还在哄小孩:“飞机上的饮料都贵,要喝等下了飞机再去买。”我只好对着卉微微一笑,都知道这供给的饮品包含在飞机票内,是不另算钱的。后来又送来了晚餐,这个是我和卉的飞机票里没有包含的,不过为了体验一把,还是掏了票子要了两份,很简单的商务型餐,没什么滋味,据说是椰岛特产的黄辣椒酱却是挺好吃的,卉嫌辣吃不下,她的一包也就便宜了我。用过晚餐以后我让卉先休息一会,因为飞机是午夜时分到达海南,到时候还得打起七分的精神跟老龙会面。 几个钟点之后,我咨询了一下空乘,确认了时间之后,正准备靠在座椅上也休息一会,却看到那个小男孩鬼鬼祟祟的又去掏弄那位道长脚边的粗皮袋子,那道长或许是真的睡着了,这次没有再管,于是小男孩得逞的抽下了那根红绳。这小孩子倒不是说看这皮口袋里有什么钱财之物企图偷盗,大概只是想要一窥究竟,其实人都这样,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有好奇之心,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但我此时忽然想到刚才那道长所说的话:“要是触及这皮口袋里的东西,药王医仙在世也难救。”想到这里,我正准备上去阻拦一下,却为时已晚了,皮口袋里好像是钉子一类尖锐的东西,刚解开红绳,没有防备就被刺破了手指,那孩子当时就哭了起来,哭声惊醒了周围的人,那道长一看皮口袋被解开,立马捡起地上的红绳将袋口重新扎紧,然后紧张的回头过去看那孩子。 卉迷迷瞪瞪的醒过来对我说:“小昔,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孩子的父母这时也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上前来,起先这孩子还是哭,片刻之间声音越来越小,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他的父母慌了神,急忙上前想去抱起孩子,却被道长一把推开:“别碰他!早跟你们说了就是不听,这下麻烦大了!”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我也伸出头去,只见倒在地上的孩子浑身开始透出一种枯黑的颜色,隐隐有一股臭味散发了出来。“尸变了!”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并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但是常年的与古尸打交道,这种颜色和气味却是熟悉不过了,天知道这皮口袋里到底放的是些什么东西,竟能让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开始发生尸变,这简直就像是小说里的情节一样。 孩子的父母却不知其中缘由,一直扯着这道长不放非要讨个说法,最后闹的这道长是心烦意乱,一只手一个把他们掐住按在座位上,厉声对他们说:“我之前说得清楚,让你们管好自己的孩子不要碰我这皮口袋,而今既然碰了也闹出事来了,贫道不妨告诉你们,你们的孩子这是中了尸毒,看你们愚昧无知的样子也是搭不上什么手,最好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让贫道施救,或许还能留得他一条命在,若在此纠缠不休,不出片刻这孩子只当是去了!”听到自己的孩子有性命之虞,这父母顿时颓萎了下来,道长没有再看他们,而是从腰间黄布袋里掏出一瓶粉末,磕在手上几两,然后向周围问道:“哪位能借个火?”过检查的时候火机之类的易燃易爆品都被收了上去,这时又有谁能借出这一把火? 卉头脑转的比较快:“小昔,你行李里是不是带了那种磷粉引燃的艾条?”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背包里确实是放着两个磷筒,这东西密封的好,拉开引栓见光就着起磷火,蒸出筒里艾叶的气味来,很是好闻,梅姐每次去考古现场发掘的时候总会带那么两三个,等到身上沾上了古墓里的腐晦气息,就拉开磷筒把衣服熏一熏,当时就能除去那些臭味,我出门带的是去考古现场时的背包,包里还有那么几条磷筒,于是忙拿出来,跟乘务长一商量,救人要紧,就递给那道长,简略说了说使用方法,那道长赞一声:“好工巧!”旋即拆了后盖,把里面的艾条和手上的药粉混的严实,然后拉开引栓,不知道那药粉是什么成分,这次点燃却没有了艾叶的香味,冒出了一股很淡但很苦涩的气味,这时孩子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抽搐,赶紧对准了那右手食指的伤口处按了下去,按到手指上时,那孩子浑身抖了一下,然后道长拿起飞机上的方便纸袋接在孩子的手指下面,一直用混着药粉的艾条在伤口处熏蒸,一股对我来说很熟悉,而且很不愿意闻到的气味顿时充斥了整个飞机。 那次古教授带着我和小叶,还有一个老专家郭胜利在戈壁滩保护发掘一个很奇怪的墓葬,墓葬里已经被砂砾碎石填了大半,连主棺桲都给埋住了,郭胜利在一点点清除棺桲上的流砂,还不停的指点我和小叶,然而处理的深入了一些以后,忽然有一股特别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 “防毒面具带好!”古教授对我和小叶两个愣头青招呼了一句,然后我们合力推开棺桲沉重的盖子,这时真是臭不可闻,即使带着防毒面具,依然感觉到那股恶臭一股脑的往鼻腔里钻,我们只好先出去跟其他人打个招呼,休息一下。坐在土坡上,我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之前的尸体都没有过这样难闻的气味?”古教授点上一支烟喷云吐雾,并不言语,郭胜利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们:埋葬的地点太干旱或者盐碱度太高,这尸体里的油膏就会顺着毛孔溢出体外,据说这东西奇毒无比,蝎蛇毒虫都不愿接近半分,刚一开始还只是像清水一样,等干涸在地上以后,味道奇臭无比,历久不散,人要是闻到,带了防毒面具还好,最多作呕不止,不带防毒面具的都有可能给熏出病来,像你们两个刚才进入陵寝以后还摘掉面具的做法是非常危险的,以后要注意...顺势倚老卖老的数落了我们几句,虽然数落的话我都没忘耳朵里进,但是这个恶臭的气味却是终生难忘。 “哎呀,这什么味道啊,臭死了...”飞机上的人都纷纷开始起身躲避这刺鼻的气味,我从背包里找出几个带过滤网的医用口罩,给了道长和卉一人一个,然后又去找乘务来安顿纷乱的乘客,并且把通风设备开到最大,卉睡觉的时候我把外套盖在她腿上,这时候我甚至觉得冷了,赶忙去套上外衣。 一个艾筒用完,我马上递上混好的另一个艾筒,那道长盯了我一眼,随即俯下身继续熏蒸这孩子手上的创口,两个艾筒点完之后,终于从手指的创口处露出一根卷曲的灰黑色长鬃,大概是根尸鬃。那道长戴上一只塑胶手套,谨慎的将这根尸鬃慢慢拔除,孩子身上的枯黑色渐渐的褪了,但是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孩子的父母担心的上前来,这次那道长却没有阻拦他们,而是把装着尸油尸膏尸鬃的两个方便袋拴在一起扎得紧套的严了,与那粗皮口袋栓到一起扔在地上,旁的人或是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怕的紧了,也并无上前过问半句。 那道长坐在座位上休息一番,便径直向我走来,方才我正有许多疑问想要质询,见他在座上喘作一团,还以为刚才繁琐之事致使累脱了力,也就没有打扰,此时他却正撞上门来,我也正好凭着跟梅姐老刘头交流来的“道上话”来盘盘这道人的来历,毕竟这些驱尸祓魔的手段不会是每个道士都会的,眼下这人多多少少都会与“搬山道人”有些瓜葛。 思忖间那道长已经走到我面前,没等他开口,我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搬山取丹济苍生,自有方术在手中,不知这位道长,上下过几个山头,乾坤袋里装着多少星斗?”他原本是想跟我握手,听到这句话,手伸到半空便停住了,一副费解的神色望着我,仿佛不相信这些话会从我一个年轻人口中说出,他定了定神,盯着卉试探性的问道:“阁下说得天书话,那这位莫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我并没有对卉细说与梅姐、老刘头的交往,她对旧时这对口话知之甚少。我见她不知所措,连忙插口道:“内人在常胜山新上了三炷香,还没学一些规矩,奉茶扫风之事尽由我来承。” 