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命之恩 - 落夕传 - 窦之 “殿下小心!” 黑暗中,一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伴随着刀剑呼啸的声音,慕虞陶骤然回头,猛地将一红衣女子推到身后,“叮”的一声响,挡住了杀气肆意的寒刀,利落的将来人踢到一旁,未等歇息片刻,他的眼角划过一道白光,慕虞陶侧身后退,回旋的长剑瞬间刺入来者的胸膛,轰然倒下的身躯震起浮尘。 接二连三燃起的火把照亮了营地,慕虞陶一面护着身后的女孩们,一面扫看场中的形势,只见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从天而降,他们分工明确,准备充分,十几名高手专心对方慕虞陶,一心一意想要至他身后红衣女子于死地,其余人则使用*、毒粉,引天雷等想方设法阻止己方的士兵的救援,致使士兵们一个个尚未走近便纷纷倒在了爆炸冲击之下,短时间内难以支援慕虞陶三人。 情势紧急,慕虞陶当机立断,带着红衣女子和她的一名侍女踏过四分五裂的帐篷迅速后退。 刀光剑影中,炙热的液体散在漆黑的夜里,感觉到温度却看不见黑色的血,混乱中,那红衣女子一直牢牢的跟在慕虞陶身后,力求不给身前的将军带来丝毫不便,面上眉头紧蹙,血色全无,全然不似她前几日动不动就打扰慕虞陶的调皮模样。 慕虞陶且战且退,手中的长剑铸成一堵完整无缺的城墙,将所有想要突破的人挡在身前,对方不觉被他的从容所摄,出手越发谨慎,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往东移动了数十米。 突然间,从众人上方传来声尖锐的哨声,黑衣人动作一顿,继而攻势越发凌厉起来,慕虞陶暗骂“糟糕”,只见他猛然伸长左臂,看不清如何动作的,已将一黑衣刺客提至身前,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慕虞陶用力将他砸向其他黑衣人,趁着他们下意识躲避的间隙,转身拉着二人就向东跑去。 “快走,那边有个山洞,快进去!”话未说完,三人已看见了山体中间似乎有一小块凹陷下去的阴影,黑漆漆的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慕虞陶事先知道那是个洞口,谁也未曾注意营地的东面还有这么一个藏身之所。 那洞口极其狭小,只容一人出入,慕虞陶将二人推进山洞,一人留在洞外,与黑衣人周旋。 洞里没有光亮,二人缩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地面上挥剑的影子。 “啊!殿下,您看。”黑暗中,那名侍女五指展开,对着洞口的方向凝视着自己的左手。 红衣女子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有些粘稠,不用细想,便知那是鲜血,慕虞陶的鲜血。 瑶瑶试探着问道“他已经受伤了,我们要不要出去?” 落夕公主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再等等。快了,秦洛河他们应该快过来了。”话虽如此,她还是不自觉的带着瑶瑶往洞口挪了挪。 兵刃相接的声音盖住了二人的短暂的交谈,却盖不住第二声哨响,慕虞陶原本的从容淡定原本就是装出来拖延时间的,再次听见哨声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徒然增大的压力让他疲惫不堪,虽然听见了身后的破风声却无力躲避,被人从后背拉了一把,脚下一软,面朝上摔倒在地,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扑了上来,重重的压在了慕虞陶的身上。 “殿下!!!” 那是他第一次仔细认真的看着落夕的脸,落夕的眼,平日里因着身份的诧异,即便是落夕来邀他,他也是低头错过视线,如今才知道落夕的眼似冰似雪,仿若周身陷入寒冬一般,冷的吓人,只是那眸光中洇出点点泪水,伴随着扭曲的脸颊,慕虞陶听见她哑着嗓子低吼道“真特么痛!!” 这两日的成县弥漫着紧张,街上行人匆匆,市场的小贩刻意压低了叫卖的声音,连街上的猫狗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肃穆,低着头蔫蔫的扒在阴凉处,烈日炎炎下,只有驿馆站岗的士兵还保持着神采,然而这神采中却有弥漫着强烈的不安与紧张。 到成县已经两天了,落夕公主已经昏迷三天了,公主身边的菁菁是个医术高手,自公主中箭受伤后就一直贴身照料公主,事发时,因着慕虞陶被落夕公主叫去询问楚国的风土人情,所以他和瑶瑶都陪在公主身旁,蓁蓁身手不在慕虞陶之下,一路保护着孪生姐姐直至秦洛河赶到,至于和公主一起长大的晏晏,却在这场祸乱中遇刺身亡。 秦将军作为公主的燕国送亲将军,负责保护沿途公主,如今队伍甫入楚国境内就遇到这等大事,一身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不断的加强防卫、四处巡逻,甚至大张旗鼓的要求回国,直闹得成县内人心惶惶。 “公主金枝玉叶,自幼没受过什么委屈,刚到楚国就中箭受伤,贴身侍女护主身死,难道楚王以为我们燕国好欺负吗?” 同样一句话这三天慕虞陶听了不下百遍,再加上他身体不适,实在有些烦了,不着痕迹向后看了一眼,旗下一副将越众而出,“秦将军请息怒,边境之地,形势复杂,多有山匪出没,让公主受惊了” “受惊?公主此般受苦岂是受惊二字可以囊括的!山匪也是楚国境内的山匪,更何况,有不要钱光杀人的山匪吗?明显是有人想害公主,难道楚王就想这么算了?” “我们已将捕获到山匪尽数交给成县处理,朝廷也会加派人手协助此事,相信会给燕国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当务之急是公主何时才能醒来,回到楚城。” “哼”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秦洛河早就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他走后,副将深深呼出一口气,道“那山匪确实是个疑点,放火放毒,又都集中在主营周围,若不是秦将军和蓁蓁及时赶到,怕是真的凶多吉少”想起那日的情形,曾周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些黑衣人武艺高强,一早就藏在树上躲过了迎亲队伍的检查,待到夜半时分才突然杀出,打了个他们措手不及,且他们人数众多,个个都训练有素,连慕虞陶都难以招架,幸好落夕身边有个菁菁擅长药剂,放出的烟雾破解了对手的毒粉,更幸好还有个蓁蓁,千钧一发之际挑开了砍向公主的钢刀。 慕虞陶道“而且,那些黑衣人被捕后全部自杀身亡,根本没有留下活口,这样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专业的刺客组织,有这样能力的组织不多,好好查一下一定能查出来。” 曾周点点头,言语间有些犹豫,问道“刺客好说,只是他们也是受雇于人,那雇主……我们的行踪本就是秘密,你看……是哪家所为?”虽是疑问,脸上却并无疑惑之色,二人同是世家子弟,又相交多年,那副将显然是知道慕家实情的。 慕虞陶筹措道“可那一箭分明是射向我的,不像……所为,或许是其他国家不满楚燕联姻,暗中破坏,此事交给你去查探,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不过注意,万事小心。” “还有一事”慕虞陶斟酌的语句,道“落夕公主中箭时,我就在一旁,箭是射入公主肩胛骨的位置,并不深,且箭上无毒,按理说不需要昏迷这么久,我觉得这事有些古怪,你也注意一下。” 曾周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恩,知道了。” 第二章 落夕 - 落夕传 - 窦之 天空下,连绵不绝的山峰构成了一片绿的海洋,想要去山海的彼岸,看梨花盛开,赏落日夕阳,听鸟鸣婉转,闻四季花香,落夕莲步轻移,一脚迈入了无尽的深渊。 深渊中,母后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角嘴边溢出的鲜血早已干涸,却不掩她绝美的容颜。 “母后……”落夕喃喃道,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却始终难及。 燕王后的身影渐渐远去,老燕王不知何时出现在落夕身后。 “就知道玩,你这般任性,如何统领国家。” 听闻老燕王的声音,落夕欣喜若狂,丝毫没有在意老燕王的厉声责问,骤然转身,却吓的瘫坐在地。 老燕王颈间只连着一些皮肉,双目紫红,歪着脑袋问道“你害我成了现在的样子,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落夕不忍再看,眼中泪水喷薄而出,拼了命的摇着头。 画面一转,一年轻道士站在梨树下,花瓣飘落在他的额发上,与他满头的银发融为一体,他脸上带着戏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淡淡的道“既然不甘心,那为什么不去争取?” 落夕傻傻的看着那鹤发童颜的道士,下一秒,一只花瓣落在她肩膀上,好像是咬了她一口,又疼又痒,只听耳边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呼唤“殿下,殿下。” 强光刺得落夕睁不开眼睛,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光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固定在一女子的胸前,柔软而温暖,几乎来不及细想,落夕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动,惹得瑶瑶登时红了脸,跳了起来,怒道“殿下。 ** 寻常人长时间睡眠之后是喊渴,慕虞陶跨入门口之时,不知公主是否已经喝过了水,所以他听到的是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竟难得的愣了一下。转眼一看,同样闻讯而来的秦将军脸上喜悦分毫不减,仿佛没听到一般越过自己迈了进去,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洛河道“殿下,您可是醒了,这几天可吓坏微臣了,不过听您都能骂人了,想来是洪福齐天了” 额…… 落夕公主似乎还有些懵,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反映,强撑着精神“让二位将军费心了,本是小伤,奈何我体弱,多睡了几日。” “公主安心休养,臣已将遇袭之事禀报宫中,暂时还未收到我王回复,还需在此处多留些时日,慕将军已调拨了周围城镇的军队守护成县,请公主放心”慕虞陶低着头,看不到落夕微挑的眉眼,只听得一声哀泣“晏晏……” “公主请节哀,晏晏姑娘本就是楚国人,流落到燕国被公主所救,锦衣玉食数十年,如今也算是还恩了。”秦洛河劝道,只是他说得太过顺畅,就像提前准备好的一般,感觉不到半点悲伤。 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落夕的悲鸣“本宫知道,本宫只是……,她从小跟着本宫……”泪水止不住的留,片片滴落在侧,一旁的宫女连忙安慰“殿下保重身体啊……” “殿下,切莫哭坏了身子” “殿下,晏晏一定不想您这样为她伤心……” 过了许久,落夕公主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强忍着抽泣道“她的……她的尸身呢?” “公主放心,臣已将晏女官运回故里,并命人好生安葬。”落夕大病初醒,疲惫不堪,哭了一会儿,便有些困倦,道“两位……下去吧,本宫也要歇息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落夕收敛表情,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此时她犹在病中,脸色苍白犹如画纸,目光却坚定、凌厉。她问道“晏晏呢?” 瑶瑶答道“已经出发了”舔了舔嘴唇又道“没有人怀疑过。” “除夕前能到楚城吗?” “可以。” 落夕疲惫的点了点头,道“我累了,先睡了,有什么事立刻叫醒我。” …… 临近中秋佳节,成县多了些节日的气氛,大街小巷热闹了好些。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落夕公主忍着疼下床了,央着慕虞陶带自己出门逛逛。 于此同时秦将军收到了来自燕国的加急文书,内容不详,只知道秦将军看了文书后,叹了一口气,打碎了一套茶具。 落夕公主却全然不在意,叽叽喳喳的向慕虞陶询问八月十五楚国的风俗习惯,想着好好体验如何体验楚国民间的中秋节。 烦的慕虞陶很是无奈,又不能真的带着公主上街游玩,只得买了好些楚国特有的小玩意,其中有一种名叫“秋鸣”竹哨子,落夕很是喜欢。 慕虞陶见她如此喜爱这种哨子,又派人买了好多给落夕,落夕又分给了自己的宫女,宫女一行大多是少女,心性活泼,驿馆里秋鸣的哨声起此彼伏,更加吵闹,令慕虞陶大为后悔。 八月十五当日,落夕公主盛装,不负众望的出现在了成县的城墙上,名为接受民众的朝拜,实则凑个热闹,看着城下的居民发呆,一直站了好久。 夜深人静,慕虞陶刚刚躺下就看到窗外有隐约的火光,推开窗子一看,正是早该休息的落夕,不同以往的笑容满面,难得露出哀容,虽是南方,虽是八月,夜里却有些凉了,公主只穿着单衣,一人蹲在墙角下偷偷的烧着什么,专注而用心,和平常判若两人,慕虞陶怕落夕有失,便跟了出去。 “我是公主,不能为皇室以外的平民烧纸,只能少些小玩意给她,还要偷偷的,不能被人发现,她无父无母,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死后却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是不是很可怜?”慕虞陶走近公主,才发现她烧的是自己送给公主的小玩意。 “公主……,晏晏有公主的惦念,想必九泉之下必定很安慰。” “安慰啊”不知为何,落夕重复了这句话后,就不在说话了,慕虞陶站在她身后,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也非常喜欢这些小玩意,尤其是秋鸣,每个八月十五都会求着自己买来带去宫中,只不过父亲是按照王后的要求培养妹妹的,一颦一笑都端庄大方,连撒娇都是淡淡的,哪像落夕那样娇俏活泼。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全无起伏,只是话中的寒意让人胆颤“将军,可查到是谁想要害本宫了?” 慕虞陶回神“回公主殿下,据查只是一群落草为寇的山贼,意在打劫而已。” 清风扫过,卷起了点点未灭的火星,带起了点点的红,最终消逝在夜色中…… 第三章 危机再起 - 落夕传 - 窦之 原本从燕国送亲的队伍就有百人,慕虞陶迎亲的队伍也有百人,后来又从周边城镇调来百人,三百人队伍怎么也不能隐藏行踪了,好在已是楚国境内,八月十五婚期既然已经过了,也就不急着赶回楚城,再则落夕公主伤口未愈,不宜久行,因此慕虞陶刻意放慢了行程,刚好满足了落夕公主游玩的心思,整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经过遇袭一事,她与慕虞陶亲近了许多,时常邀慕虞陶一同捕鱼打猎,让被无情抛弃的秦洛河十分郁闷,小声抱怨过几次,落夕公主直言“谁让你不如他好看呢。” 她的语气是那般的理所当然,噎的秦洛河哑口无言,不远处慕虞陶被这对主仆逗乐了,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 说这话时,落夕公主正在溪边垂钓,脸上是一贯开心模样,看不到半点哀伤,那晚的月夜仿佛只是慕虞陶的又一个梦,无人知晓,亦无人提及,随着燃烧的秋鸣一同消失在渐渐熄灭的火焰中。 就这样玩玩闹闹,说说笑笑,一晃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迎亲队伍终于到达了楚城。 与此同时,曾周的调查亦有了新的进展。 “你调查清楚了?确实是夜煞所为?”魏武问道,他随将军章恒、御史张斌一同在楚城外迎接落夕公主,之后一路护送落夕到达楚城驿馆,事情办妥后,魏武也不着急回去,张大了嘴巴听着迎亲路上发生的种种,刚巧曾周回到驿馆。 房中只有他们三人,曾周无所顾忌,抄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咕噜咕噜”将壶中的茶水喝的一干二净,却仍感觉渴,用力的晃了晃,见确实没水了才将茶壶扔到一边。 魏武眼睁睁的看着他风度全无的喝光一壶水,疑道“你这是从哪回来的?迎亲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你?” 曾周在房间里寻摸了一圈,最终被他找到了一个满着的水壶,又喝了两、三杯才道“我今早就到了楚城,刚从牢里出来,那里又闷又热,我在那审了一天犯人,渴死我了。” 魏武更加疑惑了,道“刺杀公主的犯人?在场的刺客不是没留活口吗?” 慕虞陶亦是不解,同样看向曾周。 “刺客确实是全死了,但是这么一大帮人,仔细去查还是能查出一些的。” 曾周逐渐缓了过来,看着好友困惑的眼神,卖关子的毛病又犯了,道“说起来还要感谢公主殿下。” 魏武知道他一向如此,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查出什么了?” 曾周坐在二人面前,不紧不慢倒了杯茶水,抿了抿才道“这帮刺客其实很早就在路上等着了,只是这燕国公主太过任性,误了时辰,他们一直没有等到,时间长了,吃饭、睡觉不说,这么重要的事总要有个人来往传递消息,不巧的是这个人被当地的百姓撞见了。” 魏武问道“他没跑?你抓住他了?” 闻言曾周讽刺的笑了笑,道“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发之后他若是迅速离开,五行大陆那么大,我也拿他没办法,可偏偏这个人不死心,偷偷的跟着队伍后面,伺机再动,被我盯上了。” “他都招了吗?是谁干的?” 魏武见曾周又拿起了茶杯,不由催道“诶,你快说,这都什么毛病!别喝了,你都快喝两壶了,一会儿有你找厕所的时候!” 曾周叹了口气道“我一直派人跟着他,昨日终于等到他和一神秘男子碰面,便下令逮捕二人,只可惜我当时在迎亲队伍里,不在现场,让那个神秘男子跑掉了。” 他摇摇头,接着道“抓到的那个只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不多嘴吧却紧,我费了半天的劲,才从他嘴里知道他们是夜煞的人,收了定金来杀落夕,至于雇主是谁他并不清楚。” 魏武道“不知道雇主?那不就相当于一无所知吗?毫无用处。” 曾周眉头越皱越紧,顿了一下才道“也不是一无所知,从那人口中,我们知道了刺杀的酬金” 魏武见他表情严肃,知道这酬金必是非比寻常之物,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是燕绫。” 燕绫,一匹千金,所以也称千金绸,轻若无物,华美异常,加之千年不腐不坏,常用于重大事项的国书或表彰王侯将相的功绩,慕家因扶持大王有大功,容止太后为表其功,曾赐给慕丞相一匹,间接的让文武百官看清了慕家的地位。 不过燕绫的加工方法只存在于燕国宫中,现在大陆上现存的燕绫都是由燕国传出来的,世上统共不过几百匹。 慕虞陶想了想道“落夕是燕国嫡公主,她的命确实值得一匹燕绫,燕绫虽说数量少,但也不是没有,这世上至少有数百人拿得出……” 曾周打断道“不是一匹,是七匹,三匹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四匹。” 魏武倒吸了一口凉气,慕虞陶亦是一震。 大惊之下,魏武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所以,是燕国王室想要杀害公主?”如此数量的燕绫,恐怕也只有燕国能拿的出来,“但是为什么?公主不是很受宠吗?” 联系到近年来四国的局势变化,魏武甚至开始怀疑燕国联姻的真正目的了,他随口猜测道“燕国想要以此发动战争?一国公主客死异乡,燕国震怒,楚国背锅?” 话音未落,连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慕虞陶很快反驳道“这还不至于,楚国与燕国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即便打起来燕国不一定会赢,就算他占了上风,其他国家也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时五行大陆战火纷飞,中间有太多变量,谁能笑到最后还是未知数,燕王能从众多王子中脱颖而出,应该没有那么傻。” “那是什么原因让一国王室追杀自己的公主?还是在楚国的地界上?” 慕虞陶和曾周不得其解,房间静了下来,三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 此时不过是浅秋,空气中却透着丝丝寒意;杯中茶水已冰凉,曾周似乎忘记了口渴,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的杯沿,魏武一会儿看看面色如土的慕虞陶,一会儿看看沉思不语的曾周,几次想要张口,却实在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慕虞陶叹了口气,双唇微启刚要说话,只听门外响起了“嘭嘭”的敲门声。 慕虞陶瞳孔微缩,房中三人具是武学高手,这么短的距离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门外有人! 诧异只是一瞬,慕虞陶快步打开房门,门外,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犹如朵朵橙色的花瓣,星星点点的挂在天地交接的远方。 落夕公主身边的蓁蓁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道“将军,公主有请。” 