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行刺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闽中之地,灵水镇道里村。五月十五,月圆之夜。田野微风瑟瑟,田鸡腹叫,树上蝉鸣。十余名黑衣蒙面人在村道上疾驰。他们身手敏捷,个个身带武器。那村庄地处偏僻,坐落在高山之中。村庄四面皆是青山,村道乃是环绕山腰而辟,是以村道迂回曲折,甚是难行。 夜已深,村里户户闭门而息,一片寂静。 在那杂乱散落的村户中,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小屋舍,最为jīng致。屋舍分为二层,每层均置厅门房窗。舍顶雕刻怒马狂奔,栩栩如生。那些蒙面人奔到此屋舍前,停了下来。只听那舍内呜呜咽咽的妇啼之声,时而低沉时而痛泣。那些蒙面人本yù破门而入,但在门前听此妇哭得伤心,均是身躯一震,动了恻隐之心,驻足于舍前,无人愿意率先破门。 在那妇泣声中,有个稚嫩童音道:“娘,你怎么哭了?” 那妇女似乎吃了一惊,立即停住哭泣,叹息道:“是娘吵醒了你。娘没有哭,你好好睡吧!” 那稚嫩童声道:“不,娘骗我,你是哭了,我听得清清楚楚。娘为什么要哭呢?娘,爹爹在哪里?我要爹爹!我要爹爹!”那妇女边流泪边说道:“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过些rì子就会回来。” 那稚嫩童声厉声道:“不,娘骗我,我要去找爹爹,我要爹爹回来。” 忽然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一名幼童冲出门来,与黑衣蒙面人撞个正着。那些黑衣蒙面人固然是惊讶万分,那幼童更是吓得不轻,瞧那黑衣蒙面人人高马大,举刀作势yù砍,只惊得两眼无神,一动不动,竟不知逃走。 那黑衣蒙面人心想,何大少爷吩咐斩草除根,务必除去小的,不必妄动大的。此刻他自己送出门来,真乃天赐良机,若不就此给他一刀,更待何时?心念至此,原本举刀作势,就依势砍下。 眼见无辜幼童便要命丧恶人刀下,在那黑漆漆的屋檐底下窜下一人,将那举刀行凶的黑衣蒙面人一脚踢倒在地,随即叫道:“一群jīng壮汉子竟要出手杀害手无寸铁的妇孺,羞或不羞?有我贾贵在此,谁敢动他们分毫!” 皎白柔和的月光罩住了各个山头,又如牛nǎi般洒在整个村庄。月光之下,贾贵护在幼童身前,横刀于前,瞧那些黑衣蒙面人大多略略低头,不敢直视而来,显然是知耻知愧,当下说道:“诸位若有良知,请速速退去!贾某人只当诸位未曾来过。” 屋内妇人追子出来,眼见幼童便要丧命,正当万念俱灰之际,被贾贵救下,心里感激万分,一把抱住幼童,喃喃道:“三载有余,终究被何瑛找到此处。先是指使陆绝顶杀害我夫君和公公婆婆,又要向我母子下手了。最近心神恍惚,不想大门竟然忘了上闩,被痴儿轻易拉开,险些误了xìng命。”说话之时,满脸泪水,正是伤心之极。 一名黑衣蒙面人道:“我等受命而来,实不得已。何大少、陆老爷皆是有头有脸之人,贾爷何苦与他们为敌,给自己惹祸上身?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夜定要结果了那小家伙,还请贾爷莫要阻拦,回头容兄弟们好好拜谢。” 贾贵斩钉截铁道:“我辈习武之人,若是见死不救,就枉为人了。尔等既然不听我劝,一心要助纣为孽,那就少说废话,一起上吧!” 众黑衣蒙面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转过身来亮出兵刃,一拥而上。 贾贵毫无惧sè,一招“突破万难”将众黑衣蒙面人攻至的兵刃尽皆挡开,又“刷刷刷”连着三刀,砍伤三人。这招“突破万难”攻守兼备,上半招主守,守住四面八方来袭,守得水泄不通。下半招主攻,只攻一方。此等jīng妙刀法,这些黑衣蒙面人何曾见过,才刚一照面,便伤了三人。 众黑衣蒙面人被他一招唬住,一时惊慌失措。贾贵岂会坐失此等良机,一招“左右为难”骤出,四面八方刀光闪烁,众黑衣蒙面人尚未醒悟过来,个个手腕或小臂已然中刀。在他们哎哟哎呀的惨叫声中,兵刃哗啦啦的纷纷坠地。 一黑衣蒙面人叫道:“撤!撤!快撤!” 众黑衣蒙面人顾不上捡拾失落的兵刃,各自四散狼狈逃走。那散落一地的兵刃在月光的映照下,耀眼夺目。贾贵毫无追杀之意,任凭他们逃去。他回顾身后那对母子,只见那妇人叩首拜道:“贱妇黄素叩谢恩人救命之恩,不知恩人高姓大名,敢请赐告?恩人大恩,贱妇无以为报,唯有rìrì为恩人祈福。”说完拉住儿子,又道:“痴儿,快,快拜谢恩人!”然而那痴儿两眼无神、呆若木鸡,对黄素之言毫无反应。黄素噙着泪花道:“恩人莫见怪,痴儿素来机灵、能辨善断、过目不忘,此刻对恩人无礼,定是方才受了惊吓。” 贾贵道:“此乃我份内之事,夫人不必如此大礼,在下区区贱名又何足挂齿!夫人需小心在意,在下告辞了!”说完飞身而上,在楼顶轻点几下,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黄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此番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何瑛又岂肯善罢干休?我黄素死不足惜,可痴儿是清文的唯一血脉,这可如何是好?”说到痴儿,这才想起痴儿适才受到惊吓,急忙去拍拍他的脑袋,连声唤道:“痴儿,痴儿……” 许久毫无反应,心想给他沾点冷水,或许会好一些。于是将他抱往内室,放在床榻上,再打一盆冷水,用毛巾沾湿,在他脸上或沾或擦。过了好一阵子,他那痴呆的神情,依然未变。 黄素心里没了主意,给痴儿盖好被子,让他安睡,心想大概睡上一觉就好了。 她心里又想:何瑛心地如此歹毒,定会再派人前来杀害我娘俩,我不能坐以待毙,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若是携子而逃,逃往他乡,隐名埋姓安居,可我孤儿寡母,无田无地无依靠,何以度rì?唯今之计,只有投靠我父,以我父亲的权势财力,定能保我母子平安。只是当初我与清文私奔之时,父亲狠心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不准我与家再有任何来往。如今又有何面目去投靠他?也罢,为了痴儿,我又何惜颜面,明儿带着他回乡一试。 第二章 没有退路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长夜漫漫,伤心人彻夜难眠。思及往rì与心上人一起的幸福时光,如今却天各一方,yīn阳永隔,不禁肝肠寸断。次rì拂晓时分,黄素唤醒痴儿。那痴儿站在榻上,眼珠四处乱转,左右顾盼,似乎在寻找什么。黄素心下宽慰,不禁双手合十,喃喃细语。忽然间痴儿嘣出一句话,令黄素十分震惊。他说道:“娘,这是哪里呀?” 黄素哭笑不得,只好回道:“这是我们的家,你爹爹是本郡第一能工巧匠,这屋舍是他亲手所盖。虽然规模不大,但做工之jīng细、结构之严谨,本郡无屋舍能与之相媲美。” 痴儿又问道:“爹爹在哪?我要爹爹!” 黄素眼泪夺眶而出,自孩子他爹出事以来,每当孩子哭着要爹之时,她都忍不住伤心落泪。而且每次她流泪,孩子总要她为何而哭,但这回他却没有问,只是嚷嚷着要爹。 黄素边擦泪水边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你爹爹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过阵子就回来。”这个谎言她撒了许多次,每次痴儿都是不信。但不知为何,这次他信了。他不再嚷嚷了,只是说道:“娘,我饿!我好饿!” 黄素虽觉奇怪,但也没多想,擦干眼泪说道:“娘马上给你煮,煮好吃的。” 痴儿点点头,静静地坐下,一声不吭。黄素更加奇怪了,他竟然坐得住,往常他一刻也闲不下,到处找可玩之物、稀奇之物。 饭后,黄素思虑良久,这才毅然决然背起孩子,前往双坂集。双坂集,顾名思义,是个货物流通、交易成风的贸易场所。黄素背子一路跋山涉水、汗流浃背来到双坂集。她气喘吁吁、口干难耐,在一家店门口安放的圆石凳子上坐下歇息。她放下孩子,把事先备好的水袋取出,先给儿子喝足。等儿子扭头不想喝了,她这才捧起水袋痛饮。忽然耳旁一个声音响起:“哪来的乡下野妇孺,胆敢在本铺子门口大吃大喝妨碍生意?”黄素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转身去看,连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立刻就走……。” 黄素瞧清对方,不禁愣住,那是一个尖嘴龅牙的老妇。黄素识得对方,此龅牙妇嘴下从不饶人。黄素一见到她,便心知不妙,抱起儿子转身就走。龅牙妇却拉住她,问道:“你是黄广家的千金黄素?” 黄素急忙摇头,连声道:“不不不,我不是黄素,你认错人了!” 换做他人,你既然说不是,也就罢了。那龅牙妇偏偏不是他人,她是个好事之人,不依不挠问道:“你是黄素,你是与人私通、被父赶出家门的黄素,你是何家的弃妇?” 黄素连连摇摇头,面红耳赤,急要挣脱龅牙妇的纠缠,但那龅牙妇偏生力大,紧抓不放。龅牙妇声音越来越大:“你好不知耻,跟了jiān夫私奔,胆敢在此出现。哟,还生了贱种,连贱种也带来了。是不是被jiān夫抛弃了,走投无路,这才回来准备哀求父母收留?”在龅牙妇尖锐声的巨大感染力的召唤之下,不少好事之人聚拢而来,对黄素指指点点、张口唾骂。黄素在此受尽了冷cháo热讽,除了一味地痛哭,更无他法。她原想悄悄地来,不想遇上龅牙妇此等损人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等消息倾刻间传遍全镇。 何府大院。何家大老爷何瑛正在慢条斯理地打着拳。他手下独眼蛇从外直奔入大院,气喘吁吁道:“大少,大少,好消息,好消息啊!”何瑛手脚不停挥舞,不紧不慢道:“何事?”独眼蛇不敢卖关子,急忙说道:“黄员外家那个不要脸的贱妇出现在镇上,这回她自己送上门来,叫她有来无回!” 何瑛火冒三丈,一个大耳光把独眼蛇扇得原地打转,爆喝道:“贱妇是你狗腿子叫的吗?什么叫她有来无回?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老子将他大卸八块。” 独眼蛇好不容易定下神,趴在地上求饶:“小的不敢了,往后再也不也敢了,请大少宽恕宽恕!” 何瑛怒气消了大半,和颜悦sè道:“陈清文那个贱种可有带来?” 独眼蛇舒了口气,唯唯诺诺应道:“带、带、带带来了。” 何瑛喃喃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昨夜那几个笨蛋非但没能得手,反而搞得灰头土脸回来,真是丢尽我何某人的脸。今rì羊入虎口,岂能再让他从我虎口逃离!”但又转念一想:若在本地下手,于黄员外那老头脸上不好看。 独眼蛇战战兢兢,不敢动弹,只听何瑛吩咐道:“你下去吧!告诉其他人,没有我的指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当即诺诺而退。 与此同时,黄府大院大少爷黄岩居处。黄岩喜滋滋地回到居所,向他的妻子柯氏说道:“大喜啊,听说三妹回来了,还带着我们的外甥来。” 柯氏破口大骂:“你是人头猪脑啊,你三妹带着那孽种来,明摆着是要分一份黄家的财产。瞧你那熊样,尚不知大难临头,还在一边偷乐。” 居所之外有人说道:“大嫂高见,丝毫不亚于大丈夫。原本财产一分为二,我兄弟便所剩无多。父亲一向疼惜老三,难保不给她留一份。若再一分为三,那我兄弟可大大不妙。”话声中,走进一人,却是黄家二少爷黄岗。 黄岩恍然大悟,说道:“二弟说得极是。不过当此之际该如何是好?” 黄岗故作神秘,微笑道:“大哥,你跟我走,看我的!” 两人带着一群家丁来到双坂市集,遥见市东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便凑上前去。那一群好事之人见黄家人来,便纷纷走散,只留下那可怜兮兮抱头痛哭的孤儿寡母。黄岗不怀好意,嘿嘿笑道:“三妹,三年未见,别来无恙啊,哈哈。” 黄素止住了哭,抬头见是二位兄长,心里不胜欢喜,说道:“二位兄长此来,莫非是遵父亲之意?” 黄岩脱口而出:“未敢惊动他老人家,是我们自己……” 黄岗一听大急,心想大哥太过老实,一句话便露了底,立即打断道:“我们得到三妹归来之信,原想瞒过他老人家,前来迎接三妹,未曾想父亲早已知之。父亲特意命我们前来,父亲说只要三妹能抛弃陈清文留下的野种、孽种,便可回归黄氏一族,否则便不得踏入黄家一步。三妹,这可是父亲的原话,我与大哥实在是爱莫能助。” 黄岩在旁附和道:“是,是,是原话,是父亲的原话。” 黄素原是不信,但一向老实的大哥都这么说,想来这话八成是真的。事已至此,黄家是决不能去了,只能带子回家听天由命。不知真相的她,此时此刻心里除了感叹父亲之绝情外,剩下的便只有感激二位兄长之高义。她不禁又是泪流满面,决绝道:“他黄某人自己不要儿女之事可以做得出来,我黄素可做不来。自己的骨肉焉有抛弃之理,我纵然是死也不会如此作为。我母子此番忍辱前来,原是为保痴儿一命。既然他黄某人不能接纳痴儿,我继续前行又有何意义。二位兄长若还顾念兄妹之情,请替我好好孝敬母亲,对她老人家说生养之恩,唯寄来生再报。小妹告辞了!”说完便又将痴儿重背缚于背上,准备离去。 黄岩一听她要走,心里大急,道:“三妹,别急着走哇,到大哥家吃吃饭喝喝茶再走也不迟。” 黄素瞧瞧黄岩,又看看黄岗,心想:大哥才是真xìng情、大好人,老二目光闪烁,思绪不断,又在打什么主意。 黄岗果然在想:大哥愚不可及,为免节外生枝,此刻应当尽早打发三妹走,他却出口挽留。未等黄素答话,他却急忙出口:“大哥,父亲的脾气你我都很清楚。你若真想与三妹叙旧,不如跟三妹回去,免得父亲发火。” 黄岩立即胆怯,哆哆嗦嗦地躲在黄岗身后,颤声道:“三,三妹呀,你、你先回吧!来rì方……方长,父亲百、百……百年之后,我兄妹、我兄妹总有相、相聚之时。” 黄岗心里叫苦:我的大哥呀,亏你能想得如此长远,这话若传到父亲耳朵里,你我哥俩往后就要喝西北风了。 黄素暗叹:这一家人,各自为计,我若是回去,谁又能救得痴儿一命?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心里对这一家人失望到底。她望着那茫茫未知的命运,背着痴儿一声不吭地离去。那沉重的脚步声,经久不歇。 送走了黄素,这哥俩也长长地舒了口气,相互拍了拍肩膀,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等着分家产了。 第三章 求医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黄素背上儿子依道返回。来时是依山势而下,还累得筋疲力尽、热得汗流满面。此刻回去乃是上山之势,那山道崎岖,极是难行。黄素是一路咬紧牙关,克服自身体能极限,这才回到家中。此时天sè已黑,她累得无力煮饭,与痴儿一同吃些干粮和清水,再往床榻上一躺,合上双眼,诸事不理,也理不动了。 到那深夜之时,母子二人竟发起烧来。挨到天明,黄素迷迷糊糊,不知起来。乡里邻里平时与他们并无来往,见他们仍关着大门,也无人过问。由于黄素生得貌美,平rì乡里未婚或已婚男子都对她垂涎三尺,大凡经过她家门前,都不禁往里瞧瞧。那身边的女子总会揪住男子的耳朵破口大骂,然后又是一阵子满口“狐狸jīng、狐狸jīng”地指桑骂槐。黄素虽然从未出去与她们争辩一番,但也心知肚明,村里人大多容不下她们。陈清文在世之时,那些女人们尚且有所收敛,言辞之中不敢过于偏激。自陈清文出事后,她们就更加肆无忌惮,每回骂时,都要骂到痛快为止,不痛快绝不歇息。黄素只能忍气吞声,直至深夜,这才敢放声大哭。 黄素母子俩滴水未进,躺至夜里,生命危在旦夕。正所谓英雄一难一成长,百难百无恙。在那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一阵微风拂过,一道人影停在那座jīng致小舍之顶。此人正是前天夜里现身解救她们母子的贾贵。他一到此,便感到气氛与往常大不相同。他倒挂于屋檐之下,从窗户缝中窥入,见那母子二人横躺于卧榻之上,两颊微红,喘息困难,似乎病得不轻。他知情况危急,顾不得人伦礼数,当即破窗而入,仔细打量她母子二人,确是发高烧。他心怜她母子二人生活艰难、无依无靠,自己又是名门弟子,往rì频听师尊教诲侠义之道,此刻正是当为之时。他豪不犹豫地跳出窗外,施展轻功往镇上奔去。去灵水镇乃是下山之路,山道是以山腰而辟,道路曲折迂回,冤枉路甚多。贾贵仗着轻身功夫翻山越岭而行,缩短了许多路径,很快便到灵水镇。 灵水镇位于界外偏僻之处,与湄州湾海域相邻。值此夜黑之时,街上已无人迹,唯有打更巡夜之人走动。幸得今夜正逢十六之夜,月亮依然正圆,月光依然像一层白纱铺在大地。贾贵沿街扫视各店牌匾或店铺标记,正巡之际忽见“回chūn堂”三字金漆大匾,只是店门关着。他不禁心中暗喜,天真地想,此店竟敢放出“回chūn”二字,其医术定然高明,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此店大夫一出手,定能药到病除。他上前轻轻拍门,拍了几下,毫无反应。他依旧耐着xìng子,缓缓拍门,只是力道稍重一些。过了许久,他拍门力道逐渐加重,店门蓦地吱呀地开了。只见一位黝黑壮汉破口大骂:“半夜三更乱敲门,你这厮是找死啊!” 贾贵因有求于人,强忍咽下怒气,心平气和道:“大哥,大哥,在下实有十万火急之事,迫不得已,得罪得罪!有两位病人,高烧严重,请大夫与在下前去诊治,定给酬谢!” 黝黑壮汉嘿嘿笑道:“定给酬谢?有多少银子?” 贾贵囊中羞涩,无甚银子,心下打算先让大夫看病,所需银子只管向黄老爷索要便是,反正黄老爷家财万贯,花费多少银子,他也不会心疼。囊中虽然羞涩,胆气却是大壮,昂首道:“大哥只管放心,治好了病人,在下重重酬谢!” 黝黑壮汉嗤之以鼻,冷笑道:“凭你这等穷酸样,还想重重酬谢。我呸,痴人说梦。走走走!休要打扰我家大夫睡觉,夜间给多少银子都不看病。有病明早带病人过来。” 贾贵极力央求道:“大哥,他们病势危急,实在是拖不得。烦请转告大夫,请他务必贵移尊步,屈驾前往救治病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实在是功德无量啊。” 黝黑壮汉大怒道:“少说废话,到别家去请大夫。再来拍门,我的拳头会打死你的。”说完“砰砰”两声,店门紧闭。 贾贵大怒,极想一脚踹开大门,进去用刀胁迫大夫而走。却又转念一想,自己身为名门中人,岂能恃强凌弱,以武力屈服人、胁迫人!想来镇上诊堂不止一家,我又何必拘泥于此。 他又沿街寻找,找到一家叫做“和记诊舍”的药铺,依旧上前拍门。门开处,出来一位白面后生,那后生彬彬有礼道:“先生可是要看病?但请入内!” 贾贵心里大喜,却摇头道:“不,不,并非在下要看病。在下只是一人,却有两位病人,委实是无分身之术将他们一起带来。若是一次只带一位病人前来,这路途遥远,势必耽误另一位病人救治。因此敢请大夫前往,在下感激不尽。” 那白面后生一听要出诊远行,脸sè大变,说道:“家父身子不便,不能远行,请见谅!” 贾贵心喜落空,却仍不甘心,说道:“令尊既然无法出诊,你继承令尊医术,就随在下前去救治病人吧!” 白面书生连忙摇头道:“晚生医术拙劣,即使与先生同往,徒误病人之命而已,毫无益处。镇西‘济世药铺’有一位老先生,名唤李钧,医术堪称此镇之最,先生尽可前往寻他,但得闲暇,他必会和你一同前往。只需得他前往,病人必保无恙。” 第四章 奇人奇医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第五章 冲穴通脉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第六章 再受行刺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天明之时,黄素从沉睡中醒来,仿佛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睡梦中,一位老人捏开她的嘴,将药一勺一勺地喂入她的口中。若说只是一场梦,为何梦境会是那样的清晰?若说只是一场梦,为何嘴里会有苦涩的药味?她知道,这不是梦。她从记忆中努力去寻找那位老人的模样,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所幸痴儿安然地睡在边上,这是她唯一感到庆幸的事。 用过早饭,她带着痴儿来到田野,却发现自家庄稼被人践踏过,许多庄稼都倒地不起。她默默流泪,不发一言,下地一株株扶起…… 一个月后。六月十五。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月光之下,那队蒙面黑衣人再次出现在村道上,依旧来到那座jīng致的小屋之前。一个蒙面人道:“何大少命人在此处打探了个把月,都说那位贾爷不曾出现在此,大概是离开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大家加把劲,尽早结果了那小家伙,也好回去向何大少复命。”话声刚落,一道黑影一晃之间,一个人已立于舍顶怒马背上。那蒙面人失声惊呼:“是,是……是贾爷!”众蒙面人一起感到吃惊与震撼。见过贾贵的厉害的人固然吃惊,不曾见过贾贵厉害的人听了对贾贵添油加醋的描述,心里更加害怕。贾贵俯视着他们,朗声道:“贾某人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去!贾某人不yù赶尽杀绝,尔等好自为之。”众蒙面人虽然惧怕贾贵,但一想起何大少那种要打要杀的表情,谁也不敢后退一步。 经过一段死一般寂静之后,那名为首的蒙面人高声吼道:“何大少有言在先,任务不能完成者皆死。我们已无路可退,大伙努力向前,杀了那小杂种便走,不必理会姓贾的。”说完带头前去破门。众蒙面人jīng神大振,齐声喊道:“拼了!拼了!”一起涌向木门。这下大大出乎贾贵的意料,他立即提刀往门口处下跳。早有三个蒙面人举剑向他刺来。贾贵在空中无法挪动,难以避开三剑穿身之祸。不过他在下跳之前早料到此节,手中刀横扫而出,“铿铿铿”的三声,将三柄剑一齐震断。虽然仅剩三成内力,但震断寻常刀剑还是绰绰有余。三名蒙面人如触电般,抽身急退,使贾贵得以安然落地。贾贵脚尖刚着地,便又有三名蒙面人围至。贾贵连出三刀,那三名蒙面人均负伤而退。他仗刀据守门口,无人能接近一步,近者则伤其刀下。正当他酣战之时,有两个蒙面人偷偷挪动身体,企图接近窗前。贾贵虽身在战中,但习武之人眼观六路,早已瞧在眼里。他被众多蒙面人缠住,脱不得身,由是心里焦急万分,苦思解决之道。眼见那两个蒙面人已砸破窗户,转眼便要钻入窗户,他仍是束手无策,不禁感想:若是有几枚暗器在此,那该多好哇!都怪师门戒条明令禁止弟子携带暗器,否则自己一定会带上的。 贾贵再也忍不住了,大喝道:“尔等若再不退却,我便要大开杀戒了!”他心存善念,原先与他交手之人均是轻伤,未曾有人受致命之伤。然而这些人不懂知难而退,伤了就退,退了又上,如此反复,不断车轮战他。转眼间,那两个蒙面人已钻入窗户,这些纠缠的蒙面人毫无退却之意,蓦地激起贾贵的杀意。此时此刻的他心里只是在想,自己护人不力,有负黄员外所托,再无面目去见黄员外了!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我饶不了你们。他的双目变得血红血红,举刀连杀数人,吓得众蒙面人连连后退,再不敢进犯。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要追杀出去,忽听得屋内蒙面人出声道:“老、老大,没人哪,空房一座。” 贾贵身躯一震,停下了脚步,只听那为首蒙面人高叫道:“撤!撤!快撤!” 一众蒙面人纷纷逃散,贾贵猛地大吼道:“站住!把伤者死者一并抬走!”只这一声将众蒙面人一起震住,乖乖地回头按他的话去做。眼见那些蒙面人或抬死伤者,或伤者之间互相扶持而走,贾贵忽地想起黄素母子,便想从窗口钻入一探究竟,却发现那两名蒙面人战战兢兢地从窗口爬出。贾贵一声大喝:“你俩说舍内空无一人,说的可是实话?”一个蒙面人刚钻出窗外,吓得一跟头栽了下来。另一蒙面人畏畏缩缩地探出头来,浑身打颤,紧张道:“小的……句句实话,这……这屋内的确无人。”贾贵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拖出摔在地上。随着他“哎哟”的痛叫声,贾贵逐字逐句道:“你们若有半句谎话,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贾贵钻入窗户,找遍各室,果然没有半个人影。他心里琢磨:我一直伏在暗处,视线不曾离开过此,从未见她母子出舍,怎地无端消失了? 此房舍格式是四室一厅,大厅设于中间,左前室为黄素卧室,右前室做厨房,后两室是为储物间。至于二楼,则是陈清文别出心裁之作,只作为观赏之用。 贾贵在大厅来回踱步,思前想后,始终不明就里,好端端的两人怎就无故失踪?他陷入深思当中,忽听左后室有阵轻响,忙循声找去,但见烛光之下,那地板缓缓开了…… 贾贵终于明白了:他们母子原来是藏在地底下了。随着那地板滑开,一阶阶的石梯豁然现于眼底。黄素抱着儿子一步步地走上来,向贾贵跪拜道:“幸得恩公出手阻止贼人进来,否则我娘俩哪有机会藏入地窖。大恩不敢言谢,我娘俩xìng命全仗恩公周全。rì后恩公但有任何吩咐,小妇若力所能及,则无有不遵。”贾贵慌忙跟着下拜,惶恐道:“夫人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受人……”他本yù说出受黄员外所托而来,但忽然想到黄员外一直嘱咐再三,不可说出原委。他刚说出嘴的话,只好生生地断了。 黄素心里起疑,满怀希望地问道:“受人?莫非是受人之托?还请恩公明言!”贾贵慌忙说道:“请夫人不要胡乱猜疑,在下……在下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来受人之托?夫人试想,除了在下之外,有谁能预知你们即将受难而委托我前来解救?”黄素略感失望,说道:“咱如此跪着,太不成样子了。恩公,咱起身吧!对了,恩公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加害我娘俩?”贾贵没想到黄素如此爽直,心想:我每rì藏身于附近,暗中护着你们,但这话怎能说得出口?他起身拍拍尘土,略一思索便说道:“自从上回打跑他们之后,在下觉得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隔了几天,在下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却发现有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每天都躲在暗处盯着你们母子。他们鬼鬼崇崇行事,在下觉得必无好事,也在暗地里监视他们。”黄素叹道:“何大少心胸狭窄,心狠手辣,指使陆绝顶杀害了先夫,没想到连我孤儿寡母也不肯放过。幸得先夫建造一个藏酒地窖,方才我娘俩才能躲过他的屠刀。”贾贵狠狠道:“早知何大少草菅人命、恶毒至斯,我真该一刀宰了他。只可惜眼下我内力不足,他何府护卫极多,即使进得何府,也难以近他身。”黄素叹道:“世道如此,人心如此,半点不由人。我孩儿最近xìng情大变,变得愣头愣脑、傻里傻气的。我对生活已没什么指望了,得过一rì是一rì。恩公当留有用之身,去扶助那些受苦受难、受尽恶霸欺压之人,不必为我们与何大少结下仇怨,惹来杀身之祸。”贾贵道:“夫人不必灰心,你儿子只是得了一场病,以至于如此。等他渐渐长大,自然会好起来的。我观他根骨、资质均属上上之选,不管是做任何行当,都是一块好材料。至于受尽苦难之人,天下何止千百万,我贾贵只是一人,如何救得过来?好在天下间仗义之人也是多不胜数,当可为难民难众们献一份力。”他听黄素口气,似有自暴自弃的绝望之念,只好以谎言来安慰她。先以言语激起她的求生之念,待得十余年后,孩子长大chéng rén。她眼见孩子成家在即,自会摒弃轻世之念。贾贵又道:“陈清文漂泊半生,仅此一点骨血,延续陈家一脉全仗此子,夫人要好生抚养他chéng rén。”黄素如梦初醒,双眼大放光彩,jīng神为之一振,说道:“恩公一语惊醒梦中人,幸得恩公提点,否则后事难料。今后无论前途有多艰辛,小妇也要将孩儿抚养chéng rén,为陈家开枝散叶。”贾贵松了口气,说道:“夫人能如此想,在下就放心了。夫人请早点歇着,在下告辞了!”黄素道:“恩公请走好!” 贾贵虽已离去,但其言犹在耳畔。亡者已矣,存者任重道远。为防蒙面人再来夜袭,黄素移居于地窖之中,以图长久之计。 第七章 处置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第八章 求学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自从再次受到行刺后,黄素下地干活,再也不敢将儿子独自关在家里。每回出门,都把他带在身边。虽然她心里觉得每天都有可能受人刺杀,但他坚信贾贵就在附近。可是时间一rì一rì过去,一月又一月地过去,那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的蒙面人始终没有出现。黄素心下渐安,开始养蚕织布,为长远生活做打算。 转眼度过三个chūn秋,痴儿已过六岁。同龄孩童都已进入村里学堂就学,而痴儿只能每rì里坐在家门前,望着门前那株枯瘦的松柏树发呆。黄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年前,她曾试图带着痴儿去学堂,面对着夫子伸出的手指头,只能望而却步。这一年来,她拼命地干活,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教导痴儿,总算攒够了痴儿进学堂的费用。 这rì上午,黄素带着痴儿来到学堂,找到夫子刘子生。这位刘子生是外乡之人,是个多年落第秀才。临近中年,仍旧孒然一身。他为了营生,才到本村开办私塾。刘子生听说又有学子前来求学,便兴冲冲地出舍迎接。到那舍外,见是黄素母子,便立即拉下脸来,说道:“是你们要见我?”黄素诚恳道:“小妇携子前来求学,盼先生接纳!小妇已攒够小儿求学所需学费,请先生过目!”她拿出装着碎银和铜钱的布袋,递到刘子生面前。 刘子生接过手,解开布袋视之,手上掂量,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听说你儿子资质低劣,难以调教,是以去年不予收留。今年本当同样不收,但见你jīng诚至此,本夫子便权且收下。只是本夫子有言在先:每过一段时rì,便要考核学子,若是不能过关,任你是达官显贵或是王候将相,都要退出本学堂。你儿子若是考核不达标,不能怪我翻脸无情,你可明白?”黄素虽然有些失望,但总算能进入学堂听讲了,至于如何考核、能否过关,那就要看痴儿自己的造化了。她满口应道:“我明白我明白,多谢夫子收容。痴儿,痴儿,快拜见夫子!”痴儿望着学堂内出了神,似乎没听见母亲的话。黄素又催道:“痴儿,快拜见夫子啊!”刘子生摇摇头,摆摆手道:“算啦!算啦!黄素,你先回吧!把孩子留下,哦,对了,他叫什么名字?”黄素道:“他尚未取名,只有小名痴儿。”刘子生道:“那以后就叫陈痴儿吧!”黄素道:“但凭先生做主,那么小妇告退了!”临走前又吩咐道:“痴儿,好好听夫子的话,不许胡闹哦!”痴儿轻轻点头,并不说话。 刘子生领痴儿进入学堂。那学堂内学子们早已到齐,均已就座。这些学子们均是本村孩童,与痴儿大多相识。刘子生对痴儿道:“你找个空位坐下,认真听讲!”痴儿点点头,走到最后一排,找个空位坐下。他心里对刘子生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因此从心底打算坐离刘子生远一些。岂知他刚一坐下,邻座俞德水就挤开他,说道:“痴儿,你不能坐这里,到别处去坐!”痴儿只好往前一排找座坐下,邻座范智兵也不让他坐,推开了他。痴儿又往前一排坐下,邻座孙贵龙又不给他坐,未等痴儿坐下,便连人带双手扑在座上,说道:“不许你坐!”如是再三,痴儿竟从末排被生生地推到了首排。好在首排尚无一人,痴儿得以入座,否则恐怕非要坐地板不可了。 刘子生道:“本夫子在开讲之前,有两个要点请大家务必牢记在心:第一,在学堂之内严禁打架,违者一律逐出学堂;第二,本夫子堂讲之时,严禁诸位学子言行举止扰乱本夫子授课,犯者一律赶到堂外罚站,不得听讲。”痴儿就此开始求学之旅。 一rì,刘子生摇头晃脑地讲道:“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学子们随之念道:“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刘子生又摇头晃脑地讲道:“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学子们又念道:“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刘子生又要摇头晃脑时,发现痴儿目光呆滞地瞪着前方,似乎对自己所讲毫不用心,不禁怒气涌上心头,一手抓起戒尺,在他面前的学桌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震惊四座。痴儿这才大惊,回过神来。刘子生喝道:“陈痴儿,夫子讲授学业,你不好好听讲,你发什么呆呢?你把方才本夫子所讲的论语念上一遍,站起来念,念不出的话就到堂外站着。”痴儿站起身,怒力回想夫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回想他所念的书,然而脑中只是一片空白。他学着夫子摇头晃脑的样子,却一句话也念不出。忽听背后有个轻微声音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痴儿听到这话,就像落水之人抓到稻草一般,尽管是饮鸠止渴,却也非饮不可,当即跟着念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刘子生连声道:“可耻,可耻。本夫子从未教过此等有伤风化之文,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林德chūn,你以为你压低声音,我就听不到了?你站起来,说说这是谁教你的?”林德chūn不得不站起身,答道:“我爹常对我娘这样说,我听多了就会了。”刘子生道:“胡说八道,你爹林桂华目不识丁,如何懂得吟诗?”林德chūn道:“我爹说偶然经过夫子舍外,听见夫子吟唱,我爹觉得很是好听,便偷偷学了一段。”刘子生脸sè难看,尴尬道:“一派胡言,本夫子岂会吟唱这等下作之文?林德chūn,你把本夫子方才所讲的论语念上一遍,若是念不出时,便和陈痴儿一同堂外去站!”林德chūn胸有成竹地念道:“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刘子生道:“你如此透彻明白,却故意歪说曲引,误导他说错,汝心真可谓恶毒之极。你俩都到外面去站!” 秋去冬来,严寒已临。到那冬至这天,刘子生早早结束讲堂,吩咐道:“眼见年终在即,各位学童听我讲学已达半年之久。今趁冬至之际,给你们放三天假期。这三天之中,你们要熟记《论语》中孔圣人之言。三rì后,本夫子要考考你们。能过关的话,来年仍可留在本学堂听讲;若不能过关,往后不可再来了,趁早留在家里随父母种地。” 出了学堂,痴儿心头沉重之极,低头独自回家。一帮学童簇拥而至,围住了他,七嘴八舌地数落他。王志声道:“陈痴儿,陈痴儿,你完了,你完蛋了!”蔡德火道:“陈痴儿,你脑子里装的是水。三天后就别来了,免得丢人现眼!哈哈哈!”孙贵龙道:“痴儿,你就是种庄稼的命。你那狐狸jīng的老娘,也不知哪个野男人送钱给她,她却花在你身上,实在是浪费了,可惜了!”痴儿怒道:“你娘才是狐狸jīng!你娘才是狐狸jīng!”孙贵龙对着痴儿用力一推,将他推得摔了一跤,沉着脸道:“你这个小白痴竟敢和我顶嘴了?”痴儿的脸sè越来越难看,蓦地仰天吼道:“我忍不住了,我再也忍不住了。”他跳起身,照着孙贵龙的脸狠狠地击了一拳,只打得他鼻血直冒。群童见了,尽皆大惊,一起叫道:“血、血、流血了!”群童叫完便一哄而散。孙贵龙摸着疼痛的鼻子,再摊开手掌一看,眼见满手的血,不禁吓得哭了。他掩着鼻子一路叫爹喊娘地哭回家。路遇村民摘止血药为其塞鼻止血,并护送其归。 痴儿眼见自己闯了大祸,不禁吓得呆住了。他想了好一阵子,决定回家向母亲坦白一切。他回到家里将方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黄素。他的记忆虽然不好,但于受孙贵龙的辱骂和推倒,却记得清清楚楚。黄素听完默不作声,许久才道:“跪下!”无需严厉的训斥,痴儿即刻下跪。黄素道:“你知错么?”痴儿道:“我知错了。”黄素问:“错在哪里?”痴儿道:“我不该把孙贵龙打得流血,娘,我以后下手不会这么重了。”黄素哭笑不得,无奈道:“不,你错在不听娘的话,和人打架了。娘常教你: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难道你都忘了?”痴儿道:“可是他骂娘你是狐狸jīng。”黄素道:“给他骂一下,娘也没觉得哪里疼痛,这有什么关系,难道骂娘的人还少吗?若总是出去和她们吵架,这rì子还怎么过下去?”痴儿点点头道:“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忍住。”黄素叹道:“既然知错,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担。孙贵龙父母若是找上门来,他们要打要骂,你敢不敢担当?” 未等痴儿作答,门外已响起一汉子的声音:“黄素,你给我出来!把你小畜生也叫出来。今天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非打死你家小畜生不可。”黄素拉起痴儿,说道:“走,我们出去!该面对的终究避不了!”黄素拉着痴儿走到门口,一眼便望见孙贵龙父母。其父孙启华紧绷着脸,手中握着一根粗实的木棍,一付来势汹汹的样子,大有一种急yù拼命的架式,方才喊话之人正是他。其母俞翠红双手插腰,拉着一张长脸,怒目圆睁,伸手指着痴儿道:“小畜生,谁借给你胆子,敢打我家小贵贵。我家小贵贵若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拿你抵命也不够。” 孙启华家族人丁兴旺,十几个家族男人站在他们身边,只等骂架和打架时跳出来帮助他们。周围围观看热闹的村民甚多,围了一圈又一圈。黄素道:“痴儿,跪下!向孙家赔个不是!”痴儿应道:“是。”当即向孙启华夫妇跪倒,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会忍住的。”俞翠红厉声道:“打伤了人,一个赔不是就想了事?