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侍寝能有吃的吗？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第一章 那那那……那个暴君？ 苏莳是在偌大的绣床上醒来的，醒时，一只白蛾嗡嗡飞过眼前。 分明是蛾，细看却像极了一副小小的骨架，双目是两个漆黑小洞，幽幽若有光。 “这是蛊蛾，”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透着丝丝的冷，“擅吸食血肉，片刻可将人变作白骨。” 少年面容冷冽，清瘦颀长，穿着一身华贵黑袍，坐于殿内的梨木桌前。 蛊蛾嗡嗡展翅，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昏黄烛光下，这画面说不出的诡谲。 苏莳被吓得小脸煞白，奶玉般的手攥得紧紧。 蛊蛾是什么，她从未听说过。 这人是谁，她也从未见过。 这里……究竟是哪儿？ 她是这一届的秀女，入宫后不久便死了，死后遇到了地府的府君。 府君说地府出了点差错，致使她这辈子七窍缺了一窍，比旁人要傻一点。不仅如此，还弄错了她的阳寿，所以会赔给她一些寿命。 却不是白赔，而是要她做一件事。 若做不成，便会死。 “说，你所来目的何在？”少年声音极冷，透着杀意，打断了苏莳的思绪。 他修长的手指略略一动，蛊蛾就朝苏莳飞了过来，落在她鼻尖上，翕动着翅膀蓄势待发。 苏莳浑身的血液似要凝固，不敢去碰那蛾，紧紧绞着一双小手连连往床角躲。 这里没有笔墨纸砚，她想说，却说不出话，只能写。 她是个哑巴。 少年面无表情地逼近，对上她惊惧无比的眸：“想装聋作哑？” 苏莳心跳得砰砰的，正要伸出手比划解释，这人的手指却突然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目光下落，落在她掩在水袖襦裙里的单薄身子上。 那裙子的领口有些歪斜，露出一方白皙的锁骨，形状纤瘦极了，似细笔勾勒出的蝴蝶羽翼。 往上，是一张细嫩的脸。 再往上，是一双怯生生的眸。 模样干净温软，乖巧得叫人心疼。 与周遭的深深宫阙格格不入，仿佛误闯入其中的迷途羔羊，着实不像是什么刺客。 若不是刺客，深夜出现在凌霄殿内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双眸如冬日寒雾般阴郁，令人胆寒。 这是个极简单的问题。 苏莳咬唇按下心头的恐惧，怯怯地伸出手，拉起他阔袖下的那只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这字时，她鼻尖上还停着那只蛊蛾，轻扇着森白的翅膀。 苏，是姑苏城的苏。 莳，是莳萝花的莳。 那是一种小小的、嫩黄嫩黄的花，一到春天就遍地都是，一点也不惹人注目。 姥姥说取这个字，是希望苏莳一辈子也不要引人注意，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可麻烦不是想免就能免的，姥姥过世后，无父无母的苏莳没了人照拂，被舅舅、舅母盯上，打包送进皇城成了一名秀女。 她是哑巴，按说是不必选秀的，只消在名册上凑个数即可。 偏偏那与她素未谋面的新帝，亲手勾选了她的名字，这事便成了板上钉钉。 新帝年轻，残暴不仁，连地府府君都“久仰大名”，好不头疼。 “你今后要做的是跟在这暴君身边，阻止他继续滥杀无辜。你还有十年阳寿，他每杀一人，你的寿命便会少一年，你可听懂？”在地府，府君朝苏莳说得语重心长。 苏莳刚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就醒了过来。 醒来时，人已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她壮着胆子，一笔一划继续写道。 这四周烛火幽幽，有案牍、有床褥、有门窗，殿内的装潢好不精致，全然不似她之前待的那个小小偏殿。 写完，苏莳紧张兮兮地仰起小脸看着面前的人。 在苏府时，除了姥姥没人关心过她“说”什么，这人看似不好惹，却很有耐心“听”她说话。 想必不是什么坏人……吧？ “这里是凌霄殿。”少年开口答，语气淡且冷。 “那你是谁？”苏莳低头又写。 她写得很认真，丝毫没察觉面前的少年眸光的微变。 女子指尖的那抹温软，像无名小花轻轻拂过他的掌心，太柔嫩，太娇小，一揉就能揉成碎末。 少年皮肤下的青色血脉微僵了一下，冷冷收回手，顿了片刻，才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名字：“傅默渊。” 苏莳呼吸一滞，小脸登时变得骤白。 傅默渊，那那那……那个暴君？ 暴君很暴，听闻一言不合就要砍人脑袋。 被他砍了脑袋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苏莳吓得连鞋都没穿就下了床，却立刻被一只手拎住了后脖子。 “想去哪？” 暴君冷沉的声音像是一道催命符。 苏莳不敢再跑，怯怯转过头，掰着白嫩嫩的手指头悄悄数了一下，害怕得皱起小脸。 “在数什么？”傅默渊问。 “在数暴君还能让我活多少年……”苏莳嗫嚅着唇，却发不出声。 地府府君给她的寿命是十年。 十年，十个人头，凑齐了会不会还不够暴君砍一次的？ 傅默渊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晦暗起来：“暴君？” 咦？ 苏莳惊疑看着面前冷口冷面的人。 自己分明发不出声音，他又是怎么“听”懂的？ 傅默渊冷冷看着她。 读懂唇语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他的母妃被人毒哑，居于冷宫十二载，悄无声息死在了一个凄风苦雨的秋夜。 眼前这个叫苏莳的女子，让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分明失了声，却还用苍白的唇，没日没夜重复“报仇”二字，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怯，抑或带着狠。 自他长大成人，宫中便无人不避着他。 登基之后，更是无人不怕他。 都是如出一辙的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惊和惧，仿佛他是某种见不得光的异类。 “既怕死，又何必来侍寝？” 殿内的烛光照不亮傅默渊的黑发黑眸，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件精致的死物。 随着他语气渐沉，凌霄殿内空气似乎都骤冷。 苏莳心悸，绞紧了一双素白的小手。 侍寝是什么？ 她不知。 她只知暴君现在很生气，接下来……会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于是乎，她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姥姥每次生气，只要被她扯扯衣袖，就能叹息一声消了怒火。 可暴君显然不是姥姥。 他那双深渊般的眸，映出苏莳此刻怯生生的小脸。 她瘦小的身板战栗着，明明怕得很，却大着胆子仰头看着他，一双杏眼水雾升腾。 一只手还牵着他的衣袖。 指尖白皙，一看就软嫩得出奇。 苏莳鼓起勇气，又往前挪了一小步，无声地恳求：“我饿了，侍寝……能有东西吃吗？” 傅默渊额角一僵：“……” 自他继位登基起，入凌霄殿侍寝的女子或极尽谄媚，或惧他如鬼。 却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侍寝是否有东西可吃！ 见他面色愈发冷沉，苏莳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要保不住了…… 然而下一秒—— 暴君冷冷侧目：“来人。” 一名宫人应声入殿，颤颤跪得像是没有骨头：“陛……陛下有何吩咐？” “想吃什么断头饭？”傅默渊问。 问的不是宫人，而是苏莳。 苏莳舔了舔嘴唇，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个玉盘，盘子里还剩些糕点的碎末。 傅默渊面无表情：“滚下去，叫御膳房上糕点。” “是……是……”宫人几乎被吓破胆，瑟缩着飞快滚远。 “你侍寝，就只是为了吃？”傅默渊看向苏莳，语气极冷。 他怀疑这蠢女人根本不懂断头饭的含义。 苏莳点头如小鸡啄米。 姥姥过世后，舅舅、舅母不曾再给她吃过一顿饱饭。 以前还有丫鬟小桃偷偷给她送吃的，现如今进了宫没了小桃，她便只能自己想办法。 如果侍寝能有吃的，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宫人去得快也来得快，把从御膳房端来的糕点放下后，便一溜烟没了人影。 苏莳怯怯看了看傅默渊，坐立不安地吃起了糕点。 满满一盘鎏金酥，吃得她直打饱嗝儿，把最后一块塞进嘴里时，腮帮子已是鼓鼓如小鼠。 “那么怕死，怎么不怕朕这个暴君下毒杀你？”傅默渊面无表情，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莳把嘴里的糕点全咽了下去，无声却认真地开口：“姥姥说，总凶巴巴吓唬别人的人，不一定是坏人。” 傅默渊看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忽而微怔。 “但一言不合便要砍人脑袋的……就一定不是好人。”苏莳壮起胆子接而道。 傅默渊：“……” 他现在就很想砍了她这颗脑袋。 第二章 欺负一个傻子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偷偷瞄了他一眼，暴君轮廓分明的脸在烛光下半明半昧，叫人辨不出喜怒。 她又偷瞄了一眼殿门口。 姥姥说过，见状不妙最好的办法是溜之大吉。 然而暴君并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她溜之大吉之前，他冷沉的嗓音不期而至：“夜深了。” 苏莳后颈不自觉一颤，乖乖站在了原地，没敢再挪步子。 暴君看着她，就如看着一只自投罗网的小兽：“过来，给朕侍寝。” 苏莳猜，侍寝大抵就是宽衣。 之前在苏府时，每夜入睡前，小桃都会给她宽衣。 她有样学样地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怯怯伸手解开了暴君腰间的玉带。 暴君穿的是件黑色长袍，袖间绣有暗金龙纹，无比华贵。 如墨的长发，如墨的衣袍……衬得他的脸过分白皙，那唇色极淡，眼尾的血丝却极浓。 漆黑的眼里似有一片阴影，冷漠的表情令人生畏。 苏莳瑟瑟发抖地替他解开外袍，脱去中衣，一一挂上床边的红木架。 做完这一切，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抱起床上的被褥铺在外头的小榻上，乖乖巧巧地和衣睡了上去。 傅默渊：“……” 他很怀疑这个女子是在装傻。 她在被褥里的小身板缩成一团，隆成一个鼓包，一截脖颈露在外头，白嫩如软玉，不出片刻的功夫就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傅默渊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没了被褥的龙床，面色不明。 这还叫他如何睡？ 他走近这女子，过分白皙的手指落下，停留在她脖颈上方一寸的位置。 只要掐下去，她便会死。 一条人命，脆弱如斯。 她的呼吸均匀喷洒在他指间，宛如一层温暖的薄纱轻轻落下，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柔—— 傅默渊手指不禁蜷了蜷。 他竭力去忽视指尖那点悄然顺着血液，蔓延上心脏的暖意。 温暖什么的，不过是人世间的累赘罢了。 他移开视线，眸光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他这一生杀人如麻，却到底没凶残到和一个傻子计较的地步。 这傻子的名字，叫苏莳。 他记得，自己的确是用朱笔勾选过这么一个名字。 莳，莳萝。是种再常见不过的野菜。 皇宫里，有人高高在上锦衣玉食，有人饥肠辘辘卑贱如狗，而傅默渊和他的母妃皆是后者。 那些日子，他和母妃靠着这种味道平平无奇的野菜，和太监送的馊馒头勉强度日，与世隔绝般的绝望，挨饿受冻的感觉仿佛一遍遍翻来覆去地死…… 他没想到，竟会有人以那种野菜为名。 更没料到，她深夜出现在了这凌霄殿里。 应是内务府的太监自作主张，以为这样做会合他的心意。 傅默渊冷笑。 这群人，看来是吃得太饱。 夜深三更，他自然不打算叫人问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阔袖下的手一抬，有细微风声从指缝间响起，一旁烛台上的蜡烛应声而灭。 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一片安静中，傅默渊转身，按下了床榻上一个并不起眼的木枢。 屏风后的墙发出几声沉闷响动，缓缓移开，露出一道暗门。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密室。 他推门，缓步走了进去。 黑暗如一张巨口，转瞬将他整个吞没，连同那只森白的蛊蛾，也飞入密室飘散出的淡淡血腥气里不见了踪影…… …… 这夜，苏莳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梦里暴君正在早朝，喝了太监递过的一盏嫩绿的碧螺春，然后就双目流血。太医上前把脉，说是那茶被人下了毒。 她被吓得不轻，站在一旁瑟瑟不敢上前。 双目流血的暴君却突然转向她：“朕若死了，便用你陪葬！” 她一噤，立时醒了过来。 起身一看，已是日上三竿，殿内空空无人，暴君早就不见了人影。 苏莳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小手按在胸口，心有余悸。 姥姥说得对，伴君如伴虎。暴君如老虎，是会吃人的…… 第三章 这一幕，似乎在哪见过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小主，您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苏莳抬头，见是个年长的宫女。 明明从未见过，她却觉得这宫女好生面熟。 仔细一想，似乎是在梦里看到过。 “苏小主，御膳房准备了早膳，您先洗漱一番，奴婢这就带您去用膳。”那宫女朝她说道。 苏莳点头。 她早就饿了，有东西吃自然再好不过。 宫女伺候她洗漱过后，领着她往外头走。 穿过弯弯曲曲的回廊，绕过葱葱郁郁的花园，宫女指了指前头的一条小道：“小主往那边走，去了那殿里便有吃的。奴婢还有事，就不领您过去了。” 苏莳懵懵懂懂地独自往那儿走。 宫女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嗤笑。 果真是个傻子！ 那哪是什么用膳的地方？ 那是太和殿，早朝议政之处，待这小秀女闯进去，自然有她好果子吃！ 这阵子，侍过寝的秀女皆被娴妃娘娘悄无声息地除掉了，余下的秀女们人人自危，皆不敢再去凌霄殿，却不料突然冒出这么个傻子。 怪只怪她太蠢，在这宫里，蠢货的命可不值钱！ …… 苏莳沿着小路，来到一处后门。 把守在这里两个羽林卫，只装模作样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娴妃娘娘早已花钱打点过，他们自然不会拦着这小秀女进去送命。 于是乎，苏莳顺顺当当进了太和殿。 她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张龙椅。 暴君坐在龙椅上，身后是几个恭恭敬敬的太监和宫女，座下文武百官排排站，年老的早已白了胡须，年轻的尚且英姿勃发。 很快便有人瞧见了一身秀女打扮的苏莳，表情那叫一个惊愕：“大胆，太和殿岂是小小秀女能来的地方？” 苏莳吓得往后躲了躲，正撞上暴君投来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眼神活像要杀人。 “陛下，秀女怎能来朝堂之上？陛下便是沉迷后宫，也当有个度才是啊。”有人不失时机地开口。 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听着语重心长，面容却是阴恻恻。 “丞相大人此言甚是，陛下若无心上朝，大可直言！”百官中立刻传来附和声。 沉迷后宫，无心上朝，这几个字若落在傅默渊的头上，恐怕要在朝野之中掀起一阵声讨新帝的骇浪。 “拖下去，乱棍打死！”傅默渊嗓音发沉，叫人心悸。 立刻有人过来要绑苏莳，苏莳被吓得不轻，瑟缩如鹌鹑。 她还不想下去见地府府君！ 可她的小身板哪是宫人们的对手？眼看要被拖出殿去，暴君的声音却传来：“朕说的，是李侍郎。” 李侍郎，便是刚才那附和之人。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 暴君虽暴，却从没在朝堂之上下令杀过臣子，这还是头一遭！ 李侍郎面无人色，两腿发软：“殿……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不过是担心陛下刚刚即位，沉迷美色误国，所……所以才……” “朕说话，从不说第二遍。”傅默渊冷声开口。 被人拎鹌鹑般拎起来的苏莳，马上被就扔下了，羽林卫一拥而上，拿住了那李侍郎。 李侍郎又惊又惧，结结巴巴地妄图解释，却很快被堵住了嘴，只能直直盯着前头的丞相，虽说不出话，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然而老丞相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声色看着他被拖出太和殿。 直到被拖到殿外，李侍郎才好不容易吐出了嘴里的破布，遥遥指着傅默渊恨声大骂：“先帝在世时朝堂上从未见过血，尔等昏君如此滥杀忠臣，简直天理不容！天理不容！” 骂声渐渐远了，随后响起的是棍棒落下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听得苏莳冒出一身冷汗。 不多时，连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没了。 偌大的殿内无人作声，几乎静可抛针。 傅默渊看向苏莳：“过来。” 苏莳：“……” 不，她不要过去。 暴君的眼神明显不耐：“朕不喜欢说第二遍。” 苏莳弱弱走了过去，小腿肚发颤。 傅默渊一揽她的腰，让她横坐在了自己腿间。 苏莳小嘴微张，如在梦里。 她她她……这是间接坐了龙椅？ 傅默渊这时当着众臣的面怀抱美人了，却无人敢再议论，毕竟都是怕死的，谁都怕自己步了那李侍郎的后尘。 “丞相还有何事要议？”傅默渊问。 声音一贯低沉，无喜无怒，反而更令人生畏。 老丞相面无表情，倒是个敛得住气的：“老臣无事要议。” “既无事，那便退朝。”傅默渊言简意赅。 那明明是张少年的脸，眉目的深沉却如峭壁深渊，绣有龙纹的墨黑龙袍，让他看起来甚是肃穆，暗藏锋芒，冰冷不可逼视。 几番交锋，文武百官早已后背发凉，忙不迭退出太和殿，更有甚者早已被吓得七魄没了六魄。 待人都走了，大殿再次安静下来。 候在一旁的老太监上前，恭敬递来一碗茶：“陛下，这是西南进贡的碧螺春，您喝一口润润喉。” 退朝后饮茶，是傅默渊不经意的习惯。 那碧螺春冒着丝丝热气，茶汤嫩绿，一如通透的翡翠冰。 苏莳：“……” 咦？ 这一幕，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那盏茶，分明与在梦中所见的并无二致。 第四章 查清她的底细，这种人，断不能留！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得无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顾不上思忖，她连忙伸手打翻了那盏茶。 茶水倾泻而出，其中大半泼在了暴君的衣袍上，连带着茶叶也沾了上去，一片片的，看起来出奇的狼狈。 苏莳：“……” 伸手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 暴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苏莳被看得心悸，低头不敢吱声。 她也实在吱不出声。 “大胆秀女，怎么如此毛手毛脚，是哪个嬷嬷教的你规矩？”那递茶的老太监怒而扯起嗓门。 苏莳连忙从傅默渊腿上起身，怯怯挪到了一旁。 她是最后一批秀女，入宫才两日，自然不曾有嬷嬷教过她规矩。 “故意泼朕一身茶水是何故，你就这么喜欢伺候朕更衣？”傅默渊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畔，那语气意味不明。 苏莳咬唇，耳尖不觉微红。 她她她……她才不想伺候这个暴君更衣！ 欸，等等，暴君不是凶残得很吗，难道不打算砍她的脑袋？ “蛊蛾昨日已吃饱，你的小命，先留几天。”傅默渊淡淡开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苏莳收起惊疑的小眼神，悄悄舒了口气，后背仍有些发凉。 也不知蛊蛾除了血肉还吃些什么，若是知道，自己便每日把它喂得饱饱的，这样不就能保住小命了？ “还不快过来？”傅默渊的声音在前头响起。 她连忙快步跟上，缩着小脑袋如同鹌鹑。 “余下的人，不必跟来。”傅默渊头也不回地继续吩咐。 “遵命……”一行宫人齐声应道。 为首的老太监紧盯着苏莳离去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 …… 苏莳来到凌霄殿，给暴君换了衣裳，一层外衣、一层中衣，累得手酸，才记起自己还未用膳。 她看了眼一旁的几盘糕点，悄悄烟了咽口水。 “退下吧。”傅默渊依旧是面无表情。 苏莳不敢再看那糕点，低着头退下了。 她走后，屏风后闪出一个人，黑衣黑袍，宛若影子。 “查清她为何突然出现在太和殿。”傅默渊声音冷沉。 “是。”那影卫拱手应道。 “还有那杯被她打翻的茶，交给可信的太医仔细查验。”傅默渊接而吩咐。 影卫点头：“属下遵命。” 傅默渊端起桌上的茶盏，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再给她送些吃的。” “……”影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他是陛下身边的死士，跟随陛下五年，做的大多是刀口舔血的活儿，陛下何曾叫他给人送过吃的？ 更别提，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秀女！ 影卫只是个办事的，哪敢过问主子的事，只得按下心头疑惑，开口问道：“陛下，那苏秀女的娘家听说她侍了寝，今日派人送了些点心进宫，是否把那些点心也一并拿给苏秀女？” 秀女们若混得好，便是这后宫的主子，故而外亲一个个眼巴巴盯着，一有动静就殷勤得很。 不过大多送的是金银珠宝，最次也是绫罗绸缎，倒是从未见过只送点心的。 若不是这么吝吝啬啬独一份，影卫恐怕也不会有印象。 傅默渊鬼使神差想起了苏莳吃糕点时的模样，那两片腮帮子鼓鼓，像极了一只无害的小兽。 “拿去给她吧。”他淡淡道。 入口之物需仔细查验，故而即便送入宫里，一时半会儿也是到不了秀女手中的。 待到苏莳拿到点心时，已是傍晚。 这一日有很多人来偏殿找她，一张张面孔甚是陌生，有的是宫女，有的和她一样是秀女，还有的是小太监和老太监。 他们问她，为何将茶泼在了皇上的龙袍上，竟还没被砍头。 苏莳摇头，比划着说自己不知。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个哑巴，且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不仅哑，恐怕还傻。 傻子又怎能长留君心？ 于是乎，那些殷殷切切想要巴结她的人，一个个皆打消了念头。 不远处，芜芙殿内，宫女正将打听到的一一禀告娴妃。 “娘娘，那傻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地位，与您皆是云泥之别。皇上又哪会对这种女人动心，不过是一时兴起逗弄逗弄她罢了，想必很快就会腻了！” 娴妃乃大将之女，其父手握兵权，她在这后宫的地位亦举足轻重。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着实美艳，微微上挑的凤目冷冷一睨：“你怎知她不是在装傻？若没使心机耍手段，皇上凭什么独独对她格外开恩？这种人，断不能留！” 第五章 脸真圆，活像一张饼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与此同时，小小的偏殿里。 “苏小主，这些糕点您为何不吃？”宫女阿筠问。 阿筠是宫里给苏莳安排的，今后负责伺候她饮食起居。 苏莳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笔迹娟娟秀秀，一如她这个人。 自打知道苏莳是个哑巴后，阿筠就向内务府要了些纸笔，以便主仆二人能简单交流。 “您不能吃鲜花饼，吃了会脸肿？”看完纸上的字，阿筠好不诧异。 这些鲜花饼皆是苏莳的娘家送来的，既是娘家，怎会连苏莳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都不清楚？ 苏莳点着小脑袋，无声地“嗯”了一下，倒是心无芥蒂的样子。 阿筠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 真不知这位苏小主，能在暗流汹涌的后宫无忧无虑多久…… 叹罢，她转身去了御膳房，给苏莳拿吃的。 各家小主除了一日三餐还有宵夜，苏莳正蒙恩宠，她的宵夜自然可以让御膳房另做。 “请问阿筠姑娘，苏小主的饮食可有什么忌讳之处？”御膳房的宫人殷切问道。 “我家小主不能吃鲜花饼，说是若吃了有花瓣、花粉的东西，便会脸肿，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忌讳了。”阿筠答。 总归是自家主子，细心照拂是应当的，虽然苏莳也没给她什么好处。 阿筠想，就当是行善事吧。 她当了两年宫女，在这宫里见了不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冷不防遇上这么一个单纯无害的小主，多少是有些心疼的。 那宫人笑眯眯地点头：“记住了，记住了，不能吃花瓣、花粉……” 一炷香的功夫后，阿筠端着糕点回了偏殿。 苏莳边吃糕点，边听阿筠念叨。 “小主，陛下今日下了旨，要封您为答应呢，明早便会有太监过来宣圣旨，说不定陛下还会亲自过来。您一会儿可要早些休息，夜里睡得迟可是会伤容貌的。” 苏莳已弄清楚了，答应是这后宫中的一个小小分位。 大抵就跟百花之中有一等一雍容的牡丹，也有毫不起眼的莳萝一样，相比起妃嫔来，答应只是一朵无名小花。 不过姥姥常说，默默无名也挺好，只要一生安稳顺遂就行。 可自己的一生究竟能有多长？ 暴君今日刚杀了一个人，那十年阳寿眨眼就成了九年。 若有下次，断不能再那么害怕，须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苏莳心里惆怅不安，替那被乱棍打死的李侍郎默念完一段佛经，然后才洗漱宽衣。 这一觉，她睡得一点也不沉，时而梦见一把大铡刀追着铡自己的脑袋，时而又梦见暴君说要拿自己喂蛊蛾。 小命在梦里丢了一次又一次，可先前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莫名其妙下到地府的，苏莳却一点也记不起了…… 次日醒来时，天刚蒙蒙亮，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为何眼睛像是被什么粘住，勉勉强强也只能睁开一条小缝？ 她伸手揉了揉眼皮，整个人顿时呆愣住。 “小……小主？” 阿筠端着水正要进来伺候她洗漱，人尚在门口就已惊得呆了，手里的铜盆哐当落下，水洒了一地。 …… 片刻后，苏莳被阿筠按坐在了铜镜前。 阿筠拿着面脂往她脸上涂涂抹抹、刷刷补补，急得满头是汗：“小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叫陛下瞧见了您这样子，答应之位恐怕就要泡汤了……” 到手的鸭子飞了倒还是其次，主子被人明目张胆的算计才是阿筠最恼的。 苏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是真的圆，活像一张饼。 “小主……”涂抹了半天依旧未见半点气色，阿筠欲哭无泪。 苏莳手掌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压了压，示意她不必担心。 不过是误食了不该吃的东西，不出几个时辰就会没事。 之前在府里时，表妹偷偷往她饮的茶水里掺过几次花粉、花瓣，每次姥姥都会生气责罚，把表妹训斥得哭鼻子。 可表妹并不在宫里，还有何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莳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圣旨到，秀女苏莳，借旨！” 外头忽而响起太监尖尖细细的嗓门。 阿筠脸一白：“小……小主，这可怎么办？” 领旨自然是在殿外领，外头人来人往，小主这副模样若是叫人瞧见了，得惹来多少讥笑和嘲讽？ 阿筠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却见苏莳乖巧安静地找出一条水袖罗裙，拿剪子剪下一块，蒙在脸上当起了面纱。 阿筠愣在原地：“……”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第六章 他忽然想瞧瞧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那究竟是张怎样的饼 可戴着面纱接旨，该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阿筠心里七上八下，却也一时没别的办法。 她想了想，隐晦地提醒苏莳：“小主，一会儿那颁旨的太监要是揪着不放，恐怕得打点打点才行……” 打点？ 苏莳一时没明白这二字的含义。 阿筠看着她那双懵懵懂懂的眼睛，就知她没有听懂，凑近了小声说道：“打点便是塞些好东西给人家，却也不能明明白白地塞，最好是放进荷包里偷偷地塞，免得被人瞧了个现行……” 苏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找荷包去了。 荷包是她亲手绣的，绣了白兰，花朵细细的，好不秀气。 她往荷包里塞了些“好东西”，掂量了一下，担心不够，咬咬唇又多塞了两块进去。 而阿筠已出去迎接老太监了，片刻的功夫，苏莳也来到了外头。 这位颁旨的老太监是张生面孔，说少也到了古稀之年了，一双老眼有些昏花，压根没瞧清从殿里出来的是个怎样的妙人。 待他抑扬顿挫念完了圣旨递给跪在面前的“妙人”时，才惊觉不对，手指气得发颤，直指苏莳的鼻子：“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怎敢蒙着面接圣旨！” “这位公公，我小主今日脸肿，怕惊着您，所以才蒙上了面纱。”阿筠连忙压低声音解释。 老太监板起脸，冷哼一声：“宫里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阿筠立刻朝苏莳使眼色。 苏莳这次倒是懂了，乖巧递过手里的荷包。 老太监接过掂了掂，脸色这才缓和：“既然事出有因，那老奴也不为难苏答应了，苏答应，接圣旨吧。” 苏莳于是伸手接了旨。 一行人目送老太监带着几个小太监走远，待进了偏殿收起圣旨，阿筠才忍不住肉疼：“小主，方才您是往荷包里塞了多少银子啊？” 那么沉，少说也得有个十两二十两。 自家小主不是什么有钱人，连点像样的珠钗首饰都没有，这一点阿筠再清楚不过。 这次一出手便是如此大方，手头的余钱哪还经得起几次赏？ 苏莳看了看阿筠，拿起笔，纳闷写道：“为何要塞银子？” 阿筠：“……” 为何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老太监眯着一双老眼，从袖里掏出那只沉甸甸的荷包，伸手一摸竟满手软糯。 定睛一瞧，那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几块酥饼？ “噗——” 不远处的影卫，见状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影卫暗中跟着苏莳已有整整一日，毕竟这是个刚入宫的秀女，莫名其妙就受了陛下恩宠，行事又与常人迥异，自然需好生留意。 怎知这一留意，就撞见了如此一幕。 影卫敛了敛神色，思忖该不该将此事禀告陛下。 还有苏小主莫名其妙变肿的脸，恐怕与那娴妃脱不了干系。 …… 凌霄殿内。 傅默渊正批阅奏折，听影卫禀告完，冷冽的眸光无甚波澜：“脸肿了？” “是，”影卫点头，“肿如饼。” 傅默渊批阅奏折的朱笔未停，眉心却有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折痕：“查。” 影卫恭敬应声：“属下遵命。” 影卫来得快，去得也快，凌霄殿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四周只余风声，夜风拂过殿外竹林，沙沙声如波如浪，时远时近。 批完最后一张奏折，一只蛊蛾似通人性，从暗处飞来，飞至傅默渊骨节明晰的指间，在那里落下，轻轻扇了扇翅。 傅默渊落笔起身。 夜已深了，他英挺的眉宇间却毫无倦意，除了一贯的冷冽，还被夜色笼上了另一层轻得不着痕迹的情绪。 肿如饼？ 他忽然想瞧瞧，那究竟是张怎样的饼。 第七章 眼神逐渐变…得不对劲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刚踏至清从殿外，傅默渊耳边就传来一个小宫女略显紧张的嘱咐声。 “小主，今日这事以后可万万不能再做了。记住了吗？” 回答她的当然是无尽的沉默。 傅默渊眉尾抬高，透过那宫女的话似乎看见了今日宣旨老太监黢黑无语的脸。 他脚步提起就要继续往里迈，随从的一大太监就要高声喊话让里面的人出来迎接，却被傅默渊抬手止住了。 这皇宫里能留下的人哪个不是会察言观色的，大太监见了皇上脸色就知道今晚不用再去别处了。 随即不敢再言，连忙闭了嘴往后退了退，又挥手让一众太监宫女跟着自己下去了。 独留了暗处的人保护皇上安全，足矣。 “小主，今日的事都怪我，我要是盯着厨房或者不说出来你鲜花过敏之事，可能你的脸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阿筠背对着门口弯着腰给苏莳的脸上药，满是心疼的唏嘘着。 两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殿内居然多了一个人。 “……” 阿筠还要再说话，却见到不过方寸间的苏莳眼色突变。 肿如饼的脸上，那条细缝给出的讯息实在太少。 仔细分辨一下，阿筠居然看出了小主似乎是在——求救？ “小主，怎么了？” 苏莳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某一处，接着瞳孔放大。 “小主你别吓唬奴婢……” 苏莳根本来不及再提笔写字，拉着阿筠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紧紧按住，遮掩了八九分，又嫌不够似的赶紧松开，自己又背过身去，侧着身从桌上摸索着什么。 阿筠赶紧把纸笔递给她，却不见苏莳收下。 “咳。” 沉如冬日冰泉的男声，将房内的气息凝固住，也将慌乱的两人打断了。 阿筠脸色泛白的直挺挺跪下磕头，“皇上万安，皇上恕罪！” 苏莳保持着先前侧身的姿势捂着脸缓缓滑跪，不声不响，鸵鸟似的低着头。 傅默渊并未开口，而是径直朝着苏莳的位置走过去，一步一步的带着暗影。 男人冷冽的气息越发的近了，苏莳的头也跟着越发的低了。 苏莳默默把身子又往后转了转，可惜这次…… “你若再躲着，清从殿的人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男人的音调未变，可脱口而出的话却十分危险，脸上亦是冰冷。 苏莳呆愣的捂着脸抬了头，从指缝中偷偷看了看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又看了看跪在一边的阿筠。 眼神来回的游离着，还在试图弄明白男人刚才那番话的意思。 而准备接着往后挪的膝盖，在阿筠急切的摇头中堪堪停住。 见此，阿筠咬紧了嘴唇——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 片刻后。 苏莳和傅默渊坐在清从殿里过分质朴的小凳上，两两相望，桌子上还刻意放了盏烛火。 傅默渊虽还是冷着脸，但眼尾已染了一丝笑意，被那黄灿灿的烛光照耀着，连带着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那么令人害怕了。 脸如饼？ 还真没说错。 原先苏莳一双清亮杏核眼此刻被脸上肿胀的肉挤走了大半，嘴唇也过分的丰厚而微微嘟着，又因为她皮肤白嫩，现在看来真是个发了面的饼。 若是说的再详细些，那就是脸如酥饼，而且就是此刻桌子上摆着的这盘不太显眼的酥饼。 傅默渊想起了什么，指着桌上摆盘过了的吃食开了口。 “你今日塞给宣旨太监的酥饼，就是这个？” 男人的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常人的温度，若是心细的，还能发现他刚说话时声线略微颤动了一下。 苏莳肿着脸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无声说话，嘴角扯了扯似是张不开，才又拿起纸笔，“桌上的是厨房里刚做的鲜肉酥饼。” 那—— “你给他的是隔夜剩下的？” 只见苏莳再次摇了摇头，提笔写字 ，“日常厨子不给鲜肉酥饼，我塞给他的是我舅母今日送来的鲜花酥饼。” 阿筠偷偷瞥了一眼纸上的字，随即再一次咬紧了嘴唇。 “你可真行！” 傅默渊饶是再不喜形于色，此刻也不能完全绷着了。 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做出来的低劣便宜货，竟然叫她拿来打发自己有脸面的宣旨老太监了！ 他应该是生气的，可对着她那张肿胀如饼的脸，却又发不出火来。 “明儿我让内务府给你送来一些银瓜子，别再干这些丢人现眼的事儿了。”傅默渊脸色晦暗，难得的开口为她布置东西。 可惜。 “那你可以让厨房明日也送肉饼来吗？”苏莳将写了字的纸推在傅默渊眼前。 只一眼，傅默渊就忍受不住似的伸手按在眉间按了按。 “你！” 傅默渊才要爆发，可抬眼看到苏莳清秀的字迹和充满了真诚的脸庞，刚升起的怒火就散了一大半。 “你这几日别出去走动了，尤其别去娴妃那里了。” 男人的话说的坚硬，直接让苏莳误会了他的意思，飞快在纸上写字，“我做错什么了吗……” 苏莳慌乱的小手还要继续往下写，却被男人的大掌握住，“你没错。是她那里种了不少花，恐你再过敏，脸就一直好不了了。” 她虽有时候有些傻气，但是哪个女子不爱娇。傅默渊连说带吓的话，倒是真管用。 见她拼命点了头答应了，傅默渊才松开钳住她柔荑的大手。 可没人见到他手收回去的时候，拇指竟互相轻搓了搓，似是在回味那软嫩触感。 两人相望没有说话，苏莳局促的很。 傅默渊从刚开始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这个答应，坐在自己身边就不对劲。 要是自己和她说话，她还能勉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若是一空下来，那她的眼神就频频的往桌上的菜肴上飞了。 苏莳活脱脱像是多少日没吃过饭的。 “咕噜……” 苏莳肚子不争气的唱了一声，在落针可闻的屋内显得尤其明显。 “呵——”男人轻笑一声，戏弄她的心思跟着起来了。 他随手执起银筷夹起一块红烧肉在苏莳眼前刻意走了半圈，才慢慢的靠近自己唇边。 苏莳的眼睛就随着银筷间的红烧肉走着，此刻也停在傅默渊的唇角处。 可傅默渊是个有耐心的人，薄唇迟迟不张开，红润的酱汁就要顺着肉块往下落。 苏莳眼神逐渐变……得着急，张开嘴唇仰头过去。 “啵……” 嗯，红烧肉触感不太对？ 第八章 她是拖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次日，云澈殿门外。 “皇上，臣妾一定会好好教导苏答应的，您请放心。” “德嫔，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傅墨渊面对德嫔一向有些特别，却也只有那么一些而已。 “娘娘，把苏答应送来咱们这儿让您教规矩这算是什么事啊……”德嫔的贴身大宫女兰翠见皇帝走远了，忍不住抱怨出声。 德嫔佯装生气似的轻轻拍了下兰翠的胳膊，“皇上吩咐的事儿也是你能议论的？好了，让人把偏殿收拾出来，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苏答应就该到了。” 云澈殿里忙碌着，苏莳的清从殿也是没闲着。 和兰翠一样满是抱怨截然相反的是阿筠，“小主，你的脸一夜过去竟然好了大半！” “小主，你快看！” 阿筠拿着铜镜在苏莳的面前，献宝似的。 苏莳也觉得神奇，虽然昨夜的乌龙事件有些尴尬，但到底傅墨渊甩袖之前还是留给她一瓶小东西让她服下。 没想到还真的这么有用，虽然没完全好，但也能见人了。 至少不会丢脸到别的宫里了…… 第一日德嫔没让苏莳和阿筠立规矩，第二日才开始跟着嬷嬷和大宫女们学。 连着三日两人虽不说学全了，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了。 期间皇帝傅墨渊来过一次，夸奖德嫔做得好，还赏了不少东西。尽管德嫔知道这些都不是为的自己，可也十分开心了。 只要皇帝能来，她就开心。 可舒心的日子没有几天，苏莳和阿筠就开始犯错了。 皇帝刚允了德嫔的求情，让苏莳能自由走动了，她就惹上了后宫的新贵夏答应。 而阿筠为了护主居然失手将夏答应的宫女推倒了，一时之间闹的乌烟瘴气上下都知道了。 德嫔得了消息，亲自从夏答应那里接了苏莳回来。 回云澈殿的路上德嫔脸上始终挂着寒霜，苏莳反倒脸色如常，低着头跟着往前走。 殿门口是低着头站着的两个大宫女，兰翠和阿筠。 兰翠带着也挨打敷了药的阿筠站在院子里，德嫔连自己的大宫女兰翠都没看一眼，直接带着苏莳进了屋，又吩咐了关门。 苏莳难得没有傻气，十分自觉地对着德嫔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云澈殿内的物件一应都是好极了的，只留了一扇小窗透气也不觉得闷。故此，更方便了德嫔发火。 “现在知道错了？你要是真觉得做错了，当时怎的就鬼迷心窍了？你是怕云澈殿不能被你连累上吧！” 她以为苏莳虽然有时有些傻气，但好歹一直老实本分，又加上刚进宫就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就耐心教她规矩，且苏莳也答应过自己在云澈殿学规矩的这段时间，一定不会惹是生非。 可是今天好不容易皇帝才答允让她去走动走动，没想到就去跟最近才入宫的夏答应闹了事儿了。 这下子，等着看她和苏莳出丑的人，真是得偿所愿了！ 苏莳这是连累了整个云澈殿，把云澈殿的名声彻底坏了个干净。 “你！”德妃镶了金丝的护甲抵在苏莳的额头上，气的直抖。 “你以为才入宫的新答应为何人人都高看她三分，要说是人美，这后宫里哪个女人不美呢？” “你可知道，那夏答应是淑妃的表妹。淑妃的手段你就算不知道，也该听过言传，不管是脾气秉性还是家族势力，只在娴妃之下而已！” 德妃气急，微微抖着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 温度适宜的清新口感让她的火气降下来几分，可语气还是不好。 苏莳看着那盏茶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巴嗫嚅了一下，可看到德嫔瞪着自己的眼睛，也就抿着唇不敢去触霉头了。 “你就一直跪着吧，但愿淑妃能看在你刚病愈的份上网开一面，否则本宫也帮不了你！” 苏莳低着头默不作声，只在德嫔骂累了歇下来时，附和着点头，希望她能消消火气。 这件事她确实有非这样做不可的道理，可她本身就哑，连找个理由混过去都比别人难得多。 德嫔会动怒，苏莳是有预感的。只是这样大的火气，却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可只要傅默渊不杀人，别人再大的怒火她也能承受。 德嫔忍着怒火不去看可怜兮兮的苏莳，正巧屋外有人敲门。 兰翠焦急的声音传进屋中，“德嫔娘娘，大事不好了，淑妃带人来了！” 唰—— 苏莳感觉到一记眼刀刺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又低下去。 德嫔突然狠狠盯着苏莳略带讨好的脸庞，苏莳后知后觉的开始对淑妃害怕起来。 德嫔娘娘比自己的位份高得多得多，她都发憷的人，那拿捏自己是不是…… “都是你干的好事！”德嫔怒不可遏，走了两步路过苏莳，忍了又忍才堪堪止住想要踹她一脚的冲动。 “还不起来跟上，难道等着本宫一人来收拾烂摊子吗？” 苏莳一骨碌爬起来，顺道理了下裙摆。 德嫔瞥了眼苏莳乖巧听话的模样，又想了想皇帝交托自己时候说的话，脸色慢慢软了下来，可眼跟前淑妃找茬的事又提醒着她不许再给苏莳什么好脸色。 苏莳抬眸偷瞄一眼德嫔，背过身去喘口大气跟上去。 听宫女们闲话时说，淑妃是个护短的人，跟比自己位份低的嫔妾都没有什么笑模样过，那这次难保不会牵连到德嫔头上。 德嫔位分不及淑妃，虽然跟在傅默渊身边久，家里也有官职傍身，可到底家族背景没有淑妃的硬。 平日里德嫔也是被淑妃压一头，生怕被抓住把柄大做文章，现在却要为了她一个小小答应去给淑妃赔不是。 她苏莳还真是个拖累…… 德嫔走了几步，回头见苏莳默默地跟着，一副后怕的小媳妇模样，终究是心软了，“等会见到淑妃发火，你能哭出多少眼泪出来就哭多少，明白了吗？” 苏莳短暂的楞了一下，跨出门槛的一瞬往外看了一下正在罚站的阿筠。 “看她也没用，你才是主子。”德妃的话硬邦邦的，带着几分无奈。 这清从殿的主仆，还真是…… 苏莳忙连忙点头应下了，就开始酝酿情绪。 云澈殿的正殿中，淑妃敲着桌面，眸光中嗖嗖的释放着冷箭。 终于在半盏茶后将茶杯一摔，“你们云澈殿就是这样招待本宫的吗？！” 第九章 能哭多少眼泪就哭多少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一旁服侍的小宫女们瞬间打着摆子不敢言语，只有为首的一个穿的略好的勉强大着胆子开口，“回淑妃娘娘，德嫔娘娘一会儿就到，兰翠姐姐回话说是德嫔娘娘来见您怕失了规矩，换件衣裳去了，这才耽搁了……” 淑妃的左手边坐着的是她同住芳榭殿的周常在，周常在一双眼睛生的极好，妩媚动人，眼尾上翘，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几分勾人。 她声音也娇媚，头一回听到她说话的人都觉得脊背一酥，什么事都不重要了。 不过人无完人，她格局略小，骄纵无脑。所以虽然模样足以让后宫众人担心，可但凡跟她打过照面说过话的，也就都能放心七八分。 淑妃还没开口，就见她捏着手帕擦擦嘴开口，“你们云澈殿好大的派头，竟连淑妃娘娘也敢怠慢！” “奴婢不敢！” 一旁服侍着的小宫女们立马跪下行礼。 淑妃抚着袖口上的暗绣脸色难看，就要发作之时，殿门口有了动静。 是德嫔和那个叫苏……苏莳的答应到了。 德嫔莲步轻移，走到淑妃身前福身行礼，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宫女们不懂事的话，见淑妃没做声才挥手让抖如筛糠的宫女们下去。 几人按着位份和规矩互相行礼，淑妃则未动分毫，德嫔坐在殿中主位上，笑看着周常在，“周常在气恼本宫来得晚便罢了，可这帽子扣得太大了些，本宫可担待不起。” 苏莳是哑巴，众人行礼皆有说道，可她只能做出动作。 周常在不能和德嫔直面起冲突，可她位份在苏莳之上，而且这趟来本来就是找苏莳麻烦的，这下也不等了。 “臣妾瞧着苏答应还是没觉得自己哪错了，不然怎么见了诸位姐姐都不开口道安？”周常在装作懵懂，眼神里却满是嘲讽。 淑妃嘴角一挑，凌厉的看了一眼坐在最末尾的苏莳一眼，“周妹妹不常出来不知道，苏答应是个哑巴，开了口也道不了安。” 这样的缺陷本就让苏莳从小受尽了苦楚，所以再听到也只是鼻子微酸一下，并没出丑。 她悄悄打量了几眼倚在椅子上的两个女子，发现自己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倒是能从位置上分辨出谁是淑妃，谁是周常在。 苏莳瞧周常在在淑妃面前自在的模样，也能猜得出她的行事风格不是个好相与的。 德嫔默默看着几人，也瞥见了苏莳的反应。 德嫔心中叹息，后宫的女人除了没有一点儿家族背景的，其他任何一个人是受宠了还是不受宠了，都是与前朝之事息息相关的。 这是皇帝傅墨渊用后宫平衡前朝局势的手段之一，也是历朝皇帝的惯用做法。 而像苏莳这样毫无背景的答应，入宫之时就代表了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傅墨渊新鲜感一过就放任她在后宫自生自灭的。 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苏莳她这个末流答应服侍了一场皇帝后，居然进了太和殿也能安稳过关。 这才让娴妃起了歹意，让其他妃子记住了名字。 德嫔收回放在苏莳脸上的目光，也收回了想法，接了宫女奉的茶提醒她，“这是周常在，户部周侍郎的嫡女，比你早进宫三月。” 苏莳莞尔一笑，表示知晓了。 周常在挑着眼尾瞥了一眼她，“我还当现在后宫里传闻中能进出太和殿不被罚的美人是什么样呢，我瞧着，这也太普通了吧？” 淑妃垂眸捏着指甲欣赏着，并没有阻止周常在对苏莳的奚落。 周常在继续笑着，“苏答应，你住的清从殿从前有一个联姻的番邦公主，生的极美，可惜番邦败了她也被赐死了。听说那公主不甘心，魂魄时常会在半夜出现，你可见过？” 淑妃仍然不置一词，在刻意纵容周常在放肆。 不像淑妃的淡定，殿中其他人却脸色皆变，似乎是没想到这种事情周常在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拿出来打趣闲聊。 苏莳愣住，脸色变白，脑海中突然飘过几个在地府君身边见过的模样。 见状，德嫔眼中带了几分担忧，淑妃只是睨了一眼且没刚到的时候那么生气了，周常在则是恶作剧得逞般的笑了。 苏莳愣愣地转头望着德嫔，可现在没有纸笔，她只能用眼神询问德嫔。 德嫔眼眸沉沉，“关嫔确是被赐死的，可也是为了她心心念念的番邦。且哪有什么魂魄之说，众姐妹都在后宫里住着，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好。” 德嫔开口帮了苏莳，周常在撇了撇嘴，也只好不在深究这个问题。 “只是周常在专程陪着淑妃来，应该不是来传魂魄之说的吧？”德嫔心中叹气，见苏莳有些受打击的样子也不是滋味。 周常在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这种事皇帝都没堂而皇之的说过，她一个小小常在就这样议论。不知道她是胆子太大了，还是太蠢了。 “一个死掉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来说正经事吧。” 淑妃这才像是想起此行目的，抬眸，利如尖刀的目光盯住了苏莳的脸。 苏莳被淑妃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揪着袖子往后挪了挪，紧紧抿着唇继续扮作乖巧模样。 淑妃葱白的指尖按在杯壁的花纹上，“后宫大事一直是由太后做主，可往来并无什么逾矩的人需要麻烦她老人家，她吃斋念佛半辈子了，心慈手软，姐妹们也都着乖巧懂事。” 聪明人听到淑妃这些话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德嫔和周常在都微微低着头等着淑妃端架子训话。 可苏莳不是聪明人，不仅不是聪明人，有些意思她根本就都理解歪了。 她是不是比自己傻的？ 太后心慈手软，娴妃和周常在乖巧懂事？ 苏莳没忍住抬眸看了一眼凌厉的淑妃，想开口矫正，可张嘴才想起来她不懂唇语。 她嘴唇张合时，淑妃如刀子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苏莳的脸上，尖声呵斥，“可后宫现在偏偏出了你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苏莳抖了一下，随即默默把头低得更低了，淑妃发火太吓人了。 淑妃发火了？ 第十章 足以扭转局面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想起了德妃交待自己的话，赶紧酝酿情绪，把眼眶憋红。 淑妃见自己开口训话了，苏莳还敢坐着，怒火更盛，“本宫护短，整个后宫都知道，可你偏偏还要跑过来惹是生非，你找谁麻烦不行，你居然找上了夏答应的麻烦！” “啪！” 苏莳一骨碌跪下，膝盖触地的声音也十分清脆。 她使劲眨巴眼睛，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出来。 “我见你是太不懂规矩了，今日非得让你吃吃苦头才行！”淑妃说着，就要招手喊人。 见状，德嫔赶紧打个圆场转圜一下，“淑妃娘娘，苏答应好歹是咱们后宫的姐妹，前几天皇上也才来看过的，不如先看看她如何解释再做打算也不迟。” 德嫔的话算是用傅墨渊提醒了一下淑妃，打狗看主人。 苏莳抬眸看了一眼安静了的众人，对上淑妃愤恨的目光不自觉的躲了一下。 她真是被吓到了，原本还需要硬挤出来的眼泪，此刻真是觉得委屈了自然而然的不断流了。 地府君跟她说，让她帮助傅墨渊那个暴君，看住他不要滥杀，可是现在为了他的命自己的小命就要没了。 她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答应，每日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知道傅墨渊没杀人，小厨房做了自己喜爱的吃食。 可就这样的小小要求，这些人也不能容忍。 越想苏莳越觉得自己可怜，从隐忍的抽咽，慢慢的放开了声音。 虽然不很大，但也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倒要看看你个哑女，能怎么解释的通。”淑妃冷哼一声，将距离苏莳有些近的裙摆收了些回来。 生怕苏莳的眼泪掉在上面，弄脏了。 苏莳被点了名，嗫嚅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拿纸笔。 淑妃没有开口，现在这个关头她不敢轻举妄动。 德嫔皱着眉头示意宫女递给还跪在下位的苏莳纸笔，“有什么要紧的，可都要写清楚了，不许让淑妃再生气了。” 苏莳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德嫔的话，但也知道德嫔这是在暗示自己。 云澈殿正厅里，三位坐着的主子脸色各不相同，一位跪在下位的主子哭的好不悲伤。 这场景还没等风暴中心的四人散场，就被传了出去。 娴妃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片刻后，苏莳鼓着腮帮子朝着手中纸张吹了吹，好让它快点变干。 “呈过来。”淑妃冷冷开口。 本应是她身边大宫女做的事儿，却被苏莳跪着用膝盖挪到她身边，低着头双手呈上了。 淑妃脸色一顿，下意识看了眼德嫔。德嫔也是眼中有着几分错愕，看样子也是没想到苏莳会这么做。 接过苏莳手中写满了字的纸，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淑妃以为苏莳这是伏低做小，讨好般的给自己下跪认错呢。 可只有苏莳自己知道，她刚才就是没反应过来淑妃刚才在跟谁说话而已。 墨迹刚干，清秀字体写下，“臣妾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与夏答应的事情也是事出有因。且其中多是误会，我愿意再次向夏答应登门道歉。” 淑妃看完内容，又交给宫女呈给德嫔和周常在轮流细看。 苏莳此刻通红着双眼，没人骂她了还在眼泪直流。鼻子一抽一抽的，却有几分真心悔过的模样。 “你说事出有因，可这个因到底是什么，你还是没说清楚。”淑妃语气绷着，似是条小鞭子在苏莳眼前挥动，就等着苏莳哪里说错就抽上去。 苏莳揪着自己的袖口，思索着应该如何将自己梦境中傅墨渊被构陷的事情说的让人相信。 她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香囊，抖着手指解开，从里面掏出一张已经撕成两瓣的纸条。 “去，拿过来。”淑妃命宫女接过。 解开的香囊和两瓣的纸条都被淑妃的宫女接过，淑妃刚触到填充的干花，就觉得指尖微痛。 “这是什么东西，你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拿来害我？！”淑妃捏着手帕狠狠擦了擦指尖，见无异样后才逐渐放心。 苏莳真是怕了淑妃，她是有时有些傻气但是不至于会找死，她可惜命了。 她赶紧跪着摇头伏下去，将整个身子都贴在冰凉的地上。 “淑妃，我见这香囊的刺绣和布料，倒是很像之前内务府送去给夏答应的。”德嫔微微笑着，不再紧张，她知道这东西的出现足以扭转局面了。 淑妃微愣，盯着那香囊似要用目光灼出一个洞来。 苏莳看着那香囊，回忆起昨晚的梦境来。 昨夜梦中情景她十分眼熟，地点就是云澈殿的偏殿里。 她腰间戴着下午刚被人送来的香囊，床上则是坐着一脸怒火的傅墨渊。只见他手里捏着一张写了情诗的纸条，对着自己发了巨大的火。 下一秒，他的身边围绕着数只森白飞蛾，且每只都有婴儿拳头般大小。正欲意向自己扑来，可突然间操控飞蛾的傅墨渊却吐了口黑血…… 即使是梦，也给苏莳吓得不轻。 可她更没想到，今日她得知可以出去散散步时，就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夏答应会面外戚。 正午时分，夏答应刚见了她的外戚收了不少礼物，她身边得脸的宫女太监也得了不少好处。 夏答应美滋滋的觉得很有脸面，于是给各个宫里也都送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以求收买人心再显示她的能耐。 也正是因为苏莳当时就在附近，接过香囊就一眼认出了它就是梦中的相同的物件。 有了上次太和殿茶水一事，这次苏莳就想将罪恶直接扼杀在摇篮里。刚转过身找个地方要把香囊扔掉，就被夏答应身边的奴婢捉了个正着。 夏答应哪里容许别人这样不珍重自己的赏赐，立马就发了火。 所以阿筠当时为了维护自己，才在挨打后为了护主推搡了夏答应身边的人。 于是乎，这后来的事儿众人就都知道了。 当时她和夏答应两人闹了矛盾，自己有口不能言，确实是夏答应情绪更加激动，说出的话更是没了规矩。 要不然苏莳这样好脾气的人，也不会与她还手。 “抬起头来，将你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写下来！”淑妃脸色发青，但明显目标不是对准苏莳了。 苏莳咬咬嘴唇，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德嫔，见她点了头，自己才开始写字。 第十一章 哪座宫殿没有冤魂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德嫔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苏莳知道这次自己真的要尽全力了。 这件事要是没办法安稳度过，她就算是自己扛着也断不能再连累云澈殿了。 淑妃紧盯着苏莳手下的一笔一划，也认真对比了那情诗字条上窄瘦的字迹与苏莳的清秀字迹。 越往下看，淑妃的脸色越怪异。 苏莳也没写自己昨晚的梦境，只写了在御花园碰到夏答应又被夏答应强行塞了香囊的事儿。 而后两方动起手来的事情，苏莳也是将夏答应那边的说的更详细些，这样更利于她。 “而后的事情，淑妃娘娘也都知道了。” 苏莳写完最后一句话，微微睁圆了眼睛，让自己更楚楚可怜些。 “真是如此？”淑妃侧过头，看着煞有其事的苏莳询问。 她刚才听说夏答应被苏莳打了，立马来了火气，就还没亲自去问了夏答应来龙去脉。 苏莳鲜花过敏在宫中不说人尽皆知，但稍微心细一点时时关注了皇上的人，就都知道的。 所以苏莳当时拒绝这月季干花香囊也是情理之中，也更是万不能打开香囊往里塞情诗或是取出情诗了。 淑妃脸色变了又变。 现在她亲眼从苏莳这里见到了夏答应的把柄，再加上德妃和几个宫里的宫女太监也都做了见证，这局面就不对了。 她哪里还能一股脑的偏颇了，说不过去了。 淑妃其实也是知道自家表妹的脾气的，骄纵起来很是不得了。 前一阵子表妹宫里有个宫女偷了个金簪子想送回家里去变卖，被夏答应发现了，活生生的拖出去打死了。 一个刚入宫的答应没有禀了上面，就私自用刑处死宫女。说轻了夏答应是不知轻重，说重了那可就是不尊皇家权威了。 最终那事儿要不是自己罩着，恐也得出大麻烦。 所以夏答应和苏莳的这事儿，看了苏莳的解释后，也就不能全扣在苏莳一人头上了。 苏莳见淑妃还问了自己，忙不迭的点头回答，哽咽声也抽抽着小了。 局面扭转，德嫔此时反倒不出声，只以眼观鼻以鼻观心。 苏莳低眉顺眼，时刻注意着淑妃的神情。 见淑妃没有继续发火脸色也松动不少，苏莳才挪动着膝盖往淑妃身边靠了靠，又接着抹眼泪了。 许久没吭声的周常在略抬眸角，巴着淑妃说了句，“夏答应刚进宫，应是不知道苏答应对鲜花过敏。而且，夏答应不是也摔了一跤扭伤了手腕吗？我可是听说了，她现在连双筷子都握不住了。” 苏莳抬头看了眼那阴阳怪气的周常在，差点没维持住好脾气，这人怎的就跟自己杠上了？ 淑妃刚缓下去的怒意瞬间再次涌起，是了，自己的表妹可是实打实的受伤了！ 苏莳连忙跪爬到她膝旁，抱着她刺绣精致的宫装就开始哭了起来。 可怜她一个哑巴被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扣帽子，也无法立刻解释。 苏莳扑在淑妃的膝间，眼泪模糊了视线，没看清手中拽着什么就往眼上擦了一把。 “淑妃姐姐，皇上今天还点了她侍寝的。所以她可能是高兴糊涂了，出门就没了分寸。夏答应扭伤了手腕，苏答应腰也被她踹了，伤的也不轻啊。” 淑妃听着德嫔的插话，原先有些不喜，可听到后半段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野丫头原是被点了今夜侍寝？” 她怎么来时没听内务府那边的人提过？ 德嫔将手中的瓷杯用盖子盖上，眸光浅淡迎上淑妃略带锋芒的眼神，“皇上确实今早跟我提过，可惜她的腰现在……唉，也是叫她自己作践没了，怨不得谁。” 这样一对比，听起来苏莳还有些可怜呢。 苏莳垂着眼角，见淑妃听了德嫔的话，又抓着淑妃的衣裳擦了把眼泪。 淑妃这才注意到苏莳的举动，嫌恶极了，噌地站了起来，顺手将小几上的茶盏扣在地上。 “啪！” 瓷片和茶水碎了一地。 淑妃一脚把苏莳踹开，正巧踹在她腰窝上，“你个混账东西，嫌命太长了是吧！” 苏莳受力歪倒，手心结结实实的按在地上碎瓷片上，顿时茶水混着鲜血变成一朵妖艳的花蔓延开来。 在清雅的云澈殿正厅里，十分刺目。 “唔……” 苏莳痛的哼出声，眉头紧紧皱着，现在也分不清是腰更痛还是手更痛了。 德嫔抬了抬下巴，让身边的宫女去扶起狼狈至极的苏莳坐下，“淑妃姐姐消消气，为了这野丫头生气不值当。还是怪我，没把她规矩教好……” 德嫔话中带着明显的偏帮，淑妃正要施压，就见德嫔端起茶盏撇着浮沫有几分无奈。 “今天惹了夏答应就是惹了您，所以她也活该丢了今夜的侍寝机会。免得万一她在云澈殿侍寝惹恼了皇上，反而牵连了我云澈殿。” 她这话说的不假，苏莳在清从殿惹恼皇上和在云澈殿惹恼皇上，那可大不相同。 故此，淑妃看向德嫔的目光也不那么凌厉了，似乎还有几分同情，“德嫔，你在宫中这么久不争不抢安分守己，从不落人话柄，才收留她几天就被拖累了。” 苏莳正拔着手掌心的小碎瓷片，听到两人语气都缓下来，心才从嗓子眼掉回原处。 呼，这关看样子是过去了。 德嫔还未回答，周常在却接了话，“清从殿出来的，哪个不是拖累的。” 她又开始自己变着法的作死了。 淑妃冷言扫过周常在，德嫔亦是抬头皱眉盯着周常在。 只有被含沙射影了的苏莳还神游在她话题之外。 周常在却好似没接到淑妃给出的信号，歪歪的靠在椅子上欣赏着自己的玉手，“听说那个番邦公主死不瞑目，生前住在清从殿风光了一阵又如何，还不是没一个好下场，就连自己身边的宫女们也没留下一个活口。” 说着甚至还笑出来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莳。 苏莳面如纸白，嗫嚅着唇却无法开口说话。 自己和周常在无冤无仇的，为什么她老是要拿关嫔的事情吓唬自己。 难道就因为自己和已故的关嫔住过同一宫殿吗？ 可要是这么算的话，哪个宫殿里没有冤魂。 第十二章 她想当只鹌鹑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实在无语。 今天这个刚冒出来的周常在一再的提起宫中禁忌，不仅是没把在场的几位放在眼里，就连对皇上傅墨渊也没做到尊敬。 真是胆儿肥得不像话！ 德嫔面上升上了一丝浮躁，对周常在道，“周妹妹还是趁早别说了，苏答应学完规矩还要回清从殿住的。” 她放下茶盏的手劲略大些，在桌面上磕出声响。 “你现在一个劲儿的说这事，要是现在把苏答应吓坏了又惹了事，本宫这云澈殿可担待不起，这到时候算谁的头上都不好。” 这话她说出来可没有人能反驳，实打实的证据就摆着呢。苏莳自打住进云澈殿起，给她惹了多少麻烦。 淑妃顺着德嫔的话，抬眸瞪了眼周常在，“你平常也不这样，怎的今日这么不稳重？看来回去我也要找嬷嬷再好好教教你规矩。” 周常在收敛眉眼，本来也就只想吓吓苏莳，谁让她最近风头正盛呢？ 可现在连淑妃都不帮自己说话甚至开口训斥自己了，周常在也有些面上挂不住。 见周常在闭了嘴，德嫔又一副平平淡淡不打算揽事的模样，淑妃叹了口气。 看了眼涕泗横流的苏莳，淑妃被辣到了眼睛般的赶紧挪走。 又生怕苏莳再次用自己的宫裙擦眼泪，往后拽了拽。 原本十分华美的拖地裙摆，此时倒是被淑妃自己扥成了一堆堆在椅子边，毫无美感可言。 “淑妃娘娘，内务府的李公公来了，现在外面等着。”一直没登场的兰翠进了云澈殿，打断了几人各怀心思的诡异氛围。 淑妃眼神往外飘了一下，很快收回来。 她嫌弃地撇着嘴角，声音带着寒气，“苏答应，你可别忘了先前你说的话，等你伤好了就去夏答应那儿登门道歉！” 苏莳擦眼泪的手顿了顿，愣愣地仰着头看已经理好宫裙的淑妃。 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为何还要自己去亲自道歉？ 淑妃不去看她，只和德嫔说了句话就往外走了，周常在也似宠物般的跟着主子走了。 踏出正厅门槛后，果然见到了内务府的李公公。 她脸上这才算是彻底缓和了，心下印证了先前德嫔说的苏莳今夜被点侍寝的事儿。 她们没对自己撒谎。 德嫔见一地鸡毛收拾的差不多了，才亲自扶了苏莳起身。 “淑妃已经了然其中关键，但在她心里夏答应和她的脸面更重要。她要你去道歉，但是不罚你其他，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德嫔的话让苏莳倍感受伤。 淑妃娘娘和夏答应的脸面是脸面，自己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吗？ 是了，她现在的脸面还真不算什么。 淑妃可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除了娴妃，就是她了。 在傅墨渊这样的暴君身边能待那么久还能步步高升的人，她苏莳当然要谨慎对待，撇下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是这么说，做要这么做。 可为什么自己越想越难受？ 殿中站在角落伺候的兰翠，和刚偷偷溜进来脸上还贴着膏药的阿筠，都替自家的主子松了口气。 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类似于劫后余生的高兴。 德嫔牵着苏莳那只受伤的手的手腕，执起在眼前看着。 苏莳忍下了心中的酸楚，揉捏自己越发酸痛的细腰。 殿内无人说话，十分安静。 奇怪…… 头怎么突然这么昏沉呢？ “小主！” “苏答应！” 苏莳劫后余生体力不支昏在兰翠身上，差点将德嫔拉了个趔趄。 德嫔退后一步看到苏莳苍白着嘴唇、红肿着眼睛、手掌冒着鲜血，她这副可怜模样，着实让自己有气也没地儿撒了。 德嫔深深叹了口气，“苏答应果然是个傻的。” 苏莳流了那么多血，竟也不知道在淑妃走后就赶紧叫太医，还墨迹着跪着发愣。 真是…… “来人，将苏答应送偏殿去，阿筠去照顾你们家主子。” 德嫔颇为烦躁地道，“伤了腰又伤了手，她还真是多灾多难。兰翠，去请太医，还有，去把本宫红木匣子里的去疤药也一并送给苏答应。” 一通忙活，天全黑了偏殿才算有了条理。 此时偏殿的寝宫里，只留下云澈殿德嫔身边的大宫女和阿筠。 阿筠站在苏莳的床头瘪着嘴，心疼的直掉眼泪。 兰翠也领着太医，带了德嫔特意吩咐的药到了偏殿，简单交代了一下后，花白胡子的太医就上前去给苏莳诊治了。 趁这时候，兰翠将阿筠拉到了一边。 她道，“我也不知你们主仆之前在清从殿是如何的，但你们来了云澈殿就是来学规矩学体统的。现在可好，简直就是破罐子破摔了。” 阿筠刚想争辩，就被兰翠夺了话头。 “你们在清从殿如何放肆我才不问，可现在在云澈殿，稍有行差踏错，连德嫔娘娘都会跟着一块儿受罚！” 阿筠看见躺在床上的苏莳，虽然虚弱，但好歹没被怎么罚。 于是拉住了兰翠的袖子晃了晃，“姐姐，往后我一定好好看着我家小主。不会让她犯错的！” 兰翠叹气，“幸好这回是淑妃，平日里虽仗着家世在宫中有些霸道，可到底不是什么蛮脾气的人，要是遇上的是娴妃，只怕再是也保不住苏答应！” 阿筠点头如捣蒜，压低了声音，“我知道厉害了，我们家小主也知道了，兰翠姐姐消消气吧。” 正巧，太医这边也看完病症了。 花白胡子太医写了药方留了金疮药和按摩膏，接了兰翠准备好的金瓜子就告辞了。 兰翠见状也不想打扰了苏莳休息，车轱辘话说了几遍就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阿筠和苏莳两人，安静的连喘气声都能听到。 “小主？” 阿筠走上前两步，胡乱擦了把脸，小心翼翼用帕子沾水给苏莳擦拭手上干涸的血迹，避开撒好的金疮药。 没人回答阿筠的话。 苏莳用那只好好的手拉高了被子，用被子彻底捂住了脸。 她想用这种方式彻底当上一回鹌鹑，哪怕真是被人鄙视了她也无所谓。 “小主我知道你难受，你哭出来吧，阿筠不会笑话小主的。” 阿筠话音刚落，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一只男人的大掌接过了自己手中的手帕…… 第十三章 使小性子要有度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墨渊刚听了内务府李太监的回禀，未抬眸。 影卫又来将刚才云澈殿正厅里，淑妃周常在和德嫔苏答应两方的所作所为禀告了清楚。 “嗯，下去吧。” 傅墨渊将手中最后一本折子用朱笔批好，脑袋里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苏莳那哭啼的委屈模样。 鬼使神差的直接来了苏莳这偏殿。 连云澈殿德嫔那儿，他都没去。 此刻接了阿筠手中的手帕，又看着床上的“鼓包”，有点恼自己的临时起意。 被子鼓起一个小小的包，还一抽一抽的微微抖着。 看得出来里面的小鹌鹑，这次真是被吓到了。 被子里面苏莳无声的哭泣，他有些心烦意乱，抓着手帕胡乱的擦了一把苏莳被金疮药糊满的手心。 “唔！” 苏莳立马从被子中鲤鱼打挺坐起来，对着自己刚收回来的手心呼呼吹风，以求缓解痛意。 “朕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傅墨渊冷冰冰的传进苏莳的耳中。 苏莳像是见到鬼了一眼，瞪大了双眼看着说风凉话的傅墨渊一动不动。 “你的规矩就是学成了这样？”傅墨渊拽着苏莳的后领，往后拉开了一点距离。 苏莳闻言没明白他的意思，还以为傅墨渊是来给他的淑妃一派打抱不平的。 刚想用唇语解释，就见一旁的阿筠无声的说了句行礼。 苏莳这才明白傅墨渊的意思，心里不甘，自己因为救他伤成这样了，他倒好！ 自己受伤了还要行礼！ 傅墨渊哪里知道这其中隐情，只想挑挑苏莳的刺。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苏莳故意用唇语说的极慢，跪在床上行礼的动作也极慢。 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傅墨渊看着苏莳动作不自然的腰，眼眸晦暗。 不知为何，明明他的脸色没变。苏莳却觉得屋内的温度都低了许多，用没受伤的手搓了搓自己发冷的肩膀。 “躺下吧。” 傅墨渊惜字如金，脸色一如往常的阴沉，“太医怎么说的？” 苏莳手受了伤，不便拿笔，本应用唇语说给傅墨渊。 可此刻她只当没听到，不回傅墨渊的话。 阿筠见状也大着胆子主动回了话，一五一十的甚至有些夸大了苏莳的伤，也端了椅子放在傅墨渊身侧。 “你不过是个答应，和淑妃能那样硬碰硬吗？” 傅墨渊落座，说的生硬，带着几分关心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也变了味。 在苏莳听来，傅墨渊就是在责问自己不懂规矩，他在一味的维护伤了自己的淑妃。 她是为了谁才得罪的淑妃？ 他还埋怨起她来了。 苏莳越想越觉得委屈，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用唇语说了句，“大不了就是被淑妃娘娘赐死，反正在这里我也活不了多久！” 苏莳的话让傅墨渊脸色瞬间铁青，停滞了一瞬后，唰的一下起身。 一把拂过，将椅子掼在地上。 发出巨大声响，被摔得四分五裂。 傅墨渊知道苏莳受了委屈，可她受了委屈使小性子也该有个度。 “混账！什么话都敢说，你难道真当朕不会杀你吗？！” 傅墨渊脸色难看，大袖一甩就大步迈开出了偏殿。 “皇上摆驾回宫——” 太监尖细的嗓门响彻云澈殿。 打扮精细的德嫔坐在正厅的主位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娘娘，皇上这……”兰翠有些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别说了，把屋里的吃食撤了吧，那瓶药别忘了送过去。”德嫔抚摸着今日下午内务府李公公送来的锦盒，语气平稳的说话。 兰翠担忧的看了一眼德嫔后，听话的去做了。 锦盒内躺着一枚刻了“德”字的玉佩，是极好的和田玉。 后宫里只有淑妃那儿有一柄差不多的玉如意。 德嫔来来回回的抚摸，没人能从她的表情上分辨出她的心情，只有凑近了看，才能看到她抚摸玉佩的手指用力至泛了白。 为了嘉奖自己维护苏莳？ 为了抬高自己和淑妃对抗的底气？ 皇上，你究竟有没有心呢…… 可这句话，德嫔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有机会问过。 皇上走了一会儿后，兰翠才到偏殿。 她走进去，双手捧着一个瓷白的小瓶，瓶口塞了雕了花纹的木塞子。 小心谨慎的叫了阿筠出来，递给她，“这药是我家娘娘珍藏许久的，是她父亲从神医手中求来给我家娘娘傍身的。” “一共就三瓶，如今割舍给苏答应一瓶，你们可省着点用，别当做什么不入眼的东西浪费了。” 兰翠虽给了阿筠，还是不自觉的肉痛。 阿筠见此，滔滔不绝的表达对德嫔和兰翠照拂的感谢。 兰翠赶紧拍拍她的手，“只要你们家苏答应能不再惹是生非，不惹德嫔娘娘生气，怎么样都好说……我家娘娘这次可是气得不轻，还好皇上没怪罪……” 德嫔终究是配的上她的封号，即便是苏莳将她气成这样，还是给送来好药。 阿筠被说得面红耳赤。 兰翠又嘱咐几句才离开。 阿筠捧着药瓶，行到苏莳床前，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也觉得今日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挑拣了兰翠说的最轻的话又说给苏莳听一遍，才将好药重新给苏莳上了一遍。 又拿出按摩腰伤的药膏仔细给苏莳按了半个时辰，才松口气。 苏莳趴在床上，脑海里除了不时响起阿筠的碎碎念。 还有就是傅墨渊生气甩袖而走的那一幕，她伸手摸了摸鼻子。 苏莳轻叹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和傅墨渊的关系已经开始有进步了，原来是自己个儿想多了。 如此，自己这样对于傅墨渊无足轻重的人，日后真的有能力可以阻止他不滥杀吗？ 阿筠看着自己小主满面的愁容，心里也不好受。 可见她安安静静的，似是心情平稳了，也就安了心。 晚间。 阿筠正拿出按摩的药油要给苏莳再按摩一次，门外突然有了动静。 叩门声一声比一声重，阿筠和苏莳目光对上。 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和担忧，兰翠今天下午已经来过了，这个时间还会有谁来？ 她在后宫是没有什么朋友可言的。 苏莳呼出一口浊气又摆摆手，让阿筠去开门。 她拢起衣裳坐好，目光跟着阿筠出去开门的身影向外看。 只一眼，差点让她的心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来人那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眼眸，不是后宫里最厉害的娴妃，又是谁呢？ 第十四章 居然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娴妃破天荒地来暖阁看望苏莳，把阿筠吓得不轻，给娴妃奉茶的手抖得不像话。 苏莳靠在床头，心里也是没有一点儿底。唯恐娴妃这又是闲得没事干，找她来说教出气的。 但娴妃只是让人端上来一套淡绿色的暗绣宫装，不多娇贵，但也不算难看。瞧着是不错的布料，款式也很是正式。 苏莳受了严重腰伤，不能下地行礼，只歪坐在床头福了福。 她正忧心着会不会被找茬，却见娴妃难得没挑刺。 “三日后，赏花宫宴在御花园的鸢阁举办，到时候宫中各位姐妹都会过去。本宫知道你鲜花过敏，就不勉强你饭后共游御花园了。” “但鸢阁的宫宴，你还是要参与的。”娴妃身穿湖蓝色宫装，很是清雅，透过烛火更显得几分沉静。 