蓁蓁一向如此,脸上永远挂着寒霜,饶是识人无数的慕虞陶亦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异样,只得道“有劳姑娘了,请姑娘先行,微臣随后就到。” 慕虞陶目送蓁蓁走远了,关上房门,魏武瞪大了眼睛道“这个女孩就是公主身边的那个高手!?这功夫可以啊,我竟然没有察觉。” 他们三人之中,魏武的武学造诣最深,连他都没有察觉,可见蓁蓁武功之高。 曾周有些不服气,道“她只是轻功好些,若真打起来,未必是你的对手。” 魏武犹自沉浸在遇见了一个女高手的诧异中,没有多想,下意识答道“或许吧,不过她要比你强,这一点毋庸置疑。” “额……” 曾周气结,看着魏武无辜的脸恨不得给他一拳“你……”。 慕虞陶打断道“好了,我要去见公主了。曾周,你继续查这个案子,务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我听说夜煞一直有‘事不过三’的准则,对同一个对象连续出手三次都没成功才会放弃,这只是第一次,宫中戒备森严,若夜煞想要完成任务一定会在进宫之前有所行动,我们一定要加强戒备。” 对魏武道“武子,你也是,回去告诉章将军我们查到的事,请他加强驿馆周围的兵力布置。” 第四章 玩乐 - 落夕传 - 窦之 一身红衣,金线压边,白玉成配,只是面上有着淡淡的愁态“楚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虞陶比楚王年大两岁,自小和楚王王长大,太后要求严格,小时候的王就是个安静的孩子,安静的读书,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学习做王,安静的不像孩子。因此慕虞陶答道“王自幼熟读诗书,性情温和,年轻英俊,必是公主良配” “真的?有多英俊,比你还英俊吗?”落夕终于有了点兴趣,亮晶晶的眼睛骤然看向慕虞陶,这目光像是有些刺眼,逼着慕虞陶错开了目光。 “公主……说笑了,臣……自愧不如”,难得的慌张引得落夕娇笑不止。 因避嫌,房门并未关闭,门外站了一圈慕虞陶的下属,一个个憋笑憋得辛苦,有一个甚至笑出了声。 慕虞陶脸色不变,落夕笑够了才道“殿下,八月十五婚期已过,大王让微臣代问婚期?” 房间霎时安静了,落夕看着慕虞陶低垂的眼默不作声,良久才道“瑶瑶?” 瑶瑶上前一步道“殿下,您早先看过了,十月初十、再不济十二月十九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 “那就十二月十九吧。慕将军,你觉得如何?” 此时不过九月中旬,虽然十月初十赶了些,但一应礼品器具早已备好,只差摆上桌了,而离十二月十九还有三个月,想到夜煞的虎视眈眈,慕虞陶劝道“殿下,宫外不比宫中安全,您看……” 落夕不知为何有些气恼,冷冷的打断道“就十二月十九吧。” 慕虞陶无奈,只得称是。 天渐凉,日头短了起来,慕虞陶端着酒杯,想象中的夜煞并未到来,他悬着的心愈加不安,忽然一枚小箭直射而来,钉在了他身旁的柱子上,慕虞陶抬眼望去,墨绿色的裙摆消失在走廊一角。 他心中狐疑,那箭是故意射偏的,而那身影与公主身边的蓁蓁十分相像,消失的方向也是公主所居的后院,不知搞什么鬼。 慕虞陶思量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后院,两名少年并一位中年男子伫立在院中,宫女蓁蓁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后,对慕虞陶的到来早有预料。 为首的那名少年眼睛亮了亮,打量着慕虞陶,笑道“太好了,你穿着常服,不用去换衣服了,我们要出去溜达溜达,但不认识路,你带我们一起去吧。” 慕虞陶傻眼了“啊?” 那少年的表情甚是无辜,问道“怎么了?” 慕虞陶反应了过来,急忙道“不可,公主金枝玉叶,怎可随意离开驿站?”又道“秦将军,你怎么不劝劝?” 那中年男子正是秦洛河,只是他此时表现的更加无辜,道“劝什么?我们公主殿下都没有来过楚城,她身上的伤又好的差不多了,出去看看额……不是很正常啊?” “额……” 慕虞陶哑然,他可算知道落夕的任性妄为不禁是老燕王的功劳,她身边的一众侍从也功不可没。 慕虞陶道“不行,公主千金之躯,岂可和市井流民一般上街走动!”顿了顿又放缓了语气“属微臣直言,公主有所不知楚国礼法如此,未婚女子出门逛街实在是不合礼法,在楚国的街道上一般不会看见少女出行。” 楚国虽不重礼,但是一般的豪门千金、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来不曾听说过未曾出嫁的千金小姐上街闲逛,例如慕虞陶的妹妹,慕虞岱,从生下来到入宫封妃,就从来没有上街逛过。 落夕扁了扁,嘟囔道“在燕国也是,未婚少女不准上街,还以为楚国会好些,没想到也那么死板,哼,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又拔高了一个调,对慕虞陶道“我穿成这样,你不说,谁知道我是女的。” 闻言,慕虞陶无言以对,落夕这一身男子的装扮虽然显得稚嫩,但确实适合她,英气而不造作,简单而不穷酸,活脱脱的富家小公子一枚。 “那也不行。” 见慕虞陶又不松口,落夕有些恼了,道“我是邀请你同去,又不是征求你意见,你不去,我们三个去,大不了出门再找一个认路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慕虞陶此时也有些怒了,他是丞相之子,太后的侄子,楚王的表哥,贵妃的亲哥哥,从来没有人这样当面顶撞他,他快速闪身道落夕身前,道“不准去!” 落夕眯着眼睛看着他,口中却道“蓁蓁拦住他,我们出去玩了。” 一阵旋风吹过,慕虞陶本能的伸手格挡,本想着礼让,哪知蓁蓁当真动手拦人,当下怒道“殿下!快住手!难道您真的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落夕早闪到了一旁,此时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拆招,闻言回道“那又如何?我还没出嫁呢,谁敢拦着我!就是你们的大王在也不能管我!” 慕虞陶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眼见蓁蓁渐入佳境,二人打斗的动静越来越大,深恐引起旁人注意,只得收手,最后一次劝道“殿下,迟早要嫁到楚宫的,就不为以后想想,不为名声想想吗?若让人知道您深夜离开驿馆出去玩,这楚国的王公贵族该如何看您?您以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闻言,落夕低下了头,认真思考了慕虞陶的问题,仿佛有些不确定的道“我觉得吧……我能不能在楚宫立足,好像和我的人品性格没多大关系……对吧?” 慕虞陶愣了一下,脑中浮现了临行前楚王对他说的话“落夕公主是燕国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燕国势强,楚国势弱,公主嫁过来为后对楚国有极大的好处,所以公主不可受到丁点损伤,拜托你来护送她,保护她安全嫁到楚宫。” 是啊,楚王要的只是燕国公主,无论她是丑是美,是善良还是歹毒,只要她是燕国公主,她就会是楚宫的一国之母。 思及此,慕虞陶心中升起了淡淡的哀伤,看着落夕期待的面庞叹了口气,一时心软道“你们要去哪?”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悔恨了,驿馆外面不说夜煞这样的杀手组织,慕丞相府也在虎视眈眈,他这样带着公主出去,只怕会被自己父亲的人盯上。 慕虞陶嫡亲的妹子是宫中贵妃,地位显赫,若无这幢婚事,王后之位自然是她的,丞相父亲宠爱妹妹,且为人争强好胜,筹划多年,一招失策,心中怎能不恨,当初楚王让慕虞陶来迎亲也是想着这样能让慕相忌惮些。 然而落夕好似全然不知外面的风险,蹦蹦跳跳的来到慕虞陶面前,喜道“我听说楚城有三大吃喝玩乐的好地方,分别是烟悦馆、斐卢馆、卿琴馆,你先带我们去烟悦馆吧。” 第五章 巧了 - 落夕传 - 窦之 游玩这种事只有一和无数的区别,在那之后落夕上了瘾,全然不顾慕虞陶越渐发黑的脸色,隔三差五的偷溜出去,而且每次都会叫慕虞陶领路。 慕虞陶拿这个燕国公主没有办法,只得向楚王提及时求助,楚王亦是无可奈何,抿着嘴道“如果她要出去,现如今本王还管不了她,她的安危就请你多多操心了。”直气得慕虞陶差点破了功,最可气的是他自小在楚城长大,凡是有点脸面的人都认识他,他带着两位粉嫩的小公子满城的转悠,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两位达官显贵,有因着他年近三十不曾娶亲,不多时便有些流言蜚语传进了他的耳朵。 所以当再一次落夕请慕虞陶前往后院一聚之时,慕虞陶一时没忍住,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一旁的曾周笑着替他答道“菁菁姑娘请先回去,慕将军随后就到。” 菁菁脸上的笑容未变,福了一福告退了。 她一走,魏武忍不住拍桌大笑“你竟然……竟然也有这么……一天……终于有人……能制住……你……制住你了……哈哈……” 曾周也是一脸憋笑的表情,要知道慕虞陶小时候可以说是个混世魔王,偏偏容止太后最疼他,有了太后做靠山,他谁也不用怕,就连慕相对他那些胡作非为都是睁只一眼闭一只,可以说戏本子里的纨绔子弟什么样慕虞陶就什么样,即便后来懂事了、稳重了,也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这么多年二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慕虞陶被气成这个样子。 曾周不厚道的道“其实公主殿下也没干什么错事,不就是惹出些风言风语嘛,你刚好也不想娶妻,哈哈,刚刚好给你挡了些桃花。” 慕虞陶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二人。 曾周骤然赶到脊背发凉,突然想到面前这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收敛了笑意,咳了咳道“不过你还是看看她去吧,她明日就出嫁了,也不会怎么烦你了。”说着还推了推一旁犹自大笑不止的魏武。 只是魏武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狂笑不止,眼泪都出来。 慕虞陶气极,一巴掌扇在魏武的后脑勺上,愤愤的走了。 他一走二人更放肆了,那笑声隔着两栋房子仍能听到,以至于落夕一见慕虞陶就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我听曾周和魏武一直在笑。” “额……”慕虞陶避而不答,反问道“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吗?” 落夕已经习惯了他冷冰冰的语气,道“没事,就是明天我出嫁了。” “恩?”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慕虞陶根本不知怎么回答,只是看落夕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话说。 落夕低着头,搓着手绢,倒也有些小女儿的样子,慕虞陶见状心中有了数,道“我王素日勤勉,他学识渊博,诗词歌赋、文史典籍皆有所涉猎,可谓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思及落夕的性格,又道“而且他容貌俊雅,绝不在……微臣之下……” 话一出口,落夕愣了一下,继而道“我没问你这个,我是想说,明日我就进宫了,就不能随意出来游玩了。” 慕虞陶点点头,有些欣慰,他还真担心落夕成亲之后,还如此任性,到那是先不说大王,恐怕自己的父亲第一个会找她麻烦。 哪知落夕下一句就打破了慕虞陶的安慰,“所以,我们今天晚上去卿琴馆玩吧,我听说那里的姑娘可漂亮了。” ** 清冷夜,冲天的大火驱散了南方特有的阴冷,慕虞陶看着对面的楼阁沉默不语。 “好大的火啊。” 一旁白衣“少年”一口饮进了杯中美酒,感叹道。 闻言,慕虞陶收回目光,落在“少年”如玉般斟酒的手上,道“不是正和你意。” 那“少年”嘻嘻的笑了,声音雀跃并带了些娇嗔,道“无凭无据的,你可不要冤枉我。” 那“少年”正是吵着要去卿琴馆的落夕。 卿琴馆是楚国第一有名的妓馆,慕虞陶说什么也不会带着未来的楚国王后去那里找乐子,但是落夕坚持,二人争执不休,最后还是秦洛河提议到卿琴馆对面的小茶馆吃吃茶、看看风景,落夕这才罢休。不曾想四人刚刚坐下点好酒菜,卿琴馆就出事了。 只见对面火光冲天,尖叫连绵,里面的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向外逃去,能到卿琴馆的都是些显贵,来时骑马驾车,回去时一窝蜂的堵在妓馆门口,混乱不堪。 慕虞陶眼尖,分明看到了几个黑衣人趁乱混入了妓馆,他的眸色一暗,道“还有一次。” 他不知晓落夕公主是如何查到刺杀一事的真相,但时间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前脚带着落夕坐下,后脚刺客就来了,这明显落夕引蛇出洞的戏码,只怕前些日子落夕多次外出这个目的,只不过对方一直不上当而已,眼看明日落夕就要进宫了,刺杀她难上加难,才会有今晚的行刺,只可惜他们找错了地方,注定要失败了,按照夜煞事不过三的惯例,即便报酬在价值连城,恐怕也就只会尝试一次了。 火光下落夕更加明艳动人,她似想起了什么,向前伸了伸头,低声道“将军可还记得本宫曾救过将军?” 距离上次刺杀不过半年,刀光剑影历历在目,慕虞陶自然记得,只是不知为何落夕突然提及,下意识谨慎答道“公主救命之恩,慕虞陶自不敢忘”没有承诺,没有回报,只是不敢忘。 然而落夕就像没听懂一般,点点头道“将军记得就好,我们回去吧。” “回去?” 慕虞陶和秦洛河同时问道,现在出去不是正和夜煞撞上嘛。 落夕一脸当然的道“这么大的火,那些个美人脸上都是灰,什么都看不见,当然要回去了。” 秦洛河道“可是外面乱哄哄的,不安全。” 落夕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楼下街面上人挤人、车挤车乱成一团,不由有些泄气了。她虽喜欢热闹,但最讨厌跟人挤,看见大街上挤得跟粥似的,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叹了口气,对菁菁说道“那我们只能留在这了。” 菁菁没有回答,默不作声的拿出了个纸包,递给了落夕。 因着落夕平日里有吃零食的习惯,常常在她身边的菁菁随身会携带着些吃的,因而虽然那纸包怪了点,慕虞陶和秦洛河都不曾在意,只当是新奇的食物。 谁知落夕接过纸包后,扭头使足了力气,冲着卿琴馆大喊。 “你们这帮傻子!” “本宫再这儿呢!” 慕虞陶傻眼了,于此同时菁菁轻声说道“等会儿殿下撒药粉的时候,请大家千万要屏住呼吸。” 第六章 大婚 - 落夕传 - 窦之 十二月十九,正如落夕公主所言,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为了欢迎落夕公主,也为了补偿公主所受的委屈,婚礼极尽奢华,楚王甚至要求楚城所有的人家挂上红绸,就连昨夜被烧毁卿琴馆也被京兆尹铺上了一层红布,掩去焦黑的碳土,整个楚城就像个大红灯笼,充满了喜庆与祥和。 慕虞陶作为禁卫军统领自是忙碌的,直至子时,才偷拿了两坛子美酒回到了丞相府。 慕虞陶一进大厅,就看见自己的父亲端坐在堂上,显然在等人“父亲。” 夜已深,慕丞相独自一人围桌而坐,桌上放着两三盘小菜,也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下酒菜而已,还是那种从来不会出现在慕虞陶酒桌上的下酒菜。 慕丞相原秦晋,自幼出身贫寒,虽是世家之子,奈何早已没落,年少时的吃穿用度与平民无意,也因此常常受到其他世家的欺辱,直到被慕虞陶的外祖父看中,入赘慕家,娶了慕家的大女儿后改姓慕,在后来,慕家的小女儿后入宫为王妃,并生下了皇子欧阳炎,老楚王仙逝后,慕晋扶持欧阳炎为新君,辅佐朝政十余载,先后被封为廷尉、御史,丞相,直至今日,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坐吧,一天没吃吧,随便吃点吧”慕相声音里有着掩不住的疲倦。 灯光摇曳,铺了一室暖黄,慕虞陶昨夜受了些轻伤又只睡了两、三个时辰,此刻很是困倦,强打着精神给慕相到了杯酒,递到慕丞相面前,同时也给自己到了一杯,一饮而尽。 慕相举起酒杯品了品,感叹道“这就是黎青酒,确实美味。燕国还真是大手笔啊,竟送了百坛做嫁妆” 黎青黎青,取自黎山之巅的青叶,用无根之水浸泡,工艺极是复杂,每坛不下数十金,楚城之中只怕也只有百来坛,没曾想,落夕结婚,燕国一口气送来了上百坛。 看着手中的酒杯,慕晋感叹道“我原本想着就算燕国强大,又能比楚国强多少,没想到是我坐井观天了,燕国国富民强,只怕如此下去,天下怕是姓燕了。” 慕虞陶沉默着,并未答话。 慕丞相本是故意因他反驳,借此引出自己的目的,没想到却久久听不到回答,不由有些恼了“怎么不说话?难道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知道了吗?” 长辈问话,作为小辈的不可不答,慕虞陶只得道“父亲多虑了。” 看着慕虞陶布了血丝的双眼,慕相心又软了下来,道“伤的如何?” 慕相势力滔天,昨夜为保护落夕,连守城军都出动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慕虞陶早有预料他有此问,但仍是心中一暖“没有大碍。” 慕相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大王忠心耿耿,保护落夕公主是你的职责,但是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犹豫了片刻又道“不光是考虑你自己,偶尔考虑你妹妹的处境。” 慕虞岱从小便受父亲宠爱,她院子的花草是父亲亲自打理的,教她的师傅也是父亲亲自挑选的。还记得,有一年冬日里虞岱偏偏想吃西瓜,素来节俭的父亲二话不说斥重金寻找西瓜,费时费力,最终在偏远山村的一家老农的地窖里买来给她吃,可见慕虞岱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后来,慕虞岱入宫为妃,慕晋在她身边安插了大量人手,帮着她一步步升到贵妃之位,这过程中甚至做了一些阴损之事。 慕虞陶知道后深深感到良心不安,渐渐疏远了自己的妹妹,慕晋曾不止一次的希望他助慕虞岱一臂之力,助她登上后位,却都被他拒绝了,慕相心中有气却又无可奈何,父子二人的关系日渐冷淡。 今日,凡是有品级的妇女都会参加婚礼,就连容止太后都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出席片刻,慕贵妃作为众妃之首更是没有缺席的道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执他人之手,甚至还要自己下跪叩拜,当时眼圈就红了,慕相心疼她,这才旧事重提。 然而慕虞陶依旧拒绝了他,道“大王并非忘情之人,自会对虞岱好的。” “好又如何,仍需日日向人叩首,伏低做小。”见慕虞陶沉默不语,又道“更何况我听说这落夕公主骄纵无礼、任性妄为,怎会善待虞岱。” 为着燕楚两国的利益,无论如何慕虞陶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慕相伤害燕国公主,道不同无需多言,慕虞陶放下手中的酒杯,略略行礼,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慕丞相吼道。 然而慕虞陶并未回头,仿佛没听到一般转身离去,独留慕相一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话说两头,十二月十九并非满月日,却也明亮,定于今日完婚的落夕公主歪在美人榻上,大红的嫁衣,精致的妆容,更显娇俏可爱,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看见菁菁进来了,眼神一亮道“他睡着了?” “是,公主今日辛苦,想是也累了,奴婢准备了凝神茶,公主饮些便休息吧” 落夕没有理她,对着蓁蓁急切的问“东西呢?快给我看看,我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来的及看。” 蓁蓁从怀里掏出两本簿册,其中一本边角处还有火烧的痕迹,她道“奴婢办事不利,昨晚到时那老鸨已经将这些花名册烧了七七八八,只余下了这两本。” 落夕低着头,快速的翻看着手中的簿册,道“无妨,打折骨头连着筋,这些就够我们忙一阵子了。” 许久后,落夕抬起眼眸望着床榻上年轻男子的侧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菁菁递过来一杯茶,道“殿下,夜深了,今日就先歇息吧。” 落夕顺手将册子递给一旁的瑶瑶,接过菁菁手中的茶盏,道“是有些累了,我需要清醒清醒。” 落夕面色有些沉重,三个贴身的侍女谁都不敢在此时打扰她,默默的为她铺着床榻 落夕眼珠一转,看向瑶瑶,“容止太后的情况可打听清楚了?” “奴婢打听过了,容止太后自十年前还政于帝之后一直隐居在太平宫礼佛,不问世事,年节里都不会出现,今日是五年来第一次出席宴会呢” “后宫之事从来不管吗?” “不管大事小事从来不问不管,哪怕是王子遇害过世这样的大事都不曾插手呢。” 落夕点点头道“好聪明的人,那现在后宫有谁主事?” “是慕贵妃”瑶瑶说着,面上有些不屑“就是今日跪在最前面,面容悲戚的那个,大喜的日子就她触霉头。” “慕贵妃?慕虞岱?慕虞陶的妹妹?” “对,就是她,现独居和畅宫,听闻是个才女,五岁诗书,八岁音律,加之容貌尚可,有楚城第一才女之称,慕丞相也很是看中这个女儿,从小便是当王后来养的。” 落夕想起来了,今日册封大礼时,为首的那个美人眼眶微红,当真是我见犹怜,细辨下容貌却是与慕虞陶有五分相似。 落夕皱着眉“她是慕虞陶的妹妹,按理说不应该那般恶毒狠辣,而且看她的举止也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要找个机会试试她。多留意她身边的女官。” 第七章 交锋 - 落夕传 - 窦之 新婚第二日,天边犹挂着点点繁星,落夕被瑶瑶从床上挖起来,睡眼惺忪的问道“这天还未亮呢,这么早起干嘛啊!?” 瑶瑶已经解释过三、四次了,今日是后宫众人阖宫拜见的日子,必须早起。自家殿下记忆一向很好,如今只是单纯的抱怨,因此她并未答话,将紧闭双眼的落夕牵到梳妆台给菁菁打理。 