那道长还是用一种多疑的眼神看着卉,随即对我说:“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还未回答,飞机扩音器中传出了乘务长柔和的声音:“飞机即将降落海南,请各位旅客在座位上坐好。”我对那道长微笑了一下:“大鹏鸟要归巢了,我等越蚤蜮蛉之辈还是站的安稳些好。”他略一点头,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卉递给我两片口香糖,窗外天色已经黑透了,只见得机场的灯光越来越近,椰岛那掺着海水气息的暖湿空气已经透过飞机的缝隙溢进机身,待到飞机缓冲过跑道,机舱门打开,湿热的空气一拥而入,将方才的晦气悉数冲淡。 我和卉没有多少行李,背着背包就走出舱门,那道长正与那孩子的父母说些什么。我想反正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继续掺和这事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紧一紧背包的跨带,与卉一起上了接站车席尘而去,深藏功与名。 第八章 海南热带及亚热带动植物研究所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踏上海南这方“热”土,第一感觉是真的穿太多了——北方这个时间还是比较冷,这里却仍然是四季如春,我原本不喜欢这种湿热的感觉,但是这里的空气中却若隐若现的藏着一丝海水中带来的凉爽气息,气候宜人。 机场的电瓶车刚把我们带到出站口,我们便迫不及待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出站口。门栏的一旁,一个简制的硬纸牌上黑色马克笔清清楚楚写着“昔烨,元卉”的字样,径直走去,纸牌下的人一副干练的样子:剪短的平头,挽着短袖浅色的开领衬衫,磨洗发白的有撕口的毛边牛仔裤,腰间栓一根草链,斜跨一只便携包。一见我们便跩开轻快的步伐直迎上来,紧紧握住我俩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说道:“许久不见,老昔小卉你们终于来了!”老龙如此热诚,我们久别重逢自然更为兴奋,寒暄一阵后,我问老龙:“道长,这飞机上也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正是劳累了,不知有何处可以下榻歇息?”老龙却神秘的一笑,看了看手表:“不急,还有一个人也该同你们一道下的飞机,此时却不见他出来,莫不是耽搁了?外面我已经带的车来,不会消磨许多工夫,老昔你方才说飞机上发生了许多的事,且道来听听,莫非那人也被牵扯进去了?” 我正要说出飞机上发生的事,却见到飞机上遇到的那位道长拎着那个不祥的黑色硬皮口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那对夫妻,小孩子被父亲背着,似乎还是昏迷不醒的样子。一见到老龙,就直接走上前来:“柳善主是否带车前来?这里正是有一端麻烦事情要处理...”然后他看到我们二人,似乎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柳善主?莫不是认识此二人?”老龙一笑:“方明道长莫非是已经与盗魁和天官见过面了?此二人正是我的老相识。”那道长闻听此言却是大吃一惊,当即就地剪拂道:“这竟是而今的卸岭盗魁?真是年轻有为,方才在飞机上的事情真是失敬,切望海涵。”其实还在大学的时候,我和柳应龙便以搬山卸岭之辈自居,我一直称呼他为老龙道长,他也尊我一声卸岭盗魁,正是玩笑之举,数年来我们虽然并未见面,在网上却多有联系,这习惯也是一直保留至今。这道长却不知其中分辨,真正的相信了老龙的话,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验证了我的想法:这位道长,确确实实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道士,而是搬山道人。 不过我们并没有就此耽搁时间,因为虽然在飞机上已经进行过简单的处理,这孩子只是暂时性的安定下来,并没有就此脱离危险,于是简单的寒暄过后,一行人便走出飞机场,来到广场前停车的地方,方明道长在纸条上写下医院的地址交给那对夫妻,并且一再嘱咐要他们尽快带孩子去找一个熟识的医生救治。而我们一行人则上了车,向着我们的目的地——一个叫做“海南热带及亚热带动植物研究所”的地方驶去。 这是一辆很普通的小型面包车,后座拆掉换成两排长凳,既能坐更多的人,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放下大宗货物。我们才上车坐定,正待与方明道长交流,驾驶员却忽然回过头来,笑着对我们说:“老昔小卉,你们到底是来了啊。”原本是一肚子的话想说,此时看到这驾驶员的脸,我和卉都惊喜的喊了出来:“小胖!”原来这驾驶员并不是别人,竟同样是我们大学时期的同学任原,由于他痴迷旧时代的摸金校尉,我们总是称呼他为“任校尉”,没想到此时居然我们四人又在椰岛重逢,真是“正是海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不由得感慨世界如此之小,缘分如此之巧。而老龙接下来的话则更令我们惊讶了:原来这“海南热带及亚热带动植物研究所”竟然是任原资助老龙所建造的。这任原,从大学的时候便一直在炒股,当时他的账户被套了我还曾经笑话过他,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然真的在股市中赚到了钱,并且能资助老龙在这气候宜人的地方建立起一所私人的研究所;更没想到的是这暴发户仍然那么无节操,简单点形容,就是“墨镜胡茬凉拖夏威夷大花裤衩子”。 原本想跟方明道长好好聊聊有关搬山卸岭的事,但是在这么多的惊喜之下,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完全变成了我们四个的叙旧会,方明道长只能在一边尴尬的附和着,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所规模并不特别大的建筑,二层小楼外带个别院。我们在前厅休息的时候老龙端上了兴隆的咖啡和苦丁茶水,方明道长放下茶盏,对我们拱手说道:“没成想有幸在这里见到卸岭盗魁,贫道在飞机上见阁下对驱尸拔毒之事了若指掌,便知此人并不简单,但碍于人多眼杂并不想多费口舌,没成想盗魁身边是卧虎藏龙,亲随都是发丘传人,如此年轻就有如此作为,实在是......不过既然是发丘传人,倒有一物相赠,看得出盗魁与天官也是感情深厚,此物权当见面礼相送,以表初次见面无礼冒犯之过。” 虽然身份不真实,不过我也并不想在此说明。我们几个都是怀着好奇的心理,看着方明道长从随身的行囊中拿出了一个已经黯然失色的缎面布袋,看得出曾经的装饰十分奢华,连系袋口的绳子都是穿金丝的,袋子不大,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东西。他把袋子向我递来,我刚要伸手,忽然他一缩手,说道:“既然是发丘之物,还是交给发丘传人比较好。”随即一转手将袋子交给了元卉,我似乎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想要在我这个“卸岭盗魁”面前给搬山道人争取一份平起平坐的尊严。我心里冷笑,表面不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要彼此勾心斗角,搬山卸岭之辈都要消失殆尽了,仍然要为这一份虚名执迷不悟,实在是愚昧不已。卉虽然挂着个“天官”的头衔,却对此行只是觉得新奇,并不了解任何内情,更兼的年少无知,此时见到方明道长递过来这口袋,想也不想伸手便接。 我见卉实在不解是非,情急之下只好一伸手拦住卉,然后手指一旋将这口袋压在桌面上,顺口接茬道:“自古一家之事尽是妇随夫,而道长此时却视某如空气,这恐怕不妥吧。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也不妨把话说的敞亮一些,道长是个什么底细,某也能略猜出一二来,而今的时代吾辈中人日益衰败,哪一门派无非都是青黄不接,即便不能共图大计,也烦请不要争这一分无用的高下。”方明道长捋须略一沉吟,说道:“仙家下凡为指路,前方有片青山,仙家可知山上几个山头几道弯?”