我也把你打成重伤,然后给你道个歉,你肯不肯?”她周围众男人一阵sāo动,有人出声道:“岂有此理,怎能就这样算了,那不是便宜小畜生了?” 这种情形早在黄素意料之中。她小时候念过书,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她令痴儿跪下道歉,那是理当如此。她觉得毕竟是儿子把人打流血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打人就是不对,就要赔不是。她见对方不肯罢休,也不甘示弱道:“既然如此,你待怎地?”孙启华道:“小畜生打了人,我也要在他身上打一下才算完。”周围人群中一片哗然,有人说道:“人家都给你行大礼道歉了,还要如此做,过份了!”有个青年男子站出来,说道:“孙老哥,今天冬至好rì子,我看就算了吧!”孙启华道:“闭上你的臭嘴,少管闲事!”黄素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孙启华道:“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有念过书的对他说道:“她说啊,好人会有好报,恶人会有恶报;多做坏事的人早晚会自食恶果、自取灭亡的。” 俞翠红胀红了脸,尖叫道:“别跟她废话!打,打死小畜生!”孙启华大怒,那牲畜脾气顿起,箭出两步,挥起手中那杯口粗的棍子朝痴儿背部猛击下去。围观之人无不大惊失sè,不知有多少人惊呼出来。每个人心中都只是一个念头,那一大棍子下去,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如何捱得住?那不是要人命吗? 孙启华突然发作,任谁也无法预料。黄素仓促之间,慌忙去挡。孙启华手中的棍子早已击在痴儿身上。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奇迹发生了:打在痴儿身上的棍子折断了。孙启华掌缘虎口迸裂流血,两条手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手中木棍早已把握不住,掉在地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痴儿三岁那年,李钧和贾贵替他打通六脉,又被他吸去七成功力。他的体内平添了两位内家高手的七成内力,自然是真气充沛不可抑制。虽然后来被封住了发力穴道,做不出伤人之举,但护体是绰绰有余。孙启华那一棍打在他身上,他体内真气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同样力道的反力。两股大力相冲,竟将木棍从中折断。 黄素没能挡到,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她心想:你把痴儿打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跟你同归于尽。她用力撞向孙启华,撞得他仰天摔了一跤,坐在地上摊开血淋淋的双手,爬不起来。黄素俯身去捡木棍,急yù与孙启华拼死一搏,忽听痴儿说道:“娘,他打过我了,我能站起了吗?”黄素心花怒放,急忙转身抱起痴儿,含着泪笑道:“痴儿,娘看看,伤着没有?”痴儿挣脱她的双臂道:“娘,我没事,快放我下来。”痴儿落了地,行动如常,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围观的村人看看痴儿的样子,再看看孙启华血淋淋的双手以及其痛苦的样子,相顾骇然失sè。一个个感到此事犹如鬼魅般怪异、邪门,感到很不可思议。孙启华吞吞吐吐道:“这孩子……这孩子有……有妖邪上身。”人群中有个声音道:“放屁,有的人所作所为连上天都看不过去了。一定是菩萨显灵,护佑无辜孩童。”村里多是信众,平rì里烧香拜佛,虔诚之极。蓦然听见有人如此描述,个个都认定痴儿是受菩萨护佑,这才幸免于难,得以安然无恙。况且村里的菩萨平时有求必应、灵验无比,对菩萨佑童之事,个个是深信不疑。 孙启华夫妇家族之人个个心虚,忽觉得委实是孙启华太过份了,都盘算此事于己无关,何必沾上不必要的麻烦,一声不吭地各自散去,各回各家。俞翠红眼见自家人都走光了,心里发毛得厉害,搀起孙启华一言不发地走了。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三rì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刘夫子考核的rì子。关于要考核的《论语》,痴儿根本无法记住,只是有些印象。尽管这三rì,他下了很大功夫去记,终究还是一点也没记住。痴儿很苦恼,也很无奈,更多的是畏惧。他畏惧刘夫子那不苟言笑的面孔,又怕学童们的嘲笑。他退缩了,迟迟不肯去学堂。黄素摇头叹气,对他说道:“孩子,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勇敢之人是不会逃避的,只有懦夫才会选择逃避。即使不能过关,咱也要去接受考核。只要咱尽力了,咱就问心无愧。你懂么?”痴儿摇摇头道:“我不明白,不过娘说的一定是对的。” 痴儿来到学堂,但迟到了,刘夫子已开始对学童们进行考核。见到痴儿到来,刘夫子感到很意外。刘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对痴儿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很好,很好。只可惜你不是可造之才,可惜,可惜。不过虽然你不是可造之才,但你明知不能过关,还能坦然接受考核,足见你是一个果敢坚毅之人。那么,既然来了,开始接受考核吧!” 刘夫子对学童们逐个当众考核,一个个都能轻松过关。轮到痴儿时,他要痴儿随便念出论语中孔圣人的八句话,只要能记住孔子八曰,就算过关了。然而痴儿哑口无言,连一句也念不出。刘夫子摇摇头,叹道:“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随即对痴儿道:“吾等一言一行当以孔圣之言为准则,孔圣之道即是为人之道。陈痴儿,你连孔圣之言都记不住,又如何入我儒家之门?自今起,汝非我徒,我非汝师,咱俩再无任何瓜葛,你去吧!”痴儿道:“夫子,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来这听讲了?”刘夫子道:“你缺乏习文慧根,即使再刻苦勤奋,也成不了大器,不如趁早回家另图他业,或许能有一番作为。只是如今正值太平盛世,习武无甚大用,否则你可以去学武。”痴儿后排的叶德云道:“愚蠢之人学什么都是不成的,滚回家种地去吧!”痴儿在众学童的奚落与嘲笑下黯然神伤地走出学堂。 第九章 丑女叶霜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被逐出学堂的陈痴儿,每rì依旧坐在家门口瞪着那株松柏树发呆。不知从几时起,痴儿整天东游西逛。黄素忙于织布和农事,也无心去理会儿子,任由他去游玩。一rì,他走到一片树林底下,见到一女童正坐在树下哭泣。他感到奇怪,走到近处,见她把头伏于双膝之间,哭得正伤心。女童发现了他,抬头视之。痴儿见他满脸红点,不禁吓了一跳,转身便走。那女童边哭边道:“你也怕我、讨厌我吗?”痴儿转过身来,摇摇头不发一言。女童眼睛一亮,停住了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真不怕我,不讨厌我?你是不是骗我?”痴儿道:“我娘说过小孩儿是不能撒慌骗人的,我从不说假话。”女童叹道:“没人和我玩,大家都说我长得丑,长得吓人,我好难过。” 痴儿仔细打量那女童,除了满脸如白米大小的红点之外,五官还算标致。但正是那满脸红点让人乍看之下,谁都不免吃惊受吓。而且那些红点长得十分稀奇,村民们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致认为她是得了罕见之病,因此他们都会暗地叮嘱子女们,不准接近那女童。痴儿道:“我也一样,谁都不和我玩,那有什么关系?”那女童道:“关系可大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不好玩。我喜欢热闹,我喜欢有人陪我玩。既然你不讨厌我,以后一定要陪我玩,知道不?”痴儿道:“我不懂得玩,只知道走来走去。你若觉得可以,那就随你吧!”女童破涕为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叫叶霜,你叫什么?”痴儿道:“我叫痴儿。”叶霜道:“你家在哪?以后我去找你玩。”痴儿道:“我家周围有几棵松柏树。那间双层楼房便是我家。”叶霜如有所悟道:“噢,原来你是陈家寡妇的儿子。”痴儿道:“什么是寡妇?”叶霜道:“死了丈夫的妇女,就叫寡妇。”痴儿在脑中理了半晌她话中之意,这才醒悟,不由得怒道:“你胡说,我爹爹没死。娘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叶霜道:“你娘怕你伤心,那是骗你的!”痴儿道:“你才骗我,我娘是不会骗我的。你如此胡乱说话,我不和你玩!我不要再和你玩了!”说着转身愤愤不平便走。叶霜这下可慌了,急忙去挡住痴儿去路,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不说了。你不要走,好不好?”叶霜一阵低声下气相求,痴儿怒气渐消,叹道:“好吧,只要你不乱说话就好。” 冬去chūn来,气候回暖。这一年,痴儿七岁了。一rì,叶霜拉着痴儿到大河边玩。那大河长宽各有数百丈,是村里最大的河。远远望去,大河河水一片蓝,而河边尽是小草。叶霜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大风筝,两人一起边跑边拉。两人玩得正兴起,不知从何处冒出一群十余岁的少年。一个少年道:“少爷你看,道里村这个地方山青水秀,风景优美,如诗如画。若能在此处建个房子,我们不定时过来游玩,那该多好啊。”他身前一个极胖极丑少年点点头,满意道:“这个主意很好,我很喜欢,却很理想,根本不可能实现嘛。我那吝啬sè老爹怎肯出钱在这盖房子养蚊子喂蜘蛛?”原先那少年道:“少爷少爷,你看,前面有两个小屁孩在玩风筝,却飞不起来。”胖丑少年贼笑道:“嘻嘻,既然如此,我们过去帮帮他们!哇,那女娃儿长得可真丑哇。像我这样丑的人,站到她旁边去,我都觉得自己风度翩翩了。” 叶霜察觉他们走近,对痴儿道:“快,快,坏人来了,我们赶紧把风筝收了,快跑!”痴儿道:“谁是坏人?”叶霜边收风筝别道:“就是那个小眼睛、大嘴巴、扁鼻子、肥头大耳的肥猪。他是镇上陆家少爷陆非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专门仗势欺人,谁见了都怕。我们快走!”两人收了风筝便跑。 肥头大耳的陆非华忙呼道:“快,快截住他们!”说话之时,他也奔跑起来,怎奈太过肥胖,竟然跑不动。但他手下之人,个个身手敏捷,几个箭步便追上痴儿和叶霜,将他们拦住了。陆非华紧走几步,来到叶霜面前,气喘吁吁道:“小丫头,这样急着跑,你这是要去哪里呀?”叶霜道:“跟你无关,要你管。”陆非华道:“你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么长得这么丑?”叶霜道:“你长得肥头大耳,跟猪一样,莫非是母猪所生?”陆非华道:“嘴巴这么叼,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叶霜道:“反正不是嫁给你,少cāo这份心。” 陆非华从叶霜手中夺过风筝,贼笑道:“两个笨蛋既然不懂得玩,就让本少爷教教你吧!”叶霜拽住风筝的线回拉,却如蜻蜓撼树一般蚊丝不动,叫道:“痴儿,快帮我!”陆非华得意洋洋道:“嘿嘿,两个小娃娃一起来吧,把吃nǎi的力都使出来吧!”也不知痴儿心中咋想,并没去帮叶霜,而是直接扑到陆非华身上,张开利齿对准其臂狠狠咬下。陆非华痛得哇哇乱叫,手掌一松,风筝被叶霜拖了去。其手下一众少年郎大惊,急忙冲上去连架带拉,这才将痴儿架开。 陆非华大怒,叫道:“给我狠狠揍他,打死他!”他的一众手下立即将痴儿按在地上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痴儿恐惧之极,只能双手抱住头,身上“碰碰碰”的被他们乱打乱踢。但他感到十分怪异,虽然感觉身上被打,却一点也不痛,就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一样。 陆非华看着臂上的牙痕,眼泪直冒。他气急败坏地夺过风筝,在手中乱撕一通,犹不解气,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叶霜大哭,嘴里一个劲地叫道:“我的风筝,我的风筝……” 众少年抠打了痴儿好一阵子,陆非华的怒气也渐渐消了,说道:“好了好了,住手吧!看看还有气没有?”众少年一起退开,忽然间一个个伸出红肿的、就像带上拳套一样的双手,痛得哇哇乱叫。也有的少年,连脚都肿起来。痴儿跳了起来,拉住叶霜的手就跑。 陆非华呆呆地站在原地,瞪大他那双小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痴儿那副奔跑的样子,岂止是有气,简直是一点事都没有。隔了半晌,陆非华这才醒悟过来,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怎么回事?被打的人毫发无伤,打人的人反而把手打伤了。”一少年忍痛道:“据说这村里有个孩童,有菩萨暗中护佑,曾被一村民用木棒狠击。那孩童安然无恙,可村民却把手掌打裂开了,流了许多血。大概就是他了,少爷,我们以后不要去惹他了。”其他少年也纷纷呼应。陆非华厉声骂道:“胡说八道,菩萨们整天飞来飞去,如此繁忙,哪有空去理会他?我们走!”他虽然嘴上反驳,但心里已接受了他们的**,带着受伤的众手下,狼狈而走。 第十章 一部奇书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不知不觉中,时光滑轮已滑过了三个chūn秋。时值金龙皇朝德平二十一年,痴儿十岁。这一年朝中发生一件大事,车骑将军柴松尽起边关之兵反入关中,杀入首都洛阳,弑帝后即自尽而亡。汜水关守将张怀谷趁机进军洛阳,兼并柴松边关之兵,立皇子而控制朝政。天下诸侯不服张怀谷者居多,各自趁势而起,自立王侯。相互间攻伐不断,争夺领土。中原处处争战,刀兵相见,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乱世由此而起。 东南闽越之地,暂时宁静,未有争战。虽然未见刀兵,但灵水镇附近的壶公山上已聚集了一伙山贼,时常下山拦截过往之人,劫其财物。但凡有不从者,便杀之。到后来,其队伍rì渐壮大,因而常有群贼入村抢掠,村民们但稍有反抗,便遭其杀害。莆田太守许庶凡对此十分头疼。一者壶公山山势极高,山体陡峭,是个易守难攻之所;二者莆田乃弹丸之地,城池极小,而周围的福州、三明、泉州皆是大城,各诸侯虎视眈眈,早有吞并之意。有此两项忌惮,许庶凡一心只是加强城防,募兵训练,提高战力,又岂肯费兵去攻打山贼,使自己损失战力,给别镇诸侯有可趁之机? 既然官兵靠不住,各村百姓只好各自组织民兵,以图抵御山贼的入侵和劫掠。道里村村长梅长坤特地去外地请来武术名师,请他到村里指导村民习武。武师进村这天,村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村民们夹道相迎,热闹非凡。全村男丁从六岁孩童起至五十五岁临近老年,都来拜师。 学堂内冷冷清清,满室桌椅上空无一人。夫子刘子生望着这一切,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前几天各家学童的家长都来主动向他要求退学,众口一辞说学文无用。刘子生楠楠自语道:“世道不幸,世道不幸呀!都说书生百无一用,此刻想来,真是无用。乱世来临,武者从此奋起。而我一介书生又当何去何从?”他打起包裹走出学堂,关起大门准备离去。他望着这一片熟识的青山绿水,感慨道:“山水依旧,人情无常啊!人人皆知我将离去,竟无一人相送!也罢也罢!”他迈开步子,便要离去。从墙角处转出一个孩童来,叫道:“夫子,请多多保重!”刘子生转身一瞧,原来那孩童竟是陈痴儿。刘子生仰天哈哈大笑道:“群童随我习论语、习孔圣之礼有数年,竟无人知晓尊师敬长。整rì摇头晃脑,念起书来头头是道,却不知如何去做。几年授书之功尽皆化为乌有。而你陈痴儿被我逐出学堂,还能前来送我,夫子很承你的情。陈痴儿,你是夫子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临别之际,夫子也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有一本《论语》,多年前是我夫子传给我的。我夫子说它是他的夫子所传,也不知传了几代。现今我要把它传给你。此书至关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它,你明白吗?”痴儿道:“既然如此重要,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刘子生走到痴儿面前,说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即使再贵重的东西,我也带不走。”他用力从身上抽出一块黑布包来,解开了三重布,这才现出一册书来。刘子生道:“多年来,我一直贴身保存着此书,未有一刻离开过它。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请你好好收着,切不可随意丢弃它。”痴儿点点头道:“夫子放心,我一定视它如命,对它好好爱护。”刘子生双手捧书,郑重地送到痴儿面前,说道:“君子一言,四马难追。”痴儿跪地接书,说道:“娘教过我的,我明白,说到就要做到。”刘子生叹道:“陈夫人真是一位好母亲、好夫子,我自愧不如。好了,咱们就此别过!”痴儿道:“夫子打算去往何处?”刘子生迈开大步而走,高声道:“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那个不苟言笑、曾经令他十分畏惧的刘夫子,此刻忽然变得和蔼起来。对于他的离去,痴儿竟觉得有些不舍。他目送刘子生,直至人影皆不见时,这才站起身来。他翻开手中这本早已暗黄的《论语》,没觉得它有何奇特之处。不过刘夫子既然如此郑重其事,想必其中自有玄机。他把书用三重布包起,收进衣服的夹层中,贴身而藏着。 痴儿回到家中,黄素问道:“刘夫子送走了么?”痴儿道:“送走了。”黄素道:“村里来了一名武师,听说功夫十分了得,大家都去拜师了,你不妨也去瞧瞧!”痴儿道:“我这么笨,人家一定瞧不上我。”黄素道:“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自己拿主意就好。你衣服脏了,把它换下来,我给你洗洗。”痴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脏衣服揉成团扔进木桶里浸泡,就出门去了。 痴儿与叶霜相处这几年,心里对她有些依恋。他想:她今早没来找我,一定是瞧热闹去了。他走到村长家,见村长家与邻近几户人家连成一片,大摆宴席迎接武师。众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无人理会他。痴儿挨家挨户寻找,往返几遍搜寻,好一阵子才在西头一户人家院外见到她。她在院里玩得兴致,眉开眼笑,双手时不时地拍一下。痴儿虽然见到了她,但院口均有人守着,不让他进。他只好在外大喊道:“叶霜、叶霜……” 叶霜听见了,只瞧了痴儿一眼,立即又转过头去,自顾自玩。痴儿见她如此,只好独自到处走走。直到中午才回家,但家门关着,黄素外出未归。他只好坐在门坎上等候。过不多时,黄素紧绷着脸,提着一桶衣服回来,一见痴儿便问:“你衣服包的书从哪里来的?你把它收进夹层里,换衣服时也不知道拿出来。”痴儿猛然惊觉,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到黄素面前,肆意乱翻桶中衣物。黄素从腰带上抽出那本被黑布包着的书,说道:“不必找了,在我这里。”痴儿急忙夺过书,匆匆解开黑布。只听黄素道:“这本书也真是奇了,在水里浸泡许久,我又在河边洗了好一阵子,湿却是湿了,但它竟然不破,反而变得像石头一般坚硬。” 痴儿解开三重布,现出那册《论语》,深蓝sè的封面被水浸湿后,显得晶莹透亮。整本书虽已完全湿透,但却完好无损。痴儿这才松了口气,一页页翻开也并未发现破损之处。而此刻每一页纸都变得如钢板一般坚硬,页中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痴儿忍不住大笑,连声道:“宝书,宝书,真是一部宝书,夫子果然没有骗我。”黄素紧绷的脸终于松了,叹道:“原来是刘夫子所送,我还以为是捡来或偷来的。捡来的东西是要还回人家的,偷的就更不可取了。任何东西咱要拿得光明,取得正大,绝不能拿人家不愿放弃的东西。”痴儿道:“娘,我知道了。”他把书拿到太阳底下晒,一页页地翻着晒。 第十一章 山贼入村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自从武师来到村里,村民们便在大场地上架起了栅栏。武师每rì带着村里男丁到栅栏里练拳,有时也练刀练棍。痴儿经常到栅栏外围看他们舞刀弄棍,一个个jīng神抖擞、神气十足。黄素见痴儿整rì东游西晃、无所事事,便时常把他留在家里,教他念书识字,教他为人常识。如此一来,即使山贼进村,她也能立即带着儿子到酒窖里躲避。 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一天黄素下地劳作。痴儿随叶霜出门,不知去向。这时一群百余人的山贼下山而来,直奔道里村。也不知是谁在庄稼地上大吼一声:“山贼来了,快跑呀!……”喊声不断,一声高过一声。村里顿时一片混乱,村人到处奔走。黄素这才想起儿子,急忙丢了农具,四处寻找痴儿。 村长和武师急召集众男丁,各自cāo持兵刃,往东北方向抵御山贼。双方在山脚发生大战。武师一马当先,挥刀连杀数名山贼。他撞入山贼群中左冲右杀,不巧遇上贼首。贼首一双肉掌径来夺他长刀。武师右腕抖动,挥刀斜砍他双掌。贼首双掌缩回,右掌攸地击出,一掌击在刀身上,“啪”的一声,刀身偏向他方。贼首趁势进前一步,双掌齐出,向武师胸前推去。武师右脚后移,顺刀势自下而上反挑。贼首急退,胸前衣服已被划破一大口子。武师一招得势,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双手持刀向贼首劈落。贼首一招“穿针引线”,矮身从武师的腋下穿过,左掌右引,右掌反推,一掌击在武师背上。贼首这一掌掌力甚是雄浑,把武师打得横摔出去,一口血喷出,登时毙命。村人见武师阵亡,个个逃散。山贼乘胜追击,村民反抗者被杀,降者被俘。村长梅长坤等人皆死在乱战之中。 村民闻得败讯,有三两户人家携家带口地往西南方向的山上逃去,得以暂避一时,只待山贼走后再回。多半人家索xìng关紧家门,在家中寻隐蔽之处躲藏。还有许多像黄素那样,到处寻找子女。好在山贼门只图财物,并不乱杀人。只有反抗之人才会遭到杀害。黄素寻遍许多地方,终于在河边找到痴儿。叶霜和痴儿玩在一起,村里发生如此大事,两人竟然一无所知。叶霜父母似乎并未出来寻找她。黄素把两个孩子一同带走,往家里急赶。眼见就要到家,忽然一群村里吃了败仗的男丁从她家门前跑过,一个个势如疯状,竟将黄素三人生生挡在外面,有家进不得。叶霜之父叶再chūn也在其中。他虽然见到自己女儿就在边上,却毫不理会。自己逃命还来不及,哪有闲暇去管女儿。况且是个丑女,平时都不大喜欢、不去照看,此时危难关头,更是不可能去管了。 众男丁过后,山贼随后便到。众山贼继续追过,贼首却停了下来,绕着黄素走一圈,仔细打量。黄素道:“我们是贫苦人家,家里没什么值钱物。你喜欢什么就随便拿吧,只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贼首嘿嘿笑道:“只要你们乖乖就范,我是不会杀人的。”黄素道:“你想怎样?”贼首道:“我是壶公山山寨的二寨主石通,除了我大哥石雄外,我就是最大的。我山寨rì渐壮大,总有一天要取太守许庶凡而代之。我一见夫人便十分喜欢,可算是一见钟情。夫人正值青chūn年华,美貌过人,在此间过贫苦rì子,实在是太委屈你了。不如随我回山寨,做我的夫人。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知夫人意下如何?”黄素厉声骂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黄素是不可能改嫁他人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石通道:“请夫人多考虑考虑!夫人若是不答应,恐怕令郎的xìng命得不到保障。”黄素道:“你休要拿我儿来威胁我,我儿既不能得生,我自也不能独活。我娘俩的xìng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生是死,悉听尊便。”石通厚着脸皮,嘻笑道:“夫人说哪里话,我如何舍得伤害你呢?”黄素冷冷道:“哼,嘻皮笑脸,不知廉耻。” 石通怒气上冲,立即便要发作,但不知何故,又沉下气来。双方对恃,默然不语。此时群山贼将村里未及躲藏或躲藏被找到的男女老少尽数俘来,村中男子皆面露惧sè、面容惨白,妇孺多半嚎啕大哭,哭声远传方圆数里,闻者无不黯然泪下。村人皆站中间,山贼四面看住,无人敢逃。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贼首石通身上,此时此刻全村人的xìng命尽在他手,听由他发落。 石通道:“夫人,只消你一声答应,我便命人将他们都放了。非但如此,我还会将所有抢来之物物归原主,并承诺往后永不再犯此村庄。否则我誓将你们全村杀得鸡犬不留。全村人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全凭你的一句话了。”黄素气得差点晕去,愤怒道:“无耻贼人,你休讲胁迫之言。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们素无来往,毫无瓜葛。我们生死全在你一人之手,你要杀便杀,废话少说。”她话声刚落,村里一名老妇立即说道:“陈家大妹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虽说平rì与你并无来往,但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黄素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心想:完了,完了,正中贼人下怀了,这下生不得生,死不能死,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又听一农妇道:“陈家妹子,往rì我们曾骂过你,那是我们的愚蠢所为。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们计较。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大家吧!”说完便朝黄素跪下。随后周身之人纷纷下跪,孙启华之妻俞翠红也在其中,她泪水涔涔而下,说道:“黄……妹子,往rì是我们对你不起。我家那蛮不讲理的孙启华,方才想要逃走,被他们一刀杀了。如今他也遭到了报应,为他的愚蠢付出了代价。黄妹子,你就答应他吧!这样我们全村人才能保全xìng命,全村人对你都感激不尽。” 石通哈哈大笑,道:“夫人,你都听到了吧!世人多好生恶死,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视死如归。”他伸出右手去拉黄素之手,笑道:“来来来,我们进屋详谈,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得起。”黄素急甩他手,然而被抓得太紧,挣之不开,被他一步步拖拉而走。黄素连声叫道:“你松手,你放开我……” 石通拉着黄素,哈哈大笑而走,全然不理黄素的挣扎和叫唤。痴儿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一声叫喊:“放了我娘!”石通得意洋洋,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笑骂一声:“小家伙”。冷不防痴儿又是故伎重施,对准其右臂狠狠咬下,咬过陆非华的利齿依然雄风犹在、锐利过人,将石通咬得哇哇直叫,连声喊痛。但石通毕竟是久经战阵,经验老到,非陆非华无能之辈可以比拟。他立即松开黄素之手,双掌回拢,在痴儿肩头顺势一推,将痴儿推得摔了出去。他急切间无暇多想,双掌凝聚了毕生之力,这一掌推出,那小屁孩必无生望。他这一推后,立即后悔,暗暗叫苦。这小孩若死,到手的压寨夫人便不可能再有了。 然而痴儿全身上下自有雄厚的真气护体,非但没事,而且双肩受了这一重掌,幼年时被封的天泉穴瞬间解开了。发力穴道蓦然被解,他的双臂上下真气自然充盈。他体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非肉眼所能瞧见,自然谁也不知。连他自己也是不知不觉。当黄素跑近来扶他之时,他已自己起来了。 石通大喜,笑道:“好家伙,竟然没事。”走到痴儿面前,伸手yù察他是否受伤,不料痴儿又是张口咬下。石通这回有备而来,岂能给他咬到,骂了一句:“你是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右肩下沉,手掌上翻托住他的下巴,继而顺势在他胸口衣物上一抓一提,便提了起来,举在空中。石通道:“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痴儿身子悬空,双脚乱踢,尽数踢在石通身上。石通哈哈大笑,说道:“我看你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咬我?”痴儿挥舞双手向石通头顶捶落,左起右落地连捶许多下。石通的笑声凝在那一刻。他的眼里、耳里、鼻里、嘴里渗出血来,手指松开痴儿,往后轰然倒地。一山贼慌忙去看时,已然气绝身亡。那山贼大叫道:“是谁?是哪位高人暗下毒手,请现身一见?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大寨主找人报仇,也不至于找错对象。哪怕是留下名号也好,我们好回去交差。”谁能想到一个十岁小孩会捶死一名高手,他们一致认为必有高人暗袭,致使二寨主石通暴毙。 既有“高人”在伏,山贼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再动手杀人。谁也不想像石通那样,无声无息便死了。等了许久,不见“高人”现身,不闻“高人”自报名号,那山贼道:“既然高人不肯现身一见,我等唯有回禀大寨主。大寨主脾气不好,势必血洗这个村子。”他说完便抱起石通尸身,率先离去。众山贼小喽罗纷纷把抢来之物统统扔掉,仓皇离去,生怕“高人”暗中发威。 对于二寨主石通的暴毙,以及众喽罗的溃逃,村人也是无人知晓其中缘由。原来此时痴儿双臂诸穴真气畅通无阻,虽然不知如何应用,但手上臂力剧增,其力量也不可小觑。石通见他只是十岁小孩,于是轻视于他,任由他脚踢拳打,终于被痴儿毙于拳下。 第十二章 砍柴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原村长梅长坤已阵亡。村人共推周耿义为新村长。为防山贼再次入村,周耿义外出寻访并邀请武术高手,但稍有名气的高手听说原武师为山贼所杀,谁都不敢受邀。周耿义出走多rì,走遍整个莆田,未能请得一人,只好悻悻而归。村人们整rì提心吊胆,唯恐山贼再来。黄素每rì深居简出,晚上时多居于酒窖之中。 转眼过去十多天,不见山贼前来复仇。忽一rì,村民们不知从哪听说,那壶公山山寨已被一位少年英雄单枪匹马扫平了,大寨主石雄也死于其枪下。这位少年英雄姓张名定国,于是张定国之名在这一带家喻户晓。村民们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匪患已除,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从此能安享太平了。 孩童们整rì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到处惹是生非。村长周耿义为此十分忧愁。孩童们因山贼一事,荒废学业已久。学堂内早已人去房空,刘夫子一去不返。周耿义只好再度去请博学才俊来村里任教。这回请来的不是刘子生夫子,而是严谨严夫子。他虽叫严谨,但一点也不严,也不紧。他授课时,学童们嘻哈闹腾,他都不管。反正本夫子只是做好授讲工作,你们爱听不听。 弘顺三年,痴儿十三岁。这天一早,叶霜又来找痴儿,打算像往常那样出去玩。黄素忽然说道:“痴儿啊,如今你也十三岁了,不要整天到处游玩,该想想做些什么。”痴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娘,那我该做些什么?”黄素道:“你可以上山砍柴,然后挑去市集出售。一担柴可卖得两个铜板,别给人家骗了。”陈无知“嗯”了一声,默默记住。母亲又道:“山路难行,千万要注意安全,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市集离此有十里之遥,一天去一趟就足够啦。” 这一rì,痴儿拿起扁担、绳子、斧头上山而去。叶霜只好独自去玩。此时痴儿力气极大,砍柴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到中午便砍了一担柴挑回家。挑柴对他而言,也是毫不费力。午饭后,他又把柴挑到集市去。他不知如何将柴换成铜钱,见其他卖柴者将柴摆在路边,席地而坐,也跟着效仿。时间渐渐过去,其它卖柴者陆陆续续将柴卖了出去,而痴儿的一担柴始终无人过问。看看天sè不早,他正想将柴挑回家,待明rì重挑来卖,忽然有人问道:“小伙子,你的柴卖不卖?”痴儿欣喜之下,满口答应道:“卖,卖,自然是要卖的。”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正看着自己。那老人开口道:“你刚才低着头是打算将柴挑回家吗?” 痴儿眨眨眼,惊讶道:“老先生,你如何得知我想挑柴回家?”那老人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问你,一担柴卖一个铜钱,你卖不卖?”痴儿心想:娘说一担柴可换两个铜钱,一个铜钱万万卖不得。便说道:“老先生,一个铜钱我不能卖,待明rì挑来卖给别人。”挑起柴便要走,忽听那老人哈哈大笑起来。痴儿不解,问道:“老先生,你笑什么?”那老人道:“我笑你傻,你若把这担柴卖给我,便可拿钱空身而归,明rì又能伐一担柴挑来,岂不更美?何必将这担柴挑来挑去?说明rì,明rì又未必能卖出去。”痴儿觉得大有道理,遂将柴放下,说道:“老先生说得极是,我就把柴卖给你吧!”那老人点点头,给了他一个铜板,说道:“小伙子,替我把柴挑回家!”抬脚先走了。 痴儿拿着一个铜板,兴奋不已,心里只想:这是我自己赚的,我能赚钱啦,以后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来孝敬娘亲。他挑起柴跟在老人后面,没两下便赶上了。那老人见他步伐轻快,走起路来快步如飞,问道:“你学过武功?”痴儿一呆,说道:“什么是武功?”那老人心下骇然,嘀咕道:“他没学过武功,却有这样的脚力,难道是天赋异禀?不可能,他傻头傻脑的,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其时天下战乱初起,寻常人家习武防身也是在所难免,是故老人有此一问。 半晌,老人又问道:“以后你每天都送一担柴来我家,我两天给你三个铜钱,你意下如何?”陈无知微皱眉头,说道:“好是好,不过我识不得路。”那老人哈哈笑道:“这个好办,我明天下午派个人去集市找你,为你引路。让他多带你几次,以后就知道路了。” 两人说话间,已走入一家大宅,痴儿依稀记得大宅门前两侧各有一蹲石狮,门上牌匾写着四个金漆大字,但不认得那四个是什么字。痴儿跟着那老者经由各处玉砌雕栏,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惊讶得合不拢嘴。那老人笑问:“你可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卖不出柴?”陈无知摇摇头,迷惑不解。那老人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就实话告诉你吧,大凡出售物件者,须在出售物上插上一标,人家才当你是插标售物,否则,嘿嘿,你也知道今天的结果了。”痴儿晃然大悟,感激道:“多谢老先生赐教。”那老者并不答话,只是嘿嘿冷笑。 两人走到后院柴房门口,那老人叫痴儿把柴放进去,之后领痴儿出大院,打发回家。此时天sè已黑,好在天上月亮及时出现,痴儿脚步又快,不多久便到家中。黄素也没问他晚归的原因。” 次rì一早,痴儿携斧绳担准备上山砍柴,不料叶霜又来了。原来她昨rì独自待了一天,无聊透顶。今rì打算好了,yù随痴儿一同上山。痴儿便带着她来到山上,有她相伴伐木,有她聊天解闷,倒也不觉得无聊。山顶上有美丽的奇花野草,有新鲜的空气。痴儿砍完一担柴,两人就在山上追逐嘻闹。下午,痴儿把柴挑去集市,果然有人来找他,领他到昨rì去过的柴房。陈无知通过领路人得知那老者是陆府的管家,姓余名全通。而陆府大门前牌匾写着的四个金漆大字则是“陆家大院”。往后的rì子,痴儿每天都上山砍柴。尽管山路难行,登山辛苦,但叶霜总要跟着。村里人见了,总要玩笑一句:“痴儿的媳妇又要跟他上山了。”叶霜之父叶再chūn听后,不免随口说道:“丑女一个,有啥稀罕?他痴儿爱要要去。”如无意外,痴儿这一生注定是个樵夫,叶霜则是个樵妇。但意外偏偏是有的。 第十三章 父安在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也不知是何原因,叶霜自从随痴儿爬山后,脸上的红点rì渐减少。四年下来,她的脸上已是白白净净、靓丽动人,那些红点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出落得貌美如花。真可谓是人生无常。没有永远的丑,也没有永远的美。没有永远的贫穷,也没有永远的富贵。