菁菁道“殿下,按规矩今日您要穿龙凤金羽服,梳飞天揽月髻。” 落夕扁了扁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小声哼哼道“都好重啊。” 菁菁笑了笑,她和瑶瑶、蓁蓁跟随落夕数年,熟知公主的习惯、秉性,知她眼睛闭着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懵的,听不进去任何话、记不住任何事,同瑶瑶一样选择了闭口不答,让屋子里其他的宫女暗暗诧异。 果然过了一会儿,落夕缓缓睁开了眼,双眸清澈可人,问道“楚王呢?” 瑶瑶端着发饰,道“寅时便离开了。” “其他人都下去吧,以后本宫梳妆时不需要你们伺候。” 待宫女们都离开了,落夕从镜子里看着蓁蓁道“昨天一天都查清楚了?” 蓁蓁道“长乐宫中可以确定有四人有武功底子,其中一名受过专业的训练,身手不差,还有十人待查。” 习武之人,走路时步伐更为轻盈,且功夫越高越是如此,寻常人或许看不出不同,但蓁蓁这样的高手很容易便可以分辨出来。 落夕面无表情的道“不用查了,留下能确定的,其他人找机会全部赶出去。” 瑶瑶虽然不解,但看落夕还在因为早起而不满,压下心中的好奇,恭敬的答道“是。” 辰时未至,宫中的妃嫔陆陆续续的来到长乐宫,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蓁蓁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的听着,讨论的话题无外乎慕贵妃这些年横行霸道,新晋的王后能否统领后宫等等,全无新意,她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天色暗道,公主也该闹完脾气出来了。 不出她所料,不多时,落夕从后殿款步而来,看到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眼睛登时都亮了,一扫今早的郁闷与颓废,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太轻浮保。 “娘娘,初来楚国可还习惯?”一个绿衣妃嫔凑趣道。 事先收集的资料上有这个女子的资料,落夕记得她是张贵人,是御史张斌之女,虽然不怎么受宠,但是因为张斌和慕相的关系,在后宫没怎么受打压,不过她本人和慕虞岱却并不亲近。 张贵人圆脸圆眼,看着就喜庆,落夕很是喜欢,和善的答道“张贵人是吗?本宫早就听闻贵人写的一手好字,正好本宫对书法也有所涉猎,只是不如贵人那般精通,若是有时间可要好好向贵人讨教讨教。” 接着面向众人道“燕国、楚国虽然都在一片大陆上,但相隔玩水千山,各有各的民俗习惯,本宫初来乍到,确实有些不适应的地方,有什么做的欠妥当的地方还请姐妹们多多担待。” 楚王这些年来专宠慕贵妃,对其他的妃嫔甚少过问,能从楚宫中安然存活至今的,大多是因为背后的势力。自落夕将嫁入楚宫的消息传出,各宫都在想方设法打听这位异国公主,落夕迎亲路上的任性妄为在宫中早已不是什么秘闻,因此在这之前,众人在心目中勾勒的形象无一不是娇纵无礼。如今一看,王后温婉大方,言行举止优雅端庄,尽展泱泱大国风范,不由心生敬意。 落夕偏过头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瑶瑶道“秉娘娘,慕贵妃还未到。” 此言一出,众妃嫔脸色各异,这么多年和畅宫一直独占鳌头,慕贵妃背后有慕相撑腰,大王也对她情有独钟,与慕贵妃作对的妃嫔或是死于非命,或是废进冷宫,下场凄惨无比。活下来的这些,也是对慕贵妃一向敬而远之,日子过得兢兢战战,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她。 这些都是天之骄女,容貌、才华样样不缺,如今不得已在宫中谨小慎微的活着,心中难免会对和畅宫有怨言。 落夕将众人的脸色收入眼底,面上笑容不变,道“到了时辰就开始吧。”竟看不出分毫异样。 众妃嫔暗暗相觑,心道“莫不是一个软柿子?” 楚宫的礼节与燕国相似,朝拜都是行三叩九拜之礼,据说是从空海国一直延续至今的。 落夕安坐在凤椅之上,看着眼前如花般争奇斗艳的女子,脸上笑容依旧,眼神却有些散了,除却在场的瑶瑶和蓁蓁,无人看出落夕的思绪已跑到了远方。 礼尚未必,只听小太监唱到“慕贵妃到。” 落夕瞳孔微缩,将深游四海的思绪拉了回来,脸色却是未变。 瑶瑶行礼的号令也并未停歇,主仆二人就像没听到一样,众人见状亦不敢有所异样,认真的听着瑶瑶的号令,极少的人注意到蓁蓁转身离开。 礼毕,落夕笑道“平身吧。” “真是难为众姐妹行如此大礼了,祖宗规矩如此,本宫也只得接受,只是辛苦大家了。” 说话间,菁菁领着数十宫女自后殿鱼贯而出,托着手中的青木方盘,每个盘子上面都盖了明黄色的缎子,形状千奇百怪,让人不由好奇。 更奇特的是,菁菁掀起门帘的一刹那间,有梨花香扑面而来,清甜而不腻,淡雅而不俗,让人仿若置身万亩梨田之中。 落夕道“这些是本宫从燕国带来的小玩意,也不知是否何大家的心意。” 说着便有宫女将绸缎掀起,露出托盘上的礼物。 这些礼品中有的是难得一求的名贵之物,有的是精致的摆件,有的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不相同,但却十分符合各人的喜好,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这些礼物单拎出其中任何一样都是珍品,价值连城,有些甚至有钱也买不到。没想到王后竟然能将他们一一收集起来送给众人,众人欣喜的同时无不感叹落夕强大的实力,心中亦有了新的想法。 落夕倒是神色如常,扬声道“慕贵妃到了吗?” 众人脸色一变,心中的热切降了几分。 蓁蓁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道“秉娘娘,慕贵妃已经到了,正候在殿外。” 众妃嫔才知道慕虞岱早已在长乐宫,只不过落夕一直让她在殿外等候。 落夕道“让她进来行礼吧。” 不多时一白衣女子婀娜的走入殿中,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双桃花眼直勾人心,鼻梁高挺,樱桃般红润的薄唇恰到好处,一进殿便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比了下去。 即便落夕知她是敌非友,此时也不由在心中感叹,“当真是个绝世美女啊。” 落夕并未言语,而是对瑶瑶点了点头。瑶瑶会意,待慕虞岱站定后,立马唱到“行礼……一叩首……” 慕虞岱愣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笔直的跪了下去。 按照楚国的风俗,三叩九拜之后,需上位者准许起身才算是礼毕,然而慕虞岱行礼后,落夕迟迟未让他起来,脸上里笑意全消,整个人散发着寒气。 在场众人被落夕骤然散发的威严所摄,一个个噤若寒蝉。 过了良久,落夕才道“你可知道为何而跪?” 慕虞岱脸入宫五年,何曾受过半点责罚,脸涨得通红,低声道“嫔妾知道,嫔妾来晚了。” 落夕厉声道“阖宫朝见的日子,岂容你如此放肆。本宫统领后宫,规矩不可不立,你便在这长乐殿中跪上一个时辰吧。” 众人心中暗喜,受了这么多年的气,可算是轮到慕虞岱受气了。 随慕虞岱一同进来的婢女道“娘娘,贵妃迟到是事出有因的。今日早上出门时,一老宫女神志不清,冲撞了贵妃,贵妃也因此受到了惊吓,这才来晚了……” 慕虞岱心道不好,打断玲珑的话,向后喝道“闭嘴!” 瑶瑶一直侍立在侧,闻言怒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 玲珑呆住了。 这么些年和畅宫一家独大,她们这些宫女也跟着水涨船高,早忘了身为奴婢,若非主子问话,其他时候绝不可多言。 落夕看着玲珑,面无表情的问瑶瑶道“以下犯上,按照楚国宫规该如何处理?” 瑶瑶答道“重大二十大板。” “那就这么办吧。” 玲珑脚下一软跪坐在地,连求饶都忘了。 慕虞岱眼睁睁看着几名老妇人将玲珑拖了下去,忙请求道“和畅宫的宫女犯事,都是嫔妾管教不当,请王后念她是初犯,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落夕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这宫中的人都像你们这样目无尊卑,那楚宫就全乱了。既然是大王已经将掌管后宫的任务交付给本宫,本宫就一定要竭尽全力维护宫中的秩序,不给大王增添额外的烦恼。”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放过玲珑了。 落夕直视着慕虞岱的双眼,接着道“不过贵妃既然认为是你的错,那你就在多跪一个时辰吧。” 说完,不给慕虞岱开口的机会就道“今日本宫累了,众姐妹请回吧。” 第八章 无聊 - 落夕传 - 窦之 婚礼过后没几天便是年节,慕虞陶仍是十分忙碌,无暇或是无意打听落夕王后的婚后生活,只是听好八卦的魏武聊起过,说落夕端庄贤淑,极为识礼,回宫的第二天变请了宫中的老姑姑学习楚国的宫规礼法,处理起后宫事物来有板有眼,尽显大国公主的风范。 阖宫朝拜的事辗转传到慕虞陶,听闻自那以后宫中妃嫔对王后很是敬重,长乐宫常常宾客满棚,络绎不绝,落夕一时在宫中风头无量。 彼时,魏武已知道落夕在来楚路上所做的荒唐事,不由感叹“女人啊,再任性,嫁了人也想变了个人似的,一心一意服侍夫君。” 曾周调笑“可你家的母老虎怎么从婚前的贤良淑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魏武之妻原也是大家闺秀,很是温顺,可自从嫁给魏武后……慕虞陶至少有三次看到魏武脸上的抓痕,现如今众人皆知,武将魏武最怕夫人,对自家夫人更是言听计从,从不敢反驳。 魏武面上挂不住,但事实如此,只得强辩道“你懂什么,这叫乐趣”。 心虚的表情配上逞强的语气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事情笑笑也就过去了,慕虞陶依然忙碌,忙碌到连梦中都不会看见那熟悉的红妆,忙碌到不知不觉中,上元节就到了。 因是年假最后一天,也是慕虞陶值班的最后一天,连日的忙碌不由得想让人偷偷懒,慕虞陶亦是如此,本想早点回去休息,却被闲在楚城的秦将军绊住了脚,秦洛河自落夕成婚之后,一直未走,想是要出了正月才能回去复命,这百来人的送亲队伍长留楚城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以慕丞相为首的朝臣们多次上奏议论此事,但是因着公主遇刺一事,楚国始终理亏,便也允了,安排他们住在城东一角,与魏武所在的护城军相距不远的营寨里,也算是一种监视。 其实为了避嫌,秦洛河很少与楚臣交往,这次进宫为落夕王后送家书,他在楚城人生地不熟,又刻意保持低调,一直闭门谢客,这段日子无聊的紧,便来找慕虞陶聊聊天。 众人皆知,堵不如疏的道理,这句话放到人身上也是一样适用,多日无人闲聊的秦洛河自开口之后就仿佛不会停下来,旁边的曾周见秦洛河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找个由头毫无义气的溜了,不知道去哪里清闲去了,直到秦洛河走了,才绕回来。 慕虞陶无奈,只得陪着,听着秦将军从市井杂闻聊到江湖传言,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意识到不该在宫中长时间滞留,讪讪的走了,临走时还叮嘱慕虞陶多多照拂落夕王后。 慕虞陶无奈,自己不过是宫里的禁卫军总管,只能统管宫中大小侍卫,这些卫兵无事不得进入內宫,如何能照拂身在內宫深处的一国王后呢?更何况落夕聪明绝顶,已然在宫中站稳了脚跟。 不知为何,慕虞陶看了看朦胧的圆月,深深吸了口气。 …… 被他认为站稳脚跟的落夕并没有想象中的闲适,学礼仪、迎宾客,她是端庄优雅的一国王后,她必须履行王后的职责,才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暗地里,收集资料,培植人手,想办法肃清慕相一派,桩桩件件都马虎不得,唯有如此才有大仇得报的可能。 夜里,落夕刚刚看完今日瑶瑶送来的情报,深色疲倦的伏在桌上。 宫中的形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平。那日,她曾下令重打玲珑,但是太监在行刑时不过象征性的抬了抬板子,根本没有用力,和畅宫在宫中的势力可见一斑。 宫中妃嫔往来时,多是带着权衡,想从各个方面了解自己的实力,是否足以压倒慕虞岱;了解自己的品性,是否能真正容下夫君的妾侍,而不是又一个“慕贵妃”。因此落夕需得处处小心,以防被人看出了她的心思。 菁菁一进来就看见自家殿下趴在梳妆台前,知道宫中形势严峻远超预期,殿下心情不好,放柔了声音。 “殿下,到时辰了,该准备了。” 落夕茫然的抬头看着菁菁手中的太监服,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 话分两头,慕虞陶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曾周,翻了个白眼,抬走往外走。 曾周自知理亏,摸摸鼻子,没话找话道“秦洛河走了?” 慕虞陶冷哼一声,没有言语,心道不走我能脱身吗? 曾周碰了个软钉子,笑嘻嘻的凑了上去,道“我不是跟他不熟嘛。” 慕虞陶默不作声,自顾自的往前走,只是脚步慢了许多。 曾周见状,心中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快走两步,两人肩并肩一同往宫外走去。 “诶,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啊?说了这么久?”曾周好奇的问道。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没什么重要的。” “额……” 走着走着,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慕虞陶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前方。 顺着看过去,落夕王后身边的宫女蓁蓁领着一名小太监刚刚迈出宫门,看样子是要出宫。 曾周不由疑惑“这么晚了,他们要干什么去?”说着,看向慕虞陶,只见他脸上出乎意料的凝重起来,只听慕虞陶安排道“今夜你留在宫中值班,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可今夜不是我……”话音未落,慕虞陶已经走远了,曾周回想着刚刚的情景,又重新将目光移到了那三人身上,恍然大悟,喃喃道“不是吧” 第九章 夜游 - 落夕传 - 窦之 慕虞陶眼力甚好,因此虽然身着太监的装束,腰围还刻意增厚了几分,想是裹了绢布;虽是低眉顺耳,梳着寻常的发髻,从后面只能看到白色的颈项,但慕虞陶还是一眼便看出那名粉雕玉琢的小太监的真实身份,当朝王后,燕国公主。 慕虞陶对落夕有所怀疑,因此并未揭穿二人,而是不动神色跟着二人走进一家客栈,附耳倾听,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布料声,想是在换衣服。 莫名的,慕虞陶耳朵一红,稍稍退后了半步,房间里始终没有其他声音,渐渐的连布料声也听不到了。 慕虞陶等了很长时间,房门终于打开,两名年轻玉面公子走了出来,端的是风流倜傥,潇洒自如,一看便是经常女扮男装的了。 落夕公主和蓁蓁出了客栈便向西走去,路上虽是偶有停留,但目标很是明确,慕虞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看着她们步履匆匆的进了一家熟悉的会馆,顿时有些头痛。 烟悦馆——楚城中最大的酒馆,楚国人好文好酒,烟悦馆便是文人墨客最为聚集的地方,然而五行大陆之内,世人了解更多则是烟悦馆每两年上元节举办一次的美人榜。 楚国民风开化,并不要求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容止太后执掌朝政时,更是采用了一些女官帮忙处理事务,女子外出抛头露面便就成了稀松平常的事,这就给楚国人公平的评选美人提供了大把的机会。 当然,这对于评选上的闺门女子也是极大的认可,当朝的慕贵妃就未出阁前便是美人榜的前三名,可见此榜囊括美人的广泛度。 因而,烟悦馆美人榜评选早已成为了一大盛举。 落夕和蓁蓁到时,美人榜的评选早已开始,高台上摆放这数位美人的画像,站着数名美人。整个会馆大厅早已水泄不通,落夕想要突破厚厚的人墙看到全貌难免有些困难,推推嚷嚷间难免站立不稳。 蓁蓁在进入烟悦馆后就不见了,慕虞陶看着一国王后与贩夫走卒挤在一起早已有些不快,快走两步扶住了落夕,拽着落夕的胳膊来到一旁的小巷中。 “你,你怎么在这?” “娘娘,你太大胆了!” 二人同时出口,话音齐落,尴尬渐生,小巷离主道很近,传过来的叫好声却仿若隔着水,恍恍惚惚的并不真切。 “不要叫我娘娘,我叫夕寐,因为是冬日的清晨出生的。”到底是夕寐脸皮厚些,先开了口,只不过所言之语却是介绍自己的名字,坚定而郑重。 “臣一世情急,失礼了,还请王后马上回宫。”慕虞陶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开口劝道。 “不回又如何,将军要把本宫绑回去吗?”夕寐的话语带着点俏皮,带着点可爱,明显没把慕虞陶的话放在心上,虽然她一向如此,今夜却着实令慕虞陶有些气恼,话语中也不由带了些冷意。 “臣不敢,只不过您这阵子塑造的贤良淑德的形象怕是留不住了,免不了让世人笑话。” “你觉得我在乎?”夕寐问得认真,依旧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慕虞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夕寐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你眼中,我是这样束手束脚的人吗?” 夕寐当然不是,更何况以她的身份,只要燕国还在一天,她就必然也必须是楚国王后,即使是像偷跑出宫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落在燕国公主身上,最多最多也就是禁足一段日子。 “额……那您打算何时回宫?”慕虞陶知趣的换了一个话题。 “天亮之前” “不行,王后千金之躯,怎可在外过夜,若是您即刻回宫,臣还可帮您隐瞒一二,天亮之前,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你和蓁蓁都在我身边,又出不了事,宫里面大王要斋戒,其他人我也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也不行!堂堂一国王后怎能在宫外游荡过夜!” “又不是我想嫁的,若不是形势所迫谁要做楚国王后!” …… 夕寐也有些恼了,气鼓鼓的不在说话。 蓁蓁寻着争吵声找了过来,便看到她家殿下双手叉腰,显然是怒了,小巷有些昏暗,公主对面站了一名黑衣男子,正对峙着,因怕公主吃苦,瞬间拔剑直奔而去,到近了,才看清是慕虞陶,不由吃了一惊,迅速站到了落夕身前。 “将军,我家公主可是救过您的,您可不能不念旧情。” 慕虞陶一时语塞,隔着蓁蓁看向落夕。 只见她眼圈越来越红,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小巷中抽泣声渐起,蓁蓁也是愣住了,一时不知做些什么好,扶着夕寐缓缓蹲下,也渐渐红了眼圈……。 慕虞陶自小就对女孩子哭没什么办法,更何况蹲在他面前的是一国之母,加上一旁蓁蓁带着怨气的目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饶恕的事,只好半蹲下,轻声安慰道:“看完美人排行榜就回去,好不好?” “看什么看,前面都是人,根本看不着。” 此时的夕寐就像一个处处都不顺心意的小孩子,胡乱的抱怨着。 “还有,为什么我给你写信,你不回我,你就知道欺负我” “你妹妹也欺负我,她喜欢大王就喜欢喽,关我什么事啊,就知道在我面前装大方,却纵容身边的女官气我,两面三刀。” “出来散散心你也管,我父王在世的时候从来都是鼓励我游历的,他说见识广了才能修身齐家,我以前从来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 落夕抱怨了良久,且渐有洪水泛滥之势。 慕虞陶无奈看看天色,又瞧了瞧隐约可见的烟悦馆一角,猛然俯身将夕寐抱了起来,还没等夕寐叫出声来,人就已经到了烟悦馆对面屋舍的房顶上。 从这个角度看,刚好可以看见美人榜评比台的全貌,台上站了一水的美人光彩照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人注意到身后的屋舍上突然多出的两名看客。 屋顶上有些冷,慕虞陶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夕寐的肩上。 夕寐心中仍有气,没有搭理他。 慕虞陶想了想掏出了一方罗帕,递给了夕寐,夕寐看都没看一眼,接过来大力抽了抽鼻子,扔回给了慕虞陶。 慕虞陶愣了一下,没有接,又从自己袍子的下摆撤下了一块,递了过去,在夕寐擦脸之前说道“蒙上脸,不要让人认出来” …… 第十章 榜中美人 - 落夕传 - 窦之 美人榜不愧是整个五行大陆的盛事,汇集了来自楚国各地的美女,有的妖娆妩媚,有的清纯淡雅……美人们也不是光站在那等着人去评判的,才华亦是上美人榜评选重要依据,每位美人都需拿出像样的才艺表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直让人目不暇接。 落夕不多时就忘却了不快,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偶尔还会点评几句,蓁蓁不知去了何处,屋顶上只余二人,只听落夕絮絮叨叨的。 “你看那个美人,嘴巴那么小,她能吃下东西吗?” “快看,快看,这个女孩竟然会舞剑!” “这个美人可真白啊……” …… 落夕对于美色的追求早在她偷偷问自己大王帅不帅就已初见端倪,慕虞陶默不作声的听着,心中不由得感慨,眼前这个犹如石井流氓的少女真的是宫中众人交口称赞的王后吗?她到底有多少张面孔是自己不知道? 长久得不到回应的落夕不满的推了推身边的“哑巴”,埋怨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慕虞陶从善如流“娘娘,时候不早了,您什么回宫啊?” “额……你还是闭嘴吧。” 