只是面上仍掩藏不住对苏莳的恐吓和嫌恶，“但是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给本宫记好了，你给本宫安分一些。” “这场宫宴由本宫操持，若是因为你出了半分差错，可别怪本宫到时候不念情面。” 苏莳乖巧地低着头，手指揪着被角，极为不安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娴妃不解，一旁伺候的阿筠见状告了罪，赶紧从桌上拿了纸笔递给苏莳。 “娴妃娘娘，我可不可以不去？” 苏莳用包的像粽子似的手，轻握着笔杆，写的歪歪扭扭。 既是宫中大小嫔妃都会去，她已经得罪了淑妃一派，眼前的娴妃本就看自己不顺眼，这样的宴会去了也是自讨苦吃。 唉，还不如安安生生地窝在云澈殿偏殿里发呆养伤。 更何况，到时候答应常在一干位份差不多的，座位定是安排在一起的，她着实不想再跟夏答应打照面了。 见苏莳写下的话，娴妃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惊诧，但并没当做回事儿，“宫宴兹事体大，岂能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苏莳瘪了瘪嘴，低头重重点了头。 好嘛，不就是宫宴嘛，娴妃让她去那她就去。 娴妃冰寒透骨的眼神落在苏莳苍白的侧脸上，再次重复了一遍，“苏莳，你做下的糊涂事都被当成笑话传遍宫中了。你给本宫记清楚了，你在本宫之下，本宫训你也是在维护后宫的安宁。” 苏莳心里是一万个委屈，抬头间眸中迅速有了两汪眼泪。 泪珠打湿了她正在写字的纸张，将墨迹晕成了朵朵小花，“臣妾知错了，往后定将安分守己，不做糊涂事了。” 她跟夏答应那件事是为了傅墨渊才迫不得已做的，要不是为了傅墨渊不吐血，她才不想招惹夏答应。 更何况现在还平白招惹了护短的淑妃，又被眼前的娴妃拿捏住了小尾巴，苏莳也觉得委屈呢。 娴妃半点不信苏莳的鬼话，不想跟苏莳浪费时间，送完宫装就走了。 苏莳继续深深地陷进被子里，感叹着人生艰难。 阿筠怯生生地从屋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模样精致的小米粥，“这是兰翠姐姐让小厨房送来的。” 苏莳只看了一眼，实在提不起什么胃口，于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喝。 三日后，御花园中间的鸢阁大敞着门。 进去阁内，两侧面对面的摆了许许多多的上好的梨花木桌椅，中间空出了能容纳歌舞表演的位置。 而再往上看高处单独的首位，就是毫无疑问就是新帝的位置。 半炷香的时间，嫔位上下的几乎都到了，也各自落了座。 太后修身养性，除了年宴，其他宫宴都是从不参加的。 苏莳端坐在右侧的第三排中间，扭着头看着或眼熟或眼生的主子们。 见左侧第一个位置迟迟不见有人，她想了想，是娴妃还没到。 众人都是精心打扮了的，虽然后宫女人惧怕傅墨渊的不少，可不管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位份或是家族荣辱，都促使着她们精心打扮了来参加宴会。 苏莳穿着娴妃前两天送来的淡绿宫装，简单描眉画唇，妆容打扮没有一处夺人眼球的，也没有违了规矩的。 丢进这女人堆里，还真是一点儿不显眼。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好，姥姥说过，小花不显眼但是能活得久。 “娴妃娘娘到。” 门口守着的太监尖细着嗓门唤了一声。 屋内众人纷纷站起来，等着娴妃踏入殿内给她行礼。 “娴妃娘娘安。” 众人异口同声的问安声里突然出现个异类。 “娴妃娘娘金安。” 娴妃位高不假，可只有皇后才能有资格被问金安。 这一声…… 几个进宫没多久的和几个按捺不住的，循着声音看过去。 苏莳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个眼生她不认识的美人。 殿内已有人小声嘀咕，嘀咕这问安之人谄媚讨好不惜破坏规矩，也有人嘀咕娴妃居然没有假意反驳，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莳身边有个穿着绯色宫装的答应，正想碰碰苏莳讨论几句，就听那边有个人提醒她说苏莳是个哑女。 这样，绯衣答应才作罢。 苏莳一直低着头连个眼神都没看去。 她头一次因为自己是个哑巴而感到庆幸，好在自己是个哑女，没人来找她说话，省的她又被人盯上。 “咳咳，本宫操持这次宫宴的大小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所以来迟了些，诸位姐妹可不要怪罪。”娴妃打断议论声，凤眼瞥了一眼那个卖好的美人，又向众人告罪。 “娴妃娘娘为太后分忧，娴妃娘娘辛苦。” 众人又是齐声应答。 娴妃落座后，对身边的贴身宫女耳语几句。 只见那宫女往后退着，从鸢阁小门处走了。 不多会儿，太监又唤了一声，“皇上到——” 苏莳嘴角微撇，是不是位置越高就来来的越晚。 又是一番行礼折腾后，傅墨渊落座后说了一番客套话后，众人才敢重新落座。 苏莳看着自己被如此这般折腾的有点酸痛的腰，低头偷偷用手按了按。 再次抬头时，她下意识的看向那最高的位置上，正巧和傅墨渊的眼眸撞在了一起。 她吓得抖了一下，赶紧偏头将目光移开，也将双手规矩的放在交叠放在腿上。 只是不巧，苏莳先前心里装着事情，没注意到右手边赫然坐着的就是夏答应。 那夏答应一双美目紧盯在她脸上，像是想把她的脸盯出两个窟窿似的。 苏莳僵硬的扭着脖颈，默默端起瓷白的茶盏，抿了一口，连浮沫都没撇。 她现在只求夏答应赶紧移开目光，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直叫苏莳浑身难受。 不过…… 刚才傅墨渊是不是看自己的眼神没有生气？ 第十五章 旖旎的心思被她打断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若是刚才苏莳移开目光慢一些，也能看到傅墨渊冷着脸不自然的抚摸茶盏的样子了。 歌舞诗词的轮番上了一遍，苏莳已经觉得有些乏了。 桌上的佳肴是不少，可她位份低微，就连吃东西也只能不时的夹一下，并不能尽兴。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苏莳扭头看看，这其他比自己位份高的没一个敢提前离场或是伸个腰的，苏莳自然更不敢做了。 只能用没受伤的左手捂着嘴打个哈欠后，撑着头强打起精神。 阿筠轻声劝着，“小主再忍忍，等会儿皇上和娴妃离场了，您就可以跟大家一样放开了吃喝了，再等等。” 苏莳又乏又馋，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况且她被夏答应盯得关节都僵住了，哪能被阿筠这种哄小孩的话安抚。 但顾忌场面不对，还是点了点头，尽量缩紧身子让夏答应看自己的地儿少点。 厅内一女独舞罢了，为首的傅墨渊拍了拍手，“不错，此女之舞倒是有娴妃从前的风采。” “为难皇上还记得。”娴妃娇笑一下，可转眼看过去那舞女的眼眸就带着刀子。 “臣妾已是不能和新来的妹妹们一较风采了，只能在琐事上为太后分忧，皇上请恕臣妾无能！”娴妃说完，起身向着皇上的方向福身。 傅墨渊微微笑着大掌一挥，免了娴妃的礼，却并未搭腔。 娴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见那舞女还在厅内没下去。不知是怎么想的，从手腕上褪下一只叮当镯交给身边的宫女。 宫女有眼力见的捧着娴妃的叮当镯走上前去，在那舞女身边停下。 “本宫见你也十分喜欢，便将这刚得的好东西送与你吧，权当是缘分了。”娴妃一派好说话的心善模样，将那叮当镯送给那舞女了。 舞女得了赏赐，赶紧对娴妃和皇上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可是只有苏莳注意到了，刚才娴妃伪善的时候，眼底并没有善意甚至还有对那舞女的嫌恶。 那舞女也在收下镯子的时候抽了下手，似乎是被人弄疼的下意识反应。 其他人见状，就有开始拍娴妃马屁的。 只是娴妃假意迎合，眼神却时不时的往皇上那里飘过去。 傅墨渊只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冷眼看着，“辛苦娴妃找人排演节目了。” 皇上这话一出口，鸢阁内上下都安静了。 一时之间，原本十分热闹的宫宴，居然变得落针可闻。 娴妃的脸色也变得奇怪，淑妃笑了笑，德嫔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一阵唏嘘后，一股莫名意味从厅内蔓延至厅殿外，连苏莳身侧的夏答应都默默低下了头。 苏莳心里直打鼓，这些人玩高深莫测太吓人了。 其实苏莳坐的远，后来傅墨渊和底下位份高的嫔妃们说了什么，她没全听清，所以还是糊涂着。 过了会儿，那明黄色的身影动了动，底下嫔妃们都纷纷站起来齐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怎么傅墨渊那暴脾气又发作了？这是要走了？ 苏莳心中生疑，今天的宫宴是娴妃一手操办，还没结束皇上就走，这么不给娴妃面子？ 苏莳来不及细想，暴君已经从宴席最高处走了下来。 干净利落的面庞越发清晰，只是眉眼间的冷冽依旧让人心里发冷。 苏莳还想再看，却被身侧的阿筠拽了一下，她立马反应了过来，跟随大家一块儿低头行礼，恭送皇上傅墨渊离开。 傅墨渊一走，鸢阁的气氛就怪异了起来。 娴妃也懒得再维持表面功夫，只让大家尽情吃喝不必拘礼，面上却没了先前的笑意。 其他答应常在贵人一流的，许多都是指望这次宫宴多见见皇上，或者给自己争取到垂青的机会。 可现在人就这么走了，不免都变得心不在焉的。 苏莳抬眼一看，自己周围坐着的答应常在们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的，夏答应也不例外，连自己也不盯了。 苏莳觉得现在正是她偷偷溜走的好时机，给身侧的阿筠使了个眼神，拖着宫裙摆猫着腰起身。 阿筠小脸惨白，直觉不好，“小主，小主您干什么？” 苏莳用一根手指挡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阿筠满脸疑惑，这宫宴还没结束，干嘛要着急走。 娴妃和德嫔娘娘来时就已经千叮万嘱，要是苏莳再惹出什么事端，一定会把她们赶出云澈殿的。 可是苏莳这又是要闹哪一出？ 苏莳见夏答应和淑妃娴妃都没空管自己了，当然想趁此机会离开了。 要是她去禀明了，那她们还会让自己走吗？ 更何况，本来后面共游御花园，就是娴妃同意了不需要自己参与的。 自己只是提前那么一点儿行使驶了自己的特殊权利而已，苏莳如是安慰自己，给自己打强心针。 反正她坐在宴席最不显眼的地方，少她一个不少，偷偷摸摸地离开也没人能注意到。 阿筠暗自咬牙，也跟了上去。 苏莳从鸢阁的侧门跑出去，果然没被人发现。 阿筠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主等等奴婢啊！” “小主您跑那么快干什么，您有什么急事啊？”阿筠只差没求着苏莳跑慢点了。 她就没见过苏莳这样的主子，这要是让德嫔娘娘知道了，还不得真气得把她们赶出云澈殿。 苏莳见阿筠追得狠了，就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着阿筠有没有跟上。 可她一个分神扭头， 没留神狠狠摔了一跤。 “哗啦啦——” 还被树梢上的落叶砸了一头一脸的。 苏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痛都没来得及呼出声。 只见眼前深褐的落叶居然变成了暗黑色掺着金丝的靴子…… 那抹明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苏莳抬眸往上看。 是那双掺了冬日寒霜的眸子，是傅墨渊。 傅墨渊？！ 苏莳瞬间小胆吓破，着急忙慌地从满是落叶的草地里爬起来，还没站稳就又摔了一跤。 不过这次没摔在地上，而是被傅墨渊给接住了。 傅墨渊一手搭在苏莳柔软的腰上，一手箍住她细嫩的手腕，瞬间拉近，他从苏莳干净清澈的杏眸中看见里面的自己。 可旖旎的心思还没起来，就被苏莳紧皱的眉头打断了。 第十六章 她勾搭皇上？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肯定傅墨渊绝对是故意的，否则怎么就两手朝着自己还隐痛的地方招呼上了。 于是，一点儿也不感谢是傅墨渊的帮助。 阿筠终于跟上，见状赶紧揽过自家主子，给苏莳扑打身上的杂草沫，“小主您摔着哪儿了？疼不疼？” 苏莳扶着阿筠的手站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迟早要完…… 苏莳原本只是想偷偷溜走而已，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巧，在这里撞见了傅墨渊。 她是没有禀报娴妃和德嫔就擅自离席的，要是被有心之人再传话给鸢阁坐着的几位娘娘，岂不是没有好果子吃。 想起了这个关键的苏莳，此刻才知道后怕。 苏莳越想越后怕，挪着小碎步子就想开溜。 傅墨渊身侧的太监总管太监郭公公极会来事儿，甩了一下手中拂尘呵住苏莳，“你们怎的这么没规矩，见了皇上也不知行礼！” 阿筠已经急得双眼发红，完了都完了，她家小主又闯祸了。 早知道在厅里哪怕是跪下，也得拉住苏莳不让她跑出来。 现在好了，冲撞的还是皇上，这下子只能求皇上能给自己留个全尸了！ “说你们呢，把头抬起来！” 郭公公低眉顺眼的查看着傅墨渊紧皱着的眉，不由的加重了语气，“你这小宫女还不知道扶着小主过来请罪！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他跟了傅墨渊那么多年，见过的主子也不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礼数的。 这个时候磨磨蹭蹭地，难道等着皇上发怒要了她们的命吗？！ 皇上的脾气，这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得亏是今日碰到了自己帮帮她们。 苏莳像是想起了往日里傅墨渊对待别人的铁血手腕，打个哆嗦赶紧跪下行大礼。 “答应既然低了头认了错，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郭公公见皇上眉眼还是皱着，犹豫着出声，准备“赏”她们俩点什么。 “且慢——” 德嫔一身紫色裙装突然出现，在此刻尤为亮眼。 她脚下步伐越发的快，到了跟前行了礼后，说话还带着微喘，“皇上，且慢。” 苏莳喜出望外，德嫔来了，有人维护自己了。 娴妃冷冷扫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傅墨渊的眸中全是温柔，“皇上，苏答应方才离席的时候跟我说她腰伤不便久坐，所以想要先行回宫。刚才若是冲撞了，臣妾愿一同受罚！” “是真的？” 傅墨渊蹙起了眉，他见刚才苏莳想偷偷溜走的时候可一点儿也不腰疼。 德嫔低眸看了眼跪着却腰背挺直的苏莳，有点头疼，这傻丫头听了自己的话还不知道配合一下吗？ “皇上瞧她挺着腰杆行大礼不假，可她脸色已经略有苍白了。”德嫔赶紧圆场。 苏莳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可大多是因为尴尬。 “嗯。”傅墨渊淡淡应了一声，忽道，“既然是腰伤复发，朕倒是不好罚了。” 说完他亲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苏莳，意味不明的挑了下嘴角，可眼中只有戏弄。 德嫔手脚发冷，心里有些惊讶，一直脾气残暴的皇上何时这样好说话了？ 不过她此刻也不能追究了，傅墨渊的心思本就是深不可测。现在能让苏莳不受罚，已是很好了。 她轻拍了拍苏莳的手背，“苏答应还不快谢恩？” 苏莳很听德嫔的话，即便不情愿，但还是赶紧向傅墨渊行了礼算是道谢。 傅墨渊皱着眉头似乎有话想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郭公公转身就走了。 苏莳看了看德嫔的衣角，又看了眼傅墨渊离开的方向，脖子都不敢再动一下，等着德嫔的说教训话。 德嫔瞧见了她偷瞄傅墨渊的小动作，胸口突然有了怒意。 “你擅自离席，就是想趁着其他人的都不在的机会去见皇上？”德嫔没有说苏莳是想趁机“勾引”皇上，已经是她忍了又忍了。 苏莳险些被德嫔口出的话吓到，连忙摇头否认。 德嫔娘娘这是在开玩笑呢？ 一点儿也不好笑。 要说她擅自离席又皇上面前失仪了，她承认。可若是说自己为了勾搭暴君而特意这样，那她可就太冤枉了。 德嫔刚才也是被冲动蒙蔽了，苏莳是个有些傻气的哑女，这样的人怎么才能勾搭皇上成功呢。就算她苏莳有心，也无力。 德嫔眼眸略略低了低，转头看了眼阿筠。 阿筠忙福身，赶紧解释，“回德嫔娘娘的话，我家小主刚才出来前想和娘娘您禀告的，可距离太远了，当时娘娘您又在和娴妃淑妃敬酒，我家小主就不敢打扰……” 她避重就轻，还将苏莳没有禀告德嫔就擅自离席的事找了借口。 德嫔脸色还是很难看，深呼吸一口气后，指着苏莳道，“现在跟着本宫回去，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为什么非得溜走！” 苏莳呼吸一滞，求救似的看了眼身边的阿筠。 可阿筠只是个宫女，是个奴婢，已经大着胆子甩了一半的锅了，她也不敢再扭曲是非了。 那边宴席也散了，答应常在们都三三两两的同去游览御花园了，嫔位以上的倒是没几个去的。 苏莳也没去，因为她此刻正和阿筠主仆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低着头跟着德嫔回云澈殿。 到了云澈殿的正厅门口，苏莳一步迈进去。 阿筠却被兰翠拦了下来。 “今天苏答应又惹了麻烦，虽然比之前是不大，但是也违背了你们先前答应好了的。这次德嫔娘娘必得给苏答应一个教训，否则往后还不会改。” 阿筠听着兰翠义正言辞的话，抹了把眼泪。 想起来今天德嫔娘娘生气的面孔，也无话可说，于是退在一旁候着了。 云澈殿正厅内。 “苏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幸亏本宫今日及时赶到了，否则今日你的小命就要丢在那里了！” 德嫔的话句句带着火气，“你若是起了勾搭皇上的心思，你也要看看日子再做这种不入眼的事儿！” “今天好在皇上看在你刚刚病愈的面子上，没有跟你较真。下次呢？” 第十七章 即将受罚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一想到眼前这看起来低眉顺眼的苏莳居然也起了勾引皇上的心思，德嫔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殿中的妃嫔做出这不知好歹的事情来，传出去不仅仅丢的是自己的脸，到时候淑妃也必然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苏莳放在身前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勾引傅默渊？ 她见到他跟羔羊见到老虎一样。 又怎么会起了勾引他的心思？ 等德嫔的气渐渐消了下去，她这才看向德嫔身旁伺候的兰翠，眼中带上了恳求。 兰翠会过意来，将纸和笔送上前去。 看着苏莳低着头用那只受伤的手费力写字的模样，德嫔心中的恼怒倒是消除了些。 她刚才也是一时气急。 苏莳才貌都不惊人，更何况还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我倒想知道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她嘴上冷硬，内里却是已经放下心来。 苏莳也是个乖觉的，她见德嫔的语气软化下来，也知道她不再生气，连忙将自己写好的东西送上去。 德嫔接过来一看，那上面的理由倒是简单合情： “夏答应一直瞪着我，我害怕，就寻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出来了。娘娘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就因为夏答应瞪着你、所以你就急着离开？” 只是这前脚刚出门、后脚便遇到皇上，着实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德嫔狐疑地盯着眼前的苏莳。 她视线严肃锐利，若不是苏莳坦坦荡荡，都要被这眼神吓软在地上了。 苏莳委委屈屈地朝着德嫔点点头，表示事情真的就是这样。 她不过是想着早些回来透气，哪里想得到会遇到大魔王？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宁愿在鸢阁里一直坐着。 哪怕被夏答应盯出个窟窿。 “这话本宫相信，只怕娴妃娘娘却不会轻易饶过你。” 深谙娴妃为人的德嫔看了一眼苏莳。 宫中如今以娴妃、淑妃二者独大，她虽是个嫔位，却还是要仰娴妃鼻息。 今日苏莳与皇上那一遭已经落进了娴妃眼中。 如今是娴妃忙着同淑妃打擂台，等会儿回来还指不定怎么训斥苏莳。 听到这话的苏莳只觉自己倒霉到家了。 她低着头谢过德嫔方才救下她的恩典，然后就默默退到了一边，等着娴妃回来。 此时的鸢阁之中，耳目消息发达的淑妃已经得知了方才御花园中的一幕。 望向正在跟新进宫的诸位低位答应小主们训话的娴妃时，淑妃温柔一笑，眼中却是无限机锋，“娴妃姐姐还真是会调教人，刚去了一个舞女，便又紧巴巴地将苏答应送上去了。” 这话让娴妃脸上的笑僵了僵。 不过她素来是个霸道威风的，淑妃这点小小的挑拨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将手中的酒盏放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拉过了淑妃的手，“你我都是皇上的妃子，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分内之事。” “只是淑妃妹妹若是一味地守着这个‘淑’字，只怕后浪推前浪，妹妹届时便是想如今日这般威风都不成了。” 原本热闹的鸢阁之中顿时因为淑妃娴妃的交锋而安静下来。 淑妃娴妃都是妃位，她们谁都得罪不起。 “那我就多谢姐姐了，愿姐姐花开百日红，能时时在皇上面前献媚。“ 虽然娴妃现在面上依旧在笑，不过淑妃知道，有了自己的话，此次回去之后，娴妃必定不会让那个苏答应好过。 娴妃也只暗自咬紧了牙。 如果不是知道苏莳切切实实地得罪了淑妃，她都要怀疑苏莳是淑妃送到自己宫中来添堵的了。 如今人人都知道苏莳在御花园中勾引皇上未果。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心中藏着气，连带着赏花游园娴妃都没多少兴致，只草草转了一圈便推脱身体不适回宫了。 等到回到芜芙殿，她头一件事就是让人传苏莳过来。 苏莳在云澈殿正厅中陪着德嫔等了没多久，就等来了娴妃的人。 见娴妃派来的宫女趾高气扬的样子，苏莳都能想到等会儿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疾风骤雨了。 她本能地瑟缩了下脖子。 眼里蓄满了一汪泪水。 德嫔见她怕成这个样子，倒也觉得可怜，便笑着看向来报信的宫女：“这孩子是个胆小的，本宫方才已经问明白了，并非是有意勾引，还容我带着她去娘娘面前请罪。“ 苏莳感激地看向德嫔。 若是德嫔肯为自己说话，那今日的罚说不定能轻点。 但是那宫女冷冰冰的一句话将她的期盼掐灭了，“德嫔娘娘，此事还是因为您教导不善导致的，娘娘仁厚、没有追究您的过失已经是开恩了。“ “更何况，娘娘只传了苏答应过去会话，您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 硬生生把德嫔脸上的笑容都挤兑没了。 苏莳见因为自己的事情还牵连了德嫔，便朝着德嫔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宫女朝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使眼色。 苏莳便被他们一左一右地围在中间带走了。 她刚刚被带着走出云澈殿，外面守着的阿筠就想上前，但是却被宫女反手一个巴掌挥到了一边。 阿筠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苏莳看得心急，壮着胆子护在了阿筠身前，朝着宫女摇了摇头。 她知道妃嫔和妃嫔是不一样的，可是阿筠和这个宫女都是伺候主子的，为什么她要为难同为仆役的阿筠？ “在宫里便要有在宫里的规矩，摊上个不得宠还爱生事的主子，那可就没什么奔头了。” 宫女无比轻蔑地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主仆二人，让太监强行将两人分开，然后带着苏莳朝着芜芙殿去了。 阿筠便是心急，也知道自己跟过去帮不了苏莳。 转头捂着脸跑回去去求德嫔了。 芜芙殿中，金制狻猊香炉缓缓地飘出一缕白烟，价值千金的奇楠香最具安神之效，此时也不能平息娴妃的怒气。 一想到今日自己接连在皇上面前讨了没脸，又被那舞女夺去风头，后面德嫔手下的答应还做出勾引之事，她就恨不得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下来。 第十八章 要给她立规矩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看到此时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的苏莳，娴妃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那张素来妩媚大气的脸上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添上了滔天的怒意，娴妃看着在自己宫女的带领下被领进殿中来的苏莳，不由得冷笑两声，“瞧瞧，咱们宫里头数一数二的大红人来了。” 这话让刚踏进芜芙殿的苏莳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寒意。 她怯怯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娴妃，行完礼之后便拘谨地站在原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娴妃却是不如德嫔那般好说话。 她本就怀疑苏莳不过是装傻，如今又出了这等主动勾引皇上的事情，她对苏莳装傻的怀疑更是坐实了。 “你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没想到私底下手腕倒是不低。” 这一批进宫的人里，就算是淑妃的妹妹夏答应在自己面前都老老实实。 没想到这个皇上朱笔亲自圈回来的苏莳倒是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 苏莳被娴妃的话吓得不轻，她咬着唇，如果自己能说话，现在多少也能争取到一丝丝辩驳的机会。 可是她是个哑巴，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娴妃的训斥。 娴妃见她一直低头不说话，胸中的郁气积攒到一起发泄不出来，面上的神情越发的难看。 一旁的宫女兰心见主子生气，便上前低声道：“任凭苏答应在皇上面前是如何得脸，这后宫之事可是由娘娘说了算的。” “今日苏答应御前失仪，娘娘只管拿捏住这个痛处处罚就是了。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难道还不能训诫一个小小答应吗？” 兰心这番话无疑是让娴妃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而站在原地的苏莳却是将兰心的那一番话都听在耳中。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兰心，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自己明明没有得罪她。 她此时委屈地看向娴妃，二话不说跪下来磕头。 行动中透露出不方便的样子。 娴妃虽然生气，但是却也不是没有脑子。 发觉苏莳腰间似乎有些不利落，她眉头不由得蹙了蹙，“苏答应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兰心不情不愿地解释道：“之前苏答应跟夏答应起了争执，苏答应的腰上受了伤，娘娘您也是知道的。” “腰受了伤，如何能够侍寝？” 娴妃倒是想起了这回事，对于苏莳想要勾引傅默渊一事倒是有些将信将疑了。 凌厉的眸子在地上跪着抖若筛糠的苏莳身上转了一圈，娴妃眼中有着嫌恶。 苏莳心头一松，只以为娴妃想通了。 她正要谢恩解释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杯盏被碰倒的清脆声音。 紧接着娴妃蕴含着怒气的声音传了过来，“腰都受伤了还不安分，可见是个轻浮的！” 一旁的兰心见娴妃下定决心了要整治苏莳，也是喜不自胜，狐假虎威道：“皇上将苏答应放在德嫔殿中教养，也没教养出什么好德行，少不得要娘娘亲自调教。” 跪在地上的苏莳惊恐地抬头，对上兰心那不嫌事大的眼神，吓得往后面瑟缩。 娴妃见她还敢往后躲，给两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苏莳本能地就想跑，但是却被身后的两个太监按住了，她看着沉着脸看自己的娴妃，眼中流露出哀求。 戴着华美黄金指套的手掐住了苏莳的脸，娴妃看着脸蛋被挤压得变形的苏莳。 从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她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有丝毫值得皇上驻足的地方。 但是偏偏就这么一个小小答应，引得皇上三番两次对她青眼相待。 苏莳的脸都被掐得生疼，可是她不敢动。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里满是哀求。 “既然轻浮没规矩，那就好好立一下规矩。” 娴妃狠狠地甩手，金丝指甲的套子在苏莳脸上划出一道血痕，疼得苏莳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在苏莳惴惴不安、不知道娴妃要如何“调教”自己的时候，一旁的兰心幸灾乐祸地从旁边端出来一个托盘。 上面是冒着热气的茶壶，一看便知是新沏出来的滚烫茶水。 苏莳不明所以，身后的小太监松开了手，她懵懵懂懂地上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了娴妃面前。 一旁看着的兰心简直目瞪口呆。 娴妃也震惊了。 后面的小太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看着眼前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的苏莳，娴妃气得想笑。 兰心反应过来，信手夺下了苏莳手中的茶杯，“这茶水是让你好好立规矩的！” 不等苏莳反应过来，她将茶水泼了，重新续上了一杯滚烫的开水，放在了苏莳手中。 苏莳被烫得想要缩回手，兰心却把她的手捏住，威胁道：“娘娘的调教你也敢躲？” 要是自己不吃了这番“调教”，说不定娴妃娘娘又会去为难德嫔和阿筠。 忍着手心的灼痛，苏莳握住了手中滚烫的茶杯。 因为太烫了，她的手指时不时地蜷缩着。 娴妃看着苏莳那十分难耐却不得不握住茶杯的样子，今天受到的气总算是消解了些。 这种法子看不到什么外伤，却最是折磨人。 苏莳却是受了大罪，手心本来就嫩，如今被滚烫的茶水烫得不轻。 水温稍稍降下来，不消娴妃吩咐，兰心就主动续上了开水。 一刻钟，两刻钟…… 她举起来的手都酸了，但是娴妃却只是半倚在榻上假寐，装做没看到苏莳煎熬难耐的模样。 正当芜芙殿中一片寂静的时候，外面却是传来了通传小太监的声音，惊醒了一室的人：“回禀娘娘！皇上正在德嫔的陪伴下往咱们芜芙殿来呢！” “什么？” 娴妃没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立马坐起身来，扶正了自己的簪子 ，兰心也匆匆忙忙地捧来铜镜，供娴妃整理衣冠。 而捧着滚烫茶水、立在一边苏莳被芜芙殿的众人都忽视了。 娴妃带着人匆匆去殿前候驾，苏莳徒劳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尽管受很疼，可如果要再见那个大魔王，自己还是安安分分地在这里待着好了。 第十九章 虚情假意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在德嫔的陪伴下来到芜芙殿。 他坐在御辇上，身侧陪着走的德嫔轻声介绍着情况，她那端庄秀丽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娴妃乃是后宫众妃之首，若因着御花园中苏答应冲撞一事训诫于她，臣妾也不能阻拦。” 暂且不论家世，娴妃是妃，她不过是嫔，以下克上乃是宫中大忌。 她也不好救下苏莳。 不过她心里到底也存了让苏莳好好长长记性的心思，让她在娴妃处好好吃一番苦头。 等到苏莳的宫女阿筠求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才亲自去了皇上休憩的凌霄殿拜见，将苏莳被娴妃带走的消息告诉他。 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本正在处理政务的傅默渊居然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她依稀能听到是西南水灾的大事。 这等大事居然为苏莳这么一个小小答应而让路。 德嫔的心里很是难受。 “朕知道了，此事与你不相干。” 傅默渊一下一下地转动着手中的天珠，御用的辇车行到芜芙殿门口，他自下而上地看着这华丽非凡的宫宇，还有从芜芙殿中匆匆赶来接驾的娴妃，神情冷淡。 饶是娴妃已经见惯了傅默渊的冷淡，还是觉得今天的傅默渊寒气逼人。 看到傅默渊身侧的德嫔，她那双大眼中的惊喜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中规中矩地行礼：“臣妾拜见皇上。” “免礼。” 他稍稍抬了抬那只把玩着天珠的手，神态慵懒，“娴妃近来在做什么？” 这话问得……娴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些天都在操持宫宴的事情，傅默渊是明知故问。 斟酌了一番用词，她谨慎地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近来不过是侍弄花草，还有就是陪着太后老人家礼佛罢了，并无什么特别的。” 在见到德嫔的那一刻起，她才从皇上来芜芙殿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方才太监通报的时候，她只将前半部分记在心里，却忘了皇上约莫是德嫔请来的救兵。 她手中执掌后宫大权，若是连一个小小答应都不能整治，到时候岂不是要被淑妃一伙看笑话？ 不管今日皇上怎么说，她都不会轻易将苏莳送出去！ “说起来，朕手中这串天珠也是太后所赠。” 出乎娴妃意料的是，傅默渊似乎不急于将苏莳救出去，反而转头说起了天珠一事。 他看着手中那串晶莹剔透的天珠，眼中划过一抹嘲讽，“说是念佛之人最是心慈，娴妃能陪伴太后左右，想必也是心慈之人。” 这话倒是让娴妃无可辩驳。 一旁的德嫔也笑着点头称是。 深吸了一口气，娴妃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臣妾一贯宽厚待下，然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时候还是不能不施加些雷霆手腕，以正后宫纲纪。” 说完，她又看向了德嫔，眼神宛如刀子一般，“想来德嫔也深受其害，德嫔就是太仁慈了些，才纵容手底下的人做出这样不规矩的举动！” 德嫔早就知道娴妃是什么性子，对于她迁怒自己一事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福了一福，温声解释：“皇上将苏答应交给我便是因为苏答应刚进宫，规矩学得不好。今日之事，臣妾已经训诫过她了，想来不会再犯。” 见娴妃因为自己的话说不出一个字来，德嫔又看了一眼傅默渊不大耐烦的脸色，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了，“更何况此事连皇上都没说什么，娴妃姐姐你……”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 娴妃也是聪明人，傅默渊既然已经用太后拿出来敲打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须臾，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德嫔妹妹说的是，苏答应到底才堪堪进宫，是我太过心急。” 说完，她又看向傅默渊，眼神中似有情意绵绵，“皇上今日的话，臣妾都记住了。” 见她还算是乖觉，傅默渊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那串天珠递过去，“这些天来你操持宫务，朕都看在眼中。” 不胜欣喜地双手接过天珠手串，娴妃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有意外之喜，“谢皇上体恤。臣妾辛苦些不打紧，正要皇上能够知道臣妾的心意就好了。” 心意？ 听到这两个字，傅默渊只觉讽刺得紧。 他看了一眼艳若桃李、捧着镯子喜不自胜的娴妃，倒想将她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有几分是真。 若非是自己坐在了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帝位上，平婉儿之流恐怕不会如此献媚。 娴妃无暇去看傅默渊的脸色，她将傅默渊赏赐的天珠戴在手上，然后让贴身的大宫女兰心将苏莳接出来。 苏莳端着那杯茶水一个人在芜芙殿中站着，手都僵了，一直站着腿也不听使唤开始打颤。 好在茶水凉了，手心的灼痛也渐渐减轻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因为傅默渊又被娴妃记恨上了，就忍不住委屈地掉眼泪。 才偷偷摸了摸眼泪，她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着急忙慌地把眼泪擦干。 “算你运气好。” 兰心一进来，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就在她的身上扫视一圈。 无论怎么看这苏莳都不是个能勾男人的，怎么偏偏就入了皇上的眼？ 苏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兰心就没好气地将她手中的茶杯夺了下来，“德嫔请来了皇上，你可以走了。” 还是德嫔娘娘好！ 苏莳终于松了口气，她看了看自己已经被烫红的手，也顾不上兰心那探究的眼神，赶紧朝着殿外走去。 傅默渊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地掠过殿门口，见到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收回视线。 娴妃一直暗暗地观察着傅默渊的神情。 可是他那张脸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苏莳不过是皇上的一时兴致。 眼下瞧着苏莳安安分分地出来了，她又恢复了往日持重的模样，对苏莳语重心长地道：“念在你初进宫不懂事，此次便饶过你，但是万万不可有下次。明白吗？” 第二十章 他倒是有心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一见到娴妃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再看到御辇上的傅默渊，又抖了两下。 一旁的德嫔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子，知道她在娴妃这儿只怕受了不小的惊吓，上前几步将她接过来，“见了皇上还不赶紧行礼？” 在德嫔的提醒下，苏莳赶紧傻乎乎地行礼。 见她到了皇上跟前还是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德嫔暗地里松了口气。 “既然知道错了，这些时日便少出来走动。宫中一应请安问候都免了。” 见她行动处小心翼翼、似乎是腰上疼痛难忍，傅默渊不大耐烦地收回了眼神，然而这话却让娴妃和德嫔都是一愣。 居然让这么一个答应免了去六宫拜见的礼节。 然而皇上厚待苏莳，她们也无话可说。 只是各自心中都有思量。 傅默渊日理万机，自然也不可能在后宫久留。 看着德嫔已经将苏莳领出来，他便回太和殿了。 苏莳跟着娴妃德嫔一起送别傅默渊，等到御驾的车辇走出去好久之后，她才敢把头从胸前抬起来。 原本娴妃还觉得苏莳能够让傅默渊对她青眼相待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现在看来苏莳除了一味地害怕胆小，再也找不出任何突出的地方。 今日她得了傅默渊赏赐的天珠手串，比什么都强。 “德嫔，你可要把人给看好了，人是你宫里的，以后再出了这样的错漏，本宫就是想要保住你们二人， 只怕也会被人诟病。” 德嫔算是难得的几位高位分的嫔妃，娴妃还不想跟她把关系闹僵，便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道。 “自然，将苏莳带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管束的。” 德嫔掩下心中种种思量，睨了一眼身后乖巧的苏莳，跟娴妃寒暄片刻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苏莳回到云澈殿，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回来就想要给德嫔行礼作揖，但是德嫔让兰翠把她搀扶住了，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可有受伤？” 苏莳不想让德嫔为了自己的事情伤神，将自己被烫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她勉强用受伤的手写字回话：“回娘娘的话，娴妃娘娘并没有处罚我，我一切安好。” 到了娴妃那儿的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德嫔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但是见苏莳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又觉得或许苏莳运气好、没有受到处罚。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见苏莳似乎都要站不稳了，便让她先下去休息。 一直跟在外面等着的阿筠忙不迭地进来，将两腿已经开始打颤的苏莳搀扶了下去。 苏莳也才看到头都已经磕破了的阿筠，她正想用唇语问她到底是怎么了，阿筠就朝着她摇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到回到现在住着的偏殿之后，苏莳才心疼地抚了抚阿筠的额头，无声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奴婢见着主子您被娴妃的人带走了，知道宫中唯一能庇护你的只有皇上。便求德嫔娘娘去请皇上。” 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阿筠只能拼命地磕头求德嫔。 没想到德嫔真的去了太和殿请皇上过来。 一边将苏莳搀扶到床上坐着，阿筠正要张罗着热水让她好好沐浴的时候，才看到她手掌中心被烫得起了泡。 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主子，你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在娴妃娘娘宫中立的规矩，说是以后能沉稳些。” 苏莳将娴妃和兰心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阿筠，其实她也很委屈，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不沉稳了。 “这么严重的烫伤，主子这些时日可有苦头吃了。” 还好之前德嫔娘娘让人送过来伤药，阿筠翻找出来为苏莳涂抹着。 …… 太和殿中。 影卫将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傅默渊。 坐在金丝垂帘之后的傅默渊想到出来给自己请安时，苏莳那紧紧攥住的手心，原本写得顺畅的笔停了停，“很严重？” “属下不曾靠近察看，但是听着答应身边的丫鬟的口气，似乎不是轻伤。” 影卫一边忖度着回话，一边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此事苏答应不曾告知德嫔，德嫔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今日德嫔伴驾有功，着内务府赐下锦缎玉石、并伤药几瓶。” 听到这里，傅默渊不假思索地道，“将朕库房中的玉膏拿出来，添置在里头。” 等赏赐到云澈殿的时候，德嫔正纳闷，自己今日哪门子的伴驾有功？ 但是在领头太监话里话外的暗示之中，她总算是明白了。 赏赐是假，给苏莳赐药才是真。 她面上带着笑接过了赏赐，等皇上跟前的人都打道回府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却是有几分淡了。 一旁的兰翠看穿了她的心事，小声安慰道：“许是苏答应怕娘娘为她的事情劳累，所以才瞒着不说。” “她倒是有心。” 这话叫兰翠一时间分不清楚，娘娘说的是皇上，还是苏答应。 她只能当作没听到一样低头站在原处。 德嫔看着捧着赏赐跪了一地的云澈殿的宫人，她忍不住合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恢复如常。 从那一堆赏赐中挑出看似不起眼的几个白玉瓶，德嫔神情寡淡地交给身侧的兰翠，“送去她那儿吧。” 得了德嫔送来的药，苏莳手上的烫伤倒是很快就好了。 因着这药的效果实在好，但凡身上有个伤痛，她都拿这药膏糊上去。 等到德嫔来看她的时候，她手上腰上都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见着自己的大恩人，苏莳赶紧从床上爬下来行礼问安。 “这几日可还好？身上的伤痛都怎么样了？” 轻咳一声，德嫔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看向已经完全恢复元气的苏莳。 “托娘娘的福，娘娘送过来的伤药十分管用，我身上的伤都好了。” 写完之后苏莳便殷勤地递了过去。 在这宫中，德嫔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了。 看着如小狗一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苏莳，德嫔倒是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第二十一章 太后厚赏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既然你的身体大好，那过几日六宫新晋妃嫔给太后请安的事情便是推脱不得了。” 给太后请安一事本应该是新进宫的秀女顶下位分之后便要做的头等大事。 但是因着太后前些时日说要虔心礼佛，便推到了现在。 德嫔也是才得了娴妃使人递来的消息。 给、给太后请安？ 先前只是出去随意走动就惹出了许多的祸事，现在要去给太后请安，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苏莳有些傻眼了。 等找回自己的舌头，她才着急忙慌地用手比划，问问自己能不能不去。 “我朝以孝治天下。连着皇上都要对太后礼敬有加，更不用说你这样的小小答应。” 这位太后深居简出，并不如何插手后宫事宜。 德嫔对太后倒是十分尊敬，连带着也教训苏莳不可怠慢太后。 见这一关自己怎么都避不开，苏莳也只能暗自叮嘱自己到时候可千万不能乱跑。 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到时候自己的人头都保不住。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她仿佛隔着一层雾，看得不太清楚，仿佛隔着一层帘子。 一个上了些年纪、妆容威严华丽的女子闲闲散散地坐在榻上，旁边站着一个像是朝臣的男子，正握着她的手不住地按揉。 依稀还能听到些“动手”、“有毒”之类的话。 惊得她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睡在房中守夜的阿筠赶紧上前点灯，“主子这是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苏莳擦了擦头上的汗，她一面抚着自己的胸口，一面低低地叹了口气，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等阿筠重新睡下之后，她又不可自抑地回忆起这个梦。 梦里的宫妃和男人，到底是谁？ 很快就到了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苏莳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宫装，在一众盛装打扮的宫妃中既不惹眼也不失庄重。 原本以为自己这样低调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可是她一踏进太后所住的昭阳殿院中，来得早的其他妃嫔答应都纷纷看向她。 各个眼神之中都带着探究。 苏莳硬着头皮躲在德嫔身后，一副鹌鹑的模样，但是却依旧逃不过那些探究的眼神。 “各位妹妹都在看些什么呢？” 不着痕迹地遮掩着身后的苏莳，德嫔面上带着恬淡的笑意：“莫不是本宫脸上的妆容花了？” 这话让正盯着苏莳的妃嫔们都移开了眼睛。 苏莳暗暗松了口气。 而此时站在众位小朱前面的淑妃娴妃二人也都不紧不慢地收回了眼神。 从昭阳殿正殿中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姑姑，她面容威严得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嫔妃，原本叽叽喳喳的小主们纷纷安静下来。 为首的娴妃上前一步，“江姑姑，太后老人家可是梳洗好了？” “请各位小主们入殿拜见。” 那江姑姑只是朝着娴妃微微颔首，随即就领着众人进去了。 苏莳低着头跟在队伍中往前行进着。 但是时不时就有人碰一碰她的手，或者是故意撞她一下。 她吃痛，可是敢怒不敢言，又吃了哑巴的亏。 只能缩了缩身子。 好在走了没几步路就到了殿中，身侧的几个答应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苏莳松了口气，跟着众位嫔妃跪下行朝拜大礼。 行礼的间隙，她到底按捺不住好奇心，稍稍抬起眼往正前方看了看。 只这一眼她的魂都要吓飞了。 隔着一层如烟似雾的帘子，端坐在榻上接受她们朝见的威严妇人，正跟她梦中所见的那般。 她看得有些发愣，连前面太后的话都没有听到。 坐在纱帘之后的中年美妇语气不咸不淡地问起一件事：“听闻这一批新进宫的秀女之中有一个皇上十分可心的。人呢？站出来让哀家见见。” 众人纷纷看向站在德嫔身后的瘦小女子。 苏莳还沉浸在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里面，对于太后的传召视若无睹。 一旁的淑妃看到这小小答应如此不知死活，忍不住掩着嘴轻轻一笑，“看来娴妃姐姐前些时日的调教也没有多少成果，这苏答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懂规矩。” 德嫔也没想到苏莳居然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掉链子，连忙低声提醒她：“太后召见，苏莳你在做什么！” 啊？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苏莳赶紧上前几步跪着行礼。 这一套礼数倒是小心翼翼，足见恭敬。 太后倒是不介怀之前苏莳没听到自己传召的事情，她面上慈蔼，“看上去是个老实孩子，皇上的眼光倒是特别。” 这话让下面的妃嫔有几个绷不住轻笑出声来。 苏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笑，但是她现在也只是诚惶诚恐地跪在原地，不敢抬头。 “来，将哀家近来新得的一件宝物拿出来。赐给苏答应。” 一旁的江姑姑接过旁边的托盘，送到了苏莳面前。 苏莳看着托盘中半开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佛珠。 不等她想好怎么谢恩，太后就亲自起身，两侧的宫女打起帘子，她将她搀扶起来，将那串散发着香味的佛珠戴在了苏莳的胸前。 不知为何，这串名贵的珠子散发的气味让苏莳觉得……有些古怪。 但是当着太后的面，她还是只能恭恭敬敬地收下。 “好孩子，皇上尚未有子嗣，若是你能为皇上诞下皇子，便是首功一件。” 看着苏莳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而底下的娴妃淑妃等人见太后居然对苏莳也如此的优待，各自的表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跟在淑妃身后的夏答应有些不甘心，“苏答应还真是好运气，什么好事都被她碰到了。” “刚进宫，不仅有皇上的宠爱，连带着在太后跟前的宠爱都是头一份。” 她说出了其他答应小主的心声。 只是其他人没有淑妃这样的靠山，都不敢说话。 苏莳抚摸着胸前的佛珠，也不明白为何太后对自己这样优渥。 但是淑妃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呵斥道：“太后面前哪里容得下你放肆？” 第二十二章 学习如何伺候皇上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夏答应还从未见到表姐对自己这样的严厉，当下就吓得跪下来请罪。 “太后饶命！小的只是有些不忿……不不不，小的自觉对太后的孝心不输苏答应，所以才一时口出狂言，还请太后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觑着表姐的脸色不住地求饶。 雍容华贵的太后抚了抚苏莳胸前那串散发着异香的佛珠，等着夏答应在地上磕了好一会儿的头，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我这个老太婆什么都没说，你急着磕头求饶做什么？” 说完，她就略略抬抬手，让夏答应起来了。 苏莳悄悄地看过去，那夏答应的额头都已经磕红了。 这回去之后必然要青青紫紫好几天。 虽然太后表现得十分慈祥可亲，可是从昨天的梦，以及夏答应头上的一片红，还是让苏莳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寒意。 她捧着胸前的佛珠，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回了德妃身后。 正在六宫众人请完安、即将各自打道回府的时候，外面的太监来通传，说是皇上过来了。 原本沉寂的妃嫔们都有些坐不住了。 新晋秀女已经进宫有段时日了，见皇上的时候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今日她们盛装打扮来给太后请安，都是存了见皇上的心思。 原本以为见不着了，没想到临了皇上来了！ 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震，只有躲在德嫔身后的苏莳苦不堪言。 每次见到傅默渊，自己准没好事。 她这次还是躲着点。 然而天不遂人愿，傅默渊刚走进来，就在德嫔身后看到了低头站着的苏莳。 她半边身子都缩在德嫔身后，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藏严实了。 嘴角浅浅一勾，他露出了些微笑意。 太后见傅默渊心情似是不错，也换了一副笑容面孔，“看来皇上对苏答应的确满意，这会儿应该是刚下早朝，就赶着过来了。” “也是许久不曾给太后请安了。” 话虽然说是在请安，但是傅默渊言辞之中没有半分的恭敬之意。 太后也不甚在意，只是安排有品级的嫔妃坐了下来。 为了彰显对苏莳的偏爱，太后特地将苏莳的坐席安排到了傅默渊的手边，还不忘安抚娴妃淑妃：“皇上难得有偏爱之人，你们暂且放宽心些。” 娴妃笑得很是勉强，但是还算是得体，“臣妾自然也希望苏答应能够为皇上诞下公主或者皇子。” 一旁的淑妃和德嫔面上都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傅默渊看了一眼拘谨地坐在自己身边的苏莳，目光顿时被她胸前的那一串名贵紫檀佛珠所吸引。 “看来太后的确十分喜欢苏答应。” 他的话仿佛带着深意，“这名贵的佛珠居然就这么转赠给她了，朕替苏答应谢过了。” 太后面上笑容微微一僵。 从眼前这张分外冷淡、仿佛时刻都带着薄怒的脸上，她实在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心中慌乱了一瞬，不过太后很快就恢复如常，提议道：“今日机会难得，听说前些时日苏答应身上不爽利，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皇上便翻了苏答应的牌子吧？” 这话旁人来说，必然会引得后宫妃嫔不满，可是太后毕竟是太后。 即便娴妃的手帕已经拧得跟麻花一样了，还是只能笑着称是。 傅默渊难得地没有反对，他没有表态，似是默许了。 太后看着正郁闷地低着头抚摸佛珠的哑女，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宫中两位最大的主子定下来的事情，自然是金口玉言。 苏莳刚跟着德嫔回到云澈殿，敬事房那边的太监就过来传话了。 不知道那大太监是不是得了什么吩咐，进了云澈殿之后让苏莳先避到了一边，只跟德嫔说话。 苏莳有些不解其意。 她在旁边的偏殿等着，等敬事房的太监走了之后，德嫔脸上有些发红地走了进来。 “你过来。” 这种事情德嫔以前也没做过，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懵懵懂懂的苏莳，不知道是该羡慕她运气好，还是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男人伺候女人、妃嫔伺候皇上，不是简单地脱了衣服就行的。” 这种事情她怎么好说？ 德嫔支支吾吾，最后只得从旁边兰翠的托盘中拿出一本避火图，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物件一样丢给了苏莳，“你今天好好看看这个，也不必来请安了，免得闹出笑话。” 说完，不等苏莳反应过来，就赶紧离开了。 苏莳捧着手上奇奇怪怪的图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女人伺候男人？后妃伺候皇上？ 除了帮他脱衣服换衣服，还要做什么？ 难不成要像邻居家的阿嬷给刚出生的孩子把尿一样伺候吗？ 她坐在榻上，也不避讳阿筠，翻开了避火图。 阿筠在一旁看得面红耳赤。 她见苏莳翻看得极快，忍不住问道：“小主可都看明白了？” “自然。” 这跟连环画似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苏莳只觉阿筠也小看自己，她不服气地把避火图往阿筠面前一推，然后在宣纸上写道：“我知道怎么服侍皇上了，这不挺简单的吗？” 见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阿筠既松了口气，看到这上面脸红心跳的内容又赶紧将避火图收起来。 晚上御前的人来传苏莳。 她洗漱干净后被抬去了太和殿。 此时傅默渊已经褪下了白日的龙袍，只穿着常服，少了几分威严。 尽管如此，苏莳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 这人可是地府府君都要想法子消减杀孽的大魔王。 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此时殿中已无旁人，苏莳站在原地忸忸怩怩地不肯上前。 傅默渊见她那副十分纠结的模样，将手边的地志轻轻扔到一边，“下午让德嫔教你如何侍奉夫君，你就学会了在原地站着？” 这话里满满都是轻嘲，激得苏莳有些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只是才一对上傅默渊那深如寒潭的眼眸，她的气势立马就委顿了，如鹌鹑一样地点点头，然后走到他身边。 傅默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看她如何伺候自己。 第二十三章 身染奇毒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苏莳朝着傅默渊身上穿着的黑色常服伸出手。 只是才伸到一半，她的手就被傅默渊伸手拿住了。 他的眼神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她胸前宽大的中衣里露出来的佛珠，“为何一直戴着？” 有些不解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佛珠。 苏莳又看了看傅默渊难看的脸色，用唇语解释着，“是太后娘娘的赏赐，德嫔娘娘说，我们要尊敬太后。” 她只是后宫中一个小小的答应，谁都得罪不起。 只是得罪个夏答应都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要是开罪了太后，自己岂不是立马就要被拖出去问斩？ 点缀在少女胸前的那串暗色的佛珠，让人无端地觉得很是刺眼。 傅默渊眸子一沉，然后手上用力一扯，那佛珠就纷纷掉下来，散落了一地。 苏莳的眼睛瞪得老大。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佛珠，想要下去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却被傅默渊握住了手。 “无妨。朕已经命人为你置了一模一样的。” 鼻尖还能闻到一股子异香，傅默渊蹙了蹙眉，“来人，备水。” 他一声令下，外面的宫人就恭恭敬敬地捧着帕子花瓣鱼贯而入。 苏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宫人带着去了旁边的屏风后。 听着里面的潺潺水声，傅默渊有些心猿意马。 连带着手上的地志都看不太进去。 等到苏莳出来的时候，傅默渊看着眼前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丝气味的苏莳，总算满意了。 苏莳却是不明所以。 反倒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过来的，到了这里却还要再洗一遍。 她只想好好伺候傅默渊之后回去。 犹犹豫豫地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苏莳有些担心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够不够他折腾。 最后还是不大情愿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这般主动的苏莳还真是傅默渊没想到的，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继续。” 看来德嫔教得不错，这么一个呆呆笨笨的小姑娘居然都开始主动了。 然而伴随着腰间传来的一阵紧紧抱着发力的感觉，傅默渊才感觉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低头看着正用吃奶的劲儿抱着自己的腰一个劲地嘿咻的苏莳，他那张本就宛如寒冰的脸更是黑如煤炭，“这就是你学会的伺候夫君的本事？” 被他隐含着怒气的问话吓得抖了三抖。 苏莳立马松开手跪下，脸上露出了委屈又不解的神色。 她还给自己委屈上了，傅默渊又气又想笑，他点了点桌上的纸和笔，“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战战兢兢地拿起纸和笔，苏莳一边观察着傅默渊的神色，一面将自己的想法都写了上去。 等到她将这张纸呈到了傅默渊面前的时候，傅默渊只消扫一眼便都看清楚了。 他忍不住冷笑两声。 原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他兴许就不会生气、自己的小脑袋就能保住了。 苏莳眼看着，他似乎是更……更生气了。 可是她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啊！ 那什么避火图里教的不都是怎么让人嘘嘘的方法嘛？！ 她缩了缩脖子，总感觉今天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 “你还真是……坦诚。” 也就是她脑袋不够聪明，所以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都写出来。 嘘嘘？ 她还真想得出来！ 傅默渊将那张纸一把扔到炭盆之中，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他站起身来，正要将跪在青石板地面上的苏莳扶起来的时候，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翻涌沸腾起来。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跪在地上的苏莳见着他摇摇晃晃的，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搀扶住他。 奈何男人的体型跟她天差地别，傅默渊刚刚压在她身上，她就有些支撑不住。 匆匆忙忙之下只能将他扶回榻旁。 如今宫殿之中没有伺候在侧的宫人，苏莳看着傅默渊顷刻之间变得惨白的脸色，也顾不得其他，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就跑到殿门口将门一把拉开。 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吹进来，原本守在殿外打盹儿的小太监立马醒了。 “苏答应，您这是怎么了？” 值守当班的太监总管去方便了，这边只得两个小太监。 苏莳焦急地用唇语说着里面发生的事情，急得她连手带脚地比划。 可是这两个小太监愣是没猜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拉着他们走进来。 两个小太监看着倒在榻上不省人事、面若金纸的皇上，脑海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 这宫中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不过半个时辰，太后、太医院的院判，以及后宫之中位分稍稍高些的妃嫔，都到了太和殿的正厅之中。 阿筠也由匆匆赶回来的康公公拾掇好了穿上了外袍，站在一众妃嫔中间，掩去了大半的身形，无人在意。 “皇上怎么会突然晕厥不醒？” 此时已是深夜，太后却依旧衣冠整齐，妆容不改。 她沉着脸色问道：“康如海，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问题别说是在外面守着的康如海不知道，便是他在寝殿外面听壁角，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老公公急得满头大汗，跪下来回话：“当时殿中只有皇上和苏答应，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奴才也不得而知。” 见太后似乎没有迁怒他的意思，他又解释，“皇上传召妃嫔过夜，素来不喜宫人在外伺候，所以奴才就领着宫人都退到了殿外。” 傅默渊的这个癖好，也是六宫后妃都知道的。 娴妃到底沉不住气，凌厉的目光投向了躲在德嫔身后、披着外袍的苏莳，“这恐怕就要问一问今日侍奉皇上的苏答应了！” 忽然被点名，苏莳身上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迎着娴妃欲置自己于死地的眼神，她脑中一片空白，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而此时进去为傅默渊把脉的太医院院判张梁也出来了。 他迎着太后期盼的眼光，沉痛摇头：“皇上身染奇毒，即便老夫拼尽所学，恐怕也难以救治。” 第二十四章 不容闪失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太后描摹纤细的柳眉挑了挑，眼神间并无多少波动。她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张梁！” “娘娘……”张梁吓了一跳，排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 “哀家命你全力以赴，救治皇帝。”太后沉声道，“记住，你务必要使尽全力！” 太后话语之间，自有一股不容人小觑的威势。威压之下，张梁背后沁了一层细汗，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使太后您没有这样的命令，微臣也自然会尽力救治皇上。只是……即便微臣尽了全力。有些事情，恐怕还是难办！” “难办也要办！”太后沉声，不怒自威，“你是太医院院判，也是如今最有资格、最有本事救活皇帝的人。救皇帝性命的事情，你若不办，还有谁来办？” 闻言，张梁便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皇家威严面前，哪有他异议的余地。张梁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道：“是。娘娘的意思，微臣……清楚了。” 太后嗯了一声，眸色平静，无喜无怒。 娴妃心急如焚，方才便一直想插嘴。只是碍于太后的威严，没好意思开口罢了。 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太后松了口，她忙道：“太后娘娘，您今天一定要为这件事做主才是。皇上的身子，可是万万容不得闪失啊。” 太后不语，低头轻轻捻动着佛珠。她行为举止自有一派沉着气度，看上去的确极具天家威严。 只是不知为何，苏莳旁观看着太后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太后的做派似乎有点儿不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苏莳极想找出这件事的不对劲之处。只是她一颗心几乎都挂在傅默渊身上，琢磨了半天，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异常的。 张梁听着娴妃的话，背后的冷汗出得更多。就连他身上的锦衣，也被洇湿了一大片。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恭恭敬敬地道：“娴妃娘娘容禀。皇上身上所中的奇毒，微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要成功解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荒唐！”娴妃怒道，“张梁，你的意思是，你无法治好皇上了？你可知道，太医的职责到底是什么！若是你连身为太医的本分都无法做到，那还不如一早便告老还乡，也好过在这里尸位素餐。” 张梁有些慌张，低头道：“微臣并无此意……” “够了！” 听着娴妃和张梁的争执，方才一直没有开口的太后，脸色忽然沉了沉。 她一抬手，狠狠拍在旁边的红木茶几上。 太后一直性子沉稳慈悲，鲜少发火。 她一发怒，娴妃、德嫔等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跪下。德嫔跪下之前，还给了苏莳一个眼神。 苏莳会意，连忙也跪下了。 她没有抬头，听见太后沉声道：“娴妃，哀家知道你是担忧着皇上的身子。但就算你再怎么担心，也要注意场合，注意身份！这里是皇上的寝宫，不是你的芜芙殿。你若想发脾气耍威风，就回芜芙殿去！” 娴妃一听便慌了手脚，连忙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并无此意！” “哀家向来是论迹不论心！”太后沉声道了一句，转头看向张梁，“张院判，你现在可以回去，继续救治皇上了。” “是。”张梁点了点头，颤巍巍地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起身疾步往后殿走去。 太后冷眼看了看底下黑压压跪着的嫔妃们，忽然又道：“苏答应，你跟张院判一起去。” 什么？太后居然点了她的名字？ 苏莳一愣，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 娴妃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她本就白嫩的面容，此时完全失了血色，变成一片雪白：“太后娘娘，苏氏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罢了。论身份，怎么也不该是她进去伺候啊……” 太后手上轻轻转动佛珠，神色淡淡的：“苏答应虽说身份低微，但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永远也不会像你方才一样，那般的多嘴多舌！伺候皇帝靠的不是位分，而是看谁能将皇帝照顾得最好。即使你位分再尊，在皇帝面前，也不过是嫔御而已。娴妃，你可要记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这一番连敲带打，将娴妃说得惶恐不已。 既然太后已经如此说了，她也只能低头认错：“太后恕罪，是臣妾方才失言了。“ 德嫔抬眸，看了娴妃一眼。 这阵子娴妃嘲讽苏莳，顺便也没少给她找麻烦。眼下娴妃被太后申斥了一顿，她心里也舒坦了几分。 对于底下妃嫔们的眉眼官司，太后无心去管。她冲苏莳摆了摆手：“苏答应，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还不进去伺候？” “……” 苏莳站起身来，冲太后福了福身，打起帘子进了后殿。 在她离开之后，偌大的宫殿里，便无人再出声。 整个前殿，就只有铜壶滴漏滴答滴答的声音而已。 良久良久，太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江姑姑从旁扶住太后的手：“娘娘，您怎么了？” “无事。”太后微微摇头，脸上带了三分愁绪，“哀家只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皇帝还是先皇膝下诸子之一，那时起，他就总是三灾六难的，身子也不好。” “太后娘娘。”江姑姑轻声，“您不要忧愁太过。” 太后叹道：“哀家心里一直清楚，皇帝的命数不算好。原以为，或许在皇上登基之后，这九五之尊的命格便能压过他生来的命数……却没想到，皇上的命，居然还是这样的薄。” “娘娘……” 江姑姑也是叹息。 主仆两人眉宇之间，都浮现了丝丝愁云。 两人叹着气，未曾注意到后殿的动静。 苏莳站在前殿和后殿之间、用棉帘子遮挡起的小小角落里。听着外头的动静，皱了皱眉。 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太后方才的感慨……似乎是有些怪怪的。 傅默渊的命格，当真如太后所说的那般凄苦吗？可若是他真的命不好，又怎么会当上皇帝。 第二十五章 还没死呢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而且，太后刚才话里话外，似乎有意强调着傅默渊的命数不好……傅默渊的命不好，对太后又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有些诡异，苏莳一时间想不明白。 不过，或许她本也不必这么多心。说不定今日的事情，只是她想多了而已。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也不是太后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而是傅默渊的身子。 苏莳摇了摇头，进入后殿，来到傅默渊身边。 张梁正拉着几个年轻些的小太医，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见苏莳来，张梁连忙起身见礼：“见过苏答应。” 