原本是村里的丑女,现在却成了村里的美女,多少男孩暗地里喜欢她。每当叶霜跟着痴儿上山,这些男孩对痴儿的怨恨渐生。久而久之,痴儿简直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年是弘顺七年,痴儿十七岁。 这天上午,痴儿和叶霜从山上下来,回到村里。有十余名壮汉迎面走来,当先一人身形极其肥胖,是个阔少爷。其后所跟者个个肌肉壮实,臂膀青筋暴起。叶霜吓得缩在痴儿身后,轻声道:“痴儿,陆非华那厮又来了!看样子是来者不善,你小心点!” 痴儿仔细打量一下陆非华,只见他手持一柄折扇,生得浓眉小眼、平鼻阔嘴、腿短而身长,脸上长着许多红斑黑点,简直是魔头降世、恶鬼临凡。其相貌之丑,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比之十年之前,更加丑陋。 就在痴儿打量之时,他们已然走近。陆非华拿折扇直指痴儿,说道:“连我陆非华心仪的姑娘也敢觑觎,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叶霜从痴儿腰间伸出头来,说道:“本姑娘又不是你家的,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陆非华非但不怒,反而心花怒放,笑道:“本少爷今rì去你家求亲,你父母及胞兄皆一力赞成。我与他们商定好了,不rì将会派人往你家下聘礼。你就等着做本少爷的妻子吧!”叶霜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你想得美,我父母答应你,我可没答应。” 陆非华得意洋洋道:“父母之命,煤灼之言,由不得你。”又对痴儿道:“本少爷都打听好了,原来你小子是陈清文留下的孽种。十四年前你父亲贪图财物,来抢我的金手蠋,如今你却敢抢我的女人。”痴儿见他辱及父亲,一股热血登时涌上心头,将柴担往地上一丢,愤怒道:“你无中生有,含血喷人,我父亲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会贪图你的破手蠋?”陆非华一声冷笑,说道:“信不信由你。当年陈清文欺我年幼,来抢我掉在地上的金手镯,致使被乱棒打死,也是他罪有应得。”痴儿听到“被乱棒打死”时已是忍无可忍,又听得“罪有应得”四字,早把xìng命豁了出去,拔出腰间用于砍柴的斧头,嘶声道:“你胡说八道。”挥动斧头直往陆非华奔去,忽然人影一晃,陈无知面前多了一人。他呆了一下,随即挥斧往那人劈落,但觉得右臂一紧,右手已被那人抓住。痴儿体内真气流转,发力下压。那人只是个普通武师,如何顶得住这股巨力,被压得扑通一声响,双膝跪地。百忙中往旁一个翻滚,这才躲过这个致命一斧,却是狼狈之极。 痴儿尚未收回斧头,又有两名武师自两侧穿过,各出一拳,击在痴儿腰间。痴儿体内真气反弹,那两名武师被震得一起向后摔倒。痴儿挥动斧头左劈右砍,毫无章法。那些武师身手敏捷,趋避自然,痴儿一点也伤不到他们。忽然腰间一紧,他已被一名武师抱住。尚未等他反应过来,众武师一拥而上,或抱臂膀,或勒脖子,又或抱腿。痴儿纵是再神力,也敌不过众武师如狼似虎的猛扑。 陆非华嘿嘿笑道:“小白痴,你还真有两下子。本少爷今天非宰了你不可。”说着还折扇入袖,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剑,剑身约仈jiǔ寸。剑鞘渡金,嵌着五颜六sè的宝石。陆非华拔出利剑,满脸带着杀气,向痴儿一步步走去。 “住手!”躲在一旁的叶霜忽然一声娇叱。陆非华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叶霜道:“放了他,我便答应嫁给你。”陆非华大喜过望,说道:“你,你不反悔?”叶霜点头不语。陆非华哈哈大笑,得意地向痴儿说道:“小白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陆非华是何许人,竟敢打我媳妇的主意。我jǐng告你,再让我发现你和霜霜在一起,我绝不饶你。”随即又道:“揍他几下,我们走!”说完扭头便走。众武师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手,均想这小子很是邪门,谁揍他谁就倒霉。终究谁也不敢动手,撇下他随陆非华而去。 痴儿呆呆地蹲在地上,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他心里只在想:原来父亲早已死了,是死在陆家之手,母亲瞒得我好苦啊! 叶霜拍了拍痴儿的肩头,说道:“你,你没事吧?”痴儿只是摇摇头。叶霜道:“既然没事就好。我走了,你我以后不必再有来往,就当从未相识。”痴儿抬起头,眼里尽是迷惘之sè,问道:“为什么?”方才他愤怒到了极点,一心只想着父亲之事,对于陆非华拔剑逼来以及叶霜许以亲事之事,是一无所知。 叶霜道:“我爹娘把我许给陆非华,我早晚都是他的人。他若见你我在一起,非打死你不可。他陆家有钱有势,你斗不过他的。”痴儿摇摇头不解道:“你嫁给他,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玩?为什么?哦,我明白了,你进他家门后,离这里就远了,当然不会再回来了。”忽然提高声音道:“不,你不能嫁给他,他是我的仇人,我早晚会杀了他的!”叶霜摇摇头骂道:“你如此愚蠢,什么都不懂,谈什么报仇?能保住xìng命就知足了。”痴儿闷闷不乐道:“我是什么都不懂。但父仇不共戴天,我却是懂得。”叶霜骂了一声:“榆木脑袋,怎么说也不通。”便自己走了。 痴儿独自一人,等到天黑才回。一到家便问母亲:“娘,爹是不是过世了?是不是呀?”黄素不悦道:“不许瞎说,你爹在遥远的地方。”痴儿道:“休要瞒我了,倘若爹还在世,为何这十几年来一次也不曾回来,为什么呀?”黄素道:“你,你听谁说的?”痴儿遂将路遇陆非华所发生之事大致说了一遍。黄素喃喃自语道:“十四年了,那无赖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太平rì子,要旧事重提?”声音虽小,但痴儿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问道:“娘,爹真如陆非华所说的那样贪心吗?”黄素道:“你爹聪慧过人,独具匠心,习得一手工匠绝活,建造建筑物在闽一带,无人能比得上他。他若要贪图财物,又有何难?那陆绝顶yù造一座圆月台,几次三番邀他相帮,他几次推托不成,终究还是去了。” 痴儿道:“爹既然是去帮他们做事,他们凭什么乱棍将爹打死?”黄素叹口气,回忆道:“你既然想知道,娘就不瞒你了。那天一早你爹便去陆家大院……”陈无知吃惊道:“陆家大院?”这地方他都去了上千次,故有此疑问。黄素点点头,继续道:“那天傍晚,你爹正要回家来。在陆家大院内碰到一个小孩,你爹识得那小孩,他是陆绝顶的独子陆非华。陆非华向你爹招手并指着地上,却不发一言。你爹见地上有个金手镯,是陆非华平时所带的。你爹心想他一定是想叫自己帮他捡起。你爹是个心善之人,像那种助人之事,他基本上不会推托。尤其是这种举手之劳之事,更是不在话下。他毫无戒心地帮陆非华捡起那金手镯。他刚把金手镯拿在手中,却听陆非华大哭起来。那陆绝顶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一口咬定你爹强抢他儿子的手镯。那陆非华也是丧尽天良,居然歪曲事实,口口声声说你爹抢他的手镯。你爹是百口莫辩,有口难言,被陆绝顶不由分说指使家丁武师围住并乱棒打成重伤,爬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不过一天便撒手归天,撇下了你我娘俩。所幸你爹临终前向我交代了事情的原委,否则他所蒙受的冤屈至今也无人知晓。”双眼泪花涔涔而下。 痴儿咬紧牙关,握住拳头,沉声道:“陆非华这个畜牲,我……我非杀了他不可。”黄素安慰道:“孩子,你不要冲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对你提及你爹之事?就是怕你知道真相后找他报仇,以你的实力非但报不了仇,反而会枉送了xìng命,于事无补啊。”陈无知道:“父仇不共戴天,似娘这样说,竟是不能报了?”母亲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使你这辈子报不了,还有你儿子、孙子……。这是陈家家仇,凡是陈家的子孙都有此责任。”陈无知内心难过,唯恨自己没有本事为父报仇,垂头丧气道:“既然娘这么说,那孩儿遵命便是。”母亲叹道:“我只希望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希望老天终有一天将报应报在他们头上,好为我们这些良善人家出口气。”这一夜,外面的风刮得很大很大,黄素没有睡着,陈无知也没有睡着。 第十四章 救人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在以后的rì子里,痴儿每rì独自上山砍柴,叶霜再也不曾陪他上山。他没有再把柴送进陆家大院,而是在集市插标待售。虽然偶尔还卖不出去,但他仍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下来。一rì,陆家大院管家余不通经过集市,正好见到痴儿坐在地上卖柴,便问及他宁愿在集市卖柴,也不愿送去陆家的原因。痴儿自知不善于撒谎,便直截了当道:“老先生,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或许将来你会明白。”余不通自讨没趣,哼了一声,说道:“老夫见你老实,有心照顾你,你却如此不识抬举。”说着一路冷笑而走。 忽一rì晚,痴儿刚从集市回来,黄素悄悄告诉他:“痴儿,福州军昨rì南下莆田,在九溪与莆田军相遇,两军打得天昏地暗,现在胜负未知。你明天别去镇上了。如今大乱将起,老老实实躲在家里安全一些。”痴儿应道:“那我这几rì先去山上砍点柴,留待rì后太平时再卖。”黄素道:“也好,莆田所辖的地方太小,军力与福州军相差极大,恐怕不是福州军的对手。”痴儿诧异道:“什么福州军莆田军的?我听不懂。”黄素笑道:“没关系,rì后你自然会懂得。” 次rì一早,痴儿吃了早饭,依旧拿斧头、绳子和扁担出门去。他刚走出家门不远,只见东集数人、西凑数人的数堆人群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痴儿好奇心起,也凑到一堆人数较多的人群中闻听,听了一阵子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在讨论有关于福州军和莆田军的事情。有的人认为福州军若攻下莆田城,一定会减免农民的赋税;有些人担心这场战火烧到本村,因为九溪和本村只有一山之隔;有的人则以为战事将起,不论是哪一方军队获胜,都要开始征兵了……。正所谓意见不一,众说纷纭。 他听了一阵,感觉无趣,便上山去了。此时秋风萧瑟,本应黄叶离枝飘荡,但在初秋时节,南方的山头依然是青草绿树。痴儿满怀心事,竟忘了砍柴,沿着山林小径一路不停地走上山。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间草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坪洋顶了。他以前来过此处,自然知道这里有间草屋,一旦看到这间草屋,那定然是到了山顶。而山那边便是九溪了。 他听说福州军与莆田军是在九溪交战,既然来到山顶,便有心看个究竟。再往上爬了百米左右,便到梁顶。山顶是块方圆数百米的平地,村里人都称之为坪洋顶。他向北走了约三百米,站在一颗较大较平的石头上,向下眺望。虽然不能尽览九溪之地,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民夫移尸、刨坑挖土之情景。九溪之水已被染成浅红sè,再也不能清澈见底了。痴儿看得心惊肉跳,心想: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大家都怕死,却还要不断地制造战争?难道他们能够从容面对死亡?……。他想来想去,又想到自己若去当兵,最终是否也是同样的下场?他思前想后,忽然发现下方百米处插着一柄银枪,心里好生奇怪,谁会将银枪插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便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杂草,慢慢地往下踏去。渐走渐近,这才发现银枪上还沾了点血迹。心想:战场是在九溪,这柄杀人的银枪为何会出现在此?莫非银枪的主人就在附近?一想至此,急忙缩身躲在草丛里,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生怕暴露行踪,无端给人杀了。又暗暗后悔不听母亲的话,独自在这兵荒马乱的rì子上山砍柴。 他在草丛里等了许久,仍不见那人出来,心下疑惑:他是不是弃枪逃了?虽是这样想,却仍不敢钻出去。痴儿等了半晌,感觉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心想午饭时间到了。他心里一急,忍不住钻出草丛,拨草往银枪走去,一心要探个究竟。走到近处,伸出右手握住银枪,便要将银枪拔起,同时低头想看一下地上的枪头入土多深。这一看将他吓得一大跳,只见地上趴着一个身穿银铠甲、头戴银盔甲的将领。那将领背部中了两箭,右手仍然握在枪尖上,一动不动地趴着,不知是昏迷还是死了。痴儿心惊胆战,拔腿就跑,哪还敢去拔枪?但他终究是个仁善之人,只跑出百余步,心里便想:他若是未死,任由他昏迷着,迟早难免一死,我既然瞧见了,岂可弃他不顾?无论如何也当救他一命,即使他已死去,我也应当挖坑埋葬,免他尸身暴于荒野。 痴儿又转回头,鼓勇来到插枪处。弃了扁担等工具,翻转那将领身体,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感觉还有呼吸,并未死去,当即将他背部的两支箭折断,只留下一小截露在铠甲外。又拔出银枪,连同那将领一起抱在胸前,飞奔回家。他脚程极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山下。村里人见他抱着一个受伤的将领回家,都跟着聚在他家门口议论纷纷。有的人问他在哪碰到这个将领,有的还问他是否认识这个将领,痴儿都无心作答。 痴儿递银枪给黄素,让那将领侧卧在自己的床榻上,叫母亲照料他,自己跑去镇上请大夫。好在痴儿这数年来靠卖柴攒了一些银子,那大夫见了银子,什么都好商量,自然也无妨亲自跑一趟。等痴儿带着大夫回到家时,母亲已将那将领的头盔和铠甲卸下,又清洗了他脸上的血渍。痴儿看着卧在床上一头散发的将领,登时惊得目瞪口呆,那将领居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母亲深知儿子的智商,有这种反应一点也不为怪,忙请大夫进房,取了凳子请他坐下。痴儿见母亲伸手掀开女将领背面的内衣,不敢去看,忙转身出门。心想自己明明抱回的是一个男将领,怎地忽然间变成了女将领,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时聚在门口的村里人都已散去。痴儿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想着这一天的变故,脑中一片混乱,不知不觉间竟自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黄素将他叫醒。痴儿问及那女将领箭伤之事,黄素笑道:“你不用担心,幸亏她有铠甲护身,那两箭入肉不深,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及伤痛致使她昏迷不醒。大夫适才替她起出了箭簇,敷上金创药,又开了一张内服的药方,明rì你去镇上抓药。”痴儿答应一声,接过母亲递来的药方,小心翼翼地放进囊中,自去房里看视。只见那女将领仍是侧卧着,原本苍白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红润。这一夜,陈无知在自己房里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又铺上一层干布,将就睡了。 睡梦中,痴儿鼻中感到一阵痒,随即打了个喷嚏,立即醒转。只见一张雪白俊俏的脸正俯视着自己,她正是他昨rì救下的女将领。她正拿着她的发梢伸进自己的鼻孔。痴儿不禁大怒,跳了起来大吼一声:“你这是干什么?”那女将领吓得连连倒退,委屈道:“人家就是玩玩嘛,何必如此大声唬人?”痴儿道:“好歹也是我救了你,你竟反过来捉弄我,一点礼数都没有。”那女将领不服气道:“你救了我怎么了,你救了我,我就不能捉弄你了。我可告诉你,我爹是世袭的闽中侯,今官居福州太守,掌管着整个福州的一切事宜。谁敢对我无礼,我就统统打死。”痴儿惊讶道:“原来你爹是个大官,闽中猴是什么猴,长什么样子,会不会爬树?”那女将领气恼道:“农夫就是农夫,没见识,闽中侯是很高的爵位,哎,说了你也不明白。我爹唯一的女儿叫林雪冰。”痴儿搔搔头道:“林雪冰是谁?我不认识她。”那女将领气得大骂:“笨蛋,我爹的唯一女儿当然是我啦,我叫林雪冰,你真是猪脑子,气死我了。”痴儿道:“我一向如此,你……你介绍自己名字时又何必绕弯子?”林雪冰登时大怒,说道:“你混蛋,把脸凑过来。”痴儿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总觉得她是要对自己不利,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雪冰沉住气,心平气和道:“你误会啦,我有件关于征兵的机密要事想告诉你,怕给别人听到,所以要你耳朵凑过来。”陈无知也想知道征兵之事,信以为真,便将耳朵凑了过去。啪的一声,吃了一记耳光。 痴儿又气又急,却又拿她没法子,只好说道:“你再捉弄我,我就不理你了。”林雪冰哼了一声道:“你敢?我要是闷出病来,这伤可是重上加重,那就康复得慢了。我爹攻下莆田城后,若是找不着我,必然迁怒于他人,杀多少人就很难说了。我迟归一天会多死很多人的。”痴儿吃惊道:“你爹怎地如此残暴?”林雪冰怒道:“大胆,你居然敢说我爹残暴,这要让他听到了,非斩了你的头不可。”随即笑道:“瞧不出你这人心肠挺好的,竟然为别人心急。”痴儿理直气壮道:“事实如此,我又没说错。公道自在人心,你爹要斩我的头那便斩吧。”林雪冰笑道:“你真是死脑筋,我跟你开玩笑,你又当真了。你救了我,我爹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斩你的头?”痴儿道:“是吗?那你少说些话,多休息,我给你抓药去,你早些好起来,便早点回去,免得误了他人xìng命。”话说完就跑了。林雪冰大叫道:“喂,你别跑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说完话时,痴儿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痴儿来到镇上,发现许多店铺早已关门,就连昨天为林雪冰诊病的回chūn堂也关着。他找了好几家药铺,都是关着,终于在镇西尽头找到一家开着的药铺。药铺里有一肥一瘦两位大夫。肥大夫睡觉未醒,是瘦大夫为他抓药。痴儿问道:“大夫,这镇上的店铺为何都关了?”瘦大夫边取药边说道:“福州军已攻下莆田城啦。据说福州军的元帅带女从征,在九溪被莆田军伏击了一阵,失踪了爱女,怀疑已遭不测,攻下莆田城后便大肆杀戮。如今谁还敢出来开店?总不至于为赚点小钱,把命也赔上了。大家关了门自然是回乡下避难去。”痴儿听了心里大急,好不容易等瘦大夫抓完药包好,忙付了银子拿药便走。心想:雪冰所言果然不假,她爹当真视人命如草芥,我要尽快让她回去阻止她爹杀人,否则人命关天……。 痴儿回到家后,立即将草药熬成汤,用碗盛了送去卧房。林雪冰睡得正香。痴儿哪肯任由她睡着,捏着她的鼻子直到她醒来。林雪冰被他弄醒,气得伸手要打他耳光,不料他端着药碗已躲得远远。她说道:“你,你把脸凑过来,否则我不吃药。”痴儿无奈,只得把一张苦瓜脸凑过去,登时连吃了两记耳光,只觉得两腮火辣辣的疼痛。他顾不得疼痛,说道:“赶紧吃药吧,凉了药效就坏啦。”林雪冰道:“谁让你没听完我的话就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扶我起来?”痴儿一愣,随即大喜,满口答应着扶她坐起,说道:“你爹攻下莆田城了,正开始屠杀无辜之人。”林雪冰淡淡道:“是吗?喂药吧。”痴儿大吃一惊,颤声道:“喂药?我喂你?”林雪冰道:“那有什么奇怪,我在家都是这样的。”痴儿心想富贵人家果然与众不同,装一勺药喂了她一口,说道:“你爹攻下莆田城,你怎么不欢喜?”林雪冰瞪了他一眼,说道:“意料之中,有什么好欢喜的?”痴儿给她一瞪,登时心慌意乱,一不小心将刚装的一勺汤药泼在自己身上,反而逗得她哈哈大笑。 林雪冰说道:“早上正想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却跑了,我该如何称呼你呀?”痴儿道:“我暂时还没有名字,小名叫……叫痴儿,家父姓陈。”林雪冰笑道:“痴儿,痴儿,这名子恰到好处,果然人如其名。听说乡下人都喜欢给小孩取小名为阿猪、阿猫、阿狗什么的,你的小名若是阿猪就好笑了。”痴儿不答话,只是点头答应,半晌才道:“你爹既然占有整个福州城,为何……为何还要挥兵攻打莆田,和平相处不是很好吗?”林雪冰道:“以前八闽各个地方年年都要向我爹进贡,如今他们个个拥兵自重,丝毫没把我爹这个闽中侯放在眼里。哼,就连小小的莆田令也敢如此放肆。我爹就先拿莆田令开刀,若不出兵杀一儆百,将来会有更多的人反我爹。”痴儿叹道:“只为了出口恶气便让三军将士再动干戈,再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值得吗?”林雪冰得意道:“那倒不全是为了出口恶气。方今天下,虽然名为金龙皇朝,实际上皇帝已成为张怀谷的傀儡。皇帝下达的圣旨和政令,均是张怀谷所为。诸侯们岂是省油的灯?他们再也不听皇帝之命,每年的岁贡也不进了,暗地里都在加强实力、扩充军备。此正是天下诸侯分割土地、群雄并起之时。八闽这些地方官均非我爹直辖,表面上对我爹毕恭毕敬的,背地里却互相勾结对付我爹。我爹雄才大略,早有心统一八闽,进取中原,以争天下。莆田令不敬我爹,只是发动战争的借口,即使无此借口,迟早也是要打的。到时就指不定谁打谁了,所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说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痴儿神sè黯然,默默地给她喂药,不再说话。 痴儿侍候她喝完汤药,二话不说,便将她抱起。林雪冰以为他要轻薄自己,吓得花容失sè,颤声道:“你……你要,要干什么?”却见他抱着自己往外走,心下稍安。痴儿对她略感歉疚,和颜笑道:“你在我家多待一天,你爹便会多杀很多人。我想了想,此去城里不足四十里地,你有伤在身行走不得,那就由我负你回城,大概不用两个时辰就到。” 第十五章 得名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痴儿抱着她到了镇上,改向东行走。走出十多里路,又折而向北。忽然,林雪冰“哎呀”了一声,说道:“我的……我的银风枪忘在你家,快,快回头。”痴儿停下脚步,拍拍脑袋道:“我一时心急,连这也忘了。不过这一回头,今天就到不了城里。”林雪冰道:“那有什么关系,到不了就明天再回吧。”痴儿皱眉道:“不行,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到城里,你的银风枪暂寄我家吧,你什么时候伤好了再来取,我又不赖你,或是寻个空闲时间,我给你送去。”林雪冰笑道:“这还差不多,一言为定,不许抵赖。”痴儿听她答应,这才放心迈步继续前行。 不消两个时辰,便到城里,街上人烟更是稀少,两旁的铺子无一开张。痴儿看着眼前萧条的街道,再回想以往来时所见的街,当真是不可同rì而语。想至此,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拐过一个弯,才走出不到百米,迎面跑来一队持戟士兵。戟兵队长冲着痴儿喝道:“小子,往哪走?”痴儿答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想去闽中侯的帅府,正……正不知如何去,大人若知,还请相告,我们感激不尽。”此时戟兵队已到跟前,戟兵队长吃惊道:“你小子莫非疯了?侯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凡见生人便杀,你活得不耐烦了?我瞧你小子甚是有礼,我也不来为难你,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让我撞见,就别怪我抓了你。”林雪冰听了这话心里不快,撇撇嘴道:“有本小姐在此,你cāo什么心?赶紧护送我们回府!”戟兵队长一愣,随即道:“小姐?哪家小姐?”这些士兵虽是闽中侯的部下,却也从未见过林雪冰,因此不认得 林雪冰不耐烦道:“废话,我爹是闽中侯,还有哪家小姐?”那戟兵队长冷笑道:“小姐早已身遭不测,侯爷这才迁怒于百姓,杀人以解心头之恨,你,你……你好大的胆,竟敢冒充小姐。”回过头挥手道:“给我拿下。”众戟兵登时一拥而上,将痴儿和林雪冰分别抓了,并将双手用绳索绑上。林雪冰挣扎着嚷道:“坏蛋,你竟敢抓我,你死定了,我爹准砍你的头,快放开我!快放开我!”那戟兵队长一声冷笑道:“省点力气吧,冒充小姐罪名可不小,等我解你们回帅府听凭侯爷发落,你再替自己说情开脱吧。带走!”戟兵队押着痴儿二人往闽中侯府方向缓缓而行。 行出三四里,一飞骑迎面奔来。痴儿看得分明,骑马之人是个将军,那将军身穿铠甲,手中一柄短刀,面白唇朱,长得甚是俊秀,年约二十五左右,真是个粉面将军。只听林雪冰高声喊道:“李将军,李将军……。”那李将军似乎没听到或是正思考事情,竟然飞驰而过。林雪冰不禁大失所望。戟兵队长冷笑道:“你倒是蒙对啦,他的确是姓李,不过他由于保护小姐不力,被主公降为都尉,不再是统领左军的左将军了。”话声刚落,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视之,原来那李将军又调马头追回来了。看看来到近处,那李将军忽然说道:“适才可是雪冰小姐呼唤在下吗?是雪冰小姐吗?”话传出去犹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反应。原来林雪冰正恼他刚才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是故侧脸赌气不肯应声。 戟兵队长走到李将军马前,毕恭毕敬道:“回禀李将军,属下不曾听见小姐的呼唤。”那李将军笑道:“是吗?想来是我这两天jīng神恍忽出现幻觉之故。你是哪军哪部的,叫什么名字?”戟兵队长受宠若惊,低头躬身道:“回李将军,小人姓马名荆,是右军七部三营百人队队长。”那李将军点点头道:“好,我记住你了,去吧!”马荆躬身退后三步,说道:“小人告退。”这才回头督队上路,摸脸时才知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那李将军不再停留,挥鞭纵马扬长而去。 戟兵队押着痴儿二人来到闽中侯临时帅府大门前,独自上前与卫士讲话。痴儿只见其中一个卫士点点头,进门去了。过了片刻,大门口出来四个提刀士兵,正押着两个双手被绑着的赤身黑大汉。痴儿大声问道:“诸位兵大哥,你们押着他们去哪?”其中一个黑脸士兵道:“这两个黑铁匠先前帮莆田军督造武器盔甲,与我军作对,奉主公之命,押往监斩台斩首。”陈无知急道:“你们等等,先别忙着押去,稍后我去面见侯爷替他们求情,也许侯爷会饶了他们。”众兵见他自己都被绑着,等候发落,居然还替人求起情来,全都大笑起来。有的道:“这小子疯了,满口疯话。”有的道:“他以为他是谁?当今皇帝?少侯爷?小姐?还是闽刀门门主?”原先说话的黑脸士兵道:“我看老兄你也差不多要去阎王殿报到了,先顾好你自己吧。”那两个黑铁匠感激地望了痴儿一眼,被那四个提刀士兵押走。痴儿心想:我干嘛去阎王殿报到,难道侯爷要杀我?不对,雪冰不会骗我的。正胡思乱想时,那卫士出门来请马荆进去。 马荆随卫士进得帅府,见闽中侯正坐堂等候,急忙快步进堂门,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小人马荆拜见主公,主公千岁千千岁。”微微抬头偷瞥了闽中侯一眼,见他长得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甚是威武。恰好闽中侯正盯着马荆,两人目光相触,马荆慌忙低下头不敢动弹。只听闽中侯道:“寡人听说你抓了一个冒充寡人女儿的姑娘,此事当真?”马荆慌忙答道:“小人……小人不敢欺……欺瞒主公,此事千真……万确。”闽中侯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那你还等什么?直接斩了。哼,寡人的女儿岂是他人可冒充的?”唬得马荆以头驻地,三十六颗牙齿捉对儿厮打,心头似十五吊桶,七上八落的响,战战兢兢道:“是,是,小人领命。”刚站起身要出门,却听闽中侯道:“等等。”只得转身恭恭敬敬道:“侯爷还……还有何吩咐?”闽中侯道:“你往rì曾见过小姐么?”马荆道:“小人福浅,不曾见过。”闽中侯喝道:“那你凭什么确定她是冒充的?万一是真的,而寡人却误斩了她,那怎么办?”马荆吓得心惊胆战,又跪倒在地,惶恐道:“这……这小人听闻小姐已……已遭……不测,所以……。”闽中侯道:“所以认定她是冒充的?”马荆点点头,不敢作声。闽中侯骂道:“混帐东西,寡人女儿失踪了,寡人只是怀疑她凶多吉少,几曾说过她已遭不测,是谁造的谣?”马荆只是磕头,不敢答话。闽中侯又道:“起来,前面带路。不管她是不是寡人的女儿,寡人都要去看一看。” 马荆慌忙答道:“是。”起身退到一旁,躬身道:“小人不敢僭越,主公先请。”闽中侯不作理会,昂首先行。马荆低着头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寻思:都怪我自作聪明,不将那姑娘送来帅府给主公确认,反而一口咬定她是冒充的。倘若那姑娘真是小姐,主公出去一旦确认,我这番死无葬身之地了。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那姑娘并非雪冰小姐,救我一条xìng命;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闽中侯到得大门口,一眼便认出林雪冰,顿时喜上眉梢,叫道:“冰冰,果真是你?”在他后面的马荆听了这话,险些晕过去,心里只想:完了,这回脑袋没了。 林雪冰正自郁闷,一听父亲的声音,心中大喜,说道:“爹,你要为女儿作主。”用被绑的双手指着身后的众戟兵,又指着马荆,说道:“女儿身上箭伤甚重,他们竟这般对待。”闽中侯见她双手被绑着,脸sè甚是苍白,心中不由得大为疼惜,怒道:“马荆,你好大的胆,竟敢如此对待冰冰,你纵死百次也难解寡人心头之恨。”马荆面如土sè,“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如捣蒜般磕头不止,求饶道:“小人罪该万死,求主公念在小人还能上阵杀敌的份上,饶了小人一命。”闽中侯道:“你是该万死。”又指着众戟兵道:“你们也统统该死,还不给小姐松绑?”那些戟兵原都吓呆了,经闽中侯一声提醒,立即有人去给痴儿和林雪冰解绑。 闽中侯道:“冰冰,你这两天去了哪?寡人差遣了十多拨人马去九溪附近的村庄寻找,却都无功而返。”林雪冰拉着痴儿到闽中侯面前,说道:“那rì我军在九溪遇伏后,我纵马杀出一条血路,结果背中两支暗箭,逃到了一座山下。我弃马上山躲避,不知爬了多久,累得想休息,便将银风枪插在地上,忽然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指着痴儿道:“若不是他相救,我再也见不着爹啦。”这番话轻描淡写,但在闽中侯耳中却无异于雷鸣。闽中侯捧起林雪冰之手,叹道:“你总算回来了,惊煞为父啊!”又望着痴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痴儿摇摇头,漠然道:“我,我也不知,小名叫痴儿。”林雪冰补充道:“爹,他姓陈。”闽中侯哈哈一笑道:“个子都长得这般结实了,居然还没正式名号,有趣。你既然不知自己的名字,不如就叫无知吧。”林雪冰怒道:“爹,你若想给他取名,就正经点,别胡乱敷衍了事。”不料痴儿却道:“不打紧,名字只是个称呼,在我们村里叫阿猪、阿牛、阿狗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觉得无所谓,何况我的脑子很笨,什么也不懂,无知这名字挺适合我,真的很适合我,多谢侯爷赐名。” 闽中侯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救了寡人的女儿,寡人父女欠你一份恩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寡人力所能及,无不应允。“陈无知正yù辞谢闽中侯的好意,蓦地想起一事,说道:“我希望……希望侯爷放了那两个黑铁匠,饶了马队长和众位戟兵;希望侯爷多行仁政,少杀些人。”闽中侯不悦道:“如何施政是寡人之事,用不着你来cāo心。不过,这就是你的要求?”陈无知点点头道:“是。”马荆和众戟兵听了又是惊喜又是感激。 林雪冰怒道:“蠢货,当真是愚不可及。”迈开两步,只觉得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幸有闽中侯及时扶住。闽中侯责道:“寡人早劝过你别跟着出征,可你就是好奇,非要跟出不可。你看看,现在连走路都如此不稳,这就是你视战场如儿戏的结果。等你伤养好了,随寡人回福州,不许你再外出一步。” 林雪冰依偎在闽中侯的怀里,娇嗔道:“女儿知错了,你就别再提啦!”忽听陈无知道:“侯爷,赶紧下令吧,否则那两位铁匠快被斩了。”闽中侯惊讶道:“那两个黑铁匠和你很熟吗?你竟为他们如此紧张。”陈无知诚恳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多救得一人便多积一分功德。”闽中侯惊奇道:“小小年纪竟知道这些。寡人平生不轻易许诺,今rì是破天荒的一次,难道你就不想向寡人多要一些金银珠宝,却替他人作出活命的要求,真不后悔?”陈无知毅然决然道:“不,我不后悔。我娘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舍财而救人是大善举,舍得值啊。我虽然愚钝,但小时候常听娘亲教诲,颇记得一些。我这样做,娘必定赞成。”周遭士兵听了陈无知的话,都暗感惭愧。 闽中侯笑道:“你既有善心善举,难道寡人就无chéng rén之心?寡人成全你。”便唤了一名卫士,吩咐他骑快马去监斩台救下那两位黑铁匠。那卫士领命去了。闽中侯又道:“马荆,既然陈无知替你求情,寡人便免你一死,然活罪难饶。你自去刑司,传寡人旨意,杖责你四十军棍,好教你今后不敢擅自作主。如虚报一军棍,休怪寡人反悔。”他见林雪冰安然归来,心情大佳,不再追究他人的过错,也不再胡乱杀人。 马荆死里逃生,哪敢有半点违拗!连忙磕头道:“是,是,多谢主公活命之恩,多谢主公活命之恩。”闽中侯冷冷道:“并非寡人要饶你,是陈无知舍弃发财的机会,救了你们,你该谢他。”马披荆忙向陈无知磕头道:“是,是,多谢陈爷活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请尽管差遣,小人甘愿做牛做马。” 陈无知笑道:“马队长言重了,能救得别人,我是欢喜。”看看太阳将落西山,向闽中侯和林雪冰道:“侯爷,时候不早了,我需要赶路回家,这就告辞。雪冰,改rì我一定将银风枪还过来。” 闽中侯道:“等等,你就不想看看那两个黑铁匠回来再走吗?”陈无知笑道:“侯爷一言九鼎,我绝对放心。”闽中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一言九鼎,寡人总觉得仍欠你一些东西。”转头向卫士道:“吩咐账房送一百两黄金出来。”那卫士领命去了。 闽中侯又向陈无知道:“先前你向寡人提出的要求,寡人觉得太少了,是故寡人再加百两黄金与你,这样寡人就不再欠你了。”林雪冰嗔道:“爹,我的命只值百两黄金吗?”闽中侯捻捻胡须,笑道:“百两黄金算什么,就是万两黄金也抵不过你的一根头发。”林雪冰道:“那你为什么才给他一百两黄金?不会给一千两吗?”陈无知慌忙道:“我适才的要求已相当过分,岂敢再受侯爷的赠赐?请侯爷收回成命。”林雪冰轻轻骂了句“傻瓜”。 众士兵均为陈无知感到可惜,同时对他的不贪之举深为折服。闽中侯将手一挥,说道:“寡人说过的话岂能不算!你休要推辞。”说话时卫士已将沉甸甸的百两黄金双手奉上。陈无知yù再推辞,闽中侯已将黄金推塞给他。陈无知坚辞不受。闽中侯大怒,将黄金摔在地上,那一袋二十个小金元宝哗啦啦地滚了一地,说道:“寡人看在你救冰冰的份上,有意让你过上好rì子,你竟如此不知抬举,你走吧,寡人不想再见到你。” 林雪冰大为着急,连给陈无知使了几个眼sè,说道:“我爹发火了,你……你快道歉啊。”陈无知再愚笨,也知道闽中侯父女都是为自己着想,心下极是感动,向闽中侯一跪,拾了一块小金元宝,放入囊中,说道:“多谢侯爷美意,百两黄金在侯爷看来不过冰山一角,但在我这普通百姓眼里却是天文数字,我无功不敢受禄,尤其是这巨额黄金。既然侯爷定要赏赐我,我只敢受了这一小块黄金,多了决不敢拿。”林雪冰道:“爹,痴儿是个诚实人,他既是这般说法,那就绝无违抗爹之意。” 闽中侯点头“嗯”了一声,命卫士将余下的九十五两黄金捡起,交回帐房,又向陈无知道:“天sè不早了,你若愿意留宿,寡人十分欢迎。若不愿意留宿,寡人也不勉强,自行决定吧。”摆摆手势示意陈无知起身。陈无知当下表了谢意,辞行而归。走出百余步,后面马荆带着众戟兵追上,特向他致谢,又送了他一程。 第十六章 入军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陈无知独自行走,将到城东门时,只听一人唱道:“世人皆为己,担事问名利。若成事无果,谁肯去心力?……”陈无知心觉奇怪,百姓们都逃难去了,怎地有人在此唱歌?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张写着“兴化酒铺”的牌子下坐着一位灰衣老者,那老者身上衣服满是补丁,脚下一双鞋子千疮百孔,腰间系着一个红皮酒囊,满头白发之下却有一张红润的脸,看起来并不老,口中兀自唱道:“……尘中有顽石,坦荡无私计。