落夕无语的看着慕虞陶,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中迸发出光彩,急切的问道“容止太后当年是第一届美人榜的榜首是吧?她年轻的时候有多美?比今天的这点还美吗?” 容止太后是当朝的太后,当年先王骤然离世,并未定下继承者。容止太后凭借着自身的决绝果断,在慕相的帮助下将尚在幼年的亲子欧阳炎推上王位,封号启善。 启善王登基后,容止太后代理朝政,她为人公平正直、心系百姓。掌政数十年中,她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整治官场、肃清朝政。大王成年后,她不贪恋权势,还政予帝,自此归隐宫中,不在过问世事。 现如今,提起容止太后,国人满是敬重,称她是楚国的骄傲,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容止太后是美人榜首届榜首。 慕虞陶不知此事落夕从何而知道“当年太后和烟悦馆的老板有些私交,因此参加了美人榜的评选。” 落夕紧接着问“太后年轻很美吗?” 慕虞陶不知如何回答,无语的看着她。 落夕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一二,大眼睛里满是失落,道“可惜我都没有机会见到太后。” “婚礼当日,太后不是出席了吗?” 落夕扁着嘴巴,道“我当时蒙着盖头,都没看见。后来,年节时再去拜会,却被告知太后病了,不见人。” 慕虞陶解释道“太后近几年身体不好,太医吩咐静养的,不要说你,连大王都不常见。” 落夕眼珠转了转,小心试探道“太后这几年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吗?后宫的事也不管了吗?” 慕虞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若是太后不主事,大王又甚少滞留后宫,那宫中岂不是落夕一人的天下。因此他毫不留情的道“太后虽然不管了事了,楚宫中李成勇还在。” “李成勇?那个总领太监?他也不过一品,有什么好怕的。” 慕虞陶担心落夕将来真的无法无天闯出什么祸来,想了想还是据实已告,“容止太后当年忙于朝政,无暇照看大王,于是将大王托付给李总管。” 落夕聪慧过人,只消一句,便知李成勇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有些不屑的道“一个宦官?我没来之前,宫中也没那么平静啊。” 慕虞陶知道落夕的意思,落夕没来之前,自己妹妹横行,后宫之中无人敢阻她的锋芒,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成勇只是个摆设。 慕虞陶道“王子欧阳文是李成勇亲手交给大王的。” 落夕有一瞬的震惊,旋即陷入了沉思。 这半个月以来,她用尽了方法手段,动用所有能动用的人去调查慕虞岱,至今不能完全摸清其势力范围,可见慕相在宫中的势力之大,范围之广,要在和畅宫眼皮底下保下一个孩子难如登天。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打断了落夕,二人抬眼望去,一绝色美人款款登上高台,那人眉似远山,面若桃花,清凉的眼神无悲无喜的看着台下,又似看着远方,悦耳的吴音自她口中而出“小女子名沐子,燕国人士。” 听得众人腿都酥了。 落夕开心的对慕虞陶道“那是我从燕国带过来的美人,怎么样?”说着,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拔起盖子,往空中到了两三滴。 慕虞陶离她最近,只闻得梨花香气铺面而来,清新而淡雅。 台下众人更是诧异,踮起脚尖深深的吸气,沐子在此时吟唱“梨花颂”,引得众人如痴如醉。 “梨花开,春带雨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只为一人去 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天生丽质难自弃 天生丽质难自弃 长恨一曲千古迷 长恨一曲千古思 ……” 第十一章 死 - 落夕传 - 窦之 正月十六开朝,正月年假正式结束,而慕虞陶不同,开朝之后才是他休假的日子。 然而今年却是个例外。 一早,天还未亮,慕虞陶刚刚睡上一个时辰,就有侍卫来报长乐宫的一名宫女离奇死亡,而且就死在了长乐宫宫外的花园中。 落夕入宫才不到一个月,宫中宫女就死于非命,王后极为重视此事。下了懿旨命慕虞陶彻查此案。 慕虞陶到达时,整个花园已被留守宫中的曾周严密看守了起来。 案发地就在长乐宫西面的宫墙外,紧邻花园,因而这里树木花草繁茂,若不是长乐宫里的瑶瑶清晨陪王后新近的宠物狗玩耍,被这只小狗嗅到了血腥气,只怕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现。 慕虞陶只看尸体一眼,便知凶手用了某种利器一次划破了受害人的喉咙,致使受害人死亡。 “周围有什么发现吗?” 曾周早已勘查过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脚印,没有凶器,也没有拖拽的痕迹,结合墙上的血迹来看,受害人应就是在此地遇害的。” 慕虞陶问道“仵作怎么说?” 曾周知其心意,道“案件发生在丑时,凶手是个高手,一击毙命。” 觑着慕虞陶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时候你们早该回来了吧?” 见慕虞陶没有回答,曽周心中有了答案,道“宫中已知会武的不多,可以先从这个方向查一查。” 慕虞陶点点头道“恩,不仅如此,这个宫女那么晚去花园做了些什么,与什么人有过接触也要一并查清楚。” 曽周面露疑惑之色,看慕虞陶的脸色,这事背后难道另有隐情? 慕虞陶并未细讲,道“详细的事情等我问过瑶瑶,再告诉你。” 说完,他环顾四周,道“把尸体交给仵作吧,仔细检查一下四周,若没什么发现,尽早撤掉花园守卫。瑶瑶呢?” “被王后叫走了。” …… 长乐宫,取长乐未央之意,楚国历代王后的居所,慕虞陶小时候随母亲觐见容止太后时来过几次。 十几年未见,长乐宫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样子,庭院楼阁,梨树络络,来往的宫女也很是活泼,笑嘻嘻的躲在在远处的柱子后面,猜测着这位鼎鼎大名的侍卫统领的来意。 “将军,公主有请。”来人正是昨夜才见的蓁蓁。 “微臣不敢惊扰王后,微臣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询问瑶瑶姑娘,请姑娘让瑶瑶姑娘出来即可。” 蓁蓁素来冷淡,一板一眼的转述着落夕的原话“公主说了,此事发生在內宫之中,公主作为六宫之主,本该负责彻查此事,找出凶手,只是公主初来乍到,所以请旨将此事交由将军代办,将此等麻烦事全部推给将军,公主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愿意在边角之处支撑一二,为将军在后宫办事提供方便,所以还请将军不要推辞,随奴婢一同前去面见公主。” 话说到如此地步,慕虞陶只能随蓁蓁来到后殿,彼时落夕王后刚起不久,不着粉黛,不梳发髻,一身家常打扮得逗着狗玩,瑶瑶侍立在一旁。 “臣,慕虞陶参见王后。”慕虞陶叩首行礼道。 “慕将军怎么这样客气,到让本宫惶恐了。”话虽如此,落夕脸上却并无惶恐之色,而是得意的看着慕虞陶,那表情仿佛在说,“让你管我,你怎么不凶我了”。 为了维护皇家尊严,内宫中出了命案一向是严格封锁消息,一切在暗中调查的,因此此时在花园当中的只有夕寐、蓁蓁、瑶瑶和慕虞陶本人,落夕开起玩笑来很是随意。 慕虞陶并未起身,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夕寐看着他一丝不乱的发髻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断了玩笑的心思“将军请起,瑶瑶,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将军吧” “是” 死去的宫女叫月牙,不过十六岁,是长乐宫中扫地宫女,原来便在御花园当差,落夕嫁过来后调到了长乐宫,性格温和,与人无仇无怨的,虽无建树也无大过,平时很是老实不起眼的一个人。瑶瑶发现尸体只是个意外,无非是宠物嗅到了狂吠不止,引起了瑶瑶的注意,对案件的调查没有任何帮助。 “将军,死的到底是本宫宫里的人,说什么也要给她父母家人一个交代,本宫无能,实在不知如何下手,还请将军多多费心了。” “王后客气了,臣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此事本宫也会让蓁蓁协助调查,将军尽管吩咐她。” …… 落夕目送慕虞陶离去,眉头越皱越深。 蓁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沉思中的落夕吓了一跳。 落夕拍了拍胸口,对着蓁蓁道“这件事你做的没错,起来吧。” “是奴婢一时大意,没有察觉到月牙跟在奴婢身后,待发现时,已经晚了,只得杀了她灭口。” “你挽救的很及时,和慕姑姑的交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起来吧。”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只怪我当初对慕家在宫中的势力认识不足,才有了今日之祸,昨晚若不是你在,我们其他人都没有办法阻止消息外漏。” “可是,殿下……” 蓁蓁还要再说,却被落夕挥手打断了,她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毁尸灭迹。月牙的身份本就存疑,详查下去一定会牵扯到慕相,我们只需在这段时间内不被抓住把柄就可安枕无忧了吗?” 瑶瑶不解,问道“殿下,您不是一直说慕虞陶不是徇私枉法的人吗?……那他……” “慕虞陶确实不是,所以他一定会严查此事,但是一旦牵扯到慕家,大王一定会介入,到时即便是慕虞陶想查,也查不了了。这么多年,涉及慕家的事不一向如此吗?” 瑶瑶了然的摇摇头,也是,这么多年慕贵妃能在宫中肆无忌惮,大王有意无意的骄纵不可或缺,凡是和慕虞岱有关的事大都石沉大海。 落夕看到蓁蓁,“你说现场李立也在,是怎么回事?” 蓁蓁答道“那个时辰,他应当是从齐衍殿回自己住所时偶然路过的。奴婢与月牙缠斗,无暇顾忌来人,才让他进了园子。” “他可曾看到了慕姑姑?” “并没有,那时慕姑姑已从花园西门先走了。” 落夕点点头,道“那就好,”想了想道“等菁菁的药性去除后,让她去看看李立探探口风。” …… 与落夕主仆相似,慕虞陶和曽周也在讨论案情。 “月牙是你父亲的人?”曾周很是诧异,“王后知道吗?” 若是王后知道,便有可能是解决身边的眼线,但这样的方式又太过明目张胆。她是王后,处置一个宫女有的是机会,何必要采取这种方式,即损了威信,又惹了一身腥,若是王后不知道月牙的身份…… 慕虞陶沉思了片刻“她应该不知道,她进宫时间太短,但那名宫女却是隐藏很久了,且功夫不在你之下,知道的人不多” 落夕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年慕虞陶和慕相虽然不睦,但是对于慕相的事慕虞陶多少还是知道的。 这个月牙,慕虞陶曾在军营里见过,甚至指导过她的功夫,算是半个师傅。 曽周试探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杀人灭口?” 慕虞陶道“蓁蓁不在宫中。”言下之意,长乐宫中其他人都不是月牙的对手。 曽周直觉得头大,刺杀案尚未完结,又来了个宫女死亡案……皆是一样的毫无头绪…… 第十二章 翡翠 - 落夕传 - 窦之 从长乐宫出来,穿过御花园有一片药园.冬日里,百花凋零,草木却长得茂盛,布置的也甚是用心,高矮参差,错落有致,更有阵阵药草香沁人心脾。 慕虞岱不喜梨花的味道,每每从长乐宫里出来,都要在这消磨一段时光。 只是今日的慕虞岱格外消沉,坐在冰冷的石桌旁,双手无意识搅在一起。 自玲珑在长乐宫遭到训斥以来,都是翡翠陪着慕虞岱晨昏定省。她是经年的老人了,慕虞岱进宫后,慕相千挑万选选了她来辅佐帮助慕虞岱,她也确实不负所望,达到了慕相想要的效果。 翡翠见慕虞岱沉默不语,面色郁郁,犹豫着问道“娘娘,可是担心那个沐子?” 辰时,因长乐宫中宫女无故死亡,又是以那样的方式死去,惊醒了平静的楚宫,风迅速吹遍宫中的每一个角落,直闹得人心惶惶。 为安抚众人,大王早早下了朝,赶着时辰去了长乐宫,对妃嫔们安慰告诫。 后宫众人欣喜异常,谁料席间王后当众向大王引荐了一名美人,正是美人榜榜首——沐子。 翡翠心中轻叹了一声,在她看来,从相貌上沐子和贵妃各有千秋,但沐子的那份超脱是宫中诸位妃嫔都不具有的,她仿若与生俱来的神秘感令人不自主的去探寻、去征服。 “娘娘不必太担心那个女人,大王素来不好美色,见了她不也就当是寻常女子吗。” 慕虞岱摇了摇头,终于鼓足勇气正视着眼前的忠仆,道“我不是担心她,大王他不是那样的人……而是……那个死去的宫女,你可认识?” 翡翠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分毫,面露疑色道“她曾是我们和畅宫的扫地宫女,后来犯了事,被赶了出去。娘娘,怎么了?” “那她的死可和我们的人有关?” “没有,娘娘多心了,她的死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虞岱注视了眼前人良久,才道“是我多心了。我们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说着,起身向前走去,没有察觉到翡翠骤然松弛下来的脊背。 慕虞岱本性纯良,刚进宫的时候因着大王宠爱,吃了其他妃嫔不少苦头,直至慕相暗中帮助才有所好转。 翡翠知其秉性,这些年来做的事大多是瞒着她的,就连安插人手这样的大事也不详述。再加上,他们行事缜密周全,甚少留下把柄,而慕贵妃心中又只有大王一人,根本无暇顾及宫中其他,因此她对翡翠所做之事只是有个印象,却不甚了解,更不知道他们做到了何种地步。 后来落夕入宫,二人第一次交锋,直到那时慕虞岱才惊觉自己在这后宫太过锋芒毕露,惹得人人厌弃,此后她自觉地端正态度,收起光芒。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对比自己刚入宫时的狼狈不堪与今时今日众妃嫔对她的怕与恨,她第一次对翡翠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一前一后的走着,直至到和畅宫前。 一绿衣女子不等二人进门就快步迎了上去,略微福了一福,便快速起身道“娘娘,您怎么才回来啊?大王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想来绿衣女子已经等了多时,额头上渗出点点汗水,兴高采烈的催促道“娘娘快进去吧。” 慕虞岱脸上亦不自觉的挂上笑容,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进去。 绿衣女子刚要跟上,便被翡翠拉住了。 “玲珑你等等“翡翠压低声音道”可查清楚了?” “死的确实是月牙。每月十五,月牙本该与奴婢汇报长乐宫中的情况,但是昨夜一直没有现身,今日奴婢特意打探了,长乐宫里的人口风很紧,只说是犯了事,连夜赶了出去,但宫中并没有她的调转记录。我特意去问了禁卫军,最终证实是她。” 玲珑眉头紧皱,月牙武功远胜他人,是慕相安插在后宫之中的少数高手,特意被派到长乐宫去监视落夕,没想到王后入宫仅一个月就死于非命。 翡翠亦是郁郁,道“我们在长乐宫还有安排人手吗?” “还应该有两名宫女,平日里都是听月牙调遣的,月牙骤然死亡,我们和这两名宫女也失去了联系” 也怪翡翠托大,又过分信任月牙,想着只是一个娇生惯养,任性妄为的小丫头而已,就只派了月牙一人负责长乐宫的探查工作,没想到落夕嫁进来之后迅速掌控了长乐宫,将自己宫中的宫人们收拾的服服帖帖,年节里举办的几次宴会也是极为漂亮,受到了朝臣和大王的好评,逐渐站稳了脚跟,现在想要在调入长乐宫一人来监视落夕,怕是难了。 “想办法和那两名宫女取得联系,长乐宫内必须有我们的人。” “是”玲珑想了想说道“月牙曾经提到过,王后身边的蓁蓁武艺不弱,人会不会是王后杀的?她贼喊捉贼” 翡翠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不过即已交由大公子去查,想必对我们和畅宫不会有什么坏处,顶多是查到我们安插眼线而已。” 接着又道“人死了就死了,只有不会引到我们身上就不必再管,当务之急是及时填补长乐宫里的人。照今天来看,王后并不像资料上那样任性,她之前是在刻意隐藏自己,这样的人我们不可在小瞧。” “是,奴婢知道了” “还有一事“翡翠突然问道”李立来了没有?”。 提到李立,玲珑楞了一下,下意识答道“没有。” “我听说他病了,你和他是同乡,多去看看他。这里我来照料。” 玲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也垮了下来。翡翠何等人物,知她心中不满,却没有多说,只是让她早去早回。 在楚宫,李成勇奉命统领内侍,先王在世时他一直在先王身边侍奉,先王去世曾离宫隐居,容止太后把持朝政,无暇照看当时尚小的楚王,又将李成勇请了回来照料大王。 李立是他在宫外收养的儿子,随他一同入宫,如今李成勇老弱年迈,大王体谅他,保留他的职位,但宫中大小事务全都交由李立负责。因此李立现在虽然没有名位,却是启善王身边最说的上话的人,加之他贪点小财,比刚正不阿、一丝不苟的李成勇更讨后宫妃嫔的喜欢,求他办事的也就多了。 平日里,因随侍大王,这屋子李立并不常住,但却也有人常常打扰,今日生病了,念着他以前的好,想着他未来的好,来往人等更是络绎不绝,品级低一点的、来巴结的都让李立手下的小太监挡了,但是各宫娘娘派来的宫人却是说什么也挡不了,也不能挡的,幸好,其它宫里的娘娘都要避嫌,来的只有两个宫,和畅宫和长乐宫,前者是常年一宫独大,自然不怕闲言闲语,也没人敢闲言闲语,至于后者,落夕作为王后,自然额……根本就没有想过避嫌的问题,而菁菁更是非来不可。 第十三章 初见 - 落夕传 - 窦之 玲珑曾几次到过李立的住处,因着是李立同乡又是和畅宫有头有脸的宫女,底下的小太监自然不敢拦着,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临出门时还自以为机灵的带上了门,到让玲珑有些尴尬。 说实话,李立幼时进宫,和这位经常来往的同乡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也自然对有过几分心思,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明白了那些交往不过是探听和委托罢了,加上知道自己此生难以有正常男子的生活,那几分心思也就慢慢淡了下去,但是自幼的情分还是有的,此时见到玲珑,不由产生些许劫后的狂喜,眼角竟也渗出了水痕。 玲珑大吃一惊,忙道“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因为骤然生病,李公公埋怨你了?” 人总是这样,大难之后看着个认识的人便想将自己的经历尽数倾倒出去,以此发泄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李立此时便是如此“昨晚,我,我差点就死了。”说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李立虽然年纪尚轻,但一直在李成勇这个总管太监手下当差,自然称得上是稳重,这般失态的模样玲珑自然未曾见过,更何况昨晚宫中确实发生了命案,死的又是和畅宫的暗探,玲珑自然更敏感些,立刻想到李立或许知道一些实情,不由的靠近几步,坐在李立床榻边上。 “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见他只是一味的抽泣,不由的拉着李立的手催道“你倒是快说说啊。” 话音刚落,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一名宫装女子同样拎着个食盒,笑盈盈的立在门外。 李立和玲珑均吓了一跳,尤其是李立瞬间脸色煞白,冷汗顷刻而出,不由自主的向后靠了靠。 玲珑注意到那名女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与李立相连的手上,手背如同针扎了一般,快速的回笼,行礼道“原来是王后身边的姐姐,和畅宫宫女玲珑见过姐姐。” 那名女子缓步而来,带着长乐宫特有的梨花香,扶起玲珑“王后知道李成勇大总管和李立公公多日劳累,特命我端来些甜汤,犒劳二位公公日常辛苦,没想到贵妃娘娘也是同样的心思。” 玲珑感到无由来的窘迫,没有注意到李立的状态,急忙告辞道“是,姐姐聪慧,奴婢正是奉贵妃娘娘之命而来,现在汤也送完了,奴婢还要向贵妃复命,先告辞了” 那名女子微微颔首回礼,目送着玲珑快步离开,轻轻的合上房门,方回过头来道“公公可好些了,我那妹妹行事无理,吓到公公了。” 李立身如斗筛,看着与昨夜一模一样的脸,不由的跪在了地上“你……不要杀我啊……” 菁菁看李立实在是吓到不成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右手快准狠的握住了李立的脉门,李立迅速缩了一下,竟没有挣脱掉,吓的叫了一声,更加不敢动作。 菁菁没有理他,环顾屋内,走到案前,执笔利落的写下了一张方子,交给李立“公公不必害怕,您只是受惊了才导致高烧,我自幼学医,对岐黄之术颇有心得,这服药吃下去保证您药到病除,哦,这汤是王后特意命我带来的,加了些草药,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您快来尝尝。” 说着,又从食盒里端出一份甜汤来,递到李立面前,李立仍是一幅畏畏缩缩的模样,菁菁亲自拿勺子摇了汤,喂了过去,如今的李立大气都不敢出,由着菁菁动作。眼神仍是浑浑噩噩的,没有半点焦距,见他如此,菁菁陪着他又说了好一会儿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直到甜汤见底,李立的眼中才重新有了焦距,猛然意识这汤里加了药材,瞬间惊醒,“啪”的一声直接打翻了汤匙。 这回轮到菁菁吓了一跳“我不过是奉我家王后娘娘之命,送来些甜汤,公公何必如此。还是公公担心汤里有毒?” 