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赶上一波穿越潮!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阿沅这烧降不下来,可怎生是好!” 一个身着月白窄袖对襟长褙子,浅青色儒裙,挽着妇人髻的女人,侧坐在床畔,自顾自地喃喃自语着,面色焦急,杏眸满含雾气,手下不停地拧着帕子,一遍遍地给床上的小姑娘擦拭着,小姑娘浑身汗涔涔的,鼻头通红,刘海儿也腻作了一条沾着,一身深绿锦边的浅绿无袖褙子,粉白衫儿,药渍把领口染了深色,鲜绿螺旋裙,就这么躺着,蹙拢着眉,烧得难受。大抵是烧得狠了,耳朵都是通红的,妇人手里攥紧着刚从额上换下的巾子,热得揪心,泪珠子就这么窜出了眼眶,妇人微撇了嘴,柳眉蹙拢,眼角通红,手下不停地给小姑娘擦脖子,耳后,手腕子... “阿娘~阿娘莫哭!阿姊会好的!爹爹已经去请郎中了!阿娘莫要着急!”一道童声带着颤音说,膝行几步倚在妇人身侧,伸出藕节似的胖手,在妇人脸上胡乱抹着,黑曜石似的眸子里写满了焦急, 小男孩儿的手也凉凉的,因为他一直跪坐在小姑娘身侧,用湿巾子擦拭着脚心,小孩儿头上扎了个圆溜溜的孩童髻,用朱红色的发带束着,水蓝色的绸衣衬得小男孩儿越发唇红齿白,圆乎乎的脸蛋儿肉肉的,看着就很是讨喜 “欸,阿娘不哭,衡哥儿也莫撇嘴,你姐姐会没事的。快些把衣袖放下,莫要着凉了让阿娘担心。”妇人拿手背抹去了泪水,一把抱住了不安的儿子,温声说着,给小男孩放下衣袖,才把他放在了床上,自己才又拿了巾子浸水,拧干给浑身滚烫的小女孩儿擦拭,一遍又一遍 忽然,床上面红耳赤的小姑娘挥拳蹬脚了起来,双眼紧闭,脑袋微偏,嘴角溢出好些汁水,都是白天灌下的汤药 “诶哟,阿姊莫踢到床板,会疼的”刚不留神中了小姑娘一记窝心脚,仰躺在床的小男孩儿,左手揉了揉胸脯,就爬了起来,双手抱着小姑娘的左脚,奋力想拽住她的右脚,抽搐的小姑娘力气不小,自由的右脚很是踹了男孩儿几下 “阿沅,阿沅!”妇人眼泪又下来了,俯身抱起小姑娘,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左手箍住小姑娘双手,把巾子垫在了她脑袋旁边,空出的右手拿了旁边干净的毛巾,略擦了擦脸畔耳侧,见小姑娘没得吐了,才拿了干净的巾子,束做一块,塞进了她嘴里,以防小姑娘抽搐的时候咬着舌头,伤了自己 又是一番折腾,小姑娘才平稳了些,安静地躺着,小男孩儿一眼不错地盯着阿姊,双手仍是抱紧了她的双脚,又圆又大的眼睛雾蒙蒙的 “爹!阿娘,爹爹回来了!”小男孩儿倏地眼睛一亮,不自觉就飙高了声音 “官人!”男人一领青袍,戴了顶细纱黑幞头,剑眉星目,高大俊朗,眼见男人急步过来,妇人不禁鼻头一酸,满眼委屈害怕,忙把小姑娘放回枕上,让出位置给郎中 “李郎中,小女昨日酉时左右方退烧,这一日功夫,就又热起来了,药也灌不下,还请郎中救小女!”男人双手一揖道 “老朽自当尽全力,大人快起!”蓄着一束花白山羊胡,着褐色长衫的老者,也一揖还礼,方坐下,伸手探脉,取下了小姑娘嘴里的巾子,略瞧了瞧舌苔,又翻开小姑娘眼皮瞧了瞧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静得只剩小男孩紧张得吞咽口水的声音 男人借着宽大的衣袖,暗暗握住身侧妻子的手,紧了紧,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支撑还是安慰妻子 “马蔺,取针,取一粒至宝丸化两口水,再煎一副犀角地黄汤,加一钱柴胡一钱羌活,一钱桂枝,半钱麦冬,三碗水熬做一碗端来。” 老郎中边缓声吩咐药童取药煎药,手下行针也毫不迟疑,在合谷,大椎,曲池,少冲,神门,尾中等穴位一一落针, 随着银针刺下,床上的小姑娘是感觉要清明些了,却始终没有力气睁眼,看看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越急着睁眼越满脑门子官司,心气郁结。 为啥会这么急切呢? 因为床上这个三岁的小姑娘,芯子换成了29岁的许念。小姑娘和之前抱着她脚的小男孩儿是双胞胎,她叫杜沅,男孩儿叫杜衡。爹爹杜辰祖籍绵州,是天圣元年的进士,任翰林院编修,知随州签判。娘亲杜郑氏,名婉如。郑婉如有三个哥哥,大哥郑逾明,在绵州衙门做廷尉,二哥三哥是双生子,一个名望舒一个叫修远,两人和杜辰是同窗。几人相交甚好,郑家哥儿俩对杜辰才学很是赞赏,杜辰15岁夺得乡试案首那年,郑主簿也按捺不下对这后生的喜爱,忙上门拜访了杜辰的爹,杜兴,杜兴原是个庄稼汉,这两年大儿杜寅的生意做得越发上路了,女儿也嫁到镇上涵春堂的秦家了,老两口没了多的负担,一门心思种地供小儿子杜辰读书,如今儿子争气,一举夺得乡试案首,竟引得绵州主簿郑典郑大人亲上门来求亲,这可把杜兴给得意坏了,他如今算是靠儿子出了头!几碗黄汤下肚,喜笑颜开地就把两家的亲给结下了。 随州算是个富庶的郡了,杜辰作为个新科进士,朝中又无势力关系。在这任上如今也是两年余了,衙门清闲,处理了公务,得了闲就翻书阅籍聊以**,杜辰也是极有抱负的,入仕后恍若回到了初进书塾,头次拿笔读书的时候,俩眼抓瞎。又想能多为知州断案,找些条例依据,为百姓洗清冤屈出份力,为引渠修道尽点心,全心钻研水利。怎么让治下吃饱穿暖,为此他不断地翻书看卷,寻访隐士,求问先贤。 如此,人也愈发消瘦,眼神却更坚毅了。 五月初五这天杜辰夫妻带着姐弟俩出门看龙舟,姐弟俩和爹爹衙门里同僚的孩子们玩在一块,知州家的乳娘跟着,四个小孩儿一路你追我赶,洒落一地银铃般的笑声。 跑到举办龙舟赛的青江边上,几个孩子挤不进去,就顺着往人少的下游跑了跑,乳娘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也不想这大热天地跟着跑一身汗,想着几个孩子身份摆在这里,这随州境内想也没有哪个会不长眼,去冲撞了, 谁也不曾想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尾随了上去,见几个孩子跑到了江边,男子装作看风景地往孩子的方向快步走了去,不知想到了啥,神色晦暗,抿紧了唇线,一把冲了上去,左手箍住知州家身着金丝绣线丝绸袍子的小公子,右手按住小孩儿口鼻,孩子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愣了,遭挟持的小公子拳打脚踢,撕扯着箍住他的陌生男人,眼角溢满了泪珠, “呜哇!娘!啊~”一个胖乎乎的肉团子,被这不期而至的变故吓懵了,扯了嗓儿就嚎开了 杜衡愣了愣神,看着挣扎着的伙伴,猛地冲男人肚子就是一顶,男人一时不防,栽了个趔趄,趁男人晃神,杜沅伸手拽过了知州家的公子,奋力一拉,两个孩子都倒在地上,扑了一身土,另一个翠色锦袍的小公子,捡完身旁的石子砸男人后,直捧了满手的泥沙往男人扬, “该死!那就一块儿死,都给我儿子陪葬去!” 被几个孩子掀翻的男人越发暴躁,眼睛里还混进了些泥沙,拿袖子撸撸把脸,就呲牙咧嘴,目露凶光地大踏步往杜衡那儿走, “诶哟,我的天爷!来人呐,快来人呐!贼子快快住手,那可是知州家的小郎君,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放了我家小郎君,我家小郎君若丢了半根汗毛,我家大人也定将你立时问斩!来人呐!快去报官!” 乳娘隔了二三十米远看这边情形不对,定神瞅了瞅,这一看,心都给吓到了嗓子眼儿,一边往前跑一边扯了嗓喊了开 杜衡没跑两步就被男人抓住了,男人双手箍住他的脖子,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提了起来,杜沅一头扎了过来,一脚踩在男人脚上,双手攥紧男人的小手肘,拼力往下狠拽,就一口咬住了男人的右手掌,男人吃痛,松手把杜衡砸在了地上,左手拽住了杜沅的头发,往后一拉,力气大得仿佛能把她头皮给拽下来,见杜沅还咬得更用力了几分,男人发了狠,硬把手猛拽了出来,就着血呼啦吃得手抱起杜沅,几步往前,就把杜沅丢进了汹涌奔流的青江 “阿姊!阿姊!救人呐!快来人呐!” 杜衡不顾脑门子上的包,从地上爬起,就冲了过来,知州家小公子却猛地把他箍住了,杜衡人小,一时挣脱不开,只紧抿了唇,泪珠子大颗大颗砸向地面,徒劳地往前奔着 “小郎君,小郎君你可有伤着哪里?这天杀的贼人,快,速速把这贼人押解起来!”乳母气踹吁吁地过来抱住了自家小郎君,杜衡趁机挣脱跑了过去,行凶的男人已被听到乳母呼救跑过来的路人摁倒在地, “伯伯,快救救我阿姊,我阿姊被丢下去了!我求求你,快救救她!” “啥?丢到水里了,真是造孽哟!”另一个帮忙摁人的汉子,一把脱下鞋袜就飞身跳了下去,河对岸也走近了几个书生,正扬声问这边怎么了 “哥哥,快救救我阿姊,我阿姊被坏人丢进水里了,从这里丢下去的,就刚刚丢的,求求你们!帮我救救阿姊!她在水里会冷的!求求你们了!”杜衡把喉咙都要喊破了 扑通几声,河对岸的几个书生也都下水了 三岁的小姑娘又不会游泳,呛了几口水后就沉了下去,现代的许念遭遇了一场车祸,没想到还能有睁眼的一天,只是这世界未免太过光怪陆离,衣着装扮奇怪,口音也奇奇怪怪,自己浑身还湿漉漉的,冷得发抖,胃里也很难受,哇哇吐了一大口水后,眼一闭就又昏了过去 第二章:芹菜鸡丝粥香又糯。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这几日,总是恍恍惚惚的,稍有神志清明的时刻,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泣涕声,她就在想,这个梦咋还不醒?这是给鬼压床了?拼了老命地想睁眼,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浑身还忽冷忽热,汗涔涔的 李郎中撤针,心下稍安。 “大人,小娘子病势凶险,若过得今夜,就无大碍。” 李郎中揖礼道, “如此,就多谢李老先生了!辛苦您守一夜。”杜辰双手抱拳,做了礼 “大人言重了。令公子尚年幼,不好与令嫒久处,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爹,阿娘!我穿得暖,身子好,我想守着阿姊。”杜衡用湿漉漉的眸子和杜辰对视着 杜辰紧了紧郑氏的手,郑氏侧头看了看,就弯腰抱了抱杜衡 “衡哥儿,乖~你阿姊知道你念着她,她会欢喜的。现下,衡哥儿陪阿娘去歇会儿可好?阿娘守了你阿姊一天,今晚你阿姊就让你爹爹和李爷爷守,咱娘儿俩明天一早来换他们,可好?” “...嗯,那就多谢李爷爷了。阿爹,我和阿娘明早来换你们。”杜衡从郑氏怀里钻了出来,站直了身子,学了父亲作揖的模样,对着李郎中一揖到底。 “小郎君言重了。快快请起。”李郎中心下赞叹,这孩子真是知事守礼。 郑氏伸手摸了摸女儿的侧脸,牵了儿子,出门了。 翌日天刚拂晓,杜衡就睁眼了,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娘亲,就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刚拿起衣裳, “衡哥儿醒了?来,阿娘给你穿,” 郑氏是合衣睡的,女儿病势缠绵,她哪有心思休息,哄了儿子睡下后,睁眼到深夜,起身做了早饭,温在锅里才回房躺了躺,所以儿子一动,她就醒了。 母子俩拿食盒装好早饭就去了杜沅房间, “官人,阿沅可见好了?快去洗漱下,和李郎中用些早饭吧。沅娘我来看着?” 郑氏屈膝在杜辰身侧,温声细问 “娘子勿要忧心,李老先生妙手,说是无大碍了,” “杜娘子宽心,小娘子病势稳住了,辰时老朽再来行一次针,就无碍了。” “多谢李郎中妙手!”郑氏深深一福,眼尾通红 “杜娘子快起,老朽担不起!”李郎中忙侧身回避 “李老先生圣手!还请先生入内洗漱,用些饭食再行针!”杜辰扶起妻子,缓声道 辰时二刻的杜沅终于掀开了眼皮,入眼所及,古香古色,雕花镂空木床,青色帷帐,繁复绣色的被套,簪了根雕花银簪,配绛紫色绢花的娘,一身草绿色儒裙,身着金线描边窄袖杏色褙子坐在床侧,看杜沅睁了眼,微红的桃花眼顿时泪盈于睫,当真是欲语还休,风情无限 一个身着核桃色袍子的小正太趴在自己头上,双手撑在床上,两只大眼珠子盯着杜沅,撇着嘴,一眼没错,满脸欢喜,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爹,左手摸了摸杜沅的发丝,右手拍了拍杜衡肩头,笑得眉目舒展 “好,沅娘睡醒了!想吃点什么用粥呢?想吃什么阿爹就买什么!” “呜..额..咳咳~” “来,喝点水,嗓子干咧难受吧?这是放凉的开水,快用点润润嗓儿。往日沅娘喜欢东市李阿婆家的酱豆腐,还有许家食店的辣菜饼,官人手脚快,去买些回来罢!”郑氏喂了杜沅喝水,冲杜辰俏皮眨了眨眼 “是,娘子吩咐,为夫这就出门给我家阿沅买去。”杜辰嘴角上扬,还故意双手作揖,扮小厮模样 这个世界太过于陌生,许念,哦不,杜沅虽然有满肚子疑惑想问,却也被这夫妻逗趣的模样惹笑了,却忽觉左手背被烫了下,偏头,杜衡跪坐在她身侧,双手握着她的左手,大大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一颗颗地砸在她的手背,这些日子姐姐昏迷不醒,高烧不退,饶是杜衡只有三岁多,也怕极了姐姐就这么一直躺着,再不睁眼了,爹娘未曾责备他,只前两日他守在姐姐床边,偷着哭的时候,爹爹把他抱在怀里,待他哭累了,才说,他这是见义勇为,做得很好,只下次要量力而行,因为他若有伤损,爹娘会伤心得肝肠寸断,就像他如今这般,哭到不能自己。男孩子不能轻易流眼泪,下次做得更好就好了。杜衡懵懵懂懂地打着哭嗝儿应了。如今,见姐姐睁眼了,还冲他笑,他就又没忍住,他还是做个小孩儿罢,他想他是做不来不哭的了。 或许血脉至亲是真的有感应的,看到小正太这撇嘴落泪的模样,杜沅没来由地心头酸涩,抬起手,抹着小男孩的眼角眉梢,杜衡低下头,配合着自己阿姐的动作, 看着小孩儿乖巧的模样,杜沅也扯了扯嘴角。用手抚着他的脸颊,食指戳了戳他嘴角 杜衡扯开嘴笑了,直接躺倒在杜沅身侧,两人都侧着身子,看着对方。孩子的眼神是最清澈干净的。杜沅看着看着,就不希望这只是梦了,因为这梦太美好了,让她甘愿沉溺,不愿清醒。她不想纠结了,因为她纠结不出来,解释不了,也不想去为难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吧。所以,对她来说既然是无解,那就沉沦吧。 况且还有这么个满眼都是她的弟弟,这么有爱温暖的父母,这个梦对她已很是不错了。死过一次才知道生的可贵。 既然她活了,就一定是要好好活的。 杜辰夫妻俩看着俩孩子的举动,也眼眶微红,杜辰揽了揽妻子的肩,用力握了握,侧头吻了下妻子发髻,才转身出门 “衡哥儿,就烦劳你陪着你阿姊可以吗?阿娘去把粥热一热,你们爹爹去买小菜了。” 郑氏坐在床侧,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好的阿娘,我陪着阿姊,你忙去吧。” 杜衡脆生生地应了 郑氏把小炕桌移到了床边的榻上,又把放着茶壶茶杯的托盘放在了上面,才转身去灶下 杜衡就这么拉着姐姐的手,陪她躺着,躺了会儿,又膝行到床边,背过身子,双手扶床,用脚去够脚蹋,小心翼翼地触地后,才站直了身子,双手拎起茶壶,抖着手咬着牙泻了一杯,这大茶壶是白瓷烧的,盛满了水,对于不到四岁的他,想稳稳地倒水还是有些吃力,所以他格外小心,双手捧了茶杯,杜沅双手撑床,往床侧移了移,靠着枕头直起上身,就着杜衡的手,喝了大半杯 不多会儿杜辰夫妻俩就拿着食盒进屋了,褐底青花纹的瓷碗里,盛了撒了葱花儿的肉粥?应该是吧?杜沅闻味儿就觉得这一定不是白粥,噢!鸡汤熬的粥呀,里边儿还有鸡肉丝,有水芹菜粒呢,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鸡肉粥却不见油腥,应该是撇过了鸡汤油沫儿才下米熬煮的吧!心思很是细巧了! 杜沅想自己吃,毕竟自己一个29岁的灵魂,就真感觉让人喂饭是蛮羞耻的~啧~况且自己脱力的症状已经好多了,吃个饭还是用勺子,真毫无障碍,沙哑着破锣嗓子,说了想自己吃饭的意愿后,郑氏也不强求了,只拿了筷子给她挑酱豆腐和辣菜饼,杜沅刚伸手拿勺子,却给一个嫩生生的小手抢了先,杜衡蹙了蹙眉头, “阿姊,我喂你嘛~你好些天没吃饭了,饿得没力气的,我喂你,好不好嘛~” 就,也许是卤水点豆腐吧,杜沅真的吃不住这个乖巧可爱的正太,尤其他还撒娇!命给你啊! 接下来好几天,杜衡都赖在了杜沅身边,喂她吃饭,喂她喝药,就,讲真,一勺一勺地喝中药是真的要命啊!她上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中药!果然啊,老天爷给安排的礼物其实都是标注好价码了的。 啧~痛并快落着呐 第三章:羊肉臊子面我可以!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养了小半月,杜沅才算是好彻底了,郑氏把俩孩子看得更紧了,从不让俩孩子离开院子,除了做饭,俩孩子就没离开过她的视线 期间,知州家的娘子也带了礼物上门探望,说那日的贼人,是儿子做下了盗窃案,知州判了他流刑临州千里,押解的路途中染病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男人便独了心思。起心报复!这才有了当日的祸事。看过杜沅后,知州娘子略坐了坐,就回了。 六月炎天时霎雨,行云涌出奇峰露。郑氏日里就带着孩子读书,教孩子识字,自己拿了绣样,在一旁绣花织布,杜沅姐弟窝在一处,看着郑氏手指翩飞,在一张素色绣样的缎子上,用小梭子引了彩丝摹着绣样,几日下来,锦缎上的海棠亭亭玉立,蝶舞翩跹,就跟掐了花引了蝶粘上去似的,无限逼真。杜沅实实在在地被这技艺惊地目瞪口呆!非遗手艺啊这必须得是!! 惊艳之余,俩孩子就在纸上涂写画画,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阿娘去扯面擀面条了,阿沅衡哥儿要乖噢~好好识字写字,一会儿爹爹下衙回来要查验的哟!” “知了阿娘!”俩孩子同声齐应道 杜沅还暗暗咽了咽口水,她可是吃了半个月的白粥萝卜和豆腐了呀!真,前些日子晚饭她吃着白粥,家里人吃的羊肉臊子面,真的给她馋得快口水直流三千尺了!香得咧~ 家里人看她眼馋的样儿,心下不忍,都避开她用饭。可她那会儿病势缠绵,羊肉燥热,又担心她吃了病情反复,也就狠了心一口面汤都没给 “阿姊,你都写完了呀~哇,你写得好好呀!阿姊真棒!” 听着杜衡小正太软糯糯的嗓儿,夸赞不要钱似的丢过来,杜沅觉得很满足,可以飘了,有种走上人生巅峰的满足感~29岁的毛笔字,被几岁的小娃娃夸了!我骄傲我满足~哈哈哈 有一说一啊,这毛笔字是真难写,还得悬腕,真手疼啊,真的磨练心性!这字也是真的,能多一笔绝不少一划,都往繁复了造,往笔画多了写!这年头儿,读书人太难了,士农工商,我理解你为啥排第一了,你可太难了 杜沅心里暗暗吐槽,不过这杜衡是真的秀,自己是29的芯子,小时候多少拿过几年毛笔,虽然目前暂时性地文盲了,但学习能力还是不弱的,就这,人三岁的杜衡也没落下很多,就,后生可畏! “衡哥儿也很棒呀!写得比阿姊工整,心也比阿姊正,我们家衡哥儿最棒了!” 杜沅双手揉搓着小杜衡圆乎乎的脸颊,这肉团子的脸真的好好rua呀~满足! 看着衡哥儿挤作一团的脸,眼珠子左右转着,杜沅笑得开怀,杜衡也伸手挠姐姐痒痒 姐弟俩咯咯笑作一团, “顽得这么欢喜呢?爹爹留下的课业可都写好了?”杜辰在门外听着儿女的笑声,推门进去 “爹爹~”俩孩子翻身倚着太师椅的扶手,缩了下来躬身行礼 杜辰左右手抱了一个,在椅子上坐下,把俩孩子放在了腿上,用手扶着背 “爹爹,我和阿姊都写好了,阿姊写得比我还快,可好了,我去拿与你瞧!”杜衡眉飞色舞地说着,边说边往地面缩,去拿了两人写的课业过来 “嗯。好,姐弟俩都写的很好!”杜辰心下有些骇然,这已是他上书塾两三年学习的内容了,这俩三岁的孩子竟学得这样好!当真是青出于蓝呐! “今日晚饭后,爹爹给你们讲论语,可想学” “想!”两道声音齐齐的 “好,可莫怕难噢~这可长,还要默写的,难也不许哭鼻子哟~”杜辰逗弄着俩孩子 “什么哭鼻子?谁哭鼻子呀?”郑氏端着托盘推门而入 “没谁哭鼻子,阿娘,爹爹说要教我和衡哥儿论语,学不会的不许哭鼻子。哇~面条好香呀!阿娘真棒!” 杜沅闻着味儿从杜辰膝头爬了下去,迎着郑氏就开始咽口水 “~阿沅嘴真甜,我们家阿沅,衡哥儿都是聪明的好孩子,不会轻易哭鼻子的,对吧!快来吃面了!阿沅都说香呢”郑氏笑着招呼丈夫儿子 “啊~真香!”杜沅呲溜吸了根面条,咀嚼了会儿,嗯!筋道!兰州拉面的粗细,莹白的汤底,萝卜炖的羊肉做臊子,羊肉软烂,咸甜口,碗里还卧了颗煎蛋,点缀了葱花儿~就,太美了!味道好极了 “阿娘~汤好鲜呀!您太厉害了,好好吃呀!” 啊~这羊肉臊子面?我又可以了! 感谢缘分让我们相聚呀! 晚饭后,杜辰依言带了俩孩子进书房,教授论语 “今日,我们就讲论语学而篇的第一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几句的意思是....” 杜辰约莫讲了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将暗,才留下课业,放俩孩子回房。 翌日,阿沅说,让阿娘做夫子,姐弟俩互相当夫子,讲解一遍昨天爹爹讲过的课,若有听出不对的,等对方讲完再说出来,好查漏补缺。 时间就这么在学习中溜走了 这几日的杜辰状态不是很好,满脸郁色。杜沅姐弟俩对视几眼,就极有默契的给自家爹爹捏脸捶腿,端茶送水。缠着爹爹问问题~转移注意力 八月初的一天下午,杜家的院门被叩响了,郑氏也很讶异,让孩子们在屋里继续做课业,自己站在院门侧,问询来人, “你是何人?我家官人还不曾下衙。若要寻他,还请晚些时辰再来!”郑氏在门内道 “娘子,快些开门,是衙门的赵兄弟送我回来的。” 郑氏一听杜辰的声音,一把就开了院门。 “诶呀!官人这是怎的了?” “杜嫂子莫急,您瞧着是把杜大人安置在哪里合适?” “二位大人且随我来,这边请”郑氏深吸了口气。眼角通红,引着身着官服的衙役进了寝屋 “多谢二位大人送我家官人,还得麻烦帮忙延请济世堂的李郎中上门看诊,家里就小妇人和俩孩子在家,实难脱身!多谢二位大人了!”说罢就是一福 “杜家嫂子请起!回的路上,王志兄弟已经去请李郎中了,想来不刻即到,我兄弟二人就不叨扰了,杜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今日多谢赵强和牛得福二位兄弟了,某改日上门亲谢!今日就不远送了” “大人不必多礼,都是属下应该的。” “官人,怎的伤成这样了?” “爹爹,爹爹怎么受伤了?疼不疼,衡哥儿给爹爹呼呼~呼呼痛痛就飞走了” “爹爹不疼,谢谢衡哥儿~阿沅莫哭,爹没事儿!乖噢!” “阿姊,”衡哥儿用小胖手给阿沅擦了眼泪,经过这半年的朝夕相处,杜沅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杜沅在活,真心的接受了爹爹,阿娘,还有最暖心的衡哥儿,她很庆幸在这个时空拥有他们,有这个温暖的家,所以看到杜辰躺在床上,屁股上血红红的样子,她不由地落了泪 李郎中来得很快,郑氏带姐弟俩去了书房,安慰了他俩一会儿,就关门去了寝屋, “杜大人,知州大人念及令公子,对我家胥公子的救命之恩,才派小人跑这一趟,如今太后娘娘掌权,宦官当道,身处庙堂,一时低头得以保全身家性命,还请大人三思!保重自身!” “多谢许大人,还请王大人替在下多谢大人好意,下官拜谢大人恩情!” 郑氏冲推门而出的许大人也是深深一福, 许大人双手一揖后,便提脚离去 “官人,可好些了?” “无碍。婉娘,我这官,怕是到头了!因着几次出手帮曹大人的事,我算是彻底开罪了杨怀敏。杨怀敏在娘娘跟前很是得脸,曹大人位列中书省门下平章事,都被逼客死他乡。我这小小签官,是无力抗衡了。眼见曹大人在随州境内受杨怀敏这等阉人折辱,我实难袖手!为此遭了杨怀敏的嫉恨,替曹大人收殓,也逆了杨怀敏要曝尸荒野,引乱狗来食的意。原以为,杨怀敏就算嫉恨我,也不过在我入京堪磨的时候做些手脚,发配我到苦寒边地,却不想此人阴毒,竟急着要我的命!好在端午上阿沅姐弟救下了知州家小郎君,大人念及于此,派人提点了我几句,在眼线面前让我挨了几板子,我如今,辞官回乡,或可保下性命。可叹,我杜子文寒窗十年,一朝及第,为官三载还不曾为国家尽力就落得个远走避祸的下场,可恨可恨!!“ “这官当的,真是好没意趣!好没意趣!” 说得杜辰双目通红,右手握拳狠锤着床板, “官人,官人~婉娘只求官人身康体健,不求其他。有孩子,爹娘,咱一家人在一块儿,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好!” 郑氏俯身把杜辰的头放进了怀里,右手包裹着丈夫在床板上砸得关节泛红的手,另一只手顺着丈夫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第四章: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传统中国是低信社会?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杜沅姐弟俩悄摸坐在爹娘门边,听着屋里爹爹的愤懑,不时漏出的几声抽气声 杜沅想,壮志未酬就远遁乡野,这对于爹爹过于残忍了。 将士最好的归宿是马革裹尸,驰骋沙场。农民最开心的就是收获一茬儿又一茬儿的粮食,杜辰的归宿在庙堂,为民生倾心劳力,矢志收回燕云十六州,建设大宋!而不是如今为了妻儿,畏懦不前,避祸乡野。欸~难为他了 这大宋,可太难了。后世的雄鸡如今呢差不多就剩鸡胸脯肉大小了,偏这块鸡胸肉肉质肥美,引得周围群狼环伺,都恨不得咬下一口去,当然,大宋也确实被狠狠咬了好几口,残缺不全破碎不堪。 算算这会儿是公元前1037年,天圣五年。22年前,真宗和金国打了一架,作为胜利者的大宋每年给辽国岁贡白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史称澶渊之盟。十年后李元昊又要闹独立,大宋还得花钱买平安,这偏安一隅的大宋,就像婉约词一般,只长风花雪月,感春伤秋。 杜沅倒是在书本里学过这段,可,面对屋里爹爹的满腔热血,她,她怎么办呢?这注定是要消亡的国号,可,这片土地上的爹娘,弟弟... 这条路太难了啊。 杜沅想着想着就不禁长叹了口气, 杜衡攥紧了姐姐的手,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圆乎乎的脸带上了不相符的严肃,嘴唇抿成了条线,一语不发 杜沅拿用手环住了弟弟,拍了拍他后背 “就像阿姊昨天惆怅是吃酸菜鱼好还是吃紫苏鱼羹好,爹爹也会有烦心事的呀!衡哥儿莫怕~爹爹是大人了,相信爹爹噢!走,回屋把剩下的课业先写完,一会儿爹爹要查验呢” 杜沅轻声细语地哄了杜衡回书房 晚饭是在爹娘屋里吃的,衡哥儿小小的人儿,却心思清明。 拿碗盛了饭,用勺子舀了几勺鸡蛋羹,挑了几块芋头烧鸡,就哒哒跑去了杜辰床边,舀了勺饭吹了吹,就送杜辰嘴里了 杜沅拿碗盛了碗鸡汤,默默端着站在床边,看着杜衡给爹爹喂饭 “好孩儿,好孩儿!” 杜辰一口口地咽下。用手摸着儿女的头发,抚了几下,眼眶微湿 郑婉如也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悄悄吐了几口气,才接过鸡汤放在床边,就牵了杜沅回饭桌 因着身上有伤,杜辰在家休养了几日,每日就教养儿女,授讲论语,课余就给孩子们读诗讲词,也不管小孩儿听不听得懂,讲解意思后就让孩子们画画,随着自己的想象,画下自己的所思所想 时间在笑笑闹闹里,一天又一天地过了 杜辰养伤期间倒鲜少有人上门,大抵是知道要整治他的人位高权重,为前途计都不愿与杜签判一家有甚关联。 约莫三日了杜辰才能下地走动,就带着郑氏备好的礼物,上门拜谢那几位抬他归家的同僚了。 又赶着夜幕时分,上知州府拜谢,递了辞官折子,以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为由,辞官回乡侍奉年迈的爹娘。 中秋将至,月色如水,杜辰拢了拢领口,披了一身银辉逆风往家走去 翌日清晨,一家人用罢早饭,就包袱款款地坐上了租好的牛车,锁了院门,退了租钱。往绵州方向行去 刚出城门口,城边茶铺上坐着的男人,一领绛紫色袍子,面宽额阔。即刻起身牵马迎了上来。 杜辰下车作礼,两人并肩行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彦国,就送到这里罢!”杜辰躬身作礼,长身玉立,面色平和 “子文兄,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此别过,望君珍重!” “彦国十里相送的情谊,子文铭感五内。回京路尚远,一路顺风!” “顺祝!” 两人拱手作别,杜辰就坐上了车辕,迎着林间秋阳,伴着路边黄灿灿的菊花,顺风南归。 “爹爹,彦国叔父也回家吗?” 杜衡窝在爹爹怀里,软糯糯地问 “彦国叔父家在洛阳,这回是要去东京汴梁参加科举,考上了就可以做官了~衡哥儿也要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若也想考,才有本事应试,可知了?” 杜辰一手挥着牛鞭赶路,右手环着儿子细细地答 “知了~我长大是不考的,当官太累了!爹爹都累瘦了,我就在家陪着阿姊,陪着爹娘” “哈哈哈~也好也好” 杜沅倚偎在郑氏怀里,母女俩也轻笑出声 山一程,水一程,心向绵州顺着路来行~绵州,成都府,麻辣兔头?火锅冒菜串串儿?麻辣烫锅盔各种米粉?麻辣鲜香的川菜?嗯!我可以!!!杜沅在牛车上暗自猜度着 午时,一家人就在荒野捡了些枯木枝桠堆了火,拿瓦罐煮了开水,又把包里的烙饼架在火上烤了,就着备好的萝卜咸菜,一家人就这么吃了 一路上,看着云卷云舒,田间地头还有劳作的身影,杜衡看什么都新奇,趴在车板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晚间错过了宿头,不想在一处柳林见了处庄院,杜辰去敲了门,禀了缘由,借得一宿。 庄主是个年逾六旬的老太公,颇淳朴好客,迎了杜辰一家进门,还令宰了鸡鸭,整治了一桌颇丰的饭食,太公作陪与他们吃了。 这要在现代你敢想?晚上七八点的时候,一家子陌生人敲了你家门欲借宿,你能放他们进家门,还专门去做一桌儿年节里那样丰盛的餐食款待! 就这,美籍日裔学者福山还说传统中国是低信任社会,他认为传统中国的社会信任,只能建立在血缘关系上,除了血缘连接,个人缺乏有机连接,血缘之外就是一盘儿散沙,家族组织发达,但其他社群组织匮乏!亲身经历了这么一遭的杜沅想说,传统中国其他朝代我没发言权,起码宋朝必须不是啊! 杜辰只说自己是做买卖消折了本钱,无可盈用,要回乡投奔亲眷,路上贪没行程,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假宿一晚,明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老太公就说,世人谁又是顶着房子出外行走呢,尽请入内歇息。还摆了牛肉,端来酒菜,陪杜家人用了,更没忘记把牛牵到棚里喂草料,如此贴心热情,这还不是陌生人之间的高信社会? 这必须是成功建立起陌生人信任的高新社会啊,淳朴好客,热情善良! 这样的社会风气或比现代更好哩~ 第五章:体验一把还珠格格里的叫花鸡?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歇了一夜,一早起来,用了早饭,灌了两瓦罐清水,就辞别这户人家,上路了 杜沅捧着杜衡给他掐的一大束黄菊花,和杜衡背靠背地坐了 杜辰在考教孩子们这些天的课业,他说上一句,孩子们接下一句,两日的功夫,就复习了学过的半部论语 杜辰见俩孩子学得这样好,心下大为宽慰。就在车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授课 也不讲其他,专治诗词 因为杜沅说,想学点和秋天有关系的 那可不就是诗词了么 “东晋的陶渊明老先生偏爱菊花,有诗云...” 这日杜辰大抵是讲得上头了,晚间竟错过了宿头,四下连个庄户人家也没见,带着妻儿,肯定是无法漏夜赶路的,只得就地将就一晚 好在昨日在昨日借宿的人家手里买了两只鸡,杜辰去捡拾柴火了,郑氏拿出瓦罐干粮,正计划着整治饭食呢 “阿娘,没有刀,切不下鸡了。我们做叫花鸡可好?” 杜沅拉着郑氏衣袖,仰头问 “叫花鸡?阿沅可知叫花鸡怎么做?”郑氏好笑地看着女儿 “阿娘带我和衡哥儿上香那次,我在静安寺看过,要用盐,酒,香料把鸡腌了,再拿荷叶把鸡裹起来,糊上泥巴,丢进土里烧,就可以了。阿娘,我说的可对?” “嗯,阿沅说的是,可现在没有荷叶,可怎么是好?” 郑氏对女儿的好记性,条理清晰的表述很是讶异,却也不动声色 “呃~”杜沅放下了拉郑氏的衣袖的手,还抬手摸了摸额头 “阿姊,阿姊,用芋头叶呀!你瞧,那田间的可是芋头叶?也能用吧?”杜衡转了转眼珠子,抓着她的手大声喊道 “想来是可以的,是吧婉娘?”背了一捆柴的杜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突然出声,母子三人才惊觉他在身侧 “嗯,你们爹爹说的没错,想来是可以的,既如此,就你们姐弟去采摘芋头叶罢,要慢慢走,小心些,莫要摔了,可知?”郑氏应了丈夫,蹲下身柔声说 “知了,阿娘~” 两个孩子牵手跑开了 郑氏回身把车上另一只鸡也拿了出来, “两只鸡可能吃下?”杜辰不禁问 “这只鸡架着烤吧,叫花鸡只管叫孩子们去动手,却不定能吃,总不至让孩子饿着,多烤只备着吧” “娘子思虑周全,子文敬服~”杜辰还拱手作揖,笑意洋洋地看着妻子 “这礼哪能是诨作的,快别打趣妾身了。我先把火升起来,官人去看着孩子们,这荒郊野地的,看着些总是好的” “是了,娘子说的是,为夫这就去。” 杜辰转身就去撵远处的俩孩子了 郑氏腌好两只鸡,架着瓦罐把粥都煮开了,父子仨才哼哧哼哧地回来 俩孩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手上都是泥,杜衡怀里抱了一大包芋头叶包着的淤泥,杜沅拖着两根芋头,摘洗下来也有十几颗,杜辰跟在姐弟俩身后,手里拿了好几张芋头叶子 姐弟俩放下手里的东西,都累的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叫花鸡吃得可不易~快喝些水歇歇,”郑氏取过放凉的开水,递到姐弟俩嘴边 “是了,阿沅,衡哥儿都累着了,爹爹来裹叫花鸡,一会儿你们姐弟烧火烤,可好?” “知了,爹爹,” “好的爹爹,烤叫花鸡,我可以!” 在郑氏的帮助下,夫妻俩几下就把鸡用芋头叶子裹了,密密裹了四五层,才一层层糊泥巴,火堆是用几根大木头架起的,木头下也放了柴火,泥巴鸡就放置在火堆中间,上下左右都是热烘烘的火苗,郑氏还丢了好几颗芋头进去, 粥熬好后,郑氏就拿出串好的鸡架在了火堆上,不多会儿,一股子鲜香的烤鸡味儿就窜进了鼻腔 “哇~烤鸡呀!阿娘真好” 杜沅从身后揽了郑氏的腰,小脸贴在她背上,娇娇地说 这晚的饭食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才吃上 中间郑氏怕孩子们饿着,拿碗盛了煮好的粥,让孩子们先垫巴垫巴 “啊~这叫花鸡可真香呀~就是烤糊了了些~不过,焦香焦香的,真是太好吃了!天下第一好吃!”杜沅吃得满嘴油,兴高采烈地说 “嗯嗯!叫花鸡天下第一好吃!第一好吃!”杜衡咽下嘴里的肉,也附和着 “那阿娘的烤鸡呢,烤鸡不好吃呀?”郑氏嗔道 “好吃好吃,都是天下第一好吃!是吧阿姊!” “嗯嗯,都是天下第一好吃!叫花鸡还是阿娘腌的,阿娘和爹爹裹的呢!我们可太棒了!烤了天下第一好吃的鸡!”杜沅姐弟俩笑开了 荒野上散落一地银铃般的童声 用过饭,杜辰把牛车的车板拆下,放在了火堆旁边,垫上了褥子,夫妻俩把两个孩子放在中间,火堆烧得旺旺的,盖着被子,倒也没太觉得冻 这可真是席地而睡,天为庐地为被,身侧是阿娘和弟弟暖烘烘的身子,火光映衬着他们平和舒展的面容,杜沅看着天上的星星,棋罗星布,再回味着今晚的叫花鸡,我杜沅竟能有这样的际遇,感恩。 翌日清晨,杜沅姐弟俩是被热醒的,被褥子包裹得密不透风,旁边的火堆烧得旺旺的 “阿沅醒来了?来,阿娘给穿鞋,过会儿就有得粥吃了,咳~咳咳” “阿娘~阿娘可是受凉了?” “不碍事,刚呛了口风,咳~没事的,咳咳~” 郑氏咳得脸色通红 杜沅忙坐起身,几步跑了过来,拍着郑氏的背,给她顺气, “阿娘,受凉了要看郎中的,等会儿找药铺看看,要吃药才能好,阿娘要听话” “阿娘要听话,要看郎中,要吃药。” 杜衡睡眼惺忪地,听见声响也起身,鞋也没穿就蹿了过来,蹲在郑氏身边说 “快把鞋穿上,咳~额咳咳仔细着凉,药可苦!” “知了阿娘,我带衡哥儿去穿鞋,阿娘莫急” 杜沅牵着弟弟往车板走, 刚穿好鞋袜,杜辰就抱着盛满水的瓦罐回来了,听见郑氏的咳嗽,也皱了眉头 “爹爹,阿娘咳得难受,应是受凉了,咱们快找个郎中吧!” “衡哥儿说的是,快来吃饭,用了饭咱们早些上路,快点找郎中给你们阿娘瞧瞧。” “好” 杜沅姐弟俩左右倚偎在郑氏身边,杜辰拿褥子把郑氏包裹了起来,姐弟俩给郑氏顺气,一会儿给她喂水,就这么紧赶慢赶了大半日,才算是走到了一个村镇上, “敢问小哥,坐堂郎中可在?”杜辰把牛车赶在一家回春堂门口,就进门问询了 “郎中?我家坐堂大夫姓周,周大夫在,瞧病还请里边走。”身着褐色对襟短打的少年郎拱手回道 “多谢,” “大夫,我家娘子昨日受了风,早起咳嗽不止,烦请您看看” 杜辰说罢就搀了郑氏坐下,俩孩子站在杜辰身侧 “娘子这是滑脉啊,如珠走盘,已有两月余了,怎好受风?娘子如今不宜操劳,切忌多思多虑,忧思过重与自身与胎儿都大不利!“ 夫妻俩都愣了愣神,这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郑氏心里暗想 ”多谢大夫,”杜辰忙拱手做谢,妻子有喜,他也是极高兴的,扬了扬眉 就扶了妻子拿着方子去取药了 “现下,赶路时不成了,在这镇上略住些时日,待你身子好了,再上路罢!” 杜辰拎着几包药坐在车辕上,和郑氏说着 “阿娘是怀小弟弟了吗?”杜沅偏头左右瞅了瞅爹娘问 “是呀,阿沅和衡哥儿就是姐姐哥哥了,阿娘肚子里怀了小弟弟。” 杜辰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发 “可我本来就是姐姐呀,衡哥儿是我弟弟,”杜沅挑了挑眉头得意地说 “那阿娘快些,我要当哥哥,嘿嘿~我是弟弟也是哥哥~” 杜衡也笑了,拉着郑氏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阿娘 “哎~衡哥儿是弟弟也是个哥哥~乖了~” “那寻个客栈歇下罢!只是多了这许多花费!” “娘子说得哪里话,身子才是最紧要的。” 难为杜辰这读书人了,大抵是没经手熬药的,这药事关妻子和肚里的孩子,他不敢假手他人,日日窝在廊下,接了客栈的药炉拿着扇子守着,过了四五日,郑氏的风寒才大好,夫妻俩带着孩子出门转了转,补了些干粮吃食,毕竟带着一个孕妇两个孩子,吃食是万万不可亏待的,杜辰去车马行退了牛车,赁了辆马车赶路,他宁肯多花些钱财,也不敢让妻儿有何闪失 就这么从秋末走到深冬,马车换上船,又下船乘车,吃了借住的主人家熬煮的腊八粥,又赶了两天路一家人才进了成都府,修整了半日,才赶车到了芦溪镇 “三弟,三弟!哎呀,可算是等着了,收到你的信,爹就让我多留意,我日日在这城门口等了大半个月,今日可算是等着了!” “子文见过大哥!”杜辰倾身一拜 “你我兄弟,不必多礼!你们读书人就是礼数多,水哥儿,快把马车牵来,!”杜家大哥杜寅不等杜辰拜下,就伸手把人扶了起来,杜寅是做生蚕起家的,挣了些钱还开起了丝绸铺子,杜辰夺得乡试案首后,借着弟弟的名头又开了间书铺,在杜辰登科及第后,书铺的生意更如烈火烹油,他借势把声意做的更大了些,如今已是芦溪镇上头一位的乡绅富豪。 “弟媳见过大伯!大伯万福!”郑氏也盈盈一拜, “弟妹快起,”杜大哥扬手虚扶了把 “沅娘,衡哥儿,这是你们大伯父,快行礼。” “阿沅/阿衡给大伯父请安,”杜沅姐弟俩躬身行礼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和三弟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老爷,马车到了,”小厮水哥儿牵来马车,就麻溜儿地把行李拿上去了,然后拿了信物,牵了杜辰赁来的马车去车马行来 杜辰把孩子抱上去后又扶了妻子上去,才和大哥坐在车辕上,赶了马车往家走 第六章:酸菜小馄饨可真鲜呀!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马车里,郑氏给两个孩子理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细细在孩子们耳边把一路教过的礼仪又讲了遍 “阿娘,莫要担心,你瞧” 杜衡看着娘亲略鼓起的小腹,又想着大夫交代过的,阿娘不能思虑过重,见阿娘坐在车里一遍遍地交代,干脆直起身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稳稳地屈膝下跪,左手压着右手,给阿娘行了稽首大礼, “阿娘现下可安心?我与阿姊早熟练了,阿娘皱着眉头,弟弟会不高兴的!” “好~阿娘不念了,衡哥儿快起!”看着儿子澄澈的眸子里,也舒展了眉头 杜沅牵起了杜衡,给他正了正衣袍的褶皱,并肩坐了 “阿姊,你瞧,有人跟着我们在走!就在后头”杜衡是个坐不住的,一会儿掀开帘子缝隙,露出眼睛瞅瞅外头,一会儿又缩回来, “嗯,许是瞧热闹的罢!衡哥儿,你小心吹了风受寒噢~”杜沅也掀了个缝儿瞧了瞧 自出了芦溪镇,跟在杜辰一家马车后头就缀了一串人,乡下本就难得见到马车,今日这马车辕上还坐着杜员外,杜员外的财富在芦溪镇是头一份,就是在绵州也是排得上号的,如今竟坐在车辕上吹风,寒冬腊月的,闲来无事的人也多,一群闲汉便动了心思跟着瞧瞧热闹 “杜老哥,你家来亲戚了,大郎带着到村口了,是个年轻后生,看着和你家大郎很是亲密,坐着马车呐,就快到了!”村口闲聊的人远远就瞧着了这一大队人马,有那眼力好的,已经跑来杜家报信儿了 “噢!老婆子,老婆子,快,怕是大郎和老三回来了!快出来!” 杜老汉抽了口旱烟,才高声招呼老伴儿 “欸!快四年了,老三真回来了?”李氏忙拍了拍衣裳,和杜老汉才跨出院门,就见缀着一串人的马车行进了巷口 还未开口,就见行来的马车帘子掀了开,钻出颗白皙红润的头,咯咯一笑,围观的村民哪里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娃娃,就跟画上观音座下的童子似的,都好奇地盯紧了看,见小孩儿不怯生,还冲他们笑,都纷纷与衡哥儿递话,这可引起了杜衡的玩心,不时就伸出头去,玩儿的不亦乐乎 杜老汉见了这头回见的孙子,这般活泼喜人,自是激动难抑,大喊了声 “杜辰!” 杜辰忙勒停了马车,跳了下地,疾步向前就欲行礼 “爹,娘!多年不曾侍奉二老,孩儿不孝!”杜辰拱手一拜到底 “谁喊我爹?”杜衡也被这大声吸引了过去,喃喃说着 “好孩子,那就是你祖父,旁边的是你祖母,可还记得礼数?”郑氏把杜衡牵起,又整了整他领口说着 “知了阿娘!” 杜衡掀开车帘子,瞧了瞧,正想着是喊爹爹来抱自己,还是挨着马车试试跳下去? “衡哥儿,来,大伯抱你下来!” 杜寅看侄子这机灵劲儿,搭口就说 “衡哥儿就多谢大伯了!”杜衡有模有样地拱手行了个礼,才张手让杜寅抱了 “来,阿沅!”杜辰也拜过爹娘,回身见儿子在大哥怀里,就伸手抱了女儿,又扶了郑氏 “沅娘/衡哥儿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万福金安!” 姐弟俩齐声跪地行了稽首大礼, “乖孙儿,祖母的乖孙子诶!快起来,地上可凉!” 见姐弟俩长得这般好模样,又这般知礼乖巧,这样好的孩子自己竟没带过一天,李氏不禁红了眼眶,忙把姐弟俩拉了起来 “老三当真狠心,这样好的孩子我竟不曾带过一日,”李氏揽了姐弟俩,偏头狠是剜了心爱的三儿一眼 “儿媳给爹娘请安,爹娘万福!” “三儿媳妇有着身子呢,有甚好拜,仔细着自己才是,快进屋里去,屋里暖和!” 李氏抱起离得近的杜沅,几步过去,拉起了郑氏就往屋里走,干枯的手细细摸着她的脸,厚厚的老茧刺得杜沅有些疼,她也不闪不避,还伸手圈了李氏脖颈,甜甜的喊着祖母 杜老汉就抱了杜衡,一行人就这么进了院子 “杜老哥,你家杜相公回来啦?杜相公可是咱洛水村的文曲星,村儿里后日开祠堂,摆流水宴,只要是想来的,都能来吃上一杯!闻声赶来的村长杜栓高声道 这些年杜家大郎的生蚕生意红火,带着村儿里人养蚕种桑,家家户户都存下了些钱,杜家老三少年案首,又一举及第,是这十里八乡的独一份儿的读书人!现下村儿里一家凑几个钱整办这流水席,也是给洛水村长脸! 尾随瞧热闹的闲汉看这洛水村长办事敞亮,也纷纷喝彩应和! 热闹了好些时候,村长想着人杜家人也是久别重逢,才挥散了众人 杜家人这才有时间坐下聊聊 “爹,衡哥儿可沉,你放他在地下罢,抱久了手酸!”杜辰说 “我孙子快四岁了,我这当祖父的还是头回抱上,你少操心!”杜老爹瞪了最令自己得意的三儿子一眼 “我的乖孙一路车马劳顿,想是饿了,祖母给煮馄饨吃,想着你们这些时日也该到了,你们大伯娘这些天往家里送了好些鸡鸭,炖了汤就煨在炉子里,专等你们回来就吃呢!” “沅娘给祖母帮忙,”杜沅从李氏膝盖上滑了下来,牵了祖母的手说 “好,好孙女哎!” 李氏笑眼弯弯,牵着杜沅就去灶下了 郑氏也回房整理行李,把一家人的礼物收捡出来 堂屋就杜老爹祖孙四人, “子文,你信上说的,这官是辞了?” 杜老爹抱着杜衡,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杜辰,才讷讷问了声 “是,爹,我已辞官了,信上没细说缘由。去年,曹利用大人被贬随州,宦官杨怀敏,极尽所能地迫害曹大人,我不忍见曹大人一生英武,竟被宦官小人折辱至此,出手帮了两次,年初曹大人被贬邓州,杨怀敏手下一个小内监,一路竟把曹大人折磨得形容枯槁,口吐鲜血,我带了大夫追了上去,护送大人到了邓州。今年四月,曹大人在襄阳驿站殒身,杨怀敏竟命手下鹰犬把曹大人丢去乱葬岗,引野狗来食,我实难袖手,亲去收殓了曹大人的尸身。为此,彻底得罪了他。我原想着,待8月任期满,回京磨堪怕是要受杨怀敏搓磨,发配边塞苦寒地,却不想杨怀敏竟要我的命,连月来派人尾随围殴害我不成,8月初竟以权势逼人,要拿我入狱,罢官流放。好在端午上,沅娘姐弟救了知州家小公子性命,大人感念,与我透了气,赶在杨怀敏鹰犬到随州前率先出手,寻了由头把我打了一顿,让我顺势递出辞官的折子。先一步回了乡来。” 经了这一路的行山坐水,潮涨汐落,杜辰已能平静地把这段经历讲出来了 “这,朝堂上的大事爹也不懂,爹听你的,这官辞了就辞了罢!老三啊,你莫歇了心气儿,我杜兴到这年纪,就只盼儿孙都康健,不做他求了!” “三弟,你这些年寒窗苦读,蛮是辛苦,如今回乡,就好好儿歇歇,大哥铺子上颇有进项,我一家早不为吃食发愁,你且安心住下就是!” “诶,爹和大哥所言甚是!” “咳咳~”杜衡坐在杜老爹膝头,杜老爹爱抽口旱烟,这不,刚抽了两口,就把膝盖上的杜衡呛得直咳嗽 “爹~衡哥儿我抱会儿!”杜寅说着就伸手抱过了杜衡, “伯父给咱们衡哥儿备的礼还在芦溪镇呢,也不知晓咱衡哥儿喜好,这袋小金鱼儿衡哥儿拿着顽吧!”说着就是腰间掏出一个,绣着年年有余图样的荷包,鼓鼓囊囊的 “衡哥儿多谢伯父!长者赐,不敢辞!伯父送的都是衡哥儿喜欢的!” 杜衡拿眼梢看了眼杜辰,见爹爹没有制止,就笑眯眯地接下了 “三弟!你家衡哥儿都开蒙了?咱家怕是要再出个文曲星了!” 这么一打岔,堂屋里氛围就好了许多 “来,乖孙儿,快用些馄饨!仔细烫!”李氏端了个托盘进屋,忙招呼开了 杜辰眼尖地瞧见了跟着李氏的杜沅,手里也捧了块托盘,放了两碗馄饨呢 几步过去,接下了 “多谢阿爹,我去喊阿娘!”说罢,杜沅就转身去了 一家人坐在桌上,面前摆了热气腾腾的馄饨,李氏执意要喂衡哥儿吃,衡哥儿已自己吃饭一年多了,乍然被人喂饭,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小脸儿红红的,让人看着就想rua~别提多可爱了 鸡汤裹着精猪肉馅儿的馄饨,汤面上撒了翠绿的葱花儿,好瞧得很!馄饨细巧,一口一个,别提多鲜了~碗里还卧了酸菜丝,刚好解腻~一口酸菜鸡汤一口馄饨~美! 一碗下肚,身子就暖暖和和了~ 第七章:那就年后开私塾吧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刚收拾齐整,李氏刚说着要去灶下整办晚饭,杜家长媳白九娘带着一干儿女回来了, 因着当年杜辰要科考入仕,杜寅又想做些买卖,杜老爹就做主分了家,杜老爹跟着杜辰过,所以杜家不像寻常人家,父母跟着长子过活。杜寅铺子一间间地开起来后,就搬去了镇上打理生意,也劝说了杜老爹老两口一块儿搬去镇上,杜老爹硬是坚持住在洛水村,自此,杜寅夫妻只得隔三差五地送些米蛋菜蔬回来。今日杜寅接到了杜辰一家,身边小厮水哥儿就极有眼色地回去报信儿了,白氏即刻找大儿杜锦宁去书塾替小儿锦安告假,带了两个女儿就往洛水村赶 “大嫂!”郑氏福了一礼 “诶!弟妹身子重,快别多礼!” 两妯娌很是和睦 “沅娘/衡哥儿给大伯娘请安,大伯娘慈安!”姐弟俩一福一拱手地就行礼了 “诶哟!怎么就长出这么精致的人儿呀!还是弟妹会生!瞧这俩孩子跟画儿里人似的!快起来好孩子!”白氏牵了俩孩子起来,随手撸下手腕上,通体透亮的翡翠镯就往杜沅手上套! 杜沅看向自家阿娘,心里想,这镯子看起来可不便宜,礼尚往来,阿娘的首饰盒怕是要遭殃了哎~ 郑氏冲女儿微微点了头, “沅娘多谢伯娘!”又是一福 又给了杜衡一块花纹精致的长命锁, “锦宁见过三叔,三婶娘!” 杜沅抬眼打量着这个身着繁复暗纹锦袍的青年,面宽高额,眉目带笑,倒是个极具亲和力的人,真是天生适合做生意迎来送往呀!她心里暗暗想 “锦安给三叔,婶娘请安!” 这领月白袍子,看着简单,衣领袖口都是用银线描了边,啧~真是低调的奢华 杜沅如是想着 趁杜辰招呼那俩兄弟的功夫,白氏拉了身旁的俩姑娘到郑氏跟前 “快叫人呐!今日怎么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张不开嘴了!” “弟妹怕是认不得了,这是锦娘,今年13了,这是秀娘,6岁了!” “快起,好孩子,多年不见,锦娘出落得这般好,婶娘一时都不敢认了!”边说,边拿过备好的礼物给两姐妹,礼物是早就备好的,原想着这回杜辰任满回京领了新差事,拼着绕路也要回一趟老家,接杜老爹老两口一同赴任,如今,虽按不了计划行事,却也好在提前备了礼,不至失了礼数,杜家锦娘手可巧,是个手艺极好的绣娘,郑氏废了大力气寻摸了本绣样针法的书,书里细细录了妆花缎等技法,也是因缘际会让她得了。绣娘尚年幼,又不熟悉,郑氏就备了把打了璎珞穗子的金项圈,锦安一个红漆描金木盒,装了一方徽墨,锦宁的装了一块和田玉佩。 “沅娘见过锦娘姐姐,秀娘姐姐,两位姐姐妆安!” 杜沅福了一礼,杜衡已跑去两位哥哥那边,与锦安浑到一块儿了 “沅娘妹妹快起!”三个小姐妹就手拉手地坐在旁边了 一番寒暄后,李氏带了两个儿媳去厨下,整办了一桌及丰盛的饭食,一家人吃得欢笑不断 饭后,郑氏有孕,早早就带了杜沅姐弟回房歇下了,杜辰深夜才蹑手蹑脚地回房 翌日,杜家人才用了早饭,门外就来了辆马车 一瞧,是杜家戌娘带着丈夫秦知源并一双儿女回来了,昨日白氏收到消息后就遣了小厮去小姑子处报信 杜老汉是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给孩子们取名字也很是干脆!直接按出生时辰来,也不知道是杜老汉这大智若愚还是孩子们会挑时辰,几个孩子的名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妹子!快进!”白氏在门边,快步迎了出去 “大舅母!” “哎!紫芝是长得是越发好了!” “紫芝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娘~” “好孩子~”李氏牵了外孙女起身,一手抱过外孙子就进堂屋了 “紫芝姐姐!”锦娘两姐妹在门边就招呼上了,显然几个女孩儿很合得来 “爹!三弟,弟妹!”杜沅只见,一个体态丰盈,鹅蛋面庞,里头穿着蔷薇隐纹花罗衫,染金丝绢绿裙,外头罩了件孔雀妆窄缎镶边的淡黄绫褙子的妇女急步进门, “婉娘见过二姐!”杜戌娘一把扶起了郑氏 “紫芝给小舅,舅娘请安,小舅,舅娘万福!”少女一身月季暗纹花罗衫,青色儒裙,罩了件金丝描边的鹅黄褙子,头上单簪了只嵌着鸽子血石单银簪,发间佩了两朵娇俏腊梅花包,行走间,隐香浮动,少女长相肖似其母,样貌甜秀 “好,快起来!紫芝是出落得越发可人儿了~”杜氏扶起了娇俏的外甥女 ”子文见过姐夫,” “何须多礼,快起!”秦知源一身药香,一领素色锦袍,眉目疏阔,一派清逸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男人们围了一圈,女人们这边也寒暄开了 “沅娘/衡哥儿给姑姑,姑父请安!” “沅娘/衡哥儿问紫芝姐姐安,姐姐妆安!” “好孩子,姐弟俩长得竟这般好,弟妹好福气!”杜戌娘一把扶了两个孩子,还伸手在姐弟俩脸上揉捏了一番 “广白,这是你小舅舅,舅娘,快行礼问好!”杜戌娘牵过李氏怀里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许是有些害羞,怯生生地打量了下屋里的陌生人,又偏头看了看杜戌娘 才拱手行了一礼, “广白给小舅舅,舅娘请安!”小男孩儿声音又轻又细 “哎!好孩子!” “广白,这是你沅妹妹,衡弟弟,往后广白就是哥哥了,要带好弟弟妹妹哦!”戌娘把三个孩子拢到一处,让几个孩子手搭在一起说 “嗯,白哥哥!”杜衡率先脆生生地就应了 杜家人难得这么齐,就又说起杜辰辞官这事, “老三今后怎么打算呢?”杜老汉用着三儿媳带回来的新烟枪,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旱烟 “我想年后在镇上开间私塾,开班授课,聊以糊口!”杜辰答 “这些事我不懂,你们父子做主就好,只一件,原你们这两日就该去绵州,你岳丈家的,只你媳妇双身子,又赶路回乡,明日村里办席。我想着就再歇几日,待你媳妇身子稳当了,再去你岳父家住上几日!可这眼瞅着就过年了,不若你去封书信,待年后再带你媳妇回门,多住上几日?”李氏忽然开腔 “嗯,这几日看婉娘身子情况吧,若不好我就带沅娘姐弟前去,若好就一同前去!” “嗯,如此也好!按老三说的罢!”杜老汉咂巴了口旱烟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饭,就秦知源一人乘马车回了镇上,他是涵春堂的坐堂大夫,他又医术高明,寻常他都是在药堂的。因着明日村儿里要开祠堂办流水席,秦知源就让杜戌娘领着孩子在娘家歇下,自己明日再过来 第八章: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天刚拂晓,杜家就忙活开了,一大家人用罢早饭,杜老汉就领着儿孙去了祠堂,李氏领着媳妇女儿忙活开了 办流水席,是不要杜家人出钱的,村儿里家家户户有钱的出十来文,没钱的揣两颗鸡蛋,拎几颗芋头也行,放在其他村或许还凑不拢钱开席,但洛水村家家养蚕户户种桑,都攒下不少余钱,村儿里家家都赶着到村长那里交了份子钱,村儿里人这么敞亮,杜老汉也不抠门,昨天就给镇上相熟的屠户送了信,买下了一只猪,给今日席面添菜! 猪肉可是席面面对重头菜,肉被杜老汉买齐了,村儿里就只买些蛋鱼鸡鸭,并一溜果子茶酒就得了。 李氏念着三儿媳妇郑氏有身子,就让女儿帮着郑氏在家招呼亲友,自己带着大儿媳去厨下帮着整办饭菜了。 隔壁负责采买的大娘一早就送来了各色果子,郑氏和戌娘又煎了不少茶水, 供村儿里乡亲,小孩儿吃用 李氏没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村儿里人说是,人手齐备不用她,让她跟家招呼亲友 李氏就带着大儿媳回了家,她陪着村儿里相熟的大娘婆婆聊闲,大儿媳招呼应酬 杜衡从祠堂回来,就牵着秦广白里里外外地跑,两个孩子都长得好,又穿的齐整精致,很受村儿里的婶娘大妈们喜欢,给他俩抓了一把又一把的果子,杜衡身上是挂了个小荷包的,包里装着他的几枚铜钱,还有果子,有他在路上捡的石头,就是他的百宝箱,他的宝贝都在里头~眼见大娘们给他的果子他拿不下了,他转了转眼珠子,撩起袍子前襟一兜,直接兜了满怀才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走到郑氏身旁,要把果子给娘亲 这一举动,逗得屋里的人们都哈哈大笑,直言小孩儿有出息 “诶哟~弟妹,你是怎么教养的孩儿呀?竟这样孝顺!”白氏笑眯了眼 “这孩子以他爹为榜样,照着学的,我倒没怎么教过他!” “衡哥儿,伯娘也要吃果子?可能吃?”白氏逗他 “伯娘,院门外的婶娘们有好多果子,你快去,我都拿不了,只得了这些!”衡哥儿认真地说 “伯娘累着了不想走,就想现在吃怎么办?” “...” 杜衡拧了眉头,似乎很是踌躇纠结,堂屋里的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也想看看这三岁的娃娃会怎么办 杜衡明显不想给,他只对家里人大方,很明显,他还不把这个大伯娘当家里人。纠结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着自己娘亲,神情委屈,有点可怜巴巴的意思 “衡哥儿,你兜里有很多,来,给屋里的婶娘叔伯们都分一颗?瞧瞧可够?若不够阿娘与你去拿,可好?”郑氏小心的侧身蹲下,给杜衡讲了道理 “嗯,听阿娘的”杜衡虽不情愿,但他是听话的好孩子 说罢,就走到一个太师椅面前,把兜里的果子一股脑儿倒在上面,又把后面跟进来的秦广白拉了过来,给他说 “白哥哥,我阿娘说我们又很多果子,屋里的叔伯婶娘们还没有,我们要一个一个地分,我的不够,我们一起来分吧!” “好呀!”秦广白利落地搭话 然后两个小小的身子就在手里攥满了果子挨个儿去发了 “弟妹真会教!怪道说衡哥儿这孩子懂礼伶俐呢!” “是呀!真不愧是杜老三的儿子!有乃夫之风呀!” 屋里人都交口夸赞开了,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上,没一会儿就都聊开了 因着郑氏娘家在绵州,离得远,一日时间,送不到信,所以郑家人是没到的 热闹了一天,用了晚饭杜戌娘一家就回了镇上。郑氏虽没干啥,走来站去的,仍是疲惫不堪,脸色泛白。给杜沅吓得,把她娘扶到床上躺了, 第二天杜寅一家也回了镇上,杜家才重归安宁 洛水村的冬天湿冷湿冷的,许念以往总能在冬天刷到,“成都的太阳终于营业了!”,在雪人儿雪景的热搜下,看见自称成都人的账号说,羡慕哭了!那会儿总以为是网友夸张,如今在隶属成都府的洛水村住了小半月,真,南方的冬天是魔法攻击啊!杜沅把手塞进衣袖,揣着手围着火炉子想 顿时很能理解那些网友了,都这么深刻地体会了冬天,居然周围仍旧满目萧然,好歹下点子雪意思一下也好呀!同样是冷,人家银装素裹,雾凇冰凌子哪哪儿都是,美不胜收,还能打个雪仗堆个雪人儿冻个梨,咱只能把厚衣服裹了一件又一件,围着火炉子烤火~噢,还能丢个芋头在火堆里头... 在郑氏休养了四五日后,杜辰带着妻儿赁了马车,赶着去岳丈郑主簿家了。 再说这郑主簿,名单子一个典,子庆和。郑典数试不第,没奈何回乡谋了个三等介史的职,两三年升了一等都史,此人极善钻营,又玲珑心肝,做事周到,得了老县尊齐大人的青眼,提他做了官长。郑典心思就又活泛开了,跑了些关系,竟得了这从八品的主簿一职。而后齐大人升任知州,知绵州,齐大人大人老迈,病倒在了任上,接任的大人又是齐大人的学生,有老齐大人的推荐,郑主簿倒是在这绵州扎下了根。郑主簿有三子一女,大儿逾明不善作文写词,更喜舞棍弄棒!机缘巧合地得了曾任知州的王大人的赏识,修书荐去军中,如今已是从六品的骁骑尉了,望舒,修远两兄弟是双生子,望舒是天禧年间的进士,如今是赵县县尊。修远和当年的郑主簿经历雷同,屡试不第,但郑家早已今非昔比,郑修远就是考到50岁,家里也是供得起的。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杜沅掀开车帘子,外头冷风夹雪雨,白茫茫的,她不自觉就念起了这句子 “阿沅何时看的诗经?”杜辰瞧着女儿,诧异地问 糟了,我这是卖弄啥?杜沅心下咯噔,不自觉咬紧了下唇,脑子里飞快想着由头 “锦安哥哥给的诗三百呀!我与阿姊见爹爹这些日子忙着呢,就翻开自看了,好些都不认识呢?”杜衡为姐姐打了圆场 呼~是了,堂哥送了本诗经呢,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其实姐弟俩还真是只翻了翻,衡哥儿真是小天使! “是阿爹的不是,待开了年,阿爹就好生教你们姐弟,这些时日就好好玩吧!” 杜辰眼里泄出笑意 “知了,阿爹”杜沅糯糯地回 “进城了,阿沅,衡哥儿过来,阿娘给理理衣裳!把披风围上!” “嗯~” 第九章:去绵州拜见外祖父一家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许是连日下雪,排队进城的队伍不长,杜辰一家穿戴好披风围脖就下马车来,经了城门口兵士查检,就驾车进城直奔郑家了 郑家坐落在隔了府衙一条街的甜水巷,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哒哒地行着,杜沅掀开瞧了瞧 这门口立了两根门柱,架着悬了郑府门匾的横梁,是家铺着青黑瓦筒的四合院落。 “吁~” “杜姑爷!小的来福给姑爷请安!”门房是个极有眼色的大爷,打眼一瞧,就麻溜儿地迎了上来,又给同伴使眼色进去报信儿,自个儿过来帮着牵住车马,待杜辰一家都下来了才牵着去了马厩 “婉娘~我的儿,”一个身穿靛青锦边的菱纹蓝绸褙子,靛蓝儒裙的妇人急步迎到了门边,瞧着五十出头的年纪,虽体态臃肿,脸上细纹横生,眉眼却很是好看,依稀瞧得出年轻时候的美艳 “娘!不孝女婉娘给娘亲请安!娘亲万福!”郑婉娘也双眼含泪,对着母亲王氏就是一拜 “快起快起!我的儿,你这怀着身子呢,快别拜了!” 王氏忙双手扶起女儿,掏出白绢帕给女儿擦了擦 “外面雪积了厚厚一层了,快些进屋罢!莫要冻着了!”一个头戴曲翅黑幞头,身穿皂袍,年近六旬的男人跟了出来,招呼众人 杜辰进屋就给岳丈,岳母见了礼。几个长辈才坐下, “衡哥儿/沅娘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慈安!”杜沅姐弟就跪下行礼了 “诶!好孩子!”郑主簿亲手扶了俩孩子起身 “这丫头和婉娘长的真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的乖囡囡诶”王氏抱起杜沅,还亲了几口小姑娘脸颊 “婉娘见过嫂嫂!”瞧着三嫂齐氏打帘进来,郑婉娘就起身见了礼 “妹妹快起,妹妹瞧着气色有些不好,想是一路辛苦!快坐下歇歇!”齐氏眉眼平常,却气质温婉,一身桃花暗纹金线描边的水红绸褙子,靛青色仕女裙,簪了只云凤纹金簪,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发间散了些精致小巧的红梅玉钿,配着耳边的青色海棠纹耳环,真是贵气逼人 “沅娘/衡哥儿给三舅母请安,舅母妆安!”没办法,辈分低,见了谁姐弟俩都只有倒头拜的份儿 “真是和妹妹一样,都是玉人儿般的孩子!”齐氏撸下手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给了沅娘,又拿了块子辰佩,镂空的手法雕了互有顾盼的一龙和一鼠,栓在了杜衡儿腰间,这礼物是有些重了,但衡哥儿这块儿玉佩,先不说玉石价值几何,但就这子辰佩定寓意,足见三舅舅舅母是花了心思的。 “沅娘多谢舅母。” “衡哥儿也谢过舅母” “好孩子!” “来,衡哥儿,这是你郑翕表哥,翕哥儿,快来见过你弟弟妹妹。” 郑西?莫非按着东西南北取的名字?杜沅在心里瞎琢磨 “沅娘/衡哥儿见过表哥”甭管心里怎样瞎嘀咕,面上却是一点不显,还得规规矩矩行礼 “沅妹妹好,衡弟好!我13了,你俩多大?” “我和阿姊过了年就4岁了!”衡哥儿脆生生地答 “哦,走,我带你俩去看祖父年初送我的矮马!”身穿银线描边菱形纹路玄色锦袍的少年郎,拉了杜衡就往外跑,杜衡一手拉过姐姐,三个孩子就跑了出去 “慢些跑,仔细摔了,你衡弟还小,翕哥儿快慢些!”齐氏自知儿子的跳脱性子,边扬声喊,又让身边使女春杏跟了上去 穿过堂屋,经了条甬道,过了开着几株腊梅,栽了几丛花木的院子,才到了马厩所在的后院,还真是匹矮马,整好适合十来岁的孩子骑乘,杜沅不识马匹,不知道怎么判断马的优劣,只知道这外祖父,应是极疼爱郑翕这个孙子的,毕竟北宋的马匹是真的稀罕,极富贵的人家才养得起,这还是养着给孩子玩耍的,当真舍得 郑翕骑上在院子里走了走,给表弟表妹展示了一番,神采飞扬,很是得意 这可把衡哥儿羡慕坏了,俩眼睛恨不能粘在郑翕身上,见杜衡羡慕之情,溢于言表。郑翕身心舒泰,喊杜衡也上马溜一圈儿~ “衡哥儿,你还小,若是摔了,爹娘会担心的”杜沅拉住了欲跑上前的杜衡, “阿姊,我会仔细的,我喊表哥扶我,不会摔的”杜衡眉毛都拧紧了,可怜巴巴地求着姐姐 “衡哥儿,阿姊会担心的,等衡哥儿再长三岁,让爹爹也给你买一匹,到时候你日日骑,阿姊也不拦你,可好?”杜沅是真的担心,今日下雪,路上又滑,杜衡三岁的孩子,若有个万一,这院儿里的人怕都不好交代,届时亲人变仇人,何苦来哉 “可,...若是爹爹不买呢?”衡哥儿撇了撇嘴 “阿姊~你就让我去罢!我保证没事”杜衡晃着姐姐的胳膊 “阿姊答应你,一定劝服爹爹给你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衡哥儿可信阿姊?” 杜沅双手紧握着弟弟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 “知了,阿姊。那我近前去摸摸马,可行?” “嗯,可行,阿姊一块儿去,我也没摸过马呢?” “嗯!” 这日夜幕时分,三舅舅郑修远才乘车归家,一番寒暄后吃了晚饭,就各自歇了 “夫君,妹妹的这双孩儿可教养得真好,尤其沅娘这孩子,心思细腻,不过三岁的孩子,处事思虑这般周全,以后怕是个了不得的小娘子!”齐氏在被窝儿里,把下午春杏说的骑马这事儿,原原本本地给丈夫说了, “婉如自小就喜读书作画,性情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她的儿女教养得极好,也是应当!” “夫君这是嫌妾身读书少,性情不好了?”齐氏柳眉一竖,含嗔带娇 “为夫最喜馨娘的脾性,馨娘莫要妄自菲薄。”哄着哄着,夫妻俩就缠作了一处,红帐微晃,厮混开了 杜辰在书房与岳父谈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人才各自回房歇了 “官人,” “婉娘,你快歇着,我自洗漱就是。你莫要操劳!”杜辰关门看妻子掀开被子,欲起身忙几步过去,按住妻子,又给她拢了拢被褥 “岳父说,圣人云:「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来日方长~” “嗯,官人说的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会有这样一天的!” 听着妻子的柔柔细语,杜辰心下很是熨帖, “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官人~” 杜辰一把揽了妻子的肩,靠在一起久久未言 一家子在绵州郑家住了三天,因着没几天就是年三十儿了,只得辞了岳父一家,驱车回家 王氏狠狠备了一车的节礼,想着女婿辞官了,女儿又怀着身子,还有俩外孙子,亲家也只是种些田地糊口,她不好拿银子打女婿的脸,只得备足了年礼,又想着女儿这一路舟车劳顿,肚子也有五个多月了,这雨雪天气,道路湿滑。就让女儿年后不必回门,待生产了送个信儿,她自去洛水村看望! 杜辰带着妻儿拜别岳父一家,就驾着车马往洛水村赶了赶了 这几天雨雪不断,路旁结了冰,车马走得小心,足走了两日,一家子才回了洛水村 第十章:东风夜放花千树,总把新桃换旧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李氏已把屋子里外都打扫了一番,年货也备好了,米蛋菜肉,鱼肉鸡鸭也买齐备了 回了洛水村才歇整了半天,杜老汉就寻了杜辰,说是村长家想让他帮着写写对联,求个吉利!因着杜辰是这洛水村百年才出一个的文曲星,真是颗独苗苗。如今他回来了,村长就壮了壮胆子,上门求对联,回头贴自个儿孙房门口,让孙子沾些气韵,回头也考个功名! 杜辰也不推辞,把他家里要的对联都一一写了 有一就有二,村儿里其他人家也都带着润笔费来求对联了,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大家都是乡亲,杜辰也不好拒绝,只得埋头写了 杜沅姐弟俩看爹爹辛苦,也拿了笔有模有样地写,福字儿!别说,还挺有模有样儿的! 这可把杜老汉老两口惊喜坏了! 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 29这天,杜寅一家也收拾齐整地回来过年了,白氏手里有钱,出手也阔绰,年货礼物样样都备足了下午,李氏就带着儿媳孙女儿们,揉面团,炒芝麻,包汤圆儿了 杜沅以前吃的汤圆儿,都是直接买来的,从没自己包过,现下一家人都聚在一块儿包汤圆儿~杜沅觉得很温馨,或许这就是年味儿~ 有汤圆儿哪能少了饺子呢! 辞旧迎新之际,饺子必不可少。杜沅问了祖母,过年为什么要吃饺子?她一直以为这是北方的传统,祖母说,和面有“合”的意思,饺同“交”,所以饺子有了阖家团圆的寓意,就约定俗成地成了年三十儿必有的一道菜了 灶屋里,祖母和面,阿娘和馅儿,大伯娘手脚麻利地炖汤,摘菜。 瞧着只做了肉馅儿和菜馅儿,杜沅就央了郑氏再和个鸡蛋馅儿的,摊个鸡蛋碎,加上韭菜,可美了!祖母在一旁听了,直夸杜沅会吃,就拿了一兜鸡蛋,又去洗韭菜细细切了 郑氏瞧着婆母这般疼宠女儿,也是无奈,只得去摊鸡蛋了 这会儿的煎鸡蛋,加细擘葱白、浑豉,麻油一块儿炒?这得是个啥味儿啊 最后还剩下了些面,杜沅就提议再包些馄饨吧,可以做早饭呀!祖母也喜欢吃~ “诶!阿娘这就给包!”郑氏也好笑地看着馋嘴的女儿,分明是她自己想吃,却拉了祖母作旗子,打着祖母的招牌,她倒也不拆穿她 最后,包出来的饺子和馄饨最大的差别,大概就是一个皮儿薄一个厚些的了。馅儿料都是一样的~不过,吃的是年味儿嘛! 年三十儿,请了祖宗牌位后,杜老汉领着儿孙祭祖,仪式过后,拿过杜辰手书的红底红字的对联,把家里里外都布置了!又换上了新桃符,上画狻猊,白泽之属,下书左郁垒,右神荼。杜沅姐弟问杜辰,这画像上的是谁?杜辰指着狻猊说,这是龙之九子之一,白泽是上古神兽,都是祥瑞的象征,郁垒和神荼是站立在东海度朔山桃树下的两位神将,桃树的东北桃枝处有个鬼门,郁垒和神荼守住这道鬼门,就能祛除为祸人间的恶鬼。 昂~原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酒符,还有这么个寓意呐 秀娘手巧,剪的窗花细腻好看,孩子们就由杜锦宁领着给门窗贴窗花儿,沾福字儿。 女眷们忙活着准备饭食,孩子们就聚在一处,吃了果子再吃茶,你笑我闹的 晚饭颇丰盛,牛羊肉,鸡鸭鱼兔,饺子汤饼,孩子们也被批准,一人喝了口屠苏酒~用了晚饭后,天色渐暗,暮色四合。 大家都围着火炉,用着消夜果儿,五色果子,蜜饯糕点整放了五六个盘钵,众人剥着炭烤栗子,吃着果子,闲话家常 杜寅抱了满怀的炮仗进来,招呼了杜辰,喊了儿子,就在院子里,扎上爆竹了 杜沅看着夜空中这绚烂的花束,颜色绮丽,虽没有现代烟花那样多图案,那么多花样,却依然美不胜收,绚丽夺目! 院子里孩子们笑闹着,挥舞着手上的烟火棒!跑着闹着笑着~白色的烟冉冉飘在周围,却不刺鼻。李氏带着儿媳站在檐下,笑意盈盈 当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总把新桃换旧符! 过年好呀!过年真好~ 这满满的仪式感,亲人间的热闹,归属感! 