看到方明道长居然拿我当棒槌,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还在装傻充愣,我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换了措辞:“但见那双黑山上,山头三十六,九九回转不见弯,月黑风高,狼烟四起,道士行装,倒斗无不用其险极,谁不闻搬山之名?”我盯着方明道长的时候,看出他已经隐隐有些不安了,我一抱拳,换了副戏谑的面孔说道:“不知道长拨得几潭水套得几条鱼?” 这一段来去,在场的除了元卉之外其他人都听的通透,老龙便站起来,拍了拍手说道:“几位,几位,现在已经不早了,天官已经是瞌睡如捣蒜了,小胖你倒是带老昔他俩去住处休息。”看得出方明道长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他将锦袋放在桌上,向我一拱手:“贫道并非故意刁难,这锦囊的取得实在是有很多话可说,盗魁天官今晚且歇脚为先,待明日休息的妥了,不妨听一听贫道此去河南的经历。”随即他和老龙向走廊走去,而小胖把我们带到2楼,就像平常的旅店一样,给卉安排下床位睡觉,小胖问我:“你们这趟来有啥打算?”我见卉已睡下,便推着小胖来到前厅,聊起了我们此行的打算。 胖子摆出一副猥琐的表情倚在沙发里,缩小了声音跟我说:“其实这里的妹子挺不错的,要不要去体验一把?” 我很无奈的说道:“我可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放在这上面,胖爷你倒是给我报销点行程,不瞒你说,我现在真是囊中羞射了,虽然来一趟够玩的,但是回去以后又得奋斗二年来填补这一次的亏空。” 胖子哈哈大笑道:“不妨事,这次就当是哥请你们,不过听说老昔你现在能耐大了,在考古研究所吃皇粮不说,还被冠上了‘盗魁’的尊称,以后我和老龙在这道上还得你多照应呢。”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我喝多了咖啡,觉得困的不行了,就跟胖子告辞先去睡觉。楼道里的灯光昏暗,来到房间门口,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精神头不佳也并没有想太多,结果把卡放进卡槽以后,房间门还是没有打开,我还以为是太困走错了房间,正要核对卡号和门牌号,忽然从屋里传出了一声惊呼,霎时我惊醒过来,再看看房间门,正有一些像是植物的根茎藤蔓正从卡槽猫眼和门缝内慢慢钻出。 第九章 天官箴术录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说来也奇,咖啡这种东西本来是让人喝了清醒的,但我偏偏就属于那种喝了咖啡更犯困的体质,跟胖子闲扯淡的时候喝了两杯海南著名的兴隆热带植物园中盛产的细磨咖啡之后,更是困得打不起半分的精神来,只得拿了磁卡回房间休息。据说国家扶持海南的旅游业,这里的酒店都会在星数等级上多加一级。研究所的整体规格跟一幢三星酒店差不多,住宿的地方也是按照旅馆的标准,有着整套的酒店管理系统,不过此时我倒没觉得这系统多有优越感,因为我插上磁卡之后,房间门并没有打开,我还以为是卉把门反锁了,正待不耐烦的敲门,却看到一些类似于藤蔓植物的根须从卡槽猫眼和门缝中缓慢钻出。 我着实吃了一惊,还以为是太困产生了幻觉,正准备伸手去抓那些根须,房内却传出了卉的惊呼,卉是农村孩子,胆识和嗓门同样过人,这一叫给我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才发现这时藤蔓根茎已经爬满了门把手。我扯下把手上的植物根须,用力拽了拽纹丝不动,这时候胖子老龙也听到呼喊声赶了过来,眼见卡槽和把手都已经不能用了,老龙对我俩点点头:把门撞开。 我和胖子卯足了劲向着门撞去,虽然是三星级酒店的规格,但是胖子平日做惯了一些伐木养禽的活,我在考古队上山下乡的也稍有两膀子力气。我俩轮番上阵,不消几下便将房门撞开,我自是没有时间理会那些爬满地面的植物藤蔓,第一时间去安抚受到惊吓呆坐在床边的卉,胖子在一边说些不温不火的话,老龙则环视屋内,对我说:老昔,你看那里。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在门边的一株盆景,正是它滋生的根须透过了门缝隙伸出门外。一株平凡的植物自然不会突兀产生这样的异变,老龙蹲在盆景前面凝视许久,终于伸手从植物的主茎上揭下一张奇异的符纸,符纸已经与深棕色的主茎颜色同化,没法看出本来的样子,我接过符纸,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尽量压抑住激动的声音拿着符纸对卉说道:“这是你贴上去的?”她呆呆的盯着我手中的符纸,许久之后她拿起身边的那本《天官箴术录》,翻到书本的封底,那里夹着一个暗金色的香袋,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类似的符纸。 这么一折腾,大家顿时都睡意全消了,于是又回到楼下前厅,胖子去泡茶,几个人倚在沙发里听卉讲述刚才发生的情况,听到最后,我不由得暗暗怀疑:方明道长将这本书交给卉,恐怕是有什么不小的算计。 原来卉拿着书上楼,冲凉之后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就坐在床上看起书来,这本书详尽的记载了发丘天官的起源、发展历程,虽然与摸金校尉同出一脉,但贵为摸金之首,发丘天官还是有着一些不传人的秘术,书中记录了一部分五行秘术和符法,解说注释详尽至极;更难得的是虽然这本书虽是古物,却历久弥新,书页仅是泛黄,没有太多的破损,甚至书本封底上盛符纸用的香袋都没有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松散,甚至香袋中的符纸都完好无缺。书中详尽的记载了符咒的使用以及制作原理方法,还有一些发丘摸金的秘术,皆是文字通浅闻者皆懂,卉也只是随手一翻,翻到了记载“木”秘术的一卷。这一卷书详细的描述了对符纸的操控以及秘术的施用方法。得此方术自是技痒难忍,当下捻了一张符纸在手,环视屋内,发现门口正有一株长势葱郁的盆栽植物,于是将符纸按照书中所记载,贴于“栋材接地气三指有三吋”之处,不知道书中所提的“生机水”为何物,就在茶杯里接了些自来水浇到符纸上,然后默念口诀。按照书中所记载,被施术的植物会产生“长势前所未有,瞬目之间即可封堵探送冥道(甬道)”一般的变化,而卉反复念了几遍书中所教的口诀,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把书丢开到一旁,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一边整理床铺准备睡觉。这时候听到我敲门的声音,便起床来开门,黑灯瞎火看不清,结果被已经长成的根须绊了一跤,大惊失色之下便喊了出来。 我看到卉心神不宁的样子,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正在品茶的老龙和心不在焉搓脚的胖子清了清嗓子:“你们认识的这位方明道长,到底什么来头,今天在飞机上我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一个寻常的道士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驱尸祓毒的方术?还有这些海底眼,连卉这样整天与旧物打交道的都说不上一句半,他为什么了解的那么通透?”老龙放下茶盏,对我笑了笑,说道:“你看,所有的问题你都提出来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事情,原本打算等你来了少住两天,然后再给你引见这位前辈,没想到你们三人却先行相遇。” “其实我们也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胖子开始侃侃而谈:“当时我和老龙一起去倒了个斗......” “啥?你俩还去倒斗来着?”我和卉异口同声问道,对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我还是故作绅士的抬了一下手,于是卉继续兴高采烈的说:“小胖,快说说你俩是怎么回事,这可是犯法的勾当。” “不瞒你说,我俩现在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欸,不是倒斗,是对这热带和亚热带一些动植物入药的研究。”