李立虽是清醒了过来,但脑中仍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如何应答,“不敢,不敢,这,这……” 慌里慌张的样子让菁菁觉得甚是好笑,心道这李公公还真是胆小如鼠,难为他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这也就是在楚国王宫,这要是在燕国怕是活不过一旬吧。 菁菁不知道的是,楚王仁慈,这些年宫中虽有些风雨,但是从来不会有丝毫血迹在人前流淌;翡翠的那些手段又都用在了后宫的那些主子身上,因此统领内侍的李立从来没有机会直面鲜血,更何况是昨晚那样狠辣厮杀的场面,这一点和腥风血雨的燕宫截然不同。 想起在燕国宫中担惊受怕的日子,菁菁对平静的楚国生出了一些好感,连带着看李立也温柔很许多,耐心解释道“公公不必害怕,这汤当真只是药膳,无妨的,娘娘也无意对付公公。”接着又道“至于我,我昨晚一直陪在娘娘身边,ye。并未见过公公” 许是甜汤真的有了作用,又或者是菁菁身上并没有蓁蓁的冷漠与杀气,李立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恢复了些神志。 “昨晚,我……” 菁菁接口道“昨晚,公公只是偶然路过,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人也没有遇到。” “我……” 李立还未说完,便被菁菁打断道“公公,您只是受了风寒,烧糊涂的时候看见了一些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 接着有道“我家娘娘一直感念您的好。”顿了顿又道“她可是从燕国嫁入楚国王氏的新妇。” 李立恍然,对方是大王及其看重的异国公主,即便是毫无理由的杀了人,顶多也是禁足了事;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太监,根本斗不过她,除非…… 李立下意识的想起刚刚离开的玲珑…… 菁菁看他的脸色便知他在想什么,她也不急,平静道“公公,大家都是做下人的,都知道做下人的苦。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一旦大树倒了,下人也要跟着倒霉,不过公公不用担心,想来这宫中也有比大王更可靠的了。” 李立仍是有些混沌但人已经冷静了下来,菁菁知道昨晚的惊吓对他来说着实不小,也没在继续说下去,福了一福便离开了,临走时,李立听见她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公公刚刚喝了汤,睡下了,你们说话办事都小声点,不要吵到了他。” 第十四章 寿日 - 落夕传 - 窦之 泰康宫是楚国历朝太后的住所,容止太后便在那里隐居。这位曾叱咤风云的老人早已不问世事多年,历史的车轮将她的荣耀碾过,消散于尘埃,泰康宫也成了被遗忘的角落,清幽而宁静。 宫外数十步的西北角上有一片小花园,冬日里,些许长青灌木映着湛蓝的天色,算不上多么美丽,倒也是景致。此时,大王和慕虞陶就在那里,聊着往日趣事。 “还记得吗?你那时候看书总是坐不住,嚷着书房闷,非要到这四面漏风的小院子学习,来了就更不老实了,总是扯扯草,摘摘花,母后也拿你没办法。” 想到慕虞陶小时候淘气的模样,楚王笑了笑,揶揄道“现在长大了,反而成了冰块脸,连个表情都没有,这样下去谁家姑娘愿意嫁你啊。” 周围的宫人们都笑了,宫中稍长得老人都知道慕虞陶曾向大王求娶大将军之女,谁料那女子知道消息后,直接带着情人跑了,至今不见人影,这段单相思自然无疾而终。 这件事后慕虞陶成熟了许多,并且一直以此为由,没有成亲,只说是心中有人,不愿意辜负他人,但是年年大王都要提起,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慕虞陶无奈,今日是容止太后的生辰,容止太后早就下令不办寿宴,不欢迎访客。是以一国太后的生辰仅有启善和慕虞陶两人來贺,老人家看见两个孩子自然是开心的,但也仅仅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道要礼佛,将二人赶了出来,不过就在这短短的一盏茶功夫,容止太后几乎用大半的时间催婚。 闲话聊得差不多了,李立得楚王的意,领着宫人们离开了小花园。 “坐吧”楚王道。 慕虞陶也不客气,坐到了启善王对面,石桌上早有宫人布置好的茶点,慕虞陶斟了杯茶,递到了启善面前。 慕虞陶问道“最近烦心的事情很多吗?”抛开身份,二人始终是至交好友,这一点不管大王是否掌权从未变过。 “你知道的,泽国去年夏日遭遇洪暴,遍及泽国大部分地区,泽国国君全力救灾,但是秋收惨淡,百姓损失惨重,现如今马上又到耕种的时节,希望泽国能熬到收获的时节吧。” 五行大陆上共有四国,分别为燕国、楚国、相国、泽国,论国力最强的是泽国,地处水乡,物产丰富,交通十分便利,其次是燕国,楚国,实力最弱的是相国,不过相国和燕国一直同气连枝,从地理位置上来讲,燕国靠东,泽国位于燕国和相国中间,楚国位于燕国南方,四国相互牵制,虽然小有摩擦,但因顾虑其他三国却也一直相安无事,当然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但是暗地里,四国之间相互戒备,互扯后腿,此次泽国受灾,燕国和相国的人都曾趁机哄抬物价,尤其是泽国上游的相国,暗中更是开闸放水,从一定程度上加重了泽国的水灾。 “泽国经营多年,应该还是有这个能力的吧”慕虞陶不像落夕去过那么多地方,对其他国家的情形也不是很清楚。 “希望如此吧。”想到报告上说泽国国民饥不果腹,哀鸿遍野,楚王感到心中有些闷,不想影响了陶子的情绪,转移话题道“对了,落夕遭到行刺和宫女被杀案查的怎么样了?” “宫女刺杀一案还在查,但是落夕行刺很有可能是燕国人所为?” “燕国?为何?” “原因不明” 启善想了想“此事确实蹊跷,你是否询问过王后?” 慕虞陶愣了愣,回想起来,自己从未有过一丝询问落夕念头,哪怕二人独处也未曾想起过。 启善看他的模样就知道答案,也有一些奇怪“你不信任王后?王后的一些荒唐事我曾听说过,她自幼娇惯,偶尔是有些任性,不过大体上还是个有分寸的人,处理宫中事物也是有理有据,有几分大家风范。你若去问她,她当不会瞒着你。” “与王后无关,只是……”慕虞陶自己都说不下去。 不信任?确实,这位王后身上有太多谜团,刺杀昏迷,拖延婚期,肆意出宫,任性妄为,然而这都只是在慕虞陶面前,在众人眼里却像是另一个人,知书达理,端庄华贵,短短入宫不足两个月就取得了启善王的信任,甚至避世多年的太后都在称赞她恭顺孝敬,她就像一个多面人一样,看不透,猜不透,不过慕虞陶隐隐觉得不信任不是根本原因。 这样想着,落夕就真的到了,不同于迎亲路上不施粉黛的红衣少女,不同于英姿飒爽的翩翩公子,不同于长乐宫内闲适活泼的公主,一身明黄色宫装明明白白的显示着来人的身份,妆容淡雅而端庄,发饰肃穆而华丽。 “落夕见过陛下”落夕缓缓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落落大方,一国之母的姿态显露无疑。 启善看着落夕笑道“王后怎么来了?” “回陛下,臣妾听闻今日是母后寿辰,特来拜寿,陛下和慕将军也是如此吗?”落夕露齿一笑,连笑容都像是丈量好的,多一分则娇,少一分则淡。 “恩,母后不喜热闹,早就不办寿宴了,你刚来就打听清楚了,难怪母后夸你有孝心,快进去吧,迟了怕是母后要开始念经了。” “是”落夕朝着慕虞陶的方向有道“慕将军若是得空了,到本宫宫中来一趟,关于宫女刺杀一案,本宫有些线索要与将军。” 慕虞陶诧异于落夕突然提及此事,怔了一下,未及答话,落夕便走远了,回首看着大王,不知要说些什么。 而大王却误会了,不可思议的笑道“她迎亲路上到底是怎么折腾你的?你这么怕她?” 第十五章 道士 - 落夕传 - 窦之 转眼到了春初,阳光暖暖,路上无风,魏夫人带着小公子外出祭拜,正巧魏武将军今日休假,便也跟着了。 “我带着睿儿出门上香,你跟着做?” 魏夫人今年二十七,比魏武小五岁,嫁入魏家已有十余年之久,去年年中生下一个白胖的儿子,取名魏睿,很是圆润可爱。 魏老太爷早年也在军中任职,领兵打仗受了不少的伤,近两年年龄大了,手脚不太灵便,便退了下来,一直在家修养。魏老太太平日里只管伺候老太爷,一应家务事都交给了魏夫人,许是家事繁多,许是魏武行伍出身,身体好,看起来二人更像是同岁。 “我今日轮休,刚好没事,和你们一起去保护你们。”说着从魏夫人手中接过儿子,掂了掂“宝贝儿子,又沉了啊,哈哈哈哈” 魏夫人皱了皱眉“这是京都,又安排了侍卫,你还是在家休息吧,不然母亲又该抱怨我不体恤你了” “泽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百姓纷纷向楚国涌入,边境这几天正乱着呢,虽然楚城还没有出现扰民滋事的,但还是小心点吧” 这件事魏夫人有所耳闻,半个月前,楚国边境出现了少数泽国农民,说是春耕无种,过不下去了,逃难到楚国,大王派人安置了这些农民,并去书给泽国国君商议此事。谁知还未收到回信,便有大量突然难民涌入,成县县令一时没有防备,让这些难民进入了楚国境内,边境打乱。 思及此,魏夫人无奈叮嘱道“无银道人喜静,到了丘易观切记大声喧哗,吵了真人清修。” 丘易观是楚城周边一所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小道观,虽是皇室设立,但上为王室祈福祝祷、下为百姓排忧解难,远近闻名。 因着魏夫人嫁入魏家四年无所出,魏老夫人心中着急,想尽各种办法,找来各种灵丹妙药给魏夫人服下,更是多次带着魏夫人参拜道观,然而一直没有成效。 直到前年偶遇下山云游至此的无银道人,合了眼缘,得了一幅汤药,说来也巧,不到半年就怀上了,足月便生出了一个大胖小子,魏家老小惊奇至极,魏夫人更是对这位道长推崇之至,因此时常前来拜谢。 魏武是战场杀伐之人,自然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对这位备受魏夫人尊重的道士的感激之情也甚少,对于道观严苛的规矩与礼数更是不满,嗯嗯了两声算是应了。 魏夫人想了想,知道魏武武人气质,要么不说话,一开口说话声音从来就没小过,刻意压低声音反而有所奇怪,道“你不喜欢就不用进去了,我和睿儿进去道谢就行,你在门口等着我们。” 魏武心中窃喜,面上却有一丝犹豫,摇了摇头道“过门而不入不合礼数,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去吧” “无银道人不在乎这些虚礼,更何况你杀气太重,道长很是不喜。” 说话见,丘易观到了,侍女从魏武手中接过小公子,另一名侍女扶着魏夫人走向道观,一名年轻道姑在门口迎着“魏夫人这边请,师傅正在花园等您。” 魏武看着众人欣喜离去的背影不由有些郁闷,抱怨着嘟囔道“这么个俊俏的小姑娘做道士,真是可惜,一看无银就不是什么好人。” 道观内,一名银发道人坐在树下,凝视着石桌上的棋局沉默不语,翩翩然仙家风范。 “师傅,魏夫人到了。” 年轻的道姑轻声提醒,端来了两杯清茶引魏夫人落座。 单看那道士面庞,不过是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但是那白发银须却又像古稀老人,很是不搭,道士看着魏夫人身后的小公子道“这便是魏小公子,真是可爱”略略夸了两句,便端起茶杯,对魏夫人笑道“夫人请尝尝,晏羽手艺可有进步?” 魏夫人听及此,端起茶杯,晃了晃打开杯盖,茶香扑鼻,浅浅饮了,不由赞道“不错,却有进步” 魏夫人闺阁时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均是拿的出手的,其中最擅长的就是茶艺,曾凭借茶艺上过美人榜,“不错”二字,从她嘴里听到自是极高的评价。 晏羽的行为举止越发恭敬“多谢魏夫人称赞。” 那道士看着二人不知在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复而低头品茶,许久才道“确实不错。” “晏羽上次见魏夫人时蒙夫人教导,获益良多,今日能成此茶,有一半的功劳是夫人的。” 魏夫人听了很是欢喜,加之知道无银对这名年轻道姑很是看重,也存了亲近之心,态度也越加和善,笑问道“道长自幼跟随在无银道人身边,得真人教导,自是聪敏之辈,哪里需要我的教导呢,不过是闲聊几句罢了。” 听到此处,无银道人放下了茶杯,插嘴道“夫人可说错了一件事,晏羽这学茶道的时间也不过二三个月,晏羽的家主与我有就旧,二三个月前晏羽来楚城谋事,我自然要照看着她,正好她也有些慧根,便收他为徒,帮忙照看着着丘易观”无银道人指着晏羽,顿了顿“魏夫人若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也可交由她,她入门时间虽短,但到底可以帮上忙的。” 魏夫人端茶的手不觉颤了一下,面上有些惊讶,亦有些不安,急忙问道“道长要离开此地?” “贫道在此耽搁良久,是时候该启程了。” 魏夫人有些慌乱“道长要去哪里?何时回来?” 无银看了魏夫人一眼“贫道本该是云游四方的闲散道人,贪恋楚城美色,更觉得世事有趣,多待了许久,如今该是告别离开的时候了,也请魏夫人多多照看我这徒弟,红尘事繁,切莫让她失了分寸。” 魏夫人转头看向一旁的晏羽,那道姑神情甚是沉静,此刻虽然在看着魏夫人,但又想在看着其他人,静静道“师傅放心,我心中道路笔直,断不会偏离。” 无银眼中却是似乎有些落寞,轻叹一口气,对着魏夫人的侍女道“也罢,劳烦两位姑娘带着小公子随我来,我来为他施法祈福。”说着起身向前殿走去,两名侍女有些犹豫的看向夫人,奈何魏夫人有些失神,好似十分悲伤,两名侍女无奈离去,花园中只剩下魏夫人和晏羽两人,一坐一立,相顾无言,场面顿时诡异起来。 “魏夫人,魏老太太近日可好?对这个孙子可还满意?” …… …… 魏武早前一直在道观门口等候,奈何魏夫人此去良久,魏武想着魏夫人不准大声喧哗的嘱托,离道观的距离越来越远,不知不觉就蹭到了道观二里外的小溪边,无聊的扔石子打鱼。 晏羽扶着魏夫人缓步而出时,魏武已经打晕了三条肥大的鲤鱼,看见夫人出来有些恹恹,心中莫名忐忑了起来,丢下手中的石子,迅速回到车旁。 回去的路上,魏武觑着魏夫人的脸色不愈,小心问道“夫人,可是道长说了什么惹你不快?” 见魏夫人并未答话且脸色隐隐有怒意,虽不知原由却也不敢问,接着道“今日我打上来三条鲤鱼,回去吩咐厨房给你煲汤喝。” 魏夫人回想起刚才魏武在河边打鱼的情景不由更加恼了,愈加一言不发,魏武不免有些尴尬,便在此时,马车外突然喧闹了起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魏武正好觉得车厢内压抑,加之城门就在前面,想着出不了什么事,于是命令侍从陪着,自己找借口溜了,尚未进城,刚好碰到了同样从城外踏青归来的秦洛河将军,二人都是武将,相谈甚欢,不多时就将魏夫人的恼怒抛到了脑后。 第十六章 整饬 - 落夕传 - 窦之 楚国的春日来的早些,二月初,柳叶抽枝,冬青染黄,暖风里阵阵花香。 如常的清晨,落夕王后斜靠在贵妃椅上,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菁菁的投喂。 瑶瑶缓步踏入房中,面上满是喜色,跟在她身后的蓁蓁亦是如此,眸光中充满了期待。 “殿下,成了!” 落夕眼中精光一闪,心情大好,将身边的瓜子向前一推,拉着菁菁一同坐下,道“坐下一起吃。” 三人也不客气,当下便坐在地毯上,菁菁还特意给每个人拿了个软枕,既暖和又舒服。 而后落夕又觉得自己坐的太高了,说话不方便,也盘着腿坐在了地上。 四个人围成了一个小圈,边吃边聊。 落夕用眼神示意蓁蓁,道“说说。” “瑶瑶大闹和畅宫,贵妃突然出现,同意搜查。” 落夕惊道“她竟然同意了?”见蓁蓁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无语道“额……瑶瑶还是你来说吧” 说完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开头、结尾和*,我要听全的。” 瑶瑶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中气十足的道“好。” 半个月以前,长乐宫宫女与宫墙外被杀身亡,新任王后落夕震怒不已,下令严查。 知道死者和凶手都会武后,第二日便下了懿旨“整肃內宫,严查习武者,凡是习武足年及以上者,三日内报内廷司备案,有隐而不报者,一旦发现按违逆罪判处,即刻问斩。” 旨意一出,举宫震惊,幸灾乐祸的有之,愁眉苦脸的有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更有。例如大王,他一向不直接插手后宫中事,此次也放任落夕自由发挥,倒是他身边的李成勇李总管提议让禁卫军协助统计武者,表明了大王的态度。 落夕会意,在御花园专门开辟出一块方地用于备案登记,时常带着慕虞陶、蓁蓁等人坐于凉亭中,一坐就是半日,如此阵势,内廷司自然不敢马虎大意。 昨日正是三日之期,落夕明白,和畅宫权重势大,不是一道懿旨便可搓扁揉圆的,上报上来的人数还不如落夕已知的一半。因此今日一早,便让瑶瑶带人挨宫巡查,以示威势,第一站就是慕贵妃所在的和畅宫! 讲起今早和翡翠的唇枪舌剑,瑶瑶至今心有余悸,夸张的拍着胸口道“殿下,你可不知道那个翡翠有多嚣张,拦着宫门不让我们进。” 落夕边磕着瓜子,边道“她让你们进才怪了,要是真的顺顺利利的放你们进去了,以后慕贵妃的脸往哪放啊。” 瑶瑶不屑的道“那个老女人,嘴里一直叨叨慕家是功臣,慕贵妃多么多么受宠,我就说‘登记武者是大王默许、娘娘亲自承办的,各个宫里都要去,包括齐衍殿和长乐宫’她就词穷了,奴婢还以为她得多厉害。” “轮口才,这宫中谁能比的上你”落夕扔了把瓜子皮,接着道“这么些年,她仗着慕家的势力暗中做了多少坏事,却没有一间能摆上台的,可见这个人只会些阴谋诡计,丝毫不懂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除掉对手。” 不知为何,明明是件开心的事,却引得落夕深深叹了一口气。 侍女们知道殿下又想起了过往,笑容稍淡,瑶瑶急忙转移话题道“不过后来,慕贵妃出来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听了奴婢的话后,她竟然同意让我们逐一排查了。” 猛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落夕和菁菁都是一怔,菁菁喜道“当真?” 瑶瑶用力点了点头道“我也没想到她会同意,想着殿下的安排,见好就收,忙道明日内廷司还会在御花园登记,便于补登,这次登记之后会对各宫一一排查。” 落夕点点头“的确是意外之喜。这原本只是敲山震虎的虚架子,至于能否逐一排查,关系重大,还需大王的同意。只是,依他以往对和畅宫的态度,可行性不大,现在到好了,慕虞岱自己说要查,有了和畅宫这个‘表率’,大王也不会多说什么,其他人更是不足为虑。” 瑶瑶亦是满脸喜色,凑趣道“这么说,我们还真要好好感谢这个慕贵妃,如不是她的人一不留神死了,我们也不会有借口登记武者,如今她又同意了排查,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落夕点点头,道“这些年慕相在宫中排除异己,我们留在宫中的眼线太少,很多事都是搞不清楚,做事难免束手束脚的,如此一来,我们往后的日子会好很多。” 菁菁插言道“而且,慕相那边应该会收敛很多,不敢再轻易有所动作。而且她同意了,其他妃子也不敢反对,只是心里一定会更恨她。” 落夕长舒一口气,笑了“没错,慕相在强也是在宫外,手再长也不能直接插手后宫之事。想来经此一役,和畅宫应该会安静好一段时间呢。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培养势力,安插人手。” 三人正说着,蓁蓁耳朵动了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多时,一普通小宫女轻轻进入殿中,看见四人皆坐在地上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将手中的信交给了瑶瑶。 因着信封朝上,落夕一眼就认出了信上的笔记,脸色一变,忙阻止瑶瑶打开信封。 菁菁会意,忙上前去仔细检查,片刻后道“无毒。”说着边将信转交给落夕。 落夕接过信,好奇的颠了颠,只觉得有些坠手,将里面之物到出来一看,只见一块巴掌大的玉石跌落在落夕腿上。 那玉石长方形,筒体雪白,只在一端有着小拇指盖大小的黄色玉斑。众人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这块玉石,一时皆有些呆住了。 落夕的眼圈瞬间红了,急忙掏出信,飞快的读了起来,眼中的泪水泛滥成灾,“滴答滴答”印在信纸上,放下信时,纸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不清了。 落夕将信递给自己的侍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哭泣,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找到的证据可能要用上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第十七章 整顿 - 落夕传 - 窦之 许是王后的威势起了作用,许是大王的默许灭了希望,许是慕虞岱的退避让众人看清了现实,最后一日,御花园陆陆续续来了数十人登记,夕阳西下才全部结束。 落夕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昏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日夜交替,模糊了时间的界限,亦模糊了身份的界限,慕虞陶坐在落夕对面,沉默是今日二人共同的旋律。 “娘娘。” 落夕异常的安静早已引起了慕虞陶的注意,他犹豫了许久,纠结了许久,终是没有询问原因,只是道“明日,微臣会协助娘娘排查六宫。” 落夕点了点头,道“好。”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刻意避开的眼神竟带了一丝怨气,慕虞陶暗暗分辨,这怨更像是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所谓何事。 “那微臣先退下了。”慕虞陶压下心中的异样,躬身行礼道。 “将军请便。” 次日,落夕下令免去当日的辰时定省,各宫按照位分大小,由掌事宫女安排三十人一组由内廷司逐一排查,王后、慕虞陶监督检查,若是查出有会武而不报的,一律关入大牢,等候处置。 