苏莳点了点头，来到傅默渊身边。 傅默渊紧闭着眼睛，蝴蝶翅膀一样浓密的睫毛盖在眼帘之上，给他的眼睛添了一抹浓密的阴影。 这个男人一向强硬，鲜少有这样脆弱的时候。苏莳有点不安，犹疑着伸手探了探傅默渊的额头。却在触及他体温的下一秒，缩回了手。 好烫。傅默渊身上的温度，简直让苏莳怀疑，他脑子会不会烧坏。 若是他真的坏了脑子，那她和阎君之间的约定，不就完蛋了？更糟的是……如果傅默渊脑子烧坏之后，仍然没有转性，还是那个暴君，她该怎么办？ 苏莳忧心忡忡，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阳寿一日少似一日的场景。 虽说她早就知道，地府府君是个坑货，这个任务也不会太简单。但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个任务居然难到了这个程度！ 苏莳咬了咬唇，泪盈于睫。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委屈得特别想哭。 张梁对徒弟交待了药方，还有煎药的注意事宜。不经意间一回头，便发现了苏莳哀伤哭泣的模样。 见状，张梁不由得想起自己方才被娴妃威胁的时候来。心有戚戚，默然叹息。 看来这苏答应，对皇上的情况还真是关心得紧。毕竟苏答应无子，地位也低。 谁不知道后宫是最最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地方。若是皇上去了，这苏答应就连最后的一点圣宠，也没了。到时候，她只会成为先帝的太嫔之一，在宫中寂寞地活着，寂寞地死。无论生死，都无人在意…… “苏答应。”出于同情，张梁对苏莳的态度很不错，“微臣要和徒弟们去煎药。你先在这里，照看着皇上吧。喏，这里是冰过的帕子。苏答应可以时时将它放在皇上的额头，用来降温。” 苏莳点了点头，拿了帕子半蹲在傅默渊身边，放在他的额头上。 冰凉的帕子一放上去，傅默渊眉宇间的纠结便散去了几分，似乎也睡得舒坦了些。 张梁见状，也就暂且放下了心。他转过头，轻轻招呼旁边的徒弟们一声，带着徒弟们一起，从后门出了寝宫，留下苏莳一个人待在这里。 四下无人，一时间到处都是安静无声。苏莳安安静静地看着傅默渊，忽然又有点想哭。 她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对眼前的情形一筹莫展。迷茫之下，苏莳甚至有了偷偷摸摸找个地方烧香，让地府府君显灵，治好傅默渊的念头…… 她正琢磨着，身旁的男人忽然开了口：“哭什么？咳咳……朕还没死呢。” 这声音虽然微弱，却是十足的没好气。天底下也只有傅默渊，才会在身子这样孱弱的情况下，语气还这么凶恶了。 苏莳一惊，迅速扑到傅默渊身前。她关心地看着他，唇瓣一开一合，用唇语道：“皇上，您醒了？” 这会儿苏莳哭得眼睛红通通的，活像只兔子。 看不出来，这只小白兔还挺关心他身子的。 傅默渊嘴角扬了扬，心情骤然好了不少。 表面上，他却不肯给苏莳好脸色，没好气地推开她，“你连朕醒没醒都瞧不出来么？朕这一病，于心智倒是无碍。想不到，你倒是从个小傻子，变成了大傻子。” “……” 苏莳被呛得不行，哭得更厉害了。只是这一回，她却是被气哭的。 恶劣，太恶劣了。除了恶劣之外，她压根就找不出其他可以用来形容傅默渊的词汇！ 看着苏莳哭泣的模样，傅默渊无心安抚。毕竟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眯了眯眸，忽然道：“方才在朕身边的人，是不是张梁？” “呃？” 苏莳愣了下，发出一个单音节。迟疑片刻，她点了点头，做出一个“是”的口型。 “很好，果然是他。”傅默渊微微勾唇，唇畔笑容发冷。 后宫之中，太后的触角伸得很长。几乎所有人，都和太后关系匪浅。好在张梁倒是并未依赖于太后，而是少见地保持了中立。 如此想来，张梁倒是个可用之人。只是，他现在也不能信任张梁。还是先找出个稳妥些的法子为好…… 傅默渊敛眸深思。时间上虽只过了一瞬，但他心底，却已经掠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思索的模样格外好看，没了平时的暴戾气息，眉宇间反而多了点柔和。 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傅默渊生病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苏莳眨眨眼睛，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傅默渊，等待他下一步的安排。 傅默渊很快抬眸，眼风扫向苏莳：“苏答应！” 苏莳一个激灵，连忙乖巧点头。 “一会儿张梁若是回来，你就告诉他，朕从未醒过。”傅默渊沉声道，“记住，你只管将朕的情况往严重了说。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苏莳愣了下，以口型作答，“只是，为什么？” 她是真的不明白傅默渊的想法。 傅默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轻咳了一声：“看来，苏答应对朕的举动很好奇啊。只是苏答应，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不是所有的事，你都好奇得起！” 说到后来，傅默渊的语气猛然变冷。 苏莳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地缩到旁边。 看着她惊吓如小兔子一般的模样，傅默渊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只是他唇角的笑意，很快就平复了下去，冷声道：“苏答应。你若是想好好的，就记住朕方才的话，不得有违。否则……呵。” 第二十六章 不得离开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冷笑一声，语带玩味。 只是他语气之中的威胁，也是清晰可闻。 苏莳哪敢多说一个不字，赶紧拼命摇头，连连指着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绝不会将这件事说漏嘴。 看见苏莳的表态，傅默渊总算是满意了几分。 他闭上眼睛，睡下了。 看见傅默渊睡了，苏莳也就松了口气。想想方才这个男人阴晴不定的危险表现，她忍不住皱眉。 这个男人，当真是危险非常。她方才原本还在庆幸，他没有变成傻子。可是现在看来……不管他有没有变成傻子，她面前这条路都难走得很呢。 苏莳正烦恼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当如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后背忽然被人拍了拍。 苏莳顿时一个激灵，惶恐不安地看向后头。原来不知何时，德嫔已然来了，正站在她身后。 至于为什么来的是德嫔，而不是位分更高的娴妃。这一点，苏莳便不得而知了。 苏莳连忙低头，就要福身行礼。 “起来吧。”德嫔压低声音，抬手扶起苏莳，“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必拘礼了。苏答应，太后让本宫来问你一声。皇上的情况，如何了？” 原来，是太后让德嫔来的。看来太后还在为方才娴妃冲张梁发火的事情，而有所不满。 苏莳一听，心下就了然了。她指了指龙床上闭着眼睛沉睡的傅默渊，轻轻摇了摇头。 看见苏莳的模样，德嫔的心，瞬间便沉下去了几分。她皱眉，轻声道：“皇上的情况……当真如此不好么？” 苏莳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转头在后殿里找了一张纸，提笔写下一行字：张院判方才说，他也无法确定，皇上到底何时才会醒来。 德嫔看看那张纸条，叹了口气。绞着手里的帕子，道：“既是如此，那本宫这便去回了太后。” 苏莳屈膝，表示恭送德嫔。 “嗯，你起吧。好好伺候皇上，也算尽了你的本分……”德嫔点了点头，顿了顿，又不无担忧地道，“苏答应你记住，千万要好好伺候皇上。知道了没？” 苏莳点头。 德嫔又嘱咐了苏莳几句，转身回了前殿。 见德嫔离开，苏莳也就松了口气。她将纸笔放回方才的地方，想了想，又将自己方才写过字的纸给烧了。 后殿的宫灯里，燃着鲸脂巨烛。烛芯上火焰吞吐，很快便吞没了那张纸。 眼看着那张纸就要被彻底烧成灰，苏莳刚要松手，便听见背后傅默渊低沉微讽的声音：“苏答应，你这是在做什么。毁尸灭迹么？” 苏莳没想到傅默渊会忽然开口，手抖了下。 那顺着纸条攀援而上的火焰也跟着一抖，侵袭上了她的袖口。 火苗呼地一下，在苏莳的袖子上燃起小小一朵。苏莳吓得不行，连忙手忙脚乱地扑灭了那团火。 一旁冷眼旁观着苏莳举动的傅默渊，嘴角不由抽搐了下。 这个苏答应，手脚当真是够笨的！ 宫里的人，几乎个个都是人精。即使偶有几个没这么聪明的，也大多是如娴妃平婉儿那般，家世不俗。 像苏莳这样笨笨拙拙，家世又不怎么样的女子。他这辈子，还真没在宫里见过！ 苏莳扑灭了火之后，眼眶通红。也不知道是被点燃衣袖的烟尘熏的，还是吓的。 傅默渊淡淡问她：“烧伤了没？” 苏莳听得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回事。这个暴君，为何忽然关心起她了？莫非，傅默渊是转性了不成？ 若是傅默渊当真转性，那她离完成任务的目标，可就又近了一步！ 苏莳有点小激动，眼巴巴地看着傅默渊，摇了摇头。 “哦。”傅默渊唇角一翘，轻描淡写地道，“那倒是可惜了。” 苏莳登时懵住。她愕然看了傅默渊半晌，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这是嫌自己不够倒霉，没能提供给他更多的余兴节目呢！ 即使是泥人，也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被傅默渊连吓带哄，还耍弄了一通的苏莳呢。 于是苏莳看着傅默渊的眼神，登时就有了那么几分不对。 傅默渊看见苏莳的眼神，兴味盎然问：“怎么，你对朕的话不满意？” 苏莳绷着脸，摇头。 “是没有，还是不敢？”傅默渊轻笑一声，正要继续说话，喉咙却忽然传来一阵如羽毛刮搔般的痒意，顿时咳嗽起来，“咳！咳咳……” 苏莳连忙上前，帮傅默渊拍胸顺气。 半晌过后，傅默渊的呼吸总算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张梁人呢？” 仿佛是应和着傅默渊的回答一般，后门外头传来张梁的声音：“苏答应，微臣将药端过来了。” 苏莳连忙回过头去。 张梁身后带着几个小太医，拿着托盘走进宫殿。 苏莳站起身来，指了指那碗药，又指了指床上装睡的傅默渊。 她口不能言，张梁一看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苏答应，这碗药的确是给皇上的。” 原来如此。苏莳点点头，放了心。她冲张梁笑笑，便要将位置让给他，好方便他为傅默渊喂药。 谁知苏莳刚挪了一下脚步，小腿便是一痛，仿佛被人掐了一下。 苏莳微怔，低头看向傅默渊，恰好对上龙床上男人几分威慑的眼神。 傅默渊用口型挤出两个字：“喂药。” 说完，他便重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直在沉睡、从未醒来。 喂药。 苏莳一看见傅默渊的口型，心底就一片雪亮。傅默渊这分明是不放心太医院的人，想要让她来给他喂药呢。 既然暴君已经开口，那她也没有法子。苏莳在心底叹了口气，看向张梁，手掌平伸。 “微臣知道了。”张梁会意，将那碗药端给了苏莳，“苏答应请。” 苏莳点了点头，低头端起那碗药。 先前德嫔曾经在教导她如何伺候皇帝的时候，顺便告诉过她。到底该怎么，为皇帝呈上汤汁一类。 苏莳便按照德嫔的教导，用唇瓣试了试那碗汤药的温度。 第二十七章 意图争宠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刚一接触到那药汁，苏莳的五官便皱了起来。 这药的温度，倒是合适。只是……谁来告诉她，这药为何这么苦？ 见苏莳脸色不对，张梁连忙问：“苏答应，此药有什么不妥吗？” 苏莳脸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妥，就是有点苦罢了。 不过，这样的苦药，倒是正好和傅默渊这家伙相称得很。 苏莳在龙床边上坐下，怀着恶作剧的心思，舀了一勺汤药给傅默渊。 傅默渊形状完美的薄唇，随着苏莳的动作微微开合。那药汁，便直接流入了他的双唇之间。 苏莳原本想要看傅默渊的热闹，还以为他会被这药苦得脸色难看。谁知接连喝了几勺苦药，傅默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苏莳心里纳罕，喂药的动作也轻柔了一点儿。 看苏莳给傅默渊喂着药，张梁给了身后的小太医们一个眼神，便悄没声息地退出了后殿。 来到前殿时，太后和一干高位嫔妃们还在。 娴妃被太后申斥了一通之后，整个人安生了不少。见到张梁来，她也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敢再多说什么。 张梁跪在太后面前，低头道：“微臣参见太后。” “张院判起来吧。”太后皱眉，问张梁，“眼下皇帝的身子，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张梁小心翼翼地告诉太后，“皇上一直沉睡，至今未醒。” “什么，他居然还没有醒？”太后闻言一愣，眉头皱紧。她沉思了片刻，又问张梁，“既然如此，那你可知道，皇上大概会在多久之后醒来啊？” “这……”张梁捏了把汗。太后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无法预知，他根本就回答不出来，只能战战兢兢地道，“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是真龙天子，不会出事的。” 这样的表态，其实也是变相道出了张梁的答案。 娴妃听得腿一软，险些歪倒在地。好在她一直坐在椅子上，身子有所支撑，这才没在众人面前丢丑。 “是吗。”太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遵命。” 张梁行了个礼，起身退下。 “太后娘娘，这该怎么办。”淑妃方才一直未曾开言，这会也有些慌了。她回眸看向太后，“咱们，咱们总不能看着皇上这样病下去呀！” 太后闻言，娟好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看向淑妃，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声：“哦？淑妃，既然你口口声声说咱们不能这样。那你不妨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这……” 淑妃一时间也拿不出个章程来。 “哼。”太后手上捻动着紫檀佛珠，一向慈祥的容颜上，也浮现了丝丝冷意，“既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就安安静静地待着。别在这里有的没的乱嚷嚷一通，搅扰了哀家的心思！” 淑妃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火辣辣的，只能低头不言。 一旁的娴妃却是转过头，略略幸灾乐祸地看了淑妃一眼。 方才只有她一人被太后教训，难免于面子有损。但是，如今既然淑妃也跟她一起挨了太后的训斥。那她在面子上，可就好看得多了。 淑妃又怎会注意不到娴妃的眼神。她在心底暗恨，碍于局面，却无法开口抱怨什么。 “行了。”太后站起身来，又恢复了往日的慈悲模样，“你们待在这里，也有好些时候了。恐怕啊，这会儿你们也都累了。小江，你送各宫嫔妃回去休息吧。” “是，奴婢知道了。”江姑姑福了福身，转头看向嫔妃们，“各位娘娘，请回吧。” 德嫔是最不愿意惹事的。太后既已有令，她当然不会反驳，福了福身道：“是，臣妾告退。” 淑妃带着夏答应，也不情愿地离开了。 其他各宫嫔妃，也大都识趣地走了。 唯有娴妃，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乐意离开的。 她扭手扭脚地站在那里，神色别扭。 太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眸光淡然，看向娴妃：“哀家年纪大了，口齿难免有些不利落。娴妃，是不是方才哀家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你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太后娘娘您仍然青春正好，哪有什么年老一说。”娴妃连忙赔笑，“臣妾，臣妾只是放心不下皇上，想要多在这里看看罢了。” “哦？”太后问，“你的意思是，想要在这里陪皇帝了？” 娴妃点头：“正是如此。” “嗯。”太后颔首，“你这份心意，哀家明白。只是皇帝身边，已经有了苏答应伺候。至于你，就先回去吧。” 其实娴妃执着于要留在这里，正是因为苏莳。以她那事事掐尖要强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得下苏莳专美于前。 “太后娘娘。”娴妃忙道，“苏答应刚进宫不久，连规矩都没学全。她哪里懂得怎么伺候皇上，还是让臣妾来的好。” 太后微微一笑：“让苏答应伺候皇帝，是哀家的意思。娴妃这话是说，哀家的眼神不够好，才会让苏答应去伺候了？” 太后这话虽然四平八稳，却暗含机锋。 娴妃一听，顿时惊住了，迅速摇头否认：“臣妾没有这个意思，太后娘娘明鉴！” “嗯。你这孩子一向还算恭敬，想来的确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太后神色顿了顿，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出去吧。” “……是。” 话已经说到这里，再无余地。娴妃无奈，只能站起身来，怏怏地出了宫门。 太后看着娴妃的背影走出视线，不由微微摇头。 江姑姑送了那群嫔妃们回来，便看见太后的神色。 她跟在太后身边，已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对于太后的心思，已经能彻底揣摩通透。 江姑姑悄声问：“太后娘娘可是觉得不耐烦了？” “稍有些。”太后嗯了一声，淡淡道，“宫里有人谋求算计，原也是常事。只是，哀家一向不喜欢这宫里，有人算计到哀家眼前来。” 江姑姑了然，笑道：“看来是方才有哪位小主，让您看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第二十八章 和光同尘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太后微微一笑，笑容如那宝座上的菩萨一般慈和：“后宫这些人的手段，多少年了还是如出一辙。哀家做先帝嫔妃的时候，便已经见识过不少了。这会儿再看见她们的手段，自然是颇为熟悉，一眼便能看穿。” 江姑姑恭维道：“那是太后娘娘慧眼。” “什么慧眼不慧眼的，哀家都不在乎。”太后轻轻捻动指尖的佛珠，“哀家啊，倒也并不指望这后宫之中一尘不染。只要那些脏东西不到哀家面前来，也不闹得太过分，那哀家还是乐意和光同尘的。毕竟唯有和光同尘，才能挫其锐、解其纷呐。” 太后说的话，乃是《道德经》之中的话语。 江姑姑听不懂，故意逗太后道：“太后娘娘又在说奴婢不明白的话儿了。不过啊，这话可真好听。” “你呀你呀。”太后失笑，回头看了江姑姑一眼，“你年事也不小了，性子还是个皮猴儿。也不知道你这一把年纪，都活到哪儿去了。” 江姑姑捂嘴笑道：“纵然是个猴儿，也无所谓。只要能让娘娘您开心，那奴婢便值得了。”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 太后这边，一派主仆相得的气象。 而娴妃那边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好了。 从傅默渊的寝宫之中出来，娴妃一张美艳的面容微微扭曲，写满怒意。 大宫女兰心跟在娴妃身边，看见娴妃的神色，吓得不行。 她拉着娴妃的袖子，苦苦劝道：“娴妃娘娘，您且息怒。您……您可千万不能，被旁人看出怒气呀！” 这娴妃刚被太后训斥了一顿，出来时脸上便有了怒气。若是让人看见，谁还能不知道，娴妃这火气是冲着太后去的？ 要是让宫里的人知道，娴妃对太后生了怨气……那这件事的后果，可就严重了！ 思及此，兰心背后一阵发寒。看向娴妃的眼神，也更恳切了几分。要不是地方不对，她一定会当场便给娴妃跪下磕头。 娴妃却是压根无暇顾及兰心的忧虑。她死死攥着手腕上的天珠，骨节都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太后？还说什么太后！本宫最近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听她参禅礼佛，陪她吃了数不尽的素斋，舌头都快吃木了！就连回到自己宫里，也得耐着性子抄经。这还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太后高看本宫一眼……可谁知，太后居然丝毫都不念本宫的好！今日在众人面前，居然给了本宫这般的没脸！当真是奇耻大辱！” 兰心无奈道：“太后娘娘她或许，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话在娴妃听来，无比苍白。 “考量，什么考量。”娴妃冷哼一声，“太后让本宫出来，却唯独将苏氏那贱婢留在了皇上身边。这不是要让苏氏独占恩宠了么？” “娘娘，您别这样想。”兰心再劝，“那苏答应的身份，如何能跟您相提并论。娘娘是妃，她只是个小小的答应罢了。您只要动一动念，伸根指头，便能让她化为齑粉、灰飞烟灭了。又何必跟她置气呢？” 这话，终于让娴妃脸上的怒气少了几分。 娴妃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是啊。本宫不该与这样的人生气……不过，迟早本宫要找个法子，将这贱人收拾了。” 娴妃说罢一甩袖子，往前大步走去。 兰心松了口气，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娴妃身后。 傅默渊的寝宫之中。 张梁已经离去许久。而他带来的那碗药，还在旁边的小炉子上温着。 方才傅默渊吃了小半碗的药之后，便示意苏莳将药碗放到了一边，自己半靠在床边歇息。 苏莳站在床边的角落里，时不时地抬头，悄悄看傅默渊一眼。 她极力想要缩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能被他当成一个床头柜。 可惜，凡事总是事与愿违。 傅默渊出了半晌的神，清冷狭长的凤眸一展，冷冷地看向苏莳：“过来。” “……” 苏莳整个身子狠狠僵了下，呆呆地看着傅默渊。 “朕叫你过来！”傅默渊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怎么，你不乐意过来么？” 不是不是！苏莳回过神，赶紧摇头，小碎步跑向皇帝。 看见苏莳像个小兔子一样地挪了过来，傅默渊脸色好看了些许。他淡淡吩咐道：“把药给朕端来。” 药？如今，傅默渊还要吃药吗？苏莳眨眨眼，有点疑惑。 方才傅默渊让她将药碗放到炉子上，她还以为，他不打算再吃这药了的。 傅默渊心情还算可以。看见苏莳迷茫的脸色，便淡淡解释了一句：“该吃药，还是要吃的。这药对朕的身子，终归有好处。虽然它还是无法根除朕身上的……” 一句话说到一半，傅默渊眸光暗了暗，不再言语。 苏莳原本还在等着他继续开口，却听见一声冰寒的：“朕方才让你把药给朕拿来。你是听不见朕的话不成？” 这阴晴不定的家伙，是不是又生气了？苏莳吓了一跳，没敢耽搁，迅速拿了药给傅默渊。 傅默渊闷声道：“喂药！” 苏莳点点头，拿勺子舀了药汁，喂到傅默渊唇边。 那漆黑的药汤刚一接触到傅默渊的唇瓣，便让他入鬓的长眉抖了抖。 “……苏莳。”傅默渊吞下那药，神色古怪地看向她，连一声苏答应也不肯叫了，“你，是不是想刺王杀驾？” 苏莳哆嗦了下，连忙摇头。不不不，她可没有这个胆子。何况她先前还答应过地府府君，要在傅默渊身边办事呢！ 傅默渊冷哼：“既是不想谋刺于朕，那你为何要喂这样烫的药给朕？” 苏莳这才明白，原来是药太烫了。她连忙低头，用嘴唇试了试那药的温度，也被烫得一哆嗦。 方才她竟是拿了这样烫的东西，去给傅默渊的。难怪傅默渊的脸色，会如此差劲。 苏莳连忙抬头，冲傅默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低头吹了半天药，才颤巍巍地继续给他喂药。 傅默渊冷眼看了看苏莳，把药吃了。 第二十九章 又是一梦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般一个喂一个吃，过了好半晌，那药总算是被傅默渊给吃完了。 苏莳松了口气，把碗放到一边。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回到阴影里去，继续扮演一个无知无觉，不会出声的床头柜。 谁知，傅默渊却开了口：“苏答应。” 苏莳连忙看向他。 “过来，给朕捏一捏腿。”傅默渊吩咐道，“躺在床上半日，身子乏得很。” “……” 这样的要求，居然也要让她来办？ 苏莳敢怒不敢言，诺诺地低头，凑过去给傅默渊勤勤恳恳地捏起了腿。 傅默渊挑了挑眉。他低眸看着苏莳，眸中兴味盎然。 其实虽说他身子不好，有些病弱。但他也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便觉得困乏。 说白了，他之所以让苏莳这般伺候自己，不过是因为他想看着苏莳伺候自己的模样罢了。 比起艳若桃李却头脑空空的娴妃，面和心狠性子狠辣的淑妃，还有守礼矜持到无趣的德嫔。还是苏莳这妮子，让他觉得有趣。 苏莳虽然低着头，却一直能感觉到，一道来自头顶、若有若无的目光。 她心里清楚，傅默渊一直在看着她。 苏莳没敢有丝毫的放松，一直勤勤恳恳帮傅默渊捏腿。 只是她体力有限，很快便觉得乏了。加上更深露重，苏莳一个没撑住。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腿上来自少女的力道，渐渐减轻。 傅默渊眯起狭长的凤目看向苏莳，发现她已经睡熟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居然还能睡成这个样子。这苏莳，果然如他想象当中的那般有趣。 傅默渊轻轻勾了勾唇，心情不错。 看在苏莳能让他舒心的份上，他倒也乐意，给她好些的待遇。 傅默渊沉吟片刻，心血来潮，忽然下床将苏莳抱了起来，放到身边的床上歇息。 苏莳睡得的确很沉，纵然被傅默渊这般的折腾，还是一直没有醒来。 只是睡着睡着，她忽然就梦见了一些事情。 梦中的一切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如同被罩了一层纱一般，所有事情都看不真切。 苏莳正疑惑着，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忽然，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那帘子后头的景象，让苏氏瞬间心口一凉，如坠冰窟。这里金碧辉煌，一派天家气象，分明就是傅默渊的寝宫！ 刺客来到傅默渊的寝宫后，从靴筒里拔出匕首。狞笑一声，便冲着床上狠狠捅去。 那床上有什么事物微微隆起，看样子，正是傅默渊待在里头！ 苏莳徒劳无功地想要张口，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万般惊吓之下，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眼前昏暗的灯光，让苏莳眨了眨眼。她转动视线，心有余悸地看着旁边的事物。 方才那个梦，实在是太过吓人了些。苏莳一门心思沉浸在梦境之中，以至于就连自己的姿势，也没太注意。 男子懒散却极好听，如同清泉的声音，蓦然出现：“蝎蝎螫螫的，怎么了？” 是傅默渊的声音。 苏莳匆忙回过头，对上傅默渊的眼睛。 傅默渊长了一双顶顶好看的眼睛。好看得苏莳忍不住觉得，这样的眼睛长在男子身上，简直就是浪费。 那双眼睛，就如同清澄的水银当中，养了两丸乌沉沉的黑水晶。虽然因为发烧的缘故，稍稍带上了两痕红丝。但这些许的红丝，丝毫也无损于傅默渊的容貌之盛…… 只是，这眼睛怎么跟她离得这么近？ 等，等等！她居然躺在傅默渊的床上！ 苏莳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件事，瞬间受到了惊吓，连滚带爬从傅默渊的床上下来。 下床时，苏莳一个不小心，在床头的龙凤雕花上撞到了头。 她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抱着头缩成一团。 见状，傅默渊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哈哈！” 苏莳痛得眼泪汪汪，哀怨地抬头看他。 “蠢货。”傅默渊咳嗽一声，强压住唇角的笑意，“不知道小心点么？” 她才不是不知道小心呢，只是傅默渊太可怕了，她才无暇注意而已。 苏莳在心底嘀咕一声，表面上没敢表现出什么不满来，只是讷讷地揉着自己的脑袋。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绣着五爪金龙的夹棉门帘。苏莳心一动，蓦然想起方才那个噩梦。 那个梦，和前两天傅默渊中毒之前的梦，很像很像。十之八九，也是个预知梦。 苏莳抿了抿嘴，找了张纸，写道：“嫔妾渴了，想去找杯水喝。” 傅默渊看了那纸一眼，懒懒地道：“去吧。” “是。” 苏莳写了两笔，站起身来去了外头。 傅默渊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 倒个水，还需要去外边么？ 碧纱橱外的八仙桌上，分明就有小太监随时奉上、温度适宜的茶水。为的就是怕他半夜口渴，可以随时叫人进来伺候。 若说苏莳没有叫人来，是因为她口不能言。但她非要去棉帘子外头，为的又是什么？ 傅默渊眯起眼睛，将这个怀疑掩藏在了心底。 苏莳倒是没有察觉到傅默渊的怀疑。 棉帘子在内门和外门之间，隔出了一道小小的空隙。这里没有灯光，光线显得有些幽暗，空间也逼仄。 这般的感觉，倒是跟她在梦中察觉到的，有七八分的相似。苏莳心下凛然，在这空隙之间站定，撩起棉帘往内殿看了看。 看见里头的光景，苏莳身子微微哆嗦了下。 从这里往内殿看，视角和她梦中的刚好一模一样。可见，这里的确是她梦中的场景！ 看来，明天是真的有人会来刺杀傅默渊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苏莳蹙眉，一时间陷入沉思。 她站在门口的时间，委实是有些久了。 傅默渊淡淡道：“不去倒水么？” 苏莳惊了下，猛地反应过来。 她冲傅默渊讨好地笑了笑，扭头去倒茶。咕噜噜喝了一大杯冷茶之后，才心思复杂地回到傅默渊身边。 仔细想想那个梦，苏莳心底一片茫然。 第三十章 人不能留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个梦，她到底要怎么跟傅默渊说起才好。 皇宫是禁卫最最密集的地方。按理说，也是天下间最最安全的地方才对。 这样的环境之下，不太可能出现什么刺客……即使是她壮着胆子，跟傅默渊说了刺客的事情。傅默渊他，又会相信自己吗？ 苏莳坐在床头，满心困惑地琢磨着这件事。 傅默渊看了她片刻，忽然道：“苏答应。” 苏莳连忙回头。 灯光下，傅默渊原本就阴柔俊美的脸，更是平添了几分柔和。他定定地看了苏莳片刻，忽然笑道：“你再想喝水，可以去那边找，不必再去外头。” 说话间，傅默渊抬手指了指八仙桌那边。 苏莳看了八仙桌一眼，眼皮一跳。 她虽是不太聪明，却也知道，是自己的举动引起了傅默渊的怀疑。 苏莳连忙用唇语道：“多谢皇上。要不是皇上说起此事，嫔妾还不知道呢！” 傅默渊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未曾开口。 他怎么是这副表情。难不成，是她夸得不到位？ 苏莳琢磨了下，硬着头皮继续说：“皇上就是嫔妾路上的明灯。有皇上在，嫔妾便什么也不怕了！” 言语之间，满满都是对傅默渊的赞美。 苏莳说完，屁颠屁颠看着傅默渊。那表情，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夸奖一样。 傅默渊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古怪。静默片刻之后，他十分不给面子地闷笑出声。 他这是在笑什么。难不成，是她的态度还不够诚恳吗？ 苏莳脸上赔笑，心底却有些不安。 她正琢磨着该不该继续写几句肉麻的阿谀奉承，手背却已经被傅默渊修长冰凉的手拍了拍。 怎么，他终于发现自己马屁的好处了？苏莳看向傅默渊，将期待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苏答应。”傅默渊轻轻咳嗽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亏得你入宫之后，是成了嫔妃。如若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那么，你一定在进宫的第一天，就因为奉承得太过肉麻，而被贬进浣衣局了。” 傅默渊损人不吐脏字，说起话来十分委婉阴损。 苏莳也是愣了许久才明白，他是在变着法的挖苦自己。她不由有点恼火，心底觉得不甘。然而一看见傅默渊，她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 夜色深沉。 窗外，有人在窗纸上戳了个孔洞，往龙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见傅默渊已经清醒过来，正和苏莳说着话。那人微微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转身，佝偻着后背便往太后的寝宫去了。 昭阳殿中，此时正是灯火通明。 太后坐在后殿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慵懒地闭着眼睛。江姑姑低头，为她细心拆下假鬟和发簪等物。 方才还在傅默渊窗下偷看的老太监，从太和殿出来之后，便进了太后宫里。 太后听见脚步声，从铜镜里看了来人一眼。看见是那太监，她挥手示意江姑姑暂且退后。 江姑姑会意，低头退开。 太后淡淡道：“你来找哀家，可是有什么事啊？” “是。”老太监低头，咳嗽一声道，“太后娘娘，您让奴才在皇上宫里守着。发现皇上的动静，便来找您。方才，奴才发现皇上清醒了，这便过来知会您一声。” “什么？”太后闻言一怔，脸色有些差。 她很快便恢复了平时的慈和神色，笑道：“皇帝当真醒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是的，太后娘娘。” 老太监还当太后是真心希望傅默渊身体转好，连忙点头。 “不错。”太后点头道，“小江，拿金瓜子来赏给他。” “是。” 江姑姑答应一声，拿了赏钱给老太监。 那老太监受宠若惊地接了，嘴上还谦逊着：“娘娘过奖了。伺候皇上，是奴才的本分。老奴不敢居功。” “既是哀家赏赐你的，你收了便是。”太后笑吟吟地道，“哀家肯赏你，说明哀家心底觉得，你对哀家来说有用。往后，你可得继续保持才是。” “是，老奴明白。”老太监连忙点头。 “嗯，得了。”太后拿起旁边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笑道，“你先回去吧。毕竟你也是皇帝宫里的老人，这皇帝离了你，可是不行。” “老奴这就回去。” 老太监应下，躬身退后离开昭阳殿。 那老太监一走，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江姑姑轻轻看了太后一眼，小声道：“娘娘，这人要怎么处置？” “这人……是不能留了。”太后沉吟片刻，轻轻拨弄着手上的念珠，“若是让皇帝知道，哀家曾经窥探过他的起居。恐怕，皇帝是要对哀家心生警惕的！” 江姑姑颔首道：“娘娘您说得是。咱们啊，可得好好维护着皇上和您的关系才行呢。” “哼。”太后嗤笑一声，“话虽如此，可皇帝到底不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和哀家隔了一层。哀家啊，就怕这关系维护来、维护去。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江姑姑忙开解道：“不会的。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您对皇上这么好，皇上心里也是明白的。就算他是个木头、石头，也得被您给焐热了！” 太后淡淡道：“若真是这样，那倒也是好事。” 话里对江姑姑的话，却是不置可否。 江姑姑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替太后拆了头发，便要退下。 眼看着江姑姑就要离开，太后忽然道：“小江，你去知会李丞相一声，让他进宫一趟。现在就去，明白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 江姑姑答应一声，退下。 太和殿内。 后半夜，傅默渊睡了。 他毕竟是生了病，不像平常那那样精神健旺。此时一睡下，便睡得很沉很沉。 按理说傅默渊既然已经睡了，苏莳也就可以凑合休息一会儿。可是这时，她却睡不着。 苏莳皱着眉头看着傅默渊，心里头一直琢磨着方才的那个梦。 她不能让傅默渊死，绝对不能。 如果傅默渊当真死了，她和地府府君的约定，便永远也不能完成了！ 第三十一章 没有可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只是，她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傅默渊听？ 对于这一点，苏莳迟迟拿不定主意。 傅默渊睡了一会儿，清醒过来。 他刚一睡醒，便看见苏莳呆呆地看着自己出神的模样。 傅默渊静静看了苏莳片刻，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一伸手，将苏莳一把拉到床上来。 苏莳一门心思琢磨着噩梦的事，没发现傅默渊的动静。 骤然被傅默渊拉过来，她蓦然就瞪大了眼睛，低呼一声：“呃……”叫出来的声音，也是压抑而低哑的。 傅默渊眯眸，好整以暇问苏莳：“怎么，吓到你了？” ……废话。忽然一下子被拉过去，她不害怕就有鬼了！ 苏莳一脸黑线，却不敢表现出对傅默渊的不敬来。 她憋了半晌，讨好地笑，以唇语道：“嫔妾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有些出神罢了。” 傅默渊轻嗤：“撒谎。” “是真的。”苏莳抿了抿嘴，“嫔妾的确是很担心您。” 虽说她担忧傅默渊的原因，可能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样。不过，担心就是担心嘛。 “是么。”傅默渊笑了，“照你说的，朕还应该赏赐你才是了？” 苏莳赶紧摇头，唇瓣一开一合：“嫔妾不敢要皇上的赏赐。” 开什么玩笑。别人赏赐是给钱给物，至不济也会让人开心一下。可傅默渊的赏赐，却是反过来要她的命呢！ 傅默渊轻笑：“你倒是个本分的。” 看样子，他是要放过自己了？苏莳心下松了松，陪着笑脸：“能待在皇上身边，是嫔妾的福分。嫔妾不敢再要求更多。” “哦，是么。”傅默渊颔首，“既然你觉得，这是你的福分。那么，往后你就常常待在朕身边好了。” “……” 苏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惊吓过度，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傅默渊。 傅默渊看着苏莳，唇角轻轻抖颤一下。片刻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还越来越大。 看见傅默渊的笑，苏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被他给耍了。 只是，傅默渊是堂堂的一国之君。而她，不过是个小妃子罢了。她哪敢跟傅默渊过不去？ 苏莳瘪了瘪嘴，没敢多说什么。她默默从傅默渊身下爬起来，跑到床边去，试图继续做摆件。 虽说闹出了这一场小插曲，但插曲过后，苏莳的心思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上。 她时不时往棉帘子那边看一眼，神色虽已经过伪装，却还是挡不住忧心忡忡。 傅默渊注意到苏莳的神色变化，问她：“怎么，心里不痛快了？” 苏莳连忙摇头，唇语道：“没有没有。” 傅默渊问：“既然没有，为何总是看着门口？” 苏莳眼珠子转了转：“嫔妾只是在出神而已。” 出神？ 这样拙劣的借口，亏她编得出来。 他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谁出神的时候，还非得看着某个特定方向的。 傅默渊冷哼一声，倒也懒得跟苏莳一般见识。 这丫头一直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像个鹌鹑。这样的人他身边觉得不自在、想要回到自己宫里，简直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了。 只是，就算苏莳想回去，他也不打算让她回去。毕竟，他可从来都没有成人之美的爱好。 傅默渊收了视线，合上眼睛假寐。 苏莳在旁边抓耳挠腮了一会儿，视线投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上。看见窗纸上的小洞，她忽然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窗纸上居然多了个洞。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洞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过，它倒是刚好给了她一个借口。 苏莳心底，瞬间有了个想法。她怯生生地伸手，拉扯一下傅默渊的胳膊。 傅默渊皱了皱眉：“怎么了？” “皇上……”苏莳以口型道，“您看那边。” 她轻轻抬手，指了指窗纸上的小洞。 傅默渊看了那窗户一眼。看见小洞时，他微微一怔，眸色深浓了些许。 苏莳咳嗽了下，继续无声地道：“嫔妾方才睡着的时候，一直觉得有股阴风作祟。如今想来，那阴风就是这窗户里吹过来的！” 傅默渊将视线挪到她身上：“你继续说。” 苏莳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掐了自己一把。她眼里顿时涌上泪花，看上去也更可怜巴巴了几分：“皇上……臣妾感觉，自己阴气很重！所以，皇上您可不可以多叫几个侍卫过来，让他们守着臣妾？” “阴气？”傅默渊拧眉，有些啼笑皆非。 在他这个真龙天子身边，嚷嚷自己阴气深重、还口口声声说要让侍卫来照看的女人，他这辈子只见过一个。 苏莳，还真是与众不同！ “对呀对呀。”苏莳连忙点头，“若是能有几个侍卫来守着臣妾，那臣妾一定会很安心的。” “苏答应。”傅默渊声音骤沉，危险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朕，无法让你安心吗？” “呃？” 苏莳一愣，傻了眼。 方才，她倒是真的没往这方面去想。 “朕乃真龙天子，震慑百邪。”傅默渊淡淡道，“能待在朕身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叫侍卫进来了。但如若侍卫不来，那么，那个前来暗杀他的刺客怎么办？ “皇上。”苏莳有些急了，舔了舔唇瓣，恨不得声泪俱下地逼着傅默渊就范，“嫔妾真的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感觉。您一定要听嫔妾的……” “够了。” 傅默渊抬手，打断了苏莳的话。 他眸光深邃地看着苏莳：“苏答应，朕今日的确不想让侍卫过来。侍卫们只会打扰朕的休息，你明白了吗？” 这样一说，便是彻底断绝了苏莳的念头。 苏莳有些傻眼：“可，可是……” “没有可是。”傅默渊脸上没了笑容，冷冷地道，“苏答应，你歇息吧。” 说着，他径直闭上了眼睛。 既然傅默渊不再看她，那自然也就无法读她的唇语。苏莳没了跟傅默渊说话的法子，一时间彻底傻眼。 而且，她不过是区区一个答应。 第三十二章 鸡立鹤群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以她苏莳的身份，自然无法调动宫中的侍卫，更别说让侍卫们进入皇帝的寝宫。 所以……她到底该怎么办？ 苏莳咬着嘴唇，一脸的烦恼， 她腮帮子鼓鼓的，再加上满脸写着不痛快。这模样，就像只可爱的小小松鼠。 傅默渊看着这个样子的苏莳，眸光深了深。 沉默片刻，他忽然叫了一声：“苏答应，你过来。” “……呃？”苏莳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好奇声音。她眨眨眼，看向傅默渊。 下一个瞬间，傅默渊忽然伸手拉住苏莳的胳膊，将她整个人往他那边带了过去。薄唇轻轻带上她的额头，蜻蜓点水的一个亲吻。 苏莳花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傅默渊方才做了什么。她脸色通红，讷讷地捂着额头，不敢再看面前的皇帝。 他，他为何要对自己如此……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明明是在病中，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傅默渊他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傅默渊似乎是没有苏莳想象当中的旖旎心思。 他松开苏莳的腰肢，抬手轻轻触摸一下自己的额头，淡淡道：“唔，还发着烧。朕如今的身子，不能见风邪。——苏答应，你去一趟窗户那边，把窗纸上的洞给封了。” 苏莳听得一阵错愕，脸上也忍不住有些发烧。原来他方才所谓的亲吻，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她额头的温度罢了。 看来，的确是她自作多情了！ “……是。”苏莳磨了磨牙，唇瓣蠕动一下，做出一个口型来。 她站起身，蔫蔫地往那扇被人捅出一个小洞的窗户那边走去。目光左右逡巡一下之后，将一只汝窑的玉红色花瓶挡在前头。 做完这些，苏莳默默回到傅默渊身边，在龙榻前的小小踏板上坐下来。 ——没敢再上龙床，这丫头倒是乖觉。 只是不知道，她不肯上龙床的举动，到底是因为单纯的尊卑有别，还是因为她方才那些意义惊人的唇语。 傅默渊挑了挑眉，看向苏莳的眼神里，略略多了几分兴味：“苏答应为何不上来？” 苏莳像只小兔子一样地回过头，弱弱扬起一抹微笑，以唇语道：“嫔妾不敢惊扰皇上的休息。” “是么。”傅默渊轻笑一声，“嘴上说是不惊扰，实际上该惊扰的，却是早就惊扰过了。” 苏莳拿捏不准，傅默渊的话到底是褒是贬。她眨眨眼睛，笑容越发的讨好。唯恐一个行差踏错，让傅默渊恶了自己。 傅默渊转过头去，淡淡吩咐她：“上来坐。” “……”苏莳张了张嘴。她原本还想推辞几句，然而看见傅默渊的神色，她便收起了这个念想，乖乖起身坐上了龙床。 只是即便在距离上接近了傅默渊，苏莳还是十分小心。她的坐姿十分谨慎且谦卑，只搭上了龙床的一个边，没敢坐实。 傅默渊懒懒地看了她片刻，轻嗤一声。 这丫头今日的表现倒是惜命，不像前几日在他面前提起淑妃之时，那般的什么话都敢说了。 前些日子，傅默渊心底，略略嫌弃苏莳的大胆。只是今日，他却又有些个看不惯苏莳的小心。 傅默渊眯了眯眸子，淡淡问道：“今日朕晕厥之后，来过的后妃都有谁？” “嗯……”苏莳沉思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除了那些个答应和常在之外，宫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德嫔娘娘，娴妃娘娘，还有淑妃娘娘。” “是么。”傅默渊挑眉，“既是如此，想必太后也来了？” 太后？太后当然来了。 这可是她亲手下的毒呢，她怎么会不来。 苏莳眼神轻轻闪烁着，没敢将实话说出来，只是委婉地动了动唇瓣：“太后一向都极关心您的身子。” “是么。”傅默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苏莳也不知道，傅默渊到底有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暗示来。她挪了挪身子，有点不安。 傅默渊并无继续关注太后的兴趣。他静默片刻，忽然莞尔：“照你所说，今日来的那些嫔妃，品级各个都不低。苏答应你混迹其中，便如鸡立鹤群一般。” 苏莳听得狠狠一愣：“……” 鸡立鹤群？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只是细细想想，这比喻倒也妥帖。昨日的她，的确就像一只混迹在仙鹤之中的土鸡。 苏莳听得蔫头耷脑的，敢怒不敢言，心里多少有点懊丧。 傅默渊继续道：“昨日高阶嫔妃那么多，最终却是你进来伺候朕。这，是太后的命令？” 苏莳无声地点点头。 “果然如此。”傅默渊懒懒地道了一句。他闭上眼睛，停顿许久之后，忽然说道，“苏答应，往后的日子，你得小心些才是。” 苏莳听着，越发拿捏不准傅默渊话里的意思。 她看了看外头，忽然有点不安。 也不知这份不安究竟是从何而来。到底是为了傅默渊话里话外，那些未竟之意。还是因为，她方才的那个梦。 寝宫中的动静安静了片刻，外头传来几声梆子。打更宫人的声音传来：“三更天！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莳眨了眨眼，忍不住回头偷觑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不知不觉，已经三更天了。子时已至，眼下相对于方才的梦而言，已经是第二天。 换句话说，到了这个时候。方才她梦里见到的景象，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了。 她还是得想个法子，帮傅默渊一把才行。 身旁的男人身形有些瘦削，神色矜贵而冷淡。他长眉深锁，似乎正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莳轻轻挪了挪身子，轻轻拉扯傅默渊一下。 “嗯？” 傅默渊拧眉，看向苏莳。 苏莳讨好地看向傅默渊，动了动唇瓣：“您要不要，嫔妾再给您捏捏脚呀。” 傅默渊皱了皱眉：“不必了。” 方才这妮子捏着他的腿，忽然便睡过去的模样，他可是记忆犹新着。 “那……”苏莳不死心，“您要嫔妾给您讲个故事吗？” 傅默渊冷声：“你口不能言，讲什么故事？看你的故事，劳累的到底你，还是朕？” 第三十三章 漏夜行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 苏莳有点受打击。 她不甘心地微微低下头，蔫头耷脑的。 傅默渊看着她的模样，无端想起少时宫中那些无人照看、无人浇水，最终枯萎的鲜花来。 这模样，倒也可怜。 思及此，傅默渊忽然无端心软一下，打算说些什么，让她的情绪轻松些：“苏答应，你去给朕倒杯水来。” “既然如此，那皇上……”苏莳眼珠子转了转，终究还是找了个机会，小心翼翼地提示道，“您小心一些待在这里，嫔妾去给您倒水。” 苏莳说完，迅速起身，往碧纱橱外头跑了过去。 她走得很快，险些被脚下的门槛绊倒。姿态火烧火燎，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傅默渊看着苏莳受惊小兔一般的模样，眸色略深了几分。 这丫头的话，十分奇怪。他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可以小心的地方。 不过，若是他当真认真询问苏莳，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她又会笨嘴拙舌，拉拉杂杂地找上一大堆理由——总之无论如何，就是不肯好好回答。 既如此，傅默渊索性也就不问了。 他闭上眼睛假寐，等着苏莳倒水回来。 苏莳借着外头灯火的光，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颠颠地回到傅默渊身边来。 外间的茶水，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光是倒茶的时候不经意闻一闻，苏莳便眼前一亮，暗赞一声好香。 她倒了水，转过头去看向傅默渊，却看见他仿佛是睡着了。 苏莳一怔，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端着这茶水，去傅默渊面前呈上。 万一她毛手毛脚的，打扰了傅默渊的休息，那可怎生是好？ 苏莳正犹豫着，忽然看见宫殿入口处的夹棉门帘子微微一动。 苏莳一惊，下意识看向那门帘的位置。 门帘掀起，后头露出一张被黑色面巾覆盖着的脸。原来，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 一看见他，苏莳顿时想起了梦中的诸多细节。她浑身发起了抖，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黑衣人进门之后，便直奔着龙床上的傅默渊去了。他低下头，从靴筒中拔出一把匕首。那匕首映着灯火的幽光，刀刃除了雪亮之外，还另有几分幽幽的蓝色。看上去，宛然是淬了毒的！ 苏莳顿时惊呆了。她身子微微颤抖，一时间彻底傻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此时床上的傅默渊，似乎还未察觉到危险来临。仍然闭着眼睛，好整以暇地假寐。 不，不行。若是她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那傅默渊的安危，可就…… 苏莳手掌轻轻哆嗦一下。一个拿捏不住，指间的茶盏瞬间打翻在地。只听砰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甜白釉茶盏落在地上，碎成千片万片。 打翻茶盏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之中，听上去不啻是个惊雷。 那刺客一直神经紧绷着，也是未曾想到，旁边居然会忽然发出动静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苏莳那边一眼。 傅默渊亦是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冷声道：“苏答应，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见床前的刺客，傅默渊亦是微微怔然。 只是他的怔愣比起刺客，明显要小上不少。似乎在他心底，也是事先有了一些预测。 苏莳心跳砰砰的，如擂鼓一般。 按照先前梦中的路数，这刺客马上就要弑君了！如今傅默渊毒发初愈，这正是身子孱弱的时候。他一定，是斗不过这个刺客的！ 怎么办，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罢了，索性拼了！ 横竖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是这次再死，或许会有地府府君再帮她还阳一次。可傅默渊若是死了，她的任务也就彻底完蛋了！ 苏莳咬了咬碎米细牙，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迅速奔到傅默渊身边，张开双手护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的一切，全部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几乎是一个瞬间，苏莳便歪歪斜斜地奔了过来，张开瘦弱的双臂，挡在了傅默渊和刺客之间。 傅默渊一怔，一双墨玉般的凤眸色泽忽变，深不见底。 那刺客此时也已回过神来，看着苏莳的眼神充满凶戾。 今日，他是来杀人的。不管是谁，只要胆敢拦在他面前，就都得死！ “去死吧！” 刺客低吼一声，刀锋一转，就要往苏莳的喉咙上抹去。 苏莳吓得浑身都在哆嗦，抖若筛糠，却是怎么也不愿从傅默渊身前离开一步。 千钧一发之际，傅默渊忽然并指成掌，抬手往苏莳的后颈处敲了过去。 苏莳没想到，傅默渊会忽然出手。她睁大了眼睛，身子一软，瞬间晕厥在地。 傅默渊手上的动作，被苏莳的身子挡着。那刺客未曾看见是傅默渊下的手，还当是苏莳自己经不得吓，竟是这般直直地晕了过去。 “原以为是个烈女。如今看来，也是个脓包货色。”刺客发出一声嘲笑，视线狠辣，落在傅默渊身上，“这样的宫妃，和你这个草包皇帝，倒也相配。” 傅默渊听得眯起眼睛，沉声问：“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听这刺客对他的称呼，似乎派刺客前来的那个人，对他这个皇帝十分的不屑。 “你这昏君，还没资格知道我主子的名字。”刺客步步紧逼，几步来到傅默渊面前，高举匕首便要刺下，“拿命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傅默渊忽而冷笑一声，身形蓦地一闪，从刺客面前挪开位置。 那刺客也是未曾想到，傅默渊身中异毒，居然还能动得这么快。他倒抽了口凉气，警惕地左看右看，想要找到傅默渊去了哪里。 “别找了。”傅默渊声音冷冽，自那刺客身后传出，“朕在这里。” “什……” 刺客瞳孔剧震，回过身去。 傅默渊出掌，一掌拍在那刺客胸口上。 刺客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倒退几步。来到龙床前头，才算是好险站稳。 傅默渊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一掌。 第三十四章 森然白骨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那刺客连连吐血，徒劳无功地想要格挡。谁知当他真正动起手来，却惊恐地发现，傅默渊的武艺居然比他高了不少！ 片刻后，那刺客被傅默渊一掌击在胸前。胸口一阵刀绞般的剧痛之后，整个身子便软瘫下来，没了再挪动的能力。 “你，你……” 那刺客歪斜着身子，靠在龙床边上。看向傅默渊之时，脸上写满惊慌和畏惧。 傅默渊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方才这刺客来行刺的时候，是何等的踌躇满志。这会儿攻守逆转，他又变成了这样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他一向喜欢看那些原本自以为占尽上风的人，到了绝境之后的挣扎。 这困兽犹斗的模样，岂不有趣得紧。 傅默渊半蹲下来，低头凝视着那刺客。 被他这样看着，刺客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也不知到底是因为惊惧，还是因为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痛楚。 “你，你到底是怎么……” 那刺客瑟瑟发抖，连说话也含混不清了起来。 “你想问什么？”傅默渊挑了挑眉，饶有兴味地道，“是不是想问朕，究竟有没有中毒？若是朕中了毒，方才的身手又为何会如此利落？” “……” 那刺客虽是未曾说话，神色却已经暴露了心思。 “蠢货。”傅默渊轻笑一声，笑意凉薄，“朕今日的确中了毒。只是，即便朕中了毒，身手也比你这样的脓包好了太多。” 刺客狼狈地别过头去。 “既然你技不如人，有些话，也就该说了。”傅默渊声音骤然低沉不少，冷冷地道，“说吧。是谁让你对朕下手，那人在派你来之前，又对你说了多少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对朕好好地讲一讲。” 那刺客眼中的神色变了几次，始终都未曾开口。 “呵，还是个硬骨头。” 傅默渊轻笑一声，蓦然抬手，将那刺客的手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掰到了后头去。 只听喀啦一响，那刺客顿时长大了嘴巴，连惨叫都叫不出声。 “好了。”傅默渊放开刺客，淡淡地道，“现在，你应该可以告诉朕，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吧？” 那刺客虽是已经痛得几乎晕厥，嘴上却死硬得很。他哑着嗓子道：“你，你这个昏君。我绝不……” “不说？”傅默渊微微一笑，语意森然，“那也挺好，朕最是喜欢你这样的硬骨头。——唔，你应当不会以为，一只手就是全部了吧。人身上共有四肢，换句话说，方才的事情还可以再发生三次。你不妨猜测一下，等你四肢俱废，那派你来到这里的罪魁祸首，会不会再要你这个废人呢？” “你，你！”听见这话，刺客眼中闪过震惊和畏惧，“你不是人。你是地狱之中爬上来的恶鬼修罗……像你这样的暴君，迟早是会堕入酆都地府的！” “地狱？”傅默渊嗤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若是世间真有地狱，那也是你和你的主子先于朕前往。好了，朕的耐心已经用尽。你也该告诉朕，一些朕没听过的新鲜玩意儿了。” 傅默渊盯着那刺客的眼神，变得无比森寒。 刺客心里明白，自己再无幸理。 他蓦然咬了咬牙，唇角溢出一丝黑血。 “暴，暴君……”刺客抬头，含怨看着傅默渊，“我的主子，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说罢，他头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死了？ 傅默渊挑了挑眉，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刺客的尸身。 “真是无趣。”片刻，傅默渊轻嗤一声。虽是他从未想过要从这刺客口中问出什么来，但这刺客居然这般轻松就死了，还是让他觉得失望，“也罢……本就不能指望这样的小卒子。” 傅默渊冷冷地道了一声，胳膊微微一抖。袖口一震，从袖子里忽喇喇地飞出几只森白巨大的飞蛾。 那几只飞蛾，每一只都有婴儿拳头那般的大小。翅膀嚓嚓地拍着，很快便发现了地上的刺客尸体。 看见尸体，飞蛾的翅膀扑闪得更快了一点，似是窃喜。 “吃了。”傅默渊淡淡吩咐一声，回到龙床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尸身，“吃干净些。记着，别留下什么东西来。” 蛊蛾们仿佛听明白了傅默渊的话。它们一只只在空中盘旋片刻，倏忽猛地扑向那尸首。 一阵可怕的作索声后，蛊蛾们从那尸身上散开。此时，那尸首已经成了一具骨头架子。只剩来时的衣物，还有靴筒里的匕首，仍然像簇新的一般堆在那里。 傅默渊手指一震，那些蛊蛾瞬间便消失不见。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他、苏莳，还有那具森森的白骨。 傅默渊沉声叫道：“暗卫！” 门外黑影一闪，有侍卫翻身进来：“吾皇万岁……” 看见地上那具白骨，暗卫瞬间噤声，震惊得无以复加。 傅默渊指了指那具白骨，冷声道：“去，把这具尸骨处理了。” 皇家的暗卫们，是最忠心于皇室的存在。而傅默渊身边的暗卫，更是唯独只忠心于他一人。 虽说看见这尸身之后，暗卫心底无比震惊。然而他倒也很快收拾好了心底的惊讶，低头道：“是。皇上是想让奴才将这尸体处理得彻底一些，让人永远也找不到。还是说，您想让他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傅默渊沉吟片刻，微微一笑：“既然有人派他来杀朕，那这人若是就此消失不见，倒也不好。既然如此，你就把他放到宫外的乱葬岗去好了。” “是。” 暗卫低头答应一声，拖起尸骨，迅速而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傅默渊随即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低眸，看向昏睡在地、无知无觉的苏莳。 方才他尚未察觉。如今想来，这苏答应的一举一动，简直都在昭示着那刺客的到来。 这个苏答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了刺客要来的消息。她会不会是，早就和这刺客勾结过了？ 傅默渊低头，轻轻抚摸一下苏莳细白的颈子。 第三十五章 送她回宫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丫头的脖子这么纤细，又这么脆弱，简直就像花朵柔嫩的茎干一般。只怕是他稍稍加上一点儿力气，便会折断。 不过……他现在，倒是还没想过，要直接将她杀死在这里。 傅默渊微微一笑，收起手掌来。 苏莳蠢笨得紧，憨憨傻傻的，和宫里的人精们作风大相径庭。这样的人，那幕后主使者是断不会要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这丫头继续在他身边呆上一阵子。 毕竟人精看多了，偶尔来个憨憨傻傻的丫头，就像山野小菜一样别有风味。 苏莳睡得很沉，浑不知道，自己在梦中已然逃过一劫。 今夜，她的梦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傅默渊面无表情地吩咐身边侍卫，让他们出去斩杀十个人。过了一会儿，又梦见傅默渊宫中积尸如山，血流成河。 然而不管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苏莳一直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始终没能醒过来。等她终于睡醒，天光已经大亮。 “嗯……” 苏莳揉揉眼睛，喉咙里发出迷迷糊糊的一声。 傅默渊手中拿着一本《战国策》，正低头看着。听见苏莳的动静，他淡淡问了一声：“怎么，醒了？” 狗，狗皇帝？ 苏莳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她后知后觉低头看了身下一眼，看见明黄色的被褥，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完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就睡着了。而且睡着之后，居然还爬上了龙床，侵占了傅默渊的地盘…… 苏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乖觉地做出口型：“嫔妾罪该万死！” 傅默渊冷嗖嗖地看了她一眼：“说说，你是哪儿该死？” “嫔妾……” 苏莳赶紧掏心掏肺，拼命回想着昏睡之前的事情，试图做出更深刻的检讨。 然而当她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一幕，苏莳却是瞬间便被震住了。 刺客，匕首，还有身后的傅默渊…… 她原本以为，自己面对的情况，会比现在惨烈得多。可是这会儿，她身边却少有痕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皇上。”苏莳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拉起傅默渊的袖子，“方才，到底是怎么了？” 傅默渊冷冷地问：“什么怎么了？” “就，就是。”苏莳咬了咬唇，口型都比平时含蓄了几分，“方才，不是有刺客来刺杀您来着吗？那刺客，这会儿在什么地方呢？” 傅默渊反问：“什么刺客？” “啊？” 苏莳顿时就傻了。 刚才她明明是看见，有刺客意图刺杀皇帝的呀。怎么这会儿，傅默渊却在否认呢？ “苏答应，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傅默渊有些好笑地弯唇，抬手以手中的书本敲打苏莳的脑袋一记，“朕这里一直安静得很，什么时候有过你所谓的刺客。” “……真的吗？”苏莳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 傅默渊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耐：“够了，没有可是。” 说罢，他低头继续看书，分明是不想跟苏莳多说话。 苏莳没有办法，只能可怜巴巴地咽下心中的疑问。 她低下头去，脚尖轻轻摩挲着地面。看见一片干净的青砖地，心底又是一阵迷茫。 这太和殿的地面上，确实是没有血迹的。如果说，方才的确有人来行刺，而傅默渊也将那个刺客给处理了……这里，应该是有血迹的吧？ 更何况，若是傅默渊当真杀了人，这会儿她的身子一定会不舒坦的。毕竟阳寿减了一年，对她的影响也不小。 看来，的确是她睡得迷糊了，才会连那些事情都能记错。 苏莳心底嘀咕几句，有些无奈。一时间，几乎不知自己今夜的一切是真是幻。 傅默渊侧眸看了看苏莳。看见她神色茫然，唇角微微一勾，多了抹笑意。 看来今夜让苏莳来伺候，的确是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也唯有苏莳的迷糊性格，才会因他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而怀疑起自己来。 若是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是娴妃平婉儿，抑或是德嫔之流。她们虽然也会乖觉地装作无事发生，但以她们的精明，还是会多少怀疑他的话语……到时候，他又少不了要烦心。 傅默渊忽然道：“苏答应。” 苏莳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你倒是个不错的。”傅默渊微微一笑，“往后，便好好在朕身边伺候吧。” 说罢，他重又低头，看回了手上的书。 苏莳心底，却因这句话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想想刚才傅默渊的种种举动，她的脸色有点纠结。想要傻乎乎地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傅默渊压根就懒得抬头看自己一眼。 这般纠结着，终于到了鸡唱五更。 外头的大太监一进来，看见的便是傅默渊靠在床边，手上拿着一本书，而苏莳小心在床边伺候的景象。 “皇上……”那大太监顿时一喜，连忙跑到傅默渊身边去，“您总算是清醒了。” “嗯。”傅默渊顿了顿，“让太医过来，为朕诊治一下。顺便，将苏答应送回自己宫里去。” “是，奴才知道了。”大太监连连点头，回头冲苏莳谄笑，“苏小主请跟咱家来。” 苏莳冲傅默渊福了福身，算是告退，随即默默跟在大太监身后一起出去。 走出房门的时候，大太监一直在后头喜滋滋地念叨着：“苏小主，今日您伺候皇上算是有功。想必有了今天的事情，皇上也会对您更上心几分了。将来，咱家可少不了小主您帮衬呢！” 话里话外无比热情，甚至热情得有些过头。 苏莳并不惯于这样的马屁话语，脸上笑得有点僵。 走出太和殿，大太监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小太监过来。 等那小太监来了，他咳嗽一声，正色道：“皇上让咱们送苏答应回清从殿。你去把这件事做好，可别出差错！” 那小太监连忙答应了：“是，公公。” 大太监看向苏莳的时候，已经又换上了一副笑脸：“苏答应，请吧。” “……” 苏莳点点头，默默带着小太监往前走去。 第三十六章 赏钱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一路回到清从殿，苏莳总算歇了口气。 阿筠已经在清从殿里，坐立不安地等了苏莳一整天。 看见苏莳回来，阿筠连忙迎过来，激动得连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小主，您总算是回来了！” 苏莳拍拍阿筠的肩膀，十分理解小丫头此刻的激动。 昨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是太多。先是傅默渊中毒，接着又是她被留在太和殿侍奉……个中惊险之处，自不待言。 宫中的消息都好似长了腿一般，一条比一条流传得快。加上前日太后有意无意的，并未禁止流言蜚语。于是这宫里的闲话，也就越发的多了。 就连清从殿这样不入流的宫殿，就连阿筠这样不入流的宫人，也能略知一二。 苏莳回忆一下昨天的事情，不由感慨万分。 宫里，着实是水深呐！就连送她回来的小太监，也不可小觑了。 等等，小太监？苏莳猛然反应过来，此时在清从殿中，还有个外人在场。 她连忙指了指那小太监，又反手指了指阿筠。做出一个洒钱的动作，示意阿筠给小太监赏钱。 “小主，您这是？”阿筠一看苏莳的姿势，顿时就僵住了。 她额头上流下一丝冷汗，紧张得不行。 苏莳还当是自己的动作不够标准，无法让阿筠领会。 她想了想，又拿了纸笔过来，在纸上写到：阿筠，去给这位小公公打赏。 “可是，小主。”阿筠几乎要哭了。她凑到苏莳耳边，由于紧张，声音被压得接近于无，“咱们清从殿……没钱啊！” “……呃？” 苏莳顿时就僵住了。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阿筠，一时间仿佛还没明白贴身侍女的意思。 “小主，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见苏莳没有反应，阿筠越发急了，“您刚入宫没多久，这头一个月的月例，还没发放下来呢。咱们清从殿现在一穷二白，全靠每日的份例过活。哪里有钱，再去打赏这位小公公呀？” 苏莳听得一阵阵的不敢置信。仔细想想，才发现阿筠说的果然有理。 这些日子，她只记住了淑妃周常在等人打赏的模样。却忘了，自己原来是没钱打赏的。 周常在和其他几个答应，虽是位分低微。但她们的家人，却一个个都对她们寄予厚望——毕竟能一脚踏进禁宫，成为皇帝的女人。就说明，她们登上了一条通往荣华富贵的终南捷径。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嫔妃们自然是吃穿不愁，手面阔绰。打赏这种小事，压根不用她们操心。 可是她苏莳，就不一样了！ 思及此，苏莳的表情精彩无比。 她低头看了看还在等赏钱的小太监，咬咬牙，从发髻间摘下一朵红宝石珠花，递给了阿筠。 那红宝石的成色不算好，却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首饰之一。 阿筠心下，隐约觉得不妥。 然而她也清楚，苏莳除了这珠花之外，能拿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 无可奈何之下，阿筠只能硬着头皮，拿了珠花给小太监，陪笑道：“这是咱们苏小主的贴身爱物，小公公你别嫌弃。” 那小太监好歹是太和殿伺候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看见这样黯淡不名贵的东西，眉宇间瞬间掠过一抹轻蔑。 这苏答应，还真是有够穷酸的。 不过一时的穷酸，作不得数。他们下人真正看的，还是苏莳往后能不能飞黄腾达！ 转念想想昨日苏莳留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情景，小太监唇角的轻蔑，便又换成了热情的笑意：“苏答应实在是太客气了。您的礼，奴才收了。但您下次，就不必再准备这些无谓的礼物了……有皇上给您撑腰，您的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说罢，小太监冲苏莳露出一个微笑，转身走开了。 苏莳虽说愚笨，却也察觉出小太监的恭敬之中，内含三分对她薄礼的轻蔑。一时间，不由有点脸红。 阿筠在旁边看见，想了想，安慰道：“小主，您伤心什么呀。方才那小公公不是已经说过了，皇上是站在您这边的。” 苏莳摇摇头。 不是，她没这么想过。 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有觉得，傅默渊站在了她这边。 傅默渊这个人一直表现得云山雾罩，让苏莳完全看不懂，他的真心到底在哪儿。 在外人看来，或许她在关键时刻伺候在皇帝身边，受尽殊荣。唯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所谓的殊荣，实际上连有没有，都是两说。 难！ 当真是难啊！ 苏莳从心底叹了口气。想想那枚陪伴自己进宫的珠花，心底的失落感更重。 她怏怏地站起身来，回到后殿去休息。 阿筠连忙伺候着苏莳，一起去后殿。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德嫔身边的兰翠过来了。 阿筠连忙迎了出去：“兰翠姐姐，您怎么来了。” 兰翠一直觉得，苏莳是德嫔的拖累。于是她对阿筠，面上也是淡淡的。并未回应阿筠的示好，而是问：“你们小主呢？” 阿筠赔笑：“我们小主正在里头休息。” “刚回来就休息了？”兰翠一听，不由皱眉。 阿筠解释：“小主昨日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整晚没合过眼。” “这倒也是。”兰翠一听这话，便明白了不少，“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你们主子出来吧。德嫔娘娘想见她一面，有些要紧的话问她。” “是，我知道了。” 阿筠连忙点头，回头叫苏莳。 苏莳被她推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小主。”阿筠推着苏莳去镜子前头，为她换了身干净平整的外裳，又为她重新画了妆容，“德嫔娘娘要见您，您快出来。” 什么，是德嫔要见她？ 苏莳一个哆嗦，瞬间清醒。 她有点惊恐地看着阿筠，有些不知道德嫔为何要见自己。 阿筠没来得及解释，带着苏莳来到外头。 兰翠见到苏莳，福了福身：“苏小主。