这一刻,杜沅深刻地明白了,为什么即便到了千年后的现代社会,年对于国人,还是有别样的魅力,令国人不远万里也要赶着回家过年 放过炮仗,孩子们都是满头的汗。 “咱们乡下人家,门户小,又是年节上,莫拘了孩子,锦娘也不过13岁,且让她与弟妹们一道玩去!”白氏出声喝了锦娘几次,说是小娘子该娴静些,不好满院子疯跑。李氏才出声截了大儿媳话头,这大儿媳原是个好的。勤俭持家,还能帮衬着大儿打理生意,一张嘴贯会哄人高兴,又体贴公婆,是个孝顺的。只,这些年眼见家里生意越发好了,钱也越积越多,杜寅还捐了个员外郎,她心气儿也就高了。 大孙子锦宁这年后就20了,同龄的儿郎除了那身有残疾,居无定所的闲汉都是娶妻生子了的,锦宁极肖其父,长得高大,又面容豁朗,见人三分笑。读了几年书后就跟着家里打理铺子,手下两家铺子也颇有进项,这芦溪镇上,不少商贾人家都遣了媒人上门,这白氏却是一门心思要选个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这东挑西选的就是四五年,眼见儿子年近弱冠,白氏才收了心,定下了益州府知州薛家庶出的五姑娘。去年已下了定,择了明年3月18的日子迎新妇过门。 就这,她还觉着这庶女亏了大儿。 再说这益州知州薛田虽只是同进士出身,在官场熬了这三十多年也还是个推官,但杜家为求他家小娘子,也是使了吃奶的劲。这薛家也是看重杜家有个进士出身的三房,大房家财也颇丰,才点头应了这桩亲。他薛田这辈子能混到四品荣休就是天大的汽运了。这杜家子文却是少年及第,前途不可限量也未可知,再说,他欲上书官家开设益州交子务,杜家是乍然发的家,料想也是好掌控。姻亲关系是最稳妥的了,这交子务在手里握得好了,就是一大政绩,下一任磨堪,也能谋个好去处。薛田心里如是盘算。 眼见自家也算家资不俗,家中小叔又是朝官。大儿议亲竟这般不顺。白氏就下定了心,日日紧迫着小儿锦安,定要自家也出个少年案首,一举及第的小官人!又仿了官宦家那般仔细教养女儿,她瞧着自家女儿样貌不俗,手上这刺绣功夫也算日渐了得,将来议门好亲事,也是小儿的助益。 李氏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晓大儿媳的心思了,却也不好阻拦。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 就只在白氏行动过分的时候,才略作打岔提点几句。没得说多了惹人厌烦。 杜沅眼见伯娘冷脸竖眉,却也不敢驳斥婆母,只恨很剜了女儿两眼,锦娘两姐妹就跟鹌鹑似的,在椅上自坐了,再没起身走动,只两姐妹偶尔细声交谈的模样。 她就没有的心里酸溜溜的。一溜烟儿跑到郑氏身边偎了。 “阿娘~阿娘你好香呀~阿娘过年好呀!”杜沅轻轻伏在郑氏膝头,一手握着娘亲的手,一手轻轻抚弄她的肚子 她心里很庆幸,也很感恩,缘分给了她一双这样好的爹娘。她很患得患失,所以跑到阿娘身边,就这么窝着,才能心定些。 “阿娘多谢阿沅,阿沅也过年好!阿沅喜欢,阿娘以后也给你的衣裳熏香,届时带阿沅去药香柏家去挑,尽着喜欢的选,可好?” “嗯~多谢阿娘,等阿娘把小弟弟生了,可以用香了再去!”杜沅看着眉眼柔和的娘亲,甜甜地说 郑氏拿左手抚着女儿的发顶,一下又一下 “戌末了,婉娘去歇了罢?你还怀着身子呢。”李氏踱步走了过来说 “哎!儿媳听娘的,这就回房。”郑氏借着椅子把儿起身福了福 杜沅牵着郑氏的手 “阿沅可是困了?也要歇了?”郑氏垂头瞧着女儿 “嗯,阿沅陪娘亲回房”灵动的眼睛跟星星似的,眨了眨,笑眯眯地说 堂屋对侧靠里墙案桌旁的杜衡见状,也辞了堂兄弟,跑了过来 “衡哥儿也要回房?” “呐~好困好困~走吧阿娘”说吧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还真瞧出了些水渍 娘儿仨就回房歇了 第十一章:白米糕可真是香又甜!玩儿个牌儿?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辰正,郑氏就把俩孩子叫醒了。今儿是年初一,一大早杜辰就提了几大桶热水,兑好浴汤,夫妻俩都自洗漱了,穿戴一新,才叫了孩子起床。 待杜沅姐弟俩也各自洗漱,从头到脚穿了新衣裳后。一家子才去了堂屋用早饭。 因着郑氏怀孕,李氏就不让她起早做早饭。她不是那般喜欢磨搓儿媳的恶婆婆,她也是个极能干的妇人,现家里钱粮俱齐备,就是些收拾打扫的轻省活计,她是决计不肯使唤怀孕的儿媳妇的 早饭极丰盛,菊花瓣纹黑釉斗笠碗内各盛了六颗汤圆儿,拇指大小,在黑釉碗盏里晶莹剔透。青釉刻花斗笠盘内装满着饺子,圆鼓鼓还冒着白色的热气儿呢,青釉弧纹小碟装了酱醋姜蒜兑的蘸料,旁边是一个黑釉莲瓣纹葵花口的大碗装的鸡肉粥,白釉打底靛青纹路的盘子装了条清蒸鲈鱼,白釉海棠花纹的盘子盛着腌肉片,隔了一盘鲜虾蹄子烩的是,白釉红纹的大碗装着的烧羊肉。几碟儿熟牛肉,酱豆腐,素炒茄子,凉拌萝卜丝儿散落其间。 一大家子围了两大桌,热热闹闹地用了早饭 啧~就差辣椒了,这食茱萸的味儿,总感觉差了点!诶,这样的川菜就像是现代在沿海地区的川菜似的,味儿不正! 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杜寅夫妻一早就带上李氏备好的年礼,领着儿女回李家坳娘家去了。 杜戌娘也早早带了年礼领着夫郎儿女回家来了。因着这日天气阴沉,早上就开始下雨,杜辰夫妻商量后,决定等生产后再回绵州娘家, 姑姑家的秦紫芝是个娇俏大方的姑娘,不像寻常小娘子那般,笑不露齿,莲步轻移。她说话颇爽朗干脆,动作间不乏洒脱利落。又爱护弟妹,是个极有责任心的小姐姐。 才相处不过两次,杜沅姐弟就是这个小姐姐忠实的跟屁虫了。并一个秦广白,四个孩子在屋子里玩儿九连环,秦广白拿自家祖父买的一整套皮影儿人在戏耍,几个孩子手里都拿了自己喜欢的人物细细瞧着,秦广白这会儿不害羞了,正神采飞扬地2给姐姐弟妹们讲人物关系,说三国故事呢!不多会儿几人就笑闹了一团 午后,几个孩子难免无聊,杜沅玩儿心乍起,来局三国杀?要之前她是决计不敢想的,毕竟三四岁的娃,不可能看过三国志,这,真没法儿解释 可巧,今儿秦广白带了这一整套的皮影手工艺品,还尽心尽力地画了大半个上午讲故事。秦广白大抵是爱惨了这套玩具,小小的孩子对故事竟了如指掌,也不知道是反复看了多少遍的结果。哎~这个年代的小朋友童年是真滴乏味,瞧瞧,就这么个三国的皮影儿戏,才7岁半的小朋友都能倒背如流了 不成,得把三国杀搞起来!这由头都有了,啧~就忽悠,不,是邀请紫芝广白姐弟,一起为丰富大宋青少年的童年生活添砖加瓦!就很棒~ 只是这三国杀的制作是个大工程,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得先调动起孩子们的兴致,他们才能帮着干活儿呀~昂~有了!先来套黑桃,红心,梅花儿的牌儿!咱先试试水! 说干就干,杜沅给三个小伙伴儿说,自己有个新玩儿法,决计是市面上从没有过的!衡哥儿是姐姐忠实的拥簇者,紫芝姐弟俩被这独一无二的名头吸引了,几个孩子就直奔书房去了。 因着杜家大伯是开书局的嘛,所以杜家是有造纸,雕刻,印刷作坊的。刚好,村儿里有户人家在绵州开了家食肆,店铺紧邻县学,出入都是些读书人,就店主挖空了心思琢磨,让自家店更有特色。这不,托了杜寅家作坊做一批质地坚硬的纸张,用作菜谱。杜寅趁着过年回村儿,就顺带给他带了回来,这会儿还余下小半,就放在书房。 找齐了笔墨纸砚,又拿了剪子,一行人才回房在榻上椅子铺开。 杜沅动手示范了一张牌儿从剪切到成品的过程后,就分配了各自的工序。 紫芝姐姐沉稳,又年龄大些,就让姐姐负责了裁剪。 广白负责画红心,红梅,红方块儿这几样图案 衡哥儿画黑色的图案 杜沅则描写字母~ 不消半个时辰,几个孩子就拿到了一副手工制成的卡牌 杜沅讲了规则,几轮儿过后~几个小伙伴儿就都上手了 还是李氏端了刚出炉的白米糕,栗子糕进堂屋,一个孩子一个没见,才找了过来 “乖孙,祖母的白米糕可是好了,快来吃些!”李氏便说边推开门 只瞧着,榻上四个孩子各坐一方,手里拿了好些纸,个个儿眉飞色舞的,脸蛋儿红红的,哟,广白小外孙这嗓门儿,可委实是不小,性子也活跃。嗯,好孩子 “知了,祖母,就来就来!”杜沅分出个眼神,回了祖母话 “哎!祖母这就与你们拿来,你们就能吃着r热的了。”说吧李氏就转身端去了 只,李氏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戌娘和郑氏。 郑氏瞧着孩子们手里的牌儿,也颇诧异 拿在手里细看了番,没明白这牌儿怎的就让几个孩子这么入迷 思忖间,抬头瞧着小姑子杜戌娘也是一脸不解 “这白米糕啊,沅娘年前吃了一次就说好吃,祖母这回特意多做了,尽够你吃上几日了,这栗子糕啊,紫芝姐弟俩打小爱吃,快尝尝,是那个味道不?”李氏一脸慈爱 白米糕其实就是,粟米磨的面添些糯米粉,和了蔗糖,加了蜂蜜蒸出来的糕点。是道甜而不腻的甜点,杜沅从外祖家回洛水村那天,赶巧家里剩下些,杜沅夸了好吃,李氏便记下了,这不,今日特意给孙女儿做了来 紫芝一面吃,一面给娘亲,舅娘解释这牌儿的玩法,郑氏姑嫂俩听了,对视了两眼,轻笑出声,只觉得这几个孩子还真是心思细巧,这样的玩法也能出来 紫芝瞧着娘亲这样的神情,想来是不信这纸牌好玩儿的吧? 便拉拉娘亲,舅娘坐下,又寒冷杜沅姐弟,并广白一块儿打一局,给两位娘亲示范示范 郑氏姑嫂俩这一瞧,别说,还真挺有意思,杜沅见自家阿娘跃跃欲试的模样,就起身坐了阿娘身旁,让阿娘玩儿,自己在旁边瞧着,紫芝也拉了戌娘坐了自己位置 别瞧着牌搭子是个差几个月才四岁的杜衡,和不到八岁的广白,郑氏,戌娘姑嫂俩前两局愣没从俩孩子手里讨着好儿 多玩儿两局,嗯,很上头!还是郑氏怀孕不耐久坐,让了紫芝来玩儿,郑氏母女俩就在一旁吃着果子,瞧着热闹 这棋牌游戏啊,是很益智的游戏~ 第十二章:纸牌儿卖起来?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堂屋里的杜老汉爷儿几个,聊着聊着发现屋里人没了,心下纳罕,寻摸了来 然后紫芝几个孩子就下了牌桌,杜老汉,秦知源,杜辰并广白四个打上了~ “这法子甚是有趣?你们倒是会玩儿?怎想出这个玩法的?”秦知源边拿牌边问 “胡乱想的,广白给我们讲了三国志的故事,拿着皮影儿,讲得可好!我们本想着做三国的牌儿来玩的,只是制作过于繁琐,不是几日的功夫,就先涂了这些牌儿玩儿着!”杜沅装得懵懵懂懂地应了 “哈哈哈!好!好外孙!”杜老汉上手了,正是兴头上,迭声夸好 “我可是细细问了,这牌儿可是沅娘想的,这孩子当真聪慧!”杜戌娘瞧着,夸了声 “也是有了广白这孩子的故事,阿沅才能琢磨出的,广白这孩子小小年纪,对三国志竟如数家珍,实在难得!”郑氏接过了杜戌娘的话头, 亲戚间嘛,总是你夸我的孩子我赞你的娃的,得有来有往才行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杜老汉应了声 “沅娘,衡哥儿,姑父实在喜欢这幅纸牌儿,可能让我带走?”秦知源促狭道 “姑父喜欢拿走便是,只这幅牌儿玩了这许久,边角有些糊了,紫芝姐姐和白哥哥都会做了,若坏了姑父要记得喊姐姐与你做副新的!”衡哥儿脆生生地应了 “这副给了姑父,我们再做一副给祖父罢!还有自己一副留着玩!可好,阿姊?”说罢拽着杜沅问 “好!衡哥儿说的都是好~只,不是我们俩就可以做的,你还得问问你紫芝姐姐和白哥哥,可愿意帮你一块儿做了?” “我和你一起,衡哥儿!”杜沅话落,秦广白就几步蹿过来,兴奋地说 几个长辈就在一旁瞧着几个孩子,分工合作,各自负责一个工序,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幅牌儿就得了 旁观的大人们面面相觑,瞧着几个孩子有条不紊的模样,心里都颇得意 今晚夜深了,秦知源夫妇俩才回房,因着这带回家的纸牌儿,得了家里秦老太爷的眼,夫妻俩就陪着爹娘坐下多玩儿了几把 待夫妇俩回房,说起今日,都说以后让紫芝姐弟俩多和弟弟杜辰家的一双儿女多接触,秦知源甚至说,待杜辰的私塾开了,就把紫芝姐弟送过去读书 左右都在镇上,也是便宜。 “三弟的私塾开在哪里?” “今日听子文说,就在城东的通和坊,年前随牙纪去瞧过,已下了定钱,正月十三就搬,元宵节那天就当暖屋了” “通和坊,嗯?通和坊哪家?” “香药楚家,楚家说是要搬去洛阳,左右这芦溪镇上的宅子也不是祖宅,便把铺子田庄一应都卖了!” “噢!那处宅子倒也尚可,小三十亩地的院落,开私塾倒也尽够了!” “我瞧着,子文这回买下楚家的田庄宅子,怕是把这些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了。待他们搬了来,你多照应些!” “嗯~妾身多谢夫君!” 戌娘正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肤如凝脂,面若桃李,瞧着似二八少女般俏丽,眉眼间又透着成熟妇人的风情~灯下看美人,越细看越心痒~ 秦知源一个翻身,压了上去,挥手打掉帷帐~ 红烛噼里啪啦,燃起一室春情 翌日,晌午时分,秦家来客了。 来人是益州许氏书局的老板,许承年,因着两年前秦知源救治了徐老太爷,许老板感念恩情,几番相处下来,与秦知源脾性颇为相投,一来二去的,两家便做了正经亲戚来走动,这不,年年初三,这许承年就携妻带子地上门贺节了! 用罢饭,秦老爷子就让秦知源拿了纸牌来,带着许承年并广白四人玩儿起了牌 待玩了两局上了手,许老板也大叹好消遣! 许老板是多精明的商人呀!眼睛一转,就发现了其间的商机。 就提出,要仿着这纸牌儿印了放书局卖!这点子是打秦家得来的,也给点子费! 这一提议倒令秦知源颇有些意外,确认许承年不是玩笑话后,才说,这牌儿不是秦家的点子,是娘家小舅子的孩子想出来的,若要用,且得问得那孩子同意才是。 许承年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既瞧出了这牌儿的商机,就央了秦知源一道,即刻就要驾车去洛水村 再说这洛水村杜家,杜寅一家傍晚才归,给爹娘问过安后,杜老汉让杜寅也坐下陪着玩儿了两把纸牌儿,只牌儿有些糊了,杜寅又车马劳顿了一天,就胡乱应付了两把就告退回房去了 这日,秦知源带了许承年来杜家,说明缘由后,杜老汉很是诧异,他显然没想到孩子们这玩意儿能卖钱! 杜辰倒是三两下就消化了对方来意,却没多说,只说是孩子们的主意,许承年须得和孩子们谈!许承年心下很是不悦,觉得这杜辰是在耍着自己玩儿,毕竟他和杜寅打了照面才发现,这杜家也是开了书局的,这一家人,好好儿的,不卖便不卖,耍人作甚!真枉做读书人! 许承年冷着脸随杜辰进了书房,杜辰喊了儿女进来,仔细说了。就掩上门出去了! “三弟,既这牌儿能挣钱,何不卖于我,咱们家也是开书局的,万没有放着自己不赚让外人挣的道理!”杜寅眼见三弟进堂屋,就大声说 “是啊,子文,若是这牌儿真能挣钱,不若就放你大哥的书局卖吧!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杜老汉也帮腔 “爹,大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卖钱,若能卖钱还好说,若是收益不好,岂不伤了家人和气?且这牌儿本是孩子们想的点子,卖与不卖,卖与谁,自是孩子们说了算!您说对吧!”杜辰不急不缓地说 “也是,子文说的不错,左右是孩子们的玩意儿!让他们自做主罢!”杜老汉一锤定音 听得老爹的话,杜寅也只得鼻里哼哼了两下 一线香的功夫,许承年才和杜沅姐弟俩进来堂屋 “姑父!您瞧瞧这契书,因着这点子是我们姐弟和紫芝姐姐,广白哥哥一块儿想的,既兄姐都不在这里,就劳烦姑父代为看看,若是可行,就按着这个契立下,爹爹和姑父做个见证!” 秦知源认真地瞧着杜沅,见小姑娘沉稳坚定的模样,也就接过了契书,细细看了起来、 “嗯?成都府内卖出一副牌儿给4文钱,府外2文?”秦知源有些诧异,这契书竟是这样立的 “承年兄,这契书?” “守诚老弟,你看的没错,就是这样立的,可还行?” “来,子文,你也瞧瞧” 杜辰接了过去,也拧了拧眉毛,看了两眼儿女,就把契书还给了许承年 在杜辰,许承年,杜老汉,杜寅黑着脸的见证下 杜沅姐弟签了名字,许承年也签字落印 “姑父,就老您再带着契书回家,让紫芝姐,广白哥哥签名画押了哟!” 衡哥儿擦着手上的朱泥,一面嘱咐着姑父 “哎~姑父一定把此事给衡哥儿办妥了!”秦知源像模像样地应了 第十三章:交子长这样呀!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秦知源和许老板走后,得了信儿的白氏一脸菜色地进了屋,当了屋里老少就发作了 “弟妹呀,都说这上阵亲兄弟,怎的到了咱杜家,有钱挣的买卖净推给外人,莫不是有了功名就瞧不上这做些商贾买卖,糊口养家的大房了?白氏说话当真刻薄 ”大嫂,何至于此?“郑氏边说边扶了腰借了椅子把儿起身 ”阿娘,你且坐着,身子要紧!“杜沅按着郑氏的手,待娘亲坐稳了,才回身 “伯娘,此事都是沅娘的主意。爹娘疼我,都顺着我。伯娘听我说完若是还气,便气沅娘罢!” “这牌儿是我和衡哥儿,紫芝姐姐,广白哥哥四人一块儿做的,如今卖也得我四人一块儿点头才算。其次,这牌儿伯娘伯父昨日归家,也是瞧见了的,伯父也是玩儿了几把的,伯父意兴阑珊,不知其趣味。可见,于伯娘您一家看来,这也只是孩子间的玩意儿罢了!这许老板能发现这牌儿的趣味,他就能想出卖出去的法子,不解其意的人就算把牌儿都攥在手里,也是不知道怎么卖才卖得好的?可对?最后,亲兄弟明算帐,伯父您和我爹是亲兄弟,感情甚笃,怎能让这小小的牌儿伤了感情,无论这牌儿卖的卖得好,两家若有了银钱牵扯,迟早要生嫌隙,如此,岂不让祖父祖母伤心!沅娘和衡哥儿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这麻烦事让给外人,无亲无故的,就没了这许多牵扯,好与不好都好处置些!“ 杜沅说完这长长的一段,才福了福身子,抬头看着众人 “阿姊说的不错,这是我们姐弟的主意,阿娘不知,爹爹也未曾插手,伯娘若还要生气,便怪罪衡哥儿处事不周全罢!” 杜衡也拱手一礼 “瞧这孩子,这嘴啊,是真会说,我这一句话出去,小娘子倒是有十句等着我呢。伯娘怎会怪你们呢?照你们姐弟这么说,这是为了和睦家庭,兄友弟恭的做法,伯娘该多谢你们姐弟才是!”白氏扯出一抹笑,扶了俩孩子起身 “嗯,你们伯娘说的是,伯父并未怪罪你俩!” “好了,此事说开了,就这么了了,谁以后也不许拿这些闲嘴说事!” 杜寅一家用了晚饭就驾车连夜回了镇上,说是有些往来商事要联络 晚饭后,杜辰一家回了房,杜辰好奇地瞧着一双儿女 “你们呐,爹娘哪至于要你们姐弟强出头?沅娘以后不可这般对你伯父伯娘说话了,可知?” “知了,爹!今日是瞧着伯娘太凶了些,阿娘温婉,哪能舍得下脸去争辩,但不争吧得为了我们姐弟受气,争吧也不定能争过,还自降了身份!既如此,不若我来,左右我一稚童,就算说错了话,左右不过顿手板子,跪跪祖宗牌位,甚是划算!” “哎,我们家这小娘子啊,也不知是像了谁去!”杜辰连连扶额 “阿爹,你莫怪阿姊,今日伯娘委实凶了些,孔子都说,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们没错!”杜辰抱着爹爹的腰,闷闷地说 “哎哟,可是了不得,咱们衡哥儿能用论语来和阿爹讲道理了!可见,是有好好读书的!“ ”自从绵州回来,阿沅姐弟日日都要我讲几篇诗经呢,孩子们可很是勤学好问!”杜沅趴在郑氏膝头,郑氏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今日这契书立得倒是新颖,这牌儿能这样卖?那书册可也能这样卖?” “可以呀!阿爹,沅娘粗粗以为,书册不仅可以这样卖,还能以单稿卖!只是眼下还没有这样单媒介,待日后兴许可实现呢?” 听得如此,杜辰也就没有追问 杜寅夫妇俩心里想来是不高兴的。但正月十三是杜辰家搬去镇上的日子,十二下午杜锦宁独个儿驾了马车回来,说是爹娘脱不开身,自己先回来帮着搬家。十三一早啊,卯时一刻天刚蒙蒙亮,秦知源就驾了马车来了,待用过早饭,赁好的牛车马车才赶到杜家门外,杜辰原就赁了一辆马车,一辆牛车,现下平白多了两辆马车,所有家当都一次搬上了,不多会儿,就收拾齐整,李氏关好门窗,又锁了院门,一家子就往通和坊去了。 车马才到通和坊的家门口,就瞧见杜戌娘带了紫芝姐弟并一个使女站那儿了。 乌木的烫金牌匾,是杜辰手书的“杜宅”,推门进入,是个四合院落,屋瓦青筒,飞檐雕栏,院子也是用心打理了的,花木丛生,很是有几分意趣,后院竟还印了活水,挖了个池塘,里头游着几尾鱼~ 人多,收拾起来也快!下午时分,众人就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理了一遍!只余下院里的花木须得改日再好生修剪。 元宵节这天,杜家摆了几桌,邀了秦家,杜辰县学交好的几个同窗,热闹的吃了顿饭,暖屋! 二月了,春风吹绿了田野,杜家院儿里的花也冒出了花骨朵儿 许承年来杜家送银子了,足有38两,说往后一个季度结算一次。下回若分红过了30两,账本随着一块儿送过来! 这38两有7张交子,5贯一张的面值。余下两串都是铜钱。 杜沅仔细捧了张交子,细细打量,啧!这可是人类文明里最早的纸币呀!这颗星球上最早的纸币!有独特设计的防伪标识,币身描绘精致,大宋商业高度繁荣,真,盖历朝不可及呀!可,这么个拉近人类文明,促进发展的好工具却由于统治者的贪婪,对金融的不敏感,对经济发展规律的漠视,硬生生地掐灭在了萌芽状态!实在是可惜!哎!杜沅心下狠狠的叹了几口气 这满满都一袋儿银子可是把杜老汉惊着了,没想到这几个孩子玩闹着就挣下寻常人家十年也挣不来的银子 杜沅姐弟让郑氏陪着去了秦家,把账本,银子让紫芝姐弟看过了,四人才把银子分了,一人9两400文,秦老爷子看着自家儿孙这般模样,也是老怀甚慰! 让小厮驾好车马,要亲自领着几个孩子去兑钱! 杜沅说要留下张交子纪念,只把其余的钱打散就好 待去了发售交子的富豪之一的齐家,齐家子镇上有家染行,待掌柜地验明了真伪后,扣除了200文的保管费后,就爽快的把钱给兑现了! 沅娘姐弟辞别秦家姐弟后,就让阿娘领着,给家里人买礼物去了。 姐弟俩商量了半天,绝对去布行,给祖父,祖母,爹娘都扯了布,又买了澄沙团子,甘露饼,糖渍翠梅,一包雅安露茶,去书铺挑了些纸张,买了几本书,这就用去了5贯200钱, 李氏瞧着这细花罗的靛青色绸子,湖蓝的朔凌缎,皂色的桂麻,绛紫色的红边贡罗,笑眯了眼,洗了手才捧了布匹细细瞧着 “哎哟我的天爷哎!这得多少钱哪!真是孩子,手散!若我是万万舍不得买这样好的料子的!”李氏兴奋过后又是肉疼的说,也是,老人家一生辛苦,早年为生活在地里没日没夜地刨食儿,好容易养大了几个儿女,有了几个余钱,却也俭省惯了,细面布就是极好极好的了,如今孙子给买了这样好的料子,怕不是官中贵人才穿得? “娘,孩子们一片孝心,您便收下!” “哎!祖母如今也借孙子的能耐享享福!”说着就笑的一脸褶皱 “祖父,吃梅子!可甜!”衡哥儿捧了一包去了祖父跟前儿 “诶!好孙子!” 第十四章:纸牌儿卖得火热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再说这杜寅一家,如今啊,这牌儿不肖旁人说,他也瞧出了其中火热,这芦溪镇上茶铺食肆,竟多的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块玩儿了,越瞧心下越是后悔 白氏说自家反正知道这牌儿的模样,一应器具书坊都齐备,自家也了做些来卖,哪有让许家把钱都挣了的道理? 杜寅却驳了,他不好打杜家的脸,白氏就赌气了,为着丈夫向着杜辰一家,不和她一条心 夫妇俩有个大半月没回家看望爹娘了,再是心里憋闷,也没有不管爹娘的道理,想到这儿,也还是提着几样菜蔬登门了 只是,今日这家回得让白氏更是火大,瞧着公婆身上的绸衣,这料子可是金贵,想来这杜老三家狠是挣了些钱! 天下竟有自己吃肉,不让自家大哥喝汤的道理! 白氏回家就闹开了,杜寅无奈。任白氏闹得脑门儿嗡嗡直叫唤 只得同意了,让白氏自去安排,要卖卖吧 到时候杜老汉要是生气了,左右不过他回家跪跪牌位 总好过妻子这般大作小闹,不得安生得好 相比杜寅一家的鸡飞狗跳,杜辰一家就母慈子孝得多了。 李氏婆媳花了小半月,才把新宅里外都收拾了一通。收整后的院落,一派绿意盎然,恰逢春暖花开之际,院儿里莺蝶飞舞,好是一番生趣 紫芝姐弟日日用了早饭就来通和坊杜家,几个孩子正废寝忘食地读三国志呢 秦广白因为打小迷皮影儿戏,对三国人物那是如数家珍,杜衡又天资极高,说句天才也不为过,一目十行就算了,还过目不忘。又有着开挂的杜沅在一旁鞭策,真恨不得一日看尽三国志。在几个孩子的对比下,紫芝是吃亏的。但这小娘子胜在,是几个孩子里年纪最大的,文字识用熟练,心性沉稳,倒也没落下很多 三五日的时间,广白和杜衡已能脱稿讲三国了,按着自己的理解,兴奋地描述着人物形象,为着心仪的人物争论不休 几个孩子有模有样的商量后,梳理了人物剧情,各自拆分负责了人物。 便各自动笔画开了。 秦紫芝虽然是几个孩子里看得慢的,却是画得最好的。杜衡年纪虽小,也笔工细腻。广白胜在脑子灵活,用色大胆,人物设计夸张。杜沅真不会国画,倒有些素描,油画功底。倒成了几个孩子里成品垫底儿的了,就干脆负责统筹分配,编纂人物剧情,写写游戏规则~ 足画了半个月,才产出了一套完整的三国杀卡牌。 仔细看过了杜沅写下的规矩,就玩儿开了 杜辰每日都会抽时间瞧瞧他们,瞧着成品也心下惊讶,几个孩子竟真有这般能耐,画了这样一套精美的卡牌来,还设计了这些精彩,庞大的人物剧情。就是他,也是设计不出的 后生可畏啊! 月底许老板亲上杜家门了,瞧着这套三国杀卡牌,惊异之情不亚杜辰,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便细细捧着规则研究了。他因着搭上杜家卖牌儿,按杜沅教的营销,在纸牌外壳上印了独属许氏书局的印鉴,又提前散了牌儿教城里闲汉玩,一时间,席卷勾栏瓦肆,风靡茶坊食店。趁这势头,许氏书坊3月初在成都府举行了一场,牌技。又制作了三套精装版,三套典藏版另作彩头。竟引了数千近万人围看参与,因着杜沅提前交代,许氏的食肆住店都提前做足了准备,又联合了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提前布置,还联合推出了不少小食零嘴,流动售卖!一场赛事下来,竟有近万两的进项 也彻底把许氏书坊的名声打了出去。 像杜家大房那般瞧着眼热的人不在少数,自然也都在自家书坊生产了不少纸牌儿,也想趁机掺和,挣上一笔。却都被许氏书坊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 白氏这些时日气得很是上火,见天儿看谁都不顺眼,逮着杜寅就冷嘲热讽,说这就是你的好兄弟,好好儿的生意放与外人做,真是当过官儿的人,瞧不上这些穷亲戚了... 现下,因着这场赛事,纸牌的知名度更光了。买牌儿的也更多,却都认准了许氏,好像买其他书坊的就是次品不入流,是要被嘲笑的 许老板如法炮制,谴了心腹去其他郡县售卖呢。 本许老板要亲去东京主持大局的,但上次结算分红的时候,杜沅说了,月底可以来取新的牌儿,他如今对杜沅很是恭敬,再不敢拿这孩子当孩童看了,他很是庆幸,自己与杜家的缘分,得了这大好的机缘。 签了新契,许老板就带着杜沅嘱咐的营销,引流,包装手法,揣着牌儿回去了 他心里火热,对杜沅的说辞有种盲从的信任 他丝毫不想深究这些手段的利弊,也不想考据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多新奇点子的,这从商手段比自己老辣太多,许老板自负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如今竟深觉自己是井底之蛙,见什么都是新奇的 只猜测,杜家子文是个了不得的读书人,他的孩子自然比旁的孩子多几分聪颖,只,这牌儿啊,营销手段啊怕是这杜子文的手笔吧,杜家大房做生意也颇有一手,这杜家三房辞官回乡,想来是怕做些买卖失了读书人的脸面,才让孩童出面交涉吧 三月初,杜家书塾也正式开张了 就五六个生源,镇上原有的几家私塾,已分了生源。这五六户人家还是想着,杜辰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功名,想着自家儿孙若能得其指点,想来,科举更多分胜算吧 有瞧得上的就有言语诋毁的,也有人家以为,杜辰这官儿当的好好儿的,突然辞官回乡任教,想来是得罪了人,被朝廷厌弃了。若是罪过大,岂不平白受牵连。哪里敢让自己儿郎跟着遭受白眼 杜沅姐弟和杜辰在镇上溜达过几次,因着水稻的育苗,也常往田间地头跑,在南归路上,杜沅偶然碰上了卖占城稻的农户,拿笔记下了育苗,种植经验后,并着糯米买了四斗,一路带回成都府 立春后,就央着爷爷杜兴,爹爹杜辰下田育苗了 这水稻,噢,这会儿还叫占城稻呢,还是个新鲜物事 杜辰给杜沅姐弟细细讲了,书上说,占城稻原产占婆,大抵五代十国时期传入广南一带,数百年间,也只有广南,沿海一带略有种植,因着不善管理,不熟其性,收成一般,都是这种粮作物难以被推广的原因 杜沅记得占城稻比宋朝如今种植的粳米要耐旱,还能一年两季,细心管理,应该产量会是粳米的两三倍吧?宋朝商业手工业只会越加发达,人口增长创历朝之最,疆域却,害,要再不在水稻上下些功夫,往后百年间,农民起义只会越来越多,内忧外患,那不是等着被所有人欺负?瞧这局面,她爹她弟应该是打算为大宋奉献终身的了,那就不能不管,尽可能地多做点事吧,这个朝代的她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杜沅靠着后世对杂交水稻的印象,和爷爷对农事农时的熟稔,爹爹书卷上看的知识,和任随州签判时下乡,在田间地头得来的经验,带着杜秦,四人定下了种植计划 爷爷杜兴因着对三儿杜辰的无条件信任,又瞧着三儿的一双孩儿这般伶俐,早不把他俩当黄口小儿看,就这样,几人各抒己见 从育苗,耕田,肥田,插秧直到收成,都做了预判,定了方案 第十五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也是因着这频繁的外出,杜沅姐弟一路结识了好几个十岁左右的孩童,或是放牛或是拾粪,都在帮忙家里,甚至在牙行做工,赚钱贴补家用 粗略算算,如今宋建朝也才60年出头,大大小小的仗却没少打,十打7输,乐此不疲。前朝签订了澶渊之盟,每年拿十万两,绢二十万匹换平安,才20来年,这乡野间竟多了这么些少年郎,好在朝廷推行的均田制,激发了种花家对土地的无限热情,都花了十二万分的心思侍弄田地,有的吃穿又没有计划生育,人口自然井喷,这会儿已能初见端倪。越往后,政令朝出夕改,党争不断,贫富差距增大,赋税徭役繁重,西夏崛起,战火纷飞,还有不靠谱的文艺青年皇帝的上位,啧!真苦了这群小小年纪就为家计奔忙的孩子。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杜衡听见姐姐的叹气声,虽不知道是在苦恼什么,却看出她的神色凝重 杜沅反复想了好几日,才和爹爹提议,想自家私塾再多开个班,不为科举,只为识文断字,学术学,知农事。再不济,学养蚕织布。总有得学啊,让这些孩子有一技之长,将来,家计也能顺遂些,统治者总是希望自己的民众是不知礼不读书的,越是如此越好掌控。可,殊不知,一个朝代的兴盛不是靠皇帝,也不是靠几个官员,靠的是千万的黎民百姓,教化了民众,树立起共同的信念,建立了大局观,能激发强烈的爱国情怀。要知道,宋几次风雨飘摇之际,都是民众的奋起反抗,农起义军的浴血奋战,才抵御住了铁蹄外强。 杜辰少见地严肃了脸,半晌问,何以有此一念? 杜沅说日前在田间地头跑,丢了荷包。让才十二岁就担着馒头走街串巷的大牛捡了去,他虽家计艰难,却不曾动过里头银钱,直愣愣地等在原地半日,待姐弟俩寻了去。杜沅心下感激,翌日清早就去集上买了两斤猪肉,一只浸满生肉血丝,用芭蕉叶包着的羊后腿,并着一包白糖果子放了一篮子,姐弟俩抬着竹篮,去了那日丢荷包处等大牛,奉上谢礼。一番推辞,大牛邀姐弟去用午饭,大牛盛情,午间到了大牛家,一家11口人,挤着三间棚屋住,午时,大牛爷奶,爹,二叔陪着坐在了那张脏旧的方桌边,桌上摆着个大瓷钵,钵里满满堆着肉块儿,鲜肥润亮,还腾着热气。旁边几个四五岁和杜沅姐弟一般大的孩子,嘴角溢满了哈喇子,眼睛直勾勾的,杜沅提议大家围拢坐一处吃,也热闹些。几个孩子捧着碗边豁口的瓷碗两步蹲到了桌边,也不用筷子,张着油手指,拈起肉就朝嘴里塞,烫得直嘘嘘。 杜沅越说声音越低,语速越慢,几个人都忽觉书房里头有些憋闷,想是该把窗户打大开些吧 杜辰没想过,自家小娘子竟有这样的胸怀 “你我之力,无异是螳臂当车,甚至出力不讨好。如此,你也要做?”杜辰到底是经历过官场毒打的成年人,不复当年青春热血 “爹,人心乃人之本,信,先是从心开始。你信什么,便是什么。君子有所为,我如此,但求心安,不忘初心罢了” 杜辰细细咂摸着这几句话。 大喜。又问,如此,自家书塾肯定入不敷出,怎么存活呢? 杜衡说,愿意拿自己卖牌儿挣来的银两给他们做学资。 杜沅瞧着弟弟,心里欢喜,她的弟弟真是个温暖的小天使了 姐弟俩说干就干,拿笔算了自己的小金库,又问了一个孩子一年的花用,知道目前的钱能支撑几个孩子学习一年,又算了许氏书坊的季度结算,心里就有谱了 杜沅讶异,杜辰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她自然知道,这有多难。她自我斗争这几日,也数次笑话自己,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妄想螳臂当车,一人之力阻挡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但,以前读书那会儿,她就喜欢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没记错,之前在随州对杜辰十里相送的彦国叔父,是宰相宴殊的女婿,也是范仲淹好友,最重要的是,宴殊算得上是宋朝搞教育的第一人呐,和学生范仲淹一起,把应天府书院送进了宋初四大学院之列,据杜辰说,自己当年赴京赶考之前,还专门提前去应天府书院游学了半年呢,大概,是那时候埋下的教育热情?害,能把心思放在文教的政客,都差不到哪儿去! 姐弟俩和杜辰商量着,定了新开设的学习科目。这样的书院闻所未闻,所以得摸石头过河,慢慢摸索经验呢。 眼瞧着就是杜沅大堂哥杜锦宁的迎亲的日子了,白氏尽管因为卖牌儿一事对三房多有埋怨,面子功夫却是极好。早早谴了堂兄锦宁来通和坊知会,又提前三两日来了三房,请婆婆李氏去自家住。 女方铺床那日,郑氏穿了身靛蓝色袄子,玫瑰红织金缠枝纹的褙子,发间戴了两支银质花筒簪,一支攒的梨花的花帽纹样,一支打的荔枝果儿,配了两朵单色绢花,就要过去,杜沅想着娘亲月份大了,劝不下娘亲,就死活要陪着一同去 到了城南集誉街杜家,和一身青色绫袄,绛紫色描金如意云纹褙子,戴了副花开富贵金饰头面,耳上坠了双翠色玉质耳环,腕子上叠套了几幅跳脱,真真是土豪本豪,一座移动的金子!杜沅心里想,一行人才喝了两口茶,外头薛家人就到了 薛家小娘子虽是庶出,排头却是不小。领头的是小娘子的奶娘坐了马车来,四个丫鬟捧了 宝奁妆匣,后头跟了十二个小厮抬着箱笼 此番为着锦宁成亲,白氏还特意去牙行聘了一个门房,三个灶娘使役,又给锦安添了个书童,锦娘姊妹各添了个使唤丫头,给杜寅添了个跑腿儿小厮,才给自己也配了个中年妈妈,俩女使。按大房的财资,早几年便该把人置办齐备的,只那时,杜老三才一举中第,杜老汉老两口又执意住在洛水村,为着名声,也节俭惯了,便不曾想过添置下人。现如今,她可没得这许多顾忌,也不想让薛家小娘子生生压下一头,便借此,一应置办,也免了外头闲话 这不,这薛家奶娘领人来铺床,白氏就谴了陈妈妈去迎门,薛家奶娘心里不痛快也挑不出错处来,自家老爷可是从五品的成都府知州,一方父母官。竟把小娘子许给了这样一户商户人家,这家还拿乔只谴了个老妈子迎门,莫不是还想着给自家小娘子摆婆婆的款儿? 薛奶娘心里百转千户,为自家小娘子叫屈,恁好的小娘子,性情样貌样样都是姊妹里极出众的。如今却低嫁至此!成了一家姊妹里垫底的一个。哎~ 一路傲着脸,不经意地转着眸子,缓步进院,四下察看。越瞧心下越是凉意四起。老爷怎选的女婿?这眼瞧着也不是富贵人家啊,也就家境殷实罢了。薛奶娘不禁蹙拢了眉,来厅上与李氏等作了礼,白氏到底没敢真不给薛奶娘脸面,笑脸迎了她坐下,瞧着一身宝蓝色袄子,栗色金线纹边,祥云如意纹路的褙子,戴了套银质头面,腕上还拢了双金质荷花纹样,中部略宽,两端稍窄的手镯,瞧着很是精致。女使翠环极有眼色地捧了茶来,薛奶娘瞧着这,这竟是木叶盏,心下惊喜。时下点茶成风,工匠们为了映衬点茶的雪白泡沫,在杯盏的釉色上也是很下了些功夫。其间顶有名的还得数吉州窑茶盏,兔毫,油滴都是顶有名的建盏了,最别致的还得数木叶盏,一片枯叶分明地浮现在黑釉底色上,宛如刚刚随秋风飘落。当其中注满茶水,叶子随击拂若隐若现。薛奶娘捧着茶盏看了又看,心下怦然,连带着对杜家的好感也飞速上升 吃了茶,用了些果子,两方人就笑盈盈地往后院新房去了 杜沅瞧着这些人打的肚皮官司,真觉得是个顶个儿地精怪 第十六章:记得明年花絮乱,须看!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阳春三月,大伯家院儿里的园子也是桃李竞放,莺飞蝶舞。抄手游廊下摆了打理精细的小盆景儿,搭着院儿里石板小径缝隙里,挤出来的青葱翠绿,也当真是野趣十足。 不知道是哪位堂姐这般玲珑心思,把这园子打理得这般简约又不简单。 杜沅牵着母亲,一面打量园子一面想 翌日天才微亮,杜辰一家就起身,待收拾齐整,用过早饭就去了大房的集誉街, 杜衡跟了杜辰去见客作礼,杜沅就随着郑氏在后堂逢迎作笑 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声近了,四处溢满喝彩热闹,一身红锦吉服的堂哥锦宁,才一根红稠牵着手执镶珠绣精致团扇的新妇进了新房 新婚夫妻坐在床畔,黄梨木得镂空雕花大床此时已装点得满是红艳,屋中靠墙的书案上摆了满满当当的喜庆果子,两根儿喜蜡也燃上了,房里满满当当都是妇人,杜沅瞧着全福娘子,声声吉祥话地说着,拿剪子绞了小两口耳后一缕青丝,束做一处,拿红绸绑了,放进了个红漆描金盒子,又把盒子塞进了大红迎枕下头。笑眯着眼,接过腰上绑了根红绸的女使捧来的酒盏,说着吉祥话各送了杯到小夫妻手里,新妇大抵是羞得慌,喝合卺酒都不曾把团扇放下,好容易在围观妇人们的打趣里,仪式走到了最后,全福娘子捧了花钱,杂果来撒帐。 “瞧瞧,杜家这大把大把的撒帐钱,有白银的夫妻偕老,亦有古钱鎏金的早生贵子,当真富贵!” “你可瞧仔细了,这金钱银钱就算完?眼皮子也忒浅,你细瞧瞧,那银胎,铜胎的珐琅制彩钱呢!杜家新妇可是薛知州家的小娘子,当真是,怎么用心都是不为过的。” “也是,这杜家锦宁原就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如今又有了知州做岳家,杜家怕是不日就要问鼎成都府首富哩!” “他家三房虽出了个读书人,中了进士,当了官,又如何?如今不还是回来开书塾了,这三房啊,终究只是三房,起不来的了!”翠色绸衣的妇人说得兴起,声音略高,让隔了两人站的杜沅毫不费力就听了个完全 “你瞎秃噜啥?一把年纪嘴上还没个把门儿的,这郑娘子就在一旁,还不醒神仔细着点” 身侧青色菱纹褙子的妇人厉声截了身侧妇人的话头,这杜辰往后还有没有官运她不知道,但郑娘子娘家爹可就在绵州当官呢,县官不如现管,官儿虽不大,却整好管着芦溪镇,怎能得罪?今日这说嘴也是两人话赶话才说出来的,她也一时摘不清净。心里直怨卢娘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这撒了帐后,闹洞房在妇人圈里才算完。众人也鱼贯出了去。 杜沅扶着郑氏出了新房,想着,害,人是群居动物,所以啊,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也不可避免。这么一想,也就不把刚才听来的闲话放心里了。她还在想这新妇,哦,新堂嫂脖子还好吗?这冠瞧着就沉沉甸甸的 因着两家离得近,杜辰一家用罢晚饭就回家去歇了 翌日又一早赶来,喝新妇的茶 连着几日的早起晚歇,生生让杜沅水汪汪的眼下浮了层淡青,哎,真是由俭入奢易啊,想想当年还是打工人那会儿,连轴转一周睡二十小时都是家常便饭,现在可是真娇贵了,生物钟准得可怕 新妇一身儿大红如意菱纹褙子,金线挑丝牡丹裙,发间簪了套鎏金石榴花坠的流苏首饰,粉面含春的模样,很是娇羞。想来昨夜间,新婚夫妇相处得很是得宜,琴瑟和鸣了。 待敬到郑氏处,郑氏接了茶,拿出提前备的镂花金簪,簪头呈扁橄榄形,上有高浮雕穿花戏珠纹,下衬镂空卷草纹地,簪尾收细呈尖锥形!很是精美,又不比正经婆母白氏的一幅白银镂空雕花头面贵重 杜沅姐弟也给大堂嫂见了礼,各得了个绣样精美的荷包 杜辰就携妻带子回家了,杜老汉念着地里的水稻,哪里肯在大房再住,也带了老妻一并回了通和坊 一家子才到家坐下,杜戌娘一家子就上门了 “子文,听紫芝姐弟说,你要开寒门书院,专收寒门子弟,不要分文学资,可当真?” 秦知源才坐下,就急急问道 “姐夫说的不错,就这两日,子文就会贴告示出去,” “子文此举大善!只,如此,书塾何以为继?” “衡哥儿,你来与你姑父细说说”杜辰却不搭腔了,只唤了小儿近前,自己拱手就去了书房 “回姑父话,我与阿姊已粗略算了算,我们卖牌儿有些进项,且月有盈余,收寒门学生,不为科举,只为识文断字,学术学,识农事农时,一年学成。按我和阿姊的设想,若后期进展顺利,还可因材施教,再设医学药学,工匠等技术性强的基础课,在杜家书塾读书的寒门学生,午饭在书塾吃,书塾提供笔墨纸砚等教学器具。教材可循环使用,按我姐弟目前存银及收入,一年可供153名学生学习,于芦溪镇来说,虽是杯水车薪,却是尽了我姐弟全力了!” 可巧,杜辰也带了课表进厅堂, 秦知源听得有些瞠目结舌,接了课表细看,越觉惊骇,又对小舅子一家大为敬服 待喝了几大口茶,略平了平心绪,才又开口 “这设医学药学,何解?” “回姑父,说及此,还需姑父仁心手援。我与阿姊前些日在田间地头跑,见了不少年纪相仿的稚子,不过孩童模样,已在做工贴补家用。孝心难得。长此以往,他们长大也只得做工挣些辛苦钱,聊以度日。若是能识文断字,会点术学,想来也是可以在食肆酒楼做个账房,若有心,多看本草纲目,研学千金方等古籍药典,不说开方坐诊,也能识草药,粗通医理,无论是挖草药种药草为生还是去药堂做学徒,想来,也是条出路。若此课表能得姑父认可,有涵春堂襄助,想来,等这些孩童都长成人,我芦溪镇,绵州,乃至成都府,应该都会焕然一新的!” 秦知源眼见不到五岁的妻侄,小小年纪,却胸有丘壑!言辞铿锵,力钧千斤 也不禁热血涌上心头 “好!好啊!只此事我还需回家禀过老爷子,再给你们回复!”秦知源连连抚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沅娘替进学的学生谢姑父仁心!”杜沅福了一礼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杜辰眼瞧着姐夫扶起了女儿,才说 第十七章: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姜丝梅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你家的小娘子,瞧着长得玉人儿般的模样,却有这样至善至诚的心思,可见弟妹教养得极好!”杜戌娘拉着郑氏的手,姑嫂俩亲昵地说着话 “孩子们都是夫君在教导,我净看着吃食,顾着添衣了!” “小舅舅,舅舅书塾可收小娘子?”紫芝少有地带了些怯生生地眼神看着杜辰 “收,与阿沅一处上课就是。阿沅想法可大了去了,说等咱们书塾稳当了,还要开课专收小娘子呢!”杜辰答得温和 “专收小娘子?怎么个收法?妹妹快说说看”紫芝说这就去拉了杜沅的手,急急地问 “说也简单,这些日子往大伯娘家去得勤了,和锦娘姐姐处得多了,也眼见了不少绣花的手艺,咱们成都府的蜀绣冠绝天下,想来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绣花织布的都是织女绣娘,一般人家的小娘子哪里有这样的机缘学习,不若开班授课,从养蚕到织布绣花,尽都教了,和各大布行绣坊合作,咱们书塾的学生结业即去上工,如此,岂不三赢的局面!如今还只是构想,待多下得些功夫,才能成行呢!” “好啊!好,届时,阿沅若不嫌弃姑姑,姑姑来你这课上做个教席,教他们绣花儿去!” “如此,阿沅就先谢过姑姑来了!届时,阿娘也要来,便教缂丝吧!阿娘这手艺,我总没见过更好的了!如此,蜀绣必将力压群绣,得天下绣首之冠!” “你这小娘子,心气儿可是不小!你阿娘的缂丝可是不外传的!你连这独门绝技的主意都打啊!”杜戌娘乐得以帕掩嘴直笑 秦知源和杜辰在书房待了一上午,直到午饭时分两人才出来用饭。 有戌娘郑氏帮着李氏,整治出来的午饭颇是丰盛。两盘白肉,一斤熟牛肉,一碟子樱桃肉,萝卜鱼鲊,排蒸荔枝腰子、莲花鸭、笋焙鹌子、糟脆筋,一道党参鸡汤上缀着枸杞,几颗红枣熬的,瞧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用一色官窑冰裂纹粉青瓷碟盛放。杜兴还去孙羊店打了一角酒,又挑了几样咸酸劝酒的精细果子,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姜丝梅,一起用带着的温州漆盒装好,拎了回来。 酒足饭饱,秦知源就先回了。 杜辰又逐门挨户地去书塾学生家里拜访,说明了这寒门书院的事宜,表示每日上下午都要各抽一个时辰去对门儿上课,但绝不会耽误学生课业。若学生家里无法接受,可退学资,另投他门。逐家走下来,竟都表示可以理解。无碍。 秦知源也直奔家里,赶着给秦老爷子说这桩新鲜事了 “嗯,好啊!难得!难得你这小舅子有此心胸,往后就按你们磋商的行事罢!人活不过百年,总是有比钱财更重要的,难得你这舅子去官场走了遭,还有此赤诚心思!有此人为友为亲,生平幸事!改日,我亲上门去走动。往后此事你拿主意就是,不必回我了!”老爷子老怀大慰 再说这头的杜老汉,听得多了三儿讲这水稻产量高,夸糯米的好,又有俩孙子天天科普说,水稻口感好,糯米饱腹感强,做法多样,都恨不得住在田里,精心侍弄。他坚信,按孙女儿的话就是,科学种植,必能收获颇丰! 杜辰隔天就往布告栏贴了招生告示,有那闲汉围拢看了,便好事地拦下杜辰细问了, “真有这样的好事?白进学,真不用银钱?” “不错,只要符合这布告上条件的孩童,皆免费进学,不收银钱,一年学满结业!寒门书院头批预收50名学生!报名时间在3月28日截止,若家里乡邻有符合条件的,尽快来通和坊独家书塾报名!”杜辰说罢,就回了 因着这新开的课,杜辰又在家对门儿租了个四进的院子,月租11两。杜沅姐弟里里外外逛了一通,就着手改造了。杜沅之前就划过装修图纸,不是,书院布局平面图?还是去灶房拿了木头烧火后的木炭,用布包着画的呢。 不顾杜辰夫子怪异的眼神儿,只自顾自地画了,再一一说明,为何如此安排,就转开了话题 杜沅心里倒想,搞点炭笔出来,不用来画画,写写字干点其他的也很方便嘛 害,想偏了, 秦老爷子就是这会儿上门的,马车行到杜家,才下车马,就在小厮的示意下,瞧着了对门儿的杜沅姐弟 两姐弟这会儿就在院儿里摆了条长案,屋门大开,等着登记上门报名的学子呢 杜沅姐弟给老爷子见了礼,便要迎老爷子进杜家门 秦老爷子却一屁股在圆凳儿上坐了,问起了这课的细节 三人就这么有问有答地聊上了 杜沅回身在屋里,拎了茶壶,用白瓷青花的龙泉窑杯盏泄了壶茶,权以待客。点茶,斗茶确实是门高雅哲学的艺术,毕竟茶道嘛!但,她比较俗,还是比较喜欢铁观音,大红袍,龙井竹叶青!泡开就能喝,唇齿留甘那种!啊!这会儿茶饮盐引都还是朝廷垄断项目呢,得奋斗多少年才能拿下一分茶引,茶叶自由,把炒青推广开啊 哎,杜沅嘴馋地咽了咽口水,边抬脚跨出门槛走进院儿里,双手奉给上首的秦爷爷 秦爷爷才呷了口茶,正欲开口搭话 “敢问,哎,怎么是你们!”一个身着洗的发白的破旧衣衫,面黄肌瘦的孩童探头进来 “大牛!快进来!你可是来报名进学的?”杜衡记性好,一瞬的功夫就叫出了名字 叫大牛的孩子眼见杜衡热情地迎了他,便也放松地走了进来 “嗯,前些日子,小郎君让我今日来杜家书塾报名读书,说是不要银钱,能学文识字,通术数,学些本事!我原以为小郎君哄我玩耍,又不愿错过这天大的机缘,一早便进城来试试!” “当真,你若不信可去布告栏处看,招生告示已贴出去了!只要是寒门子弟,家里年余不足10两的人家,都可送一个孩子来书塾读书,不要银钱,笔墨纸砚一应器具也由书塾提供,中午还管一餐饭!一年结业!力求让学生能识文断字,通术学,学些本事” “大牛无以为报,给小郎君磕头了!”叫大牛的孩子双眼含泪,扑通就跪了下去 “快起快起!我年纪小可是受不得!等你学业有成再谢夫子不迟!”杜衡侧身避了,忙把人扶起 待登记好了学生的姓名年纪户籍住处,才告知了开课4月初一开课,就让大牛回家了 第十八章:白笔黑板当真是好教具!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瞧着这门可罗雀的模样,又瞧着秦老爷子对书院如此上心,不禁在心里动了念头。杜沅正欲开口请秦爷爷进里瞧瞧。就听杜衡先作揖朗声邀了 “秦爷爷,还劳您里头转转,帮着掌个眼,瞧瞧哪里是还不妥帖的?” 双胞胎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还是他们姐弟行事已默契至此? 杜衡递了个了然的眼神给姐姐,就走到秦老爷子身侧,一面引路一面解说,待转得一圈了,才提了课表,说是头一次办学,无有经验,还请老爷子指点 秦老爷子细细地听慢慢儿地走, “这屋子也不像是做过庖厨,这墙上怎的漆黑一团?” “爷爷,这是我们故意漆黑的”杜衡答得了然 “何故如此?” “爷爷请后院走,您一瞧就明白了” 秦老爷子捋了把胡须,心下纳罕,这俩孩子打得什么哑谜?脚下却不停,跟了姐弟俩直穿堂中,经花园,过游廊,停在了一处挂了「食堂」的厢房门前 “食堂?噢~可是类似脚店食肆,此处充作用饭之地?”老爷子双手背身交握 “嗯,您请瞧” 杜衡推开食堂的门,抬手示意秦老爷子瞧屋门右侧墙上 此间厢房是后院的厅堂,杜沅征得主家同意,拆了耳房,抱厦的隔断,把这里改做了食堂,把屋门右侧的墙壁漆得墨黑,用白笔写了「食堂菜单」四字 “这,这字?”秦老爷子敛了神色,几步过去,拿手指抹了白字,放在鼻尖嗅了嗅 “哈哈,白垩?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你们何处学来的法子?当真好巧思!好巧思啊!”秦老爷子笑得身心舒泰,半弯了腰和蔼地瞧着他俩 “我和阿姐年后随着祖父在城外种田,与结识的几个孩童在山间玩耍,无意里瞧见的,当时只觉此物细腻,瞧着好看,带了些回家,仔细查了书,才知这是味药材!” “可巧那些时日,姐姐拿木炭作画,这白垩随手置于涂了木炭的纸上,竟画了白线来,我们顿觉新奇,几番琢磨下,在木匠处定了模具,加了粘土,慢慢做成了柱体模样,您瞧!” 杜衡一点点释疑,一面从杜沅手里接了个红漆木盒来,掀盖捧给秦老爷子瞧 秦老爷子瞧着这一根根成人手掌长短,食指粗细的白色膏状柱体,一根根垒放在盒里,拿起一根,细腻干燥,来回把玩了几遍,才回身在墨黑的墙上写了个「白」 细细的白尘随着手指洒落,一股阳光从旁边窗户透进来,映衬着飞舞的灰尘 杜沅静静地立在一旁,她也没想到会遇到白垩,那天和几个城边庄子的孩子上山下河,也只是想细细瞧瞧周边作物,也好为以后早做打算,遇到裸露在山体外的白垩实是意外之喜,她只装做好奇模样,带了两块回家,又拿木炭做引子,一点点引导着杜衡,和他“一起”把白笔做了出来 “好啊,好啊!甚好!!真是聪慧的好孩子!如此,于教学颇有助益!” 老爷子慎重地把笔放回,合上盖子 又问,这批孩子不曾进学,每日就拢共两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如何安排? 杜衡顺势说,看招生多少,为钱财计,若满员就另聘夫子。 又问爷爷,课表何时安排涵春堂大夫来讲学为好? 秦老爷子瞧着两个孩子,晶亮狡黠的眸子,清澈纯真,真是把心思都放在了眼里,心下很是欢喜 直问,这书院可嫌弃他老头子,若不嫌弃,他左右老来无事,来书院任个教席罢! 姐弟俩喜上眉梢,立马儿躬身揖礼做谢了 秦老爷子瞧着俩孩子处事这般有条理,心下也是惊喜,随着俩孩子又转了转,问着布局安排,学课安排,几人对答入流 待书院都转了个遍,杜衡才请秦老爷子进了对面杜宅的门 整好,杜辰也外出刚回,杜衡禀了老爷子愿意来书院任教的意思,杜辰也躬身做谢,当即请进书房,取了教材,课表来,与老爷子细细商谈 杜沅溜了出去,直奔灶房帮李氏整治午饭。阿娘已是七个多月的身子了,也不能尽让祖母一人忙活,所以她尽可能地帮帮忙 李氏给了杜沅两串钱,让她去打些酒回来。 杜沅直奔孙羊店,打了一角酒,又买了几样咸香劝酒果子,砌香水红姜,雕花蜜煎,酒醋肉,肉瓜齑一并拎了回来 晌午时分,杜兴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与亲家秦老爷子对饮了一番,当天,秦老爷子傍晚才回 晚间一家子用过饭,秦老爷子留了秦知源说话,直夸儿子眼力好,年前就提了把广白送去杜家读书,当真是好极,好极啊! 父子俩就今日在杜家的所见,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各自回房歇了 翌日起来报名读书的人家也多起来了 就在这边忙得不可开交时,大房白氏上门了 白氏对着杜老汉老两口哭诉,说牌儿的生意活生生给了外人做,如今自家生蚕又得了病,大片大片地死,眼见这一茬儿的蚕都活不成了,生蚕是家计根本,锦宁又才成亲,这不平白让知州看不起嘛,丢的也是杜家的颜面呀 又哭又闹,很是让人头疼 白氏掩面直哭,一番作闹,无非是想分一分纸牌的生意 厅里就李氏婆媳两人,杜老汉去了地里,杜辰在书塾授课,杜沅姐弟并秦老爷子守在对门登记生员明细。 原以为会有趋之若鹜的孩童来投学,之所以放出头批只收50人的风声,也是因着米贱伤农的心理。诚然,杜家是好心,怀着大抱负扶人济世。但,不是杜沅小人之心,她前世也是在混职场的,亏吃多了,看得多了,行事就多了几分谨慎。和杜辰权衡利弊,商议下,才定了这个方案实施。 却不想,八天下来,竟只收了18个学生。如此,杜辰也就歇了另聘先生的心思,原想着若是齐员,就得尽快寻合适的夫子了,如今多了秦老爷子做教席,已是意外之喜了 今日白氏上门哭闹,家里就李郑婆媳二人在,郑氏心里明白嫂子上门所求,却不搭话 又月份大了,不耐久坐,听得大嫂絮叨哭诉了半个时辰,就扶着腰起身又给添了茶,换了干净帕子,就倚着桌椅一旁站了 李氏惯常是不拿主意的,只摆出笑脸,温言和软地劝解大儿媳 白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地就更难受了 告辞而去 “三儿媳妇啊,你月份大了,要仔细着些。今日站了这些时辰,快回屋躺着吧!”李氏一把扶着郑氏一面交代 下午书塾课散了,杜沅姐弟也回来了,惯常先去瞧阿娘郑氏, “阿娘,可是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不乖?怎么脸色不如昨日好了?”杜沅拉了郑氏的手,摸着是温热的 “不碍事,这孩子好动,直踢我呢!阿沅手拿过来,可感觉到了!” “哎!哎!她踢我了!好神奇!衡哥儿,快快来!” 杜沅一把拉了杜衡的手隔着衣服,就贴在了郑氏肚皮上 “阿娘!他踢我了!可真有劲儿啊!阿娘疼不疼?小时候我和阿姊这般踢您吗?”杜衡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睫毛浓密眼神儿清澈地望着郑氏 “嗯,你们小时候也是这般,不疼,阿娘可高兴了!”郑氏一手抚着一个孩子,言语温柔 第十九章:伯娘上门借钱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晚饭时分,杜寅夫妻竟登门了,杜寅脸色灰败,白氏一脸憔悴,仍是进门就哭开了 素帕掩面一番哭诉,杜兴很是瞪了杜寅几眼,怎么管教的媳妇?如此泼妇德行? 杜寅缩了脑袋,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 大人们打着言语机锋,心里各有盘算 杜沅站在郑氏身侧,瞧着阿娘坐得极不舒服的模样,这是月份大了腰酸?没坏过孩子的杜沅盲猜 “沅娘不知大伯母今日上门,所求为何呢?杜沅口直心快 “杜家荣辱一体,不过是大房如今难过,回家求爹娘小叔帮衬帮衬!”白氏抹着眼泪儿,带着气音儿答 帮衬?就算这一季蚕尽赔了去,你大房经商多年,有这么年的家底在,就能动你根基了?就这点抗风险能力?现金流这就断了?也没见你家置过多少不动产,投资多少店,这就把自己套牢了?莫不是还眼红纸牌儿的市场,费尽心思要掺和进来分杯羹?杜沅心里吐槽 “敢问大伯母,想要我家如何帮衬呢?”杜沅顶着爹爹不悦的视线,又问 “左右,借些银钱罢?现银都套进铺子,投在生蚕上了,锦宁成亲又是一番花费,要撑过这一季,得向小叔借上千余两!”白氏怕的就是上回那般无人搭话,现在见杜沅这孩子给搭了话梯子,眼里闪过一抹算计,心道终归是沉不住气的小孩儿呵 啧!这钱是石头出门儿一捡一筐是吧?杜沅直接翻了个白眼儿 心想,大伯娘的心眼儿啊真是针眼大,又贪心不足!幸好没把纸牌交与他家合作。万幸! “大伯娘怎么觉得我家能有千余现银呢?” “沅娘莫要哄伯娘,现芦溪镇上下,谁不知道小叔开了这不要学资的寒门书院,这50个学生可是分文不取,还管饭给笔墨纸砚,还买了对门儿这么一座四进宅子做书院,怎么到自家亲哥哥头上,不过借些银钱周转,倒哭穷没钱?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亲哥哥当年可也没少帮衬你读书!这做人呐,可不能忘本!” “伯娘打听得可真细致,费心了!今儿祖父母俱在,就当着伯父伯娘把这话掰开了说,揉碎了讲。外人如何误会杜家倒无足轻重,只怕时日长了,大伯,伯娘反倒与我们三房反倒生了嫌隙。若由着这误会传下去,惹来兄弟阋墙之祸事,难受的还是祖母祖父。大伯,我们开这寒门书院不假,只这钱是我姐弟出的,卖牌儿时许老板按契书给的分利。我姐弟征得家中祖父母,爹娘同意,尽数充作寒门书院的学资。这对门儿的院子是才租的,月钱11两,契书在书房,衡哥儿去拿来与伯娘瞧了!因着家里没有余钱,卖牌儿的利钱也有限,我姐弟不知深浅地喊出了收50学子的口号,其实每月撑30学子已是力有不逮了!书院如今也是捉襟见肘,缺纸少墨。又因这寒门书院是为民生家国计,爹和秦爷爷才拼全力支撑。其中心酸艰难,不足为外人道。只是不想,因这,反让伯娘误会。说起来,也实是我姐弟说了大话惹来的闲言。如此说,伯娘可还觉得我家能有千余现银?” 白氏脸色青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话落,杜衡哒哒哒跑到杜寅身侧,双手递了契书 嘭一声,杜兴狠拍了桌子,怒目圆瞪,孙女儿一句兄弟阋墙点醒了他 杜寅给这一声震得扑通跪下, 白氏也不情愿得福下了身子 “旧日,老三读书考科举,你说靠几亩田地养不活锦宁几个,要另谋出路。分家好做些买卖营生,也不耽误老三科考应试。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便拼着被乡亲族老说家宅不宁,也做主分了。这些年过来,你确年年孝敬我老两口,旧日也给老三送过不少笔墨纸砚,这份兄弟情意,当日老三得了乡试案首时,你大房就拿他做名声立书局招牌,老三一举中第时,你家又借着他的势得了多少际遇,挣了多少利,不肖我说你夫妇二人心里也该有数!如此,若还要提当年扶持,这些年也已还不下百倍!如今你大房既说生计困顿,又是自家兄弟,老三也当尽心,但绝不是你媳妇嘴里的,动辄狮子大开口的千余现银,言辞离间父母兄弟,大郎!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说罢,杜兴就背过了身去,双手扶案,身形微颤,想是给气的狠了 杜辰两步过去,扶起了大哥 “大哥,我虽拿不出千余现银,百余是有的。若能解大哥燃眉之急,愿倾囊相助!前些日,大嫂上门说了蚕得了病,一片片死,杜沅姐弟就着手翻农书,夜以继日。也是黄天不负,竟真让俩孩子找了个法子出来,只还不曾上蚕房细瞧病症,不敢保证!晚饭时分我们还在说,明日他俩去你家蚕房细瞧瞧,看能否帮上一二。” “老三,是大哥,都是大哥的不是!还请爹莫要动气!都是儿子不孝!”杜寅直愣愣地又跪了,这回,可比之前跪得实诚多了 杜兴摆摆手,李氏给搀了起来 又坐了会儿,约了明日辰末杜沅姐弟上门,就起身回了 路上,白氏还嘀咕,俩黄口小儿能有啥法子,净糊弄你这没脑子的,也就你一根筋地信!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一把年纪让这黄毛丫头唬住了 杜寅忽停了脚步,转身瞪着白氏,双手背身,逆着月光,趁着脸 白氏给瞪的心里咯噔一声,住了嘴 两人一前一后疾步往回走了去 杜辰又劝解了爹娘一番,才回房教导女儿。今日女儿这般模样,甚是不妥。这样厉害,往后虽不必担心她吃亏,只,在人前还是得收敛下这性子,这传扬出去,终是不妥 杜沅姐弟早扶了阿娘回房,给郑氏端水拧帕,捶腿捏肩,杜沅还把炉子上煨着的鹌鹑汤,给娘亲端了来,这会儿郑氏正一口口喝着呢 杜辰进屋见的这番母慈子孝的景象,也是不由得弯了嘴角 “爹,快来,擦擦脸,将就阿娘的盆洗脚罢!我再端些热水去!” 杜沅猜着杜辰要说道了,就抢先溜了 “你瞧瞧你这鬼灵精的小娘子,我这还没开口呢,先给我喂糖了!” “阿爹,吃人嘴短,你可不好再说阿姐了!阿姐素日最是守礼知事,阿爹放心便是!” “是呀,阿沅也是瞧我月份大了,坐着难受,才开口言语了几句,相公就莫要再说她了!” “哎!当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论民心,终究是为父输给了我家小娘子呀!”杜辰擦了脸,就瞧着站在门外的身影,扬声说 “阿爹,快脱鞋袜,热水来了!” 杜沅知道这是翻篇儿了~ 第二十章:齐民要术还教做菜?是的!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杜沅姐弟先去了秦家,香秦老爷子讨教了白垩,石灰的实际药用。才去了集誉街杜家,杜沅有密恐,不敢进蚕房,就杜衡进去细细探了蚕房,又挑起幼蚕细细打量 “阿姊,和咱们书上看的很是相似,蚕房堆积蚕沙过多,应是喂养的幼蚕过多,以至粪便堆积,引发病症,导致了大面积病蚕。” 杜寅夫妻瞧着杜衡说得有理有据的,忙问,可还有得救? 杜衡让杜寅去药铺买白垩,就带白氏进去分拣幼蚕,蚕娘们都在一旁学着,把没病的幼蚕另挑出来,分拣完了又去瞧新采的桑叶,教着蚕娘们打了井水淘洗,放进竹篾板上沥干,拿了干净的帕子一张张拭干水分 杜沅则从堂哥锦宁手里要了一件新屋子,拿了养蚕的器具让人用开水煮烫,放在太阳下晒着,杜寅坐马车打个来回,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杜沅教了伯父,堂哥怎样使用白垩消毒,没多解释,只强调蚕房需要定时定量撒石灰,这样可以让蚕长得更好,不容易得病。也可购买些石灰岩,存储在干燥的环境里备用。又告诫了通风,及时清理蚕沙的重要性。再统一蚕娘,重复了讲究卫生的重要性,进蚕房必须确保自身衣着干净,洗手擦干。示范了一件科学合理的蚕房的维护,讲了蚕不同时期的蚕房温度这些细微末节 杜寅父子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杜沅严肃的表情交代下,也一一记下照做了 杜沅姐弟帮着忙活了一日,待把蚕分拣,又对蚕房都重新消毒了,才告辞回家 “祖母”姐弟俩进门就瞧见廊下缝补书袋的李氏了 “唉,你伯母家的蚕可还好?”李氏放下时手里的针线筐,边进屋给孙子端茶水 “想是无大碍,伯母家今次养的蚕多,想是疏于照料,蚕沙堆积,蚕房温度过高,才招致了蚕一病一片。有了这次的应对,想来,以后的蚕也会越养越好罢!祖母勿要忧心” 说完,杜沅才喝了祖母递来的茶水 “嗯,祖母放心。” “快瞧瞧,这书袋可是你们纸上画的那般模样?有甚不合心意的,尽与祖母说,”李氏转身拿了针线筐里的书袋来, 两个褐色妆花蜀锻书袋,用丝线绣了一丛翠竹,挺拔玉立,一个竹枝旁盘着几只蝶,一个在竹旁散落了一地白色米花儿 两个深蓝色蜀锻书袋上绣着一丛松柏,苍劲利落,树旁一左一右各飞着只黄鹂鸟 真,太精美了! 杜沅上次拿木炭画书院布局的时候,顺手画了书包?书袋的图样,其实就是现代的帆布包,不过是袋子略小了些,肩带放长了点。给郑氏瞧见,问了几句,娘亲就拿了针线,才下了几针,就让李氏瞧去了,婆媳俩分工合作,半个月的功夫就做得了四个书袋, 杜沅细细用手摩着纹样,真的是太奢侈了!这就把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么随意地,穿身上了?害!自己身上的衣服不也是呢嘛,别矫情 “哇,祖母,你还绣名字了呀?天,您真好巧思,真是太棒了!”杜沅把书袋翻来覆去地瞧,这不,在书袋右下方瞧见了同色丝线混了银线,隐隐绣着个沅字。不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杜衡姐弟都拿了绣着自己名字都书袋,跨上肩展示给祖母瞧 又跨着书袋去了郑氏房间,感谢了母亲后才小心地放好 “阿娘,明日可是您生辰,我和阿姊给您做饭吃!可好?”杜衡拉着阿娘的手,仰头问 “哦?我们家衡哥儿,沅娘什么时候会做饭食的呀?”郑氏单手扶腰,柔柔地逗着儿子 “阿娘,炒鸡子法:打破,著铜铛中,搅令黄白相杂。细军葱白,下盐米,浑鼓。麻油炒之。甚香美。可是?” “这,这不是《齐民要术》里头的菜谱?哦,你们姐弟可是要照书里写的做了?” “是呀,阿娘!真宗皇帝有诗曰「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当真不错,您瞧,书上这不就教了我和衡哥儿这些做菜法子了么?您明儿且等着我们姐弟做的饭食罢” “知了,阿娘等着,等你们姐弟给阿娘做了饭来” 晚饭时,杜衡又在桌上与家人说了,明日午饭勿需祖母整治,他们姐弟来做 为着这说出去的大话,杜沅姐弟第二日起了大早,用了早饭就揣着钱袋去了市集 清晨的市集,摊铺密集,小店林立。还有挑夫担了烧饼,馒头在吆喝,路边脚店小摊都热气蓬蓬,店家忙得脚不沾地,在白气里一碗碗端着粥品,羊肉血膏,汤饼~很是热闹 杜沅姐弟穿过五福桥,一低头,见牛小六在堤岸边摆了个筐,里头套了个木盆,盛着清水,水里有七八尾鲜鱼,鱼样还各个不同,有青鱼、鲤鱼、草鱼、鲢鱼……个头还都不小,均在一斤以上,水底下竟还有一只鳖。 这牛小六也是日前在城郊认识的孩童,家中租了两三个山头种桑树,家计不算艰难 “你如今还卖鱼?家中可忙得过来”杜衡和他招呼了几句 “不是,这是我爹昨晚从青河里捞的,留了两尾自己吃,剩的拿出来卖点钱。家中正忙着桑叶采摘呢,我早早来市集,将这几尾卖了就家去” “你爹会捞,捞的鱼竟不重样。” “只是昨天运气格外好。” 杜沅想,鳖应该是很滋补的吧?她娘也是孕后期了。那只鳖应该有二斤重?就问道:“这只鳖怎么算?” “这个没卖过,我也说不准,既然是你俩买,随便给几个钱就成。” 杜沅估摸着,时价三百文钱左右?又看鱼也不错,就从钱袋中取了七陌钱:“那鳖就算三百文,另三百文再买两尾鱼。总共六陌,都是街市通用的陌数。” 一陌钱本来呢,是一百文一串的,但中唐以后,因为铜钱紧缺,官府就改用八十文抵一陌,叫“垫钱法”。到五代后汉,为刮钱,又创出了“省陌法”,民间向官府缴纳赋税,仍按照八十文算一陌的规矩算,官府出的钱则要减去三文,按七十七文算一陌。大宋建国后沿袭了“省陌法”,官中的一陌实算七十七文,民间各行各业陌数则又是各不相同,鱼肉菜行算七十二,金银行算的是七十四,珠珍行、雇仆婢是六十八,文字又是五十六……为着方便,街市通用的则是七十五文一陌。 “就一尾草鱼,再一尾鲢鱼吧!” “成!”牛小六忙笑着点头。牛小六憨笑着点头,双手接过钱串, 牛小六打开背着的钱袋,将钱揣了进去,钱袋口一斜,里面零散的一枚铜钱跌落到地上。牛小五忙俯身捡起那枚钱,吹了吹灰,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托着那枚钱,神色变得十分恭敬,还朝着天空拜了两拜,嘴里念叨了两句,才从腰间取出张旧帕子,小心将那枚钱包裹起来,仔细揣进怀里。又用草绳穿过鱼鳃,串起打了个结,递给杜衡。 姐弟俩又买了篮鸡蛋,一捆青菜,二斤牛肉,二斤猪肉,排骨,还碰巧买了篮鸡枞,买了一篓子青虾。最后买了些果子,打了酒,才双手提得满满当当地回去了 第二十一章:姐弟俩掌勺呀!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阿沅,才将许氏书局的方掌柜来了,扛了口锅来,说是你请他打的?”李氏在院儿里摘菜,瞧见姐弟俩进门,就几步过来接过菜蔬,边说 “可巧,我还说一会儿去一趟书局问问呢。” “祖母,今日请您瞧个新鲜玩意儿” “哦?好,祖母就等着看新鲜了” 半月前杜沅绘了铁锅的图样,去了许家书局,找了掌柜,许老板本家在成都府,镇上的书局是方大永在打理,想是得了东家的吩咐,听了杜沅的描述,就一口应下了,这会儿铁制品还是朝廷管控的,成都府一带因为流通铁制钱,颇重,商贾买卖十分不便,才促生了交子的出现,由此,方掌柜才敢应下,几方走动了,才让书局的匠人打了这口锅来。 这不,才打好,方掌柜一早就给杜家亲扛了来 “这,这竟是铁锅?” “我的天爷呀,这私下冶铁,怕不是要?” “祖母,这是方叔亲去县衙走动,过了明路的,您放心用就是” “呼~如此便好,只,这偌大一口锅,怎么安置?” “祖母,您瞧,这是往日祖父亲手垒砌的灶台,可不是整好合适?” “哦,你这孩子,竟事事都预备齐了,莫不是印着大小砌的罢?不然怎的如此合宜?” 李氏小心翼翼地锅放进了灶台, “祖母眼明心亮,一眼就看透了关键。还是祖父手巧,竟做得分毫不差,这锅才能与灶这般严丝合缝!” “祖母与你们打下手罢!” “好,那祖母先升火?” 杜沅拿葫芦勺舀了小半锅水到铁锅里,等水开把锅洗一遍 杜衡正拿了刀要刮鱼鳞,剖鱼呢,杜辰和郑氏就进来了 杜衡说啥也不让娘亲沾手,说了今日正式生辰,他们姐弟做饭的,李氏和杜辰也出声相劝,郑氏拗不过这一家子,只得搬了凳子坐在檐下,看着杜辰挽起衣袖,处理鱼,鳖去了 杜沅从刷锅的竹签上折了一根下来,教杜衡取虾线,处理活虾 自己则动手把排骨,鸭块焯水,沥在一旁 把李氏料理好的鸡放入铜铛,加水没过,挽了一把小葱结,丢了几片姜,倒了小杯米酒,就掩盖炖了 趁着杜衡在一旁剥蒜,处理佐料的时候 锅里放入鸡油,炼化后又加了少许猪板油,放入焯过水的鸭块儿,翻炒出香味儿,才放入蒜片,姜片,草果,茴香,花椒少许,一匙豆酱,接连翻炒几下,才下清水,沿锅边淋入少许米酒,丢一把葱结,焖煮十五分钟后加入泡好的笋干,舀进砂锅,放置在小炉子上煨着 杜沅没炖过鳖,就,炖鸡炖鸭那样的法子?站在灶前,迟疑了会儿 李氏瞧着孙女儿这般模样,说,今日儿媳妇儿生辰,她做婆母的也要做一道菜才合适 就接过木锅铲,解了杜沅的围 杜沅也不推辞,拿起刀就开始切牛肉丝,猪肉丝,就两斤这么多?好吧,也是她自己忘了,这会儿的一斤=16两=160钱,也就是1斤=16两,1两=10钱,故而有半斤八两之说(古代的半斤=古代的八两) 余下的三分之一直接剁成了肉馅儿,她看旁边用布盖着的,是祖母发好的面团,蒸个包子?哦,这会儿叫蒸饼,避当今圣上赵祯的讳,又叫炊饼,烧饼,也统称馒头,还没有包子这个叫法 杜辰按着杜沅说的,把鲢鱼片了鱼片,因着不常做灶下事,慢腾腾处理了这许久,才算是把鱼处理了出来 杜沅接过鱼,丢了葱结,姜片,倒了米酒,撒了些许胡椒粉,花椒粉,少许盐,在整个的草鱼身上使劲揉捏,把葱结都快揉碎了 又同样的法子把鲢鱼片也腌制了 这一手看得杜辰一愣一愣的 他家小娘子何时竟如此精于饭食了? 