看到我俩已然误解,胖子连忙摆手:“这个动植物研究中心不是为了养殖观赏性动植物建立的,在这里面培植的动植物全都具有一定程度的药用价值,而有的时候抛开这些,还会需要到别的药剂药引,这时候我们就会打点上下,进山去采药,当然挂着采药的名义,不顺手赚一笔怎么行?至于方明道长,那是在道教协会挂名的道士,我和老龙有一次在蜈支洲岛一处山坳寻一方榆林草,中途给这道长行了些方便,便也就算相识了,算是我们跟上面交流的一个途径,其实我们对他了解的也不比你们深多少,老龙有时候会去找他论道,这货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倒是挺有一套的,我们也曾经想法套过他的舌漏,可惜这货说话挺谨慎,也没有套出太多的话来。跟你们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看着天色已亮,晚上你们两个又没有好好休息,不如趁现在换了房卡先去休息,等精神好一些然后我带你们看看我们的存货......” 第十章 访客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卉也就只得拿了房卡有些悻悻的回房休息,卉不停的问我:“小烨,你说那个道长真的是坏人么?我看他在飞机上不是自己的事却也要搭把手,不像是坏人的样子......”我被逼问不过,就只得说:“社会这么复杂,人心隔肚皮,虽然可以说明方明道长给你的那本书记载的内容是真实的,但他为什么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素昧平生的我们?仅仅因为像他说的那样?湘阴一带擅有画符吞水之术,到现在为止老龙不慎重的把我们的身份透露给了他,但是他的身份我们至今仍是推测,在他亲口承认证实之前,我恐怕都不能相信他分毫。” “你总是太多虑了,记得吗在镶黄旗封王墓发掘的时候,你总是怀疑找来的那个当地农民是土夫子,结果人家反而是救了你一命。” “土夫子只不过是跟死人不对付,跟活人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做这行的多积累点阴德又没什么坏处,保不齐哪天掉进个瞎桲子里还能自己挖个洞逃出来呢!再说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肯定都没注意到那家伙到底从墓中顺走了多少东西,一下墓地俩眼铮亮跟点了玲珑灯似的,恨不得连墙砖都一并挖了去。” “啥,那你不跟古教授说?这些可是文物,是国宝!你知道你这么做会让国家蒙受多大的损失吗?”卉直接带着一副不能容忍的表情在走廊里喊了出来,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一边向着开门伸头出来看的其他人解释着,一边把她拖回屋里。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是稍微自重点,那么些人看着呢!”卉也是自觉失态,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道:“这件事你要跟古教授汇报一下,能追回被盗文物最好,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你就老实点睡你的觉吧,土夫子挖两块地头砖你也管,做这行的是个人都得有点灰色收入,从学校刚一毕业就一再告诉你,社会是很复杂的,不要再用在学校里的观点来审视世界,你以为老古就很好?他背着你们卖了多少文物我会告诉你?”没有容她再多说,我把她按在枕头上给她盖上凉被,自己在一旁躺下,或许是发生的事太多,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我们四个把方明道长给软禁起来审问他的身份,他只是笑而不语,最后我直接怒了,抄起桌上的水果刀一把戳在桌子上威胁他道:“再不说出来给你囫囵捅百二十个透明窟窿!”只见方明道长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笑,接着化成一只厉鬼向我们扑来,顿时周围的玻璃跟着一起碎了个千朵梨花珍珠雨,从外面冲进来的警察把研究中心围了个里外三层、水泄不通,红外线瞄准仪和探照灯打在脸上刺的眼都睁不开,只能听到他们喊着“里面的都是偷盗贩卖国宝的死刑犯!一定不能放走一个,套的出来国宝的下落就留一条活命,要是反抗就地枪决!”我心里暗惊:“不好,上了这老贼的当了,没想到这厮竟是恶鬼化身,当下之计还是择路而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暗地里拍了拍他们三人,低吼了一声“跑!”正准备撞窗进到后院,忽然发现卉坐在原地没动,我只好一把扯住她的后领,待她转过身来才发现——她双腿被藤蔓缠住,古旧的符纸已经贴满她的一只手,她惊恐的看着我。这时候方明道长忽然从空中显形,大吼道:“你们已知我底细,怎可留你们活口!”顿时化成一股阴风朝我们猛冲过来,困兽犹斗,我大喝一声“跟你拼了”,顺手想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朝他砸去,这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枯干有力的手一下反扣住了我的手腕,痛可及骨...... “小烨,醒醒!”卉扳着我的肩膀不住的摇,恍惚了好久我才回过神来,抓住卉的胳膊大喊道:“快走,方明道长是厉鬼化身!” 周围“噗”的一声全笑了,我晃了晃头,精神清醒了一些,这才明白原来刚才是南柯一梦,环顾四周才发现方明道长、老龙、小胖都在旁边。方明道长捻须说道:“盗魁抬爱,贫道只会擒妖翦怪,却未习得如何化身为厉鬼。”看到我对他还是一副戒备的眼神,方明道长也就明白了我的心思,于是他正色道:“盗魁并不必对某一再提防,贫道亦是性情中人,时机一到自会对几位善主和盘托出,而眼下,既然盗魁对某存疑,那贫道不妨离开此处。”我并没有接话,在社会上常年的混迹使得我不能像卉一样仅听了别人几句貌似掏心掏肺的宣言就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老龙自然是挽留一下,方明道长将拂尘别在腰间,从怀中掏出一张卡纸,匆匆写了几行字交给老龙,然后对我们打一个稽首,对着我和卉说道:“与盗魁天官一见,相聚甚欢,然俗务繁忙,更有飞机上那桩烦心之事正待贫道处理,便不得不攀险峰采一味硫磺草与其拔了尸气,再叙不迟!” 待方明道长出了门,我质问卉道:“你怎么把那家伙给叫到房间里来?” 卉一脸不情愿的嘟囔道:“还不都是因为你,睡的那么死,还不停的说梦话,动不动还手舞足蹈拳打脚踢的,叫也叫不醒,我担心你才找了老龙和小胖来,至于方明道长,那是他不请自来的,跟我又没关系......”这时候老龙把方明道长写的纸条递给我:“不用太提防方明道长,毕竟也是同道中人。”我看到纸上写着“盗魁贵体不安,乃是于飞机上 接触了尸气所致,当服一贴安神草,方可痊愈。”我站起来,把纸条顺手丢在桌上,抬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似乎有些阴云密布,随意掐了一卦,总隐隐的有些不安。卉不解的问我:“你到底还怀疑方明道长哪里?”我茫然的摇头,这一次来海南的初衷只是旅游,并没有想到会牵扯到这些事情中,不过既然已经涉足其中,就不想置身事外。我转头笑笑:“没事,方明道长是好人,我只是在想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时间,到底要去哪个景点玩比较好呢?”老龙正要给我们俩介绍海南的景点,却见前厅负责接待的小阿妹匆匆跑来,边喘边说:“柳总,前台有人要见您。”老龙转过身对我俩一抱拳:“得,二位且住,待某去应酬完这些杂务。”卉回礼道:“但去无妨!” 待老龙走开,我问卉道:“你看到小胖去哪里了么?”卉没答话,一指下面的后院,我向下看去,发现胖子正在用锁链拽着一只动物满院子溜达。那只动物有家犬般大小,浑身鳞甲、尖头粗尾,正专心致志的在地面刨出一个圆形坑。我指着那只动物问道:“好像是只穿山甲?”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然后拽着我胳膊比划了一个手势:“走,下去看看!” 