昨日您在皇上宫里的情况，德嫔主子一直关怀着。请您过去，跟主子说一说这些吧。” 第三十七章 共同敌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点点头，心下了然。 在外人看来，她前几天暂时住在云澈殿偏殿，也就是半个云澈殿的人。德嫔会在意这样的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苏莳冲兰翠无声地笑笑，以口型道：“多谢德嫔娘娘关怀。” 兰翠读不懂唇语。但从苏莳的神色当中，她便不难看出，苏莳说的是好话。 于是兰翠的神色，也温和了几分，点头道：“苏小主请跟我来。” 兰翠引着苏莳往外走去。苏莳一路小心跟随，想想昨天发生的一切，姿态像只鹌鹑一样，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成一团。阿筠紧随其后，恨不得像护着小鸡仔一样，将苏莳护在怀里。 到了云澈殿，兰翠又带着苏莳主仆一起进去。 德嫔正在主位上闭目养神。兰翠上前小声道：“娘娘，苏小主来了。” 德嫔闻声睁眼。 她原以为，苏莳的脸色会更难看也更憔悴一点儿。谁知苏莳今天的脸色居然还挺好，没有休息不足的模样。 “苏答应……”德嫔一愣，探究地道，“你今天的脸色，好像是很不错。” 是么？德嫔此言，到像是在盛赞她的姿容一般。 苏莳连忙抬手摸了摸脸，笑得腼腆。 她的心思如同一汪浅浅的湖泊，一眼就能看懂。德嫔看得有些头疼，叹了口气：“苏答应，本宫不是在夸你。” 苏莳一愣，瞬间垮下了脸。 德嫔冲她招招手：“来，你过来。” 苏莳点点头，默默坐到德嫔身边去。 德嫔拉着她的手，问她：“你昨日在皇上宫里伺候，没闹出什么乱子吧。慌今日放你离开，可是因为他的身子大好了？” “嗯嗯。”苏莳点点头，鼻端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 得到就肯定的回答，德嫔便放了心。不由摸着胸前的佛珠，连连念道：“阿弥陀佛，真是上天保佑。” 兰翠知道，自家主子恐怕是要问苏莳一些细节。她连忙拿了纸笔，放到苏莳眼前。 德嫔冲兰翠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问苏莳：“苏答应，皇上他已经清醒了，是不是？” 苏莳点点头，提笔写下：皇上昨天晚上便清醒了。 德嫔一看，顿时又是一阵惊喜。 既然清新得这么早，那就更加说明，傅默渊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至于剩下的事情，轮不到她多问。 “皇上能醒，也有你的功劳。你伺候得不错。”德嫔温和地笑了笑，点头道，“这回你有了侍疾的功劳，又是侍寝过了。想必过阵子，你便可以晋位了。” 侍、侍寝？苏莳一听这话，忍不住呆呆地看着德嫔，不知为什么德嫔和傅默渊都是如此看重这件事。 侍寝，不就是嘘嘘吗。嘘嘘这种事，难道傅默渊一个人来还不够，为何还要让其他人一起来？ 苏莳的眼神，有些懵懂。 德嫔见状便知道，自己想教导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看苏莳的模样。她就是伺候了傅默渊一场，也是没能伺候明白。往后傅默渊若是再传召她，那可怎么办？难道还真要让她一直这样，脑子糊糊涂涂的？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德嫔沉吟片刻，站起身道，“本宫先回后殿一趟，拿些东西。你且在这里待着。” 苏氏赶紧点头，恭恭敬敬地起身，福了福身。 德嫔嗯了一声，去了后殿。 兰翠看了苏莳一眼，紧随在德嫔身后。 来到后殿，兰翠忍不住小声道：“主子，您对这苏答应未免也太上心了。”既是有事想问，那直接问苏莳几句话，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拿东西给她？ “兰翠，话不能这么说。”德嫔摇摇头，淡淡道，“苏答应地位虽然不高，但这两天她先是在太后那里挂了名、得了赏赐。接着，又在皇上最危险的时候侍奉了一番……如今她位分虽低，但在那些刚刚入宫的低位嫔妃当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独拔头筹了。” 兰翠一听，便了然了：“主子的意思是，咱们和这样的人接触，没有坏处。” “不错。”德嫔微微一笑，“外头的人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宫里，也是一样的。说不定，苏答应往后也能成为咱们的贵人。” 兰翠点点头，对苏莳的观感立刻好了不少。 外头，苏莳并不值得德嫔和兰翠的对话。 她在原地坐着，有些无所事事，忍不住低头抠起了指甲缝。正发着呆，阿筠忽然用力扯了扯她的衣服。 苏莳眨眨眼，懵然看向阿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筠死命往外头打着眼色，恨不得直接掰过苏莳的脑袋，逼着她往外看。 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那边出了什么事不成？苏莳后知后觉看向外头，果然发现淑妃、娴妃和夏答应来到了这里。 两位高阶嫔妃只是脸上有些冷冷的，不太好看。那夏答应看着苏莳的脸色，却是难看得要命，恨不得将她吃了一般。 苏莳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向她们行礼。 淑妃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进了正殿。而娴妃也是紧随其后，毫不容让。 两人进去，便在主位上坐下了。淑妃轻轻拨了拨指甲，开口道：“婉儿妹妹，今日外头的天色不错呢。” 娴妃平婉儿微微一笑：“是啊，这天色的确是不错。可惜本宫今日一醒，便发现外头有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扰人得很呢。” “鸟儿若是扰了你，你就该一早将它打杀了！”淑妃冷哼一声，美丽的脸上带着丝丝狠辣，“妹妹你别忘了，你可是个妃位。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不是吗？” 娴妃眸光一闪，笑道：“淑妃姐姐客气了。本宫是个妃位，姐姐你也是个妃位。有些事情，姐姐也不能光指望着本宫啊。” 说罢，两人眼光交汇，暗含机锋。 片刻后，她们又纷纷将视线挪了回去。 娴妃和淑妃虽是同为妃位，平日里却是谁也不服谁。 今日能够同仇敌忾，来到德嫔这里。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她们都有了个共同的敌人。 第三十八章 旧事重提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共同的敌人，就是苏莳！ 娴妃冷冷地看着苏莳。想想自己昨日被太后指责的场面，眼底神色更是一片寒凉。 这贱人昨日去侍疾，可都是踩在了她的面子上的。 被这样一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小小答应，这般的驳了面子。娴妃心底不悦，今天非得好好给苏莳一个教训，让这个小答应，知道宫中的尊卑上下不可！ 淑妃忽然又笑了：“娴妃妹妹，你若是觉得一件事情该做，那就应该尽快的去做。须知时间不等人，你若是一直耽搁下去，这事情啊，说不定就成不了了。到时候，后悔的可是你自个儿！” “哦？”娴妃听不惯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说话，脸色一沉。原本一直维持着的和睦表象，也瞬间便被打破了。 娴妃冷冷地看向淑妃：“淑妃姐姐，我也有句话想劝劝你。你若是想做什么事，就自己去做好了。别总想着借助于旁人的力量！” 淑妃脸色一沉，笑容瞬间消失：“娴妃妹妹，你这话便有些过分了！” 娴妃轻嘲：“是么。可本宫倒是觉得，方才这话还有些不够呢！” 淑妃冷着脸，定定地看着娴妃。 娴妃和淑妃对视着，谁都不肯先让步。 她们俩在这里交锋。只是苦了苏莳。 苏莳一直咬牙半蹲，维持着福身的姿势站在那里。 这个姿势，极为辛苦。只过了片刻，她的腿就酸了。 偏偏淑妃和娴妃都像没看见她一样，兀自在旁边吵个不停。苏莳也没办法，只能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此时，德嫔天籁般的声音，蓦然从后殿传来：“原来是淑妃娘娘和娴妃娘娘来了。二位来到妹妹这云澈殿，怎么也不派人和妹妹说一声呢。” 说话间，德嫔已经带着笑意，来到了两人跟前。 看见苏莳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她皱了皱眉，笑道：“苏答应，你先起来吧。” “……” 苏莳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教训苏莳的计划，便这样被德嫔的一句话，给轻轻化解了。 淑妃脸色有些不好看，冷冷地道：“德嫔妹妹倒是心地善良，还特地让苏答应起来了。” 娴妃冷哼：“既然德嫔妹妹心善，那想必这就是在说咱们心不善了？” “不敢。”德嫔自己也知道，娴妃淑妃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她微微一笑，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臣妾不过是见二位娘娘忘了叫苏答应起身，这才叫苏答应起来的。淑妃娘娘平日在宫中，一向宽厚御下。想必，您也是想让苏答应起来的吧。” 这一句高帽，立刻将淑妃捧到了一个高高的位置。她若是再否认，说自己想让苏莳起身，那就是不宽厚了。 “也罢，德嫔妹妹这话说得对。”淑妃咳嗽一声，假惺惺地看向苏莳，“苏答应站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吧。来，坐下吧。” 苏莳行了个礼，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坐下来，她就松了口气，悄悄捏着酸痛的小腿。 德嫔给了苏莳一个“小心”的眼神，自己来到主位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方才德嫔夸赞淑妃，言语之间却没说起娴妃的什么好处来。 于是娴妃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宽厚？嗤嗤。”娴妃笑了一声，声音恶意而又琐屑，听上去宛若夜色之中噬咬着什么东西的老鼠，“淑妃姐姐的宽厚，隐藏得有点太深了。平日里，本宫倒是没看出来。” “娴妃，你！” 淑妃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沉。 娴妃丝毫没把淑妃放在眼里，打了个哈哈道：“瞧不出来，淑妃姐姐还是个英华内秀的人物。看来平时，妹妹我也得多观察一下姐姐的好处。要不然啊，恐怕是发现不了呢！” 嚯！苏莳看得有点傻眼。 娴妃这话，分明就是在故意挑衅淑妃了。她哪里是关心淑妃的好处，分明就是想让淑妃生气啊！ 淑妃顿了顿，冷笑一声，同样是话里有话地怼了回去：“咱们宫中的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身上的好处让不让你看见不要紧，能让皇上看见，才是真的。” 娴妃不屑地撇了撇嘴。刚想显摆自己圣眷正隆，却又听见淑妃笑吟吟地道：“紫禁城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三个。咱们虽然名为嫔妃，位分尊贵，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侧室罢了。这头一个主子，便是皇上。这第二个，便是咱们的主子娘娘，也就是皇后。眼下后位虚悬，这皇后倒是没有的。第三个嘛……德嫔你说说，你知不知道，本宫说的主子是谁？” 淑妃忽然看向了德嫔，将重头戏挪到了她身上。 德嫔一愣，心底暗暗叫苦，表面上却没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微笑：“臣妾驽钝，臣妾不知。” 苏莳在旁边看得茫茫然的，不太明白淑妃的意思。 淑妃又将视线挪到苏莳身上：“苏答应，那你来说说。本宫口中的第三个主子，到底是谁？” 苏莳咬了咬唇，有点紧张。 她原本也想学着德嫔，三缄其口。 但淑妃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凌厉，一时间她也不敢装傻。 苏莳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淑妃便已经哈地一声笑了，回头看着娴妃：“瞧瞧，这苏答应心里，对本宫说的人倒是清楚的。不错，本宫说的、宫中最尊贵的三个主子之一，那便是太后！” 提起太后，娴妃那张艳若桃李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她可没有忘记，昨日的太后到底是怎么在所有嫔妃面前斥责了她一顿，狠狠给了她一顿排头吃！ “苏答应你……” 德嫔也是想到了这一茬。她抽了口凉气，回头谴责地看着苏莳。 昨日太后申斥娴妃的时候，苏莳正在里间伺候傅默渊。对于娴妃脸色陡然变化的原因，却是一概不知。 看见娴妃、淑妃和德嫔各异的模样，她完全傻了眼。 要不是顾虑着淑妃和娴妃还在，她一定会当场急急忙忙地比划起来，问问德嫔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两虎相争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一看苏莳的模样，德嫔就知道，苏莳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她恐怕是还没来得及知道呢。 只是这样一来，苏莳就又得罪了娴妃一回！ 德嫔头痛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向娴妃，心下担忧。 此时，淑妃却又冷嘲热讽道：“娴妃妹妹，昨日太后不是还教诲了你一番吗。你可别忘了太后娘娘对你的教诲才是啊！” “这件事，就不劳淑妃姐姐你费心了！”娴妃气不过，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来，“本宫对自己的事情，心里有数。” 说罢，娴妃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转头，走出云澈殿。 “哼。” 淑妃冷哼一声，神情不屑。 这平婉儿虽说出身高贵，位分也不低。但她这性子，未免也有点太直来直去了。 这样的人，她随意说几句话就能对付。 淑妃心底越发得意，站起来吩咐了夏答应一句：“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表姐。” 夏答应喜气洋洋地跟在淑妃身边，转身离开了。 她走得趾高气昂，连一句道别，都没跟云澈殿的主位——也就是德嫔说。 德嫔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的背影。 夏答应走后，兰翠有些气不过。 她忍不住附在德嫔耳边，小声道：“娘娘，那夏答应也太跋扈了。您是高位，她居然也敢仗着淑妃的势，不对您行礼……” “兰翠，罢了。”德嫔摇了摇头，有些头疼，“你也知道，夏答应是仗了淑妃的势。既然如此，这样的话就别提了。” “可是……唉。” 兰翠也没有法子，只能叹息。 德嫔拍拍兰翠的手，回头看向苏莳：“苏答应，你没被吓着吧。” 苏莳弱弱地摇摇头。想了想，她低头在纸上写：想不到，今日为嫔妾解围的人，居然会是淑妃。 德嫔看了纸上的话，脸色微微沉了沉。她叹了口气：“淑妃和娴妃平日里面和心不和，这也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这回恐怕淑妃也不是为了苏莳，才跟娴妃闹起别扭的。她们俩多半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冲突，只是刚刚才爆发出来罢了。 与虎谋皮，终究只能谋算一时。 这虎狼之间的同盟，根本就不可能维持太久。 但若说娴妃和淑妃是一虎一狼，那么苏莳在她们面前，不过就是个小白兔罢了。 面对虎狼的谋算，她又能有什么还手之力。 德嫔想了想，看向苏莳：“苏答应。” 苏莳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点头，一副您说、我听着的模样。 见她还算受教，德嫔也就放了几分心，叮嘱道：“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些。有了今天的事情，娴妃她，恐怕是要看你不顺眼了。” “……”苏莳一怔，不解地看着德嫔。 今日和娴妃发生冲突的人，明明就是淑妃。这件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了？ 德嫔看懂了苏莳的想法，委婉提点道：“你别光想着今日，是淑妃和娴妃闹了别扭。你得想想，她们闹别扭的原因，到底是谁。还有，在这件事里，她们最好拿捏的人，又是谁？” 苏莳恍然大悟。 今天的事情里，她地位最低，位分卑微。即使是夏常在，身后也站着淑妃一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所以如今看来，娴妃若是要下手、要出气……那最好的选择，还真是找她下手！ 思及此，苏莳有点欲哭无泪。她也是没想到，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居然就又惹了娴妃的不满。 “罢了。你最近小心一点，也就是了。”见苏莳一脸的烦恼，德嫔也有点不忍心。她叹了口气道，“最近你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都是挂了名的。娴妃若是想动你，也没那么容易。你暂且放宽心吧。只是记得，小心驶得万年船。” 被德嫔教训了一通，苏莳终于放松了些许。 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德嫔轻轻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本宫也乏了。兰翠，送你苏小主出去。这几日，就先让她在清从殿歇息，学规矩的事情不急。阿筠，路上伺候好你主子。” “是。” “奴婢知道了。” 兰翠和阿筠同时应声，脆生生地答应。 德嫔回了后殿。兰翠则是送阿筠和苏莳，一起离了云澈殿。 这时，娴妃已经从云澈殿离开了好一段时间。 她咬牙切齿地一路往前走着，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 大宫女素心一路紧赶慢赶跟着娴妃，苦劝不止：“娘娘，娘娘您消消气。” “消气……本宫如何消气？”娴妃回过头，脸色微微狰狞地瞪着素心，“淑妃那贱人，家世远在本宫之下。不过是仗着资历高些，本宫才勉强叫她一声姐姐。谁知这贱人听了一声姐姐，就来本宫面前乔张做致，矫情得紧。瞧她说的那些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娴妃发起火来，没人敢劝。素心没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听娴妃把脾气发完了，才小声道：“娘娘，淑妃她本就不服您的。这件事，您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 “不服本宫，又能如何！”娴妃眸光凌厉，描摹精致的眉毛因恼怒而高高扬起，“有本宫在的一天，她淑妃就算资历再深，也得在本宫脚下安安生生地跪着！” 这话，未免就有些过火了。 素心低声道：“娘娘，您冷静一点。咱们就算真要算计淑妃娘娘……也，也不能这么明着来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娴妃。 娴妃美眸一转，目光凌厉起来：“哦？说来听听，你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素心陪笑道：“奴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咱们的确是不能平白让这件事过去。淑妃她在德嫔那边，落了娘娘您的面子。不止是伤了和气，也是平白让德嫔看了一场笑话。这件事，的确是不该至极！” “德嫔？哼。”娴妃冷哼，“德嫔是个安分守己的，想来不会多嘴多舌。她看了笑话也就罢了，淑妃却是必须要对付的。” 娴妃说着说着，眸光忽然一转。 她盯着面前一朵盛放的月季花，笑了。 第四十章 不是亲生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素心看着娴妃的笑容，不寒而栗。 她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娘娘，您可得小心些才是呀……” “哼。本宫怕什么？”娴妃浑然不以为意，伸出手去轻轻捏住花茎，轻蔑地道，“淑妃的父亲虽然是三品壮武将军，但本宫的父亲，可是正一品的上柱国！和本宫比？聂静微这个贱人，她配吗！” 说着说着，娴妃手上忽然用力。 咔嚓一声脆响，花枝被整个捏断。碧绿浅红的汁水，溅满了娴妃素白的手。 娴妃轻轻嗅闻一下那朵月季，抬手便将那花朵扔到地上。她动作果断，姿态更是毫不吝惜。仿佛她扔掉的不是那朵花，而是淑妃聂静微。 “娘娘……” 素心看着娴妃的动作，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明天，就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娴妃冷笑一声，“也是该让淑妃知道知道，什么是厉害了。” …… 太和殿。 傅默渊坐在床上，背后靠着引枕。 他的脸色微微苍白，神色冷淡至极。 张梁正坐在傅默渊身边，低头为他诊脉。他微微低着头，以动作掩饰着神色中的惊讶，以及不敢置信。 龙涎香的气味，在殿内飘散。气氛安静无比，唯有铜壶滴漏的声音响着。 许久，傅默渊懒散开口：“朕的身子，如何了？” “这……”张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脸色仍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奇迹。老臣只能说，皇上的身子，着实是个奇迹！” “哦？”傅默渊微微挑眉，“详细说说。” “是。老臣的意思是……”张梁小心翼翼地告诉傅默渊，“昨日您中毒的时候，那毒药来势凶险。老臣原本以为，虽然皇上吉人天相，但这毒至少也要个几天，才能从您身上，被彻底地清除出去。没想到这才一天功夫，您体内的余毒，便只剩下了三五分。奇迹，老臣只能用奇迹，来形容这件事！” 尽管身前坐着傅默渊，张梁说起话来不得不加了几分小心。 然而说起此事的神奇之处，他还是难免口沫横飞，无比兴奋。 作为医者，张梁对患者这种稀奇古怪的情况，难免上心。 傅默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么。朕的身子，当真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正是！”张梁连忙点头，“微臣胆敢保证。只要您继续照方吃药，过不了三五日，您的身子就能彻底恢复正常。” “原来如此。”傅默渊淡淡勾了勾唇，墨玉般的眸子轻转，看向金龙屏风后头，“——既是这样，母后总该放心了吧。” 屏风后几丈远的位置，太后唇角微僵。 她也是刚刚来到傅默渊这里。没想到傅默渊居然如此精细，直接便发现了她的踪迹…… “皇帝身子好，那就是头一等的好事。”太后思忖片刻，雍容华贵地绕过屏风，来到傅默渊身前，含笑道，“只有皇帝身子好了，天下才能安稳。张院判，这回皇帝身体痊愈，你医治有功啊。” 张梁连忙低头：“这件事，老臣不敢居功。老臣不过是开了两副清理毒素的汤药罢了，皇上的身体底子好，才是他康复迅速的根源。” “哀家说你当得，你就当得。”太后淡淡道，“若是皇帝吃了旁人开的药，恐怕这身子，好得还没这么快呢。” 既然太后这般夸奖，张梁若是再不认下，就是不识相了。 张梁受宠若惊地屈膝，磕了个响头：“微臣，多谢太后娘娘。” “嗯，下去吧。”太后颔首，“哀家在这儿，和皇帝说几句话。” “是。” 张梁应声，退出了太和殿。 江姑姑站在屏风边上，识相地没有上前。 龙床边上，便只剩太后和傅默渊两人。 太后看向傅默渊，仔细打量了片刻，心底也有些诧异。 今日的傅默渊看上去，精气神的确是相当不错。除了脸色还苍白些，其他方面，和一个正常人已经没什么区别。 看来前几日的那份毒药，的确是还不够力道！ 太后顿了顿，若无其事地道：“皇帝，你感觉如何了？” “母后不是已经见到了吗。”傅默渊挑了挑眉，笑了，“看见儿子身体情况不错，您也就可以放心了吧。” “本宫自然放心。”太后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探询，“皇帝昨日休息得可好啊？” 傅默渊颔首：“有劳母后探问，朕休息得很不错。” 太后微微拧眉：“是么……” 昨日，她明明和深夜入宫的丞相一起，商讨了一番对付傅默渊的法子。 最终他们敲定了办法，打算趁着傅默渊生病的功夫，找人来对他下手。 谁知杀手派出去了，傅默渊却是连一丁点的事情都没有。甚至现在，傅默渊还矢口否认了昨天遇见的刺客…… 这件事，不由得让太后深思。 “母后这是怎么了。”傅默渊看着太后的模样，笑问，“莫非您觉得，儿子应该遇见什么事情才对？” “母后并无此心。”太后微微一笑，便盖过了这件事，“哀家只是觉得，皇帝你的身体情况，最近还可能有所反复。若是你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定要让人来告诉哀家才是。毕竟哀家对你的身子，可是着紧得很呐！” 说着，太后伸手拍了拍傅默渊的手背，一脸慈爱。 傅默渊轻轻勾唇：“太后和朕虽不是亲生的母子，却胜似亲生。您的话，我记住了。” 太后的笑容，微微滞了滞。 谁都知道，傅默渊的身世，在宫中是个忌讳。偏这会儿他自己亲口提起了这件事，倒是叫她无从下口了…… “你先好好休息吧。”片刻后，太后站起身来，“哀家还有事，先回去了。” 傅默渊没有起身的意思，懒懒地道：“恭送母后。” 太后微微颔首，聊作回应。 江姑姑冲傅默渊福了福身，也跟着太后一起离开。 走出太和殿，太后那慈和宁静的面容，便瞬间阴沉下来。 想想方才傅默渊的反应，她不由轻声道：“皇帝如今，竟敢用这样的语气对哀家说话。” 第四十一章 乱葬岗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江姑姑忙道：“皇上方才对您的语气，还算恭敬啊。” “即使表面上看似恭敬，又有何用。”太后拧眉，冷声道，“毕竟不是从哀家肠子里爬出来的。和哀家的关系，就是隔了一层。” 江姑姑轻叹：“不论如何，您始终都是先帝的正宫，是这宫里最最尊贵的圣母皇太后。只要是先帝的儿子继承大统，您就一定是后宫当中，最最尊贵的女人。” “话虽如此，但不同的皇子继位，仍是天差地别。”太后仍不满意。沉默片刻，才摇了摇头，“罢了，先不说这些了。小江，咱们昨日派出去的人呢？” 江姑姑微微摇头，神色有些为难：“回娘娘的话……咱们的人，是亲眼看着他进了太和殿的。但这人进入太和殿之后，便消失了。” “消失了？” 太后线条雍容的眉毛微微一拧，语带质疑。 “是，的确是消失了。”江姑姑轻声，“今天早上，奴婢趁着宫女太监换班的时候，探问了太和殿里的太监。他们都说没看见皇上宫里有人，也没听见昨天殿内有什么大动静。顶多也不过是，皇上在跟苏答应说话罢了。” 太后拧了眉头。原本一直浮在脸上的慈悲神色，忽然如冰皮化冻一般消失。然而片刻后，她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淡淡道：“这宫里这么大，一时走丢了也是有的。” “是。”江姑姑会意，微微颔首，“但，若是这人只是‘误入’了其他宫殿，事后再回来呢？” 太后微微一哂：“哀家从来只用自己用过的东西。既是这人已经去了其他人宫里，那哀家便不会再用了。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好好处理掉，也就是了。” 太后说话间，不停捻动着指间的佛珠。 这样的举动，并非说明她方才的话语多么温煦。 更多时候，它是在昭示着太后的心绪变化—— 一旦太后默念起佛经，那便是要提前为人祈求冥福了！ 江姑姑心领神会，低头道：“是，奴婢明白了。太后娘娘您放心，那人不会再进入昭阳殿的。” “很好。”太后微笑，“小江，果然还是你最明白我这个老太婆。” 江姑姑莞尔：“奴婢伺候了您这许多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岂不是白白主仆一场。” “是啊。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哀家也就认定了一件事。”太后和煦道，“小江你啊，是定不会让哀家失望的。” “若能如此，那是奴婢的福分……” 主仆两人说着话，缓缓往昭阳殿里挪去。 太和殿内。 傅默渊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床上，面色微寒。 太后方才话里的刺探之意，昭然若揭。 看来，她已是忍不住地想要对自己动手了。 昨天的事情，还多亏了苏莳的提醒。 若不是她，自己在面对刺客的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举重若轻、潇洒如意了。 虽说结果仍是一样，不过…… 罢了。傅默渊一哂，既是昨天那个丫头努力提醒了他一会，那他姑且就记下她的功劳好了。 也不知道那傻乎乎的妮子，这会儿在做什么。是不是还在琢磨着，昨日太和殿出现刺客的事情。 太后的伎俩，到底是太过托大了。想想昨日那个刺客，傅默渊唇角掀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还是对他的实力太过看轻。她手下的人，居然在窗纸上戳了那么大的一个洞，还妄想着自己能够将那个洞忽略得一干二净，真真可笑。 明日，他还是得去看看太后。 毕竟太后的“完美计划”，可是刚刚告吹呢。若是不趁机多看看他这位好母后的反应，那多可惜。 …… 苏莳回到清从殿里，疲惫得直接扑到了床上。 不过是跟娴妃淑妃周旋了一会儿，简直比伺候了傅默渊一宿还累。 “哎呀，小主。”阿筠赶紧跑上去，从苏莳发髻里摘下首饰，“您怎么就直接躺下了呢。若是首饰戳伤了您，可该如何是好。” 苏莳闷闷地唔了一声，对阿筠的提醒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现在的她，满心都是方才娴妃淑妃的唇枪舌剑。 想想自己在淑妃手里吃的亏，苏莳就打了个哆嗦。 与其以后一直跟娴妃和淑妃，她倒是宁可跟傅默渊待在一起。 只是……傅默渊那家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么看来，她的选择除了狼窝，就是虎穴。这一点，可真真是让人憋闷得紧。 苏莳长叹一声，抱着枕头躲在被子里，闷闷的不肯出来。 阿筠见她不乐意下床，索性就伺候苏莳睡下了。 苏莳闷闷地睡了半晌，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梦。 不过，这些梦一个个都十分模糊。苏莳只能隐约察觉到畏惧和惊慌的感觉，至于为何畏惧为何惊慌，却是一概不知。 忽然，梦中的画面一晃，来到一处荒郊野岭。 那荒郊野岭上，处处都是坟头。这些坟墓掘得很浅很浅，显然都是草草挖出来的。有些墓主的手脚，甚至都露在了外头。 那没被人完全埋好的尸首，还算是命好的。有些尸骨多谢被人毫无耐心地扔在外头，只裹了一床破席而已。 乌鸦啊啊地叫着，在天上盘旋，时不时往下飞扑。扑到尸首暴露在外的位置上，便狠狠地叨上一口。野狗横行其间，扑在半腐烂的尸身上，红着眼睛撕扯着。 这场面，宛若森罗地狱一般…… 苏莳一见这边的情形，顿时吓得直打哆嗦。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乱葬岗。只是，她为何会梦见乱葬岗这样的地方？ 没等苏莳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有两个身穿黑衣的侍卫，从远处扛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他们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将一具被席子裹着的尸身丢到了一个坟头旁边。 其中一个吁了口气，低头看看那尸首，不无感慨地道：“李公公活着的时候，仗着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是显赫一时。没想到，他的身后事居然如此凄凉。” 第四十二章 群芳环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一听，顿时愣了下。原来这尸首生前，是个在傅默渊身边伺候的太监？ “罢了罢了。”另一个侍卫摇头道，“主子们的事儿，可不是咱们该置噱的。在宫里当差的，能活到七老八十才死，已经算是克享遐龄了。” 先前那侍卫点头：“也是。这乱葬岗，咱们几乎每天都要来。埋下的年轻尸首，也说不上有多少了……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侍卫忽然皱眉，戒备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另一个侍卫转过头，看向同伴指着的位置，顿时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乱葬岗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东西？” 苏莳听得一惊，也下意识地回头。 看见侍卫指着的东西，她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得想吐。 侍卫看着的，赫然是一具森森的白骨。 那具白骨皮肉尽失，连内脏也没了。还残存的，不过是一点血淋淋的头皮罢了。 这东西，着实吓人得紧！ “这……是畜生干的？”侍卫惊了一阵，回过神来，壮着胆子问同伴，“是不是什么畜生，把他给吃成了这个样子？” “不，不会。”同伴面色如土，也是怕得不行，“哪有畜生能将人的尸首，吃得这么干净。” 侍卫小声问：“那，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他的同伴显然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眼神都是震悚惊惧，无以复加。 苏莳心里虽然清楚，这不过是个梦。但看着这样的场景，她心里也不好受。 清醒过来之后，苏莳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眼神微微失焦。 阿筠端着水盆进来，一眼便看见苏莳发呆的模样。 “小主。”阿筠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您怎么了，身子不痛快吗？” “……” 苏莳回过神，脸色复杂地摇摇头。 阿筠眨眨眼，又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莳琢磨一下，点了头。 虽说那个梦十之八九，是个预知梦。但这样血腥残忍的梦境，不管怎么说，也配得上一句噩梦。 “小主，您别怕。”阿筠半跪下来，低头拧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帮苏莳擦脸，“奴婢陪着您呢。” 苏莳听得心暖了暖。 她咧了咧嘴，指了指头顶，用询问的眼神看阿筠。 阿筠愣了下，明白过来：“小主，您是要问奴婢时间吗？” 苏莳点头。 “现在已经是寅时二刻了。”阿筠告诉苏莳，“奴婢现在给您擦脸，过一会儿啊，咱们就该去昭阳殿、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寅时二刻？ 那，岂不就是第二天了？ 苏莳赶紧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月亮已经接近西沉。 原来她昨天从太和殿回来之后，居然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 看来，跟傅默渊和他的嫔妃们打交道，果然是个费力气的活儿。 苏莳心里默默感慨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阿筠将御膳房拿来的饮食，伺候苏莳吃了。 刚一坐到八仙桌边，苏莳的眼睛就亮了亮。 苏莳的位分，不过是个答应罢了。 答应是嫔妃之中的最低阶，所以宫中供给苏莳的饮食，自然不会太过丰盛。前几日她的饭菜，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清粥小菜而已。 然而今天，她的饮食之中却多了牛乳粥，还有五柳鸡丝、姜醋金银蹄花之类的荤菜…… 侍疾了一宿，连待遇都变了。看来这侍疾，倒也值得。 苏莳乐滋滋地拿了勺子，舀起一勺牛乳粥，送入口中。 米粥浓厚醇香的滋味，瞬间蔓延。苏莳眯起眼睛，一脸幸福。 吃罢了早饭，苏莳换了衣服，带着阿筠前往昭阳殿，给太后请安。路上，恰好遇见了德嫔。 德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苏莳，不由微微一怔：“你今天去请安，倒是去得挺早。” 苏莳连忙扬起一抹谄媚的笑容，看了看德嫔。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本宫早？”德嫔明白苏莳的意思，笑了，“在这宫中，淑妃、贵妃等高位嫔妃，人人都有自己的依靠。唯独本宫，是个既没有根基，也不擅长与旁人争抢的人。所以，谨守自己的本分，尽到一切礼节，便成了本宫必须做好的事情。” 德嫔的话里，带着淡淡的惆怅。 苏莳没明白她这语气的来源，微微迷惑地看着她。 看见苏莳呆里呆气的表情，德嫔失笑：“也是，本宫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走吧，咱们去觐见太后。” 苏莳赶紧点了点头，落后两步，走在德嫔后头。 虽说昨天苏莳给傅默渊侍疾，出尽了风头。但她今天的一举一动还是相当有礼，丝毫没有半分骄矜。 对于苏莳的举动，德嫔十分满意。他一路絮絮地说着话，带着苏莳一起走入昭阳殿。 昭阳殿外，此时的嫔妃还不多。 德嫔带着苏莳一起等了片刻，嫔妃们渐渐来了。 不少和苏莳同时进宫的答应，都知道了苏莳侍寝的事情。 前日她们面对苏莳的时候，还一个个乌眼鸡般，恨不得将苏莳给吃了。 现在再跟苏莳站在一处，她们却是已经敢怒不敢言。 被一帮子女人以愤怒、不屑，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着，苏莳感觉背后毛毛的。 她脸色有点泛白，忍不住往德嫔身后躲了躲，“……” 德嫔愣了下，有些好笑地问：“苏答应，你这是干什么呢。” 苏莳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她看了德嫔一眼，以口型道：“怕。” 这简单的口型，德嫔还是看得懂的。 德嫔顿时无奈地笑了，轻声道：“苏答应，你可要知道。只有有用的人，才会在宫中被人嫉恨。即使像本宫这般的与世无争，也难免被某些小人惦记。所以，你到底是想做一个有用的人呢，还是想一直做个不起眼、任人踩踏的人？” “……” 苏莳没说话。 其实她觉得，要不是和地府府君有言在先，她就这样一辈子混吃等死，偶尔被人白眼几下，也挺好。 看见苏莳的表情，德嫔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苏答应，你还是太……”德嫔叹了口气，将幼稚二字吞回肚里，“年轻了。” 第四十三章 太后训诫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不好意思地笑笑，摸摸脑袋。 她的动作憨憨的，透着几分傻气。 一旁的夏答应看见这表情，顿时觉得扎眼。 她冷嗤一声，忍不住话里带刺地道：“也不知道这憨憨笨笨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入了皇上的眼。” “就是啊。”一旁新入宫的答应也忍不住点头，“要我说，皇上压根就不该选择她来侍寝。在咱们姐妹当中选一个，那岂不是挺好。若是选了我……” 那答应语气泛酸，陷入了遐想当中。 夏答应看不惯这新答应做梦的样子，美眸当即一瞪：“哦？” “夏姐姐，是妹妹说错了。”新答应连忙赔笑，“姐姐您这么美丽，皇上当然是会先选您的呀。” “这还差不多。”夏答应冷哼一声，收了视线，“也不知道皇上为何不选我。” 德嫔在旁边听得直皱眉。 她本想开口，教训夏答应几句。奈何夏答应背后站着的，乃是淑妃。 碍着淑妃的关系，德嫔却是不好直接开口。 苏莳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小心地看向夏答应。 前日里夏答应说错话得罪了太后，在地上磕头不止。硬是磕出了一大片的青紫肿胀，才勉强让太后消火。 这会儿夏答应额头上的伤痕还没消，看上去有些可笑。 苏莳看着看着，噗嗤一声乐了。 夏答应愣了下，脸色有些差：“你笑什么。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苏莳连忙摆手，以示清白。 夏答应却是越发不依不饶：“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笑什么！” “……”苏莳想了想，抬手指了指额头。 毕竟夏答应如今破了相，想要伺候傅默渊，是不好办的呀。 额头？ 夏答应纳闷地抬手，摸了摸眉心往上的位置。 指尖按压的地方，传来一阵疼痛。夏答应嘶地抽了口气，蓦然想起先前在昭阳殿被罚的一幕来。 她瞪着苏莳，语气顿时惊怒颤抖起来：“你！苏莳，你居然敢讽刺我？” 苏莳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 夏答应却是怒从心起，大步走过来，抬手就要掌掴苏莳。 德嫔皱了皱眉，看不下去地开口：“夏答应，你别忘了这里是昭阳殿门口。你的一举一动，太后娘娘都看得到。” 被德嫔教训了一句，夏答应终于老实下来。 只是，她仍是恶狠狠地看着苏莳。 苏莳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方才恐怕是遭了恨。 她默默低头，眼神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跟夏答应说话了！ 淑妃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夏答应有淑妃撑腰，性子不是好相处的。你这样做，可是得罪她了。” “……” 苏莳咬住嘴唇，默默点了点头。 小路另一头，淑妃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来到昭阳殿前。 一看见淑妃，夏常在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跑到淑妃面前：“表姐！那个苏答应，她欺侮我——” 淑妃听见苏莳的名字，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她又怎么了？” 夏答应小声将苏莳方才的举动，对淑妃说了一通。 淑妃听得拉下了脸，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恼火。 她冷冷地看了苏莳一眼，就要走过去找苏莳的麻烦。 此时昭阳殿的门，却开了。 江姑姑站在昭阳殿门口，含笑道：“太后已经起身，各位小主可以进来了。” 德嫔松了口气，福了福身：“是，多谢太后娘娘。” 其他嫔妃也都有样学样，福身行礼：“谢太后。” 虽然淑妃并不情愿，但还是行礼福身。 江姑姑转身，带着嫔妃们往昭阳殿内走去。嫔妃们由淑妃娴妃带着，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 夏答应故意落后一步，走在了苏莳身边。 她回过头，以恶毒的眼神盯着苏莳：“你方才胆敢讽刺我，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过得太舒坦的。定要好好调理、炮制你一番，才肯罢休！” 夏答应这话充满怨气，还有恨意。 苏莳听得打了个哆嗦。 她原本想要回头看看夏答应，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然而转念想了想，夏答应可不是什么容易讨好的人。或许她多做多错，还是保持安静，什么都别说的好。 苏莳默默叹了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对于夏答应的话，索性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一看苏莳的做派，夏答应顿时被气歪了鼻子。 她狠狠瞪了苏莳一眼，不甘心地一起加快脚步。 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让这个得了几分宠爱，便不知死活的女人好看！ 一行人进了昭阳殿里，分位置坐下。 太后坐在主位上。虽是有了几分年纪，却仍然美丽的脸上，满是慈和之色。 她微微笑着，看了底下的人一眼：“都来了。” 江姑姑走过去，笑道：“是，都来了。” “都来了，就好。”太后目光淡淡落在众人身上，“前日皇帝中毒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有所耳闻。” 嫔妃们连忙齐声道：“是。”声音莺莺呖呖，格外好听。 “嗯。”太后微微点头，眸光之中带了两分冷色，“既然皇帝身子不爽，那这段时间，你们就得格外着紧伺候才行。千万不能做出什么让皇帝不痛快的事情来，知道了吗？” 嫔妃们连忙低头：“臣妾知道了，定不负太后所托。” 太后微微一笑：“你们能做出这样的表态，便已经很好。至于这表态能不能当真么……恐怕，还得以观后效才是。” 淑妃惯会掐尖要强，忙答应道：“太后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和底下的这帮嫔妃们，心里一向是敬着您的。对您的要求，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这话，宛然是将娴妃也当成了“底下的嫔妃”之一。 娴妃和淑妃位分相同，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她有些恼怒地看了淑妃一眼，勉强忍住没有发作。 淑妃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口快罢了，说完自己也有点后悔。 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好表现出后悔来，只能硬挺着。 第四十四章 别有用心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太后没管底下这群人的眉眼官司，淡淡道：“那是最好。若是你们当中，当真有人违背了今日对哀家的允诺。到时候，哀家就要让那个人知道——哀家虽是平日里不爱出手管后宫的闲事，但这后宫之中位分最尊的人，到底是谁！” 太后说罢，抬手拿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 碧螺春的香气，在昭阳殿中飘散开来。 香气虽暖，众人的心却是一片微寒。 所有人都因太后的话语而战栗。 不同的是，像苏莳这样怂怂的，听了这话就彻底不敢了。而其他的一些人，心底只是多了几分警惕，却从未想过要罢手。 太后三言两语立了威严，低头品茶。 宫妃们站在下首，连句话也不敢说。 太后喝完了茶，将茶盏递给江姑姑，唇角带了慈爱的笑意：“苏答应，你过来。” 德嫔连忙回头，给了苏莳一个眼神，示意她快些上前。 咦？ 她又被点到名了？ 苏莳愣了下，慢半拍地走到太后身边。 要不是德嫔这次反应快，主动看了她一眼。恐怕这会儿，苏莳还是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娴妃淑妃看见太后对苏莳的态度，顿时都气得不行。乌眼鸡一般瞪着苏莳，恨不得将她生撕了。 其中娴妃看不惯苏莳，是因为她从来都不肯容忍旁抢了自己的风头。至于淑妃，则是为了夏答应的旧仇。 太后若有所觉，眼风轻轻往淑妃娴妃那边一扫。 淑妃娴妃齐刷刷地哆嗦了下，不敢说话了。 “怎么。”太后笑笑，玩味地开口，“哀家难道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不成。你们看见哀家的时候，这一个个的小脸怎么都煞白？” 淑妃略有些结巴地道：“臣妾没有。” 娴妃先前也有些紧张，蓦然灵光一闪，连忙赔笑：“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并未脸色煞白。只是这宫中的风水养人，臣妾近日在宫中居移体、养移气的，脸色自然白皙好看。” “哦，原来如此。”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嘴，可会说话得很！” 娴妃闻言，立刻自鸣得意起来：“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她的喜悦，有些过分外露。 太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苏莳：“前日你在皇帝身边侍疾，亲力亲为了一整夜。对于皇帝的身体情况，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小江，你来！” 太后叫了江姑姑一声。 江姑姑上前福了福身：“太后娘娘请吩咐。” “去，拿纸笔来。”太后笑道，“让苏答应细细写下前日的事情，也好让哀家少操心些。” “奴婢明白。” 江姑姑答应一声，从旁退下。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笔墨纸砚。 她将笔砚拿到苏莳面前，亲手替苏莳磨墨。 苏莳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拦一拦。 江姑姑可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轻易是不伺候人的。德嫔看得有些着急，连连给苏莳打眼色。奈何苏莳压根就没察觉到她的眼神，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德嫔叹了口气，不由头疼起来。 看来，要如傅默渊所愿、将苏莳教导成熟知宫中规矩的模样，还得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呢。 德嫔不知道，苏莳这会儿也在天人交战。 太后的威严，她固然不敢违背。但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想护着傅默渊的。 即使不管她和地府府君的赌约，只说太后对傅默渊下毒的事情。苏莳也觉得，太后这番问题问得别有用意，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江姑姑将墨磨好，拿了一只湖笔递给苏莳：“苏答应请。” “……” 苏莳回过神，怯生生地冲太后笑了笑，拿笔硬着头皮在纸上写了起来。 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太后的要求，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回绝。 苏莳也是没了法子，只能将前日傅默渊的表现，写出了一大半。 只是出于私心，她终究还是在纸间的话语之中，掩盖了些许消息。譬如傅默渊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的，还有，他下半夜都做了什么。言语之间，大概是七八成的真话，一两成的语焉不详。只有一成，是假话而已。 然而正因如此，苏莳的谎话，才更显得有可信度。 太后低头看了看那张纸，轻咳一声：“苏答应。你的意思是……你在伺候皇上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嘶—— 德嫔倒抽了口凉气。 娴妃淑妃听见，更是脸色各异。 苏莳却是对太后话里的意思，一无所知。 她傻乎乎地笑了笑，点点头。 “你为何会睡过去。”太后以探究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 苏莳听得背后一寒。 先前太后跟人商量下毒要害傅默渊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她看向太后的时候，眼神难免带了几分畏惧。 那眼神，就像只犯了错的小兔子一般。 太后眸光锐利地打量了苏莳一会儿，忽然笑了。 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罢了。仔细想来，哀家原也没必要问这些。毕竟哀家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知道苏答应你这样的年轻姑娘，到底有多缺觉……嗯，你上回既是睡过去了，那就这样吧。” 德嫔闻言，也松了口气。 娴妃淑妃却是表情各异，都有些不忿苏莳可以逃脱罪责。 江姑姑含笑道：“太后娘娘饶了苏答应的过失。您还不谢恩？” 苏莳连忙低头福身，姿态诚恳。 “哀家看，最近皇帝很是青睐于你。”太后含笑，又吩咐了苏莳一声，“下回你贴身伺候的时候，可不能再这样粗心大意了。” 苏莳赶紧点头。 “好了。说了这些个话，哀家也乏了。”太后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站起身来，“小江，送哀家回殿里的东暖阁休息吧。” “是。” 江姑姑答应一声，扶着太后往后殿走去。 嫔妃们连忙福身，恭送太后。 另一个在太后身边伺候的老太监打了个千儿，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一众嫔妃：“各位小主。太后娘娘已经回去休息了，各位也就不用在这儿了。请回吧。” 第四十五章 高位争执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淑妃脸色有些差，福了福身，便离开了。 其他妃嫔们也是行过礼之后，各自三三两两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德嫔来到苏莳身边，皱着眉头道：“苏答应。你当真，在侍奉皇上的时候睡着了？” 苏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实想到那天的事情，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那天，她似乎是在太和殿后殿看见了一个身影。还未来得及提醒傅默渊，只是来到他身边，便昏睡了过去…… 这睡眠，未免也太突如其来了些。 苏莳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先前那一觉没睡好、导致困晕了头。 德嫔看着表情迷糊，还未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苏莳，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严肃地道：“苏答应，你记住。伺候皇上对咱们这些后宫嫔妃来说，是一等一重要的事情。你以后再面对皇上的时候。务必要上心。千万不能再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知道了吗？” 德嫔的语气，严肃得有点吓人。 苏莳吓了一跳，赶紧点头。 看苏莳的模样还算乖巧，德嫔也就打消了继续说教的打算。 虽说这丫头人不算聪明，但好歹态度不错。好好教导，往后也能在后宫之中生存下去。 德嫔脸色和缓下来，道：“走吧，咱们回去。” 苏莳福了福身，鹌鹑一样地跟在德嫔身后。 两人一路上分花拂柳，从御花园往云澈殿走。 “前日皇上是在太和殿晕倒的。当时皇上身子弱，不便挪动，这两天也就暂且住在太和殿了。”德妃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告诉苏莳，“这两天，皇上应该很快就要回凌霄殿了。你准备准备，下一次你伺候皇上的时候，身边可就没有太和殿时那么多人了。” 苏莳听得眉毛抖了抖。 凌霄殿，她倒是也去过。 只是上回来到凌霄殿的时候，她一心都放在傅默渊那个暴君身上。对身边的东西，倒是没注意过。 德嫔看见苏莳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苏莳这丫头，也算是命途多舛的。 算来自从她进宫开始。傅默渊已经召幸了她不止一次。只是她似乎，一直都没能真正成为傅默渊的人。 好在如今，皇上对苏莳不算讨厌。既然如此，往后苏莳总是还会有被宠幸的机会。 “这几日，皇上可能还会召见你。”德嫔又絮絮地对苏莳道，“你要记住，在皇上面前，一定要安稳本分、好好伺候夫君才行。那……咳咳，那避火图我也给你看过了。图里的东西，可千万要记得才是。” 苏莳嗯了一声，仔细琢磨一下，却觉得不明所以。 那避火图上的东西，十分奥妙。她好像……嗯，没看懂。 想想上回傅默渊亲身体验了一回她的“伺候”之后，露出那意味深长却又咬牙切齿的表情。苏莳有点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想要拉着德嫔问个究竟。 谁知她还未来得及表现出自己的疑惑，一旁便响起了淑妃那趾高气昂的声音。 “哟，巧了。这不是德嫔和苏答应吗，怎么也到了这儿？” 听见这声音，苏莳一个激灵。她连忙回头看向淑妃那边，看见淑妃背后带着一群人，迤逦而来。 夏答应、周常在这哼哈二将，一左一右跟在淑妃身后。而站在淑妃身边、和她一起往这边走来的，赫然是娴妃。 苏莳一看见淑妃娴妃，心底就有些犯怵。 她硬着头皮福了福身，行了个礼。 而另一边，周常在和夏答应也对德嫔行了礼。 德嫔和婉道：“周妹妹，夏妹妹，你们先起来吧。” “谢德嫔娘娘。” “多谢德嫔。” 两人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另一边，娴妃和淑妃却没有要让起身的意思。 苏莳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待在原地，心底颇有点不舒坦。 先前淑妃就已经对她玩过一次类似的把戏了，这次居然还来。难道她当真以为，自己的把戏十分精妙吗？ 然而就算淑妃这一招再怎么陈旧无用，她还是得受着。 毕竟，这就是后宫。低位卑微之人，就是没有活路！ 由于苏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气氛一时间有点焦灼。 德嫔想给苏莳解围，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良久良久，娴妃才懒懒地道了一声：“哟，苏答应怎么还在那儿行礼呢。先起来回话吧。” 苏莳顿时松了口气。她单独对娴妃行了个礼，随即迅速起身。 淑妃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她回头瞥了娴妃一眼，话里带刺：“娴妃姐姐倒是心好。” “淑妃妹妹过奖了。”娴妃懒洋洋地道，“本宫只是刚好注意到，苏答应还行着礼，才会叫她起来的。想必若是妹妹你先注意到这一点，你也会叫苏答应起身的。是不是？” 淑妃听得气歪了鼻子。 娴妃这话分明是说，她是故意要为难苏莳的。 “本宫可不是会为难低位嫔妃之人。”淑妃冷冷地道，“娴妃姐姐说得，很对！” “嗯。本宫早就知道，你淑妃是个纯良不过的性子。”娴妃剥着指甲，挑了挑眉，“想必先前云澈殿里脚踹苏答应后腰、将苏答应的手踹到碎瓷片上，导致她手掌受伤的事儿，都只是以讹传讹罢了。淑妃妹妹，你怎么会这么做呢？” “娴妃你！” 淑妃顿时大怒。 如果说娴妃先前的话，只是在暗示她不是什么好人。 那么现在，娴妃的话语，几乎可以说是将她的脸皮放到了地上踩！ 宫里的传言如同长了脚，拦都拦不住。想必她在云澈殿中为难苏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宫廷。 若是她这会儿选择顺着娴妃的话，继续夸赞自己的纯良，旁人也不会相信她……相反，他们只会觉得她虚伪不堪、滑稽可笑而已！ “哟。”娴妃看见淑妃那恼火的模样，笑了，“淑妃妹妹怎么生气了。本宫不过是玩笑而已的，难道妹妹你身娇肉贵到这个程度，连个玩笑都开不得了？” 淑妃不语，神色阴沉如水。 看见宫中位分最高的两个嫔妃发生龃龉，德嫔往后退了一步。 第四十六章 夏答应的威胁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眼下，除非是傅默渊或是太后到场、拦下两人的怒气。要不然，恐怕谁都无法再阻拦淑妃和娴妃的唇枪舌剑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虽说两人的脾气，都不是冲着苏莳来的。 但娴妃话里话外频频提到苏莳，分明是想拿苏莳当话头，针对淑妃。 德嫔心底暗自发愁。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待在这里还好，可是，以苏莳那傻得可爱的性子……只怕，她继续待在这里，一定会被波及！ 无奈之下，德嫔给了苏莳一个眼神，示意她快跑。 苏莳平时懵懵懂懂的，然而对于德嫔今天的眼神，她却是格外的心领神会。 她上前福了福身，比比划划了一番，最终指了指自己的清从殿。 淑妃正在气头上，冷笑一声道：“这般比比划划的像什么话。这里可是宫里，不是让人杂耍乞讨的天桥！” 言外之意，便是将苏莳比作了天桥乞讨的哑巴。 苏莳脸色微微泛白，没敢看淑妃。 娴妃倒是挑了挑眉，笑了：“怎么，苏答应这是要走了？” 苏莳赶紧点了点头，又比划了一通。 “你也别比划了。本宫看不明白你这些。”娴妃摆手，有些不耐烦地道，“罢了，本宫也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你既是要走，那本宫也不会留你。你去吧。” 苏莳松了口气，喜形于色地行礼告退。 临走时，她挂在腰间的乌木佛珠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阳光之下，那乌木泛着柔润而美丽的色泽，如同墨色的玛瑙一般。 夏答应看着那佛珠，眼底划过一抹嫉妒。 佛珠是太后赐给苏莳的，也是苏莳最近在宫中大出风头的明证。 先是被太后温言相对，接着又是给皇上侍疾……苏莳这出身卑微的贱人，她凭什么？ 如若当初皇上点的人是她。那么今日这般被太后温言相对，更是在皇上身边有了功劳的人……岂不就是她了？ 思及此，夏答应顿时就不淡定了。她转过头，假笑着看向淑妃：“表姐，嫔妾宫中也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淑妃正一门心思跟娴妃斗气，哪有空理会夏答应。直接道：“你去吧。” 夏答应得了许可，转身就走。 娴妃看见夏答应那急不可待的样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夏答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跟两位高位嫔妃告辞。 她连忙回过头，福了福身：“娴妃娘娘，德嫔娘娘。嫔妾告退。” “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养出什么样的狗。”娴妃冷冷地道了一句，“去吧。” 德嫔倒是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夏答应知道，娴妃这话是在骂自己。 她心底不平，转而将这股对娴妃的怨气，转嫁到了苏莳身上。加快了脚步，从背后跟上苏莳。 苏莳正走在前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苏答应！” “……” 苏莳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是刚从暴风眼中脱身吗，这风暴怎么又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苏莳连忙加快脚步，想要甩掉身后的人。 然而，夏答应却是铆足了劲儿想要来找苏莳麻烦的。区区几步快走，又哪里能拦住她的脚步。 夏答应几步来到苏莳身边，一下拦在她前头，冷眼乜斜着她：“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很不想面对我呀？” 苏莳嗫喏着摇了摇头。想要辩解，却又无法说话。 “哟，瞧你这害怕的模样。”夏答应嗤笑一声，“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得以为我是想吃了你呢。” 苏莳低头不语。 夏答应越看她这窝囊样子，就越觉得不痛快。 苏莳这般的表现，让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宛若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苏莳，你听着。”夏答应压低了声音。她索性也不再将力气花在恐吓苏莳上了，而是直接道，“最近，你自己最好生一场病。” 生……病？ 生什么病？ 苏莳呆呆地看着夏答应，不明其意。 “啧，你这般看着我干什么。果然是个蠢的。”夏答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若是生病了，可不就无法承宠了吗。我又不想要你的命，不过是看你受宠不顺眼罢了。你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 苏莳听懵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夏答应，只觉得这个女人疯了。 夏答应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构思当中。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安排颇为精妙。 她恨不得笑出声来，给自己的巧思鼓鼓掌。 如果苏莳真的被傅默渊忘在脑后，那这件事可就太好了。 一个无子，并且位阶低微的女人。这样的人在宫里，比比皆是。也唯有这样的人，才最是掀不起风浪来！ “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也要记着我的身份。”夏答应眯起眼睛，低头看着苏莳，“别忘了，我的表姐可是堂堂淑妃！” 说话间，夏答应微微低头，靠近苏莳。 她的脸在苏莳面前，骤然放大。 那原本美丽的五官，带上了几分狰狞的敌意。在苏莳的角度看来，简直犹如修罗恶鬼一般！ 苏莳猛然打了个哆嗦，像只受尽了惊吓的小兔子一样。一把推开夏答应之后，转身就跑。 夏答应没想到苏莳会骤然跑开，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回过神，她不由气得跺脚：“喂！你等等，你听见了没有——” 苏莳自然不会蠢到回头应声。 她跑得极快，一转眼就没了影。 夏答应即使再气，面对如此情形，也唯有暂时放弃。 她脸色有些阴沉，想想方才的苏莳，还是忍不住冷哼。 也罢，既然这一次那贱人逃了，那就让她逃吧。 反正这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迟早，她会让苏莳心甘情愿地避宠，为她让出一条路……只要苏莳不再受宠，那么本届秀女当中下一个崛起的，也只有她了！ 夏答应站在原地，心底一片雄心壮志。 她沉浸在一番心绪之中，浑没注意到，在她身边是个小小的荷花池。 那池子不大，里头栽种着荷花、水芝等物，看上去颇为清雅。 第四十七章 淑妃之怒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湖里略有几颗还没长熟的菱角。那菱角在水间一沉一浮的，看上去十分风雅。 不过，要想栽种菱角，可不是随便一个水塘便能做到的。唯有很深的水，才能让菱角成功存活。 换句话说……能种活菱角的水，便能淹死一个人！ 夏答应正出着神，忽然看见水池表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看那影子动摆的角度，似乎是从她身后来的。 “谁？” 夏答应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只是，她刚回了半个头，便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到了荷花池之中。 “啊——” 夏答应一声尖叫。 她是个十足的旱鸭子，不会水。落水之后，四肢便狠狠地扑腾了起来。 今日夏答应为了漂亮，穿了一身袖子颇宽、裙摆幅数也极多的衣裙。 这衣裙在岸上的时候飘飘欲仙，等到了水下，却像是索命的水鬼一般，死拽着夏答应往水下沉去！ 夏答应嘴里咕噜噜两声，很快便沉了底。 那将夏答应推下水的人，动手之后，便选了个山洞隐匿着。 眼看着夏答应再无反抗，那人方才嘿地冷笑一声。左右看看确认四下无人，便回去了。 …… 苏莳原本想回自己的清从殿。然而路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安全，便转头来到了云澈殿里。 等娴妃淑妃终于结束了明争暗斗，德嫔也终于能从二人之间离开。此时，天色已经大概到了中午。 回到云澈殿时，德嫔看见苏莳正乖乖坐在那里，脸色不由和缓了几分：“苏答应来了。” 苏莳赶紧乖巧地点了点头，冲德嫔赔笑。 德嫔坐到她身边，皱眉道：“今日娴妃和淑妃之间的冲突，你应对得很好。往后再有这种要把你卷入矛盾的对话，你就别管，直接跑了就是了。” 苏莳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德嫔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皱眉道：“往日娴妃和淑妃之间，多少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也不知道今日娴妃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句句都往淑妃的心窝子里戳。而且……娴妃似乎，说了关于你的不少事情。” 苏莳赶紧摇头，头手齐摇，极力想要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本宫知道，你对这些事情不甚了然。”德嫔颔首道，“其实高位嫔妃掌握的消息，远远比你一个小小的答应要多。她们做的事情，一举一动都有深意。至于这深意，也更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常在可以掌握的……本宫只是不太明白，为何会如此罢了。” 说着说着，德嫔眉头皱得紧了几分。 苏莳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装作鹌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外头传来恼怒的叫声：“苏莳！苏莳，你这贱人，给本宫滚出来！” 这声音恼怒至极，已经有了几分声嘶力竭。 而且，这声音……似乎是淑妃的？ 苏莳一个激灵，顿时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 毕竟上回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给了她太大的心理阴影。 苏莳刚一转身，手就被德嫔死死拉住了。 “你不能走！”德嫔面沉如水，坚定地摇头道，“你若是不走，或许还好说。但你要是走了，在外人眼中，你就是得罪了淑妃。” 听了德嫔的话，苏莳好歹安生了几分。仔细想想，只得无力地苦笑。 她得罪淑妃的地方，难道还少吗？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要被人如此针对。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公平了。 苏莳站起身来，低头等着淑妃入内。 淑妃没了往日的端庄，就连发髻正中簪着的一朵水红色芍药，也歪了几分。 她一阵风似的大步走进正殿。看见苏莳，水眸当中浮现痛恨万千。 “贱人！” 淑妃上前，一个耳光抽在苏莳脸上。 苏莳压根没想到，淑妃会一上来就打人。她整个人都懵了，身子跟着淑妃的力道倒在地上。 德嫔顿时惊呼一声：“苏答应！” 淑妃打了苏莳一巴掌还不够，还想再踹她一脚。 德嫔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拦住了淑妃：“淑妃娘娘暂且息怒。” “怎么，德嫔！”淑妃赤红着眼珠子，将德嫔一下狠狠甩开，“看来你是要站在这贱人身边，与本宫作对了？” “臣妾不敢。”德嫔忙道，“只是淑妃姐姐您一进门，就对苏答应大打出手。此事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妥吧？” “不妥？谁敢跟本宫说什么不妥！”淑妃怒极，一阵阵地冷笑起来，“德嫔啊德嫔，本宫看，你是一心想要袒护苏答应，才会忘了尊卑上下吧？本宫是妃，苏答应却只是个小小的答应而已！本宫打了她，便打了！能有什么不妥？” 德嫔拉着淑妃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娘娘，您是真的误会臣妾了。其实臣妾阻拦您对苏答应出手，不是为了苏答应，而是为了您！” “为了本宫？”淑妃冷哼，“胡言乱语！” “臣妾素来不是个胡言乱语的人。这一点，娘娘您也知道。”德嫔静静看着淑妃，“祖宗规矩，宫人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也代表着皇上的面子。除非罪责笃定，否则不宜用刑打脸！即使是普通的宫人，都是如此。更何况苏答应，还是个有品阶的嫔妃呢？” “这……” 淑妃一时语塞。 德嫔能记得的宫规，她当然也记得。 只是先前她太过恼怒，这才忘了忌讳，直冲苏莳而已。 眼看着唬住了淑妃，德嫔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不过，淑妃姐姐您可以放心。方才淑妃姐姐什么都没有做，这一点，我们云澈殿的人都是看见了的。” 淑妃闻言，终于放了几分心。 她低下头，看向苏莳的眼神仍然阴沉无比：“便宜了这贱人！” 苏莳半跪半歪在地上，眼神一片惶恐。 她压根就不明白，淑妃为何要对她出手。 “苏答应这丫头，原本也不是个聪明的。”德嫔拉着淑妃在主位上坐了，温和地道，“若是她得罪了姐姐，那臣妾先给姐姐赔个不是。” 第四十八章 并不知情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赔不是？”淑妃一把甩开德嫔的手，恨恨地道，“如若这件事只能用一句赔罪便了事，那事情该有多好！” 德嫔听得一阵意外：“姐姐的意思是……您恼怒的事情，很严重？” 苏莳亦是呆呆地看着淑妃。 如果说上回淑妃的发作，还算有迹可循。那这一回，她根本就不知道淑妃怒从何来。 “那是当然！”淑妃气得眼珠子发红，回头指着苏莳，“这个贱人，她将本宫的表妹，夏答应推落了水。幸好当时有人路过，夏答应这才性命无忧。可是，她现在却也发了高烧！” 德嫔听得抽了口凉气：“还有这样的事情？” “本宫难道会陷害她一个小小的答应不成！”淑妃怒气冲天地瞪着苏莳，“看你算个谨慎守礼的，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苏答应啊苏答应，你今日若是不给本宫一个解释，本宫便剥了你的皮！” 苏莳张了张嘴，却哪里说得出话来。 她呆呆地望着淑妃，一时间也无从解释。 当时，她和夏答应的确是发生了些龃龉。 虽说后来她及时抽身离开，但当时御花园的池塘边上，却连一个路过的人也没有。 这样的情况，让她想找个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难！ 淑妃原本就是疑邻窃斧，从进门起，便将苏莳看成了犯人。 此时看见苏莳呆呆的模样，她更是恼火。抬手就要抽苏莳一个巴掌：“贱人！看来，你是编不出什么说辞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莳连忙抬手，想要挡掉这个耳光。 电光石火间，她一低头，看见挂在脖子上的佛珠。 那佛珠虽是傅默渊后来狸猫换太子、换下来了太后给她的那一串。但无论是外观，还是材质，都和先前太后赏赐的一般无二。 苏莳灵机一动，赶紧捞起那串佛珠，拿在手里、挡在身前。 淑妃一看见那佛珠，顿时就楞了一下。 回过神，她瞪着苏莳的眼神越发恼火：“好哇。苏答应，你还学会拿来压本宫了？” 苏莳连忙摇头，往德嫔那边求助地看了一眼。 德嫔会意，连忙吩咐兰翠：“快去拿笔墨来。”回头又苦劝淑妃，“淑妃姐姐，您先慢点生气。就算这苏答应说的话全都是狡辩，咱们至少也先看看，她都狡辩了什么。” 这番话，给了淑妃一个台阶。 淑妃别过头去，冷哼一声：“哼！”身子倒是挪向主位，坐下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德嫔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瞥了苏莳一眼。眼神带着询问，似乎是在盘问苏莳，到底有没有对夏答应做出那等事体。 苏莳连忙摇头，表情几乎要哭出来。 