……”陈无知走过去,问道:“老先生,这街上兵荒马乱的,你为何不回家去?” 那灰衣老者笑道:“我无家可归。”陈无知一愣,惊讶道:“那你的家人呢?”灰衣老者叹道:“死啦!全死啦!”陈无知大吃一惊,颤声道:“是闽中侯杀的?”灰衣老者慢慢摇头,说道:“不是,都死几十年了。即便他想杀也杀不成。”陈无知面露同情之sè,说道:“如此说来,你也飘泊了几十年?”灰衣老者道:“其实是乞讨了几十年。”随即笑道:“你这小伙子良心很好,原本可以得一大笔财宝,却因救人而失去。” 陈无知眨眨眼睛,惊道:“老先生,你如何得知此事?”那灰衣老者笑道:“我得知什么事?”陈无知道:“救人而失去财宝之事。”灰衣老者笑道:“那是我信口胡诌的,岂能当真!”陈无知本就不信这老者真能得知此事,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再怀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啦。你既然无家可归,若不嫌弃,不如住到我家来,也胜过在外乞讨。”灰衣老者脸上有些动容,辞谢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老夫流浪惯了,无法安定下来。”陈无知从囊中取出小金元宝,放在他腿上,说道:“既然如此,这块金子就送给你。告辞了,老先生”说完转身便走,只听灰衣老者欢呼道:“这下有酒喝啦,多谢了。” 陈无知回到家时,天已大黑。母亲早将晚饭备好,席上问及林雪冰之事,陈无知都如实回答。还将今rì送林雪冰回府所发生之事说了,虽然忘了不少谈话内容,但重要的话语,他一点也没忘。说到闽中侯赐给他百两黄金而他坚辞不受时,母亲皱起眉道:“痴儿,这样做你就不对了,娘平时虽然教你人不能平白无故受人钱财,但也要分场合。他闽中侯是三军统帅,自然是令必行禁必止,说过的话岂有不算之理?你当众违抗他的旨令,驳了他的面子,他没将你责以杖刑,甚至处斩已是十分仁慈。而你身在险中却浑然不知,哎!”眼见陈无知低头挨训,不敢吭声,又道:“总算你最终还是拿了五两金子,给足了他的颜面,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翌rì,村长周耿义来黄素家通知,说这数rì内都不准村民离开村子一步,城里不rì便会差人前来征兵,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做好准备。陈无知早就想过征兵之事,此时一旦成真,心里有了准备,反而不觉得难过。只是母亲仍接受不了这事实,担心陈无知一去不返,陈家从此后继无人,躲在房里暗自流泪。 陈无知偶然走出家门,才发现村里像炸开了窝似得,处处都是人群,处处都是讨论声,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愁眉不展。陈无知信步四处听听,原来事已成实,大家都在商讨对策。人人都知天下战乱初起,家人一去当兵,必定是许多年。在这漫长的行军生涯里有几人能够从一而终?又有几人能功成身退、衣锦还乡?多半都会阵亡在战场之上,被斩于三军之前。万一数十年战事不歇,那岂不是回乡无望?所以家人一去当兵,相见之rì便是遥遥无期,大家能不讨论吗? 这天晚上,村长周耿义召集全村人开会商讨,却唯独没邀请黄素和陈无知。黄素明白村里人一直都把自己娘俩当成异类,如非特殊情况,都不愿与自己来往。陈无知生俱古道热肠,就算知晓这些情况,但一旦见到别人家有困难或是比较忙碌,仍然会主动上前相助。人家自是乐意接受,但未必领情。 一夜无话。次rì巳时时分,有一队刀盾兵进村来,周耿义村长忙奔出相迎,迎至自家院内,摆上一桌一椅请队长坐下,并备了许多水果和茶点,请他们品尝。又备好文房四宝,才去通知各家各户送男丁前来报到。临行之际,黄素早已将备好的衣物和干粮用布袋装好,交给陈无知,又拿出银风枪,吩咐他一定要把枪送回闽中侯府。陈无知应允了,在黄素的陪同下,来到村长家里。此时村人已集过半。刀盾兵队长道:“凡有男丁家须出一壮者随军服役,如有作弊,一经查出,满门皆斩。”说完令服役的年轻人排成队伍。 刀盾兵队长拿出村长所列的清单,对单清点人数。当人数集齐时,即令新兵与旧兵杂在一处,回城去了。村民们恋恋不舍地送着自己的孩子,直送到镇上才止。在回城的路上,他们大都垂头丧气,沮丧的脸孔、漠然的眼神似乎看不出未来的希望,相互之间一言不发。 时光飞快,不觉间已到城里。刀盾兵队长领着新老士兵回到军营,来到一间临时搭建的帐棚前,刀盾兵队长大声道:“禀阮都尉,三营百人队苟世德征兵任务完成,领新兵前来报到。”过了片刻,那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的高大肥汉子,双臂双腿如柱子般粗细,脸颊上密密麻麻地长着许多胡渣,似乎多年未剃,宽圆的肚子上还长着浓密的黑毛,乍看之下,极像深山老林中的野人。那阮都尉扫了一眼众人,沉着脸道:“苟世德,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其他班队所征的兵既速且多,你征的兵就这么一丁点。你真是废物啊。”苟世德垂头丧气道:“村庄偏僻离城遥远,村里人口极是稀少,今rì能征得八十六员新兵,已是属下祖上积德。”阮都尉摇摇头道:“算了,算了,你先带这些新兵去新军营安顿一下,然后来此递交新兵名单。” 新军营是在城东郊外,是为新征兵而临时搭建的,除了主将营和点将台用木石拼凑而成外,其余兵营皆是用帐篷搭成的。苟世德将这八十六个新兵分五个兵帐一一安顿,一切安置妥当,这才离去。 痴儿看看天sè尚早,便提着银风枪独自一人前往临时帅府。帅府门口遍布亲卫队,卫队队长不肯放他进去。陈无知只好留下银风枪,请那队长代还。队长应允后,他便即回营。 次rì一早,在众人半睡半醒之际,有人进帐将他们唤起,通知众人即刻去点将台前集合。众人一得令便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匆匆往点将台奔去。陈无知一伙人到点将台时,台前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少说也有数千人之众。台上早站着一人,年约三旬,正是执掌右军的张定国。陈无知和同帐之人也挤进人群之中,只见四面营帐仍有许多人陆续而来。大药盏茶工夫,张定国确认人已聚齐,便下台整顿队伍。只花了半天时间,才将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整成了有行有列的队伍。整队期间有六人不服命令,张定国命卫士将那六人当众斩首,顿时震慑全军,再也没有人敢抗命不遵。整成队伍后,张定国将全军四千余人分为八个部,每部兵数为五百人,每个部设都尉;又将每个部划分为五个百人营,每营一百人,设队长。 眼见太阳已至半空,数千新兵都未吃过早饭,只饿得头昏眼花,手脚无力。因亲眼见那六人在顷刻间被斩于军前,所有士兵都心胆俱寒,无人敢为挨饿而闹事。张定国回到点将台上,面朝新军朗声道:“主公既然任命我张定国为新军统帅,我要求大家视军令如山,令必行,禁必止,若是有人敢抗令不遵,本将军定斩不饶。请大家牢牢记住,大凡军令一下,面前纵是枪山箭雨,你们也不得退缩半步,我丑话说在前头。”此言一出,台下便有数人怒火上冲,忍不住高声叫道:“欺人太甚,简直拿人不当人看,我……我们强烈要求解甲归田。”怨声闹声登时传遍全军。有数人鼓勇yù逃,均被守在新军营四周的右军士兵擒住,拿到点将台上。 张定国眼里如何容得下这种逃兵现象的发生?又如何忍受士兵在军中制造混乱?怒视着台下,朗声道:“本将军奉主公之命在此训练新兵,不敢有丝毫懈怠之心,适才只讲数句话,便有人出言盅惑军心,扬言解甲归田。长此以往,张某人还如何治军?来呀,依照军法将他们统统斩了!”话声之中便有刽子持刀上台,任凭逃兵们哀号求饶,他们还是一人一刀,一刀一颗人头滚下台去,永不落空。台下新兵一个个看得心惊胆寒,脸如土sè。 陈无知目睹这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再回顾适才张定国可怕的言语,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此刻想起村里人对征兵之事的种种议论,原来皆非夸大其辞,皆非言过其实。这些比自己原先所想象的情形要糟百倍,然而如今一切都已太迟,以自己迟钝的脑子,势必很快在军中丢掉xìng命。 正寻思之际,只听张定国道:“话虽如此,但每个作为将军之人,都不希望自己的部下阵亡于战场,都会往好的方面想。哪种战略或战术带给军队的损失小便执行哪种。你们只要平时多训练,多学本事,到战场上便可杀敌立功,军职也会逐渐提升。待主公一统河山时,各种荣耀、各种赏赐、各种官职是绝对少不了你们的。……”陈无知听了此言,顿时热血上涌,jīng神为之一振,仿佛一位陷入绝境之人又见到了重生的希望。他心里暗暗下定勤学苦练本领的决心。只听张定国继续道:“……届时衣锦还乡,富贵之极,好令乡人刮目相看。好了,相信你们都饿了,去吃饭吧,一个时辰后再来集合。倘若有人擅自逃跑,一经查出,全家问斩。”有些yù逃之人想趁休息之际逃走,听了这话,都心惊胆战,不敢再有逃走的念头。又暗自庆幸张定国及早将此话讲了出来,只需迟讲半天,那就累得家人无端赴死。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新兵们又回到点将台前集合。这rì下午,张定国只是教新兵们如何列队,如何正确行步,如何在移动时不失队形。其后又令他们进行练习,直练到太阳将落西山,这才遣散全军。 翌rì,陈无知一伙人仍是早早被唤起。匆匆忙忙去点将台前集合,张定国早在台上等候。待队伍排列完毕,他令新兵们绕莆田城跑一圈。陈无知内功深厚,这跑步对他而言,只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然而其他许多新兵却感觉相当困难,一圈下来便已疲惫不堪。好在张定国没继续令他们队列训练,而是解散全军,让他们去吃早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开始集合训练,依然和昨天一样,练习队列的调整和军队的移动,直到午时才休息。众新兵吃过午饭,再休息半个时辰,又开始训练,直至太阳下山才散。 话休繁絮。rì子在弹指间又过了八天。这天上午,新兵们吃过早饭,似往常那样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去点将台前集合。张定国确认队伍已调整好,朗声道:“这些rì子以来,我对你们的表现还算满意。为了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本将军额外传你们一套拳法,这套‘楚汉名拳’以前不曾授过军队,将来也不会传给其他任何一支部队,希望你们好好珍惜。今rì我仅传给你们拳法招式,至于其中jīng义,留待你们自己慢慢领悟。”台下新兵们一听他要传授拳法,皆欢呼起来。 张定国将拳法演示了一遍,再从第一招开始演示,并令新兵跟着学,又将每招的步法与拳法的相配合解说透彻。陈无知记了第一招,待学第二招时却将第一招忘了;学了第三招却又将第二招忘;学了第四招便将第三招忘了……。张定国将整套十一招拳法教过一遍,再从头教时,陈无知已忘光了。这一整天教学下来,大多数人都学得差不多,而陈无知却只记得第一招‘霸王举鼎’。张定国令新兵们自行练习,自己离开了点将台。 陈无知虽只记得一招,却也不烦恼。他坚信勤能补拙,当下将所记的那一招一遍又一遍地习练,直练了百余遍,练到再也不能忘记为止。他打出的拳虎虎生风,拳劲凌厉无比。别人无论如何,也打不出他这种效果。他学会了第一招“霸王举鼎”,立即向别人请教,学习第二招“沛公安邦”。好在军中不乏实诚之人,愿意不厌其烦地指点他。他学了九天,这才将这十一招“楚汉名拳”练得烂熟。他也只有练得烂熟于心,才不至于忘掉。 第十七章 练弓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半个月后,闽中侯班师回福州,留张定国领右军镇守莆田。又任命楚立成为莆田太守,总领政务。 这一rì上午,张定国叫上八个都尉围成一圈,均坐在地上,拿石头在地上画图,并传授他们如何领兵排阵。第一种阵法自然是最简单的一字长蛇阵,传言中此阵灵动异常,以速度著称,缺点是攻防薄弱。八个都尉都是张定国jīng心挑选出来的,才智自非寻常人可比,都很快就记住了组成此阵式的要领。张定国当下命各都尉领本部兵试演长蛇阵法。 八个都尉各回本部,向手下五个百人队队长转述张定国所授的长蛇阵组法。待到各个队长对这套阵法都了然于胸,各都尉这才排兵布阵。所幸陈无知只是一名士兵,管教你阵法如何复杂,他总是听命于上司安排,上司让他如何站位、如何移位,他都一概服从,或是看别人怎么做,跟着便是。倘若他是都尉或是队长,那么就算他想破脑袋,也记不住这般复杂多变的阵法,更何况是指挥士兵进行组阵。 话休繁絮。张定国执令旗,让新兵视令旗训练长蛇阵法。数rì之后,又训练突击阵法。接着是雁行阵法、雏形阵法、鱼丽阵法和方形阵法。这六种阵法都训练完,已是两个月之后了。 这rì早上,新兵们照前几天的惯例,在点将台前摆成方形阵,听候张定国的指示。张定国清清嗓子,朗声道:“我所知的六套阵法,今已全部训练完毕。行军打仗,只有用阵法才能将我们团结在一起,若军队无阵,那便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但仅仅只有阵法还是远远不够,我们的部队总不能赤手空拳与人交锋吧,所以只有把兵刃耍好了,耍熟练了,在战场上才能挥洒自如、游刃有余。即rì起,我将教你们如何使用兵刃。”顿了顿,又道:“点将台后面的十间帐包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兵器,任你们去挑选,选好之后由自己保管,切不可丢失了,因为在战场上若无兵器便如老虎没了利牙,那等于将xìng命交给了敌人,非同儿戏。为避免挑选兵器时太过拥挤,你们按部就班轮流去选,此事由各都尉督促,开始吧。”说完给台旁一个军需官丢了个眼sè。 那军需官姓宋名茂林。他明白张定国之意,向新兵吆喝道:“取兵器的随我来,一人一件,不可多取。”随着他的吆喝,一部一营队形逐渐向后移动。陈无知排在六部三营,等了大半天才轮到他们。百人队来到点将台后面停下。宋茂林指着东边一排帐包,说道“兵器就在这十个帐包内,你们自行挑选吧!” 陈无知瞧那帐包门口皆挂一牌,每个牌上均写着兵器之名,分别是:刀、枪、弓、戟、弩、矛、斧、盾、剑、钺。眼见人人皆选帐棚而入,陈无知心想选个容易练的兵器,便进入弓帐。只见帐包内四处角落堆叠着大量弓和箭,帐包zhōng yāng钩台架着一张银sè大弓,显得与众不同。陈无知在四周随手抓起一张弓,右手在弦上轻轻一拉便拽了个满弓,呼的一声,弦归原位。他摇摇头去抓那张银sè大弓,双手捧着大弓,只觉得沉重无比,正要拉扯弓弦。却见一人钻进帐来,笑道:“省点力气吧,此弓名唤银臂弓,重逾百斤,非五百斤力气开不了。”陈无知定晴视之,原来是军需官宋茂林。 陈无知缓缓拉动弓弦,臂上逐渐加力,“呜”的一声,竟然拉开了。他只抱着试试之心去拉动弓弦,根本想不到自己竟有如此大的气力。宋茂林惊讶得合不拢嘴,许久才道:“你,你这臂力真是太大了!此弓除了张将军外,无人能拉动它。即使闽刀门出身的李顺仁将军,面对着它也只能干叹息。” “呼”的一声巨响,陈无知放开手中的弦,把弓棒在手中细细察看,爱不释手,小心问道:“我能否选这张弓?”宋茂林兴致勃勃道:“这张弓非你莫属了。张将军把银臂弓、夜光刀、黑魂盾此等重兵器置于其中,就是希望军中能够出现臂力过人的豪杰来选它们,可惜这些年来营中从未有人能拉动它。若你想要,它们都是你的。”陈无知欢喜道:“我有这张银臂弓就足够了。那什么刀、什么盾,我也不懂得如何耍。”宋茂林道:“走,我们去见张将军!” 宋茂林拉着陈无知来到点将台上,带到张定国面前,兴奋地说道:“将军,他竟然拉开了银臂弓。”张定国见陈无知背着银臂弓,心里也大致了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瞧不出你年纪轻轻,貌不惊人,却有一身惊人的力气,我这下可真是走眼了。你叫什么名字?”陈无知赶紧答道:“我,我叫陈无知。”张定国哈哈笑道:“好奇怪的名字。这张银臂弓以后就是你的了,你要好生练习,莫要埋没了它。”陈无知说道:“是,我会好好应用它的。”张定国满意地点点头,对宋茂林道:“小宋啊,以后陈无知若要领取箭矢,无论数量多少,你都拨给他!”宋茂林道:“是,是,属下一定照办。” 张定国又叫道:“方文忠,你上来!”他这一声叫,立即有人应声,随即上来一人。张定国道:“方文忠,你是右军弓兵部都尉,你带陈无知去练箭。他是未来万里挑一的神箭手,你可要给我训练好了。若是训练不好,我唯你是问!”方文忠高声答道:“将军放心,属下若是训练不好他,你就是斩了我,我也毫无怨言。”随即对陈无知说道:“陈无知,跟我来!” 张定国如何训练新兵,自不必说。且说陈无知跟随方文忠来到弓兵营,到那弓箭shè手训练场上。训练场宽阔无边,一片平原。在百步之外,一排箭靶齐齐傲立于风中。方文忠道:“张将军说你是未来的神箭手,这说明你必然有过人的本事。shè箭之法没什么秘奥可言,没有什么手法可传授的,唯有靠自身不断地训练。你好好练习,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你手中这张穿石良弓。”陈无知自知资质低劣,对于他们给他冠上的“神箭手”称号,完全没有信心。他想赶鸭子上架都赶到这份上了,不表个态终究是不行的。他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努力训练弓术。我若是训练不出你们所要求的标准,就把这张弓还回去,绝不浪费了这张好弓。”方文忠气得差点吐血,说道:“你……”良久才摇摇头叹道:“好吧,好吧!你若练不好,我最多把这颗头颅献出去就是了。” 方文忠命人搬来许多箱箭矢,堆在场地上,任陈无知取用。而做为一个未来神箭手的陈无知,将会在此历经千锤百炼。要想成为一个神箭手,眼力和臂力是必不可缺的。而陈无知身具深厚的内力,这两样对他来说,早已具备。他所要练的只是shè箭的准头。而这准头受风向风力以及箭矢下坠之势所影响,只能由他在训练中慢慢体会。 转眼秋去冬来,天气渐寒,天时rì短。闽中侯命人由福州送来大量冬衣、棉被、草席等军需物品,分发到右军和新军中的各个士兵手中。陈无知经过一个多月地狱式的训练,已能在百步之外,一箭命中靶心。正当陈无知欢喜之时,旁边一个声音冷冷道:“一箭中靶心有什么好高兴的,一个高明的神箭手可以同发三箭,分shè三靶,皆中靶心。”那自然是方文忠所发的声音。陈无知不以为然,仍然是一箭又一箭地shè靶,不求冒进,只求稳妥扎实。到后来,人在二百步以外,竟也能一箭命中靶心。 这一rì,陈无知正练箭,方文忠走过来对他说道:“张将军适才接哨探所报,泉州和三明同时进军向莆田逼来,快要越过边界了。泉州军约有一万兵力,由太守廖先麾下大将胡万把统率;三明军兵力在八千左右,由太守钱书光的外甥奋武校尉杨实草统率。张将军自率新军出击三明军,命王副将率右军出南门抵御胡万把所率的泉州军。王副将命我们前往集合,我们快走吧!” 第十八章 初战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王副将集结右军一万士兵,于城南门前摆下阵势,专迎泉州军。阵前布下十个弓营百人队,陈无知和方文忠均在弓营之中。阵中是十个骑兵营百人队,而阵后是刀兵、盾兵、枪兵、戟兵等步兵。这一夜下起雨来,王副将四处走动巡视,并声言道:“都打起jīng神,敌人随时可能袭来!” 天明之时,雨停下了,敌军出现了。一大片敌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漫天盖地地压过来。泉州三千铁骑兵在前开路,声势浩大,挟万钧之势突击而来。胡万把身先士卒,敌军士气高涨,杀声震天。方文忠对陈无知说道:“敌人进入两百步之内你就放箭,专shè敌人胯下之马,尤其是那个骑白马,一身黑重盔甲之人,必是胡万把无疑。你若能把他shè到马下,敌军自然败退。” 陈无知点点头,亮出他的银臂弓,搭上箭矢,只等敌骑进入shè程之内。只听一个军士以目测估量道:“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陈无知拉开弦,对敌骑觑得亲切,一箭shè出,前方一铁骑人仰马翻。谁也没看清他shè中哪里,只有他自己看得清,那一箭命中马腿了。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看他shè箭。但见他又是抽箭、搭箭、shè箭,三个动作连为一体,熟练之极。接着他又是一阵疾shè,箭无虚发,倾刻间有十余骑翻然倒地。随着那目测军士一声“一百步”,陈无知又一箭shè出,正中一匹白马。马上之人一身重装铠甲,跌下马来。周围数匹马急忙勒住,争先去救他。他正是胡万把。由于他的落马,敌军队形登时大乱。 此时弓兵部都尉一声令下,一片箭雨向敌方骑阵铺天盖地落下,不知有多少骑兵中箭落马。一轮弓张箭shè之后,弓兵部向两边收拢。中间骑兵部奋蹄而出,向敌军发起冲击,步兵随后跟上。两边骑兵短兵相接,敌军士气极其低落,一触即溃。胡万把见势如此,急忙呼道:“快,快鸣金收兵……”一语未毕,率先登马撤退。正是上阵一马当先,却阵跑在人前。 各部营正要乘胜追击,王副将急命人鸣金。各都尉只好收军回阵,直去阵中问王副将:“众将士正要追击残敌,将军何故鸣金?”王副将道:“兵法上说穷寇莫追,一则防止敌军佯败诱敌,二则城中空虚,我军理应坚守,不可深追,以防有变。”忽然探马来报:张定国将军已率军击破三明军,斩杀其帅杨实草,掳三明太守钱书光之子钱多多,此刻正回师当中。 王副将当下引军回城,军士们各自归营。陈无知仍回弓营训练。午后,张定国引新军归,缴获器械缁重颇多,并掳得降卒二千有余。后将降卒收编于新军之中。张定国问及王副将守城情况,王副将详述陈无知凭一箭之力,shè落敌将胡万把,使得敌军迅速败退。张定国哈哈大笑道:“这愣小子真有点能耐,我果然没看错他。此番守城之战,他当为首功,我即刻制作功劳薄发往福州主公处,为有功之士邀功请赏。” 当天下午,张定国派人往福州送功劳薄,并上缴获胜所得缁重物等,解送乐师舞娘数名。 过两rì,闽中侯府派主薄柳辛前来,授张定国为“领军中郎将、行右将军事”。那王副将名为王济明,升任为新军将军。封陈无知为右军弓部百人队队长,赏金五十两、银一百两。其余之人论功行赏,各有升赏。当rì下午,柳辛依闽中侯之意押解钱多多回福州。不过几rì,三明太守钱书光自知无力抵抗闽中侯的大军,遣人送上降书。闽中侯派心腹左广前往接收三明一地,留任太守,调钱书光去福州任职。 一个月后,闽中侯派李顺仁引军攻打宁德。克城之rì,宁德太守赵革棉举家**。李顺仁因此功得以恢复左将军一职。 光yīn荏苒,冬去chūn来。时年德平二十八年,陈无知十八岁。闽中侯自引军攻打南平,仈jiǔrì破城。自此,闽地大半版图已入闽中侯之手,此后福州军更名为闽军。清明之际,闽中侯命张定国发兵攻打泉州。 张定国迅速点齐兵马,自引右军一万士兵在前,王济明引新军六千士兵在中,以一千民夫押送粮草和军需物品为最后,望泉州进发。全军于当rì抵达泉州,在城外三十里安营扎寨。张定国写了封劝降书,命人shè入城中。并安排哨探数名潜伏于城外,密切注意城中的举动。不多时,城中太守廖先派使者来下战书,约好明rì在城外决战。张定国正求之不得,回了战书,放其回城。及至深夜,那数名哨探匆匆回营,向张定国报说敌军有大批军队出城,往军营方向而来。张定国急升帐,召集十八都尉,命众都尉回去集兵备战。比及敌兵到时,张定国已集合好军队。两军混战了一阵,互有死伤。敌将胡万把见张定国早有防备,偷袭不成,忙鸣金收兵,撤退回城。张定国恐有埋伏,不敢乘胜追击。清点伤亡人数时,发现右军阵亡了二百多名士兵,新兵却完成无损。原来每逢战事,张定国以新军是末学后进,战斗力尚未达到最佳状态,总使右军打头阵,而新兵尽数集在后方作为后援,即使有心出战立功,却也苦无机会,是以不曾伤亡一个。 次rì黎明,陈无知及手下九十九兵一听号响,急忙起来集合。不多时,众民夫挑馒头和热汤过来发放。张定国等全军早餐完毕,仍以右军十部为前,以新军八部在后,浩浩荡荡往泉州城开进。只一个多时辰,全军已到城外。见城门紧闭,城上敌兵剑拔弩张,张定国命全军结好势,自己拈枪驱马向前,高声向城上喊道:“泉州太守廖先安在?”只见城上一将身穿厚重盔甲站了出来,高声道:“我家大人公务繁忙,有事可直接寻我胡万把。” 张定国指着城上,厉声骂道:“昨天廖先派使者至我营中下战书,夜里却又遣军来袭,是何道理?”胡万把在城上仰天哈哈大笑道:“下了战书好教你疏于防备,我军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张定国道:“雕虫小技,敢在本将军阵前卖弄。你若识相,趁早开城投降,免得打破城池,尔等xìng命不保。”胡万把道:“本城城防坚固,非尔等所能打破。你若还有自知之明,及早退兵回去,免得损兵折将,叫人笑话!哈哈哈!” 张定国拨马回阵,命右军刀兵部士兵扛云梯、搬大木准备攻城。当一切准备就绪,张定国一声令下,顿时鼓声大作,盾兵部一千兵抬云梯鼓勇而前。众兵一入对方shè程范围,那城上箭发如雨,登时便有十多个士兵中矢而亡。众兵前仆后继,如狼似虎,倾刻间便有数架云梯靠在城墙上。众兵提盾顺梯爬上,城头巨石纷纷下落,盾兵举盾去挡,仍是被砸下云梯,跌得头破血流。有的云梯刚一架上,就被敌兵推倒。梯上士兵惊叫数声,随同云梯一起轰然倒地,被压在云梯之下。城上城下战况激烈无比,双方从上午打到黄昏,闽兵无法攻上城头,损失惨重。张定国仔细点算,右军各部皆有伤亡,便撤军回营筹思对策。一夜下来,也未能想出破城之策。次rì仍是点兵硬攻城池,战况一如既往惨烈。 张定国叫道:“陈无知出来!把你的银臂弓拿出来,立于离城一百四十步处放箭。城头上哪个人伸出头来,就shè哪个。”他估计普通弓箭shè程为一百步,城上shè城下为一百二十步,城下shè城上只达七十步。银臂弓shè程范围应有二百步,即使是城下shè城上,也能达到一百五十步左右。这一百五十步已在敌军的shè程范围之外,他可以站在离城一百五十步之处安心放箭。 陈无知得令而出,背银臂弓随目测军士前往定位。位既定好,早有士兵抬着一桶桶的箭矢放下。陈无知哈哈气,搓搓双手,拈箭往城上shè去。“嗖”的一声,城头一卒正yù搬石砸下,被他一箭shè倒。身后阵中军士见此,一起喝采。陈无知再接再励,一箭接着一箭,向城上猛shè,每一箭均能命中一人,或撞下城墙或亡伏城头。被他这一阵猛shè,爬云梯的士兵所受的压力便轻了许多,盏茶工夫已有几名盾兵爬上城头,与敌兵激战。 胡万把已察觉到陈无知的存在,忙呼道:“快取本将军的寒铁弓来!那小子不死,我城池非破不可。”片刻后,士卒捧上寒铁弓。胡万把使劲拉开寒铁弓,双手颤颤,额头冒汗,瞄了半天,一箭向陈无知shè去。箭势劲急,陈无知全然不觉,被他一箭shè中胸口,忽然倒地。张定国及全军士兵无不大惊,人人惊叹可惜了。张定国带着几个都尉去救,待到近处一看,陈无知抓起箭支扔于地上,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厚厚的黑布包。原来胡万把那一箭虽是shè中了他,但却shè在那本奇书《论语》上。那本奇书水火不侵,刀枪不损,救了他一命。张定国虽然不知有此奇书,但见此情景,心里大致了然,哈哈笑道:“这小子运气真好,这一箭竟然没能shè到他。” 胡万把见到陈无知中箭倒地,不禁大为得意,连连指挥士兵围住已攻上城头的闽兵,一个个围杀而死。 陈无知将《论语》收入怀中,贴身放着。定了定神,又拉开银臂弓。方才是谁shè了他,他耳聪目明,洞察百丈,早已悉之。他瞄准中之人,嘴巴一开一合,唾沫横飞,手指指东划西,态度蛮横嚣张。 第十九章 巡城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即将被攻陷的泉州城,在胡万把的指挥之下,杀光了爬上城头的闽兵。正当他自以为形势稳定之时,一支劲箭划过长空,将他穿喉而过。此等变故只在一瞬之间,胡万把虽已气绝身亡,脸上却仍保持着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表情。这一箭自然是陈无知以银臂弓所发。众士兵蓦见主将阵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是战是降?他们心里纠结之极。就在他们一愣之间,闽兵已蜂涌攻上城头。闽兵所过之处,不见一丝一毫抵抗,敌兵不是逃跑便是弃械归降。 城池遭攻陷,城门大门。张定国挺枪跃马,一马当先,率军杀入城内。一路势如破竹,毫无抵抗,直至太守府。太守府已火光冲天,张定国急命人救火。好在灭火及时,太守府仍完好无损。张定国领亲卫兵入内,于正厅发现几具家眷尸首,太守廖先不知所踪。此时几名兵士押着一个身穿官服之人进来,将他按跪于地,报说:“将军,此人身携大量金银珠宝,夹杂于民众之中,yù趁乱逃走。” 张定国问那穿官服之人:“你是何人,身居何职?”那人战战兢兢道:“我……我是太守廖先。”张定国道:“我几番劝降,你却不降,如今又有何话说?”廖先道:“在下追悔莫及,适才在下杀了所有家眷,本yù一剑引颈自刎,然而没有勇气下手。在下怕死,请将军饶在下一命,在下愿为将军万死不辞。”说完磕头不止。张定国满脸鄙夷之sè,厉声道:“为保住你的太守之位,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令军士负隅顽抗到底,不知坏了多少人的xìng命,你尚且有脸想要活命?推出去,斩首!”士兵一拥而上,将廖先拖走。廖先使劲挣扎,喊道:“张定国,你不能如此对我。张定国,你不能如此对我。……” 张定国制订功劳簿,派人往福州报捷暂且不提。搭建临时营寨、出榜安民、巡城治安、编制降卒等军中琐事俱由王济明处理。他在考虑巡城治安的人选,忽然想到陈无知,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他。他来到建营之处,士兵们正在搭建营寨。陈无知领着他的百人队也在其中,个个累得满头大汗。王济明找到陈无知,说道:“小子,这回shè杀敌将胡万把,立下如此大功,还用在此干活啊?”陈无知笑道:“大家都在干活,我岂能例外!”王济明道:“眼下有个任务,不知你敢不敢接?”陈无知说道:“既是任务,完成便是,哪有不敢接之理?还请将军示下!”王济明道:“城池方破,民心未稳,为非作歹之人乘乱而出。巡城制止歹徒闹事,安定民心,正缺人手。陈无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陈无知接下任务,立即带着百名弓兵进入城内。他分散士兵各处巡逻,自己只带两个士兵四处走走。走得久了,便倚在街边的一根柱子上休息。另两名士兵此刻也不知所踪。挨至未时,只觉得困意来袭,刚合上双眼,却听一个年老声音喊道:“救命,救命……。”那声音渐渐近了。陈无知乍惊之下,倦意全消,急忙按住银臂弓跳起,走到街中,循声望去yù一看究竟。只见街上行人闻声纷纷让道,一个身穿灰衣,补丁累累,满头银发的老者边喊“救命”边迎面奔来。其后追着六、七乞丐,手中或拿木棍或持木剑,清一sè的木制武器。陈无知看那老者腰间系着一个红皮酒囊,满头银发之下却有一张红润的脸,容颜甚是熟悉,似曾见过,便寻思起来。 那灰衣老者跑近陈无知,叫道:“小伙子,救老夫一把。”说着话已绕到陈无知的背后。陈无知闻言立时想起,原来那灰衣老者当时在莆田城乞讨,自己送林雪冰回府,回家时遇上他,将闽中侯赏下的五两黄金尽数给了他。陈无知转过身来,说道:“老先生,是你啊,你不在莆田乞讨啦?”那灰衣老者笑道:“闲话少说,替我挡住他们。”说着向陈无知背后一指。 陈无知说道:“好。”转过身来,只见那七个乞丐已到身前三丈外。那七丐作一字排开,三个使木刀,两个持木剑,一个拿木棍,一个拈木枪。当中一个使刀的中年乞丐向前两步,向陈无知说道:“军爷,请了。所谓军有军法,行有行规,这个老头子违了丐帮帮规,在下yù拿他回去交由敝帮帮主处置,请军爷莫要插手。”陈无知见他身上衣裳褴褛,头发只用一块黑布包在其中,也甚是可怜,心道:原来乞丐也拉帮结派。只听身后灰衣老者道:“小伙子,你莫听他胡说,老夫自个讨饭,几曾违他什么狗屁帮规!” 那中年乞丐脸sè微变,听陈无知说道:“是啊,老先生违了什么帮规?还请这位大叔相告,大叔贵姓?”那中年乞丐听陈无知说话谦逊有礼,脸sè平和许多,说道:“在下免贵姓朱,那老头子未经敝帮帮主允许,便在泉州城要饭,你说违不违规?” 那灰衣老者呵呵笑道:“这可奇了,老夫并非丐帮中人,爱在哪乞讨便在哪乞讨,为何须征得你们帮主允许?你们帮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陈无知觉得这话在理,向朱乞丐道:“朱大叔,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老先生并非贵帮之人,何来违规之说?” 那朱乞丐道:“他若是敝帮弟子,在此地乞讨,那是理所当然之事。但他不是敝帮弟子,未请示帮主便在敝帮之地乞讨,分明是对帮主不敬,对帮主不敬那便是污辱我们丐帮。敝帮所有兄弟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岂能咽下这口气?军爷,你说老头子违了行规没有?” 灰衣老者笑道:“胡说,如今泉州城是闽军辖地,几时成了你们丐帮之地?老夫爱乞讨便乞讨,你们帮主凭什么要老夫去请示他?他怎么不来请示老夫?真是岂有此理!”说着走到街边的木柱旁,背靠木柱而坐,拿起红皮酒囊旁若无人地喝起来。 朱乞丐气得肺都炸了,脸sèyīn沉得可怕,眼中杀机一闪,只听陈无知说道:“老先生言之有理,大家各走各道,谁也别去管谁,这有何不好?朱大叔,你说呢?”朱乞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当真护定这老头子了?李七,你去领教这位军爷的高招。” 右边第一个乞丐应道:“是,大哥。”提着木棍走到陈无知面前一丈之处。 陈无知细瞧那李七,年纪三十左右,赤着上身,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用几条细绳乱捆着,乍看之下,直似街头的疯子。陈无知急忙说道:“朱大叔,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未等朱乞丐发话,李七先道:“什么动刀动枪?我拿的是棍,是动刀动棍嘛。” 朱乞丐对闽军毕竟有所顾忌,不愿与陈无知发生冲突,当下喝道:“李七,你住嘴。”又心平气和地向陈无知说道:“军爷,这事没商量。在下劝你别管这桩闲事,否则我只好先得罪了,事后再向你负荆请罪。” 陈无知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张将军命我前来巡城,调解你们的矛盾乃我职内之事,什么叫管闲事?” 朱乞丐铁青着脸,说道:“李七,你向军爷讨教几招。” 李七道:“军爷,留神啦!”手中木棍递出,向陈无知当胸戳去。两人虽距一丈,但李七的棍子转瞬便至。陈无知挥弓挡开,麻利地抽箭、搭箭、拉弓,三个动作瞬间完成,浑成一体,但心下忽想:我用弓与他们交手,若是误杀了人,事情岂不是越弄越糟?想念至此,不觉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他这一迟疑,对方的木棍又横扫而至,啪的一声,正扫在小腿上,只觉得火辣辣的疼。李七一棍得手,不禁一呆,随即笑道:“军爷,怎么就这点本事?” 陈无知苦笑道:“我的本事历来不济,又怎是李大哥的对手!” 李七闻言,洋洋得意道:“那你见了李七爷我,为何还不退避三舍?哎哟,不对,你称朱大哥为大叔,竟敢叫我为李大哥,那我以后见了我大哥岂不是也要叫他一声大叔?真是岂有此理,我非教训你不可。”话刚说完,又向陈无知当头一棍击落。 陈无知弃了弓箭,使一招“霸王举鼎”,双手向上一分,便挡开木棍。只听朱乞丐道:“李七,你管他怎么叫你,难道他叫你孙子,你就成了他的孙子吗?” 李七心想不错,但这一出手,岂能就此停下!他一击不中,随即又是一棍横扫陈无知的下盘。陈无知还他一招“韩信平楚”,飞起一脚踢他面门。李七大骇,急忙向下一蹲,只听呼的一声,那脚从头顶飞过。虽是躲过了,但心里仍吓得砰砰乱跳。李七险险避过一脚,再也不敢轻敌,趁陈无知站立未稳之际,又是一棍当面点去。陈无知忙双手向外一分,去抓木棍。哪知李七只是拿木棍在他面前一晃,当即又是横扫他的下盘。眼见便要扫中,坐在地上的灰衣老者蓦地举起右手食指向李七凌空点去,听得“嗤”的轻微破空声。李七只觉得右臂一麻,木棍脱手而去。正巧陈无知飞起一脚,将他踢翻了个跟头。此事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都没能看出异状,只当作李七已败在陈无知之手。就连李七也只以为陈无知出了什么怪招,使得自己棍到中途脱手而去。 第二十章 斗丐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朱乞丐道:“李七,你退下。田六,你去请军爷赐教几招。” 田六应诺,见李七退下,便上前向陈无知说道:“军爷,请指点在下几招!”话未说完,手中木剑便中宫直进,径刺陈无知前胸,剑到中途,蓦地刷刷两声,改刺为横削,打了一个弧形,削向陈无知的左膀。原来他见陈无知只两三招间便打败李七,身手必定了得,是以一上手便谨慎以对,每招剑术只使半招,便中途换招,不敢大意将招式使实使老了。 那灰衣老者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等粗劣的剑法也拿出来丢人现眼,想来这丐帮中人个个都是三脚猫功夫。”眼见陈无知化解不了那剑法,向后退了一步,那田六又是举剑进逼,直刺陈无知小腹。灰衣老者眼见田六剑法粗劣,然而陈无知却破解不了,心里不免着急,不禁张口喊道:“亚父谋敌。”原来他见陈无知使了两招拳法,便看出那是一套极其普通的拳法,名为楚汉名拳。他对陈无知颇为好感,自是偏袒于陈无知,心下不免将心比心,设想自己若是他当出何招对敌,张口所说的招式名称自然也是破敌之招。 陈无知反应极慢,正想着当出何招化解,蓦地听见“亚父谋敌”的招名,想也不想便使了出来。身子左前倾斜,砰的一声,将田六面门打了一拳,登时鼻血长流。众丐似乎不懂什么楚汉名拳,对灰衣老者的忽然一叫虽感诧异,但更关心陈田二人的战况,一见田六又败下阵来,均感脸上无光。 朱乞丐怒极反笑道:“军爷果然有管闲事的本领,在下真是走眼了。杜五、刘四,你们并肩上吧。”他只道陈无知的武艺非凡,若是单打独斗恐怕谁也赢不了,因此叫二人同上,非打赢陈无知不可。虽然此举于自己声名不利,但个人声名事小,丐帮声名事大,无论如何都要将那老人抓回去交由帮主处置。 杜五是个使木枪的高汉子,刘四是个使木刀的矮胖子。二人见田六退下,也不出声招呼,一枪一刀径向陈无知扎去。陈无知一见二人齐来,登时心慌意乱,连连后退。那灰衣老者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地堂刀和天罡枪又有什么了不起?