下楼去后院要路过前厅,我们这时候看到了前厅里来访的几个人:两个外国佬,一个留着金色的卷须,另一个下巴刮成了浅灰色,两个人都人高马大,背着类似的双肩野战背包,蓄须的那个穿着露肩衬衫,三角肌上纹着一枚奇怪的纹身,我起初认为外国人大概都会有些纹身的习俗,也就没在意什么;一个西装革履的大背头,牙上嵌着铁丝,戴一副金丝眼镜,看到我和卉经过,他向我们招手:“小弟小妹过来过来!不要怕,我们是来找这位道长的,我们在飞机上已经见过了!”绕过那两个外国人,才看到原来是方明道长,一脸铁青的倚在坐位里,看到我们俩过来,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再就是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对夫妇中的丈夫,他似乎在犹豫什么,手一直不停的搓来搓去;而老龙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喝着茶,他旁边站着来通风的小阿妹,脸色也是很难看。这种浑水我一般是不愿趟的,我正准备带卉离开,回身一抓她手所在的地方,却抓了个空,再转身看,她竟然走过去坐在老龙和方明道长中间的沙发上。我当时急的脑门子筋都蹦起3尺多高——这也太不懂事了,眼下的几个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但事实证明我还急的太早了,她过去一拍桌子居然发话了,这一下太突然了,我和老龙都呆住了,其他几个人则给吓了一跳。 “谁是你的小弟小妹,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让道长这么难堪?”方明道长面带感激的抬头起来看她,其实卉只是担心老龙罢了,看到这忽然蹦出个完全没脑筋的笨丫头,大背头笑的更开,牙上的钢丝都跟着瑟瑟发抖:“没事,没事,我们几个就是有事相求,要是不方便的话,那,我们先行告退?”他挂着一脸恶心的笑看着其他几个人。那个刮净脸的外国人掏出一个大信封,金光灿灿,很古典的用火漆封着信封口——一伸手递给方明道长,方明道长正要双手去接,他忽然停住,用很蹩脚的汉语说了句:“那个人...想要你去完成,尽你所能。”方明道长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接过信封,我看他头上已经沁出冷汗了。 第十一章 鲮鲤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方明道长缩在沙发里,点上了一支烟;老龙一声不吭的喝着茶;我和卉在仔细端详着那个信封——一个表面涂着金粉的英国旧式信封,缀有一个不知名的古铜色家徽,像是一只狮鹫兽背着一把大剑,信封用火漆封口,信封口下面还用钢笔墨水写着一行字:“谦虚是使人类进步的美德。”这么美妙的花体字我一点也不会怀疑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在一个宁静会客室的书桌上用一支上乘的鹅毛笔蘸着水晶瓶里的墨水写出来的。“而且应该是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写的。”老龙指着信封上的那行字说道:“这一行字写的比较浅,看运笔应该是男人,给别人写这种正式的信笺肯定不会刻意的把字写的很轻让别人要仔细辨认才能分别出来,那就只能说明是个上了年纪或者身体虚弱的病人,某觉得不会有什么病人能把方明道长吓成这样吧?” 老龙挂着一幅笑脸转向方明道长,但是方明道长还是一幅苦愁的脸,听到我们的议论,他掸了掸烟灰,然后哑着个嗓子对我们说:“柳善主、盗魁、天官,难道几位都没听说过这灰龙帮?”我和卉是初来乍到,对海南的风土人情自是一无所知,我们俩就一同看着老龙。没成想老龙也摊开手,无奈的摆着:“其实某和校尉在此仅为经商,对这拉帮结伙之事也是知之甚少。”方明道长见我们皆不知,把烟掐灭,叹了一声:“贫道也自是愿意进山寻药,救得一人命也将些阴德,只是没想到一时置气,竟惹得如此弥天大祸寻上门。贫道与你等虽说是同道中人,但毕竟是萍水相逢,并不想牵连诸位,却也得劳烦柳善主准备些进山用的器具,贫道即日进山。”方明道长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卉的脸色,见她眼神闪烁的时候我立马把她嘴堵上了,跟老龙和方明道长说:“小卉刚才看到胖子在后院驯养穿山甲,觉得新鲜,这时候正好去看一个清楚。”然后不顾他们的表情和卉的挣扎拖着她就往后院走。 来到后院,卉终于一把挣脱了我,指着我大声喊道:“方明道长明明需要帮助,为什么你视而不见!” 我一把打开她的手:“然后呢?我没爱心?胆小怕事?见死不救?难道接下来我要去找方明老道告诉他我要帮助他去打败那几个黑帮来的混混?你最好给我放明白点我们此行的目的,我很明白方明道长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你好像什么都没明白,这是道上的事,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可能会成为发丘天官也可能成为一个其他什么的傻丫头,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该做什么的时候做什么,而不是在这指着我傻乎乎的喊什么‘帮助别人’!”我最后音量越来越高,甚至都快变成大喊了,卉看着我,脸上表情也是不断的变坏。 “什么,你一早就知道那些人是黑帮来的?”卉带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声音终于低了下来。 “但愿我们还能享受完这一个美好的假期...”我盯着阳光明媚的天空说道。 许久的沉默,气氛变得很尴尬,忽然后院茂密的植物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时,却是胖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长铁链,正朝我们这边张望,长链在不停的抖动,仿佛有活物拴在另一头。胖子看到我们俩停了下来,笑着对我俩说:“二位,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并没有接话,我俩走近了短矮的热带灌木,透过丛生的植物露出一片空地,这时候我们都看清了铁链子另一头拴着的动物,一身暗红的鳞甲,半身已经钻入土中,但是从那条尖长的尾巴也可以看出——这是一只穿山甲。我和卉曾经在自然生物片和动物博物馆见过各种穿山甲,不过都与这只不尽相同,通俗点说,就像一只平时是青灰色表皮的河虾,被煮成了棕红色一样。当然我们来的声音也惊动了这穿山甲,这小东西从土坑中匆匆退出,然后满怀敌意的盯着我们俩。我只知道这东西感觉到有天敌的时候会蜷成一团,靠鳞甲来抵挡,于是很手贱的想去摸一摸。胖子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急忙一扽铁索,然而为时已晚,一双铁钩似的爪子搭住了我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抓出几条血痕。痛!顿时我捂着流血的手蹲到一边,这时候老龙正好走进后院,一见此景马上跑过来,抓起我的手先检查了一下伤势,然后把穿山甲粗略的拴在后院中的喷水管旁,让胖子赶忙带我去消毒。 在医护室里,我看到手上的创口并不算太深,虽然疼痛也并没有出很多的血,就对正在调治各种混合药剂的阿妹护士打趣道:“原本伤口也没碍事,再涂几层药下去整个手都要麻掉了。”卉见我没大碍,便也松了一口气,也对护士说:“阿姐没事,他肉厚,就让他那样就行,过几天就好了。”除了我和卉之外大家都没笑,老龙板着脸给护士说出一种种我之前从未听说过的药剂名称和配比,在一个棕色的玻璃瓶里一点一滴的调制,最后约有小半瓶的半凝胶状药剂,散发着一种幽冷的奇异味道,说不上好闻还是难闻。摇匀之后,护士取出棉签正要上药,老龙忽然拦住她,对我说:“要不要打一针镇定剂,涂这个药可是特别的疼。”我还想在众人面前逞一下英雄气概,就摆了副关二爷读书的架势,大义凛然的说道:“有什么尽管招呼,哼一声都不是真汉子的!”老龙摇了摇头,胖子在一边很阴险的笑着,卉则挂着一幅很担心的表情,我示意了一下护士,麻烦她给我上药。 “道长,不过是被小动物抓挠破了出了点血,至于要这么小题大做吗?”我回头问老龙。 “那只穿山甲,我们曾经带着倒斗刨洞,你应该知道,封土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这些药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的。”