她是真的没做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这等天降横祸，到底是怎么落到自己头上的。 看见苏莳的表情，德嫔心软了软。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苏莳做出了那样的事。毕竟苏莳的胆小怕事，她是有所知晓的。 一般嫔妃在傅默渊身边侍疾，又得到太后和皇帝的连番青眼之后，只怕走路都会打飘了。 毕竟在宫中，宠爱就是地位。虽说苏莳如今地位低微，但谁又能说，来日她的位分还会如此呢。 然而，苏莳却并没有飘起来。不止没飘，甚至还比先前更胆怯了。 这样的人，怎么敢对和她同级，身后还有娴妃做靠山的夏答应下手？ “苏答应。”德嫔加重了语气，“你务必要好好写，仔细写。一定要将你这和夏答应在一起的前因后果说出来，知道了吗？” 苏莳咬了咬唇，点头。 她提笔想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没能下笔。 当初夏答应在她面前跋扈专横，逼她以后不要承宠。这样的事情，若是告诉给了淑妃。可想而知，淑妃一定会更生气的。 所以，她绝不能把实话告诉给淑妃……上一次的事，她已经吃够苦头了！ 苏莳提笔凝立许久，始终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忽然啪嗒一声，纸上多了个小小的墨团。原来是她握笔太久，墨迹已经从笔上滴到了纸上。 听见那声音，苏莳猛地一惊。她忐忑地看了淑妃一眼，咬了咬牙，写了几句话递上去。 德嫔吩咐道：“兰翠，把纸递给淑妃娘娘。” “是。” 兰翠答应一声，自己也是战战兢兢地把那张纸递过去了。 淑妃脸色阴沉地接过那张纸。看着上头的文字，她纤秀的眉头死死皱起。 “……嫔妾只是和夏答应巧遇罢了。”淑妃喃喃念道，“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便心生畏惧，借故离开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嫔妾并不知情。” 周常在跟在淑妃身边，闻言轻嗤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苏答应这话，真是太糊弄了。你以为，咱们淑妃娘娘是傻子吗？” 淑妃脸色阴沉了少许。她并未追究周常在肆意开口，而是转向苏莳，冷冷地道：“你这话，本宫不信。” 苏莳连忙摇头，双手也比比划划起来。 淑妃看不懂苏莳的手势，心烦得不行。 她抬手一拍桌子，怒声道：“够了！你这样比比划划，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皇上选秀怎么会选你这样的人进来？你就不该进宫，只配做贩夫走卒，最最低贱穷困之辈的妻子！” 德嫔闻言吓了一跳。 苏莳心底一阵难受。 哑巴不能说话，也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啊。 她咬了咬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提笔写道：淑妃娘娘慎言。嫔妾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妾室，您这般说嫔妾，也是对皇上不敬。 “写的是什么？”淑妃没好气地问了一声。低头看见苏莳写的东西，瞬间惊讶，也略有些后怕。 苏莳说得没错。区区一个答应，她当然可以随便折辱。但，若是她言语之中不小心提到了傅默渊……那这件事，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淑妃心下虽是忌惮，心底却也怒极。她抬起头，脸色阴沉莫测，冷声问：“怎么，苏答应。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第四十九章 禁足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微微摇了摇头，将那纸条放到旁边的长明灯上，烧了。 纸条燃起，嫁进成了灰尘。苏莳一扬手，那纸灰便纷纷扬扬地飘下。 看着纸灰飘落的模样，淑妃松了口气。 看来，苏莳并没有要威胁她的意思。 万一她方才说的话，当真被捅到了皇帝那边。那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转念想了想，淑妃却又有些恼怒。 她冷笑一声，莲步轻移，走到苏莳面前，垂眸细细打量着她。 “……” 苏莳有些受惊地低头，想要往后退去。然而刚刚后退几步，她的脚跟便撞上了殿内的柱子。 淑妃脸色阴沉地冷哼：“区区一个答应，也敢如此威胁本宫。苏答应，你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苏莳连忙摇头，眼神里浮现恳求之色。 淑妃一甩袖子，冷声道：“德嫔。苏答应最近在你宫里受训，也算是半个云澈殿的人。不过这样会惹祸，极有可能还心思阴毒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只有给主位惹祸的份儿。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留着她呢。” 德嫔哪敢跟淑妃据理力争，只能陪笑：“淑妃姐姐说得是。” “既如此，你就将她送回清从殿，让她回去好好思过吧！”淑妃冷冷地道，“让她。” “这……”德嫔怔然。她心底自然觉得这样的处置方式并不合理，但淑妃此时心意已决，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德嫔无奈，只能转头看向兰翠，“你方才也听见了。一会儿送回清从殿，知道了没有？” 兰翠福身：“是，奴婢知道了。” 苏莳神色惶恐，脸色苍白。 她低头绞着手指，身子微微发颤。 周常在见状，不由一阵幸灾乐祸。 她吃吃地窃笑出声，添油加醋道：“清从殿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先前的关嫔，还有如今的苏答应。这一个个的，结局恐怕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周常在！”淑妃转头，对周常在怒目而视，“不说话，会被憋死吗？” 周常在吓了一跳，连忙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嫔妾多嘴了。” 淑妃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虽说她心底已经认定，这件事是苏莳所为。但苏莳方才的提醒，或者说是不自量力的威胁……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莳现在，毕竟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挂了名的人。处置这样的人，不能全凭一己喜恶来。 她得想个法子，找到苏莳做出那些恶事的证据才行。要不然，傅默渊是绝对不会容许，她对苏莳这般下手的！ 思及此，淑妃看着苏莳的目光更加幽深，也更加冷厉了几分。 看了片刻，淑妃一甩手，冷冷地道：“咱们走！”话音未落，直接大步出了云澈殿。 周常在连忙跟上。 眼看着淑妃一行离开，德嫔总算松了口气。 她皱着眉头，看向苏莳：“你当真没有推夏答应落水？” 苏莳拼命摇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嗯。”见到苏莳的反应，德嫔心底便越发确定，她的确和这件事无关，“不过，夏答应毕竟也是落水了，还高热惊厥、昏迷不醒……你可要知道，淑妃是最最护短的人。若是夏答应没能醒过来，你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看苏莳哆嗦得更加惊恐，德嫔叹了口气，宽慰她道：“本宫会尽量去替你寻找，你清白无辜的证据。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夏答应只是一时失足落水，这证据自然不好找。若是夏答应是被旁人推落水塘的……这证据，恐怕就更难找了。你还是趁早自做打算，别把太多希望，寄托在找证据的事情上才是。” 苏莳强压住心底的难受劲儿，默默点了点头。 德嫔说得对。事到如今，她还能盼望什么呢。 “好了，你去吧。先回清从殿，有事随后再说。”德嫔轻唤一声，“兰翠！” “奴婢知道了。” 兰翠答应一声，福了福身，走到苏莳旁边。 苏莳默默拜别了德嫔，往清从殿走去。 兰翠这一路上，看着苏莳的时候，表情有点复杂。 原以为苏莳是个有用的，能以自己的宠爱，为德嫔娘娘带来一点好处。 谁知这苏莳招人喜欢的功夫故人不错，但惹祸的功夫，更是一等一的好。 好不容易到了清从殿，兰翠福了福身：“答应小主先回去休息吧。” “……” 苏莳默默点了点头。 阿筠连忙从旁扶着苏莳：“小主，奴婢扶您回去。” 此时清从殿外，已经有两个外貌陌生的侍卫等着了。 苏莳从未见过这两个侍卫，路过的时候，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侍卫正一脸不耐烦。恰好被苏莳看见，他便白眼一翻，不耐烦地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苏莳惊了下，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阿筠见状，连忙赔笑：“侍卫大哥您别生气。恐怕我、我家主子也只是觉得，从没见过您这号人物，便想看看。” 侍卫冷哼一声，和同伴对视一眼：“我们兄弟，向来在淑妃娘娘那边伺候。你和你主子没见过我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原来是淑妃的人。苏莳闻言，脸色暗了暗。看来，这些人就是被淑妃派来监视自己的了。 想不到，淑妃对她的监视居然如此严密。只怕她接下来这一段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苏莳没说什么，默默回了清从殿。 阿筠连忙冲两个侍卫行了个礼，追着苏莳一起回去了。 回到殿内，苏莳坐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 阿筠连忙给她倒了杯水：“小主，喝水。” 苏莳点了点头。谁知她一张嘴喝水，便觉得嘴角火辣辣的。 “哎呀，小主。”阿筠看见苏莳白嫩的脸颊上，有一条血痕顺着嘴角蜿蜒而下，不由又惊又气地叫了一声，“您的嘴角流血了！” 流血了？苏莳抬手摸了摸嘴角，当真摸到了一缕鲜血。 不用问，一定是她方才被淑妃掌掴的时候，唇角被掴破了。 想想那个不由分说的耳光，苏莳心底一阵憋屈。 第五十章 禁食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第二次。 自从进入宫中以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和淑妃起了龃龉。 这前后两次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如同飞来横祸一般。直到现在，苏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遇见这样的事。 “小主，那淑妃也太跋扈了。”阿筠看着苏莳唇角的伤，也是心疼不已。她忍不住叹气道，“淑妃娘娘对您，可谓是厌恶至极。要是她不择手段地想要清除您，甚至是炮制出了什么证据，意图陷害您……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苏莳闻言，一颗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是啊，阿筠说得没错。 淑妃已是妃位，在宫里虽不能说是手眼通天，但也多少有了自己的势力。但是，她苏莳……比起淑妃，说得上是势单力孤。 万一淑妃当真想要陷害她，她连躲都没有办法躲！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苏莳像只被困于樊笼之中的小兽，站起来在殿内焦虑地转圈圈。转了半晌，她忽然眼前一亮，看向阿筠，招了招手。 阿筠连忙过去：“小主，您怎么了？” 苏莳无声开口，缓慢做出两个口型。 阿筠看着她的口型，懵然拼凑出两个字：“皇……上？不行不行，小主，您可别冲动！” 察觉到苏莳的意图，阿筠一下子便吓坏了，连连苦劝。 苏莳不解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阿筠知道，苏莳是不明白自己这样说的道理。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小主您听我说。我明白，您是想将这件事告知给皇上，让他定夺。但您要知道，淑妃娘娘的人，眼下就在咱们清从殿门口呢。而这清从殿里，只有六七个伺候您的人，多数还是粗使的杂役……您说，您这消息能传出去吗？” 苏莳一愣，心底沉了沉。 阿筠又道：“而且，皇上他也未必乐意管您的事儿呀。听说……” 阿筠顿了顿，小心翼翼四处看了看，这才趴在苏莳耳边轻声道，“先前住在清从殿的关嫔，也是恃宠生娇。仗着皇上的宠爱，还有母家的势力，便用宫妃之间争执的事情去打扰皇上。皇上当即把她禁足在了清从殿内，连番邦的面子都没顾呢！” 傅默渊居然这么过分？ 苏莳听得懵了。转念想想，又觉得这些事情，的确是傅默渊有可能做出来的。 看来傅默渊相当看重后宫和谐，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谐，也无所谓。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将后宫的事情拿到他面前去说…… 她能走的路，又少了一条。 苏莳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阿筠看得心疼，连忙道：“小主您先坐下休息吧。” 苏莳从鼻子里软软地嗯了一声，坐下来默默休息。 主仆两人都是愁眉不展，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处置。 然而想了很久，二人却始终都没能拿出个章程来。 天色渐晚。到了月上东楼之时，苏莳和阿筠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不仅如此，她们的肚子，现在也饿得不行。 阿筠看向外头，忍不住小声抱怨：“怎么没人来给咱们送饭？”按理说，御膳房的人应该早就来了才是呀！ 苏莳摇了摇头，也是一脸莫名。 正当此时，门外响起兰翠含笑的声音：“二位侍卫大哥不是在淑妃娘娘身边伺候吗，怎么来到这儿了。” 是德嫔身边的兰翠？ 苏莳和阿筠对视一眼，迅速无声跑到门边，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哟，是兰翠姑娘啊。”门口的两个侍卫也知道，兰翠在德嫔身边的地位不低。面对兰翠的时候，他们也没再像早上为难苏莳两人一样地为难她，而是笑道，“还不是我家娘娘，让我们在这里看守着苏答应，不让她轻易跑出去么。” “原来如此，二位辛苦了。”兰翠笑道，“淑妃娘娘只说过不让她们出来，却没说过不让东西进去。既然如此，劳烦二位将这食盒递进去吧。” “这……” 侍卫们有些犯难。 “怎么了，二位大哥。”兰翠看着他们，笑了，“听说今日御膳房的食盒到了清从殿门口，可是都被二位给挡回去了。到现在，苏答应可都是粒米未进呢。” 侍卫叹了口气：“这也不是我们的意思，而是淑妃娘娘的意思。淑妃娘娘让3咱们不许给苏答应吃的喝的，让她好好在这里反省一下。” 直到这时，苏莳和阿筠才知道，自己今日没有饭食的原因。 苏莳顿时又惊又气，攥紧了拳头。 淑妃将她禁足在这里，也就算了。想不到，淑妃居然还不让自己吃喝……这真是太过分了！ 兰翠笑吟吟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只是二位，淑妃娘娘的意思，恐怕也只是让苏答应吃点苦头罢了。但若是苏答应当真饿出了什么事儿，恐怕她也是不想的。你们说，可是这个道理？” 侍卫们闻言，也都点头。 虽说他们地位低微，但对宫中的许多事情，心里还是明镜一般。 苏莳好歹是个主子。要是她真出事了，淑妃肯定不会一力承担，定是将他们推出去挡箭。 到时候，他可就惨了！ “所以啊。”兰翠笑着将食盒送到二人面前，“只让苏答应吃一餐，这也是对苏答应的惩罚。既不伤害苏答应的身子，又能让苏答应有足够的力气撑下去……这样做，岂不是两全其美。” 侍卫们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 其中一个接过食盒，笑道：“既然兰翠姑娘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兄弟就接下这东西了。不过，兰翠姑娘你怎么对苏答应如此上心。她又不是你的主子。” “瞧你们说的，我只是顺手罢了。” 兰翠闻言摆了摆手，搪塞一句，便转身走开了。 苏莳在大殿里，心里却很清楚，兰翠前来的原因。 想必不是兰翠自己要来的，而是德嫔让她来的。 思及此，苏莳对德嫔更是感激。 锦上添花，往往没什么意思。唯有雪中送炭，才是最最让人感动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封宫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侍卫那不耐烦的：“出来吃饭了！” 阿筠赶紧开门，接了食盒，拿回来和苏莳分吃了。 起初，阿筠还不愿意多吃。还是苏莳强往她手里塞了不少，阿筠才感激涕零地吃下。 夜里，主仆两人回了寝殿休息。 天色渐冷，门外下了大雪。清从殿的炭不剩多少，连个炭盆也点不起来。 这日，本来是阿筠该去内务府领炭的时候。因为淑妃的忽然发作，炭也是领不得了。 苏莳只能缩在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阿筠将所有的被子都堆到了她身上，却还是无法缓解苏莳身上的僵冷。 “主子……” 阿筠忍不住咬唇，一阵阵的想哭。 苏莳给了阿筠一个宽慰的笑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筠上来。 “这，这怎么可以。”阿筠惊了下，连忙摇头，“奴婢只是个奴婢而已，没有这个福分，和主子您一同坐在床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主子奴才的。还是努力别被冻死，来得实际一点儿。 苏莳无奈叹气，索性没管阿筠的抗拒，直接强行将她拉到了床上，把她裹到被子里。 阿筠受宠若惊，有点想哭。 她讷讷地看了苏莳一眼，低下头便红了眼眶。 翌日，还是这样的饥寒交迫。 这一整天，苏莳的肚子都在咕噜噜地叫唤着。 她几乎是翘首以待，好不容易才等到兰翠来送饭。 兰翠刚要将那食盒递到侍卫手里，忽然之间，异变陡生。 淑妃尖酸而含怒的声音，蓦然在兰翠后头出现：“好哇，你居然敢公然违背本宫的命令，给苏答应送吃的。兰翠，你活腻了吗？” 兰翠手一抖，一整盒饭菜顿时洒在地上。 她颤抖着回过头，看见淑妃站在不远处，正恼怒地看着她。 “淑……淑妃娘娘。” 兰翠不顾地上的油腻污秽，身子一颤便跪下了。 一旁的两个侍卫，也匆忙跪下。 淑妃怒视兰翠一眼，走上前来。 来到侍卫面前，她不由分说，抬手给了他们两个耳光：“没用的东西。本宫先前再三嘱咐过你们，不许外头来的东西进入清从殿。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连本宫的命令都敢不听？” 那两个侍卫都臊眉耷眼的，没敢说话。 兰翠在旁边微微哆嗦，心底也是害怕得紧。 淑妃似笑非笑看了兰翠一眼，拖长了声音道：“本宫还当是谁，敢如此公然违背本宫的命令。想不到，原来是你。怎么，兰翠。你主子是想当好人想得悖晦了么，连本宫的命令也敢违抗！” 说着，淑妃的语气一下子无比阴狠。 “淑妃娘娘，您，您明鉴啊。”兰翠连忙求饶，“这件事是奴婢一个人的想法，和主子无关……” “得了。”淑妃冷笑一声，“你和那苏答应是什么关系，好端端的为何要为她出头。你这样做的原因，本宫心里一清二楚。你也不必再多嘴了，和你主子一起等着吧。” 殿内，苏莳的心也一沉。 她知道，淑妃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连带恨上了德嫔。 想不到德嫔在宫中，老成持中了多年。一直八面玲珑，谁也不轻易得罪。现在，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苏莳心底一阵难受，简直想冲出去跟淑妃理论一番。 然而一来，她本就无法开口理论。二来，这会儿若是开了口，只怕会更让淑妃恼怒。 于是苏莳也只能忍着，看着兰翠从眼前离开。 淑妃回过头，微微眯起眼睛，看了清从殿紧闭的大门一眼，冷笑道：“这清从殿的门，越发的不牢靠了。来人，拿木板来，将清从殿给本宫钉上。” 素心闻言吓了一跳。 先前淑妃将苏答应困在清从殿中，尚可说是教训低位嫔妃。 可是现在，她却要拿木板将清从殿钉得铁桶一般……这样做，可就过分了！ 素心正琢磨着该如何劝淑妃消气。一旁的周常在，却率先娇笑着开了口：“淑妃娘娘您说得是。像苏答应这样的人啊，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哼。”淑妃冷哼一声，“还不快钉！” 侍卫拿了木板来，从外头将清从殿钉死了。 淑妃看着清从殿的大门，冷笑起来。 她轻蔑地看了清从殿一眼，冷冷地道：“苏答应，你就在里头好好思过吧！” 说罢，拂袖而去。 殿内，苏莳傻了眼。 她完全没想到，淑妃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筠更是慌乱得不行，一把抓住苏莳的手，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小主，咱，咱们该怎么办才好。淑妃连门都钉上了，连一粒米都不许进清从殿。她是要将咱们硬生生饿死在这里吗？” 苏莳微微摇了摇头。 淑妃只是个妃子罢了，饿死宫妃的罪名，她还担待不起。 她在这边顾虑着傅默渊，不敢向他求助。而淑妃，又何尝不会顾忌着他呢。 淑妃跟在傅默渊身边这么多年，不会一味的霸蛮无脑。想必她也是揣摩透了傅默渊的容忍程度，才会对她下手的。 想来过不了几天，等淑妃看够了她的惨相，便会让人来放她出去了吧。 只是…… 苏莳背靠柱子，身子一点点滑下来。她咬住嘴唇，眼底已是泪意盎然。 这样的日子，她仅仅过了两日，便已经受够了。 …… 凌霄殿里，傅默渊正在批阅奏折。 这两天，他的身子还未彻底恢复过来。因此他没去御书房，而是将日常理政的场所，暂且搬回了凌霄殿。 奏折批到一半，傅默渊抬起头来。 此时陪侍在傅默渊身边的，是太监总管薛九功。 薛九功在傅默渊身边，已是伺候了十来年。一看傅默渊的动作，他便知道傅默渊需要什么，连忙上前倒了杯茶，低头为傅默渊揉捏肩颈：“皇上身子还未大好，这就已经劳累了半日，还是歇歇吧。” 傅默渊嗯了一声，眸光一片冷淡。 只要略想到今日奏折里的内容，傅默渊便觉得心下略微烦躁。 前日，上柱国平渊——也就是平婉儿的父亲，又以前线军费吃紧为由，变着法的问他要钱。 第五十二章 李公公的徒弟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上柱国，便是上柱国大将军的简称，是军队的最高统帅的职位。因此京中之人，也将平渊称为“平大将军”。 由于颇受先帝之信任中庸的缘故，平大将军手里，掌握了不少军队。 在先皇未曾逝世之时，平渊头上好歹还有个人压着，不至于太过张狂孟浪，举止失据。 但在先帝驾鹤西去之后，平渊一时权倾朝野。于是，也越发的没有人可以约束他了…… 思及此，傅默渊眸光微寒。 军费一条，并不是年年都需索要的常例。对于平大将军的心思，傅默渊心里也清楚——说白了，平大将军不过是想要提醒一下，他这个上柱国大将军还活着、不让他傅默渊轻忽了平大将军的女儿，也就是娴妃平婉儿罢了！ 傅默渊忍不住冷笑，神色越发的阴晴不定。 看着傅默渊的神色，薛九功心里一阵惶恐。 他轻声道：“皇上是不是累了？奴才给您换杯茶水，您歇歇吧。” “不必！”傅默渊皱了皱眉，烦躁地提笔蘸了朱砂，在平大将军的折子上批阅了几句。 虽说傅默渊这会儿心绪不佳，但他对平大将军的奏折批复，却是言辞温和恳切。 他一边对平大将军诉苦，说去年年成不好，各省的资材粮食多是用来赈灾，没有余力可以劳军。自己筹措资金，着实困难。另一边又让平大将军暂且将就一下，等过两年年景稍好，他也稍稍缓和过来，再说发放给边关将士补偿的事情。 笔走龙蛇写了几句，傅默渊将朱笔掷下，眉头拧得更紧。 薛九功机灵，连忙上前拿走了奏折，放在旁边晾干。免得这不该出现的玩意儿再度出现在傅默渊身前，平白惹了皇帝的恼怒。 “皇上。”薛九功随即看向傅默渊，小声道，“天色已晚，是不是该传绿头牌了。” 绿头牌…… 傅默渊神色一顿。 说来奇怪。方才薛九功那样一说，他并未想到后宫里种种容色姝丽的佳丽，而是想起了一张虽然清秀，但有些憨憨傻傻，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脸…… 仔细想想，傅默渊却又觉得这也正常。 毕竟其他妃子在他身边，大多有所图谋。这苏莳虽是有些蠢笨，但她待在他身边的时候，却是最最安静也最无所求的一个。 傅默渊并未直接让薛九功去传苏莳，而是淡淡地道：“那就让内务府的李带班，拿绿头牌来吧。” 带班，便是带班首领。位置在大总管和副总管之下。 薛九功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也就是大总管。在他之下，还有几个副总管。而李公公，就是内务府分管绿头牌的带班首领。 别看李公公地位不高，但掌管绿头牌，也是宫人们眼中的肥差美差。就连宫中的娘娘们，也往往对李公公带着几分敬畏。 “是。” 薛九功微微欠身，退下。 傅默渊垂眸品茶。想想苏莳前日那惊慌得像小兔子一般的反应，眼底带了少许笑意。 这丫头，让他觉得甚是有趣。 既然如此，他倒也不介意偶尔逗弄她一番。索性就权当茶余饭后的娱乐，也是好事。 一盏茶功夫之后，薛九功带着个生面孔的太监上来。 那太监手上端着绿头牌，低头奉上傅默渊面前：“皇上万福金安。皇上，今日的绿头牌都在这里了。除了周常在小日子来了，还有夏答应发了高烧不便伺候您，还有……咳咳，除了这二位之外。其他后宫娘娘，都可以伺候皇上。” 傅默渊嗯了一声，抬手将苏莳的头牌翻了过去：“就她了。” “啊？”太监低头看了苏莳的名字一眼，脸色微微有些为难，“皇上，这……” 傅默渊脸色沉了沉。 薛九功见傅默渊脸色不悦，连忙回头训斥那太监：“糊涂东西。你摆出这副模样来做什么，是故意想让皇上不痛快么？若是惹怒了皇上，你就是有九颗脑袋，也不够赔的！” “皇，皇上饶命。” 那太监到底没在傅默渊近前伺候过，一看傅默渊发火，顿时心惊肉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傅默渊并未叫他起身，而是探究地看了他半晌，冷声问：“苏答应怎么了？” “啊？”太监哆嗦了下，支支吾吾没敢应声，“这……” “朕在问你！”傅默渊声音骤然又冷了几分，“苏答应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能来伺候朕？” “那，那是因为……”太监哭丧着脸。 淑妃对付苏莳的事情，整个后宫都知道。甚至淑妃对苏莳那种种不合规矩的苛待，他心里也有数…… 但由于淑妃的背景，还有她和苏莳之间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整个后宫之中，虽是有人同情苏莳，却没有一个胆敢表现出来的。 “糊涂东西！”见太监此时仍在支支吾吾，薛九功急了，上去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道，“你仔细想想，是你背后的主子有权有势，还是皇上有权有势。说！” 薛九功的话，彻底让那太监清醒过来。 不错，若是他再隐瞒下去，倒霉的人可就是他了！ “皇上，皇上您饶命啊。方才没敢直接说出实话，是奴才的不是！”太监跪下磕头，额头撞在水磨的青砖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其实，苏答应她被淑妃给禁足了。” “禁足？” 傅默渊皱了皱眉。 “正是。”太监点头，嘴皮子上下翻动，迫不及待将淑妃刁难苏莳的整件事，全都告诉了傅默渊，“皇上您听奴才说，事情是这样的……” 片刻间，这整件事便全都被傅默渊听去了。 傅默渊听得静默了下，眸光森寒。 薛九功见状，唾弃地回头瞪了那太监一眼：“晦气的东西。刚一进寝殿，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若是你师父李公公回来，我一定要让他老大耳刮子扇你。还不快滚出去！” 这话虽然凶巴巴的，太监一听，却莫名松了口气。连忙磕了个头，站起来就要跑走。 薛九功冲傅默渊赔笑：“皇上，您别跟这猴儿崽子置气。这种人愚笨得很，气着了您的龙体，不值当！” 第五十三章 严查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 傅默渊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太监仓皇逃窜的背影。 停顿片刻，他忽然若有所思地问：“你方才说，这小太监的师父，是李公公？” 薛九功吓了一跳，犹豫着点头：“这个，的确是的。” 只是不知道，傅默渊为何会忽然提起李公公这个名字来。 “既然如此。”傅默渊淡淡道，“今日送上绿头牌供挑选的人，为何不是李公公？” “回皇上话。”薛九功连忙道，“李带班今日不在。” “不在？”傅默渊冷冷地道，“朕倒是不记得，今日是他李公公休息的日子。” 他的神色无比寒冷，薛九功一看，顿时寒毛直竖。 “皇上您息怒。”薛九功忙道，“那李带班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您能偶尔想起他来，便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更别说，是为他生气了！这样的人，压根就不值得您生气。” 花言巧语说了半晌，傅默渊脸上的怒色终于退去。他淡淡道：“薛九功，你起来吧。” “是，奴才知道了。” 薛九功松了口气，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你，去清从殿一趟。将苏答应……不。”傅默渊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你不必去苏答应那边了。直接悄悄去芜芙殿，还有其他各宫。看看那时候的御花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夏答应会落水。” 芜芙殿？ 听见这个名字，薛九功一怔。他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傅默渊一眼：“是，奴才知道了。” 傅默渊才很是道：“知道了，就退下。” “是。” 薛九功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走到门口时，薛九功脸色松弛了些许。原本的恭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困惑。 也不知道为什么，傅默渊方才有意无意，单独拎出了芜芙殿来说嘴。这到底是凑巧，还是因为……傅默渊对芜芙殿，心下多少有些怀疑？ 薛九功不动声色地琢磨着这些，迅速到了外头。 外间，有几个侍卫在门口站岗。 薛九功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两个侍卫闻声，连忙走了过去。 “薛公公好。” “公公您有什么吩咐，告诉我们就行。” 侍卫们都知道，薛九功在傅默渊面前的地位。因而听见傅默渊叫自己，一个个都是殷勤备至的。 薛九功嗯了一声，对他们的表态还算满意。他咳嗽了一声，故意拿腔捏调了片刻，才道：“皇上有一件事，要让你们去做。记住，皇上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你们这些人啊，最好给我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知道了没有？若是让咱家或是皇上知道，你们谁敢在外头说闲话啊。哼哼——” 说着说着，薛九功阴恻恻地一笑，抬手在脖子上比了比，“这条小命，恐怕就彻底保不住了！” 此前，薛九功倒是鲜少会这样语气严重地嘱咐他们。 一听薛九功的话，两个侍卫脸色都严肃了不少，忙道：“薛公公您不必担心，这件事，奴才等人一定谨记于心。” “那就好！”薛九功满意地颔首，语气缓和些许，“既然你们都是明白事理的，那公公我不妨把话给你们挑明喽。今日这事，事关各宫娘娘。你们啊，可得仔细自己的嘴！” 侍卫们屏住呼吸，听着薛九功的吩咐。 薛九功说了一大通，总算停下来：“你们，都记住了？” “是，薛公公。” 侍卫们同时点头，齐声回答。 “很好！”薛九功满意地点头，笑道，“去吧。” 侍卫们纷纷离开。 薛九功回到内殿，继续伺候傅默渊。 傅默渊低头漫不经心地批着折子。 虽是听见了薛九功回来的脚步声，但他却连个眼神，也懒得多给薛九功一下。 薛九功也不敢妄自揣测傅默渊的心思，低头默默伺候。 两人都是静默了一会儿。 忽然，傅默渊开口道：“这墨的成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薛九功还当是傅默渊对自己伺候的成果不满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跪下道：“皇上明鉴。这墨都是统一上用的徽墨，奴才绝对没有在磨墨时懈怠。更没有借用墨汁，中饱私囊的举动……” “中饱私囊？”傅默渊闻言，挑了挑眉。他有些调笑地开口道，“薛九功，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皇上，您……”薛九功有些傻眼。怎么回事，难道傅默渊没有怀疑到这上头来？ “朕只是想起，前天晚上，苏答应写字的时候了。”傅默渊搁笔，淡淡地道，“不知为何，苏答应手头的墨，看上去便格外的饱满滋润些。” 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薛九功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傅默渊说出这些，不是为了找他麻烦，那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皇上，您放心。”薛九功赶紧表态，“这件事，奴才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嗯。” 傅默渊随意颔首，神色间并无太多关切。 只是薛九功却知道，傅默渊的心思，从不是表面种种，就可以概括的的。 他越是表现得淡然，那就说明……他越是应该，对这件事多操心几分了。 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夜深了。 被派去宫中各处的侍卫们，终于带了消息回来。 薛九功正在御前伺候，忽然听见有人在外头，悄悄叫了一声：“薛大总管。” 薛九功一抬眼，发现门缝里站着方才出去的侍卫。 他连忙点了点头，就要悄悄从傅默渊身边挪出去。谁知此时，傅默渊却冷冷地开口：“出去做什么？” “这，皇上。”薛九功连忙低头，“奴才只是想问问，您方才交待的差事，那群人办得怎么样了。” “既是朕交待下去的差事，那就该在朕面前回话。”傅默渊敲了敲桌子，道，“让他们进来。” 薛九功闻言，心下凛然。 看来傅默渊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的确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高出不少。 他连忙点头，冲那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第五十四章 水落石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侍卫也对傅默渊的决定颇为意外，一脸茫然地走了进来，在傅默渊面前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傅默渊淡淡道，“叫你们去查的事情，你们可都查清了？” “回皇上的话，都查清了。”那侍卫低着头，一股脑儿将查到的事情告知傅默渊，“先前，苏答应和夏答应的确是同时待在了御花园。只是很快，苏答应就离开了。听当时凑巧在御花园门口修剪柳条的小宫女说，苏答应离开的时候，身后仿佛被……呃。” 侍卫顿了顿，悄悄抬头看了看傅默渊。见傅默渊并未生气，只是神色平淡地等着自己继续汇报，才道：“就好像，有条狗在追一样。” “……” 傅默渊原本正在轻轻敲打桌面。闻言，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脸色有些古怪。 薛九功听得抽了口凉气，连忙斥责那侍卫：“不许胡言。” “皇上……”侍卫赶紧澄清自己，“微臣从未胡言。” 薛九功怒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 什么像是被狗在身后撵着。这样粗鄙的话语，也是能在皇上面前说出口的？ 更何况，他形容的人，还是皇帝的宫妃！ “不妨事。”傅默渊忽而开口说道，“让他继续讲。” 薛九功闻言点头，默默退到一旁：“是。” 侍卫松了口气，继续道：“在苏答应离开之后，御花园里便没人进出了。留在那里的，都是负责侍弄花草的普通宫女太监，没什么稀奇。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有个小太监进了御花园……一盏茶之后，才慢慢从出来。” 小太监？ 傅默渊闻言，微微眯了眯狭长的凤目。 太监虽是残缺之身，但在体力上，并未欠缺太多。宫中的粗活重活，几乎都是让粗使太监去做的。 一个太监，要想制住养尊处优的宫妃，也是绰绰有余。 薛九功问：“你说。那太监，是谁？” “那太监，就是……”侍卫深呼吸了下，小声道，“娴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太监，小尹子！” 傅默渊挑了挑眉，神色并不意外。 顿了顿，他忽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当中，却并没有太多的热情。 薛九功看着他的笑容，心底不由打了个突。 每次傅默渊露出这般的笑容，都有人会倒霉。 看来这一次，后宫之中，是有人要倒霉了！ …… 芜芙殿中，娴妃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 素心拿着一把玉槌，一下下为娴妃捶着腿。 娴妃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苏莳那小贱人，这会儿如何了？” 素心先前，一直注意着清从殿那边的动静。 闻言，她顿时就笑了，小声答道：“回娘娘的话，淑妃最是在意面子。在她看来，苏答应敢让她今日，她断了清从殿的一切饮食，故意想让苏答应不好过呢。” “好，好得很。”娴妃冷笑一声，娇美的面容写满得意，“淑妃没怀疑什么吧？” 素心捂住嘴巴，吃吃地笑道：“哎哟娘娘，您就放心吧。小尹子有多机灵，做事干不干净，您还不知道吗。在这宫中，恐怕也就只有皇上的人，才有本事查到他的首尾了。” “皇上？呵……”娴妃不屑地冷笑一声，“这苏答应，怕是无福被皇上惦记着。” 素心连忙点头，吹捧道：“那是自然。整个后宫加起来，也不如娘娘您受宠。” “受宠归受宠，也得未雨绸缪才好啊！”娴妃从旁边的果盘里，拈了一枚葡萄吃了，“先前那苏答应对皇上狐媚勾引的事情，本宫可还没忘呢。若是这次淑妃的事情闹大，将苏答应给饿死了……啧，那事情一定会很有趣吧？” 素心听得一个激灵。 教训苏莳，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真要对苏莳下手，那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儿？ “娘娘，苏答应好歹是个嫔妃。”素心想了想，劝道，“咱们还是别急着对她下手的好。” 娴妃顿了顿，有些惋惜地点头：“这倒也是。” 她既不喜欢苏莳，也不喜欢淑妃。 这一次，她虽是恰好借这个机会，同时教训教训这两个为自己所厌的人……但凡事，总归有个轻重。苏莳就算再讨厌，也比不上淑妃能给她带来的压力。 眼下，苏莳对她来说还有用。如今的苏莳，恰好可以成为一枚棋子，让她拿去对付淑妃！ “事情到了这里，也该有个结局了。”娴妃从榻上坐起来，懒洋洋地道，“素心呐。今天天色晚了，明日一早，你就偷偷去凌霄殿一趟，告诉皇上身边的薛九功。就说，淑妃用莫须有的罪名苛待底下的嫔妾。知道了吗？” “什么？”素心一听，顿时怔然，“可是，娘娘。这样一来，咱们不就变相为苏答应解围了吗？” “笨丫头。”娴妃冷笑，“不管怎么说，苏答应也是后宫嫔妃，不是轻易可以赐死的。淑妃本就不敢真正对她下手，不过是想好好教训她一场罢了。咱们恰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淑妃吃个瘪。” 素心一听，便恍然大悟了：“还是娘娘您英明。” “哼，那是自然的。”娴妃眯起眼睛，眼里寒光闪现，“毕竟，本宫出身这么高。唯有本宫，才能一步步登上这贵妃，皇贵妃，甚至是皇后的位置。至于淑妃么……呵，她只配做本宫的绊脚石罢了！” 这边厢，娴妃正在雄心壮志着。 外头却忽然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脚步声之余，还夹着一声惊恐的嘶吼：“什么人。你们，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那声音歇斯底里的，破锣一般。娴妃一听，就知道发出声音的人究竟是谁。 “小尹子？”娴妃一怔，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吩咐素心，“你去外头看看，这是在闹什么。好端端的，小尹子又叫唤个什么劲儿？” “是。” 素心福了福身，迅速出去。 谁知刚一走到门口，她就抽了口凉气，一步步倒退进了内殿。 第五十五章 惊悸装病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素心？你……”娴妃皱紧了眉头，语气一下子变得冷厉，“是谁在外头。本宫竟不知道，这芜芙殿如今已经不是本宫做主了！” 仿佛是应和着她的声音一般，薛九功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还是殷勤的笑意：“奴才薛九功，参见娴妃娘娘。” 说着，薛九功半跪下来，打了个千儿。 “原来是薛公公。”即使是娴妃，在薛九功这样随时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面前，也不敢过分拿乔。 娴妃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薛九功一眼。虽是不敢直接发脾气，语气却也不算太好，“薛公公一来我这芜芙殿，便在外头闹了不小的动静。听声音，似乎是本宫殿里的小尹子，被你给抓了？” “噢，回娘娘的话。”薛九功顿了顿，不疾不徐地低头，“方才，奴才的确是抓了小尹子，打算将他带到慎刑司去。” “什么，慎刑司？” 娴妃闻言，眼角顿时狠狠抽搐了下。 只有犯了罪的下人，才会被抓到慎刑司去！ 薛九功的举动，就是傅默渊的意思。莫非是傅默渊发现了小尹子的举动，这才…… 娴妃越想，越是觉得慌乱。她忍不住尖声道：“不，这不可能。” “娘娘。”薛九功不疾不徐地微笑。他神态平和，和娴妃形成了截然的对比，“这没什么不可能的。小尹子是自作自受，您啊，就甭为他操心了。” “你……”娴妃微微咬牙，凝目看了薛九功半晌，才怒道，“本宫至少也得知道，你们要将小尹子带走的原因吧。” “既然娘娘想要一个原因，那奴才便告诉您。”薛九功顿了顿，笑道，“这小尹子手脚不干净，是个监守自盗的贼。将他从您身边带走，也是皇上对您的疼爱，让您免受偷儿的困扰。” “什么？”娴妃一听，顿时不假思索地摇头，“这不可能！” 为了让小尹子推夏答应落水，她可是刚赐给他一千两的银子。有这些银子在，小尹子怎么会去偷她殿里的东西呢？ 再说，平日里芜芙殿的东西到底少没少，她心里也是有数的！薛九功要抓小尹子走，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娘娘啊。您不必如此为小尹子说话，毕竟您也不可能知道，小尹子每日瞒着您，到底在做什么。”薛九功笑得意味深长，一语双关，“反过来说。若是小尹子在背后做的事情，您都知道……那这件事，就更是大发了。这就意味着小尹子违反宫规，是受到您首肯的。娘娘您是六宫嫔妃之首，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 娴妃一听，顿时打了个哆嗦。 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她有些惊恐地盯着薛九功：“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奴才没有什么意思。”薛九功摇头笑道，“奴才只是个伺候人的太监罢了，能有什么意思呢。娴妃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说着，薛九功甩了甩拂尘，躬身退下。 娴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浑身哆嗦个不停，摇摇欲坠的样子。 素心连忙从旁扶住她：“娘娘，娘娘您冷静点。” 冷静？ 此时此刻，她要怎么冷静！ 娴妃一咬牙，忽然甩开了素心的手，跑到外头。 小尹子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正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往外头带。 看见娴妃，他眼前一亮，连忙大喊大叫起来：“娘娘，娴妃娘娘，您救救奴才。奴才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呀！” “小尹子，你……”娴妃脸色有些慌乱，想想方才薛九功的话，她没敢再开口去保小尹子，只能勉强道，“你去慎刑司里好好悔过。切记，你是本宫宫里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本宫。切切不要污秽了本宫的名声，你明白了吗？” “什么，娘娘您？”小尹子闻言一愣。回过神，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做。奴才，奴才先前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您啊！您这，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这话声音极大，在殿宇之间远远传了出去。 娴妃听得心慌气短，忍不住怒道：“够了！小尹子，你别在本宫面前放肆。听说你在宫外还有家人，你放心，本宫会好好对待他们。你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小尹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片刻后，他像霜打的茄子般，整个人委顿在地。 娴妃方才的话，表面上是提醒和关切，实际上却是警告。 毕竟以娴妃的权位，要想对他的家人下手，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尹子哪敢再说什么，耷拉着脑袋，被侍卫们拖走了。 薛九功冲娴妃行了个礼，和侍卫们一同离开。 娴妃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去。等芜芙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人，她终于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素心赶紧扶住她：“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无碍！”娴妃一咬牙，硬生生地转过身，往殿内一步步挪去，“走，扶本宫去床榻上歇息一会儿。” 素心点点头，艰难地扶着娴妃进了后殿。 娴妃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想想薛九功方才的话语，还是难免心惊。 “那薛九功，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更重要的是，皇上都知道了些什么？”娴妃忍不住咬牙，“莫非，皇上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说着，娴妃心下便又慌乱了起来。 素心连忙道：“娘娘您别心急。小尹子的家人都在宫外，咱们得找个机会将他们控制起来才行。这样，就不必再担心那阉人反水了！” “正是。素心，这件事你找个靠得住的人去办了。”娴妃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放心，忽然咬牙道，“现在情况危急，本宫也不能继续这样无所作为了。素心，你现在就去太医院一趟。请太医过来，为本宫诊治，就说本宫风寒入体，身子不成了！” “是，奴婢明白。” 素心答应一声，迅速起身跑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忌讳之语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当夜，太医院的人，几乎齐聚芜芙殿中。 娴妃这般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身子出了问题，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宫中人的耳目。 宫中的小道消息，原本就传播得极快。偏偏这次的消息，又和后宫第一人——娴妃有关。 于是种种消息，更是不胫而走。 一夜之间，整个后宫都知道了娴妃感染风寒的事情。 淑妃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涂抹胭脂。 周常在便在淑妃身后，凑趣一般地说起了娴妃生病的事情。 淑妃听得古怪，挑了挑眉：“你是说，娴妃忽然就风寒了？” “那可不。”周常在一边捂着嘴笑，一边不忘给淑妃溜须拍马，“娴妃既然染了风寒，最近便不能承宠了。要不然，这病气若是过给了皇上，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呢。” “抄家灭族……哼。”淑妃冷笑一声，眸间掠过阴影，“净说这些没有用的废话。娴妃背后站着平家那位上柱国，她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抄家呢。” “这……” 周常在没想到，自己只是凑趣说了几句，淑妃的反应却这么大。 她一时讪讪，低头不语。 淑妃却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冷声道：“若不是娴妃背后的势力那么大，如今的后宫第一人可就不是她了。其实按理说，这个位置，本来也轮不到她来坐！要不是……” 说着说着，淑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此时，后殿有人匆忙跑了过来：“淑妃娘娘。娘娘，不好了！” 声音凄厉，宛若叫魂。 淑妃听得一惊，回头一看，发现是负责在夏答应殿外洒扫的三等宫女。 淑妃脸上顿时浮现一抹愠怒，起身一脚往那宫女心口踹了过去：“作死的东西，瞎喊什么！” 宫女一下子倒在地上，胸口一阵血气翻涌。 她嘴角垂下一缕血丝，又惊又怕地啜泣起来。 见淑妃脸色不好，周常在赶紧斥责那宫女道：“什么不好了，你浑说什么呢。说出这样犯忌讳的话，不怕被拖出去掌嘴吗！” “奴，奴婢没有浑说。”那宫女捂着胸口，怯怯地道，“夏答应她，她现在的情况，的确是不太好了。方才，她一下子惊悸起来，身子抽搐得厉害。” “你说什么？”闻言，淑妃顿时大怒，“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情跑来这里跟本宫嚎丧。你难道不知道去请太医吗？！” 宫女都快哭了：“奴婢去过了！只是太医院里，稍有些资历的人，几乎都到娴妃娘娘那边去了。奴婢问了好几回，他们都说没人能来照顾夏答应……因此，奴婢才来到淑妃娘娘这里，说出了这样的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恕罪啊！” 说着，那宫女用力磕起头来。 她的额头咚咚咚地撞在地上，几下就有了淤青。 淑妃本就心神不宁。听见这动静，心绪一时间更加烦躁，低喝一声：“起来！” 宫女连忙起身。 淑妃咬牙，怒道：“既然有经验的都去了娴妃那儿，那就去找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太医来。死马当作活马医，有太医就比没有强！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吗？” 周常在在一边帮腔道：“是极。你听见了没，快去请太医，若是你们小主出了事，就唯你是问！” 那小宫女赶紧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说着，手忙脚乱跑了出去。 淑妃瞪着那小宫女离开的身影，太阳穴还气得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 周常在劝道：“娘娘，您别生气。” “本宫怎能不气！”淑妃怒道，“夏答应身份虽说不高，但好歹是本宫的表妹。太医院那群狗东西，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的。居然看表妹位分不高，就敢敷衍塞责，不来诊治……” “娘娘。”眼看着淑妃越说越气，周常在赶紧赔笑，“您也是误会太医院的人了。方才那小婢子不是说过么，太医院的人只是都去了娴妃那里，这才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夏答应。若是娴妃没病，想来他们也就派人来照顾夏答应了。” 淑妃对这话，却是完全不领情：“娴妃生病？她平婉儿能生什么样的大病，需要整个太医院过去诊治。不过就是矫情罢了！若是本宫的表妹没有生病，还轮得到她来乔张做致……” 说着说着，淑妃脸色暗了暗。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在她看来，将夏答应害成这个样子的人。 淑妃忽然沉默下来。 周常在也不敢说什么，屏住呼吸站在旁边，唯恐被淑妃的怒气波及。 沉默许久，淑妃忽然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周常在，你先回去吧。” “是，嫔妾知道了。”周常在答应一声，又极没眼色地问了一句，“那，娘娘这是要去……” “呵。”淑妃冷哼，“本宫要去做什么，还用得着向你汇报不成？” 周常在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赔笑：“是嫔妾说错话了。” “你本也是说错话了！”淑妃冷道，“回去，别让本宫听说你今儿个再出来过。要不然，仔细你的皮！” 淑妃话里的威胁之意，可是毫不含糊。 周常在吓了一跳，连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淑妃看向门外清从殿的方向，脸上肃杀：“来人，给本宫更衣。本宫现在便要去清从殿，会一会那让夏答应变成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 清从殿里。 最后一点炭盆的火，也灭了。 苏莳冻得哆哆嗦嗦，和阿筠抱团取暖。 仅仅两天的时间，阿筠手上已经生了冻疮。 好在有她护着，苏莳倒是平安无事。 只是苏莳看着阿筠手上的红肿痕迹，总是觉得心疼。难受得不行。 见苏莳脸色不好，眼含泪水。阿筠连忙安慰她：“苏答应您别担心，奴婢没事的。” 苏莳摇了摇头，指了指阿筠的手。 “这点儿冻伤，奴婢每年都有。”阿筠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真就是一点小事而已。其实，奴婢往年还没来到您身边伺候、还在浣衣局的时候……” 第五十七章 淑妃大怒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阿筠一句话说到一半，门外忽然有剧烈的钉锤声音传来。 那声音叮叮咣咣的，半夜里听来，尤为惊悚。 苏莳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门外。 阿筠也是紧张兮兮，搂住了苏莳。 不过门外的声音，特点倒也明显。阿筠仅是侧耳一听，就听出了是什么动静：“小主！外头，外头好像是有人在拆门上的封条了……您说，是不是德嫔娘娘，或者是皇上来救咱们了？” 说着说着，阿筠脸上的兴奋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只是，苏莳就没那么欢喜了。 她心沉了沉，看向阿筠，微微摇头。 阿筠一愣：“……小主？” 苏莳没说话，皱着眉头看门口。 她对门口之人的身份，并不乐观。 如果说门口的人，真的是傅默渊派来的。那么按照规矩，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该发出动静，提醒自己才是。 然而，外头的人仿佛对她不屑一顾一般，直接动手拆起了封门用的板子…… 而德嫔虽是有心要护着她，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德嫔也要自保，是断不会冒着跟淑妃冲突的危险，来救她的。 既然这两者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就呼之欲出了。 苏莳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呆呆地看着大门口，眼底有惊恐的神色闪过。 上次淑妃来，对她百般逼问。 上上次，淑妃将她的手踩到了瓷片当中。 所以这一次，淑妃来到她面前，又打算对她做什么…… 苏莳正担忧着，大殿门口已经发出咔嚓一声。最后一根木板也被取下，门口的侍卫单膝跪下来：“淑妃娘娘，您可以进去了。” “本宫知道了。” 淑妃冷冷地道了一句，一甩袖子走进清从殿。 她身后的几个侍女，也低头一起走了进去。 来到清从殿，淑妃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毛，神色厌恶而不屑。 清从殿中气氛冷清，阴森森的宛若鬼域。 由于这两天封着大门、不见阳光的缘故。淑妃刚一踏进清从殿，便感觉浑身上下被寒气包裹，平白冷了几分。 至于，苏莳…… 淑妃眯起眼睛，看着主位上哆哆嗦嗦的……毛绒球儿。 苏莳已经将整个殿内的冬衣，全都包裹到了身上。 此时的她看上去无比臃肿，就像个毛球一般。 看见这般模样的苏莳，尽管淑妃心里有气，却也被她弄得愣了片刻。 良久，淑妃才皱起了柳眉，嫌恶地道：“没规矩的东西，你又在闹腾什么？” “……” 她这是闹腾吗？ 她分明只是不想被冻死，丢了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罢了。 苏莳委屈地瘪了瘪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连开口也不能。 没奈何，她只能低头走到淑妃面前，蹲身行了个礼。 一旁的阿筠也赶紧跑过来，行礼道：“奴婢参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冷冷地低头。月色之下，她看着苏莳冻得通红的鼻头，冷声道：“苏答应。这该吃的苦，你也都吃过了。有些事情，便不该再嘴硬了！要不然，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的下场会是什么！这清从殿里的主子，死于非命的，可不止是你一个！” 淑妃口中，那用来吓唬苏莳的人，自然是周常在也提及过的关嫔。 说起这件事，苏莳像只小兔子一般，整个人都惊跳了下。 淑妃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冷声继续道：“现在，本宫便再问你一句。你当初，到底是为何要将本宫的表妹推落水中？” 苏莳连忙摇了摇头，手上比比划划。 “你这是什么意思？”淑妃看着苏莳的动作，看得眼晕。她忍不住怒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苏莳欲哭无泪，咬了咬唇，被迫开了口，用口型告诉淑妃自己想说的话。 因着淑妃平日看不懂唇语的缘故，苏莳的口型做得很慢很慢。 月光之下，淑妃眯起眼睛，吃力地一点点辨别着苏莳想说的话：“你……你，没有推，夏答应？你说什么！” 终于意识到苏莳在说什么，淑妃顿时大怒。 她瞠圆了凌厉的凤眼，死死盯着苏莳。眼神宛若地狱鬼火，恨不得将苏莳整个吞没！ 虽说淑妃平日里的脾气就不好，但她鲜少发这样大的火。 一时间，那些跟着淑妃来的太监宫女们，纷纷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唯恐自己被正在气头上的淑妃注意到。 “贱人！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淑妃死死瞪着苏莳，眼神阴鸷森然，带着浓烈的怒气，“你是拿本宫当傻子耍吗？” 苏莳赶紧摇头。 她说的，分明都是实话！ 情急之下，苏莳不得不再度比划起了手臂。 她的表现落在淑妃眼中，便成了不敬和挑衅。 淑妃气得血冲头顶，几乎晕厥。 她头脑一热，拔下头顶一根尖锐的簪子，拉住苏莳的手，便拼命往上戳去：“本宫让你嘴硬！” 苏莳痛得一哆嗦，连忙想要躲开淑妃的手。 然而淑妃对苏莳新仇旧恨，简直恨到了极点。她一下下拿着簪子往苏莳手上戳，力道之大，简直像是要将她的手臂活活戳烂！ 阿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连忙冲上前去护住苏莳，撕心裂肺地嚎道：“淑妃娘娘，您不能这样呀！” “本宫不能？本宫凭什么不能！”淑妃瞪向阿筠，“区区一个宫女，也敢在本宫面前拿乔。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也罢，本宫今日就让你们知道。这苏氏即使在皇上面前混了个脸熟，说到底，也就是个答应罢了。对付这种不入流的角色，本宫想打就打，想杀就——” “皇上驾到！” 淑妃一句话还未说完，门外忽然传来薛九功的声音。 那声音拖得老长，在冰冷的清从殿正殿里，传出了阵阵回声。 皇上？ 是傅默渊来了！ 淑妃一个激灵，膝盖软了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虽说她在面对苏莳的时候，底气充足得很。但当面前的人换成傅默渊，她的底气，顿时就消失了。 第五十八章 当场栽赃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来到殿外，便发现气氛不对。 一群侍卫，还有属于淑妃的宫女太监们跪在地上，气氛安静得诡异。 虽说平日里，下人们面对他的时候，也都恭敬而沉默。然而先前的沉默，与今日不同。今日的沉默之中，简直带着死气…… 傅默渊挑了挑眉，低眸看向跪在旁边的宫女：“淑妃来了？” “这。”那宫女战战兢兢的，半天都说不出什么话来，“娘娘的事情，奴婢，奴婢也……” 看她哆嗦了半晌，却连一句有用的都没说。傅默渊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抹不耐。 “糊涂东西。”薛九功见状，上前斥了一句，“皇上面前也敢蝎蝎螫螫的，你主子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滚下去。” 宫女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另一处地方跪下。 傅默渊缓缓挪开视线，眼底杀气敛起。 他唇角微微掀了抹弧度，兴味盎然：“走吧，进去看看。” “是。” 薛九功应了一声，从旁边虚扶着傅默渊，进了清从殿。 清从殿里，更是一片安静。 傅默渊带着的宫女太监们进了屋子，手上的灯笼照亮了殿宇。 于是一时间，整个内殿恍如白昼一般。 淑妃眼神慌乱，手上攥着发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来清从殿百般凌辱苏莳之时，断没想过，傅默渊居然会忽然驾临。 虽然淑妃一向性情跋扈，但她并不是个蠢人。对傅默渊，她向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鲜少在他面前暴露出本性。 可没想到，今日，她却…… 淑妃越想，越觉得不安。 傅默渊缓步来到淑妃勉强，挑了挑眉，打量着她：“哦？爱妃怎么到清从殿来了。” “皇，皇上。”淑妃心慌得厉害，勉强扬起一抹笑意，“臣妾只是有事儿，想问苏答应几句罢了。” 苏莳停下了方才的啜泣，默然看着淑妃。 方才淑妃在她面前那么不可一世，这会儿来到傅默渊面前，却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尖牙利爪尽数收起。 这一幕，真是可笑至极。 “是么。”傅默渊无可无不可地颔首，淡淡道，“你问苏答应的话，是什么。说来给朕听听，如何？” “这，这不好吧。”淑妃心下惴惴，赔笑摇头。她怎么敢在性情阴鸷而古怪的傅默渊面前，说出这种像是搬弄是非的话语来呢，“臣妾也只是来问几个普普通通的问题罢了。皇上……” “怎么，淑妃。”傅默渊神色蓦然一变，有些不耐烦地问，“你莫非是觉得，你的问题，苏答应听得，朕就听不得？你藐视君上，该当何罪！” “皇上！” 淑妃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青砖地面上，全身颤抖，脑海一片空白。 苏莳盯着傅默渊，更是惊恐不已。 傅默渊的眼神无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她简直怀疑，这个男人看着的，到底是曾经承恩于他的女人，还是一块冷冰冰的死肉！ 良久良久。 傅默渊忽然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淑妃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瑟缩着不敢抬头。 苏莳冷眼看着，感觉淑妃的反应，简直和自己平时相差仿佛。 “淑妃，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傅默渊伸手，将淑妃从地上拉了起来，“方才朕不过是和你说了几句笑话而已，你瞧瞧你被吓的样子。让人看见，哪儿还有高位嫔妃的体面啊？” “皇上……” 淑妃低喃一声。 她看了傅默渊半晌，没从对方眼里再看出什么杀意，总算松了口气，确定自己逃过了一劫。 “这地方怪冷的。薛九功，拿手炉来。”傅默渊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顿了顿，看着要去门口取东西的薛九功又道，“拿两个。” 薛九功一怔，恭恭敬敬地道：“是，奴才知道了。”说着，前往门口。 苏莳脸色复杂地看了傅默渊一眼，乖乖站到一边。 方才傅默渊脸色不豫，脾气似乎也在爆发边缘。 不过这会儿，他的反应倒是冷静多了。 看来，现在是她告状的时候了！ 淑妃觉得机会来了，连忙娇嗔一声，凑到傅默渊身边去：“皇上。臣妾记得，您方才似乎是想问臣妾，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哦？”傅默渊挑了挑眉，“如今，你倒是想说了。” “臣妾只是如今才想到，该如何对皇上说起这件事罢了。”淑妃讪笑一声，指着苏莳，义愤填膺地道，“皇上。前日臣妾的表妹，也就是夏答应被人推落御花园的水池当中，身染风寒、发了高烧。据闻当日，苏答应也在现场、臣妾心里不安，便让人叫了苏答应过来，问她是否与此事有关。” “是么。”傅默渊淡淡道，“看来，你是觉得苏答应和这件事有关系了。” “这……”淑妃眸光闪了闪，假笑道，“清者自清。臣妾只是觉得，若是苏答应当真是无辜的，那就该详细和臣妾说说当日的事情才是。可是，那苏答应居然连一句合理的解释都没写。一直在搪塞臣妾！皇上，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苏答应心中必然有鬼吗！” 淑妃说着说着，几乎要流泪。 她唱作俱佳，一把拉住傅默渊的手，往自己心口贴。 傅默渊微不可见地拧了拧眉，收回了手。 淑妃动作落空，眼神却是丝毫不减哀怨，仍然直直地盯着傅默渊。 苏莳睁大了圆圆的杏眼，看向淑妃。这个人，简直就是在当场撒谎！ 她很想反驳淑妃的话，却不知从何开口。沉默许久，只能低头默默攥着衣角，没有办法说话。 傅默渊瞥了淑妃一眼，看向苏莳：“若真是如你所说，那么这苏答应的举动，的确是有些过火了。” “那是自然！”淑妃大喜，连忙道，“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呵。” 傅默渊轻哼一声。 此时，薛九功将两个暖炉放到傅默渊身边：“皇上，手炉来了 傅默渊微微点了点头，星子般冷淡的眼眸看着苏莳：“苏答应，过来。” 第五十九章 委屈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 苏莳没说话。 她低头抿着嘴，脸色复杂，不想说话也不想过去。 傅默渊皱了皱眉，加重了语气：“过来！” 声音里隐有杀伐之意。 苏莳顿时就被吓到了。她没敢再磨蹭，委屈地瘪了瘪嘴，一步步蹭向傅默渊。 “蠢货。” 傅默渊没好气地低骂一声，抬手忽而攥住了她的袖子。 好死不死的，他握着的，恰好便是方才淑妃拿簪子狠扎苏莳的地方！ “唔！” 苏莳瞬间杏眼圆睁。 剧痛瞬间袭来，她发出小兽一般的哀鸣，一时间没了理智，不顾一切想要摆脱傅默渊的手！ 奈何傅默渊手劲不小，任由苏莳挣扎得宛若涸辙之鲋，却是始终无法摆脱他的禁锢。 一旁的淑妃，看得背后淌下冷汗。 苏莳为何会有这般反应，她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若是傅默渊执意想要追究，那她就完了！ “大胆苏答应。”淑妃上前一步，怒斥道，“皇上肯拉着你的手，这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居然还敢挣扎，不要命了吗！” “爱妃倒也不必这样说。”傅默渊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动辄就说别人不要命，倒像是朕有多暴戾一般。” “是，臣妾知错了。” 淑妃乖觉，连忙低头认错，顺带还不忘瞪了苏莳一眼。 苏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底忍不住腹诽。 傅默渊的性子岂止是暴戾，他简直是暴戾中的巅峰啊！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想着想着，苏莳心底更加委屈。 她低下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一看苏莳哭泣的模样，淑妃顿时更恼火。 她瞪着苏莳，恨不得当场痛斥她勾引君上，失去了贤良淑德的本分。 此时，傅默渊却是“咦”了一声，低头拉起苏莳的胳膊。 淑妃顿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 苏莳的胳膊上，少说也有十来个用簪子扎出的孔洞。 方才被衣服遮盖着，苏莳还未觉得怎么。如今一看见那些丑陋的痕迹，她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几乎呼吸不过来，一阵反胃。 淑妃更是吓得手脚发软，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傅默渊皱了皱眉，沉声道：“薛九功，去让人叫个太医来给苏答应诊治。宫中后妃的身子，若是留了疤便不好了。” “奴才知道了。”薛九功低头， 去殿门口和小太监说了什么。 那小太监一脸的机灵相。听见薛九功的话，连忙点了点头，往门外跑去。 傅默渊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淑妃，这苏答应手上的伤，看着着实是丑得紧呐。” “这……是啊。”淑妃强颜欢笑，面容都是僵硬的，心虚地道，“怎，怎么会有如此丑陋的伤呢。” “丑陋？是啊。”傅默渊凉薄轻笑，“这伤口固然丑陋，不过，淑妃……你当真是不知道，苏答应身上为何会有这样丑的伤痕么？嗯？” 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傅默渊尾音上扬。淑妃一听，心底更加慌乱。 事情摆在这里，便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前因后果了。更何况，是那冷冽而无常的君王。 淑妃原本还以为，傅默渊就要惩罚自己，自己已然是在劫难逃。 谁知傅默渊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看着看着，忽然便笑了起来：“呵……” 傅默渊的笑声很好听。 只是这声音在淑妃听来，不啻是一道惊雷。 即使是一旁站着的苏莳，也忍不住默默抬手，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皇，皇上。”淑妃讷讷地看着傅默渊，“臣妾，臣妾只是……” “爱妃先不急开口。”傅默渊笑吟吟地压了压手，“朕自然不是在怀疑，爱妃伤了苏答应。毕竟爱妃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对苏答应出手呢。是不是？” 淑妃未曾想到，傅默渊居然会如此说。 她一时间惊怔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怎么，爱妃。”傅默渊剑眉微微一挑，饶有兴味地道，“爱妃为何不赞同朕的话。难道你是觉得，朕说的话不对吗？” “不不不，没有！”淑妃一惊，连忙摇头。即便傅默渊当真是在讽刺她，这会儿她也得接了这份讽刺，“臣妾只是有些出神罢了。没想到陛下居然如此相信臣妾，臣妾当真是感动至极……” 说着说着，淑妃低下头，啜泣起来。 苏莳呆呆地看着淑妃，心底五味杂陈。 “爱妃感动，朕便满足了。”傅默渊换了个姿势，淡淡地道，“行了。更深露重，爱妃可以先回自己宫里去了。” “是。” 淑妃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她福了福身，便要踉跄着离开。 傅默渊忽然开口：“等等。” 淑妃险些摔倒。 她惶恐不安地回头：“皇上……” “出去的时候，告诉内务府那边的人一声。”傅默渊似笑非笑，“这清从殿里凉得厉害，可见是没炭盆的。按照宫规，这答应的份例，应当是一日有二十斤黑炭，却没见内务府的人送来。” 淑妃此时稍稍冷静了些，低头道：“是，臣妾知道了。” 傅默渊随意挥了挥手。 淑妃连忙离开。 薛九功还以为傅默渊对内务府的事情不知情，小声提醒道：“皇上，眼下内务府早已关上门了。这黑炭，今晚恐怕是……” “无妨。”傅默渊嗤笑一声，“内务府的人睡下了，倒也不要紧。只要淑妃还没睡，不就得了？” 薛九功起初是稍有不解。然而转念想想，他很快便明白了，默不作声退到旁边。 苏莳也听明白了。 看来，傅默渊哪里是不明白淑妃对她做了什么。 他分明一清二楚，却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光是想用她的委屈，去安抚他的爱妃！ 思及此，苏莳心里一万个委屈。她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打湿了青砖。 啪嗒一声轻响，是泪珠砸到地上的动静。傅默渊皱了皱眉，看向苏莳：“怎么哭了？委屈了？” “……”苏莳摇了摇头，眼圈红红地动了动唇瓣，以唇语道，“嫔妾只是有点疼罢了，不敢委屈。” 第六十章 起驾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挑了挑眉：“真不委屈？” “……” 苏莳本就心里有刺，被这样一问，顿时控制不住地流了眼泪。 她哽咽了下，摇摇头，嘴唇一张一合的：“真的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 傅默渊看得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舒服。 倒不是说他在乎了苏莳，故而会因为苏莳的哭泣，而心底不安。 而是因为，苏莳居然在他面前，公然说了谎。 “苏答应。”傅默渊顿了顿，似笑非笑勾了勾唇，“你的胆量，也是越发的大了。难怪你今天敢在淑妃面前，摆出这副姿态来。” 苏莳愣了下，哭泣的声音都停了停。 她呆呆地看着傅默渊，眼神里带了不确定。 她怎么就敢说谎骗他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多暴戾的人。遇见这样的人，她简直躲都来不及！ “苏答应，你摆出这般不明所以的表情，是在做什么？”傅默渊冷哼一声，“你该不会觉得，只要摆出了这种神色，朕便会忽略你的过失吧。” 苏莳赶紧摇了摇头。 她可从来都不觉得，这个暴君是什么善男信女。看见她哭泣的模样，他别说是心软了。只要不直接不耐烦地出手杀了她，都算是好的， “是么。你最好心里有数。” 傅默渊冷哼一声，回头好整以暇看向门外。 房门仍然大开，门外的冷风被吹了进来。 