慕虞陶早早的来到峰才楼,只见落夕高座凤台,精致的妆容遮住了疲惫,威仪的服饰肃穆端庄,远若浮云,冷若冰霜,依旧是昨日冷冰冰的模样。 慕虞陶莫名的烦躁,行礼之后坐到的她的下首,俊朗的面庞隐隐透着寒意,让本来就紧张的宫人更加惴惴不安。 这次排查从泰康宫始、齐衍殿、长乐宫……轮到和畅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 虽然是初春,正午的阳光却亮的骇人。骄阳下,观礼的妃嫔如同霜打的水仙,蔫蔫的没了生气。唯有落夕一直保持着王后应有的仪容风范,连眉毛都未曾动过,只有慕虞陶注意到她半拢在袖子里的五指无意识的摩挲。 蓁蓁说过,判断一人是否会武关键是看他的步伐轻重,今日内廷司评判方法也是如此。 他们在场中准备了一块宽九丈、长九丈、深三尺的坑地,上面铺上厚厚的沙土,让宫女们从上走过,观察沙土下陷的深浅,脚印深且均匀的略过,剩下的由太医、禁卫军详审。 长久的等待让宫女的发髻都有些乱了,一缕缕粘在湿漉漉的额头上,汗水自两鬓滑出,顺着面庞滴落在胸前,慕虞陶看着如花似的女子有序走过沙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有内廷司的宫人们发现了异常,排查暂停。 过了一会儿,便有内侍捧着花名册逐一比对,待到玲珑时停了下来。 从台上看,玲珑原本的自信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时间的推移,诧异逐渐化为了慌乱,她无助的看向台上,红了的眼中饱含恐惧。 内廷司主管王桂上前道“启禀王后娘娘,宫女玲珑步伐有异且未登记武者名录,需详查。” 落夕瞳孔微缩道“查!”声音冰冷,寒意摄人。 两名内侍一左一右将玲珑脱离场上,慕虞岱不忍再看,转过头来急切的向落夕道“娘娘,玲珑是嫔妾的陪嫁宫女,她自幼服侍嫔妾,嫔妾敢对天发誓,她对武功一窍不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看着美人焦急的面庞,落夕王后不自觉放软了语气道“本宫也担心单凭脚步痕迹会有误判,因此安排了太医和禁卫军详查,贵妃不妨稍等片刻,片刻之后在见分晓。” 落夕的安抚起了作用,慕虞岱心下稍安,将注意力转到了正在检查的其他和畅宫的宫人,没有注意到落夕眼中的愧疚与歉意。 菁菁突然挡在了落夕身前,道“娘娘,请喝茶,这是您最爱的苦丁茶。” 墨绿色的水面映着落夕茫然的心,显示着她的柔软与脆弱,落夕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环绕至心底的苦绵延,恬淡的甘转瞬,落夕放下茶杯,又是一国王后,端正而肃然。 和畅宫的宫人排查还未结束,玲珑的详查却出了问题。 落夕看着台下的三人,皱着眉问道“什么叫做不确定?” 曽周同玲珑、太医一同跪着,闻言他面露难色,道“该宫女步伐确实异于常人,若单凭脚步轻重来看,她应该是个高手,但是经过微臣的测试,她并不会武功。” 一旁太医跟着道“微臣也仔细检查过这位宫女的身体状况,她肌肉软绵无力,与习武者完全相反。” 曽周自小和慕虞陶一同长大,慕虞岱未出嫁前,他常常在慕家见到这个小丫鬟,虽然不喜她刻薄好胜,但也不忍她命丧黄泉,接着道“娘娘……,这个宫女未进宫前和微臣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她脚步深重,与常人无异,微臣确信她那时不会武功。她随贵妃娘娘进宫不过数年,而观其脚印,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高手,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落夕面露疑色,问道“一个会武功的人装作不会武功,很难吗?” 曽周犹豫了“这……并不是很难,只是需要适时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耗时碍事,且一不留神极易让人发现。 落夕询问太医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有办法让自己步伐轻便?” 太医凝神想了想,道“世间确实有药物可以让一个人的步伐轻盈,犹如轻功高手,但是……还请娘娘原谅微臣才疏学浅,仅是知道却无法分辨,太医院的罗太医医术高超远胜微臣,他或许能找出玲珑姑娘步伐异于常人的原因。” 落夕点了点,道“去请罗太医。”又想了想,对慕虞岱说到“搜查玲珑的住所或许能找到证据证明玲珑的清白。” 慕虞岱一怔,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身后的翡翠却是面色一沉,虽然这些日子她们未免贵妃疑心已经收敛了许多,虽然那些个脏东西从来不会放在和畅宫宫中,但是她的心中就是不安,见菁菁领命离开,忙道“奴婢带着菁菁姑娘去吧。” 慕虞岱面上有一瞬的难堪,落夕倒是没什么表情,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淡然的表情几乎让翡翠疑心自己错了。 …… 片刻之后,人群后方有些骚动,慕虞陶凝神望去,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落夕眼神不好,又不好站起来眺望,下意识用眸光求助慕虞陶。 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慕虞陶甚至有些想笑,周身寒意渐退,掩着嘴巴轻声道“是李成勇。” 落夕也吃了一惊,随即握紧了拳头,仿佛以此来支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李成勇一直在宫中养老,空担着总管的名头,实际上实权早已在李立手中,但是他只要出现,就代表了大王的意志。 上次他向王后提建议,暗示大王有意打压慕相在宫中的势力。那么这次呢,他来又会增加怎样的变数? 第十八章 计谋 - 落夕传 - 窦之 正午艳阳似火,燃不尽落夕眼底的寒意。 重新安排好座次后,落夕平静道“继续。” 台下的众人如同失了魂魄,去了心智,机械的重复着前人的举措,僵硬而无趣。 台上众人同样没了心思,他们在等,等着翡翠和菁菁,等着太医,等着生死的结局。 玲珑也在等,她跪在台前,身体不住的发抖,大滴的汗珠落在沙地中,苍白的面颊无声诉说着恐惧,看的慕贵妃撇开了眼。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不知过了多久,菁菁双手的端着个青木托盘走上台前,只听她道“回禀各位娘娘,在玲珑房里找到了一盒香粉。” 刚刚赶到的罗太医会意,走上前去,拿起盒子旋开仔细检查。 玲珑眼尖,一眼看到了那盒子,大惊之下忙看向菁菁身后的翡翠。 翡翠不知其意,见她一副崩溃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罗太医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但医术超群,且驻颜有术,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此刻他慎重的用指尖挑出一点香粉闻了闻,又尝了尝,品了半刻,察觉到了什么,慌忙将口中之物吐了出来。 落夕问道“罗太医,这香粉可有特殊之处?可使寻常女子如武功高手般,步伐轻盈?” “禀娘娘,此物确实有让女子身体轻盈之效。” 此言一出,和畅宫同时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玲珑,喜悦的泪水自她眼角划过,她激动的叩首道“谢谢娘娘,谢谢太医。” 慕虞岱亦是欢喜,离开对着落夕行礼道“娘娘正直仁慈,是楚宫之幸。” 落夕含笑受了慕虞岱的礼,道“妹妹客气了,这是本宫应该做的。妹妹要谢就谢罗太医吧,要不是他见多识广,玲珑可要受委屈了呢。” 众人神色各异,嘴上却是附和不止。 慕虞岱点头称是,看向罗太医“本宫多谢罗太医。” 落夕仿若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什么香粉,能有如此功效?” 被众人夸赞的罗太医面露难色,仿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道“这是冷魅丸磨成的粉末,并不是什么香粉。” 众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李成勇微微放松了身体,好似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场众人注意力皆在那盒子粉末上,除了慕虞陶无人察觉,就连慕虞陶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冷魅丸是一精通香料的老鸨所调,是下等妓馆常见的助兴药丸,它能使女子身上的香气悠远绵长,更加动人心魄,因此风靡一时,但因制成药材中有一味麝香,被宫中所禁止。 落夕脸色通红,怒道“宫中怎么会有这种脏东西!玲珑,你如实招来,这东西哪来的?” 玲珑呆住了,从地狱到人间再到地狱,不过几个眨眼,她已跟不上事情的发展,平日里的嚣张、霸道都成了沙土。她大声哭喊着“奴婢不知道啊,那不是我的盒子,我没见过这个盒子。” 落夕看向菁菁,菁菁道“这盒子是从玲珑姑娘床下搜到的,找到时上面并无灰尘,可见时常动用。” 菁菁接着道“娘娘,奴婢也略通医术,可否听奴婢一言。” “说。” “刚刚太医为玲珑姑娘检查身体时,奴婢也在,玲珑姑娘身上并无香气,可见她自己没有直接食用冷魅丸。” 慕虞岱忙点头,道“没错,玲珑日日在我身边服侍,身上从未有过异香。” 落夕疑道“那若是她没有食用过,怎么会体态轻盈如高手。” 罗太医解释道“能让人体态轻盈的其实是冷魅丸中的郎豆,这种药材时间放长了自然会随着呼吸渗透肌理,只是相比食用这样见效慢,至少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玲珑姑娘应该是长期将冷魅丸的药粉置于房中,虽然闻不到,但是药性却时刻渗透着。” 说着罗太医再次打开盒子,犹豫着提醒道“娘娘,这盒子很新,但是里面的药粉只剩一半了……” 慕虞岱脚下一软,瘫坐在地,指着玲珑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信我啊,我真的没见过这个盒子,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小姐……娘娘……,您看着我长大的,您知道我的啊……” 落夕单手扶额斜靠在凤座上,宽大的袖子盖住了她的面庞,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与疲惫,吐出来的言语却是那般令人胆战心寒,“传本宫懿旨,即刻搜宫,务必找到剩下药粉。” 放下遮挡的手,落夕面色凝重的看向慕虞陶道“将军,今日排查就到这里吧,将军忙了一上午,也累了,改日再继续。” 慕虞陶理解落夕的意思,感激落夕的体念,这是宫中丑闻,禁卫军身为外臣,还是早从后宫的争斗中退出来为好。他看着自家妹子叹了口气,领着曽周一同离开了峰才楼。 只听落夕的声音贯彻楼阁,“今日,若无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峰才楼。” …… 再见王后已是十日之后,落夕安作于凤台之上,看着台下的莺莺燕燕,面容祥和端庄。 陪伴在虞岱身边的不再是俏丽活泼的玲珑,而是老迈的翡翠,几日不见,生活给她身上又加了几斤担子,压的她直不起腰来。 虞岱的对面亦不再是空无一人,张贵人进了妃位,娇艳的绿衣平添了春色,更显她楚楚动人。 原本李成勇的位置如今空了,这位年老体弱的总管大人如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再未曾踏入峰才楼。 慕虞陶无惊无险的陪着王后观看完整个排查,平静的离开峰才楼。 直至回到自己的营房,一回来就找借口打发走八卦的手下,曽周察觉他神情有异,赖在凳子上未动,慕虞陶犹豫了片刻,才松开右手,露出掌中的纸条。 一旁的曽周疑道“王后给你的?什么时候给你的?” “菁菁端茶的时候塞到我手上的。” 闻言曽周有一瞬的尴尬,那感觉颇像兄弟生了病要换药,自己自告奋勇要帮他,才发现他要换的是痔疮膏……说不出的别扭,他别开了脸,刻意的走到窗前摆弄茶具。 慕虞陶有些忐忑的打开纸条,片刻之后道“宫女被杀案可以结案了。” 曽周猛然回头,“啊?” “那天王后下令搜宫,在她宫中宫女小晴的房中找到了血衣和凶器,经验证,和月牙的伤口吻合。” “长乐宫中还有这样的高手?” 慕虞陶摇了摇头,以示不知。 曽周皱着眉头问“这个小晴又是谁的人?” “信上未说,若是没猜错是我父亲的人……”见曽周满面疑色,解释道“下令结案的是大王。” 曽周恍然,在宫中,可以让大王如此包庇的只有慕贵妃和慕相了。 他心中稍有不满,两人对视了片刻,皆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与忧愁,曾周心中更是添了一抹失望,只是不方便对慕虞陶详述,接口约了卿琴馆的姑娘便告辞了。 慕虞陶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落寞的走过宽广的城门,重新将目光移到手中的纸条上。 纸条的最下端挤着几枚小字,字迹放荡流畅,犹如落夕本人一样大气张扬,与上文的端正清丽的笔迹完全不同。 慕虞陶凑近去看,淡淡的梨花香拂面,只见上面写着“三日后见,请多关照。” 第十九章 胡闹 - 落夕传 - 窦之 在民间,女子嫁入夫家七日之后,由丈夫陪着回娘家省亲,一则展示二人和睦,以期家人放心,再则丈夫认亲,也算是平民婚礼的最后一步。 然而,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嫁到他国便意味除非所嫁之国灭亡、或是两国交恶,被人赶了出去,否则断无归国的道理,“省亲”一说发生在一国公主身上更是闻所未闻,更何况已成亲半年之久的联姻公主! 可是,燕国公主落夕身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 “王后要省亲?!”魏武震惊了。 “嘘,小点声。”曾周责备的按住魏武瞬间弹起的身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 慕虞陶早有所料,平静道“名义上是省亲,目的地是鹤城”顿了顿,又道“微服私访” “这也太…”魏武实在找不到词来表达自己的震惊,长大了嘴巴看着慕虞陶。 慕虞陶压下心中的无奈“这个……既然大王定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全力执行了。为掩人耳目,齐元齐将军和秦洛河秦将军会一同护送仪仗到崂城,直至返回,曾周你留在楚宫保护大王,阿武,你武艺更好些,这次你要跟着我一同去鹤城了。” 曽周转念一想,就想到了那日在玲珑房中搜查到的冷魅丸,询问般的看了慕虞陶一眼,见慕虞陶微微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魏武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下意识重复道“我?” “恩,我们明日启程,你跟上司章恒说一声,请一个月假,就说回老家,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干什么去了”说着,不放心,道“包括你夫人,也不要告诉她。” 魏武傻傻的点了点头,回去之后立刻收拾停当,包括他震惊的心情,可惜,他所做的准备远远比不上落夕带给他的“惊喜”。 …… 次日,魏武终于见到了人人口中端庄雍容、慕虞陶和曾周口中不着边际的燕国公主,如今的楚国王后。 次日的次日,魏武终于体会到了曾周口中的欲哭无泪,并对自己安静贤淑的夫人十分欣慰。 次日的次日的次日,魏武开始后悔练武,甚至想要自废武功。 …… 折腾了近一旬,落夕终于不在执迷于荒山破庙,住进了小城的客栈,车马劳顿,众人都累了,早早的洗漱睡了,独留慕虞陶守在客栈大堂,不过这也比四处漏风的破庙好多了,用魏武的话说“知足了。” “娘娘,您要去哪?”夜已深,看着一身男装、偷偷摸摸从楼上下来了落夕,慕虞陶深感无力。 落夕见到慕虞陶守在下面有些吃惊,秉着既然被看见了就大大方方的原则,谄笑道“没,就睡不着,出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慕虞陶不以为意“娘娘,这么晚了,街上的铺面早就关门了,行人也都回家了,您就算出去,也什么也看不到了。” “不会啊,有的店开着呢,在我们燕国,那么冷,即便是晚上街上都很热闹的,楚国民风旷达,夜晚定不会清冷,你可不要骗我。”落夕一脸的不认同。 慕虞陶无奈,这只个小镇子,怎么和燕国都城比。 但是和落夕说是说不通的,她总会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说服”慕虞陶,经过数次争论,慕虞陶早知道争辩的后果,默默的穿上外衣,陪着落夕一同出门。 落夕隐隐有些不悦,慕虞陶心里奇怪,她一向喜欢自己陪着的,当初见魏武一同前往,甚是不满,变着法的折腾魏武,一会叫他打个鸟,一会叫他上个树,一会叫他抓个鱼,直把魏武折磨的哭爹喊娘,偏偏发作不得,这会儿却有不想让自己跟着,莫不是在密谋什么事,想着神秘的刺客,宫中被害的宫女,慕虞陶突然有些心凉。 春意刚起,晚间还有些清凉,道路两旁的店铺早已熄灯锁门,然而今夜虽是月缺,但甚是明亮,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也不觉得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除了彼此的脚步声,周遭静极了,慕虞陶走在后面,微风拂面,这种安静舒缓了数日的劳累,缓解了紧张的心情。 慕虞陶状似无意的问道“娘娘,怎么没见菁菁?” 落夕“微服私访”原本只想带着自己、菁菁,只不过慕虞陶觉得不妥,秉明大王后,叫上了魏武,大王担心落夕,也派李立随行,更是安排二十名禁卫军高手在暗中保护,密令沿途两岸的州府加强安全戒备,可谓是周全至极。 但是这样的阵仗却惹恼了落夕,自出宫以来,一直在变着法的闹别扭。直至当下,仍对这样的安排有所不满,从慕虞陶的角度来看,落夕越来越沉重的脚步昭示着主人的郁闷。 落夕像是没听到似的,快走了几步,最终还是慢下了脚步,恨声道“她累了,早早休息了,等她睡着之后本宫才出来的,不行啊!” 这样幼稚的问题,慕虞陶没有傻到在此纠缠,问道“娘娘出来有什么事吗?” 落夕骤然转身,吼道“娘娘,娘娘,不知道什么是微服私访啊,你……” 落夕突然停转,几乎直撞上慕虞陶的胸口,唬自己一大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哪知身后路面不平,被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直直的向后面倒去,却被慕虞陶迅速扶住了腰,带落夕站稳后才后退松开,这样一打岔,责备的气势消失的无影无踪,月光下落夕脸颊微红,嗫喏道“都说了,叫我名字就好,你这样一口一个娘娘,人人都知道我是谁了……” 慕虞陶原本只是一时情急,才下意识扶住落夕,如今反应过来,虽然面上依旧淡淡的,但心中略觉不妥,想要说些什么掩盖过去,舌头却像被猫儿叼走了一样,一向引以为傲的反应力亦瞬间化成了一滩浆糊,怎么也想不出话题,干脆闭上了嘴吧,一言不发了。 落夕见他良久无言,反而更失望了,生气的掉头就走,慕虞陶只能继续跟着,只不过保持了五六步的距离,气氛诡异的尴尬。 这种诡异一直持续到落夕拐进一条灯火通明的巷子才消失。接踵而来的是慕虞陶一目了然的惊讶与愤怒,落夕显而易见的欣喜。 第二十章 美人 - 落夕传 - 窦之 “看,我说吧,街上一定还热闹着呢,临县好歹算也个小镇子,不可能那么冷清的。” “娘娘,这里是花街!!” 落夕好似没察觉到慕虞陶的咬牙切齿,道“我知道啊,你看那灯红柳绿的,每家每户都挂着彩旗,一看就是嘛,走走,我们进去看看。”边说着边兴高采烈的逛了进去。 下意识的拉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慕虞陶道“娘娘!” “夕寐!” 不知为何,落夕对于慕虞陶给自己的称呼分外在意,若无外人,总是要求慕虞陶唤自己的名字,虽然慕虞陶从未如此叫过。 看着落夕倔强的脸,慕虞陶放缓了语气,道“这是真真正正的烟花场所,龙蛇混杂,您怎么能进去那里!!” “那又怎么了,不是有你呢吗?” 慕虞陶几乎被对方理直气壮的口气噎的说不出话来,怒火从心底溢出,压低声音吼道“不行!” “就去看看,没一会儿就回去了,我还没去过楚国的妓馆呢,就去看看嘛。” “不行。” 落夕不乐意了,刚刚上扬的嘴角迅速垂了下来,道“慕虞陶,本宫好歹救过你一命,你就这样待本宫!本宫背上的箭算是白挨了,没想到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 忘恩负义? 小人? 只是不让她去妓馆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而且上次她出宫去烟悦馆这件事也是拿救命之恩说事的! 恩情不是还完了吗? 慕虞陶冷漠的面孔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细缝,滋滋的冒着凉风。 他自幼习武,虽然看着斯文,但性子着实焦躁,年少时更是堪当“纨绔”二字,后来发生了一系列变故,才变成如今的冰块脸、冷漠心,被落夕这么一激,久违的激出几分气性,加之手上沾过血,气势较常人更骇人些,饶是落夕这样不怕天不怕地的个性心中仍有些打颤,强撑着气势瑟瑟的看向慕虞陶,直要看到慕虞陶的心里去。 春风过,飘来靡靡琴乐,月光下,二人静静对视。 这是慕虞陶第二次直视落夕琥珀色的眼睛,依旧是似冰似雪般的眸子,却生出了几分异样的光彩,莫名的,想让人探寻,探寻这冰雪后的景色,探寻这光彩散发的源头。 慕虞陶就这么看着,渐渐的,渐渐的,冰雪融化了,似春水划过,手背蓦然一热,待清醒过来,才发现竟是落夕的眼泪。 这……都说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此言不虚啊…… 慕虞陶无语了。 落夕的小脸上逐渐有山雨欲来之势,慕虞陶只得妥协,叹着气道“仅此一次,算是还了你救我的恩情,好不好?” 