胖子心不在焉的说道。 “你俩还真能弄到搬山道人的法子......啊!哎唷!”本来药涂到手上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我还以为老龙和胖子只是危言耸听,所以还在谈笑风生,忽然手掌受伤的地方就传来了强烈的灼痛感,就好像被按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感觉皮肤肌肉都被烧的收缩枯萎,钻心的疼痛直入骨髓,不断打击着大脑神经中枢;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血管里的血液就像不受束缚的野马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整条手臂好像套上了满是钢针的铁处女,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痛感。我紧紧抓着手腕疼的从座位上跌到地上不停的打滚,全身都在冒冷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这时候如果有个镜子摆在面前,相信我此时的脸色一定不会太好看。卉和胖子把我从地上架起来倚在沙发里,我疼的全身都在抽搐,连准备好的镇定剂都没法注射。我隐约能听见卉急切的质问老龙:“你到底给他打了些什么玩意!”老龙带着担心的口气说道:“这也是之前试验过的,对人体刺激的副作用很大,但是为了避免中尸毒产生更多不必要的麻烦,这痛苦还是得忍过去...”又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灼烧的感觉终于褪了一些,视力和神智也慢慢的回复了,我连忙试了试右手,发现根本不会动弹了,仿佛神经被切断这手已经不是我的一样,众人见我并无大恙,于是都放下心来。 卉关切的抓着我的手看来看去,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疼的我直倒抽冷气。在屋内的背阴面放着两个宽敞的笼子,里面分别装着两只穿山甲:一只浑身灰烬红,就是刚才袭击我的暴徒;另一只则全身银白。都是体型硕大、前肢粗短、钩爪锋利,即使被关在笼子里也是蠢蠢欲动,我不由得对刚才那么不存戒心的冒失行为暗暗感到后怕。胖子见我按着手背,目光游离不定的看着那两只穿山甲,还以为我下了杀心,连忙过来劝我想开点不要跟畜生一般见识,而且他们还留着这一对“穿山穴陵甲”进山采药刨土掘泥。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那只银白色的是树穿山甲,非洲友人捐的,说白了就是丢了不要的;这只红的是中华穿山甲,是四川那边一个动物园送转来的。我们俩饲养一些穿山甲,在规制允许的范围内,对,你们懂的,然后在采药的时候能派上一些用场。 手掌渐渐变得有麻木的感觉,环顾四周,忽然发现少了谁,于是我一下从沙发上坐起身,吓了周围的人一跳,我急切的抓住老龙问道:“方明道长呢?有件事忘了问他!” 第十二章 乌龙过江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对于方明道长这个人,我心中实在是还有千百个疑问要当面质询。他若与搬山道人无关,那我对他此去的死活也就并不怎么在意;若与搬山道人有些关联,那想必也是惯于倒斗觅龙的好手,我便要从他口中套出点摸金卸岭的舌漏,最好再把他所熟知的陵谱尽数套出。要知道我屈身于科考队,也不仅仅是为国为民做贡献,保护那些珍贵文物不流失,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哪怕仅仅是卖掉一些并无科研价值的碎玉碎瓷棺木明器,也好过在这个微不足道的小研究所里每个月领着仅够吃饭、出门走走都得透支几个月的薪水。虽然我瞧不起古教授种种贩卖文物的行径,但是我心里也很清楚这些灰色收入的合理性。尤其是在我逐渐开始依赖这种灰色收入的时候,我还是向卉隐瞒了这一切。我没法昧着良心像古教授那样把一些很珍贵的文物都贩卖出去,只能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去一遍遍滤坑,翻出那些上面没有古文字的玉碎片瓷器碎片,然后找文物园二道贩子换些零散票子,这样才能有些闲钱改善生活,给卉买点喜欢的东西。 当然我这次来海南,透支了一个月的薪水不说,自然还是拉了些外面的赞助,这些我并没有跟卉和梅姐细说:赞助自然不会白给,我得从这里顺道带些合适的东西回去。 但是我并不了解这里到底有什么墓冢,也不敢就那么贸然的去盘舌漏,现在不比以前,许多所谓的墓冢都是现代人杜撰出来的,大抵一套虚坟空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在里面;而且现代人对于这个行业都谨慎的很,之前许多次出去考察,即使开了介绍信,拿了许可证,还是会跟当地群众产生很多不必要的摩擦,中国人有种根深蒂固的思想:自己家的就是自己家的,不管对别人对国家对世界来说多么重要。所以当下最稳固的就是从别人手里买到一些‘灶里掏’(所谓的灶里掏,说白了就是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出手的明器),然后再编造点理由卖给那些赞助商们,最好是有点玉石古瓷之类的,那些玩意我能编出些比较好的说辞,出手的成功率更大一些,反正都是古物,具体的价值就看识不识货,再就是宝主的一套说辞,说的好了假的东西以次充好,说的不好真的东西也就当了和氏璧。 赞助商们当然也是很“仁慈”的告诉我,实在拿不到明器,也可以帮忙走私一部分东西到内地,这也就算折了赞助费,甚至还把另一方的信息提供了一些给我。当时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来到这里,就算是找点西贝货编个幌子也就拿回去了,再怎么说我还是有原则在,走私跟吸毒赌博一个样子,沾一点这人就算完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走到这一步上的。 但是现在想起来,当时仿佛在那信息上见过有这“灰龙会”的字样,虽然我并不想管方明道长,但是如果能铲除这帮匪盗,也是一件大善事,广积阴德。做我们这行的虽说应该是胆大不信邪,不信这些四旧的东西,但是人总求个心理上的安稳,反正我是相信冥冥中自有主宰,相信阴德还是能保佑人,在自己做着考古这种虽然名正言顺但还是侵犯了别人或许是最重要的隐私——死者为大,死后不宁的事情想来都觉得可怕。而更大一个原因,像我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居然被这帮杂碎用钱框住,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既然这次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我就要想办法把他们一锅端掉,也显现我卸岭力士劫富济贫不畏强权的精神。 我就这么胡乱想着,便叫老龙留住方明道长,老龙无奈的摆了摆手:“方明道长已经乘车走了。” 卉按住我,把我推回沙发里:“有什么事情等你手伤好了再说。” “我想我们可以救方明道长一把?”我倚在沙发里,用质询的眼光看着其他几个人,那几位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的,大都带着一副惊讶不理解的神情,还有人伸手上来要试试我是不是发烧,我一把打开伸过来的手,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对他们讲清楚。当然,关于我跟灰龙会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些‘赞助’之类的,我一并忽略过去,只是变本加厉的阐述了与我们之间的利害关系,然后带着征求的眼光看着他们。 老龙叉着手问我:“你是怎么想的,打算跟方明道长坦白聊聊然后结伴同行?” 我想了想,然后说出一个令自己都感觉诧异的点子:跟踪。 众人也都算知书达理雷厉风行的人,好在胖子这种面包车在海南是随处可见,摆在哪里都不显得扎眼,于是当下里决定先去找方明道长探明口风,这种滴水不漏的事情便让老龙去做,另外三人便按照赞助商提供的信息,去灰龙会摸摸底。