只会欺负后辈。”于是朗声叫道:“曹参随规。”众丐只关注着三人的打斗,再也不去理会灰衣老者。 陈无知先前全仗灰衣老者叫出的一招胜了田六,虽觉得这也许只是碰巧,但此时对方一刀一枪逼在眼前,除了依老先生叫出的招式施展之外,别无他法。当下止步不退,眼见杜五的木枪从左刺来,刘四的木刀从右径削右足,急向右跃起,避过杜五刺来之枪,直踢刘四面门,正是一招“曹参随规”。 刘四大吃一惊,百忙中打了一个滚,险险避过这一脚。 杜五一枪不中,横持枪杆挥打陈无知腰部。陈无知在空中躲避不开,“扑”的一声,腰间重重挨了一记枪打,落地后连退了好几步。幸有内功护体,毫发无损。 那灰衣老者嘀咕道:“笨蛋,你使出‘破空指’点他曲池穴便可解除受棍之厄。”随即一想,自言自语道:“老夫忘了你不会‘破空指’,更不会隔空点穴。”见杜五一击得逞,木枪划了半个圆弧,又向陈无知右肩刺去,当即叫道:“夏候徐驰。” 陈无知毫不犹豫便使开“夏候徐驰”,碰的一声,给杜五下巴重重击了一拳,打掉了好几个大牙,满嘴都是牙血。又听得灰衣老者叫道:“韩信平楚。”当下更不思索,飞起一腿向右侧踢去,将刘四踢翻了个跟斗,正是一招“韩信平楚”。 原来刘四见杜五中拳,从侧面偷袭陈无知,矮身横削他的双足。陈无知虽然未能察觉,但灰衣老者却看到眼里。 众丐见此情景,一齐变sè。朱乞丐道:“这位军爷好生厉害,司马二、候三,咱哥仨唯有一起上了,否则我们丐帮今rì一败涂地。” 陈无知急得双手连摇道:“朱大叔,有话好说,我万万敌不过你们。”他这番话全是诚挚之言,但在众丐听来却是讽刺之语。 朱乞丐怒不可遏,喝道:“这当儿还说什么?出招吧。”说罢,三人两刀一剑与陈无知对恃两边,正要动上手。只听那灰衣老者漫不经心道:“丐帮还要不要脸?三个打一个还用上武器啦?”朱乞丐沉着脸道:“你有本事也去找几个来。” 灰衣老者道:“凭心而论,这位小伙子适才与李七相斗时原本有弓箭在手。他的弓可是一箭穿喉,shè死大将胡万把的难得好弓。他是不想占你们的便宜才弃之不用,徒手与你们打斗。你们以多欺少,我原也不想说,但你们个个手上都有兵器,而他始终是空手。你们若还当作不知,那脸皮可真够厚的。” 朱乞丐哼了一声,将木刀往地上一掷,说道:“空手就空手,怕什么?”候三道:“大哥?”朱乞丐道:“老头子说得不错。我们的脸面可以不要,但丐帮的名声万万不可毁在我们手中。扔了!”司马二和侯三不敢不遵,将刀枪远远掷出。 朱乞丐一个箭步抢到陈无知面前便是一记五行拳中的“崩”拳。那灰衣老者叫道:“霸王举鼎。”陈无知再也不怀疑,跟着他所说的招名使拳,双手向上一格,举过顶划出一道圆弧,从胁下穿出,当胸向朱乞丐打去。朱乞丐连退两步才避过这一击。司马二和候三急奔上相助,各展拳脚与陈无知斗起来。那灰衣老者见招说招,陈无知依言施为,登时如有神助,逼得朱乞丐三人手忙脚乱。一套普通的“楚汉名拳”此时在陈无知手中施展出来,将拳法的jīng要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是张定国亲自来,恐怕也不过如此。 四人拆解了三十余招,陈无知一招“周勃定国”将司马二和朱乞丐逼退两步,再一招“樊哙弄刀”在侯三肩上轻轻击了一拳,余光扫处,只见街边上多了四人,其中三人年纪均在三十左右,手中各拿一般兵器,分别是戟、剑、枪。那持戟之人是个独臂人,左袖垂在身侧,被风一吹,登时飘起来。另一人却是发须皆白,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左手拿着一本金灿灿的巨薄,右手握着一支判官笔,均是黄金所铸。 那执判官笔之人是大将胡万把的胞兄胡千把。他原本一直在三明一带专干劫掠营生,杀害不少良善之人,为世人所称“闽西阎罗”。此番是接其弟求援,特来泉州相助守城,不料仍是来晚一步,胞弟为人所shè杀。他愤怒已极,誓要找出shè杀其弟之人。他到处打听找寻,不得其果。不想却在此处听到那老者说出“他的弓可是一箭穿喉,shè死大将胡万把的难得好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持戟、剑、枪的三人是他的徒弟,号称闽西三鬼:持短戟独臂人大鬼路福,持剑二鬼路禄,持枪三鬼路寿。陈无知见他四人杀气陡现,不禁暗暗吃惊。他这一不留神,灰衣老者说的招名竟没听进去,胸口登时吃了一拳。只听那灰衣老者怒道:“傻小子,你想什么呢?用点心。”陈无知闻言,急忙凝神应战。眼见朱乞丐一招“冲天炮”打来,当即依灰衣老者之言还了一招“亚父谋敌”。 四人又斗了十余招,路福右手持单铁戟抢先向四人奔去,右手一戟刺向陈无知后背。陈无知虽没看到,但灰衣老者却是旁观者清,叫道:“陈平献计。”陈无知使了这招便躲过路福的偷袭。只见朱乞丐一招“拗步右钻拳”向路福打去,砰的一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直打得鼻血直流,叫道:“你nǎinǎi的,我们自己打架,你来凑什么热闹?” 路平只当众丐是陈无知的敌人,与自己正是同仇敌忾,哪会提防他?突然吃了朱乞丐一拳,不由得一呆,随即怒道:“你这是找死。”话声之中刺出一戟,连流鼻血也顾不上擦。 朱乞丐急往旁边闪避,“嗤”的一声,左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柱。司马二和候三见状,分别从路福身侧和身后出拳。路福只顾着去刺朱乞丐,身上又连吃了几拳。路禄和路寿见兄弟吃亏,立即冲上去,举刀挺枪分别向司马二和候三杀去。刘四、杜五、田六、李七也急忙上前相助,双方十人登时混在一起厮拼。群丐仗着人多,路家三鬼凭恃利刃,一时之间倒也难分胜负。 陈无知站在一旁,见他们互打起来,大大感到意外。只见朱乞丐砰的一拳,重重打在路福脸上。路福发疯似的,还了一戟,刺入朱乞丐的肩膀。朱乞丐疼痛难忍,晕了过去。路福瞬间又吃了候三一拳,被李七一棒打在脑上,登时晕去。路寿连刺两枪,被杜五以木枪挡开。刘四滚地挥木刀砍在路寿腿上,只疼得哇哇乱叫。路禄见路平晕倒,急抢上去,刷刷声中,候三和李七身上各处中剑。 陈无知正看之时,忽听得一声大喝道:“陈无知,还我弟弟命来。”陈无知急忙看去,只见闽西阎罗胡千把飘然而至,手中判官笔当头点来。陈无知大骇,急忙低头,那支判官笔从头上刺过。 第二十一章 回龙绕梁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胡千把点陈无知不中,一脚将他踢翻,倒持判官笔向他心窝刺去。那灰衣老者摇摇头,忽出右食指向胡千把凌空点去。胡千把虎口大震,判官笔脱手飞出,当的一声,钉在街边店铺的牌匾上,那牌匾晃了晃,掉落在地,摔成两段。众人见此情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不再打斗。只见胡千把板直了腰叫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陈无知死里逃生,惊恐不已,急忙爬起退开。胡千把一步窜到他的身侧,脚下轻轻一勾,便将他勾倒,喝道:“小兔崽子,你跑得了吗?”抬起右脚向他后背踏去。这一脚若是踏实了,陈无知非当场毙命不可。胡千把右脚尚未碰到陈无知后背,只觉得左足一软,仰天摔了一跤。众人正惊讶之际,只听司马二道:“帮主,您怎么来了?” 那帮主说道:“我听说你们遇到对手了,能不来吗?”众人不约而同看去,只见一个约五、六十岁年纪的老人负手而来,在众人脸上一扫,昂然道:“是谁打伤了我丐帮弟子?”一副傲慢的样子,似乎全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群丐抱着昏迷的朱乞丐聚集在帮主身边。李七指着路福、路禄和路寿三人,说道:“是他们三个坏蛋。帮主你看,我手臂挨了两剑,腿间挨了一枪,幸好只是皮外伤,大哥可惨了,身上……。”只听那帮主怒道:“好了,丢脸还不够吗?” 胡千把和陈无知一起爬起身。陈无知退得远远。胡千把向那丐帮帮主道:“尊驾是何方高人?适才使什么手段在我身上?”他以为自己两次将要杀死陈无知时,莫名其妙地失手,定是眼前这位丐帮帮主所为,只当他是世外高人,说话很是谦逊。 丐帮帮主向司马二道:“你跟他说。” 司马二道:“是。”转头向胡千把道:“我们帮主姓谢单名一个空字,人称回龙手。我们帮主是光明磊落之人,断不会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给你用上手段之人并非我们帮主。”说话时脸上甚有得意之sè,似乎依靠了这样一个帮主,是件了不起的事。 胡千把心想:数年之前天下间并无丐帮这一帮派,这泉州城内怎么会突然出现丐帮?冷笑道:“原来是回龙手谢帮主,真是失敬失敬。你们丐帮弟子无端出手打伤我徒弟,不知谢帮主对在下做何交待?”原来他一听谢空并非致使他两次失手之人,忌惮之心尽去,反而向谢空讨说法了。 谢空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先打声招呼便在我丐帮地盘内做案,那是对我不敬,丐帮弟子打你徒弟是对的,若是不打,我反而要严惩他们。”转头向司马二道:“是谁刺伤朱长老的?” 司马二指了一下路福,恭恭敬敬道:“是那个独臂废人。” 谢空道:“去,把他另一只手臂也砍下来。”竟连看也不看胡千把,便做出决定。 李七抢先叫道:“帮主,我去。”去地上捡起木刀,往路福走去。走到近处,见路禄和路寿挡在路福前面,大声嚷道:“你们还不让开?帮主他老人家要斩掉睡在地上那家伙一条手臂。”他不知路家三兄弟的姓名,竟把路福叫成“睡在地上那家伙”了。 路寿怒道:“你们帮主算什么东西,惹恼了三爷,照杀不误。”他排行老三,因此自称“三爷”。说完话,一枪刺出,枪尖在李七面前一晃。 李七不知是虚招,急挥刀招架,被路寿一脚踢在肚皮上,踹得晕过去。 谢空大怒,身子一晃,欺近路寿。路寿急挺枪去刺,不料谢空只一闪,便夹住了枪身,挥拳向路寿胸口打去。路禄刷的一剑,急刺谢空心口,攻敌所必救。谢空顾不上去打路寿,右手拖过枪身在剑上一挡,当的一声,火花四溅。路禄只觉得虎口震痛,险些握不住长剑。 谢空趁机一脚将路禄踢翻了个跟斗,眼见路寿也是一脚踢来,左手一托,便将他的脚抓住。“喀嚓”一声,他一腿扫出,路寿腿骨断折,侧身摔倒,惨叫连连。 胡千把见谢空如此欺负自己的徒弟,哪里还忍得住?跃过去,左手金薄便向谢空的脑袋砸去,叫道:“谢帮主如此欺负小辈,不怕江湖上的朋友笑话吗?” 谢空低头避过,展开“伏虎拳”与胡千把相斗,冷冷道:“丐帮虽非大帮,若非你们欺负上门,我也不屑与这些小辈计较。”胡千把的年纪比谢空还大,听了这话不禁大怒,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凝神作战。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三十二招,谢空一路伏虎拳法已然使完,竟然丝毫也奈何不了对方,顿时收起轻视之心。胡千把对于十八般武艺无不jīng通,平常很是自负,但遇到谢空竟也丝毫占不到便宜,心想谢空此人名头在八闽一带并不响亮,没想到武功竟是如此厉害。 两人又斗了十余招,胡千把忽然转身就跑。谢空不知是计,一路追着,说道:“胜负未分,如何就跑?”胡千把跑出数步,听得脚步声近,倏地飞起一腿向后踢出。谢空一惊之下,急举掌挡在胸前,被胡千把一脚踢在掌上,腾腾腾地退了好几步。胡千把趁机上前,左薄右掌如闪电般一阵疾攻。 谢空勉强挡了四五下,胸前连吃了两拳,退出了好几步。亏得胡千把攻得快,力道反而不大,并未重伤。谢空眼见胡千把又是挥掌逼来,当即右腿微退屈成蹲步,左掌内划搭于右臂,右掌在胸前划了个圆圈,呼的一掌向外推出。正是一招正面迎敌、刚柔并济、天下无双无对的“回龙绕梁”。 二人右掌在空中相对,身躯各自晃了一下,立即陷入比拼掌力的胶着状态。那回龙掌实乃天下第一奇功,催动掌力之时,非但不见其内力有所损耗,右臂反而借左掌之力不断回复并积蓄内力,达到生生不息之境。他二人比拼内力时间越久,谢空右臂所积蓄之内力越厚。胡千把只觉得对方掌力剧增,自己双臂渐渐不支。他明知继续下去,非完蛋不可,可是想要撤回双掌全身而退却是不能了。终于,谢空大喝一声,右掌奋力推出。只听“喀嚓”一声,那胡千把双臂齐折,人已摔出丈余,晕了过去。 陈无知忍不住喝采道:“好。” 谢空冷眼瞧着陈无知,说道:“听说你一个人连败了我丐帮好几人,我倒要瞧瞧你的本事,出招吧!”负手向陈无知走去。 陈无知连连摇手道:“我万万不是谢帮主的对手,请谢帮主放过这位老先生。” 谢空冷言冷语道:“是不是对手,试过才知。” 陈无知心想:连胡千把都挡不住他的一掌,自己又如何挨得住!眼见他走近,心里不禁暗暗着急,只听灰衣老者笑道:“怎么,谢小子,只会一招‘回龙绕梁’就自称起回龙手来啦?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谢空身躯一震,向灰衣老者看去,仔细端详了半天,忽然颤声道:“你……你是王前辈?” 那灰衣老者笑道:“不错,老夫正是王成仁。你的记xìng不坏嘛,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记得?老夫若非见你那招‘回龙绕梁’,哪还认得你谢小子?”王成仁是个江湖奇人,在他年轻时就以一套回龙掌威震天下,后来因奇遇又学到一套劈空三掌,走遍天下更无敌手。这丐帮帮主谢空仅学得一招“回龙绕梁”,在闽一带已可呼风唤雨。 谢空又惊又喜,毕恭毕敬地向王成仁跪下,激动道:“三十二年来,弟子无时无刻不想念您老人家,总算把您盼来了。”那王成仁高功修为深不可测,虽然年华已逝去三十二载,但他的模样依然如初,丝毫不变,因此虽隔三十二年未见,谢空仍是能认出王成仁。 王成仁站起身,伸伸懒腰,道:“你小子也太嚣张了吧,我难得来当几天乞丐,你就要我去拜见你。” 谢空急道:“弟子委实不知您老人家驾临,若是知道自然是跪赴三里相迎。” 陈无知见谢空如此厉害之人,见到王成仁竟然反而下跪,言语中谦卑有礼,神态间毕恭毕敬,不禁大为惊讶,指着谢空,向王成仁问道:“老先生,他这是……?” 王成仁道:“他是我很多年前认识的一个小叫花子,当时老夫见他可怜,便指点了他几招。不知什么时候在此创立丐帮,将许多小花子都集中在一起。这原也不错,可是他这个帮主当得过于嚣张,几乎不把全天下之人放在眼里。” 陈无知此刻才明白王成仁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惊讶得合不拢嘴,说道:“如此说来,你那一路奔逃,全是装的?” 王成仁没好气道:“什么装不装?老夫岂能跟他们一般见识,不逃走难道让他们揍吗?”除了晕去的刘七和朱长老以外,其他五丐听了此言,都过来磕头致歉。王成仁道:“此事与你们无关,完全是谢小子有了点本事便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指使你们这样做。谢小子,三十多年来,你的本事没多大长进,为人倒是越来越自负了。” 谢空跪在地上受训,一句话也不敢讲。 第二十二章 神掌无影王成仁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陈无知见谢空如此冷傲之人,在王成仁的斥责之下,竟如一个温顺的小孩,只言也不敢反驳,心里不禁对王成仁既敬且佩。只听王成仁又道:“我们习武之人首重武德,不仅是强身健体,而且应当急人所难、锄强扶弱。若是只知争强斗狠、以武凌人,就是功夫再高也是无用。谢小子,从今天起,把你的狂傲收起,不许再强制别人去参拜你。” 谢空唯唯诺诺。 王成仁指着陈无知对谢空道:“这小伙子虽然武艺低微,但他的言行着实令人钦佩。他保护一个老人有何过错,你竟然要与他动手?若不是有我在此,你是不是也要将他打成重伤?”说到后面,语气逐渐加重。 谢空连声道:“不敢,弟子不敢,他是闽军中人,我纵是再大胆,也不敢伤了他。只是想吓他一吓,叫他以后不敢多管闲事。” 王成仁沉声道:“是吗?你是前辈高人,本当教他如何行侠仗义。这小伙子侠肝义胆,热于助人,你反而想以吓唬来阻止他,你太令我失望了。” 谢空惭愧道:“弟子知错了,今后一定改过。” 王成仁见他脸上有愧sè,且诚恳之极,脸sè便缓和了许多,说道:“你起来吧。”谢空毕恭毕敬地站起,道:“是。” 王成仁对陈无知说道:“小伙子,你那次舍弃发财的机会,而救了两个黑铁匠,这事做得很好。”转头向谢空问道:“这招‘回龙绕梁’和那套伏虎拳可曾传给别人?”谢空道:“前辈教我武功时,要我立誓,若非前辈允许,决不可另传他人,弟子不敢自专,这些年来不曾传人。” 王成仁点点头,指着陈无知道:“很好,你抽空将这招‘回龙绕梁’传给这小伙子,不可有丝毫保留!” 谢空道:“是。” 陈无知虽不识得什么“回龙绕梁”,但适才亲眼瞧见他们的本事,料想必是厉害的招数,心里大喜,忙道:“多谢老先生。” 王成仁道:“你别忙着谢,先立个誓,说在你有生之年,若是未经老夫的允许,不得将‘回龙绕梁’另传他人,若违此誓,教你不得好死。” 陈无知肃然起敬,跟着王成仁念道:“在我有生之年,若未经老先生的允许,不得将‘回龙绕梁’另传他人,若违此誓,教我不得好死。” 王成仁道了一声“好”,转身向谢空道:“谢小子,你好好教他,老夫什么时候见你改了脾气,便什么时候将整套回龙掌传与你,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回龙手。” 谢空既欢喜又感激,脸上老泪纵横,鼻涕长流,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说道:“前辈的大恩大德,弟子万死难报。” 王成仁微笑道:“好啦,好啦,都一大把年纪了,满脸鼻涕眼泪成什么样子,起来吧,都起来吧!”眼见谢空和五个丐帮弟子一齐站起,便走到朱长老和李七身旁,蹲下去在朱长老肩连点数下,又在他二人身上各拍数下,二人相继醒转。 朱长老一见王成仁,张口说道:“咦,怎么是你?你还没逃走?” 王成仁刚要答话,却见李七刚醒来便一拳打至,口中叫道:“你nǎinǎi的,你怎么可以踢我?”王成仁倏地伸手在李七右肘上轻轻一拂,笑道:“你的眼睛算是白长了,看都不看就随便出手。你瞧清楚了,老夫是不是踢你的人?” 李七右肘被王成仁一拂之下,登时觉得曲池穴微微一麻,右臂便软软地垂下。眨眨双眼,仔细一看,见是灰衣老者,叫道:“不是你。”爬起身四下观看,见路寿侧卧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显是晕去多时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七奔近路寿,正要俯身揍他,只听得旁侧风声劲急,急忙往后便倒,“嗤”的一声,胸前被削掉一块衣布。 原来路禄当时被谢空踢了一脚,伤势不重,眼见李七奔来打路寿,急挥剑向他削去。一剑不中,又是一剑向倒在地上的李七当胸刺去。眼见便要刺中,只觉得虎口一震,“喀嚓”一声,长剑断为两折脱手而飞,“得得”两声,都钉在街旁的红木柱上。 这自然也是王成仁施展“破空指”凌空点出的结果。王成仁走到路禄面前,沉声道:“他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赶尽杀绝?” 无知听了这句“他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赶尽杀绝?”,只觉得这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久久不绝。听路禄“哼”了一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王成仁见他是个好汉,说道:“闽西阎罗命闽西三鬼出去勾魂,想必勾了不少。难道要令你们今后不能杀人,只有杀了你们吗?” 路禄一愣,“呸”了一声,大声道:“你别做梦了,只需我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杀人。” 王成仁道:“那好啊,我废了你的武功,看你以后如何杀人?” 路吉全身瑟瑟发抖,颤声道:“你还是痛痛快快一刀杀了我吧!”这些江湖草莽或许真不怕死,但却最怕武功被废,对他们而言,武功被废才是最厉害的惩罚,比一刀杀死他们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七大叫道:“你跟他废话这么多干什么?干脆挖个坑把他活埋了。” 王成仁回头看着李七,只见谢空怒斥道:“浑球,几时轮到你说话了?没大没小,尊卑不分,胆敢对王前辈无礼,回去好好罚你。”李七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王成仁见李七是个浑球,摇摇头不与他计较,转身瞪着路禄,叹道:“我跟你说这些话,无非是希望你能主动认错,改过自新。但你毫无悔意,我只好……。”伸掌向他胸口拍去。 路禄大骇,急挥臂架挡,却哪来得及?早被王成仁一掌拍在胸口,登觉得全身酥软无力,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王成仁随即又将胡千把、路寿的武功废去。却见路福已缺了一条手臂,心下甚怜,不去为难他,沉声道:“你们以后若是做坏事,叫我知道了,我下手绝不容情。” 谢空及丐帮诸弟子对王成仁的话唯唯诺诺,没人敢从嘴里迸出半个不字。王成仁道:“这位姓朱的小伙子武功也太差劲了,打来打去不过是一套五行拳,如何当丐帮的长老?谢小子,自今rì起,你将伏虎拳传给他吧。” 谢空往rì见朱长老武艺低劣,也曾想过将伏虎拳传给他,但由于当年王成仁谆谆告诫不可外传,虽见朱长老平时与人打架,不是鼻青脸肿就是伤痕累累,心里暗暗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这下好了,有了王成仁的亲口要求,那再也没顾忌了。急忙满口应承道:“是。” 那朱长老名叫朱光照,是丐帮唯一的长老,也是当年跟随谢空创立丐帮的唯一乞丐。朱光照听了王成仁的话,心里极是感动,先前自己一直追着他,yù要为难他,到如今他非但不计较,还让谢空传武功给自己。朱光照想至此,不由自主地向王成仁跪下,诚恳道:“多谢前辈,以前辈的武功自是不需弟子帮助,但若真需要时,就是明知会死,弟子也是随传随到。” 王成仁笑道:“行了,行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快起来吧!”见朱光照依言站起,便向谢空道:“这一个阎罗和三个小鬼你们看着办吧,就是不可伤了他们的xìng命。”谢空道:“是。”王成仁道:“老夫走啦!” 谢空大惊,正想出言相留,见他如一阵风似的,呼的一声就不见了身影。想着适才王成仁说的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说道:“司马二、候三、刘四、杜五、田六、李七,你们去把那四个家伙弄醒,让他们回去吧。” 司马二、候三、刘四、杜五、田六五丐齐声道:“是。”说完一起去了。 李七问道:“就这样放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吧。” 谢空怒道:“按我说的去做,多问什么?刚才的事我还没罚你。” 李七吓得抱头而走。 谢空向陈无知道:“小兄弟,你贵姓?”他见王成仁待他甚好,言辞间客气许多。陈无知答道:“我姓陈。”谢空道:“陈兄弟,你跟我来。”转头向朱光照道:“朱长老,你先回去吧。” 陈无知和朱光照一起应诺。陈无知拾起银臂弓,径跟谢空而去。二人出了城东门,继续东行,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间破房里。谢空道:“好,到了。”陈无知见这房子虽破,却收拾得很干净。墙角搭着一张简陋的床铺,床铺上叠着一张满是补丁的棉被,似是有人长居于此。 谢空搬开桌椅,空出一大块地来,站到当中,摆个起手势,说道:“我现在将这招‘回龙绕梁’教给你,你认真看,用心记。”说罢便缓缓舞起掌来,并一式一段地解说,又指出易误之处。陈无知一段一式地跟着学,足足学了九遍,才将这招“回龙绕梁”的招式学会。修习回龙掌的主要难度是在于其心法,那心法甚是奇特,一字一句难懂不说,还十分难以理解。陈无知连简单易学的招式都要学上半天才会,那要让他领悟心法,不知要等猴年马月。谢空是个急xìng子之人,每念及此,都忍不住用头撞墙。 第二十三章 遥送军书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心法字义艰深难解,自有谢空解说。每个细节都讲得透彻明了,陈无知这才有所领悟。幸得他有内功基础,谢空说起运劲法门,他一旦领会,便能应用自如。即使如此,他也花了五天时间才完全学会这一招。这五天下来,谢空整个人都崩溃了。若非王成仁交待,他早就想放弃了。 谢空总算松了口气,对陈无知叹道:“我从未见过资质像你这样低劣之人。好了,既然学会了,你可以走了!”陈无知感到很羞愧,却也无可奈何。他背起银臂弓,辞别了谢空,按原路返回向西而去。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城里。这天上午,街上停业两天的店铺都已正常开张,人们原有的生活秩序逐渐进入轨道。孩童们在家躲了几天,早已不耐,一大早便在街上玩耍。 陈无知回到军营,听一弓兵问道:“陈队长,你这几天去了哪里?王将军派出许多人到处找你,寻找了两天都没找着,这才撤回。你还是去找他说个清楚,否则擅离军营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陈无知心想自己只是外出习武,与在军中锻炼体魄、练习武艺并无不同,将军若是知道,当可谅解。遂将银臂弓置于营中,然后来到王济明营帐,适逢王济明正yù外出营帐。两人相遇于帐外。王济明沉着脸,劈头就问:“陈无知,你这几rì去了哪?难道你还不明白军中的规矩?” 陈无知连连作揖道歉。王济明“哼”了一声,侧过身子,说道:“你说说,这几天究竟是去了哪?”陈无知毫不隐瞒,将近rì发生之事大略说了。 王济明沉吟道:“既然你跟丐帮帮主去学武功,好歹也和我们讲一下,我们又不是不允许。”陈无知心里有愧,不敢争辩,唯唯诺诺。王济明道:“张将军传你前去,说有件事要你去办。”陈无知说道:“我即刻便去。” 陈无知来到临时将军府。此将军府原是太守府,甚是气派。亲卫队队长沈自厉知张定国正寻他,他直接放他进去。陈无知踏进议事厅,只见张定国坐在案后,正挥笔书写。张定国见他进来,抬头微微一笑,说道:“陈无知,有件事要你去办,不知你去不去?”陈无知毫不犹豫道:“去。” 张定国道:“此事本该由张九腿去办,可眼下他正在福州,分不开身,所以就委屈你一下。我写封劝降书信,你把它送到漳州太守马扬武手上,完成这件事便是大功一件。”陈无知道:“是。不过漳州在哪里?” 张定国笑道:“你从这儿出南门,一直往南走……我给你一张地图,你沿着地图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自然会到漳州城。到了城里,你自己寻人问路,找到太守府,亲手把这封信交给马扬武,切不可交与他人。”陈无知连连点头。 张定国拿出一张八闽地图,教陈无知如何看地图。当时各地通行的官道只有一条,极是好找,即使陈无知的智力低下,也是三两下就会了。张定国将地图给了他,说道:“你稍等一下,我将书信封好,再交给你。” 陈无知应道:“是。”见张定国走到案后,拿起那张初写的笺纸,放在油灯旁,将墨迹烘干,这才折叠起来,塞进一个蜡黄sè的信封里,又用米糊将封口沾上,提笔在信封上写下“马兄扬武亲启”五个字。陈无知自是看不懂这几个字,见张定国烘干了墨迹,将信封递过来,便伸双手接下,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贴身藏着。只听张定国问道:“你会不会骑马?”陈无知摇摇头道:“不会。” 张定国挥挥手道:“那就算了,走路去也行。你去军需官宋茂林那儿,向他要十两银子和六天的干粮。”见陈无知点头,又道:“你去准备一下,随后就出发。” 陈无知退出将军府,找到军需官宋茂林,向他领了银子干粮,便即出发。经泉州城,出南门,对照八闽地图一路直奔漳州城。走了一个多时辰,天sè渐渐黑了,他生平第一次独自在外,见到这等情景,心里甚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有硬着头皮向前急赶,希望能遇上一个投宿的地方。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天sè已然全黑,好在赶到一个小镇上,随便找个客栈落了脚。 次rì一觉醒来,天sè已亮,心情格外舒畅,随便吃了些店家备下的饭,付了银子便又赶路。他一路过**,穿南安,下同安,不过两、三rì便抵达龙海县。 这一rì,他正走在山道上,忽从山道旁跳四个持刀的山贼,拦住他的去路。其中一个脸颊上有两道刀疤山贼叫道:“小子,我们是山贼,留下值钱的物事,可免你一死。”陈无知大吃一惊,见那四个山贼一字排开,左边那个山贼身穿蓝衣,中间两个山贼中的一个脸有刀疤,另一个山贼身穿黑衣,右边那个山贼却是赤着上身。 陈无知退后两步,说道:“我身上只剩六两银子,需要的话尽管拿去,但请诸位行个方便,放我过去。” 那赤身山贼叫道:“他nǎinǎi的熊啊,才六两银子累我们四大爷跑一趟,你真是好大胆啊。” 陈无知惊奇道:“我可没叫你们跑这一趟,你如何怨得了我?四位都是堂堂男子汉,正当壮年好时光,做什么事不能谋生,却为何干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那赤身山贼叫道:“他nǎinǎi的熊啊,你小子话说得有趣,在漳州谁人不知我们四大爷除了好事不做,其它什么都做。” 那黑衣山贼冷言冷语道:“朋友,把你的xìng命留下!” 陈无知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冷气,暗自凝神戒备,眼见那黑衣山贼挥刀奔近,急忙右腿微退屈成蹲步,左掌搭右臂,右掌在胸前划了个圆圈,深吸口气,呼的一掌向外推出。这招“回龙绕梁”本身便极具威力,加之陈无知雄厚的内力。量他一个小山贼如何吃得消!黑衣山贼的刀尚未出手,便已吃了这一掌,摔出一丈有余,昏迷不醒。 刀疤山贼叫道:“这小子太厉害了,快跑!快跑!”抛了单刀,抱起黑衣山贼便跑。几个山贼灰溜溜地向山上逃窜而去。 陈无知也不去追,吃惊地看着右手,想不到这一推之力竟有如此大。他对着自己的手,呆呆地出会儿神,这才想起正事未办,便照着地图继续前进。到了下午,已入漳州地界。这一路行来,倒也风平浪静,没再出现山贼拦截。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看见一座城池,城门上写着“漳州东门”四个字,陈无知却不认得。城下围着许多人,正看着一张告示,还时不时地出手指指点点。门口两个士兵队长各拿着两张图像,对着进进出出的人看。 陈无知奔上去,随便找个人问了一下,原来此处正是漳州。他欣喜之下,直入东门。陈无知进了城内,立即寻人问明太守府之处,直奔太守府。一路上偶尔忘了怎么走,仍是找人寻问,几经努力,不知不觉走到太守府大门前。那大门前把守着二十多个带刀卫士,个个身披红衣铠甲,头戴坚盔,看起来十分威武。 陈无知走上前正要说话,只见一个红衣卫士站出来,喝道:“呔,你小子鬼鬼祟祟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陈无知神经一紧,向那红衣卫士说道:“我是闽军右将军张定国派来送信之人,想求见马太守,请你通传一下。” 那红衣卫士双眼瞧上瞧下,打量了陈无知一番,厉声道:“胡说,瞧你土里土气的模样,哪会是闽军派来的信使?老实交代,你是谁派来的jiān细?” 陈无知大吃一惊,双手急摇道:“我确是张定国派来的,如若不信,我给你看一下信件。”说着从怀里掏出张定国给的那封书信,在那红衣卫士面前一晃,再将信封上的“马兄扬武亲启”六个字给他看。陈无知刚将信放在他面前给他看,心里登时后悔,心想张将军曾经交代,此信须亲自交到马太守手上,急忙将信收回,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 那红衣卫士一见“马兄扬武亲启”六个字,心下疑惑,却见他收信回身,忙伸出手道:“你把信给我,我替你送到马大人手上。” 陈无知摇摇头道:“不,不,我临行之际,张将军一直吩咐我,必须亲手将信交到马太守手中。我是不会让他人代为转交的。” 那红衣卫士道:“既是如此,我也爱莫能助,你快走吧!” 陈无知又气又急,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向你家大人通报,那是你的职责所在,你怎么能玩忽职守?” 那红衣卫士怒道:“你再啰哩啰嗦,我对你可不客气了,还不快滚!” 陈无知铁下了心,说道:“不见马太守,我是不会走的。” 那红衣卫士脸上一寒,叫道:“兄弟们,把他轰走!” 众卫士齐声应道:“是,钟队长。”只出四个卫士去抓陈无知,当先两个卫士各去抓住陈无知的一臂,被他振臂一甩,齐齐跌了出去。另两个卫士见状,挥刀向陈无知砍去。陈无知一招“回龙绕梁”,右掌急推。两个卫士向后摔出。陈无知叫道:“马太守若是知道你们在此胡作非为,非撤了你们的职不可。” 第二十四章 马府之女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红衣卫士钟队长怒道:“你小子想借送信之名行刺马大人,我们这些卫士怎能不防?兄弟们,都上去将他乱刀砍死。” 众卫士齐声答应,正要一起去围陈无知,却听一声轻柔的声音叫道:“住手!钟大贵,这是怎么回事?”众卫士一齐停住,顺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八的少女袅袅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手中捧着一朵红sè的蔷薇花。 红衣卫士钟大贵道:“小姐有所不知。”指着陈无知说道:“这小子形迹可疑,多半是要混进府行刺马大人,为了大人的安全,我们只好杀了他。” 陈无知见那少女长发披肩,一身鹅黄衣裙,发上束着一条紫丝带,肌肤胜雪,容颜绝丽,不可逼视。只看了一眼,忙转过头,心里暗暗喝采,天下间竟有如此娇美人物。只听那少女说道:“单凭形迹可疑,便要置人于死地,这也太荒唐了吧。” 钟大贵道:“为了大人的安全,我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还请小姐不要插手。” 陈无知见他凭空捏造事实,巧言诓人,竟然面不改sè,不禁怒气上冲,叫道:“你,你,你真是胡扯,我一个送信之人,与马太守无冤无仇,为何要行刺他?” 那少女瞪了钟大贵一眼,转头向陈无知微笑道:“这些下人行事鲁莽,请公子莫要见怪,不知公子给谁送信?” 陈无知听了这句温言软语,气消了大半,说道:“我是奉闽军右将军张定国之命,送信给马太守。”听那少女惊呼道:“是送给我阿爹?”陈无知眨眨眼道:“你阿爹是谁?” 那少女身后的丫鬟格格笑道:“糊涂虫,是大老爷啊。” 陈无知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道:“怎么又是糊涂虫,又是大老爷的?我实在不明白。若是大老爷,可大老爷却又是谁呢?” 那少女微微笑道:“我阿爹就是马太守。他有三兄弟,所以家里人都称他为大老爷。既然是阿爹的信,不如你把信给我,由我转呈阿爹,如何?” 陈无知心想:原来她是马太守的千金,由她转呈马太守,那是再好不过了。又一想自己临行时,张定国吩咐自己必须亲手将信送到马扬武手上,便说道:“张将军命我必须将信当面呈与马太守,我不敢违抗,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那少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见阿爹吧,公子请!”又向钟大贵和众卫士道:“我不会向阿爹提起此事,望你们好自为之,还不让开?”她语气虽然缓和,却令人难以抗拒。钟大贵和众卫士一齐退到两旁,说道:“多谢小姐。” 陈无知见她笑靥如花、明眸皓齿,愈加觉得自惭形秽,说道:“小姐先请,我……我后面跟着。” 那少女也不多说,轻轻撩了一下裙脚,提足轻移莲步,当先进门。那丫鬟朝陈无知扮了个鬼脸,转身紧跟在那少女后面。陈无知暗暗觉得侥幸,见她二人进门,随即跟进。那少女缓缓而行,陈无知只紧走数步,穿过草园小道,走上回廊便赶上了。 那少女不回头,只轻轻问道:“敢问公子贵姓?”陈无知说道:“我……我贵姓陈。”那丫鬟格格笑道:“你的姓氏好尊贵呀!”那少女抿嘴笑道:“小竹,陈公子远来是客,不得无礼!”那丫鬟轻轻笑道:“是,小姐。” 陈无知一听那丫鬟说的话,细嚼“贵姓”二字,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只听那少女柔声道:“不知陈公子在闽军之中身居何职?” 那丫鬟小竹转过头来,向陈无知做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公子,你的脸怎地这么红?” 陈无知脸上更红了,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听那少女轻轻道:“小竹,你别捉弄他。陈公子,小竹生xìng调皮,若有得罪之处,请多担待。”陈无知连声道:“不,不,我没怪她。我在军中职位卑微,不敢说,不敢说!” 那少女心想:他是一个送信之人,即使身份再高,也不过是队长,我又何必问他,教他难堪?她沉默了一阵子,轻声道:“职位低有什么关系,至少比我zì yóu得多。” 陈无知细思她话中之意,说道:“小姐在府中来去自如,出入无阻,如何说是不zì yóu?”听那少女轻轻叹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那个zì yóu,……哎,总而言之,你不明白。”又见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柔声道:“此事本与你无关,我失礼了。”陈无知连忙道:“没,没关系。” 小竹冲陈无知“哼”了一声,说道:“我家小姐心里的苦岂是你明白得了?” 三人说话时已到一间楼阁之前,门口把守着十六个卫士,楼阁四周又有好几队卫士正四处巡逻,戒备极是森严。门口那些卫士一见到那少女,全低下头恭敬道:“小姐。” 那少女“嗯”了一声,推门而入。小竹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陈无知正要跟进,却被两个卫士往中间一站,给拦住了。那两个卫士身材高大,站在那儿犹如两座大山一般,似乎任凭风吹雨打也是巍峨不动,脸上不怒自威,一言不发。 那少女头也不回,柔声道:“他是我带来之人,放他进来吧!” 那两个卫士“是”了一声,在陈无知身上搜查一番,确定不曾带武器暗器,便退到一旁,让他进门。陈无知刚踏进门,只听身后“吱呀”一声,门便关上了,略一打量周围,见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字画,有群山耸立的、有黑白相间的、有一舟过江的、也有山中樵夫行的……。货sè繁多,尽是古代名家之作,一眼看去,琳琅满目。