趁着腌鱼的功夫,拿了个碗,把切好的猪肉条用花椒粉,米酒,盐,调了味,码在一旁,切了些葱花儿,把牛肉也调了味,才拿出面团,在案板上撒了生面粉,准备揉面,切面剂子,瞧她小小人儿,做得吃力,李氏两步过来,接了手,杜辰就自觉地坐下升火了 杜衡是会包饺子的,看着杜沅包了两个小包子,也上手开包了 杜沅转身,放了些枸杞在鸡汤里,又把鳖挪进了小灶的紫砂煲里 铁锅中放了宽油,趁芝麻油炼开的空档,取了两颗鸡蛋,搅碎,加了面粉,调成糊状,倒入腌过的猪肉条,搅拌均匀,再拈起挂了面糊的肉条,一根根儿放入油锅,不一会儿,满屋子香味儿乱窜 一根根金黄酥脆的小酥肉就浮在油锅里,瞧着就食欲大开 将就油锅,调了一碗面糊,把腌制好的草鱼打上花刀,裹了面糊,放入油锅慢炸,两面金黄才捞出控油,青虾也一并进油锅,滚得通红捞出放在一旁 将就油,放入食茱萸草果茴香山奈八角小香叶,一勺豆酱炒香,才下入切好的泡酸菜,鱼香叶。加入清水,水开后,挑出香料,下入鲢鱼骨,再开下入腌好的鱼片,煮熟盛入碗中,放少许花椒粒,芝麻粒,细碎的鱼香叶,泼热油。饰以葱花儿 国内放油,加糖,豆酱,梅子酱,食盐,米醋,调了个糖醋汁儿,淋在炸好的草鱼盘中 李氏端下蒸饭的木甑子,放了竹屉摆上包子蒸,杜沅才把洗好的鸡枞放入鸡汤锅里 又熬了糖色烧了糖醋排骨。在锅中倒入酱油、黄酒、白砂糖、白胡椒粉和食茱萸碎煮开,淋在炸过的青虾上,撒上香葱末、姜末和蒜末儿。 加热芝麻油到八成热,淋在装有青虾的碗中,撒上少许白芝麻,葱花儿做装饰 灶炉中升大火,爆炒了水芹菜牛肉丝儿,一道豆干炒肉。 杜衡来收尾了,端着自己精心搅散的鸡蛋,在锅中放了油,炼开后倒了鸡蛋进去,手忙脚乱地挥铲,炒散,加入葱花儿,装盘。想来是鸡蛋炒得很成功,又自告奋勇要炒青菜,李氏在一旁指点,倒也成功把一盘儿青菜炒了出来 趁着杜衡做菜的功夫,杜沅把鸡捞了出来,砍下半边,把鸡肉撕了下来,切了佐料兑作蘸水,淋在鸡丝上头 正好,一早就去了地里的祖父杜兴也正好回来 一家子齐齐动手,把饭菜一道道端上了桌 忙活了一上午,加上买来的劝酒果子,桌上也摆下了十五六道菜,摆得满满当当 杜沅姐弟回房换下了一身油烟的衣服,拿起买好的果酒,给家里人一一斟满 这顿饭,家里长辈吃得很是感慨,几欲泪盈于眶 都交口称赞,俩孩子做得极好,原想着就看孩子的这份孝心,吃啥都香。却不想,一筷一筷地吃下来,竟真是意料之外的美味! 又问,这些菜色叫什么名字?杜沅也一一答了,只说是翻了闲书,瞧过不少前人写下的做菜法子,就揉吧揉吧做了这些才出来,也是诨做的 虽是费油了些,菜色却颇新颖,所用食材都再常见不过,做法确独具心思,滋味拿捏也甚到位,一顿饭下来,众人竟都吃了个肚圆 午后喝了好些消食茶水,撑腰四下游走 直夸这铁锅炒的菜确实是更有滋味,做法多变。祖母说要拜姐弟俩做师傅学了,改天再喊杜衡伯父,姑姑他们也来尝尝 第二十二章:来做数学题!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风吹桃红落,入眼满目春。这会儿正是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好时节~ 李氏午歇刚起,就瞧见三儿杜辰自院门外进来,手里捏了封鼓鼓囊囊的信件,进书房,瞧见临床榻上的杜沅,正聚精会神地握了只川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支兔毫川笔乃是秦老爷子,上次来书院给姐弟俩的手信。老爷子和成都府太和笔庄的沈老爷子,两人少年时就相交莫逆,所以秦家也珍藏了好些绝世好笔,这回送了杜沅两支「一片冰心」。杜衡两支「宝剑锋丛」,杜沅喜不自胜,用得珍重 杜辰眼见女儿如此忘我,便放了信笺在书桌上,缓步上前,也想瞧瞧这般专注,为何? “伍柒叁拾伍,伍捌肆拾,...” “啊~阿爹,您回来啦?” “陆捌肆拾捌...” “阿沅,这口诀是?你且等等” “你这口诀,你看了荀子?你何时看得?”杜辰颇讶异,自己女儿何时涉猎竟如此广泛了? “阿爹啊,就往日去方叔书局,在店里翻书看,无意瞧看着的,书上有录「叁玖贰拾柒」「陆玖伍拾肆」,我觉得有趣,便提笔算了,果真不差!就想着多找找,想学个完全。翻了好些书,也不见多的记载,就猜,这口诀莫不是玖进制?这些日子,就一一推演了,可巧今日才写出这完整的算法表,就给您先瞧见了,您快帮着演算一番,看可有错处?” 杜沅半真半假地说着,这乘法表确实是千年前,就给先贤圣人总结出来了,只历经朝代更迭,存世的多是残本,完整的九九表得是清朝,才算是总结提炼完全,推而广之,在民间口口相传了 现如今开了这寒门书院,就得为教育多做考量了,书院不为科举入仕,不必研习四书五经,一年的课业,偏职业技术学院的教育风格,就得走短平快的路子。 总归这歌谣是在宋朝的千年前就已存在,只是不完全罢了。杜沅如此安慰自己 “甚好!阿沅,你可知,这口诀,历代先贤,无有一人算得完全!如今你不过六岁,于术数已是精进至此,为父甚为欢喜!” “阿爹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您莫要再夸了!女儿也就这点小机灵了!” 杜辰怜爱地抚了抚女儿的发顶 杜衡也推门进来,说了这口诀,杜辰按女儿的意思,为这口诀取了「九九乘法表」,何所谓乘法? 杜沅干脆去了对门,拉了一架木质黑板,也是她仿照现代的写生书画的图,制作来的 杜辰这些时日尽忙着书塾的授课,和寒门书院的教材选择这些了 还不知道黑板粉笔的妙用 杜沅给了弟弟眼神,杜衡即起身给父亲演示讲解了一番 今日所获颇丰,皆是意外之喜,我儿甚聪慧!少年天才不外如是。是夜,杜辰在日记本上录下这些字句 杜衡落座,杜沅才拿微润的布巾子,把黑板擦拭干净,假托自己因着推演九九乘法表得出了几种术数算法,廖做归类,有了「加减乘除」四种符号,说是便于计算书写 一一写了算式,举例证明了 杜辰当即问出了古代经典考题,鸡兔同笼!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害,《孙子算经》的经典考题,古代奥数了 就按书上写的算法解答,带入符号?还是直接来个二元一次方程? 杜沅心里有点儿纠结 算了,来都来了!我又不科考又不为名留青史,毕生追求不过游山玩水,没人闲得无聊来扒吧?我弟弟一瞧就是天纵奇才,他日一定名留青史,我爹也思想豁达,非寻常人!他俩钻研算经,为后世留下这,说得过去吧?瞧瞧苏轼大佬,东坡肉因他在后世名声大噪,可不也是他妾朝云所创嘛,不要慌!没事! 这么想着,她手下就写出了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 列了个二元一次方程 转回身,瞧着父子俩疑惑难解的表情,定了定心 清嗓解释起了这个算式,讲完,父子俩眉头紧皱,杜沅又重头分析来一遍,按算经古法,把这题拆开了揉碎了,细细地讲了一遍 杜辰是文科生,还不偏科那种,对算经也算小有所得,就这,他理解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还是颇吃力 杜沅明白了症结所在,只说,不要深究符号为什么长这样,没有为什么,如果不情愿,尽可以想了其他符号把它替换了便是! 如此,杜辰就不纠结了,杜衡小小年纪,在纸上来回写了两遍,用了才学的验算,反推了遍,也懂了 杜沅见此,问「今有兽,六首四足;禽,四首二足,上有七十六首,下有四十六足。问:禽、兽各几何?」 父子俩手持笔墨,都埋头算了开 半柱香的功夫后, 杜辰答曰:八兽、七禽,杜沅踱步过去,瞧杜衡写的答案 啧!厉害了!这要放现代,这个娃就必须是奥数竞赛的好苗子啊! 趁热打铁,父子三人各自写下了按乘法表展开的试题 杜辰说符号一事,兹事体大。书院用这乘法表教授学生已经足够,符号运算,待研究完全,再择群而授 杜沅对老爹的敬佩真油然而生,因材施教,这老哥真的是古人? 就,我这要不是有了现代快三十年的学习成长经历,直接丢这个时空,岂不是被你们完虐!那可真是食物链最底端啊 啧!古人真阔怕 父子仨人在书房一待就是三个时辰,不觉外头已日薄西山 书案上也投浸在鸭蛋黄的光晕里,这熟悉的色泽,腌鸭蛋?皮蛋?松花儿蛋?杜沅这思路也是有够跳脱 整理好了术数题集,杜沅才抻了抻胳膊,动动脖子,摇头晃脑,消散疲惫 李氏已热好饭食,可巧,正走到廊上,要来喊他们用饭呢 翌日就是寒门书院开课的日子,许是心里有事,又或是生物钟过于准时,清晨卯时三刻,杜沅就醒了。 收拾齐整就去灶间帮着祖母做早饭了 “衡哥儿,你今日这样早是,..阿沅?阿沅今日怎穿了衡哥儿的衣裳了?”李氏正把粥舀进兰花纹样白瓷底底盆里呢,粥菜热气里瞧见做小郎君打扮的孩童进来,喊了出口才瞧出,哪里是衡哥儿,这分明是自家小娘子,不觉好笑 第二十三章:开学第一课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祖母瞧我这样打扮可还好?”阿沅原地转了圈,仰脸问 “好,好!我们家小娘子怎么穿都好瞧哦!” “祖母说好那便是好了!” 待杜沅帮着把早饭在堂屋摆好,众人也到了饭桌上 祖父,郑氏也都瞧着杜沅这身装扮,愣了愣 杜沅说,和阿爹说好了,今日起她去寒门书院读书,她不需要科考,更关心这群孩子能学到什么,想学什么,日子长了,可以给阿爹一个反馈。让课程设置得更合理。做小郎君装扮也是便宜行事。 就杜衡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哦,如此也好,毕竟这书院是咱们家小娘子小郎君出资开办的呢,盯紧些也好!”杜兴笑着打趣 “祖父,我也想去嘛!阿姊不许我去,既是我俩出资,怎阿姊去得我去不得?”杜衡气呼呼的,清澈的眼眶里蓄满了雾气,委屈得眼角都红了 “哎哟,我的乖孙子哎!莫哭!你阿姊疼你,想来也是为着你好罢!”李氏忙掏了帕子,拢着孙子白嫩嫩的脸安慰,她虽不懂这些,却也从儿子处知道,不足四岁的阿沅为了救弟弟,被贼人丢进江河,九死一生的事。她就认定自家孙女儿无论做什么,必是为了孙子好的 “杜衡,你可想好了?真要与我同去?”杜沅几步走到他身前,平静又严肃地问 “嗯,我会听话!课业会按时完成,不会给阿姊添乱的!姐姐莫要赶我”小男孩儿说着就潸然落泪 “好,有你一块儿,阿姊不知道多省心呢!只是苦了你要多做些课业了!科考一事可待你及冠后自行做主,可该学的却也一样不能落下,可知了?”杜沅抬手抹去了弟弟眼角的泪珠,心里也温软一片 “嗯!我知了,阿姐,那我可是能和你一起了?”杜衡紧盯着姐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嗯!一起罢!是吧,阿爹?” “嗯,快些用饭,今日学院开课!得早去做些准备才好!” 杜家对面的宅院已换上了「寒门书院」的匾,杜辰才开了院门,秦老爷子就到了。相偕入内不久,学生们也三五结伴,探头探脑地作揖进门了 按杜沅建议的教案,第一课,安排的是自我介绍,先瞧瞧学生的性情 两位夫子一前一后进来慎思斋,打眼瞧了瞧,杜辰让众学子按身高重坐了,就让学生开始了自我介绍 底下的学生都两眼茫然,也有那机灵的,当即就开口喊了起来 有一就有二,少年郎们扎堆儿的地方,缺啥都不会少吵闹声 杜辰拿戒尺敲了敲书案,示意让第一排第一个学生开始,依次往后介绍 第一的学生,慌忙起身,两眼怯生生的,嗫嚅了一会儿,才声若蚊蝇地开了口 “小人是赵二狗,赵家村人士,5月中就14了,我爹说多谢夫子仁心,肯办这不收学资的书院,小人定会用心跟着夫子学的!” ”小人...” 杜沅按身高在第二排偏右的位置,杜衡在她旁边一个书案 “问夫子好,学生杜沅,洛水村人氏,传道授业解惑,学生先谢夫子师恩!”杜沅狡黠地拱手看着杜辰 眼瞧自家小娘子这狡黠模样,杜辰嘴角也不禁弯了弯 “嗯,往后用心学便是了!” “学生尊夫子教诲!”杜沅拱手便坐下了 “学生杜衡见过夫子,学生芦溪镇人氏,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必醉心学问,不堕师名!” 杜辰瞧着儿子一脸坚毅,也起了身 “入我门下,不求闻达天下,但须谨记一条,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谨遵师命!” 待22位学生都自我介绍完毕 杜辰先介绍了秦老爷子,简述了两人在书院的课程安排。 才将的自我介绍,可都听明白了?不说记下全部同窗名姓,前后左右位置的总记下了吧?又说,既是入书院读书,往后不必小人自称,谦辞学生即可。又说一横排5人,每一组要挑选一个组长,这个教室共计20名学子,还要选一名斋长。若有意当选,举手示意即可 话落,许是开头自我介绍让孩子们都放松了些,又瞧着杜辰眉目和善,颇为温和的样子 这会儿举手的有十来位 “嗯,举手的学子都站起身吧!从第一排左边的同学起,说说自己的名字,以及当选了能给同窗做些什么?” 杜衡也举手了 杜沅倒是躲得清闲,笑看热闹 待竞选的13名同学都磕磕绊绊得说完了 杜辰才让,没参加竞选的学子依次起身,说自己支持谁当选班长 学子说一次支持的名字,他就在名字下划一道横线 该教阿爹正字的,便宜很多呢,杜沅心里想着 最后,斋长是芦溪镇15岁的陈立,父母双亡,跟着叔父一家过活,婶子人极好,听说杜家开了寒门书院,就带了孩子来报名了 杜衡最后做了第二排的组长,最后排的两人自动编入第四组 班长去杜辰书案处领了教材,笔墨纸砚等物 按杜辰吩咐,几个组长去了陈立处,按人头领取教具,回各自组里分发 “寒门书院立院初衷,不为科考入仕,也不为诗词文章,只为识文断字,为有一技之长。诸位在书院都有一年的学习时间,这一年,会很是艰辛,课业繁重。不仅如此,还会有涵春堂的大夫,各行匠人来院授课。尔等可根据天资,兴趣择行深耕,专研一门。今日既坐在了一处听学,望今后,同窗之间,相互扶持,守望相助!能一同拿到优秀结业书!可知?” “学生谨遵夫子令!” “本斋就唤慎思斋罢,每日辰时二刻开始授课,午时三刻在后院悬挂食堂的屋里,排队用饭。午后未时正刻开课。酉时一刻散学!望诸位谨记,勿要迟到早退!” 又说,每月中旬,月底各进行一次小考,又给五位班组长排了表,每天轮值,负责当天授课后,班里的纪律维护,组织同窗互相辅导学习。每月评选一位优秀学子,一位优秀管理,一位最佳进步!获得荣誉的学子有额外奖励哦! 讲完规矩,杜辰才开始开学第一课,教导的就是礼仪,规矩。想着孩子们还不会文字,就只口述了,组长去班长处领取了教具,是要在登记册上写明几份,再签名字,致谢后方可回位。组员在组长处领取亦是如此, “无规矩不成方圆!签字了再领取,一来也避免多领错领,二来留个依据,如此,可做到凡事有据可查,有据可依!可追踪溯源,长此以往,行事也多些章法!再则,人无礼,无以立!这是我大宋子民与化外之人根本上的区别!” “学生尊夫子令!” 第二十四章: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杜辰完成开学第一课后,秦夫子就接手了余下的时间 拿了教案开始授《三字经》,苍老浑厚地念一句,底下众学子复述一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来回重复了十余遍,秦夫子就随机抽堂了,嗯,三字经编得朗朗上口,这群半大孩子记得也快。对底下学生对学习进度有了掌握,夫子就转身在黑板上,把这两句一点一点地写了出来,边写边解说,一撇一捺,一横一竖一钩地拆开讲,又让底下学生跟着他写,他在黑板上写下一撇,学生就用笔墨在书案的纸上模仿 时间在师生双方,全神贯注地学习里溜得飞快 秦夫子喊了课毕,就让斋长领头,组长组织各组学子,排队去食堂用饭, 早在开课前,秦老爷子和杜家父子几人,就已经对这些状况做过推演,所以,这会儿秦老爷子喊了斋长陈立去近前,嘱咐他该如何行事,就站一旁看着了 陈立人也机灵,眼珠子转了转,就消化了夫子所讲 示意几个组长围拢过来,由座位编号,一排左数第一位学子打头,依次鱼贯出斋房,组长走在一侧,维护队形,他走最后,确保没有同窗掉队。 二十二位学子就这么排成一串,经院子,过游廊,穿中堂,到了后院,在「食堂」的厢房门前停了 这批学子平均也就13岁左右,都是能吃长身体的年纪,在斋房坐了一上午,腹中早已唱上了空城计,这会儿,闻着「食堂」里头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儿,都不自觉咽着口水, 咦?肉香?还有肉?排在前头的学子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脚步飞快地往里走 进「食堂」右侧,就瞧见长长一条桌案,从外往里摆着一摞黑釉白纹底的粗瓷大碗,李氏站在桌案里头,出声喊他们各拿一个碗,轮番打了菜,饭,在那头放着筷子,拿齐备了就坐那边长桌上用饭,汤在旁边桶里,要自己拿碗舀。只一条,吃多少,打多少!莫要废了粮食 领头的黄五是个12岁的少年郎,依言拿了碗,李氏抬手就打了满满一勺酱瓜糟萝卜猪肉丝,瞧着孩子眼睛盯紧了肉,不断咽着口水,又打了一勺韭菜豆腐,让他自取米饭,饭菜不够都可来加 队伍排得整齐,整个过程有序热闹 杜沅姐弟也打了一碗饭菜,坐下吃了 这酱瓜,糟萝卜都是李氏年前备下的,预备吃到今年新菜上市呢。只开了这书院,想来是吃不上两个月的了。 真好吃,这道菜祖母早前给家里做过,杜沅还记得,要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酱油码了,锅内油热,下肉爆炒,煸出油脂,大火翻炒肉变色就捞出,再改刀切了细丝,加入酱瓜,糟萝卜,缩砂仁,草果,桔丝,花椒,些许芝麻油拌匀,佐上醋就得了。 韭菜豆腐做法就简单多了,前两日杜家就和郑豆腐家说好了,每五日送四回豆腐,两回嫩豆腐,两回豆干儿,豆皮子。 这回就是嫩豆腐,做法和麻婆豆腐类似,猪板油下的足,再佐上应季的嫩韭菜,这锅菜就得了 食堂里用饭的孩子们,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都交头接耳,感叹着自己的惊讶,原以为能有碗粥喝就不错了,没想,书院给的是粳米饭,还有肉有菜有汤!油水这样足,比家里来客还吃得饱,跟过年似的了 都笑的灿烂,吃得肚子浑圆 秦老爷子拒了杜家喊他去对门用饭的邀请,说瞧着菜色不错,颇有胃口,当即也坐下用了 饭后,秦老爷子就在书院午歇了,杜家把院子左侧的厢房,收拾了两间出来,一间用做夫子们整理教案,一间用做秦老爷子休息 下午课毕,秦夫子留了课业,就唱了喏,示意散学 一天的课,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秦老爷子随杜沅姐弟走去了对门,接散学的孙子孙女一道回去 秦家姐弟散学也有一会儿了,正背着李氏亲手做的书袋,用着果子喝着茶呢 见祖父秦老爷子进门,高兴地给祖父展示了新书袋,端了茶请祖父用。又和杜沅姐弟聊了会儿,杜辰和秦老爷子进了书房,一炷香后,祖孙三人才告辞家去 日薄西山的时候,杜老爷子才挽着裤腿,卷着衣袖地回来,原来明日地里的秧苗就要移栽了,杜沅当即求了爹爹,说要请假一日,去地里插秧 家里人都好笑,你个几岁的小娘子,怕是在田里脚钻进那泥里,人也拔不出来,和地里的萝卜似的 杜沅不依,说不要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干净人,即便在田里摔成个泥娃娃,也是有用的,不亲手做,那里知道米饭哪里来的 杜衡也帮腔,说自己也要去 杜沅只说,你是组长,你若告了假,若组里有事要你,你该如何? 杜衡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没再提要一同前去 翌日,杜沅把课业交给杜衡,杜衡恰好也是她的组长,她即不必再去书院一趟,用过早饭,换了身杜衡的旧衣衫,把头发梳起挽成个揪揪,用青布条捆了,就一身深色麻衣地跨着竹篓子,随祖父去了地里 她家的田地就在城郊,出城过了片竹林,就是了 祖父一遍挽起裤腿,一遍嘱咐杜沅慢着些,莫要摔了 杜沅有模有样地卷起衣袖,挽了裤腿,一脚就踩进田里,正当她要拔脚往前走,过去秧苗处时,脚却给淤泥拽住了,她咬紧牙关,使劲往外扥, “阿沅,你试试轻些提脚呢,一点点从泥里滑出来,再走试试” “欸,真的有用!祖父,还是您有法子” 就这样,杜沅慢悠悠地一提一滑地挪着步子,过去祖父处时,杜老汉已移好两篓子秧苗了 “阿沅,你拉着竹篓去田垄上,移好秧苗了就去下边田里栽种。你不知道轻重,不敢叫你移秧苗的” “知了祖父” 杜沅就这么哼哧哼哧地跟田泥作斗争,跑了两个来回,运了四个竹篓子 待杜老汉移好秧苗,就拎了四个,杜沅一手一个地走去了下面的田,杜老汉站在田垄上,把竹篓子扔到了水田里,就下田,从竹篓里取了秧苗出来,右手自左手一把的秧苗里,分出一株,插栽进泥里一寸的位置 杜沅听祖父讲了几遍分解动作,也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技术要领后,就有样学样地,一手秧苗一手栽秧了 在地里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杜沅就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待日头挂在了头顶上,祖孙俩才回家用饭 因着李氏要顾食堂,郑氏有孕,他们家就没了送箪食壶浆的人手,只得自己回家用饭 好在离得近,路上也便宜 “阿沅怎成了个小泥猫了?快来洗洗”郑氏挺着肚子,瞧见进门的女儿,不禁脱口道 “出了些汗,就用手背胡噜了几下,不想,带了泥水在脸面上,日头一晒,可不就是泥印子了”杜沅边端了水盆给祖父,一面接着母亲的话 午饭颇可口,有党参乌骨鸡汤,糖醋茄子,爆炒萝卜丝兔子,还有鸡蛋羹,清炒韭菜,和一盘炖肉。用青瓷白花的碗碟装盛着,瞧着就颇有食欲 饭后,杜沅从郑氏手里抢了洗碗的活儿,搭着小木凳,收拾好了灶房 装了壶「紫苏饮子」,拿食盒装了些烧饼馒头咸菜,祖孙二人就去了地里 第二十五章:花谢絮飞春又尽。堪恨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一连几日都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杜家祖孙才把5亩田的秧苗栽插完毕 为了对比两种稻米的产量对照,特意种了两块田占城稻,四块粳米田,一块糯米,剩下的便占城混着粳米种了,杜老爷子种了大半辈子的庄稼,对土地,对粮食有着天然的,深刻在骨血的崇拜。故而即便对儿孙说的占城稻能高产的说法深信不疑,也不舍得把田一股脑儿全种了新水稻去,万一这粮食不适宜这一处的风水呢,他是遭过罪饿过饭的,可不敢拿田地来糟践 杜沅才栽了秧,杜辰让她在家歇上一日,说是这几日下来,脸上都少肉了,杜沅捏捏脸,还是包子般软乎乎的脸呀?阿爹竟哄我~虽然对杜辰的说辞不以为意,却高高兴兴地应了,毕竟,谁又会拒绝假期呢? 杜衡日日等阿姐回家,就把课上的笔记给杜沅复述一遍,又把夫子留的课业也一并转告了,早晨带着两份课业交回夫子处,很是尽心 杜沅发现自己弟弟真有小夫子的潜质,夫子课上照顾大多数学生的进度,大多讲的是基础,他自我消化后,回家拣着重要的,整合后才讲给杜沅,也不费多少功夫,几天下来,总结概括能力愈发出众,是个称职的课代表了! 趁着假期,杜沅正在书房翻找农书,她想尽可能地找关于粪肥的一切,说来惭愧,作为个农村长大的现代人,她只记得杂交水稻种子是买来的,施粉就是氮磷钾肥,主要这,条件不允许呀,还是老实堆肥吧 遍翻书房,也只找到一本《齐民要术》,唉,合理传承学术成果的重要性啊!得提供必要的科研条件,实验总结,才能找到当下合适的种植方法,产量最大化嘛 叹了口气的杜沅,老老实实翻开齐民要术,从卷一开始细细读着 午后,杜沅争分夺秒地抄录着有用的资料,李氏引了来客来敲书房 许承年上门了,因为半月前杜沅让方叔给许老板带了话,请他上门一趟 此番,许老板不光人来,还拉了一车的笔墨纸砚来,说前些日子去了成都府,回来才知道寒门书院的事,深为敬佩,得赠书院一批教具表表心意。又细细问了这寒门书院的创办啊,意欲何为啊这些 杜沅深谢。一一答了。 “你既喊我一声许叔,如今办得又是这利国益民的善事,你许叔我别的帮不上,这城郊倒有几个山头林子,你且拿去用。方掌柜那里的匠人,小厮尽管遣用。” “杜沅深谢!”她深深福了一礼,心下感慨,有这样至诚至真的人们,大宋精神文化空前灿烂真一点都不意外 这茬儿聊过,杜沅才说,请他不为旁的,单是为着这偌多的棋局玩儿法 因着办这寒门书院,杜沅起了挣钱多心思,她刚来的那会儿,净想着混吃等死,访山寻水过一生,哄好爹娘,瞧着家人都是极和善的,应当也能顺利地在这个世界当个米虫,不愁吃穿地过一辈子 但,随着时日渐长,跟家里人感情日渐亲厚,她想法也慢慢儿发生着改变 现下,她就想再挣些钱,把文教搞起来,给杜辰多留些政治素材 所以她一口气,出了好些棋局玩儿法,甚至把大富翁都画了下来,三子棋,五子棋,六子棋,飞行棋,军棋,跳棋,要不是道德感束缚着她,她觉得她可以把国际象棋这些都复制一遍 许承年又听了一堂,杜沅的营销小课堂,就颠颠儿地回了 这回没签契书,因着几次打交道下来,杜沅觉得契书不重要了 若她眼光不错,那不签契书也会走得长远,若他真是财帛动人心,那就当是及时止损罢 没过几日,杜寅夫妇携锦宁夫妇上门来了,还带了好些礼物,是来谢杜沅姐弟的 堂嫂薛氏一身儿水红锦边的菱纹蓝绸褙子,杏色长裙,耳畔坠着对儿金丝缠珠,发间插了郑氏之前送的那支,锥形镂花金簪,配了支缠枝纹银质步摇,手腕上戴了祖母李氏送的玉质镯子,另一手带着婆母白氏送的金跳脱 真端水大师本师了!杜沅打量过新堂嫂这一身儿后,在心里暗叹 白氏说,按着杜沅姐弟的法子,她家的蚕还真就病好了,这一茬儿蚕也就损失了三分之一,按着新教的法子喂养,这蚕眼见比往年长势更好了,想来收益尤甚往年呐 在杜辰家用了饭,白氏拉了郑氏的手再三夸着俩孩子 走时眼角眉梢都是笑 四月中,是杜沅姐弟的生日,他俩这就5岁了 一早就穿上了郑氏亲手做的新衣裳鞋袜 吃了李氏亲手擀的长寿面,杜沅姐弟给祖父母,爹娘拜了拜,谢了父母生养恩,才回房换了小郎君的装束,去学院上课了 午间,杜沅姐弟排队像往常一样去食堂时,却让秦夫子留了。老爷子带着他俩回了对门杜家,进门一瞧,大伯一家,姑姑一家都在了 姐弟俩收了一大圈礼,作礼拜揖地谢个不停 瞧着这满满当当的两桌菜,杜沅想,姑姑伯娘她们应该是一早就来忙活的了。杜家人聚齐了,真满满两桌人,大家伙儿热热闹闹吃着酒,用着饭。 席间姑姑说,这铁锅做菜是要别具风味些,说要再回娘家学些菜式,自家也去打上一口,以饱口腹之欲呢,白氏也在一旁附和 下午散课后,紫芝姐弟课后来了内院,说,自己也是小娘子,读书也不为科考。和杜沅一处读书才是最自在的 利利落落地就把弟弟广白一个儿留在了书塾这边 广白急得抓耳挠腮地,脸都憋红了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反驳 杜沅却不敢应,紫芝姐姐10岁上了,古代的小娘子都规矩大如天,她没那么大本事改天换面,所以万不敢拿表姐的一生冒险 只说让姐姐回家和姑姑姑父商量,按和家里商量好的办 就拉着紫芝姐弟玩儿起了棋,五子棋,六子棋,地两两对阵,玩儿了起来 这些日子,杜沅一直在琢磨,怎么给书院添个图书室,自打紫芝姐弟回家里商量未果,杜沅就给姐弟俩讲了狼人杀,剧本杀,听了故事的姐弟俩,灵思泉涌,都要开笔写故事了, 紫芝姐弟又极善画,杜沅干脆劝他俩画连环画,姐弟俩就不纠结在哪儿读书了,每日都抱书狂读,然后争分夺秒地画开了~ 杜衡配套画了套狼人杀的卡牌出来, “啧!衡哥儿!可以呀!你可太棒了叭!” 按杜沅形容的,杜衡笔下竟画得如此有神韵,这可真把杜沅惊艳到了 杜沅略改了改名字,把预言家改做了鬼谷子,别问,问就是杜沅以前粗略了解过诸子百家,然后被鬼谷子深深折服 女巫改了个巫医,警长称村长,守卫称守护者,猎人叫侠士,一口气复制了,好几种玩儿法,把奇迹商人也画了,商人,幸运儿名字不变,白痴就是白神,狼人叫异人,狼王变巨异人然后写下了玩儿法,又给许老板递了话 许老板乐颠颠地来了,接过异人杀,瞧着描画精致的卡牌,又细细读了规则 记下了杜沅说的,得先面向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在三国杀的基础上推才能打开市场,听了一堂课就急急走了 第二十六章:抓住四月的尾巴蒸锅槐花饭吃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四月的槐花坠满了枝桠,待风起时,那香味儿就像平白长出对儿翅膀,飞奔着钻入了远方人的胸膛 杜宅的院墙外,就长着颗颇有些年份的槐树,日头得宜时,能遮了院墙外两驾马车并走的路不说,还能荫着些院子喱 每到傍晚时分,通和坊杜宅附近的人家,就都搬了长凳摇着蒲扇,往大树下坐了纳凉 大树下,绿荫里,清风起,凉意来。只,蚊虫也嗡嗡赶来了,因着杜家有个开医馆的亲家,所以家里常备着些艾条,杜老汉也不吝啬,瞧着邻里在自家门口纳凉给蚊虫叮得拍脸跳脚的模样,立马去了艾条来熏了,室外空旷,多用上几根,也聊胜于无,蚊虫到底没那么猖狂 “唉,怎地这花簌簌往下落了?”树下坐的人从脖颈的衣领里摸出来一把槐花, “可不,唉!大福,快些下来,仔细摔断了腿,” “哎哟,这可是怎么爬上去的?” “七八岁狗也嫌!” “你个天杀的,铁柱还不快下来,净跟着胡闹!给我仔细着你的皮!“ 树下歇凉的人都给这嗓子喊得抬了头去看,这不瞧不要紧,一眼就直觉气血上涌,恨不能上树把自家皮孩子逮下来,伺候上一顿竹笋炒肉 趁乱,杜沅姐弟往边儿上退,还捡了满兜的花儿 真香~唉,这花有食用价值的吧? 槐花饭?是有这个做法的吧?杜沅心里琢磨了着 “祖母,您觉得槐花做饭可好吃?” “槐花可做饭?这是什么做法?”李氏颇讶异 “就,我再想想,明日做来试试,若能吃再多做些,左右这树上许多!” “好,槐花可泡酒,想来也是能吃的,只是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李氏对孙女儿无有不依从 “那我再多拣些去” 杜沅眼疾手快拽住了弟弟 “这会子地上的落花尽给人踩了去,待明日,趁新鲜再采些罢!” 翌日,祖父拿了长长的竹竿,绑上了收割麦子的镰刀,站在树下勾着槐花 杜沅抬头,一枝枝的槐花如雨下,香气袭人口鼻,深吸上一口,沁人肺腑,香味悠长 她装了两大竹篮儿回家,用清水淘洗晾干,取了面粉,把晾了水汽的槐花和面粉拌匀了,才撒些盐巴上去,放进蒸馒头的蒸笼里,大火开蒸,其间揭盖儿撒过两次水,瞧着颜色变了,才拈上一筷子,嗯,槐花清香,淡淡的盐味儿,很爽口。又倒了些芝麻油,拌了 如此,无需更多的调料已是极好吃的了! 杜沅分装了好几小碟,端在托盘里送去与祖父母,阿娘吃了,恰好,姑姑杜戌娘夫妇上门,也尝了尝,也说颇好吃, “吃着味道可好?祖母说夏日吃槐花可清热败火呢!” “这槐花啊,能治发背及一切疔疮肿毒,不问已成未成,但,痛者并治之。用槐花洗净,微炒黄,乘热入好酒二钟,煎十余沸,连服二三服即愈。乳痈尤好。采嫩槐叶蒸熟晒干,每日煎如茶食,治热风下血,明目,益气,除邪,止齿疼,利脏腑,顺气。槐白皮楝实(各五两)甘草白芷(各二两)赤小豆(二合)桃仁(六十枚)当归(上七味咀),以煎成猪膏一斤,微火煎白芷黄,可治内外诸痔,肿核结硬,或痒发无时,或痛不可忍,或肛边生疮,赤烂侵溃核,久不消散。” “官人,阿沅可不是你的药徒,且,这用着饭呢,你怎么生疮肛边的,也没个忌讳!” 秦知源瞧着,一身儿杏色锦边嫩绿草色绸锻褙子的妻子,嗔他的模样,只觉妻子越发娇美,自然敛了说方讲医的心思,坐在桌旁老实用着槐花饭 用过这一小碟,杜沅提议再用槐花包些馒头,多做些槐花饭,给书院加菜。众人便各自忙开了,杜兴老爷子带了女婿秦知源去勾槐花,郑氏姑嫂带着杜沅在灶房和面擀皮儿,槐花馅儿的馒头包了两种,一样是单洗净的槐花拌了盐巴,葱花儿麻油姜蒜末儿包的,一样是多谢了肥瘦相间的猪肉末儿,和着槐花,姜葱蒜包的。炉灶火热地烧了一上午,才蒸了三锅槐花饭,3笼6屉馒头出来,刚好赶上书院用午饭的时间 杜沅如今上学算得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也不是她偷懒,只是她如今也是杂事缠身。上回许老板说了送她几个山头,为了学院后期的实训课程,她也不推辞,随即就和方叔去了实地,瞧着两个种着桃李,葡萄的山头还可以,都是种上了5年上下的。她又把一些种子,播种开花结果的过程都画了,托方叔马队出蜀做生意时帮忙寻摸。中间姑姑伯母她们又频繁登门,说要把铁锅做菜的菜谱学了去。杜沅几下思量,还是和爹爹商量,去牙行再雇个灶娘,负责书院的餐食。也好让祖母李氏歇歇,可巧,牙行带人来看那日,书局的方叔也在,杜家相看后,没定牙纪引来的人。方叔到底是生意人,脑子活络,几下就提议,许氏出人,只是杜家这菜谱,一应做菜器具,许氏都要原样搬上一份,去食肆酒楼去。杜辰父女,对视了两眼,也应了。如此,杜沅就一面教了姑姑,伯娘,方叔叫来的苗娘子三人做菜,一面在后院角落堆粪 “姑姑,砂仁肉蔻这些入菜的香料,还是秦爷爷给我的呢!原是看闲书,瞧这有意思,不想,在涵春堂都找齐备了!” “这几味原是中药材,也不想,入菜竟添了这些好滋味!到底是你心思巧”姑姑戌娘一身儿杏色锦边银丝菱纹桃红绸的褙子,一副浅杏的束袖攀脖束紧着广袖,发间簪了套银质镂空雕花头面,其间散落了几枚槐花大小的赤色钿头,面容秀美,人比桃花娇俏 “这些药材入菜,哪样与哪些禽兽相配,我也略略试过,都记在了菜谱里,若有不对,改了就是!” “好说,往后若有所得,添上菜谱,也是番校正!” “只,杜家姑娘,奴,奴家大字不认得一个,这,”苗娘子脸上讪笑着说 “噢,却是我的不是,无妨,这些菜都会一遍遍亲手教的,只消记得配料便可” “苗家娘子,你如今也在杜家书院待上两三个月,不若学上些?只消能认得常用菜谱,想来也会多些助益”戌娘轻轻地说 “如此,奴家深谢杜娘子恩德!”说罢就是一福 “何须如此,左右我俩如今在一处做菜,我也粗粗认得几个字,闲来与你说说,不费事,不值当你这一礼!” 杜家要的两口锅也不需要秦家劳心了,方掌柜人精似的,从苗娘子那里知道杜家姑嫂一块儿学菜,就借着杜沅去书局寻书的当口,送了这人情 杜沅忙得陀螺似的,琢磨堆粪,又常在秦老爷子不讲课的间歇,去找他讨教妇人生产,她阿娘的产期,想来也就是五六月了 忙活起来,时间就和脑门儿上的汗似的,挥发一般溜得极快 月底,方叔带着账本门送了盈余,棋局的收盈比不上三国杀和纸牌,三国杀算上棋局,姐弟俩就收入了78两 嗯,手里有了些余钱,杜沅总算有启动资金搞研发了 毕竟!科研费钱呐,在哪个朝代都一毛一样呀!她要做的太多,都需要先试验一遍,才能找到最适合,性价比最高的那种! 第二十七章:樱桃桑葚与菖蒲,更买雄黄酒一壶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皋月天,树鸣蝉,风带炎,久坐都一身儿的汗! 哎,杜沅的额发湿结成了一条,左右趴在了额角。没有冰饮西瓜都日子可太难了!还得从头裹到jio,穿成个粽子~啊啊啊 今日,姑父秦知源来上了慎思斋里的第一堂专业课,趣谈中医,大话杏林圣手,叹扬医学典籍,杜沅苦着脸,擦着汗,思想跑着偏 这不,秦夫子刚上完这节课,给学子们留下了个对中医的大概念,就留下个课业,让诸位尽己所能,寻找听说过的,或是使用过的草药,在下一堂课带来学院。学子们起身行礼后,秦夫子也拿了衣袖里的手帕,轻轻拭着额角眉梢,就抬步离开 可巧,杜辰掐着点儿进来了 慎思斋里刚起身抻胳膊的,连吞下哈欠坐了回来,兴奋地交头接耳,炫耀自己药草储备的也忙止了声,端正身子,一双双清澈的眸子都看紧着杜辰 “今日,对槐月里表现优秀的学子进行表彰。这是慎思斋开课的第一月,名单就由夫子商量后裁定。端午节后会贴出选拔标准,往后,就由尔等票选了。开课这一月里,诸位都有进步,天资有高低,但本斋的学子都很勤奋用功,所以最佳进步这一项,缺。开课以来,诸位组长,斋长都很尽心职责,帮扶同窗,都值得赞扬!我私以为,斋长尤甚!每日课后,斋长都留待负责打扫的学子打扫完毕,午间用饭也能时时注意维护队伍,保持队形,自己总排末位,严于律己。所以,上月的最佳管理就是斋长,陈立!” “学生多谢夫子!都是学生分内事,往后更当尽心,为同窗尽心!”穿了一身洗的发白的淡蓝色衣衫的男孩儿,十三四的模样,略黄的面颊上爬上了层粉,害羞又局促 “坐吧!最佳学子是贺文,此子入学以来,对学问耐心研磨,课业完成得一丝不苟,整月来,他课业完成度是最好的那一批,不单勤学,还好问,与同窗讨教,向夫子问询,做学问,只有放下自己,才能虚怀若谷,走得更长远!所以,本月最佳学子,就是贺文!贺文,陈立你二人上前来,” “陈立得的是诗人王逢原的《十七史蒙求》,贺文是枢密院属吏刘班的《两汉蒙求》,此两本在蒙学读物,却是本斋授课外的书,此番,便做了奖励罢!望诸位下月也能得赞誉,拿奖励!散课“” “恭送夫子” 杜辰才走,慎思斋里就炸了锅,都围了过去,挤在了陈立,贺文身侧,瞧着他俩手里的书册,恨不得眼睛从此就长在了上面 “这,这书瞧着有些久?莫不是,不是新书?”一个栗色衣袍的高壮男孩儿转着眼珠子说 “王田,你小子说啥呢?你如此说将夫子放于何处?”一个身量单薄的青衣男孩儿出声驳斥 “学生失言,学生失言!”栗色男孩边说边拱手朝原则对侧夫子室拜了拜 “快看,竟是有手记的!瞧着像是夫子的字迹,竟,莫不是夫子亲手录下的?” “哎呀,陈立贺文儿,你二人此番可着实是让人羡慕的紧!下月我必定得赏,你们都比不上我!我定要再用心些,胜过你们,比你们还用功!” “咦!你小子莫不是没把我黄承年放眼里?你还能越过我去!这奖必是我的!” “贺文,你先紧着看看,过后可能借与我读?” “可以!” 课间就这么在学子们热情兴奋的讨论里过了 今日散学,杜辰拿写好的端午贴词,分与学子,慎思斋就开始放端午了,要初六才开课 初五那天,杜沅姐弟吃了早饭,也跟着家里人一块儿忙活了起来 杜辰拿了写好的贴词,杜衡端着米浆,拿了草刷跟着他,父子俩正给家里里里外外贴词联呢,李氏一早就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菖蒲艾叶等一应物事,把买来的张天师画像一并交与杜辰去贴,取桃叶插在了杜衡绾结上,说这叫桃结。 进门李奶奶就给杜沅簪了朵石榴花,杜沅一身草绿色衫裙,乌黑的发间戴了石榴花,衬得小姑娘更精怪活力了。杜沅拿了朵艾花,让奶奶蹲下身子,给奶奶簪了又拿了朵跑去娘亲那里,她问阿娘,有身孕能可能戴这艾花?阿娘说一朵无碍,她才爬上凳子,小心地给郑氏戴了。 之后就抱着菖蒲艾叶跟着奶奶,三两根捆做一结,悬在门前,挂进窗缝,据说,以辟邪驱瘟的菖蒲挂在门楣上,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鬼就不敢登门骚扰了 爷爷杜兴正一手拎了菖蒲酒,一手拿着黄酒推了院门进来 郑氏坐在房里,拿着丝线在给孩子们编百索,五彩的丝线细细编做一条,打了个好看的口,还垂了几条线丝下来,瞧着很是好看。招呼了俩孩子过来,一人手腕间绑了一条,细细说这又叫长命缕,嘴里念念有词「清晓会披香,朱丝续命长,一丝增一岁,万缕献君王」 可以让小孩儿健康地成长,寄托着家人对小孩儿的祝福 堂上摆上了几盘昨日新做的枣糕,百草头,术羹等端午时令果子,还有几盘子桑葚果儿,浑圆翠青的李子, 包粽子的米是昨晚就泡好的,馅儿料也一早就备下了。李氏婆媳手速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是一个,令人眼乱。杜沅姐弟也在一旁瞧着学,他俩还上手包了几个,在一溜卖相姣好的角粽里,那几颗或胖或瘪的锥粽賊好辨认。本来李奶奶只准备了枣,糖,松栗,豆沙做馅儿料,但杜沅真的是吃惯了咸粽子,就,白粽蘸糖也就最多吃一个,她最爱蛋黄粽,肉粽啊!没有火腿就算了,咸蛋黄没有也算了!鲜肉总有吧!必须有肉粽,哪怕就一个口味儿也行啊!就撒娇说要吃肉做的,这却是把奶奶问愣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肉粽?这能好吃?哎,沅娘终归才是个五岁的孩子,总要贪些口腹之欲的,孙女儿要吃,李奶奶就又去拿肉,按杜沅说了放了佐料腌制,才和着米包了。为了区分,还特意拿了红色的丝线来绑。 “祖母,何为九子粽呀?” “九子棕,诺,你且瞧”李氏收下不停,包了九只大小不一的粽子,把混了三四种颜色的丝线搓成一条,串了,大的在上,小的在下,形状各异,非常好看。 “噢,当真好看” 这还是她以前翻野史闲书,瞧来的,只是不曾亲眼看过。只记得,《岁时杂记》所录:“端午粽子,名品甚多,形制不一,有角粽、锥粽、茭粽、筒粽、秆平粽,又有九子粽。 今日圆了手工粽的愿,一时想起就问了 这会儿,李氏正在灶下拿艾灰汁煮粽子呢,杜沅就拿了百草糕过来,喂到了李氏嘴边 可巧,粽子刚煮熟,秦知源拎着一食盒的粽子,桃李,术羹,枣糕,并雄黄酒,包了草药的香囊,乌发油上门来贺节,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略坐了坐,就拿着李氏装好的,放了两串九子棕并其他果子的食盒回去了,可巧,姑父刚走,大伯也拎着粽子果子过来了,李氏也提了一食盒与他,杜寅也告辞回了 第二十八章:海姆立克急救法学起来!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正午时分,祖父杜兴拿桃枝蘸着雄黄酒,绕着屋子前后院里一一撒了遍,一家人才围拢在了饭桌前,杜兴祝了词,拿起了乌木镶银丝的箸儿,众人才拈菜用饭 今日摆了套龙泉窑青瓷梅花纹碗碟,依次盛放摆着花炊鹌子、鸳鸯炸肚、五珍脍、炙獐脯,豆腐蒸鱼,蹄子脍、一盘肝腰什件儿,一碟莼菜,两盘白菜,腊肉笋片。配的两三碟姜丝梅,砌香萱花柳儿、醋姜。正中摆着一大盘儿粽子。青瓷大碗里的术羹尚温,使白瓷勺舀上一匙,闻着味儿虽怪,进了嘴也颇有风味。 “这,肉佐进粽子做馅儿料,也是别有滋味,不比霜枣蜜栗差!还是我们家阿沅会吃” “祖母,也是您馅儿料调制得好,包的也精细,煮的火候拿捏精准,不然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口福?” 杜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话头打了开,桌上就你一言我一语地续着话,不紧着话赶话,也不致疏冷了谁 除了郑氏,人人面前都摆上了个青瓷白釉杯,杜沅姐弟也有,他俩的杯盏里装着小口黄酒,白瓷的酒杯里,微黄的酒,闻着还有股米香?这,莫不是酒糟?闻起来怎么那么像?杜沅把凑近了鼻子,使劲儿嗅了嗅,不应该吧?这菖蒲酒也好,艾酒也好,都该是黄酒打底的吧 杜兴酒辞罢,一家子酒端起酒杯,尽饮了 哟!这必须是醪糟啊!撇开吃过的酒酿丸子,醪糟圆子不说,她小时候家里年年都自己酿醪糟,她可是没少喝,又片头看了看身旁祖母,瞧,祖母的杯子里就是黄酒,闻味儿就不同,这会儿的黄酒想来也就十几度吧? 啧!天涯共此时,另一个时空的家人应该也在吃粽子喝雄黄酒吧,我们都要好好儿的,好好儿地活! 哎,没有咸鸭蛋的端午是不完美的,在这个盐被朝廷垄断经营的时代,成都府又是难于上青天的地界儿,一口气拿那么多盐巴来腌鸭蛋,怕是有得等了 想着想着,杜沅就把爪子伸向了旁边的白色酒壶,李氏却不许她多喝了,杜老爷子却很是高兴,说让她喝,女娃娃怎么了,能喝就是福! 径自拿了酒壶,给杜沅泻了一杯 午后,在窗边榻上,太阳烤得人热烘烘的,不一会儿,就发了酒气,睡了 这酒量,太次了,居然被酒糟给撂倒了,就,这要搁现代,必须是一杯倒啊 迷迷糊糊之际,杜沅还不忘吐槽自己 端午这日外头很是热闹,勾栏瓦舍里杂耍的,唱曲儿的,河上划龙舟的,邻里妇人孩童约着城郊游耍的,街头巷尾吆喝买卖的,都比平日要多上四五分,平白添上几分热闹 自打那年杜沅仔端午上出事险些丢掉性命后,杜家的端午就不看龙舟不去河边了 午歇后,杜沅姐弟拿了些时令节礼,装了些粽子出门去了。他俩去了稳娘处,因着郑氏产期在即,他俩隔三差五就跑一次,一来问询妇人生产事,二来细细探探稳娘何时在家,不在家如何寻,做足准备,免得生产时找不到人出了岔子 稳娘接过粽子节礼,也是好笑。她还是头一回瞧见,为着娘亲生产这么上心焦虑的五六岁的细娃娃,几次接触下来,也收起了轻视,俩孩子年岁不大,问事却总能点到关节处。尤其那小女娃,还画了一张图,说是娃娃给噎了哽住气闷出不上气可用,其实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她心下虽疑惑,照你这图做当真能救人?杜沅让稳娘坐在凳上,和杜衡演示了 稳娘看在俩孩子这番用心的份上,也细细看了,不想几天后,邻家一个4岁的男童,给李子梗阻了呼吸,脸色青紫,情况万分紧急,稳娘和那家妇人交好,当即几步过去使了这法子,竟,几个呼吸的功夫,孩子竟吐出了异物,无恙了。男童娘亲还专门提了篮鸡蛋,上杜家道谢呢 晚饭后,李氏又煮了好几锅兰草汤,给一家子沐浴。杜沅问爹爹,这是什么习俗?毕竟她在现代可没听说过端午有这个操作 杜辰说,端午又称“浴兰令节”。五月五日浴兰之俗,始于先秦。《大戴礼》说,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传承至今,已是约定俗成了 端午后第三天,用着午饭的郑氏突然发动,足足在产房生了一天一夜又两个半时辰,在郎中的银针护持下,才很是凶险地生下了个男孩儿。 这一遭,孩子倒壮实有劲儿,郑氏却大出血,好在请来的谢郎中是位妇科圣手,颇老道有经验,才拉回了郑氏的命,她的身子也需要经年静养,往后怕是子嗣难得了 杜辰闻言,倒也无谓再得不得子嗣,妻儿皆安,他已是万分庆幸! 古代的女子,生孩子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不知道会收回哪只脚? 杜沅这回才算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这句话 卫生医疗太重要了,她迫不及待想多做点什么,资源共享?规范培训?搭建专业医疗平台?她总要做点什么,让更多的女性生孩子能少遭点罪,让生病的人及早得到科学有效的治疗 信息闭塞,各家敝帚自珍,疏与学术交流,业务讨论,都靠单打独斗,怎么精进医术?就比如今日谢郎中这番救治,就可以作为成功救治案例,广而告之,让更多的医士学习,如此才是天下人的福气 可巧,洗三头一日,绵州的外祖母王大娘带着三儿媳齐氏来了,王大娘算着女儿产期该是5月前后了,端午上的节礼都是女婿雇人送来的,又想着女儿头胎就不是在自己眼前,如今回了绵州,她这为娘的哪里放心不过问?第二日就带着儿媳坐了车来,这不,正巧赶着了 洗三这日,杜家宾客盈门,通和坊的邻里,书塾里学生家长,杜家五服里的众亲戚,杜辰的昔年同窗,还有县尊何大人也亲来了,这不,衙门里的文书廷尉主簿也尽数到场 瞧这阵势,白氏和杜戌娘当即就谴了家中仆役搬来碗盏,或采买果子肉菜,或架锅升火,方老板瞧这阵势,也调度书局的人手,帮着待客跑腿 午宴后,稳婆抱了金线锦边福字菱纹红色襁褓裹着的杜三郎,来后堂正屋洗三。叠声的吉祥话,由县尊娘子领头,各妇人都舔了盆 稳娘笑得脸都僵了,瞧着这样多的铜钱银穗子,这可都是她额外的收入,杜家给的酬金已是丰厚,今日再得上这盆里的,想来今年都不必为生计奔走了 稳娘嘴里的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只恨自己不曾多留心多记些,不能再讨这些贵人的心 出生才三日的孩童不好在外久留,李氏搭着手,几下就给新娃娃穿戴好了,裹紧襁褓,抱回了房里。 白氏尽心伺候着县尊娘子,逢迎屈承。杜戌娘就照顾着欺负女客,不疏冷谁也不讨好谁,颇玲珑,待各人无二致 第二十九章:卤菜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洗三礼后,陈县尊家白大娘又坐了一刻钟,白氏和县尊娘子认着七拐八折的转折亲,她自负儿子新妇是知州家的姑娘,凭此,身份就高出众商妇一筹,又琢磨着怎么拉了县尊家一道做生意,才能把买卖做得再大些,如此,褶子笑纹挤了满脸,坠满了手腕的跳脱金镯玉饰,随着她给白大娘端茶换盏,碰作一团,响声不绝 白大娘一身儿,蔷薇纹样花罗衫,染金丝绢绿裙,外头罩着件孔雀妆窄缎镶边的杏色绫褙子,头上一副玉饰头面,顶抓人眼的还得是那支,青玉孔雀簪,镂雕得极精致,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白大娘安稳地坐了,略啜两口茶,偶应上一两话,既没让满屋人瞧了白氏的笑话,也不亲近热络。倒是锦安新妇薛蓁娘,立在婆母身侧侍候了,白大娘才缓了笑,温言打了几句话,问过薛家王大娘可安后,就又做回了那个清冷贵气的官太太了 李氏生性纯善,在家祠宗族里人缘儿极善,做不惯逢迎这样的场面事,大儿媳白氏理应走个八面玲珑,待客周到的主家,却又因着种种算计只绕着县尊娘子打转。一身儿杏花绣纹水红锦边花罗衫,挑银线水蓝裙,罩着件飞燕妆窄锻子绣边、桃色绫褙子的戌娘眼明心亮,也不多言语,仍是笑盈盈地与众女客寒暄,热情周到,颇吃力地招待着。亲家郑王氏带着儿媳齐氏馨宁,后头跟着几个捧着果子碟子的侍女来了,这才是解了戌娘的围,不至分身乏术 白大娘瞧着进来的郑家娘子,这郑家王大娘,一身儿如意菱纹状花锦缎、葡萄紫绫褙子,头上戴了个金丝、银丝绷出的小山型髻篷,簪了几支白玉如意簪,通身气派 当即起身,带笑迎了,请了王大娘上坐,自己做了右下首,搭话言语开了 齐氏一身儿桃叶绣的淡绿绸褙子、绿石榴罗裙,戴了一枝碧玉莲花簪,佩了两朵水红珠花,站在婆母王大娘身侧,笑意浅浅 女客这边照着身份家财说话,算着目的搭线应酬,言语打着机锋 男客这边也简单,杜衡也跟着爹,祖父待客,满场作揖倒头拜 还是,县尊示意,杜辰领了他去书房,俩人闭门交谈了,杜衡才长舒一口气,心道,这做大人,委实是太难了。小人也难,任谁见了,都只有他拜别人的份儿 唉,这不,他还没脚底开溜,祖父杜兴又拉他去叔公那里认脸熟了 一日的喧闹应酬,直到傍晚开了晚饭,一应锅盆碗盏都洗漱收好,洗三宴才算是过完 幸得戌娘和大房还有方老板几家灵活机变,谴了好些人来帮着跑腿逢迎,不然,就杜家几个人,就是一个拆成三个用,今日这宴也得开了天窗 “弟弟的脸不是红的脸,怎么,怎么变黄了?” “我家弟弟,莫不是会变戏法儿?” “哈哈哈,乖了衡哥儿,小娃娃可厉害了,你且瞧,再过几日弟弟就可白了,跟冬日的雪一般” “可当真?就是弟弟如今不会说话,待他能说话了,我定要他教教我这戏法儿,好生有趣” “哈哈哈,好,好,你且记着问” 杜沅诓哄杜衡的模样,外祖母王大娘病舅母,祖母,郑氏几人这几日都瞧惯了,这会儿也只是一处笑笑,并不搅扰他两人 杜沅今日还应下了午饭的差事呢,逗完了杜衡,她就往厨房去了 如今苗娘子在学习炒菜之余,还负责了书院那边的饭食,李氏就不再两头忙活了 这不,杜沅才撸起袖子,李氏就跟进来了,心道祖母是劝不住了,有祖母搭手,还轻省些喱,祖孙俩配合默契,对炒菜,如今李氏也是驾轻就熟,味道拿捏极精准,杜沅就炸了个小酥肉,就配齐了肉蔻山奈缩砂仁,香叶桂皮草果八角等能找的香料,提前用温水泡了,才沥出放进红泥炉子里,又丢了串鲜花椒,食茱萸,一把葱结进去,加了盐调味。才依次放了鸡,猪蹄,鸡翅,鸡蛋,鸡爪,鸭爪,自制豆干,豆皮,藕片这些菜,这锅菜直做到了午饭时分,才全数煮熟 一旁的李氏也瞧直了眼,闻着味儿咽口水 把卤好的菜都切了,装盘,竟也有六七个盘子喱 用了一色的定窑白釉青花瓷的碗盏装盛了,在桌上一溜摆开,请了授课的秦老爷子,秦家紫芝姐弟,摆了两桌子,喊了外祖母舅母一齐来用 秦老爷子是吃了数回炒菜的了,也给这卤菜惊艳了,肉菜鲜香,猪蹄软糯,藕片爽脆,这味儿着实新奇 饭后,秦老爷子先喊了杜沅去跟前,先问,哪里想来这样的好食法?改日多做些,给他做小食果子用了。杜沅无有不应,又说起,坊间所传,那稳娘救得闭气孩童的法子,是杜沅教的?杜沅扯了个弯,说这几月为着阿娘四处访问求医偶得,是个素衣道人,倚坐在城郊槐柳下,拄着青竹杖,她遇着了,扶了一把,进城后,瞧着老人家嘴皮干裂,就掏钱买了两碗饮子,又买了几个炊饼,一碗汤饼,道人用了,便叫了她,说是毕生绝学,轻易不传。然后就拄着出城去了 杜沅说话时,秦老爷子也不看她,直看着窗外那棵桃树,小孩儿拳头般大小的桃儿坠满了枝桠 只说了句,甚好!然后两人就谈起了,把一些常用的类似就那闭气孩童的法子,编纂成书,自费出版,捐送各州县,当如何? 秦老爷子顿了好一会儿,才连声叹好! 说各自先写,再一处合书。杜沅满口应下,出门后才反应过来,各自先写?我写什么啊?当即扭头,欲开口自辨几句,对上秦夫子那双浑浊精利的眸子,却喉头一哽,双手合拢,深深一揖,才合上门走了 才一脚进杜家院门,就得廊下坐着,一手摇白绢兰纹团扇的舅母逮个正着 一番揉脸叠声夸赞后,听了杜沅这些心思细巧的食谱,才放了她 杜沅回房就开始笔耕不辍,写菜谱!她能感觉到,明日姑姑就得上门儿了,可巧,有这菜谱,再忽悠了苗娘子,舅母姑姑几人,买些肥肠下水来,嗯,可香! 翌日,杜沅把菜谱和一早就去市集拎回来的肥肠下水等物,一并交与学菜的几人,祛味处理方法都尽数写了,杜沅还贴心地配了图,就是白布裹着黑炭画的,别说,还挺写实,素描功底没有丢啊 交代了她就飞快地出门去许氏书局了,她约了这几日去许家的——太和酒楼,帮着掌眼的,去了方叔那里,又拿出一叠的图,让方叔领着去了许家匠人处,细细讲明了图上器具的规制,对图样做了说明,又嘱咐说,好些是做与小娃娃耍的,倒刺什么的,一定要细心处理了。 才和方掌柜一道,坐车去了五六里外的芦溪县,去瞧新酒楼 酒楼原就是按着杜沅画的设计图,写的人员编制,装修,布局一应都是出自她手,方叔亲自盯着改建的。许承年自打和杜沅合作以来,也由开始地半信半疑成了现在的深信不疑,方掌柜和许承年回了酒楼这事儿,许承年直接放话,让杜沅帮着出策划,是的,杜沅就是用的这个词,银钱人手尽数满足即可。他若不是生意红火,在东京忙得脱身不得,早回来自己督建了 待一处处地瞧了,又让掌柜地带着饭茶酒博士演练了一番,又瞧了后厨,走了一遍厨余的处理,又提了些建议,才赶着回家,吃肥肠?应该有得吃吧?油爆肥肠,那可真的是绝了呀 第三十章:大宋独家炒菜——太和楼开张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一身儿杏黄色花罗衫,草绿色罗裙的杜沅,进门洗了手,擦了脸才去母亲房里,给外祖母一众打了照面,瞧了瞧又睡了的小弟弟,才往后厨去 临近灶下的杜沅放轻了脚,扒在门上吸着鼻子,想闻闻里头是个什么味儿 只闻到卤料味儿的她,猛吸了下儿鼻子,到底不是做惯了门外探听事的,一鼻子碰门橼子上,疼得倒吸了口气,惊了里头的人 姑母指着她红红的鼻头,笑弯了腰 杜沅也不忸怩,任由姑母舅母打趣,大方进去瞧卤菜的成品了 取了双著儿,挑起白瓷钵盆里黄澄澄的肥肠,凑近深闻了~不自觉咽下口水 香!!! 嘴甜地立马儿夸开了~ 又拿了刀挑了两串肥肠切了,又切下一些葱蒜佐料,把锅烧热,炒了个油爆肥肠 啊!可算是满足了,就面下饭配馒头,就没有不好吃的! “阿沅,你这粪堆得如何了?” “还在对比,还不知哪种要便宜些?”杜沅答了爹爹问 杜辰是知道杜沅堆粪的原理的,当初杜沅看了《齐民要术》里头的堆粪法子,还跑去问了杜辰和祖父,时下人们如何造粪?怎样肥田以保地力 齐民要术记载的「踏粪法」主要是,把秋收治田后的穰、谷,秸秆儿,菜叶等堆在牛圈,让牛蹄儿踩踏上一个东月,堆放的原料要有计算,若是治田老农能掐准,冬后自圈中起出三十车粪呢 只如今大宋,并不是家家有牛,粪力有限。甚至好些地儿还需要人力担水浇地,如此,饶是农民再精心照料,收成也全看天老爷的脸色 水利工程杜沅管不到,但占城稻她碰上了,这算是目前这个时空比较高产的种子了,追粪跟不上,收成肯定大打折扣的 所以她用了砻簸下来的谷壳以及腐稿败叶,积在后面大缸里头,再把日常的洗碗肥水和淘米泔水等倒进去,进行沤渍,日子一久也能腐烂成肥 另一大缸是放的是紫云英或豆姆,还去做豆腐的郑家要了好几桶豆渣,一齐用挖来的河泥拌匀,进行堆积沤制 只是这五六月的天儿,有这么两大缸子在后院儿,着实味儿 但眼见着地里精心打理的稻子长得绿油油的,杜沅是在地里顶着太阳,带着竹编帽,挨着挨着扯掉了稗子等杂草的,用了心,才更有感情 正好,两块田,正好分了这两缸子肥 傍晚祖父借了驴车,把分装在木桶里的粪搬上了板车,杜沅姐弟坐在车辕上 祖孙仨去田里追肥了 在杜家住了半个月的王大娘也带着儿媳回了,毕竟三儿今年要应礼部省试,家里还有个读书的郑翕呢 王大娘婆媳也牵挂着家里,如今见着女儿母子皆安,俩大外孙子也把书读得这样好,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齐氏更是眼红杜衡,直恨不得回家给自己儿子再延请名师,好教儿子能如杜衡一般,定心读书,待人接物,有理有度 正好,方老板那边也把铁锅做好了,王大娘婆媳来时一辆马车,回程还去车马行多赁了辆驴车,拉着那两口锅,杜沅从许家山头上砍的甘蔗,摘得几筐桃李并其他的手礼,装了满车 杜辰亲自赶着马车,送出城外约莫两三里,才拜别了岳母,瞧着两辆车,并一列护院的身影渐行渐远 伏月天,树鸣蝉,风起水动摇菡萏,美则美矣,若是一把蒲扇一碗凉茶端坐湖心亭,那还是蛮悠闲 就在这热情如火的六月天,太和楼揭稠开张了,十几挂鞭炮放得可是热闹,训练有素的掌柜,领着一溜衣着统一的店小二分立两旁,对着进门的食客,态度恭敬,脸上带笑地迎了 太和楼的二层竹楼上都竖了酒幌子,广告词简单粗暴,左边是「大宋独家炒菜」,右云「我朝一楼绝卤」,门匾楼层都扎了彩色绸带,迎风招展,很是扎眼 这楼中间儿就是个颇宽敞的戏台子,彩绸飘飘,精致大方,戏台子对上去的二楼壁上,写了满墙的菜谱,不仅有小二唱菜单,还有纸质的,配了图谱的菜单,精巧细致,以投文人雅客的意喱 楼里还请了县上的「遏云社」来唱曲儿,有「非律社」的吹箫,谈阮,还有民间艺人说书!不仅如此,还打出了前三日半价的口号,也就是说甭管您消费多少,前三日进店消费,都给您算半价。要是充值办了会员,还能享受太和楼的生辰折扣,雅座包厢优先,每月三次8.8折等优惠 这一串的话砸下来,人群沸腾了,和这六月天一般火热 方老板如今对这些营销手法也是驾轻就熟,这酒楼有两位掌柜,他下头的万掌柜按他的吩咐做事,早安排了一些闲汉,在茶楼酒肆对今日开张做了预热 这不,这会儿人群都抢着薅羊毛,太和楼又在县中心位置,周围遍布富贵衙门的宅邸,早前半月就闻着楼里天天窜出来的香儿,也不知咽过多少口水,今朝这楼总算开了,早等不及地入内尝尝味儿了 “你家这独一份儿的炒菜是个什么味儿?捡些下酒的招牌来,在端上些绝卤,我一行三人,你看着做来!” “得嘞客官,您稍坐,敢问您三位有何忌口不?” “啊,对,我这桌儿也是,听着你着菜名儿倒是好听,就不知哪样好吃,你自捡些好的做来,再端碗煎茶来!” “好嘞,客官您稍坐” “你这会员是怎么个排法儿?且细细道来” “得嘞,客官,咱太和楼这会员啊,是...” 楼里不一会儿就满客了,外头还挤满了有钱人家的家仆,闲汉,街上邻里呢,方掌柜当即让人搬了竹凳出去,荫凉处依次排开20张,请等着用饭的食客坐了 三日下来,带来的两个账房并酒楼账房三人,算得一脑门子汗,瞧着最后的数额,瞪大了眼,眨了几下,才沉了气双手奉给万掌柜,万掌柜只看了一眼,脸色一白,旁边的账房也掏出手绢擦着汗,万掌柜脚下踉跄,两三步奉给了方掌柜,方掌柜一手接过,一手不下心摔了手上的兔毫建盏,竟,仅仅三日,竟有这样的进项??? !!! “可细细核算了?”方掌柜沉声问了 “回掌柜的话,小的三人已反复核了三次,应是不会有错” 闻言,方掌柜才脚步虚浮,就像一脚踩在云团里似的,飘着回了 只,农家的六月是农忙月,都得趁着炎炎夏日,忙着收割麦子喱 所谓「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真半点不夸张,5月后半旬,地里的麦子就开始覆上了层金黄,家家户户就掐着日子刈麦收割脱粒晾晒了 杜沅家也种了好些麦子,学院的孩子们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到底是22个孩子,你割我捆,你扛我推,又有驴车替脚程,一日功夫,就收完了 想着孩子们家里的情况,杜辰也放了几日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忙。 杜辰带着杜沅姐弟天天往山上跑,不为别的,杜沅从5月山上桃李成熟开始,就尽量天天来,对山上的果树进行查检,辨是否有病虫害,分长势,尝果子,从几个方面对每棵果树进行“体检”,一人力短,况她只是个半大孩子,等她把山上果树都亲自瞧上一遍,怕是怎么着,也的是深秋时候了 父子二人听了杜沅的讲解,又眼见她操作了一遍,才拿着准备好的「记录本」,无色绸带,一颗颗查检开了,按颜色给果树扎上带子,一日,紫芝姐弟并秦老爷子听说了,也一并来帮忙了 一行人直忙活了三天,才完成这项工程,又拿了竹筐,开始采摘果子 第三十一章:建个面包窑吧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几个书院里的学子住在城郊,在收完自家地里的小麦后,也来了山头帮忙。 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了这些少年郎的帮忙,两日功夫,整个山头的果子都采摘完了 杜衡分装好了满满一背篓的果子,请同窗们带家去尝尝 少年们推辞不得,揖礼谢过就背着回家了 又往镇上大房家,亲戚处都送了些,又逢着太和楼这月开张,又交代方掌柜来拉了一半去做零嘴转个好名声 饶是如此,也还剩下好几筐子 这果子都是熟了的,经不住久放。杜沅瞧着阿娘眼馋这酸甜李子,又因着在坐月子,不能咬硬果子这些风俗,唉!有了 挑了半竹篮子李子,洗净,去核,切成四瓣儿,放在钵盆里,撒上白糖,搅拌后放在阴凉处,不时上下翻动下。 又另捡了篮,洗净切上十字,放进开水烫煮晾干过的瓦罐里,一层李子一层糖,盖盖儿用水封了 这糖不要钱似的做法,可把李氏心疼坏了,几次欲言又止,又碎碎念着, “尽够了罢!尽够了!” 不怕,现下家里有进项,不缺银钱使。再者,山上的这茬儿甘蔗快熟了,可以制糖啊,没记错,成都府下遂宁州糖可是做了贡品的,饶是天下制糖州郡再多,也没哪家的品质越过了遂宁去 所以,有需求才有市场!吃就是最好的需求了 杜沅没细说,只央求卖乖,说想试试这吃法 李氏干脆眼不见心不疼地走开了 第二日一早,杜沅拖方掌柜做的平底锅也拿来了,正好拿来熬李子酱,红泥炉子上慢慢儿熬了一个时辰,才得了一罐半的酱。 趁着还有一日的假,杜沅想砌个面包窑出来,正好砖石是前些日子跟着筹备太和楼的时候,顺道买好的。昨晚杜家人在饭后已经细细研究过图纸,杜沅也做了说明讲解,今日早饭后,一家子就搂起袖子干活儿了 时下最先进高级的莫过于三合土了,也就是糯米+石灰+明矾这几样混着用做砖石缝隙的填充。可,这黏性也有限呐,水泥咱不想,不过既然碰上了白垩,又辗转买到了石灰石,凑合凑合调个土水泥试试? 也当真是运气极好,杜沅有个行医的姑父,所以,才有了买白垩,石灰,甚至石膏的渠道,这几样,尤其白垩和石膏都是「本草纲目」记载的药材,市面上流通少,不是医家,还真难找到购买门路,真是有银子也不定啥时候能买到 凭着手感往石灰里头倒着水,搅拌,加入石膏,晒好的细沙,一定比例混合了,杜辰穿着单衣,卷起袖子大力搅拌着 祖父也会些泥瓦匠的手上功夫,农家子弟,闲月时为了多挣几个钱,没少外出帮闲,慢慢儿地也就多学了些手艺 杜衡也卷着衣袖,递砖,提桶。 忙成了个小陀螺 杜沅仔现代的时候看过一个视频,博主一个女孩子,一个人用砖石水泥,愣生生地搭出了个土面包窑,她很震撼,来回看了无数遍,印象深刻。这不,这会儿就派上用场了不是 几个人忙活了一日,才做得了 晚上祖母蒸了馒头,杜沅拿了个,掰开,细细抹上之前熬的李子酱,送去了阿娘房里 “阿娘可吃着顺口?” “难为你了,竟想出来这样的吃法。好吃,多谢阿沅” “吃得罐便好,待薁熟了,再熬些其他酱来,阿娘尽管吃就是” 又逗了逗醒着的小弟弟,才一个月大的奶娃娃,杜沅都不太敢碰他,软软嫩嫩的 晚饭后,姐弟俩在书房看书,杜衡闷声咳嗽个不停,应该是白天干活儿出汗,穿了汗湿的衣服着了凉,杜沅当即就要带他去药堂 “阿姐,不碍事,睡上一觉便好。” “可,我探你额,是比我要热些,不好耽搁,去瞧瞧郎中” “衡儿,走,爹带你去医馆,让大夫开些药吃了,才不咳嗽” “爹,我不吃偷来的药!咳~” “偷来的?爹带了钱袋,自然是给钱买啊,怎可偷药吃?” “爹你可莫哄我,书上可说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哈哈哈,原你是说此药呵,爹与你说说这诗,这是啊...” 杜辰蹲下身,给儿子洗洗讲了李商隐这诗,才带着儿子去了医馆,正好碰上秦知源坐堂,亲给杜衡把了脉,开了方子让药童去后院煎了,说是用了汤药回去睡上一觉,明早即好 翌日书院开课,入室即考试,真惹来阵阵惊呼 和同窗分享假期趣事的好心情,瞬间不翼而飞。一脸正色或苦着脸,皱着眉,神色艰难地答着卷 杜沅也长舒了口气,竟然也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有种梦回高考考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中午食堂给学子们准备了桃李水果,也没能让学子们多开心,只营业假笑般应付了食堂灶娘 下午,秦夫子来课上,查检假前作业 有半数是极用心思了的,秦老爷子就这些草药一一做着讲解,有的学子听得津津有味,有得就昏昏欲睡 这,大抵就是兴趣不同吧 看过了这两个月学习后的试卷反馈,确有那么几个对数字比较敏感的,也有独爱医家的,当然也有现在还看不出哪里出众的 看来,是时候因材施教了 杜沅又带着图纸去找了方掌柜, “这是何物?” “珠算,或者说,算盘” “此物何用?” “记账之用,这是口诀,且等成品出来,方叔一试便知其妙了” “好好!杜大姑娘说的,某是再无不信的了!” 三日后,杜沅去书局取,细细打量了这把算盘,真是好手艺!她心里暗赞 “方叔,可能借一人与我?” “不知,欲借何人?” ”做这算盘的人,您也知道我家开了个书院,里头的孩子们总要学些本事,以便安身立命。这算盘做得这样细巧精致,手艺在这成都府也是拿得出手的了,若能得这样的匠人去书院授课,想来,也是不负立院初衷了!” “好,这样的善事,再没什么由头拒的了。且坐坐,你去叫侯大来” “见过东家,章小哥说您唤我?” “嗯,这位是杜家大姑娘,杜家欲聘你做寒门书院的教席,教学子手艺,你怎么说?” “东家,这怎生使得,小人,小人哪里做得来这些” 汉子瞧着三十多的年纪,一身短褐,身材消瘦,瞧着很是老实木讷,这会子慌了神,舌头牙齿碰在一处,讷讷半天,咬了舌尖,急出满脑门子汗,也不知道怎么说话 “侯师傅莫要多心,我家办这书院也是想着,能让寒门少年有机缘学上分手艺,靠双手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今日瞧了您制的这算盘,对您的手艺很是敬服,就起了心思,想聘请您做书院教席,教资依历拜纳,授院里学子这门手艺!还请您成全” 杜沅一身儿男装,这会儿双手作揖也自然 “姑娘快起,小人哪里受得您这拜,掌柜的要小人去哪里小人就在何处。” “如此,就按杜大姑娘说的做罢” 杜沅请侯大坐下谈了,两日后到书院来,商讨授课事宜。她也不知现下手艺人收徒弟怎么收的拜礼,只古人都把手艺看作身家性命,轻易不外传,让侯大把手艺教了众人,于他个人,应是无有裨益的。那就多给些银钱罢!当即说了教资每月二两。 果然,侯大当即愣在原处,杜沅以为是给得少了,又说,还可再议 侯大连连摆手,俯身作揖,脸上带笑地道谢,瞧着是多了几分真心 侯大退下后,杜沅才手把手地教着方掌柜打算盘 第三十二: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皆文章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教过了方掌柜珠算,杜沅就拿着把算盘回家了 在书房便移板上,复刻着记忆里的珠算口诀,一面想一面拨着珠子,以作推导验证 余晖自西窗进来,铺了道暖黄,黑板上的粉尘在光晕中飞扬上下 “一求,隔位六二五;二求,退位一二五;...这是?” “阿爹,来,您来打一遍,看看可对?” “这,这也是算筹?” “是呀爹,东汉数学家徐岳所著《数术记遗》,其中有云:「珠算控带四时,经纬三才」在方叔铺子上得了本儿古籍,乱乱记下了些口诀,这不,复制出来的算盘,配着这口诀,当真好用” “古籍?”杜辰盯着算盘,思绪翩跹 “是呀爹,您瞧这手艺,真是精致细巧,仿佛就是从书里画上拿下来似的。我已邀了打这算盘的匠人侯师傅,来书院授课,教同窗们些手艺,您觉得如何?” “爹?” “啊,好,甚好!这算盘,如何打?” 父女俩在书房直待到上灯时分,才把思绪从算盘里抽离出来 “唉爹,衡哥儿呢?” 杜辰给问住了,父女俩面面相觑,瞧着对方在夜色里不甚清晰的面容 出书房直奔中堂,祖母正摆着饭菜,杜老爷子在后院沤肥 一问,众人才惊觉,杜衡不在家? 祖母以为杜衡与孙女儿在一处,杜辰一听,当即就拔腿往外走 才出远门,就瞧见通和坊的巷头走来两个身影,高大的成年男人拎了盏白罗圆灯笼,绣着柳丝翠鸟,照出一小圈亮光。旁边跟着个孩子,杜辰努力瞧了瞧,疾步过去 “杜衡,你哪儿去了?出外怎不和家里人交代,知道家里多忧心吗?”杜辰是给杜衡这出吓着了,这会儿瞧人回来,也冷着脸直喊儿子大名 “多谢姐夫,不知姐夫怎碰上的杜衡?” “衡哥儿,乖孙子哎,你这是哪里去了,可把祖母心都吓到嗓子眼儿了,快些回家,回家细说不迟。姑爷也一道进来用些茶饭。” “是,多谢岳母” 杜辰出了口气,没奈何地侧了一步,让李氏牵着儿子走在前,自己和秦知源并肩 进院儿,家里人细细打量着杜衡,只瞧着衣服有些脏污,倒也没有伤痕,才放了心。因着秦知源也在,饭也摆了会儿了,就先用饭 杜衡全程沉默,安安静静地落座,用饭。 饭后,杜衡自己交代了,说是组内同窗王田,家里佃着镇上赵员外的田地,今年夏收后赵家竟要收八成地租,还要他们连本带息还上,去年冬祖父病重借的钱。借据上是两贯3三百五十文,如今竟要6贯,不然就要使护院来打 杜衡今日瞧见王田在夫子斋外徘徊,几番询问,才知了。王田欲退学投身赵家为奴,又不舍得书院,正踌躇地在门前来回走动。杜衡听说了,自以为理不辩不明,凡事把道理说清讲明了就好了 当即安慰王田,说是散学后一道去赵家,把事实难处与员外讲个明白,想来人性本善,他如是想 到赵家,赶巧碰上出外的赵小郎君,十四五,一身儿玄色锦袍的小胖孩儿,王田先作了礼,听见称呼,杜衡也作了个揖,把来意说了,才说了三五句,那小郎便厉声问他是谁,待知道是书院学子,就泼骂开了,杜衡也不恼,还在说地租欠债之事,那小郎却越发恼了,直使身后仆从来撵打,王田瞧这情势,也歇了求情的心思,径自拉了杜衡就跑 到底仆从都是十六七的年纪,轻易便撵了上来,还是王田报了杜家名号,说杜衡是镇上杜家,县太爷都和他家交好,开书院的杜家,仆从不比赵小郎心气儿高,他们是惯会看脸色的。晓得杜家利害,单说杜家,那也是比赵家还要富贵的人家,打了他家小郎君个好歹,这手脚怕是保不住的。也就意思意思扬了些土,阵势颇大地喝骂几句 两人才这么跑了出来,在城口和出诊回来,骑着驴的秦知源师徒碰上,秦知源瞧着妻侄这般失意模样,让王田家去,吩咐徒弟带着药箱回去给杜氏交代一声,自己就打着灯笼送妻侄回家了 大宋为啥积贫积弱呢?是真没钱?不,钱是有钱的,只是贫富差距太大,后期土地兼并也愈发严重,所以才有那么密集的农民起义,其频率之高,就和经济发达程度,商业繁华程度一样,都是历朝之最 屋里众人都静了下来,李氏拎着放凉的茶水壶,挨个儿蓄着杯盏 秦知源先开口,安慰杜衡,说用心极好,只,人心复杂,不怪杜衡 杜辰肯定了姐夫的话,补充说,王田的事他来处置,往后有事要与家里商量,一人计短,往后外出要和家里人说,免得家里担忧 杜衡起身拱手认错,还是副低气压的模样 杜沅问爹,打算如何处置?若借据一事是真,那这就是放印子钱,是高利贷,是替王家还钱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是走人情,这地租子要收八成,是不租了?这些是要从根儿上处理还是就只解燃眉之急? 杜辰瞧着杜沅义正严辞的模样,也哼笑出声 他家小娘子,看事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杜辰问女儿,可有法子? 杜沅说,法子嘛总是有的,就看想一劳永逸还是只图现下安稳了。 秦知源来了兴趣,问有何区别? 杜沅又说,还得见过王田家爹娘,问了他们家意思,才好做决断 若他家也要争上这口气,那就与赵家先礼后兵,讲事实摆道理,若赵家讲理,就还了钱,清了地,若不讲理,就一纸诉状请县太爷来断,该多少给多少。左右借他们家一年的口粮,教他们谋生的路子,不至让他家真给赵家逼上绝路 也让众乡邻瞧瞧这员外爷的嘴脸 若王家不想闹大,那便放低些姿态,与赵家好生商谈,委曲求全罢 “呵,你这小娘子,听你这话,是有把握劝王家与赵家争上一争咯?”姑父颇觉趣味地问 “姑父为何如此问?” “哈哈哈,还为何如此问,你这话里话外都是怒其不争的意味,若是王家不争,你才是委曲求全罢!” “哈哈,姑父慧眼!” “自然是要争的,吏治也好,条例也罢,总不都是尽善尽美的,若遇上了不公处,哪里只能隐忍?