好在苏莳已经习惯了过于阴冷的清从殿，虽是此时吹了点儿冷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方才薛九功见苏莳和傅默渊说着话，便没敢上来打扰。 这会儿傅默渊不说话了，他赶紧看准空隙，拿着茶杯上前行礼：“陛下，喝点茶吧。奴才刚去外头烧的水，还温热着呢。” “嗯。” 傅默渊懒懒地颔首，拿了杯茶水浅啜。 有意无意间，他将手边空置的一只手炉挪了挪，往苏莳那边一推。 苏莳低头看了看那手炉，有点眼馋。 她今天冻了一天，现在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哆哆嗦嗦。这手炉对她来说，格外的诱人。 只是…… 如果傅默渊没容许，就算她再怎么眼馋，都不敢去动这手炉。 既然如此，她还是别动这东西的好。 苏莳闭了闭眼，默默安慰自己。反正方才，傅默渊已经对淑妃下了命令。至多明后天，内务府便会将这两天克扣的黑炭送过来。到时候，清从殿不就又暖和起来了？ 思及此，苏莳顿时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 虽说那黑炭燃烧起来烟气重，甚至还有点熏人。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炭火呀。只要是炭火，便是好东西！ 苏莳正琢磨得起劲儿。一旁的傅默渊看着她，却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这才没过多久，她的神色，就由委屈变成了期待。 怪了。她有什么好期待的？ 傅默渊忽然有点好奇。 砰！ 傅默渊咳嗽一声，不轻不重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 苏莳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他，眼睛一闪一闪的，神色忐忑不安。 傅默渊沉声问：“苏答应方才在想什么？” “嫔妾……”苏莳嘴唇开合两下，尴尬地笑了笑，“嫔妾在想炭盆。” 傅默渊皱眉：“炭盆？” “对。”苏莳点点头，脸上带着向往，“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嫔妾也是失了炭盆几天，才察觉到它的好。原来，嫔妾对这炭盆是须臾也不能离开的……” 说着说着，苏莳的表情更憧憬了。 傅默渊听得一愣一愣的，凝神看了她的神色片刻。 深居宫中二十来年，傅默渊几乎不敢相信。在欲望横流的后宫之中，哟蠕动愿望居然会如此简单。 只是他看了半天，却始终都没能看出苏莳的神色，到底有什么异常之处。 看来，这丫头说的都是真心话。傅默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低斥一声：“没出息！” “皇上……” 苏莳骤然被呵斥了一声，有点委屈。 她偷偷看了傅默渊一眼，随即低头，没敢再看他。 苏莳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挺有趣。 傅默渊好笑地弯了弯唇，心蓦然软了软，淡淡道：“既然你心心念念着炭盆，薛九功！” 薛九功闻声上前：“皇上请吩咐。” “去内务府，把人叫起来。”傅默渊神色平淡。如此出格的事情，被他说来，却是意外的云淡风轻，“直接让他们去准备炭火，不必再等淑妃的人了。” 薛九功闻言，顿时一惊。 淑妃先前受了傅默渊的申斥，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一定是为苏莳准备炭火。 只是准备炭火，也需要一段时间。从淑妃宫里来的炭火，必然比他这会儿去内务府亲自拿炭火，来得要慢一些。 照理说，这苏答应也不是多金贵的主子。宫中主子大大小小多了去，而苏莳，不过是个小小的答应罢了…… 然而偏就是这个答应，让傅默渊开了先例，竟破例让他去内务府要炭了！ “奴才明白了。” 薛九功心里思绪万千，表面上倒是不显。 他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傅默渊似笑非笑看向苏莳：“如何。苏答应，现在你该不会想着炭盆流口水了吧？”语带调侃。 苏莳听得嘴角微微抽了抽。她什么时候流口水了？ 不过，既然先前傅默渊的确为她提出了炭火的事情。那她若是不领情、不道谢，似乎也不好。 苏莳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表示谢意。 这样的感谢，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傅默渊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懒懒地道：“行了。今夜折腾了一通，朕也乏了。小郭子，回宫。” 小郭子是傅默渊身边的大内副总管，旁人尊称一声郭公公，位在薛九功之下。 闻言，郭公公赶紧上前，谄媚地笑道：“奴才知道了。起驾——” 郭公公声音拉长，在清从殿之中回荡。 阿筠赶紧跪下：“恭送皇上。” 苏莳眨眨眼，也走上前去，想要送傅默渊出清从殿。 谁知，傅默渊却制止了苏莳：“苏答应，你留下。” 第六十一章 先行告退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听得眨了眨眼。 这个暴君，今日怎么对她这么好了？ 苏莳心底，其实也并不愿意送傅默渊出门。 只是碍于规矩，她也不好将听见傅默渊命令时的欣喜，表现在脸上，只能以唇语道：“可是，皇上，这不合规矩。” 虽说苏莳嘴皮子硬得很，但她眼里的欢喜，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傅默渊看见她的神情，好笑地挑了挑眉。 苏莳简单得像一潭清水，一眼便能看见里头的一切。这样的人，让他觉得分外安心，甚至起了逗弄的心思。 “无所谓。”傅默渊顿了顿，忽然道，“朕和你相见的机会很多，也不急于一时。等到明日晚上，你再来凌霄殿伺候朕，不就是了。” “……” 苏莳顿时就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傅默渊，微微苍白的小嘴张成圆形，显是对傅默渊的命令吃惊不小。 苏莳惊呆的模样，着实是过于好笑。 傅默渊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拍拍她的脑袋，转身大步离开。 郭公公尖锐的声音随之出现：“起驾，回宫——” 苏莳呆愣了许久，目送着傅默渊的身影消失。 阿筠则是一直跪在地上，等傅默渊离开，她立刻站起身来，喜极而泣：“小主，太好了。皇上明日点了您侍寝，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苏莳听得咧了咧嘴，脸色写满苦涩，连一点喜气都没有。 她现在一听见侍寝二字，心里便觉得不舒坦。 自从入宫以来，她每一次被傅默渊叫去侍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要么就是被嫉妒的娴妃下毒暗害，要么就是过敏脸肿。原本好端端的脸，活生生肿成了一张大饼。 上回侍寝的时候，闹出的事情更加离谱。她居然撞上了有人来刺杀傅默渊…… 苏莳越想，越是觉得心累。 阿筠高兴了一会儿，才看出苏莳情绪不对头。 她连忙问：“小主，您怎么不高兴了？是奴婢说错话了吗？” 苏莳摇了摇头。 阿筠面带忧色：“那，您是……” 苏莳唇角动了动。到底是不忍心让阿筠继续担忧下去，她道了一个字：“冷。” “冷？”阿筠一怔，随即安慰苏莳，“小主您别担心，先前薛公公已经去拿黑炭了，过不了多久便会回来……您看，薛公公他可不是回来了？” 阿筠看向外头，眼前一亮。 苏莳也看向门外。 薛九功身后跟着一串太监，往苏莳这边走来。 他身后的那群太监们，手上捧着装满黑炭的箱子。 来到苏莳面前，薛九功笑吟吟地行了个礼：“奴才给苏答应请安了。” 苏莳连忙去搀扶薛九功，示意他起来。 薛九功是傅默渊身边的总管太监。地位尊崇不说，和傅默渊的关系也近些。 俗话说近水楼台，宰相门房七品官。德嫔特地提点过苏莳，说薛九功在后宫地位颇高。即使是最跋扈的娴妃，遇见薛九功，也照样要收敛几分。 苏莳一听，顿时就更是不敢得罪薛九功了。 “先前皇上让奴才去内务府拿的炭火，已经到了。”薛九功顺势起身，笑道，“内务府说，他们先送了三百斤炭过来。请答应小主派人清点清点，若是数字无误，奴才便先回凌霄殿伺候皇上了。” 苏莳点点头，看向阿筠。 “是，小主。” 阿筠答应一声，去清点炭火。 阿筠这边刚清点了一半，另一边，周常在也气喘吁吁地过来了。 周常在显然是睡到一半，忽然被人从床上揪起来的。发髻微微凌乱，脸色更是难看，隐隐带着几分恼火。 在周常在身后，也跟着几个宫人。宫人们手里也是捧着炭火，只是周常在身后的人数，却远远没有方才薛九功带来的多。 进了清从殿，周常在一眼看见薛九功。她愣了下，不由问：“薛公公怎么来了。” 薛九功笑着行了个礼：“奴才是被皇上差遣过来的。” “原来如此。”周常在正是一腔不悦，也就没有多问，转头瞪向苏莳，冷笑道：“你倒是个福气好的。这三更半夜的，淑妃娘娘忽然让身边的大宫女叫我起来，让我来给你送黑炭。” 苏莳愣了下，想起方才傅默渊的命令。 原来，淑妃对傅默渊的命令当真是如此害怕，连一时一刻也不敢耽搁，这就派了周常在来送炭火。 苏莳赶紧冲周常在笑了笑，笑容满是诚恳和讨好。 然而这会儿，周常在却是正在气头上。苏莳的笑容在她看来不是讨好，而是明火执仗的炫耀！ “哟，苏答应你笑什么呢。”周常在顿了顿，阴阳怪气地开口道，“难不成，苏答应你是觉得，我大半夜跑到这里一趟，十分好笑不成？” 苏莳听得一愣，惊愕地看着周常在。 她不懂，自己到底为何会被曲解成这个意思。 “苏答应啊苏答应，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周常在冷笑一声，“你给我记着，我是个常在，你只是个答应罢了。论地位，我尊你卑。论资历，我高你低。所以无论如何，你也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幸灾乐祸。听懂了吗！” 苏莳吓了一跳，赶紧点头。 周常在轻嗤一声：“没用的东西。” 说罢，她直接一转身，走出了清从殿。 而此时，薛九功还站在边上。 苏莳站在原地，讷讷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良久良久，她努力冲薛九功挤出一个笑容来。 薛九功怔了下，低头道：“小主，奴才先行告退。” 说罢，薛九功行了个礼，转身退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阿筠才来到苏莳身边，皱着眉头小声抱怨：“小主，那周常在也太过分了。” 苏莳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指了指地上的炭。 不管周常在再怎么跋扈，都无所谓。 至少眼下，她们已经拿到炭火了。 “小主您……” 阿筠看得叹了口气，一阵心酸。 她家小主就是性子太软，也太容易满足了，才会被人这般欺负。 苏莳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冲阿筠做了个打火的手势，又指了指地上的黑炭，一脸期待。 第六十二章 当日真相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是，奴婢知道了。”阿筠无奈答应，“这就去给您生火。” “嗯嗯！” 苏莳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 她用力点头，小碎步跑到前头，去把正殿的门关上了。 从屋外席卷而来的冷风，被门板隔绝。 这回手上有了数量不少的木炭，也没必要再去节约炭火。阿筠索性回到暖阁里，生了两个炭盆。暖阁之中，登时暖意融融。 主仆两人蹲在炭盆旁边，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苏莳更是幸福得眯起了眼睛，一脸愉悦。 虽说这两天，她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她的委屈已经不复存在了。 既然这样，此时，她就先放松一会儿好了。 …… 和清从殿难得一见的轻松相比，芳榭殿里的气氛，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回到自己宫里，淑妃身上的气息，一直冰冷无比。 就连周常在从外头回来时，身上沾染的冬夜凉气，都没这么冷。 周常在来到淑妃面前，蹲身行礼：“嫔妾参见娘娘。” “嗯。”淑妃低头看着周常在，声音微冷，“那苏氏，可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 “她啊……”想想方才苏莳的反应，周常在心里一阵不快。索性添油加醋，在淑妃面前搬弄起了是非，“我带着黑炭去她宫里的时候，特地对她提过娘娘您的恩德。谁知，那妮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优哉游哉的。要让嫔妾看啊，她根本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听见这话，淑妃自是恼火。 “苏氏这贱人，当真会拿乔。”淑妃银牙轻咬，怒道，“仗着皇上对她有几分怜惜，她当真将自己看成了什么人物。连本宫的话，她都敢不听了！” “娘娘，您给苏答应脸面，苏答应却不肯要呢。”周常在酸溜溜地道，“要不是仗着皇上对她有几分宠，苏答应也不会如此故作清高。娘娘您不知道，臣妾去清从殿的时候，见到薛九功带着一群人，给苏答应送了不少炭去。也难怪她不稀罕要娘娘您送去的炭了！” 皇上…… 想起傅默渊，淑妃眼角跳了跳。 先前傅默渊话里那有意无意的警告和敲打，还言犹在耳。 虽说她也无法确定，傅默渊到底有没有看出，她拿簪子戳苏莳手臂的事情。但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够了，周常在。”淑妃揉了揉额头，抬起视线，警告地落在周常在身上，“这些话你在芳榭殿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外头，却是万万不可再说。听见了没有？” “什么？”周常在闻言一怔，心底颇有些不平，“可是，娘娘。您是没有看见，那苏答应到底有多嚣张……” “本宫已经说过，够了！”淑妃语气严厉了几分，看向周常在的眼神也是冷厉无比，“这件事就此过去，本宫暂且不想在芳榭殿里，再听见苏答应的名字。你明白了吗！” 周常在吓了一跳。 虽说她性子鲁钝，但淑妃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周常在若是再不知道，那她可就真是个傻子了。 最终，周常在不得已，只得讪讪地低头：“嫔，嫔妾知道了。” 淑妃冷声道：“下去吧。” “是。” 周常在悻悻地福了福身，退下了。 淑妃揉了揉太阳穴，叫来身边伺候着的大宫女秋雁，问她：“太医院那边怎么说。还是没人吗？” “是。”秋雁福身回答，“眼下在夏答应身边伺候着的太医，仍然是先前那一个。” 闻言，淑妃的脸色有些差。 几个时辰之前，从太医院匆匆赶到芳榭殿、伺候夏答应病情的太医，乃是太医院之中，资历最浅的一个。 他见过的病人并不多，平时做的事情，也大都是给主子们请平安脉。对于夏答应这般来势汹汹的外感风寒，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使尽了全身解数，也不过是勉强将夏答应的病，暂且压下罢了。要说彻底治愈夏答应的风寒，恐怕还得找到更合适的太医来才行…… 淑妃紧锁柳眉，正烦心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惊呼：“淑妃娘娘！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夏答应，答应她醒了！” “什么，终于醒了！” 淑妃大喜，连忙站起身来。 她迅速来到夏答应的偏殿，果然看见夏答应清醒过来的样子。 夏答应此时身子仍然不好，病病歪歪的。一张原本好看的脸庞，也因高烧而通红。 不过，她好歹还能认出人来。看见淑妃来了，顿时眼眶一红，哽咽地叫道：“表姐……” 就连声音，也是鼻音浓重的。 “你刚清醒，先别说这么多。”淑妃心里五味杂陈，回头看向旁边的太医，“你说说，夏答应的病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前来照顾夏答应病情的，是个年轻的太医。闻言，他低头道，“夏答应的情况，还不能掉以轻心。微臣觉得，答应小主或许只是情况好转了些许罢了。至于接下来是好是坏，还得再观察观察，才能得出结论。” “……”淑妃脸色沉了沉。 她很想呵斥一句庸医，奈何现在除了这庸医之外，她也没有其他人可用。 沉默许久，淑妃最终冷冷地道：“你出去吧。” “是。” 太医答应一声，起身离开。 淑妃随即看向夏答应：“你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苏答应把你推下水的？” 夏答应眼底闪过一抹迷茫。她努力回忆着昏迷之前的一切，良久良久，才憋出一句：“……表姐，似乎并非如此。” “真不是这样？” 淑妃顿时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真是她先前错怪苏莳了？ “我当时，的确是和苏答应起了龃龉。”说及此事时，夏答应眼神里闪过一抹心虚，小声道，“苏答应当时先离开了，我就没追上去，待在原地生气。谁知气了一阵子，就被人不声不响地从后头接近。再接着，就落水了。” 原来如此！ 淑妃吃了一惊，有些懊恼。 也是她先入为主了，才陷入了对苏莳的埋怨当中。 第六十三章 真相无所谓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其实，淑妃从未瞧得起苏莳过。因此这会儿她的反悔，自然也不是冲着苏莳去的。 她只是单纯觉得不甘心，不该让自己先前那仇恨的样子，被傅默渊看见罢了。 只是事到如今，即使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沉默良久，淑妃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罢了，暂且不说这些。你详细跟本宫说说，你看没看见，那推你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我没看见。”夏答应犹豫着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人似乎是个太监。” 太监。 淑妃一听，顿时皱眉。 苏莳身份低微，身边只有两个负责洒扫粗活的太监而已。 这样低级的人物，自然不会多么忠于苏莳。看来，那个推自家表妹如水的人，可以确定不是苏莳了。 可如果那个人不是苏莳，又会是谁？ “你再想想。”淑妃顿了顿，不甘心地道，“到底是谁要害你！” 宫里无人不知，夏答应是她淑妃娘娘的表妹。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也要看主人。对夏答应下手的人，十之八九，是冲着她来的！ 见淑妃表情坚决，夏答应只得依言琢磨。 只是，她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越想，就越觉得头脑发晕，脑仁儿隐隐作痛。 “表姐，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夏答应刚要开口，忽然眼前昏花起来。 淑妃看见夏答应的模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你怎么了？” “我……” 夏答应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晕厥了过去。 淑妃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秋雁。 秋雁连忙大叫：“太医，太医呢！快进来！” 太医闻声进来。看见夏答应倒在床上人事不省，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诊治。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夏答应紧皱的眉毛，也松开了些许。 “夏答应的情况，不容乐观。”太医擦了擦汗，看向旁边焦急的淑妃，“答应小主身子本来就弱，方才又过分思虑了。以至于身体消耗亏空，晕厥过去……唉。” “你叹什么气。”淑妃听得背后一寒，忍不住厉声道，“你说，她会怎么样？” “答应小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太医先是胡扯了两句，随后道，“只是，若是答应小主的身子继续这样下去，事情可能就麻烦大了。” 淑妃拧眉道：“你是说，她的身体有可能恶化？” 太医点头：“正是。” 淑妃闻言，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 翌日，一早。 前日淑妃去清从殿大闹一番，却被傅默渊撞上的事情，一时间不胫而走。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莳已经平安无事。 仔细想想，苏莳的经历也堪称传奇。很少有低位嫔妃在连着两次对上淑妃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就连德嫔听说这件事后，也不由松了口气。第一时间，便传苏莳到云澈殿来。 刚一来到云澈殿，德嫔就让兰翠给了苏莳纸笔：“苏答应，你将昨天发生的一切，仔仔细细写在纸上给本宫。记住，务必要详尽。知道了吗？” 苏莳连忙点头，仔仔细细写了起来。 她也是知道轻重的，对德嫔索要此事来龙去脉的原因，心里也略有些清楚。 过不多时，苏莳写满了整整一张纸，递给德嫔。 德嫔看了半晌，皱眉道：“原来如此。” 苏莳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在纸上写了一句，递给德嫔。 “嫔妾……不会再有事，再被淑妃娘娘为难了吧？”德嫔拧眉，一字一字念出纸上的字迹。她声音随即顿了顿，摇头道，“这个问题，本宫倒是不这么觉得。” 苏莳一听，脸顿时垮了。 只是，她的眼神里，多少还有点不敢置信。 大概是苏莳对于这件事，还存着一点奢望的缘故。 德嫔叹了口气，难得推心置腹地道：“苏答应。有些事情，本宫不瞒着你，直接跟你说了。——你要知道，淑妃从来都不是个讲理的。既然她可以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将夏答应落水的的责任推到你身上。那么，你又为何会觉得。等她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之后，就会不再怨恨于你呢？” 苏莳听得怔然，良久良久，才写了一句：“可是，淑妃娘娘没有怨恨嫔妾的理由……” “你错了！”德嫔沉声道，“先前皇上撞见淑妃时，对淑妃说的话，让她颜面尽失。这个理由，便足以让她怨恨于你！” 苏莳顿时愣住。 许久，她的脸色微微发白，写道：“这件事不是嫔妾做的，而是皇上的意思。” 德嫔叹了口气，对苏莳天真的想法有些头痛：“苏答应啊苏答应，你难道不知道吗。如果没有你，皇上根本就不会对淑妃发这么大的脾气。昨夜的事情，你难辞其咎！而且，你该不会以为，淑妃身为妃妾，能够去怨恨皇上吧？” 德嫔的潜台词，苏莳明白。 既然淑妃无法去怨恨傅默渊，那就只能转而怨恨她了。 原来，淑妃是在迁怒。 苏莳终于懂了。 她脸色发白地抿着嘴，不再言语。 德嫔见她神色可怜，心软了软，安抚她道：“好了。只要你最近老实一点，让皇上多注意你一些。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淑妃便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了。” 只是这话的效果，着实不强。 苏莳勉强笑了笑，眼里仍然写满怀疑。 别说是苏莳，德嫔自己对这话，都是怀疑的。 两人相对静默片刻，转眼就到了苏莳去凌霄殿伺候傅默渊的时候。 薛九功来到云澜殿，看向德嫔，满脸笑意地道：“德嫔娘娘吉祥。皇上点了苏答应的名，让她去伺候了。” “是吗，那是好事啊。”德嫔连忙笑道，“苏答应，你收拾一下，这就跟着薛公公一起去凌霄殿吧。” 苏莳点点头，冲德嫔福了福身，跟着薛九功一起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脖子微微缩起。姿态很畏缩，像只鹌鹑。 德嫔看着苏莳的背影，不由微微摇头。 兰翠也是费解得很。等苏莳走后，她忍不住道：“奴婢真不明白，苏答应最近为何如此受宠。” 第六十四章 娴妃的赏赐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什么时候装傻了？夏答应这就是手上拿着锤子，看什么都是钉子了吧。 苏莳懒得再跟夏答应说什么，一个劲地吃吃吃。 虽说她这举动显然不合礼仪，但夏答应还真挑不出她什么错处。 夏答应气急又无可奈何，只能拉着隔壁的周常在，一个劲地指桑骂槐。又是说她仪态不好，又是说她吃得太多。总之字字句句都在嘲讽苏莳，恨不得把她食肉寝皮。 这般微妙的气氛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几分。 娴妃看了一眼天色，笑吟吟站了起来：“今儿个姐妹们聚得很是高兴，宴会也该散了。本宫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自便。” 众嫔妃们纷纷站起身来。除了淑妃之外，所有人都低头行礼，齐声道：“是，恭送娴妃娘娘。” 娴妃摆了摆手，志得意满回了正殿。 淑妃看着她的背影，脸色微微发青。她别过头，冷冷地看了周常在和夏答应一眼：“还在这里干什么，回去了。” “是。” “知道了，表姐。” 周常在和夏答应齐声应下。 夏答应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苏莳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啊，这辈子也就配做个小小的答应。注定要被人踩一辈子！”说罢终于高兴了几分，走了。 苏莳就当没听见夏答应的话，擦了擦嘴站起身来。 区区嘴皮子上的挤兑为难，她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 殊不知此时有另一双眼睛，已经从暗处看见了所有。 兰心在外头悄悄看了一眼。听见夏答应对苏莳说的那些话后，唇角不屑地轻轻一扯，回到正殿。 娴妃半躺在软榻上，旁边有两个宫女拿着玉槌，轻轻为她敲腿。 听见兰心的动静，娴妃头也不抬地开口：“苏答应那边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苏答应一直在吃东西，表现得还算老实。倒是夏答应说了……” 兰心将方才夏答应的话，重复了一遍。 娴妃听着，唇角勾了勾，掀起一个不屑的弧度：“这夏氏说起话来当真不知所谓。有个正二品妃做表姐，她就以为自己也是正二品了？” “娘娘说得是。”兰心殷勤附和，“像这样粗野愚蠢的女子，注定在后宫之中长久不了。” 娴妃嗤笑道：“本宫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发烧烧傻了，还是一直就这么傻。——不过，她说苏答应的那几句，倒也有些在理。” 兰心问：“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是说——品级。”娴妃勾唇，“苏答应是个蠢的，得宠恐怕也只是几天罢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失宠了。” 宫里，是最讲究实际的地方。像苏莳这样没有背景的嫔妃，若是被皇帝忽略，下场就只有枯寂在深宫一角，从此静待死亡的到来而已。 “没有哪个后宫女子，不盼着晋升。”娴妃眯起眼睛，“所以，本宫要想拉拢苏氏，倒也不会太费事。只要从指缝间露出一点儿利益给她，这苏莳就会闻着味道，颠颠地为本宫办事了。” 兰心恭维道：“娘娘您英明。德嫔是个没本事的，向来只会明哲保身。她连自顾都无暇，怎么会给苏答应提品级呢。” “德嫔怎么配和本宫相比。”娴妃冷哼，“本宫就是要让苏答应知道，在这后宫当中，没人比本宫更合适，更能成为她的靠山。” “娘娘您要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兰心笑道，“只是……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娴妃心情不错，闻言便睨了兰心一眼：“讲。” “是。”兰心顿了顿，道，“娘娘，您在这后宫之中一呼百应。您要拉拢什么人，那人一定会巴巴地来到您面前、为您所用。既然如此，您大可以培养几个趁手的妃子来用。又何必非要用苏答应这样的蠢人呢？” 娴妃闻言，脸上掠过一抹阴影。 其实她也不想用苏莳，尤其是她先前还嫌苏莳勾引傅默渊碍眼，曾经狠狠整治过她一顿。 只是最近，傅默渊对她的态度并不算好。尤其是傅默渊中毒之后这十几天，更是从没见过她一面。 先前大司马也曾旁敲侧击过，让傅默渊对平婉儿上心些。只是由于先前傅默渊中毒的事情，大司马的表态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毕竟，谁还能压着中毒的皇帝，让他去多对自己的女儿上心些？ 眼看着自己恩宠被分薄，不再在后宫中一枝独秀，娴妃也急了。此时，她也唯有捏着鼻子找个人来固宠。 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苏莳！ 思及此，娴妃脸上阴影越发浓重。她冷声道：“兰心，不该你问的问题，就不要问。本宫让苏答应来，必然有本宫自己的道理，你明白了吗？” 兰心一惊，连忙乖顺地低头：“是，娘娘。奴婢多嘴了。” “你知道就好。”娴妃神色冷然，“一会儿你过去，将本宫允诺的衣服带给苏答应。等过两天，你再叫苏答应来本宫这里一趟。” 娴妃平时傲气得很，还从来不曾对哪个嫔妃态度这么好过。 “是。” 兰心心底暗自惊奇，表面上则是福身答应。 另一边。 苏莳回到云澈殿，顿时轻松了不少。 德嫔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略带探究。 苏莳连忙比比划划，以手势问：“娘娘，怎么了？” “没怎么。”德嫔蹙眉，“本宫只是觉得，娴妃对你的态度，似乎是变化不小。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 原来德嫔是在琢磨这个。苏莳傻乎乎地笑了笑，找了纸笔，写：“或许是娴妃娘娘终于知道，嫔妾是个省心的吧。” 德嫔看着苏莳哪来的那张纸，唇角微微抽搐了下。她也知道苏莳就是这个脑子，跟她计较也是无用，便咳嗽一声：“……好了，苏答应。最近一段时间，你要老实一些。切不可再闹出什么事端来，知道了没有。” 苏莳乖巧地点了点头，福身答应。 看着苏莳表态爽利，态度也温顺可以教化，德嫔脸色也好了不少：“行了，你下去吧。” 第六十五章 没那个本事攀高枝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再度一个福身，从旁退下。 德嫔看着苏氏离开的方向，怅然叹息。 兰翠端了杯茶上来，好奇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呀。娴妃娘娘她不再那么厌恶苏答应了，这不是好事吗？” 德嫔先前在品茶宴上沉默寡言，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这会儿她看见茶水便觉得胃里翻腾，忙摆了摆手让兰翠将茶水拿下去：“好事是好事，但娴妃的性子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本宫只怕，娴妃她……唉。” 德嫔性子谨慎，非议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去。 兰翠明白德嫔的意思，笑道：“娘娘您不用担心。苏答应区区一个答应，娴妃娘娘有什么好算计她的。奴婢看啊，娴妃娘娘或许是有意要跟淑妃别苗头，这才格外高看苏答应一眼。至于目的，不过是要显示自己和淑妃不一样罢了。” 这倒也是个解释。德嫔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最近一段时间，淑妃和娴妃的斗争分外的白热化。若是娴妃有心这样做，也完全是可能的。 兰翠想了想，忽然问：“娘娘，那苏答应不会背叛您吧。” “背叛？”德嫔一怔，随即了然，“娴妃的位置本就比本宫高。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若是苏答应当真离了本宫、去娴妃那处，那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兰翠撇了撇嘴，话里酸溜溜的：“娘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帮了苏答应那么多，若是苏答应再背叛了您，投到娴妃那边，那她可当真不是个东西。” 德嫔失笑：“好了，兰翠。这宫里不就是无休无止的算计和逢高踩低么。即使苏答应当真想另择高枝，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 “娘娘，哎呀。”兰翠不满，“您就是为人太好了。” 德嫔摆了摆手，示意兰翠不必多言。 正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兰心到了。 她捧着娴妃赏赐给苏莳的衣服首饰，冲德嫔行了个礼，告知来意，便往苏莳暂住的侧殿去了。 侧殿里，苏莳正坐在窗边，拨弄着手上的珠子。 阿筠站在她背后，为她拆着头发。 门外忽然响起兰心骄躁的声音：“苏答应，苏答应可在里头？” 这声音，苏莳熟悉得很。她顿时一个激灵，和阿筠对视一眼，双双不知所措。 兰心本还以为，苏莳会出来迎接，想不到她站在外头半天，却始终都没等到苏莳出来。 “小家子气的东西，狗肉上不得台面。”兰心不屑地压低声音骂了一句，直接捧着托盘进了侧殿。 她的行为于礼不合，简直无礼。但苏莳也分不出兰心的举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糊里糊涂坐在那，眨巴着眼睛看兰心。 兰心故意将托盘往苏莳面前亮了亮，笑道：“娴妃娘娘先前说过，要奴婢拿这东西赏给苏答应您。” 苏莳连忙起身，冲着那东西福了福。阿筠也跟着行礼。 “苏答应。”兰心将托盘递给阿筠，故意拉长了声音，“这可是娴妃娘娘对你的一番好意。你啊，可得好——好儿地记着，娴妃娘娘是怎么对你好的！” 苏莳赶紧点头。 兰心对苏莳的态度还有些不满，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苏莳，想让她表态得更露骨一点儿。 苏莳眨了眨眼。 这情形，她似乎在哪儿见过。 当初那个传旨的太监来的时候，似乎阿筠也提醒过她，要让她拿东西赏人来着…… 苏莳瞬间恍然大悟。这会儿傅默渊的赏赐也到了，她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银瓜子，递给了兰心。 那一把银瓜子亮晃晃的，连个荷包都没有。兰心往手心里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儿发青：“苏小主，奴婢可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是为了这个，又是为了哪个？苏莳困惑地偏了偏头，仔细想想，又从旁边拿了几块酥饼递给兰心。 一旁的阿筠看见苏莳的模样，肩膀抖颤了下。又是想笑，又是害怕。 兰心却是气得不行，几乎要骂人。她在娴妃身边伺候，自觉也是半个主子。平时的低位嫔妃们见到她总是百般逢迎，一口一个兰心姐姐的也不在少数。偏偏这个苏答应，却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还敢拿酥饼给她！ 要不是娴妃指名要拉拢苏莳，兰心现在一定会狠狠羞辱苏莳一通！ “奴婢先告退了。”兰心瞪着苏莳半晌，语气不善地压低声音，“苏答应今日的表现，奴婢一定会全部告诉娘娘的！哼，告辞了！” 说罢，兰心扭头就走。 苏莳呆呆地看着兰心的背影，不懂她为什么会发火。 前头德嫔听说兰心走了，敛了敛眉。 兰翠看着兰心怒气冲冲的背影，倒是幸灾乐祸地笑了：“主子。看来，兰心被苏答应气得不轻呢。” 德嫔皱眉：“看来苏答应对娴妃的态度，并不算好。” “苏答应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兰翠点评道，“高枝儿来了，她居然没急着蹦。” 德嫔回头瞪了兰翠一眼：“兰翠。主子的事，也有你胡说八道的余地？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去点评苏答应的。” 兰翠吐了吐舌头：“娘娘您别气，奴婢只是随便一说罢了。” 德嫔皱眉：“往后别胡言乱语。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 兰翠赶紧答应：“是。” 另一边，兰心气呼呼地回了芜芙殿。 回到芜芙殿中，她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娴妃。 娴妃听得脸色阴沉了片刻。若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恐怕这会儿就得登了云澜殿的门，狠狠教训苏莳一番。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苏莳的地位已经不同了，在太后面前都挂了名，她不能轻举妄动。 “行了，本宫知道了。”娴妃忍着气，冷冷地道，“说来苏答应是个蠢的，这般举动倒也未必是为了落本宫的面子。再过两天，本宫让她来本宫这里。到时候，再看看她的反应。” “是。”兰心点点头，气呼呼地道，“不就是个小答应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第六十六章 太后当真喜欢她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娴妃不语，眼神有一瞬间的危险。 苏莳现在地位的确不高，但她在这后宫之中，好歹还能安分地过日子。 若是苏莳当真拒绝她的拉拢……到时候，她定要苏莳连日子也过不成！ 转眼几天过去。这几天，兰心一直没再来过云澜殿。 而傅默渊这几天也一直忙着前朝西南的水患，没再找过苏莳。 苏莳过得越发如鱼得水，乐不思蜀，根本不想回傅默渊那边去。 谁知几天后，傅默渊的圣旨，到底还是进了云澜殿。 他让苏莳，去太后处一趟。 苏莳一接到命令，便去了昭阳殿。 一进昭阳殿，薛九功便迎了出来，笑道：“苏小主来了。” 苏莳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薛九功，不懂自己为何会被傅默渊点名叫到这里。 薛九功微微一笑，解释道：“皇上知道太后对您颇为喜欢，便让您来伺候太后。” 苏莳点了点头，虽然心里还是不明白，但她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 薛九功转身，引着苏莳往昭阳殿里走去：“小主这边请。” 苏莳跟在薛九功身后，进了昭阳殿正殿。 还没进殿门，便听见太后含笑却别有一番威严的声音：“近日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好，哀家对你颇为担心啊。” 傅默渊淡淡道：“太后不必担心。朕的身子，还应付得来。” “呵呵。”太后微微一笑，“皇帝的身子虽还不错，但哀家也是为人父母的，又怎能不担心呢。” 傅默渊平静地道：“多谢太后还想着朕。” 太后笑道：“想着皇帝的，可不止是哀家。先前尧王在边境的时候，连着上了几道折子。每一道折子，都在关心你的身体。这些请安折，皇帝你可看见了啊？” 傅默渊嗯了一声：“看见了。” “很好。”太后含笑道，“尧王前年出京就藩，这几年一直没回京城。他是在金陵长大的，习惯了温山软水。自从就藩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可是没少受折腾。” 傅默渊淡淡一笑：“是么。” 他这反应十分冷淡，太后倒有些不好再往下说了。沉吟许久，太后轻轻咳嗽一声：“尧王一直思念着皇帝，日思夜想盼着回京，也好探望探望皇帝你，看看你这个兄长的身子到底如何了。皇帝，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就藩，是祖宗留下的法度和规矩。”傅默渊声线冷淡，“尧皇弟在京城的时候，的确是温养得太过了。这才让他连西北的气候都有些受不了。朕看，还是让他在边境多待一些时间吧。” 苏莳听得脚步停顿了下。 尧王，似乎就是请安折子上出现过的那个人。 所有人给傅默渊的折子都是恭恭敬敬的，唯有尧王字迹龙飞凤舞。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不够恭敬…… “皇帝。”太后没想到，傅默渊居然直接拒绝了自己。她一时间有些恼火，语气也冷了下来，“尧王一心思念着你这个皇兄，你倒是丝毫也不想念尧王啊。亏得你们从小都是一起长大，你当真能如此心狠？” 傅默渊微微一笑，笑意凌然：“母后这话可就说错了。尧王不能进京，也是朕对他的一番苦心。傅家皇族的男儿，都要能独当一面才行。若是尧王一直安于在金陵度日，那怎么行？” “你……”太后有些愠怒，“说白了，皇帝你就是不肯了？” “朕也是为了尧王好。”傅默渊淡淡道，“外头是谁？” 这话题转得有些快。薛九功也是一愣，恭恭敬敬地道：“回皇上，奴才带着苏答应过来了。” 太后“哦”了一声，有些意外：“是苏答应来了？” 傅默渊挑眉：“苏答应怎么来了。” 苏莳懵了。 薛九功也懵了。 傅默渊淡淡道：“今日朕叫苏答应来，本是让她随身伺候。没想到薛九功传错了话，让她来母后这里，平白打扰了您的休息。” 薛九功，“……” 他刚才明明没听错啊！他都跟在傅默渊身边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听错？ 只是，既然傅默渊这样说了，他也只能苦着脸承认：“如今想来，的确是老奴听错了。皇上恕罪！” 说着，薛九功直接跪了下去。膝盖扎扎实实撞在地板上，那沉闷的一声，苏莳听着都替他疼。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傅默渊似笑非笑，“皇太后吃斋念佛，心思慈悲，自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为难你。” 太后眉头动了动，捻着佛珠，淡淡道：“哀家本就不愿意多理这些俗事。这一点，皇帝倒是没说错。” “太后虽是慈悲，但是，薛九功。这样的错误，你下回还是少犯为妙。”傅默渊道，“毕竟苏答应来到昭阳殿，已经算是打扰了太后的起居。” 忽然被点到名的苏莳，“……” 她眼巴巴地看了看傅默渊，赶紧福身请罪。 太后低眸看了苏莳一眼，笑道：“这苏答应在皇帝身边，倒是相当不错。皇帝喜欢的人，哀家自然也喜欢。说是打扰了哀家，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傅默渊眸光一动：“哦，太后当真喜欢苏莳？” 太后皱了皱眉。傅默渊的问题来得奇怪，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莳也抬起头，不明其意地看着傅默渊。 见太后半天不说话，傅默渊似笑非笑：“既然太后许久不答，想来就是不喜欢苏答应了。苏答应，跪下！” 傅默渊忽然低喝。 苏莳吓了一跳，猛地跪下。 傅默渊面无表情，声线几分冷厉：“太后向来宽仁慈悲。你做了什么，才会让太后对你如此不喜？” 苏莳连连摇头，有些无措。 她一心惶恐不安，也就没有注意到，傅默渊的眼神似笑非笑，并无怒意。 “皇帝。”太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清了清嗓子。若是再让傅默渊发作下去，就成了她在昭阳殿里为难苏莳了。这话传出去，委实不太好听，“哀家可从未说过，哀家对苏答应有所不喜。” 第六十七章 拉拢苏答应试试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哦，是吗。”傅默渊顿了顿，神色有些惊诧，“朕还以为，像苏答应这样蠢钝的女子，您会多少对她有些厌恶。” 太后不明白傅默渊的意思，却也无法顺水推舟答应傅默渊的话，便慈悲一笑：“苏答应心底纯良，只此一点，在宫中便已经十分珍贵。” “原来如此。”傅默渊点了点头，起身道，“朕先告退了。” 太后点了点头，神色中略多了些云山雾罩的阴沉：“皇帝先退下吧。” 今日她原本是想让傅默渊答应自己，允尧王进京。 然而，这个计划到底该是被傅默渊给打断了。而且，还是用区区一个低位嫔妃的到来打断的…… 此子当真是手段百出，出人不意。 傅默渊走了，苏莳还愣在那里，傻乎乎的不知道离开。 傅默渊走出一段路，忽然冷声：“苏答应，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过来！” 苏莳打了个哆嗦，赶紧乖乖给太后告别，随即跟上了傅默渊的脚步。 来到外头，苏莳一直低着头，心里忐忑。 这暴君莫名其妙让人将自己叫到这里来，又莫名其妙说了那些有的没的。 他到底是想做什么……不对，他该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吧！ 想到自己小命可能休矣，苏莳心里顿时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走着走着，傅默渊的身形蓦然停下。 苏莳一味沉浸在惶恐不安之中，没注意到傅默渊的举动。 咚的一下，她猛然撞上傅默渊的背影，顿时鼻子一酸，没绷住地捂着鼻子，泪眼汪汪。 傅默渊背心一疼，没好气地转过头去。看见苏莳哭泣的模样，他不由一怔，气得笑了：“苏答应，你没生眼睛么？看见朕在前头停下，你也不知道躲？” 天，她怎么就撞上这个暴君了！ 苏莳赶紧摇头，着急忙慌地跪下了。 膝盖还没来得及触地，她便被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给托了起来。 傅默渊皱眉看着苏莳：“为何要跪？” 苏莳摇了摇头，哭丧着脸。仔细想想，又点了点头。 “……”傅默渊无语。 他拧眉看了苏莳半晌，放开她的手，冷冷地道：“你很害怕朕。” 苏莳抽了抽鼻子，没敢抬头。 她当然害怕傅默渊。 一个动不动就要发火砍人脑袋的皇帝，她怎么能不怕呢。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苏莳跟在傅默渊身边，算是体会到了。她一直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傅默渊砍了脑袋…… 傅默渊盯着苏莳看了半晌，眼神渐冷。他松开苏莳的手，冷冷地道：“朕不乐意为难别人。既然你不愿意待在朕身边，那便先回去。” 这话多少有些不高兴的成分。毕竟傅默渊身为九五之尊，一向都是女子捧着哄着，哪有人会主动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 薛九功在旁边看着，还以为苏莳会主动拉近自己和傅默渊的距离。谁知苏莳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冲傅默渊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就跑！ 薛九功顿时傻眼了。 他看看苏莳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傅默渊黑如锅底的脸色：“皇上，这……” 傅默渊黑着脸道：“够了。” 薛九功没敢吱声，低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傅默渊头痛地揉了揉额头。 苏莳那妮子，当真是个傻的。 既是如此，看来她也不可能领会，自己叫她到太后宫中的真正用意了。 “也罢。”傅默渊沉思片刻，淡淡道，“薛九功，回凌霄殿。” “嗻。”薛九功答应一声，一甩拂尘扬声道，“起驾，凌霄殿——” 一众宫女太监们跟在傅默渊身后，往凌霄殿走去。 路上，傅默渊似乎忽地想起什么，嘱咐一句：“回宫之后，你去让人拟旨。就说……” 傅默渊的声音很轻，渐渐变小。 这旨意的内容，是薛九功连做梦都没想到的。但仔细想想，却又是情理之中。 薛九功听着，不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等傅默渊说完，他已经惊讶到无以复加。过了半晌才点头：“是，老奴明白了。” “明白就好。” 傅默渊淡淡应了一声，往前加快脚步。 …… 从昭阳殿出来，跟傅默渊分开之后，苏莳加快脚步想往云澜殿跑。 想想自己刚才和傅默渊撞在一起的场景，她只觉得后怕。恨不得缩进地里、变成鹌鹑，让所有人都忽略掉自己和傅默渊见过面的事情。 殊不知宫里的消息都长了腿儿，传播得极为迅速。 譬如此时，芜芙殿里的娴妃，便已经知道苏莳被傅默渊召去的事情了。 听说此事，娴妃气得摔了个杯子，怒道：“薛九功那老阉货当真是越发的不清醒了。连传旨都能传错，真正是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娘娘您别气。为了一个阉人而生气，不值得。”兰心劝道，“娘娘，薛九功传错了旨意，对咱们来说或许也是好事。或许，苏莳也不像咱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喜受宠呢。” 娴妃闻言一阵欣喜，随之又是一阵阴霾。 苏莳不受宠，跳当然喜闻乐见。只是若是苏莳无宠，那她想利用苏莳的念头，也就…… 罢了。 娴妃一摇头，看向兰心：“你还是去云澜殿一趟，把苏答应叫过来。” “娘娘？”兰心诧异，“苏答应她对您来说，应该已经没用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娴妃冷哼，“咱们不妨先拉拢她试试。若是她真的没用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她。” 反正不论如何，她平婉儿都不会是输家。 兰心了然：“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 云澜殿。 苏莳回到云澜殿里，刚刚休息了一会儿。 阿筠给她上了杯茶，苏莳刚要就着茶水吃点酥饼，房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苏莳顿时一噎，差点被那酥饼渣呛死。 阿筠吓得够呛，赶紧扑过来帮苏莳拍背顺气。 半晌，苏莳总算顺过了一口气。而门外的敲门声，也越发的不耐烦了。 阿筠又给苏莳塞了杯茶水，自己去开门。 第六十八章 交好苏莳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坐在床边喝着茶水，听见外头兰心的动静，顿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阿筠刚开完门，就听见苏莳这般的动静。她赶紧撂下迎接兰心的活儿，回来帮苏莳拍背顺气：“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 苏莳眼泪汪汪了半天，好不容易平了一口气。她摆摆手，示意阿筠可以了。 阿筠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发现兰心还在旁边，赶紧赔笑：“兰心姐姐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轻慢姐姐的。实在是小主这边，这边……” 兰心撇撇嘴，眼底闪过轻视。刚才苏莳的窘态她也看见了，心里暗笑都来不及，也就没心情再去找阿筠的不是。 更何况这次娴妃让她来，是要搞好和苏莳之间关系的。虽说兰心平时骄傲跋扈，但那也是背后仗着娴妃的势。若是让娴妃的计划落空，那她可就惨了！ “苏小主说哪里的话。”兰心脸上挂起笑容，假惺惺地道，“奴婢知道苏小主您呛着了，哪还有为难您的理儿。” 苏莳松了口气，讷讷地点点头。 “苏小主，我们娘娘请您去呢。”兰心随即笑道，“小主这会子若是得了空，那就跟奴婢去一趟吧。” 什么，还要去娴妃那里吗？ 苏莳脸上泛起一丝苦相，根本就不想去。 兰心是断容不得苏莳不去的，当场把苏莳给生拉硬拽了起来：“小主这边走。” “兰心姐姐，这……” 阿筠看得一阵紧张。本来想上前让兰心放手，但苏莳回头给了阿筠一个眼神。 阿筠无奈，只能停下来不动弹。 于是，兰心便这般带着苏莳出了门。 出门之时，一行人恰巧遇到了兰翠。 兰翠一见苏莳跟在兰心身边，脸色便不太好看。 兰心冲兰翠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笑道：“兰翠妹妹，我先带苏答应去娴妃娘娘面前走一趟了。你啊，就先回去照顾德嫔娘娘吧！” 这是挑衅来了！兰心和娴妃分明知道苏莳由德嫔看护过，还被德嫔出手解救过好些次，这次居然还将苏莳带走……这般举动，完全是不把德嫔放在眼里！ 兰翠心里怒火万丈，表面上勉强笑了笑：“兰心姐姐为何要带苏答应走呀，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大胆！”兰心瞬间沉下了脸色，狐假虎威训斥道，“娴妃娘娘的意思，你也敢随意质疑。兰翠你长了几个脑袋，敢这般胡言乱语？” 兰翠脸色白了白：“我并无此意。” “你最好是没有这个意思。”兰心哼了一声，“既是如此，我就先带着苏答应一同离开了。” 说着，她趾高气昂地走开。 兰翠盯着兰心背影半晌，一时气不过。转头便回正殿，找了德嫔。 来到德嫔身边，兰翠小声道：“娘娘，兰心方才来了。” “什么，她来了？”德嫔一愣，皱眉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本宫竟全然不知。” “兰心不但来了，还带走了苏答应。”想想方才的事情，兰翠便觉得气不过，“苏答应现在好歹是咱们云澈殿里的人。兰心带走了人还不说一声儿，拿咱们云澈殿当什么了？” 德嫔脸色暗了暗：“罢了。娴妃本就没拿咱们云澈殿当成一回事，兰心是她的人，自然也不会将云澈殿放在眼里。” 兰翠还是不忿：“就算娴妃这个样子，那苏答应也不该如此啊。娘娘，奴婢还记得您前几日的话，也不是有意要跟苏答应过不去。只是这苏答应最近做的事情，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德嫔叹了口气。 被兰翠一说，她心思也略有些浮动。只是仔细想想，这件事也不是苏莳的错：“娴妃的要求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苏答应又怎么能跟娴妃硬杠呢。” 兰翠想了想，觉得也是。 她气不过地道：“可是，就算是这个样子，苏答应也不该跟娴妃走得太近呀。” “你说得倒也是。”德嫔点点头，“这样做对苏答应自己来说，也不好。罢了罢了，什么时候苏答应回来，本宫再提点她几句就是。” 兰翠叹气：“娘娘您就是对苏答应太好了。” 德嫔摇摇头，没说什么。 另一边，苏莳此时已经到了娴妃身边。 娴妃正在芜芙殿里，靠在美人榻上。 苏莳进门便福了身，战战兢兢的，不想让娴妃挑出自己的错处来。 原以为娴妃会对她有所为难，至少是让她多行礼一会儿、不能立刻起身。谁知娴妃这回倒是直接笑吟吟地伸手，将苏莳给扶了起来：“原来是苏答应来了。苏答应起来吧，跟本宫说说话儿。” 娴妃居然如此热情，苏莳顿时受宠若惊。她讷讷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娴妃给兰心打了个眼色。 兰心搬了个锦墩来，放在苏莳身前。 苏莳又福了福身，用动作谢恩之后才坐下。 这也是德嫔教她的，为的就是别让她在众多宫妃面前露怯。 娴妃轻轻咳嗽一声，笑吟吟地盯着苏莳道：“前些日子听说你被淑妃为难了，本宫当时身染疾病，没来得及去搭救你一把。这件事，当真是让人遗憾呢。” 阿筠听得眼皮一跳。这话里的挑唆，就连她这样一个小宫女都听得出来。 苏莳却摇了摇头，傻兮兮地笑笑。 娴妃瞥了她一眼，不明白苏莳在笑什么，眼风一扫兰心，轻斥一声：“拿纸笔来。没眼色的东西，你不拿纸笔，苏答应如何跟本宫说话。” 兰心莫名被骂，心下有些不满。看了苏莳一眼，福身去拿纸笔了：“是。” 纸笔被放到苏莳面前。娴妃笑吟吟地道：“苏答应，你想说什么便说罢。” 苏莳有点惊讶地看了娴妃一眼。 从前娴妃见她，往往都是疾风骤雨，声色俱厉。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她居然对自己如此和气。 莫非是娴妃想让自己在她面前失仪，再抓住自己的小辫子……苏莳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阵心惊肉跳，赶紧低头拿笔，唰唰唰地写字。 第六十九章 嫔妾没钱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字迹娟秀，写字也极快。她写：“淑妃娘娘教训嫔妾，是应该的。” 娴妃看完，嗤地一声笑。这宫里的低位嫔妃被高位死死压制着，自然不敢抱怨。 但，她们心里当真是这么想的吗？这就难说了。 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她就不信，苏莳是个没脾气的！ “苏答应，你在本宫面前不必说这些。”娴妃笑吟吟地道，“先前淑妃毫无凭据便将你困在清从殿里，这一点，的确不该。唉，只是事情已经过去，本宫也没办法再帮你什么了。” 苏莳一脸的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写：“多谢娴妃娘娘操心嫔妾。” “这次本宫虽是不能帮你，但这不代表，本宫下一次也不能帮你。”娴妃眯起眼睛，神色幽深几许，“不过，本宫也不会平白帮助别人……苏答应你可知道，想让本宫偏帮的人，都得达到本宫的要求才是。” 苏莳听得哆嗦了下。 她看着娴妃那美丽却写满“难以相处”的面容，心里直打鼓。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能讨好娴妃。实际上，自从她进宫，似乎从来就没讨好过谁。 想了想，苏莳提笔写下：“娴妃娘娘恩德，嫔妾感激不尽。只是嫔妾愚笨，恐怕达不到娘娘您的要求了。” 娴妃低头看看苏莳写下的字迹，脸色冷了冷。 若说先前苏莳还只是愚笨、不懂她话里的意思。那么这一次，苏莳语意之中，便是明显的拒绝了。 “苏答应，本宫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便耐着性子跟你多说一句。”娴妃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到桌上，冷言，“宫中和外头不一样，不是你随便说什么做什么都能安生活着的地方。你若是行差踏错，选错了主子跟着，那你这辈子可就完了！你懂不懂？” 娴妃的语气，着实吓人。 苏莳被吓到了，过了半晌，才怯怯地点点头。 娴妃脸色稍有缓和：“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苏莳顿了顿，鼓起勇气拿笔：“嫔妾会好好伺候皇上和太后。” “……” 娴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凝结住了。 她秀美的容颜瞬间变形，狠狠盯着苏莳：“苏、答、应！” 苏莳这般说，分明就是在装傻充愣！ 苏莳一阵心慌，心底也是更不明白了：“可是……娴妃娘娘，这后宫中真正的主子，不是只有两个吗？” 看见苏莳写的字，娴妃瞬间懵了。 也是她先前太过急迫，一心想要让苏莳屈从自己。却忘了，这宫中的忌讳。 后宫之中的妃妾们，无论品级高低，事实上，都只是“小主”而已。下人们称呼一句主子，那是高看了她们一眼。 要说真正的主子，唯有皇帝、太后和皇后三人。 所以，苏莳方才说好好伺候皇帝和太后，其实是最最稳妥的答案！ 娴妃冷冷地盯着苏莳，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便不同了：“苏答应，本宫倒是看不出，你居然是个大智若愚的。” 苏莳连忙摇头，讨好地冲娴妃傻笑。 娴妃定定地看了苏氏半晌，心底也在狐疑。 她到底是装傻充愣呢，还是就这么愚钝？ 看了半晌，兰心在旁边小声提醒：“娘娘，墨汁。” 娴妃皱眉：“墨汁怎么了？” 兰心没说话，指了指苏莳的裙摆。 娴妃定睛一看，发现苏莳袖子旁边的墨汁已经高出了砚台，往苏莳裙子上流了下去。 苏莳也是被兰心一说，才注意到这一点。她手忙脚乱跳起来，对着裙摆一通拍打。 这可是她为数不多的好衣服，万万不能这样毁了呀！ 苏莳又是委屈又是惊慌，简直想哭。 只是，墨汁这玩意儿又不是糕点碎屑。凭苏莳如何拍打，那墨汁都只是往裙子里渗得更深了几分而已。而那条裙子，也是彻底毁了。 苏莳盯着那条裙子，差点哭出来。眼里的心疼十分浓稠，几乎滴落。 娴妃看着苏莳那上不得台面的笨拙模样，嘴角抽搐了下，没好气地道：“行了，苏答应。你这般小家子气是干什么呢，本宫前几日不是刚赏了你一套衣裳么。这套坏了，再换那套不就是了？” “可……可是。”苏莳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嫔妾只是个答应而已。按宫规，一年就只有四套更换的新衣服。且嫔妾刚入宫不久，衣服只发了两套……” 娴妃看得嘴角抽搐了下，心底越发不可思议：“你递银子给内务府，不就得了？”内务府从来都是拿银子办事，只要有银子，定做两套衣服又不费事！ 苏莳摇摇头，脑袋耷拉下来，写：“嫔妾没钱。” 娴妃：“……” 真是小家子气。 娴妃头一阵阵的疼，几乎无语。 苏莳这般小气又愚钝的奇葩，她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这样的人，倒也便于利用。 娴妃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缓缓道：“苏答应。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困窘到这个地步？” 她知道。 那是因为，她的家产都被人卷走了。 苏莳咬了咬唇，有点委屈地写：“因为嫔妾没有一个好父亲。” 娴妃盯着那字迹，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蠢货！你过得这么山穷水尽，那是因为你品级太低。” 苏莳困惑地看着娴妃，一脸不明所以。 娴妃眯眸，循循善诱：“答应的份例，每年只有四两的六安茶叶，每个季度也只是一身新衣服罢了。这种份例，连本宫宫里的兰心都不如。但只要你升到贵人，份例就翻了一倍。到时候……”娴妃顿了顿，略有些嫌弃地撇撇嘴，“你每个季度就有四身新衣服了。” 说出这种话，娴妃都嫌拉低了自己舌头的格调。 苏莳却是听得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向往。 她不是个志向高远的人，若是每年有十六套新衣，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只是，苏答应。”娴妃顿了顿，笑道，“凭着你自己，恐怕很难晋升啊。皇上喜欢聪明人，而你，呵。” 娴妃瞥了苏莳一眼，毫不留情地冷嗤。 第七十章 晋位常在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被娴妃说得整个身子都委顿了下去。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傻的。 “所以，你就更得投靠到本宫这边来了。”娴妃闲闲地拨着汝窑香炉之中的香灰，继续道，“若是没人能帮你一把，拉拔拉拔你的位分。恐怕你今生今世，都只是个小小的答应罢了。” 阿筠听得捏了把汗。 苏莳也呆呆地看着娴妃，一脸的状况外。 她知道娴妃的意思，也知道娴妃想拉拢自己。 但她压根就不想答应这个要求，故此只能装傻充愣，保持沉默。 “怎么，你还听不懂么。”娴妃等了片刻，没等到苏莳的回应，有些恼火，“苏答应，本宫今日就告诉你。如果没有本宫肯帮你，你这个位置，是绝不可能升的！你——” 娴妃的话说到一半，门外有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 娴妃顿时将脾气发到了小太监身上，怒道：“作死的东西！没看见本宫在跟苏答应说话么，你也敢跑进来？” “娘娘恕罪。”小太监赶紧跪下请罪，“外头，薛公公来了。” 薛公公，薛九功？ 娴妃一愣，顿时满面春风。 薛九功是傅默渊身边的大太监，此时他来，一定是为了给自己封赏。 她就说么，她的父亲毕竟是堂堂的上柱国。不管怎么说，傅默渊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娴妃飘飘然地换了个姿势坐着。看着走进来的薛九功，笑道：“薛公公今日怎么来本宫这儿了。” 薛九功一甩拂尘，给娴妃见了礼，笑道：“奴才是给皇上传旨的。” “传旨，传什么旨。”娴妃略矜持地扬了扬头，“皇上又要赏赐本宫什么了？哎呀，皇上这段时间赏给本宫的东西，着实是有些太多了。本宫吃不了用不尽，光是衣服就有几十套呢。” 说着，娴妃故意低头看苏莳。 苏莳谦卑地坐在那里，恨不得把头缩回胸腔里去，装个鹌鹑。 谁知薛九功却笑道：“娴妃娘娘，奴才来芜芙殿，不是为了向您宣旨的。” 娴妃一愣：“你说什么？” 薛九功没回答，而是看向苏莳，咳嗽一声：“苏答应接旨。” 什么？ 这旨意，居然是给她的？ 苏莳一下子就愣住了。 连带一旁的阿筠，也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薛九功是唯一还冷静的人，呵呵笑道：“苏答应这是喜不自胜了，忘了下跪？” 阿筠赶紧拉了苏莳一把。 苏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跪了下来。 娴妃脸色微微发青，也站起身来。 “咳咳。”薛九功咳嗽一声，从袖筒里拿出一份圣旨，抑扬顿挫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答应苏氏秀外慧中，贞静持躬。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册为常在。钦此！” 这份诏书文绉绉的，苏莳听得一愣一愣。 “常在。”阿筠倒是听明白了。她一阵惊喜，一把拉住苏莳的胳膊，“小主，您听见了吗。皇上封您为常在了——” 娴妃脸色发青，一道冷冷的视线投了过来。 阿筠打了个哆嗦，瞬间不敢多言。 “苏答应……不。”薛九功笑着将圣旨递给苏莳，“如今，老奴该唤您一声‘苏常在’了。恭喜苏常在。” 苏莳傻愣愣地接过圣旨。想了想，她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银瓜子，往薛九功手里塞。 薛九功咳嗽一声，摇头道：“老奴替皇上传旨，不敢接苏常在的赏赐。既然旨意传到了，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薛九功行了个礼，带着跟来的一群太监们离开。 娴妃站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 她刚跟苏莳说了，没有她的帮忙，苏莳便断不会晋位。下一刻，薛九功便带来了晋位的诏书……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娴妃气得不行，冷冷地瞪向苏莳：“苏常在，你开心了？” 苏莳赶紧摇头。 仔细想了想，她却又壮着胆子点头。 毕竟升她为常在，是傅默渊的意思。她要是说自己不高兴，那岂不是要让傅默渊那个暴君不痛快？ “你……哼。”娴妃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脸色隐隐发青，却又不好向苏莳发作。 僵持许久，娴妃低喝一声：“滚出去！” 苏莳打了个哆嗦，急匆匆地跑了。 娴妃看着她的背影，半天顺不过气来。 走出芜芙殿，苏莳低头看看圣旨，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回不过神。 阿筠喜不自胜：“小主，您现在是常在了。” “……” 苏莳点点头。这道圣旨，让她现在都没什么真实感。 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给了阿筠一个眼神，回了云澈殿。 路上，苏莳一直在琢磨此事。 暴君为何要提拔她，真是奇怪。 凭苏莳的脑子，总是想不明白这一点。 回到云澈殿里，苏莳一见到德嫔，便上前将这件事比比划划地告诉了她。 德嫔花了半天时间，才明白苏莳的意思。明白过来，她愣了下，笑道：“是么，你被擢拔了？这是喜事啊。” “……”苏莳忧心忡忡地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 德嫔不解：“苏常在，你的意思是？” 苏莳抿了抿嘴，冲兰翠投去求助的视线。 等兰翠拿了纸笔，苏莳委屈巴巴地写：“嫔妾一直没做什么，实在是不明白皇上到底为何要将嫔妾升为常在。” 德嫔看得暗自叹气。 其实别说是苏莳了，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是怎么在一群秀女答应之中脱颖而出，成为这一届第一个被提拔的秀女。 但既然这是傅默渊的命令，旁人便无法质疑。 “苏常在，皇上总有自己的深意。”德嫔笑笑，道，“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你好好接着就是了。别想些有的没的，平白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好意。知道了吗？” 苏莳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尽管如此，她眼里却分明写满了不明不白。 德嫔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苏莳退下。 苏莳福了福身，默默下去了。 德嫔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叹道：“苏答应……不，苏常在倒是个有福的。” 第七十一章 合宫请安说错话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兰翠小声道：“怨不得娴妃要拉拢她呢。” 德嫔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苏莳回到后殿，想想先前傅默渊的命令，还觉得如在梦中。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 翌日是十五日，是合宫请安的日子。 原本嫔妃们合宫请安的对象，应该是皇后。但眼下后位虚悬，唯一能接受请安的人，就成了太后。 德嫔最重视的就是礼节。这日，她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往昭阳殿走。 走到门口，德嫔发现，苏莳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今日苏莳穿了身水绿色的宫装，衣料半新不旧的，看上去一点也不扎眼。人如其名，就是一朵平庸的小花。 看见德嫔，苏莳连忙小步跑了过去，笑得憨憨的。 “你……”德嫔微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苏莳摇摇头，以口型道：“嫔妾不敢耽搁时间。” “很好，是个知进退的。”德嫔看着她的眼神和煦不少，昨日因苏莳蓦然擢升而生出的一点戒心，也归于无形。 她点了点头，谆谆教诲苏莳：“无论你到了什么品级，都得保持对皇上、对太后的敬重。记住，在这后宫里，唯有谨小慎微，才能活得安逸长久。” 苏莳点头如捣蒜。自从进宫，德嫔就是对她最好的人。因此德嫔的教训，她是字字句句都要记在心里的。 德嫔跟苏莳说着话，往昭阳殿去。 由于苏莳口不能言，这一路上都是德嫔说着，苏莳听着。 “这次你擢升，应该惹了不少人的眼。”德嫔说着说着，说到了这个话题，“你啊，还是得小心点才行。” 苏莳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嗯。”德嫔点了点头，道，“这答应和常在，说是擢升了。实际上在后宫品级稍高的妃子面前，还是没什么变化。所以苏常在，你万万不能因为级别高了一点，就变得有恃无恐。明白了吗？” 苏莳郑重其事地点头。 她哪敢仗势欺人，她只想好好活下去而已。 不管是劝说傅默渊不要杀人，还是在娴妃淑妃面前装怂。这些事情的目的，说白了都是同一个。 一路到了昭阳殿。 德嫔带着苏莳，在前院站定。 苏莳原本还要下意识地站到最后排。 德嫔却叫住她：“等等。” 苏莳疑惑地看向德嫔，眼里带着问号。 德嫔指了个差不多的位置给她：“你站在那里就行了。” 苏莳想了想，恍然大悟。她的位置既然擢升，那再站到最后一排就不合适了。还是稍稍往前站些，更为妥当。 苏莳低眉顺目，在德妃指定的位置上站好。刚一站定，淑妃便带着夏答应和周常在来了。 夏答应自诩是答应之中的第一人。看见苏莳站的位置，居然比自己的位置还要靠前，她愣了下，俏脸猛地冷了下来。 “哟，这苏答应今日的位置倒是靠前。而且，仿佛是刚好在我面前一位。”夏答应瞥了苏莳一眼，嗤笑出声，“只是不知道，苏答应的福分，压不压得住这个位置。” 周常在闻言撇了撇嘴。看见苏莳和自己平日里站的位置很近，心底也是一阵不爽。 要不是在昭阳殿门前，周常在早就发作了。只是碍于这里是太后宫门口，她便只是讽刺一声：“伺候了皇上几日，这苏答应的骨头都轻了三分啊。这宫里谁没伺候过皇上，就凭苏答应你，也配这么扬眉吐气的？” 淑妃眼风微动，瞥了苏莳一眼。她自觉身份高贵，参与这些讨论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格调，便没有开口。只是在她心底，对苏莳也是颇多不满。 “各位小主。”阿筠有些忍不住了，“我们小主，她已经……” 苏莳忽然摇了摇头，伸手拉扯一下阿筠。 阿筠微怔，停下话头，不解地看着苏莳。 苏莳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说话。 方才德嫔说过，她可不能仗着位分稍有提升就自满，还是要好好做小伏低才行。 既然如此，她就装聋作哑。反正夏答应和周常在早就看不惯她了，这样的讽刺她也不是没听过。偶尔听听，也不会少块肉。 总之，听德嫔的话，一定是没错的！ 夏答应和周常在见状，还以为苏莳是怕了自己。于是二人嘲讽起苏莳来，也就越发的不留情面。 “周姐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夏答应含笑看向周常在，字字句句都在暗指苏莳，“总有些小人仗着一时的春风得意，就在宫里跳来跳去，不知道何为收敛。” “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周常在撇了撇嘴，“先前那清从殿的关嫔，不就是一个例子？” “哦，关嫔——”夏答应拖长了声音，充满恶意看着苏莳，“听说关嫔最后香消玉殒，十分可惜。不知苏答应最后，会不会步关嫔的后尘。” 话说到这里，连德嫔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皱了皱眉，道：“夏答应，这关嫔是后宫的忌讳。你在这里公然提起此人，怕是有些不妥吧？” “哎哟，原来是德嫔娘娘啊。”夏答应仗着淑妃的势，压根没把德嫔放在眼里。她随便福了福身，笑道，“这里可是昭阳殿呐，连太后的人都没说嫔妾的话有什么不妥，德嫔娘娘您倒是先说了。” 德嫔脸色沉了沉，心底也有几分后怕。 这夏答应话里话外，怕不是在暗戳戳的说她越俎代庖？这个罪名，她可承担不起。 “夏答应，你……”德嫔正要说话。 昭阳殿正殿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清冷的男声：“哦？你若是觉得，德嫔不配指摘你的过失。那么，朕配不配呢？” 夏答应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傅默渊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眸光阴冷地看着她。 “皇，皇上……” 夏答应身子哆嗦，一下子坐在地上。 见状，淑妃无奈，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表妹：“皇上。夏答应她性格直爽，方才说话，也是有口无心的。您就看在臣妾平日伺候您还算得力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第七十二章 难题丢给她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有口无心？依朕看来，夏答应怕是有心得很！”傅默渊眼底的冷意更甚，拂袖略过淑妃，来到主座坐下后，一双长眸扫视一圈，最后落到了夏答应的面上。 这一眼，让夏答应心里越发地害怕起来，坐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 看到自家表妹如此没用还爱惹是生非，让自己给她收拾烂摊子，淑妃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夏答应身边，“还不赶紧认错！” “是……” 夏答应纵使心里此刻有再多的不服气，也只能跪在地上，准备给傅默渊认错。 “这错不该给朕认，你以下犯上的认识谁你都不记得了吗？”傅默渊的坐姿微微洒脱，只是如此靠坐在那椅子上，眼神却极其凌厉。 让夏答应不得不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一旁的德嫔。 德嫔倒还有些惶恐。 毕竟，如若今日夏答应真的给自己认了错，那么，自己和淑妃之间的沟壑就更深了。 之后，自己在这后宫的日子，只会越发地难过。 想到此处，德嫔赶紧笑了笑：“其实也……” “德嫔娘娘，是嫔妾不知礼数了，希望德嫔娘娘不要跟嫔妾计较。”