陈无知虽觉得那些字画好看,却不知这些名作珍贵之处,毫不为奇。 那少女轻轻道:“阿爹在三楼书房,我们上去吧。”走进里屋,微微提了一下衣裙,“咚、咚、咚”地顺着楼梯向上缓缓走去。 陈无知心想:总算快完成使命了。想至此,心头轻松许多,应道:“好。”跟着上楼。到了二楼,陈无知闻到一阵荼香,顺着香味走到前屋,只见四面墙壁都靠着一个棕sè大木柜,木柜上放着许多瓷碗,瓷碗里盛的都是茶叶。西北角落里放着两张红sè茶几,两个丫鬟正在调茶,香气四溢。一个丫鬟端起茶碗,转过身来,一见陈无知,吓了一跳,茶碗失手掉落,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陈无知忙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进来。” 另一个丫鬟转身一看,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原本在里屋顺楼梯缓缓上三楼,听得后面碗摔碎声、陈无知的道歉声及丫鬟的指责声,心里便已了然,说道:“小梅、小柳,陈公子是贵客,你们不得无礼!” 那两个丫鬟听是小姐发话,齐声道:“是,小姐。”小梅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调茶。小柳蹲下去收拾瓷碎片。 陈无知连声道歉,又回头顺梯追上那少女,解释道:“很抱歉,我……我只是一时好奇……。”那少女微微一笑,柔声道:“不用说了,我明白,我不怪你。”正说着话,只听三楼一个声音道:“阿馨啊,如今正是非常时期,你一大早去了哪里?你阿娘去你房里两次,都不曾见着你。”那少女道:“阿爹,我只是闷得慌,出去散散心,顺便去九龙池看花,不会有事的。”说话时已到三楼。 原来那少女姓马,单名馨字。 他们来到三楼,见马馨走进前屋,便跟进去。只见西、北、东三面墙都靠着一个大书架,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千式百样的书籍,南面有个大窗台,大窗台前摆着一张油棕sè的大桌,桌前一椅,椅上坐着一人。那人面朝南窗,竟不回头,叹了一声道:“阿爹知道你苦,但二弟已开始行动,你在此时出门,我们担心哪!前晚刺客光顾,若非康光远前来相救,阿爹已经死啦。” 马馨轻声道:“阿爹,二叔对付的人是你,不会对我出手的。他若想杀我,也须看看康光远是否同意。” 那人哽咽道:“哎!为了拉拢康光远,阿爹将你许给他儿子,实在是委屈你,阿爹对不住你呀!”他眼中噙着泪水,不便转过身来。 陈无知听他父女二人的对话,言下对康光远极是依赖,料想这康光远是个非凡人物,又思索眼前这位马扬武既是一州之官,那自然是权势倾天,为何还须许女以婚事,去拉拢康光远呢?只听马馨柔声道:“阿爹莫说这等见外的话,自古儿女婚事均由父母作主,阿爹为女儿选婿也在情理之中,女儿并不觉得委屈。” 马扬武知她如此说只是在宽尉自己,心下更是惭愧。 马馨微笑道:“阿爹,闽军送信来啦!” 马扬武身躯一震,说道:“什么?”挥袖拭去眼中泪水,站起转过身来。 陈无知见那马扬武慢慢转过身来,一张俊秀而憔悴的脸立现眼前,忙上前深深一揖,说道:“闽军右军弓兵部第五百人队队长陈无知见过马大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递给马扬武,又道:“此信是张定国将军亲手书写,命我当面送到马大人手上。” 第二十五章 客随主便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马扬武接过书信,当面拆开信封,取出信笺翻阅。他伸右手食指在唇上一沾,翻到下页,目光渐渐下移,脸上喜sè渐增。他读完书信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我马扬武决定归顺闽军。”马馨道:“既是归顺闽军,何以如此欢喜?” 马扬武笑道:“张老弟说,我们若是归顺闽军,仍委任我为漳州太守。” 马馨微蹙秀眉道:“可是二叔、三叔恐怕不会同意我们归顺闽军。” 马扬武收敛笑容,点头道:“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这位陈兄弟远来辛苦,阿馨,你先带他下去休息。晚上我设宴在绿竹园,到时请陈兄弟赏脸赴宴。”后面这句话却是面向陈无知而说。 马馨应道:“是。”陈无知答道:“谢马大人。”两人同时应声,相视一笑。马馨微笑道:“陈公子请!” 陈无知原打算信一送到便即返回,但马太守相留,盛情难却,实在不便推辞,而且心里隐隐觉得这几rì奔波下来,是应该歇一歇。便即向马扬武作了一揖,道:“马大人,我告退了。” 两人出了书阁,小竹嘻笑着迎上。马馨领着陈无知沿假山花园一直北行,柔声道:“不知陈公子在闽军中效力多久了?”陈无知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心里赞叹之余,沿途四下观看,对马馨的问话竟若未闻,只是嗯了一声,并不作答。马馨却以为他不愿回答,便微微一笑,也不去勉强。 他们来到北面一排红房子下,十二个秀丽的婢女一起过来向马馨跪地行礼。马馨指着陈无知,说道:“这位陈公子是贵客,你们不可怠慢了他。”见众婢女唯唯诺诺,又道:“小杏,陈公子住在申号房,你带他去,好生侍候!若有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 一个绿衣婢女抬头看了陈无知一眼,应道:“是。” 马馨向陈无知微微一笑,柔声道:“陈公子,寒舍简陋,只好委屈你了。” 陈无知心想:这屋舍比我家不知好上多少倍,她竟说成简陋。他双手连摇道:“不委屈,不委屈。”他小时候虽然常听母亲教诲,却终究是少见世面,听不出马馨是说客套话。 马馨笑道:“那你且先歇着,晚些我再来请你去绿竹园赴宴,告辞了。” 陈无知微微点头,见她习惯地微微一撩裙脚,转身袅枭离去。望着那婀娜的身影渐渐远去,怔怔出神,心想:天下间竟有如此柔曼之人。 夕阳下,假山后一个人影一晃,抢到陈无知身前,叫道:“你看够了没有?” 众婢女正要站起,见了那人,便不敢起身,一齐恭敬地向那人道:“康少爷。” 陈无知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够……够了。” 那康少爷怒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哼,以后不许你再看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无知指着马馨远去的方向,问道:“她?” 那康少爷道:“废话。”说罢拂袖而走。 陈无知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许我看她?此人真奇怪。”眼见康少爷走远,只听身后一个尖声道:“康少爷虽然总是偷跟小姐,但像今天这样发脾气却是头一回。陈公子,你还是小心为妙!”陈无知回过头来,见十二婢女均已站起。他不知刚才说话的是哪个婢女,忙作揖道:“谢谢各位姐姐。” 众婢女均是嘻嘻一笑,转身四下散了,只剩绿衣婢女小杏。 小杏向陈无知福了一福,微笑道:“陈公子,请随奴婢来!” 陈无知跟着小杏从走廊左侧进入,走到第九间时,小杏轻轻推开房门,让到一边,说道:“陈公子请进!”陈无知说道:“是这间吗?”小杏低头道:“是,这间的主子是由奴婢服侍,陈公子若有何需要,尽管向奴婢开口便是。” 陈无知摇摇手道:“不,不,我不需要人服侍,你请自便吧!” 小杏抬起头,一脸惊讶,说道:“莫非公子嫌弃奴婢?” 陈无知摇头道:“不是,我也是贫寒出身,不习惯别人服侍。更何况我是一个男子汉,让姐姐来侍候,多有不便。” 小杏笑道:“奴婢是下人,只管侍候主子,什么便不便的一概不管。” 陈无知走进房,解下身上的干粮袋和水囊。小杏跟进接过,挂在西面墙壁上。陈无知说道:“有劳了。”小杏笑道:“此乃奴婢份内之事,公子不必说这样的话。”陈无知拉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说道:“你也坐吧!府内有没有合适练功的地方?”小杏站到他身边,说道:“奴婢不敢。西竞场是练功的好去处,不过那里是康大帅练兵的地方。公子若要练功,奴婢可以带你去。” 陈无知说道:“不,不需要,我随便找个地方练就行。”仰头问道:“姐姐,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小杏摇摇头道:“二老爷说我们这些下人侍候贵客时,应当寸步不离,否则是要责罚的。公子,你是不是讨厌奴婢?”陈无知说道:“不是,我想换套衣服去练功,你在此多有方便。”小杏笑道:“起来!”陈无知说道:“嗯?”依言站起,见小杏伸手过来解腰带,不禁惊惶失措道:“你……你干什么?” 小杏道:“替主子更衣是奴婢们应做之事,公子不必惊慌。”说着双手麻利地解下陈无知的腰带,又将他胸前的衫扣尽数解下,再要去脱他衣裳。陈无知急忙说道:“男女授授不亲,不可以。”慌乱中双手轻轻一推。小杏惊叫一声,仰天摔了一跤,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陈无知原本只想推开她,哪知轻轻一推她便摔倒,歉意立生,忙蹲下去扶她,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小杏轻轻一挣,泣道:“公子不要扶,奴婢承受不起。”说着话爬了起来,又道:“即使有错,错在奴婢,公子没有错,无需道歉。” 陈无知见她如此说法,心里越加觉得惭愧,说道:“不,你很好,很好,你没有错。”见她伸手过来替自己脱衣裳,不敢再动弹了,只好由她摆弄。 小杏三两下便将陈无知的外裳脱下,说道:“公子,你暂坐一会儿,奴婢去拿套练功服给你。”说完便将陈无知的外衣拿走了。 陈无知坐在那儿怔怔出神。片刻,小杏拿着一套干净的练功服进来,叫陈无知站起,给他穿衣,说道:“奴婢叫人把你的衣裳拿去洗了。” 陈无知身躯一震,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好。”这句话确是由衷之语,他自入军以来,衣裳一直都是自己洗,何曾有人帮他洗过? 小杏道:“此是奴婢份内之事,公子不必言谢。”见陈无知换上练功服后,似乎威武许多,不禁赞道:“公子,你穿这身衣服好威风啊!” 这时陈无知个子已非去年可比,经过这半年多的训练,足足又高了一个头。他虎背熊腰,臂膀粗壮,双目炯炯有神,再加上一直苦练武功时,不知不觉间练就的威猛气势,穿上这套紧身练功衣,自然是气势非凡。 陈无知笑道:“真的吗?”他一直对自己很不自信,听了小杏这句话,不免心里欢喜。 小杏点点头,嗯了一声,听陈无知说道:“我去了。”见他走出门,当下也关上了门,紧跟其后。 陈无知走了十多步,听后面脚步声响,回过头来,惊讶道:“你怎么跟来了?” 小杏道:“奴婢须寸步不离服侍公子,否则二老爷会责罚的。” 陈无知心里一叹:都是苦命人!想至此,便任由她跟着。绕了一圈,转到北厢房后面的林子里。陈无知站在一株松柏树前,慢慢提气,运掌向松柏树推去,“砰”的一声,那松柏杆晃了晃,上面的枝叶簌簌而下,正是一招“回龙绕梁”。他右掌抵松柏树上,左掌不断回力,蓄积于右臂之力逐渐增厚……忽然间猛吸一口气,右掌收回,奋力一击,松柏树喀察一声,轰然倒地,激起地上尘土,在空中弥漫。紧接着又站到另一株白桦树下…… 这一番习练下来,直到天黑。陈无知和小杏回到申号房。小杏点上油灯,又外出叫了几个婢女,给陈无知备热水沐浴。陈无知坐在凳子上,暗自盘算着明rì就回去。不多时,众婢女抬进一个大箍桶,在里面倒上热水,置了一套新的衣裳和一些浴巾等物品,便纷纷退出。陈无知见小杏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心里一惊,说道:“姐姐,你是不是……。” 小杏脸上一红,低下头抿着嘴道:“是,奴婢还须寸步不离服侍公子。” 陈无知一阵郁闷,心里一动,说道:“那么我晚上就寝,你是不是也要跟着?” 小杏点点头,默不作声。只听陈无知“砰”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这是什么规矩?我不洗了,今晚也不睡了,明早我就走。”小杏吓了一跳,低声央求道:“这是二老爷、三老爷定下的规矩,奴婢们不敢不遵,请公子饶了奴婢一命吧。”说完盈盈下拜。 陈无知大惊,急忙去扶她,说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杏泪水盈框,说道:“公子若是不肯就浴,二老爷定要怪奴婢怠慢了贵客,责打奴婢二百杖。以往凡被打过的姐妹们,均未挨到二百杖便一命呜呼。” 陈无知心道:怎么又是二老爷?沉默了一阵,说道:“姐姐,你转过头去,我现在就沐浴,如此可否?” 小杏破涕为笑,点点头道:“谢谢公子!”缓缓站起,转过身去。一直等到陈无知洗完,穿好衣裳,这才叫众婢女进来,收拾一应浴具。众婢女走后,陈无知和小杏闲聊了一会儿,只听外面几个尖细的声音一齐说道:“小姐!”小杏忙去开门,见马馨袅袅而来,忙向她福了一福,说道:“小姐!您来了!” 马馨点头道:“陈公子准备好了么?” 小杏道:“备好了。” 马馨道:“那好,去请陈公子出来吧,就说妾身不便进去。” 小杏刚要答应,却见陈无知从门里走出来。马馨向陈无知福了一福,说道:“阿爹已在绿竹园备下晚宴,为陈公子接风洗尘。陈公子,请随我来!” 第二十六章 绿竹园宴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小竹见马馨转身走了,向陈无知扮了个鬼脸,从一婢女手中接过灯笼,笑笑而走。陈无知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三人沿着青石小道,向东南方向而去。微弱的灯光已无法照出周围的美景。马府甚大,三人走了盏茶工夫才到另一所园中,沿着林子小道向园心走去。陈无知借着微光,看了看四周,依稀见四下里树木原来全是绿竹,心想:绿竹园,果然不负绿竹之名。不多时,走到竹林尽头,一座庞大的大楼矗立眼前,楼分三层,三层里均是烛光灿烂,从门或窗透出外面,乍看之下,像是一座夜明楼。陈无知只觉得旁边一颗竹子晃了一下,急转头看去,依稀看见竹林里伏着数个人影,便想过去看个究竟,只听马馨道:“陈公子,请!” 陈无知回过头来,指着竹林方向道:“可是那里面似乎有人……。” 马馨“嘘”了一声,道:“别说!他们是暗中保护阿爹的卫士。” 陈无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再怀疑。小杏转过头来,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啐道:“就你多事。”三人走近大楼正门,守门的一队卫士一齐低头说道:“小姐。” 马馨微微点头,轻轻一提裙脚,抬足而入。小竹将灯笼交给卫士,嘻嘻跳进门槛。陈无知跟着跨进,登觉得满目光辉。举头望去,见厅堂之内隔三差五地燃着一盏烛灯。堂心整齐地摆放着一些靠背椅和茶几,地面铺的是大红地毯。堂东摆着四张圆桌,桌上各放着两坛未揭盖的酒坛,显是宴席之用。北侧当中虎皮椅上坐着马扬武,马扬武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红衣卫士。西侧靠背椅上坐着两人,第二座是一个白衣青巾、手摇白折扇的青年,正是前不久所遇的康少爷。另一人坐在第一座,年约五旬,嘴上八字须,下巴胡子稀,眯着一双眼睛,两边太阳穴甚突,显然是个内家好手。他们身后还立着四名红衣武士,身上不带任何兵器。 马扬武一见陈无知进来,立即站起相迎,笑道:“多谢陈兄弟赏脸赴宴,来来来。”携陈无知之手,请他坐在东侧第一座。陈无知盛情难却,只好入座,勉强应道:“马大人,应该是我多谢你盛情款待才是。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马大人如此热情相待,实在令在下诚惶诚恐。”马馨坐在东侧第四座,微微笑道:“陈公子切不可如此想,你所代表的是闽军,阿爹对待你就是对待闽军,只要陈公子不嫌我们招待不周就好了。”小竹规规矩矩地站其身后。 马扬武指着那个八字须,向陈无知笑道:“这位是当今皇上册封的漳州城大帅,姓康名光远。” 陈无知以前不曾有过类似的经历,不知讲那些“幸会”“久仰”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向康光远拱手道:“你好啊,康大爷。”他回想起婢女们称康光远的儿子为“康少爷”,又见康光远似乎并不老,这康老爷却说不出口,只好称之为康大爷了。 康光远只是略一点头,“嗯”了一声,并不回礼,左手端起茶几上的茶碗,右手轻轻揭开碗盖,拨了拨了茶叶,将茶碗凑到嘴上,细细地啜了一口,闭上双眼。康少爷轻轻“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马扬武尴尬地笑了笑,指着陈无知,说道:“这位是闽军右军弓兵部第五百人队队长陈无知陈队长。” 康光远眼睛仍是闭着,毫无反应。康少爷只是冷笑,轻摇折扇,轻蔑道:“哼,不过是一名小小部尉。”他的声音极小,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陈无知又听马扬武介绍那康少爷,原来他叫康凌志,平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在马扬武说来却又是另一番言语,说他有古代孟尝之风,结交天下英雄豪杰,前途无可限量,说得康凌志心飘飘的,如身在云中。 众人正说话时,“哈哈”笑声中,门外进来了一群人。陈无知细细一数,原来是十人。当先一人身材槐梧,身穿蓝sè丝竹甲胄,头戴钢盔,腰悬长剑,背上一件大红披风,年约四旬,哈哈笑着大踏步而来。身旁一人是个文士模样,稍为年轻一些,身穿白衫,头戴锦冠。身后八人皆是卫士,个个都是空手。 马扬武向陈无知说道:“佩剑那位是我二弟,名是扬威,旁边穿白衫那个是我三弟,名是扬名。他们今早出去打猎,想必是满载而归,因此这样高兴。” 马扬威解下披风,卸下钢盔,扔给跟班侍卫。走到近处,见陈无知坐在东侧首位,脸sè大变,向陈无知喝道:“你是何人?敢坐我的位置?” 马扬武急忙起身,厉声道:“二弟,贵客在此,不得无礼!” 马扬威转头怒视着马扬武,脸sè渐渐yīn沉。马扬名发觉不对劲,过去扯了扯马扬威的衣袖,说道:“二哥,沉住气,且听大哥怎么说。” 马扬威脸sè渐渐缓和,指着陈无知,向马扬武道:“他是谁?” 马扬武道:“他是张定国派来的信使,我正是为了此事才找你们前来,想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我决定归顺闽军。” 马扬威吃惊道:“什么?归顺闽军?” 马扬名稍为镇定,说道:“大哥,我们手里拥有近两万士卒,大可作为镇守一方的诸侯,为何要投降闽军?即使闽军发军前来攻城,凭我们的实力,守个城池是绰绰有余,我深感不解,大哥为何会作出如此决断?” 康光远也霍地站起,说道:“我们的士卒早已训练多时,正当锐气十足,不曾交战即降,岂不让天下好汉笑话?马大人,你要三思啊!” 马扬武沉吟道:“我对此事思之甚久,并非一时的冲动。当年我和张定国兄弟在福州曾有赌约,闽军若能席卷闽北,并且打破泉州城,我漳州军必定望风而降。如今他写信给我,对旧事重提,又许诺我军若能归顺,仍委我为漳州太守。我想此事于我方并无不利,何不应当年之约?”顿了顿,又道:“况且闽军占八闽之地十有六七,只需稳固发展数年,量我军这弹丸之地,如何抵挡得住他们的大军压境?战端若起,满城烽火,生灵涂炭,你我兄弟三人于心何忍?” 马扬威沉声道:“大哥,你好自专啊,我们三兄弟辛辛苦苦经营偌大一个漳州城,你不问我们一声,说归顺便归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三弟这两兄弟?总而言之,要将漳州城拱手送人,我绝不同意。” 马扬武气得脸sè大变,急道:“我跟你说得如此清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马扬威怒火陡发,眼中杀机一现,身上颤个不停,指着马扬武道:“马扬武,你竟然如此对待亲兄弟,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似乎是要下某种决心。 马扬名急忙去拉马扬威,说道:“二哥,有事好商量,借一步说话。”又向马扬武道:“大哥,你且放宽心,我劝劝二哥。”见他点点头,便拉着马扬威出门去。那马扬威似乎很信任马扬名,尽管仍在气头上,还是听凭马扬名的拉扯。 两人走到偏僻处,马扬名低声道:“二哥,你怎地如此沉不住气?眼下大哥与康光远的关系非同一般,你要忍住啊,此刻若和他们闹翻了,对我们非常不利。” 马扬威道:“可是大哥立马就要归顺闽军了,若不早点逼他退位,他一旦降了闽军,我们就没机会了。” 马扬名道:“不,机会还是有的。大哥不是说了吗?归顺闽军后,他仍是漳州太守,我们的身份和地位都没变,到那时再动手也来得及。待我们成事后,是否依附闽军,到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马扬威思索了一阵子,拍了拍马扬名的肩膀,说道:“三弟,你说得不错,幸好有你提醒我。若能扳倒大哥,二哥决不会亏待你的。” 马扬名笑道:“二哥,咱兄弟说这个干什么?” 马扬威哈哈一笑,携同马扬名一起走进厅堂。 这时马扬武已坐回原位,愤怒的脸上带着一些无奈,心想这些年来自己待二弟甚厚,为何他总要与自己作对,甚至yù置自己于死地。康光远却想:不管马扬武作何决定,自己总须支持他。康凌志心里却很矛盾,既想支持马馨之意,归顺闽军,又希望别归顺闽军,将陈无知抓起来痛打一顿。 马扬武向康西明道:“康大帅,你有何高见?” 康西明道:“一切全凭马大人作主,我并无异议。” 马扬威进得厅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心想:幸亏三弟睿智。哈哈一笑,向马扬武走去,走到近处深作一揖,说道:“适才做弟弟的多有得罪,请大哥莫往心里去。” 众人均是大奇,心想:这马扬名究竟使了什么法子,使得马扬威一出一进,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只听马扬武道:“怎么?你不反对归顺闽军了?”他这话的语气比适才缓和许多,显然怒气已消。 马扬威笑道:“三弟适才叫我出去,将我骂了一通,说只需保住大哥这个太守之位,投降又有什么要紧,就算投降一百次,咱也得忍。三弟这一当头棒喝,真叫我如梦初醒。”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马扬名,见他点头微笑。 马扬武自是知道马扬威在撒谎,但听他不再反对归顺闽军一事,心下极是欣慰,说道:“二弟,你能这样想,大哥实在高兴。陈兄弟是贵客,咱们身为主人不可失礼了。” 马扬威连声道:“是,是。”坐在东侧第二座。马扬名坐在东侧第三座。 马扬武见没人再反对,道:“小竹,去吩咐蔡师傅可以上菜了,叫他们多添几坛酒,我今晚要与他们不醉不归。”小竹诺诺而去。 第二十七章 比斗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过了片刻,一伙婢女接二连三端盘带碗进来,放在堂东的圆桌上,又有奴仆捧着酒坛进来……。马扬武等婢女们整完杯盘,上了酒菜,便请众人入座。陈无知坐在马扬武左侧,马馨坐在马扬武右侧,自马馨依次下去是:马扬威、马扬名、康凌志、康光远。七人围成一圈。侍卫们另坐一桌。小竹站在一边给众人倒酒。 马扬武端起酒盅,微笑道:“陈兄弟远来辛苦,来来来,大家都敬陈兄弟一盅。” 马扬威、马扬名、康光远、康凌志闻言,冲着马扬武的面子,一齐举盅向陈无知敬酒。马扬名笑道:“陈兄弟年纪轻轻便得张将军委以重任,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马馨端起一盅茶,向陈无知微笑道:“陈公子,奴家不能饮酒,谨以茶代酒相敬。” 康凌志心里又嫉又恨:他一个小小的队长,竟要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相敬,虾米碗羔,我是康都尉的儿子,也从未有过如此殊荣。 陈无知见众人如此客气,连忙道谢。他从未喝过酒,根本不知酒的味道,见众人一口喝干,只道味道不错,便举盅仰头灌入口中,吞了下去,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喉管而上,冲刺鼻间,呛得连连咳嗽,泪水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马扬威等人哈哈大笑。康凌志暗暗得意:你小子连酒都不会喝,还逞什么能,出丑了吧?啐,我谅你也没什么本事。 马扬武皱眉道:“陈兄弟,你既然不善饮酒,何不明说?我若是知道,断不会勉强你饮酒。” 马馨道:“阿爹,陈公子是军中之人,军中是禁止饮酒的,陈公子不会饮酒也在情理之中,只怪我们事先没想到这一点。”她心思甚是敏捷,一见马扬武对陈无知有些责备之意,怕损了陈无知的颜面,失了和气,立即出言替陈无知辩护。 康凌志听了这话,胸中嫉火重燃,霍地站起,叫道:“姓陈的,你随军东征西战,武艺定然不弱,敢不敢与我较量一番?”他是个直人,心中怎么想便怎么做,不懂得说些委婉的话,这一点与他父亲康光远大不相同。 陈无知心里没有主意,看着马扬武,不知他怎么说。 马扬武道:“这恐怕不妥吧?康兄,你觉得呢?”他不便直拒康凌志,因此只好向康光远征求意见,虽是征求意见,但意思一眼明了,是希望康光远约束儿子。 康西明适才听马馨之言,心下也是不痛快,心想:你是我的儿媳妇,心不向着我儿,怎地总护着外人?现在虽明白马扬武的话中之意,却故作不知,微微笑道:“孩儿们争强好胜,随他们去吧,若不给他吃点苦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虽是指康凌志而言,实是针对陈无知所说。 马扬名在马扬威耳边私语道:“二哥,你看,机会来了。姓陈的小子来得正是时候,康凌志打破醋坛子了。我们只需如此如此……。” 马扬威闻言,哈哈笑道:“好,好,两位少年英雄比试武艺,我双手赞成。 马扬武听他们一力赞成,也不好反驳,向陈无知说道:“陈兄弟,既然康少想和你切磋武艺,你就陪他过两招吧。”见陈无知允诺,又道:“双方点到为止,不可伤了一方。” 陈无知说道:“是。” 康凌志道:“马大叔,我尽量吧,但拳脚无眼,万一不小心打伤了他,可别怪我。” 康光远笑道:“放心吧,你马大叔也是武学高手,知道这些。” 康凌志当先走向大厅西侧。众人一齐跟在后面,来到大厅西侧,站在一旁。康凌志负手而立。陈无知站在他对面,凝神戒备。 康凌志道:“出手吧,我让你三招。” 马馨微笑道:“康少,你别小看陈公子,莫轻敌啊!”她这句话原是关心劝告康凌志,但康凌志此时满脑醋劲,只当她又在帮陈无知说话,心里暗暗生气:陈无知,今天若不叫你好看,我就不姓康。 陈无知说道:“那你留神了。”说着向前踏出两步,身子左前倾斜,呼的一声,向康凌志当胸击出一拳,正是一招“亚父谋敌”。 众人见他出拳虎虎生风,均想:此人拳劲虽然不弱,但拳法招式平平,只怕难敌康家的虎形拳狮子掌。只见康凌志冷笑一声,向旁一让,便躲过陈无知击出的一拳。 陈无知继而一招“张良划策”,双掌齐出,向康凌志脸上扇去。康凌志向后退开,避过双掌,口中说道:“第二招啦!”陈无知见他退后,紧随而上,左拳击敌右方,右手屈成钩反啄敌左身,正是楚汉名拳中进攻最厉害的一招“周勃定国”。 康凌志yù再避开却已不及,使了招狮子掌的“青龙返首”,这才堪堪化解陈无知的攻势。这一来,他的三招相让却是食言了,觉得很没面子,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如此丢脸。对陈无知之恨又深了一层。 陈无知哪会想到这些,他心里只觉得你康凌志让也好,不让也罢,自己只需放手一搏,至于是输是赢,那又有什么要紧!此番切磋武艺并非战场之上,输了也不丢xìng命,因此他心里根本就没想过非赢对方不可。陈无知随即又是一招“霸王举鼎”,双拳自胁下穿出,当胸向康凌志击去。 康凌志双手拇指大张,食指直竖,无名、中、小三指微曲内扣,由胸前从外上向内下搂回,已将陈无知的双拳压下,正是虎形拳中的“搂”字诀。趁他收势不住前俯之际,跟着双臂内合,双手向陈无知当胸顶去,是为虎形拳的“抽”字诀。 马扬威见此情形,向康光远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康少的虎形拳深得‘搂’‘抽’‘丢’三字诀要领,应用得妙不可言。” 康光远笑道:“多谢二爷夸奖,志儿能有如此成就,全仗二爷平时指点。”二人正说话时,只见陈无知双掌立在胸前,“腾腾腾”连退了好几步,竟没有摔出去,这下大大出乎意料。 原来陈无知力大,双手虽被康凌志压着,却并非不能动弹,当康凌志双手顶出之际,他便毫不犹豫立掌于胸前。这一来,康凌志的双手正好顶在陈无知的双掌之上,这一顶劲力甚大,再加上陈无知双拳被他“搂”劲下压之时自然而然产生的向后反力,使陈无知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稳稳站住。陈无知于危急之中,想也没想,便立掌于胸前,这一招是向谢空学的,他自己并不知道。当时在泉州城内闽西阎罗胡千把利用拖刀计引谢空去追,返身踢出一脚,谢空一惊之下,举掌挡在胸前,这才解了受胡千把一脚之厄。今rì陈无知使此一招,完全出于无心,只是脑中似有印象,自然而然便用了出来,若是真正去想,未必便会想到应用此招。也幸亏他用掌去挡康凌志的一顶,否则康凌志双手一旦顶中他的胸口,虎形拳“丢”字诀便随即而出。 马扬武见康凌志使出虎形拳来,原以为陈无知顶不住,会给康凌志丢出去。若如此,那后果就难以想象了,正要出口喊住,却见陈无知已安然无恙地退了开去,心下稍为宽慰。 马扬威见陈无知竟能抗住虎形拳,这下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心想:原来此人并非毫无本事,难怪大哥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 康凌志一呆,回想适才陈无知立掌抵挡的一幕,心里失望了一下。但他失望只是一瞬间之事,趁陈无知刚站稳之际,抢上前便是一招狮子掌的“黑龙出洞”。陈无知一时想不出化解之法,只好向后急退。康凌志趁势飞起一脚,踢陈无知面门。陈无知只觉得对方出招好快,刚刚立稳,对方一脚又至,想退已是不及,仍是举掌护住头脸,被一脚踢在掌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直跌出去。 这一来,胜负已分,马扬武叫道:“好了,还是康少技高一筹。” 康凌志听了马扬武的话,原想就此作罢,却见马馨走到陈无知面前,关切道:“陈公子,你没伤着吧?” 陈无知心里一阵温暖,站起身摇摇头道:“谢谢,没伤着。” 康凌志听了这一问一答,心里又气又怒,心想: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不来关心我,心总向着别人。又想:姓陈的,你若是说伤得好重,我倒是不便再和你动手,你竟说没伤着,分明是说我们打平了。 康凌志丝毫不理会马扬武之言,向陈无知叫道:“胜负未分,再来打过。” 第二十八章 回复内力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马扬武登觉得尴尬无比,碍于康光远的面子,不好喝叱,只听康光远笑道:“马老弟,志儿无状,请多多担待,愚兄在此向你赔罪了。” 马扬威笑道:“是啊,大哥,康少一向如此,大哥不必与他计较。”说着向康光远看了一眼,康光远也正好看来,眼中带着谢意。 马扬武点点头,苦笑道:“有康兄这句话,我敢不从命?” 陈无知双手连摇道:“不,不,是我输了,不必再比。” 康凌志叫道:“少废话,接招吧!”说完话,抢上前绕过马馨,便是一招“狮子张嘴”,左掌平戳陈无知脸部,右掌斜戳腹部,速度甚是迅捷。马馨见状,微蹙眉头,退到一旁。 陈无知暗暗叫苦,此时骑虎难下,不出绝招看来是不行了。当下左掌搭右臂,右掌直推。这招招式虽然平平,但威力极大。康凌志从未见过此类招式,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退开。陈无知上前两步,逼近康凌志,仍是一招“回龙绕梁”。康凌志不敢与他交手,又是一阵急退。 马馨叫道:“康少,你们不要再打了,伤了谁都不好。” 康凌志炉意大盛,心中不服,见陈无知仍是一招“回龙绕梁”推来,便跟着一招“黑龙出洞”,右掌打出,决意与他一拼掌力。两人双掌相交,康凌志惨叫一声,向后摔倒,右臂骨折。 陈无知尚未镇定下来,只听马扬武叫道:“康兄,使不得。”叫声中只见一团黑影凌空扑到,想也不想,又是左掌搭右臂,右臂急推,“砰”的一声,与空中那人对了一掌,连退了三四步,这才拿椿站稳。举目一看,那人已借力跃回,正是康光远。 原来康光见儿子被陈无知一掌推倒,只以为凶多吉少,盛怒之下,便想杀了他替儿子报仇,凭马扬武叫喊,又如何叫得住!康光远凝聚毕生掌力,yù将陈无知毙于掌下,不料对方推出的一掌威力极大,竟抗住了自己凌空而下的致命一击,还将自己的右掌震得发麻,这一下轻敌之念,顿时一扫而光。其他人却只以为康光远听了马扬武叫喊之后,手下留了情。 康光远吸了口气,体力真气流转,右掌复原如初,猱身又上。这一回出手既沉又稳,一招“黑龙出洞”向陈无知当面击去。陈无知仍是右掌推出,还了一招“回龙绕梁”。康光远见势凌厉,“黑龙出洞”只使了半招,立即向旁窜开,又是一招“青龙转身”从侧进击。陈无知也是急转身,搭臂推掌,迫得康光远只使到一半,又窜开去,重行换招。众人一瞧康光远竟不敢正面与陈无知对掌,这才知道原来康光远方才并非掌下留情,不禁对陈无知具有如此高的武功修为感到惊讶。却不知陈无知本身武功并不高,可以说只是刚入门道,他能抵住康光远的攻击,全凭这招刚柔并济、极具威力的回龙掌。 马馨走近康凌志,蹲下身,轻轻问道:“康少,你……伤着了没有?” 康凌志原在半昏半醒状态,听了这温柔的声音,jīng神陡然一振,睁开双眼,笑道:“你……你竟会……关心我,我……我好欢喜。” 马馨微微点头,柔声道:“你是我未来的夫婿,我怎会不关心你?” 康凌志听了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道:“可是你以前……总躲着我,而如今……为何总……总护着姓陈的?” 马馨道:“以前我们名份未定,男女有别,我自然是要躲着你。即便现在名份已定,我终究尚未过门,那也是不能过份接近。陈公子是闽军派来的使者,进我府门,便是贵客,我们若不好好款待于他,那不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么?若不好好款待于他,于张定国将军面子上不好看。你说呢?”这番话娓娓道来,合情合理,康凌志心里大慰,说道:“那你心里……喜欢我吗?” 马馨踌躇不答,良久才“哎哟”了一声,焦急道:“康叔和陈公子斗起来了,恐怕伤了陈公子,你快叫他们停下。” 康凌志干笑两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能娶到你,这就……足够了,以后我会好好……好好待你的。” 马馨急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快叫康叔住手!” 康凌志见她真急了,不敢不听,腰板一挺,便要坐起,只觉双臂一阵剧痛,吓得不敢动弹,心想臂骨大概被陈无知打断了,打算任由父亲教训他一顿,可又见马馨焦急,只得躺着不动,张口大叫:“老爹,住手!”叫声之后,忍不住咳了两声。 康光远见陈无知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一招,招式看似简单,却始终奈何他不得,不觉得额头冷汗岑岑而下。他心里暗自筹思对策,可心里越是着急,越是思绪混乱,陡然听到康凌志这一声“老爹,住手!”心里急躁,怒道:“别烦我!” 康凌志自幼至今,备受父母宠爱,虽然时常受父亲逼迫习武,却有母亲从中周旋,父亲也从未敢大声骂过。一直以来只有他向别人发脾气,从未有人敢向他大声喝骂。此时他在受伤之下叫唤父亲,竟反受怒叱,不禁大怒,叫道:“康光远,你再不住手,我立即和……和你断绝父子关系。”说完话,忍不住又咳了起来。他在愤怒之下,连老爹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马馨心里歉疚,伸出右手在康凌志胸前揉搓,说道:“对不起,我害你受苦了。” 康光远听了康凌志的话,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志儿在叫我,他没事,原来他没事。他想到这,心下不怒反喜。欢喜之下,jīng神大振,身形不动,一招“黑龙出洞”,一掌向陈无知平推而去,有心与陈无知硬拼一下,只听马扬武高声道:“康兄,手下留情!” 陈无知仍是一招“回龙绕梁”,左掌搭右臂,右掌稳稳推出。适才康光远见儿子受掌,以为凶多吉少,含愤凌空向陈无知击出一掌,虽是用上了十成内劲,但盛怒之下,功夫不免打了个折扣,所发挥出的掌力不过是平时的一半。而陈无知无备而发,仓猝间接他一掌,自然也是没用上全力。但这一回两人都使上了全力,康光远心情见好,再也没任何顾忌,只想试试陈无知究竟有多大掌力。而陈无知这次有备而战,又心知对方武功高强,唯有全力抵挡,不敢有半点疏忽。 双掌在空中相交,两人身子均是一震,陷入比拼内力之境。初时,康光远尚能与陈无知相匹敌;渐渐地,他脸上一阵阵扭曲,感觉越痛苦,越来越吃力。众人都瞧出来了,康光远已是强弩之末。众无不大惊失sè,谁也万万想不到,此人年尚弱冠,竟能打败身经百战的老将康光远。马扬名反应极快,当先站起直奔陈、康二人,一掌抵在康光远背上,内力缓缓注入,嘴里叫道:“二哥,快来帮忙!” 有了马扬名的相助,康光远顿感压力大减。马扬威紧跟着,一掌抵在马扬名背上,内力缓缓输入。尽管已集他三人之力与陈无知比拼内力,但陈无知的右臂已蓄积极厚的内力,仍是稳稳挡住了他三人,并且左掌搭右臂,不断回复内力蓄积于右臂之中。那回龙掌实是天下奇功,敌人越是强大,越能激发他的体力潜能。平时即使他倾尽全力,也发挥不出李钧和贾贵输给他的七成内力的一半。但此时此刻为形势所迫,他体内的七成内力便渐渐地被激发出来,为他所用。即便没有那七成内力,仅凭回龙掌的心法,便能挡住康光远三人的合力。更何况他拥有那浑厚的七成内劲,远远能压倒他们。正所谓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无非不过如此。 时间一久,康光远三人脸上冒汗,汗如泉出,气喘如牛,如负巨重之物远行。反观陈无知,气定神闲,如若无事。马扬名有气无力道:“来……来……来呀……来帮忙……来……”其兄弟二人手下十六名卫士加上康光远带来的四名红衣卫士,共是二十人,一起加入与陈无知对抗的行列。他们接到马扬威身后,一个接着一个,排成一条长龙。这二十名红衣卫士的内力照单个来讲,可说是微不足道。但叠加起来,翻了二十倍,实在不能小觑。