自己能忍一时,也愿意子孙再忍一世?只有解决问题,求同存异,才是出路,才能长久。不破不立!” “好,好一句不破不立!” 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秦知源也告辞回了 到家去了秦老爷子处,说了今晚。 父子俩对坐许久,秦知源才开口说,想让一双儿女去书院读书,与杜衡姐弟一处 秦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眸子,和儿子相视许久 才点了头 再说这头杜家,杜沅和杜辰一道走往书房,杜沅问杜衡,若此时再问,你为何要读书?你如何说? 不待杜衡说话,她又说,许是为着,明是非知对错吧! 杜衡当即偏头对上姐姐视线 “阿姐认为,不是世上众人都懂对错是非?” “嗯,虽说书上不尽都对,但不读书,就连哪里不对也分不清了。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学以致用,读书做事,相辅相成。才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道理” “嗯,我懂了阿姐” “嗯,做课业吧,课业完了再去瞧瞧小弟弟,他如今吐奶泡泡呢,可乖” 夜风徐来,吹起两人的衣袍,带来夏夜的清凉 第三十三:云水萦回溪上路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秦老爷子父子清早就登门了,表明想把紫芝姐弟也调配到慎思斋。杜辰惊愕之余,却也欣然。秦老夫子直说,上午的课他们父子代了,他且去忙 杜辰驾着秦家的马车,带着苏沅姐弟和王田,往城郊王家去了 到底隔的不远,两杯茶的功夫就到了 王田爹娘都一早下地去了,家里姊妹也割草,或浣洗衣物,就王田祖父一人在家,常年病体,枯坐竹椅上,做着竹编 瞧着推门进来的杜辰一行人,忙撑着椅子站起来,迎客端水 王田转身去地里寻爹娘 王家就三间泥墙草房,家徒四壁,杜辰请了老人家上坐,老汉死活不肯,几厢推辞,都劝对方不得,杜沅干脆把条凳面对面摆了,这回,就不必再争高下了吧 王田爹你那个腿脚快,这会儿,身着短褐的清瘦男人领着个面容苍老,一身蓝布衣裙的妇人进来 杜辰表明来意,双方坐下才谈,王家说,赵员外颇善,往年地租不过5成,两年前因寒冬,家里房屋被雪压垮,他也向赵员外借了些钱,夏收后才还上,员外爷还没收利钱哩,他也不知为何,几年就变了 杜辰问,若地租8成,他也要租他家地? 王爹蹲坐在地,搔着头皮,无奈地叹气,说别处又能好上几分呢?左右赵家打过交往,还好攀些情谊,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呢 杜衡说,如果王田卖身抵债呢,这样也要做赵家佃农? 王田娘拉勒王田手,背身抹着眼泪 王爹不语,只讷讷地盯着脚下坑坑洼洼的泥地 王爷爷费劲地站起身,用力咳嗽了好几下,才说,不可卖身,如今孙儿托杜家的福,有了这读书识字的机缘,哪里能卖身作奴去?这岂不是毁了孙子一辈子,他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哪里要孙子的一辈子来垫背, 王爹眼眶红红的,讷讷喊了三五声爹,凄厉无力,声声悲怨 王爷爷说,孙子若真投身为奴了,那王家,就真的从根儿上,就断了!! 眼见此,杜辰才说了解决方案,一行人又聊了半盏茶的功夫 三个孩子陪着王爷爷坐马车,杜辰王爹二人坐在车辕上,赶去赵家庄 赵家的宅院修得颇精致,院墙都是用青砖围砌的,看门小厮迎了众人,赵员外亲至二门迎了,一身翠色锦袍,手指山带了个青玉扳指,腆着油肚子,身量不高,笑起来颇和善 待到厅上坐下,使女奉了建窑油滴盏盛着的金叶茶,并一盘果子,分放在凳子中间的黄梨木桌上 “久仰杜相公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朝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成全,竟让杜相公登了陋室的门,真是蓬荜生辉!”赵员外不文不雅地附庸吹捧了几句 “赵员外多礼,我今日上门,乃是为了书院学生王田而来。” “哦?王田,我知他如今在杜家读书,听他爹说,颇有进益!不知为王田何事?” “王田家因着去年王老爷子冬病,向贵府借了两贯3三百五十文周转,可是?“ ”啊,啊,我想起了,是,还是李管家亲立冬字据” “敢问李管家,这利钱是如何计算?当时借据上是两贯3三百五十文,如今竟要王家还6贯,不知依的哪家规矩?”杜辰说的不紧不慢,还端起茶盏,啜了口 “杜大人,李成,怎么回事?我赵家何时竟收印子钱了” “老爷,老爷息怒!” 一身栗色绸衣的男人当即跪下了 “还不速速分说开来,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是,是二郎,二郎命小人如此,小人,小人一时” “我赵家何时竟是14岁的小儿郎当家作主了?去,把赵远给我带来” “赵员外息怒,还有,这王家佃赵家土地种粮,往年都是五成地租,怎,今年要收八成?” “八成?李成!!!你也忒大狗胆!” “老爷容禀,是二郎,二郎说要收王家八成租,泥腿子哪里来的机缘读书,读得好还四处宣扬,平白惹得二郎被先生责骂,加重课业,心下不快,才起了心思命小人给王家点脸色瞧瞧!” “他一稚子小儿胡闹,你这老货,一把年纪还辨不清是非,不由从旁相劝一二,还纵着他胡作非为!当真糊涂!” “孩儿见过爹!” “孽障,还不跪下!” 赵员外好一通发作,又言语上给王家低了头,说借钱就此作罢,就当给王老爷子压压惊,也不知是看在杜家的面儿上,还是诚心如此 王家推拖不得,赵员外才开口说,欲送不成器的儿子去杜家读书,杜辰开口提了几句书塾的授课安排,赵员外思忖下,很快就说,慎思斋就很好 杜辰啜了几口茶,终是应了 让赵远明日来书院报道 出了赵家,杜辰驾车送了王家父子回去,王家感恩戴德,几欲下跪 一番走动,回书院已是午时一刻了 秦知源竟还在书院,在夫子斋的黑板前立着,一首算盘,一首拨珠,眼睛盯着板上的口诀 杜辰进去,秦知源忙请了杜辰说明,这期间关联 两人就这么聊到,后院儿飘来饭香,才觉腹下饥饿 食堂今日是,萝卜酸菜老鸭汤,肉葱齑,韭菜豆腐馅儿的烧饼,还有一篮子桃李 秦氏父子并杜辰今日也打算在食堂用饭,这不,才打好饭食,李氏就找了过来,说摆好了饭,要他们过去用,只好端着打好的饭碗走去了对门杜家 李氏做了蜜烧鸭,冷拌萝卜丁,笋烩牛肉,几样菜蔬,两碟砌香果子。还烙了二十几张油栗饼。并一锅软烂米粥。 “阿沅姐弟还在他娘屋里?” “想来不是,阿沅那面包窑不是前些日做得了?说是今日赶巧,烤些来吃,衡哥儿跟着在升火哩” “外祖母,我想去瞧瞧?” “好啊,就在后院儿” “姐姐要去哪儿?快来尝尝这饼,可好吃?” “是呀,夫子请”杜衡也端了一个托盘,走去了秦老爷子父子处 这是? “秦夫子,这是韭菜肉饼,您尝尝。这是果子饼,放了些葡萄干儿,核桃碎儿,还有芝麻粒儿,”杜衡一个个地给大家介绍着 韭菜肉饼,就是擀面皮裹了韭菜肉馅儿,再擀匀称,给饼两面刷油,撒上芝麻粒即可,果子饼嘛,是失败的面包,不够蓬松,果然是没有小苏打,面团没有充分发酵啊。用老面团发酵到底是差了些,对于时下众人来说,已是很松软,对杜沅来说,却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还有得改啊 边想边去屋里拿了六月初酿的李子酒,拔开木塞,闻了下儿,嗯,味儿正!倒了一小杯瞧,颜色也对,总算有一样是成功的了 这么想,才拿了套酒具,端着托盘过去了 这李子酒,也算是果酒的一种了,只时下都是用米酒来酿造的,喝了几口后,问得是糖渍出来的,都觉颇有意思,味醇口顺,又不醉人,瞧着颜色又颇好,饭吃到一半,端出来的一罐李子酒,就给两家男人喝没了 第三十四:以德报怨,何以报直?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散学后,杜沅姐弟留了王田,一路到书房,杜沅取了几张图给他,纸上绘的是一把交椅,列明了尺寸细节,今日去瞧过了王家,杜沅就在想,哪条才是适合王家的出路 救急不救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王家爷爷有一手竹编的手艺,就花了竹椅,竹篮,竹笼,竹床等制品等图,这些都是她爷爷小时候编过,她长大也买来用过的,虽然这手艺她是没学过,但用纸笔画下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这些竹编制品花些心思,就能做。只这交椅,应该是这世上独一份儿的了。上有靠背、扶手,坐板改为绳穿的一排竹片,椅子腿则是前后相交的两个木框,用细铁棍铆合,可以折叠,体轻易携。想来,有这交椅的手艺,他王家也能在竹编匠人这一行博出个名头,家计能好过些 王田也是打小儿跟着爷爷,做过些竹篾制品的,瞧着图纸上这些精巧物事,经了这些月在书院的学习,也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他家的金鸡子 当即道谢作揖,杜衡问他,有哪里有疑,但问 “爹?您怎么不掌灯呀?可能在黑夜里看书不成?”晚饭后,杜沅准备去书房接着写,应下秦老爷子的急救本子,推开门,借着透窗进来的月色,瞧见了书案后头坐着的杜辰 挂了绣着桃李柳丝的白罗圆灯笼,点上灯烛,走近前去 “啊,无事,爹坐着想些事,倒也不曾翻书看”杜辰笑的勉强 杜沅瞧了瞧他手边,放着爹书信,信纸内容她瞧不清,却瞧见了壳子上君漠二字?莫不是蔡君漠?这大佬应该和她爹年纪相仿,但这位可是少年及第,官宦世家,书法上颇有造诣,和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尤善理财,任过最高财政官三司使,青史有名的北宋名臣啊! “爹,信上说什么了?” “啊,你君漠叔父的信,说了些政事。朝廷去年底和西夏羌人停了战事,今年和议,赐岁币换安宁,管家今拜范大人做参知政事,我大宋,终有望了!” 杜沅听得父亲话里的激动欣喜,哪里忍心泼冷水 “君漠叔父呢,他如今哪里做官?” “知谏院做谏官” 啧!喷子啊!不,纪检委啊这是,666 “爹,这是好的发展呀,您想,朝政要发展,就要革新,祛疾除弊,只是,并不容易,范大人这条路,怕是要走得艰难。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计生死名望,也要做的。范大人是一心为民为国的官,他做了这革新的刀刃,若能唤醒更多官员,居安思危,不破不立的警觉,那革新就总有成功那天!” “阿沅,你这,话里话外,怎么都是在安慰爹,范大人这革新不会得偿所愿?” “爹啊,凡事都有两面性嘛,咱不能只设想自己期望的走向,两手准备都要做嘛,我这不是,您就当我乌鸦嘴吧” 杜沅也不再多说,那就再多做些事吧 “爹,您知道范大人革新,要革哪些新呢?” “还不知,6月范大人辞了参知政事不授,如今才应,想来再有一月,就有书信来了” “嗯,爹呀,您说过「开封书院」是大宋四大书院之一,给大宋培养了无数士人举子,不管范大人如何改,想来也会坚持以人为本吧?咱们这会儿办书院,不也相当于和范大人的举措不谋而合?这也是在助力革新呀!只要做好了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不添乱,那就是在支持范大人!为大宋的革新在助力呀!” “好姑娘,哈哈,竟给你瞧出来了,为父是在可惜,都说在其位谋其事,是我着相了。你说的不错,做好手上的事,也是在助力嘛!” 屋内烛火摇曳,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各自伏案读写忙活 翌日,赵家郎君赵远,果然让小厮拎着书匣来报道了 小胖子趾高气昂地进了慎思斋,选了中间的位置,小厮当即忙前忙后擦桌子,从马车里搬来蒲团,书院学子都给这阵势惊在一旁,毕竟瞧着赵远一身儿的锦袍富贵,正要开口阻拦 秦老爷子踱步进来,戒尺敲了敲书案 众人坐下,被赵远占了座儿的戚六站在隔道,行礼后,才禀明夫子,座位给这人强占了 秦夫子反问:“座位被占,你要如何?” 赵远听此,挑了眉毛,啧!这老头儿上道儿,是啊,占了你座儿,你又耐我何? “回夫子,学生自然言说分明” “你自与占你座儿的人说去,不必对我说” “这位郎君,这位置原是我的,你坐处不在此,想是头回来,不知者不罪,你换自己位置去吧” “呵,小爷说这是我的就是我的,左右一个座儿,你爱坐哪儿哪儿去,别碍眼” “你,竟这般不讲理!” “哟,不讲理怎么了?小五,给爷把这浑人拉下去,省得碍眼” “小郎君好大气性,这是书院,自有规矩!若要在此处读书,就得守,反之,现下离开也不晚” “戚6,课上是教过以德报怨,但,也莫要忘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可知?” “二郎,您,就听了夫子的罢,若不从,老爷,老爷会打死我的” 赵远虽胸无点墨,也被家里夫子押着学过几页书,自然听懂了秦夫子的话外音 又看到戚6并周围学子扭头瞪他的模样 心里发麻,利索认怂,起身去了后排余下的位置坐了 因为紫芝姐弟来了慎思斋,如今添上赵远,整好一组,秦广白还当选了组长 上午的课,赵远半趴在桌上,睡觉,或纸上随意涂画,就是不听课,但也不多捣乱 午时,众人排队要去吃饭,赵远要回家去吃,让陈立拦了,说书院规矩,不到散学时辰,不许外出,赵远刚不过体格健壮的斋长,怂地坐了,支使小厮去排队打饭来 杜沅对广白耳语了几句,广白对赵远说,若要吃,就自己排队来取,不能让他人代打,一人一碗,在食堂用饭,饭后自己洗碗,这也是书院规矩! 赵远气得目瞪口呆!啥?还要他自己洗碗?可去他x的吧!真,给点好脸色真以为自己是天老子了?要不是家里老爹收了他的私房钱,又扣住了娘,不许接济,逼得他只能来书院读书,才有花用,谁受这气? 正要发飙,陈立站了过来 赵远吞了这口气,直愣愣坐下,架不住腹中饥饿啊,他今儿起得早,又满心怨念,哪里有心情吃早点 这会儿依稀还能闻着些食堂飘来的香 害, 陈立和广白几人不多等,径自去用饭了 赵远在位置上忸怩了好一会儿 还是一步一挪地去了食堂,抬眼悄悄打量了一番,众人都在用饭,没人理会他 反倒是塞了满口的小五,喊的大声迎了来 这蠢材,是生怕旁人瞧不见,看不了我笑话?这样大嗓儿作甚!! 越想越气,手下使劲排了小五肩背几下 小五满脸堆笑,因着自家郎君拿碗打菜 饭后,陈立广白又站在了赵远身后,愣让他找不到一点机会,让小五给刷碗,无奈,满脸土色地在小五的技术指导下,略略刷了碗,气的两手水在身上囫囵擦了,就往外走 第三十五「甘蔗节」企划来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赵远其人,虽纨绔,却也识文断字。赵员外一心家里出个读书郎,三四岁上就请了老儒先生来做西席,专注他这老来子的学问。无奈儿子奸懒馋滑,又有家中老母,娘子偏宠,他又时常外出打理生意,到意识到儿子成了个胸无点墨,整日招猫逗狗,吃喝玩儿乐的纨绔儿,已为时已晚 此番,也是借了这机缘送去杜家吃点苦头,倒也不奢望能学成什么。就只盼着能磨磨心性,以待日后接手家业 再说给赵员外断粮截流逼得无法,老老实实来书院读书的赵远,也很郁闷! 往日他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出手阔绰引得各家子弟吹捧。 如今在这泥腿子满地的破书院,竟再没人搭理?还动不动就秀肌肉,环臂抱胸在侧恐吓他,还要他排队,自己打饭自己洗碗,擦桌子扫地,还要交课业!切,还以为这书院教的有多好,这些字小爷六七岁便学会了,啧!这群十四五的穷小子,果然脑子不好。等爷有钱的,砸死这些个没眼力见儿的, 赵远在日记本儿里事无巨细地吐槽了半个多月 侯师傅的算盘也如期交付,秦夫子和杜辰已熟练了月余,术学启蒙这堂课的进阶2.0版,打算盘,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书院其他学子有学习几月的术学启蒙,在九九口诀的基础上,理解算盘决,相对容易很多。本就志不在书本,应付了夫子小十年的赵远可就苦了,前半月还洋洋自得,深觉自己天赋异禀,读书能力超群,这,这如今怎的前桌左右都打得噼里啪啦,有条不紊,他怎么就觉得思绪跟着那珠子,被斋房里的学子们拨来滚去,满眼直冒星呢 居然,还要考?要背这拗口的算盘决?还要出题,拿算盘打结果?每月还有小考?还要学木匠?这也考?我!!!这还是书院嘛? 组内小考垫底了两周的赵远,心塞了,惆怅了,绝望了 他或许,就不适合读书吧 就像四八岁上动辄打手心,厉声责骂他的老酸儒骂得那般 他确是烂泥扶不上墙 赵远蹲坐在廊下台阶儿自怨自艾,秦广白走了过来,撩起衣袍坐在了他身侧,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就这样陪着他做了一刻钟,又起身拿了算盘过来,也不多问,搭配口诀从头讲了起来 赵远竟也愣愣地认真做着听了,让他干嘛干嘛,可乖巧 多年后,把赵家生意做到大宋都颇有名头的赵远,每拿起算盘对账,总能想到这个下午 书院这边学得热火朝天,王家的竹编凭借着细巧的心思,精致耐用的手艺,在县上也都有了些名气,尤其那交椅,成都府独一家儿的买卖,现下传开了名气,有不少人专门跑来他家下单交订金做呢。王家一家都满心扑在了这营生上,王田到底心眼灵活,心里算了一笔账,当即给祖父爹娘说,不再推车去县上叫卖,在镇上租个小铺子,挂上「王交椅」的牌,要做出声名来,这手艺普通人不会,可若是手艺人买了去,研究上几回,总能做出来,届时,就不是王家独个儿的营生了,这会儿做了名声,日后若有竞品,那王家也是头一份儿 这头的杜沅,这些日在忙着收甘蔗。芦溪镇优越的经纬度位置,赋予了这片土地上的果子甘甜,也难怪相邻的遂宁州能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贡糖 原料就是最大的王牌啊 她问过方叔,说许家没做制糖的生意,这山头也是别家还来抵债的,甘蔗是种了好些念头了。这??她真没了解过制糖啊,就知道南方蔗糖,北方用甜菜制糖,那就慢慢翻书查阅典籍吧,她曾经在历史小故事里翻到,东坡游览润州(今江苏镇江)金山寺时,遇到遂宁僧名圆宝为寺中住持,于是东坡作诗赠曰:“涪江与中泠,共此一味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可见,东坡知圆宝是遂宁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遂宁的特产糖霜。同时代的黄庭坚也写过糖霜诗,他在戎州(今四川宜宾)时尝到遂宁糖霜,感觉到其味极其鲜美,还特地给在梓州的雍熙长老寄去一包并在信中写:“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子水晶盐。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都可以确定,那会儿的大宋已经有大量的白砂糖,细绵砂糖,糖霜,冰糖这些在市面流通了。制糖工艺先进,成品足与现代媲美了,所以,用心找找吧,她几月前也托许叔商队帮忙找寻的种子里,就有甘蔗。制糖手艺可以查书阅籍,品种就需要往南,沿海多走走了 这样一大片甘蔗,也不能浪费啊,留种后,全砍去卖?据杜沅和果农老根爷聊,才知道这山都种的红蔗,咬上一口,真又脆又甜 在六月底,花钱雇了人,两天时间,把甘蔗砍了大半,十根一捆地码放在山脚的库房,由老跟爷照看。 书院也需要实操机会,这批学生也学了小半年了,不若? 杜沅带着杜衡找爹说了想法,又找了秦夫子一处商讨,定在了七巧节这天 细细研商了考评规则,分组,把时间定在了七月初五,三天时间,卖完库房里数千斤甘蔗 这,不简单。 饶是在杜沅看来,这也是个需要慎重应对的考试 6月小考后,宣布了当月的获奖名单,考试名次后,就宣布了名为「甘蔗节」的考试 学子们都颇新鲜,从未听说过甘蔗节,所谓何物?都颇新奇 待夫子一一说明,斋房内惊呼连连,表情生动夸张 宣布完规矩细则分组等细项,夫子就把甘蔗节「企划书」给了陈立,让他去组织各组讨论,共同应对,做出预案 斋里共5组,陈立先安排了组内讨论,组长记录,给了半个时辰都时间。 这事当真新鲜有趣,连赵远也给着这企划吸引了,积极主动地出谋划策 秦夫子站在斋外游廊,静静地在角落瞧着里头 听着里头叽叽喳喳,比春日的花丛,夏日的鸣蝉都还要热闹上几分 连着商讨了两日,慎思斋才定下一份多数人都同意的方案 陈立等人,也去库房看过,当真是满满当当,堆积如山高的甘蔗。当即气瘪。连声叹气地带了一捆回书院,劈了几根分给各同窗品尝,试过味道,又都信心大振!这甘蔗胜蜜糖甜,大抵多吃甜食真心情会变好罢,吃过果蔗的学子顿时心比天高,竟口出狂言这千斤不够卖! 引得众人嬉笑连连,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是少年心性罢 学子们干劲儿十足,踩点儿市集,摸市场门路,打问行情,忙得热火朝天,家人也多少察觉,赵员外从儿子嘴里得知胡,也颇感兴趣,让赵远一一复述了,也感叹,真是读书人,不通俗事,想出是一出,却也对这规则,哦,企划颇感兴趣,听来觉得甚精细,倒是可学来用在他的店铺里,就像儿子说的那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一样,这书院也不是一无是处嘛,瞧瞧他儿子,这不,也能咬文嚼字了么 第三十六:甘蔗饧可甜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叩问市场摸行情,也不是想着要挣多少钱。就白送也无所谓,毕竟杜沅也是平白得来的。只是,这千斤甘蔗低价流入,会扰乱市场。会影响相关人家的营生。 因为没在镇上找到足够大,人流量又足,还能吸引乡民目光的地儿,这帮学子绞尽脑汁,终归是年轻脑子灵,有说演皮影儿戏的地儿人多,又说茶铺人多,又说勾栏瓦舍唱曲儿的人多... 纨绔子弟手一拍,自告奋勇说,那找个空地,他去请县上「非律舍」,不就有人了 “这,「非律舍」要价可不便宜,咱,咱手里没钱啊?”王二牛讷讷地反驳 “我出了就是!不把人聚拢过来,哪里去卖?真推着板车去走街串巷?这样卖法儿,没个三五几月的,能卖得了两千甘蔗?”赵远这会儿脑子无比清明 “哪里能要你出?虽你家有钱,可如今这是大家的课业,自然是要共同承担。这样,咱算一下,定价一陌一捆,「非律舍」要价几何?知了价钱,便知道至少要卖出这些就行,哪怕是走街串巷也得卖出这份钱来,便能做到不亏损了”二组的组长戚年站了出来 “不错,这样,广白,你们组负责敲定瓦舍,选择价钱合适,又有技艺的班子。迟二你们组去打扫晒谷场,杜衡戚年你们两组负责运送甘蔗,何志林你们负责宣传,让镇上的人都知道初五那天,晒谷场有戏听,有甘蔗送”陈立站出来,分解了任务 这两日,在杜沅的主意下,善绘的例如紫芝姐弟,画了甘蔗的简笔,拟人版,卡通夸张版,还有写生版,用色简洁绚丽,善书,好吧,例如杜衡等,写下来同窗们琢磨的口号标语,这不,当传单分发,用米浆沾了就要去张贴呢 这两千斤甘蔗,怎么运送呢? 只有两日功夫就初五了 午饭在食堂用饭时,杜沅瞧见碗里的豆腐羹!!!石磨啊,榨汁儿啊,有石磨总比没有好啊,这样就可以制饮子了啊,整好,还能论碗卖 当即,她和一桌吃饭的杜衡等人说了 紫芝一拍脑袋, “是呵!做饮子能更快让人来试,老少皆宜” “我家就有石磨,”王二牛应了声,也是觉得饮子这法子不错 “行,下午就先拿一捆去你家先试试”杜衡一锤定音 饭后,各组自行奔忙了 杜衡一行人先去李毅家赶了驴车,才载着捆甘蔗去了王家 可,这石磨,是按着豆粒儿大小打磨的,甘蔗委实过于粗壮了,放不下 “哎,这可如何是好?” “那就想想如何把甘蔗运去镇上晒谷场罢” 少年们有凝眉思索的,也有出言语抱怨的,也有试图抛出新问题的 甘蔗汁?饮子?直接煮水呢?对,直接煮水啊,跟熬汤似的不就好了,想到这儿,当即附耳杜衡, “既是做饮子,加水熬煮应也可行,不若试试?”杜衡出声 众学子都噤了声 “来,厨下这边走” “今日怕是要多费些你家柴火了,结了课业,一并算钱与你” “你们同窗,哪里须这般计较” “此番不为个人,斋长才说过,是众人的课业,哪里有你出这柴钱的道理” 这甘蔗蛮甜,就一比五的概率加水煮吧,杜沅拿了刀削皮,切成细块儿,加水放进锅炉。 众人一面闲聊一面看火,小火熬了两刻钟,揭盖儿舀了碗来尝 王二牛拿的碗,又是主人家,众人也都让他尝这第一口鲜 “啧!可甜!和放了蜜糖似的,不比那挑夫来卖的差,快尝尝” 众人喝了一遍,都交口称赞 “那这味饮子就叫「甘蔗饧」吧,”杜衡出声, 翌日,王二牛装了一大罐的「甘蔗饧」来书院,给同窗们说了着偶得 大家尝了味道都啧啧称叹,定了价,又写了板儿,细分了任务,初四这天,杜衡两组人整忙到暮色四合,送了三分之二的甘蔗过去,才收了牛车,回家歇了 初五这天,这些少年人一大早地就赶到了晒谷场,这是镇上最大最开阔的场子了,这会儿已堆码了一小座山的甘蔗堆,赵远把自家茶铺的桌椅板凳都搬空了,拉来摆在了空地上,因为预算吃紧,迟二他们采摘了不少野花野草,扎束摆放,别说,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辰时三刻,定好的非律舍也来了四五人,带着琵琶胡琴,穿着鲜妍的衣裙,敷粉描眉,花钿彩绸,美丽大方 郑席从家里拿了一面锣,看着厂子上锅也开了,艺伶也弹唱上了,之前宣传时引起过好奇的人围拢来了,就一道儿烟似的,duangduang两声儿,嘴皮子賊利索地招呼上了,各组各司其职,引人入座儿的,介绍场上节目安排的,释疑那甘蔗山的,端来小碗儿「甘蔗饧」请人尝的,都各自忙活开了 当日午饭后,书局的方老板送了两位说书人来,说是凑个手。太和楼如今可是名声走到了成都府的酒楼正店,不少镇上人都熟悉这俩常驻酒楼的说书人,他俩的话本子可是新奇有趣,言语幽默,好些人不为吃的,就冲着这耳福也乐意再三前往 这不,消息散开,人越发多了 “瞧,这王先生也喝的是?给我来一碗!” “呵,味儿不错,给王先生再送碗,钱我结!” 这热闹,引得路过的闲人也要张眼想瞧个明白,这人气,哪里会落得下 翌日,甚至有好些专门儿从县上赶来听话本儿的,也有喝过昨日甘蔗饧,觉得滋味甚美,今日带着瓦罐来买的 杜沅早料到会有这样的食客,直接揭盖儿,仔细说了熬煮法子,他们卖了两种,一种是直接甘蔗煮水,一种是加了生姜一块儿熬煮的,又说可加几粒枸杞,红枣一起熬煮,也滋味甚美 直接买甘蔗更划算呢 众学子都两两一组,和食客围观的人们推销着 说的嘴皮起皮,收钱抬甘蔗递给买家到手酸,紫芝姐弟还抽空拿出随身挎包里的本子,把瞧见的觉得有意思的,都一一画了下来 在非律舍,说书人等名伶的「明星效应」下,在甘蔗饧的甘甜滋味下,在甘蔗的甜脆可口下,加之定价合适,甘蔗又耐储藏,谁假还没个小娃儿孙呢,都愿意买上一捆,这不,你一捆我一车,卖的飞快,初7这日,竟有个县上来的经纪,说是听说此处有山堆多的甘蔗,特意来收,这会儿场子上也就剩四五百斤,自是无法合作。 杜沅姐弟过来,和来人攀谈,知道他在旁边卫县有制糖作坊,杜沅更有兴趣了,问,卫县可种甘蔗?如何种?选种,哪些品种,施肥,管理,驱病虫害,怎么制糖,一股脑儿把心里的问题都问了 来人姓周,瞧着杜沅问的也算在点,也不因她是孩子,就多加轻慢,反而细细答了 几人相谈甚欢,聊了半个多时辰,还约定了月底去卫县拜访。 生意人都精明呀,瞧着晒谷场这个场子热起来了,初七又是七巧节,女儿节,镇上处处张灯结彩,摊贩们都备足了食材,趁着小娘子大姑娘们出街游赏,都盼着多挣上一笔 都围拢在晒谷场,想借着这处旺盛都人气,跟着赚些银钱 才午后未时二刻,甘蔗酒全部售罄 学子们退开,摊贩们趁机占了过去,借着说书人还在,都笑盈盈地招呼食客,买卖商品呢 众学子搬走了锅炉,回学院对账目 拿出支出的账本,封存在学斋,前两日挣下的银钱,各自分组,该数钱的数,该打算盘对账目的对,再核算支出,只是人太多太杂,无法一一统计是甘蔗和甘蔗饧的各自盈利,也罢,总归不是教他们做生意,倒也无伤大雅 秦夫子进斋房瞧见的是,里头个个儿呆愣,安静如鸡的模样 不是卖的极好,怎做这般表情?他心里疑问 哦,哦!!!竟,竟卖得这样多,莫不是算错了? “可核算过” “回夫子,组长们各自核算过两回,应是无错” 秦夫子看着黑板上写下的账目,数字,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紫芝姐弟先一步回神,手下不停地把众人呆愣,回神的模样都快速画了下来 第三十七章:鲜花儿饼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就,这些甘蔗竟卖了48325文?能卖出这样多?”饶是秦夫子家资不俗,见多识广,这会儿也怔愣了 有这样门营生在,饶是无心医学,不爱手艺的学子,也算是有了条出路呵 “回夫子,刨开请「非律舍」的钱,和租借牛车等成本,合计盈余4两4贯又320文,” “好,坐,且来说说,这几日,都学到了哪些?”秦夫子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回夫子,学生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当真不错,因为前几日的摸排市场,小人儿画,标语贴,逢人就宣传,才在头一日就迎来了瞧热闹的人,又有名伶曲艺助阵,场子方能热闹,把人聚拢了,这买卖就好做了,若非如此,靠咱们几人一组,走街串巷,不知还要叫卖到几时!” “不错,夫子,学生以为,怎么买卖也很重要。开始众人都争执单根或成捆卖,不想,杜衡组出了,熬制「甘蔗饧」的法子,又有曲艺人带头喝,再架上锅炉,更引人好奇,这甘蔗才能卖得这样快。也多挣下不少银钱” 少年郎们都兴高采烈,争先恐后地说着自己的见解 紫芝说,同窗们的通力协作也很重要,斋长领头,分解任务,组长再细化到人头,保证了每人会闲置,同窗们互帮互助,加深了情谊,增强了沟通,此次企划才能完成得这样顺利。 广白接着姐姐的话,夸了赵远,说他脑子灵活,有责任心。在同窗们犹疑的时候能给大家信心。 “都好,都有理。此次企划,尔等的表现超乎夫子的预想,都很优秀!”待众人都说了一遍,秦夫子才出声收尾 “这甘蔗,秋时还要栽种,届时,会排课,让尔等去山上学习,待明年结业后,或可成为门营生。此次企划,成本计算,买卖找零,结算,尔等都算的极好,没有偏差,由此可见,术数都学得不错,算盘也打的还行,只,还是不够熟练,须要多加练习!散课” 今日散学早,杜沅姐弟随着秦家祖孙回去对门杜家,郑氏生小弟杜仲时颇艰难,李氏就做主让儿媳坐双月子,多养养,整好这两日才出。又因洗三那日的阵仗,家里人怕人多折损了小娃娃的福气,白氏带着儿媳薛氏并两个女儿,赶了一月,才缝出件儿百家衣,很是有心。杜辰和爹娘商量后,定在今日,就请兄嫂,姐姐两家来家里用饭 杜辰还没散课,但宅院里头已是热闹,到堂上给祖父问了安,秦夫子留下陪亲家,杜沅几个径直穿游廊,经花园,过拱门,来了后院 后头的院子打理得颇细巧,左侧角里爬了丛葡萄藤,李氏支使杜老爷子新搭了个竹架,杜沅又新施了肥,这葡萄便长得格外好,瞧,这会儿正垂下一串又一串儿的青紫葡萄呢 下午的太阳有些晒,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却很惬意凉爽 左方凳上坐的是一身儿幽兰隐纹细花罗衫,绿石榴罗裙,罩了件儿水红薄翼丝绸褙子,发间一直碧玉莲花簪,配着两朵桃红珠花的薛氏,气色极好,脸上略施薄粉,淡描了眉,左侧坐着一身儿绿衫,额间一抹朱红花钿,发间一套红豆银饰的锦娘,右侧是一身儿杏色衫裙的秀娘,用用着那套龙泉窑的白瓷兰花儿盏,吃着果子呢 杜沅几个过去,互相见礼后,才去郑氏房里 “阿娘,我来抱弟弟,您快收拾收拾,我阿娘可好看了,今日可是七巧节” “你这孩子,阿娘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哪里还过甚七巧节,该是你过的了” 杜沅小心翼翼抱过郑氏怀里的小弟, “阿娘,您正是好年纪,哪里就不过节了?我还小,过甚节?” “您这件儿不错,桃色蔷薇衫,莲纹青罗裙,再穿这杏色丝的褙子。配上您这支翠色海棠簪,不错不错,阿娘,您快换上罢!记得再描个眉,上点口脂,我抱小弟出去了” 小姑娘一面儿交代一面出门去了 “锦娘姐姐,看,杜仲冲你笑呢” “呵呵,笑得这样好,来,姐姐抱?”眉眼温婉的杜锦娘,瞧着杜仲奶呼呼的笑,也伸手来抱 “你左手弯着他腰右手垫着脖子和头就行了” 杜仲倒不认人,瞧着个漂亮姐姐就小,吐口水,真笑不露齿那种~ 薛氏和秀娘也围拢了来逗弄,见杜仲这般乖巧爱笑,薛氏也伸手抱了过去 紫芝只过来在杜仲脸上揉捏了几下,就推倒一侧,拿出随身小本儿,画了起来 她这速写,如今是越发好了,大概是勤加练习的缘故,画技比杜沅也不差了 不,应该是比她更好才是,毕竟人紫芝一首国画,那叫一个惊艳,功底不俗 “姑姑,您怎的才来,都不早些来帮着做菜?” 杜沅瞧着一身儿鹅黄西罗花衫,桃花罗裙,搭着水蓝丝褙子,瞧着也就是二十岁姑娘似的姑姑,张口就打趣 真是,嫁得好是越活越年轻的,诚不欺我 就瞧她这面若桃李,这般娇俏好气色,谁能想到她大女儿都十二三了呢 “姑姑是客,自然是回娘家就等着用饭的,饭菜可都齐备了?”杜戌娘也笑着逗侄女儿 “想是吧,不过姑姑既说了是客,那侄女儿便再去做几样菜,不好让姑姑回家吃不尽兴的” “这丫头,紫芝,快,撕她的嘴,你这妹妹竟连阿娘也要打趣了” “姑姑妆安,妹妹与您闹着玩的,您瞧小弟,笑得可是好看”杜戌娘和几个侄女儿关系一向亲近,瞧着她们姑侄的戏闹,锦娘也站过来,引了句话 见此,杜沅就溜去了厨房,瞧过李氏准备的饭菜,那,就加几样面包窑烤的吧 厨房里头还有三四只处理好鸽子,两只鸡,杜沅拿过,把鸡一分为二,各自码料腌了 对,花园里的玫瑰花啊,再不吃花期都过了! 把面包窑里的火生上,就拿过篮子去辣手摧花了,姑姑一行人已抱着杜仲进屋去了,小娃娃还是得仔细着照顾 倒是在葡萄架下画画的紫芝,瞧见杜沅摘花,寥寥几笔画了,就跑过来帮忙 “什么,花饼?这花能做饼?” “如何不能,这花苞和菊花一样,晒干还可当茶吃呢,有书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可见,这食花,还是件雅事呢“ “也是难为你了,为口吃食不惜翻书找来借口”一面调侃一面帮忙摘花 两人也真是半点不留情,把院子里都薅秃了 又摘了花瓣儿淘洗沥干,多次翻动去掉多余水珠,分多次加入细白糖,揉捏,再放几匙蜂蜜,拿过李氏早早醒好的面团,先揉一份水油面,搓成小剂子,再揉一份面剂子,二次醒发 期间杜沅还抽空挑了个肉馅儿,包了一批饺子,平底锅到了,顺道做两国煎饺,水煎包吧!生煎包,蛋饺,啊!人间值得 包子饺子紫芝也是会的,俩人一面聊画的技法,一面讲甘蔗节,话总没停 包子饺子包完,紫芝跟着学着包鲜花饼,也不难,看上三四回就能上手了 包出一批,杜沅就去撤了火,用绑着布的扫帚刷洗后就把饼塞了进去,盖上木盖 等鲜花饼的时候,升起小炉子,平底锅放水,放入包子,又煎包子,煎饺子 那头的鲜花饼烤完,又升火才放入腌好的鸽子,鸡去烤 晚饭摆了两桌,吃得热闹 饭后,在院儿里桌子,摆上笑厌儿,捺香,方胜模样的巧果,花瓜,还有她家独有的鲜花饼,煎饺,生煎都一并摆了 家人围坐,纳凉用茶,热闹又温馨 第三十八:开个绣院?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天上月圆如银盘,清冷生辉,热闹了一下午的杜家,也恢复了夜色一样的宁静 “阿娘,锦娘姐姐这方帕子可绣得真好看”杜沅拿起那方针脚细密,配色清雅的半放莲花帕看,轻轻展开,隐隐一缕淡香,茉莉、素馨、辛夷和着一丝沉香 杜沅用力闻了闻 “好香呀,阿娘可能闻出是哪家蒸的香?” “闻着倒是有些像香药世家,柏家的花蒸”他家的香,味道清雅,经久不散,在大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锦娘姐姐真是手巧心细,做得这样好,我该做些什么还礼好呢” “还礼,阿姐要还甚礼”杜衡抱着弟弟,杜辰给推门,三人进来 “阿沅说,今日锦娘送了她方帕子,她爱不释手,正琢磨着如何换礼呢?”郑氏一面去提水壶,兑些热水拧帕子,一面说 “哦,锦娘姐姐最善绣技了,阿娘已送了本针法,阿姐打算如何?” “阿娘!那,我借花献佛可好?” 郑氏正拿着巾子服侍丈夫擦脸, “呵~可还是惦记着娘这缂丝手艺?”郑氏微转了莹白的侧脸,扬眉笑问 “嗯~这是知女莫若母~”杜沅几步过来,仰头卖乖巧 “好,要阿娘如何?”杜辰过去接过小儿杜仲,杜衡端了水盆出去 “爹啊,不如把私塾的学生迁到书院来,新收拾出来的笃行斋,就可充作学堂。这边就留给阿娘授课,可好?“ “那你且说说,你打算如何?” “爹啊,小娘子不比小郎君的,小小年纪就相看人家,作他人妇。若是夫朗是个成器也就罢了,若碰上个诨人,吃饭穿衣都顾不上,岂不可怜?若更多的姑娘都像锦娘姐姐,会门手艺,如此,也算是门营生,可换些家用不是?” 杜沅语速不快,夫妻俩也面面相觑,这,自家这小娘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你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懂这嫁娶事”郑氏嗔怪地拉过女儿,拉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肉肉的脸颊 “我是命好,投在了阿娘这里。爹娘叫我读书认字,许我自由,准我做欢喜的事。我怕我受不住这样大的福气。就想着,能多做些什么。咱和大伯娘一起,办个丝织班吧,也算是为大伯娘多教授,培养些织女,岂不两全其美?”杜沅 杜辰对儿女的教养,都是秉承因材施教的原则。 对于杜沅,他更多的是引导,却并不插手。大小的事都可得证,他这闺女,思虑谋事,不在他之下。若有人是生来就会,他家姑娘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你就宠着她吧,我听你爹的,你去做罢”郑氏笑叹 晚间夫妻俩哄睡了小儿杜仲,夜话时,郑氏轻叹 “你这样纵着她,往后她出门子了,可能适应?” 杜辰手臂越过中间的杜仲,搭在里侧郑氏的肩上,隔着轻薄的里衣抚着圆润的肩头 “咱家阿沅心气儿可大着哩,未必听你安排。儿孙自有儿孙福,何苦为了来日不确定的事,这会儿就圈着她,左右她也是在做善事,莫说女儿家,天下又有几个男儿有她这般谋虑,肯这样为他人计?” 室内香炉内燃着亲家配的香,驱蚊赶虫 屡屡白烟在窗外透进的月色里,格外清晰飘渺 翌日,杜沅抽午休时间写了份企划,散学后,就拉着杜衡一块儿去了大伯家 白氏很是眼馋弟媳那手缂丝技艺,若是她家得了这密法,那,这成都府的丝织行业,就得重排个名次论论高下了 当即应下,又谴使女去喊了两个女儿来 杜沅领着两个带着幕篱,袖长遮手,裙长拖地的堂姐,后头跟着个仆妇和使女,一行人往通和坊去 杜沅到家,姑姑杜戌娘也已到了会儿了,几人在屋内洗洗商讨了这开课细则,讲了所授针法,直讲到李氏来敲门喊用饭,才停下 两日后,杜家织染贴出告示,要开丝织班,专收小娘子,教习刺绣技艺,不收学资,只学成后,得进杜家秀坊做三年绣娘。期间不得另投他坊。 一时间,镇上都轰动了 几日功夫下来,报名来的竟有百十人,不得已,杜家赶紧截停来报名。 就算如此,这杜家准备的斋房也是不够放下这些人的,几家人在镇上到处寻摸,才租下了临河的一排房屋,联合来几家人齐齐动手,收整了两三日,才拾掇成了个绣院模样 挂上「绣苑」的招牌,定了日子,齐备了用具,安排了厨娘,一应俱全了,月下22才正式开课 因着这批人多,就分了两个班,郑氏和戌娘两人各自教授,锦娘秀娘姐妹则充当了辅导员的角色,帮着答疑解难,手把手传授技艺 绣苑这头开得风生水起,那面的书院,杜辰也和侯大商定了手艺课,书院里每日下午,都能听见刀劈竹筒,轻修竹篾的声响 到底七夕节上甘蔗节的热闹是打出去了,月底,县衙主簿领着县学的张夫子,一齐登了杜家的门,颇恭敬地讨教,这治学事。 坐了一下午,心满意足地带着珠算和口诀回了 杜沅是无心刺绣的,她坐不住,也可能是前世去医院次数太多,对尖锐的物品,尤其针头,真没啥好感。绣院正常开课后,她就溜了 她倒是对竹编兴致颇大,可架不住,她才拿起刀划着竹篾,秦夫子就喊她去商讨医术啊! 单反她要是真会,真学医的,那咱坐下聊个三天三夜,好好儿探讨下学术,交流下研究成果,都没问题啊! 问题就出在,她是真没学过啊!有赖于现代网络的高速发达,知识井喷,她也关注过不少医药相关的专业博,浏览过不少专业贴,顺带手地记下了点 这不,都用在这儿凹人设了,唉, 她这半吊子存活差不多给秦老爷子都掏干净了,再聊,那必须露馅儿啊 所以也只能溜了,每天下午都往山头上跑,她琢磨了下,下月后半旬得收水稻了,这半月,嫁接果树吧,虽然春季最佳,但,也等不及了,先试试吧 绘了图纸给方叔,没两日就拿到了定制刀具,在纸上复原了以前村儿里师傅的嫁接手法,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她才开始正经嫁接这满山的桃李 瞧着闲置的仓库那边儿,这么宽的地儿,她动了养蚯蚓的念头 蚯蚓可是好东西,生长快,能肥土,能做饲料养鱼养鸡鸭,鸡鸭圣诞节,再研究下鸡蛋的孵化,这,完美的产业闭环呀 就在杜沅沉迷养殖业,嫁接果树的时候,紫芝姐弟已产出来厚厚一册绘本 紫芝把本子递给她看,啧,果然,艺术是需要天分的! 活了那么些年,比不上人苦练半年,啧,人比人,气死人 杜沅心里虽然吐槽,也还是建议他们想写短句,喊杜衡写上 才把这大册绘本交给方叔,让他去印刷,图册里也有许家太和楼的盛景,一旦上架出售,相比,对太饿喽发展成连锁酒楼,是助益颇大呀 虽然绘本难印,方叔也应了 对哦!现在是1043年,活字印刷啊啊!毕老爷子就这几年,得去见他爹了吧,想到历史上,毕家后人藏起这门儿手艺,活生生让这印刷术蒙尘多年,杜沅就气闷 扯了个弯子,说听过路的商客说,杭州有个毕姓刻工,印刷技艺超前,有门绝技,可解这绘本难印的难。若得了这法子,对书局来说,对天下读书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助益! 方掌柜对杜沅,也是深信不疑。数次听杜沅安排,他都做成了的经验告诉他,别问,去做就是 第三十九章:原来杜蔗是最好的制糖原料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杜沅拿了钱,请老根爷去邻近的村子收蚯蚓,500文一篓。闻听消息的村邻都扛着锄头去阴暗潮湿处,找蚯蚓换钱了 农户人家,平日哪里门路赚钱,一时间,家里忙忘农活儿的大人,孩童都在沟渠河滩上忙活开了 如今老根爷的嫁接手法已经非常娴熟了,根据之前采摘果子时候,挂的丝带,留下的记号,有针对性地嫁接。把果品优质的枝桠嫁接到果型一般的树上,把有病虫害困扰的,搭配上枝干粗壮,生长良好的果枝。 嫁接后,在果树根部十五厘米处挖坑,填入在山脚下沤好的肥,掩土盖上 月底,秦老爷子让儿子来代了一天的课,自己领着孙女并杜沅姐弟,一行人去了隔壁卫县,上门拜访单九,清早,用过早饭,几人就坐上马车赶路了 “陆五”一身儿绛紫衫群的紫芝和杜衡玩儿着快问快答, 广白没来,因为秦知源说,要他在学斋帮忙,他鲜少来授课,不好把握分寸 紫芝凭着一手活灵活现的绘图技艺,成功申请了一路通行,她说要把见闻都留在纸上,也是个念想 “叁拾,玖陆?” 一问一答,一笑两看,时间倒也过得快,没多会儿就到了 车夫一路打问,找到了单家,叩了门,递了名帖。单九正好在家,当即迎了几人进屋 点茶果子流水一样摆了来,单九也是玲珑心思,他也听过秦家「涵春堂」的名头,有意交好。当即带了一行人去作坊,作坊占地小百亩,旁边还有几个连排屋子打通做的仓库,码放着满满当当的甘蔗,单九一一介绍着,削砍甘蔗的有蔗削和蔗镰;堆垛甘蔗的有专用的蔗凳;榨甘蔗汁的有蔗碾、榨斗和榨床。 果真,是形成了良好的生产工艺的,这制糖原理,和现代几乎无异了 这会儿的细沙白糖怎么脱色呢?蔗糖出红糖的呀 杜沅直问了,单九很诧异,一个孩童,竟直接问到了核心,略沉吟了会儿 还是领了他们往里走,只见他指着一个,放着漏斗状瓦钵的瓮解说到,在瓮中着浆煮制粘稠糊状时,就倾倒蔗浆至瓦钵里头,先用稻草封住瓦钵下端,放置三两天,白糖的结晶就堵塞了漏斗下端,这时候再把瓦钵架在瓮锅上头,把事先准备好的黄泥饼均匀压上,慢慢儿的,黄泥浆就渗入了糖浆里头,下沉到钵底的过程中,顺带吸附走了蔗糖里的色素。 这样就完成了蔗糖的脱色,得到了冰糖,若要白糖,且改用竹篾均匀铺开就行 真劳动人民的智慧时无穷的! 一行人又细细了解了单家收购的甘蔗品种,方知,这会儿的甘蔗主要有四个品种,其名称分别是杜蔗、西蔗、艻蔗和红蔗。其中,红蔗又称为“昆仑蔗”,主要用于生吃;艻蔗又称为“获蔗”,可以用来制作沙糖;西蔗能够制作糖霜,但由于颜色并不纯白而略带浅色,因而在当地价格并不高;只有杜蔗最好,味甜而厚,用来制作糖霜,颜色雪白而似霜雪,因而价格最高。 杜沅问,哪家买种最好?单九也痛快指引了 却问,秦家也要种甘蔗? 杜沅也不含糊,这单家在制糖业耕耘了两代人,无论是制糖还是甘蔗栽种,都是经验十足。既然要种植甘蔗,要把成都府制糖业的名头打出去,那就得和他合作,这才是最便宜的法子,得少走很多弯路 当即说了寒门书院,想让寒门学子学了这门营生,家里多份收入 所以来卫县单家取经学习。多谢单家热心指引 单九闻听原委后,说来年甘蔗,若看得上单家,招呼一声,他就来收 秦夫子起身致谢,又问了好些种植小技巧,单九才领着他们去了一庄户人家那里,买了两三车杜蔗,在单家用了饭,才告辞回去 一行人赶回芦溪镇,先把甘蔗送去山脚仓库储存了 晚间,杜家父子在书房商量了半个多时辰,这甘蔗种植。 正好,七月上卖甘蔗挣下几两银子,就拿这些充作启动资金吧 翌日,杜辰找秦老爷子商量后,借着阅读表彰,在课上宣布了这项计划,细细讲了这次考察的结果,甘蔗品种的优劣,最后说,已用卖甘蔗的钱买了几车杜蔗,拉回来做种。 课后,会整理一份种植手册出来,人手一份。把买来的蔗种分给诸学子,都扛回家,照着手册栽种,来年卖钱也好,自己吃也罢。都是个人造化 学斋里当即嗡嗡一片,少年们都兴奋了 当天,紫芝杜沅几个就把整理好的手册,分抄了好几份,秦夫子分发给了斋长,一组一份。由组长组织大家各自抄录 又定了时间,让学子领着家人来仓库那边,领取甘蔗种 这头领取甘蔗的事情交代给了陈立和紫芝姐弟去盯 杜沅则跑去了水稻田,真是「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这水稻也是几天不见,弯了腰的茎杆儿上硕黄累累 瞧着很是喜人 因为要做产量对比,杜沅在脑子里过了遍收割计划,也学着祖父那样儿,在稻穗儿上搓了些谷粒下来,错开谷壳儿,放进嘴里,生吃试试 到底不是老农,学也只能模仿个皮毛,却辨不清成熟程度 杜兴吧唧嘴几下儿 “嗯,可收了。就这几天,瞧着天气好,趁天时,收了吧” “好嘞!祖父,您瞧,这占城稻弯的腰可比您田里头沉哦” “哈哈哈,还得晒干水汽,过斗量才算” 杜兴双手叉腰,笑的满脸褶子 谁赢不重要,丰收了他就开心! 第二天,杜辰就宣布了,书院学子一同收割水稻,为期两天。慎思斋内除了紫芝姐弟和赵远,都是农家孩子,打小儿就是做惯了农务活儿的 倒也不生疏,第二日斗穿上了破旧衣衫,包裹严实得背着竹筐拿着镰刀来了 赵远也一脸菜色,穿着深色绸衣,带着小厮,慢慢儿踱步过来,冷漠地站在田坎 杜家也早早准备了茶水,烙了油饼,烤了包子,面包,满满当当准备了几大篮子放在田坎 因为是分小组收割,饶是赵远再不情愿,经了甘蔗企划和算盘这两回,他也颇有集体荣誉感,不像之前只顾虑自己,他也满珍惜互相扶持的组员 所以,还是顶着太阳,拉着脸,下了田 跟着他的小厮,一面割着水稻,一边儿给他讲解手法 不一会儿,一排的同窗,就他那行单独落在后头,引得旁边田里的同窗大声嬉笑 他脸上火辣,也狠了劲儿,忍着倒杆豁手的疼痒,闷头收割 第四十章:硝石制冰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秦夫子也晚起裤腿,带着两组学生下田了,老爷子说少年时候,也是帮过农忙的,这镰刀几十年未握,这会儿用起,也不觉太生疏 另一田里的杜老爷子,早甩下众人老远,刺激得他附近的几个少年,都卯足了劲儿,挥汗如雨,埋头收割 相比起两位长辈,杜辰的表现就平常多了。还一度给一组的陈立超出挺远,他虽出身农家,却自六七岁开蒙,就鲜少做过农活儿,这会儿乍一下田,颇不适应。 田里水已放了两天,却也湿润缠脚,不便行走。割水稻又得半弯腰,在根茎十厘米处下刀,因为杜沅说有二季稻。所以不像别家,在根处三四厘米处下刀收割。这也是经过甘蔗这茬儿,发现了此处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后,提出的设想,总归试试,没长出来也没啥亏损,只是收割的时候多费些气力 一个时辰后才辰时三刻,太阳也爬上了路旁树梢,田里众人都汗流浃背,脸色通红,杜辰已是腰酸背痛,直觉再难弯下腰去 杜沅注意到爹抻了好几次腰,还左手握拳捶了捶腰背 唉,这会儿的读书人,才华与身体素质多半是成反比例的,这体育课,课间操,五禽戏,太极拳,蹴鞠,眼保健操都得提上日程了 她撸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就弯腰继续收割了 李氏带着杜戌娘和两个使女,提着满手的食盒瓦罐,拎着木桶,来给众人送吃食 杜秦两位老爷子招呼众人,上田坎歇息,用些茶点,两个绿衫裙使女铺开一张靛蓝花布,依次摆上冰镇过的凉糕,冰粉,还有豌豆粉。旁边放了一摞碗,还有一罐红糖水,由众人自取 “这是?细索凉粉?老夫还是旧年在西京洛阳问诊时,碰巧吃过几回,不想,今日竟在这田坎上再用上回这道吃食”学子们已颇守礼了,尊敬师长,秦杜二人走在前头,见着这一派物事,秦夫子慧眼,片头瞧了瞧杜沅,就顺口而出 “亲家既如此说,快尝尝,可比得上旧年味儿?”杜兴把第一碗递给了他 “嗯,不差,尤胜旧年呐”秦老爷子吃下一口,唇畔胡子还沾上了些酱料 “别愣着啊都,快,捡顺嘴的吃” “夫子,您且尝尝这个,可好吃?”杜沅打了小碗冰镇过的凉糕,浇上小勺焦糖蜜水,凉糕雪白软和,糖色晶莹透亮,吃下一口,冰凉爽口 “这,竟是用过冰的?哎哟,冰可稀罕,这样一桶吃食,得费去多少窖冰,花去多少银钱啊,真是一口就得吃去一陌钱啊”老爷子吃的开心,也吃的心痛 “爷爷放心,您就是吃去这一桶凉糕,也才几陌钱,不费事”杜沅笑着回 “当真?你莫哄我老头子开心” “夫子,阿姐不曾哄您,晚间回家,带您亲去瞧了,您就明白了” 几人在旁边一番言语,也不曾引来周围人注意,因着,众人都给这些吃食吸引了去,满心满眼都是那糖水,糕饼 想着都是些半大孩子,自己儿孙也都在地里,杜兴巳时末就喊了收工,一些人捆扎收割好的水稻杆,另外的人就抱去路边木板车上,堆满一车,就用绳索捆了,赶着驴车往杜家去 人多,忙活起来也快 午饭也准备得颇丰盛,在书院食堂摆了五桌儿,好多学子瞧见这满桌儿的鸡鸭鱼肉,都最倔咽下了口水,真,比家里年节里吃得还好哩 午饭后,秦老爷子就坐不住了,愣是找了杜沅,要问个清楚,这冰,哪里来的 杜沅姐弟引了他去后院,杜衡拿了一个木盆,倒满水,再放了个装满水的桶在里头,把火硝投入水盆,不多会儿,就白雾缭绕,再等上会儿,木盆里头的水就结成了冰 “这,这焰硝竟有如此作用?” “是呀,这还是衡哥儿在一本前朝旧书上看来的呢” “哦?” “啊是,半月前和阿姐去书局,偶然翻了本唐时食货志,其间有两句说硝石制冰的法子,还是阿姐聪慧,想法子去城外远山观买了些硝石,才试出了这个法子,这水盆里头的冰不可食,能镇水得凉引,桶里的冰敲碎即可吃了,冰又凉,确是这夏日消暑利器” 杜衡一口气交待得明白 秦夫子又细问了,为何盆里不能吃,这,怎么就可以凝水成冰呢 杜沅半真半假地说,据载,食用硝石是会致死的,所以才出此下策,另放水盆在中间取冰,这硝石投进去,周围就白雾缭绕,应该是发生了变化,硝石遇水,要凝冰,就会吸取周围空气里的热度,空气啊,就是呼吸吐纳时的气体,所谓,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嘛,除开金木水火,还应该有气体才对,这些都是人,生存的必备条件 杜沅说着说着就说凸噜皮了,就,现代的她和人争辩过,有人说中国古代没有科学,没有物理化学,课本上的物理化学名人都是西方国家的先贤智者,的确罕见东方这个五千年历史古明古国的学者名字,她一度也闷头认了。直到后来看书翻史,了解了更多这五千年的沉浮,捡起了其间沉淀下的印记,她才恍然,谁说中国古代没有科学,没有物理化学的啊!简直一派胡言,只是,跑偏了,研究这些的都是道士,在修仙炼丹求长生的路上偶然发现的,还颇为不屑,弃如敝履,所以,唉,才一点点随着修仙炼丹的衰落蒙尘 所以这会儿,秦老爷子问起,她就有点过于兴奋,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通 好在秦夫子是个典型的文科生,不,医学生,除了医术,对其他都兴致不大,也没有过研究,因而,也不曾听出她话里的漏洞 但经此一事,杜沅心里有了主意,前些时候,虽然实验出了这制冰的法子,,但想着硝石很难开采,不打算刻意去引领这个风潮,打算任他自然发展 这会儿她改了主意,制冰法子放出去,除了给时人带来凉爽,消暑佳品以外,更能引起人们的思考,为何,这硝石能制冰?这是何原理?秦夫子就是个极好的证明,有了疑问,才会有实验,才会有进步啊 第四十一章:智一道人让硫酸灼伤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两天的水稻收割,因为杜家安排的冰饮佳肴,让众人农忙的疲惫都减了一半 杜沅带着弟弟抽空跑了趟远山观,她既想明白了硝石与科学中间的牵扯,做了决断就自我推演了一遍,琢磨其间关节 这会儿的硝石开采不易,一般人是没有门路去买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从东岳庙下手,上回陪李氏,带着小“三牲“(指的是公鸡、鲤鱼和猪头这三种贡品。)来观中烧炷头香,献煮熟福物给“刘李王”(按道家的说法,指的是东岳大帝的殿前两位掌案侍者,都是郡(君)王,所以合称为“刘李王“。一位叫刘焕,主管东方,塑像面青;而另一位则是李长兴,主管西方,塑像面白。) 可为什么不献祭于东岳庙的“东岳大帝“,要献三牲给刘李王呢,杜沅问祖母,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县官不如现管。所以,民间就认为,对东岳的祈求,其实是刘李王这两位来判定发落的,与其献奉东岳大帝,不如直接献给手下的实权派“刘李王“,这样岂不是效果更佳。 久而久之,这东西岳庙的香火就一年旺似一年 也是巧,她不小心把香灰弄到了杏色裙衫上,经了庙祝指引,由小道僮引着往后院厢房走 回程半路偶遇了智一道人,他跌跌撞撞从青筑院里出来,捂着自己左手,道僮疾步过去,连连惊呼,杜沅看情况不对,那道人脸色惨白,呻吟不断,小僮慌忙失措,腿软在地,连连落泪,也跟上前看,这? 杜沅问道人可是在炼丹药?怪道说物理化学都掌握在修仙问道人的手里呢,当真半点不错,这山野间的一个道人炼丹制药都能搞出硫酸,还把自己手背手腕灼伤至此 这,也是有够魔幻,也够无语 当即,她掏出腰间手帕,又喊小僮脱下外罩,揉作一团,沾去他皮肤上可见的硫酸,喊小僮赶紧多喊几人,去山下做馒头汤饼的十四店里,买食碱,快去快回,晚了这手保不保得住就另说了 旁边的道僮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帮着杜沅扶起那道人,又按吩咐,一桶一桶地提来清水,不间断地给他冲洗着 聊胜于无,这硫酸遇水,会散热,这会子这道人不必关羽刮骨疗伤轻松 但,也是没奈何的事 好在,这会儿还炼制不出浓酸,才有杜沅这狗头军师借着那点儿知识逞逞能 事后才知,这道人辈分颇高,在大道教内颇有威信,炼丹数十年,杜沅只混说自己闲书上看来的,略略科普了些化学知识,想起那日在书上翻到的制冰法子,顺嘴多问了他炼丹事,智一颇热情地引她去丹房,由此顺利买了些硝石 这回她再来,熟门熟路跟庙祝打了招呼,就有道僮引她来了青筑院,寒暄后,她以炼丹开头,说那日在此问询了丹药,对丹砂颇感兴趣,烧而不烬,而且“烧之愈久,变化愈妙。查阅典籍,对此是奉若至宝,丹药丸里都有这味为准。她买了两缸泥鳅做对照,加了丹砂的那缸初时,兴奋灵活,不过半月,就翻了白腹,飘在了水面,无一幸存 就此一例,杜沅留下了写好的实验手则,言明来意,既然那日能偶然练出剥皮噬骨的液体,那这硝石遇水凝冰又是何故?非是道祖显灵,乃是自然现象,至于为何,什么情况下可以出现这些?就是需要多次实验,总结成果的了 智一对此嗤之以鼻,但杜沅救他不假,手则他看了,确实严密,也只能把火憋去心里 答应了帮着搭线,让她可以稳定地,大量购买到硝石。 又言明,他会照手则去做一回,若有偏差,往后,她杜沅不得再登他观门! 杜沅笑嘻嘻应了,智一也利落,半个月就给她打点好了一切 正好,期间他们姐弟,也严格教了书院的同窗制冰一法,书塾迁来笃行斋的学子们如今与慎思斋,已是混的很熟了 也不该说是杜辰,秦夫子两人教人有方,还是孩子们都善良单纯 不见霸凌欺侮,没有勾心斗角,反倒颇惺惺相惜 笃行慎思两斋五六日前,举行了一场比试。术数,珠算,论语三样 笃行5人,慎思这边各组了5人队与之比试。单场累计5人成绩来比较,三局两胜 结果,笃行斋竟只得了论语的头名 反倒是才开蒙不过四五个月的慎思斋得了先 笃行的这几个孩子,都是四五岁上家里就请了西席开蒙的,读书八九年,也算是吃了些墨水,出口也还算成章 如今,就这么公平公正公开地,让几个读书才半年的同龄人打趴下了 气馁懊恼忧愤后,在夫子的引导下,也正视了,博取众长,互相学习 双方就这么和谐友好地,一同学习,一处较劲,鼓着劲儿要赶超对方 这回拿到了硝石,学了制冰,杜沅还捎带手教了些冷饮,还去市集山买了奶酪,兑上牛乳,放入坚果粒儿,新鲜水果,做出了冰棍儿,水果捞,水果冰沙,水果冻奶等饮子 又让李氏带着米粉,豌豆粉,来做了凉糕,豌豆粉,凉粉等消暑吃食,教他们怎么让这些吃食和冰完美融合 尤其严令,吃食要注意卫生,要干净,要严格按照手册上教的制作 夫子讲得严重,三令五申要诚信为本,吃食一旦出了岔子,轻则丢舍营生,重则惹上人命官司 家里穷困的学子,学了这手艺,那岂不是,平白掌握了”制金术“一般? 都忙不迭地应了 没出几日,街上,勾栏瓦舍里,路边食肆棚舍里头,都多了担着挑子,沿街叫卖冰棍儿,凉饮的人 要价十文,种类繁多,让人眼乱,恨不能都买了尝尝 县上太和楼,杜沅也送了信儿,细细教了派来的老熟人,苗娘子。她如今已是岳峰2贯的掌勺了,这回来学这制冰,拿过手册,已大略能懂了,比起之前大字不识,畏首不前的模样,已是自信大方,利落爽利多了 这期间,最高兴的还得是几家家境不错的商贾人家,借自家儿郎的嘴学了这巧事,当即心眼灵活地遣了心腹,去隔壁州县做这营生,倒也通透,没有与慎思斋的学子家争这几个钱,反而是拿着这先机去占领国内其他市场 这期间,最得意的还得是赵远他爹 到底是独个儿打下这偌大家业的人,颇有眼见,几番布局,冰饮子的生意都延伸到西京了 杜家大房这回倒是安静,这制冰,饮子,吃食是一早就跟戌娘一处,让李氏教了的 只,他家如今有了个绣院要忙活,哪里有多余的心力争一分这凉饮的利? 饶是眼红这钱挣得跟舀水一样便宜,他们家也只能眼红多瞧几眼 毕竟,这绣院如今已有些起色,这个周期的课上完,就可得见阶段性效益了 一切都像时间一般,有条不紊地往前走着 第四十二章:占城稻产量是原生稻的两倍呀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晒谷场上,杜家的稻谷分了好几摊儿,零零散散小块儿戏哦啊块儿地晒在那里 这些日子,杜沅为硝石奔忙,又为吃食,配方,制作忙昏着头 好在,忙出了成果,截至目前,各家营运效果不过,颇有进项。 杜辰还写信附图给好友接连送出了好几封,冰饮风气之盛,没几日就风吹似的,传到了成都府去,引来不少学子文人,顶着日头骑着驴,或几人同行,租上辆车,来芦溪县,又打问到芦溪镇,专门儿来用上一碗,都以来过芦溪镇用冰饮为傲,这可是吹嘘的资本哩 紫芝姐弟也日日在外头,用纸笔记录下这一幕幕 冰饮带起了芦溪镇,也把寒门书院送到了人前 这段日子,来书院做学问的人越发多,镇上县上不少人家,都来问,可还能送孩子入学,杜家一时难以应付,专门聘来位门房大爷,守在门口,专职应付报名的人家 杜辰和秦夫子这些日子分身乏术,因来访学子墨客太多,他们把慎思,笃行合在一处上课,一人代课,一人待客 杜沅这几日在晒谷场晒太阳,这可是首批稻谷,她得尽可能多地跟一次,测算收成,好出数据,整理成表。要想解决温饱问题,让更多人吃饱饭,就得科学种植,找到相对高产的种植方法,再推广开去,这样,想必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农民起义的问题吧 会的,一定会 她满头汗地用着晒具,把晒谷场上的谷粒儿推开 又晒了一日,捡起一小撮儿谷粒,双手合十搓开,放进嘴里嚼咬 嘎嘣儿脆,那种独特的米香味儿,让味蕾印象深刻 经了这回,她懂了祖父对土地的情深,也明白了他对粮食的敬重 真,实践出真知。 秤量过两块水稻和占城稻的谷粒儿后,杜老爷子手微微发抖,这,这占城稻几乎是原生水稻两倍的产量呀 他搓了搓手,背过身后,微微抬头,挺直了略有些驼的脊背 心下感慨,努力大口呼吸,吐纳空气,平衡心态 还是眼角微红,眼眶微润 他高兴呐!!! 这占城稻,谷粒圆润饱满,少有空瘪,这样好的谷粒,这样好,真是苍天保佑! 杜沅把糯米也称量了一下,差不多,糯米产量也是倍余 明年,再调整新肥,深耕农田,早早沤粪肥田养养,应该产量还可以再涨涨 杜老爷子用推车把晒干的谷粒推了回家,倒进粮仓 第二日,一家子就吃上了这新米,这产量奇高的占城稻米 蒸出来的白米饭,细白莹润,颗颗饱满晶莹,盛放在白釉青瓷碗里,还飘着几缕白气 “真香啊“杜衡用力吸了一口,笑着说 “嗯,可是真香!快吃吃看,可好吃”李氏也笑眯了眼 “嗯,好吃!有嚼感,微甜,好吃”杜衡也不夸张地说 一家子这顿饭,都吃得喜笑颜开 秦夫子用过这新米做的饭,又听杜辰说了产量,看过杜沅绘制的占城稻记录册后,也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双手交握,郑重起身,对着杜沅就是一拱手 “秦爷爷,您这是,折煞我了,我小小年纪,哪里受得起”杜沅侧身避开了 “你当得起,你年纪虽小,却天纵奇才,翻书阅典,琢磨出这浇灌沤肥之法,细心照料田地,用心记录成册,总结出这样好的种植方法。这是为这天下,这时间民众谋的福祉啊!” 秦老爷子正脸说,眼眶微湿 杜沅又说了几个沤肥的设想,提出了蚯蚓养殖的闭环,拉了黑板,一边说一边写,介绍了目前的养殖进展,又说二季稻收成之后,对肥田养田的预想,和稻花鱼的养殖安排,顺手提出了小麦和豆子的套种,直说得屋里两人瞠目结舌 杜辰急急喊了停,去叫了杜老爷子进来 顺便把偶遇的杜衡也喊了过来 杜衡拿着小册子,记录着姐姐所说,满目崇拜 他阿姐说成,就一定会成的。 不需要理由,他就是信她 在赵家等一众商贾大家,按着杜沅几人貌似不经意透出的,营销手法,为自家店铺的冰饮摇旗呐喊,吸引食客目光下,这芦溪镇好容易才凉了些,这冰饮的热度才降了些,书院和杜家也能松口气,专心教学读书 除开,期间县尊造访了书院,来得很突然,午后众人在午歇呢,他悄摸儿领着一队差役,乘着马车到了 门房是个眼力颇好的汉子,人也机变,随机高声唱了惹,迎了上去 那刻意又做作的声音,惊扰了几个没有午睡,在黑板边打算盘做题的学子,有一个好奇探了头出去看,这一看就直接给跪了,不是,是腿软地行了礼,就跑去斋房叫了夫子 县令进来没按门房的指引,去夫子处,在院儿里,听见了那清脆的珠子撞击声,就抬步拾级而上,在门外驻足,颇看了会儿那几个打折扣算盘的学子 还是门房一声喉咙痒痒似的闷咳,惊了几人 看着县令那身儿绿色官袍,当即行礼问安 县令进来,细细瞧着黑板上那些术数题目,也是满脑袋问号,这,据主簿回应,这书院有个慎思斋,收的是未曾进学的寒门子弟,不过办学半年,这,竟能解这些题了? 不怕惹笑话地说,就这么看了这么久一会儿,他不能说胸有成竹,只是好无头绪罢了 “你们,可都能解?”他稳声问 “回大人,能。”陈立不卑不亢地回了 “既能解,为何还徘徊此处?” “回大人,夫子说,题目有几样解法,小人愚笨,琢磨了一个中午,才想出两种,还在复核演算,所以在板前久处” “嗯,你且算来看看”他有意试试 “是” 陈立拿起白笔,旁边的郑成就拿起抹布,给他腾出黑板空间 陈立正刷刷写着,杜辰和秦夫子就过来了 几人见礼寒暄过后,斋房里头的学子也都清醒了,安静立在后方 看过陈立的答案后,县令直言了几次好,解下腰间玉佩,赏了陈立 才跟着杜辰作陪去了斋房 杜辰和县令主簿三人对饮,用着冰饮,问着黑板,白笔,珠算这些,令他感到颇为新鲜的事物 杜辰一一作答,一番作答后,县令径自叹息,杜辰没多问 拿了把新算盘送与县令,就送了他上马车 县令邀杜辰去县学做直讲,杜辰辞了。 县令又说改日差人来请,让他去县学走上一遭,改改那里的风气 杜辰再不好推辞,只得应下 这头杜辰才送走县令,那面的杜沅也迎了来客,不是别人,正是多月不见的许承年,他这趟门出得远,也大有收获。 把自家酒楼的招牌打进了东京,又带了掌握着活字印刷的毕家人回来,当然,还有杜沅托他找寻的作物种子 可谓是收获颇丰 第四十三章: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转眼就是中秋,大早,秦家一家子就来了,因着杜老爷子跟着杜辰一家生活,中秋就叫了杜寅一家来过节,如今秦杜两家因着书院,已是亲如一家,杜老爷子就做主喊亲家老爷子一齐来,人多热闹 大房一家也到得颇早,杜沅姐弟仍是一早就去逛了市集,提溜着满手的肉菜回来 到家各自寒暄问安后,杜沅就拿出了月饼模具,细细打量。真是好手艺,与她图纸上画的别无二致,她月初给了图纸给侯夫子,请他帮忙打造,她原想跟着学些机括手艺,可架不住事多,要照顾着田里的二季稻,还抽空把买来的杜蔗,在坡上挖出二十厘米的沟壑,把关节处有芽的朝上埋了,填土灌地,施肥照料 还抽空去了趟绣院,和堂姐接触多了后,她发现她并不识字,但刺绣技艺确实出众,在郑氏的指导下,已能做书画包首或经卷封面了,瞧着她完成的首幅「心经」,这样风骨自成,身形具现,作者却并不认识,真是讽刺。 伯娘能花大价钱送儿子去南山书院,疏通关系让他进县学,为儿子婚事处处用心,到处打问比量,也为女儿这技艺向郑氏低头,女儿也是用心管教了的,聘买使女伺候,当官小姐养的 为何,独独不要她学字? “锦姐姐,这缂丝,大家的差异往往在于毫厘间,在于对书画作品的品鉴,对文人墨宝的了解,才能制出动人心的工艺品,不若,跟着姑姑,我娘认些字?” 锦娘一身儿淡青色花罗衫,莲花纹细罗裙,杏眼微怔,带了几许不知名的错愕,瞧着杜沅,又像是没瞧她,双眼失焦,不知在看哪处 “锦姐姐?姐姐?”杜沅歪了歪头,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嗯,我知了,多谢妹妹”杜沅只笑笑,便拉了她去染布那里瞧了,这会儿的燃料大多是植物,矿物,动物分泌物染料,都很天然。染色技艺基本是媒染,涂染,浸染几种,反正她都没见过,唯一接触过一次染布相关,还是之前四处旅行的时候,住大理那阵子,去学过扎染,给自己做了身儿裙子,一个背包,还有块披肩,可,唉?这里没有扎染,也对,扎染是云贵那边的了,这会儿,大理和宋通商不久,只能指望许家的生意快眼神过去,把那边的蓝草,不对啊,蓝草根就是板蓝根啊,想到这儿,她拔腿就往书院跑,杜锦娘反应过来撵她,她已奔出二门 哦,还有答应秦夫子的急救手册,真,论起自己挖坑埋自己这点,她可真是优秀呢 “锦姐姐送我的?这络子可是给我的?多谢姐姐”杜沅捧着那个朱红色的中国结,真是好手艺,当即挂在腰间 “说什么这么热闹?”一身儿姜黄裙衫的紫芝过来, “可巧,给你准备的恰是茜红络子,正好配了你这身儿裙衫”锦娘笑着递了给她 “表姐当真好手艺,这样好的络子,让人不忍心用,想装进匣子收存呢” “你啊你,当真是长了张巧嘴,络子打来不用,岂不是失了用处,又有何趣味?” “姐姐这般心疼我们姐妹,元娘无甚长处,左右对吃食有些心得,这就去做几样来,答谢姐姐巧手”说过,就往后院去了 后院,李氏带着女儿,儿媳,孙儿媳妇四五人忙活,用着杜沅拿回来的模具,在做月饼,她踱步过去,一一夸赞,然后就拿过早先预备下的馅儿料,面团,到一侧擀皮做梅菜扣肉饼了 趁他们忙活着烤制月饼,她把卤料丢进锅里,开始备菜了 薛氏在家想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婆母祖母一众都在忙活,她也就跟着摘菜,剥蒜打下手 到底人多,也都是厨艺好手,整治出了一大桌色香味儿俱全的饭菜 用得一大家子人喜笑颜开,吃得心满意足 用过饭,锦宁提议去逛庙会,今日外头可热闹 郑氏顾及小儿杜仲,推了,最后就锦宁带着媳妇儿弟妹一众出门去了 薛氏和锦娘姐妹都带了及腰幕篱,杜沅惯来不受这拘束,又仗着年纪小,推了没戴,紫芝也推说不戴,兄弟都在一处,也是无碍。 今儿外头可是热闹,几人买了梅子出来,见街边围着许多人,杜沅挤进去一瞅,是一个人在耍掉刀,耍得呼呼唰唰的,好不吓人。那人耍完掉刀,又来一个人弄杖头傀儡,一个绿衫红裙的木头小娘子在一根竿子上舞,那木头小娘子样儿极美,精致惑人。那人舞完傀儡,前一个接着又舞蛮牌…… 直瞧得人眼花缭乱 “站住,小偷,贼人莫跑,衡哥儿小心”有人撞了杜沅一下,她踉跄两步,感觉腰间一松,就钱袋子送你了,我络子你倒是还我啊 拔腿就追,刚喊出口,周围围的水泄不通,又很是吵闹,人群把他们挤散了,就杜衡在她身侧,这不,少年已拔腿追了去 杜沅一面猫腰低头挤,一面追着那人身影 “站住,你这贼人,把络子还我啊”杜沅真吼出了全身气力 砰一声,一个青色绸衣的少年飞起一脚,踹得那偷了钱袋子的矮小男人直扑倒地,喔唷喊疼,捂着肚子 杜衡正巧跑过去,从贼人手里抢出钱袋络子,周边人都围了几人在圈里, “杜衡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杜衡双手一礼 “路见不平,也是应当,你就是杜衡” 杜沅走近正巧听得这两句,默默站过来,那贼人正想开溜,杜沅一脚踩住他衣摆, “好手好脚,为何当贼做营生?”一声厉喝 杜衡回神,当即过来,跪下一手锁喉,一手扯过男人双手,绞在侧后 “嗷嗷,郎君饶命,饶命!”收割完水稻后,杜沅想增设体育课,顺手画了些防身术,姐弟俩有模有样地练了月余,这会儿,拼着全身力气,也杀得毫无防备的男人措手不及 “算了,衡哥儿,放了他去” 为何做贼?左不过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总归,一念之差,做下错事,诸如此类 “多谢,多谢郎君,姑娘高抬贵手”边说边钻出人群 “沅娘,衡弟,可是无碍?”锦宁,广白几人过来问 “无碍,多亏这位兄台出手,夺回了钱袋和这络子,” “兄台可是认识我?”杜衡才想起少年刚才的那话 “不识,却是听过,不瞒你说,我与父弟此行,就是来寻杜家的,不想竟在此处相逢” “在下苏轼,眉山人士,久闻杜家寒门书院大名,特来拜访” !!!!!!!!! 这青绸衣的少年郎是苏轼?东坡大佬?我的天,人生缘何不快乐,只因未读苏东坡呀!当年她灵魂干涸,了无生趣,一心求去,在治疗的过程中,读了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在那些文字里找回里笑容,学会了豁达,自我和解,才有了后来的她 杜沅不禁鼻头微酸,当她知道来的是庆历年间,就知道会有见到大佬的一天,不想,这天,竟这样早 第四十四章:过渡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苏轼?请,家里坐坐?”杜衡当即说 “今日中秋,阖家团圆之日,我父子几人不便上门搅扰,书院何时方便?”少年的苏轼瞧着和杜衡一般大,一身儿青绸衣袍,言谈间自有风骨 杜衡施礼,回了书院地址,约定了日子,才辞别。 杜沅回头看着那少年的背影 豁达乐观,文采斐然,大宋这张画卷上最耀眼的风景啊 带出了秦观,黄庭坚一众门人弟子的苏轼啊 政治生涯一再受打压,也不随波逐流,始终坚持客观公正地看待政令,审视变法两党的苏东坡呀 少年,你可知你这多舛又灿烂的未来? “阿姐?”