落夕哭道“那你自己的还完了,你妹妹的呢?” “我妹妹?” “你妹妹让她的贴身宫女玲珑往我常用的胭脂里放了毒药,这笔账难道不应该你帮着一起还吗?” …… “因为这个,大王才答应你微服私访的?” 看落夕的表情,慕虞陶便知自己猜对了,心中酸涩,强压着内心的不适道“贵妃既已嫁入王室,便是王室的人,她的债自然由大王来偿还,王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不是吗?” 落夕扁了扁嘴吧,收起了泪水,心道这会儿反应怎么这么快,犹挂着泪水的脸满是愤愤不平,但也只得见好就收,“不是要进去吗?走着啊。”话未毕,人却呆住了。 慕虞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自己一直扣着她的手腕,下意识迅速松开了手,率先走进巷中,自然没有注意到落夕尤挂着泪珠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 二人进了最近的妓馆,慕虞陶找老鸨要了间雅间,身后像有千军万马追赶般,迅速将落夕推了进去,自己也挤了进去。 “来壶碧螺春,不用叫姑娘来了。” 老鸨,落夕“……”。 慕虞陶在老鸨发怒之前掏出一锭银子仍在她的怀里,趁着落夕还未从新鲜劲中缓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人赶了出去。 落夕“……” 不过很快,落夕笑了,因为慕虞陶选择的包间在二楼,凭栏眺望,正对着大厅,堂下的淫靡景象一览无余,连个遮挡的帘子都没有! “你看那个女的腿好白啊” “你看那个女的脸好小啊” “你看那个女的胸好……” “娘娘!”慕虞陶无奈了,对方怎么那么喜欢变着法的逗他。 “嘘……,叫夕寐,万一突然有人进来呢?” “……您穿的是男装,叫……合适吗?” “额……要不称我为骆兄吧。” “额,还是尊称您殿下吧,这里是包间,不会有人进来的。” …… 慕虞陶便发现和落夕在一起的时候,话都不要说的太满,否则很容易被打脸。 来人突然推门冲进房中,进来后马上锁住了门,看都没看房中二人,迅速藏到了床底下,屋外,叫骂声由远及近,粗鲁的言语,尖锐的叫声在一派声乐中尤为明显,落夕侧耳听着,对方好像再找什么美人,顿时来了兴趣,乖巧的在座位上等着。 不多时,拍门声震天响,慕虞陶起身开门。 门外的是一络腮胡子,穿着褐色短褂,胳膊上青筋暴起,肌肉的脉络清晰可见,看着格外骇人。 他身后跟着数人,见到开门之人黑发黑衣黑鞋,面容英挺,身上穿着的是从未见过的上好绸缎,领口间绣着的牵牛花仿佛真的一样,心中打了个突,那汉子也算有些见识,下意识弓腰问道“公子,可见过一个肤色白净的男子从这经过?” “我和舍弟一直在房中,没有注意。”言语中自有一番气度,说完便缓缓合上了门。 汉子不敢多加纠缠,更何况刚刚关门时早已看清了房中只有一名面容稚嫩的小公子,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并不是那个小美人,毫无疑虑的带着手下离开了。 只听隔壁的房门震天响,“开门,开门。” “诶,诶,你们是谁啊!” “你们干什么啊……” …… 直到声音渐远,床底之人才狼狈的爬出来,还未直起身,一道寒光直逼颈项,那人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落夕凑到慕虞陶身旁,细细的打量他,感叹道“他还真是白啊。”比楼下的姑娘家脸都要白。 来人有着如玉般白皙的皮肤,似墨般的剑眉,铜铃般的大眼,粉嫩的嘴唇……饶是看惯了美人落夕也不由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这个人可真美啊,幸好是个男子,要不沐子就不是美人榜榜首了。 不同于慕虞陶的英武,楚王的温润,眼前的人美的妖娆,美的妩媚,美的想让人不知不觉的“欺负”他…… 落夕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统统甩出去,慕虞陶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对着那人道“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那人举着双手,悄悄的拉开自己与剑锋的距离,道“我叫谢杰,外出访友,路过此地,只是个过路人罢了,并无恶意。他们是本地一个恶霸的手下。” “恶霸?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谢杰的脸瞬间白了几分,支吾道“我……我……。” 落夕插言道“你是男的?女的?”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谢杰的逆鳞,面上瞬间像涂了胭脂一样红,“男的,当然是男的。” 落夕想了想,好奇的问道“这里也有小倌吗?” 谢杰“……” 若不是顾虑脖子上的利刃,谢杰真想冲上去封住落夕的嘴,只可惜现在的谢杰动弹不得,只得用目光“凌迟”着眼前的小男孩,看着看着,谢杰似乎看出了端倪,试探道“你是女的?” 慕虞陶手中的剑又向前送了几分,谢杰忙道“我看错了,看错了,我瞎说的。” 慕虞陶见这个人眉目清明,不似恶人,除了容貌惊人并无特别的地方,加之不想在此多加逗留,对着落夕道“骆公子,我们走吧。” 落夕点点头,道“好!” 慕虞陶暗暗松了一口气,只听落夕接着斩钉截铁的道“我们带他一起走。” 慕虞陶“!” 落夕道“好人做到底,你把他扔在这,迟早会被那帮人找到的。” 事关自身,谢杰分为积极,也顾不上生落夕的气了,连忙附和道“好啊,好啊,多谢,多谢,出去之后必有重谢,必有重谢……” 第二十一章 谢家二少 - 落夕传 - 窦之 “不行。”慕虞陶缓过神来,厉声道。 “只是举手之劳,我们就帮他这一次吧。” “骆公子”慕虞陶刻意压低声音,“这里龙蛇混杂,我们带着个人不方便。” “还好吧,他有腿有脚,又不用人背,我们只是一起出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 慕虞陶无言以对,静静的看着落夕,良久才道“为何非要带他出去。” 落夕仿佛没注意慕虞陶的异样,闻言一股邪气自眼眸中溢出,“过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去叫个姑娘来吧。” “姑娘?” “对,姑娘,穿的妖娆点的姑娘” 眉似远山,眼似星辰,高挺的鼻梁,迷人的双唇,纤腰袅袅,不盈一握,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叫人血脉喷张,落夕满意的看着眼前欲哭无泪的谢家公子,道“怎么样?这样谁都认不出来了吧。” 慕虞陶看着眼前的……“姑娘”,默默点了点头。 “只是……这里可以带姑娘出门吗?”落夕疑惑的问道。 谢杰、慕虞陶“……” 谢杰双手无措的扯着身上的绿裙,勃然大怒,“你不知道能不能行就把我打扮成这样!” 落夕毫无愧疚之心的道“我第一次来,以前去过的妓馆只要有钱就行,不过我们身上也没待太多钱,不知道够不够……” 谢杰缓了一口气,道“我有钱。”说着忙去地上的衣服堆里找自己的钱袋子,掏出一块比慕虞陶大两倍的金子递给落夕,“给,给。” 落夕笑眯眯的接过,掂了掂重量,显然是满意极了,对着二人道“那我们走吧” “等等”只见谢杰将地上昏迷的女子抱上木床,细心地为她整理好被子,还将自己微鼓的钱袋子塞进她手中,收拾好这一切才道“走吧。” 慕虞陶的黑脸加上谢杰的金子果然是出门利器,三人离开的过程十分顺利。若无其事的来到巷口,谢杰再也受不了身上的装束,转身要跑,被落夕一把抓住。 “诶诶,你不是说必有重谢吗?你还没说怎么报答我们呢?”落夕拦住了他,急声道。 “明日,明日,我一定去找你们。”说着,三步两步跨过落夕,逃一般的离开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啊,他说话不算话。” 慕虞陶道“你也算是饱了眼福了,还想着占人便宜。” 落夕嘿嘿的笑了起来“也是,这样的绝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美人来,不过真可惜啊,竟是个男的。”说着,不知不觉跟上慕虞陶的脚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鹤城谢家的人。” “谢家?” 慕虞陶点点头,天下姓谢的千千万,能让世人皆知的大抵唯有鹤城的谢氏一族了,谢家因丝绸起家,世代从商,发展到如今已有数百年历史,生意上涵盖了盐茶米醋、服装布匹、古董古玩,诗书乐器等方方面面,其范围遍布九州,是名副其实的巨富之家。 落夕想了想道“真有可能,我看着他除了内衣裤和一枚玉佩都留个了那个女孩,现在想想,那块玉佩上却是刻着一个‘谢’字。” 之后突然站下了脚步,叫道“啊,那我们不是亏了!那是富可敌国的谢家啊,就这么让他跑了,一点血都没出。” 慕虞陶看着她郁闷的表情心情好了许多,嘴角溢出了点点笑意“走吧” …… 次日下午,落夕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迈出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厅中等的极不耐烦的谢杰,一旁的桌子坐着面无表情的慕虞陶和一心一意刻木头的李立。 落夕带着菁菁下楼,对谢杰道“是你?” 谢杰闻声回头,看见落夕后双眼充满了光芒,道“姑娘大恩大德,谢杰没齿难忘,天一亮就来了。” “你知道是我?”落夕疑道,昨晚她穿的可是男装啊。 谢杰笑了笑“谢杰虽然不学无术,但是男是女还是看得出来的。” 落夕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杰道“姑娘的气度非凡,定非寻常之辈,听闻城中最好的客栈被人全包了,我猜是姑娘,于是就到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 落夕落座,道“那你如今是来报恩的?打算如何报恩啊?” “诸位想必要去鹤城游玩吧?刚好我家也在鹤城,不如结伴同游,费用我包了。” 落夕又奇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鹤城玩的?” 谢杰面色略有得色“姑娘午时才醒,想必并无要事在身,无事到这儿来,一看就是出来玩的,既然要玩,哪里比得上鹤城呢?” “恩,有道理”落夕点了点头,一锤定音道“那好啊,就这么定了。” 慕虞陶皱了皱眉头,依旧保持着沉默,到让一旁的李立有些不解,觑着慕虞陶的脸色道“这样不好吧。” 谢杰笑道“这位小哥不要客气,你家主人救我于危难,如此大恩大德,谢二必当偿还。” “谢二?” “正是,在下身居鹤城谢家,排行老二,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落夕笑道“我叫骆虞,泽国人士,这次跟着我表哥去辰宿海给一位亲戚拜寿,因着途中经过鹤城,便想着在鹤城多停留几日,领略一下楚国风光。”指着身后的二人道“这位分别是我的侍女元宝和随从铜钱,至于这位就是我的表哥,他……” 慕虞陶一直在盯着桌子上的木碗发呆,此时像是睡醒了,淡淡瞟了落夕一眼,打断了她,道“我是慕陶。” 谢家虽是商贾之家,不能进入官场,但生意遍布四国,对朝中之事必有了解,隐瞒姓名十分必要,只不过这名字……,绝对不能让落夕自由发挥! 落夕见他把话头接了过去,暗道可惜,好在还有一个魏武不在,她急忙抢过话头,道“诶,对了,我还有一侍卫,名叫武二狗” “武二狗?”不出意料的,谢杰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对,对,就是武二狗,怎么没看到他?” 李立答道“他外出买马车去了。” 正说着,魏武大步踏了进来。 慕虞陶率先反应过来,道“武子,马车准备的怎么样了?” 魏武见有生人在,拘谨了许多,并不多言“找好了,这位是?” “在下鹤城谢家老二,谢杰。”趁着谢杰打招呼的时候,慕虞陶和落夕同时分别给李立和菁菁打了眼色,二人会意,同时起步从落夕身后向魏武走去,察觉对方的行动,二人微愣,对视一眼,电光石火间做出了决定。 菁菁赶忙迎上前去,挡住了魏武看向谢杰的目光,同时道“您可回来了,后院的杂草长得太密了,就等您来除草了。” 菁菁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魏武一跳,他下意识的问道“除草?我?那小二呢” “恩恩,您除的干净”菁菁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魏武一同去了后院。 …… 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后,李立暗暗吐出了口气,可算没有穿帮。 落夕嘴角微微勾起,然而那笑意转眼就泯于尘埃,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谢杰被眼前这一幕整的云山雾绕的,过了片刻才道“对了,慕公子打算何时启程啊?” 慕虞陶道“听她的。” 落夕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人也正常了很多“那就明日吧。” 谢杰道“那我们明日辰时启程,正午能到离这不远的石溪村,那里的红烧鱼远近闻名,用过午饭后,一直向南走,傍晚就可以到达韩城了。” “好,那一切就听从谢公子安排了。” “那如此就不多打扰了,明日早上,我们在这里集合。” “好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谢杰红光满面的走了,落夕目送着他离开,直到看不人影,身体仪态瞬间松弛了下来,故意有气无力的道“快,快,吃的好了没?饿死我了。” 李立闻言,马上转身钻入厨房,大堂里便只剩慕虞陶和落夕二人。 落夕趴在桌子上,眨着眼看着慕虞陶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和谢杰同行的原因?” “殿下会说吗?” “你问我就会说。”落夕的眼神真挚而柔情,慕虞陶尴尬得错开了视线,默默的端起了茶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看见落夕不满的扁起了嘴巴。 …… 但是他不问,并不代表菁菁不会问。 “殿下是怀疑那谢杰是有意接近您的?” 入夜,天气渐凉,菁菁细心的为二人铺好床铺,轻声问道。 “我不确定,但是骆铖来信说让我想办法到鹤城,到了那自会有人接应,我猜测谢杰很可能是来接应的那个人。” 菁菁放下手中的锦被,回头看着窗前赏月的落夕,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谢家店铺遍布天下,在燕国也有很多生意在做,认识铖王爷也不奇怪。” 落夕深吸一口气,道“不仅如此,想当初,刘家、钱家都非大势之家,与云家可谓云泥之别,他们哪来那么多资本拉拢朝臣与云家抗衡,一定还有其他势力在背后支持他,以前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是何人有如此大手笔,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鹤城谢家。” 菁菁皱着眉头,问道“可是谢家远在楚国,虽然在燕国有生意,花些小钱疏通一下即可,何必要付出大量资本来干涉燕国内政?” 落夕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她无所谓的道“不过光凭谢家二少这个名头他就有可利用的价值,想办法让他为我们所用。” 顿了顿,又喃喃道“不过对他就不能】像对付魏武的那样了。” 声音小的仿若自言自语,但在菁菁耳中却如钟鼓轰鸣,震得她浑身一颤。 第二十二章 同行 - 落夕传 - 窦之 次日,落夕难得起了个大早,开开心心的换上了白色的男装,竖起了长发,看起来就像某家的小公子,一边喝着菁菁熬了一个时辰的八宝粥,一边对坐在对面的魏武道“谢杰虽说是姓谢的,和朝局不甚关系,但到底是谢家,难免会和朝中有交往,没准就知道我们其中任何一人,我给你起了化名,你别忘了啊?还有叫我小姐就可以了,千万别说漏嘴了。” 魏武瞪着碗,闷闷的哼了一声,手上的力度几乎要把碗握碎,慕虞陶面无表情的喝着碗里的粥,乍看看不出异样,但的微勾的嘴角暴露了他的情绪,一旁的李立和菁菁没他难么好的定力,菁菁犹甚,肩膀微颤,险些将浓香的八宝粥洒出来。 五人正吃着,谢杰跨门而入,看见众人皆在,笑开了眼“众位都起了,昨日休息的可还好。” 几人中,落夕跟他最熟,虽然熟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在落夕心中似毫无所觉,放下粥碗,笑道“休息的很好,谢公子这么早就来了。” “老远就闻到香味,找着就过来了。” 没等落夕吩咐,菁菁已经盛了一碗粥,递与谢杰,道“公子若不嫌弃,不如一同用吧。” “多谢元姑娘” 那谢杰也真没客气,端着碗挨着魏武就坐下了,原本是一张四方桌,落夕、魏武、慕虞陶各占一边,菁菁和李立两人坐在一边,本就有些拥挤了,再来一人,整张桌子慢慢当当,偏偏这个谢杰是个左撇子,喝粥的时候不时碰到魏武,惹得魏武直皱眉头。 魏武勉强将喝了两口,道“我饱了。”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谢杰忙拉着他道“二狗兄,这就饱了吗?路途遥远,要到正午才会有酒家,二狗兄还是多吃一些,免得路上饥饿难耐。” 一口一个“二狗兄”几乎把魏武噎的说不话来,偏偏又无法发作,整张脸憋得通红,瓮声瓮气的道“不用了,我饭量小,我去喂马。” …… 楚国不愧是春之国度,虽是二月,但已是蝉鸣鸟啼,行走于山间,雄鹰翱翔,野兔彷徨,调皮的松鼠灵活的从一只树丫跳的另一只树丫,落夕从未见过这样的二月如此昂然的模样,兴奋道“你知道吗?这个时节,燕国冰雪刚刚消融,树枝还未抽芽,我还从来没在二月见过绿草隐隐呢。” “你知道吗?这个时节,泽国也不过是刚刚农耕,相国更惨,风沙漫天,几乎整个二月都见不到太阳。”” 因着落夕“表哥”的身份,慕虞陶一直陪着落夕坐在车中,此时他正捧落夕给他的游记详读,闻言抬起头来问道“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 落夕从窗外的美景回过神来,笑着看向慕虞陶“那是当然了,我舅舅可疼我了,经常带着我四处游玩。” “你舅舅?” “恩”提到自己英俊潇洒的舅舅,落夕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燕国前代王后出身燕国世家云家,是燕国除王氏骆氏之外最大的家族,但是慕虞陶却从来没听说过云家还有位小王爷。 落夕知其所想,解释道“我舅舅只爱风花雪月,不喜政治,从不介入朝堂,所以不是很有名气,哦,对了,他还在楚国待了好长一段日子呢,鹤城也是他推荐给我的。” 话虽这样,慕虞陶眼中却露出一丝同情,继而垂下头看书去了。 落夕见他如此,嘲讽的笑了笑。 世人皆是如此,认为王室宗族必定以权为先,利为准,谁会想到当年的骆氏和云氏当真亲密无间,亲密到如同家人般,没有猜忌,没有防范,亲密到云氏后人无需入仕巩固朝中地位,亲密到子孙无需承担整个家族的命运,只可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那件事后,云晓,自己那潇洒自在的舅舅,便把畅意人生抛在了无尽苦海,徒留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骆姑娘,可累了?要不要下车休息会儿?”马车外,谢杰饱含笑意的声音充满活力,落夕仿佛听到了昔日云晓的呼唤声“可累了?要不要下马走一会儿。” 忆及往昔,落夕心中的苦楚渐生,刻意放柔了声音道“好。” 芳草青青,林木荫荫,细细辨去,隐隐的有流水的声音,落夕下车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心中的那点无人知晓的惆怅。 慕虞陶亦跟着落夕主仆一同下了马车,见魏武一直板着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只小酒壶,安慰道“少喝点,不要误事。” 魏武一脸郁闷的接过酒壶,可有可无的打开壶盖,道“我没事”继而又小声嘀咕“不过有点饿……” 慕虞陶笑了,道“你先尝尝这酒,保证你不饿了。” 魏武见他说得神秘,疑惑地拿起酒壶嗅了嗅,接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慕虞陶,震惊道“陶子,真够意思!” 谢杰听见了魏武的叫喊,好奇的凑了过来,还未到二人身前,便高声叫道“黎青酒!” 落夕成亲时,慕虞陶私藏了两坛子黎青酒,一直小心存着。这次出门,周遭风景如画,慕虞陶刻意带了一壶,想等到良辰美景时细细品尝,后来见魏武委实可怜,这才拿出来用来安慰武子,没想到引起了谢杰的注意! 这黎青酒价值不菲,且数量稀少,若无门路,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当初落夕骗他是江湖人士,但普通的江湖客绝对不会喝黎青酒!思及此,慕虞陶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哪知谢杰接着道“这酒我喜欢,回家的时候常喝,可是这趟出来,就没有看到有酒坊买的,连香气相同的都没有,我还以为是我品味特殊,喜欢这种没人喜欢的酒,没想到武兄也好这个,果然是同道中人啊。”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魏武手上的酒壶,道“我已不知道家里面从哪买的,还以为这么好的酒满大街都会有,出来就没想着带点……我已经有个把月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真醉人啊。” “……” 武人好酒,魏武更甚,虽然听出了谢杰的弦外之音,但心中实在不舍,犹豫着没有开口,慕虞陶担心谢杰在酒上纠缠,道“那刚好,来来一起来喝。” 谢杰屁颠屁颠的去拿酒杯,没注意到魏武漆黑的脸色。 三人席地而坐,落夕对酒没兴趣,带着菁菁方便去了。 黎青酒实在美味,只是一杯便让人如痴如醉,谢杰更是如此,若不是此处临近马路,人来人往的,只怕都要趟下了,只见他斜靠在一旁的竹木,半眯着眼细细的品尝这飘香美酒。 突然间他似想到了什么,贼兮兮的看着魏武,只看得魏武心中发毛,不由提高了音量道“怎么了?” 谢杰笑了笑,道“没事,没事,只是有点好奇吧了?” 魏武臀部一紧,莫不是他还是有所怀疑了? 谢杰凑近魏武道“武兄,真的姓武吗?” 魏武紧张道“什么意思?” 一旁的慕虞陶握着酒杯的手都微微一顿。 