夏答应不等德嫔说完，咬牙切齿地开口，将德嫔的话堵了回去。 虽说是在认错，但不甘愿也太明显了，所以，德嫔并不觉得心里的气顺了。 站在一旁的苏莳看着这一幕，虽然她还微微有些懵，但也可以感受到，夏答应的不甘愿，一起这殿中的氛围已经越来越奇怪了。 德嫔似乎成了众矢之的。 “既然夏答应都如此说了，陛下，臣妾没有跟夏答应计较那么多，还望陛下不要再计较了。”德嫔顺势跟傅默渊微微福身，将这件事的决定权留给了傅默渊。 傅默渊哼笑出声，凝着面前这些女人们，最后，视线落到了靠后位置上的那丫头身上。 她整个人看着十分地局促，缩着手，满脸担心地看着德嫔。 她的小眼神还时不时地往他的身上瞥去，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交汇后，苏莳瞬间被吓得移走了眼神。 “苏常在。”他忽然摸着下颚，故意喊道。 这三个字，落在殿内其他人的耳中，除却德嫔和娴妃以外，所有人的面上都浮起了惊讶。 特别是夏常在。 “她升位份了？为什么？”夏答应低喃着，满脸不服气地看向了淑妃。 淑妃也不知此事，此刻面色也十分难看，所以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这个老是给自己惹事儿的表妹。 苏莳被点到名，小身板儿颤抖了一下，然后，朝着殿中挪了过去。 她怯生生地看着傅默渊，眼底还有些疑惑，张嘴无声地问道：“您有何吩咐？” “在苏常在看来，这件事要如何解决才好呢？”傅默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丫头，故意为难她。 苏莳吓得抬起手来，慌乱地摆了几下，微微蠕动着唇瓣，想要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眼底带着慌乱，看着着急得已经有泪水了。 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看向德嫔。 德嫔看她此刻的模样，也深知陛下如此，只是在为难这个傻丫头而已。 “怎么？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常在了，小小答应，你也不敢处置吗？如此，也活该让这些人骑到你的头上来。”傅默渊带着冷意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 苏莳听到，微微瞪大眼，看向他，美目中的眼泪，几乎已经快要掉落下来了。 他这样说，莫不是在给自己树敌。 她本来就和夏答应不对付，淑妃更是，如今将自己看做了眼中钉，傅默渊如今还如此添油加醋，真的是不想让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安生了。 果然是个暴君。 她忽然紧了紧牙关，眼底泛起了些许委屈。 “好了。”凝着她如此神态，傅默渊大致是觉得有些心烦，挥了挥手，示意她站回原位，又看向那还跪在地上的夏答应：“滚吧。” 夏答应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来到苏莳的身后时，她的眼底带着满满的嫉恨，凝着苏莳的背影。 这样的眼神，让苏莳明显感受到了。 如锋芒在背，让她十分地紧张，一时间也十分局促，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边，淑妃还在看着皇帝，眼底有些疑惑：“陛下，这苏常在可是这一批秀女之中，第一个晋升位份之人，也不知，这苏常在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能够拔得头筹？” 淑妃的眼底，带着满满的不甘愿，咬着唇瓣，缓缓问道。 “朕以为，你们都知道。”傅默渊故意卖着关子，站起身来，走到淑妃跟前：“朕这些日子来，大多数都让她侍寝，她伺候得朕高兴，这样的话，你可满意？” 苏莳：“？？？” 她原本还低眉顺眼，听到这话后，立马仰起头看向那男人，这话…… 他肯定是故意的。 这暴君巴不得自己被这些后妃们整死吧。 果然是暴君啊。 傅默渊在这边只留了这么一会儿就离开了，太后都还未出来呢。 他一走，周遭的这些后妃们就开始议论纷纷，嫉恨的眼神几乎都落到了苏莳的身上。 苏莳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阿筠倒是挺直了腰杆，如今，陛下对自家主子的独宠可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一时半会儿，她的地位还不会被人动摇，自己这个做贴身近侍的，也能沾光。 只是…… 小主这性格…… 阿筠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她的手，忽然被一旁的苏莳拉了过去，在她的手心写了几个字。 “太后怎么还不来？”苏莳在问。 “听闻太后这两日有些不太舒服，大概是有些缓慢吧。”阿筠在苏莳的耳边低声道。 苏莳了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朝着阿筠眯眸一笑。 这一笑，倒是让后面的夏答应觉得，苏莳这是在得意地笑。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只是个小小常在而已，在这后宫内，地位也低得很，哪里比得上嫔位妃位……”夏答应在她的后面，意有所指地如此嘲讽地说着。 第七十三章 各显神通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一愣，她微微偏头看着夏答应，然后，缓缓张口。 她想说，自己没得意。 但是，夏答应看不懂唇语，还以为苏莳是在骂自己。 “你说什么呢？死哑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夏答应忽然扬起手便朝着苏莳的面上扇下来。 其余人都没想到，夏答应会如此直接。 苏莳没反应过来，面上瞬间被啪的一声打中了。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答应。 “夏答应，我家小主根本没有骂你，她只是想告诉你，她并没有因为成为常在而得意，反而还越发地谨小慎微，担心自己会处理不好和各位主子的关系。” 阿筠看到苏莳被打，瞬间替苏莳感到委屈了。 她将苏莳护在了身后，此刻也不顾及什么主仆之礼了，直接瞪着夏答应没好气地说着。 “她是你主子，你当然会这样护着……” 夏答应根本不信阿筠的话，她现在有口气还没发泄出来，自然是想要将这口气出在苏莳的身上。 “我……”阿筠气得眼眸通红。 这些人，怎么都因为自己家主子是个老实人，所以都如此欺负她啊？ “够了！”淑妃实在是被闹的心烦，走到了夏答应的跟前：“你今天惹了多少事儿，若是真没有办法平复你的心情，便回去好好歇着，等到什么时候可以心平气和地来给太后请安了，再过来也来得及。” 夏答应看到淑妃的神色，便知道，淑妃此刻肯定很生气。 她立马发憷了。 毕竟，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唯一的靠山，便是淑妃。 咽了咽口水，她点点头：“好，嫔妾是有些气蒙了，先行告退，还望姐姐跟太后娘娘解释一下，嫔妾是身子不适……” “去吧。” 淑妃点点头。 “等等！”德嫔觉得这样一幕有些奇怪。 她蹙着眉头走到苏莳身侧，看到苏莳面上的手掌印，有些不悦地看向夏答应：“夏答应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难道，就这么离开了吗？如今苏常在的位份比你高，你可算是以下犯上。” “德嫔娘娘，你这是要为苏常在做主了？”淑妃冷冷地瞥着德嫔，带着威胁问道。 “倒也不是做主，只是，这样的事儿，不管是谁，都会看不过去，想要出面来好好地调解一番，这苏常在本不会说话，有些话说不出口，自然是需要人帮一下的。” 德嫔到了此刻，也没有那么地惧怕淑妃了。 她觉得，淑妃有夏常在这样一个猪队友，不管是再怎么尊贵的出身，在这后宫之中，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戏唱了。 她想到此处，眼底有那么一瞬间的轻蔑闪过。 这一丝轻蔑，被淑妃察觉到了。 她瞬间生气地朝着德嫔走近了些许：“夏答应是本宫的妹妹，不然，让本宫亲自给苏常在道个歉如何？若是苏常在心里面还是不舒服，那就……让她给本宫一巴掌，如何？” 苏莳当然是万万不敢的。 她拉了拉德嫔的衣袖。 待到德嫔回眸看向她时，她缓缓地摇摇头，示意德嫔不要继续跟淑妃计较了。 她挨了一巴掌便挨了吧，被打总比被杀了好。 她虽然只有十年可以活，但也要好好珍惜才行。 而且，她还有自己的使命呢。 和夏答应计较那么多，实在是有些浪费精力了。 看到苏莳这怂怂的模样，德嫔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过，此刻既然被打的人都不介意了，自己到杵在这里有些尴尬。 张张嘴，正准备说话时，屏风后传来了一道有些不悦的声音：“方才，哀家在内殿内，就听到这门前热闹得很，你们一个个年轻人，是真的很有活力……” 太后这话里，多少藏着生气。 让淑妃和德嫔都赶紧收起了神色，和其他妃嫔一起先给太后见了礼。 “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在老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凝着这花花绿绿一屋子的嫔妃，微微蹙眉，随即缓缓道：“都起身吧，不必如此多礼。” “谢过太后娘娘！”嫔妃们谢过之后，都站起身退到两旁。 这时，娴妃走了出来，让身边的宫女盛上来一个盒子，她浅笑着说道：“请说最近太后娘娘身体有些不适，正巧前些日子，嫔妾的母亲有入宫来探望嫔妾，送了一株千年人参给嫔妾，今日嫔妾给太后娘娘带来，此物可是好宝贝，能够延年益寿，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是吗？”太后只是微微掀起了眼皮，看着并没有太开心。 她看向一旁的老嬷嬷。 老嬷嬷上前去将人参接下来了。 “娴妃娘娘倒是有心了。” 老嬷嬷压低声音笑着说了句。 娴妃嘴角微微上扬，和老嬷嬷对上眼神时，两人的眼底满是心领神会。 这边娴妃献了宝物，那边淑妃当然也不会就这么认输。 她赶紧也站出来，将一串佛珠亲自献给了太后。 “这是嫔妾还未入宫时，去到太佛寺中，求来的平安佛珠，太佛寺的香火鼎盛，神灵也十分地灵验，这佛珠，定然可以护着太后娘娘安宁的。” 太后对这个倒是有些兴趣，拿起来看了看。 然后，笑了笑：“淑妃有心了。” 看这模样，太后更满意的是淑妃的礼物。 这让娴妃瞬间恨得牙痒。 这些暗涛涌动根本没有影响到苏莳，她还在抚摸着自己被打过的面颊，这么用力，她现在的脸肯定已经完全红肿起来了。 夏答应是真的很恨自己啊！ 就在苏莳猜想自己的面颊会有多肿时，其他的后妃们，都已经竭尽全力地献出了自己的礼物。 这些后妃，早就已经探听到了，太后身体欠恙的事情，只有苏莳一人还被蒙在了鼓中，什么都没带。 在所有人都送了礼之后，大家的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莳。 苏莳蒙蒙地眨眨眼，她缓缓挪着步伐，来到了太后跟前，跪下来后，她伸出手拉着太后的手，在太后手心写下了几个字。 太后知晓这几个字后，瞬间哈哈笑出声来。 “还是苏常在懂哀家啊，这简单的一句话，真的是说到了哀家的心里去！” 第七十四章 临时送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在好奇，苏莳到底是写了什么字儿，能让太后高兴成这样。 直到回去的路上，阿筠都忍不住在追问。 “小主，您到底是给太后娘娘写了什么字儿啊？”她眼底带着满满的好奇。 苏莳眉尾一挑，然后，摇摇头，故作神秘地笑着凝着阿筠，竖起手指来，在自己的唇前，无声地嘘了一声。 阿筠瞬间失落。 不过，既然苏莳有办法哄得这太后心花怒放，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有了些许顺畅，至少，她这个做侍从的，不必担心，苏莳有朝一日会被害死了。 这些想要残害苏莳的人，都得看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子上才行呀！ 发生在昭阳殿中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傅默渊的耳中。 “太后会被那丫头哄得服服帖帖？”傅默渊半点不信，如今，太后会对那丫头如此特别，不过也是因为那丫头可以近自己的身，太后定然是别有图谋。 想到此处，傅默渊的眸色黑沉下去。 “对了……”影卫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有汇报，赶紧开口：“在您离开后，夏答应忽然发作，扇了苏常在一耳光。” “什么？” 傅默渊的眉心瞬间紧皱到一起，随即，周遭的气息瞬间冷凝。 那袖中的蛊蛾，像是感受到了傅默渊的情绪，有些蠢蠢欲动。 因为再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 傅默渊沉吟片刻，冷笑出声：“有些人就是如此耐不住脾气，以为自己有几分靠山，就可以在这后宫内为所欲为了，只可惜……没那个命。” 影卫察觉到了傅默渊身上的杀气，微微一震。 “好了，继续去跟着。”傅默渊敛住了气息，扬起手示意影卫离开。 “是。” 影卫走后，傅默渊翻阅了一会儿折子，便起身来。 薛九功看他从殿内出来，赶紧迎上去问道：“陛下，这是要摆驾何处？” “怎么？朕就不能四处走走散散心吗？”傅默渊阴测测的眸子落在了薛九功的面上，冷声质问。 “不……”薛九功被如此看了一眼，后背瞬间起了冷汗，赶紧摇摇头：“奴才不是此意，奴才只是……” “够了！” 傅默渊不想听他再絮叨下去：“去准备一些可以活血化瘀的膏药，跟着朕走。” “是。” 薛九功点头答应了，心里面却在疑惑，这膏药是要给谁用？ 莫不是陛下受伤了？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傅默渊，实在是看不出傅默渊身上有什么伤势。 在看到傅默渊去什么方向时，薛九功明白了。 看来，又是那苏小主有了麻烦。 想到此处，薛九功的嘴角立马有了暧昧的笑意。 苏莳回到自己的屋子时，立马就走到了镜子前，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面颊。 巴掌印十分地明显。 她回身看着阿筠，张张嘴后，只能将阿筠的手拉过去，在手心写了几个字：“怎么样才能快点消肿呢？我不想顶着这样的脸？” “奴婢这就去给小主备些热鸡蛋，可以消肿。” 阿筠说着，从房内出去了。 苏莳还在撅着嘴巴，仔细地看着自己的面颊，连什么时候这殿中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觉。 “还没毁容吧？”傅默渊忽然出现在了铜镜内，吓得苏莳立马站起身，差点撞到了傅默渊的胸口。 她回身惊恐地看着傅默渊，张嘴问：“陛下，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凝着她那颤抖着的唇瓣，傅默渊眼底满是冷笑：“这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想要在何时到某个地方，是朕的权利，没有人可以管束朕，怎么？朕来看你，你还不开心？” 他故意伸出手，在苏莳那肿起来的面颊上捏了一下。 “啊？” 苏莳立马捂着脸，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家伙，这样心狠，果然是个手段毒辣的暴君！ “知道疼就好，既然被打了，为何不打回去呢？如今，你可是常在，她一个小小答应，如此骑在你的头上，为何都不发作？难道，真是个没有馅儿的包子？” 傅默渊带着些许嫌弃，如此缓缓说着，转身朝着那大床走过去，然后，霸气地坐在了床沿。 苏莳眨眨眼，随即，摇摇头。 她不是不想要出气，但是，在那样的场景下，闹大了事情，也不过只是给太后增添烦恼而已。 而且，夏答应如此不讲理，难道，自己还能和她一起闹吗？ 她可不是这样的性格。 “眼眸咕噜咕噜转悠什么呢？”傅默渊看她站在那里，一脸像是在考虑什么的模样，凝眉问道。 苏莳摇摇头。 “说！”傅默渊忽然低喝出声，还朝着她伸出手来，示意她过去。 苏莳只好缓缓地将脚步挪了过去。 走到他身侧时，手臂被拽了一把，跌坐在了他的怀中。 “陛下……”她张了张嘴。 感受到腰上那有力的大手，她的面上有些可疑的红晕浮了起来。 “怎么？朕又不是没有这样对待过你，如今倒是知道害羞了？”看到她此刻的神色，傅默渊哼笑一声，那手心的力道还加重些。 苏莳感觉到痒痒，想要挣扎。 却不想，这暴君的手臂，如同铁铸一般，她这样的瘦弱身躯，根本就挣不开。 僵持着时，阿筠进来了。 看到这一幕，她先迈进来的左腿，瞬间就收了回去。 然后，默默地将门关上了。 不管如何，虽然小主受了委屈，但是，如今陛下却是亲自来安抚她，看来，陛下的心里还是小主最重要啊。 想到这里，阿筠瞬间窃喜起来。 可是，屋内的苏莳却半点都不开心。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忽然哼哼唧唧，想让傅默渊先放开自己，她现在的面上还疼得很呢。 就在她挣扎着时，一张药膏，敷到了她的面上，冰冰凉凉的感觉瞬间从那红肿着的面上袭来，让她楞了一下，随即，便感受不到刚刚那种肿胀的疼痛了。 她眨眨眼，诧异地看向傅默渊。 “这是什么？”她摸了摸那膏药，然后好奇地问。 “让你暂时不要像包子一样的膏药。” 第七十五章 让苏莳成为自己的工具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淡淡地扯唇，看她那双流光潋滟的双眸中的诧异之色，微微往前一凑，“苏常在，你不要一副下巴要掉的模样，可以吗？” 每次，这丫头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傅默渊都有一种冲动，在她这脆弱得像是葱白一样的脖颈上，狠狠地咬一口！ 想到这里，傅默渊也真的付出了行动，忽然俯身朝着她的颈窝而去。 气息喷洒在耳边时，苏莳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也是十分陌生的，便开始挣扎起来，想要躲开。 可是，腰上的手紧得很，根本不让她有半点躲开的意思。 她只能咬紧了牙关，忍住了心里面的奇怪。 默默地承受着。 另一边，德嫔看着那院子里面候着的薛九功，眼底泛起了些许难受。 “陛下大概是知道了在昭阳殿中的事情，所以赶着前来安抚苏常在吧。”一旁，兰翠低声说着，却不知，自己这话，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德嫔一记眼刀子扔过去，冷道：“你是在提醒本宫，陛下有多宠爱她吗？” “奴婢不是此意，奴婢只是觉得，如今陛下可以多在这边走动，其实也对娘娘有好处，毕竟，如此可以牵制住娴妃和淑妃。”兰翠被吓得瞬间跪倒在地，赶紧解释道。 仔细想想，兰翠说得还是挺有道理。 德嫔抿抿唇：“只是牵制住又如何呢？仔细想想，陛下每次来，都没有多看我一眼，如今我倒是成了苏莳的保护，若是苏莳稍有不慎，在陛下的心里面，肯定要记我的错处。” 她的心里面，越发地觉得有些绝望了。 “娘娘，您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或许，陛下只是觉得，您靠得住……”兰翠看到德嫔如此，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是呀，谁让本宫的封号是个德字呢，就必须得做到，品德高尚。” 德嫔嘲讽地说着，心里面却想着，自己其实，也有着很多的坏心思，想要去争去抢。 但是，如那样的话，或许，自己这个封号，也会被剥削掉。 “陛下走了。”兰翠忽然看着院子内，低声提醒。 “是吗？” 德嫔立马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陛下。”她出声喊道。 已经走到了宫门处的傅默渊顿住脚步，回眸凝着德嫔：“爱妃有何事，朕赶着回御书房处理事物。” “臣妾见陛下来去匆匆，大概是在担心苏常在，陛下放心，臣妾定然是会照料好苏常在，今日在昭阳殿中的事儿，事发突然，臣妾没能反应过来，救下苏常在，是臣妾的错。” 德嫔一脸认错的态度，朝着皇帝福福身，带着歉意说道。 “这不怪你。”傅默渊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夏答应那性格，朕还是清楚的，好了，不必自责了，好生歇着吧。” “多谢陛下不怪罪。” 德嫔将皇帝送出殿门后，才止住了脚步。 她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忽然带着些许寂寥叹叹气：“方才，陛下连正眼看我都没有。” “娘娘……” 兰翠心疼极了。 “罢了。”德嫔忽然想通了，笑了笑：“如此，我便让这苏莳，一步步扶摇直上，成为我的人吧……” 与其亲自去争宠成为靶子，倒不如，利用一颗棋子，让苏莳成为自己的工具，等到苏莳将那些嫔妃们全数斗倒了之后，她再坐享渔翁之利。 多好。 有了这个主意，德嫔的面色好看了不少。 另一间屋内的苏莳还不知道，自己被德嫔如此算计上了。 她正在铜镜前，摸着自己脖颈上的这些痕迹，心里面骂着，那家伙不会是属狗的吧。 居然咬出了这么多的牙印。 导致阿筠进来时，看到她脖颈上的暧昧痕迹，立马笑出声来，瞬间误会了什么。 但是，苏莳却不懂阿筠的笑意，好奇地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写了一句：“阿筠，你是在笑什么啊？我这样子，真的很可笑吗？” 她是非常真诚地在问，阿筠却以为，苏莳是在训斥自己。 赶紧跪在地上，摇摇头：“奴婢不是此意，小主，奴婢是为您开心呢。” 苏莳又写道：“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差点被咬死了。” 她微微撅起嘴巴来，眼底有些委屈和不甘心。 她怎么就没有咬回去呢？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里面浮现出来，苏莳就赶紧摇摇头甩出去了。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自己若是真的咬回去了，那么，那个暴君下一口，可能就是朝着自己脖颈的血脉来了。 她的后背，瞬间起了一股冰寒之意。 “小主，您面上的药膏，是陛下给的吗？”阿筠看到她面上的药膏，好奇地问。 “嗯。” 苏莳点点头，她将脖颈的衣服拢了拢，然后，起身来，走到门口。 那边，兰翠正在探头探脑。 看到她如此，苏莳眼底有些好奇，张张嘴想问她要做什么。 但又想到，这兰翠根本不懂唇语，自己就算是出声也没办法让她知道自己的意思。 只好作罢。 谁知道，兰翠却走了过来。 “苏常在，娘娘请您过去一起用膳。”兰翠走到苏莳的跟前，福福身行了礼，笑着道。 她很少对苏莳有这么温和的神色，所以，苏莳有些受宠若惊。 而且，自己住进来这么久，还没有跟德嫔一起用过膳呢。 她瞬间笑出声来，点点头，表示自己这就去。 她来到德嫔屋中时，德嫔立马就看到了她面上的药膏：“是陛下给你送来的吧？” 苏莳摸了摸脸，点点头。 “陛下对你可真的是用心良苦，本不是应该出现在后宫的时候，却专程来给你送药膏，你可要记住陛下对你的好。”德嫔让她先行坐下，然后，带着些许用心，低笑着说道。 苏莳的面容看着越发地乖巧了。 她重重地点点头。 她肯定是要留在傅默渊身边的，毕竟，自己能够活多少年，和这个暴君还有这干系呢。 虽然看起来，自己要感化这个暴君，有些难。 但，至少，她要努力，让地君看到自己的努力，或许，地君有朝一日就被自己感动了，然后，便直接赦免了自己。 第七十六章 还算节制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看着桌上的那些食物，馋得直接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食物呢。 “饿了吧？” 德嫔看她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食物，忽然笑了笑，然后，语气柔和地问道。 苏莳赶紧重重地点点头，她抬眸殷切地看着德嫔，用眼神问，“娘娘，嫔妾可以吃了吗？” “吃吧。” 德嫔看她这么憧憬地看着自己，说实话，德嫔对着这样一双眼眸还真的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所以，笑着点了点头。 苏莳立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蒸鱼糕，尝了一口。 鱼肉的鲜味在这鱼糕里面溢了出来，苏莳的双眸亮得不行。 她吃东西还算节制。 毕竟，身边坐着一个德嫔。 苏莳就算是再怎么傻，也要知道在位份比较高的人面前，保持一下形象，而且，若是冲撞了德妃，自己肯定会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一块蒸鱼糕咀嚼着，吃完了之后，又把目光放到了蹄花汤上，她伸出手要去盛汤。 “让兰翠盛汤就好。”德嫔淡淡地阻止了她。 然后看向苏莳：“你是主子，这些下人们，在一旁就是为了伺候你们吃饭的，根本不必要让你亲自动手，明白吗？” 苏莳的手僵在了原地，然后，缓缓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兰翠一笑，将苏莳的碗拿过去，盛了小半碗的汤给苏莳，而且还给她盛了一块猪蹄肉。 这让苏莳喜欢得很，赶紧吃了起来。 “以后，苏常在房中的食物，和本宫一样。”德嫔看向兰翠，低声吩咐：“通知御膳房那边，这是本宫的意思。” “是。” 兰翠点点头。 其实，兰翠很疑惑，她看得出来，自家娘娘对这苏莳不是很喜欢的，但是，却…… 还是会对她这么好。 若是自己的话，一个不喜欢的人，只要陛下不在的地方，大概会将其当成空气吧。 还是自家娘娘有风度，真当得起德这个字！ 苏莳在德嫔这里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吃得肚子都滚圆了。 饭后，她跟德嫔一再地道谢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眼眸笑得像是月亮一样。 “真好啊，以后小主的食物和德嫔娘娘一样了，以后日日，您应该都能吃得这么开心了。”阿筠带着些许感慨，眼圈忽然红了：“小筑总算是要熬出头了。” 看到阿筠这样子，苏莳伸手拍拍阿筠的小手，在胸口摸了摸，示意阿筠放宽心，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入夜，凌霄殿内。 傅默渊还在处理事情。 一旁的薛九功看了看天色，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走到傅默渊的跟前，带着担心道：“陛下，已经夜深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傅默渊抬眸看了一眼，果然，已经是月上钩头。 捏捏眉心，将手里的毛笔放下，他忽然冷着眸色看着薛九功：“怎么？你想休息了？” “不是！”薛九功被这一眼吓得跪在地上：“奴才是担心陛下，毕竟陛下之前才大病了一场，这段时日，还是多加休养比较好的。” “是吗？” 傅默渊哼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薛九功的跟前：“绿头牌送来了吗？” “送来了，奴才这就让人拿进来。” 薛九功说着，准备起身去。 “不必，去将苏常在接来。” 傅默渊淡淡说了这句话后，便直接转身去了内殿中。 又是苏常在。 薛九功挑了挑眉，对这个结果，倒也没有太惊讶。 只是从殿中出去，看着跪在外面的小太监：“让人去将苏常在接来，动作要快。” “是。”小太监赶紧起身跑了出去。 薛九功想了想后，又从这凌霄殿出去了。 一刻钟后，满脸绯红的苏莳，有些踌躇地站在薛九功的跟前，小手绢一个劲儿地搅着。 “过来。”傅默渊一脸疲倦，张开了手臂：“给朕宽衣。” 苏莳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根本不敢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缓缓地走过去，小手落到了傅默渊的腰带上。 已经来伺候过他好几次，所以，苏莳现在也知道了，所谓的伺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给傅默渊解腰带时，不知道为什么，小手很是不灵活，用了好多办法，都没办法将腰带成功解开。 “苏常在，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故意的？”看她将自己的腰带越收越紧了，傅默渊的眸色沉沉，带着些许无语的语气吐槽道。 苏莳小手一僵，面上的红晕已经越来越多了。 小手被傅默渊的大手抱住了，手指被引导着，在腰带上的一个暗扣上按了一下。 吧嗒一声。 腰带松开了。 傅默渊也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 “衣服。”傅默渊像是在教小孩子一般，一步一步慢慢引导着。 苏莳将腰带放到一旁的床上，又伸手去脱他的外衣。 可是，这个暴君实在是太高了，苏莳就算是尽力踮起脚尖，也没有办法彻底地够到他的肩膀。 一个劲儿地努力着。 “喂……” 傅默渊忽然喊了一声。 苏莳下意识地仰起头来。 啵唧一声…… 两人的唇瓣，感觉到了对方的柔软。 苏莳立马瞪大眼，然后，惊恐不已地后退了几步。 她捂着小嘴巴。 她不是故意的。 眼眸中带着这样的意思。 可是，现在的傅默渊却坏笑着，根本不信苏莳不是故意的。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在唇瓣上揉捏着：“苏常在也是一次比一次上道了，如今，都知晓如何主动地开始了。” 苏莳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的面上，红得完全是可以滴血的地步。 看到这样的苏莳，傅默渊兴致更高，伸出手，捏住了苏莳的下巴，将其小脸扬了起来：“你知道你现在看着像是什么吗？像是一颗苹果，让人很想要……咬一口。” 苏莳听到这话，瞬间想到了今儿个这家伙在自己屋内对自己做的事情。 脖颈上的痕迹，到了现在，非但没有消失，反而看着越发地明显了。 苏莳瞬间害怕得不行，她挣扎了一下。 下颚并没有从这家伙的手中逃脱。 眼看着，傅默渊的脸，越来越近了。 第七十七章 毒蛇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芜芙殿内。 听了下面的人前来汇报后，娴妃的面色十分难看。 “陛下对那小哑巴，莫不是真的动了情？”她拧着眉头，带着些许疑惑，如此缓缓地问道。 “不是吧，这后宫之中，又能有什么所谓的真情实感呢。” 一旁的宫女低声说着：“若是陛下真要是对这苏常在有心，就不会如此专宠了，这简直是将苏常在捧杀。” “可是……” 娴妃想到傅默渊明里暗里对苏莳的维护，心里面十分地担心。 “娘娘，您就别想这么多了，不管如何，这苏莳出身不高，再受宠，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常在而已，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宫女看着天色：“已经很晚了，您还是早些歇下吧，不然，累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以为，本宫到了此刻，还能安安心心地睡着吗？本宫只要一想着，陛下如今和别的女人躺在一起，心里面就十分地难受，入宫后，陛下来我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他那颗心，我以为是捂不热的，谁知道，如今这苏莳，倒是可以近得了他的身，这其中的缘故，我真的很想知道，难道，我比那个丫头长得丑，还是不比那个丫头贴心？” 娴妃不甘愿地如此说着，眼底已经有了满满的恨意。 看到娴妃如此，宫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叹叹气：“娘娘，您和那苏常在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那苏常在怎么可能是上得了台面的人，如今陛下和太后不管是多喜欢，苏常在都不可能嚣张得了很久的。” “不管如何，本宫都要防着苏莳才行，不然，谁知道苏莳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娴妃想到如今后位空缺，这后宫之中，只要是有背景有靠山的后妃们，都在眼红这个位置，别最后，几个位份高的后妃争先恐后地斗争，却不想…… 被苏莳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给夺走了后位，那可就有些太丢人了。 “不管如何，娘娘您的父亲掌握着这朝中的兵权，不管如何陛下定然是要多善待您的，不然，老爷子都不会开心的。”宫女一个劲儿地在捡着让娴妃觉得开心的话说着。 但是，娴妃却还是心情不是很好。 她烦闷地嗯了一声后，起身回了房内。 另一边，淑妃的殿中。 得知了今晚侍寝的又是苏莳时，淑妃扬起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那个贱人到底哪里好了？陛下如此对她，怕不是……”淑妃想说傅默渊口味独特，但最后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毕竟，若是这话传到傅默渊的耳中，以他的脾气，自己肯定是没有好日子过。 想到此处，淑妃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不行！ 她不能看着苏莳继续嚣张下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自己必须得找机会直接拔除才行，不然，她总归有一日，会被气死了的。 一个阴毒的计划，在脑海中瞬间升了起来。 夜深了。 凌霄殿内。 那大床上，两人各睡一边，苏莳只是抓这辈子，缩在了角落里而已，整个人在睡梦中还在瑟瑟发抖。 因为，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是在御花园内，看场景，像是在一个宴会上，一条蛇忽然出现在了坐在主座上的傅默渊脚下。 下一瞬，傅默渊的手背就被咬了一口。 伤口内溢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这是一条剧毒的蛇。 傅默渊几乎是瞬间，就七孔流血地倒在了龙椅上。 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着无比爱陛下的后妃们，吓得鸟兽四散，根本不敢靠近。 傅默渊身边便是苏莳，他的手，还在死死地抓着苏莳的小手腕，让她根本没办法逃开。 “啊！” 苏莳在睡梦中挣扎着，挣不开，最后，被吓得瞪大眼，看着自己身处的环境时，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身侧的男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难道，这个梦，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候，也会实现吗？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眼底带着满满的茫然。 殿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吓得苏莳浑身一颤，随即，瞪着惊恐的双眸看向从外面进来的男人。 “醒了？” 傅默渊身上一身黑色的中衣，即便只是一件穿着睡的中衣，都是用非常金贵的金丝线来缝制而成的，透着一种奢华感。 他立在床前，看着苏莳满脸冷汗的模样，眉心微蹙着：“和朕一起睡觉，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苏莳摇摇头。 她是做了噩梦。 “做什么梦了？”傅默渊忽然俯下身，带着些许感兴趣的笑意，故意问道。 苏莳迎着他深邃的眼眸，睫毛轻颤着，缓缓地眨了眨眼，张张嘴，本想说出来，但是，她觉得，傅默渊肯定不会当真，反而会觉得，自己是在诅咒他。 到时候，傅默渊万一一个发怒，将自己脖颈拧断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莳眯着眸子苦笑了一下，用唇语说道：“忘了。” 傅默渊只是哼笑了一声。 看那神色，也不知道信没信。 这时候，苏莳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随即，那殿门处，有两只蛊蛾飞了进来。 落在了傅默渊的肩膀上。 黑发黑衣，衬托着那蛊蛾的颜色十分地显眼，这一幕，若是不知情的话，倒会觉得别有风味，但是，苏莳是看到过蛊蛾是如何杀人的，所以，现在对这蛊蛾，是十分地害怕的。 她咽咽口水，忍不住缩了缩脖颈。 傅默渊倒也没有吓她，直接将蛊蛾收到了袖中。 苏莳好奇地盯着那袖子，这袖子内是如何藏住这些蛾子的，而且，还在行动中，不会将这些蛾子杀了？ 她好奇的模样，落在了傅默渊的眼里。 傅默渊在她身侧坐下来：“别看了，这些蛾子虽然已经饱餐过了，但也能再吃得下。” 这话，让苏莳瞬间就闭上了眼睛。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了。 她咽着口水，想要侧身去睡。 “你怎么就不问问朕，是去杀了谁？”傅默渊少有地如此说着。 让苏莳想要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睁开眼看着此刻傅默渊沉浸在窗外透入的月色下的面颊。 第七十八章 没吃过饱饭？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不是不问，而是不敢问，而且，也不想问。 她只知道，傅默渊如果杀得是不该杀的人，而且还是以取了项上人头的方式，那么，自己的寿命，就已经短了一年。 想到此处，苏莳都觉得十分地窒息。 四目相对，苏莳有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只好张张嘴问：“是谁啊？” “不告诉你。” 傅默渊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坏笑着如此说着，然后，侧身过去，背对着苏莳了。 苏莳：“……” 她可真的是有些无语了。 暴君这样子，哪里还有暴君的模样，简直比她以前小时候隔壁家的小孩儿还要幼稚得多。 苏莳背对着他吐了吐舌头，赶紧再度合上眼眸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回到了寝殿中。 兰翠正在殿中候着。 “小主，明日是宫中的赏花宴，娘娘特意让奴婢来提醒您，明日要盛装出席。”兰翠看到苏莳回来了，赶紧上前来跟她说道。 盛装出席？ 苏莳想到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宫装，好看的，大多都已经穿过了，她还能穿什么？ 难道，穿穿过的去？ 会不会被人诟病不够重视啊？ 不对…… 苏莳忽然想到了什么。 赏花宴…… 莫不是在御花园举行的？ 她想到了自己昨晚的那个梦，后背忽然起了细密的冷汗。 “小主？您怎么了？” 看到苏莳变了的脸色，兰翠还以为，苏莳是在担心在赏花宴上被人为难，她扯了扯唇角，带着些许温和的语气说着：“只要明日您乖乖地，不要乱跑动，一般不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娘娘还吩咐，不到结束之时，您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离开。” 德嫔大概是想到了上次那件事，心里面还心有余悸吧。 苏莳点点头答应了。 她等到了兰翠走后，来到了自己的柜子跟前，查看了一番。 没什么合适的宫装。 “其实，穿得颜色鲜艳一些就够了，毕竟是赏花宴，只要像是花儿一样美丽，就不会被人比下去了。” 阿筠觉得，苏莳是在担心自己的服饰妆容，便走到她的身边柔声安慰着。 苏莳回眸看着阿筠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点点头。 但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 她想到了那个梦。 御花园是宫中贵人们都会去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毒蛇存在，这毒蛇…… 会是怎么进去的呢？ 苏莳实在是想不通。 脑子疼得很。 她干脆去到躺椅上半躺下来。 她发现，自己每次做了这种梦之后，身体都会很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吓到了。 第二天一早，苏莳就被阿筠拉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在阿筠帮助下，洗漱了，然后，穿戴整齐。 但她站在铜镜前，看到自己身上这件有些陌生的淡粉色宫装时，诧异地看向阿筠，拉过她的小手，在阿筠的手心写下了疑问：“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让人一早送来的！” 阿筠可开心了。 她觉得，如此的话，就表明，陛下是真真切切地将小主放在了心里面。 苏莳摸了摸这衣服，很华丽的料子，而且，衣服也十分地好看。 虽然她有点傻，但也知道爱漂亮。 她从房内出来时，德嫔已经准备好了赏花宴上所需的一切东西，从殿中出来。 看到苏莳打扮得还算得体，走到她的跟前。 “这次的赏花宴，是淑妃一手操办的，她的性格，想必你也是真的见识到了，你在这宴上，若是惹了祸，我这个位份，其实能帮到你的，并不多，希望你可以好自为之。” 德嫔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语重心长。 苏莳赶紧点点头。 表示自己这次肯定乖乖的。 德嫔这才满意地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苏莳赶紧跟在后面。 到御花园时，嫔妃们都已经到得七七八八，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原本都还很友好协调地在叽叽喳喳聊着什么，在德嫔和苏莳到了时，原本宴席上的热闹，瞬间消失。 大家的眼神齐刷刷起落到了苏莳的面上。 好多嫉恨的眼神，让苏莳感受到时，心里面压力很大，她的小脑袋默默地垂落下去。 位份低的妃子们，都起身来，给德嫔道安。 余下几个答应，稀稀落落地给苏莳道安。 苏莳赶紧笑着点点头，根本不敢去看这些答应们的面颊，她觉得，这些答应们的眼神若是可以杀人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好不容易落了座，她松了一口气。 凝着自己面前桌面上的糕点，想要伸手去拿些来吃。 “苏常在莫不是在德嫔的殿中没吃过饱饭？”一旁一个后妃忽然看着苏莳，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没好气地开口说着。 苏莳要放到嘴巴里的糕点瞬间停下来了。 她侧过身子，看向那后妃，眼底带着些许无辜，赶紧摇摇头，张张嘴想要跟这后妃解释，但是又想到对方可能听不懂唇语，只好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阿筠。 阿筠也是个上道的，赶紧低声道：“谢贵人误会了，德嫔娘娘对待我们家小主如同亲生姐妹，怎么可能会不让小主吃饱饭呢，小主对糕点很是热爱，所以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她说着，赶紧半跪在地上，将苏莳手中的糕点拿回去，放到了原位。 在她的耳边，还在低声叮嘱：“小主，您就忍一忍吧，等到陛下到了，就可以吃了。” 苏莳微微撅起嘴巴来。 她想说，她就怕，等到这傅默渊到了，她就吃不成了。 不过，她现在在各种眼神聚焦之下，不管有什么样的动作，都会被人挑刺儿。 苏莳也怕了，只好乖乖地端坐在那里，眼神却一直都在糕点上，猜测这些糕点是个什么味道。 很快，娴妃到了。 大家全数都起身来。 苏莳反应有些慢了，还是阿筠拉扯了一把才站起身，给娴妃福福身。 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这个动作被娴妃察觉到了。 她走到苏莳跟前过去时，顿了顿脚步，然后，带着些许意有所指：“幸好这只能算是一个家宴而已，不然，如此上不得台面，还不得给陛下丢人啊？” 第七十九章 伺候习惯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眨眨眼，有些茫然，这娴妃莫不是在骂自己？ 不过，娴妃只是轻声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到前面去了。 苏莳没想太多，等到其他人都坐下来时，自己也坐了下去。 这次宴会的主办人淑妃还没到。 苏莳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今早起的太早了，现在还未到午时，就已经困得紧，大概是因为这御花园中阳光甚好，晒的人昏昏欲睡。 “苏常在，娴妃娘娘叫你回话呢。” 正在苏莳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刚刚那道有些让她觉得心烦意乱的声音。 她微微睁开眼，如梦初醒地看向身侧的谢贵人，眼底满是疑惑。 阿筠也急死了，但是，作为奴婢只能站在后面。 “怎么？苏常在如今备受宠爱，就不将本宫这个娴妃放在眼里了吗？如此便已经目中无人，若是有朝一日，你升到了妃位，这后宫之中的姐妹，你岂不是都不会放在眼里？” 娴妃看着苏莳那发蒙的模样，心里面就无比地烦躁，带着些许嘲讽之意如此说完后，讥笑出声。 苏莳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赶紧站起身，慌乱地摆摆手，她想要说出自己现在的想法，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边都没有准备纸笔什么的。 “娴妃娘娘，您都急得苏常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哦……嫔妾怎么忘了，苏常在本就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平日里和陛下是如何交流的。”一个幸灾乐祸的后妃笑着开口。 娴妃却是冷冷地看了那后妃一眼。 后妃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娴妃如今就是嫉妒苏莳可以伺候皇帝，自己却还在她的跟前掀她伤疤，若是娴妃真的生气，自己怕是小命不保。 立马，她的后背，就满是冷汗。 苏莳转身看向阿筠，朝着她招招手。 阿筠明白了苏莳的意思，走到她的身边，将小手交到了她跟前。 “回禀娴妃娘娘，我们家小主不是故意忽视您的问话，而是有些太累了，所以一时间出了神，希望娘娘您不要跟我们家小主生气，小主在这里先给您赔不是了。” 阿筠传达着苏莳的想法。 她其实也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就让娴妃大发雷霆。 “累着了？” 娴妃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眼底泛起了些许暧昧的神色，有些惊怒地看着苏莳那小小的身躯。 然后，忽然冷笑出声：“苏常在这意思，是在提醒本宫，你昨晚伺候了陛下？累着了？看来，苏常在是在跟本宫炫耀啊！” “不是的。”阿筠赶紧摇头否认：“小主是今日起得太早，她对这个赏花宴十分地期待，所以，没怎么睡好。” 阿筠都有哭腔了。 “够了。” 看到这苏莳说不出话的模样，娴妃一时间也是心烦意乱，直接呵斥了一声。 再加上，她眼神瞥到另一侧已经有人靠近，看那身形，好像是傅默渊，便止住了继续为难苏莳，“坐下吧！” 苏莳如蒙大赦，赶紧坐下来。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因为这宫装太厚了，此处有些太热了。 果然，傅默渊在苏莳落座时，就到了这边。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衣摆上，绣着一条金龙，看着十分地霸气。 他身形修长，这样一身，看着十分地好看，这御花园内的女子们，都被这样的皇帝吸引了视线。 大家全数都站起身来，给傅默渊先行见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莳在行礼时，偷瞥着这样的傅默渊。 那个梦里面，傅默渊就是这身衣服。 看来，今日的赏花宴，是真的要发生一些事情了。 苏莳莫名地紧张起来，她等等会被傅默渊以什么样的方式叫到他的身边去？ 如此的话，怕是又要成为这整个御花园内后妃们的公敌了。 苏莳此刻，真是欲哭无泪。 就在她以为，可以吃东西时，薛九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苏莳的身边，在苏莳的耳边带着些许歉意缓缓地说着：“苏常在，陛下的意思是，邀您前去侍奉。” 苏莳伸出手的动作僵住，看向薛九功。 反手指着自己，再三确定。 真的是自己吗？ 薛九功确定地点点头。 苏莳仰头，看向了那坐在了主位上的暴君，她怀疑，傅默渊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在享受这种，把自己慢慢玩死的感觉。 他或许，早就想杀了自己了，留着自己，无非是想要留下一个可以玩弄的人，如此的话，让旁人一点点地将自己玩死，他作为一个观众，心里面定然会觉得还十分地舒坦。 想到这里，苏莳立马就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委屈巴巴地站起身来，朝着傅默渊的方向缓步而去。 经过谢贵人时，谢贵人还回眸看她一眼，然后，带着嫌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了。 苏莳表示，自己真的冤枉。 她才不想去暴君身边伺候呢。 不过，若是自己不到近前，等一下那毒蛇是何时出现，自己都会不知道，或许，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救下傅默渊。 想到这里，苏莳就认命了。 淑妃看到苏莳走到傅默渊的身边坐下了，眼底满是嫉恨，但是，在傅默渊的跟前，倒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陛下，您是觉得，臣妾准备的这个赏花宴不和您的心意吗？”她忽然带着些许委屈，看着傅默渊，娇滴滴地出声问道。 “爱妃何有此虑？”傅默渊抬眸凝着此刻的淑妃，有些好奇地问道。 “若是陛下您满意的话，应当不会需要苏妹妹前来伺候才是，苏妹妹也是今日这赏花宴的主角，或许，让苏妹妹自己去吃东西赏赏花，等等看看节目才好……” 淑妃已经起身，准备朝着傅默渊的座位走过去：“若是陛下觉得非得需要人伺候的话，还是让臣妾来吧。” “不必了。” 傅默渊直接淡淡地拒绝了淑妃的提议，然后，朝着淑妃笑了笑：“别多想，朕只是被这丫头伺候习惯了。” 一句简单的伺候习惯了，在这御花园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第八十章 被蛇咬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在这御花园内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这不就是在说，苏莳这段日子来，伺候傅默渊伺候得很是得心应手吗？ 后妃们一个个都嫉恨地咬着手绢，看着苏莳的眼神，像是要将苏莳直接吃了似的。 苏莳在这些眼神下，默默地走到了傅默渊的身边跪坐下来，颤抖着手，去拿过了酒壶，然后准备给傅默渊倒杯酒。 她的小眼神还在四处瞄着，想要看看，那条蛇到底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这个动作，傅默渊看在了眼底。 “你在看什么？”他带着些许疑惑，冷声质问道。 苏莳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苍白着小脸看向傅默渊，然后赶紧摇摇头。 “没有？” 傅默渊并不相信。 这丫头现在的精神十分地紧绷，额上还有如此明显的冷汗，看着根本不是不害怕的状态。 这丫头，就这么怕自己吗？ 傅默渊咬紧了牙关，带着些许怨气，如此想着。 随即，一把抓着苏莳的小手腕：“苏常在，你如此伺候朕，就算是伺候了吗？” “？”苏莳眨巴着无辜的眼神，看向傅默渊，小手轻颤着，想要挣扎开，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 她的眼底，有些害怕。 若是在这个时候，那条毒蛇出现了怎么办？ 她的眼底泛起了些许乞求，想让傅默渊先放开自己，有什么话，好好说也行啊…… 她如此想着，小手挣扎得越发地厉害了。 但，傅默渊并没有放开，眼底的冷意越发地清晰了。 “至少，苏常在应该夹着菜，一口一口地喂到朕的嘴巴里，而且，你是来伺候朕的，怎么还敢坐在这软垫上？难道不应该跪在那边吗？” 傅默渊指着之前宫女跪着的地方，缓缓地说着。 这样的话，总算是让这满园子的后妃们开心了许多。 看来，陛下对这苏常在，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喜欢，至少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当做了一个好使唤的丫头而已。 果然会说伺候得习惯了这样的话。 苏莳看着傅默渊的神色，这家伙此刻的模样，还真的不像是在开玩笑。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莳的眼圈有些委屈得发红了。 只好缓缓地起身来，朝着一旁默默地挪了过去。 她也从跪坐，换成了跪着。 小眼神还在傅默渊的身后扫视着，想要在毒蛇出现的第一时间发现，然后，提醒傅默渊，让傅默渊躲过这一劫。 想到此处，苏莳微微吁了一口气。 她拿着筷子，夹了一片肉，喂到了傅默渊的嘴边。 看到她这么乖顺的模样，傅默渊的眼底瞬间泛起了些许笑意，然后，缓缓地张开嘴巴，将这块肉吃到了嘴里。 他缓缓地咀嚼着，眼神一直都在苏莳的面上，根本就没有移开过。 看到这一幕的淑妃，咬着唇瓣，气得不行。 今儿个这赏花宴是自己准备的，陛下也没有半句夸自己的话，就只有刚刚的那些假的很的客套而已。 想到这里，淑妃越发地憎恨起此刻伺候着傅默渊的苏莳来。 都是这个贱人，让陛下忽视了自己。 苏莳现在虽然感觉到了淑妃的眼神，但是，此刻的自己，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时刻都在防备着那条蛇的出现。 这边，已经有舞女们登场了。 这样的表演，是每一个宴会都必不可少的。 若是以前，苏莳倒还可以看着这些表演，觉得十分地有趣。 现在可不行。 她一直都注意着自己和傅默渊的脚下，还有桌下。 谁知道，那条蛇会在什么地方钻出来…… 就在台上响起了笛声时，苏莳忽然发现，她和傅默渊桌子后面的草丛出现了细微的响动。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她立马警觉起来。 果然，一条不大的毒蛇，从那草丛内钻出来了。 直直地朝着傅默渊而来。 看到这一幕，苏莳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 她拉了拉傅默渊的衣袖。 傅默渊还以为，这丫头是想要跟自己求饶，此刻，他心里面的怒意还未消失，所以，想要让这丫头多受一些冷落，然后，并没有去注意苏莳是为了什么拉扯自己。 苏莳本想在这家伙的后背写字，但是，这个时候，根本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那条蛇，已经离傅默渊很近很近了！ 她只好咬着牙，伸出筷子，准备将那条蛇挑开。 她这个傻乎乎地动作，根本就没有预判到，这条蛇的速度。 所以…… 毒蛇瞬间仰起头，咬住了苏莳的手背。 她的手一颤，看着手背上出现的两个点，她的眼底，泛起了不可置信。 窒息感也在这一刻，从心口袭来，她的身体，直挺挺地朝着桌面倒了下去。 这个动作，几乎就在一瞬间。 傅默渊一直都在注意她，所以，看到她倒下时，也是在这一瞬间，下一瞬，便看到了自己脚下的异样，立马扬起脚，将那条蛇踹开。 “影卫！” 身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将那条蛇直接斩杀了。 傅默渊将倒在了桌上的苏莳扶起来，看了看她现在的模样。 这丫头的手背上，已经开始青紫，唇瓣也发紫了。 傅默渊赶紧将伤口附近还有心脉附近的几个穴道给封了，这样可以防止毒入心脉。 “陛下，这是怎么了？”淑妃被苏莳忽然的晕倒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这御花园内，为何会出现毒性如此烈的毒蛇？”傅默渊的眼神，极其凌厉，冷冷地看着淑妃，厉声质问道。 “毒蛇？” 淑妃吓得直接捂住了嘴巴，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默渊：“不会的……这御花园内，日日都有花匠，而且，还有护卫，蛇虫鼠蚁什么的，都被排查得一干二净，怎么可能会出现毒蛇呢……” “是吗？” 傅默渊将苏莳一把抱起来，转身离开了。 他留下的这一句是吗，让淑妃的面色苍白不已。 陛下的意思，是要将这件事，算在自己的头上吗？ 她的唇瓣颤抖着，看着其他这些已经被毒蛇出现吓得花枝招展的后妃们。 第八十一章 是个有福之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做这件事的人，为的就是可以在除掉苏莳的同时，也让自己背上黑锅。 果然…… 在这乱成一团的御花园中，有一个人，满脸镇定，而且，面上还有得逞的笑意。 傅默渊将苏莳带回了凌霄殿。 苏莳现在已经彻底昏迷，阿筠跟在后面，满脸的害怕，她害怕苏莳就这么死了，自己这还没有爬上山的小主瞬间倒了，自己以后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出路。 而且，小主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太……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阿筠的眼底，泪水越来越多了。 德嫔也跟了上来。 毕竟，苏莳是自己宫内的嫔妃，她出事，自己若是不担待一些，传出去了，也会让人说自己冷血无情。 两人到了这殿门处，就被拦住了。 “陛下说，你们不用跟进去。”薛九功叹着气，带着可惜说道：“大概是，想要跟苏小主单独说些话吧，这或许，已经是最后的……” “薛公公，一切还未成定数呢，怎么就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德嫔没好气地呵斥了一声：“苏常在不一定会死吧？” “是不一定……但是，仔细想想，到了这一步，那毒蛇一看就是至毒之物，怎么可能会有解药呢，所以……” 薛九功带着些许尴尬的笑意，看着德嫔，叹叹气：“奴才知道，德嫔娘娘对这苏常在很是心疼，苏常在这次是护驾有功，陛下定然会记住这一点，然后论功欣赏的。” “论功行赏？小主已经没了，如何可以论功行赏呢？”阿筠有些茫然地说着，她的眼泪挂在面上，此刻看着，倒是有些可怜兮兮的。 薛九功看着这小丫头，咬了咬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扯着唇角，带着些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意：“以后你便知道了。” 说完，转身进了殿中。 德嫔站在那殿门处，眼底满是疑惑：“为何，御花园内会有毒蛇？到底是谁有意为之？” “娘娘，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有人故意的？” 阿筠瞬间瞪大眼，看向德嫔，不可置信地问道 “傻丫头，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德嫔扯唇淡笑：“你家小主最近风头那么盛，肯定是会有一群人嫉妒不已，然后，想方设法地想让你家小主出丑咯。” 或许，直接杀了也不一定…… 德嫔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阿筠的眼底，泛起了担心，她再看向凌霄殿的大门时，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殿内，傅默渊将苏莳放倒在床上，看向跟来的薛九功：“御医来了吗？” “已经快到了，陛下，您别担心，苏常在是有福之人，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没了命，这世上，大概还没有人可以这么顺利地要了苏常在的命……” 薛九功赶紧给苏莳扣着高帽子。 傅默渊冷冷地看了薛九功一眼，然后，给苏莳将被子盖好。 他看着苏莳手背的伤口，拿起了她的小手，准备张嘴去给她吸毒。 “不要……” 薛九功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行，赶紧出声准备阻止。 “先将毒素吸出来一些，或许会好很多。”傅默渊淡淡地说着。 “您可是万金之躯，若是因为这件事出事的话，苏常在做的一切岂不是就白费了吗？”薛九功跪在地上，十分诚恳地说着：“陛下，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苏常在这么做，就是为了您啊，若是您真的没有理解到苏常在的用意，那么，常在可就……” 白白牺牲了。 “她是为了救我？” 傅默渊看着床上这丫头。 他想到了在宴会上，苏莳左顾右盼的神色。 难道，在那个时候，这个丫头就知道了要发生的一切？ 若是真的是如此的话，那么…… 她真的是为了救自己了。 可是，为何不将这一切告诉自己呢？ 傅默渊看着床上的丫头，然后，缓缓地骂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陛下……” 薛九功想说，这苏常在好歹也救了您，您怎么能够如此不给面子地骂人家傻子呢？ 傅默渊再度将唇瓣落到了苏莳的手背上。 想了想后，忽然看向一旁的薛九功：“你，滚出去。” “陛下，奴才在这近前，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吩咐奴才的，奴才才可以第一时间去办啊！”薛九功并不准备出去。 “滚。” 傅默渊的语气冷了很多，再度喝道。 这一次的语气，可就没有刚刚那么好听了。 薛九功只好默默地起身来，朝着外面而去。 出去后，还不忘将寝殿的门关上。 在薛九功离开后，傅默渊将袖子里的蛊蛾放出来，落到了那伤口上。 原意本来是想让蛊蛾将毒素全数吸出来。 但是，蛊蛾吸食了一会儿后，傅默渊便察觉到不对，这毒素已经遍布了苏莳的全身，若是让蛊蛾真的将毒素全数吸完了，这苏莳不被毒死，也要失血过多而死掉、 想到这里，傅默渊赶紧让蛊蛾停下来，回到了袖子里。 此刻，苏莳的面色已经苍白了很多。 “影卫！”傅默渊的眼底有怒气。 因为从暗处出来，走到傅默渊跟前，单膝跪下，低声问：“陛下，何事吩咐？” “今日御花园毒蛇一事，必定要查清楚，以最快的时间！”傅默渊冷声地吩咐道。 “是。” 影卫接了命令离开。 其实，傅默渊的心里面有怀疑的对象，但是，这件事，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真的是不能够指证那家伙。 而且，也不一定真的是那家伙做的，所以，需要仔细地查一下才行。 影卫走后，门外的薛九功就在低声道：“陛下，御医已经到了，让御医们进去给苏常在看看伤势吧？” 想到现在自己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所以，傅默渊直接出声：“进来吧。” 薛九功是跟着御医们一起进来的。 御医们看着床上苏莳的模样，一一都皱着眉头。 “怎么？这毒很难解？”看到御医们的神色，傅默渊冷声问道，他这语气，大有一种，若是你们没办法解开这毒素，那就做好被摘掉脑袋的准备吧！ 第八十二章 又死了吗？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御医们现在个个都紧张得不行。 颤抖着牙关仔细想了想，为首的御医跪在地上：“陛下，首先得让我们看看，这次咬上了苏常在的蛇长什么样子，我们才能够知道，如何才可以给苏常在解毒。” 傅默渊看向薛九功。 薛九功赶紧让人将已经斩成了两段的毒蛇拿了进来。 放到了御医的跟前。 看到血肉模糊的毒蛇，御医被吓了一跳，凑近仔细看看。 “这毒蛇，仿若是关外的品种，老臣在这中原境内，还未看到过如此的毒蛇，而且，这蛇身的花纹如此地美艳，一看就是剧毒之物……”御医说着，带着些许失望缓缓地摇摇头：“陛下，这苏常在怕是……” “闭嘴！” 傅默渊冷喝了一声，让御医不许再继续说下去。 御医被吓得浑身一颤，随即，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傅默渊再度看向床上那张苍白的面容，她的唇瓣，已经完全黑了，若是不是此刻，自己将其心脉护住，或许，苏莳早就已经再度去见了地君。 越想越气，傅默渊直接指着这些御医们：“一个个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何用，滚出去！” 御医们听到皇帝居然不杀了自己，如释重负，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出去了，都透着满满的狼狈。 薛九功看到傅默渊此刻的神色，虽然没有表现在面上，但是，薛九功却可以感受到，此刻的傅默渊肯定是极其地伤心的。 他上前一步想要安慰。 “你也滚出去！”傅默渊已经不想再多说半句，跟薛九功说话的语气，要比刚刚温和些许。 薛九功也怕傅默渊，只好出去了。 傅默渊这才有时间看着床上的苏莳。 “你是为了救我吧？若是我早点发现，你是在提醒我，或许，你就不会被蛇咬伤了……”傅默渊很少有如此自责的时候，他的眼圈已经猩红不已，也只是一直都忍耐着，所以才没有直接地哭出来。 床上的丫头，以前就算是没有半点声音，但至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会直直地看着自己。 会像是在跟自己诉说什么似的…… 而不是现在这样满脸死色地躺在这里。 “苏莳，其实，若是你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惩罚我的话，你可以起来了，这样的方式，是伤害你自己……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已经越发地哽咽起来。 苏莳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此刻的苏莳，已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她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像是漂浮在什么地方。 这样的感觉，苏莳尝过的。 之前那次，在地府见到地君之前，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这才意识到…… “我难道又死了吗？” 她的眼底带着惶恐。 随即，仔细想想，觉得不可能啊。 地君明明说过，会给自己再多十年的寿命，这段时间，傅默渊也没有取人的人头，怎么自己就忽然一次性少了十年的命啊？ 她眨巴着眼，最后，落地时，果然，看到了地府的大门。 “不是……”她转身想要走。 一股力量牵扯着她。 将她彻底地拉到了地府里面。 看到地君时，苏莳的面上带着满满的怒意：“地君，你不是说……我还有十年的命吗？为何，我现在就死了？” 她在这地府之中，是可以顺畅地说话的。 毕竟，人到了地府，根本就已经没了以前的感官，所以，以前的病痛会恢复也很正常。 “你……”地君看到苏莳时，也是满脸诧异：“你怎么会这么快就下来了？” 他赶紧翻阅了一下生死薄，“你明明还有十年寿命啊……” “本就是，可是，我如今却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地君难道不想好好地解释一下，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苏莳在这时候，倒是挺得起脊梁了，她觉得，是地君在欺骗自己，所以想要一个说法。 “这……” 地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就在这时候，苏莳的身体，渐渐地变得透明了，很快，她便消失在了这地府之中。 连地君都懵了。 这一切，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丫头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又不在？ 现实中，凝着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傅默渊，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他立马去到了书案前，写了一封信。 然后低喝：“影卫！” 一个黑衣人出现，“属下在。” “将这封信，最快的速度送到爻山去，半点不能耽误。”他将信递给了这个影卫，厉声吩咐道。 “是。”影卫拿着信，赶紧从这殿中出去了。 傅默渊再度来到床前，握住了苏莳的小手，带着诚恳，很苏莳认真地说着：“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了的。” 他的东西，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旁人决定了生死，那自己这个皇帝，未免也太逊了。 傅默渊在凌霄殿内到底是个什么神色，什么脾性，所有人都不知道。 德嫔在门口侯了一会儿，她对傅默渊的了解，立马就明白，自己在这边等着，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便选择了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宫中。 凌霄殿外，只剩下了阿筠一人。 她一直在为苏莳祈福。 不过，因为不知道现在苏莳到底怎么样了，阿筠的心里面也满是忐忑，生怕苏莳就这么没了。 自己可就真的完全没了靠山。 德嫔回去的路上，兰翠在一旁，带着些许疑惑，缓缓地问：“娘娘，您觉得，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谁？无非是那几个容不下苏莳的人呗，其实，想想也能知道，苏莳这样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丫头，想要一直固宠，简直是痴心妄想，陛下如此宠她，也是将其直接推上了风口浪尖，今日这事儿，是必然要发生的。”德嫔淡淡地哼了哼，缓缓地说着。 她虽然看着不是很开心，但是，说实话，苏莳若是真的死了，其实，自己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她这些日子来，虽然日日可以看到傅默渊，但，想到傅默渊到自己殿中的目的不是自己，就觉得心里面噎得慌。 第八十三章 神医的弟子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常在若是真的死了，这后宫之中，怕是各个主子都要放鞭炮了。”兰翠感慨地说着。 换来的，却是德嫔的一记眼刀：“你这样说，莫不是在说，本宫此刻也在幸灾乐祸？” 兰翠心里一惊，赶紧认错：“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只是觉得，此事一出，陛下对各宫娘娘定然会彻底排查一圈儿，这件事，淑妃的嫌疑最大，到时候，淑妃肯定会吃些苦头。” “淑妃怎么可能会吃苦头呢，她只要家里不倒，陛下就算心里面恨她，暂时也不可能会跟淑妃计较什么，只是，这笔账，肯定是记下了。” 德嫔觉得，就算陛下不是真的喜欢苏莳，淑妃这样做，陛下也不会开心。 毕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儿想要杀人，这架势，完全是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 德嫔努努嘴，看来，短时间内，这后宫之中，不可能平静了。 她也乐得如此，倒是要看看，这次的事情后，到底还有多少人会直接屹立不倒。 另一边，太后也得知了此事。 “苏常在在赏花宴中被毒蛇咬了？”太后的眼底满是惊讶：“这御花园内，怎么会出现毒蛇？” “奴婢也不知道，大概是有人专门设计的，听说，陛下在凌霄殿中大发雷霆，看来，这次后宫之中要乱成一团了。”宫女的眼底，带着些许担心，看着太后：“娘娘，此事，您……” “我这老身子骨，干嘛要去管这件事呢。”太后淡淡地哼了哼：“皇帝自己便能处理好的。” 不过…… 太后眸子一眯，眼底闪过了些许笑意。 自己之前还真的是猜对了，这皇帝，对这丫头还真的是无比特别的。 所以，苏莳真的是傅默渊的软肋，以后要对付傅默渊，自己只要拿捏住苏莳这个傻子就好了。 手指微微收拢，太后有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对了，将本宫私藏的那一只人参给陛下送去，就说，这人参可以吊命，让陛下早些熬制给苏常在喝了，或许，苏常在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太后忽然看向那宫女，低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宫女点点头，赶紧去将这人参取来了。 “苏莳啊苏莳，现在可不是你可以死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好好地活下来，你对哀家来说，可还有好多好多的用处呢。”太后的眼底，带着满满的凉薄，如此缓缓地说着。 三日后。 因为苏莳的伤势，这段时间，傅默渊没有前去前朝处理朝政，而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带到了凌霄殿来处理。 对百官们，也少有地没有辱骂和苛责，只是让他们好自为之。 有为了讨好傅默渊的大臣，将家里面压箱底的好药材都送来了。 傅默渊也不客气，全数留下来，询问了一下御医这些药材的用量和药效之后，直接让人熬制好，给昏迷中的苏莳喂了下去。 总算，苏莳的情况稳定住了，但是，毒一日不解开，那么，苏莳肯定就完全没有办法醒过来。 “陛下！” 傅默渊一人在殿中陪着苏莳时，那个出去查探此事真相的影卫回来了。 直直地走到了傅默渊的身边，在傅默渊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个舞女，找到了吗？”听到影卫的话后，傅默渊眯着眸子，带着些许好奇，冷声问道。 “舞女已经死了。”影卫低声道：“看来，是藏在后面的凶手担心舞女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就直接将舞女杀了。” 影卫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是对这件事十分生气了。 傅默渊淡淡地冷哼了一声：“以为如此，就可以让朕猜不到是谁了吗？” “陛下，此事莫不是和淑妃有什么关系？毕竟，这次的赏花宴，是淑妃主办的。”影卫拧着眉头仔细地提醒道。 “你觉得，淑妃会如此傻吗？在这样的场合杀苏莳，那么，所有的矛头都会对准她，她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的。”傅默渊半点都不怀疑这件事是淑妃做的。 反而，心里面有其他的怀疑对象。 “那您觉得……” 影卫有些好奇。 “好了，你下去吧。” 傅默渊却不准备说，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将目光移到了床上苏莳的面上。 见他如此，影卫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缓缓地点点头，然后，消失在了角落中。 “你放心，这个凶手，朕肯定不会让其好过的。”傅默渊像是在跟苏莳保证似的，带着重重的语气，如此说着。 只可惜，此刻的苏莳，真的都听不见。 若是她可以听到，大概，对傅默渊的一些偏见，也可以少了。 爻山的来人，在第四日，总算是赶来了。 但是，当影卫将其带到了傅默渊的跟前时，傅默渊的眼底，却满是疑惑：“你是？” “回禀陛下，在下乃是，爻山神医的弟子，谷良俊。”来人一身淡蓝色的长袍，还背了一个药箱，整个人看着有些木讷，但，长相十分英俊，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儒雅感觉。 “神医居然有弟子。” 傅默渊有些惊奇，随即，让这谷良俊，赶紧来到床前：“你看看苏常在的情况。” “是。” 谷良俊朝着傅默渊再度作揖之后，才来到了床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莳的面容。 看到她的面颊时，谷良俊的眼底，闪过了那么一瞬间的惊艳。 