你瞧什么呢?” “啊,没事,” 逛过庙会,吃着梅子冰,辣菜饼,蜜麻酥,糖脆梅,瞧了一个多时辰的热闹,日薄西山才回家 晚饭吃得格外久,对酒赏月,击节唱歌,好不热闹 待众人都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走了 杜沅才和爹说起下午事,提了苏轼和父亲弟弟要来书院这事 杜辰只说,要好生谢那少年仗义援手,必当好生款待就是 杜沅也话都在嗓子眼,却找不到由头说 她倒是想说三苏,想说苏洵对战争兵法的独到见解,想说那两兄弟过目不忘,渎之即可成诵的天赋,想说他们的成就,想,想还是算了吧 现在就有了交集,人以类聚,他们会互通有无,书信常往的 如此,还担心不能携手搞事? 真是关心则乱 当即放过微醺的爹,逗弄了会儿小弟,就回房接着做急救手册的收尾了 翌日,辰时三刻,一个身穿青松绣样深蓝袍子的中年男人,领着苏轼叩了书院的门,递上名帖,杜辰亲迎了出来 作礼后,杜辰领着苏洵父子二人,逛了一圈书院,那父子二人也对书院感到新鲜 尤其苏轼,在侧门听了会儿,凝眉深思 斋房里的秦夫子正在讲术数2.0版里的题目,难怪才六七岁的苏轼会凝神默算 杜辰和苏洵二人相谈甚欢,留了苏轼一人在那借阅室,他看着里头编好的索引,一一比对,竟半点不错,照着索引翻查要照的书籍,很是方便 又拿起门边的白笔,在黑板上写着刚才听来的那道题目 手下刷刷写着,核算着 一眨眼就是午饭时间,杜辰极力相邀父子二人留下用饭,苏洵看着学子们有条不紊地排队用饭洗碗,心里赞叹 苏轼学着打了饭,端到了杜衡那桌,互相见礼后,几人就聊开了 一顿饭的功夫,几个半大孩子就建立起了友谊,这不,苏轼跟着杜衡已经把书院里的学子都认识了一遍,他天生好记忆,过目不忘,这会儿已能认完所有人了 几人一路回了斋房,苏轼问起上午那题目,问,那是何解法 杜衡也不藏私,当即拿起笔演示讲解 两人就这么你问我答到下午上课时分,下午是分班授课,侯大要来交机括工艺,笃行斋的要学经义 苏轼瞧得好奇,不肯走,求了父亲,留在慎思斋一起上课 苏洵父子在书院待了四五日,去田里看了二季稻,跟着去山上给甘蔗浇了水,看过嫁接后的果树,翻过养着蚯蚓的那片阴凉地,和杜衡几人玩儿过牌,三国杀,五子棋围棋轮番儿来 玩儿的开心,颇有些乐不思归的意思 分离总有时,他们此行本就是顺路来拜访杜家,因着那冰饮子,甘蔗的名声来的,不想收获竟如此多,带着口诀珠算,和新学来的术数理论,和杜衡几人约定了时时通信,才告辞回了 送走苏大佬,杜沅除了上课,和同窗们一起晨跑,做五禽戏,上课,山上田里地忙活 追过一次肥的二季稻收成还不错,有原生稻的三成产量。这可真的把杜老汉乐得笑弯了眼 这杜家高产水稻的风声就这么悄然传开,县上,乃至隔壁绵州府,甚至成都府都有人知道 只是三人成虎,传得产量颇夸张 县令也听说了此事,亲来杜家拜访了杜老爷子 好在杜沅早有安排,和家里人都严明过厉害,把这功劳都推给了祖父,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儿家,传出种植出这样高产水稻的名头,怕是以后就别想清净了 当然,她给家里人说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这水稻本就是祖父在照料,她只是辅助罢了 何县令颇恭敬地讨问了这水稻种植,和杜老爷子聊了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来年的政绩,可想而知地好看呐 后年磨堪,回京有望啊! 这头的杜辰也筹备了三思斋,因着7月里的甘蔗节,书院多了近百的报名生员,杜辰和秦夫子商量后,决定选择一部分合适的学生,再开一个班 这不,10月初,这个50人的三思斋就悄然开课了 夫子们忙着授课教书,杜沅则忙活着孵蛋,她的蚯蚓养殖要实现商业闭环,人工孵化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现代的那套,这会儿的实际条件不支持呀 总不能把蛋放被窝儿里?多盖些被子?害,真是六七岁小孩儿?闹呢? 苦思冥想之际,在外行商半年多的许老板终于回来了 他给杜沅带来了不少好消息,两人碰头后,他就眉飞色舞地讲起了这一路见闻,他如今可是东京城内也有两三家酒楼,七八间铺子的人,算是顺利打进了首都,排上了号的商户了 又不负所托地给杜沅找了好些果蔬种子,有莴笋,黄瓜,波棱菜——菠菜等等,又带了掌握着活字印刷的毕家人回来,他可是查问过,这毕家人造出了活字印刷,他听手下掌柜细细说过之后,大喜!有了这门技艺,他许家书局何愁做不到驰名天下啊!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他如今对杜家更是恭敬,他数次庆幸自己当日决断,搭上了杜家这艘船,博得了今日这样一番地位 杜沅谢了他后,约了时间去作坊瞧瞧这活字印刷,就去地里看自己刚种下的蓝草了 那日在锦娘家染坊看了传统染布技艺,想起来扎染,想起来板蓝根,当即去找了秦夫子,打问到药商,寻摸到了这些蓝草种子,种了月余,这会儿天逐渐冷起来了,得小心看顾着 她这些时日,除了像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往家里搬着婴儿学步车,小孩儿的玩具木偶人,风车拨浪鼓这些,就是在沤肥养草 直让郑氏说过几回,家里小娘子成泥娃娃了 第四十五章:人工孵化鸡蛋?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爹啊,现在书院多了这么多学子,五禽戏就有点不适合作为群体运动了,不如,每两日安排一次蹴鞠如何?”杜沅在书房和杜辰提议 “好啊姐,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想想就让人心驰神往!”杜衡第一个应和 “爹,您放心,不会玩物丧志的。身体才是本钱嘛!晨跑只是锻炼身体,有无趣味。同窗们又都是少年人,那里只能一味压抑天性,也要适当放松,增加些趣味活动嘛!这是劳逸结合,合理安排学习时间,还能事半功倍哦!您真不试试?” 看着杜沅气定神闲,似乎杜辰不答应,她能有一肚子的理由等着说似的 “嗯,这蹴鞠何人来教?你爹我可不善此道”他含笑回道 “哦!远山寺的大师傅呀!苏轼说,他们来时在庙里借宿,那里的武僧每日练功,蹴鞠样样不错,出家人慈悲为怀,想来,也会愿意的,我们再捐些香火钱,嗯,就这么办” ‘咳!咳咳~你啊你,真不知道该说你是俗气还是出世了”听着杜沅把贿赂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觉得好笑 “西游记里头还说了呢,取经是要付人事的,菩萨也不外如是,都在俗世自然要有俗世的规矩” “西游记?我也不曾看过,拿与我瞧瞧” !!!! 西游记是吴承恩?啧,糟了,这大哥是明朝的吧???让你得瑟 杜沅心里暗恼 “啊,闲书,看过就丢开手了,您知道的,我可不信神佛,不拜道君的,天地万物自有道理,我更信它本身”坚定的唯物主义! “爹,那您去寺里找大师傅噢,我这心有挂碍的,就不去庙里转悠了” 入冬了,天冷风寒的,许老板带回来的种子也没法栽种,杜沅就忙忙活着松土沤肥养着,把土地收整一遍,来年再翻一遍,为菜蔬的种植,做足了准备 抽空去过两次书局,观摩过毕景造字,用胶泥制字,一个字为一个印,用火烧硬就成为陶质字块。排版时先预备一块铁板,铁板上放松香、蜡、纸灰等混合物,铁板四周围起一个铁框,在铁框内摆满要印的字印,然后用火烘烤,将混合物熔化,与活字块结为一体,趁热用平板在活字上压一下,使字面平整,便可进行印刷。 杜辰也一同来过一次,去信给好友的时候,便细致地描述了这造字手法,还感叹 “用这种方法,印二、三本看不到不同,如果印得多了,几十本以至上千本,效率就很高了。为了高效率运作,常用两块铁板,一块印刷,一块排字。印完一块,另一块又排好了,这样交替使用,效率很高。常用的字如“之”、“也”等字,每字制成20多个字,以备一版内有重复时使用。没有准备的生僻字,则临时刻出,用草木火马上烧成。从印板上拆下来的字,都放入同一字的小木格内,外面贴上按韵分类的标签,以备检索。当真便捷!有次技艺,实乃天下读书人的幸事” 杜沅则是在想,相比较而言,胶泥活字的性价比算是较高的了,性能也更稳定。但,没记错,铅字才是性价比最高的工艺,铅,在这会儿,多用于女性化妆品,道士炼丹求长生和冶炼青铜器了,一步步来,待活字印刷进去市场,再技术革新吧 这些日子一有时间她就泡在书房,她房里有春秋《的考工记》《墨经》,汉晋《淮南子》《淮南万毕术》《博物志》,唐代《兆人本业》《四时篡要》,本朝高承的《事物纪原》……历代工艺博物之书都摆在这儿里。此外,还有两排书,是历代正史中的《食货志》。 士农工商虽然自古并称,自汉尊儒家治国以来,士就始终占了首位,典籍图书数不胜数;农为生民之本,历朝历代也不敢轻忽;商呢关乎财赋,自《史记·平准书》《汉书·食货志》以来,正史中也从未缺过;唯有工,始终被视为贱业,记录工艺之书,屈指可数。杜沅所买的这十几部书,大致已是全部。 自打年前淘了这些书回来,她有时间就翻着看,看着看着,总感觉抓不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去后院儿瞧见祖母圈养的,那只母鸡在鸡圈角落小窝棚里孵卵,她忽然生出个念头:母鸡孵卵,瞧着并没有其他特别,只是用肚皮上的羽毛保暖。那若用小火慢焙,能不能孵出小鸡来?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她就准备动手试试。毕竟实践出真章! 当即去厨房寻了一个扁腹小陶瓮,里头铺了一层软絮。又想直接火烤怕会过热,便搬来个大铜盆,舀了大半盆水在里头,架在泥炉上,将陶瓮浸在水盆里,这才燃起了炭火。这间隙,去厨房选了十几个鸡卵,她也分不清好坏,只紧着圆润大小差不多的拿。 小心排放到陶瓮里软絮上,又用一块软布盖在上头。而后跑进鸡圈,顾不得那只母鸡惊叫扑腾,抓起它,伸手试它腹温。记在心里后,又跑回炉边,不住用手测水温和絮温,等感觉到絮温和母鸡腹部差不多时,将铜盆端下炉子,放到一边,盖上了笼盖。 炉子上另烧起一大壶水,等水烧热后,又取来三根自制的细“渴乌”。东汉时,一个名叫毕岚的人曾创制一种汲水之法,将竹管去节相连,制成长弯管,用漆封胶,密不透气。一端置于河水中,另一端越过河堤,置于田地中,在出口端燃烧干草,待火灭竹冷,管内抽出气,以气引水,便可吸水而上,引入田中,取名叫“渴乌”。 后世隔山取水便沿用此法,计时刻漏也用渴乌引水。 那三根渴乌粗细相同,她用第一根将水缸里的冷水引至炉上烧水壶里,第二根从烧水壶接到孵卵铜水盆,第三根则将铜盆里的水引回到水缸。如此,不须手动续水,缸里凉水不断注入烧水壶,热水不断引入孵卵铜盆,里头凉却的水又不断回流到水缸。只要看住炭火,孵卵水温便能大致恒定。她害怕有疏漏,害了这一陶瓮的生灵,来回几次跑进鸡圈,趴在那小窝棚边,隔着竹篾缝,探头瞅那只母鸡。 过了许久,那母鸡出来急急啄了些食,饮了些水,屙了摊屎,又飞快回到窝棚里,竟用爪子将那些鸡卵一个个拨弄翻转了一遍。杜沅大喜!原来孵化鸡卵要敞敞气啊,还得不时翻转。(怎么感觉和炒鸡子差不多手法/不是,哈哈哈) 她忙跑回去,揭开笼盖,将陶瓮里那些鸡卵,也一个个儿都翻转了一遍。添了些炭,又趴到鸡圈里看那母鸡。 第四十六章:孵出来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阿沅,你这是在做什么?又是烧锅又搭架的?”杜辰散课后,看过妻儿,一路寻摸来了后院 “爹,我试试能不能用这锅炉孵化出小鸡仔儿来”杜沅仍跪蹲在地下,凝神盯着,头也没回地答道 “你是说,这法子能替了鸡母?你这渴乌做得不错,何时学会的手艺?” 杜辰话说一半,察觉到自己话有不妥,女儿满腔热情,这明摆着做不成的事,何苦泼她冷水,由她折腾吧,左右不过亏些柴火鸡子,当即改口聊起了渴乌 “书上学来的,据载,东汉的毕岚,曾创制一种汲水之法,将竹管去节相连,制成长弯管,用漆封胶,密不透气。一端置于河水中,另一端越过河堤,置于田地中,在出口端燃烧干草,待火灭竹冷,管内抽出气,以气引水,便可吸水而上,引入田中,取名叫“渴乌”。书院的计时刻漏也可用这渴乌引水,算算日子,这两天侯师傅也该做出来了,您且细瞧” 杜沅这新奇的点子,引得家里人都颇好奇,俨然后院儿这处,做了家里的景点,都挨个儿来瞧 饭后,就杜衡撑着精神陪着阿姐,在后院儿守着 杜沅让他去睡,他还要早起读书呢,她如今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院里的夫子也对她颇纵容。 她算着时辰来回翻弄着瓦瓮里的鸡卵,竟是一夜未睡。 次日清早,鸡圈里公鸡打鸣时,她才发觉天亮了,有些困乏,不由得打了个大哈欠。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厚实披风,冲旁边厨房里的祖母大声道谢 杜沅问祖母,这母鸡孵蛋要多久?得了个鸡卵大约得孵二十来天的回复,当即除了洗漱用饭茅房,她一步也不曾离开,守着鸡窝观察它翻动鸡卵的频率,家里人劝她去歇,她只说得守上一天,夜里再换人。 那只母鸡这一整天将鸡卵翻转过四回,大约每三个时辰得翻一回。祖父母年纪大了哪能点灯熬油,爹娘要顾才半岁的小弟,白天又要上课,自己也熬了一天一夜,真,困得恨不能黏在床上 万一自己睡过去,误了更点,孵不出小鸡,岂不恼人?交代了杜衡,她就去睡了,半夜起来换了弟弟 “沅娘,衡弟,你们这是作何?”午饭时分,紫芝姐弟跟着杜衡来了后院 “孵鸡卵啊” “衡弟莫戏弄我,我虽不曾喂养鸡鸭,也知道这鸡卵要鸡母孵化,哪里是人能替代了去的?”紫芝一身儿米白罗衫,水蓝罗裙地蹲下,偏着脑袋睁大着眼睛,好笑地说 杜沅去添了炉炭,翻了一道鸡卵,跑到鸡圈,又趴下来看那母鸡孵卵。 “姐姐莫急,我也是试试,说不得就成了呢 白日里有祖母替她看着,杜沅就去补觉,晚上燃一盏油灯,拿着书在就近的屋子里,记录着孵化进程,看看书,照看着炭火瓦瓮 明年,先让书院里的学子拿了占城稻去种植,再打问些养殖经验,找找书,把稻花鱼一并喂了。再有一次高产范本,想必,这套科学种植经验就可以在芦溪县,绵竹府,甚至成都府铺开了 粮仓满了,酿酒安排上,还得借许老板的力,幸甚,他在三京开了正店,能得酿酒权买下酒曲,再研造高度白酒也不算违法了。烧刀子有望了。高度白酒对消毒,对目前尚在雏形的外科手术至关重要,既然已经走进了秦老爷子的视野,那就知无不言吧,左右两宋的确蛮看重医学,嗯,尽力开个医学院吧,培养医女,紫芝表姐是打小跟着秦爷爷在药房泡大的,应该问题不大,嗯 夜风轻搂了油灯,在托腮沉思的少女脸上摇曳 守了十来天,这日下午,杜沅醒得早,在后院看见祖母在处理羊腿, “祖母您这四五只羊腿,可要我制些冰来存?” “不必,这羊腿啊用用来制肉鮓的,把生羊腿,精批作片,以刀背匀捶三两次、切作块子。沸汤随漉出,放布内用力扭干。每一斤入好醋一盏,盐四钱,椒油、草果、砂仁各少许,供馔亦珍美。可是好味理” 就听这描述,杜沅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肉鮓都这么常见了,火腿也得安排上啊! 害,等这茬儿丢开手了,琢磨琢磨养猪大业,这牙刷,肥皂,火腿,二师兄浑身是宝啊 “沅娘,你瞧,书印出来了!”紫芝快步进来,脸侧爬了抹红晕,两眼晶晶亮 “竟这样快!这活字印刷书当真了不得!”她正揉面呢,赶紧净了手接过来,郑重地打开表姐第一本漫画,她取名「园有桃」,画了甘蔗节,冰饮两幕,分镜简单粗暴,一页一幕,以假想的十一为主角,画下了寒门书院,把初版九九表放进了课堂,讲了一个农家子弟入学,识字,到和同窗筹办甘蔗节,硝石制冰做饮子买为结束,展现了一个农家学子的蜕变,通过学识改良了家庭条件的故事。按杜沅的建议,在楔子处颂扬了杜辰这寒门书院,琢磨出的九九表,夫子们和镇上商贾对书院的大力支持。 她要把书院,把杜辰的名声先打出去,这绘本卖出一千册,就有一千人知道了他爹的坚持,颂扬他爹的风骨,这都是政治资本啊。 这些名声放在她身上,只是徒惹烦恼,放在杜辰身上,就全是裨益了 她还等着规范出版业,保护著作权呢。得由着他们创作,打开市场,让他们的作品都为杜辰摇旗呐喊,后期再改革文教,应该会事半功倍的 祝贺过表姐后,紫芝就拿着绘本去找爷爷了,杜沅则快手地煎了几个煎饼果子出来,面糊糊容易调,这薄脆颇费了她些功夫,来回炸了三次才明白关窍 叠好几个煎饼放在碟子里,就端着去了前厅 秦爷爷正老泪纵横地,一遍遍摩着绘本,嘴里不住地夸着孙女儿呢 杜沅送上煎饼,众人一面吃,一面赞着紫芝,说小娘子心灵手巧,小小年纪竟出了书,真是祖宗护佑 用过煎饼,秦夫子就带着孙子孙女儿回了 祖父杜兴在饭桌上,喝了二两小酒,一面夸着外孙女,一边打量着自家儿孙,这俩孩子瞧着都很机灵聪慧,怎外孙女儿都出书了,俩孩子还没动静?又不好开口问,只饭后要杜辰送他回房,说是有些醉意,路上问了两句,让杜辰打哈哈给圆了 杜沅孵到第二十一天,竟然真的孵出小鸡。见到头一只鸡卵晃动起来,发出咄咄咄之声,而后,卵壳破裂,一只小鸡竟从里头湿漉漉钻出来时,当即和杜衡面面相觑,两人欣喜无比,抱在一起欢跳起来。 第四十七章: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哎哟我的天爷呀!阿沅当真烧这炭火就把鸡卵给孵出来啦?”旁边屋里的李氏听到动静儿,手上拿着菜走过来,惊叹到 “嗯嗯!是呀祖母,您瞧,这法子当真可行!再用上两回,找出窍门儿来,相比孵化率还要高些哩”杜沅很少这么喜形于色,今儿却特别有成就感 姐弟俩数了数,孵出来11只,她那日取了16个鸡卵,约莫69%的孵化率,再用心孵上一回,掌握了这窍门儿,不说百分百的成功率,百分之九十总是没问题的 小鸡仔儿长上二十来天一个月的,就可以卖钱 啧!大有可为 “爹,爹!” 杜辰蹲在,看着那小小的幼雏鸡仔儿,在铺着稻草的竹笼子里 叽叽叽地叫着 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原来,他这闺女当真是言出必行!怎么,什么事儿到她身上都能让她给做成?这,之前水稻丰收时杜沅就未雨绸缪,做了交代。他虽不反对,却心下不以为意,觉得女儿是杞人忧天了,女儿家能有他家小娘子一样行事的,至少得万里挑一,他还有心不刻意掩了她名声,如今杜沅这一件件地做下来,无论是指点许家寻毕家印刷术,还是这沤肥稻花鱼,到甘蔗和嫁接,如今又孵出来了鸡卵,这,慧极必伤,还是他家小娘子通透!小小年纪,就知道不为名声所累 杜沅出声喊了他 “啊,无事,阿沅当真聪慧”他像是头一次见似的,仔细打量审视着女儿 杜沅坦荡地看了回去,以后要做的事更多,想法更奇特,一点点铺垫吧,在当家的爹眼里,留下个聪慧形象,很多事情才好插手,他们才会找她商量,她才能为顺利在宋活到寿终正寝做努力 “爹啊,当真是书上自由黄金屋呢,您瞧,古人多聪明呀,发明了这样多灵巧便捷的工具,才方便了实验我今日的念头。果然,绝知此事要躬行呀,仔细观察这鸡母是如何孵化的,需要哪些条件,按需准备,照着它去做,这不就得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现在看来,万物皆可为师,道理自在天地间,只在众人能发现,理解多少,又能把多少化为己用罢了!您说可对?” “嗯,不错,绝知此事要躬行!可有前句?”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诗人名字我确是混忘了,单记着了这几句,照着这诗里做事,才知当真警世名言!” “爹,这鸡卵孵化,也放到书院去教,如何?左右新进了一批同窗,挑些合适有耐性的,家境贫寒的,学了这法子,至多一年,也能攒下些钱,修整房子,冬日能穿上厚实的衣裳,平日能有钱买肉菜,您说如何?” “你都考虑得这样周全,哪里还有不依你的道理” 杜衡拿着杜兴新编的竹篾板儿过来,放在了鸡笼子上头,又小心地盖了些稻草在上头,如此鸡笼子四周都是铺了稻草保暖了 冬天周围一片枯黄,人也饭桌上也难见三两个青菜,杜沅就用蒸熟的米饭,兑着舂米的糠壳,和了点水,揉捏搅拌均匀,充作小鸡的吃食 除了反季节蔬菜,就只能打白菜的主意了 据《诗经·谷风》中记录“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这会儿还叫葑,有的地儿又喊蔓青、芥菜、菘菜,菘菜,不过,就目前在成都府吃到的白菜来说,产量一般,个头也小,清炒的味道倒与后世无异,时人收了白菜,也加盐泡进酸菜坛子了储存 地窖?菜篮子也是民生问题啊,吃饱了就得操心吃好的问题了 杜沅在自己的笔记本儿里如是记录着 闲冬时节,杜沅除了给小弟弟画些儿童绘册,烤些小饼干,就是拿着许家酒楼送来的牛羊乳,琢磨着做蛋糕,蛋糕失败了四五次,牛奶粥倒是熬了好几次,刚能添着辅食吃的杜仲可喜欢,闻着牛奶粥的味儿,就笑出那颗小米牙 她照看小鸡仔儿的同时,也实验着第二批鸡仔孵化,正用控制变量法,在坐着记录,力求找到更高孵化率的法子 秦老爷子无颗时,也踱步过来,拉根凳子坐在一旁,听着这实验细节,又赞许也惊叹杜沅的严谨。当然,瞧着这头的孵化按部就班了,他也开始催问,急救法写了几页了?他有一页看一页,杜沅心一横,想起那晚夜里,自己在窗下,迎风思索出来的结论,女子自古艰难,她也没有改天换地的能耐,但,有了来一遭的缘分,又遇上了这样一群包容聪慧的古人,她未尝不可一试 “秦爷爷,针灸铜人,您可有听说?” “哈哈啊~好丫头,看来,你当真是下了功夫的!天圣五年(1027)官家令翰林医官王惟一所制,其高度与成年男子相近,胸背前后两面可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同时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可对”秦夫子捋着青白胡须,看她的眼里满是欣赏 “不错,不若,咱们也造上一具,不单要有成年男子,也要有女子像,还要有孩童。咱们也办个医学院,寒门书院进来的学子,经一年基础教育,识字通术数,结业后择其所好,或投医学,或选养殖,或种水稻菜蔬,或习门手艺,算是百花齐放,行行有生源!您瞧着如何?” “这医学院,咱可以设置两类,我越写,越发觉大夫开方问诊,请脉下针,皆是经验所累,这歌功夫非一日之功,有铜人练手,勤加练习,想来,也能多培养些杏林圣手。至于这煎药,制药,这些门类,自古就有,我要添的,是类似药僮,医女的位置,不为其他,例如照料病人,用卫生,专业的方法照看,这样的人批量培养出来,配备进各大医馆,甚至军中,当两军对垒,有死伤,需要医士的时候,他们可以专业迅速地对伤员进行有效救治,配合有效地丸药,想来,是能救活更多保家卫国的将士姓名!您说如何?” “这,药僮入军?这是怎么个说法?”老爷子凝眉,一脸的疑惑 “秦爷爷,您也知道,我一贯是想着什么说什么的,若是有错,还请您多指点。我粗略读了些书,混杂的很。打仗我虽不懂,但在爹的书房,瞧了些本子,看了我大宋立朝以来,对辽数次战役,与西夏也打了两年多,这些大小战役里头,我军死伤无数,其数之众,如今想起,也心痛。就想,说起这治伤活命的杏林大家,我宋大有人在,但多在民间,朝廷,有几人在军中,将士冲锋在前,以命护家卫国,却因为刀伤箭簇,无有救治丢了命,岂不冤枉?究其根本,一是救命灵药不够,而是军中医士人手不足,所以,若能开这医学院,培养这样一群有医学专业技能的人,配合医士行动,想来,能提升受伤士兵的存活率,您说呢?” 第四十八章:铜,怎么冶炼呢?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药僮医女原也有,事关军中,慎言!这针灸铜人我也是多年前,在西京听前辈提起,有幸见过图绘,却无缘亲眼一见。这针灸铜人难就在铜极难得,非我平头百姓可得啊!” “你方才说,急救?何为急救?” “秦爷爷,大概是,有人受伤着病之时,善医的人当即进行简单处理,分类送到对症的大夫处,由大夫诊治!” “嗯,此法大善,只哪里来这样多人手?寻常药馆医庐,至多不过三两个做堂大夫,唉” “所以需要医学院呀!此院可与各大药馆医庐合作,就像交子一般,联合承办,编撰教材,两年抑或三年结业,结业学子进药馆医庐当值,既解决了人手缺失问题,又为少年人开辟出多一种营生选择,善医的人多了,不论州县还是村社,不分男女老少,着病能有个去处,多一线活着的希望!一举数得!” “只是,此举艰难,非一日之功。但一定会是立在当下,功在千秋的善事” “哈哈哈,你这小娘子,年纪虽小,主意却大!你爹说的可真半点不错!我且细想想!细细想想” 杜沅看着秦老爷子,双手负背,尽力挺直着身躯,一动不动瞧着院角那颗桂花树,风带着花香拂过 “这鸡卵孵化,已照你写的章程定下了,你瞧瞧可还有要改的?”饭后,父子几人在书房 “阿爹,您说,是直接选商贾富户合作,办一个孵化场,还是把这法子分给同窗,由着众人去做好?” “何出此言?” “这鸡仔孵化,过程虽不繁复,却极考验耐性,又要几人配合照看,孵出小鸡仔也要细心照看,家家都牵扯这样的人力来做,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有理。只这物件儿易寻,一月能孵一批,照之前推演的数例,的确能让贫寒人家多挣些银钱,这法子还是照原计划教与众人罢!说不得里头就有那肯钻研的,办成个孵化场喱!” “嗯,只,如此多鸡仔蓦地进入市场,新鲜感过了,还得考虑市场饱和度问题!这样,爹,您拿这些资料去一趟县上,给县尊大人做个报备。待来年鸡仔市场饱和时,由官衙牵头,与旁边郡县,甚至州府交易,卖到成都府去!届时,少不得要商贾大户领头!” “嗯,也好。听说,你今日和秦夫子说起急救一法,还要办医学院?” “爹啊,您且等等,我再捋捋,写出企划来,您看过再来讨问,可好?” 两人正说着,门上传来轻微的拍门声,还有车轱辘碰击着石板路面的脆响 转头过去,杜衡前倾着腰推门进来,身下是坐在学步车里头,笑出一颗小米牙的杜仲 ”小杜仲呀,你笑什么呢?来姐姐亲亲” 小弟可爱笑,脾气賊好,任由着家里人揉捏他肉乎乎的脸颊,流着口水也是笑呵呵的 小孩儿奶呼呼的,又软又糯 杜沅颇有种养儿子的心态,要没这出儿意外,说不得她还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哈哈哈哈,自己都被自己这念头逗笑了 好在,这乖巧云嫩的团子是自家弟弟,倒不用琢磨着偷别人家小孩儿 月底,寒门书院新开了「孵化课」,慎思斋里有四个学子报名,算上紫芝姐弟,刚好够一个小班儿 杜衡跟着姐姐又孵化了一次,算上第一次夜里帮着照料,也算是颇有经验了 又看过了杜沅的手记绘册,在杜沅处梳理了两次流程 杜沅就放心地要他去做这小夫子了 为此,还专门在书院西角腾挪了一处,放置一应器具,旁边收拾了两间屋子,供夜里值守的学子休息 杜沅呢,日常逗逗小弟杜仲,再照看那一畦蓝草,抽空去过几次绣院,堂姐锦娘的手艺,真日进千里,天资出众,颇得郑氏喜欢。收做了关门弟子,日前已正式行了拜师礼,敬过茶了! 染布终究离杜沅生活太远,她从未有过相关经验,又不曾学过服装设计相关专业,当真一窍不通,看过几次,也是无从下手改良 也罢,相信群众的力量!有市场就有需求,待物质和精神文明再提升一个档次,总有人着眼于此,来琢磨的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她这些日子,去过好几次书局,遍寻群书,为着找冶铜的法子。 没有铜,就没有铜人儿,那还是得老法子来授课,这样没个十年八年的,哪里能教出几个来,忒慢了,她等不起,况且,铜人儿这法子都发明出来了,铜,总是能炼出来的!! 她一边儿写着医学院的企划,一面根据记忆,手绘着人体解刨图,亏得她前世有足够的好奇心,在论坛逛到医学大触的手绘人体图,大为惊喜,跟风去画。为此逛了不少论坛,读了不少专业帖,那会儿精益求精地死磕,让自己这时也还能信手画下 可见,只要是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都和自己融为一体,当时不见得有用,未来要用就有如虎添翼之助 “杜姑娘,” “许叔!您今日怎么有空来镇上?”杜沅放下书起身见礼 “今日是专来找你” “哦?” “半年前,你教我营销手法,助我书局满客盈门,如今得了活字印刷法,这印书倒是便利了,只是,卖的却是一般,可有法子一解此局?” “我愿赠以股份,邀你一处做这买卖!” “许叔严重了,我一个小娘子,哪里受得起!法子倒是有,却不必如此大礼” “话不可如此说,如今我大宋多的是经商行事的妇人娘子,那收商税的也还置了女揽头,如何你就做不得?若非令尊是官衙相公,拘了你。怕是放眼这大宋,无人可与你一争呀“ “许叔抬举我了。您看得透彻,家父心系天下,这商贾事我委实是沾不得的!这点子,凡我可解,必直言相告!以谢许叔对书院的数次资助!” 杜沅问经营困局,许承年也是半点不避讳,直接拿了账册,又喊了方掌柜来说经营状况 其实,这一年的盈利已是历年峰值的三倍余,期间还多开了数家书局,可见盈利之巨 看了两天账册的杜沅,真太有冲动去搞商业了,资本家谁不爱呢? 这眼见着还有月余就过年了,集五福?恰好绣院也开课小半年了,旁的不敢说,绣些福袋儿,锦囊,扎些蝙蝠挂件儿,天资出众,会了缂丝手艺的那一批,可制些精美的精装版三国杀,还有紫芝绘册的封皮,伯父家,绣院,许家联动,就这么干! 杜沅刷刷给许家度身定制了「书香月」的企划 第四十九章:书香月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姑姑,绣课教得可顺利?”杜沅刚进绣院,就瞧见了院儿里的杜戌娘 “阿沅怎么有时间过来?”她面前摆着一张绣架,裁了三尺白绢,绷在上面。描的是紫芝手绘的七夕甘蔗图 “紫芝表姐画得真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杜戌娘嗔了她一眼, “你今日怎有时间找我闲聊?” “姑姑,我无事可是就不能来了?”杜沅坐下,拎了青花瓷茶壶,给姑姑续水后才自己斟了盏茶 “你这小娘子,真是嘴上半点不饶人”她手下不停,一面说话一面下针 “姑姑,您瞧这些花样子,绣来可难?” 纸上绘的是憨态可掬的小鱼儿,蝙蝠。杜戌娘结果一看 “确实不难,你要几个,” “姑姑,您在瞧瞧这个”杜沅把写好的企划递给她 “这,不错,照这个法子,肯定能,,哦,就这上头说的,能拉动消费啊!” “你的意思是,这摆件儿交给绣院做,你等等,咱找你娘去!” 啧!可以啊,一眼就透过现象看本质了!好歹我是穿来的,不然,真分分钟被完虐啊 呼~ 两人冲在授课的郑氏扬手,她叫了锦娘代她看着,自己过来 几人坐了一会儿,三五几句就达成了共识 杜戌娘就领着杜沅去找白氏了 白氏毕竟看过企划,当即遣人喊了锦宁来,大伯去成都府打理生意未归,这单生意白氏就决意让大儿出面 杜锦宁看过后,也明白其中关窍,这份企划里头列明了制作成本,和预计的订单数量,价格,凡做过生意的,一瞧也知道,这就是送钱给挣的买卖 这几样摆件制作工艺简单,只要些零碎布头,裁剪缝合,收口时往里塞满足够的填料就好 这上头列明的填料也便宜,几乎不费什么银钱,左不过是血米糠,麦麸,荞麦皮之类,杜沅是根据现代某小镇那得来的灵感,那里靠着国家大力支持传统手工业,采用的就是这些填料做了玩偶,卖得火热喱!又搭了电商网购的顺风车,小镇一天都能卖出数以万计的大小玩偶,毕竟,玄学这玩意儿,制药价格合理,大多数人都愿意宁信其有! 这些填料不仅便宜,寓意还极好喱。 米糠寓意健康,麦麸象征幸福,荞麦皮则是心灵手巧。 “这,当真有人买?”锦宁多问了一句,这钱未免挣得太容易? “不卖,白送,堂哥等会儿就知道了!” 杜沅带着锦宁堂哥去找了许承年,在镇上书店二楼,几人坐下,杜沅又拿了一份企划给许承年,许承年细细看了 “妙啊!真是妙!这,肯定能拿啥——哦!肯定能拉动消费!”许承年低头看了眼企划,念出有些陌生的词儿 杜沅老成地点点头,一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 更让许承年感叹,这杜家小娘子当真天纵奇才!真无比庆幸当初攀上杜家这艘船,有了今日 “许老板,听我堂妹说,您要定这摆件去送?这数千摆件,立过契书可没了回转!” “杜小东家放心,自是按契书走!” ”那,那您岂不吃亏? “堂哥,祖父不常说「吃亏是福」吗?” “堂妹!你我一家,还要和我打哑谜?” “堂哥,也没什么,”杜沅看了一眼许承年,见他没有异议,才接口说“就是要搞一个小小的抽奖活动!这不是眼瞅着就过年了么,大家也讨个好彩头不是。书房借机呢做个小活动,买够一贯钱的书就可以参与抽奖,抽到鱼呢,就是年年有余,抽到蝙蝠那就是五福临门呀!今日给的企划上列明了五福,这五福里头有个小门道,那就是,凡集齐五只蝙蝠,即可兑换「书香卡」一张。凡持此卡者,一年内买书都享受九折优惠,书香卡累计消费金额至十贯钱,三年内都享受买书就这优惠,累计二十贯钱,直接获得终身八折的优惠!” “。。那,那拿到鱼的呢?” “堂哥心细,拿到鱼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可以获得一张「书香客」的券,凡持此券待家里孩童来买启蒙书籍,也享受八折优惠!” 当然,书香卡也可以直接购买!毕竟谁会拒绝金主砸钱呢?比如直接一次性消费满十贯钱直接送上书香卡一张,但,这样的金主怕是凤毛麟角,毕竟谁没事儿会一次性咋这么多钱买书呢?这条件摆这儿,也无非是为了凹陷书香卡难得罢了 这种活动放在现代,那真没啥特别的,是个超市都能搞,不过放在眼下,那就大有可为了!瞧许承年这样见多识广的商贾富户不也没见过嘛 这会儿的书,均价约莫百文,对寻常人家不算便宜了,多数士子都是借书看,不还有「书非借不能读」的说法嘛!还衍生了一批靠抄书赚钱的人,笔耕不辍一月也能有两三贯的收入喱。虽然这会儿造纸技术已经比较先进,又得了活字印刷技术,但尚未铺开全国,书本的价格仍是居高不下,不算便宜 一贯钱几时1000文,一般人家哪里舍得一下儿买一贯钱的书 杜沅这企划,就是针对那些“买也行,不买也行”的人,给他们一个痛快花钱的理由 这里理由也不需要多么了不得,多么远大,只要能让人觉得“我这钱花的真值当,花得爽!下回我还要再来,我要剁手!”就可以了 毕竟冲动消费嘛,上架给个刺激就行了 杜沅年纪小,说话不紧不慢的,声音软糯糯的 许承年早在半年前做棋牌生意的时候,就接触过杜沅的打折理论,如今再听,也觉醍醐灌顶!这打折,里头竟有这样多弯绕门路! 把这理论吃透了,往后能发展的活动可就太多了,酒楼和其他生意,也能联动一起搞! 这么一想,直觉血压上升,眼见一串串银子往自己荷包跳! 杜许二人签订了合约,杜沅做了见证,就各自散了 许承年又召集了书局制作卡牌的熟练工,准备起了优惠券,抽奖券等物事,飞鸽快马把这企划穿给其他州县的掌柜,为「书香客『一起准备,联动一起搞 第五十章:书香企划火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年关将近,芦溪县也越发热闹。筹备了10日,第一次「书香」计划就正式揭开帷幕, 书局准备了醒目的抽签箱,和五六百个挂在夹子上的胖头鱼挂件,五十个精致可爱的蝙蝠挂件,齐齐整整地挂着,瞧着颇为引人注目 小孩儿是最喜欢瞧新鲜的了,书局阵势一摆开,立刻有不少孩子拉着大人围拢过去,眼巴巴瞧着那些随着风打转的胖头鱼 !!!可爱,好想要!买它! 许家早已派了口齿伶俐的人守在抽奖箱侧,瞧着人气聚起来了就绘声绘色讲解规则,人少时又敲锣打鼓卖力吆喝 不少小孩儿都听得一知半解,可都抵不过精致可爱的胖头鱼和蝙蝠挂件儿的诱惑,拉着家里大人的手央求要买书——买书就可以抽奖,要鱼要蝙蝠,人说了,逢抽必中,最差也能得只胖头鱼喱 胖头鱼,年年有余,这寓意多吉利呀 品牌营销和广告这些概念,在宋朝早有雏形,街上随处可见五花八门的招牌,正店门前还会扎个“欢门”,就是用竹子铁丝扎成门楼,饰以五彩丝带,讲究的,还装点上鲜花,美得很喱 许家书局这一手,可是给县里添了不少谈资,县里某商贾人家的小郎君为了抽奖,愣是缠着他祖父一口气买了五六贯钱的书,几乎把店里的书都搬了一份回去,老爷子财大气粗,还颇鄙夷说“你们书局怎么开的,就这些书?” 弄的方掌柜哭笑不得,只好陪笑说来年多印些来 这小郎君手气也不错,一口气抽了五六次,抽了两只蝙蝠。听了伙计「五福临门」的说法,扯着祖父的衣袍“五福~祖父,五福~” 老爷子没法子,大手一挥,直接以沈家名义,原样买了4份,给县学和县里书院都捐了一批书,杜家寒门书院也得了赠。 小孩儿手气不错,这回直接集齐了五福。也就是说,这位老爷子为了小孙子足足花了,两万四千文钱,让沈家小郎君成了芦溪县第一个集齐五福的娃娃!! 方掌柜给沈老员外祖孙俩分发奖品,书香券和书香卡的时候,还算镇定,傍晚写了信快马送去在成都府主持书局活动的东家,许承年报喜去了! 书院旬休那日也去凑了热闹,方掌柜喜笑颜开地请了杜沅姐弟一行人上楼,拣着个空儿给杜沅分享这一喜讯,他内心火热,委实按捺不住欣喜 方掌柜是强装镇定,杜沅就不同了,这些都是她预期里的市场反应。她笑眯眯地说“方叔,这只是开始喱” 经过了前几天老员外爷为孙子一掷数万文集福的大手笔,又有那小郎君在富豪商贾圈子里头不遗余力地炫耀,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活人安利机器! 小孩儿颇有些纨绔子弟的派头,和小伙伴儿聚会的时候,总洋洋得意地摆出一溜的胖头娃娃鱼,挑着好看的,分给自己喜欢的小姐姐~送给自己属意的小娘子 不错,这厮只送给女孩子,男孩子是不给滴! 哦,还有,长得不和他眼缘的也不给,不爱带他一起玩耍的不给。哼,谁让她们平日里总嫌弃他胖,不够灵活不带他一处玩呢! 这小纨绔见人下菜碟儿的做法很快见效,拿到胖头鱼的女孩子以他为圆心,围着他叽叽喳喳玩耍,没拿到的不是瞪他,就是生气地骂他,要割袍断义,出言再不相见!甚至有小孩儿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场面乱糟糟的,一度失控 第二天,一大群商贾富户,衙门公差都带着家里小孩儿涌入书店,买买买!!! 每个人都目的明确,来就是为了花钱的! 别人儿家娃有的,自己家的必须安排! 有啥办法呢?自己家小孩儿就因为没有这鱼和蝙蝠,瞧,这不都给人欺负哭了嘛!瞧给孩子气的,眼睛都肿了,而且,这买书又是不啥败家举动,现下那家哪户有了钱不都买些书画摆在家里,不管认得几个字,摆上了总能得外人个夸! 这买的书还能代代相传!是不会有错的 购买欲是会传染的,也容易激起周围人的冲动消费!所谓你买了他买了就差我了,不能输! 围观的路人见他们都买得热火朝天,也少不得进去瞧一瞧,看一看,偶尔还有人捡漏,得了张富贵人家不想要的“书香券”,原本只是瞧热闹的人这会儿,也少不得被这氛围感染,顺手贪个便宜,给家里小孩儿挑上基本启蒙书回去,这可是要比平日里便宜许多呢 小小的泸溪县尚已如此热闹,遑论成都府,三京地区更是如烈火烹油,在充足的筹备蓄势下,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大宋全境 许承年预想过,这「书香」计划会让他大赚一笔,却不不曾想,这一个抽奖和一批小挂件玩偶,能直接清空他的库存!幸好,他从毕家得了活字印刷术,才不至供不应求。雕刻工人夜以继日,两班倒地疯狂工作,才印出一批又一批的书籍,被运输到各家书局,趁热打铁地摆上书架,迎接这个让人喜笑颜开地新年 这头书局让新年添了这些热闹,杜沅也没跟着掺和 她除了上课,就是翻书研究冶铜,杜衡几人的鸡卵孵化很成功,参与的学子都各自写了孵化报告,几人市场聚在一起头脑风暴,各自提出见解,想着解决寒冬天里提升鸡仔的存活率 秦老爷子又找了杜沅几回,带着姑父秦知源,几人仔细探讨过医学院计划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杜沅也不藏着掖着的,直接举了个本草纲目和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的例子。医药大家著书立说要穷尽毕生之力,传播途径有限,也是因为医药的专业性太强,若是会的人多了,一人研究一类,综合起来,整理汇聚,不就是天下医药的百科全书,收录得更全了么?这真的是方便当下更是利在千秋的壮举。前人著书立说,也是为了指引后人的来路,更是让后人在此基础上深耕细研,提出更精炼的见解,为前人查漏补缺。人吃五谷生百病,内科外科儿科刀伤箭疤,一个大夫哪里样样都擅长,但人又不挑着医馆里大夫会的病去着,所以,这医学院办起来,好处多多呀 等培养出一两批人来,有了经验,就总结成医学企划,向临近州县甚至三京地区推广,要让全国都像开办书院一样办医学院,每年招生,实行常态化! 有了这个医学基础后,再搭建一个医学平台,供全国的医学大家讨论学术,博采众长,共同为大宋的医学进步出一分力! 杜沅这次的企划内容翔实,讲得秦家父子热血沸腾,医者父母心,见惯生死仍心怀敬畏! 秦老爷子当即拍板,要牵头去做!几人反复推演,一一讨论医学院建立的痛点,难点,逐一攻破,给出解决法子,然后分头去找人,为筹建坐着准备 第51章:毛诗何句最佳呀?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傍晚,杜辰仔细看过了医学院的企划后,双眉紧锁,问杜沅,医学院何以为继?照这企划写的做,饶是百万家财也撑不下几年 杜沅说,前期,至少三年内,都是入不敷出甚至无有回报的。但,随着药圃,医疗保健相关产业的开展,把盘子铺开了,盘活了,这医学院就会是只金鸡母,能自给自足,甚至会有可观的盈余。往后就能以老带新的模式,在有机配置下,实现全宋境内州郡都有一座医学院了 这路虽艰难,却值得为它一博 杜辰在女儿眼里看到了光,熠熠生辉 在官场,俗世磨砺得冷硬的心也多了几分柔软,这就是少年人!想做就做,遇山开路,遇水架桥!永远热情勇敢,永远赤诚! 杜衡和紫芝姐弟进来,给父亲姐姐分享,他们提炼出来的鸡仔孵化养殖经验,瞧着一双儿女这言之有物,脚踏实地地模样,杜辰心下甚慰的同时,刹时想起岳父的来信,郑典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站队夏公,附了份范公的《答手诏条陈十事疏》,要杜辰也与他翁婿携手,他们一派可为他打点朝职,又云杜辰年少及第,磨堪风评甚好之类。把杜辰好一番吹捧 他敬慕范公已久,从岳父信里,他看懂了文人的弯绕心思,哪里肯为了管制折腰,去给新政添乱。他身居成都府都能受改革波及,想来朝廷中心的范公一行人才是步履维艰!这新政对朝廷蛀虫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引起了太大的反弹,又不乏他岳父这种审时度势,借踩上新政一脚上位的蝇营狗苟之辈 堪恨!恨自己顿迹乡野,不能与诸公共襄盛举,为大宋拼力! “訏谟定命,远猷辰”书案后头的杜辰不自觉喃喃出声,烛火在他含忧的眸子里摇曳 “爹?您怎么念起诗经了?”也不是杜沅真多好记性,或过目不忘,实在是这句话太拗口了,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为了那句「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搜到了谢道韫,看了些她的小趣事,知道了这句贼拗口的诗经,这不,她爹一说这,她立马儿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了 杜辰眼里露出几抹赞赏,杜沅賊怕他下一句是“嗯,颇有雅人深致” 尴尬,她真没那境界 “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你们旁的都学得很好,只是诗经却是许久未考较了,今日就来论诗吧”杜辰一时兴起 “尔等都读过诗,那且问,为何名毛诗?” 噢,这是要考学生究竟是不是用心了解过诗的相关了 “杜衡,你来说”杜辰不曾给俩孩子细说过诗经,今年他分心在书院,对儿女的课业,只在晚上书房里略做教导,不像前几年那样手把手细致地教了。 “回夫子,诗是周朝采集的民间诗歌汇本,由孔圣人裁编册定。至秦,始皇帝焚书坑儒,毁经卷数万,众书得诸先贤舍身相护,艰难保全一传至后汉历朝,毛家兄弟,毛亨毛苌所定毛诗流传最广,故而诗经又称毛诗。”这还是姐弟俩学诗的时候,杜沅说的呢 不错,不过6岁多的孩童,能有这般思量,做学问能至此,不是只能夫子教什么学什么,能熟练运用学习方法,主动获取知识,延伸性地学习!当真不错! 又问“毛诗何句最佳呀” 广白抢先作礼答了,刚杜衡表弟科普了毛诗由来,他就知道,今儿他得是垫底的了,那还不如抢先答,越在后头越给他们几人衬到土里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广白说得颇神灵活现 杜辰面上带笑,他这外侄,心思天真赤诚, 应了声好,就示意他坐下, “学生粗以为,「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杜衡略思索了会儿,才不缓不慢地说了 “小小年纪,不可思虑过重!忧虑伤身”杜辰既喜又怕,怕慧极必伤,一时关心则乱 “你们二人呢,觉得如何?” “回夫子,学生以为「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杜辰念了后两句,一语双关地点了,对外侄女的赞赏 “你呢?又怎么说”转头含笑看着女儿 “回夫子,晋书有载,「“叔父谢安因子弟集聚,问《毛诗》何句最佳?遏也就是谢玄,称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公曰‘訏谟定命,远猷辰告。’谓此句偏有雅人深致。”」同样的问题,道韫也曾回『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公也应说:颇有雅人深致。由此可见,各花入各眼,其实哪句都好,只,得要有经历,有了经历,有了挂碍,那句诗就走进了心里,余私以为,我如今是输在年岁,现下瞧着,是句句都好的!” “哈哈哈,你这小娘子,竟这般滑不溜手!只,何时竟连晋书也看了?史书看过几多了?” “回夫子,尚未读史,往日闲暇翻了翻「世说新语」顺带看了些晋书,多的不曾涉猎” “好记性,坐吧” 这本就是一时兴起的考问,无所谓对错是非,只看几个孩子私下用功程度罢了 杜辰从头开始讲解刚几个孩子提到的诗经篇目 今年因着书院和杜仲尚不足岁,郑氏也没带儿女回绵州给爹娘拜年 杜家今年过得可是热闹,书院放假后,学生家长们就陆续送来年礼,起初杜家人并不受,能来寒门书院读书的,除开赵远不说,哪家能有多少存银? 淳朴的乡亲们,见此,起早摸黑地来,把年礼往杜家门前一放,叩门就走,待里头人应声出来,只能远远看到雪地里头有个背影,却辨不清是谁 其余人见此法有效,都效仿了做,杜家人才喜笑颜开地开了院门,守在门口,迎人进来。一面接下年礼,端茶倒水又送上回礼,一番推辞口舌后,才算是各自得偿所愿,都把年礼送给了对方 新年里杜戌娘带着丈夫儿女回娘家,一碰头,才知道,秦家也是一样,给送礼的学子踏破了门槛,真,好不热闹 第五十二章:终于烤出蛋糕来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爹?您怎么了?”杜衡端着刚出炉的豆腐脑进来书房,看见他爹脸色悲凄,忙问 “衡儿,来。爹无事,端的什么?”杜辰敛了神色,挤出抹笑 “豆腐脑,里头放了果仁儿肉鮓这些,可香可好吃!您尝尝,还热乎着喱” 杜辰拿木勺用了两口。也说味道不错,口感丰富! “来,衡哥儿尝尝这饼干,可合胃口?”杜沅推门进来,端着一个托盘 白釉竹叶纹的碟里,放着用面粉和着蛋液醒发,加植物油揉擀成薄片,再铺上一层炒过味的梅菜肉末儿,再次刷上油和蛋液,撒上芝麻葱花儿放进面包窑烤制而成的饼干 一口下去咔呲咔呲直掉渣儿,酥脆咸香 杜沅倒没注意她爹神色,送过茶水饼干就回后院了,毕竟后院儿还有蛋糕在烤呢,可得守着 “爹啊,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不知您忧,但忧虑伤身,凡事必有可解。存在即合理,总是能有法子的,您说对吧?” 杜辰看着比书案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清澈的眸子里写满关切,赤诚 “嗯,衡儿说的不错。只,这存在即合理做何解?” “啊,阿姐说的,好像是,凡所有合乎理性的,都是现实的,凡现实的都是合乎理性的。阿姐说是书上看来的,一个姓黑的心学先生说的” “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 “阿嚏~”后院儿的杜沅接二连三地喊喷嚏 “阿沅可是穿的少了?着病了?”郑氏抱着杜仲,看女儿鼻涕打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不曾,想来是火炉边熏了些烟气,阿娘莫带小弟过来,”她一面打折喷嚏一面说 “阿娘,您说,若是有织布架子借水力织布,织女只管穿梭引线,如何?” 郑氏双手恰在小儿腋下,撑着他,让他在地上学着走 “水力织布?你细说说”郑氏抬头看着她,一时愣在原地,杜仲发现走不动了,挣不开,正扭动身子嘴里咿呀咿呀地发着单音节字音呢 “来,小杜仲,咱坐学步车,自个儿学学路咯!举高高呀!飞咯~”杜沅把走廊上的学步车搬了过来,双手撑在他腋下,用力举高,小杜仲笑出米牙,咯咯地笑声洒落一地 “飞~飞”奶呼呼的小孩儿,笑得喜人 “飞咯~快坐好,和姐姐比赛谁跑得快哦,准备!开始!”杜沅把他放进了侯师傅打造的学步车里头,声情并茂地和他交流,逗他开心 小孩儿颠颠儿地借着车,挪动着步子 “阿娘大概是借用水力,带起齿轮,进而带动织布机运作,省织女的力气。现下我也说不好,画了幅图纸,犹不知可行与否喱。您且等我些时候,待反复验证过后,再请侯师傅打造来看看,届时,一定请您第一个试用!” “好,阿娘等着!” “呀!我蛋糕想是成了,闻这味儿就知道,这回总算是对了!” 杜沅一面用长筷小心地夹了出来,一面用力闻了口 香!就是这个味儿! 这撇下一口,放进嘴里试了试,啧!真香! 和现代的自然是没法儿比,但,能出成品她就很满足了,瞧这蜂窝状的气口,松软香甜! “小杜仲呀,快来尝尝,可好吃呀?”撇了一小块儿,吹凉了下,掰了小口喂给小弟,小孩儿吃得啊啊还要,口水都淌了出来,可真是小馋猫 “乖噢,你年纪还小,吃不得这样多甜食!待你再大些,阿姐再给你做呀!乖噢” “阿娘觉得如何?” “这,就叫蛋糕?”郑氏吃过几口,被这口感俘虏了 “可不,您是瞧着我做过的,就是面粉,蛋液和牛乳做的呀!这烤出来状似糕点,自然叫蛋糕适宜些,您说是也不是?” 杜沅挨个儿给家里人都送了一块儿去,请大家尝尝,顺带求夸奖 这蛋糕她可是做失败小半年了,终于,在学会牛奶粥,做出过酸奶,奶酪后,还是给她掌握了蛋糕的成功秘方 奶酪在大宋不罕见,这蛋糕总得是独一份儿了吧! 哈哈哈,可以可以,她已经可以预想,这蛋糕店生意的火爆场面了 有此收入,还怕医学院资金缺口嘛?怕!哈哈哈,不过总归,还要很多吧 毕竟,一个抽奖都能炸出如此多有钱人,大宋,或者说整个儿炎黄子孙都是吃货民族,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她得给吃喝包圆了~这钱,还不是手到擒来?谁让她来自现代呢,天生就赢在起跑线,比所有人都要见多识广~ 美,美得很! “爹,您之前问我,医学院何以为继,往日我说要去找商贾富户,或其他药房医堂,合资开办,共担风险。但,今日,我可以说,开店,自负盈亏。” “自负盈亏?何以自负?” “您且吃吃这个”杜沅递过蛋糕 杜沅切了一角金黄松软的蛋糕,摆在白釉青瓷盘中,瞧着很是好看 “这,甜软可口,着实好味道” “你说的,就是此物?” “嗯,这是蛋糕!此物老少咸宜,包装一番推出市场,不出意外,会大受追捧!” “你打算开店卖,哦,卖蛋糕,盈余充作医学院资金,两厢持衡” “爹,我知道,我们家是不会触商贾事的,这法子我会写做企划,再喊了秦爷爷,姑父一齐来商讨,这法子如何施行才最得宜” “嗯,你事事周全,为父已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爹啊,没有您时刻鞭策提醒,孩儿又那里能这样思虑周全。往后也需您多费心看顾,免我行差踏错才是” “你意思是,不喊你伯父一家了?” “爹啊,贪心不足蛇吞象,人心经不起考量的。贪嗔痴念谁都有。互相尊重彼此心里的阴暗面吧。再说假以时日,伯父家的织造必然冠绝成都府乃至大宋,足够了。树大招风。又说,蛋糕这法子虽能挣银钱,却是要大部分充来医学院,这,也算是劳累不的好的差事,哪里能让伯父一家吃亏?伯娘向来精明,想来也是不愿意的。” “你呀你,好好地小娘子,偏生这般牙尖嘴利!真是,在家怎样左右都好,出门可得仔细着些” “知了爹,对了,衡哥儿说您今日脸色不好?是着病了?还是遇上糟心事了?” 杜辰轻笑,“不碍事,晨起收到两封信,一封是你君漠叔父来的,言明新政艰难。范公等众改革受阻,被诬“朋党”。范公上书“小人之党,君子之党”自辨 朝廷现在两党交锋,势同水火 一封来自绵州,郑典来信斥责女婿不识时务,不思变通,无有进取心。又委婉炫耀,儿子修远进京应试,已获推举茂才异等,得授授将作监丞、签书寿州做判官了 杜沅听罢,忽然就有点懂了 懂她爹为何闷闷不乐,懂范仲淹为何要自贬出京,最终客死异乡了 第53章:开年计划来一波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爹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条路虽然会比想象得更艰难,但诸公作伴,倒也不孤单!” 父女俩互相勉励 “那爹是要回拒外祖,划清立场了?” “嗯,年前你外租来信时,我已断然拒绝。才惹来这斥信!如今,我志未变移!只是,为难你阿娘了!” “爹啊,情是情,理是理。若外祖执意混为一谈论,或以情势迫,那,晚辈嘛,在立场范围内做好分内事。足矣!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有得就须舍。您,也为难您了!” 杜沅一番话,说得杜辰两眼泛起水雾 他家小娘子果然非常人! 句句点到他心坎儿里,得女若知音如此,夫复何求啊! “好啦爹!说点儿开心的,今年要忙的事情忒多,咱先理理!” 父子三人在书房,就着架子上的黑板,把待做事项一条条分列 “阿姐是提前思索后,记在纸上的?”杜衡看着杜沅侃侃而谈,条理分明的模样脱口问 “是呀!可还记得「甘蔗企划」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个体而言,计划可分为长期目标,短期计划,可预计长至数年安排,可细分到月,到天!计划制定了,落地执行很重要,严格按计划执行,再以月进行总结,分析完成情况,调整计划,使其更合理!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罢!” “这计划用好了,大有裨益。无论身处什么位置,要做什么,有计划和总结,就相当于有了一面镜子,能自正自省。” “好,待书院开课,也叫众学子都把这计划学着做了去!” “是呀爹,这才是授人以渔嘛!” 又聊了聊制定计划的合理性,时效性,执行力等相关话题 几人才掉头回来,正经分析今年的待办事项 待各自拿纸笔录下,第二日就各自忙活开了 年前书院放假后,杜衡那个鸡卵孵化班,也时常联系,凑在一起,头脑风暴这孵化器具的改良,如何提升鸡仔的成活率等 杜沅还常带着弟弟往山上跑,去给甘蔗施肥,给田土沤肥,顺带照看蓝草,瞅瞅山上的果木 秦紫芝和弟弟在这期间,各出了一册画本 因着年前许家书局搞抽奖活动,清了库存!时候统计发现,紫芝的绘本卖得尤其好还引来不少客人单独来找 许承年上秦家贺新年的时候,就捎带手,诚意十足地向秦家大姑娘邀书,请她尽快绘制,书局愿意提高稿酬 紫芝自然是得意的,她,或许是这大宋头一个出书的小娘子喱 当即不舍昼夜地画开了,继续以主角十一的视野展开,这回,她要画的是乡村里的日常,年前书院开了蹴鞠课,请的庙里的武僧来授,经过两三个月的练习,学子们如今也踢得颇有模样! 她的画册里就有这样几场精彩的蹴鞠赛,少年郎们在青草地上,在谷场上,分作两队,对抗比拼!热血又引人兴奋!还画了毽子,陀螺等玩物,她祖父还破费心思地给她寻来了几样少有的颜色,她画得得心应手,笔下的主人公十一,也从目不识丁,捡粪拾柴火的少年,变成了能说会算,识文断字,乐观积极的少年郎!有了一群脾性相投的同窗,让人艳羡!家里还种下了甘蔗,少说明年会有高收成?她留了个悬念,脱贫与否,还看下册! 广白偏爱三国,杜沅建议他把三国画下来,就像他看过的皮影儿戏那样,让三国以图文的模样保存在纸上。为此,她还集后世演绎之大成,给他复述了一个新的「三国志」,情节跌宕,高潮迭起,直让广白天天守在她身侧,一面听一面记 这不,他试着画了个三顾茅庐,桃园结义,打算以这样的形式讲三国,这册他准备了十个小故事,都是他反复斟酌,再三找表妹杜沅核对过,才画下的 广白比紫芝细致,分镜画得细腻,排版清新,很是引人注意 杜沅也问过弟弟杜衡,可要出书? 杜衡说,他眼下想做些其他更想做的事,行叭~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想法,挺好 杜沅去没半月去一次养殖了蚯蚓的同窗家里,如今就五六家在养,算上老根爷,也有七户人家,这蚯蚓粪可是极好的肥料,鸡鸭鱼的天然饲料,如今养殖业还没发展起来,她打算用许承年带回来的茄子,白菜,莴笋,黄瓜,波棱菜——菠菜,丝瓜,冬瓜都种起来,一家负责一样菜蔬,刚好够分,她自个儿,就什么种子有余就种啥吧 年后,看过各家的蚯蚓粪后,她就开始捣鼓着怎样制作一个简易大棚了,得提前育苗呀!这蚯蚓粪全当营养土用,也得有类似大棚的装置啊,不然这么冷的天儿,迟早把种子冻死在土里 她捣鼓之余,就是和秦家父子商量医学院,蛋糕店。 秦爷爷说,这月余以来,他遍访挚交,游说同行。费尽心思,也才拉了三家药堂来,这,四家担这医学院,这担子还是沉了些 杜沅拿了蛋糕给秦家父子二人试吃。又拿出蛋糕企划,秦家父子直看得双眼发亮! 当真经营有道!若这纸上的企划成真,那真是,开几座,数十座医学院也尽够了!毕竟医学院进入平稳期,就可以自我盈利,科学管理下,实现自负盈亏是没有问题的!医学他们父子可是专业的,早已推演数回!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杜沅提议,这医学院专业性太强,她帮不上忙。这医学院的未来,还得仰仗秦家,拉秦家牵头办这医学院,她知道前路艰难,也不知是对是错。医学院会有怎样的未来,毕竟成事在天,又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所以她做主把蛋糕方子送给了秦家,略作补偿! 这蛋糕店的开办,管理她都可以从旁协助,营收就由秦家自行分配了 秦老爷子看着杜沅那双,清澈赤诚的眸子良久 才点头应了。年前觉得办这医学院无比艰难,经了这一个多月的筹备,奔波,问题都在迎刃而解,虽还颇有些棘手的问题存在,但这发展势头极好!如今又有了解决资金这个大问题的法子,杜沅肯把这名传千古的名头,轻易送给秦家,可见其心纯善!他秦家既然要这名声,就得一肩挑了这担子!方不负这企划,不负为医学院尽心劳力的众人! 这孩子有心了,他便受了!这医学院,他秦家定负责到底!无论前路如何,都当全力而为! 第54章:蛋糕店开张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秦家父子虽只是在镇上开办医馆,但少人清楚,早年间秦家是在三京有数家药堂医馆的。祖父还在太医署当差。其子孙后代,也就是秦老爷子,算是药铺里泡大的孩子 因见惯宫廷阴司,秦老爷子决意在民间问诊,潜心医术的同时,药堂也一间间开起来了 随着老秦家当家祖父仙逝,秦家的家业也颇惹人羡,原有太医令的身份压着还好,这会子,那些盯在暗处的眼睛便没了顾忌 秦老爷子左右思量,当即断尾求生!关掉医馆。举家南迁回了故地 两代人几十年的经营,终也是把秦家涵春堂开遍了成都府! 这回按着杜沅的企划,秦知源传书各家药铺,各自按标准寻找租赁店铺,以做开店卖蛋糕用 另一头,杜沅在仔细教授表姐紫芝,和秦家仆从—卫临几人并几个侍女,怎么做蛋糕 这几人都是秦知源派过来的,是他放心,也许以重任的人 杜沅也不藏私,拿出早早写下的蛋糕制作指南,图文并茂,用量也仔细标注,一并教做这蛋糕,一面给众人上营销课,怎么管理店铺,怎么确保卫生条件!怎么管理员工,签署保密协议等等 这蛋糕店若是按企划走,在成都府逐一开设,那,她年前开始领着几户同窗养的蚯蚓就大有用处了!又有杜衡那个孵化班对鸡仔的不懈研究,这!完整的产业闭环啊! 蛋糕的原料就有蛋,有了蚯蚓,人工孵化,这鸡蛋成本就控制住了,也不必担心鸡蛋大幅流入市场,扰乱市场经济! 牛奶,牛奶,还得把心思放在养殖畜牧业上头!好在成都府地貌算丰富,有盆地有草原,也算是水草丰茂,再研究研究奶牛养殖,配种啥的,应该,还可以降低些成本才是 她培训之余,还忙活着跟进县上的店铺装修,杜衡那头也接到任务,带着孵化班的小伙伴儿,正潜心孵蛋呢 紫芝学得快,女孩子或许天生就有做甜食的技能吧! 有她做助教,杜沅就轻松多了 抽空还给小弟杜仲做了几套儿童绘本,请擅木雕的师傅,按着图样,给雕了一溜的小人偶,杜沅画的是三国演义的Q版人偶,成师傅手艺好,雕刻得栩栩如生,须发皆细。还上了漆,瞧着很是好看 杜沅哪会做好的桃园三兄弟,拿回家逗着小杜仲。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会对夸张一些对表情,鲜艳清晰的色彩更感兴趣。让杜沅给逗得咯咯直笑 元宵才过三天,县里的「甜点」就揭稠开张了 县太爷家的娘子也带着一众县衙娘子,登门站台。想来是杜仲洗三日留下的缘分,那县尊家娘子颇欣赏杜戌娘,之后两人偶有交集,听与秦家交好的主簿娘子说起蛋糕店,就示意了主簿娘子,开张那日,一并过来捧场,杜戌娘迎人上楼,亲自陪了 甜点的掌柜安排的是卫临,是杜沅和紫芝一起选定的,此人年纪虽轻,却行事沉稳。又逢迎机变,再经以时间的打磨,独当一面不成问题! 甜点选址在县衙隔壁的涌泉街,此街头是县学,旁边全是富户人家的宅院,选在此处,也是为着客源打算 店铺分上下两层,一楼摆卖,迎来送往。二楼设雅间桌椅,供食客在店用餐 柜台上还摆放着一大一小两个蛋糕,是杜沅绘制的图样,单层金黄蛋糕,一个奶油写了蛋糕。一个写着甜点,上头缀着樱桃喱 门前扎了花门,挂了彩绸。店里装修精致,还摆放着花瓶儿,每日换着鲜花! 目前蛋糕就两种,一个独个儿的,约有5寸。另一种是按30寸烤制,再以交叉线切做小三角,论块儿售卖 一个蛋糕要价一贯,一块300文。 这价格一出,给鞭炮锣鼓吸引来围观的人群炸开了,什么甜点,竟卖这样精贵?贵有贵的道理吧? 颇让人好奇,不乏有怀着这样的疑问心思下手买一块儿尝尝的,这一尝可就了不得了,这,这点心真前所未有,松软松甜,香香软软的,入口就像给唇舌做了场按摩似的,舌头也在那云端上走了一回,甜而不腻,软又不绵。好吃! 吃得两眼放光,当即让伙计一样来两份,他要带回家让老母小儿都尝尝 店里这会儿只备下了两样蛋糕,布丁,奶冻和双皮奶!伙计手脚麻利地接待着客人 围观人群就更纳闷儿了?这老李,怎出手这般阔绰了?往日去食店用饭都紧着人头点菜的人,如今怎么这般舍得了? 当即也下手,学着一样买上一份! 哦,这店小二说啥,一次消费到10贯,就自动成为他家金卡用户,享受生辰送蛋糕,年节蛋糕8折,首发新品9折等优惠 这店小二口齿伶俐,不歇气地报出一遛的数字,这,办了这卡一年竟能省下这些钱? 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李员外按捺不住自己的薅羊毛心理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给店小二带跑偏,径直掠过买不买?买几次?到不办要亏这么多钱,本着没省就是吃亏的原则,他忙不迭地拍案定下,给他可着劲儿地包起来,这甜点店的第一个会员,必须是他李大有!!! 这一手,直接给旁边老范惊呆了!! 这蛋糕着实不错,甜点一应都颇好吃,但,也犯不着直接买十贯钱的吧!!! 这,普通人家一年的花用了! “老李啊,你这,十贯钱买卡,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范老弟啊,这甜点独一份儿的味道,我定会常常来买的,不省钱就相当于少吃了蛋糕,如此就不美了” “李兄说的有理,一个省下几十文,一年下来,也是几贯钱喱!”旁边一个皂色锦袍的男人也应和道 当日晚间结算,账房算的额头发汗,颤颤巍巍递了账册过来,紫芝伸手接过,也瞠愣了双眼,当即取了随身小算盘,啪啪核算了起来,几下动作,确认账房的数字准确无疑,她也微张了口 难掩惊讶地把账册递给了秦知源夫妻,这,成本3两5贯余,盈利竟有59两8千余文,刨除成本,和五个会员,这,这利润也高得吓人呀!! 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有这样的营生支撑,医学院哪里还需要担心资金问题!秦知源看着一侧的杜沅,心里感慨 甜点店就这么在县里的富豪圈子里流传开了,不少贵妇人娘子都带着子女,纷纷上门打卡,二楼雅致的布置,训练有素的侍女,身着统一的月白衫裙。行动颇有章法,很得客人的心思 第五十五章: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这头紫芝牵头做起了蛋糕店的培训,把她爹买来的仆从,分为制作和接待两类,按着之前杜沅培训「甜点」店里工作人员那样,开始仔细授课 书局经过书香活动,已在全宋打开了知名度,吸引了一大波会员顾客。都隔三差五来店里瞧瞧,有没有新绘本可以买 恰巧,许家这就一口气推了「三国演义」,和园有桃所著的「十一奇遇记」第二册 如今书局熟练掌握了活字印刷,又研究了几样染料,现在可以出彩绘读本了,这可算是实打实地把众人惊艳了一把!一经推出,便引发抢购热潮,万人空巷形容也不为过 许老板还广发征稿启事,白纸黑字地列明了稿件标准和既得稿费,定向给当世文人骚客约稿,上门拜访。效果不错,毕竟许家出的条件当真诱人!读书人尤善文章诗词,大儒又颇有声望门生,写上一本书,这许家排版精美,纸墨皆选用的是上品,即便销量一般,做自家收藏也是美事啊!再者说,许家如今在大宋也是头一家的书局,书放在他家卖,作者得获利甚丰啊 一时,书局陆续收到了诸多投稿。许承年还特意再访杜沅,求教审稿排版等后续事宜,这约稿原就是杜沅出的主意。 无论哪朝哪代,都有穷文富武之说。读书人只有科举一条路,北宋又贫富差距巨大,虽然对外对内贸易都挺发达,但,挣得多花得也多,挣得不多也得花才能生存啊。这写书撰稿也算是给读书人多一份谋生的选择,再说,元散曲为啥能博采两宋精粹,成就了戏曲巅峰,不就因为元人没啥文化,不兴儒家这一套,直接废了科举,把天下读书人逼的没招儿了,为了生存,开始码字写小说,撰稿编小说儿嘛,为了迎合市场,定向邀稿后,就发展出了散曲,成就了兔子家的国粹! 杜沅是觉得,这做法甚有益处,少说不得,这些未来的官吏有了这项收入,就不一个劲儿琢磨着压榨民脂民膏,贪赃枉法了呢。毕竟不缺银钱嘛,这也是有点过于发散了 送走许承年后,杜沅和祖父对了几遍稻田的春耕安排后,杜兴就按着元宵那日,县尊上门拜访杜老爷子,两人磋商的结果,去县衙找主簿回话了 这头的杜辰忙着面试聘用夫子,书院的名声传出去了。也有先生慕名而来。他和朝堂上的故交好友保持着书信往来,一面关注着政令走向,一边给好友分享着近况。惹来好友艳羡,也来信与他探讨这些经验推广到自己任地的可行性,都要他快些总结成册,他好复刻实施了去 鉴于彩绘和两套画本销量与口碑齐飞的火爆场面,杜沅觉得可以再添把火,拉了堂哥和许老板,出了个周边。让两位作者画下些绘本相关的q版人偶这些,交付给绣院来做,一举三得的法子 太和楼配套推出了「结义酒」,「桃园结义餐」等,和绘册相关的吃食,还把里头描绘的饮食都一一复刻搬上了餐桌,书局的匠人也照着绘样,出了人物的读书兵器,木偶版的人物,作为典藏版随机掉落的小惊喜,此举也精准触动了手办爱好者的小心思,不乏有为了集齐全套手办,直接买了数十套典藏版的狂热买卖 真,古人剁手也疯狂啊 还好不是马云穿越过来,要马杰克过来,怕是直接也能搞个北宋阿里巴巴,啧,和王安石绝配了这俩 杜沅给自己整笑了,想啥不靠谱的呢一天都 秦老爷子组织了那几家老字号药堂,牵头买了地,盖起了学堂。因为是拿着医学院企划上门去找过县令,有报备的。县令是个务实又心系百姓的父母官,深受触动。当即把企划写了折子上递,要给医学院争支持,别的不说,地价儿不说全免也得减半吧,事急从权,衙门先划了地让修建,地款等朝廷折子下来再算 一时间,秦知源忙活着涵春堂的看诊之余,还得照看「甜点」分店的开店事宜,好在有一双儿女帮忙盯人员培训,秦老爷子则和那些个白胡子老大夫一块儿,或编纂教材,或开辟药园,给人脉故交去信,邀请直讲,还得忙活招生 杜兴则有条不紊地带着衙门选下的100户人家,沤肥耕田,为水稻种植做着准备。郑氏照顾儿女之余,就在绣院教着那群女孩儿,半年时间下来,众人手上工夫都见涨,缂丝的速度也愈发快了,想来,缂丝班再有半年,就可厨师去绣坊上工了 杜戌娘就忙了。家里人人都忙,她照料一家子之余,也在绣院教「蜀绣」技法,这刺绣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学透的,尤其蜀绣,绣法多变,技艺繁复。需要时间 杜衡的鸡仔儿孵化颇顺利,几人凑钱在镇上租下了一处原是库房的宅子,改作了孵化场。三人一组,轮值看顾孵化。交接的时候以孵化记录表为准 杜沅相比其他几人,也不算轻松,医学院的图纸是她画的,还不算丢了老本行。按着自己对现代中医院平面图的了解设计了图纸。所以,她得和负责施工的泥瓦匠打交道,泡在工地。 杜衡和苏轼时常有书信往来,据他说,他爹苏洵回家后,对九九诀,算盘口诀都一一复验了。对杜辰更是敬佩有加。杜衡则去信描述了鸡仔孵化,说「科学使人进步」,与苏轼讨论起了科学 杜秀娘听说了医女的招生条件后,和白氏闹了几回,非要来报名,不死不休。给白氏气得上火,连绣院开始产出的缂丝也没让她高兴起来 眨眼就是半个多月过去,杜衡几人这批竟孵了600多只多来,在芦溪镇县里头,乃至隔壁县州都引起轰动,引来春天蜂蝶样稠密的人群,扎堆儿来镇上瞧热闹 这回杜衡几人可算是出了大名了。县里的富豪乡绅都登门求合作,有讨孵化法子的,有下单订鸡仔的。杜衡毕竟年少,经不住这些,闭门谢客。他跟着杜沅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渐明白孵化成功那会儿姐姐的顾虑。这几日上门的富豪乡绅的做法,仿佛就在践行者杜沅当日的顾虑。他思虑再三,找了阿爹和阿姐,说了自己的主张 杜沅没想到弟弟会提出这样的解法。 大为赞赏! 第五十六章:书院出息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衡儿是如何想到要办孵化社的?”杜衡也给杜衡这提议震惊到,充满求知地问儿子 “去年初次和许叔合作卖牌儿,点子挣钱。拿到了交子,阿姐讲了交子背后的运作,也分析过催生交子的缘由,更带我讨论了,交子于经济,于国库三司,于大宋国民的益处,该如何运行,都有大致条理。在反复翻看这些讨论笔记后,我觉得要想规避掉姐姐说的,孵化鸡仔进入市场的后续问题,就得防患于未然,一味等朝廷协调,此任县令心系百姓还好,若遇上个不开明不懂其中利害的,岂不误事?” “阿姐曾曾说过一个小故事,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何故?所以,我就想在孵化进入市场之初,就建立孵化社。作为从事孵化营生的人家,定下统一的标准,一是能统一技术培训,二能统一管理,三能社团进行调控售卖,把控市场。阿爹说如何?” 杜衡顺便把写好的企划递给父亲姐姐,一边讲解 杜辰双手背后,在屋里踱步 “阿沅怎么说?” “甚好!万事开头难,好在主动权在咱自己手里。这技术掌握在自己手里,也就不怕这许多,按衡哥儿所说,这孵化社的雏形也就是孵化班的诸位同窗,你们商量制定细则。投资开办孵化场,其实也可说你们这是在搞技术垄断,简单来说,就和朝廷垄断盐茶铁这些一个道理。不一样的是,你们这更民主,很大程度上是在保护体量更小的生意人,其实,就按着现在你们的孵化场去走,聘人来上工就好,包吃住给工钱,倒不必把这技术分散开这么麻烦,这规矩侧重在加盟商这块儿吧。” 