有了这二十人之助,双方又陷入相持之境。 马扬武眼见这等情景,不禁暗暗担忧,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苦以xìng命相拼,快快住手,快快住手!”他这话此时大家都愿意听,愿意一起住手。但此时此刻,双方以内力相拼,xìng命攸关,谁先收回力道,谁就可能被对方一掌致命。即使说好一起撤掌,但同一时间内也有先后之分,绝不会做到一毫不差地齐收。当此之际,人人是陷入苦苦撑持、yù罢不能之境。 但此消彼长,康光远等二十三人又逐渐不支,个个显出衰弱之态。陈无知明显感到对方内力越来越弱,即将耗尽,便缓缓收力。他心想自己已打伤一个康凌志了,若再有一丝大意,打死或打伤对面任何一人,只怕张定国定下的劝降大计便会在自己手中断送。就在力将收尽之时,他轻轻一推,康光远、马扬威、马扬名等二十三人一起摔倒,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瞧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碍事,仅仅只是内力耗尽而己,歇上几rì便可回元。 第二十九章 往事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马馨虽在照看康凌志,但仍时不时地注视着他们的战况。眼见着陈无知一掌将二十三人击倒后,却站在原地发呆,不禁暗叹:阿爹的卫士若有此等身手,那该多好啊。 马扬武瞧双方均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小竹,你去吩咐厨房多备参汤,康大帅和二老爷三老爷元气大伤,须进补进补!” 康光远勉强站起,走到坐席处,身子晃了晃,缓缓下坐,摇摇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这还得感谢陈兄弟手下留情,否则的话……哎。大家若都不碍事,也都过来坐坐!” 马扬威和马扬名闻言,拖着疲惫的身子,踱步回桌席。其余二十名卫士毕竟是晚下场,况且功力本就不高,即使给它耗尽,也就那么一点点,于身体并无多大影响。康大帅那一声令下,一个个尽归席位。 众人均已就座,陈无知仍在一旁发呆。马扬武急忙唤他就座。康光远去看康凌志时,见他在马馨的照料之下,脸露微笑,毫无痛苦之sè,也不知是否受了伤。至于和康光远断绝父子关系云云,早就抛之脑后。 马扬名笑道:“原来陈兄弟一直深藏不露,我们这回真是走眼了。以陈兄弟的武功人品,在闽军中仅混得一队长,实在是太屈才了。不如跟着兄弟我混,我敢以身家xìng命保你当上将军。不知陈兄弟意下如何?” 陈无知正yù辞谢,马扬武笑道:“哎,三弟喝多了,说话越来越没谱。陈兄弟是张老弟的得力助手,你把他挖走了,张老弟还不找我拼命?况且以陈兄弟如此人才,在闽军之中迟早能跃上龙门,成龙成凰。我兄弟勉强留他于此,终rì无所作为,岂不埋没了他,误了他的前程?” 康光远忙附和道:“马兄弟所言极是。陈兄弟乃千里良驹。我等皆无伯乐之志,安能御之?”他自有一番打算。他想以陈无知之能,若留于此,早晚会取自己而代之,不可不防。他又见马馨甚是关心儿子,对陈无知的敌意大减,叫了四个红衣卫士护送康凌志回家治伤。 马扬名本yù拉拢陈无知,见大哥和康大帅均是不同意,只好就此作罢。 马扬武命下人取来果汁,叫陈无知和马馨以此代酒。陈无知谢辞了,举起盛满白酒的酒盅一饮而尽。这次有备而饮,不似前番狼狈,只是仍觉得喉咙火辣辣的。马扬威叫道:“好,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能饮酒,岂不给人小瞧了!我大哥年轻时也不善饮酒,直到那次进京赶考以后才会。” 马扬武脸望着门外,想起往事,脸上带着一点忧伤,说道:“八年前我带着书僮前往福州,路经壶公山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手握长枪,踉踉跄跄下山来,来到我们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便昏倒了。”康西明道:“他说了什么?” 马扬武道:“他说:‘壶公山山寨已平,我此生足矣!’我当初并不知道壶公山山寨是山贼聚集之地,听了这话,也不觉得吃惊。但见他伤势不轻,便和书僮轮流背负着他来到一座小镇上,请大夫医治。当时我们便落脚在那镇上的一家小客栈里。那年轻人身体甚是健壮,不过六七天,身上伤势基本痊愈。他很感谢我,向我说起扫平壶公山山寨之事。我听了这事,不禁对他既敬且畏。” “他就是张定国。他的年纪虽然比我小,但行事却干脆果决,比我这优柔寡断的xìng格,实在是好太多了。那天夜里,我心想在那小镇上也耽了不少时rì,和书僮收拾行李,准备次rì早晨向他辞别。忽听到外面有个女子声音大声叫道:‘张定国,你出来,别以为你躲在这儿我就找不到了。’” “过了一阵子,隔壁门‘吱呀’地开了,显然是张老弟开门出去。张老弟道:‘一斓,你多虑了,这一年以来我确是有事,并非想躲着你。’那叫一斓的女子‘噗哧’一笑,道:‘你单枪匹马挑下壶公山山寨,此事一传到我耳里,我就知道你这半年来为了练傲世枪法,这才躲着我,先前是我错怪你了。’” “张老弟道:‘你能这样想,我深感欣慰。我新结交了一位新朋友,来,我为你引见引见!’那一斓欣然答应。我当时心想:张老弟所指的新朋友莫非是我?果然,敲门声立时响起,只听张老弟道:‘马兄,睡下了么?’” 厅内在座之人听马扬武讲起往事,谁也没吭一声,默默地注视着他,唯恐有些小动静,使这段往事就此断了。只听马扬武继续道:“我应道:‘尚未。’去开了房门,张老弟向旁一让,一个清丽的红衣女子立现眼前,我急忙说道:‘请进!’” “张老弟笑道:‘不必了,跟我来!’他说完话前面先走,那红衣女子随后跟着。我迟疑了一下,心里虽然有些疑惑,终于还是跟了上去。我们来到前头客栈大厅,围着一张桌子坐定,张老弟点了酒菜。白酒那东西我小时候尝过,知道那东西入喉之后,呛得难受,因此张定国叫上酒菜,我当时心里挺紧张的。张老弟指着我向那少女道:‘这位是我的兄长,姓马名扬武。’” “那少女向我拱拱手,笑道:‘马大哥,一斓有礼了!’我当即回了一礼,张老弟又指着那少女道:‘这位是……是我的朋友,是闽刀门门下弟子,姓蔺名一斓,人称琳琅刀。’我心想定是她的刀法使得好看,所以给人赞誉为琳琅刀了,我向她拱手道:‘久仰,久仰。’仔细一看,她腰间悬着两柄短刀,想来她使的是双刀。” “蔺一斓笑道:‘我瞧马大哥并非武林中人,想必是不曾听过我的名头,不知这仰从何来?’我愣了一下,只觉得很是尴尬,张老弟笑道:‘一斓素来喜欢与熟人开玩笑,马兄不要介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斓定是觉得与马兄一见如故,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说话。’说话间小二已将酒菜摆上,张老弟亲手斟上三碗酒,各分一碗。” 说到这里叹了一声,道:“当时我推说不能饮酒,蔺一斓嘻嘻一笑,张老弟道:‘大丈夫挨刀中枪,毒药穿肠,尚且不惧,奈何怕酒?’我给他一激,心想再推脱下去,必然给他们瞧不起,二话不说,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蔺一斓登时肃然起敬,不再嬉笑,张老弟拍桌叫好。” 马扬武继续道:“我喝完那碗酒后,感觉酒并非想象中那么可怕,也许是小时候尝过一次,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内心深处隐隐约约对酒有些排斥。当时若非张老弟相激,恐怕到如今我还是不敢去沾它。” 康光远道:“张定国不愧是一条好汉,后来如何?” 马扬武抬头望着厅堂角落,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道:“后来我们一起喝酒吃菜,喝到下半夜,我不胜酒力,趴在桌面休息。刚要入睡,朦朦胧胧间听张老弟道:‘世人都说闽刀门乃福建第一大派,我瞧也不过如此。’” “我虽然喝得有些醉,但脑子还是清醒的。不知张老弟是否醉了,竟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妥,果然听蔺一斓尖声道:‘你倒说说看,怎么不过如此了?’又听张老弟‘咕嘟咕嘟’几声,喝下一碗酒,说道:‘壶公山山寨立寨多久了?’蔺一斓道:‘有三四年了吧!’张老弟道:‘山寨里的人都做些什么?’蔺一斓道:‘无恶不作。’” “张老弟拍了一下桌子,道:‘是啊,壶公山附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个个翘首以盼,希望有能人异士替他们出头。可是终究无人拯救他们。闽刀门既然号称八闽第一大派,何不派人前去清剿?难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心里暗暗叫道:‘张老弟,你今天是怎么了,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干什么?’只听霍的一声,蔺一斓站起身,厉声道:‘张定国,半年前你说了这些话,今rì又旧事重提做什么?你说我闽刀门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你有本事单人挑下白云山山寨,来来来,和我闽刀门门下弟子过两招,看看我们闽刀门是否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到了此时,张老弟本该就此打住,但他年轻时也是要强好胜,竟然借着酒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叫道:‘好,半年不见,我正要再次领教闽刀门的高招。’他二人命伙计点了数灯,挂在门外,一起出去比试武功,接着便是一阵兵刃撞击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喝叱声。哎,我真后悔,当时为何不劝住他们,也许经我一劝,不至于发生后来之事。” “那蔺一斓是闽刀门中出师的弟子,武功竟也了得,与张老弟斗了半个时辰,仍未分出胜负。我起身走到门口,向外看去,灯光下蔺一斓的双刀已舞成一团银球。人在银球中若隐若现,乍看之下犹如万点星花组成一个圆球,甚是好看。琳琅刀之名果非虚传。张老弟的招式看起来简单多了,却与蔺一斓斗得个旗鼓相当。那店伙计坐在门槛上,竟已睡去。那晚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他们二人打斗全靠屋檐下挂着的几个灯笼。”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从西边而来,渐行渐近,蹄声渐响,听声音只有一骑。那骑奔到近处,骑马人吆喝道:‘朝廷急报,所有人速速回避!’张蔺二人斗得正急,岂能说回避便回避了!那乘马直冲而至,冲到张老弟背后,一声长嘶,扬起前啼向张老弟身上踏去。马上那人同时扬鞭向张老弟抽去。张老弟一惊之下,回枪柄向后一戮,马上之人翻身落马。此时蔺一斓的双刀斩到,张老弟顾不得马蹄践踏,挺枪一送,向蔺一斓当胸刺去,乃是一种‘围魏救赵’之法,哪知蔺一斓并不收刀,双刀仍是向前削去。刷刷两声,已将那匹马的两只前蹄削了下来。那马惨嘶声中,砰然倒地。” 马扬武说到这,众人心下隐隐觉得事情不妙了。在座之人或多或少均知道一些武学知识,蔺一斓双刀齐出,门户大开,张定国那一枪刺出岂有不中之理?那一枪正是攻敌所必救,所刺的部位定是人身要害。 马扬武叹了口气,道:“照理说张老弟可能与蔺一斓同归于尽,但蔺一斓竟不顾自身安危,双刀却是斩向马脚,张老弟因此保住了一条命。而张老弟将要刺中一斓之时,心念电闪:死就死吧,我怎能让她也死!他随即将枪一抖,枪尖偏了开去,刺入一斓左肩。蔺一斓左手一颤,单刀脱手落地,肩膀鲜血直流。张老弟当时一下子呆住了,回思着适才的情景,心里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歉是疚还是悔?也许更多的是恨吧,他恨自己为何如此好胜,又或许是感激,感激蔺一斓不顾自身安危,助他脱险。” 第三十章 中计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蔺一斓弃了右手刀,咬紧牙关,伸手将枪尖从肩头拔出,登时血流如柱。又伸手在左肩连点数下,血流立止,凄然笑道:‘天涯海角君自去,只当一斓未曾遇。若问何时重聚首,渺渺香魂成一缕。’她说完话,转身向东而去。张老弟望着蔺一斓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耳边兀自响着一斓留下的两句话。正当张老弟发呆之际,后面那人站起身,扬起软鞭呼的一声,向张老弟身上抽落,同时叫道:‘无知村夫,胆敢阻碍天使办差,找抽啊!’” “张老弟仍是未觉,竟被抽个正着。张老弟大怒,转过身抓住鞭梢,将软鞭夺在手中,双手一拉扯,软鞭断为两截,狠狠地掷在地上,双眼紧盯着那人。那人身穿官差的衣服,料想是京城里紧急派出传令的差役。那差役见张老弟凶神恶煞,心下早怯了,退了两步仍说道:‘反了反了,小小民夫竟敢抗拒天使,过两天到福州定要叫闽中候发兵,将你全家人统统抓起来,斩首示众。’” “那差役不说这话尤可,一说这话正犯了张老弟的忌讳。张老弟那时嫉恶如仇,见那差役在此等情况下,尚且嚣张跋扈,平时定是一个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吏。张老弟yīn沉着脸,二话不说,挺枪刺出。那差役急要闪避,但张老弟何等的身手,岂容他避开?那差役平时在百姓面前威风八面,到头来也难逃一枪之厄。” “张老弟从那差役身上搜出一张诏书,把诏书拿与我观看。那诏书上的大概意思是:皇帝驾崩,天下诸侯见了此诏,立即赴京悼丧,并拥护新皇登基。我估计宫中印制了很多份类似的诏书,分给各个差使,八百里加急,rì夜兼程,向天下各路诸侯王传达旨令,而据眼前这个差役那时所说,显然是要把这份诏书送到闽中侯手上。由于事关重大,我和张老弟一商量,由我将诏书给闽中侯送去。因为当时我正要去拜见他。” 马馨忍不住问道:“阿爹,那位蔺一斓后来怎样了?张叔叔有找过她么?” 马扬武道:“有,他足足寻了三个月,这才打听到一斓的消息,原来蔺一斓又重回师门了。后来张老弟找上了闽刀门,蔺一斓避而不见,还托人转告说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张老弟没有就此放弃,一直赖在闽刀门不走,蔺一斓只好又托人说闽刀门世代效忠闽中侯,张老弟若是能助闽中侯取得天下,那便有相见之rì。” 马馨“啊”的一声,说道:“取得天下,谈何容易?如此说来,那蔺一斓真的是永不再见张叔叔了。” 马扬武道:“到了这一步,张老弟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恨自己生xìng好强。他不得已,只好投身于闽中侯部下当兵,因他武艺高强,屡建奇功,终于升上了高位。每年端午节那天,八闽的各太守都要向闽中侯进贡,我和张老弟在这一天都要去喝上几盅,他渐渐把这些经历说与我听。” 众人沉默了一阵,心下均想:原来张定国是为了一个女子,才对闽中侯如此卖命。过了会儿,马扬武催大家动筷吃菜。不多时,众人互相劝酒,只把陈无知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马扬武遣人背陈无知回北厢房,他自己仍与马家兄弟及康光远把酒谈话。马馨推说倦意来袭,带着小竹先离开了。另两张圆桌上,红衣卫士们正围在一起划拳斗酒,甚是热闹。他们这一番夜饮,直至子夜时分方散。 陈无知于次rì午时方醒,虽然仍是有些昏沉,但基本已恢复状态。他游目四顾,发现自己已在北厢申号房,心想昨晚竟在众人面前睡着,实在是有失体统。正心神不定时,吱呀一声,小杏推门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微笑道:“公子,你终于醒了,奴婢送来的早餐你没吃成,却赶上午餐啦。”说话时,将食盒中的饭菜汤一碟碟取出,放在桌面上,最后摆上一双筷子,一把汤匙。 陈无知翻身坐起,歉疚道:“对不住姐姐了,不料喝酒竟会弄得如此狼狈,我以后自当力戒。”小杏笑道:“奴婢说说而已,绝不敢有怪公子之意,公子误会了。”见陈无知起身,急忙侍候他穿衣,又道:“公子以后可不可以别称奴婢为姐姐?若给二老爷知道,奴婢是要受责罚的。”陈无知想起昨夜马扬威的蛮横,倒是不可忽视,叹道:“好吧,那我叫你……小杏吧!”小杏点点头道:“谢谢公子体谅,公子请用饭吧!” 陈无知依言坐在凳子上,持筷正要吃饭,只听外面婢女们齐声道:“小姐!”小杏忙奔出去,见马馨盈盈而来,其身后小竹提着一个食盒。马馨道:“陈公子醒了么?”小杏道:“刚醒,正准备用膳。”陈无知正想起身相迎,马馨、小竹和小杏已进来。马馨道:“昨夜康家父子对陈公子有无礼之处,奴家在此向你赔罪了。”说完向陈无知鞠了一躬。陈无知慌忙回礼,道:“小姐言重了,切磋武艺乃人之常情,倒是我失手打伤康少爷,心下实在过意不去。” 马馨道:“那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陈公子。来,奴家为你熬了一碗燕窝粥,请不要嫌弃。”陈无知连连摇手道:“不敢不敢。”小竹闻言,立即揭开食盒盖,伸手取出一碗粥,放在桌上,笑道:“请吧,陈公子!” 陈无知给她们三人盯着,哪还吃得下。尽管桌上尽是美味佳肴,比之自己过去所吃的好上百倍,仍是无法当众下筷。陈无知说道:“你们也吃吧!” 马馨微笑道:“我们吃过了,你自个用吧。”小竹嘻嘻笑道:“怎么?不好意思啦?”陈无知脸上一红,只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妥,只是站在原地,一时之间尴尬无比。马馨看出陈无知的处境,正要叫小竹一起离开。门外忽然进来两个婢女,手中各捧着一个密封瓷罐。左边那婢女道:“小姐,老爷叫奴婢们送果汁来,请小姐和陈公子品尝。”右边那婢女道:“三老爷叫小竹和小杏去天文阁找他。” 马馨道:“小竹、小杏,你们去吧!”小竹和小杏齐声道:“是,小姐。”二人一起出门走了。马馨向那二婢女笑道:“有劳二位,老爷为何不派小梅小柳前来?” 左边那婢女道:“小梅和小柳另有其它事。” 马馨信其言,说道:“搁在桌上吧。chūn桃、秋桔,回去跟三叔说,小竹小杏一向规规矩矩,不曾犯有过错,请三叔莫要为难她们。”那二婢女齐声答应了,各将瓷罐摆在桌面,一起退了出去。 马馨轻轻揭开瓷盖,端起瓷罐送到陈无知面前,道:“陈公子,你尝尝看味道如何!”陈无知仅仅一个队长身份,却得他们如此热情相待,心下甚是感激。当即接过瓷罐,呷了一口,只觉得味道极是甜美,是生平从未尝过的美味,不禁赞道:“真好喝!你……你也喝吧!”马馨微微一笑,揭开另一个瓷罐,说道:“此汁由数种名贵水果的汁调制而成,得来不易,若是不好喝,怎敢拿出来现丑?” 二人坐在凳子上,边喝边聊,马馨问及军中情形,陈无知将自己在军中半年多来的训练情况据实相告。陈无知思维缓慢,叙述时并不流利,而且有些事早已忘了,叙述出来事情前后有时竟不能相接。马馨听了低头沉思,有时实在不明白,便出口相询。陈无知瞠目结舌,不能回答,想了良久才说一句“不记得”。 陈无知喝完瓷罐果汁,举筷吃饭。刚吃两口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眼皮重得快要合上。只以为又是酒劲发作,急忙定神,便要站起,却发现双腿发软,不听使唤。心想这下又要在马小姐面前出丑了,举头看马馨时,只见她趴在桌面睡着了。陈无知大惑不解,双眼一闭,趴在桌面,只觉得好舒服。但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不妥,正在睡或不睡之间挣扎着,只听一个婢女声音欢喜道:“二老爷,他们……他们都睡着了,现在如何处置?”听声音像是chūn桃所说。陈无知大骇,心想:二老爷?莫非是马扬威? 果然只听另一个声音道:“去把他们的衣裳都剥了,让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再去通知康家父子,晓得么?”这果真是马扬威的声音。chūn桃和秋桔齐声道:“奴婢明白。”又听马扬威道:“哼,我看你康光远这下还会不会和我大哥连成一片,只是便宜了姓陈的小子。” 陈无知大吃一惊,chūn桃和秋桔竟是听从马扬威的使唤,难道那两瓷罐果汁给她们下了药?什么三老爷传小竹和小杏去见云云,显然全是假的,原来自己和马馨在不知不觉间中了马扬威和马扬名合计的圈套。他原本思维单纯,思绪缓慢,即使在无意中听到马扬威说的那些话,也决想不到这是一个圈套,但于此刻危急关头,脑中保留着一点清明,思维竟是灵敏了许多。 陈无知本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从来不知天下间竟有如此卑鄙的手段,一想到这些,心里不禁既急且恨,耳听两个脚步声进门,“吱呀”地合上了门。陈无知心焦如焚,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不料越是使力,药xìng催发愈烈,原本保留着的一丝清明,在此刻也荡然无存,他再也支持不住,竟自沉沉睡去。他喝瓷罐果汁在先,照理应当比马馨先晕倒,但他内力深厚,在体质上强过马馨甚多,在jīng神上又是极力克制,因此多支持了一阵子。 第三十一章 脱困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无知被一阵喧声吵醒,朦胧间一个声音进入耳中:“……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护着他?好,好,马扬武,我们这亲家是做不成了。”陈无知听了这话,脑中闪过昏迷前的情景,心里一寒,猛地坐起,发觉自己正处于木榻之上。抬眼处只见马扬武以身挡在自己身前,背向自己,面对康光远。康光远脸sèyīn沉,杀气腾腾,立右掌于胸前。 陈无知见此情景,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身上仅剩一条短裤。只听马扬武急道:“康兄,有话好好说,这其中定有误会,等查个水落石出再作定夺也不迟,我决不相信阿馨会作出这种事。” 康光远怒气冲冲道:“阿馨不会,难道那小兔崽子不会么?” 马扬武道:“此乃我马扬武的地方,谅他也不敢如此放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在这百口莫辩的情况下,陈无知心下慌乱,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听身后马馨吞吞吐吐道:“你……你快把衣服穿……穿上。”陈无知回头一看,见马馨用棉被裹得紧紧,只露出一双秀目,此刻却是闭上了。他歉疚道:“对不起,我……我实在是对不起你。”他不知如何解释,除了这句“对不起”外,似乎再也无法措出更好的词来。 马馨淡淡道:“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此事与你无关,你快把衣服穿上!” 这话说得冷淡而严峻,陈无知不敢有违,四下里一看,见自己的衣裳和包着《论语》的黑布包,都扔在马扬武身旁的地上。他跳下地去拾,只觉得一道掌风拍到。抬头看时,见马扬武挥掌与康光远双掌相交,砰得一声中,马扬武腾腾地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榻上。康光远却是巍峨不动。原来康光远听马馨竟然丝毫不怪陈无知,实在怒不可遏,见陈无知跳下床,便当头拍出一掌,这一掌用上了全力,掌风凌厉,料想马扬武不敢去接,谁知马扬武终究还是挡下了。 陈无知见状,立时站起,右腿踏上一步,左掌搭右臂,一招“回龙绕梁”向康光远推去。康光远发掌刚收,尚未回力,不敢硬接,急向旁窜开。但左肩仍被陈无知的掌缘扫中,只觉得肩痛彻骨。回头一看,见陈无知只是蹲腿作防守状,并未进击,心下一宽,心想:此处是马家地盘,此时若是不走,待他们联合起来,自己恐怕走不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下狠狠道:“马扬武,这是你逼我的,咱们走着瞧。”说完话飞奔而走。 陈无知见康光远溜走,捡起衣服迅速穿起,又将论语书贴身收着。马馨道:“阿爹,你没事吧!”陈无知回头一看,马扬武脸sè暗淡,伸手擦去嘴角一点血丝,摇头道:“没事,康光远一掌要不了阿爹的命。”陈无知说道:“马大人,实在对不住了,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此事绝非我所为,请马大人相信我。” 马扬武道:“我若是不相信你,就不会为你挡这一掌了。我查过了,瓷罐内含有迷药,是二弟命chūn桃和秋桔两个丫头送来的,这两丫头慌称是我所使。那俩丫头又趁机慌话连篇,支开小竹和小杏,这才使他们的诡计得逞。这是马扬名的离间之计,连我都看出来了。糊涂的康光远被愤怒冲昏了头。”又叹道:“该来的终归会来,千防万防,防不胜防,罢了罢了!” 原来马扬武的眼线遍布府内,在得知消息后,不及知会手下红衣卫士,便直接赶来,却仍是未能阻止他们的yīn谋诡计,因此不曾带着一个卫士。马扬武命众婢女给陈无知和马馨施药解迷之时,康光远也闻讯而来。他见到此情此景,便要向陈无知下手,却被马扬武拦住,便有了后面之事。 马扬武道:“康光远此番愤愤离去,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大有可能与马扬威马扬名联手反我。一场干戈势难避免,陈兄弟与我马扬武无任何瓜葛,请速速离去,以免拖累了你的xìng命。” 陈无知闻言,更是愧疚难当,说道:“不,此事由我而起,马大人不追究我的过失,已是万幸,我怎能独自逃命而去!马大人,请让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 马扬武露出赞赏的神sè,随即道:“陈兄弟,你听我说,马某苟活半生,只有阿馨一女。只要阿馨平安无事,就算天塌下来,马某也无所惧,因此恳请陈兄弟带阿馨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此一来,马某便无后顾之忧了。”说着注视着陈无知,一脸诚恳之sè。 马馨惊道:“阿爹,女儿不想离开你,女儿就是死也不要离开你。” 马扬武沉声道:“阿馨,你历来都听阿爹的话,这次不肯听了?” 马馨柔声道:“并非女儿不肯听您的话,此时你的敌人众多,步步皆险,女儿怎能忍心自己离去?” 马扬武略一思索,说道:“阿馨,听爹一言,你若是留在阿爹身边,阿爹行事便有所顾忌,反而会坏了阿爹的计划。阿爹之意是你和陈兄弟去泉州找张老弟搬救兵,以为外援。如此一来,二弟和康光远无异动则矣,若有异动,必败无疑。” 陈无知心觉有理,对马馨道:“马姑娘,马大人言之有理,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身吧!”陈无知思绪较为简单,自身原无主见,一听马扬武之言,便自然而然接受他的意思。马馨的心思却是缜密许多,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从漳州走到泉州一个来回需要两天,而此时康光远正在气头上,随时都有可能发难。若康光远在这段时间里发动兵变,事情就大大不妙了,低下头轻轻道:“不,我不离开阿爹,我不想离开阿爹。” 马扬武心下一急,道:“你若不遵阿爹之意,阿爹便撞壁死在你面前。”说着作势yù向墙撞去。 马馨大惊失sè,急去拦阻,叫道:“阿爹,阿爹,女儿遵命便是……” 马扬武缓缓伸出双手,牵住马馨之手,意味深长道:“女儿啊,不是阿爹逼你,实在是阿爹无能,已经无法保你周全!此刻你和陈兄弟去泉州求援,我们或许有转生之机,否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双眼泪花yù出之状,陈无知一见之下,不免也深受其感。 马馨泣道:“女儿明白,我们即刻起程,望阿爹多加保重。” 陈无知与马馨辞别了马扬武,各自回房收拾行装,在府门处聚齐,出府而去。而这一切自然是瞒不住康光远,早有耳目禀报去了。康光远立马点兵去追,誓将陈无知除去,方消心头之恨。 陈无知和马馨出了城门,向北而去。行出数里,刚要拐过一个山弯,忽听身后远处马蹄声响。听这声势似乎有数十骑之多,急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漫漫尘中一群人马急驰而来,瞧不清人的面目。陈无知不知危险迫近,却听马馨惊呼一声,急拉陈无知转过山弯,边跑边道:“瞧此阵势,在漳州城除了我爹三兄弟之外,唯有康光远有此能力,必是这厮闻得你我二人yù上泉州,领兵前来追杀。陈公子,你身手了得,自个先逃,奴家不想连累于你。” 陈无知忽闻此言,不免骇然吃惊,寻思:马太守将马姑娘托付与我,我若独自逃命,rì后如何向马太守交代!更何况我堂堂男子汉……他想念及此,忙道:“不,马姑娘,我挡在这里,拖他们一阵,你快逃吧。”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他已无暇去想其他任何事。 马馨忽然停下了,深深地望着陈无知,想不到此人与自己相识不足两rì,竟肯为自己挺身而出,不禁紧紧抓住陈无知之手。思及两年之前,她带同小竹外出游玩,康凌志赖着跟去。途经一山,山上跳出四贼拦路,康凌志一见此情景,便与四贼搏斗,yù图英雄救美,谁料不是四贼之敌,左臂吃了一刀,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了,丢下她和小竹不管,做英雄不成却做成了狗熊。幸有一丐经过,将她们救下,此丐便是创立丐帮的帮主降龙手谢空。 马馨想至此,不觉得微微一笑。陈无知却不知马馨在一瞬之间,脑中闪出许许多多往事,见她在这生死关头,尚有心情微笑,不禁甩开马馨之手,急道:“你……你快跑啊!” 马馨被他如此一叫,思绪顿消,柔声道:“生则齐生,死则同死。”陈无知不解道:“什么?你说什么?”马馨道:“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陈无知尚未反应过来,康光远领着数十骑弓骑手,转过山弯,立到眼前。数十骑齐齐停下,引弓搭箭,只等康光远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康光远怒极反纵声大笑道:“无耻贱人,竟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来。可怜我家志儿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今rì我要为志儿除去你们这对私奔的jiān夫yín妇。” 陈无知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愤怒道:“你要杀便杀,你又何必诋毁马姑娘?我与她清清白白,不许你再胡言乱语。”康光远道:“你二人脱光衣服睡在一起,还能清清白白?你们既然做得出这等无耻勾当,还怕人讲吗?”马馨非但不怒,反而平心静气道:“这一切均是二叔三叔指使下人暗下迷药所造成的,他们这是挑拨你和阿爹关系不和,好坐收渔人之利。此等浅理,您是jīng明之人,怎会不知?”康光远道:“哼,那又如何?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你二人都给我去死,放箭,放箭!”弓骑手得令,一齐放箭。 陈无知毫不犹豫地将身挡在马馨面前,一招“回龙绕梁”,右臂前推。不少箭支被他掌力一阻,纷纷掉落。这招“回龙绕梁”只用于攻击及守御前方,然而左前方却是空虚。陈无知左臂左肩左胸左腿各处中箭,登时血流不止。他摇摇晃晃,似乎便要摔倒。马馨急忙扶住,泪流不止道:“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自己可以逃掉的,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要替我挡箭?我也唯有一死才能报答你的恩情。” 康光远怒道:“你想死?好!好!我成全你,继续放箭!” 他这一声令下,各弓骑手又是乱箭shè出。马馨与陈无知并排,闭目待死。眼见乱箭便要将二人一同shè死。不知从何处发出几道掌力,将乱箭一起拍落地上。随即便见一位老者从空而降,飘飘然落在陈无知和马馨面前。那老者运指如风,在陈无知各中箭处疾点,那血立时便止。当他点到左胸之时,发现他左胸并无血流出,那箭只是shè破衣服,被挂在上面。他触指之处坚如硬石,不禁“咦”了一声,伸手在他怀中一掏一拉,拉出一块黑布包来。包在外的黑布已被箭矢shè得破破烂烂。他心想:何物如此坚硬,连铁矢也未能shè透。好奇之下,便当即解开布包,一本《论语》现于面前。他大为吃惊,喃喃自语道:“这本失踪数百年的道家玄功‘三清经’竟会藏在他身上,此莫非是天意?” 陈无知睁开双目,见那人满头银发,一身灰衣,腰挂红皮酒囊,不是王成仁又会是谁? 原来神掌无影王成仁自三十多年前在京城天下英豪比武大会上力挫群豪,夺得天下第一后便隐居深山,极少涉及江湖。他这一生中虽教过谢空一招半式,却不曾收得一徒。眼下已到知天命之年,虽有一身绝学,却苦于后继无人。此次出山便是要觅得一名传人,将自己的平生绝学倾囊相授。数年来在寻觅传人之中,所见者皆是贪婪、自私、凶狠、狡诈之辈,实在是难以将自身本事相授。一rì,他来到闽地。听闻封地在福州的闽中侯起兵攻下了莆田城,便随后跟到莆田,有心教训一下挑起战乱的闽中侯。不料竟碰到陈无知送林雪冰回府,又见陈无知宁愿舍弃黄金而救素不相识的两个铁匠,当下便注意起了陈无知。又在兴化酒铺下佯装贫困僚倒,故意试探,果真博得陈无知同情,以黄金相赠。当此乱世,不爱财而又处处为人设想之人,只怕少之又少。自此而后,王成仁便一直毫无声息地跟在陈无知身后,观察他的人品。方才第一拨乱箭shè出之时,他早已在暗处瞧着。之所以能沉住气不及时出手,是因为他要看看陈无知在此危亡关头是如何表现。大凡人之本xìng,在平时可以伪装可以逢场做戏,但在生死之际,那绝对是真情真xìng,做不得假。 第三十二章 拜师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陈无知喜不自胜,上气不接下气道:“老……老先生,你来了,真……真是太好了,快……快……快救救我们。” 康光远早已沉不住气,喝道:“那老头子,你是什么人?快快走开!若要多管闲事,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王成仁将那本《论语》收入怀中,转过身来,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说道:“他是老夫之徒。我能不管他的事吗?老夫奉劝你一句,趁早带着你的兵离开,不然的话,你将后悔一辈子。” 康光远仰天大笑,嗤之以鼻道:“老家伙,大言不惭。你们既然是师徒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待我一并解决,省得你到处寻我报仇,我也需提心吊胆地防着你。放箭放箭!给我放箭!shè死老家伙我重重有赏。”他想王成仁既是陈无知的师傅,那武功定然极高,若能将他shè死,那陈无知一个重伤之人,翻不出什么大浪。 弓骑手一听有重赏,一个个卖力shè箭。那数十支利箭挟着一阵“呜呜”的破空之声,又劲又急地shè向王成仁。王成仁挥动衣袖,一股无形巨力狂涌而起,卷动空中所有利箭,使得一支支利箭掉转箭头,反朝康光远方向shè去。康光远大惊失sè,尚未反应过来,连人带马被shè翻在地。人马被shè成刺猬,多半活不成了。 那些弓骑手见王成仁如此厉害,谁还敢多停留!一个个争先掉转马头狂奔,转眼间逃得干干净净。王成仁望着这一幕,说道:“哼,执迷不悟,不自量力。此等心狠手辣之人,老夫杀之,绝不手软。” 马馨心忧陈无知伤重,自己一个弱女子从未遇见这种情景,心里毫无主意。又见王成仁如天神般厉害,心里顿时把他当做神仙一样看待,央求道:“老神仙,请您救救他吧!” 王成仁叹道:“好孩子,傻孩子,是我的一念之差险些要了他的命。幸有这本三清经挡住他的要害,否则连老夫也无能为力了。”他转到陈无知身后,挥掌在他后肩猛拍一下。陈无知肩臂上所中的两支箭脱体飞出。王成仁惊讶道:“这孩子哪来如此浑厚的一身内力?”他这一下重拍立即便察觉出来,随即又在陈无知腿上重拍一下,腿上的一支箭也飞出去。 王成仁道:“小姑娘,我们找个地方给这孩子疗伤。”说罢,左手搂住陈无知,右手搂住马馨,如飞一般跑了起来。马馨只觉得像是腾云驾雾一般,只见道旁的青山绿树一闪即逝,根本无法看清周身的一草一木。这般情景好似梦中才有,未曾想人世间也能有此际遇。这老神仙如此了得,陈公子必可安然无恙。她一想至此,心里宽慰许多。 过不多时,王成仁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上。镇上店铺稀少,整个镇只有一个客栈。王成仁安顿好陈无知,叫马馨看着。又上药铺请来大夫,替陈无知敷上金创药,并开了张养伤药方。王成仁将药方给店主,命店主去抓药来煎。是夜,店主煎好药,端一碗捧到陈无知房里。马馨接过手,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陈无知喝完药沉沉睡去。马馨坐在床铺边一直陪着,直到天亮。 王成仁房间里。王成仁拿着那册《论语》,心里在想:我曾听我师傅提起过,这部三清经表面看来是为《论语》,实则是三清经。它是本朝开国丞相韩思密所著。其书面书页材料奇特,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世人皆不知其材料是为何物。但师傅说过,只要将这册《论语》放入白醋里浸上三天三夜,其三清经真迹便会浮现出来。却不知这孩子是如何得到这本无价宝书的,其福缘端的无比深厚。他命店主搬来一坛白醋,将《论语》置于其中,自己rì夜守在旁边。 三rì后,王成仁取出那本湿透的《论语》,翻开书页,只见原来的黑字皆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sè细字。一行行的红字之间又绘有插图。插图中盘膝坐着一个正面光头模样之人,双手举天,双掌朝上。其人身上脉络方位以及穴道标得清清楚楚,又有箭头做标示。王成仁叹道:“原来这便是三清经,果然行功法门与众不同。这句‘众生只问chūn何在,俯首勤修即是chūn’便道出了这其中玄机。”他又翻过一页,只见页面当中绘的是一个背面盘膝光头之人,画的是背面的脉络穴道图。其双掌已分向两边张开,双臂各有一条红线标向双掌心。他看了数页便合起书,闭目道:“这孩子怀中揣着至宝却浑然不知,待老夫以书中修炼法门教他,先使他修习内功筑就根基。若能突破玄关,打通任督二脉,老夫的劈空三式便有了传人。” 王成仁捏着《论语》来到陈无知房内,只见他倚靠床杆而坐,静静发呆,马馨却不知去向。