谢杰道“没什么,就是……” “就是……” “武兄的父母为武兄起名的时候,是否额……有什么……特殊的原由。”不管怎么说,取名为“二狗”都有点…… …… 魏武尴尬得拿起酒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父母”闲着闹着玩的。 慕虞陶接口道“他小时候体弱多病,老家那边有个习俗,贱命好养活,就取了这么个名。” 谢杰笑道“哦,怪不得呢,民间好像也确实有这么个说法,怪不得呢,我还说怎么会有人叫‘二狗’,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十三章 吃鱼 - 落夕传 - 窦之 虽然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但托福于谢杰的完美安排和随机应变,落夕一行人到达石溪村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村口的小饭馆正是忙着的时候,一行六人等了片刻才有了位子。 魏武和慕虞陶是武将,谢杰虽然不如他们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这三人常年骑马,自然不会感到不适,落夕和菁菁做马车,一路上轻松得很,根本没有感到一丝疲累,只有李立,虽学过骑马,但很少有机会实践,前几日落夕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还好说,如今连着骑了半日快马,有些受不住,下马时几乎摔倒,多亏菁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整张脸都羞红了。 谢杰见状吃吃的笑道“元宝重,铜钱轻,元宝扶铜钱,钱上加钱,哈哈,哈哈。” 菁菁见李立实在窘迫,柔声道“谢公子莫要笑话我们了。” 谢杰连忙摆手打个千道“不敢,不敢,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哈哈,哈哈。” 菁菁看着谢杰进店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低声对李立说“他就是嘴巴毒,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这里有些膏药,你拿去擦上,身体会舒服一些。” 李立红着脸,看着菁菁塞在他怀中的黑玉方口纹花瓶,轻轻点了点头,跟在她后面一同进去了。 店里人声鼎沸,扑面而来的热气逼着李立停在了门口,他环顾四周才发现王后、慕将军、谢杰、菁菁早已坐在圆桌旁,慕将军表情淡然,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而王后,李立大逆不道的想若是她有尾巴,一定早已跳到了天上。 李立好奇的看向菁菁,眼神询问王后的异常。 菁菁明白他的意思,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李立只好疑惑的坐下了。 魏武安置好马车,一进来就皱起了眉头,看向慕虞陶问道“怎么不清场?”” 这一路上,为确保万无一失,慕虞陶都是这么做的,落夕也是默许了,怎么今日人这么多,这么热,反而不清场。 落夕欢喜道“我喜欢人多,人多了热闹,嘻嘻” 既然是王后发话,魏武也无可奈何,紧挨着李立和慕虞陶坐下,刻意离王后和谢杰远远的。 …… 谢杰慕虞陶晚进一步,在菁菁之前,所以知道原由,刚刚慕虞陶想要清场,却被落夕阻止了,他不仅坚持还多给掌柜一锭金子,让掌柜的安排到落夕喜欢的位置,落夕因此十分开心。 过了会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杰突然道“表兄妹不可成亲。” 听得魏武一愣,问道“谢兄何出此言啊?”。 “生出来的孩子会变笨。” 落夕奇道“会吗?” “会的。” 事不关己,落夕没有细想,便把此时抛在脑后,依旧看着慕虞陶嬉笑。 慕虞陶刻意忽略了旁边的灼灼目光,淡然道“还好我与骆虞表妹各自都有婚约,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骆虞……表妹……落夕瞬间记起,自己骗谢杰二人是表兄妹来着,看了谢杰一眼,笑容瞬间消失。 而一旁的谢杰也不高兴,桌面上的气氛骤然有些冷,直达红烧鱼上来才重新缓和过来。 石溪村的红烧鱼远近驰名,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鱼肉肥美,汤汁浓厚,比宫中御厨做的红烧鱼更填一份野味,加上众人腹中饥饿,更觉味美异常。 尤其是魏武,他一人独独吃了近一条鱼后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有心情和慕虞陶插科打趣了“陶子,你说这鱼怎么做的?比家里大厨做的还好吃。” 大户人家,对于尊卑极为看重,像魏武这样直呼表少爷名讳其实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慕虞陶看着谢杰有些吃惊的表情,解释道“我们江湖中人不太在意称呼,我与武子自幼一同长大,同吃同眠,拜同一个师傅,经常以兄弟相称,让谢公子见笑了。” 魏武自知失言,掩饰般的夹了口鱼肉,急忙转移话题道“对,对,是我们江湖人不注意,不过这鱼真香啊,是本地的鱼吗?”。 谢杰道“武兄猜的不错,是本地的鱼”接着又将话题带了回来,道“慕兄,武兄说的对,其实情谊这种东西哪看身份高低贵贱,相知相遇相伴就是莫大的缘分,世人皆该珍惜,若人人都按照三六九等划分朋友、兄弟,那人生岂不是太没意识了。” 魏武头一次看谢杰有些顺眼了,忙道“就是。” 谢杰接着道“就比如我娘吧,养了一只京巴狗,与其同吃同眠,一口一个‘乖儿子’‘心肝宝贝’的叫它,为哄老太太开心,我们也只能叫它‘弟弟’,谁能想到,我竟会和一只狗称兄道弟,哎……”说着还叹了口气。 … 魏武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咬牙切齿的道“谢公子还真是孝顺。” 谢杰没有听出来话语中的寒意,犹自笑道“见笑,见笑,哪里,哪里。” 这时,落夕仿若不经意打翻了手中的茶碗,红褐色的茶水自前胸至大腿,急忙拉着菁菁回马车换衣服,这才将“称兄道弟”的话题带了过去。 入夜,谢杰一行人如愿到达了韩城,谢杰兴高采烈的说道“今夜大家早点休息,明日上午启程,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明天傍晚就能到达我家,到时候,我好好的为大家接风洗尘。” 慕虞陶一向不愿多数话,李立累得说不出来话,落夕刚刚睡醒,下了马车眼睛还肿着,人也有点迷糊,菁菁到没什么事,不过身份低微又是个女人,魏武虽然不愿搭理谢杰,但也只得担起发言人的重任,道“那就多谢谢公子了。” 谢杰道“武兄客气了,也不要谢公子、谢公子的叫我了,大家就叫我谢兄或是谢二就好。” 说着不客气的揽过魏武的肩膀道“等到了明日,我让你见见我的那个‘兄弟’,额,就是我娘养的那只狗,嘿嘿,毛可顺了,养的可好了。” 闻言,慕虞陶拼命用眼神示意魏武他克制,一定要克制住,魏武这才没把谢杰的胳膊甩开。 谁知谢杰犹不自知,接着道“哦,对了,那只狗叫微微。” 微微?……魏魏?……魏…… 连一向淡定的慕虞陶也无奈了。 第二十四章 回去 - 落夕传 - 窦之 次日清晨,落夕突然不去鹤城了,还想去吃鱼,让早已安排好行程的谢杰和魏武措手不及。 谢杰劝道“骆姑娘,鹤城还有很多好玩的,也有很多特色的小吃,比如豆皮糕啦,鱼饼啦,我对这些熟悉着呢,闭着眼都能找到最好吃的摊子,不说别的,就说豆皮糕啊,鹤城城东的一家摊子的豆皮糕是最有名的,他家都是从土里现挖的豆子,只有这个时候有,那味道,一点不比红烧鱼差。”语毕,还夸张的咽了咽口水。 落夕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只是稍稍起伏的喉咙出卖了她,她梗着脖子道“我没那么喜新厌旧,我还是喜欢石溪村的红烧鱼,我对红烧鱼很专一的,从来不会看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是哪种见一种爱一种的人吗?” 谢杰卒。 魏武悄悄赶来,问道“娘娘,您当初不说要去鹤城吗?行程是跟大王报备过的,也联络了路上各镇的军队加强治安,怎么能轻易更改呢?” “大王又不在,他要是在了,知道红烧鱼这么好吃也会支持我的。” “娘娘,鹤城就在眼前了,不如我们先去鹤城看看,回来路过石溪村在吃一次红烧鱼。” “不要不要,我就想这几天都吃红烧鱼,不想吃别的。你这么想去鹤城?是想去看微微吗?” 魏武卒。 李立“娘娘。” 菁菁正在给落夕收拾行囊,听见声音回头看了李立一眼。 李立卒。 最后慕虞陶上场了,他直视着落夕的眼睛,不放过眼前人一丝一毫的变化,道“你要去见谁?” 长袖下,落夕五指紧握,细长的指甲隔得生疼,说出的话却是软绵无力的“慕将军……” 昨日正午,落夕借汤洒衣衫之故外出更衣,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了,慕虞陶当时便心有疑虑。 将落夕的错愕和恐惧尽收眼底,慕虞陶头一次见她如此慌张,原本只是诈她,没想到真的另有缘故,看向落夕的目光不由冷了几分。 慕虞陶努力保持正常的语气,道“能和我说说吗?” 落夕垂下眼眸,犹豫了片刻才道“是故人,我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 “故人?” 落夕身处燕国权利中心,她的“故人”非富即贵,此刻却隐匿在楚国一小村庄,慕虞陶觉得应该追查下去,现在泽国不太平,燕国、相国闻风而动,虽然表面上还是四海升平的景象,但是内地里早已波涛汹涌了,更何况,慕虞陶隐隐觉得,落夕省亲就是为了这位“故人”而来。 落夕知其所想,一时之间却也没有想到好的对策,只得含糊道“我外出游历时曾拜他为师,后来我回了宫,就再也没见到他,没想到在这见到了。” “他?不是一对老夫妻吗?”慕虞陶面无表情道。 “夫妻中那个男的。”毫无准备之下,落夕深知说多错多,只得拖延道“我会告诉你一切的,但不是现在……请不要……”落夕说不下去了。 落夕常年的笑脸上如破碎的面具般的裂了道细纹,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说明事关重大。 慕虞陶沉默了良久,最终才道“那娘娘,您收拾一下,我们中午吃完饭去石溪村。”语毕,转身离开。 “等等……”落夕下意识喊住了慕虞陶,只见他脚步未停,仿若没听到一般快速离开了。 一旁的菁菁脸色苍白,担忧的道“殿下,慕将军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啊?那两位的身份可是……可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啊。” 落夕亦是少见的满面愁容,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是我心急大意了,现如今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而,整个一下午慕虞陶一句话都没有说,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目养神,摆明了不想交谈,让落夕准备的苍白无力的话语直接胎死腹中,只得时不时的望向慕虞陶的方向,这种诡异的气氛,连大条的魏武都觉得奇怪,大家休息的时候,偷偷的拉住慕虞陶。 “陶子,怎么啦?和王后吵架了?” 魏武不是曾周,他坐到这个位置靠的是父辈隐蔽,和高超的武艺,总之,与头脑没有半毛钱关系,慕虞陶并不想多说让他担忧,只是淡然道“没事。” 魏武喊道“怎么没事,虽然你平时话也不多,但却从来也没摆出过一幅这么臭的臭脸,对骆姑娘的事更是上心,她去哪你都跟着,这回他们去溪边走走你怎么不跟着了?” 慕虞陶不耐烦的道“昨天来时我已经探查过了,这附近很安全,不需要人跟着,况且还有元宝和铜钱呢。而且我对你也很上心啊?” “那不一样,你对她简直都可以说是宠溺了,什么无聊的话、无聊的事都陪着她,不管她做了什么样任性的事都不甩脸子,哪像对我们啊,我都多久没见你真心笑过了,和她的这两天就看见了三四次。” 慕虞陶下意识反驳道“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你说你陪过我们捕鱼吗?你陪过我们捉麻雀吗?你陪过我……” 慕虞陶默默的听着,方知自己竟然真的做了这样的蠢事,心下茫然。 一旁的谢杰插言道“表兄妹嘛,那感情岂是下人能比的。” 魏武怒道“你说我是下人?” 谢杰奇道“武兄不是护卫吗?这护卫……” …… 魏武心中暗骂“去他妈的护卫,去他妈的‘武兄’。” 谢杰见魏武脸色越来越黑,绕了绕头,却又不知如何缓解眼前的尴尬,只得道“或许骆姑娘想找我也说不定,我去找她聊聊。”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经过这样一打岔,魏武也无心纠缠慕虞陶对自己和王后的差别待遇了,他了解慕虞陶,自己的兄弟既然已经多次包容了落夕的任性妄为,就不会在在乎这一次的出尔反尔,他能这样反常,必然有其他的原因“到底什么事啊?” 慕虞陶还沉浸在刚才魏武的“控诉”当中,随口道“暂时无头绪,等有了进展,我在告诉你。” 他如此说,魏武也只好将事情放到一旁,道“好,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千万别憋着,有哥哥我帮你呢。” 慕虞陶回过神来,笑骂道“滚去吧。” 第二十五章 密谈 - 落夕传 - 窦之 这一片像是有人刻意栽种的林子,树木笔直,郁郁葱葱,落夕心中抑郁,不愿早早回到马车上,带着李立和菁菁在林子里游荡。 “骆姑娘,骆姑娘”声音从身后传来,落夕回头望去,只见谢杰紫色的衣衫在林中若隐若现,李立大声回答“在这里”。 谢杰听到了,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落夕一直拿不准谢杰的用意,此刻见他追来,向菁菁使了个眼神,道“你们二人去找些水去。”自己独自站在原地等着。 与落夕主仆二人独处时,李立一直有些胆寒,即便心中略觉不妥,亦不敢多言,抬脚便向着河边走去。 菁菁看着先行李立的背影,皱起了眉头,待到二人走远了,确信不会被人听到二人,菁菁快走两步追上了李立,试探的问道“你……依旧怕我吗?” 思绪回到上元节的那个月夜,时间过去了许久,但李立仍时常从梦中惊醒,梦里月牙的血不停的流,好几次要将李立淹没,直至现在,面对温柔可人的菁菁时,李立仍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梦中那冷酷残暴的影子,即便已然知晓二人并不相同。 李立答道“姑娘多虑了,那夜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月牙这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养父李成勇,一是知道他与宫女私相授受本不符合宫规,说出去反而会被一板一眼的父亲责骂,再则,对方是王后,是燕国的嫡公主,连大王都要顾及燕楚的关系对她礼让三分,这样的权势地位,他将真相说出来又能如何。 菁菁不信却没有办法,只得道“你放心,殿下讨厌鬼鬼祟祟、吃里扒外的人,那天也是凑巧了,撞上了蓁蓁,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其实殿下知道真相后也曾严厉批评过蓁蓁,说她办事鲁莽,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李立知道,过了这么久,王后都没出手对付自己,想来也不会把自己放在眼中了,他在意的不在是这件事,“姑娘放心,李立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了。” 菁菁看出他仍有戒备,细细思辨,又觉得他心中似乎是有一团火气,想了想又道“那你可是因为玲珑的事……” 提到玲珑,李立握紧了双拳,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菁菁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是她在殿下的胭脂里下毒,我……只是想保护殿下……” 那日峰才楼的事被大王压了下去,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做为实质上的內侍总管,李立自然明白,当时落夕不光查到了这次玲珑下毒之事,还有琴妃失宠、梅妃暴毙等等近年来的宫中惨事,桩桩件件都或多或少与和畅宫有关,和畅宫的掌事宫里翡翠是慕相安插在宫中的一只臂膀,万不可有损伤,而玲珑不过是若干棋子中较为得力的,并不是那下棋之人,两相权衡下只得将玲珑推出来顶罪。 李立久久未言,菁菁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至玲珑于死地的。” 在宫中这么些年,李立清楚的知道哪些事是人为,哪些事是天意,和畅宫做了那么多恶事,一直安然无恙不过是因为大王觉得愧于慕贵妃,所以默不作声罢了,但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玲珑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菁菁实在不必为此道歉。 李立虽然心中郁闷,但也没有理由因此责怪菁菁,道“你无须道歉的,她……不过是罪有应得。” “但是,你会为她伤心不是吗?她不在了,你不开心。”菁菁接口道。 李立是楚中人,养父李成勇那时离宫到楚中养老,见他长得还算清秀,就想买下他,他家虽不富裕,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但是忍忍也能维持,李成勇劝他父母,说自己养孩子是为了养老用,会给他好的教育,好的机会,让他将来出人头地,为人父母者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见李成勇在楚中有良田百亩,是有名的大户之家,为了他的前程,忍痛答应了,将他卖给了李成勇。李成勇为人老派严肃,开始确实按照自己说的那样,教他读书识字,把他当成亲儿子培养他,片刻也不肯放他轻松,然而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李成勇接到一封密信,二话不说带着李立来到了楚城,进了楚宫,那时候李立还是个孩子,只知道自己来到了楚国最大的城市,进了王公贵族才能进的皇宫,吃了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好吃的,兴奋的手舞足蹈,当李成勇笑着问自己,愿不愿意留在楚宫时,他开心的点着头,哪知道自己的一个点头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后来,李立曾不止一次的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才惊觉那是李成勇第一次对他笑,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有过笑脸。 在宫中做了太监以后,他一直跟在李成勇身后服侍启善,李成勇依旧严厉,他心中明白李成勇是想要把他培养成为下一届的内饰总管,那时自己年纪还小,不知道为人处世要先看清自己的路在何方,心中虽对李成勇有所忌惮,但看到他平日里威风的模样,甚至有些感谢他的,努力的学习做太监,兢兢业业的照顾启善,李成勇见他渐渐得心应手,很是满意,一点一点的将总管的权利赋予给他。 启善小时,宫中安然无事,每日不过是那两三件事,李立乐的清闲,慕贵妃嫁入宫后,和大王琴瑟和谐,亦无大事,直到世家女子陆陆续续的嫁进皇宫,平静的內宫起了风,卷起了波澜。也是从那时起,各宫娘娘开始争着巴结李立,想方设法的从他口中套出大王的喜恶,由此,他认识了玲珑。 开始,因着是同乡的情分,他对玲珑处处照顾些,其实也不过是些打听个消息、帮忙给大王点心这样的小事,他素来胆小,早知道和畅宫惹不起,统统痛快的答应了,原本没什么,其他宫中宫女来也是这样的,但是不知从为何偏偏和玲珑闹出了些流言蜚语,他反而对这个小同乡上了心,开始盼着她来找自己,盼着同她说说话,底下的小太监起哄时,他也会笑着说让他们离她远点,后来又一次,连绵阴雨,他有几日未曾见到玲珑了,心中像是有个猫不停的挠他,李成勇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叹口气道“既然想见就去见吧”,李立也不犹豫,撑了把油纸伞就去了,打听到她所住的院子,直冲冲就进去了,只到听到了她的声音,提着心才放了下来,谁知这一放下,就放到了是谷底。 她清脆动人的声音自墙内传出,说出的话却是冰冷刺骨。 她高声喊道“他李立不过是个太监,我不想见他。” 一个年长的声音劝道“他是未来的內侍总管,那是一品。” “那又如何,他都算不上个男人,姑姑,我不待见他,每次想到他对我抱有那样的心思,我就恶心。” 后面的话听不清了,李立只觉的脑子嗡嗡的,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回来后他生了一场大病,李成勇难得的坐在他的床头和颜悦色的说很多话,时间久了,他记不清了,只知道李成勇告诉他,他此生再难结婚生子了。 后来病好了,他和玲珑依旧保持着联系,只不过那份心思终是淡了。 后来的后来玲珑死了,虽然知道她是死有余辜,但李立心中依旧难过,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女孩死了,他曾经像个男人一样想要照顾的女孩终于死在了禁锢的宫中,那少年时代最后的喜悦终消失的烟消云散。 菁菁见李立没有回答,知他心中难过,刻意挑了些趣事说与他听,长久的奴性让李立可以随时保持着正常的笑意,菁菁亦没有发觉,一直一直的讲着,直到两人打好了水,将要回去时,菁菁问“你心情是否好点了?”见李立一脸错愕,道“交我医术的师傅曾告诉我,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人才能长久的保持健康。” 菁菁顿了顿,补充道“健康是最重要的,你可一定要想开些。”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