杜沅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一边儿琢磨嘴里就跟着说了 沉浸在自己现代思维里头的她,反应迟钝地发现两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 ???她哪儿说错了? “不是,你们姐弟谁给我说下,何为经济?市场,体量,不是,你俩说的字我都知道,组合在一起为父怎么就听不懂了?还有,衡儿,把你关于交子的讨论笔记给我一份!” 几人在书房又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祖母来敲门喊用饭,这才作罢 一晃到了二月初,书院开学啦 慎思班的各位经了半年的学习,不少人都找着了研究方向 班里除了戚年和陈立对药学颇感兴趣,还有赵远自负家财颇丰外,再刨开杜沅,紫芝姐弟四人,余下的同窗都选了种植甘蔗果木,或孵化养殖,或跟着杜老爷子潜心扎根田地,要让水稻更高产,哦,还有因为去年甘蔗企划后,对甘蔗念念不忘的,更有对侯师傅手艺感兴趣,比如王田,自打他家打出了,交椅的名头后,在十镇八县的都有了名气。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已攒钱翻修了青瓦小筑,置了田地,日子越发好过 有了慎思班做范例,后头的课表,教学安排就有迹可循多了。杜辰把教学安排给聘请的章徐二位夫子细细沟通了,在两位夫子对着总结出来的,口诀,经验啧啧称奇,不断作礼表达对杜秦二位夫子的敬服之意下,耗时颇久地把教学工作安排下去了 “爹,清明的时候,书院办个蹴鞠赛如何?” 一日午后,父子三人在书房看书,杜沅忽然抬头提议 “蹴鞠赛?”桌案后的杜辰正提笔回信,朝局艰难,范公等支持改革的重臣忠臣被诬「朋党」,欧阳公撰文予以反驳,范公上书自认「君子党」,官家心思难测,诸公艰难啊 “是呀爹,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那会儿正是好时节,书院又都是好年纪的小郎君,哪能一直闷头读书,埋首学问!有了强健的体魄,才能可持续地学习更多啊!再说,劳逸结合嘛!” “好好好,且把赛程安排写下,递份企划来!” “爹!!您真是好主意!书院再添一样建议箱吧,同窗们想书院办何种活动赛事,或提供何种支持帮助,都可以企划的形式做下计划,再投递过来。夫子们和拥有投票权的学子们表决,根据可行性,必要性等进行判别,再由书院举办如何?” “这样,同窗们的总结归纳能力,考虑事情的周全细致,文字表达能力等方面都能得到提升,还丰富了同窗的课余生活,更能了解学子们的切实所需!书院可以在月度经营表后添加一份「梦想储备金」,用作启动资金!您说如何?” “啊,阿沅你说啥,你写份企划来吧” 杜辰心思不在女儿的话里 “阿姐,这储备金怎么设立好?”杜衡接了话,和杜沅接着讨论 书院如今可是出息了,许承年以许家的名义,买下书院所在宅院,还大手笔地把左右都买了,一并捐赠给了书院,为此,书院特地刻碑纪念 因为书香计划又得了批捐赠的书,去年在慎思笃行两个班学子的努力抄书下,这会儿的书院借阅室已小有模样了 许家这么豪气,赵员外也不甘落后了。一是自己儿子就在书院读书,二来嘛,自家确实因为这制冰,这些花样饮子得了不少利,杜家又不肯收他家礼或银钱,这不,人直接送了30亩田地,5个山头。充作学田。 有这二位领头,像王田儿这样的书院子弟,因为入学后改善家境后,也想着反哺书院,王老爷子给书院赠了一批手制的交椅。满满拉了两趟牛车 这些人都在用行动感动着杜沅,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人,普通又平凡,却朴实又纯善 他们构成了大宋的基石,普通人往往最不普通 每个人或许都想成为人上人,做金字塔顶端的那一部分 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相对而言,都是个普通人 他们在历史的洪流里,在时间的银河里默默无闻,像日出日落一样规律平凡,却至关重要。因为谁也无法想象,有一天会没有太阳东升西落 第五十七章:泡发豆芽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得了这一水儿的捐赠后,书院就出息了! 杜沅假期里画的图纸,紧赶着施工到了二月中,就交付使用了 添了这些山头田地后,杜沅开始琢磨着让这些学田养活书院,自负盈亏。她一点点撤出资金。改立相关的奖学金这些 带着对农业种植感兴趣的四位同窗,他们赶着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育苗。杜沅在书院的南北角做了间暖棚,采取现代北方炕洞的模式,用火道来给屋里升温,确保夜里能保持适合发芽生长的温度。搭建好后,杜沅就先取了把菜种,都是常见的莼菜,韭菜,把蚯蚓图和泥土按1:4的比例混合,撒了种子,夜里烧火浇水,白天有太阳就移到太阳下,折腾了三四天,菜苗苗就长出来了! 那一刻她眼睛都亮了!这法子有效! 果然嘛,都说书上自由黄金屋了!按照先人的智慧去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老实一比一复制地学习,把握细节,那里可能不成功!! 还有,也就这芦溪镇附近没有温泉,不然直接引泉水灌溉,更是省事!这反季节蔬菜种起来,要有多得心应手就有多顺手! 还好她来这时代后,常怀敬畏之心,也托她现代没啥生活经验,没接触过大棚蔬菜这些,不然,绝对一股脑儿闷头搞化学搞研究搞薄膜这些去了 幸好她人傻多读书,才误打误撞,拾古人牙慧,这不,眼前困境迎刃而解了 有了这次的育苗记录,她总结了相关经验后,就召集了一个育苗班,也就四位同窗,这几位都是对育苗,农业,种植颇感兴趣的。碰头过后,杜沅先提出育苗观察记录,为啥要写记录,写记录的重要性,记录怎么写,由此展开给同窗们讲了重要性 才拿出已长出能割下包饺子做馅儿的韭菜苗,和开始裹的莼菜给众人展示,几个少年都目瞪口呆!!! 这也太神奇了!别人家韭菜二月中才下种喱,杜沅展示过育苗记录后,众人更合不拢嘴了,这,竟只要了短短十天,竟,就长得这样茂盛翠绿模样! 几人顿时对这门课态度更恭敬了! 这是神仙眷顾,老天显灵了呀!不然哪里能这样快,几人都虔诚地在心里想着 对杜沅那是言听计从,总归闲着也是闲着。为了让同窗们摒弃神造论,或者说,让他们养成从事物本身发展规律,生长条件上寻找解决方法的习惯,她让几人第二天从家里带些豆子来 几人倒也默契,陈放带的黑豆,徐意是绿豆,方家年拿的黄豆,易岭黄豆绿豆各拿了些 杜沅拿出准备好的水盆,让他们各自舀水,把豆子放进去泡上。跑了大半天,又拿出一尺细绸布和剪子,让剪裁成和瓮盆大小的形状,打湿水。瓮盆底部放上事先准备好的竹篾片,放上准备好的湿布,均匀铺上泡好的豆子,再盖上绸布。两个时辰撒上些水。就放置在温棚里头,照看育苗的时候,一并按着规律洒水了 第二日上午,杜沅和众人一起掀开一角,瞧瞧可有变化 “这绿豆上冒出了绿点了!”方家年惊讶的说 “这边也是,都长出小点了!”几个少年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惊讶 杜沅让他们保持这个浇水频率,做好各自的观察记录和心得 第二天,豆子蹿苗了,第三天,长势惊人,可以收割烫火锅了! 哦不,这会儿木有辣椒,哦不对,辣椒这会儿还在墨西哥喱 清炒啊!不香? 杜沅又带着他们摘洗了豆芽儿,去食堂,交给负责饭食的陈大娘,交代了做法之后,几人就回去做技术总结和分享会了 或许是眼见为实,又或许是杜沅做了一份对照组,所谓对照组就是,把所有种子均分为了两等份,采取的是控制变量法,改变的因素只是温室与否。二月中的天气,算不上温暖,放在室外的豆子,一样频率的浇水,一样的恶流程。屋里的都能收割做菜了,外头近三分之二却连芽都没冒出来,在杜沅的引导下,几人终于意识到那句「万物自有道理」,几人追问,这是门什么学科,杜沅愣了一下,说「生物学」 “万物中凡又生命体征的,活着的无非为两种,一种是动物,例如人,你,我,他!乃至猫狗鸟雀等等,简言之就是能移动的生物体。不能移动的植物体嘛,就是植物咯。动植物的判别很简单,是能否移动的生物体就好了,如何判别是不是植物啊?也简单啊,能吃的,能生长,绿色的就是” 就也是没想到,突如其来地变成了生物课,,有机物这些叶绿素光合作用,这是现在能说的?又不能瞎掰扯,只好通俗易懂了一下,凑合凑合糊弄吧 杜沅心里这么想着,然后把话题带了回来 继续讨论这观察记录,做似乎总结分享 中午,食堂多了一道,清炒豆芽。鲜香脆嫩,很是爽口 这会儿正是缺少绿色蔬菜的时候儿,有豆芽儿之后,种植周期短,还简单易上手。干净卫生,完美符合老百姓对蔬菜的渴求 午饭后,育苗班就给夫子喊过去做报告了 几位夫子在一处,听听啧啧有趣的模样 杜辰倒是波澜不惊,颇有大家风范 其他几位就没这么有定力了,尤其是侯大,怔愣说小郎君大才~天上星宿下凡的 诸如此类 学生一一给先生答疑后,杜辰安排育苗班改日给书院做一个技术培训,让书院的学子家中都能吃到这样蔬菜 杜沅几个回头,商量之后,决定分为两组进行,抽签定下了陈放和方家年一组,徐意搭档易岭。杜沅写了邀请函,让门房挨家给书院做过捐赠的那些金主善人,请第二天丑时二刻,到书院学习豆芽培养方法。 邀请函还设计地有模有样的 几人又仔细过了两遍分享内容,准备好实验器具。 第二日,各家人都准时而至,徐易和易岭稳定发挥,把发豆芽的技术要点讲得很清楚,又摆出几盆分别是,一晚培养期,二天和三天的养殖成果,末了,厨房端上备好的豆芽小餐。清炒豆芽,呛豆芽,豆芽汤,豆芽包。一样小小一碟子,精致可爱地摆在托盘里,放置面前 诸位与会人员都举著儿尝了 脸上露出笑意,大感兴趣,开始追问刚才不甚清楚的地方 这次的产品推介会开展非常顺利! 也给杜沅以后,把书院种养的产品推介出去打下良好基础 第五十八章:格物致知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豆芽技术推介会后,育苗班的几个学子,在杜沅的引导下,煞有介事地做了总结,书面汇报。开了个分享会。把最终形成的书面报告提交给了书院存档。 杜辰如今颇上道,这不,这就安排了他们来做分享 豆芽相关的是都讲过了,这回的分享内容在于协作,在于「格物致知」 这四个字,还是她爹为范大佬的改革犯愁的时候,她忽然想到的 思维有点二发散了哈!她回想了关于改革的相关条陈,人物。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太学校长,胡瑗老先生呀,「宋初三先生」,培养了无数人才大佬的大佬,主要,程朱理学二位就是他徒弟和徒孙儿,理学也是老先生在研究儒家学术的基础上提炼总结的,理学又名宋学,是宋代儒家的哲学思想。 汉儒治经呢侧重名物训诂,宋儒则多以阐释义理为重,故名理学。胡瑗坚持朴素的唯物论,反对唯心论,认为“命者禀之于天,性者命之在我”,开宋儒性命之学的先声。以传统的儒学伦理为核心,大胆质疑,自立新解,开宋代义理易学之宗。全面阐述性、命、天、人、政、教的内在关系,形成具有个性特色的性命学说,清人全望祖撰的《宋元学案》称:“宋世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之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其中“安定泰山”,则是因为宋初胡瑗讲学于南方称南派 后头朱熹为国救民图存,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乃是因为,那个时代背景下,南宋偏安一隅,给人追着打,掌权官员贵族还可着劲儿地贪污腐败,鱼肉百姓。朝廷党争不停,为了钱权斗得你死我活。丝毫不顾忌国将不国,只念自己得失 他屡次上书要合力抗金,迎回二圣。折子总被束之高阁,自己也被主和派打压,远离了朝廷中心,无奈之下,潜心学问,研究理学进阶版,通过碳九万物来领会天命。略有成果后,想仿前朝范公改革,以思想来救赎当下昏沉活着,醉生梦死的权层 儒家的三纲五常就是天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还有五常,仁义礼智信,理学家则认为,天理是人性的最高境界,只要所作所为都符合天理,谁都可以变为圣人(不知道为啥,看这儿总觉得有点儿,黑格尔那存在即合理的意思。) 但,踏上这条道儿,真是随时准备奉献自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啊!朱熹在前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了理学,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意思就是,人性本来是与天理一致的,但社会环境里有太多诱惑,让人们产生了欲望,违背了天理,所以人应该克制自己但欲望。 朱熹提出这点,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根本目的还是在,想要强国,要北伐。他和王安石,范仲淹一样,也希望发起一场改革,不过范王改制度,他改思想。因为当时的南宋,很多重臣和他们的家属都道德败坏,平时只知道捞钱享乐,私生活机器荒淫无度,国难当头,这些人却最先考虑自己的利益,根本没把皇帝和国家当回事儿。隆兴北伐的闹剧就是典型案例,朱熹也看在了眼里,再加上古人想来都有「礼不下庶人」的传统,朱熹这句话其实就是讲给权贵们听的,让他们克制自己的欲望,好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举一个例子,三纲五常里边儿有一条,就是要求妇女不得改嫁。有一回,朱熹听说朋友陈师中的妹妹想改嫁,立马写信劝阻,但,他听说一位平民家的女子嫌弃丈夫太穷,要离婚,他却表示理解,说丈夫没有才能养家,其子还能咋办?这时候就别讲大义了。 即便这些只是对名门权贵的要求,理学在当时也算不上啥束缚,南宋的妇女要离婚,改嫁,都是虽本人的意思,社会上也完全不会歧视,连皇帝也会娶再婚女子。 至于理学被歪曲,惨遭,取其糟粕,取其精华,被统治者拿来禁锢老百姓的思想和压迫百姓,最终臭名昭著,这都是南宋灭亡之后的事儿了,所以,朱熹本人应该不带想背这个锅 朱熹晚年还卷入朝廷内斗被迫害,学说被禁,孤独地死在了家里,旧友门生都不敢上门吊唁,只有辛弃疾上门祭拜,还写了祭文。 诚然,杜沅也不会因为活在了这个时代,就也能像这些文人士子,或者说,就像她爹一样,对儒家推崇备至,奉为信仰。存天理去人欲这种绝对的唯心论,她也不予置评。但,格物致知很明显不是这么用的啊,毕竟后头,著名心学大师王阳明先生现身说法了。想从竹子身上明白它的生长秘密?简单,搬个凳子对着它去,格物致知嘛! ??? 还好王阳明撞了南墙就回头了,从此开始用辩证眼光看待学术大家,不再一味盲从 所以,坚持唯物论的杜沅,决定先发制人,提出「格物致知」,给这个学说打下点基础,也顺带挖一挖科举的墙角 这年头儿,学文的可太多了,理科也需要人呀,尤其是识文断字有追求有理想的年轻人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开遍清明。一眨眼,暖棚里头的菜苗苗都长起来了,绿油油的,应该是几人照料得太好,这还不到足够暖和的时节,这菜苗就到了能移栽的时候 赶巧,安排的月底分享也如约而至。 这次分享仍是几人配合的模式,稿件流程是提前对过的,在食堂围圈做圆听,几人从初见小会的破冰,对实验课题的头脑风暴,按会议记录实操,到交接表的细节,问题讨论,成果总结,都给同窗们做了分享,提问环节过后,徐意把杜沅画好的实验对比图拉进斋堂,整整两大黑板。他讲解完毕后,易岭几人提溜着一堆东西过来,做了个小实验 没有玻璃罩,实验做的不直观。杜沅是简单粗暴地用蜡烛,小盆栽飘香藤做的实验。 这会儿几人也原样复制了过来,几人用不透明瓦瓮,一个盖住正在燃烧的蜡烛,另一个盖着有飘香藤和燃着的蜡烛。 当揭开盖儿,发现有飘香藤的蜡烛没有熄灭,少年们都目瞪口呆,不知所以。还说是变戏法儿,台上学子又直接对换了瓦瓮,结果又飘香藤的蜡烛也是燃着的。 这才接受了,气,是维持生命的必备条件,就吃食,水一样重要 也觉得着格物学真的很有意思!育苗班的几个学子也因此在书院名声大噪 第五十九章;卖鸡仔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杜衡领头的孵化养殖一体的养殖场,也有条不紊地开办着 几人煞有介事地商量出了管理简章,对养殖场的管理都都明确了标准 期间,王五他爹因为对鸡鸭养殖颇有经验,来了养殖场,做了管事,按着养殖场定下的章程,领人去打草,去养了蚯蚓的人家运订下的蚯蚓。 因着养殖蚯蚓,也是杜沅打头培训的技术。所以这些人家对订货单,出货单这些都比较看重,王五他爹王富贵,回回过去,清点了蚯蚓筐,就在出货单上摁下手印就带着自己这份回了 孵化的第二批小鸡仔儿也出生了,在少年郎们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实验研究下,现在的孵化率已经能达到95%了 这波小鸡仔儿足有五百多只,多养上一天就是流水的铜钱啊 按之前所定,杜衡和王五准备径直去找货商,找行首来收。和其他人商量过后,两人就去找夫子请假外出。 两人照王富贵的指点,寻去了县上福安巷,这里住着的宁家,是泸溪县最大的鸡鸭收购商。宁家宅子颇大气,足占了半条街,家财可见一斑 王五今年15,杜衡到他肩膀,两人衣着简单地叩了宁家门 一身儿褐色短打的小厮开门,杜衡递过名帖,说了来意。不多会儿,传话的小厮就邀了两人进去 果然他爹的名头,还是好使! 宁家主宁远年近不惑,一身儿锦袍,腆着肉肉的肚子,在书房见了二人 他远在书房对账目,接了名帖就要去正厅待客迎杜辰 却给家里小厮告知,是俩小郎君,不见杜辰 当即就松了心思,左右俩小孩儿,哪里不是见呢 杜衡作礼后,就禀了来意 “谈生意?就你们二人?”宁远睁大了眼,略带戏谑地说 “是,这生意确是我二人与您做” “呵,可是杜辰要你们来这一趟?” “与我爹无关,是我为见您打了我爹的旗号” “这,你爹这读书人,也能同意行商贾事?”宁远眯了眯眼,看着这自称杜辰儿子的男孩儿 “行首莫不是还念着,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爹如今是书院山长,常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勉励学子,可见,我爹是支持我们的” 宁远给杜衡逗笑了,这小郎君小小年纪,不卑不亢,出口成章。假以时日,定有一番作为 顿时也收了怠慢心思,示意随从上茶汤 杜衡来时已做了准备,市面上的小鸡仔儿要价80左右一只,鸡蛋20文一枚 他心里预期是50文卖出,这利润已经很诱人了 宁行首刨根究底,杜衡交代,他们有人工孵化法,能20天就产出一批鸡仔,瞧着宁远有些呆愣的模样,知道这是心算一般,或不会心算,所以瞠目结舌了 当即问宁远取了纸笔,给宁远做了推演 一番对答,或者说,宁远给杜衡的才思敏捷,强大的心酸术数水平惊到合不拢嘴,啧啧称叹,当即和杜衡签下契书,定价55一只,约了第二天就去孵化场提鸡仔 回书院后,几人粗粗算了,就这一单,也能挣下17500文,就是十七两又五百钱呐,这利润空间也是很足了,等这波鸡仔儿长大下蛋,这鸡蛋成本再下调些,这鸡仔儿对外销售,就有极大的收益空间,遑论还能卖肉鸡,活鸡,腊鸡,鸡蛋,卤鸡蛋等等 啧,鸡蛋即将走进全境的餐桌,让宋人都能吃得起,都能吃得更有营养! 那边的紫芝也采用老带新的模式,培养了四五批蛋糕店经营制作人才了 蛋糕店在成都府不说全面开花,也如雨后春笋一般,逐渐占领了成都全境 杜沅也带着育苗班,把菜苗分装,让翻土沤肥准备好了的,学子家长来领取菜苗,育苗班的各位单独负责一户人家,随着去,手把手地带着农户人家移栽 起初,人家长还不以为意,甚至出声调侃,说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哪里知道怎么栽,他们可都是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还能没有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娃娃懂? 易岭是个脾气爆的,当即怼了回去,问可吃过时兴的豆芽了?豆芽就是他们育苗班的娃娃发明的,这发豆芽的方法也是他们教的,如今,还要说他们这些娃娃啥也不会嘛? 自负年高的人们顿时噤若寒蝉,吃,咋没吃过呢。这炝锅豆芽,鲜嫩爽口,可是下饭喱 每个土窝里头都撒了小把蚯蚓泥,按照之前实验出的结果,按顺序地操作着 那头的杜老爷子也带着众人把田都翻了一遍,又重砌了田坎,蓄了水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谷雨后,杜老爷子就领着众人,挨家挨户地给沤好肥的田里插秧苗了 杜辰那头也忙得不亦乐乎,今年得了几十亩学田,这是的书院学生劳作的。好在有去年收割稻谷的经验,又有杜沅的水稻种植手册,他也算是适应良好 每天早晨,镇上居民都能看见,排列齐整的少年郎们列队跑步,绕着城镇跑上四五圈 开始都觉得新奇,听涵春堂的大夫说,这可是强身健体,长命百岁的好法子喱!这涵春堂可是成都府都赫赫有名的医馆,他家大夫说的,一准儿没错。还有那书院山长也是他们镇上不世出的才子,文曲星杜辰,他都要自家小郎君随着一处去跑,想来,这莫不是考科举的独家秘法? 杜沅抽空,去看了看山上的果树甘蔗,又交代老根爷,取草木灰和蚯蚓泥,洒在甘蔗垄上,埋在果木根旁 添肥的同时,防个虫?听说这草木灰有此一用,是否真有效用,还得以观后效 因为学田的插秧播种这些,蹴鞠赛推迟了,到人间四月芳菲尽的时候,才拉开序幕 杜沅也算是心思多,她还去邀了蹴鞠社团,一起参赛!所谓:宝马嘶风车击毂,东市斗鸡西市鞠。前人曾写:乡村年少那知此,处处喧呼蹴鞠场,又有舞馀燕玉锦缠头,又著红靴踢绣球的句子留传,可见,蹴鞠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现代国人对足球的追捧 这蹴鞠赛成了气候,就带起来的产业可就多了去了 第六十章:蹴鞠赛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又吃过一次槐花宴后的杜沅姐弟,过了生日,就迎来了书院蹴鞠赛 书院的蹴鞠赛也拉开了序幕 寒门书院现在有三个班,合计108人,算是比县学人还多的书院了 由无远和尚每三天来教一节蹴鞠课,和尚是武僧,也顺带带着这群半大孩子打桩扎马步,慎思班开学比众人早一步,已在学使枪弄棒了 紫芝又以这蹴鞠赛做了故事原型,产出了十一率同窗,大败武僧社团,画得比后世的灌篮等绘本还要热血,让人一瞧就恨不能来书院与他做同窗,一并训练,团队协力大败武僧! 比赛的场地就在城郊的草地上,引了镇上大半的人,还有不少县上的人来瞧热闹 杜沅又提前给书院里头的同窗通了气,家里相邻若有做挑夫摊贩,沿街叫卖吃食饮子的,这日都可多多担来这边,有这样多人瞧热闹,哪里还少人买吃食? 紫芝的绘册里头,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小食,果子还有冰饮。当然,其间也有杜沅出的一份热闹,四月底,她山头上的好些桃李都熟了,怎么给泸溪县大哥广告呢? 她制冰,喊了她爹等家里人,跟着打刨冰,做冰沙,又打出雪白的奶油,兑上打发的细砂糖,做了份水果沙冰,又用竹筒做了个简易榨汁机,手动榨了不少水果汁,正巧,去年种下的甘蔗,也快到了成熟的季节,顺带砍了些榨汁 这水果沙冰,水果凉粉的做法也一并教给了「甜点」店,这不,甜点店的小厮也推着挂着「甜点」幌子的推车,到城郊赛场占据了有利地形,开始售卖了 太和楼也出了份热闹,厨房备了好些烧饼,煎饼果子,包子等干粮,酸梅汁,露安茶等汤饮。推着满满当当两大车,换了场地的独家广告权,广告打得简单粗暴,直接在场边安插了数根儿,写着「太和楼」和他家招牌菜的幌子,在风里招展 又有太和楼送来的美味吃食,赛场半程十分,队员们席地而坐地用着餐食,鲜香味儿随着风钻进了场边人胃里,不少人都跟着咽了口水 这不,懂事的太和楼小厮会来事儿,早早备下了蹴鞠赛同款吃食,侯在一旁,专等围观群众咽口水的时候,才揭盖儿吆喝 人潮就涌了过去! 刚他家孩子进球了,他作为孩儿他爹,必须get同款,与儿子同在!现下家里日子好过了,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闻着味儿就香! 有的人则是本着来都来了,尝尝呗,有的人干脆是,都在买?我不吃岂不是低人一等?不吃就是吃亏了! 于是乎,激情消费就这么给带起来了 紫芝这册画本主要描绘的就是四月的这场蹴鞠赛,及蹴鞠赛上的吃食饮子,许家书局动作也快,收到稿件后,半个月后各大书局就上架了 不少老粉都第一时间奔走相告,买了就迫不及待翻阅,只是,这一翻就口水直流三千尺了,一边对着画里头的吃食垂涎三尺,羡慕地看着绘册里的人们大快朵颐,吃到笑得很幸福的人们,一遍擦掉口水四处寻找同款,不得,只能换上副好兄弟面孔,把新买的书诚心诚意推荐给自己好兄弟,坑不能一人儿躺,此处坑底风景独家好,快下来一起瞧咯~ 就在画册给泸溪县,芦溪镇带来一波旅游热潮,带得画上的吃食饮子在全宋都大出风头,引起广泛热烈讨论的时候 杜沅早已抽身调试起了甘蔗的制糖设备 在山脚下库房里头,建的甘蔗加工厂。削砍甘蔗的有蔗削和蔗镰;堆垛甘蔗的有专用的蔗凳;榨甘蔗汁的有蔗碾、榨斗和榨床;每一种工具都有其特定作用。 之前几个拿了家里三分之二土地,用来种育苗班菜苗的学子,这会儿可算是把新都放回了肚子里。见天儿都喜笑颜开的 为啥笑? 霍,他们家家儿按着育苗班那些小郎君,说的那样移栽照料,施肥浇灌,如今才两个月,竟都硕果累累了。这好些菜还是市面上卖出大价钱的菜喱,还有几样整个成都府都不常见,他们还踌躇如何卖得出去?这不,才愁了两三天,这太和楼的掌柜的就上门谈合作来了 谈拢了,这菜啊,太和楼收去三分之二,在保证他酒楼的供应之外,其余的就由着农户自己售卖了。这可是省了多少事,这酒楼给的价格也合适,待各家儿郎回家,让他们算了算,啧!竟,这不过种了些蔬菜,就卖这一季,竟能挣下这十几两?比得往年十年的存银了!! 瞠目结舌后,家家都把这地里的菜当眼珠子一般护着,恨不能夜里睡菜地才好 这头的孵化场也是规模渐大了,宁家和孵化场谈了合作,准备拿下个便宜的价格,找漕帮走水运,把这鸡仔儿卖出去,一来解决泸溪县及沪宁州的鸡仔市场饱和问题,二嘛,能把鸡仔卖去成都府全境,占有市场后再打开全国市场 这还是杜沅曾和杜衡提起过的设想,和宁家合作这三个多月下来,对这宁家也颇放心,是个守信的生意人,有魄力有冲劲儿,杜衡就给他提点了这个方向 那宁远越听心里越是惊骇,这小郎君满打满算也就十岁上下,怎生有这样的灵巧心思?幸甚,这杜家是当官走仕途的,不愿沾染商贾事,不然,这买卖哪里还有他分一块儿吃的余地啊 当即干脆地签了杜衡拟定的契书,宁家自此和孵化场确定了战略合作关系 那头的绣院也在四月招手了第二批绣女,第一批的40个缂丝女工,已经顺利结业,走进了杜家绣坊,照杜沅建议的,绣坊改了「工薪制」,每月完成合格的基础绣件量,可拿2两银子,多出的修绣件分三个数量档,分别对应1两,2两和三两的标准。此举极大地刺激了绣女对银钱的渴望,这不,都争分夺秒地绣开了,为着多拿几两银子。这若是一个月能拿上5两银子,那也比得上家里一年的存银了呀 月末结算薪酬,绣女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儿回家中,家人数过后都喜上眉梢,当即把女孩儿们当宝贝疙瘩样捧着,揽去了家里的琐事农活儿,让女孩儿顾好自己双手,努力挣些银钱回来 这,家里的小娘子出息了呀!这成年男子莫说一月,就是十个月也未必能挣下四五两来呀 第六十一章:医学院开课啦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医学院也在四月,挂牌揭稠了 苍劲有力的「医学院」三字,金丝楠木制的牌匾,悬在门梁上 医学院在县尊的支持下,建在了芦溪镇东南方,占地二百余亩,有一半儿都设计的是做药圃用。 涵春堂联合,泸溪县上的保安堂,成都府的千金堂等四家药堂,由各家药铺派出的两位大夫,携两位药僮,大夫充做医学院直讲,药僮负责后世的辅导员角色 秦老爷子资历最长,被推选做了山长。秦老爷子按着各家专长,给分了药理科目。 这医学院的办法颇新奇,又预热了半年多,已是吸引了大批适龄学子前来报名。因着杜沅企划里提过的,医女。秦山长贴了招生简章后,专程请了自己远在滁州的妹妹一家回蜀,去信两月余,收到回信。秦椒说已在归途 赶着在医学院开学几日后,秦椒才携女带孙地到了芦溪镇 秦山长兄妹数年未见,都是须白华发的年纪,一番推心置腹,安置了住处后。秦山长带着年逾五旬的妹妹,参观起了这座占地颇宽,建筑恢宏巧妙的医学院 他带秦椒去了夫子舍,见过了另外两位女先生,一个白衫裙的小娘子,瞧着约莫三十出头的模样,见礼后方知,她是兰家人,兰家世代以金镞折伤科出身,治刀剑金创,称得上是大宋第一,号称‘兰金镞’,秦椒纳罕,也不知老哥哥是如何请来兰家人的 另一位是青阳许家的,许氏也是幼年随祖父在药房泡大,又随着父亲学了些医理,家人见她有此天分,也偏着心,不论男女之分,尽数把毕生所学,都教了她 她学医数十载,一身本领尤甚许家当家大夫,她哥哥许杨三分,却限于女儿身,只能为闺阁姐妹儿,瞧个脉,在后宅安身立命。无有大展身手的时机,嫁的人也是个大夫,她丈夫较她,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初时两人也能互相探讨医理,随着时间日久天长地过去,丈夫越发不满她的一身本领,好似她越能干,他越无能。他恨极了这样的对比,时时给她压了一头。日子久了,两人也只剩相顾无言了。她丈夫心思这样多,终是给自己耗尽了心血,她寡居近十年,因着当年少年时,秦山长曾拜许老爷子门下,学制丸药,这许苓也算是他师妹,此番,收医女,他头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命运多舛的师妹,和自己远嫁滁州,守寡多年的妹妹秦椒 她俩也算是少年手帕交,长大后,给命运带向四方,暮年却因这医学院再聚首 也是颇令人感慨 医学院今次共招了186人,医女:82人。杜秀娘就是这八十二分之一,她和白氏斗争了半年,穷尽心力,在秀娘和哥哥的策应下,终于让白氏低了头,送她来了医学院。左右杜家同秦家也是姻亲,秀娘在这儿也吃不了亏 三位女大夫,许娘子尤胜制丸药,兰娘子负责外科,秦娘子就捡了剩下的内科去教 医女这边分了两个斋,各41人组成一个斋。男生那边分成三个斋,两个班斋配了5人,一个斋34人。也按着寒门书院的新生规矩,自我介绍后选举了斋长,组长。交代了接下来的课程安排 因为这批学子,尤其医女这边,不说书写,单说识字,那也是凤毛麟角,单手都数得过来。为此,书院不得不先安排一波扫盲小课堂,每日的课程都安排了一半儿时间在识字一途上 因着学院占地颇宽,杜沅特意绘了宿舍的图纸,医学院建立了两座宿舍,一南一北,分立学院两端,也是考虑到男女有别,夫子设也尽挨学生宿舍不远,有利于夫子巡斋管理 西边一大片都是药圃,这两月以来,几家儿药堂都从各自的资源人脉里头,运送了一批又一批的药苗过来,拍了药僮来移栽看护,毕竟,他们都是参与过医学院企划,熟知各自接下的任务的 此番,医学院一下儿入住了200余人,这些人的吃食,就成了问题。 杜沅思虑权衡后,还是和秦爷爷商量,去牙行选上几个人,自行培养,这不,前脚踏进牙行大门,交代了要求,回学院就碰上久等的方掌柜,老方为着紫芝新出的漫画和广白的三国,连轴在成都府跑了小俩月,这不,许承年又要出蜀,才给老方喊回来,要他跟在杜沅处,为她竭力办好交代。听闻这医学院后,老方眼珠子一转,就急人所急地想到了他们的难处,提议从太和楼遣了厨子团队过来,本来是要直接送医学院一个厨师团队,还是杜沅制止了,一味地送,是产生不了经济效益的,只有花钱,才能带起来,当即建议医学院与太和楼展开合作。 太和楼负责承包医学院的食堂,此后,一应食物都由太和楼负责,楼里师傅每月出一次食谱,给学院做公示,月结工钱,签下契书 这合作签契书后,医学院付钱给太和楼,太和楼就得去买菜蛋米面,带起来做这些营生的人的生意,又因人手问题,要再扩招小二来招呼人,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这经济链条不就搭建起来了么 医学院开课半月后,一切上了正轨,杜沅就少有再去。毕竟这针扎啥的,还是专业性过强了,尤其看医书,对把脉啊药方啊药材药性啊这些的记载,她真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字都认识,放一块儿就比较考验她了 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她还是琢磨怎么把针灸铜人儿搞出来吧,究其根本,就是考虑怎么炼铜,这是源头性问题 那头的绣院也招收了第二批绣女,有了这批绣女拿了五两银子月俸的消息传开,镇上十里八乡的都炸开了锅似的,个儿个儿都赶着过来杜家报名,争着要来学这手艺 一时,也是人满为患。虽说杜寅一家子也算是有所准备,在绣院的基础上,扩建了二十几亩地,还修了一批宿舍出来,供远道而来的小娘子住,如今看来,也是杯水车薪 不得已,只好暂缓开课。先紧赶着把绣院再扩建些 县上其他绣坊也瞧着眼红,因为半年时间,杜家秀品,布匹相当有立场竞争力,质量好还价格喜人,还货源充足,一举吃下了成都府中端市场三分之二的订单,令好些人眼红到牙痒痒 第六十二章:过渡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阿姐,有你的信”晚饭后,杜衡拿着封信件进来书房 埋首书案上看《淮南万毕术》的杜沅,扭了扭脖颈儿,抬手接了 “哪里来的?” “苏轼写的,夹在回我的信封里头,”杜沅了然地挑眉,他们如今虽年纪尚幼,也得忌讳着男女有别,不至男女大防,也得小心授人以柄,让人说私相授受 大佬给来信说啥?这可是少年时的大佬亲笔呀,想后世一本「寒食帖」,被推为我国书法史「三大行书」之一,全才苏东坡呀 字如其人这话,真是有些道理的。 “阿姐,苏轼怎么说?” “你也来瞧瞧,这是苏轼出的术数题目,想来也是废了些神,翻了不少书卷”杜沅把信件递给了杜衡,杜衡接过,越看眉头越紧,经过这一年多再书院的学习,又有杜沅一对一的针对练习,杜衡的算筹,术数水平早已是书院佼佼者,夫子也及不上 这会子,瞧这几道题目,却拧了眉,胜负欲起来,拉过书房的黑板,就开始动笔解题 大佬就是大佬,这题目,相当于初中奥数的水平了,果然,老天爷是不公平的,天才的脑子构造或许,真和常人不同? 羡慕不来。杜沅接着翻书,执着着要找出炼铜的法子 “爹,下月,慎思班的同窗就要结业了,你觉得,他们都合格了吗?”杜沅问进来的杜辰 “这一年也是眨眼间就过去了,这合格与否,不单是夫子说了算,还得是这些数据说了才算”杜辰走近,拍了拍手里的课业 用数据说话,数字是不会骗人的。用课业发声,课业一点点记录着他们的阶段变化 这是直接又公正的法子了 她爹接受良好,想来,等以后再把这份经验,套进朝廷的公务员领导班子,就灵活适配多了 大宋的磨堪制度太不合理了,职务分解,权力分散,导致了一波又一波尸位素餐的官员,事儿没人干,薪俸一堆人上赶着领。长此以往,国家财政怎么不被耗死?一味征收农业税商税,不是变相刺激压迫农民了吗,贪心的胃口越发大,最后,这些罪都让底层农民承担了。可以说,土地兼并和朝廷用人制度是伴生关系,所以农民起义这么频繁啊 “阿沅?”杜辰喊了两声没反应,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哦,爹,去年种下个的甘蔗,下月初就能收了,这派去单家学习制糖的工人也回来了,月底先用书院山头的杜蔗,砍下一批来试试,顺手来了再去收其他人家的” “那,你上回说的,进修,你再仔细说说?” “哦,也是想着,同窗们都颇好学上进,如今学院的名声打出去了,又有几个山头田地的营收,待明年,学院也可自负盈亏。不若,聘请优秀结业生,返学院担任讲师,配合夫子上课,一来嘛,学院到底不比外头,至少书卷要比别处多些,在书院带上几年,学些为人处事,锻炼提升一下人员管理能力,培训学习能力,少说不得,以后也能独当一面不是?” “只是,这聘请资格,需要的面试条件需要您与诸夫子协定才好” “何所谓讲师?” “爹啊,同样的授人以渔呀,可以把讲师需要达成的标准,需要授讲的课目都一一列划出来,然后整理成教辅材料,给有意报考的学子,就像科举那般,选定一个时间,让应试生参考,夫子阅卷,再添一门,试讲。夫子坐下头当学子,当场考评,综合得分优胜者获得教学资格即可呀!至于这具体的考核题目,材料编写和讲师薪俸等,就得您拿主意了” “你这法子倒也新颖,如此复制传开,有了这套经验,那学院想在哪儿开都可以,倒是便宜” “爹啊,也不是想在哪儿开都可以,得根据当地州郡的在册人口,推算人口,适龄学子,有了这些报表数据做支撑,才能算出,怎么排布书院才是资源合理的,毕竟,米贱伤农” “嗯,那这要如何推演人口?” 这,这必须是个大工程。三两句话也是说不完,再说,她手边也没有一个可做模型推算的数据库呀 只好推说,还在构想 翌日,杜沅拎着一食盒的冰棍儿去了绣院,她沿着五丈渠走到了后门儿,这水利织布机,她在纸上反复拆画了几次了,不知不觉又走到水边,脑子里想着细节 远远在对岸渠河杨柳丛里头,瞧见个鹅黄衫儿的娇俏身影,四五步远的距离外,依稀能看见个小郎君?身形瘦削却骨架高大,一身儿青衣,瞧这背影,还有些眼熟 这??杜沅一时拿不住主意要不要过去,这绣院后门处看见这一幕,可,很是废人心 绣院里头如今有百多个妙龄小娘子,这,这可开不得玩笑 也罢,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伦本常而已 她往常般叩了门,给守门的大娘打了招呼,进去给娘和姑姑送吃食 可巧,她娘和杜戌娘都在课上,她交了食盒给随侍使女,就转去旁边染坊了 她种下的一片蓝草已经收了一批,和染坊的林老师傅沟通过后,林老制了这一缸子染料,在杜沅的讲解下,林老制出了第一张扎染布料 试了几次后,得了这满院子的蓝布,迎风招展,蒸发水汽,挂在院儿里竹竿上自在舒展 杜沅才过来一会儿,薛氏就带着使女过来了,一身月白褙子搭着条扎染蓝布罗裙,花色正是之前杜沅画下的绣样,如今的堂嫂对杜沅那叫一个热情,毕竟这不过两月,这在成都府独一份儿的扎染蓝布,销售火爆,她可是在书房陪丈夫挑灯对过账目的,那上头日渐增长的数字,真看得她心惊 她穿上这一身儿的扎染衫裙,去赴闺中姐妹儿的茶会也好,送布料回娘家也罢,无一不夸,无一不是受到焦点推崇 这可都是小堂妹的点子,也不知道这堂妹是如何长的,竟这样机灵聪慧 还这样友善兄弟姊妹,这样价值万金的点子,说给就给 平白送了只金鸡母给大房,能想到这些,薛娘子哪里会不对杜沅热情? 这不,嫁过来一年出头的她也平了心思,嫁鸡随鸡,一门儿心思经营好自己的生活,琢磨着做好贤内助,恭顺公婆,让自家生意再做大些,再多挣些 自己也时不时地来染坊,绣院转转。 第六十三章:心经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在染坊做了条扎染的围裙后,杜沅就回了医学院。 一身儿靛青色裙衫的她,斜挎着祖母缝制的书袋,和门房打过招呼,就径自进去了 医学院的药圃依山而建,不说侍弄种植草药,单说这学院里头住着的百十号人,用水就是个不小的需求。现打的这口井,还不够人用,要侍弄药地,就得想别的法子。一车车运水又未免过于麻烦,想起孵化鸡仔时用到过的工具,杜沅参照着这法子,用竹竿自制了许多大小渴乌,用来汲井水河水。医学院用水也就不需再费人工挑了,只用渴乌引水进水缸里。 杜沅沿着这渴乌架子一路往里,十几个姜黄学衫的小娘子,弓腰半蹲着在侍弄药草。走近和表姐紫芝打过招呼,就往里去继续转了 这医学院可比书院更有仪式感,学子进学皆着学装,杜沅照着后世的法子,简单设计了「校服」,毕竟学院分大夫和医女—/医僮两个方向,所谓医女可以理解为护士,有制丸药,煎药,草药种植等中医基础课程,所学颇繁杂细致,学时三年。在此基础上通关结业的学子,有意愿的可以进修大夫课程。学习诊脉开方等高阶课程,学时两年。这都是压缩过后的课程,不说能面面俱到,但求应教应会,医学院目前还是侧重基础医学,希望能填补这部分市场空白,为大宋医疗输送人力。有大夫也质疑过,医学院医学院,不培养大夫医生怎么叫医学院?秦山长说,在三年高压学习里头能脱颖而出的,就是进阶课程的好苗子,医生这门职业,学无止境。忍不住孤独受不住寂寞,对医生没有热爱的人,是学不好的。他倒也不强求医学院能出多少杏林圣手,只想给大宋药堂医馆,每家儿都输送培养上两三个医女医僮,就于愿足矣。 杜沅正好在门外,听到里头秦山长和许承年大夫的对话。是啊,批量培养大夫何其艰难,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先建立完整的医学院制度,假以时日,医学院会更科学合规的。届时,市场产生需求,还怕培养不出合格优秀的大夫? 不过,有一说一,这会儿的外科手术,从「圣惠方」「千金要方」和「扁鹊心书」这些典籍里头,杜沅能看到的是,外科手术麻醉术适用度已是历朝之最了。也用于痔疮手术,剔除咽喉异物和治疗疣这些,但,以能翻阅到的图纸看,这会儿人们对人体的掌握,嗯,还不够细致全面。 中国人自古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医家难有解剖实体的机会,也鲜有医家敢为人先,种种原因之下,形成了这种局面。也是,目前怎么看,也不具备无菌外科条件,但,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可以更精细些,这样,也能补前任著述之不足,能更好地找到病灶,对症下药啊 这是,这要怎么搞? 就她这半吊子水平,对不起,真经不起推敲,还是别对自己记忆过于自信,误人子弟了 仵作?这好歹是法医来的,靠谱! 杜沅叩门进去,见礼后,和秦山长说起下月请他回书院参加结业礼的事 先他孙儿秦广白还在书院那边读书,和杜衡混在一起,跟着笃行班上课之余,就一心扑在了蔬菜种植上头,他对种植业有无限热情。之前给几家同窗分剩下的菜种,杜沅都给种在了书院学地里头,广白噪接手过去照看了 想起也是忍俊不禁,如今表姐弟几个,表姐忙活完蛋糕店员工培训后,就来了医学院开始沉浸在药材种植,学习医术,继承秦家衣钵的氛围里头。表哥广白却对学医无有兴趣,画画之余,热情都投给了种植业,如今侍弄蔬菜之余,还偶尔跟着外租杜兴,一路去田间地头,扯草撒肥,一丝不苟的学种田,好好儿的玉面小郎君硬生生,给晒成了小麦色黑大个儿。杜衡也是,对自己和同窗一手创办的养殖场,那简直是一颗心都挂在了上头,这不,现在养殖场在县令大人的支持下,出资买下芦溪镇西郊的百多亩地,正在紧锣密鼓地建着孵化场喱 这孵化场预计两月完工,八月投入使用。按着杜沅给的行政班子搭建,管理建议,杜衡给技术入股做了参考标准,宁家看过入股协议后,啧啧称奇,当即签了契书,让账房送来所需银钱,正式加入孵化场,成为股东。 有了宁家这样的资本介入,杜衡就琢磨着不走原来的法子,原先几人是计划着,成都府外直接以售卖孵化手段为主,考虑到种种客观原因的存在,他们没有个三五年的,哪里能轻易进去外地,甚至三京地区的市场。有了宁家这样的老字号加入,杜衡就又活络了心思,选址外地,带资进入当地市场,一个孵化场辐射周围三四个州郡做基础,以点带面,这样,孵化场的产业链就能搭建完整了,长此以往,大宋的整个儿孵化市场,岂不给他们悉数掌握? 稳一稳,先把成都府全境的市场拿下再说 杜沅后来听到这份想法都眼前一亮,这,小哥你这真是古代人儿??? 和秦山长聊过之后,杜沅就回去继续和水利织布机的图纸纠缠,和炼铜术继续做你藏我找的游戏了。就在她画图纸的时候,祖母领着堂姐锦娘过来了,鹅黄裙衫素雅大方,有些似曾相识的眼熟。给堂姐端了茶汤,说了几句,堂姐要她明日陪着去逛「甜点」铺子,杜沅应了 这堂姐可真是好手艺,只是可惜,不识字,若是能书善绘,想必这缂丝也好,刺绣也罢,作品会更形神俱现吧 “施主着相了”弈心和尚这话言犹在耳,往日和尚来书院授蹴鞠技艺,堂姐来送杜沅她亲手绣制的书封,给大和尚撞见了,和尚夸赞堂姐手艺,言语几句后,弈心望着杜锦娘,眼神中隐隐有些关切,“这部《心经》请女施主收下,若有烦恼,默诵一遍,有宁神静心之益。” “可我识不得几个字。” “不识字更好。佛法不在文字言语中,只在一心清明间。” 她没再推辞,道过谢,双手小心接了过来。回去后,她掀开那经书,见大半字都不认得,但一想弈心小和尚那话语神情,料必不会诳人,便另请木匠制了一张绣架,裁了三尺白绢,绷在上面。心里躁郁时,便坐下来,用墨丝将那经书上的字一个个绣出来。果然如弈心小和尚所言,只要坐下来绣这经书,心顿时便能清静下来。 半年多来,她已经绣了五六幅,绣好一副就拿来送给杜沅 第六十四章:食物中毒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那明日你和戚年得去趟衙门?”杜沅和弟弟说着话往屋里走 “嗯,得把文书过了”为着鸡仔运输问题,孵化场的「股东们」来回推演设计,才确定下方案 “正巧,明日广白表哥要和陈立也去衙门,说不得你们还能碰上喱” 杜衡侧头疑惑地看着姐姐一眼,随机了然 “也是,有了冬日里头沤下的粪丹,又有这偌多的蚯蚓粪,这菜蔬种子又耐病虫害,长势喜人,是该和官府拿个凭证,卖去别处” 姐弟俩聊完刚好走到堂屋外,听到里头隐约有“锦娘,徐州方家,年17等”,都不约而同住了脚步,面面相觑 堂姐今年就15了,不少同龄小娘子不是嫁人了就是定亲了,杜锦娘是个例外,因着白氏对儿女亲事的执着,一门儿心思要女儿攀个好亲事,今年秋闱,锦安堂哥要下场,这会儿定亲?不是白氏的风格呀,对小娘子看重的人家,四五岁上,晚的十岁上也开始相看留意了,白氏这心理素质不存在给人说上几句闲话,就绷不住啊。 她不禁想起这半年来收到的心经,堂姐仿的是唐欧阳询楷体,衬着白绢,清劲秀挺,如同一片布列齐整的墨色竹林一般。 郑氏看过两幅,说拿去外头绣坊换钱,一幅甚而卖到十贯钱喱 姐弟俩都默契地转身回去书房, “阿姐,你莫忧心,爹娘不似伯娘一般,不会这样待你的”七八岁的杜衡抓耳挠腮半天,嘟囔了句 “嗯,左右爹娘疼我,纵我在家一辈子也无碍,倒是你,担子可比阿姐要沉”杜沅促狭地笑 杜衡半天也没找到话还嘴,闷闷坐下看书 翌日,杜沅逗了会儿小弟弟,和祖母报备过后,就去大伯家了 和伯娘堂嫂打过招呼,就和一身儿扎染靛蓝裙衫的锦娘堂姐,并使女白露仨人儿就出街了 杜沅随性惯了,戴不惯幕篱,为着方便,干脆出入都一身儿小郎君打扮 杜沅看着坐姿优雅的堂姐,不由得想起昨日听到的只言片语,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女子的一生,就这样给标注好了选择,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 哎, “阿沅?”堂姐住了脚步,唤了她两声 杜沅这才惊觉自己的出神,忙接了话,答话说起甜点店的招牌,介绍起里头的甜品种类 不多会儿,马车就到了涌泉街,锦娘戴好幕篱,扶着杜沅递来的手,轻移莲步下来 “那,那是荀悦?”杜锦娘把着杜沅手腕,侧偏了头,喃喃出声 “荀悦?” “嗯,她也是绣院学生,在姑姑门下学刺绣。今日,想必是告了假罢” “瞧着也是来买蛋糕的,走,堂姐,我带你去后厨瞧瞧,你不是对制作过程很是好奇嘛,且瞧瞧去,说不得你看了也学会了呢”杜沅拉着堂姐一路进去,卫临已不再任店长,现在的掌柜的他提拔起来的王志,也对杜沅不陌生,笑着迎了。 杜沅两人走进烤房,里头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即碎了个瓷盆,脸色苍白,眼神闪躲地作礼告饶,王志出生呵斥,我这是给人吓着了?杜沅心想 “不碍,按规矩,在月钱里头扣掉就是,你起来吧,好好儿烤蛋糕”瞧着那年轻人胎袖拭汗的模样,杜沅也息了久留的心思,附耳给堂姐说,等会儿回她家,她给她演示操作一遍 回前厅,正和负责售卖的使女搭话,问蛋糕的各自口感 不想,一个侧身就撞上了在门外瞧见过的,一身儿草绿衫裙的荀悦,杜沅连声抱歉,要替她结算掉地上的糕点,又请使女原样拿来一份,那荀悦也干脆,推拒不得,就干脆请两人一齐,退到旁边小桌坐了, “这李子酱的蛋糕,松软可口,搭上酸甜的李子酱,格外顺嘴,快尝尝”说罢,荀悦就一块儿又一块儿地吃着 杜锦娘在白氏的严格调教下,在外也颇有章法,这一楼没有雅间儿,她不好取下幕篱,不便用糕点,只取了茶盏,做些口渴的样子 杜沅是不大爱甜食,她更喜欢吃肉,酸辣口儿的食物 这会儿也就荀悦一个人吃的欢实, “哎呀,我肚子好痛!哎哟,好痛!”荀悦红润的脸颊顿时苍白一片,额头汗珠滚滚落下,抱着肚子,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儿 这,荀悦家境良好,衣着得体,收拾打扮也干净利落,不像是吃食不讲究的姑娘 这不像是普通的肚子痛!倒像是中毒! 杜沅脑子里飞速地根据所见做着推测 中毒?? 这个推论很匪夷所思,荀悦如今这痛苦难耐,左右翻滚的模样却在一点点验证着这离奇的猜想 看看荀悦手上拿着的蛋糕,杜沅栗然一惊,赶紧蹲下,仰着脖子大喊:“来人呐!白露!王志!快来!” 白露蹲下回话,王志听闻这动静儿,也迅速的过来,杜沅惊而不乱的吩咐:“王志三件事,第一,赶紧把今天卖出去的所有蛋糕给收回来,可能有问题!记住,是所有!要快!第二,把蛋糕店里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现在在店里头的都不准移动,待在这里!控制好局面!第三,准备辆马车,白露,去喊车夫,取下车架,驱马回镇上把医学院的秦山长叫来涵春堂,就说有人食物中毒” 荀悦也是个机灵的,看杜沅的样子,忍着疼,可怜兮兮的道:“妹妹,我会死吗?我今日生辰,都说生辰要吃蛋糕,我只是偷跑出来买蛋糕吃,我不要死!我要娘亲!呜呜……” “姐姐生辰喜乐,莫担心,姐姐不会有事,一会儿就好了噢!” 杜沅轻哄着,和杜锦娘一左一右肘起荀悦,王志还算机变,控制局面骚乱的同时,还不忘差遣两个有力使女来帮着扶荀悦,几人合力把她放上马车。车夫立马儿抽鞭向涵春堂赶过去 杜沅一面观察荀悦的情况,瞧她神志还算清醒,就一路和她说话分散注意力,一面想着,这,食物中毒咋整来着??? 早知道就仔细跟着秦家人多读几本儿医书,正经学一学了 第六十五章:洗胃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鸡蛋、水!越快越好!” 蛋糕店距离涵春堂也就两条街,跟着来的使女一把将荀悦抱进医馆,杜沅扬声吩咐着, “你师傅秦大夫呢?” “我师父出诊了”林久也是跟着秦知源六七年了,也算见过些场面,这会儿也颇紧张 !!杜沅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可不就赶巧了么 还好,看样子,毒性不算太烈,跑了这么一段路,人也没昏迷,只是痛苦的抱着肚子,额头冒着冷汗。 一般食物中毒急救,鸡蛋清和牛奶都是不二之选,实在没有条件,也能用水来催吐。杜沅抓了下头,她断不清啊,现在的情况,第一件事就是要催吐,吧? 这也就以前没事儿在网上瞎晃的时候,看过不少急救视频,医疗剧,看多了吐槽的评论,也顺着科普学了下,凑合学得那点儿也没正经实验过啊,这么刺激的么,这可是大活人啊!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脑子里又空又乱,定了定心,这,也没条件洗胃,有条件咱也不会。 时间不等人,杜沅带着两个使女去后院净了手,擦干,拿齐痰盂,鸡蛋等能找到的用具,就进屋了。真的,幸好这荀悦还算清醒,有配合意识 半个小时后,杜沅几人满头汗,衣裳沾上了些呕吐物啊,水啊的,有些脱力地从里头出来。却见林久几人定定站在院门口,作揖答礼地连胜答劝,拦阻着两名有些年纪的女子。衣着华丽的那个,是个上了年纪也颇有风韵的妇人,旁边跟着的应该是身边的麽麽 “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妇人见杜沅出来,立即迎了上来,一脸担忧,还挂着泪痕。 杜沅道:“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进去看她了。” 说完,放俩人进去,,林久道:“杜姑娘,老爷适才到了,听了您的应对,当即带人去了「甜点」,让我在此等您,还留话说,少不得还会有中毒的人,要您要有准备才好。” ??? 秦爷爷这是? “知道了!派个口齿伶俐的人,去县衙给县令大人抱个信儿,今日这事,着实蹊跷” “是,姑娘。” 究竟是谁喵喵的想害秦家?杜沅拧着眉头想道。生意竞争对手?也不至此啊,秦家秉承中庸之道,有钱一块儿赚,鲜少与人结怨。能下此毒手,就因为蛋糕店生意?真人为财死?并没有到要这么害死他们的地步吧?究竟是谁?! “姑娘,又有人送来了!” “阿沅,情况可还好?”紫芝急忙跳下马车,疾步过来 刚坐了一会儿,又有人送来。杜沅收整一下心神,紫芝表姐打小儿跟着老爷子学医的,有她在,靠谱?多了,至少她心更定了 下了车,秦老爷子就进去主持大局了。恰巧今日杜衡几人也在城里,得了信了去涵春堂瞧过,问了情形,当即带人来了蛋糕店,还贼精地从后门进去,一进去,就看到王志凶巴巴的脸,脚边,有个小子瘫倒着,一脸萎顿,王志瞪着他,似乎很想揍他几拳的样子。 “王掌柜。”杜衡出声喊了他。 王志对秦杜两家的小辈都很熟稔,还有赖于甜品店员工培训,紫芝负责蛋糕烤制技艺,广白度更负责珠算,记账等速成课。这会儿瞧见自己的小夫子,王志连忙道:“小郎君,这王八蛋形迹可疑,刚才趁乱还想逃跑,此番乱子八成和他有关系。” 说着,又踹了那小子一脚。杜衡冷着脸,淡淡瞟了那人一眼,道:“杀人触犯律法,别让他跑了就好。现在情况如何?” “老太爷在前面主持呢。” 杜衡点头,让人拿绳子把人手捆了。才转到前面去。 杜衡去前面看的时候,场面虽然还有些混乱,但在秦老爷子的周旋安抚下,并没有爆发大地冲突,卖出去的蛋糕也都追回。 幸好蛋糕店外卖的蛋糕,都用上了编号的盒子装,且登记造册,谁家买的,地址在哪里都有当天的记载。杜沅之前交代后,王志脑子也灵活,当即派出许多人手,总算把卖出的蛋糕都追回来了,中毒的人数不多,目前只发现了四个,秦老爷子都让人给直接送到医馆去了。 “各位!此事,我们甜点店也是受害者,大家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现在,救人要紧,各位放心,刚才我派去的人回报,已经救醒了人也在快速的救治中。”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要说这些有的没有的!赶紧,给我们一个说法!” 跟在秦老爷子身边的常山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有人不停叫嚣着杀人偿命。要蛋糕店的东家出来。秦老爷子眉头微皱,让人把那个小伙计绑了,然后把王志叫到身边,轻轻说了几句,王志领命而去。 “诸位,老朽是涵春堂的秦逸,今日蛋糕中毒一事,秦家必定给诸位乡亲父老一个说法!” “东家呢?你们秦家是涵春堂的东家,与这甜点店有和相关?谁知道你这话有无用处!时不时哄人的?” 又是那个声音。秦老爷子深深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道:“这甜点店也是秦家产业,有涵春堂作保,全力救治中毒食客,这位客官可还有异?” “中毒?!吃你们地蛋糕,怎么会中毒?” 前排一穿着破烂儒衫,头发花白的老年儒生疑惑的问道,杜衡人小,挤了进来,注意到他并未随冲动的人群一起喊骂,自始至终都只静静站在那里,眼睛虽然愤恨,但还算能用理性管住自己。 杜衡道:“先生这个问题问得好,甜点店也在全力排查。为证清白,也已报官” “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中毒吧?是你们蛋糕店的东西不干净吧?” 又是那个声音,慢腾腾,带着讽刺的说道。杜衡往那边瞪了一眼,有若实质的冰冷眼神,让那人一颤,立即隐没在人群中,刚想开溜,却被王志一把拉住,王志笑嘻嘻说:“这位客官,您家里有什么人是在我们蛋糕店出事地,请你留下来,我们东家要亲自向您赔礼道歉,亲自向您解释。”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苦主,你想杀人灭口吗?” 王志揪出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脸惫懒之气,眼珠乱转,被高大的王志抓着,颇有些心虚的样子。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却是程明带着官兵到了:“闹什么?闹什么?官差办案,闲人回避” 程明向秦老爷子一礼,道:“卫夫人,本官接到令店小厮报告,说你们蛋糕店遭人陷害,出了人命,本官特来维持现场,泸溪县的仵作,马上就来。” 秦老爷子还了一礼,道:“多谢程大人,有劳了。” 寒暄完,秦老爷子面向人群,道:“各位,甜点店已经报官,一切自有官家查判。老朽知道各位心情激愤,但有一点想提醒大家,如果真是本店出的问题,那我们还会报官吗?所谓和气生财,开店的,谁会和自己过不去?难道我们会吗?请各位想一想,如果各位还是认为应该打砸了店,就动手吧!甜点店和秦家人绝不阻拦,却会一一记下动手人,来日官府还了秦家清白,甜点店自当上门清算” 秦老爷子就这么负手而立,眸色坚毅,就那么站着,虽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却脊梁笔直,人群里头哪家敢说没受过涵春堂的好,没去药堂抓过药看过诊?秦家广结善缘,碰上家里困难的,都是施药舍粥,这会儿,又有谁能狠心为着这还不明朗的事就与秦老爷子为敌 第六十六章:突然而至的签判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本官保证,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程明连忙说道。谢又说了好几句话,才暂时把局面控制下来,幸好现代对这种情况见识的多,老百姓,要求不高,就是给个说法,能够公平、真诚地待他就行,中国的老百姓,是世上最善良的老百姓。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却是林久跑了来,欢喜的向秦老爷子禀告:“禀老太爷,中毒的四个人,全都救过来了!姑娘让我来报一声,他马上就过来。” 秦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死人,一切问题都好解决,程明道:“秦老太爷,我来吧。” 程明站向前,朗声道:“如今人已经救过来了,本官定会秉公处理,严查真凶,大家都散了吧!” “老夫不信你!我听到你刚才对秦老太爷的恭敬模样,想来两家或许有亲也不一定,恐有互相包庇之嫌,老夫要重新换一位大人来查!” 还是那老儒生,一脸正气,大声道。程明一愣,瞪了那人一眼,就要下令,秦老爷子示意他稍安毋躁,道:“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我们要一起等县尊大人来断这是非?” 人群哑然,这些人哪里能让响铃屈尊来调解 等了一会儿,杜沅过来了,刚说了两句话,杜衡快速给姐姐耳语自己所闻,两排衙役就冲开人群,走了过来,带领的,是个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在场单就程明认识,这人是绵州府衙的京签判陈肖砚。 陈肖砚板着张脸孔,朝秦老爷子说:“有人告你秦家,毒害人命,还请老爷子随本官走一趟” 秦老爷子片刻调整了表情,侧头瞧了瞧杜沅,坚毅透彻:“陈大人,秦某与弟子说几句话就走,行吧?” 弟子???杜沅满脑子??? 陈肖砚点点头,负手站在一旁,道:“秦太爷,按律,蛋糕店需封停,还请见谅,让一让。” 说着,身旁两队衙役,如狼似虎的冲上去,把烤房等,全贴上封条,门面也封停。谢等,无法进去,只能站在后院。 王志等人看得心头火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好在还知道轻重,没敢乱来,只是恨恨盯着陈肖砚,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样子。 秦老爷子往人圈外走了两步,道:“医馆那边,算算你姑父也该回了,好在今日给你碰个正着,事情发展才没有到不可收拾,目前局面已基本控制,谨防后着。我知今日事出突然,透着诡异,你且按猜测去查,这店,这秦家,老朽可都交托给你了” 杜沅不知怎的,忽然就眼圈一算,喉头微哽“秦爷爷放心,杜沅定不负所托” 秦老爷子笑笑,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默契的感觉,在俩人间流转,安心转身走向陈肖砚,淡淡道:“陈大人,走吧。我身为被告,去见见苦主,对簿公堂,应该可以吧?” “这是自然,老太爷请。” 陈肖砚这死书呆,居然还做出肃手让客的样子,搞得秦老爷子侧眉,这是去坐牢,不是去做客。 “师祖……” “站住!别动!” 林久当即拦在门口,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 “姑娘!” “林久师兄,不要冲动,尚未有定论,相信官府,诸大人会明断是非,还我们清白的!” 林久,被衙役一把掀开,仓皇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双眼通红 杜沅道:“我们没有害人!这是事实,师兄不用惊慌。” 王志看看秦老爷子的背影,又看看杜沅淡泊但又坚定的神色,心中地慌乱渐去,也镇定下来,道:“王志听姑娘吩咐。” 杜沅定了定神,有条不紊的下指令:“年桂,安抚好顾客” 又低声在王志耳畔吩咐了几句,他点头领命而去。杜沅平静的目光,环视一圈围在门口的人。语气掷地有声。道:“此事,一定会水落石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秦家,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老年儒生道:“乡亲们,既然州府判官已经接管,那我们就到县衙去!一定要讨回公道!” “对!公道!” 人群在老年儒生的带领下。向县衙去了。杜沅冷冷凝视着那人的背影。默默出神一阵。 才和杜衡转回后院。 “阿沅,怎么回事儿?” 后院里。杜辰和杜戌娘联袂而来。杜沅平静的把事实叙述一遍,道:“我和堂姐正好在场,处理得当,中毒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个,无一亡故,全救回来了,目前,唯有去县衙告状的那位死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往死里害秦家!公爹随着去县衙,可有危难?” “这州府判官怎么突然来了?”杜辰出声 “阿爹,姑姑,这种时候我们不能慌,秦爷爷在芦溪颇有声望,又有县令大人斡旋,只要我们尽快找出源头,想事无碍。” 秦家的蛋糕店做的连锁店,非常出名,整个儿成都府的富贵人家,几乎家家都在这里订做蛋糕,家家都以吃上蛋糕店的蛋糕为荣,待客地时候,不摆上一点蛋糕店地蛋糕、饼干,那主家会非常地没有面子。现在,这样的地方,出了事情,那等于是在威胁成都全境富贵人家地安危。蛋糕店遍地开花,却偏偏选了芦溪县这家,瞧着不像是要与州府对敌的意思,却像是冲着秦家来的 杜辰听过一双儿女简明扼要地汇报后,“带上那俩人,咱去府衙打官司去。” 年桂连忙派人拎上小伙计,和被之前人群里揪出来的家伙,随杜辰姐弟到县衙去。王志,被杜沅留在蛋糕店守着,虽说一切已经封存,但未免节外生枝,还是派人守着为好。 处置完,杜沅转道去医馆,上了马车,杀人偿命,对方在暗处,有备而来,一击致命。若真有个万一,她,她怎么对得住姑姑,怎么对得住那个在书院教了一年多书,还仁心圣手地挑起医学院重担的老爷子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憋下了眼眶的湿润 是她过于自信,把自己当拿着神笔的马良了,仗着有些见识,就在这世间肆意挥毫泼墨,还妄图以尘埃力气,阻挡历史的滚滚车轮 她这会自责又深感无力 第六十七章:升堂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到了医馆,杜沅揉了揉脸,和表姐紫芝打了声招呼,就去看已经给救回来的四个中毒者,四人中有老有少,年纪最小的妞妞九岁,年纪最大的是位老太太,五十多岁。 杜沅把事情说了一遍,言辞诚恳的道歉。并保证会治疗由甜点店一力承担,后续事情也已经有官府出面,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因为是吃了蛋糕才中毒的缘故,虽说命捡回来了,但四家事主见到杜沅,并没有给什么好脸子,骂骂咧咧,那还是好地。又说甜点店家没有诚意,派个黄毛丫头来打发他们,杜沅都忍着受下来了。 “蛋糕店是你们家的吗?” 荀悦已经缓了过来,眨巴着眼睛,旁观着一切,看了好久,突然问道。 杜沅道:“是的。连累四位。对不住大家。我们一定会插出凶手。给大家一个交代,这几天,大家就安心住下,直到各位身体养好为止。” “你是这店的东家?” 紫芝掀帘进来,闻言欲开口,杜沅一愣,抢先回了”小女是东家秦远的嫡传弟子,秦老太爷随官差回衙门调查中毒起因,秦大夫出诊尚未归,秦家暂且我做主!” “那,今日这毒也是姑娘出手救治的了?” 荀悦趁他人都看着杜沅,冲她眨了眨眼 杜沅一直绷着的脸孔,终于柔和了些,淡淡一笑。道:“是我,是我家蛋糕出了问题,害得诸位遭逢此大罪杜沅在此给各位赔罪,请诸位宽心,此番甜点店定当彻查,给诸位一个交代,也还店铺一个清白” 荀悦借着她娘的力道起身,受了她的礼,双手扶起道:“小女也多谢杜姑娘救命之恩,若非遇上姑娘,纵然贼人得以伏诛,我等也有性命攸关之虞。又问,今日姑娘也是带手帕交进店买糕点吃,若此事甜点店事先布置,怎会自己也这时候买来吃,相信此事,甜点店也是糟了暗算” “此话倒也有理,若事先知道,谁又会买来吃拿性命冒险” 人群已不似之前那般激愤 杜沅感激地冲她笑笑 “今日事发突然,荀姑娘是头一个吃带毒蛋糕的,小女有一事相求,”杜沅深深一福 荀悦在绣院这大半年,也是对秦杜两家颇熟悉的了,她也瞧见过数回杜沅来绣院,和授课直讲郑,秦娘子说话,她还听说,这绣院里头安排的识文断字的课,也是杜沅一力促成的,还有这年前的玩偶,她也跟着做,得了些钱,据传也是杜沅牵头,引许杜两家合作,才有的生意 这小小年纪却这般通透聪慧的小娘子,她哪里受得起这礼,当即福身,伸手拉起了杜沅 “姑娘于我也是有救命之恩,我还送带毒蛋糕与你吃,你却不与我计较,如今,我哪里能受你这大礼!姑娘但说无妨” 荀悦娘亲拽了拽她袖子,在一旁无奈的叹气,这孩子,这是要掺和啥?这带毒蛋糕能作弄到秦家身上,哪里是她个小娘子能出头的?孰知这里头水深浅 杜沅向荀悦母亲行礼,道:“请夫人准许我带荀悦姑娘去公堂给我师傅作证,大恩大德,我秦杜两家,没齿不忘。” 荀悦娘亲眉宇间,带着一股柔弱之气,一看就知是个仁慈软弱地女子,经不住人恳求,瞧着十岁上下,玉雪可爱的杜沅,几乎她刚一开口,她就同意了,很朴素地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秦老爷子真是给冤枉的,我家悦丫头去作证也可以,只是,公堂上,会相信一小娘子的话吗?” 杜沅道:“不管信不信,总要去试试,我总不能撇我年近七旬的师傅独立支撑。请夫人成全。” 瞧着杜沅满脸怆然的模样,也动了恻隐心。同意:“好吧,我们随你去府衙。” 说服了荀悦母女,杜沅当即带着人,搭上马车,向府衙去。 话说,秦远被陈肖砚带回府衙,原以为要关押他,谁知却直接带上了公堂,一进去,就有个粗壮妇人扑了过来,揪着他又撕又咬,哭叫不休:“好你个老不休!祸害人性命的腌臜货,赔我夫君命来!” 秦老爷子富贵一生,哪里经过这样场面,劈头盖脸被打了几下,脸上一疼,又不好还手,见势头不对,一把推开,退到陈肖砚身后去。 那妇人被秦远推开,不甘心的又爬起来,挥舞着爪子,扑过来。陈肖砚一呆书生,显然也没有对付泼妇的经验和勇气,只知道叫衙役强行把她拖下去。 临了,秦远、陈肖砚对望一眼,秦远脸上留了道爪印,孙伏伽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血淋淋几条,好好一身儿官服,被扯得歪七扭八的,看看彼此的惨状,很有些心有戚戚的模样,这女人撒起泼来,威力真是巨大,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呔,孙钱氏,休得胡来,公堂是你撒泼的地方吗?本官怜你丧夫,这次就饶过你,如若再乱来,先打十大板,以正声威。” 何县令匆匆进来,见此大喝一声,对陈肖砚行礼后,就坐在侧边 陈肖砚扶正帽子,咳嗽一声,力求严肃的喊了升堂。杜辰父子几人恰巧赶到,杜衡在一旁看得心头闷笑,那妇人太厉害,把陈肖砚的官服都给撕烂了,官帽虽然扶正,但总体看下来,除了滑稽,还真是没有其他感觉。 秦老爷子反倒一幅岿然不动的模样,搞得陈肖砚忍不住又开始苦笑,道:“秦老爷子,你如今可是有嫌疑在身的人,是否……做点样子出来,藐视公堂,可是要打三十大板的。” 陈肖砚也不是初入官场的愣头青,此番莫名遣他来芦溪县,还点名要他查刑狱 进城不过两日,翻了些文书,也不见这县里有何特别,好在他多留了个心眼儿,借关系探问了下,如今又瞧见那辞官回乡的杜辰也疾步进来,是了,这秦老爷子也是杜辰岳家,他可得把握好这尺度 他心里头也七弯八拐地做着衡量,脸上却稀松平常,不漏慌张 三十大板?! 秦老爷子闻言,皱了皱眉,毕竟人在屋檐下,赶紧配合地做出严肃的表情,道:“请孙大人升堂,秦某一定全力配合。” “钱孙氏状告何人,有何缘由,速速道来!” 说罢,就拍下道惊堂木 第六十八章:突然出现的沈同均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两排衙役拄仗喝堂威,原告钱孙氏、被告秦远、法官陈陈肖砚,何县令,文书刀笔吏等分坐两位大人周围,围观路人大群,各自站定。 孙钱氏福礼道:“大人容禀。” 死者叫钱老三,是个匠户。今天完成了一件不错地活儿。得了主家赏赐,手里有了点儿闲钱,就跑去蛋糕店。买了一小块蛋糕,结果买到了有毒的蛋糕,待蛋糕店员工寻去时,人已经死了。经过医生检查,说是被蛋糕毒死的。 于是,妇人一纸诉状,将秦家告上公堂,要他偿命。 “求大人为我夫郎主持公道!”妇人言辞凄厉,颇有条理 “原告,你以前可曾认识被告?” “回大人,不认识。” “被告,你可曾认识原告?” “不认识。” 接着就是一通问话下来,言而总之,人家是人证物证俱在,人证——那个出诊检查的白医生。物证——剩下的一小块蛋糕。 情形对秦家很不利。 秦老爷子也算镇定。也不见他惊慌,也不见他难过。就这么站着,一双眼睛浑浊又透彻,静静看着堂上的,所谓原告和证人。 人命当真贱如草芥?! 为了陷害他——秦老爷子心里暗叹,钱老三是一个,他家店里那个蠢笨伙计是一个,还有今天那些买了蛋糕准备回去吃地人,根据追回来的数量,买到最后一批有毒蛋糕的人,也有十来人。 这么多人,如果不是给杜沅恰巧遇上,反应得快,就算最后查明不是店家下的毒,为了平息民怨,只怕秦家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元气大伤,臭名远扬。这个计谋,不算高明,但是管用,非常的实用主义。 秦远觑眼看了看孙钱氏和那位证人白医生,孙钱氏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白医生倒没有任何异色,依旧平静地站着。 