卉一直对我们的行为表示反对,认定了我们没有考虑周全困难和潜在的危险,但是我们三个虽然也都在社会打拼许久冷静沉稳,却也都是年轻气盛之辈,总觉得生活的平平淡淡,做梦都想做番大事业,卉虽然嘴上数落着我们的不是,上车以后却是出谋划策最勤的人。 海南的天气也是阴晴不定,车开到半道,忽然天空一下子暗下来,车里的讨论戛然而止,这时候只见周围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唯有我们车顶上的这片天空乌云密布。老龙在怀里掐一个指诀,忧心忡忡的说道:“乌龙就要过天河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说不定会打雷。” 奇怪的是这片乌云却是转瞬即逝,胖子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车里本来还算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此行的前路也是变得甚不明了,为了不影响众人的士气我并没有多说——当时那条乌龙的龙头正对着我,当时一道闪电划过,整条乌龙就像被点睛一般,向我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第十三章 追踪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看着卉紧锁的眉头,我也不知不觉中为我们此行的前景暗暗的担忧起来,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回想起来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虽然确实是昨天发生的。上飞机之前我和卉,胖子和老龙,甚至方明道长,都是几个有秘密的普通人而已,仿佛什么事情都与我们无关。考古、研究生物、诵经论道,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生活,就是因为这一次际遇,不仅仅有了交集,而且愈陷愈深,虽然逞一时血勇跟朋友们制定了计划,却是贸然前来连自己心里也并没什么底,途经一段隧道,车里安静的可怕,我唯恐这样会折了锐气师出不利,连忙想一套鼓舞士气的话来缓解一下气氛。 “你们紧张么?”我还没张嘴,正在查看地图的老龙忽然发话,胖子边开车边说道:“小昔总不会害我们吧,这次去了如果目的达到,也算是修了一份功德......”然后就是一通类似的废话。我虽然心里感激胖子在这时候终于发挥点正面效应,但是嘴上还是说:“你好好开你的车,我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在半道上。”海南的气候比较湿热,我也是个怕热之人,乌云散去之后车厢里顿时闷热起来,我不耐烦的扯开两个前扣,这时候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扣在我的手腕上,我一个激灵,转过身看时,却看到卉一副失魂般的脸。我知道她肯定是害怕,便握住她的手,但她并没有说话。 迎着海风走过一片片槟榔树和灌木丛,前面有一片棕色土壤的杂草丛生山,转过这个U形弯之后时看到路边围满了人,道路中间还拉着横幅标语和隔离带,生生的把整个路给分开两段,然后我们的车很快也被拦了下来。一个黝黑皮肤穿着制服的矮子走到我们车前,用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命令我们下车。幸亏胖子也是在这呆的久了,马上就用土话跟那矮子聊了几句,矮子见是当地人,也就没再追问,给我们指了另一条土路让我们速速离去。而胖子出于好奇就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前面的路被封是因为当地的城管与警察就一些问题产生了矛盾,城管就拉了条幅把派出所封了个严实,顺手把道路也给封掉。过往的车辆倘是好言相向便指条路放行,若是说半个不字——这人一指路边,一片工地前面的开阔地带停了几辆型号不一的车,矮子告诉我们那都是他们查封的过路车,从单客到散团应有尽有,车周围站满了稀稀落落的人,有的在抱怨有的在讲理有的在打电话,众生百态。我们正待开车离开,忽然卉拉住我手臂,然后指向另外一边,我转头看时: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路边,车边站着五六个人,除了两个吊儿郎当抽着烟的城管,另外三人正是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的大背头和两个外国佬。大背头正在费尽口舌的在跟城管解释着什么,而两个外国佬看看表点支烟走来走去,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他们果然也在跟踪方明道长。”卉低声说道,然后我们看到大背头点出几张红钞塞到城管手中,那人见钱眼开的跟他掰扯一通,又是要拍他的肩膀以示亲切,大背头好不容易挣脱身,他们一行人便驱车转头,向着我们的方向驶来。 “快趴下!”我伸手按低卉的脑袋,另一只手掐着还在指着黑车胡说八道的胖子后颈把他推到驾驶座上,黑轿车三人众似乎并没注意我们的车,径自从一侧的土路开走了。“要不要跟上去?”他们的车刚开过去,胖子转过头来问道,我们三人竟异口同声的喊了句:“跟!”于是胖子猛踩油门,车子在原地打了个转,在后面车辆的谩骂声中扬起一阵灰尘疾驰而去。 身为老同学我自是不愿多吐槽胖子的驾驶功力,只是他这托马斯回旋实在玩的漂亮,一辆大客车正值此时路过,这么一套惊心动魄的马路中间擦弹飞行360°以后,脸色煞白的便不止卉一人了。我一边拴住心中狂奔的草泥马一边安抚惊得只剩一口气的卉,老龙倒是看上去镇定的很,只是紧抿的嘴角和发直的眼神也说明了实际似乎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回事儿。 “你TM不要命了!”我怨念的转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大客车背影,对着胖子怒吼道。胖子则摆出一副二皮脸的姿态:“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不要在意细节。”然后似乎没挂上档就狂踩油门,一阵发动机轰鸣声中面包车载着我们疯狂的越过街区,那辆黑色轿车逐渐映入眼帘。“某觉得今日不曾追上他们便要命丧校尉之手了,”老龙苦笑着说道。“虽然开的快了点,不过我们已经赶上了,”胖子兴高采烈的叫道。“瞎子也看到那黑车了,”我从前排两座位之间看过去,近的快能看清前面的车牌照了。 “这个方向去去五指山的,方明道长的住处就在那附近的道观中,我们跟的没有错。”老龙指着前面一辆挂着出租车顶灯的面包车:“看起来方明道长也是在刚才那个路口耽误了不少时间,”我顺着老龙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面包车副驾上正有个人探头探脑的向后面张望,看那衣冠正是我们要找的方明道长,他似乎看到了后面跟踪他的黑色轿车,又缩回了头,然后那辆面包车忽然开足了马力,马上消失在了我们视线中。前面的黑色轿车看到目标不知所踪,径直下了大路向着一条不太起眼的小路开去。 “逃的真快,到底是保命要紧,咱们是继续跟着鬼佬还是直接去追方明老儿?”胖子边讥讽边问我们。 “我觉得咱们还是去找方明道长,告知他被跟踪,让他留个神。”卉看样子很不愿意继续跟踪那黑色轿车。 “某也觉得还是慎重些好,毕竟这条路下去的情况咱们都不熟悉,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变故。”老龙也表了态。 其实我这时却很想就此跟上去,然后看看这个有点组织的灰龙会到底有些什么名堂,但既然同伴们都明确的表达了不愿意前往的意向,我也不好再说,于是胖子开足了马力向着五指山开去。 第十四章 托付(上) - 药陵 - 采药人小茶 虽然由于胖子秀了一番不佳的车技导致路上耽搁了点时间,但我们还是先于方明道长到达了五指山道观,他大概是多绕了些弯路来躲开那群人的追踪。等我们跟他讲明了被跟踪的事情,他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吩咐两个道童去给他进山做些准备并给胖子和卉看茶,然后叫着老龙和我一起往后厅走去。 