王成仁靠床沿坐下,他才有所感觉。王成仁道:“那小姑娘去哪了?”陈无知说道:“她在这里陪我三天了,昨夜困得趴在床沿睡着了。方才我劝她回房休息,她这才肯离开。”王成仁叹道:“真是难得的好姑娘!”拿起《论语》替到陈无知面前,说道:“这本书你是何处得来的?” 陈无知顿觉得一阵醋味扑鼻而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湿透的书,翻开来看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书。虽然和我那本《论语》一样坚硬,但里面字迹颜sè大不相同。”王成仁道:“你那本《论语》只要放在醋中浸上三天三夜,原先的黑字便会消失,而红字却会浮现出来,即是你手中的《三清经》。但若风干之后,便又变回《论语》模样。”陈无知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刘夫子谆谆告诫,要我好好保管此书。我以为它材料质地坚硬无比,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是为宝。万万没想到,它的珍贵之处是在于隐藏着的内容。”王成仁道:“那刘夫子是何许人?莫非这本《三清经》是他所送?”陈无知说道:“当年刘夫子在我村里任教。我随刘夫子念了半年书,因我生来愚笨,被他逐出学堂。后来山上有了山贼,常下山到各村里劫掠杀人。村里大人小孩均跑去习武,刘夫子的学堂里便一个学子也没有了。刘夫子伤感之下便离村而去,临行前我娘叫我前去送他。他竟说我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因此送了这本书给我,叫我慎重保管。”王成仁望着床顶角落,感慨道:“这本书是本朝开国丞相韩思密所著。他临终前传给了一文一武二人,文者得其书身,武者得其秘密。于是文人空有至宝之书,却不知其中真正内容。武人空有秘密,却无那本至宝之书。这三清经的心法,从此失传至今。幸巧的是,那武人是我的祖师爷,而那文人却又是刘夫子的祖师爷,刘夫子又将此书传了给你。如今二者合一,这套道家内功至宝心法便又重现世间了。想来这是天意使然,要将这套三清经传授于你。” 陈无知说道:“原来这本书的背景竟是如此复杂。” 王成仁道:“这《三清经》是一套道家修练内功的最高法门,你想不想学?”陈无知摇摇头道:“想是想,只不过我太过愚笨,恐无法学会,惹你不快。还不如不学。”王成仁哈哈大笑,说道:“你是智是愚,老夫焉能不知?有老夫亲自教你,岂有学不会之理?”陈无知急忙爬起身,向王成仁拜道:“老先生既然不嫌弃我愚笨,恳请指教!”王成仁惊讶道:“你的箭伤不痛了?”陈无知说道:“不痛了。”王成仁惊喜道:“复原得如此之快?你起来,待我查查!” 王成仁检查陈无知臂上的箭伤及腿伤,发现其伤口之处基本已愈合,不禁叹道:“想不到你的恢复能力如此之强。你根骨如此之佳,是块练武的材料。只可惜……只可惜智力与那悟xìng太差……但我坚信勤能补拙,只要你肯下苦功,一样能够成为绝顶高手。” 陈无知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我生来愚笨,理应比别人更加刻苦才是。” 王成仁微笑道:“还叫老先生啊?” 陈无知挠挠头,迷惑不解道:“那该如何称呼你?” 王成仁摇摇头,笑道:“方才你已磕过头拜过师,难道不算? 陈无知惊讶道:“那就算拜师呀?怎可如此草率?” 王成仁道:“好吧好吧!你若觉得草率,那就重新拜过吧!” 陈无知惊喜道:“你肯收我为徒,你不嫌我傻头傻脑?” 王成仁叹道:“废话一堆,快拜快拜!老夫决定收你为徒。你是老夫的第一个徒弟,也将是老夫的最后一个徒弟。” 陈无知被说得一头雾水,说道:“第一个?怎么会是最后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郑重其事地向王成仁磕了三个头,叫了一声“师傅”,这才坐回床上歇着。 王成仁点点头,连声道“好”,接着又道:“你入我门,本当要让你先背我门规,本当对你进行一番‘为善惩恶’的训导。但为师既然选定了你,就说明我早已对你了如指掌,知道你的为人处世之道,了解你的品xìng。什么狗屁门规、什么三戒五律七教九条的,统统一边去!你只需秉承往rì之风,顺其自然行事便可。你明白否?” 陈无知只是摇摇头。王成仁道:“不明白也无妨,不明白则心无挂碍,心无挂碍便会顺其自然。” 第三十三章 三清经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王成仁又道:“我发现你身上有两股很强的内力,却不知你这内力是从何而来?”陈无知一脸迷惘,只能摇摇头道:“我记得从我懂事以来,无论别人怎么打我,我都不觉得疼痛。不知是否跟这两股内力有关?”王成仁略为思索,说道:“那是自然。这两股内力是在你幼年之时,两位高手为你打通六脉所留下的。一股较大的内力是昆仑山太虚宫太虚真劲,另一股较小的是闽刀门的乾元功。这两股内劲同是道家内力,因此并无冲突。你若学会三清经,便能将这二者合而为一,成为你的三清真气。” “想必他们当年是怕你拥有这两股强大的力量,无心却能伤到人,因而才将你的发力穴道封住。只是奇怪的是,你腿上的发力穴道仍是封着,而臂上的却没有封住。”说话之时,他双手在陈无知双腿上拂过,那被封已久的曲泉穴和yīn陵泉穴便立即解了。 王成仁道:“你翻开《三清经》第一页,按图中的姿势做。” 陈无知虽说不识字,但看图还是懂的。他翻开第一页,照图中盘膝而坐,双手上举托天。王成仁念道:“双腿盘膝坐莲花,双手举天似托塔。生成天地yīn阳气,冲入劳宫膻中下。……” 陈无知在王成仁的指点下,从第一大图开始修习,每个图都修习许多遍,直到他修得熟练,不再忘记为止。三清经共有九个图,一图比一图jīng深,一图威力强过一图。前六图因他身具两股内力之故,初修便学会了;后三图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或许是因为内力不足吧。王成仁只要他记住即可,留待将来可以慢慢参悟。待他完全记住三清经的练法,已又是三rì之后。这三rì之中,马馨时常进来。只是见他们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殷勤,实在不敢出声干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忧容满面。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王成仁的眼睛。王成仁微笑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为你的父亲担忧?”马馨道:“嗯,我们在此耽搁了六天,不知道此时此刻阿爹的处境如何。”王成仁道:“你放心,康光远已亡。马扬威和马扬名未必是你阿爹的对手。即使你阿爹输给了他们,你阿爹也不会有事。因为他们要拿他当人质,以防张定国。这几rì下来,无知这孩子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呸,这名字实在太难听了,那混帐林信竟然随口给他取个耍弄人的名字。过些时rì该给他改个名。小姑娘,稍后我们吃过饭,我便去漳州走一趟,保你阿爹无惊无险。”马馨大为欢喜,脸上愁云消散,笑道:“谢谢老神仙。有老神仙出马,我爹一定不会有事。” 王成仁领着他们来到客堂。三人坐定,王成仁叙述了一个典故,说的是伊尹放太甲之事:相传伊尹乃是商汤重臣,在助汤灭夏中功劳极大。成汤死后又相继辅佐外丙、仲壬两王。而仲壬病死后,太丁之子太甲继位,是为商朝第四任国王。因不遵汤规,横行无道,被伊尹放逐于桐宫(成汤坟墓附近),令其痛改前非并重新学习成汤法令。三年后,太甲果然真心悔过,伊尹十分高兴,便领文武大臣迎太甲回亳都复位。此后,太甲勤政爱民,遵汤法制,商朝终于逐渐强大起来。 此时,店小二上菜来了,三人一起吃饭。饭到一半,忽听一阵哗啦啦之声。三人同时循声看去,只见西北角落偏厅门口站着两人,一个是店掌柜,一个是店小二。肥胖的店掌柜破口骂道:“整天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不思殷勤做事来回报,却总是摆弄这木头玩意。”指着地上被摔得稀烂的一堆小木头架子,说道:“这玩意,这玩意他娘的能当饭吃?你,你给我走,我不要你在这里干活了。” 瘦小的店小二,站在一旁,低着头咬着牙不敢作声,被店掌柜大喝一声道:“快滚!”又顺手一推,店小二一个踉跄,几乎撞上旁侧客桌。王成仁深皱眉头,重拍了一下桌面,说道:“掌柜的,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话声之中,自有一股威严。 店掌柜一楞,见王成仁白发苍苍,已是垂暮之年,便冷笑道:“本店之事,本掌柜自有主张,客官只管吃饭住宿便是,休要管这门闲事。” 王成仁心想:天下间为富不仁之人多如牛毛,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想至此,便不去理会那店掌柜,向店小二招手道:“小二,你过来!” 那店小二依言而来,向王成仁深鞠一躬,说道:“多谢老人家仗义执言。” 王成仁掏出一绽金子,yù递与店小二,说道:“你拿着这绽金子,回去好好过rì子吧!”那店掌柜见王成仁如此富有,不禁大悔适才得罪了贵人。 不料那店小二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王成仁不由得大奇,这等地方竟有不贪之人,不禁多问了两句,店小二都如实回答。原来那小二复姓公孙,名弘,乃一代名匠鲁班之后。其父母早亡,只得流落于江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由于他一直爱做木匠之术,常常专心于木工活之际,将东家交代之事给忘掉,屡次被赶了出来,至今已换了十多位东家。 王成仁暗自踌躇,片刻才道:“你既然不受老夫馈赠,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公孙弘向王成仁拜倒在地,说道:“请老人家收留小人,小人愿执鞭坠镫来报答老人家的大恩。” 王成仁笑道:“这可让老夫为难了,你且起身说话,别动不动就跪,老夫不吃这套。” 公孙弘道:“小人遵命。”侍立于一旁。 王成仁捋捋胡须,面有难sè,说道:“这个……老夫行走江湖,向来是独来独往。若是带你同行,未免碍事……依老夫之见,公孙弘,你就跟陈无知这小伙子去泉州投军,也好建功立业,不辱祖上之名。” 陈无知心想:这也好,去投军总比到处流浪强得多。说道:“公孙兄弟若想投军,我愿代为引荐。” 公孙弘大喜,说道:“愿听老人家吩咐,多谢陈兄。” 王成仁邀公孙弘一起入座,命店掌柜添副碗筷。公孙弘身份摇身一变,由手下人变为座上宾,店掌柜也只得客气相待,含笑相迎。 四人用过饭食。王成仁雇了一辆马车,直接送陈无知、马馨、公孙弘三人去往泉州。他自己则往漳州而去。 陈无知三人当晚抵达泉州。他领着马馨、公孙弘直奔将军府。到得将军府门外,早有人报进去。张定国闻报大喜,亲自出来相迎。见陈无知身旁多出一男一女,指着他们笑问:“陈无知,这两位如何称呼?” 陈无知指着马馨道:“此乃漳州太守马扬武之女,马馨。” 张定国笑道:“多年未见,马大哥竟然有女如斯,真是羡煞张某了。” 马馨盈盈见礼,说道:“常听阿爹讲张叔叔英雄盖世,今rì一见,果不虚言。” 张定国摇头笑道:“哪里哪里,马大哥谬赞了。” 陈无知又给公孙弘介绍道:“此乃一代名匠鲁班之后,公孙弘。” 张定国一听是鲁班之后,不禁仔细地打量了公孙弘一番。 公孙弘行礼道:“小人此次前来投军,还请张将军收录,小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定国被他一说,自觉得有些失礼,忙说道:“有你的加入,我军如虎添翼,好好表现吧!” 公孙弘喜道:“是,愿效犬马之劳。” 众人一翻客气之后,一齐进府,分宾主坐定,府内下人上了茶来。 张定国道:“马大哥派侄女前来,想来是愿意归顺我军?” 马馨道:“张叔叔所料不差,只是这中间另有波折。” 马馨将马家三兄弟及康西明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细细说了一遍,并请求张定国速速发兵前往漳州救援父母。张定国思索良久,才拍案道:“陈无知,主公已有令下,前时攻破泉州,因你功勋卓著,特提升你为弓兵部兼弓骑兵部都尉。” 陈无知应道:“是,谢谢张将军。” 张定国道:“陈无知,此事十万火急,本将军命你为先锋,方文忠为副将。明rì率弓部和弓骑两部军即刻前往漳州,支援马太守,我后rì率大军随后就到。” 陈无知应声遵令,转身yù出。 马馨叫道:“且慢,张叔,我心里着实担忧爹娘安危,想和陈都尉他们一同前往,不知张叔可否应允?” 张定国道:“我见你连rì来赶路辛苦,本想留你歇息一rì。既然你想立即回去,张叔岂有不允之理!” 马馨称谢。 张定国又道:“公孙弘,你也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公孙弘领命。 陈无知等三人一齐出将军府,来到军营,找到副将方文忠,诉说张定国交代之事。 次rì一早,方文忠点齐兵马,与陈无知往漳州进发。此番攻下泉州,各部兵俱有损伤,尤其是右军损兵更为惨重。所幸本地降兵有七八千之多,数rì来又招募了五千多新兵,尽数配置至新旧各部。 陈无知一部人行军两rì,途经一座山,山道旁边不远处有个小潭。马馨忽然止步,轻声道:“此山有贼!”方文忠道:“何以见得?”马馨道:“当年我和小杏曾路过此处,有一群贼人提刀下山来,yù让我们交出财物,一个脸上有道伤疤的汉子还贼笑说,男的杀了,女的抢到山上……那个……”她所说“男的”自然是康凌志,本事不济,自己先逃了。 第三十四章 一统八闽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陈无知听到这,蓦地想起自己在此山也遇过四名山贼,想必便是马馨所说的同伙人。他想此处山贼作恶多端已久,何不趁此时兵多,顺道给他一网打尽。想至此便和众人说出想法,方文忠等人一致赞成。众志成城,量一个小小贼窝岂是两部军兵之敌。不到两个时辰,便将满寨山贼尽数捉住,无一漏网。众士兵从贼窝内搜出大量珠宝、玉器、绸缎以及各种名贵书画,竟然还搜出一些当朝皇帝御批,想来这些贼人连朝廷专使都敢劫,何况寻常百姓。 陈无知征求方文忠应当如何处置这批山贼,方文忠恨恨道:“这些贼人十恶不赦,任何一条罪状,都是凌迟之刑。依属下之见,应当正法。”各营队长纷纷表示赞同。陈无知便让方文忠督办此事。 扫平了此处山贼,陈无知带本部兵继续南行。当夜,在距漳州城二十里处下寨,方文忠差先锋侦察队前往城里探查。其余之人埋窝造饭,各自休息。次rì辰时,侦察队归来禀报:康光远故亡之后,马扬威接收了其所节制兵马,以马扬武“掠民之财”为由进行叛乱,迅速控制了太守府,将马扬武下狱,并招降了马扬武所辖之将兵。 方文忠恐马馨得知此事,只对陈无知说明,又嘱咐陈无知不可透露给马馨知晓。方文忠召集本部兵随陈无知前往漳州城,离城三百丈之处列阵。守兵见此阵势,慌忙紧闭城门,拉起掉桥,飞报马扬威。陈无知、方文忠两骑来到城下。方文忠指着城上嚷道:“闽军已到,速叫马扬威出来投降,尚可留他一命,否则打破城池,将他碎尸万段。”城上守将叫骂:“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口出狂言,给我shè!给我shè!给我shè!” 守兵箭拔弩张。方文忠和陈无知拍马急退。比及城上箭如雨下。二人已退到shè程之外,毫发无损。城下无数闽兵破口大骂,对城上指指点点。不多时,城上吊桥缓缓下落,城门大开,一群人马飞驰而出。陈无知一眼望去,见当先二骑是马扬威和马扬名,便和方文忠调马而退,退回阵地。两边军shè住阵脚。 马扬威一身披挂,手握天罡大刀,哈哈大笑道:“张定国不自量力,派尔等特来送死?”方文忠倒提钢刀,纵马而出,叫道:“反贼休得猖狂,敢与我决一死战否?” 马扬威哇哈哈笑道:“小子口气不小,让老子送你归西!”话音刚落,便飞马而出,与方文忠斗在一块。方文忠见他身形威武,不敢大意,一照面便是一招“飞马连环”,此招乃是闽刀门绝招之一,非同小可。马扬威架开一刀,另一刀却被斩在腰上,幸好甲胄在身,只受皮肉之伤,但仍是疼痛难忍。马扬威大吼一声,天罡大刀自左上向右斜劈。方文忠仰卧于马背上,堪堪避过,又是一招绝技“难上加难”。马扬威何曾见过这等jīng妙刀法,瞬间臂上胸前各中一刀,俱是皮肉之伤。 马扬名见兄长失利,急挥兵冲击。方文忠眼观六路,眼听八方,边闪避马扬威的疯狂攻击,边观察敌方阵势,见敌兵数倍于己方,若是硬拼,势必全军覆灭,不如等张将军率大军到来再作打算。方文忠主意一定,使了招“知难而返”,此招乃是虚招,只把刀在马扬威眼前一晃,便调马退走,并大喊道:“敌人势大,快退快退!”闽兵溃退,陈无知、方文忠败走。 马扬威中了数刀,岂能罢休?提刀急追,扬言道:“快追,不可走了方文忠和陈无知!如有擒杀其中一人者,我重重有赏!”众士兵听了更加卖力,奋力直追。追出数里,马扬名飞马赶上马扬威,叫道:“二哥,穷寇莫追。” 马扬威怒道:“我方哨兵早已探得闽军只来此二部军,怕他贼鸟,我若不能报这数刀之仇,如何咽得下这口鸟气!你若是害怕,就滚回你的老巢去,少在这里给老子添乱。”其实马扬名一路追来,见敌兵丢盔弃甲,仓皇而逃,自觉得担心是多余的,然而他为人多疑,安心之际不免生疑,只想见好就收。但马扬威生xìng骄傲暴躁,岂是他人所能劝住! 马扬威不听劝阻,一路狂追。马扬名只得一路紧随。直赶至闽军营寨处,闽兵抵挡不住,弃营而逃。马馨、公孙弘以及火头工等人随军一同奔逃。忽然两边伏兵四起,杀声八面而至,旗号分别是“张”或“闽”。方文忠见是自家军队,真是喜从天降,挥兵回杀。三路一起夹击,马扬威胆战心惊,调转马头便跑,手下士兵不战自乱,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死伤惨重。 马扬威悔不听劝,和马扬名只带了十余骑逃到漳州城下,打算重整兵力,死守城池,且手中尚有马扬武为质,足以自保。却见城门紧闭,吊桥正在半空,马扬威正要喊话,城上乱箭shè下,将十余骑连同马扬名一起shè死,只有马扬威被shè两箭,尚要飞马夺路而逃。张定国带一队亲卫兵追到城下,满弓一箭,shè穿马扬威之喉,落马而死。 原来就在陈无知部在离漳州城二十里安营当夜,张定国率军连夜赶至,派兵至营寨两面的树林中埋伏,又使与马扬威兄弟相貌相似的二人乔装成马扬威兄弟,并带领一部兵悄无声息地潜伏到漳州城附近,只等马扬威率兵追出后,寻时机装做败退回来之状,由于叫喊紧急,守将不辨真伪便命人放桥开门,闽军便轻易地夺得漳州城。 此番夺城之计,张定国早在泉州时便已萌生心中,因此让陈无知领兵先行,自己却于次rì凌晨领军出征,一路上偃旗息鼓,瞒过了马扬威派出的侦察兵。同时为使陈无知和方文忠败像逼真,自然就没有将妙计相告。 闽军攻下漳州城后,张定国率军入城,于牢中释放马扬武,并上表给闽中侯,得以批准后,仍委任马扬武为漳州太守。二人多年未见,此番相聚,别有一番感慨。张定国暂宿太守府,时常与马扬武秉烛夜谈,共叙别后情形。 康凌志助纣为孽,张定国命人将他们二人押去福州,听候闽中侯发落。 自此,八闽大地已有七城落入闽中侯之手,唯有龙岩一城未得。张定国又从漳州军中抽出jīng壮者九千人,并入闽军,每部均由一千五百人扩充至两千人,并且加紧练兵。 公孙弘自从跟随陈无知后,并无差事,每rì里绘图且摆弄木工活,竟开发出一种攻城工具,叫投石车,并上报给张定国。张定国见后,连连称赞,命公孙弘选定人数,立即生产投石车。 龙岩太守沈应昭闻报闽军已攻下漳州城,并屯重兵于彼,知道闽军最后的目标必是龙岩。但凭自己一城之力定然守不住闽军,忙派人向附近的梅州城求援。岂料梅州城最近也与河源城接连交火,已到自身难保之地,如何有兵力去支援龙岩!梅州太守当下写了封回信,诉说本处眼下处境困难,委实爱莫能助。沈应昭求助无果,心想既然已无外援,闽军若是打来,早晚都将城池打破,不如现在降了闽军。虽说太守地位可能不保,但至少没有xìng命之忧。沈应昭主意已定,便派人向漳州张定国送降书。 张定国接到降书,大喜,当rì派人去福州禀报此事。不rì,闽中侯令到,命张定国班师回福州。至于龙岩之事,由闽中侯派人前去接收,调令沈应昭到福州。 马扬武闻说此事,当晚宴请张定国、王济明以及右新军十八都尉。众人来到绿竹园,客套了一番,各自入席。众都尉在军中久不沾酒,此番机会难得,尽皆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小竹进来附在陈无知耳边,低声道:“小姐请你过去一叙!”陈无知说道:“去哪?”小竹掩嘴笑道:“去了便知。” 众人酒入肚中,言语渐多,各自聊天饮酒,没人去理会陈无知和小竹的离去。陈无知来到门外,借着屋内照出的光,见马馨一身紫sè衣裙,长发披肩,明眸皓齿,正朝着他微笑。今晚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显然是经过刻意的打扮。两人一见面,小竹知趣地走开了。 马馨牵住陈无知之手,来到竹园中的一个亭子中,一起坐在竹橙子上。陈无知问道:“马姑娘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马馨放开他的手,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陈无知慌忙摇头,连声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误会了。” 马馨柔声道:“陈……陈大哥,我可否这样叫你?”说完脸上一红,所幸黑暗中无人瞧见。 陈无知点头道:“自然可以,有何不可?” 马馨叹道:“听说你们明rì便要北上福州,你这一去,几时才能再来这里?” 陈无知感到迷茫,若要说几时再来此地,自己也是不知道,只能摇摇头叹息道:“一切全凭张将军调遣,我也是身不由己,况且行军打仗,危机重重,能否活下来也是未知数。” 马馨说道:“不如请阿爹向张叔恳求把你留下,留在漳州统领兵马,你看好吗?” 陈无知心里微微一动,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便辞谢道:“多谢马姑娘好意,闽军之中虽然艰苦,但正好磨练我的身手,我想我还是留在军中吧。” 马馨微微有些失望,站起身说道:“男儿志在四方,该当如此。只是,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的!”说完塞给陈无知一个小锦囊以及一册小书,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不识一字,这册《字集》是奴家花了数rì时间抄写的,请你在有闲暇之时好好学习。此二物赠君,唯君珍之重之!”言毕,款款而去。 陈无知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里似的,回想方才马馨说的话,握着手中的小锦囊,心中汹涌澎湃,难以自抑。他打开小锦囊,拿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圆状物体,再一层层揭开锦帕,顿觉得眼前渐亮,锦帕之中似有光线透出。待揭开最后一层锦帕时,眼前忽然大亮,亮如白昼。陈无知见自己手中拿的竟是一颗洁白无瑕的夜明珠,心中深深感激马馨,不禁又想起马馨之言:男儿志在四方……唯君珍之重之! 第三十五章 皇朝惊变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次rì,张定国率军北上,不过数rì,便抵达福州。张定国安营毕,和王济明同去侯府,禀报此番南征细节。 闽中侯一统八闽,暗有称王之意,加上群臣劝晋王位,便遣人进京上表,请当今皇帝授予闽王之位。另一方面命人修建王府,并论功行赏,册封有功之人;命吴良伯扩建福州城;命张定国、李顺仁、王济明、林正道于各城募兵,扩原三军为五军;命公孙弘协助陈无知于城西筑封王台;命司礼刘培元策划封王大典及所需的一应器具。 当今天下国号金龙,首都洛阳。自前朝暴君宋罡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本朝太祖萧腾于江陵率众杀州官起义,推翻前朝而统一天下以来,传至当今皇帝,已历十五帝。当今皇帝姓萧名顺,年号弘顺。 弘顺八年二月,闽中侯遣人上表至都。此表不曾传到皇帝手里,却传到一个人手上。此人乃丞相张怀谷。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朝中文武百官莫不惧他。连弘顺皇帝对他也是束手无策,他说一,皇帝决不敢说二。此是为何? 这话却要从八年前说起。前任皇帝萧玄任用外戚孔韶为相。孔韶权大势大,一手遮天,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他听说车骑将军柴松之女有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早就有心一亲芳泽,几翻托人说媒,柴松只是不允。yù强行闯府抢亲,但柴松也是朝廷大员,且有万夫不挡之勇,只有另做他想。后来听从下人之策,向皇帝进言,说关外异族虎视眈眈,大有南侵之意,使车骑将军柴松去镇守雁门关。萧玄言听计从,即下旨命柴松率军前往雁门关镇守。 孔韶用计弄走了柴松,便亲自带人上柴家抢亲。当他见到柴松之女比传闻中更加美貌,便要逼迫她就范。岂料此女个xìng与其父同样刚烈,竟是宁死不屈,当rì便遭到不幸。孔韶不能如愿,反而恨上了柴松,且惧怕柴松rì后回来面君揭己之过,便向皇帝进谗言,说柴松在边关拥兵造反,并开关放异族进来了。这萧玄实在是昏庸极了,竟然不辨真伪便下旨查封柴家,将柴家十余口人尽数处斩。 柴松本是忠义之人。其家丁快马到边关来报孔韶抢亲之事时,他只身匹马赶回京,yù奏明皇帝,请皇帝为他作主。然而在回京途中却听到全家被斩之事,他痛不yù生。但此仇不报,虽死不甘,只好回到边关,向众部下说明此事。当今皇帝好玩享乐,时常建造宫殿楼台。国库早已耗尽,只能强征民夫,加收各种税银。而大多税银却落入孔韶之手,皇帝所得不过其中一成,因此多次发不下军饷来。众部下早已恨透当今皇帝萧玄和孔韶,听柴松说要杀回洛阳诛皇帝斩孔韶,大都愿意跟随。 柴松军队所过州郡,畅通无阻,直至洛阳城下。原来皇帝无道,国库耗空,加征税银之事便落在各地官员身上。凡逾期收缴不上所限之税银的官员,都要处以各种刑罚。而天下百姓大都是缴了又缴,终于家徒四壁,无银可缴!任凭官吏如何逼迫,只是缴不出税银。天下间的官吏没有不受刑罚的,因此非但百姓对萧玄和孔韶恨之入骨,连官吏也不例外。也难怪柴松军队过处,不曾遭遇官军拦阻,也不曾遇上勤王之师。 柴松军队兵临洛阳城下。守城将领原是柴松旧部,对柴家所遭之不幸常感伤痛,此时见柴松率军前来,便命人放吊桥开城门,率部迎柴军进城。柴松领军杀入孔府,将孔韶一家杀个jīng光。又率军杀进宫中,逼迫皇帝萧玄自缢。自此,大仇得报,原本应当庆祝一番,但他丝毫不觉心喜,眼前所见,心中所想的皆是往rì的一幕幕。仇恨已了,一个人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义!况且为人臣者逼君自缢,便是不忠之极。一个不忠之人又有何面目活在这天地之间!柴松将自己关在大殿中,向九五之位跪上了十rì十夜,水米不进,终于将自己活活饿死。 虎牢关守将张怀谷是个钻狡猾之人,原是河南封丘人氏,因在乡诈骗财主赵诞之财被识破,逃到洛阳。时逢相府招工,遂去应聘,得入相府。其人口齿伶利,能说会道,深得丞相孔韶喜欢,被提拔为将,派去驻守虎牢关。此次听闻柴松进军洛阳,忙派人前去打探消息,自己却率军打着勤王的旗号缓缓前去洛阳。及至探子回报说柴松诛孔韶,逼皇帝自缢,而后自己活活饿死。张怀谷觉得千载难逢之机来临,急率军火速赶往洛阳,占领洛阳城。将柴松原军并入自己旗下,并立萧玄第四子萧顺为帝,改元弘顺。 前三皇子俱在,他却立四皇子,况且四皇子刚满五周岁,皆因其势大,众臣敢怒不敢言。张怀谷自领丞相之职,代天子处理朝政,废除先帝所立之诸多苛捐杂税,减免朝臣刑罚,减息减租,众臣及百姓对他专权骄横之事虽感到痛恨,却也因此心悦诚服,不曾有人公然竖起反抗大旗。只是偶尔有些江湖剑客看不惯其所作所为,潜入深宫行刺,皆因守卫森严及宫中高手如云,屡屡行刺未遂。 八年来,张怀谷利用挟天子令诸侯之便,使东拉西拢、二虎竞食、借刀杀人等计,或拉拢或坐收渔利,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版图,竟掌握了豫州荆州之地。 这rì闽中侯遣使送表至,自然便送到张怀谷之手。张怀谷冷笑道:“林信也想称王?曹盛,你去查查,这林信是何来历?”这曹盛是张怀谷的智囊团之一,常常为之出谋划策。张怀谷处政事时,随侍一旁,以便时时为张怀谷解不解之事。 片刻工夫,曹盛查完归来,说道:“林信之祖林源原是世祖皇帝之近侍,随世祖爷南征北战,多次舍命救世祖爷于危难之时。世祖爷感其忠义,于一统江山之后,划福州为其封地,封其为闽中侯,世代相袭,并受闽地各州每年于端午节进贡。弘顺七年五月,闽地各州太守拒绝进贡。林信以此为由,率兵南下莆田。虽遭到伏兵,但因其兵力强大,终于也攻下莆田。之后一一吞并各州,于今年元月一统八闽。” 张怀谷点头道:“原来他是忠良之后。传旨,正式授林信于闽王之职,并遣人前去贺喜!”曹盛毕恭毕敬道:“是。”张怀谷嘿嘿笑道:“不过,闽王并不好当。即刻下旨,闽中侯林信擅自称王,命越公司马威出兵讨伐。” 曹盛笑道:“妙哉!司马威以仁德忠义著称,越境之内各州无不臣服。丞相借这支仁义之师攻打闽地,岂有不胜之理!真是妙啊,妙不可言。” 张怀谷笑道:“司马威对朝廷忠心耿耿,攻打闽地自然是不遗余力。若换其他诸侯,恐难真心。”曹盛躬身道:“丞相心思缜密,属下拜服。”曹盛自去传旨,不在话下。 弘顺八年三月,朝廷封王旨到,闽中侯置封王台,进行封王大典。文武百官及五军全部到场,举办之隆重实属罕见。大典完毕,闽王分封诸臣,封何钦为国相,沈应昭为长史,刘培元为功曹。封李顺仁为左将军,将左军;张定国为右将军,将右军;王济明为前将军,将前军;林正道为后将军,将后军;闽王自将中军。 第三十七章 军营重地 - 行军修行记 - 我是若龙 () 陈无知所部仍属右军,驻扎城东。城东无营,右军奉张定国之命搭建。这rì,陈无知正和众部下齐心建营,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中西面驰来数十骑。陈无知觉得蹄声渐近,抬头循声瞧去,见那骑径往营门驰来。到了营门,那些人不肯下马,径闯营门。当先二人,腰间各挂一口刀,右边那人容貌甚是熟悉,似曾见过,但陈无知却记不起。左边那人手中提着马鞭,神态踞傲,昂然驱马,陈无知却是不曾见过。那些骑当中有人高声喊道:“后将军林正道、左将军李顺仁到,快快打开营门!” 陈无知恍然大悟,右边骑马之人是李顺仁,左边那人自是林正道了。 一个营门守卫应道:“张将军有令,军营重地不得驱马赶车,只可步行。即是闽王亲来,也不可骑马放入。两位将军若要进门,还请先下马。” 林正道怒喝道:“放肆,小看我就算你大胆了。居然连我父王也敢藐视,你真是活腻了。”他将手一挥,向手下取过弓箭,一箭朝方才说话的营门守卫shè去。那守卫一见他拉弓,吓得拔腿就跑。林正道那一箭便落了空,随后又引弓搭箭朝其他守卫shè去。剩下的五个营门守卫见他如此跋扈,却偏偏又得罪不起。既不能反抗,一个个只好扭头便跑。 陈无知见此情景,愤怒道:“岂有此理,硬闯营寨还敢如此嚣张。”他气愤不过,入营抄起银臂弓箭。出得营来,手下众兵皆拦阻道:“陈都尉,陈都尉,切勿鲁莽,他是大王之子,我们得罪不起,给自己惹祸上身。”陈无知面不改sè道:“大王之子便能如此胡作非为了吗?此等行径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他不管别人如何劝阻,只是不理。 林正道身后两名都尉下得马来,伸手去拉营门。远处接连呼呼的两支劲箭shè至,将那两名都尉的手掌一一钉在营门之上。那两名都尉哀嚎连连,痛苦之极。这两支箭正是陈无知所发。 林正道没想到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气得咬牙切齿。他往营中瞧去,见陈无知手中挽着银弓,与自己作对之人,必然是他了。林正道引弓一箭向陈无知shè去,准头虽然不错,然而嘟的一声,shè在营门之上。距离较远,隔门而shè,难度极大。林正道自知shè不中他,奈何他不得,只好下得马来,心想:待我进营再和你算账。 李顺仁及其他各都尉随之相继下马。李顺仁喊道:“我等均已下马,还不来人为少主开门?难不成非要少主亲自动手不可?”他这一声叫,营中立即有许多士兵前往救下被箭钉住的两名都尉,并大开营门。 林正道将弓箭丢给部下,双手负后狰狞着脸径往陈无知走去。李顺仁及其部下步步紧随,惟恐落下一步。林正道领众部下走到陈无知近处,向李顺仁使了眼sè,说道:“李将军,打死他,父王那里有我担着。” 李顺仁狞笑道:“少主请放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末将这便要了他的小命。”他双掌下按,猛一吸气,右拳向陈无知当胸直掼,是一记闽刀门绝学“裂石拳”,是为一拳裂石之意。一拳如此之威,他只以为足以使陈无知当场毙命。岂料陈无知见他二人如此对话,早有防范,急忙左掌搭右臂还了一掌,正是回龙八式中“回龙绕梁”。掌拳相对,陈无知身躯只是晃了晃,却将李顺仁击得向后滑了一丈有余。若非他在闽刀门练得根基扎实,下盘扎得稳,非摔出去不可。 李顺仁顿时收起轻视之心,不敢再与陈无知硬碰,只是展开轻功身法绕着陈无知周围不停游走,并时不时地向陈无知攻击一拳或拍出一掌。陈无知被他这一阵左攻右打前拍后劈,疲于招架应付,一招“回龙绕梁”完全无用武之地。顷刻间他肩背上、胸前、腰间等多处中拳中掌,幸得一身内力护体。但若照此下去,非被他当场打死不可。此时此刻,陈无知唯有束手待毙,不禁叹道:“只可惜不能战死沙汤,却死在这等jiān人手中!”李顺仁嘿嘿笑道:“什么破烂招儿,来来去去只此一招,还敢大言不惭战死沙场,凭你还不配。” 陈无知的部下均在边上围观着,对他的遭遇无不同情,虽有心相助,然而对手却是少主,因此无人敢出来助他。蓦然间,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灰衣老人已将李顺仁提起。那老人鹤发童颜,腰间挂着红皮酒囊,自然是王成仁。自从闽军攻破漳州城,确保马扬武无事以来,他一直暗中跟着陈无知。他晓得这个徒儿傻里傻气,却又正义无私,极易得罪于人,恐会招来杀身之祸,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此刻见他身陷危境,这才不得不现身。 王成仁手里拿着李顺仁之要穴,令他动弹不得,提在手中犹如抓小鸡一般。一声喝道:“你说老夫的回龙八式是破招儿,即是你们师叔祖严成我面前,也不敢如此说话。”陈无知大喜,笑道:“师傅,你来了。”王成仁朝陈无知笑道:“老夫子的徒儿被人欺负,老夫岂能不来!” 李顺仁全身麻木,双臂无力,垂于身侧,yù运气yù弹开王成仁之手,却如何弹得开?在如此多人面前被一个老人提在手中,真的是羞愤难当,脸上涨得通红通红,吼道:“老家伙,你只不过靠暗算得手,若是正面交手,看本将军不打垮你。” 王成仁冷笑道:“老夫看你有多大本事,敢口出狂言。”右手轻轻一送,李顺仁不由自主地飘出二丈有余。 林正道见眼前灰衣老人功夫如此了得,定非等闲之辈,非李顺仁一人所能敌住。他将马鞭一挥,叫道:“这老头子擅闯军营,给我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身后冲出数十人,个个手中扬着兵刃,向王成仁冲去。 王成仁哈哈笑道:“想以多欺少么?老夫何惧之有!”眼见诸般武器挥到,陈无知瞧着暗暗担心,也不知老人家能否敌得住这么多人。只见王成仁身形不动,双手上下左右挥舞,所有近身的武器“噼呖啪啦”纷纷折断。断折兵器之人退开,后面又齐齐刺到三枪,王成仁右手一圈,将三把枪同时抓住,一拉一送,对手三人一起摔倒。总算是他手下留情,若是加点劲力,那枪杆顶上对方身体,非死即伤。 陈无知叫道:“师傅,留神后面!”王成仁推倒三人之后,耳听背后风响,反手一搭,已用指将刀挟住,他恨人偷袭,指上运劲,“啪啦”一声,刀断为两折,顺手一推,偷袭者“啊”的一声,飞了出去。 林正道叫道:“这老家伙武功太厉害了,用箭shè!用箭shè!”话声刚落,从他身后跑出十余人,站成一排,引弓搭箭,对准王成仁。与王成仁交手之人,一听少主此言,吓得赶紧跑开。王成仁向李顺仁笑道:“让你瞧瞧老夫的破招儿。”也不见他做何动作,只是双手抱圆,呼的一声,双掌向前急推,那排弓箭手及林正道受掌力一激,齐齐仰天摔倒。 李顺仁大惊失sè,不知少主伤势如何,若是有个闪失,自己如何向主公交代。只见林正道和那些弓箭手“哎哟”“哎哟”叫着爬起,林正道嘴里叫道:“这老家伙武功却也了得,李将军,你去领教他两招,我偏不信闽刀门的武功还不如他的。”原来王成仁一生心存仁慈,若非十恶不赦之人,绝不烂下杀手,因此尽管林正道对他如此无礼,却也只是稍加惩戒。 李顺仁见少主无恙,心下略宽,寻思:依适才他的掌力看,这老人的功力似乎远在是在师祖之上,若是只比招式,我或许有些取胜之机。当下向王成仁鞠了一躬,恭敬道:“前辈内力深不可测,晚辈万万敌不过,不比也罢。”又走到林正道面前,说道:“惭愧,师门武学虽然博大jīng深,然而末将年纪尚轻,所学不到一成,今rì给师祖脸上抹黑,实在是惭愧得紧。” 众亲卫此时早已搬只木凳给林正道坐下。林正道见李顺仁不断给自己丢眼sè,这才恍然大悟,叫道:“无妨无妨,这老家伙年纪一大把了,你就是打娘胎里起修练内功,也是比不过,我不怪你。” 王成仁盯着李顺仁笑道:“你们这两小子狡猾得紧,说来说去便是要激老夫不用内力与你比试,老夫答应便是,何必如此一唱一喝。” 虽然并非激将法奏效,然而结果已如李顺仁所愿。他转身向王成仁笑道:“前辈既是这般说法,那么晚辈就放肆一回了。……”又拔出佩带之刀,继续道:“晚辈用刀,不知前辈用什么兵刃?” 王成仁道:“老夫无需兵器。” 李顺仁微微一笑,心里欢喜,心想对手不用兵刃,无形中又多了一分胜算,却不知王成仁一生之中除了拳掌之外,别种武艺甚少涉及,对拳掌的jīng研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界。 李顺仁拱手道:“那么请恕晚辈无礼了。”右手微抖,刀身幻作十道刀影,向王成仁削去。他忌婵王成仁武功高强,是以一上手便是闽刀门之绝技“无难刀法”,俨然是招“知易行难”。 王成仁心想他刀法虽然jīng妙,却终究还没学到家,这招刀法最高境界是将刀身幻出二十四道刀影,而你才幻出十道,实在是差太远了。他虽然不使内力,但眼光之敏捷,武学境界之高,当世无人能及。以他之能,三招之内便能制住李顺仁,却并不急于打败他,只是以伏虎拳与他对招。伏虎拳不似回龙掌那样霸道,它更注重灵巧。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