案情很简单,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问完了就结束,等着签字画押。陈肖砚道:“秦远,你可认罪?” “草民何罪之有?大人可是听信了片面之词,就要强我画押认罪?”老爷子灼灼地看过去 旁听的杜辰出列作礼道:“大人,不知仵作验过尸体没?仅凭这所谓地人证物证就定秦家有罪,实难服众。” 陈肖砚不悦道:“杜大人,哦,杜官人,你这话是看不起本官吗?仵作当然已经验过尸,钱老三确实是中毒而死。来呀,把尸格拿给杜官人过过目。” 衙役把尸格拿过来给杜辰,杜辰仔细看了,一时无言 “爹,给我瞧瞧”杜沅一行人恰好赶到,钻到杜辰身边,恰巧赶上看尸检报告 就,杜沅虽然没有法医的相关知识,但,好歹看过不少推理悬疑破案小说啊剧集啊这些 杜辰一贯对女儿有种盲目的信任, 这,这根本就没有解剖啥地记录,就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死因,这样的尸检报告,一点儿都不严谨。转了转眼珠子,又鹰隼般直勾勾盯着那原告,妇人眼神有些闪烁 成败在此一举,她定了主意,附耳给阿爹说了 杜辰心里虽纳罕,却面上不显地正色道:“陈大人,这个尸格不严谨,在下提请再次尸检。” “好一个官官相护,不说要我夫君入土为安,如今要拿尸检做借口,tui ~民妇要上访,要去州府,去东京告御状!夫君呐,你走得好惨呐”钱孙氏顿时就又哭又闹地撒上了泼 “肃静!再扰乱公堂秩序,先打二十大板!”惊堂木一下,也震住了妇人的哭喊 陈肖砚道:“你凭何判定这尸检不实?” 杜辰道:“根据我的查问,中毒的都是使用了今天最后一炉蛋糕地顾客,因为当时有涵春堂医生。处理及时。有五人中毒,除却店里毒发的小娘子,店里寻到的最小者九岁,最大者五十六岁。全都救活了。同样地蛋糕,同样的毒性,为何这四人能撑到店员去寻再送往医馆,而钱老三却身死,这个疑问。需要重新尸检定。” 这时,荀悦出列福礼道:“大人,民女正是店里毒发之人,经涵春堂医生救治,今已无恙!” 陈肖砚问道:“荀悦,你能把中毒时的情况说一说吗?” 荀悦当即绘声绘色的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陈肖砚沉吟一阵,道:“本官准了!同意被告再次尸检的提请。” 孙钱氏和那白大夫对望一眼,没有异议。杜辰又道:“陈大人,杜某所提的尸检方法,与普通仵作的检验方法不同,需要剖开尸体,观察五脏六腑,为了避免嫌疑,请陈大人及在场诸位监督。” 陈肖砚沉吟一阵,有些为难:“杜官人,一定要剖开尸体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所谓死者为大,这剖开尸体检验,恐有欠妥当吧?” 杜辰眉毛一掀,道:“陈大人,你这说法,我不同意。这《孝经》所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父母辛辛苦苦把孩子养育长大,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正是要查出真凶,以慰死者在天之灵的时候,如果因为迂腐守旧,而让真凶逍遥法外,甚至还冤死了一个无辜的好人,请问,死者何以安息?被冤死者又何以安息?或许,就因为这样,导致世上又多了两对伤心痛苦,无人奉养的老人,这又是谁地过错?” “此话甚为有礼,本官是赴任润州的知州沈同均,遥闻泸溪县寒门书院雅名,特来拜问。适才听了杜山长一席话,深觉有礼”人群里头一个身穿素色锦袍的男人,额宽面阔的男人,带着上位者的矜贵出列应和,旁边还跟了个挺拔单薄的少年郎,面目清秀 陈肖砚一窒,隔壁知州,啧!还好他多做了手准备,依礼依例办差,不曾听了上头指示一味冤杀秦家 堂上高坐的众人都起身行礼,又给突然冒出来的正五品馆阁校勘搬来把椅子旁听 “准了”陈话刚落 “大人,民妇不同意。” 孙钱氏哭着求道:“大人,民妇地夫君,半生劳苦,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是这黑心的秦家害死了民妇地夫君,大人为何不为民妇主持公道,反而处处维护秦家人?民妇不服!” 哭到这里,又一双泪眼对着旁听众人作礼,要邻里路人为她主持公道 杜沅呆呆看着孙钱氏哭天喊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觑眼瞄了瞄,端坐如故的沈大人,站得镇定从容的秦老爷子,单手负背的杜辰,一脸轻松旁坐着的县令,还有那满脑门汗的陈肖砚,跪下哭喊的原告,眼前的场景,总觉得有点儿熟悉,用力一想,这不就是野史演义里面,那些强占民女,迫害悲苦主角的恶霸么?! 就,瞎给自己添啥戏?打个官司还整三跪九叩这样儿的稽首大礼,为了把秦家摁进土里,也是够下本儿的。 陈肖砚看了看坐下的沈同均,心里几番犹疑才道:“子正兄,为何一定要剖开尸体检验?本官听说,银针可验毒,用银针不就可以了吗?” 杜辰还在措辞,就听见杜沅出列作礼道:“回大人,这就要从人体的构造说起了。比如说,往日大人喝了一杯凉茶或饮了一碗热汤,喝下之后,冰凉或是灼热的感觉,都是从咽喉一直往下,直到肚子,可对?” 杜沅比对着自己。这下,不止陈肖砚点头,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人人都有过这种经历。 县令接话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何奥秘不成?” 第六十九章:解剖吧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秦老爷子也饶有意趣地瞧着她,老爷子想起之前杜沅给绘制的「人体结构」,那叫一个写实逼真,素描得相当立体,让他也动了细纠人体构造的心思 杜沅也下意识地对上了老爷子的视线 也罢! 杜沅道:“大人,民女随师傅学医,对人体的构造也算了解,人吃东西入腹中,首先是经过口腔咀嚼,经过食道……” 小姑娘满脸正色,开始以“食物在人体内的旅行”为主题,以一颗黄豆在人体内的消化过程为蓝本,涉及医学知识、生理知识等,绘声绘色的给公堂上的人,上了一节生动的语文课。 话说,当年小学时候,这篇课文是属于语文的范畴,最后那句结尾“从肛门……”啥啥的话,让人印象深刻。 当时年纪小不懂啥叫肛门,还去问了他们那刚从从业的语文老师,得到的就是脑袋上的一个脑瓜崩儿,弹得丫眼泪汪汪,眼圈儿红红地偶遇邻家姐姐,姐姐一脸羞赫:“肛门就是屁眼儿呀!笨!” 讲完故事,杜沅一本正经的道:“为了查清楚钱老三的真正死因,还甜点店一个清白,给孙钱氏一个公道,解剖尸体是必要的。孙钱氏,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家夫君的真正死因,不想他死个明白,不想他得到安息?你一在阻拦尸检,内里,不知是何企图?” 钱氏看看周围坐着的人,知道阻拦不住,只得同意再着爬过去钱老三的尸首旁,低声祷告:“当家的,对不住了,奴家无能为力了。” “禀大人,民女学医尚浅,还请大人允准我师傅与我一同操作” 沈同均无甚异议,同意了。毕竟,这女娃娃还没人高,只是比寻常多几分机灵口才,哪里能做破人肚子的事 原告、被告都没有异议,监督则由沈大人指派。他让原告方的那位白医生,还有仵作,再加上隔壁千金堂的李老爷子,三人一起监督。李老爷子在附近几个州县都颇有声望,世代都是医家。他拄杖过来,还冲秦老爷子扶手作礼。才到位置站定 为了避嫌,师徒二人都换过了身儿衣裳。又临时差人回医馆取外科工具 解剖,是一个相当有技术含量的活儿,下刀的分寸,怎么下刀,那都是有讲究的,做外科手术,是让病人更好,而不是去搞破坏。好在秦老爷子行医一辈子,也算有些外科功底,做过几次外科手术,他动作麻利,下刀准确,一边解剖,杜沅一边解说,告知监督的三位医生,以及在一旁协助的仵作,还有几位大人,各部位是什么器官,有什么作用。 秦老爷子专注又沉稳,仔细瞧,或还能从他眼里窥见几抹兴奋 因为,这人体打开,真,真的和杜沅绘的图一模一样!!! 仵作是个年轻男子,约二十二三,叫许大郎,据说是子承父业,已经转正好多年了。在场的人中,还能面不改色的看解剖的,也就他和李老爷子俩人。许大郎是因为做了好几年仵作,见过的场面多了,已经习惯了。李老爷子则是一心专注医学研究,忙着去记杜沅说的东西,搞得其余人等,一脸怪异表情的看着他们仨。 经过解剖尸检,死者胃里并没有蛋糕,而是没有消化完的面条残渣,蛋糕只到死者食道口,显然是被人强行灌下去的,胃里的面条,经检验,含毒,显然,死者的致死原因是带毒的面条。不是蛋糕。 秦老爷子放下手术刀,道:“陈大人,您亲眼看到了,这钱老三的死因,并不是我家的蛋糕,而是先前吃的面条,钱老三地死,与我家的蛋糕店无关。至于杀害他的真正凶手,就需要大人再费心了。” “这,本官知道了。沈大人,下官失陪!” 陈肖砚清瘦的脸,惨白一片儿,打了个干噎,捂着嘴巴,跑了出去,扶在墙角。大吐特吐。 旁人一片混乱之时,秦紫芝蹲在爷爷身旁,一眼不错地盯着爷爷的缝合手法。这也是杜沅撺掇他建医学院的时候,日夜不停写下的企划里头的东西,费尽心思找人做了最贴合的来,不想今日竟用在了钱老三儿身上 杜辰很古怪的看了女儿一眼,喃喃道:“也不知你这小娘子是胆大还是胆小了。” “这,这就叫解剖?当真神奇,下刀手法,入刀几寸,敢问可有书籍可供学习?”跟在沈同均身旁的少年,满脸兴奋,打礼就问杜沅 “稍后与小衙内详聊”杜沅福身,就和秦老爷子一起收拾工具,去净手换衣裳了 陈肖砚当堂宣布,秦远无罪开释,毒死钱老三的另有其人,他将继续追查下去,孙钱氏诬告甜点店,判杖刑30。 洗脱了嫌疑,秦远给堂上大人,赶来见证的老友李大夫等人施礼作谢,完了,道:“陈大人,钱老三的案子结了,在下这里还有一案,还请大人断一断。” 陈肖砚闻言脸色更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刚在那肉呼呲啦的一幕刺激着了,这会儿头上冷汗直冒,双脚微颤,胃里一片翻腾 “秦老太爷有何官司,尽可说来,沈大人与本官一定为您主持公道” 他这会儿相当从心,毕竟是亲眼看着这鹤发白须的老爷子,手不抖,眼不花,淡定从容地就给钱老三儿开膛破肚,捻起肠子管子做了证据,又摆回原位,还一丝不苟给人缝合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还好他三思而后行,凡事留一线了,没有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好不是不可挽回的糟糕局面,这,原本得到的暗示是走这一趟,断个板上钉钉的官司,回头还能往上升一升,搭上知州的关系 这,这谁能知道走这一趟还给自己走出心理阴影儿了呢 突然来个京里出来的官宦世家的沈知州不算,又给来出实时解剖 这谁能扛得住啊 这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医生,收个小女孩子做徒弟都能面不改色,还解说的能耐,要真冤枉了秦家,哪天落他其他徒弟手里??? 打住!!!别想了 第七十章:投毒案水落石出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王志拎小鸡仔似的把小伙计小路子给拎了上来。常山比较阴狠。都挑衣服能盖住的地儿下手的地方。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只见小路子脸色苍白,精神萎顿。 杜沅出列道:“事发当时,民女正好在场,甜点店的伙计,都有投毒的嫌疑,故让常叔守着,不准放走一人,此人当时惊慌可疑,意图逃跑,给捉住扣下,请陈大人帮我等查明真相,还甜点店,还秦家清白。” 陈肖砚点点头,让人传常山上来。 “常山,把当时情况细细说来!” “是,大人。当时,草民奉命巡店,和年桂在店里后院谈论店铺相关事宜,突然听到掌柜的叫我们……” 常山把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草民刚进后院,就见小路子这丫鬼鬼祟樂的向门口跑,草民叫住他,问他要去做什么,姑娘有令,店里的人,许进不许出。他听后脸色一变,闷头就要来撞草民,想跑出去。草民练过几天武,不是小路子那样地能撞倒的,就顺手把他给捉了。” 陈肖砚颔首,让常山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又把刚提到的店粒其他人,一起叫了来问话。 小路子是和面的人,平时,和面有两个人,因为另外一人生病休息,改由小路子一个人和面。其余都是两个人,互相监督着,没机会下手,再加上他后来的表现,投毒的人,可以确定就是小路子。 “小路子,你为何投毒?” 陈肖砚厉声喝问。小路子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见过地世面不多,从家乡被人伢子买来,鸡精辗转逃了出来,投身牙行做工,在他的印象中,公堂还是很可怕的东西,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在瑟瑟发抖,这会儿一听陈肖砚的问话,胯间一湿,尿都吓出来了。 一股刺鼻的味道,让在座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小路子傻呆呆的砰砰不停磕头,哭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没投毒,那是泻药!是泻药啊大人,不可能害命地,大人明察啊。大人饶命,饶命……” “泻药?!” 秦老爷子也是一愣,抹把脸,和杜沅对望一眼,相对苦笑。 陈肖砚道:“胡说!那明明是害人性命的毒药,如不是秦大夫医术高明,数条性命就已被你祸害!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毒药?!真是毒药?!” 小路子呆呆念了两句,又开始磕头,脸上涕泪交横,额头都磕出了献血,哭着道:“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范大爷给我的时候,只说是泻药,不会死人的。” 陈肖砚连忙追问:“范大爷?!这个范大爷是何人?你怎会与他熟识?” 小路子忙不迭的交代出来。他口中那位范大爷,名叫范子忠,是从外地来的客商,说是小路子老家衡阳人,见蛋糕店独家经营,生意又好,动了心思。奈何秦家在本地颇有声望根基,轻易吃罪不起,虽然眼红,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无计可施。 小路子是少年心性,秦家给的工钱又丰厚,少年人,存不住钱,平日爱去烟花之地流连,喝醉地时候,爱吹牛,泄露了他甜点店伙计的身份,刚巧被在场地范子忠听见,上前结交。一来二去的,双方熟识起来。 小路子不过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没什么心机的半大孩子,被人一捧一吹,就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 某天因为在青楼过夜回去晚了,耽误了上工,给掌柜的王志教训了一顿。还扣了他两天工钱,他由此心生不满,就和范子忠发了顿牢骚。 在范子忠的挑拨吹捧下,决定偷学烤制蛋糕技艺,然后俩人合伙回老家衡阳去开个甜点店,发大财。 小路子潜心把烤制蛋糕的技术学到手后,通知范子忠。问他要怎么脱离奴籍的身份,当初他也是卖身给了牙行,又过手到秦家的。范子忠给他出主意,让小路子故意出错,给店里头捣个乱,只要不是大的错误,一般仆役会被转卖,范子忠说他认识县衙的人,到时候。拜托朋友行个方便,把他的契约拿到手,俩人一起回衡阳创业去。 小路子哭道:“范大爷让我在蛋糕里下泻药,败坏甜点店的名声,不仅能得回自由,还能给自己出气。说泻药只是会害人拉肚子,不会害命。不算大罪。也不犯法啊。大人。药,还是听到掌柜的吩咐。才知道事情闹大了,才想跑去找范大爷,问问事实真相,小的从没想过要害人命!” “范子忠居住在何处?” “福隆客栈天字房。” 小路子把地址等说了出来,何县令栗然一惊,颓然坐下。沈同均问道:“何县令,怎么了?为何不去抓捕那个范子忠?” 县令颓然道:“回大人,昨晚福隆客栈发生命案,死者也叫范子忠。” “叫这个小路子去认认。” 把小路子带到挺尸房,果然就是那个范子忠。 杀人灭口!!! 李沈同均板着脸,冷冷抛出一句话:“何县令,陈大人,不想这芦溪镇竟出了这等阴私,不知二位要如何为民请命?” “回大人,下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陈肖砚也跟着拱手作礼,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最后整出这么个结果,杜沅也有些哭笑不得,看小路子的眼神,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怎么就这么笨!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甜点店里头的福利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月俸高出市场一成,还额外设立了优秀员工奖,她还打算再设计一套奖励制度!算了,还是歇了这心思吧,上位者一味想减小阶级差距,不料,养得下头的人愈发贪婪了。以后别人家是多少,甜点店就是多少,再也不多给了。 蛋糕投毒案,当天就水落石出,福隆客栈天字号房命案,刚刚开始,不过,和秦家已经扯不上多大的关系了。 杜沅总觉得这事儿来得蹊跷,这一切如果说是意外,也未免过于凑巧,唯一的意外就是算漏了杜沅,她出现在了甜点店,还真会点儿医学常识,及时控制了现场 若非如此,此时的甜点店,秦家,早被千夫所指,给人打砸抢略 陈肖砚走过来,对着秦老爷子一揖到底,道:“感谢秦老太爷协助孙某查案,早就听说秦大夫家学渊源,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那刀法,一刀下去,五脏六腑,没一点儿破损,一刀一式,莫不恰到好处,古语庖丁解牛,不过如是。陈某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庖丁解牛???这是啥新颖的夸人角度和遣词 秦远也哭笑不得,该谦虚地时候,那还是得谦虚,该纠正地,那还是得纠正。 秦远道:“大人过奖了,庖丁解牛有声音,我这个是没声响儿的,外科手术不兴有声音。还有,庖丁是杀了上千条牛才练得一把好手艺地,我这个没那么夸张,今次还是头一遭。” “是是,秦大夫杏林圣手!” 陈肖砚急急说出这句话后,脸色一白,腹部一阵翻涌,和沈同均打了个招呼,就风一般飞奔回后院,远远地,前厅都能隐约听到呕吐的声音。 杜沅满脸的遗憾,啧,想象力可真丰富,文科生画面感这么强的么?这老哥应该是听了秦老爷子的话,产生了不当的联想,看给他自个儿恶心的,可怜孩子。” 第七十一章:为店铺求沈同均墨宝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沈同均婉拒了何县令的再三请留,说此行是为寒门书院而来,又夸泸溪县人杰地灵,何县令治理有方,治内人才辈出。直赞得何县令通体舒泰,亲自送了一行人至大门外 沈杜二人并秦老爷子一架马车,余下人结伴走在一起 沈,沈括!!!同名同姓?存中!杜沅听得这约莫十四五的少年郎自我介绍,有些惊呆了的模样,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杜衡头一个发现姐姐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搭了沈括的话,也礼尚往来地做上了自我介绍,引开了话头 “燋酸豏勒,刚出炉的燋酸豏哟,香脆爽口喱!”一声余声悠长的叫卖声给杜沅拉回了现实 “衡哥儿,你送堂姐回去。我去趟店里”此番堂姐锦娘跟着揪心,从甜点店到涵春堂,又跟着照料中毒病人,还陪着荀悦母女上衙作证,杜沅万分感激堂姐的仗义援手,又怕她此番回去受伯娘数落,秦老爷子和她爹又陪着沈大人去了书院,她得回去店里处理收尾后续,分身乏术 “知了阿姐,我送堂姐回去再来寻你” “表姐,涵春堂那边,还得你过去一趟,”杜沅又拉过紫芝,交代了那头要收尾的事宜,才和少年沈大佬,和堂姐一行人福身告别 自己领着王志一行人回了甜点店 甜点店上午遭受了愤怒群众的怒火,店里如今一片狼藉。杜沅着急店里伙计,表扬了王志等人的临危不乱,抓到了投毒的小路子,又配合逮住了几个领头捣乱的,才及时控制住了局面。她会如实禀明秦家,论功行赏。有奖有罚,经小路子投毒一事,甜点店也将严格管控食品安全,抓好员工管理。具体奖惩措施,将会由秦家和诸大掌柜商定后,再行颁布! 杜沅话落,王志先拱手告罪了,说自己驭下不严,管理有失,才导致了今日这投毒乱子的出现,他该请罪,哪里还敢要赏。 杜沅扶了他起身,说,一码归一码,管理是否有失,她会安排大掌柜来店里调查摸排,看店里是否有管理不当之处,但,今日事发突然,王掌柜的表现有目共睹,当论头功! 说完话,杜沅让众人各自打扫,清点亏损 自己和王志并账房,分别开始清查账册。 今日甜点店闹了这么一出,要怎么挽回店铺形象呢?毕竟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说法,也不能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去通知,我家是给人陷害的,衙门已还了店里清白 况且,投毒哎,差点吃死人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爱好八卦做谈资的人们总是喜欢荒诞刺激的发展,明显吃蛋糕死人了这样的版本更适于流传 哎,今日洗胃救回来的,除开荀悦,都是办了会员卡的忠实客户。还得给老客户一个交代,给他们些实在才行 她越看账册,边条件反射得拿纸笔开始整理数据,数字是不会骗人的。她想分析下店铺的受众,想明确店铺的优势薄弱环节。算到一半儿,杜衡带着沈括过来了, “你怎么这样快就打了个来回?” “才到涵春堂,就遇着了锦宁堂哥,堂哥问了原委内情,就带着堂姐回了” “杜姑娘这是在写甚么?”趁姐弟俩说话,沈括看着杜沅那数据表格发问 “清点账册,用旧时账目查点店里的客户分布群体,给店里所售甜品做个排名,摸排市场” 沈括听着这才到他肩膀的小娘子,一本正经说这他闻所未闻的词语,更迷惑了,当即拱手情答 杜沅也不藏着掖着,当即一一仔细说了 “哦,那,这店铺要如何重新开张?你也有了主意?” “尚未” “欸,对这蛋糕啊,我也是早有耳闻,还不曾吃过,店里可还有成品,能给我试个味儿?”杜沅看着清瘦的沈括,笑眼眯眯的模样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当即领着他去后厨,问沈括,可想自己动手做上一个试试? “这,这蛋糕的制作秘法,你也不怕我学了去,与你家打擂台?”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沈兄门风高洁,在下当然信得过” “哈哈哈哈,好!” 杜沅三人在甜点店待到日薄西山,总算是把亲手做的蛋糕烤出了成品,别说,杜衡和沈括两人都是头一回做,成品也还有那么幅样子,至少成型了,问着也挺甜香诱人的 杜沅手快,做了两个六寸蛋糕,还烤了一篮子坚果仁儿面包,沈括拿着切好的小块儿蛋糕,细细打量,放在鼻尖嗅了嗅,才珍重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一脸享受 因为杜沅不喜甜得发腻的食物,所以她出手的蛋糕,甜度都把握得很好。即便是吃下一整个,也不觉得㗋甜 杜沅吃了一块儿,杜衡用了两块儿,剩下的给沈括一人儿包圆了,边吃边夸奖,好手艺!好巧思,松软香甜,真香是舌头吞了口棉花云似的 三人拎着装有蛋糕的食盒坐马车回杜家,周围已是蛙声四起,月挂柳梢头了 果然,厅堂里头,沈杜几人还在热烈交谈,气氛亲切友好 李氏瞧见一双孙儿回来,去了灶下端来温着的饭食 杜沅去厨房,用碗碟分装了蛋糕,就地取材地在院子里摘了几朵海棠,芍药做装饰,又取了今春头茬儿的雅安露茶,冲泡了一并端去堂上 “这蛋糕果然好滋味,怪道说能声名远扬,惹人不远万里也要来吃”沈同均吃着,据说是侄子沈括伸手烤的蛋糕,迭声夸着 “大人喜欢就好,只是今次甜点店糟了这投毒风波,还不知何日能再开门做生意,怎么给食客们解释” 杜辰正好端起青瓷杯盏用茶,闻言用旁光扫了女儿一眼 沈同均却好似没懂她画外音似的,接了句 “今日衙门已下判决,甜点店也是无辜受害,真凶待捉,你家自做生意罢,左右别埋没了这样好滋味的糕点就是” “谢大人支持,民女又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援手”杜沅福礼 沈同均摆手示意她起身回话 “早闻沈家诗书传家,今日幸得一见,才知家学渊源,气质斐然。民女想为甜点店求一幅大人墨宝,为店铺镇个门楣!” 沈同均瞥眼在她身上停了数秒,才应了 第七十二章:沈括留下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阿娘,弟弟睡了?”杜沅得了沈同均墨宝,就退下去了郑氏院子 郑氏轻摇着绢扇,给床上睡成个大字型的杜仲扇风 “可用饭了?衡哥儿呢?”她侧脸柔美,眼神温柔 “用了,沈大人带了侄子过来,衡哥儿正待客呢。”杜沅几步过去,蹲坐脚榻,头靠着娘亲的小腿,闻着郑氏身上的清淡山茶香,她觉得心静且安 郑氏手掌拢在她发顶,摇着扇子,也不多说其他 今日种种她也有耳闻,白露人机灵,不知医学那边可备有车吗,当即决定与车夫一并驱车狂奔回来,先去医学院报信儿,送秦逸上了马车,偶然撞上紫芝,秦紫芝闻听后,与她分两路,白露折身去书院给杜辰递消息,紫芝去了绣院找杜戌娘。她阿爹今日出诊的人家是今早寻来的,一时回不来,她得找个能做主的人过去撑场子 郑氏也在一旁,听了一嘴,这会儿纵然有满腔疑惑,到底母女连心,她能感觉到身边小娘子的低气压,她家姑娘心里头是憋了事吧 她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发,轻拍后背哄她,就像匡小弟弟杜仲睡觉似的 “杜仲今日等了你们姐弟一日,闹着要去医学院找你喱,最后还是拿出你之前拿回来的绘本,给他翻开读给他听,说呀,仲哥儿要好好读书,书念好了给兄姐讲故事。别说,还真就消停了一下午,睡前还在复述下午听的「小马过河记」呢” “呵呵,那仲哥儿记得多少了?”杜沅轻声笑,心绪也轻松多了 在娘亲那里家里绣院地随口聊了一刻钟,杜沅觉得情绪大好,才回房。去头疼现实这一地鸡毛 是夜,杜辰裹挟着一身凉意回房。熄烛上床,郑氏才说起杜沅的不自然,杜辰一哽,倒也没瞒着,把白日里的一切事无巨细说了。郑氏听得身子发抖,手握拳锤着他胸膛,发出细碎哭声。她家小娘子这样小的年纪,就经历这样的阵仗,洗胃救人,还解说解剖,真,真要去做那专剖人肚子的刀儿匠不成?难怪她姑娘今日来她身边撒娇,也是吓着了吧 “她应该是后怕了,今日情形危急,一丝不慎,秦家不说灭门之祸,也得自断根基。阿沅是内疚了。” 杜辰当真是最了解女儿心思的,几句话就分析点中了杜沅心思 这夜,杜沅房里的烛火燃到约莫三更,才熄 翌日,她照往日一样时辰起身。今日因着沈大人叔侄留宿的缘故,早饭格外丰盛 用过饭食,就按着昨晚议定的流程,沈同均两人随着杜辰去了书院,参观了书院布局,还旁听了半节课,参观了阅读室,有去瞧过了书院种下的稻花鱼,山头硕果累累的果子,还摘了几个吃,当然,也顺道去瞧过了山脚下的做糖作坊,一上午连轴转下来,看得他眼花,越瞧越觉新奇,越多疑问。午饭和学子们一起排队在食堂用的,他也是没想到,这样井然的队伍,饭菜这样可口,这一切新鲜的,都在冲击着他的认知 他还有太多太多要细细探究问询,对这小小的芦溪镇,在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名扬成都全境,吃食这股风潮刮去东京,有了更深的好奇 下午按原计划去了医学院,昨日秦逸那一手着实是惊着他了,因着侄子沈括幼年身子欠佳,他们家与郎中医生打了不少交道,家里所藏医书不少。可,昨日那手法,也确实令他称奇 这,这医学院还有女娃娃?女夫子?药圃不稀奇,可这渴乌做的取水,运水机关却颇有趣。沈括也对这医学院颇感兴趣,或者说,他对昨日秦逸那一手开膛破肚的手上功夫感兴趣 和夫子学子交流过后,也照例拿了课程表这些资料来看,这一看,沈括就为这课程安排着迷了。迫不及待问秦逸,这外科,可有书籍可供学习? 秦逸也不藏着,拿过杜沅那份薄薄的“教材”,大方地给他看 沈括捧着书就留在了学院,沈同均倒是挂念着寒门书院,稻花鱼,高产的占城稻,数座山头的甘蔗,那运转自如的制糖厂,那里头制产的雪粒般的细绵砂糖,还有书院里头看似奇奇怪怪,却大有可为的技术课程,蛋卵孵化,蚯蚓养殖,大棚温室菜蔬,竹编木匠,不一而足 尤其那术数课程,他拿了教材看,越看心头越惊,这,有一半儿竟是他也不会的,至少是颇费上三五月功夫也不见得能解开的题目。而,在这书院里头,随便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郎都能给出至少一种解法。这,这怎能不让他吃惊 据他所知,这书院里头的学子都出身穷困,并非幼年开蒙才有的才能 这书院,当真神奇! 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若非他行程吃紧,有令在身,他也愿意在书院多呆上些时日,把这些新奇都琢磨学习一遍。要他来书院不说做夫子,做个学子也是情愿的呀! 事有轻重缓急,沈同均到底是挑了稻花鱼,孵化和制糖深入了解 第二天,杜辰安排了杜衡,赵远,陈立三人陪同沈同均,做向导,,配合讲解。这样的安排也是有考量的,三人都各与沈同均要深究的功课直接相关,这又是个天然的锻炼好机会 杜衡到底机灵,参观完孵化场后,借势和沈同均聊起了合作,若能得知州的青眼,有了这条门路,对厂里孵化的鸡仔迅速占领市场绝对有利。况且,沈家官宦世界,交游广阔,有了这面招牌,还愁鸡仔打不进全宋市场? 沈同均到底老狐狸,没给确定回复。也没拒绝 第二日,他也去田间地头,跟着杜老爷子下田,一面讨教一面笨手笨脚学着农活儿 第三天,用过早饭,他得启程赶往任地了。 芦溪镇他原只想停留一日就走的,如今三日眨眼就过,再有不舍,也只得再另寻机会 昨晚沈括看书到半夜,今早与众人一并送别叔父。他不走了,这芦溪镇有太多新鲜有趣的知识等着他去学习了,他这会儿虚怀若谷,异常谦卑,求学若渴 第七十三章: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沈存中,你试试这题?”沈括性子随和,没两天就和杜衡几个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他客居杜宅,郑氏特意收拾了杜衡旁边的厢房给他。 杜沅记得沈括生于杭州钱塘,自幼体弱,汤药不断,家传药学:博剂方,平生对药学颇感兴趣。倒也难怪他那日看过秦逸那一手开膛破肚,听了杜沅对人体构造的解说后,能决意留在书院求学。 要知道这老哥不说过目不忘,那也是一目十行的天才少年,据说14岁就读完家中藏书,要知道沈家官宦世家,藏书不说完卷,书房也是满满当当。而后随父叔等赴任宦游各州县,由此对自然科学也颇感兴趣,他曾在舅父家中研读舅舅著作,自此对军事也颇有心得。总之,这是个全面发展巨虎没有短板的大佬,哦,这小哥賊八卦!杜沅正悠悠想着曾在书上看过的沈括生平,刹那给两人争执拉回了现实 “所以,你俩争出了道新解法?”她默默听了会儿,开口 “尚未,这题不严谨,说是「今有垣厚十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亦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却不曾说鼠何为大,何为小,这样,如何算题?” 嗯,不错,大小都是相对的,标准都比较主观,毕竟这会儿也没有约定俗成或官方闲的蛋疼,给个具体说明做参考 大佬就是大佬,质疑的角度都如此刁钻 不是,这说白了就是一个变速运动的相遇问题,沈括到底博览群书,给出了古法「盈不足术」的解法,杜衡却因为姐姐教过代数,函数的概念,几番周折写出了新解法,却解释不出所以然,沈括就说他这是结果拼凑的解法,做不得真 这不,两人就争执起了,还牵连着生题目的气 杜沅却不搭腔,由着他们闹。杜衡今年的心思都扑在了孵化场,学业不如往年费心,所以才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这会儿瞧着也是明白自己的所失,悄悄打量过杜沅几眼,或许是怕姐姐生气? 鲜衣怒马少年郎,他们赤诚天真,热情活力 真是最好的年纪 学医不可一蹴而就,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经过蛋糕投毒案,外科手术算是打出了名头,县里甚至隔壁润州的几家药馆都遣人上秦家拜访 秦逸见过众人后,给医学院开了门新课「外科」,按之前企划里头那样设定,大规模打制所需刀具,计划课程中后期,先用兔子等小动物做试验品给学生练手 这头,杜沅抽了空去见了秦逸,正式行了拜师礼。毕竟名头都打出去了,这该有的礼数是少不得的 秦老爷子笑眯眯喝了徒弟的茶,就放心地把甜点店再开张交给杜沅,自个儿忙活医学院去了 杜沅领着杜衡沈括几个,忙活了三五日,紫芝研发了新品「蔗汁雪糕」,杜沅出了「姜汁撞奶」,挑了个黄道吉日,在一阵鞭炮声后,在县令亲手揭开了沈同均所题牌匾的红绸后,甜点店就二度盈门了 思来想去,杜沅给那日受影响的老客户想出的补救法子,是中毒的五位食客半年内进店购买,都半价。当日收回蛋糕的食客,半年内购买都八折优惠。与店铺活动不冲突 因为是提前了两日由掌柜的带着蛋糕亲自上门赔罪沟通,对于这投毒案,县里早传扬开了,都知道不是店里蛋糕不卫生导致,是有人故意陷害!但毕竟是吃食,也有想着,这甜点店怕不是得罪了谁,若是再有一次,保不得自己为了口吃食就送了命 也都选明哲保身。但王掌柜亲自上门,态度端正,又扯了县令和沈同均,有这旗子在,到底能让人安心不少,毕竟,沈家还有个四品京官在朝喱,有他给秦家撑场子。还瞻前顾后做啥?又有这半价优惠,这不就能可着劲儿地买着吃了呢,这可是天大的便宜 一时间,甜点店还比出事前还要热闹几分 见此,杜沅就丢开了手。扎进了制糖场,这用黄泥除色当真神奇!她用手捻起刚脱色的蔗糖,这会儿还叫糖霜,白色结晶状,晶莹剔透,放一点在舌尖,甜到心尖尖 真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难怪能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御用贡品! 沈括对这霜糖甜得迷了心,乐颠颠跟在制糖师傅身后,说是要学这技术!也要制糖! 杜沅是女孩子嘛,在想这芦溪的糖,要怎么打出名头?得做些与别家不同的,独有的!有了,除了这品质格外优质外,能下功夫的就是效用了。 姜糖!是了,这个市场还是空白的!双管齐下,有堆粪农肥,这会儿种倒也不晚 她一边想着安排一路往外,不想想得入神,和人碰个正着 “哎,杜沅你没事吧?”赵远尽力往旁边,也还是碰了她肩,她一时不妨,趔趄着退了两步 “无事,你来是?” “哦,我找杜衡,和他谈个合作” 赵远这会儿瞧着比去年可正派太多了,虽然还是一幅纨绔子弟模样,行事却妥帖多了 在书院自打甘蔗节后,又跟着做了几个项目,学了珠算,会了种菜栽水稻,也算是有了些吹嘘资本,毕竟就他如今的心算能力,他的纨绔圈子里头,还真是鲜有敌手 哎,高处不胜寒呐 只怪自己太优秀~ “在里头,你进门左转直走就能见着了” “哎,赵远,你家是不是种了姜?”杜沅忽然想起,王田家靠竹编交椅挣了钱后,也买了几十亩地,也拿了些种姜,说赵员外要收,一处去卖 “是啊!”赵远答得坦然 “走,去一趟呗!” 叫了杜衡沈括,四人就顶着大太阳,去了赵家城外的庄子,一眼望去,满地绿油油的姜秆,生趣盎然 再,再有两月,这嫩姜就得吃了,老姜就还得登上俩月 不怕,她的甘蔗也是分批次种的,刚好九月要收初春下种的那批 “好渴,咱去前头讨碗水喝吧!”杜衡提议 几人都满头汗,脸蛋儿通红 “那不如再往前走走,去我家庄子上歇会儿”赵远说 “讨了水喝再去不吃,这会儿的水真是救命啊!”沈括嘴皮干裂的中暑模样 第七十四章:荷叶鸡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多谢老丈,“几人作礼辞别讨水喝的人家,路过一方池塘 杜沅摘了朵荷叶倒扣在头上,遮遮凉 “你采这许多做何用?日头这样毒辣,拿在手里岂不是满手汗?”赵远看杜沅摘了三四朵还不停手 “荷叶有消暑利湿,健脾升阳,散瘀止血的功效;能治口干引饮、小便短黄、头目眩晕、面色红赤、高血压、高血脂症、能清暑利湿,升发滑阳、” “哎,哎沈存中你莫掉书袋了,我知道了,这荷叶大有裨益!杜沅你要多少,我帮着一起摘” “算上杜衡手里的,已是足够。只是想起旧年南归路上,我和衡哥儿做的荷叶鸡,没寻着荷叶,用芋头叶子替了,如今碰上,自然要多摘上几片” 有赵远这个少东家领头,庄子管事把几人迎候得极到位,杜沅打听清楚了赵家的姜园面积,也心知,泸溪是再找不出更大的原材料供应商了,在庄子上用了茶水,就赶着回去了 沈括自去医学院蹭课,杜衡山上打理果树,书院的和许家送的几座山,枝头都挂满了硕果,尤其老根叔看的那几座山,嫁接过后,挂果比例普遍高出平均,且果型,味道都更匀净,都是中上品。这要是两家人的果树,这会儿卖果子做营收,一样的果子,那嫁接过的人家也定比没嫁接过的,要多挣上至少三分之一的钱。 赵远对杜衡是心服口服,他觉得自己除了比杜衡纨绔,再没有能与他相较高下的了 所以,不自觉就做了杜衡的跟屁虫,即便他还比杜衡年长五六岁 瞧,好好儿的纨绔公子,这会儿也老实戴着王田爷爷送给书院的草帽,竹编帽,顶着太阳按杜衡的教导,拿着小本儿,五彩丝带在山上坐着果树分类 杜沅倒落得半日清闲,拿着荷叶,就回院子。准备做荷叶鸡了 李氏知道后,专门儿又宰了四只鸡来,杜沅净手后就给鸡挨个儿码料放在一旁腌了,又就地取材,在后院用水现和了泥,塞了香茅草,葱结,野薄荷等香料进鸡肚子后,用荷叶把鸡整个儿包裹严实,用仙茅草叶捆了,再糊泥。晾了会儿,才塞进烧出了高温的面包窑里头,盖上木盖 树蝉在声声闹,叫得人心更燥 半个月过去了,投毒案还是没个说法,似乎成了个无头案。 能查的线索都给斩断得干净,范大就像是凭空出来的,来处不可追,杜沅拿了冰镇过的李子在啃,一手还拿了颗抛着玩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家行医几十年,素有雅名。即便是眼红这生意,也犯不着拿人命来堵,范大,小路子,哦,还有陈肖砚,他怎么就出现得这样及时,若非亏了好运气,这,这就是盘儿死局 忽然,杜沅好像想到了什么,当即去了对门找杜辰 “阿爹以为如何?”她跑出来,又一口气说了好些话,这会儿还有些喘 “喝口茶,为父也在县令处提了提,今日县令亲临,查到了绵州,何大人为人谨慎,话说得点到即止。此事,只能结以无头案了” “爹,莫非是!”杜沅看着父亲了然的目光,蓦地侧头看向窗外,负手而立 “爹,委屈您了。但,终究不是十乘十地确定,万一,万一呢?” “嗯,就这样吧” “爹,您一会儿早点回啦哦,我今儿烤了荷叶鸡,比那年的芋头鸡要香哦,您这边散课,正好赶上烤鸡出炉,您赶着快点还能吃上头口的鲜喱” 杜沅卖乖转移着话题,官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大有人在,只能严于律己,就算是他又如何,他始终是他妻的阿爹,他子女的外祖。他到底没有那么心狠 害,有了结论,这事儿才算是杜沅心头被拔掉的刺,终于舒坦了 保守党的出手,让她放弃了讲理公平看待对手的幻想,也有些能理解,仁宗之后,党争愈发严酷,演变成为了争而争,不论对错,不分是非。只为站队而站队,官员都把心力花在了攻歼对手身上,再不是求同存异,为了国家各抒己见,已经不是良性竞争了 无论她是否愿意承认,棋局已开 她能选的,不过是主动或被动充当棋子儿罢了 幸好,幸好还是棋子,棋局瞬息万变,一个棋子的替换,说不定就改了棋局走向呢 她凝眉给自己鼓劲儿 烤了鸡,她趁热装了三只,一只提去医学院孝敬师傅,一只送去绣院送给堂姐。顺带拿了只给赵远,毕竟荷叶还是人庄子池塘上摘的 余下两只,因为沈括在杜家用饭,便一并摆上了桌 沈括毕竟还是少年人,正是贪口腹之欲的年纪,和杜衡两人就吃了一只,杜沅瞧着翩翩少年郎这会儿,嘴光手油的模样,只恨手边没有相机,啧,这要是流传后世,噗哈哈哈哈 想想就可乐,幸好自个儿有一手素描功夫 当晚她屋电灯泡到夜半,才抻着胳膊揉着脖颈儿,用杜辰手雕的竹纹乌木镇纸压了,才去睡 “阿姐,这雨瓢泼似的,你窗户没关,书桌上可有啥紧要的,”杜衡边说边疾跑进去 沈括跟着走了几步,就放了平常步子 杜沅看杜衡跑去关窗了,也就不紧不慢地跟着沈括在走 他们今日在对门书院,才商定了蹴鞠赛的议程,还煞有介事地要搞联赛,正安排沈括给叔父去信,请润州的书院也遣送学子队伍过来,大家相互切磋喱 才跨进大门,鸽子蛋大小的雨就砸落下地,几人照例进书房。半路想起回房拿笔记本,才看到那半开的窗户 “阿姐,你,你怎的把这个也画下来了”杜衡少见地惊讶了 嗯???哦,杜沅了然 “自然,是鸡好吃,你们吃鸡的模样颇逗趣,一时引得手痒,就画下了,若那日杜仲再挑食,我就拿这图去哄,素日小弟可是最听兄长话的了”杜沅一本正经胡驺着 她知道,这沈大佬不仅八卦还小心眼儿,万一这图给他记恨了,啧,她可不想成为他八卦记录之一,做了后世饭后谈资 “这画法好生奇特!这是何画法?师从何处?” 却不想,人大佬之所以会是大佬,就 害,杜沅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第七十五章:果子结得太好也费神呐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这个简单,只是用的笔有别与一般画笔罢了!”好在之前教过紫芝姐弟素描技法,这会儿倒也驾轻就熟,能说得头头是道,拣紧要地给沈括说 “这,竟是一条条线画出来的!当真是出神入化,你没哄我?真是这样练出来的?”沈括质疑杜沅仔哄她玩儿 “存中,这可没哄你,我也学了几年,你瞧着”杜衡拿起炭笔,他现在画速写还是颇顺手,几下就抓住沈括当前面目精髓,凝眉生疑窦,薄唇微相抿,单手撑桌,杜沅也借机来了个画中画 所谓,你在桌前画速写,画速写的人在桌后画你,你画好了你的速写,也成就了别人的画卷 不过两杯茶的功夫,就得了两幅 沈括目瞪口呆,倒头拱手作礼,心服口服 签下日期,就送予沈括了,毕竟画上人是他,他本享有肖像权 沈括在芦溪杜家住了月余,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他也自诩不世出的自带天赋加持少年郎了,在杜家这些时日,他见到了从小学医还善绘,与他年纪相仿的紫芝,也知道了他风靡三京各地的「三国志异」是个年仅十三四的小郎君画的,杜衡年尚不足十,却能做孵化场的主心骨,在他叔父这正四品朝官面前,也不卑不亢,条理分明地解说介绍,还意欲拿下润州订单,打开沈同均的人脉,此番心智,当人惊叹!还有这杜沅,瞧着不显眼不冒尖儿的,但那日公堂初见,她的胆色应对就非常人!比多数成年人都要机警得宜 再有这杜家,杜老爷子称头带乡邻,种养了据说很高产的稻花鱼,杜辰辞官后,回乡开了这书院,不足两年时间,书院产出的学子,识文断字,知理识趣,还都依靠着各自手艺谋生,让家里日子越过越好 书院开设的课程也是奇特,单说这术数一门,就甩全宋三分之二的私塾学堂了,由浅及深的教材设置,很难叫人猜透,这编写教材者,对这术数一门,到底是穷尽了多少心血,让人拜服 书院里头,种果树甘蔗,制糖办节,栽温室蔬菜,泡发豆芽,蛋卵孵化,单拿出哪一样,都够让人拍掌叫好了 可在这书院,在芦溪镇,确实顶寻常的一门课罢了 如此,怎能让人不生好奇,想一探究竟 “行,就这么办,先联系润州吧,能派队伍过来最好,若是来不及安排,可以下个赛季再来嘛!” “下个赛季?杜沅你细说说” “一年十二个月,地上绿草如茵的时节,有春末和夏秋二季,就按着季节轮换安排赛事即可呀!” “假定,清明安排第一季,那六月就安排第二季,九月第三季,前两季决出的优胜队伍,在第三季对决,比出年度冠军!” “哦,你这样,会不会玩物丧志了?”沈括疑问 “身体锻炼好了,病痛也少,精神能更好,学习和干活儿也能更有效率,怎么能说是玩物丧志呢,这叫劳逸结合!”杜沅一本正经地洗脑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鬼扯,她只是想个镇民找个乐子,丰富下闲暇时光,给他们一个花钱的理由,给摊贩一个挣钱的时机,给当地经济创收做一分努力罢了 这能直说?算了,解释起来更麻烦 今年芦溪的果子迎来大丰收,却卖不上价,让人头疼。 鲜果市场需求就这么大,一下儿冒出往年市场近半的产量,自然就米贱伤农了,之前杜沅也疏忽了,没跑市调,没做水运等相关准备 这会儿火烧眉毛了,才再三喟叹,但,这桃李和桔子是真的个儿大味美,吃惯精细吃食的沈括也赞不绝口,杜沅拿了主意,许赵两家送的山头,全数摘来卖了,利钱汇入书院营收,早年许承年送她做实验的几处,她安排人采收了做果脯,果酒。本想直接做成罐头的,奈何条件实在不允许 忙活了小一月,做出了近百坛李子酒,桃子都晒成了果脯,桔子就费本钱了,加了砂糖制成了桔饼。这还是她以前大学室友,心灵手巧的南方姑娘,假期里头的手工,带给学校,她一个不爱甜食的人都忍不住多吃几块儿,味道颇深刻 杜沅回想了室友当时说的做法,把新鲜下树的桔子,用盐水泡过洗净,去蒂后,划上四五刀成螺旋道花状,压瘪成饼状,挤出籽粒,在白糖里头结实滚上一圈,静置12小时后,把淹出了不少桔汁的锅,放灶上开火熬,熬的差不多桔汁收干了就取出阴干,裹上曾糖粉就可以吃了 虽然手法繁复,味道却颇好。 她做了一批,近百个,带了十几个,去敲了镇上马家糕点的门,一番亲切友好地交流后,掌柜的品尝了桔饼味道,又听了制作方法,再听杜沅报价,桔子按高出市价3文一颗收果,得全部买下山上所有桔子,做法免费送,还包教包会,糕点师傅会了这手艺她才功成身去 他可是有耳闻,这杜家的果子比别家都要好,个儿大味儿甜,鲜果商铺买书院的果子都是高出市价至少10文算的,如今,他只用高出3文的价就能买,岂不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当即与杜沅签了契书 回家后,杜衡问她,为何不直接把方子交给甜点店,和起家做这笔生意 杜沅只笑笑,说哪有一家独大的道理,树大招风,秦家够显眼的了 杜衡似懂非懂的样子 沈括倒是眼里闪过丝精光,这小娘子,当真思虑周全,深谋远虑,他在这个年纪都未必这样周全妥帖 就在杜沅忙活着蹴鞠赛前筹备时,单九上门收糖来了 也是,之前定下的,单九看过制糖作坊的成品后,也是啧啧称奇,他原想着,这芦溪镇原先并没有作坊熟工,即便是得了这些工具,出的糖顶天也就是中品,还有些后悔当时过于爽快,定得太早,唯恐糖品相太差,折在他手里,亏去本钱 所以这一趟他来得不甚情愿,拖到月底才来 芦溪的糖给了他意外的惊艳!蔗糖都是上品!他非但不会赔,还能借机赚上一笔喱 第七十六章:庆历新政失败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爹,您,您脸色不好?是怎么了?”杜沅推门进书房,就看到杜辰双眼无神,紧抿着唇,脸色发青的模样 “爹,”她疾步过去书案边,今日书院旬休,她去过制糖坊,盯了姜糖,又去过马家糕点铺子,才得了空来找她爹,说月底蹴鞠赛 “嗯,我无事。你看看这封信”他指骨发白地紧捏着信纸 杜沅接过一目十行看了,心下暗自松了口气,庆历新政到底是尘埃落定了 她爹这备受打击的模样,让她又有几分难受 她到底不再只是看客 仁人志士都在图存,维新。范公跑了第一棒,那就当是接力赛来准备吧 “爹啊,古语说「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有了范公这第一步,确定了方向,后人只需要调整方法,精准击破桎梏,胜利在望呀” 杜辰看着女孩儿亮晶晶的眸子,带着孩子独有的稚气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抵就是这样了吧 “要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杜辰一声喂叹 “爹啊,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乃国之根本。只要少年人都觉醒,为国尽力,那还何愁国事不兴?” “前朝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民乃国之根本,人又都是少年人长成的。所以,究其根本,要想国富民强,还是得从民入手,从少年人身上下功夫!” 杜辰听得不自主点头认同,跟着杜沅的思路想了想如何才算从人身上下手 突然,他斜了杜沅一眼,真是诡辩奇才 不知不觉,竟给她带沟里了,他这姑娘不是在点他,这会儿所做的文教事业,正是改革的根本嘛,啧,他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爹啊,真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嘛,聚沙成塔,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我们要善于发现,合理借势呀!好了,言归正传,现在我手上就有一个少年人喜爱的活动企划,您瞧”顺势拿出蹴鞠赛企划 呼~庆历新政,君子党,朋党,党派攻歼 改革何其困难,这是夺人钱财,分人蛋糕的要命的事儿,哪里容易办成 可也不能不办,任由这样得过且过,不断尾求生,大宋这座国家机器就快给耗死了 “哎杜沅,樱桃酪给你”杜沅背着书袋,刚进医学院教室,沈括就递过来一碗樱桃酪 啧,到位!这大热天儿和冰饮最配!瞧瞧这细腻的冰沙也知道店家是精心做了的,樱桃去籽磨成浆,淋在晶莹细腻的冰沙上头,好瞧得紧 “这个时节竟还有樱桃,当真难得”她就着食盒里头的木勺,用了一口,满嘴冰凉, “啊,夏天的命是樱桃酪给的!真,透心凉心飞扬呀!”她一脸满足 “透心凉心飞扬?”沈括细细咂摸了会儿,频频点头 “不错,当真贴切” “这樱桃酪是甜点店的新品呀,据说是秦紫芝带队上山采草药,在庆山发现的樱桃树,研发的新甜品喱,心思真是巧!” 杜沅一脸佩服,果真是沈大佬,这八卦能力也是没谁了 一个樱桃酪都能挖出前世今生来,在梦溪笔谈里头,只略微点了几桩八卦奇闻了,真是难为您了 “存中有追求,对事物都能保持这一般无二的孜孜不倦,追根溯源的好奇心,真是令人佩服” 杜沅打趣 正说话,秦紫芝过来了,因为他俩,沈括是针对医术有无限热忱的,杜沅是生活所迫,过来应卯点到的。沈括是久病成医,对医术也是个半吊子,杜沅是有几分现代医学的皮毛,根基毫无,秦逸考较了两人后,就安排了秦紫芝和涵春堂林师兄,轮流给两人上课,背方歌,识草药,这两人看书记东西倒是没问题,分草药嘛,尤其是杜沅,这草药,它可能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它。啧,好一副渣女模样 认草药还不够,还得被药性,炮制方法,生长环境!这能是人干事? 真,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这专业,太强了 杜沅应付得很吃力,总是拣着空儿,点到就溜了 紫芝体谅她“事多”,林师兄又说不过她,她这课上得也算自在 转眼就是六月末,蹴鞠赛热热闹闹地开打了 润州在沈同均的支持下,和芦溪这边合作密切,孵化场也顺利打入了润州,在那边开了分场,沈同均还派了县学,府学的教席来寒门书院交流,带着教具合同,教材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所以接到这边的蹴鞠赛邀约,也不好不来,临时把任务安排给了府学山长,要他点齐队伍,按着日子带队过去 蹴鞠场边,摊贩密布,吆喝声,嬉闹交谈声不绝,人声鼎沸,虽正是六月艳阳天,但也挡不住镇民们爱热闹的心 况且,蹴鞠场边都修盖了木头棚子,垒砌了石阶,又有沿街兜售的冰棍儿雪糕等清凉物事,觉得热了,吃上这么一根儿,那,真就跟那幌子上写的一样,哦,透心凉心飞扬了 哪里还怕这天儿热 莫说镇上县里的人都赶来瞧热闹,旁边县邻也不乏摸黑赶路来的,骑驴坐车的,有干脆住下,要看完三天赛事的,一时,镇里县上的客店都满了大半,这可把开客栈的店家乐得笑眯了眼 头一天的赛事是春季清明时,决出的两个队伍比拼。杜衡年纪小,身量不足,没有参加书院的蹴鞠队,就带着沈括坐在观众台,给书院鼓劲加油, “好一个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王田儿这手可太六了!!!” 沈括则拿着笔本,用学来的速写,开始画绘本,这可把杜沅给惊喜到了,秦紫芝如今一门儿心思都在医学院,对绘本那是不知下本何夕,怕是要鸽,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杜沅在旁边提了几句里头几个同窗的特点,不经意似的聊了个故事架构 蹴鞠风云,围绕着一个球展开的争夺战,不同于紫芝的个人英雄主义,沈括是以纪实的手法,手速飞快地实施转播记录着球场的瞬息万变 分镜粗暴,一张一个镜头,是个费心劳神的大工程 中场休息的时候,安排好的戏班子,匪律阁上台表演,蹴鞠场的工作人员当即给球员送上汗巾子,解暑的蓝草汤,冰镇过的甘草绿豆汤等解暑清凉饮子 第七十七章:蹴鞠风云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表姐,还忙得过来吗?” “还好,我们组负责解暑汤饮,人手还算富裕”秦紫芝拿手背擦了擦额稍薄汗 开办医学院之前,杜沅说过要让医学院逐步自负盈亏,这蹴鞠赛就算是试水的第一步,蹴鞠季赛既能提供日常休闲活动,也能带动镇子的经济增长,也能给医学院进入市场提供契机 六七月正是天儿最热的时节,纵然有解暑冰品,也不可否认会有中暑的人,掌握了基础医学的学子们,这会儿就能发挥优势了 中暑?医学院研发了解暑药汤,入口甘甜,当饮子喝即可,在人群最密集的环境里,一下儿就能把这名头打出去 医学院还组织了几个教席带着学子做义诊,在蹴鞠场旁边也占了一小个地儿,也是别说,还真有那瞧着新鲜,坐下来试试这义诊大夫水准的 这一试,可是不得了,自己的症状给人大夫说了个十乘十,当即拜纳药金 人大夫也说了,此番义诊,不收费用。医学院药圃还未长成,无力舍药。就开了单子让人自行去捡药 来看场蹴鞠赛还能顺便看个诊,人大夫水平还不低,这样的好事儿哪儿找去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第二天一大早,蹴鞠场这边儿更热闹了,摆了义诊桌案旗子的位置,早已像昨日那般,排上了长队 今日是客场作战的润州“长远”书院和隔壁单县的对决,单县毗邻芦溪,不少学子家长也一早就赶来看赛,左右这芦溪好吃的好玩儿的是出了名的多,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来玩上一趟,也是不亏。一时间,两地的车马行的租赁生意都大好 润州到底是临时拉起来的班子,又没有家人朋友助威喝彩,气势上就弱单县一大截儿,这不,双方鏖战了大半日,还是以两球之差输给了单县。 赛后回家都哭唧唧去找自家爹娘,说人单县的队伍都有爹娘去观赛助阵,就他们就地里小白菜儿似的,没人管没人爱,太让人难受了 害,谁还不是个家里捧在手心儿的娃了?家长都有些讷讷,当即保证,下场比赛一定到场!不给自家孩子输人 第三天的赛事安排是表演赛,前两天的学院对抗赛毕竟是一群业余娃娃,技巧力量配合都有欠缺,这不,第三天的赛事安排是武僧之间的pk,如果说前两天的学院赛是高校联赛,那武僧就是nba水平了 看得观景台上的人群,不乏脸色涨红,撸起袖子,嗓子吼劈叉了的狂热球迷,果然,很让人上头,沈括也细腻地注意到了观景台上过于亢奋的看客,瞧着有意思,也挑了几个典型画上去 这部蹴鞠风云,八月中在许氏书局全宋统一上架,沈括这个名字也随着绘本一炮而红,成了大宋炙手可热的作家之一 除此外,绘本里头的溪县也成了大家争相讨论的地方,都在争先恐后地找着蛛丝马迹,想把这个好吃好玩儿的地方给找出来,找出来干啥?当然是去这地方走一圈,把绘本上的冰棍儿解暑汤茶吃一遍,和那表情包似的看客交个朋友一起狂热看球,也有想去绘本里的书院读书的,不为别的,问就是热爱学习 总之,这绘本里头的溪县啊,成网红地儿了,纵然只是个虚构的地名 这些,还是眉山的苏轼来信说的,他们当地也有许氏书局分局,蹴鞠风云上架后,在当地也卷起一股风潮,一时间,街头巷尾的少年郎们都呼朋唤友去踢气球 沈同均倒是借着绘本的契机,又带着治下两个山长微服来了芦溪,他这侄子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就出书了,还是一炮而红,在全宋瞬间打响知名度那种!这还不值得他亲自跑上一趟,官宦世家,最期后世子孙成才,才能耀家族门楣 他给兄长去信好生把侄子夸了又夸,才带人过来,打着和书院交流学习的名头,来看这一飞冲天的侄子 沈括还是往常一样,书院医学院两头跑,像一块儿海绵似的,抓紧一切时间在吸收着知识。 许承年在杜沅的影响下,给作家的版权分红都很可观,蹴鞠风云也确实是引领了一股购买热潮,许承年底下的人脑子也转的快,当即推出了相关人物周边,同款蹴鞠挂件儿等,都上架即罄 沈同均接过一沓交子,饶是见惯富贵的他也闪了眼,这,这许家可是借绘本来对他行贿? 他一时思维有些过于发散了,沈括瞧着叔父脸色不对,一问,才了然地拿了契书,取过一旁的算盘,噼里啪啦几下儿,算出了个结果,手下不停地又打开了,嘴里还一面解说,计算着第二波刊印上架后他的收入,直算得沈同均有些赫然 这,这许承年是个有良心的,这样的书局可真是读书人之幸啊 杜辰抽了一天时间,陪沈同均等在书院交流学习,互通有无。期间沈同均也暗示杜辰,自己已往上递了杜辰的作为,何县令今年磨堪,要借杜家出的这些力,要往上走了。杜辰不该埋没乡野,他可以有更大的作为 沈同均点到为止,说话极有分寸。 第二天,杜辰送别沈同均一行人。 因为今年书院学子的家里大半都种了甘蔗,所以今年的七夕,书院也领头办了甘蔗节 和去年不同的是,去年是为了卖甘蔗,不让甘蔗烂在地里。今年却在推介甘蔗种植和蔗糖买卖上,书院邀请了单家在内的几家知名蔗糖铺子,还托单九邀请了单县的甘蔗种植户来参展,以展会的形式,摆各家蔗糖产品,招商谈合作。 这个做法儿也是新鲜,单县那头有单九领头,来了三四家儿种植户,也有三家蔗糖作坊,都按着事先说好的,带着各自的参展产品来了 单县的那几家原只是觉得,给单家一个面子过来凑个数罢了,没觉得这样过来转一圈就能谈成买卖合作 但,来了,看见芦溪这边几家煞有介事,用甘蔗叶子等装饰过的展位,还用四四方方的硬纸板,把甘蔗生长过程都画下的郑重模样 也觉得自家有些过于寒碜之余,也吐槽芦溪的人闲得慌 第七十八章:甘蔗招商会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甘蔗节在乞巧节这天,正式拉开帷幕 今年不比去年,因为目的不同,所以书院的参与人员也不多,主要是慎思班的同窗在筹备,还是去年那帮人,意气风发。却多了几分沉稳 杜辰和夫子们研究决定,慎思班延迟到年底结业。照理,慎思班的各位早已修完了课程,都是及格线上的水平,其实,也正是这是第一个班,还完成得这样好,给摸石头过河的书院,给杜辰做了这实验小白鼠,因为他们的优异表现,杜辰才觉得多给半年时间,让他们把今年各自专业的课程都跟完,把水稻收了,甘蔗砍了制糖,把这些所有的工艺都从头捋一遍,配合中间的蚯蚓养殖啊,沤肥啊这些专业的学子 何县令也按着之前约定,准点儿带着县里领导班子来撑场面了,果然,他一到涌泉街,他下帖子邀请过的县里富商们都鱼贯进来了,唯恐慢上两步脚程,得罪县尊 县令的场面话说过之后,赵员外就出面做了话事人,面面俱到,和煦春风地对来客一顿吹捧,感谢莅临之类的场面话说完,才切入正题,说了这甘蔗节的举办初衷 一是给甘蔗种植户们搭建一个交流平台,互相交流下种植心得,互通有无,攻克技术难题,提高甘蔗产量。而是做这么一个甘蔗相关的产品推介会,无论是与会宾客想投资甘蔗种植户,拓开经营面积。还是看上了甘蔗品质,要下单买去制糖,或是直接就是看上了蔗糖,要合作买断供货渠道,今日的参展商户都是欢迎的! 摆明了态度,说完了重点,甭管自个儿来参会是否出自真心,这会儿也都装得个正儿八经的模样,踏出大堂,在书院学子的引领下,过去展位那边 杜沅也扮成了男孩儿模样,她这会儿正式雌雄莫辨的年纪,打眼看,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你,你这是什么糖?怎的不曾脱色?可是还未掌握如何脱色?”一个满身绫罗锦袍的富态男人,走到「芦溪蔗糖」的展位,瞧着那垒砌起来的姜糖糖砖,开了口问 “哦,也是不对,你这旁边摆的也是你家的?”他伸出白胖的手指,指着旁边的莹白细砂糖问 “回您话,不错,这展位上所摆放的糖都是我家芦溪蔗糖所制,”摊位上正好是戚年和何志林几人,沈括也在一旁,拿着速写本儿 “那,你这糖是有何特别?” 富商有了些兴趣,这家明明有做上品细白砂糖的技术,却拿了最当口的位置摆上这么些泥黄糖砖,也不知是何意 “这糖砖非是一般的糖,是本糖坊咨询过本地的杏林大家,医学院的各位教席后,生产制作出来的姜糖糖砖,此糖砖化水喝也好,熬粥煮汤也罢,善散寒解表、补脾缓肝、活血散瘀。尤利女子“ “这,真有你说的这样好?”富商半信半疑 “您且放心,这姜糖,糖坊既然敢打杏林圣手的旗号,自然是经得住考验的。若是无有效用,那岂不是等着给诸位医家戏说,哪里还敢往外来卖” “也是不错,” “您请做,糖坊备下了姜糖水,您可以尝尝 何志林颇有眼力见儿地看出了富商的心动,邀人坐下,王二牛接手取过一旁的炉子,在咕噜开的水里头,丢了两块儿糖砖进去,一面搅拌一边解说 杜沅在一旁看着他们有条不紊,严丝合缝的配合,突然有种很欣慰的感觉 眼见同窗这边进展如此顺利,她就背手转开了 王田儿也来了,跟着迟二一个摊位,正和单县来的种植户在探讨甘蔗的病虫害防治喱 赵远很不给他爹面子,因着县令的牵头,今年的水稻种植面积陡然了加大好几百亩地,单靠杜兴一人时忙不过来的,春耕那个阶段还好,这会儿正是扬花结穗期,清理田里杂草的同时,还要注意追肥,关注稻谷的病虫害,保持田里的水深这些技术问题。 孵化场那头基本都正常运行了,杜衡学习之余,就跟着爷爷跑在田间地头,顶着草帽,挨家挨户地带人去田里,手把手地教 他这会儿可像个庄稼把式了,在地里跟着爷爷转了三四天,看着爷爷给那些种植户讲技术,说方法,他也在一侧暗自学习揣摩,再结合最原版的种植手记,这不,他虽然没有实地种上一回,却也对里头的种植环节烂熟于心,技术难关的很了然,也没让人给问倒 赵远这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小郎君也跟着他住在了田垄间似的,脸晒得黝黑,人也瘦了好些也不回去,就跟着尾巴似的跟着杜衡,种植户们都喊他俩小先生,夸他俩小小年纪,就这样了得,还能吃苦,真是好后生 赵远一听,更不乐意回去了,左右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有几分斤两。杜衡性子好,又不嫌弃他不学无术,他有心想学还能问杜衡,感觉就没有杜衡不懂的,哦,他不懂招猫逗狗,斗鸡买马。但,他觉得,他要是敢带着杜衡学这套纨绔做法,别说夫子杜辰,估摸着杜沅就第一个不放过他,他可是听说过的,杜沅面不改色站在秦夫子面前,看他给人家剖肚子,还面色如常地解说喱 这,你说就这,能是个一般的小娘子? 还有,他当年不是不懂事,仗势欺人,让小厮撵着杜衡打过一回嘛,然后给自己老爹不讲情面,直接丢进书院重新做人。他可是没忘记,杜沅对他针锋相对的模样,他想闹事,她就让陈立等在他面前秀肌肉,他威吓同窗,不交课业,杜沅就径自请他去夫子斋堂写,就,让他不明觉厉的是,书院里头仿佛都唯杜沅话是从似的 那一个个的同窗,对杜沅的话奉若圣旨,夫子们也对她颇纵容,就没见谁和她对过线 他,他们纨绔子弟嘛,最长揣度风向,见机行事了 这不,他很快就放弃在书院称王称霸的美好幻想,从心了 但,他永远记得珠算课,杜衡对他伸出的援手 所以,即便他对杜衡姐姐有那么几分惧怕,也还是不愿意放弃和杜衡来往 第七十九章:全藕宴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甘蔗招商还算成功。 包括芦溪糖坊在内的四家参展糖坊都谈下了笔订单,种植户那边,迟二家展示的种植数据图,尤其让人眼前一亮,获得一致好评,有个富商当即要和他签三年订单,这可给这十五六岁的少年惊得傻愣愣站那儿,眼珠子也不会转了似的,有些傻气 这些孩子入学这一年多也算是有了些经历,王田儿反应快,照着杜沅和他们预演的那般,拿出「合同」,一条一款地拣了重要的和富商商榷,这一手才算是,结结实实把到场的商贾都给惊艳了一把! 这,契书还能这样做?这样细致周全,往日他们那摁了个手印儿的简直就是,都不好意思说是粗陋,和今日这书院学子拿出的相比,那就是三岁小孩儿在过家家 商人们眼里都闪过精光,恨不能把这合同扒个底儿掉,自己囫囵学了去 在县令的见证下,双方达成了合作意向,当场签了三年的合同。迟二也拿到了预期第一年预付货款总额的三分之一做定金,迟家,就靠着这一单,就能一跃成为芦溪年收入排名前三,这是后话 好在有合同的风头做掩盖,迟家倒也没成那个把子,只闷声购地请人种甘蔗 “你,你还要喊杜沅啊?”赵远鼻眼皱在一起,手指搓在一起,讷讷地说 他家庄子上的池塘,这两日要起塘了,他来喊杜衡一起去,杜衡应了说要叫上杜沅 两人就在课舍外的游廊上,一面说一面往外, “阿姐,明日赵远家起塘,你一起去不?”杜衡叫住手里拿着一摞书本的她 杜沅正要应声,看着赵远那避她如蛇蝎的神色 “我明日有事,那你去了,顺带给买些藕回来吃”男孩子的友谊,她就不掺和了 第二天傍晚,赵远身边的小五给书院拉了一车的藕来,也是投巧。只说是给同窗加个菜吃,捎带手给杜家也端了两筐,这样周全,倒是让杜家人不好谈钱 杜沅正在家里陪着小弟杜仲涂绘本呢,她照着后世童书那样,颇费周章地找了颜料,又亲手画了图册,动植物和生活百科,小朋友已经收到三十几本儿,绘本颜色绚丽,配图可爱q萌,很是抓小朋友的视线,不到两岁的杜仲,大人看书写字,他也捧着自己的图册,认认真真比照着旁边的原图,按心情涂着颜色。家里人谁有空,就在他身旁给他互动,跟他讲解,顺着书上的图给他讲故事 他可喜欢了! 祖母搬进来两筐藕的时候,杜沅肚里的馋虫就勾了起来,今儿就吃藕了!!! 她去了后厨,琢磨着今晚的菜谱,提到藕,那桂花酿藕必须有姓名啊,可惜没备有桂花酱,凑合吃?她取了几把糯米泡下了,把筐里洗净了淤泥的白嫩藕节取了出来,祛皮,把处理好的排骨放进了红泥炉子里头,丢了葱结,放了几颗红枣。就回身去把有些日子没动火的面包窑点了,才回头把去了皮的藕节切丝的切丝,切碎成泥的拍碎,切片儿的切片儿。又拿出家里的猪肉,剁碎放在一旁 锅里烧油,先炒了个糖醋藕片儿,又凑合着用食茱萸炒了个不辣但麻的“麻辣藕片”,然后打了几颗鸡蛋在藕泥里头,搅拌均匀后,放入葱姜末儿,加淀粉调味后,捏成小丸儿,下入油锅,馋得坐在门槛,捧着脑袋看着厨房里头的杜仲,口水都流出来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杜沅手里的碗 小家伙儿捧着杜沅给他的,装着两颗藕丸子的小碗,乖乖巧巧地坐在门槛那儿,白胖的手指颇珍惜地拈起一枚,放在鼻子下头用力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吧唧着嘴巴,笑眼弯弯地咬了一口 他毕竟年纪小,给他炸的这碗藕丸子盐也放得淡,看着小朋友这一脸满足的模果然,果然,人类幼崽就是可爱! 李氏哄不走杜仲,干脆由着他在门槛坐着。杜沅在藕片中间放入调好味道的猪肉糜,挂上调好的面糊,放入油锅炸成藕盒子,捎带手把切好的藕块儿放进了炉子上咕嘟开着的锅里 瞧着杜仲眼巴巴看着的样子,乖巧呆萌 她又取过切好的藕丝,放入剁好的肉糜,还有中午用剩下的两块儿卤香豆干儿,去后院儿自家小菜地,拔了几颗长势不喜人的胡萝卜,切成丝儿,放入葱姜水,打了几颗鸡蛋,加入面粉,又舀了两勺新蒸的米饭,搅拌和匀了 拿出定制的小平底锅,在红泥炉子上,小火慢慢儿煎了几盘子藕饼出来 又拿了三节藕,切掉头部,祛皮洗净后,边拍打边灌糯米进去,灌满后,盖回切下的那部分藕,用细竹签固定住,锅里加水没过藕,烧开后转小火煨着,依次放入冰糖、干桂花儿,红枣、枸杞。这道菜颇费功夫,煮了快两个时辰,直到暮色四合,杜兴从地里回来,才捞出切片,还稍微淋了点蜂蜜在上头,撒了些干桂花儿 这也勉强算是全藕宴了,算上烤出来的藕丝肉末烧饼,配上清甜醇香的莲藕排骨汤,麻辣藕片,糖醋藕片,清炒藕片,藕块儿烧鸡,藕丝莴笋丝和胡萝卜的素炒三丝,还有藕盒子,藕丸子,还蛮用心地摘了院儿里头的绿叶野花洗了,装饰在盘子里头,真是好吃又好瞧 哦,还有老少咸宜的藕饼,小杜仲吃得满嘴油,十指做筷子,吃得可欢实 “这藕竟有这样多吃法?难为阿沅这般掏空心思地琢磨吃食了”杜辰一一吃过味道才打趣 “民以食为天,当然要物尽其用,让美食拥有该有的体面!” “哈哈,阿沅这糯米藕确实是不错,清香软糯,甜而不腻。是极好吃的”李氏接过话 “吃,好吃!我吃”杜仲人小,说不了长句子,却很机灵,短短几个字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桂花藕有些甜,也不敢让他多吃,郑氏就掰了指节大小一块儿,放在他碗里 小家伙儿又摆出下午在厨房门槛那副郑重模样,珍重又小心地吃了,就眼巴巴看着桌上人 却也不哭闹耍混 夜风南起,地里的水稻也让穗子压弯了腰 第八十章:年少。菊花须插满头归。酩酊但酬佳节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山田望稔秋收近,暑月乘凉早起宜。 在衙门的协调下,杜兴领着水稻种植户们,趁着好天气,起早贪黑地开始了水稻秋收 跟着杜家种占城稻的农户这些日子,都脸上带笑,走路带风,喜气洋洋的 因为啊,自家田里的水稻沉甸甸的哟,不是贪邻里街坊的那句夸,着凡是看过稻花鱼田和其他田的对比,都得给他竖个大拇指,羡慕地讨问种植方法,这哪里不值得高兴? 农户人家,看天吃饭。 好些人家夜里都在田间地头扎了棚子,睡在外头守着这满田的希望 眼见这一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穗,嬉戏稻秆间的渔获,忙活了一年,这就是营收,是盼头啊 农户们对杜兴,如今是再恭敬不过了。都眼见得自家地里这丰硕的稻穗,吃过地里这肉质鲜嫩又肥美的鱼,哪里还有不信杜家的? 家家户户都按着事前的安排,统一收割。每家的男人们都拿着镰刀等工具,收割运输回谷场,家里的女人们守在谷场,忙活着脱粒晾晒。 水稻收完,各家就开始抓鱼了,忙完秋收的人家,不管男女老少,村邻乡亲们都围拢了来,看热闹,也有当场要拿钱买鱼的,更有那眼热,守在田垄上,等着主人家收完自己去捡漏的 初秋的芦溪镇因为这稻花鱼,也是结结实实热闹了一把 何县令八月末就要北上,看过主簿汇总的数字后,特意提着酒菜礼物上了杜家门,和杜兴父子对饮到半夜,才醉醺醺踏月而回 “沈存中,你这产出也太快了,”杜衡几人看着他拿出的册绘本 上头以蹴鞠风云里头的三人组为主线展开,泅水挖藕,背篓抓鱼,一派农家独有的丰收喜乐,图册里头还把全藕宴也原样搬了上去,主角还都是杜仲吃到藕丸子那样的满足脸,配上对美食的吹捧赞叹,真让读者看着就不自觉咽口水 饶是看图册的几人都是吃过全藕宴的,这会儿也未免俗。闻声面面相觑,就,相视一笑 图册主要画的还是秋收,稻花鱼,好几页的大幅金黄稻田,月色下鱼跃水面叼食稻穗,涟漪圈圈漾开,稻田里头半人高的小孩儿,亦步亦趋捡拾稻穗,挥汗如雨的男人们,黝黑的脸上带着质朴的笑,一手老茧,关节粗大的老人,也驼着背,弓着腰在地里忙碌,道场上满满当当的谷粒,一派收获的喜悦 真,稷黍枣栗兮野塘之坞,秋收其实兮于粲满筥。 “哈哈,这里画的真好,画出了我的世外桃源”杜沅看完这册,不禁出声 紫芝几人都侧目,觉得这评价出乎意料了 “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杜沅也给几双眼睛盯的有些惴惴 “人各有志,我懂。但,我是燕雀,不知鸿鹄志。觉得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栖。耕读收获的日子就是好日子。就是我的桃源,让人看了就心安,觉得有盼头” 几人聊着就说到了志向,紫芝要做医生,杜衡要画画,杜衡想做匠人,沈括想为民请命,科举入仕。杜沅想做个店家。 所谓少年气,大概就是这样了 收过水稻,慎思班也要结业了,怎么给同窗们一个仪式感呢? 几人商量后,决定给大家过一个难忘的中秋节 沈括说了个燃灯的风俗,用竹条扎灯笼,做成果品,鸟兽鱼虫形状,题字贺团圆。再糊上彩纸,描涂上各种颜色,很是好看 几人听了他描绘满城灯火的盛景,当即决定也要让芦溪镇也彻夜美上一回 紫芝和杜沅她俩负责月饼,几个男孩儿包揽了燃灯竖中秋。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杜沅挎着竹篮子去摘桂花的路上,看见路旁的菊花 得,就顺带做些菊花饼吧 芦溪镇上到处都有四季桂,树冠不高,路旁山脚,哪里都有。有乳白鹅黄两样颜色,好看又好闻。镇上香药柏家还包了地专种桂花喱 俩女孩儿还画了几样模具,新添了福字,荷花,菊花花纹,还做了杜仲喜欢的小兔子模具,馅料上也极用心,买齐了一应干果,还好商量得早,来得及腌制咸鸭蛋, 以甜味为主的月饼,饼皮儿都是用小麦粉、糯米粉等例制作而成浆皮儿、混糖皮儿、奶油皮儿、酥皮儿等面饼皮,包裹上各种馅料,如豆沙、莲蓉、茶叶、葡萄干芝麻等,经典代表就是五仁儿君了 咸味月饼做了酥脆的饼皮儿,搭配着卤肉、调味后的鲜肉,蛋黄等一些咸香的食材为馅儿。如鲜肉月饼、蛋黄莲蓉月饼和卤肉月饼。 还买了几大缸子的黄酒,摘了几筐葡萄,她想试着酿下葡萄酒。她忙活着这头的葡萄酒,紫芝倒是很有敏锐度,把实验后的月饼方子和模具样子给了甜点店 转眼就是佳节中秋,书院放了三天假。慎思班的各位则在十五这天午后,都齐聚在了书院,书院里头都给杜衡几人布置了两天,里外都是焕然一新,贴词彩灯灯谜,满满的节日氛围 杜辰和秦逸两位夫子也过来带了会儿,端着茶,给这批,书院的第一批学子,感怀地说了结业词,分发了带着入学登记学号,姓名,入学简评的结业书。 才宣布说,慎思班结业! 大多学子都红了眼眶,强自忍泪。这一年多,不管对他们自己,还是家人,都是翻天彻地的变化,这些,在入学之前,都是从未想象过的 少年们喝着茶,吃着杜沅酿造的口感有些粗糙的葡萄酒,用着月饼,嬉闹玩笑,真诚不舍地和同窗们笑着,闹着 沈括,杜衡和秦广白三人给大家画着结业照, 紫芝和杜沅俩小姑娘也拿着速写本儿,坐在游廊上,画着画图的三人 欢聚的时间总是飞逝,转眼都到了院儿里头的燃灯亮起的时间,杜衡几人把院子里头。写着祝福的灯笼,燃灯等分赠给同窗,少年郎们手持着心仪的竹灯,提着包月饼,揣着结业书和结业照,一步三回头地回家去了 他们,真的毕业了 第八十一章:中秋赏灯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愿我们归来,仍是少年”目送着同窗们持灯远去的背影,杜沅很感慨 若是初来她还只是珍惜郑氏的温柔,温暖的家人亲情,想着在这个朝代混到寿终正寝。在生活参与了这几年的现在,她是真的希望这个朝代国泰民安,长治久安 想到历史上它的结局,就不自觉一身鸡皮疙瘩,这些日子都寝夜难安,焦虑到身边人都感受到了,杜衡以为她是舍不得慎思班的同窗,杜辰也找了机会和她说话,他们都在用着各自的方式开解她 “走了,回家吃饭”几人管好书院的门窗,谈笑着回了对门杜家 “姐,吃”小胳膊小腿儿的杜仲一手抓着块月饼,眼尖地迎上了兄姐 讨好地把手上菊花样的月饼举着给杜沅, “哎,小杜仲,那这一块儿是给沈哥哥的吧”沈括蹲下身子,好看的桃花眼含笑逗着糯米团子似的杜仲 “哥哥,吃”杜仲奶乎乎的说,还郑重其事地偏头看着杜衡点了点头, “那沈哥哥呢,天都黑了,沈哥哥好饿” 杜仲把手里的月饼塞给杜衡,才牵着沈括一根手指,朝屋里走 沈括在杜家也没少陪杜仲玩儿,带他画画,他倒颇有童心,常跟杜仲耍宝卖呆 “沈小衙内可是饿得很了,快用些月饼垫垫,还有两道菜摆好就用饭了”一身绫罗的白氏捧了月饼盘子过来,笑成了朵花儿 “多谢白大娘”沈括抱起杜仲,让他给挑了一块儿,就抱着小孩儿进屋去了 杜沅挑眉以眼神问着杜衡,这是??她可是错过了些什么? 杜衡嘴里嚼着月饼,耸肩示意 几桌人吃得热闹,又摆案拜月后,杜沅几人照往年一样要出门去放灯,反常的是,白氏许了两个女儿跟他们几个一同出去,杜沅留了心,锦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白氏却很热忱,只是,眼神不免留在沈括身上过多?哦,这是打算攀沈家的亲了? 她转着眼珠子,打量得不动声色 堂哥锦宁连声应着话,领着一众少年人出门去了 杜沅手里抱着杜仲,小孩儿第一次在夜里见着这样多灯,鳞次节比的树灯,路边树上的照纱灯,画着鸟兽鱼虫仕女图的走马灯,高兴得直拍手,瞪着大眼睛舍不得眨眼,一脸迷醉模样 “沅娘,我来抱会儿仲弟吧”锦娘一直走在杜沅左右,杜衡要抱杜仲的,杜沅让他去玩,她带着小弟四下瞧瞧就好。他才走去前头,和广白沈括一起,秀娘和紫芝并肩走在他们旁边。锦宁和自家媳妇儿并肩走着,众人也识趣地落在他们四周,不去打扰。锦安去州府游学了,出来的一行人,就这么分落成了三波儿 前头殷家瓦舍门前空地上,锣鼓齐动,丝竹撩拨,一个人在耍掉刀,耍得呼呼唰唰的,刀锋借着月色烛火反光,好不吓人。那人耍完掉刀,又来一个人弄杖头傀儡,一个绿衫红裙的木头小娘子在一根竿子上舞,那木头小娘子样儿极美。那人舞完傀儡,前一个接着又舞蛮牌… 锦娘抱着杜仲,杜沅看着看得如痴如醉的弟弟,也是好笑,小小人儿,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看过杂耍,杜沅姐妹商量着走去河岸边,放过河灯就转着回去 五丈渠岸两边小街灯烛荧亮,夜市上还飘来一阵阵肉香油香,杜沅瞧见四五步远的锦宁夫妻,忽被旁边一阵叫卖声惊醒:“燋酸豏!麻油鲜煎燋酸豏!”杜仲反应极快地扭头望去,见街角一个小食摊上,挑着盏白纸灯笼,一只泥炉上架着口浅底锅,锅里浸了一层热油,滋滋地响,油面上十来个小面角儿,煎得焦黄润亮,那摊主正拿着一支小铲不住翻动,散出一阵阵香气。 “姐,吃”看着小孩儿馋得口水都流出来的样子,杜沅也是好笑,拿出绢帕给他擦了,说只能买一个,他只能尝个味道,比划着说,他只能吃一点点,能接受她就去买 杜仲点头应下,他知道他阿姐没银子,每次的蛋糕,水果沙冰都只能给他买一点点 路过锦宁夫妻,锦宁话不多,薛嫂子又极怕羞,两人没怎么说话的样子。锦宁也发觉妻子扭头盯着街边一个小摊,他顺着看过去,是燋酸豏。他问:“想吃?”妻子羞怯点了点头。 他便过去买了四个,用油纸托着,递给妻子。妻子却先拈起一个递给了他。他们身旁树上挂着盏桃红细纱罩的走马灯,里头一层透亮白绢,绣了一枝鲜艳桃花,不停旋转。灯光映着妻子秀巧的脸,如春光映桃花一般,给那娇羞平添了几分明艳。尤其那秀眼明眸,春水一般莹莹闪动,让他心头一阵颤。他怕被妻子瞧破,慌忙接过那燋酸豏,低头咬了一口,里头是腌酸豆角馅,酸香爽脆,他虽见过,却是头一回吃,不由得点了点头。妻子一直盯着他,见他爱吃,欣然一笑,也拈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四目相对,两人一起笑了起来。成婚一年来,这是他头一回笑得如此开怀。也是许多年来,唯一一回心下怦然、满心欢悦。 杜沅也就路过,冷不丁给强塞了满嘴狗粮 尽力降低存在感地买完就回去,咦,放肆!哪儿来的浪荡子,杜沅正要发作,却冷不丁看见自己堂姐含羞带怯的模样,啧! 她煞是冷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回那柳树下,走马灯下的锦娘对着那高瘦少年郎笑得娇羞,只一眼,就低了头。却不拿起团扇,也不避。 真是知好色慕少艾了?那沈括又是怎么回事?哦!堂姐心仪眼前人,伯娘看中了沈括,啧,古代可没有婚嫁自由,尤其在伯娘当家作主的家宅里头 堂姐这心经,唉 她走回树下,锦娘神色紧张地看了那情郎一眼,男人就转身隐进了人群 “诺,这一块儿是你的,这是阿姐的,这是堂姐的”杜沅神色如常地蹲下和杜仲说话 “小,阿姐的大”杜仲撇了撇嘴 “阿姐比仲哥儿大呀,不吃多一点要饿肚肚的呀”杜沅毫无心理负担地骗着小孩儿 主要还是杜仲年纪太小,她不敢给他吃太多油盐重的食物 第八十二章:堂姐的心上人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给,堂姐”杜沅神色如常地逗着杜仲,然后抱起他,走去买河灯 三人挑了心仪的河灯,拿了火折子,就走去了有空的河岸边,因为堂姐不会写字,杜沅也就没有去长案上写心愿,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她把杜仲手上的灯点亮了,小心地拽住他衣领,一手帮忙抬着那盏橘红荷灯,小心翼翼地放进江水里 然后利落地把自己的藕粉灯也放进水里,偏头,瞧着堂姐一脸落寞难舍,满腹心事的模样 她终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紧紧牵着小杜仲,站在河堤边远远望去,漆黑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一只只闪烁的河灯随水飘摇,缓缓移动,层次错落,既美丽又壮观。麻油灯芯燃烧时间长,抗风性也强,等抬眼望到水天一色处,明月、星星和河灯火交相辉映,似乎听见了水那边传来丝竹管弦,清欢的音曲,不禁想起那句歌谣:“放河灯、放河灯,风儿吹起两岸明,又是一年好光景…” 往回走的路上,堂姐也不像来时那般欢喜、逗着杜仲说笑个不住。这时她微低着头,两只带着剥茧的纤细手指轻攥着那只青娟团扇,一声都不言语。杜沅偷眼一瞧,顺着堂姐视线看过去,又瞧见十步远的树下站着的郎君,一领青绸袍子,端的是芝兰玉树,风姿灼人 堂姐抿着小嘴儿,嘴角微含着些笑,又略有些羞。 这会儿月挂树梢头,清冷的月光却照得她嫩白的脸儿有些泛红,衬着抛家鬟的油黑发髻、浅绿的罗衫,如同三月春风里开的头一朵桃花一般。少女情怀总是诗啊,看了堂姐这似喜还嗔的娇羞模样,她慌忙收回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放过单身狗吧 “姐,慢,慢走”杜沅一不小心就正常的步子迈开了,奶乎乎的小奶音口齿清楚地说着,小短腿儿也挥得欢快,想尽全力跑起来,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还好杜沅牵得紧,给拎着了,才没摔着 “可有绊着?是阿姐对不住杜仲了,走太快”她一边检查小孩儿腿脚,活动手,看刚才可有抻着 “你都看见了。”一旁默不作声地堂姐忽然问。 “没……没。” “你应该是瞧见两回了罢。” “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羞耻,与人眉目传情” “堂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恼过,避过。我只瞧了他一眼,那一眼,我的心口就像是揣进了一窝兔子,一瞧见他就挑个不停,我控制不下自己不去想。” “我娘说,若是有男子偷偷瞅你,一定不是正经好男儿,赶紧避开。” “我娘还说,若是有男子大明大白直直瞅着你,就越不是好男儿,避得越远越好。” “堂姐……” “后来我娘又说,女儿啊,若是男子一眼都不瞅你,那你就丑得没边没缝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那到底该瞅还是不该瞅?”杜沅有些不懂了,堂姐到底想说啥 “我也问过我娘,我娘也答不上来,反倒恼我多舌,骂我是狗啃门槛儿满嘴渣。过了一阵子,我娘忽然又说,偷偷瞅两眼的,才是好男儿。” “为啥?” “我也问,我娘说,你生得又不丑,闭嘴不多舌时,虽没有十分美,五六分还是有的。又有刺绣的好手艺,即便是离了杜家的姓儿。男儿们见了自然要瞅一眼。若瞅了一眼扭头便走的,那是瞪眼瞎,不必睬他。” “那瞅两眼的呢?” “我想想……我娘说的跟道士念咒似的,嗯……我娘说,第一眼叫相,第二眼叫中,忍住第三眼叫定。” “啥?” “我娘说,第一眼先是相看,愿意看第二眼,就是相中了。男儿家该有决断,相都相中了,还乱瞅什么?若是仍要瞅,不是管不住疑心,便是忍不住贪心。这两样都要不得,丝毫不顾女孩儿害羞。这叫狗瞅骨头,没个餍足。瞅完你,必定又去瞅下一个。这种男人,便该用麻绳捆了,投到枯井里,让他望着天,干瞅一辈子。” “那刚才树下的?” “他只偷偷瞅了两眼。” 杜沅???是今晚瞅了两眼吧?好吧,这话跟陷进情爱的人是说不清的 看着堂姐一脸欢欣的模样,想着她俩刚才相视一笑。目光撞到一处,像是两只小雀头一回飞,在空中撞到一般,慌忙各自闪开。 “那,他什么时候请人上门提亲?”杜沅还是问出了这句 主要吧,要没有这番对话,她还能装聋作哑。今晚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顾不得明哲保身了。毕竟这会儿是1044年,北宋庆历三年,还不是自由恋爱,婚嫁随意的年代 想着今晚白氏对沈括的殷勤,她就满脑门子官司 “堂姐?”锦娘又变回来那副不言不语的模样,躯壳木头一样 “我娘瞧不上他家,”她轻声说了这句 !!!门当户对?先不说白氏是奔着把女儿,嫁去能对自家有所助益的人家,就只论白氏那攀比虚荣的性子,怕是也不肯要女儿低嫁的了 “那,那你们这样,是不是有欠妥贴?”锦娘一眼的嫌恶看着杜沅,杜沅心里咯噔 “堂姐,我的意思是,这也不是久长之计啊!他想娶你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来啊,就这么远远看你一眼算怎么回事!”杜沅也把心里话说了 “傅郎,傅郎考取了功名,会上门来的,我,我只肖拖上两年”她声音轻细得,好似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杜沅很像小人之心地说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说谁还不会呢,科举入仕?那倒是去考啊!乡试排名几何啊?是缺会考的银钱?还是自欺欺人,说来哄人? “不是,堂姐,他怎么告诉你这些的?你们,?” “阿沅,我没有!傅家妹妹在绣院,她,是她传的话,不过几句”锦娘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呼~杜沅长舒口气,只要没有私相授受就好,这可是要命 有了这出儿,两人也没甚心思再逛,杜沅抱起安静走着听说话的杜仲,逗了逗,给他说着热闹,就一路走了回去 第八十三章:水利织布机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杜沅姐弟回去是最早的,院儿里秦杜两位老爷子还在对月小酌 “沅娘啊,你这酒怪没味儿的,改日再酿了来”杜兴喝得有些上头 “好,今儿就能再酿,您等着”杜沅放下杜仲,去后院儿摘了几片薄荷叶,树上摘了个青桔,顺手拿了半儿石榴,取了窖里的冰,舂成碎冰末子,取了早前酿的果酒,又去院儿里拿了壶黄酒,桂花酒几样 照着心情,把石榴去籽取水,率性地放着比例,随便调了,凑合着在救护里头晃匀,再放了些碎冰末子 就忙端出去了,先给祖父,师傅倒了一杯。颜色可是好看, “您快吃,看可还能入口?”杜沅也不知道是个啥味儿 杜兴小酌了一口,吧唧两口,又喝了一口 众人都盯着他,他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又要杜沅给再倒上一杯 “您说说呀,什么滋味儿?” “哎呀,孙女儿你快倒上。这滋味儿嘛,很是繁复。轻易尝不出来,快给满上我再品品” 瞧这样子,秦老爷子也小口浅酌,眉头微皱又挑眉的模样,也不说话 杜沅瞧这样子,就放下酒壶 回后厨煮酒了,切了青桔,放了石榴,薄荷和冰糖,仍是原样顺手兑着葡萄酒,黄酒等酒水 小火慢煮了几分钟,闻着味儿了,才过滤除去渣子,倒进酒壶端出去 煮酒更合众人胃口,都连声叹好 正喝得兴起,沈括一行人回来了 白氏也逢迎了过来,斟酒说笑。杜沅酒躲开去了郑氏处,陪着祖母她们坐在里院儿 今晚这酒倒是给了杜沅灵感,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大有可为啊 “祖母觉着这煮酒可还喝得?”她给祖母她们也筛了一壶,放的红糖,煮透了,添了石榴桂花,多一分清香。让人喝着自在 “好,自然喝得!祖母还未吃过这样好的酒哩”祖母双颊泛粉 这个中秋,大家都很尽兴 转眼就是金桂飘香的十月,杜沅拿着篮子,带着杜仲正在树下摘花准备做酱酿酒呢 她查了好些食货异志,找了酿酒方子 烧刀子?这会儿怎么看也没有相关机器设备啊,而且,即便想方设法创造出蒸馏酒,也不是适用的。粮食多贵啊,宋代又是人口井喷的时期,不能这样胡搞 等后期医学院起来了,再定量合规地生产少批量医用酒精吧 她用泡了一夜的糯米,大火隔水蒸熟。再摊在竹篾子里头,再把从太和楼拿来的酒曲化水,均匀洒在透着热气的糯米上头,挨个儿搂散,确保每一粒都沾上了酒曲水 再装进开水煮过,晾晒干的砂罐缸子里头,在糯米饭上均匀地撒上一层自己酿晒的干桂花。用手压实后,拿筷子尽力戳了个洞好出酒,用干净的棉布盖上,拿麻绳儿绑了,这会儿正是十月上,还有秋老虎,天儿不算凉,就没准备稻草被子啥的,直接放在了杂物间 又做了一缸美方桂花的米酒,马家念着杜沅送的桔子饼,结个善缘,在中秋给他们送了好些果子。其中就有话梅,其实就是芒种后采摘的黄熟梅子(俗称黄梅)经过加工腌制而成。黄梅从树上采下洗净,放大缸里用盐水泡浸月余,取出晒干;晒干后用清水漂洗,再晒干;然后用糖料泡腌,再晒干,如此多次反复,最后成为肉厚干脆、甜酸适度的话梅。 话梅这名字也是因为,说书先生常用梅子来润口,因说的时间长了,口干舌燥,便含一颗盐渍梅子在口中(那时候也不如现代便利,饮用水说来便来),酸咸的味道刺激味蕾,使唾液分泌津液满口,便可继续说下去 她摘了好几篮子的桂花,做了两种酱,一种是直接将新鲜的桂花剁碎,清水中放糖,加热溶解。 溶液冒大气泡了加入适量的盐,转冒小气泡时加入碎桂花,转小火熬为糖浆即装罐。 想着那咸酸可口的话梅,她有了主意。把新鲜桂花择洗干净,话梅肉撕成丝,再用煮过晒干的罐子,一层话梅肉,一层桂花,顺次码好,装了八分满,倒入蜂蜜封口;用蜡密封了,用布封了,再盖盖子,还拿水再次封坛。 月末一个月左右过去,开坛扑鼻的清香,她取了一块儿泡水喝,啧,可美了!还专门儿揉面蒸了馒头,涂着酱吃,真还可以吃两个大馒头! 大概是好事成双吧,这头她吃的开心,好心情地把纺车也做了出来!!! 她在绣院最东北的角落有一间小工坊,这间工坊极高敞。里面凌乱地堆满了各样器具工件、铜铁竹木、盆罐棰碾……乱糟糟挤得人行步都难。后墙开了个宽口,外头河里架着一座高大水车,大转轮随流水不断转动。水车下用木桩架起几只木齿轮,或平或立,大小不一。齿轮相互咬合着,随着水车大轮一起轧轧转动,接续延伸进工坊。最后那盘齿轮轴上套着一组粗木链杆,随着木轮不断起伏引动。链杆前并排摆着风箱、舂碓、锯架等器械,若要用哪样,便用链杆套接,可借水力拖拉风箱、舂杵物料、割锯木料。造了一架织机,也是用这水车带动,一个人操纵,抵得上十数个织妇。 杜沅这水利织布车可是狠狠出了回风头,毕竟这大家伙,体型摆在这儿。绣院来来回回都是些姑娘家,这工坊里头就她一个,恁多双眼睛瞧见她日日往这里跑,披星戴月的忙活 一双细嫩的手生生磨出层层茧子,郑氏给她买了不少手油,要她净手后用 杜沅也不推脱,大方站那儿,听着伯父一家子的交口称赞 她担得起,这两年,她翻了多少书,打问过多少竹木务的老师傅,一点点学,手上磨了多少学泡子,还是借着后世的挂,自带buff,才做出来这样架水利织布车 亲兄弟明算帐。这是杜沅的原则。这织布机她不卖,只以招商的名义和大伯一家合作,她提供技术支持,不参与店铺营运,占股30%,每年分红算一次账本。盈利全投进绣院。 绣院的营运开设标准机制,她也写了企划。一并给了大伯。 伯娘倒是有些不高兴,自家每年要生生拿出百分之三十的利润,那不是在割她的肉嘛? 只是,她也清楚,这技术在杜沅手里,大把的人拿着银钱要和她合作哩。自家还是借了亲戚这层关系得了个先 也不敢作,二话没说应了 杜沅之所以这样,也是不放心大伯一家。伯娘目光短浅,又恋栈钱权。这绣院留在他们手里,怕是要折。这绣院往后的名声,是把双刃剑,她怕大伯家给这名声裹挟,踏入很多身不由己的困境,伯父夫妻不是心志坚定之人,经不起考验 所以,不弱借此机会。把绣院独立出来。自己只要埋好身份,料想,也没人扒得到是她。 绣院,做得好了,能给这个朝代的女孩儿更多 更多体面,更多自信,更多寄托和知识!这是她办院的初衷也是夙愿 第八十四章:红杏枝头春意闹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送别县尊之后就是冬至大祭,转眼就又是一年。 眼瞅着年关将近,郑氏嫁给杜辰这些年,对他的脾性也算是摸的透彻,暗地里找了女儿询问个中原由,踌躇神伤过好一阵儿,见婆母丈夫不曾迁怒,待她一如往昔,也就听进去了女儿的劝说,出嫁从夫先不论,事关政治立场,杜辰又是有心重回庙堂的,站队这样的政治立场就不是郑氏该操心的了。只要知道,无论如何,她爹还是她爹,丈夫还是丈夫。男人间的态度不影响她为人女,为人妻的角色。也能借这个身份发挥作用,不至让两家断了往来,杜辰没有抖穿此事,一查到底,就是给岳家留面。郑老爷子对杜辰的手段也该心里有数,有了这个把柄,即便不知道杜辰掌握了多少切实证据,从此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再肆意陷害 这个中尺度,郑氏倒也转换得不慢,这不,她和婆母李氏商量着给自己婆家置办了批年货,去信给母亲说了家常,围绕着三个孩子,写了不少趣事。 这个年杜沅过得尤其忙碌,纺织车冲破了技术关口,年后开始量产。她带着工匠泡在工坊,一块儿捋了技术问题,又要组织培训织女使用 有赖于老带新的科学教习模式,带出来一批人,就能让这批人去带新人。她也就轻省了不少 就在她这头,二月初把纺织厂揭牌儿建起来了,首批织女也到位开始上工了 纺织厂开工没两天,成都府的薛知州来了。带着大娘子。当晚,请了二房一家过府 知州家周大娘子出手也是阔绰,杜沅姐弟几个见礼后,那通身气派,戴了副红玛瑙头面,描眉画唇的中年妇女,脱手就在手上撸下个如意翡翠玉镯,旁边使女还送了个金线绣边,菡萏纹样的荷包 这,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见面礼?真的不是她少见多怪,这真的是常规操作? 杜沅反正给这顿豪无人性的操作惊到了,好吧,当一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也是蛮爽的!! 这大娘子说话待人都颇有规矩,对李氏也是颇有礼,对着亲家母白氏也是一副和善模样,又对郑氏颇善意,薛嫂子怀了身子,刚显怀的月份,人家也没让女儿立规矩,喊了人坐下 用饭吃茶的仪态也是个顶个儿地好看,一举一动都颇有章法 杜沅反正觉得,这,这就是大家闺秀了吧?啧,就这么一顿饭,吃得也是累死人 规矩大如天 万幸,老天垂怜,给她放在了乡野杜家,家里人都不讲求这些,她也长得颇随意,活得如鱼得水,见天儿都可着劲儿地造作 这要真给她放后宅大院儿里头,去周大娘子这样的人手底下去讨生活,啧,这绝对是噩梦 饭后。她反正事不奉陪了,杜衡去了外头和杜辰他们一席,杜沅就抱着小杜仲,逗着他,留神听着周大娘子这体面人的说话 体面人家说的话,那一句话就是篇阅读理解啊,反正,那话不得是只有一个意思,可烦人 郑氏比李氏应付得好,她涵养好,就这么温婉地坐着,或露出个含蓄的笑,或是嗯,有理,常耽于深闺宅院,缺失不知了这样的话,见得这郑氏这样油盐不进,也是让周娘子诧异,她和丈夫来时,还想,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娘子,能见过多少世面,套些话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没想到是个属石头的 杜沅听得好笑,这周大娘子说话是有水平,架不住郑氏对她无有所求,一心向着自己丈夫,哪里肯轻易应承。这又是说书院,又提到交子的。明着听,人家也不过是探问下书院的课程,和州学做些比较,再顺带了解下交子的流通情况 杜沅心里想,莫非,这知州想借此搞个什么大动作? 是夜,杜辰喝得有些上头,杜仲直喊爹爹臭,不要和他一起睡 第二天,杜沅照常准备去医学院,走到半道,却恍然看见那个去年中秋的树下郎君,背着个包袱四下张望,神色紧张地走进去一个小巷 就,好奇心害死猫这话诚不欺人 杜沅就站原地,装着看摊子上胭脂的样子,却留神看着那巷口 要她没记错,这全福巷尾住的是戚年家,只有这么个入口,巷里有一家食肆,一家儿卖酒的,还有个客栈,哦,好像说新搬来了个红筱姑娘,非律舍在镇上西葑街开了分店,这红筱姑娘可是台柱子,颇得人气哩 杜沅在旁边摊子买了把白绢黄鹂戏蝶的团扇,这扇柄上还坠了个络子,摇扇半遮面地就往里走 这还不到三月,正是春暖花开,柳发新绿花出苞的好时节,谁会打扇子出门呢 杜沅这装扮也是平白引了旁人目光,她也是看着人多在瞧自己,才后知后觉。害,真是头一回干坏事儿,业务不熟练,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只好把扇子背在身后,坦荡荡走去了街口,站在茶铺口儿,用旁光往里瞧了瞧 捡了靠外的桌子坐下,要了碗混沌汤饼,她坐下喝水,才觉得好笑。自己是在干啥? 就当是为了吃口馄饨吧,这家儿的馄饨是纯肉馅儿,鲜嫩爽口,汤里还放了切碎的酸菜丝儿,咸酸可口,汤底也是下了功夫熬的,才20文一碗,真是超级良心了 就是来解嘴馋的,杜沅如是安慰自己 吃了一半儿,那一支红杏出墙闹春意的人家开了门,那树下郎君对着里头很是眷恋不舍的样子,依稀还能看见半截儿水红衣袖,一只纤白素手搭在那郎君青色衣袍的手上 啧,好一出儿郎有情妾有意,依依不舍的场景呐 树下郎君一步三回头,在门边久久站了好一会儿,探头看了门边好一会儿,才下意识理了理衣领,入常走了出来 杜沅一张脸都埋在了碗里,待人走了。才慢条斯理用了碗里的汤 真是好滋味 多给了店家几个钱,向他打问了下,那红杏枝头的人家住得是谁,她才走 回去学院以后,她总静不下心,总想起去年走马灯下面若桃花,一脸娇俏的堂姐 唉,可真莫要应了她那句负心多是读书人才好 第八十五章: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老远就听见你们的高谈阔论了,怎么,又有棘手的题目了?”杜沅从医学院出来,在书斋门外就听见苏轼的声音了 “阿姐,你瞧瞧这策论” !!!!!策论?咱只是作弊形选手,纯靠老天帮忙儿,这策论科举文章咱必须不行 “苏轼都做策论了?”她吃惊得真情实感,这年头儿都这么揠苗助长的么?哦不,还是说这就是大佬的常规操作 忽然懂了段子里头的,是时候拿出拖鞋板儿打弟弟了?? “你们聊,我忽然想起,这几天韭菜长得好,该割了。你们吃饺子还包子啊?” “懂了,都要是吧!好嘞,忙着啊”杜沅转身就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看书读史是兴趣不假,这兴趣一旦指标量化,要求kpi了,那就是硬生生在逼她恩断义绝 “祖母,今儿晚上吃包子可还行?” “你要什么做馅儿,祖母给你帮手”李氏卷起衣袖就要帮忙 “您和面?您这和面的手艺真是一绝,我去割韭菜,成不?” 杜沅仔厨房理韭菜,一边儿和祖母闲聊 “祖母,鸡蛋这些您就不必操心了,衡哥儿和同窗开的孵化场可是摆在那里,您要多少没有?如今安宁几个又合资开了养殖场,种菜收蔗渣等研配做饲料,堂嫂坐月子,您多多买上些送去就好了嘛,何必自家费功夫去养?” 苏洵今晚也歇在杜家,他和杜辰颇投缘。杜沅做了烤包子,韭菜盒子,韭菜肉馅儿的饺子,包子。端了三分之一出来,剩下的留着明早再煮熟做早饭 李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宴席吃得宾主尽欢 沈括回钱塘陪祖父母过年去了,归期未定 苏洵父子在芦溪待了半个月,苏洵大有一副不想走的架势,这书院他是越发喜欢,他屡试不第。在这书院待了半个月,竟起了心思,就此安稳度日也挺好 绣院如今和杜家大房是合作关系,杜沅就预支了纺织厂的分红,把绣院的地契赎了回来。此番薛知州的动作让她确信,她爹回朝可期。那这院长,谁来做主持大局的人才好? 姑姑又身怀有孕,操劳不得。眼下又正是要院长出来领头的关键时候,她就往绣院跑得勤快了些,倒给里头的绣娘们吓了一跳,都暗地里猜测杜沅是又要搞什么发明?还是绣院谁做得不好了 “杜姑娘,”一身粉白衫儿,笑眼弯弯的荀悦迎面招呼她 “荀姑娘,近来在绣院一切可好?” “都好,吃得好穿的好,还能挣不少哩” “你现在是助教了吧?加油,争取过几年能升教席,届时也能加班带课,会更好的!” 杜沅和荀悦聊了会儿,忽然顿悟,是自己着相了。当真是古代待久了,思维都僵了。这管理三部曲,人情制度和文化怎么都给忘了。这绣院当职业技术学院的定位走,那就安排下制度,合理的执行监督团队,凡事有据可查,有理可依。再写一波校训?不就完了么,绣院一经过了领袖缔造制度的时期,可以过渡为制度选择领袖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在瞎操心啥? 想想也是可乐 杜沅想通了,看着院儿里的桃李花树,都觉得多了几分可爱 唉?那树下是,堂姐?为何偷偷摸摸的?绣院里头的姐妹儿还要说啥悄悄话?可以约着回家聊呀,聊得来做手帕交不是更好 !!! 杜沅借着树丛隐匿身型,多站了会儿,又是一杯茶的功夫,两人才四下打量,瞧着没人就分头走了 这样遮掩的举动更让杜沅放心不下,害,终归是自家堂姐,就当她多管闲事吧 她溜达去了教席处,随意聊了聊,翻了名册。掐着上课时间去了那傅兰的院子,蹭了半节课听,旁人也只道,看来绣院是要出大动作了,这杜家小娘子这些日子跑得太勤快了 绣娘们都绷紧了神经,不敢行差踏错 果然是那树下郎君的妹妹,这小哥胆儿有点肥噢,虽然是情爱无门第之分,但脚踏两条船就是你太野了!不是,这都啥劣根性啊,自己不着四六的,还这么自信 她琢磨着怎么把这事儿给探明白才好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就偶然听到,姑姑和娘亲的谈话,说到了隔壁单县,这县令的儿子年过而立,去年新丧,前头的大娘子留下一儿一女,这哥们儿文不成武不就的,还颇讲读书人的排面,家里莺莺燕燕也是不少,美其名曰红袖添香!去年蹴鞠赛,他还带了个小妾来看,肥头大耳的油腻模样,他院儿里的污臜事儿早已是街头巷尾的谈资, 杜沅推门进去,屋里两人都停了话,端茶做喝水状 “阿娘,姑母,堂姐真要许给那单家衙内?”对这些事儿,她还是擅长打直球 “你小娘子家家的,理这些作甚?”郑氏先出声喝止她 “阿娘,小娘子也要长大要送去别人家的呀。若是不理这些,睁眼瞎一样去了别人家,岂不是任人搓磨” “呸呸~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童言无忌无忌啊” “阿沅,你来,你有什么主意?”杜戌娘喊了杜沅过去 杜沅掩上房门,给两位长辈添了茶水,才说话 “我自然知道,婚姻大事,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做小娘子真是好没有意趣,不比男二洒脱,可读书作赋科举走天下,小娘子只能学着针织女工,小小年纪就盲婚哑嫁,或因家族利益,或为家计兄弟的亲事,给换,给卖去别人家。从此侍候别人家,终其一生都在操劳。真是没意趣” “你这孩子,哪儿来这样多想法” “阿娘,堂姐如何,您也是瞧在眼里的,再规矩能干不过,这样好的小娘子竟要白白去给一个一事无成的老男人做填房,那家的儿女也不比堂姐小几岁!何苦来哉!” “杜家又不是那穷的揭不开锅,要卖女儿的人家,何必,” “够了,越说越没道理!这是你能编排的?真是肆意妄为,什么都往外说” 郑氏第一次冷脸发火 杜沅心头渐渐回凉,是她太飘了。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就自觉带入救世主了,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没有分寸,在自己的圆圈内做事,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八十六章:精致奇巧的被里香球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人贵自知,得有敬畏心。杜沅领会得如此深刻 “阿沅,你去年做的桂花酱可还有?近来总觉着没胃口,就馋你那桂花香,想得我晚上直咽口水哩”杜戌娘瞧着气氛不对,岔开了话题 “姑母您坐,我给您装去”杜沅笑得清淡克制,不达眼底 转身出去,她对着后院那颗遍开白花的李子树,占了好一会儿 害,真是越发活回去了 到底是接受的教育,认知,观念不同。有什么好置气的。这是时代的悲哀,时代的桎梏,郑氏是这个时代女性的一个缩影罢了 她长舒了下,整理了情绪,才进屋去打包了一罐子,又顺带装了些果酱。放在了竹篮子里头 很多事情,懂事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杜沅干脆去了医学院,侍弄药圃,蓝草长势很好。黄精等蜀地常见惯用的药材都分片栽着,长势很好。 “阿沅?真是你呀,今日怎么过来了?”紫芝一身翠青学子衫袍,提着个篮子,放着几样小工具和简易笔记本 “好歹身上还挂着秦爷爷徒弟的名头,得来应个卯呀” 紫芝蹲下身子,一面添肥锄草,一边和杜沅说草药 “阿沅,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可是慕少艾了?”紫芝打趣 “也是,今年咱们杜大姑娘也是十岁了,是可以相看人间备着了” “你这促狭鬼,表姐才是,瞧表姐这坦荡模样,是许了哪户人间呀?” “尚未。爹娘疼我,我也愿意在这药园子里头呆着,若真要嫁,那也得赘来我家,一起打理这药园”紫芝说得坦荡, “姑姑他们,当真同意?要你做主?” “嗯,这还有假?” “那,表姐,你今日可有去看堂姐?”杜沅不好直接问 “锦娘?还是上月表嫂娘家来人,我去才见了,这些日子倒没见过,怎的了?” “那日,我听姑姑和我娘说,伯娘欲和单县令家结亲‘” “单家?单县令家小郎君都到议亲的年纪了?” “长得如何,不若清明蹴鞠时,下帖子邀了他家,也让表姐悄着瞧瞧?” “哎呀,我们都见过,就去年随着县学蹴鞠队,带着家里小星儿来的那位单衙内” !!! 紫芝也愣得真情实感,好一会儿没说话。略松动了眉眼,才回神。几次张嘴,都没出声,欲言又止 姐妹俩互相看着,都懂了对方眼里的无可奈何,难以置信 “还有一事,旁人都不知,于堂姐名声有关。” “去年中秋和堂姐去放灯,我撞见过一个郎君,堂姐对他有几分青眼。那人放话说要考取功名,我年初二月上,偶然撞见那郎君和乌衣巷的红筱姑娘有牵扯,出入都东张西望,遮遮掩掩的。那郎君有个妹妹在绣院,和堂姐颇亲密” “我的天爷啊!”秦紫芝也给这离奇的事件惊到了 久久不能回返 “那,那要如何是好?” “表姐和那人,可有牵扯?可有私相授受?那,哎呀。不行,我得去上一趟” “哎哎哎,表姐,你且等等” “我暗地里找了人跟着那郎君,再有两日,就能有信儿了” “等听了回话,再动作也不迟。” “这郎君不是个好拿捏的,也不知他所求为何。得先摸清了他的底牌,才能一招制敌” 杜沅约了紫芝,也就放心地回去了 这两天,郑氏几次都暗自打量女儿,几次张嘴,也终究没开口说话 杜沅仍照常,陪着小杜仲读写画画,这会儿,小孩儿正忙活着玩儿铜球呢,去年许家年货礼物送来的,瞧着是一样精巧物事,一个缠枝纹镂空的铜球,散出一阵阵香气,摸着又极烫手。仔细一瞧,原来铜球里头嵌了两个铜环,可以灵活转动。铜环中间一根细轴托着个铜碗,碗里燃了火炭,薰着香料。一家子都疑惑此为何物 还是杜辰更有见识,说这叫“被里香球”,不论这铜球如何滚,里头碗口始终朝上,一星儿火渣都漏不出来,可以放进被褥里头熏香,冬天还能暖铺。当时不说杜衡不信,杜沅也诧异提了质疑,哪里肯信这球的神奇,一家子轮番不停拨弄,那铜球滚了几十转,里头铜碗果然始终稳稳朝上,就算里头盛了水,恐怕也照样一滴都漾不出来。杜沅当时惊得说不出话,心想,若肚里能吞下这香球,这些富贵人恐怕连肚肠都要先熏过香,才肯放出屁来。 古人的精致我不懂。害,没法儿比,咱这真是活得可太糙了 物事再精巧,也不过是个玩意儿。杜仲欢喜,家里就拿了个让他把玩 这技艺当真令人折服。 第二天傍晚,杜辰接到封信,在书房坐了一个多时辰,晚饭都没出来。 到了约定的这天,杜沅换了男装,和紫芝去了景明茶肆,等来了高二,高二拿钱办事,又受过杜家的恩,他老娘大冬天摔在雪地里,是从远山观下来的杜沅姐弟救下的 此番,得了杜沅的令,去查那姓傅的,也是拿钱办事。他懂规矩,拿了钱,杜沅才安心 高二回过话,走了 紫芝姐妹回了秦家,在紫芝的闺房。两人才商量对策 照高二所说,这傅大朗君和乌衣巷的红筱,不说暗通款曲,那也是眉目传情,有些情谊在里头。这傅家不算富裕,农户人家,薄田几亩,勉力维持生计罢了 就傅家儿姑娘在绣院做活儿,杜沅有数,那姑娘至多一月三贯钱,这傅家大郎君哪儿来这样多银钱去讨红筱开心?流水一样的物事送去乌衣巷?不说旁的,隔三差五就买上一食盒蛋糕,这也很了不得了 两人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了那个猜测 “表姐,为今之计,得让堂姐自己断!堂姐应是给蒙在了鼓里。若说单家绝非好去处,那这傅家也不会是良人。我俩终究是局外人。这事,还是要堂姐自己衡量,你说呢” “那你预备要如何做?” “此事不宜声张,那傅家妹妹多半是用了什么借口骗取堂姐财货。伯娘眼睛毒,容不得沙子。这事只能暗地里解决。先让堂姐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再说如何办” “你是说?可,可那毕竟是咱们表姐呀” “表姐,锦娘终究是锦娘。你我都不是,我们都不能代替她做这样的决定,不若,我们和伯娘有何两样?” 第八十七章: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那就依你所说办吧” 杜沅从表姐脸上看出了无可奈何 “走吧,去药圃里头摘些牛膝做菜吃,正是好时候”杜沅转了话题 例如山苋菜,高良姜,川穹等药材,蜀地种植药效极佳,所出皆是上品。学院的药圃占地近半,连着旁边一个山头,全也是做栽药材用的。 经了医学生们的辛勤种植,已初具规模。书院那边出了些对种植颇有心得的学生,在结业之际,和他们商谈未来,也有愿意来医学院进修,为药圃的药材栽种,提升产量,找到合适的施肥种植方法努力的 拿牛膝来说,十余亩地都长得郁郁葱葱 挎着一小篮嫩苗,回家清炒了盘儿添菜。 又三天,紫芝照约定,提前约了锦娘出来。带她去了乌衣巷,上去了那红杏枝头院子斜对面的客店。要了几样果子茶汤。半推开了窗,和锦娘闲话 “你今日要我来这儿做甚?”一身金杏色衫裙的锦娘,已是大姑娘模样,柳眉弯弯,杏眼微圆,发间簪了朵含苞欲放的迎春。樱桃红唇,真,人比花娇。 “要你来吃茶,这家的糖脆梅、蜜姜豉,皂儿膏、瓜蒌煎、裹蜜可都是极好吃的。就着这雅安露茶,可是好吃!阿沅去买酸菜馄饨去了,也是极好吃的“ “今日是专程来吃果子的?”锦娘用了口皂儿糕,轻呷了口茶汤 “嗯,咸酸可口,倒也不屈跑这一趟” “堂姐也说不错是吧?”杜沅拎着食盒进来 “这巷子里住着书院同窗,来过两回。觉得这店娘子手艺颇好,堂姐吃着好便好”杜沅笑着说,一面从食盒里小心端出一海碗馄饨 拇指大小,卧在高汤里头,晶莹可爱。面上还撒了层小葱花儿,飘着热腾腾的雾气 “这是?”锦娘看着这不同于白釉粗瓷海碗的青瓷碟盘 “炒蛋,堂姐吃吃,可能吃出来,是用什么菜炒的”杜沅拿过一旁的小碗,舀了半碗馄饨,特意多多地添了汤里的葱花在碗里 紫芝端过杜沅舀好的馄饨,拿木勺用了一口汤,凝了会儿眉,又舀了一勺带葱花儿的汤,咀嚼几下,侧脸看着杜沅 看着她一脸的了然,杜沅就知道。表姐懂了!好吧,问就是中医实强!紫芝专业! “葱?却和平日吃的有些不同”锦娘也用了口带葱的汤,又执著用了炒蛋 “这是萱草,又名忘忧,疗愁,鹿葱,丹棘。诗经·卫风·伯兮中有云「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药园子里头长的茂密,就摘了些来做菜,借了店家的锅灶炒的,堂姐吃着可还好?” “嗯,清爽可口,那,这馄饨里头的葱也是这鹿葱了?”锦娘又问 “堂姐也是好灵的舌头。” “三岁孩童也有烦恼,何况我们。这忘忧入菜吃了,愿我们也菜到烦扰除”三个女孩儿举茶杯碰了碰,说着闲话 “阿沅你在看甚,...”锦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街,蓦地失了语,直愣愣看着那皂色衫袍的郎君,伸手扶着那水红纱裙的女子下车,还亲昵地给她拢了给风吹乱的耳发,手里提着有甜品店logo的食盒,两人并肩携手,亲密地推门进去 杜沅看了看紫芝,都有些不忍。锦娘眼圈通红,泪盈于睫,泫然欲泣 紫芝掏出身上熏过花间露的青绢手帕,给满脸泪痕的锦娘擦拭着 “呜呜呜~...“女孩儿扑在了紫芝怀里,哭得委屈压抑 杜沅也侧开了脸,深吸了口气,转着眼珠子,瞧了瞧远方,压下眼圈里的涩意 哭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眼圈肿若核桃。才开口 “你,你们早知道了?今日,是特意带了我来?”锦娘一脸受伤,神色有些戒备 “堂姐莫多心,月初我偶然撞见傅家大郎在那院门处徘徊,很是戒备小心,就留了心思。瞧见他和院儿里人有牵扯来往,就托了可靠的人跟了他一些时日。前两天才得了回信。” “我和表姐商议后,就有了今日这”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终究,终究是错付了” “锦娘,锦娘,莫要哭了。我和阿沅今日这般做,可不是为了要你为他哭的” “事已至此,你要如何?” “我,我不知晓,我不知”锦娘哭得颤抖,呜咽着打嗝儿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半点不讲理,不由人。 “堂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可要多想想,这可观乎你的一辈子” 锦娘忽然笑了,带了些轻蔑的味道 “一辈子?我还能有得选?选我娘看上的单家?去给那与我一般大的郎君做母亲?去与那一屋子的莺燕小星儿争宠?做一个得体贤良的大娘子?”她越说越悲凉 “堂姐,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是,我知你不是。你这又是那诗来劝我又是做菜的,也是费了些心思。只是我是乡野村姑,不识你所说的这些大道理,你这样的好心,我受不起” “堂姐,你这会儿心乱如麻,我也不多说其他了。” 杜沅避开了,不想成为锦娘的出气筒,惹一身不开心 紫芝送了锦娘回去,杜沅结账后,带着没怎么动过的果子,打包带了回去 “杜仲,快,来吃果子”杜沅拿了几颗糖脆梅,和杜仲两人分着吃 “好吃,还要”小孩儿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两颗了,你一颗我一颗,吃了就没了,可知了?” “知了阿姐” 茶铺不欢而散之后,杜沅就避了锦娘,一次也没踏去过绣院。拟定好绣院的规章制度,拿去和杜辰商定修改后,都是托荀悦转话,请了绣院的女先生出来吃茶,吃过两回,才算是把规矩由来这些都说透彻了 紫芝倒来过两回,说着那头的情况。她陪着锦娘去找了绣院的傅二姑娘,紫芝也是有些经历的小娘子。颇积了些微势,把人拿捏得死死的,锦娘也确没有私传过信物这些,只暗地里给过些银钱,都是绣活儿挣下的。 倒也做不成把柄。收拾按下了傅家姑娘,言明厉害,威逼后也留那姑娘在绣院,捏住她的七寸生存,她就不会乱说话 第八十八章:针灸铜人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梨谢桃出新绿的时候,沈括才从钱塘回来,赶上了蹴鞠赛。在许氏书局的力推下,相互成就,已经是大宋颇负盛名的畅销书作家了 锦娘和白氏闹了一回。要包了头发去做姑子。死活不嫁单家,白氏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让人把锦娘看得越发紧了。当杜沅发现傅家二姑娘被打发了,才恍然,伯娘是何时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总归是母女,也罢。她还是默声只当不觉 四月里杜沅姐弟十岁生日,锦娘带着用心备的礼物,在院子里,绞了好一会儿的帕子,才怯生生地拉了杜沅的手,眼圈有些红。紫芝过来,拉了两姐妹的手,三人并肩叠着手,忽然就笑出了声 姑娘家的情谊,很多时候,也不需要挑明。 书院又送走一批结业生后,转眼就又是一秋 “锦安堂哥考中了?”这天杜沅从书院回家这一路,已被好些人道喜 回家看见桌上包装精致的礼物果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嗯,中了,第五名哩”李氏接的话 第二天,大房设了宴席,还请了洛水村本家乡邻,鞭炮十里,颇有些鱼跃龙门,一朝及第庆贺的阵势 杜家才热闹才过了两日,那傅家就带着媒人上门来了。原来啊,此番那傅郎君也中了,排名十三,不知他家如何谋划的,挑了杜家宴席后的第三天,傅大娘子就带着花样绣扇,果子银样鼓儿等一应物事,依着寻常人家的例,带人上门提亲了 白氏可是威风了一把,莫说她儿子如今考上了,就是锦安落榜,她也是瞧不上傅家的。耕读人家,薄有田产。供一个读书郎已是费劲,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势力精明不假,也是想着给儿女找门好亲缘,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若能做那官太太,谁又想让自己女儿去做浣衣娘呢 却有锦娘闹在前,她也不敢回绝死了,若是真给女儿逼个好歹,她,她也是紧着分寸的 薛嫂子九月末生了,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白氏不是很高兴,她头胎生的可是儿子,如今小儿子又这样出息,她就又抖落起来了,拿出了六七分婆母气势 一边挑拣着女婿人家,做女儿的思想工作,要她嫁去小官家,一家摆款儿给媳妇颜色。纺织厂运转起来后,大房的生意可谓如日中天,锦宁大半的时间都在外头,对院儿里就没那么在意。这不,弟弟考中了乡试才赶着回来待客,身边跟着薛氏给他安排的通房丫头,应酬生意后回家,还要看媳妇儿和老娘打擂台,他是个没本事的,也想躲清静。干脆哪头也不占,女儿满月酒后,就又带着那鲜花一样娇嫩的通房出去了 新县令上任后,对杜家不冷不热的。但有了去年水稻的大丰收,杜兴老爷子在芦溪那可是,谁提起都要竖个大拇指的存在。甭说别的,连隔壁县府都来打听,这县上可能买卖土地,自己也要来置产蹭着种些 杜老爷子依旧带着县里人种稻花鱼,书院也新添了三位夫子。苏洵也带着儿子来了两趟,蹴鞠赛一回也没落下。和杜辰是越发投契,大有想在芦溪置产常住的意思 书院早已不再需要姐弟俩用稿费运转,这会儿在校生有近200人。芦溪及周边的县府的适龄孩童大都来读书了 沈括和苏轼两位也提前达成了世纪会面,杜衡开始收心向学,每天学半天的策论题目,三人一碰头,就互相给对方出难题。你来我往,笔伐墨争,很是畅快 杜沅就一心扑在医学院,她当初企划里写的,给秦老爷子的针灸铜人,研究了两年多,终于有了眉目 针灸铜人这原理秦逸懂,技术也不是很难。原材料却极让人为难。这会儿,铜真极难买到,就算买得到,也要炼铜铸模。于是,杜沅干脆就去学炼铜法。遍翻各工书,从《淮南万毕术》中读到一句,“曾青得铁,则化为铜”。曾青是胆矾,把铁浸在胆矾水中,能化为铜。反复琢磨之后,她又跑去向一些铜匠打问,饶州、信州等地,果然在用这“胆矾法”炼铜,把生铁先锻成薄片,浸渍在胆矾水里,几天过后,铁片上就会生出一层赤煤,刮取下来,三炼便能成铜。 她便照着这法子,托人从江西买来了胆矾,自己浸铁,又造了一架小炼炉,用水车鼓风,果然炼出了铜来。 提炼出铜的那一刻,真,杜沅自己都觉得好笑。千万别说自己学过化学了,真丢人。啧 照此方法,终于,在10月底,她和秦家的工匠,造出来第一具铜人。秦逸全程参与,毕竟,杜沅对中医经络这些,还算不得内行,就是个半吊子功夫。 浇筑完成后,秦逸谨慎又郑重地拿银针刺穴做实验,成了!!! 老爷子笑里带泪,老怀甚慰 他是万没有想到,杜沅,真给他造出来了具针灸铜人。不依靠官府,不求助太医署,竟靠着这个小娘子,竟让她给琢磨出来了 “阿沅啊,诚然如你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啊!”他算是结结实实地领悟到了这句话,只要努力,尽全力去做,万事都有可能 医学院这头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杜辰那边也得了好消息。他收到了时任宰相的庞籍来信,沈同均举荐了他。他心情激动难自抑,回信后,在东月初,接到起复令,请他回朝做官。 杜家这回,可算是名镇四野了。 杜辰决定,一家子都北上,一来杜老两口都年纪大了,要有儿孙侍奉,二来,此番回朝,归期不定。做官都是天涯旅客,难有回乡时。 锦娘婚期也定了,明年初八的日子,嫁去傅家。杜沅还是从祖母那里听说的消息,听后,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她不理解锦娘的选择,她不是真没得选。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左右是自己选的夫郎 和紫芝说起这事儿,两人都是相顾无言。大抵这就是有情饮水饱吧。 第八十九章:动身北上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一家子商量过后,决定杜辰夫妻即可动身北上。 一则,先去吏部报到,看朝廷安排。这两年有许家等川蜀商贾把生意做去全国,船运交通已便利好多。杜沅说,杜辰在汴梁安顿下来就去许氏送个信,他们再从芦溪动身,径直去任地。他们姐弟陪着祖父母,一路慢行,也轻省些。家里这一大摊子也需要慢慢交接清楚。郑氏本说带着小儿子杜仲走,到底杜沅姐弟也才十岁出头,纵然一路有许家,她又哪里真的放心。 杜仲却要和兄姐一路,不跟爹娘先走。不得已,郑氏夫妻各自忙活着收拾行囊 杜辰手上单书院比较放不下,他思来想去,把山长一职交给了章回,章回年逾五旬,是位隐士大儒,颇有德行能服众。辞别旧友应酬,夫妻俩忙活了三五日,就随着赵家的商队出蜀去了 五年前回来也是大雪漫天,如今再行,也是一路风雪,算是有始有终了 送别父母,杜沅也在忙着处理手上的事物。幸好,这几年虽然忙碌,领头做下不少事情,明面上却多是别人在管事。她不挂名不拿主意,这会儿处理起来也算顺手 许承年在杜辰走后,亲自上门了一趟,在书房和杜沅谈了一个时辰。 而后,这对儿忘年交笑容满面地出来,此后,杜沅改口喊他许叔,许承年也把杜沅当自家子侄待。杜家这艘船,他虽然看不透彻,却直觉,跟着它,总有不一样的前路。 杜沅忙着跑在工坊,做铜人,纺车的技术难关,一遍遍地观察运作中,还能提升的管理方式这些,想尽力做得更好些。毕竟,营盘铁一些,也扛造。毕竟,这之后天高皇帝远的,得把规矩立起来,后头的话事人,照着管理就好。 杜衡也没闲着,把孵化场彻底脱手,他当初拿过一笔稿费做启动资金。在孵化场正常盈利后,就套现,只拿了本金。然后按规矩领月俸,没要一份分红。此番,他也是把经手的事物都交接回去,条条款款都仔细交代着 杜兴也不松快儿,一面和几个对书院里出来的,对水稻种植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再三交代,复述技术要点,一面应酬上门的人们。街坊邻里,十里八村儿的都络绎而来,提着蜜蛋腊味,甚至有那熟识的,直接开口说,不要他去。让他就在芦溪,他要自家儿孙拿他当老子娘孝敬 祖母李氏的意思是,想看着女儿生产过后再走。戌娘婆母过身早,这些年,女儿生产她都在的,为人母,甭管儿女多大,在她眼里,都是孩子。要她照拂。何况是生孩子这样在鬼门关转悠的大事。纵然女婿医术高明,远名天下。她也终究难放心 年是在集誉街大房这边过的,白氏对公爹婆母很恭顺,半点没有锦安考中时的轻佻,这会儿很是低眉顺眼,对杜沅姐弟也关怀备至。伯娘到底是个人物,识时务,舍得下面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若再识字读些书,绝非池中物 再看几个堂哥堂姐,锦宁学了这八面玲珑,招呼人迎送本事。却少了分眼色。沉淀几年,吃吃亏或许能思虑更周全些。 锦安是大房读书最多的,却有些拎不清。不过一个乡试,竟飘得要上天,回书院去州府游学看灯,与士子文人斗文看景,一副状元郎的架势。就,不该是潜心在家,再用心功课,争取春闱一举中的,然后殿试得名吗?就,如此性情,不说难勘造就,也是要好好打磨 锦娘嘛,是让杜沅花心思最多的。大抵女孩儿都是感性的,绕不开一个情字。这傅家也是有意思,元宵后,傅家大郎也要去赴省试,竟这么迫不及待要娶人过门,杜沅总觉得有些蹊跷,这傅家可不是既定印象里的淳朴农家,瞧着兄妹俩这一个赛一个的心眼子,也知道不是没成算的。就是不知为何,能让他舍弃万一中举,不去攀附权贵做倒插门儿也要娶锦娘了。也罢,或许只是杜沅自己太小人之心呢 秀娘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秀娘是大房最小的女孩儿,却意外地有主见,有想法,还够坚持。瞧瞧这几年学医下来,这会儿已是秦椒的关门弟子,学院开的中医馆,定位给女性做针灸理疗养生这些,她带的这组人是专业最拔尖儿,进步最快,业务最好的 春节后初三,杜戌娘忽然发动,早先姑父给把脉就说,肚里是个男孩儿,果然,虽然提早了月末个把月出生,小孩儿却颇壮实,也不折腾人,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皱皱巴巴的红孩子,杜仲钻去屋里,挤在祖母身边,垫脚看了小表弟,皱眉说“弟弟好丑,好红”还用胖乎乎的手去握了握婴孩儿的手, “嚯!好软!跟蛋糕似的哎!” 人类幼崽说幼崽软乎,就场面很让人觉得窝心 转眼就是初八,紫芝和杜沅一早就去了集誉街,看全福娘子给堂姐梳妆,帮着在一旁递着东西,看着她被涂抹上一层白面似的粉,描眉画唇,戴上凤冠霞帔。一身儿并蒂花开富贵的大红嫁衣,精致大气,美得让人心醉。手执镶珠翠羽团扇遮面,轻移莲步走出闺房小院儿,给爹娘跪拜敬茶,白氏眼圈儿都红了,抓着女儿的手,再三叮咛嘱咐。全福娘子说吉时已到,锦宁才半蹲下,背起妹妹,送上去花轿 这就嫁了。往后,喜悲也好,顺心不如意也罢,都得锦娘你自个儿去挨着了。 愿你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做杜家卓文君吧 姐弟俩和苏轼沈括几个聚了,约定了五年后汴京见。他们要一起科考,做同年。谁也不许晚 二月初,杜家收到杜辰的来信,他考了馆职。不出意外,得在京三年。房屋已赁。既然如此,那他们也该动身了。二月中,杜家一行人,带着几车的行李,由许家派出的护院守着,坐车往出蜀的方向走了 第九十章:汴京真的好繁华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从春二月的桃李竟放,新绿饰野,到菡萏出水,处处鸣婵。坐过马车又乘船,一路辗转,老弱妇幼拖家带口的,都走得慢。沿途还买了冰棍儿凉饮吃,有那能来事儿的店家,还吹嘘说这冰饮品连宫里管家野爱吃哩。直走了四个月,才走到了汴京城门 “杜姑娘一路辛苦,在下方回,是许氏书局汴梁总管事。早些日子就接到来信,约莫算着这几日也该到了。特在此等候”一个年逾而立,着一领栗色锦袍,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男人,拱手作礼 杜沅掀起车帘,先看了眼许易,许易是领队,奉许承年令人一路行来,负责节制一众护院,保护杜家一行人。许易收到的可是死令,不得让杜家,尤其杜沅有半分差池。一起走了这几个月,他们这群使拳脚功夫的糙汉子,刀口上舔生活的人,也吃了杜家不少好食,杜兴老两口待他们也都在家子侄一般。杜沅姐弟也和善,杜衡还跟着早晚学着拳脚,骑马就是这会儿学会的。去年本该与他买马的,因着芦溪偏僻,难有矮马寻处,杜辰在年初就开始打问找寻了。这下不用专找矮马了 见许易冲她微点头示意,杜沅三两步跳了下来,也还礼说了几句话。约了时间去书局说话,方回抬手,身后的小厮很机灵地就过来带路了。他在有准备,把杜家的地址摸了透彻,这会儿,也给杜沅一行省了打问寻路的功夫 在城门受了查检,就进程径直奔着住处去了。 掀开车帘的杜沅目不转睛,征愣着看着外头鳞次节比,行人如织的繁华景象。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是刘姥姥,给这里的城市化程度惊呆了 挂着铃铛的驼队,缓步走出丽景门。衣着异域,一脸络腮胡的商人骑乘在上,周围百姓都习以为常,做着各自的事,并不多瞧一眼。推着炭火木柴车推车的,担杂物的货郎,还有双手拎着食盒行色匆匆的男人,刘氏纸业,王庄布行,龙泉瓷等招牌幌子迎风招展,好些店家,不止酒楼,都别出心裁地用花,彩绸丝带等装饰做了拱门,漂亮又引人注意。从这遍地的作坊卖店可见,这会儿的大宋手工业是高度发达的,相关技术也都已经非常成熟,生产出来的大量成品都直接摆到市集里来卖,可见内需之刚劲,难怪说大宋是高度富饶,物质和精神文明都高度发达的城市。 茶铺里热烈地交谈声,小二迎来送往的招揽声,噢,那边榕树下的龙柳茶坊,还摆了张长案,一个灰色长衫,留着两撇羊须胡的男人,一手执木条,一手撑案,正说得眉飞色舞,引人入胜哩 工匠啊作坊老板,商人这些平时要吃饭,由此养活了大批餐馆,挣了钱的人们要找乐子,所谓暖饱思**,哦不,就是有钱有闲后就想要消费,想丰富业余生活,给大宋经济发展尽一份力。所以,各种戏院,勾栏瓦舍,青楼这些也就开了起来,赚了钱呢,也都想着要置办家产,这不,就促进了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形成了商业闭环 陈寅恪先生曾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这会儿的杜沅真由衷地想说一句,先生高才! 早年看书,听考古推演说,开封是个百万人口大大城市,总人口有约莫20万户以上。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同时期的伦敦也就一万五千人,欧洲最大的城市巴黎,也就十来万人。且,常住居民达到了10万户以上的城池,北宋就有40多个,到徽宗崇宁年间更是上升到50多个之数 一路杜沅都眼观四路,心过千年。就这么胡思乱想到了保康门外涌泉街的杜家住宅,叩门后,一身儿蔷薇隐纹花罗衫、染金丝绢绿裙,外头罩了件孔雀妆窄缎镶边的淡黄绫褙子,头上簪了根儿碧玉木兰簪,配着朵水粉绢花,柳眉远青黛,唇似点绛红的郑氏探头出来,迎了众人进去 卸下行李,许易一行就跟着那小二回去书局那边了。 郑氏送他们去门口,从腰间摘下绿地蔷薇纹孔雀妆彩缎钱夹,取出两陌钱,又数了二十五文散钱,递给小二,说是谢他带路的茶钱。郑氏出手阔绰,那二十出头的褐色衣袍小厮,眉开眼笑地作揖道谢走了 杜家租的是二进院子,一家子刚好住下,却是没有多的房屋再留他们住下。只说话,要三天后请他们吃酒,权当感谢这一路的照顾 烧水洗漱后,一家子都歇下了。这一路,再是走得慢,也到底不比在家,大家都需要歇息调整下。 杜沅到新地方都需要时间适应,就干脆起身前后在新家里转着,穿过二合院落左侧边的一条小门道,朝旁边走去。外头窄长一个小院,靠院墙有三间房。中间是厨房,两侧是柴炭杂物间。走进那厨房,里面物件虽多,却都各归其类、齐齐整整。连灶台泥炉都干干净净,看不到烟熏油迹,瞧着像是新刷过。墙上挂着几只野雉野兔,墙边一只篮里,还有些青菜鲜蔬。 里墙有扇小门,拔开门闩,打开一看,外头是条小巷子,十分僻静,直通城墙下那条街。她探头望了望,并没瞅见什么,便闩上门,转身离开厨房,见小院前头有个圆门,走出去一瞧,来到了前院。 走进厨房,揭开案上笼罩,见下面一套定窑白瓷碗碟里盛着粳米饭、三样菜蔬,拿过一边的木勺,舀起一勺米饭、撮了一坨瓜齑、拈了一块软羊,全都塞进嘴里,混着嚼吞吃了。 “饭菜都是冷的,这是昨晚给你爹留的。阿沅稍等等,热热再吃,要害肚子呢……”郑氏进来说 杜沅却一气吃掉大半饭菜,倒了碗热水,不顾烫,几口喝下。肚子暖暖的了 “阿爹昨晚未回来用饭?为何?”她吃过才想起问 “和蔡大人吃酒,”郑氏收拣着碗筷 “可醉了?回得可晚?阿爹要是过分,阿娘记得给祖母去说,让祖母管管” “你这孩子,你爹身在官朝,哪有不交际往来的” 看郑氏禀不勉强的模样,杜沅才不再多话,回了自己房去 第九十一章:杜衡该去哪个书院?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穿过堂屋,绕到后面,一座小后院,靠北墙三间齐整房间,院里种着一株桂花、几丛花枝,瞧着幽幽净净。 左边那间房是杜沅的房间,右边是杜衡兄弟俩的房间,中间是书房。 杜沅推开书房门,一缕淡淡香气随即飘出,书墨香里混着些花药香。屋中陈设极清简,只有靠里墙两排书架,左墙单个一个书架,右墙一只高柜。对窗一张大木案、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只是,细瞧才看清,见这几件家什全是乌漆花梨木,构造简雅,只在边角上雕着梨花纹,看也知道是京中漆器名匠梨花方家造的。方家的漆器驰名大宋,杜沅早些时候混迹工匠圈的时候,多有察究。这才一眼认出。她走近那排书架,架上齐整地排满书籍,都是历代诗选文集。 “新买的那些书摆在左边这个架子上。这个架子你阿爹是为放这些新书,特地添买的呢。” 听着郑氏的话,杜沅转身过去一看,不由得笑起来。架上这些书她亲熟之极,有春秋《考工记》《墨经》,汉晋《淮南子》《淮南万毕术》《博物志》,唐代《兆人本业》《四时篡要》,本朝高承《事物纪原》、……都是历代工艺博物之书。此外,还有两排书,是历代正史中的《食货志》。 “阿姐,怎的我就是论语史记,经义史书呢?”杜衡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娘,娘,我的呢?”杜仲也过来扒着郑氏的大腿,仰脸问着 “书也未写名字,谁也看得。小杜仲再大些,认的字多了再看” 郑氏抱起小儿子,带去哄睡了 杜沅无有睡意,取了只磁窑茶盏,白釉黑彩剔花海棠纹,瞧着颇精雅。品茶是雅尚,点茶是门艺术,虽然杜沅还是喝不惯这蒸青的茶味儿,但这一套点茶工序下来,静心也凝神。家里郑氏颇通点茶手艺,往日也带着她和紫芝几个亲戚姐妹学,比起针织女红,扎针学医,她还是更愿意坐下学茶。知道为衬出乳白茶沫,合当用黑釉盏。今日点出这磁盏,黑白相间,乱了茶色。那露茶或许也并非今春新茶,茶味略有些陈淡。她靠在临窗的椅背上,想着这一路的所闻 她第一次感受到蚍蜉撼树的无力。长恨此身非男儿,未能许身报家国。 傍晚,杜辰下衙回家。父子几个都热烈地交谈着,杜衡得意地宣布,自己会骑马了,说还想跟着许易学拳脚。杜仲小小人儿,满心都惦念着路上吃过的冰饮果子,还想坐船。 一家子热热闹闹用过晚饭,又坐了好一会儿,杜沅姐弟才随着杜辰去书房。 杜家布置了两间书房,内书房给几个孩子用,外书房给杜辰用,也做待客用,接待熟稔的好友。 “衡儿怎么说?”杜辰说欲给杜衡找间书院, “爹做主就是”杜衡也知道,爹回朝后,无法再像旧年,日日手把手带着他们读书,苏洵给苏轼沈括和杜衡三个出过几次题目,他的策论文章只能说中规中矩,既不如苏轼的剑走偏锋,肆意飞扬,才华斐然。也不若沈括基础翔实,行文流畅自然,观点明确。 “嵩阳、石鼓、岳麓,白鹿洞书院合称天下四大书院,主讲各有千秋。要求入院生徒对经史有一定了解,赋诗作文已有一定基础,甚至还要通过一定的考试或推荐,才能选拨入学。汴京嘛,则有太学和南山两处,如何取舍,你也想想”杜辰也是下了些功夫,给儿子思量权衡过的 岳麓?杜沅曾听同学安利过她母校,说纵观中华历史五千年,岳麓也是脱颖而出的千年书院,由于教学质量持之以恒地保持高水准,建院有章,治学有方,岳麓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的经世济民之才。人才之盛带来学术研讨之盛。从著名的朱熹会讲到成为湖湘学派的摇篮;从宋代的理学到明代的王学;从朱熹、张栻、吴猎、王守仁、王夫之、罗典、王文清等巨儒到近代***的老师、杨昌济,可以看到岳麓书院学术思想发展的轨迹,及其对湖南文化乃至其它方面发展的深刻影响。 岳麓书院是现代全国重点大学湖南大学的前身,延绵千载有余,且一直是高等教育学府。这在国内独一无二,在国外亦举世罕见。有些堪称世界最早的大学,其成立产时间与古岳麓书院相比,也稍逊风骚。如岳麓书院与法国创建最早的大学--巴黎大学的前身索邦神学院的创建时间相比,要早281年。12世纪末创建的英国牛津大学也比岳麓书院晚建约300年。 “爹,四大书院都太远了,衡哥儿连书童也未有一个,怎么放心他外出求学。独个儿在外头,要人忧心” “往后大些,或可去游学多些交游”杜沅当即说话,这几家儿师资力量都是个顶个儿地拔尖儿,却不适合十岁出头的杜衡 再者说,京城里还有胡瑗呢 太学的祭酒可是这位老先生,那何必舍近求远? “嗯,那阿沅觉得,要去京里哪家?”杜辰含笑 啧,怎么做了几个月官儿,就开始打官腔了呢 “爹您这不是给我挖坑呢?您景慕范公,范公又与胡瑗交好,送了长子范纯佑在胡瑗先生门下。先生制订的校规严格。对学生一视同仁,严加管束。先生曾说,办学以致“四方之士云集受业”。在湖州办学更是提出了“致天下之治者在人才,成天下之才者在教化,教化之所本者在学校”之言。自此,湖学名传天下。” “庆历三年,范公改革文教,取胡瑗教学法撰为《学政条约》颁行全宋,请胡先生做了直讲,主持太学。您可还要问,要如何选这书院?”杜沅也算配合,答得一丝不苟 “哎,可惜可惜啊” 杜辰看着女儿,一脸的遗憾 “行行出状元,也不一定只有读书入仕才能为家国出力,爹,您狭隘了” 杜衡的学校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入学考试,杜辰如今是正六品京官儿,倒省了找推荐人这茬儿 第九十二章:偶遇拍花子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翌日用过早饭,杜沅就出门去朱雀门外的许家书局了。 天色尚早,她就在汴京城里头转了转,自东水门外七里至西水门,河上有桥十三,皆无梁无柱、无钉无榫,全由短木拴扎拱接而成,至简至牢,桥体横跃河面,宛若飞虹。又名虹桥 站在桥边,杜沅久久不能回神。看着桥上的行路脚商,桥下来往穿梭的船只,听着这声调多变,过路人嘴里口音参杂的官话,她恍然觉得这一切不过是梦一场,她或许只是买了门票去看清明上河图,此时她不过是站在画卷前头,过于凝神罢了 “借光借光,欸,姑娘小心着”一声糙汉子的大嗓门儿,给她惊回了现实 忙侧后站两步,避开推着板车送柴炭的赤膊大汉 得,有幸见到古代四大古桥之一,也是天大的气运了 她怀揣着虔诚的心思踏上这座木拱桥,每一步都像是美人鱼初化形那般小心,不同不是,她不会有在刀尖走路的苦痛,满心欢喜 大相国寺可是真热闹,啧!炙猪肉???!!!这味儿必须是啊,赶明儿,赶明儿好好来逛 她垫脚瞅了几眼香味儿来源,就转身走了 方回正在店里等她,俩人碰头后,就上二楼喝茶说事了 “也就是说,现下书局存在销售瓶颈了?”杜沅听过方回的话说 “销售瓶颈?何意?” “理解成,书局的受众固定,销量固定,没有增长爆点,没有卖点拉动销量,也就是说,你想找让书局买更多书的法子,对吧” 杜沅发现自己越讲越复杂,干脆去繁就简,直说目的 方回点头应是 “现下有两个主意,方叔听听,我瞧这待刊的书籍里头,有司马先生的《杜牧选集》,我来排版,添上绘图,打出「古诗三千,杜牧写华篇」的口号,刺激其他人为喜爱的诗人打擂台,书局再推出「古诗三圣」的票选活动,为期一月,限定投票!细节可以再商讨完善,其二是增添种类,比如针对三到七八岁稚子的童书,针对试子的科举参考书,悬疑志怪话本,这些领域可以定向约稿呀!” “我回去再细想想,过两日,给您写企划”杜沅一气儿说这自己的想法,脑子里却是在想,文学作品遍地开花之后,就该走下一步,做报刊了 翌日,除了杜辰要上衙外,杜家一家子都去逛大相国寺了 大相国寺不只是个寺庙,是个以相国寺为中心的商圈,摊贩林立,肉味儿酒香四溢,叫卖不绝!啥都有的卖,这招牌菜炙猪肉,还是惠明和尚手艺最佳!瞧!这会儿才是辰末时分,已是有十来人排上队了,杜沅姐弟在一处,郑氏抱着小杜仲,和杜老爷子要去进香。 杜沅打小南方长大,就是吃猪肉大米饭长大的,羊肉吃的很少,让她见天儿吃各种炖煮的羊肉,她真承受不来!手艺再好,也只能偶尔吃吃。她还是对猪肉有执念。这不,这会儿闻着味儿便走不动道儿了!这会儿还没有后世那般,开发出了二师兄的十八般吃法,煎炒蒸煮!不过,就只闻着这炙猪肉的味儿,杜沅也觉得!她可以!天天吃也不会厌烦的!她承认她很双标了 当即和郑氏说,她要去排队买肉,杜衡也说不进去。小杜仲一听肉,啧,直长手要阿姐抱,得,郑氏干脆让仨孩子在一外头,她随着翁姑进去上香了 杜衡抱过小弟,小孩儿提溜转着眼珠子,瞧啥都好奇。 “阿姐,你瞧?那人是不是拍花子?”杜衡忽然侧头在她耳边说话,眼神示意她去看 “嗯?说不定是家里的女使抱着主家小郎君呢?”杜沅回 “应该不是,那小郎穿的,像是缂丝布料,那妇人嘛,只是粗麻布衣裳。瞧着穿戴也是粗使仆妇,按例,她不会近到小郎君身旁侍候,更不会是娘子身边的使唤人,应该是四五等的外院使役,你再瞧她抱孩子的姿势,丝毫不考虑怀里孩子的舒适,只一味箍了手脚,若抱的主家小郎,决计是不敢如此!阿姐!这怕真的是拍花子!”杜衡一边看一面说,有理有据 “拍,拍花子是什么呀?杜仲要吃”小孩儿见兄姐在一处说话,没应他,也支起耳朵参与着话题 “乖,来阿姐抱,让你二哥与你买去” 杜衡深深看了阿姐一眼,拔腿就走,这就是双生子的默契吧 杜沅一面随着队伍前移,一边主意杜衡的动静。只见他神色如常地路过那拍花子,径直去找了在不远处巡逻的官差。那许官爷半低了头,听着又打眼瞧了这边,又是几息的功夫,那领头的官爷待人疾步过来,直奔那抱了缂丝锦衣的麻衣妇人身边,那妇人见一队官兵过来,竟脸色惨白,直直后退,腿软摔在了地上, 那官爷一把抱过那锦衣小公子,小孩儿脸色有些白,哭也是极小声,撇着嘴流泪,或许是给用了什么药吧,不然,这孩子瞧着也是四五岁的模样了,怎么在那妇人手里那样安稳?那妇人似才从变故中缓过来,也不奔逃,只跪地作揖,迭声讨饶。 周围的游人摊贩,都驻足叫好,迭声赞着官爷,人声鼎沸 从围观人群的喝彩声里,听出来那官差姓许,杜衡已经过来,接过杜仲,杜沅拎着两大包炙猪肉,三人混进人群,沿街逛着 那头,许官爷让手下兵士押解了妇人,又扭头四下张望,想找和他检举这拍花子的少年,周围人头攒动,一番搜寻下,竟怎么也找不着了 杜仲人小,瞧什么都欢喜,姐弟三人又买了些糖叶子、肉葱齑吃,算着时间,就走回了大相国寺门口,去等上香的祖母几人 一家子又去逛着买了些布料,京里时兴的款式和芦溪不同,为着面子里子也该做上两身儿。况且来路遥远,带的衣裳也不多,也该每人做上两身了。还添了些米面肉菜,茶酒果子等物事。毕竟明儿还要请许易一行人吃饭,可得好生准备着 第九十三章:还能更??? - 蜀客到江南 - 小杏青 《蜀客到江南》第九十三章:还能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