穿过回廊熙熙攘攘人群的时候我就差点给跪了,这道观大的简直让人不能忍:前厅用来当接待休息的地方,然后是一处院落;中厅正厅摆着三清像,偏厅供着诸多道家仙师牌位,然后又是一道据说是根据星象构筑的回廊,回廊两侧墙上全是些仙法故事;然后才到内厅,是道士们休息的地方。虽然整体显得古旧一些,但地处4A级风景区,每天接待游客香火不是一般的旺盛,而且除了方明老儿之外就剩几个收钱卖纪念品的道童和小贩,挂着文化遗产的牌子还不用交地租,不过大脑都能想象出每天有多大的油水可以捞。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想害死方明道长也就不足为奇了,更何况是让他自己去采药,出点事故什么的也属正常,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人,一条性命只要涉及不到谋杀很快就能被掩埋过去。我正胡思乱想着,方明道长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满,便解释道:“此处道观从旧时便留存下来,我等权当个落脚之处,虽有些香火则翻修仙宗祠庙;师兄带着一干人等在外讲学尚未归来,贫道则是另有琐事因此耽搁了与道友们交流之谊,此事正是贫道要与盗魁和柳善主来此一议的。” “那为何将卉...天官和校尉留在外堂?”我始终对方明道长的居心有所顾虑,毕竟他给我们带来了如此许多的事端,我还没忘记到海南来的第一目标是旅游,虽然最终会必不可免的与灰龙会产生交集,但我最初的想法是把这交集控制在最小可控的范围内。方明道长的出现却深深的打破了我努力保持的平衡,不仅一把把卉拖下水,还阴差阳错的把灰龙会的人第一时间带到我面前,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如果他不是敌方势力安插在我们这边的余则成,就只能说是纯种杂毛荷兰猪队友了。 “贫道私以为这个任善主虽也有些手段,但在这财字上却甚是不轻松。而天官?”方明道长用凌厉的眼神逼视着我:“且容贫道冒昧的问一句,如何证明二位就是卸岭、发丘之后?” 之前确实靠着老龙的一面之词蒙混过过关还得了一本古书相赠,但此次看方明道长的神情便知非要点真材实料才能让他心悦诚服,老龙正要上前说些什么,我拦下他,低声问方明道长:“此间可有人少些的去处?” 虽说我并没有打算自认什么卸岭传人,也没有预计到来到海南真能遇到一个打算考验我身份的搬山道人,但外来户老前辈留给我的卸岭信物黑虎符我却是托雨暦认真的消毒然后用根韧性很好的绳子栓了,贴身挂着当作护身符,也借先辈的祖师爷来保佑自己平安,我平日不信佛教,这比什么玉佛玉观音对我来说来的直接得多了。 此时方明道长把我们让到一处偏房,屋内的布置简陋而无特色,屋内没通电灯,这临近黄昏已经是暗淡无光。墙角一处土炕,灶洞挖的很大;一张古旧的长条桌子顶在斜对角墙边,桌上供着三清牌位和一张铜刻的周天卦像,还有个笔架上挂着几支毛笔,一碗大概是朱砂水的暗红色液体,一些道士拿来写符的黄纸;正对的墙上挂一面铜镜和一把宝剑,旁边的窗口挂着暗红色的窗帘;在土炕的一角还有一个暗门,也挂着暗红色的门帘,不细看都不会在意,仔细看时,门帘上仿佛绣着些古怪的符号,门帘的每一绺绳端都拴着一枚古钱,门缝下还垒着一排石头,我在外来户前辈那里拿到的《卸岭药典》(我私下里起的名号)中见过对这种奇怪风俗的解释:以石阵门,门外的妖魔进不去,门内的邪气出不来,这石头需是大块的青石,阴气较重,据说鬼怪见到了会认为此路不通便另寻别处。我心里想着这还真是足以搬山乱真道士,再加上他平日与一干道士混迹,识得许多经史典籍,便与寻常的道士一般无二,他这走南闯北多了这么一重护身的身份,连出门做些倒斗的营生也有了许多理由。屋内不脏,只是过于暗淡,方明道长拉开窗帘,夕阳映进屋内,顿时显出一线阴郁,这时候才注意到飞机上那个笨重的粗皮袋子这时候正放在桌上。方明道长问道:“不知有何见不得光之事?” “见不得光倒有些言重,只是有物件不好在常人面前摆弄。”我说着从颈上取下挂着的黑虎符,呈现在方明道长面前,问道:“道长可识得此物?” “黑虎符!?啊呀少侠可真的是卸岭传人,此物据说是卸岭之人舍命也不外传的宝器,见此符如见卸岭祖师,实在是......加之柳善主所言,莫非真是盗魁传人?方才真是失敬,只是有要事所托不敢怠慢,还请盗魁谅解。”方明道长当即抱拳作揖,我怕他话说重捧人高再所托非人,连忙搀了他,说了些此行与天官只是路过游玩,并无些器具带在身边,倒斗发棺之事自然是爱莫能助之类的婉拒的话,方明道长也是听出我的意思,便请我们坐上炕沿,然后把捆缚皮袋的绳子解开,对我们一五一十的开始道出他的所托之事。 “这袋子不是开之不祥么?”我仍然对飞机上的一幕心有余悸。方明道长则摆摆手:“些些唬不识好歹的村夫村夫,盗魁不必挂心,虽如此说这几件物事也是毒的紧,还需谨慎行事。”方明道长带上一只橡胶手套,然后从袋子中捏出一根又粗又黑又长的钉子,一眼便认出是枚钉尸钉,发掘墓葬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在偏室或者殉葬坑里发生尸变被 钉尸钉所镇住的情况,虽然古教授平时一再要求我们不要迷信,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谨慎的避开这具尸体,道一句阴阳两不犯。方明道长此刻拿出铁钉,我心头不由自主的一咯噔,有道是:匣子坟,竖葬坑,搬山卸岭绕着走,可偏偏这搬山道人方明为何要拔了去这几根钉尸钉,同个粽子过不去呢?此时方明道长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掏空摆在桌上,清点过后共有:钉尸钉一十六枚,缠着墨线的小轱辘一个,六片白的如同霜打一般的中空羽翼,一块褪了色的仿佛是墓葬中的口含玉翠,一方小巧玲珑的软金印玺,几绺不知名的须状物。方明道长将这方印托在手中递了过来,说道:“此物却是有些分量,不知盗魁可否识得。” “莫不是道长从个什么王侯墓中倒出的明器?”我可不相信这一介搬山道人还有摆弄文玩的闲心。 方明老道这时恭敬的放下这方印,然后抱拳对我俩说:“盗魁和柳善主,贫道此行恐是凶多吉少,纵然是答应冒险进山采药,那帮会也要找几个尾随的人,贫道不愿将同道中人带到这些琐事中,但身后有所念之事还烦请两位看在江湖侠义上帮衬一把,贫道可安心去矣。”话说到这份上虽然我还是不愿接这烫手买卖,但老龙跟他却是交情不浅,况且老龙本身宅心仁厚,便一口允诺下来。待方明道长转身出门,我也自是不愿与老龙多说一句,便端详起桌上的那一方印玺。 依我看这方印玺倒像是件货真价实的古物,不管从造型还是纹饰上,无一不符,水平之高超不是现代能随便仿制的。只是新的程度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不仅没有包浆,甚至连雕琢部分的碎屑还能看到,而且一方古代的玉制嵌金印玺居然连一丁点氧化都没有,以我有限的知识面真的是想不出任何解释,一枚现代的高仿也不可能入得了方明道长的法眼并且跟这一堆稀奇古怪的甚至能让活人僵化的物事放在一起。我试图把印玺反过来看一下正面的印字,出乎意料的是这方印玺竟格外沉重,一只手小用了些力气才拿了起来,正待翻看,屋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方明道长的说话声,我赶忙将印玺放回原处,一面假装和老龙谈天论地,一面窥伺着外面,看看这上得了高山下得了墓葬的搬山道人方明放心不下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门口踢踏了一会,仿佛那个人和方明道长起了执拗,等安静下来,方明道长半拉半推的领着个杂毛丫头走了进来。 这丫头步履踉跄,一只手紧紧的拽着方明道长;穿一件碎花小褂和泛白起了毛边的帆布裤,趿一双鞋帮沾着炉渣的凉拖;头发干枯焦黄,长的都快能拖到地了;从进门起一直低头搓着衣角,没有抬头看我们。我的第一反应:方明老贼居然在道观里私藏良家少女,这是人之将死都不愿放人家还俗,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最主要的是方明老贼一把年纪了还打这小丫头的主意,简直是**不如。正当我打心底把方明连祖宗都骂了个遍的时候,方明开口了:“雨澄,来认认生。” 我沉浸在对方明道长的诅咒中并没有太在意,等到那丫头抬起头来,看清楚脸的一瞬间我才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你...你是!?”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