随即，将手指落在了苏莳的手腕上。 “这毒，有些厉害……”他感慨道。 “所以，才让爻山神医出面，怎么？你作为他的弟子还没学到精髓，所以没办法救治这丫头吗？”傅默渊带着怀疑，厉声问道。 “这倒也不是，不过，要解毒的话，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还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陛下，可以准备吗？” 谷良俊收回手，看向傅默渊，淡然地问道。 “当然是可以的。”傅默渊赶紧点点头，然后，将薛九功叫进来：“去准备一个安静的寝殿，然后……” 他又看向谷良俊：“要准备些什么？” 第八十四章 难道是小主醒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谷良俊已经拿出了一张清单，递给了傅默渊。 傅默渊扔给了薛九功：“按照这上面的东西准备，一样一样，全数都要准备齐全，少一样，朕拿你是问！” 薛九功感受到了压力。 赶紧点点头：“陛下放心，奴才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把这些药引全数都找来。” 说着，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凌霄殿中。 “陛下真是好霸气，吓得这样一个公公都屁滚尿流。”谷良俊看到这一幕，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讽刺傅默渊。 傅默渊也不在乎，只是冷冷地笑了笑：“谷公子还是好好地医治苏莳吧。” “如今药没到，在下做不了什么，在下这一路着急赶来，还未好生地吃过半餐饭，不知道，陛下这个东道主，是不是应该好生地招待在下？”谷良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空空的，还在咕咕咕地叫着，让他现在十分地难受。 听到这话，傅默渊立马起身，走到了殿门处，跟外面的人吩咐道：“来人，送一些餐食前来。” “是。” 宫人领命离开。 外面的阿筠听到这话时，眼里瞬间一亮，叫餐食了，难道，是小主醒了吗？ 小主那样的性格，肯定在醒了的第一时间是想吃东西的。 她着急地往里面看了看，但是，很快，这殿门就被关上了，阿筠什么都没有看到。 瞬间失落不已。 “小主啊，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能不能，让奴婢知晓一下啊，奴婢已经快要担心得发疯了。”她的双眸中满是泪水，哽咽地说着。 殿内，昏迷中的苏莳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下一瞬眉心紧蹙着，像是在遭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看到这一幕的谷良俊赶紧将自己的银针包拿出来，然后，抬起手中的银针，开始给这个丫头施针。 他将银针全数刺在了苏莳面上的一些穴道上。 刺进去之后，苏莳原本紧皱着的眉心，渐渐地松缓了不少。 “她这是怎么了？”看到这一幕的傅默渊，眼底满是担心，着急地问道 “她没事，只是气血上涌，毒气也开始乱窜，所以才会露出不舒服。”谷良俊半点都不担心地说着，然后笑着看着傅默渊：“陛下，不要担心那么多。” “不担心？她如今这模样，朕怎么可能会不担心呢？” 傅默渊觉得，自己的神经紧绷着，整个人已经快要疯了，怎么可能会做得到不担心。 想到此处时，傅默渊的眼底，泛起了些许无奈。 “这丫头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毒蛇咬！”他很少对人如此说话解释。 “所以，陛下是想要告诉在下，你对苏姑娘这么好，就是因为这个吗？” 谷良俊的眼底，带着些许笑意，像是在打趣傅默渊似的。 这样的语气，让傅默渊的面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他紧紧地抿着唇瓣，面上的神色越发地黑沉起来。 傅默渊干脆地不说话了。 看到傅默渊如此，谷良俊越发地笑得好看起来。 若是苏莳知道现在傅默渊被谷良俊几句话就怼成这样，心里面觉得傅默渊是个不好相处的暴君这个想法，或许会打消很多了。 这边，傅默渊正在让薛九功以最快的速度将药材准备好时，另一边，淑妃正在忧愁这件事若是最后闹大了，会不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来。 “娘娘，您根本不必要如此担心，这件事，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到，肯定是有人准备利用这件事来陷害您，陛下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的，所以，根本不会怀疑您。” 一旁的宫女，低声说着。 她本是想要安慰淑妃的，没想到，淑妃更生气了。 她忽然扬起手，狠狠地朝着这个宫女的面上扇了一巴掌！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这道理吗，难道你是觉得，本宫是个傻子？”淑妃的眼底，带着些许冷意，看着面前的宫女：“还需要你在这里废话？” “娘娘……” 宫女委屈巴巴地捂住了自己的面颊，看着此刻淑妃的神色，眼里已经是满满都是泪水了，她哽咽着，深吸一口气，许久后，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滚出去！” 淑妃现在心里面有一股怒意没有宣泄出来，所以，对任何人，都是如此的态度，巴不得可以直接将这些人全数杀了来发泄！ “到底是谁……” 她在宫女走后，狠狠地将东西砸到了地上。 屋内的动静，让外面的宫女们都担心得不行，生怕淑妃的这股怒意，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上来。 想到这里，宫女们的面色，越发地苍白起来。 半日后，薛九功带着准备好的药材回到了凌霄殿，但是，眼底还是有些无可奈何之色。 “陛下，这……这有一味药引，十分地难得。”他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压低声音缓缓地说这话。 “什么？” 傅默渊蹙着眉头厉声问。 “是这个雪莲草，之前宫中曾经有过一株，但是，之前尧王受伤，太后已经取来给尧王使用了。”薛九功叹叹气，无奈地说着。 这话，让傅默渊的面色十分难看。 果然，这笔账要算在那个家伙的身上。 傅默渊嘴角扬起了些许嘲讽的笑意：“如今如何？” 他质问地看着面前的薛九功：“难道，就要让苏常在这么死了吗？” “可雪莲草很难得，奴才也……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才能得到。”薛九功吓得跪在地上，满是诚恳地如此说着，希望傅默渊可千万不要将怒意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来。 傅默渊只是淡淡地哼笑一声：“别怕，朕不会因为这样一颗雪莲草就杀了你，但是，最后若是苏常在死了，那么，朕会选择让你给她陪葬！” “什么？” 薛九功不可置信地看向傅默渊：“奴才，奴才可是在您的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头了……” “怎么？你以为，你伺候了朕那么多年，朕就对你应该有什么恻隐之心吗？”傅默渊冷冷地哼笑一声：“你可别忘了，朕是出了名的残暴……” 他这幅德行，倒像是在找借口想要发泄一番。 第八十五章 少有的温柔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让薛九功浑身上下瑟瑟发抖起来。 “好了。” 谷良俊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 走到了傅默渊的身边，带着些许无语的语气说着：“陛下，没有雪莲草也没什么关系，在下这里有可以替代的药丸。” “你不早说？”傅默渊瞬间皱着眉心，看向了谷良俊。 他怀疑，谷良俊是故意的，想看到薛九功这幅德行。 “这不是，只是不时之需吗？若是能够得到雪莲草，我这药丸还是舍不得用的，毕竟，是师傅留给我的。”谷良俊说着，拿出了一个药瓶，取出了一颗药丸。 他将药丸拿出来时，瞬间，这殿中就有了一股清香。 傅默渊只是这么闻着，就觉得，味道十分地特别，瞬间有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是什么药？”他微微有些好奇地问道。 “若是在下说了，陛下就会知晓吗？”谷良俊故意笑着看着傅默渊，像是在打趣傅默渊似的。 这已经是傅默渊在谷良俊的跟前，吃的第无数个瘪了。 他咬着牙，怒视着谷良俊：“赶紧去给苏莳熬药！” “是。” 谷良俊乖乖地点点头，拿着薛九功送上来的药材，拿去准备熬制了。 这边，傅默渊来到了床前，拉着苏莳的小手，带着满满的温柔，缓缓地说着：“很快，你就会醒过来了，不要怕，你不会就这么死了。” 他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只是说给苏莳一个人听。 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薛九功少有地看到此刻傅默渊温柔的模样，瞬间瞪大眼，满脸都是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才好。 谷良俊在另一间屋子熬制药品。 想到苏莳现在满脸苍白的神色，如此的神色，都可以看出这么好看的五官，这个姑娘肯定是十分美丽的。 也是，可以让皇帝在那么多秀女之中一眼相中，定然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只是，不知晓这姑娘性格如何。 能够用自己的命去救皇帝，应该也是一颗菩萨心肠吧。 “啊！” 谷良俊的手背火焰烧到了。 他立马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火焰，然后，暗道，自己的心居然乱了。 这样可不行，如此的话，自己可就没有办法好好地将解毒的药物给炼制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赶紧收起心思，认真地开始准备解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良俊总算是端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水来到了凌霄殿的寝殿之中。 看到这两碗药，傅默渊有些好奇地问：“这都是要给这丫头喝下去的吗？” 谷良俊摇摇头：“不，有一碗药，是要给试药之人的。” “试药之人？”傅默渊眉心一蹙，随即，有些疑惑：“为何还要试药？难道，你是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吗？” “倒也不是，这解毒的方子比较特别，所以，需要一个体质特别的人来试药，只要这人试药之后可以活下去，那么，苏姑娘喝了这个药之后，肯定也就可以彻底地醒过来了，陛下，您也就不用再继续这么担心了。” 谷良俊说着，将两碗药水放在了桌上。 再度看向傅默渊笑了笑：“陛下，您选人吧。” 傅默渊看向跪在地上的薛九功。 薛九功怕得不行。 “这位公公是无根之人，自然是不行的。”谷良俊直接反对了。 “那……” 傅默渊想来想去，准备让御林军前来，谷良俊又说，这御林军的身体太好了，或许试药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效果。 这话里话外，都是要让傅默渊试药的意思。 “你这是故意的！”傅默渊忽然有些生气，带着些许冷意，瞪着谷良俊没好气地斥责道。 “这不是，您和苏常在既然如此相爱的话，您为了她而试药，应该不会拒绝才对。”谷良俊真的是半点都不怕自己会被傅默渊直接杀了，带着些许冷意，直接如此说着。 “不……” 傅默渊长眸一眯，冷道：“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朕对这丫头根本不是所谓的爱情，而只是，觉得她救了朕一命，不该如此死掉而已。” 他现在还在嘴硬。 这让谷良俊的眼底，泛起了些许讥讽的笑意。 随即缓缓地点点头：“好好好，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那……在下也无话可说。陛下可要快些做决定才行，这药效只能在一个时辰内有效果，若是过了，那么，这些药，可就半点用处都没有了。” 如此说着，谷良俊走到一旁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坐着，准备休息一下了。 傅默渊的眼神落到了那两碗药上。 眼底有那么些许的纠结。 他想到了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一切委屈。 还有就是…… 自己得到现在这个位置，是如何地艰难。 以及…… 遇到苏莳之后，一些情绪上的变化。 傅默渊觉得，这个丫头，和娘亲有些像，但是，又不像。 娘亲以前是活在恨意里面的，可是，这个丫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看着根本不像是受过苦的样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又可以看出，这个丫头以前肯定是被欺负过的。 他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就是在遇到这个丫头之后。 “好，我喝！”忽然，傅默渊带着些许坚定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谷良俊，十分认真地如此说着。 “您确定？” 谷良俊的眼底，泛起了些许笑意，缓缓地问。 “当然。”傅默渊站起身来，冷道：“朕从未出尔反尔过，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朕肯定会说到做到。” “如此看来，陛下对这苏姑娘是真的喜欢……” 谷良俊带着赞赏，拍着手，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陛下放心，在下肯定会尽力地让您活下去，绝对不会让您身首异处的。” “你闭嘴！” 傅默渊冷冷地训斥了一声，端起了面前的药碗，准备直接喝下去。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一声喊声：“皇儿，你可不要这么傻，一个小小常在而已，你如此豁出命去，你让哀家如何跟先帝交代？” 是太后的声音。 第八十六章 以毒攻毒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的呼吸十分微弱，被迫一点点吞咽药汁，脸色看上去依旧苍白。 傅默渊动作温柔，却不容回绝。 这药极苦，小丫头的唇却透着一抹难言的甘甜，唇瓣软得不像话，一如她这个人。 “喂”完一整碗药，傅默渊又从一旁桌案上的盘盘盏盏捏起一粒小小的糖酥，放入她口中。 她应是喜欢甜的。 即便她不能开口说，他也猜得到。 正如她的许多心思，她不刻意表达，他也能一一看透。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黯。 偌大的宫殿空空无人，窗外偶有归巢的鸟雀飞过，发出细微声响。 苏莳依旧昏迷着，巴掌大小的脸不见任何血色。 傅默渊把她的手放在掌心，那手指太柔软，也太冰凉，仿佛一块一触就会融化的冰。 他平素总写在脸上的冷冰淡漠不知何时已碎落一地，每多看苏莳一眼，眸中的担忧便多上一分。 这四周太静，静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那么急促。 恍然间竟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那时他刚为已逝的母妃合上双眼，喉咙苦涩，心底一片空寂，仿佛天地苍茫只剩自己一人。 “苏莳！” 他狠狠唤她的名字，全然没察觉自己眼尾正渗出无数血丝。 “朕要你醒来。否则，便诛你九族！” …… 苏莳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是数不清的蛊蛾，迎面而来，犹如万千森白花瓣。 有道声音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时远时近。 她追过去，想要看清是谁在叫自己，追来追去却什么也看不到，那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阵触不到的风。 “你到底在哪？”她好奇地开口，嗓音稚嫩如孩童。 蛊蛾渐渐飞远，一张熟悉的面容忽然浮现在她眼前，黑眸似了染血。 “傅……傅默渊？”苏莳大着胆子上前，伸手要拉他的衣袖，“这里是哪……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随着她手指的轻扯，面前的傅默渊骤然如琉璃般破碎，万千碎片飘散在风里。 只剩下那双眸还定定地在原处，染血的瞳仁，映出她发白的小脸…… 苏莳尖叫一声，悚然坐起。 睁开眼，自己竟是在内殿的床榻上。 原来只是个梦…… 她后怕地抚了抚胸口，环顾四周，见殿内空空荡荡，烛火正随夜风轻轻晃动。 一如她头一次见傅默渊的那晚，寂静得有些叫人害怕。 苏莳下了床，穿起自己的绣鞋，有些胆怯地朝殿外走。 没走几步，就觉得舌头似乎触到了什么，甜滋滋的，竟是一颗酥糖。 酥糖早已融化了大半，用牙轻轻一咬便四分五裂。 “奇怪……”她纳闷。 自己不是中了毒吗？ 为何嘴里会有一颗糖？ 轻轻的话音，飘散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似掀起了一阵看不见的涟漪。 “傅默渊究竟去哪了？这么晚了，难道还不回殿吗？”她再次自言自语。 话音落下，脚步一颤，小手忽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紧接着，她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不是梦！ 自己竟能开口说话了？ 她试着又发出了一个小小的音节，确信不是幻觉。 而后，她大着胆子朝四周喊道：“傅……陛下，陛下？” 却是无人应答。 半柱香的功夫后，苏莳来到了殿前的园子，夜色下的园林影影绰绰，一道身影立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起来应当是那个暴君。 苏莳犹豫了一下，小跑过去，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暴君看上去有些奇怪，虽只是一道背影，却透着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寒凉气息。 “陛下？傅……傅默渊？”她小声喊。 傅默渊一点点回过头。 那双染血的眸，与苏莳梦里的如出一辙，以往他眸光中有凌冽，有冰冷，却从不曾这般可怕过。 眼前的他太陌生，活像变了个人！ 苏莳不由自主地后退，没退几步，就绊到了假山边一块凸起的石头，摔了个正着。 她揉着摔疼的手臂，疼得直往后瑟缩，连眼圈都红了起来。 傅默渊一步步朝她逼近，身体里似有一根弦陡然断裂，理智沉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海，余下的只有嗜血的冲动。 他想毁掉这世间万物，想撕破朝堂上下那一张张虚伪至极的脸……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这是毒发了。 可四周没有蛊蛾，那些用于抑制毒发的蛊蛾，皆被他关在了殿内最隐秘的地方。 ——那碗他亲口喂苏莳的解药，药效太烈。饶是他没有吞咽，药力也从唇齿渗入，勾起了他体内的毒。 毒发如潮起，嗜血的冲动已无从遏制。 苏莳与绝大多数人一样，并不知傅默渊身中奇毒，只觉他变得格外可怕。 没等她从地上爬起身，傅默渊已然逼近。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起她白皙的脖颈，稍一用力，便能感受到娇嫩肌肤下那细弱的脉搏。 如一瓣花，轻轻一揉便会碎成汁液。 “不要杀我……我不是哑巴了，我可以陪你说话，我再也不叫你暴君了……”苏莳苦苦哀求。 她终于能说话了，她不要死！ 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覆在傅默渊冰冷的手背上，温热的指腹，企图撬动他手指的桎梏，力气却始终不及他。 绝望之际，苏莳的眼泪大颗大颗滑落，打湿了傅默渊的手心。 他指尖微颤，似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嘶哑地在喊：“傅默渊……” 那声音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 仿佛在梦里听见过。 那梦他时常做，梦里，小丫头唇瓣微动，轻轻喊他的名字。 “傅默渊……” 他伴着那并不存在的声音入眠，恍惚间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多年前冷宫中的那个少年。 只是不再孑然一身，而是有人陪在身侧，有人用小小的手指，轻拉住他的衣袖。 “傅默渊，傅默渊……” 那声音仿佛细细的雨滴落下，让傅默渊染血的眼神有了一丝清明。 他看到她唇瓣苍白，眼神透着深深的绝望。 她在怕。 她在怕什么？ 傅默渊惶然地松开手指，虚脱无力的苏莳即将栽倒在地，却被他揽进怀里。 他如嗜血的豺狼，叼起了陷阱中一只柔软的小兽。 “傅默渊……”苏莳浑身发颤。 傅默渊闻言眸光骤然亮起，哪怕钻心蚀骨的毒发之痛，也抹不去他这一刻的惊诧。 小丫头，竟能说话了？ 第八十七章 太后开始部署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在梦中缓缓地张口问道。 她的声音十分地好听。 她觉得，若是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可以说话的话，应该就会是这样的声音吧。 苏莳的心里面，一直都有一个遗憾，那就是，自己是个哑巴。 是个哑巴，和自己很多在乎的人和事，都没有办法好好地交流，也没办法将自己真正的情绪表现出来，这样的感觉是真的很不好受。 “唔……” 她忽然在睡梦中发出了一道有些难受的叹息。 看到这一幕，谷良俊赶紧凑过去，仔细看看，然后摸了摸苏莳的面颊。 现在苏莳浑身发热，面上满是一些黑色的汗水冒出来。 这是解药起了效果，正在排出毒素。 只要毒素全数都排了出来，苏莳就可以醒过来了。 谷良俊确定了这一点后，彻底松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这皇帝了。”他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仔细地试了一下傅默渊的脉象，眼底泛起了些许冷意，仔细想想，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这边，谷良俊正在想方设法地准备救傅默渊，另一边，太后已经因为傅默渊试药昏迷不醒的事儿，开始调兵遣将。 “来人，将这封信送到边关去。”她那了一封信递给了自己的心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 “这是……” 那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当然是我儿的最好时机，现在傅默渊膝下无子，死了之后，那便是我儿顺利登基，如此没有半个官员敢说一个质疑的话。” 太后的眼底，满是自信的笑意。 “原来如此，属下这就离开。” 那人拿着信，赶紧离开了这昭阳殿中。 等到这人走后，一旁的老嬷嬷走到太后的跟前，带着些许笑意说着：“娘娘，我们等待着的那一日，总算是要到了。” “是啊，没想到，这傅默渊算计了那么多年，最后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女人的手里，所以，当初我说，利用这个丫头是最好的，可以让那小子放送所有的警惕。” 太后的眼底，满是激动的笑意。 她此刻，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登基为帝的模样。 但是，太后没有察觉到，自己如此做，有些太早了。 毕竟，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上演过一次，但是，最后却只是让她差点沦为了笑柄而已。 太后显然没有想这么多。 如今只想着可以让自家儿子的得偿所愿。 太后这边正在激动地部署这一切，另一边，后宫的妃子们，一个个原本都在幸灾乐祸苏莳要死了，但是，现在皇帝试药昏迷不醒的消息传到了各位后妃的耳中，这些妃子们，总算是也知道了担心。 “陛下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们所有的后妃都没有孩子，怕是要殉葬。” 德嫔带着些许担心，跟兰翠说着。 “啊？”兰翠被这句话吓到了：“殉葬的意思是……活埋吗？” “不，赐下一杯毒酒，然后，埋在陛下的陵墓之中，也是非常残忍了。”德嫔捏着眉心，仔细想想：“那个想要害了苏莳的人，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如此马失前蹄，牵连到自己的身上吧。” “娘娘，你觉得，此事会是谁？”兰翠想了很久，都猜不到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谁做的都有可能，毕竟，这后宫之中那么多人都嫉恨苏莳得宠，就算说是我做的，也是有可能的。” 像是在开玩笑一般，德嫔缓缓地如此说着。 “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不是在开玩笑。” 兰翠被吓得面色发白：“如若是让人把这话听了去，肯定就……” “好了。” 德嫔如今也不想听这些，冷冷地呵斥了一声，然后，看向窗外：“陛下如今肯为了苏莳试药，可以看出，陛下或许，真的是用了真心了，但是，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何一个小哑巴，可以让陛下……” “您难道忘了吗？陛下的生母，当初……”兰翠忽然压低声音缓缓地提醒道。 这话，让德嫔眼里瞬间一亮。 随即，看向兰翠：“你的意思是，陛下将对自己娘亲的感情和思念，转移到了这丫头的身上？” “或许是如此，但是，奴婢也不能确定，毕竟，这关乎着陛下的心思，谁也不能去揣测。”兰翠笑了笑。 这话，却让德嫔心里面有些当真了。 微微抿着唇角，仔细想想。 “娘娘，您想到了什么？”兰翠好奇地问。 “此事，我想，应该是娴妃做的。”德嫔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如此大概是想要一石二鸟，限制淑妃，然后还要除掉心腹大患苏莳……” “这……” 兰翠被这样的计谋惊呆了：“娴妃的心思也太深了吧。” “这样的心思就算是深了吗？其实，这样的事情，在这后宫之中，经常发生的，根本不必要如此惊讶。” 德嫔嘲讽地说着，然后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走到自己的小佛堂跟前：“菩萨，您可一定要保佑陛下不要出事，若是陛下出事，我觉得，我大概也是活不下去了。” 她对皇帝，是真的有感情。 当初，在选秀时，就对那时候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一见钟情了。 那时候的傅默渊面色看着还有些稚嫩，但是，整个人透着淡淡的霸气，而且，面容也十分地精致，整个人看着，让人无法挪开眼神。 所以，这些年来，德嫔不管是在这后宫受了多少委屈，也会对傅默渊痴情一片 但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傅默渊的工具人，帮傅默渊照顾自己的心里之人。 真是讽刺。 “娘娘，已经有些晚了，还是……”兰翠看到现在德嫔的神色，担心德嫔的身体，低声劝着。 “去准备纸笔，本宫要为陛下抄经祈福。”德嫔根本就睡不着，所以，此刻想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一些。 “是。” 兰翠知道德嫔的性格，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的，所以只好点点头答应了，然后，去将德嫔专门抄写经书的纸笔拿来，放到了她的跟前。 第八十八章 醒了吗？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一夜之后。 谷良俊准备了一碗药，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 “陛下，这一碗药，是我按照解百毒的办法给你熬制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让你醒过来，但是，这也是我唯一的办法了……” 谷良俊无奈地叹叹气：“好歹，您也是因为我，才会变得如此，我在没有将你救醒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说着，便准备将这一碗药喂给傅默渊喝。 可是，他根本没有如此照顾过病人，而且，还是傅默渊这样的大男人。 他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床边，转来转去，许久都没能有任何的办法，可以将这一碗药顺利地喂给傅默渊喝下去。 “唉……”谷良俊忽然觉得，自己接了一个很难办的事情。 若不是师父的吩咐，自己肯定都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候，躺在床上的苏莳，睫毛再度轻颤着。 她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时，有那么一瞬间发懵，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凌霄殿中。 “唔……” 她带着些许难受地语气，捂着头想要坐起身来。 当看到站在床边上的谷良俊时，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抱着被子后退了些许，晕乎的脑袋，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但还在努力地瞪着谷良俊，本想直接张嘴问，但是，张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只好比划着问他：“你是谁？” “还好吧？”谷良俊看她现在这神色，放下了手里面的药碗，走到她的跟前，摸了摸这丫头的额头，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但是，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 谷良俊的触碰，让苏莳不太适应。 毕竟，她的记忆里面，成年之后，只有傅默渊和自己有过比较亲密的接触。 她缩了缩脖颈，看着谷良俊，疑惑地眨眨眼，用眼神再度发表着自己的疑惑。 “苏常在不要怕，在下是陛下请来的大夫，之前您被毒蛇咬伤了，中了毒，这宫内的御医们都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您，陛下就只好修书到爻山请来了在下。” 谷良俊笑着解释着，然后，看向躺在那边的傅默渊：“你现在倒是醒了，但是，这边还有一个难题。” “唔？”苏莳赶紧下床，走到傅默渊的跟前。 看到傅默渊现在的神色，她总觉得，这一幕看着有些眼熟，好奇地看向谷良俊。 “陛下是为了给您试药，才成了现在这样的，他体内似乎有一道很难以抑制住的气息，我还没有参透这一股气息是什么，不过，常在放心，我定然会让陛下醒过来的。” 他指着一旁的药碗：“这是给陛下准备的解药。” 苏莳看到那一碗药，想到之前傅默渊的情形。 赶紧摆了摆手。 傅默渊是绝对不可能喝药就醒过来的，反而还会加重傅默渊的情况。 她伸出手，在傅默渊的面上摸了摸。 很冷。 若不是还有呼吸，看着就像是一具尸体。 她的眼底满是慌乱。 这个暴君，怎么会给自己试药？ 她听到这神医说这样的话时，都觉得，这是个梦境。 傅默渊这样爱惜生命的人，肯定不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常在而冒险。 但是，现在事实就摆在了这里。 “你再摸下去，朕的面上胡渣都要被你摸出来了。”躺在那里的傅默渊忽然带着些许冷意缓缓地开口说着。 他还没睁开眼。 突然出声，吓得苏莳浑身一颤，随即，跌坐在了这地上，仰起头，惊恐未定地看着傅默渊…… 谷良俊也被吓了一跳。 “居然就这么醒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碗，再看着这傅默渊：“难道，我之前只是判断错误了？” “好歹也是爻山的神医，怎么这么简单的情况都判定不了？” 傅默渊坐起身，带着冷意捏了捏眉心，没好气地如此说着。 然后，掀开被子起身，走到了谷良俊的跟前：“看来，你也是有些本事的！” “嗯？” 谷良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至少，现在这丫头醒过来了。”傅默渊回眸看着苏莳，现在苏莳活色生香地出现在自己的跟前，他原本悬着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地。 他走到苏莳的跟前。 仔细地确定了一下。 “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莳摇摇头。 她觉得很不对劲。 傅默渊现在这样子，和原本的模样，真的有太大的差别了。 “既然恢复了，就赶紧离开吧。”傅默渊的神色瞬间冷下去，带着些许不耐烦：“你这样逞能，给朕惹来了太多的麻烦。” 苏莳：“……” 果然，自己之前感动得有些太早了。 她扯了扯唇角，淡淡地哼了哼，没继续说了。 准备离开。 “苏常在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一下。”谷良俊忽然低声道：“在下这几日，会住在宫中，若是苏常在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在下会在第一时间去给苏常在看诊。” 谷良俊这么主动的话，让傅默渊瞬间察觉到了什么，随即，立马拧着眉头没好气地看着谷良俊。 “这宫中那么多的御医，应该不需要……” 他的话还没完，忽然看到那边的丫头正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御医要是真有用，也不会让这位神医从爻山千里迢迢地来了。”她就是在说这个。 大概是仗着自己说不出声音来，所以，故意在那儿说着。 却不想，被傅默渊看到了。 傅默渊瞬间吸了一口气，然后，面上扬起了些许嘲讽的冷笑。 “好，既然谷公子要留下来，那朕满足你，不过，朕这后宫女子多得很，你可要警觉些，千万不要去错了地方，冲撞了后宫的妃子们，她们到时候要你的命，朕还不好跟神医交代。” 这话里，藏着淡淡的威胁。 谷良俊听了，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眉头。 “陛下根本不必担心，在下定然是不会在这后宫之中乱走，也不会去招惹这些娘娘们。” 他说着，带着疲倦，抱着拳头作揖道：“在下疲倦不堪，希望，陛下可以让在下先去歇息。” 第八十九章 孤王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想到谷良俊也是实打实地在这边守了一夜，皇帝的神色总算是变了些许。 傅默渊哼了哼：“偏殿正好有一间空屋子，谷公子就暂时住在这边吧。” “是。” 谷良俊离开了。 他在走时，还回眸看了看苏莳。 苏莳此刻就站在傅默渊的身后，缩了缩脖颈，整个人看着有些畏畏缩缩的，而且，一双眼眸中，带着些许怯懦。 他很难想象，苏莳这样的一个女子，是如何大着胆子，帮皇帝将毒蛇挡住的。 那毒蛇一口咬上去时，她在那一瞬间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还看呢？” 傅默渊忽然带着些许嘲讽，没好气地问道。 这屋内，现在除却他以外，就只有苏莳了。 苏莳再怎么傻，现在也知道，傅默渊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家伙这样的语气，是真的带着太多太多的酸意。 让苏莳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看着傅默渊，然后收回了眼神，给傅默渊福福身。 她准备告退。 “等等！” 傅默渊察觉到了外面的情况，忽然叫住了她。 苏莳回眸疑惑地看着傅默渊，想不通这个家伙现在还要做什么。 “就这么走了多没趣，现在，我们应该去给太后一个惊喜。”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试药之后的事情暴露出去之后，太后会做出一系列什么样的事情。 苏莳不懂傅默渊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汗水，衣服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而且，因为这几日都没有洗过澡好好地梳洗过，她现在身子觉得，自己的身上飘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赶紧摇摇头：“陛下，还是先让臣妾洗个澡吧。” 看到这丫头的唇瓣，傅默渊嘴角微微上扬，然后缓缓地点点头：“好，让你去先洗澡，但是，只能在凌霄殿这边，衣物的话，朕会让人去给你准备。” “嗯。” 苏莳不敢反抗，她担心，这家伙的脸突然就变了。 毕竟，这个家伙的脸变得快得很，就像是六月的天似的，忽然一下子就彻底变了。 她会很怕的。 想到这里，她的面上已经有了些许担心。 一个时辰后，苏莳跟着傅默渊一起，出现在了昭阳殿中。 看到傅默渊时，原本还沉浸在自家儿子即将要登基为帝的美梦中的太后瞬间惊醒过来，下一瞬，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默渊：“你怎么……” “怎么？太后是觉得，朕此刻不该在这里？” 见到太后这神色，傅默渊直接嗤笑一声，带着些许嘲讽缓缓地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哀家看到你现在完好无损，哀家可是十分地开心的，你可是皇帝，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这朝内必然会乱了的。”太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站起身，笑着跟傅默渊说着。 “希望乱了的人当中，会不会有太后你呢？毕竟，这样的乱子，对太后来说，可能是求之不得的，在这样的乱子里面，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太后应该会觉得无比开心的吧？” 如此说着，傅默渊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了。 站在这殿中的苏莳，越听越觉得这话里哪里有些不对。 但是此刻却不敢乱想，更加是不敢乱说话。 自己才是真的如同蝼蚁一般，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余地，可以安然无恙下去，反而，会成为一个炮灰，死得非常惨。 想到这里，苏莳的小脑袋已经缓缓地低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呢？”太后被这样明着讽刺，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风度，而是冷着眸色看着傅默渊：“若是我真的有这样的心思，这些年来，我怎么……” “好了，太后，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本来就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傅默渊现在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继续听太后说下去，带着些许冷意说着，转身看向苏莳：“苏常在，我们走。” “皇帝！” 太后厉喝一声，看着傅默渊：“哀家告诉你，你出事，是你自找的，为了这样一个小小常在，就如此去冒险，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你父皇给你的皇位！” 她觉得，傅默渊这样的家伙，最后怕是也要成为一个被美色耽误的昏君了。 这样的话，让傅默渊直接笑出声来。 “您也知道，这皇位是父皇传给我的啊？既然如此，太后就不该想方设法地想让皇弟从边关回来，朕早已经说过，那边关的风景，是皇弟喜欢的，所以，朕才会让他前去镇守着，若是让朕知道，皇弟没有朕的命令下，就离开边关，朕可是会发怒的。” 傅默渊如此说完，拽着苏莳快步走了。 这一次，不管太后再说什么，傅默渊都不再停下脚步了。 等到这两人走后，太后面上的平静总算是维持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往地面砸了下去！ “混蛋，居然还能如此嚣张，好！哀家就看你这个孤王，还可以嚣张多久！！！” 苏莳跟着傅默渊离开了昭阳殿。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布偶似的，被傅默渊这么拽着，傅默渊完全没有在乎她现在的感受。 好不容易，到了御花园内。 她总算是被傅默渊放开了。 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红了。 “你回殿中去休息吧。”傅默渊冷冷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苏莳唇瓣动了动，本想说什么，但是，末了，还是半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她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寝殿。 但是，还未离开御花园，就看到，淑妃从那边的拱门中出来了。 “原来你还活着。”看到苏莳时，淑妃的眼底带着嘲讽，没好气地说着：“那条毒蛇怎么没能将你这个贱人咬死呢？” 苏莳张张嘴，眼底有些怒意。 她没死，是她的福气，淑妃如此诅咒自己，看来，那条蛇大概是和她脱不了干系。 “你如此怒视着本宫做什么？”淑妃的眼底浮起了怒意，走到苏莳的跟前，没好气地说着：“贱人，别以为陛下给你试药，就是陛下在乎你了，其实，陛下根本只是……” 第九十章 不是来给她解围的吗？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只是什么？” 苏莳张张嘴，仰起头半点不惧怕地看着淑妃。 她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所以，现在的苏莳，胆量什么的，都比之前大了很多。 见她现在居然有胆量和自己如此硬刚，淑妃的眼底满是诧异。 随即，扬起手来，想要教训这丫头。 但是，又觉得，自己若是亲自出手的话，会有辱自己的颜面。 所以，淑妃压下了这样的冲动，冷笑着看着一旁的宫女：“来人，苏常在以下犯上，依照宫规，应当掌嘴二十。” “是！”一旁的老嬷嬷瞬间就蠢蠢欲动，准备前来动手。 看到那嬷嬷抬起来的手，苏莳总算是知道怕了，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着，此刻想要躲开都来不及了。 “娘娘，还请三思，如今我们家小主可是救了陛下的有功之臣，而且，如今她体内的毒素刚刚才褪下去，若是在现在出点事情，娘娘觉得，您能够跟陛下交代吗？” 阿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了，赶紧跪在了淑妃的跟前，带着哀求说着。 她虽然是在求淑妃，也是在威胁淑妃。 “臭丫头，连你也敢跟本宫如此说话。”淑妃扬起脚，狠狠地踹到了阿筠的胸口。 阿筠倒在地上时，看到这一幕的苏莳心疼不已，赶紧扑过去，准备护着阿筠。 这一幕，很快，就被去而复返的傅默渊看到了。 傅默渊本想起自己还有什么话要叮嘱苏莳，所以才回来的，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看到了这一幕，傅默渊的面色瞬间黑沉下去：“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傅默渊的语气十分地冷淡。 淑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浑身上下瞬间颤抖了一下，然后，带着些许慌乱看向了傅默渊。 “陛下？” 她刚刚明明是看到傅默渊已经走远了，才敢出面来拦住苏莳，准备教训一下这个贱人。 没想到傅默渊居然还会去而复返。 “朕问你呢，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默渊冷冷地走到了淑妃的跟前，语气比刚刚还要冷上几分。 让淑妃觉得浑身发抖，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顾着勇气说道：“这苏常在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臣妾好歹也是四妃之一，一个小小常在，如今就准备骑到臣妾的头上，臣妾以后如何才能够好好地让这些后妃们听话？” “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让所有的后妃都听你的话？你是想做什么？皇后吗？”傅默渊的眼底，带着些许嘲弄：“淑妃，你如今在朕面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 “臣妾……” 淑妃的语气越来越慌了，一时间，自己的真实想法没能藏住，被傅默渊得知。 她觉得，心里面本来也没有多难受。 只是…… 这样的心思被皇帝知道了，她觉得，自己成为皇后的可能性，或许就会少很多了。 想到这里，眼底的慌乱已经十分明显。 “起来。” 傅默渊走到苏莳的跟前，带着冷意呵斥道。 苏莳有些委屈。 自己明明是受害者，这家伙，还这么吼自己，她可是救了他，居然还这么对自己。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扶着阿筠，她带着担心看向阿筠。 阿筠摇摇头，朝着苏莳笑了笑：“没事，小主，您呢？您还好吧？” 苏莳点点头。 眼底的笑意也有些温柔起来。 看到这样的苏莳，傅默渊的神色微微一颤，然后，看向淑妃：“在你筹办的赏花宴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还不去查一下那件事到底是什么真相，居然还有空闲时间在这里教训旁人，看来，淑妃是真的不知道轻重缓急到底是什么。” “这……” 淑妃赶紧给皇帝福福身：“陛下，赏花宴上的事情，和臣妾没有关系，臣妾查过到场的所有人，只有那个舞女死了，大概是被幕后黑手杀了……” “这件事，朕早已经知晓，等到你将这个消息告诉朕，怕是一切都结束了。” 傅默渊淡淡地笑了笑，看向淑妃：“若是有时间，朕和你好好地谈谈此事。” “真的？” 淑妃的眼底瞬间浮起了惊喜。 赶紧点点头，乖乖地跟在了淑妃的后面准备走。 “陛下前来，只是将淑妃叫走吗？”阿筠有些酸溜溜地说着：“奴婢还以为，陛下是专门来给小主您解围的呢。” “怎么可能呢！”苏莳拉着阿筠的手，在她的手心里面写了一句话。 然后，眼底浮起了笑意，看着阿筠这气呼呼的模样：“小傻瓜，我好累啊，我想回去睡觉。” “嗯，我们回去。” 阿筠赶紧点点头，拉着她的小手，赶紧扶着她回去了。 回去时，德嫔正在院子里面等着、 德嫔知道了苏莳没出事，皇帝也醒了之后，她觉得，是自己抄经起了效果，开心得不行，赶紧来到院子里候着。 本来是想去凌霄殿中看看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若是去的话，会显得自己太急切了。 毕竟，其他的宫中没有人去过。 所以，只能在这边候着。 看到苏莳回来了，德嫔赶紧起身走过来。 拉着她的小手：“还好吧？” “好啊。” 苏莳乖乖地点点头，有些抱歉地拉过德嫔的手，在德嫔的手心写到：“让您担心了，真是抱歉。” “没事就好。”德嫔松了一口气：“陛下给你试药的事儿，我也知晓了，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陛下对你的这份喜欢，知道吗？” “嗯。” 苏莳苦苦地笑了笑。 她不觉得傅默渊喜欢自己。 她觉得，傅默渊逗弄自己时，像是在逗弄一只宠物，完全不像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模样。 所以，德嫔这话，自己还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好了，赶紧去休息吧，这几日，你应该受了不少的苦。”德嫔说着，看向兰翠：“去给常在准备一些补身子的汤来。” “奴婢这就去。”兰翠赶紧朝着御膳房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淑妃带着期待跟在傅默渊的身后去了凌霄殿中。 等到进了凌霄殿中，淑妃带着些许羞怯：“陛下，有什么话，臣妾都可以说的，臣妾真的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第九十一章 弑君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不是主谋？” 傅默渊一听到这话，瞬间挑眉一笑：“爱妃看来，也有参与了？” “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淑妃赶紧摇摇头，她刚刚大概是被美色给迷惑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傻话来。 小脸上浮起了些许红晕：“臣妾的意思是，这件事，和臣妾其实半点关系都没有，臣妾怎么可能会这么傻呢，若是真的不喜欢苏常在，想要教训苏常在，臣妾肯定会选择更好的办法，而不是这样……” 她说着，起身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伸出手准备去拉着他的衣袖撒撒娇：“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难道，陛下还不明白臣妾吗？” “当然明白。” 傅默渊的面色一直都淡淡的。 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心知肚明。 眼底的笑意也越发地明显起来，而且还有些嘲讽之意。 “所以，您一定要相信臣妾。”淑妃想要顺势靠上去。 谁知道，这时候傅默渊忽然起身：“不过，爱妃，朕还有一些话想要询问于你。” “陛下您问。” 淑妃赶紧点点头。 “在我昏迷之后，这宫内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你可有什么察觉？”傅默渊微微抿了抿唇，看着她，带着些许故意的笑意问道。 “当然是……” 淑妃仔细想想，“臣妾只知道，好像是太后那边，开始集结了一些兵力，和丞相应该有脱不了的干系。” “是吗？”傅默渊心里面的猜想得到了一些印证。 随即，嘴角扬起了些许嘲弄。 “陛下，您问这个做什么？”淑妃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事，下去。” 傅默渊的神色瞬间变得冷了不少。 然后，呵斥了一句。 “您……” 淑妃瞬间失落不已：“陛下，您给苏常在试药之后，感觉还好吧？” “自然是还好的，怎么？你想让朕早点死吗？” 傅默渊直接没好气地怼道。 “不是的。” 淑妃被这话吓得不行，赶紧摇摇头：“陛下，臣妾只是在关心您。” “好了，不要在这里做无谓的关心了，朕又不是不了解你。”傅默渊冷声说着：“还不滚吗？” 淑妃只好出去了。 出去后，站在凌霄殿的殿门处，带着些许怨气，狠狠地跺了跺脚。 “娘娘，您别担心，如今陛下对这苏常在，只是一时间的兴趣而已，只要有朝一日，陛下对苏常在失去兴趣了，我们想要如何对付苏常在，陛下肯定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一旁的宫女赶紧安慰道。 “可是，这一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本宫现在恨不得就将这个贱人杀了，真可惜，她若是这次死了多好！”淑妃愤然说着，咬着牙离开了。 傅默渊在殿中，听到外面淑妃和宫女的对话，眼底的凉薄更甚。 “影卫。” 暗处里，影卫出来了，走到了傅默渊的跟前，有些疑惑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关于赏花宴的事情，你那边查的如何了？” 傅默渊走到龙椅前坐下来，带着些许冷意：“还有，朕昏迷的这一夜，京城上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朕想，你肯定是可以仔细地跟朕好好地说说吧？” “这一晚，京城可热闹了，已经有人把整个凌霄殿包围起来了，若不是羽林军在，属下觉得，这太后怕不是都要直接让人闯进来看看您到底死没死了。” 影卫立马十分激动地说着。 “是吗？” 傅默渊眼底的冷笑越发地明显了。 看到这样的傅默渊，影卫的心里面瞬间紧张不已。 “都有保留有用的证据吧？”傅默渊再度问道。 “嗯。” 影卫赶紧点点头。 “好了，出去。” 傅默渊现在也有些疲乏了。 继续说下去，是浪费自己的精力。 等到这殿中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傅默渊的大手，在龙椅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 “这个位置，真的就那么多的人想要吗？可惜了，只要是朕的东西，朕是绝对不会让给别人的！” 苏莳自从身上的毒素全数都清了之后，身体虚弱了两日。 不过，德嫔有让人好生地照顾着，喝了好多的补汤。 傅默渊也送来了一些好东西，让苏莳都吃了。 这些东西送来的名义是，苏莳救驾有功。 如此，便将这件事定为了弑君。 所以，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只要后面的胸口被发现是谁，那么，肯定是会被直接杀无赦的。 但是，傅默渊像是什么都没有查到，最后这件事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这日，苏莳觉得有些闷闷的，让阿筠陪着自己去御花园内转转。 阿筠想到之前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十分紧张 ，生怕再度会遇到淑妃。 但是，这次却相安无事。 而且，今儿个的天色还算不错，在亭子里坐着，也觉得十分地舒心。 “苏姑娘。”忽然，亭子外响起了一道声音。 苏莳赶紧起身看向那人。 她张张嘴。 谷良俊看到，她是在喊自己神医。 只是没有声音而已。 不过，谷良俊懂唇语，所以看懂了。 “在下还当不起神医两个字，在下会有现在的医术，都是在下的师父栽培得好，在下的师父，才是当之无愧的神医！”谷良俊十分谦虚地如此说着。 苏莳笑了笑。 她笑起来十分地温柔，而且给人一种春花开放的感觉。 让人如沐春风。 “谷公子。”苏莳看出，他懂唇语，所以，干脆就这么直接用唇语说了。 “看到如今苏常在可以如此安然无恙地逛着御花园，在下也是可以安心地离开了。”谷良俊带着些许笑意缓缓地如此说着。 “谷公子要回到爻山去了吗？” 苏莳有些诧异：“您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有好好地感谢您呢。” “相聚便是有缘，而且，就您是陛下和师父的嘱托，是我该做的。”谷良俊客气地说着：“若是在下和苏常在有缘的话，以后定然还会再相见的。” “是吗？” 苏莳懵懂地点点头。 然后咧开嘴笑了笑：“那您，一路顺风哦。” 被这样的祝福，谷良俊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第九十二章 过命的交情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这女子虽然痴傻，却不像其他女人那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样的女子，若是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恐怕，她的结局不会太好。 谷良俊心思动了动，忍不住道：“苏姑娘。” “哎？” 苏莳眨眨眼，发出一个单音节。 谷良俊沉默许久，道：“宫中风波险恶，你要多多保重自身。” 苏莳没听懂，以唇语问：“为什么？” “这……” 谷良俊也没法直接说出自己的理由，为难地笑了笑。 苏莳忽然张了张嘴：“你等等。”说着便伸手，要往谷良俊肩上拍。 谷良俊吓了一跳，耳尖瞬间红了：“苏姑娘，你，你这不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苏莳费解地看了谷良俊一眼，从他身上摘下一朵落花。 此时，一道冰冷而不善的声音蓦然出现：“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不是傅默渊的么？ 苏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傅默渊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冷冷地看着他们。似乎是因为前段时间刚中过毒，身子虚弱的缘故。此时，傅默渊身上披着件狐皮大氅。玄黑色的毛皮裹着他的脸，越发将他的容色衬得俊美了几分。 苏莳赶紧福身，不出声地行了个礼。 谷良俊挑了挑眉，直视着傅默渊行礼：“皇上。” 傅默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缓步走到苏莳身前：“看来，朕这两日着实是病得厉害。竟不知苏常在和谷神医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傅默渊语气不善。苏莳没听出来，还点头表示赞同：“谷神医救了嫔妾，和嫔妾便是过命的交情了。嫔妾和他感情好，是应当的。” “……” 傅默渊读懂了苏莳的唇语，险些没被气死。 他捏了捏眉心，冷声道：“瞎说八道什么。宫里的女眷每年要请多少次太医，按你的说法，太医们跟女眷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苏莳这才看出，傅默渊心情似乎不太好。她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没敢再多嘴。 傅默渊教训了苏莳，转头看向谷良俊，冷冷地道：“宫里嫔妃不懂事，平白给谷神医添麻烦了。想来，谷神医不会怪罪吧？” 谷良俊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懂傅默渊的意思。 傅默渊询问自己是否介怀是假，借机警告自己不要和苏莳太过亲近，恐怕才是真的。 “在下当然是不介意的。”谷良俊微微一笑，绵里藏针怼了回去，“毕竟心思狭窄之人，于寿命上恐怕不利。师父从我小时候起，便一直教诲我，做人还是要心胸宽广些的好。” 傅默渊冷哼一声，眸光更冷：“是么。看来谷神医你的师父，将你教得很好。” 谷良俊并不畏惧，与他对视：“那是自然。” 两人说话你来我往，暗藏锋芒。就连他们之间的空气，也莫名带上了些火药味。 苏莳站在他们中间，瑟瑟发抖，只觉得背后发寒。 喷嚏的冲动涌上来，被苏莳死活按了下去。然而这冲动去了又来，苏莳最终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阿——嚏！” 傅默渊眉头动了动，绷不住冷峻的神色。他皱着眉头看向苏莳：“怎么回事，着凉了？” 苏莳颤巍巍地笑笑，摇头，唇语道：“嫔妾不冷。” 傅默渊看了她一眼，发现苏莳身上只穿了件夹棉的上袄，神色瞬间变了变。 “蠢货。”他低骂一声，脱了狐皮斗篷不由分说盖在苏莳身上。 薛九功在旁边看得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皇上，您的万金之躯，可绝对不能着凉啊……” “聒噪。”傅默渊冷冷地训斥一句，拥住苏莳细瘦的腰肢，冷眼看向谷良俊，“谷神医，苏常在想去凌霄殿一趟。既是如此，朕便不多陪你了。” 苏莳眨眨眼，一阵不解，忍不住以唇语问：“嫔妾，嫔妾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凌霄殿了？” 傅默渊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住嘴。” 苏莳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委委屈屈地低头。 “在下知道了。”谷良俊看了苏莳一眼，不由叹息。他原本是想和苏莳好好道个别，然而现在看来……这个念头，终究是要落空了，“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 “不送！” 傅默渊冷冷地道了一声，拥起苏莳往凌霄殿走去。 苏莳一路颤巍巍地跟在傅默渊身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他。 怎么办，暴君似乎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讨好他？ 苏莳琢磨了半晌，忽然眼前一亮。 她一下子停住脚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傅默渊。 感受到身边人的停顿，傅默渊不悦地低头看她：“怎么？” “皇上。”苏莳深吸了一口气，口型问他，“您是不是很喜欢谷神医？” “……” 傅默渊一愣。 怎么了。苏莳一愣，难道她的猜测不对吗？“您若是不喜欢谷神医，那……那谷神医刚才说自己要走的时候，您为何如此不高兴啊？” 傅默渊脸色黑了黑：“此事与你无关。” 看来，这暴君是不乐意承认了。苏莳自以为揣测对了傅默渊的心思，赶紧道：“皇上您别急，您要是不想让谷神医走，那嫔妾可以替您做说客，让神医留下来。您说，这样可好？” 傅默渊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口回绝：“不必！” “真的不必吗？”苏莳不死心，“谷神医他临走的时候，脸色好像也不太好看。说不定，他也舍不得您呢……” “够了。”傅默渊忍无可忍，“你再多嘴，朕就直接降你的位，将你贬为答应。” 苏莳听得眨眨眼，想了想，并未有太多的挣扎。 毕竟德嫔那边曾对她许诺，要给她和德嫔完全一样的饮食待遇。 苏莳是个心大的，一向认为只要吃的喝的到位，那即便是降一降品级，也没有什么。所以对于傅默渊的威胁，她倒也不是很上心。 瞧见苏莳的表情，傅默渊更恼火了。他冷笑一声：“若是这点惩罚不够，朕便将你送到京郊的庙里为国祈福。” 第九十三章 索性便除了她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薛九功赶紧道：“常在小主，去寺院里祈福可不是好玩儿的。这寺院位于山巅，终日有山风吹拂、气候苦寒不说，就连饮食也都寒素不堪，清汤寡水。更有甚者，冬日里食物被送上来的时候，上头都结了一层冰呢！” 竟有这么厉害？ 苏莳一下子傻了眼，怯生生地看向傅默渊：“可不可以不去？” “不想去，倒也不是不行。”傅默渊瞥了苏莳一眼，语气冷漠地道，“只要你尽到嫔妃的本分，伺候好朕，朕便放你一马。” 苏莳赶紧点头，狗腿地贴到了傅默渊身边。 傅默渊眸底浮现一抹笑意，再度往前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 这一幕，没少被路过的宫女太监看见。 其中，便有兰心一个。 她跪在地上，等傅默渊一行离开，便直奔芜芙殿。 芜芙殿中，娴妃正对镜描眉。 看见兰心来，娴妃回头问了一声：“兰心，你看本宫今日的妆容如何。” “这……”兰心赶紧拍马，“娘娘自然是极美极美的，艳冠六宫。其他嫔妃的容色加在一起，也不及您万分之一的风华。” “哼，你这嘴巴倒是灵巧。”明知道兰心这话是溜须，娴妃还是听得开心。她丢下手上的螺子黛，望着镜子自言自语，“想必皇上看见本宫的绝色美貌，也会留下来过夜吧。兰心，你去吩咐小厨房做一盅燕窝汤去。等燕窝汤炖好，便送到皇上那边，顺便旁敲侧击让皇上来芜芙殿一趟。” 兰心听得头皮一麻：“娘娘。恐，恐怕这是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娴妃眸光凌厉地瞪向兰心，“你这死丫头莫非是想偷懒？” “不是的。”兰心吞了吞口水，小声道，“因为，皇上已经带着苏常在往凌霄殿去了。” 娴妃愣了片刻，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她重重一拍桌子：“苏莳，又是她！” “娘娘，咱们明日再去找皇上吧。”兰心赶紧道，“奴婢害怕惹怒了皇上……” “惹怒了皇上？呵！”娴妃咬牙切齿地冷笑，“本宫这段时间在皇上面前，连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与其如此沉寂下去，还不如惹怒皇上！” 兰心安抚娴妃：“娘娘您冷静点。” 娴妃怒了许久，终于冷静下来。 她冷冷地道：“这段时间，苏常在实在是太惹眼了。莳萝不过是一朵野花罢了，实在配不上这样的惹眼。” 兰心问：“娘娘，您的意思是？” “既然这朵花开得过于妖艳，超出了她原本的本分。且，此花已经无法为我所用——”娴妃顿了顿，冷笑，“那么，本宫便直接折断这朵花好了。” 娴妃伸出指甲长长的手，一把掐住旁边插瓶的花茎，用力掐断。 她手上染了鲜红的花汁，唇角笑意可怖。乍一看去，简直宛若修罗恶鬼一般。 兰心打了个哆嗦，一阵惊恐。 从小到大，娴妃一直是大司马的掌上明珠。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看来这一次，苏莳要惨了！ …… 苏莳刚一进凌霄殿，就激灵灵地打了两个喷嚏：“阿嚏！阿——嚏！” 傅默渊拧眉，嫌弃地看向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冷，进了凌霄殿，却又变成了这副样子。苏常在，你真是丢人。” 苏莳被说得委委屈屈，低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打喷嚏这种事也不是她乐意的，这暴君这么凶干什么。果然暴君就是暴君。 傅默渊走到龙椅上坐下，冷眼看着她：“过来。” 苏莳赶紧走过去。 傅默渊吩咐她：“磨朱砂。” 苏莳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拿了砚台、朱砂和水，开始为傅默渊磨墨。 薛九功察言观色，赶紧将一叠奏折放到傅默渊身前。 苏莳磨着墨，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中毒之前。 那个时候，她也这样伺候过这个暴君…… 傅默渊拿起一份奏折。 看着奏折的落款，他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好巧不巧，他第一份拿起的折子，便是来自尧王。 这份奏折大概是说，尧王暂且不打算进京了。得知傅默渊身体恢复的消息，他很高兴。只是他心底还是挂念着太后，很想进京看看。 虽然尧王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到底是挂念着太后，还是想要进京做点儿什么其他事情。这，便只有尧王自己心里清楚了。 傅默渊抬笔蘸了朱砂，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不准。” 字迹凌厉，几乎狰狞。 批完了折子，他将那奏折推到一边。动作极大，让苏莳吓了一跳。 苏莳手一抖，一大团朱砂溅到傅默渊的袖子上。 顿时，那袖子便多了一块污渍。 傅默渊看着那污渍，皱了皱眉。 薛九功的抽气声，瞬间响彻凌霄殿。 苏莳后知后觉地发现那污渍，一下子便惶恐地跪下了。 傅默渊冷冷地道：“你倒是笨手笨脚的。” “……”苏莳迫不得已抬起头，“嫔妾知错了。” “知错？”傅默渊挑眉，“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嫔妾……” 苏莳绞尽脑汁，编不出理由来。 她的确是笨手笨脚，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在苏莳心底，她的确不觉得自己有错。 傅默渊面无表情地看了苏莳一会儿，笑了。 那笑容在苏莳看来，简直是索命的毒药。 她一个哆嗦便低了头，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腔子里去。 “苏常在。”傅默渊淡淡道，“你胆子这么小，又要怎么伺候朕。” 苏莳没敢抬头，就是一个劲地颤抖。 薛九功是个知情解意的，回头冲旁边的奴才们挥了挥手，悄悄退下了。 傅默渊吩咐苏莳：“抬起头来。” 苏莳没敢。 傅默渊皱眉，语气加重了几分：“朕让你抬头！” 苏莳一个劲地颤抖。 傅默渊没了耐性，终于直接将她拉了起来。 苏莳被动地跟傅默渊对视，眼睛睁得大大的。 傅默渊眯起眼睛：“你，怕朕？” 苏莳赶紧摇头。 傅默渊嗤笑：“你可知道。欺君之罪，理应问斩。” 第九十四章 你伺候得不好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不敢再说假话，赶紧用力点头。 看着她那惊惧万分的模样，傅默渊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 苏莳揉搓着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你倒是爽快。”傅默渊轻笑摇头，“这样的话，你倒也敢承认……罢了，你继续伺候吧。” 苏莳松了口气，赶紧回去巴巴地磨墨。 傅默渊批了几份奏折，精神头有些不好。 他停下动作，揉了揉太阳穴。 苏莳眨眨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唇语道：“皇上，您是不舒服吗？” 傅默渊动作停了停，淡淡问：“不舒服又怎么？” “嫔妾……”苏莳绞尽脑汁，最终别别扭扭地道，“嫔妾以前头疼的时候，外祖母总是帮嫔妾揉太阳穴的。” 傅默渊略觉意外：“朕倒是从未听你说起过，你家里的事情。” 家里？家里有什么好说的。 自从外祖母去世，她便没有什么“家”了。 苏莳那带着谄媚神色的脸，也黯淡了片刻：“嫔妾家里的事儿，恐怕入不得皇上的耳。” 傅默渊道：“你还未说过，又怎么知道入不入得。” “这个……”苏莳略略别扭了下，实在是不想说，“其实，嫔妾也忘了很多事情。” 傅默渊眯了眯眼：“是么。” 苏莳点头。 傅默渊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苏莳被看得心里打鼓，暗自祈祷傅默渊看不出自己撒谎来。 然而苏莳不知道的是，她长了一张纯良无辜的脸——换句话说，她撒谎的时候总是七情上脸。以傅默渊的精明，想看不出也难。 只是，傅默渊并未直接戳穿苏莳的伪装。他只是定定看了苏莳一会儿，便转过头去淡淡道：“既然忘了，那就算了。” 呼…… 苏莳顿时松了口气。 傅默渊看着她松心的模样，心底又有些莫名的不快：“苏氏。” 苏莳赶紧看向他，唇语道：“嫔妾在。” 傅默渊冷然吩咐：“过来。” 看着他冰寒一片的面容，苏莳心底有点犯怵。她抿抿嘴，一步步地蹭到傅默渊身边。 傅默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苏莳整个人带进怀中。 天旋地转。苏莳控制不住地睁大眼睛，整个人倒在傅默渊怀里。 若不是她已经哑了，这会儿，她非得惊叫出来不可！ “皇，皇上……”苏莳身子微微颤抖。 “先前，你已经伺候过朕许多次了。”傅默渊狭长的眸子微眯，“只是，你先前伺候得并不算好。” 不算好？苏莳怯生生地看着他：“可是，嫔妾已经很努力了呀。” 傅默渊嗤笑：“努力，并不能说明你伺候得好。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很会伺候人么？” 看来，他是真的对她极不满意。 苏莳不敢质疑傅默渊的话：“那，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傅默渊低眸靠近苏莳，声音极轻道：“既然你学不会避火图，那朕便费心教教你。避火图里，到底画着什么。” 他的气息微热，呼在苏莳耳廓上。苏莳一个哆嗦，莫名有些腿软。 傅默渊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伸手轻轻摩挲一下苏莳的脸颊。 正当此时，苏莳小腹忽然一痛。她瞪大了眼睛，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抬手死死捂住疼痛的位置。 “怎么回事？”傅默渊怔了下，略有些不悦，“苏常在，你这是不愿意伺候朕？” “……”苏莳坐直了身子，一脸痛苦地摇头。 “到底是怎么了？”傅默渊也看出了不对，扬声叫，“薛九功！人呢？” 薛九功在抱厦听见声音，连忙小跑进来：“皇上，您吩咐。” 傅默渊指着苏莳，拧眉道：“苏常在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腹痛如绞？” “什么？这……”薛九功一愣。他看了苏莳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声道，“皇上，苏小主她，她可能是天癸来到了。” 天癸。 傅默渊自然清楚，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许久才恢复平静，皱眉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薛九功答应一声，溜溜地下去了。 苏莳像个鹌鹑地坐在旁边，脸蛋烧红。 女子私密的事情被旁人得知，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默渊想了想，又叫薛九功：“回来！” 薛九功赶紧回来：“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去内务府一趟。”傅默渊略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黑着脸道，“拿些合适的东西回来，为苏常在整理一番。整理之后……再将她，送回清从殿里。” “是，老奴明白。”薛九功答应一声，下去了。 傅默渊随即黑着脸看向苏莳。 每一次他和这妮子待在一起，便会有种种意外发生。 这个苏常在，定是生来克他的。 思及此，傅默渊不由磨牙：“今日的事情，你给朕记住。” 苏莳听得更委屈了，捂着小肚子缩在桌角不说话。 傅默渊又怒视了她一会儿，心思才略平静些。 薛九功很快拿了一身干净的裙子，还有女子小日子时的用品回来，给了苏莳。 苏莳在屏风后头用上了那东西，顺便换上干净的裙子，脸上火辣辣的。 傅默渊冷冷地道：“薛九功，你可以送苏常在回去了。” “是。”薛九功冲苏莳笑了笑，“苏小主这边请。” 苏莳给傅默渊行了个礼，灰溜溜地遮着脸，回去了。 由于小腹疼痛，她走得一扭一扭的。 这般奇怪的走路姿势，自然又惹了不少眼神。 回到清从殿里，苏莳只想趁早回侧殿休息。 谁知此时，德嫔刚好在正殿里坐着。 看见苏莳回来，她皱了皱眉，叫了一声：“苏常在。” 苏莳这才注意到德嫔也在。她连忙上前福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由于小腹坠痛，她的姿势略有些别扭。 德嫔一眼看出了苏莳姿势不对。她脸色变了变，手指一下攥紧了鸡翅木圈椅的扶手：“苏常在。你……你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是不是从凌霄殿那边？” 苏莳呆了呆，不明白德嫔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九十五章 所有人都误会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德嫔心急如焚，语气也暴躁了几分：“苏常在，你倒是回答啊！” 兰翠连忙拿了纸笔来，塞给苏莳。 苏莳身子微微一颤，被吓到了，压根没心思落笔。 兰翠见不得她这小兔子一般瑟缩的模样，皱着眉头道：“苏常在，既是德嫔娘娘问了你话，你正经回答也就是了。怎么还遮遮掩掩的不乐意回答，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兰翠这话，堪称无礼。 放在平时，德嫔早就出言教训了。只是眼下她一心牵挂着苏莳在凌霄殿里发生了什么，便连兰翠的无礼也没心思去管。 “嫔妾……”苏莳不明其意，只能在纸上回答，“皇上叫了嫔妾去伺候。” 德嫔闻言眸光暗了暗。伺候，是她想的那个伺候吗？ 沉吟许久，德嫔问道：“既然如此，苏常在你的身子，是不是因为伺候了皇上而不舒服的？” “……” 苏莳一阵尴尬。 她想了想，低头写道：“可以说是。” 德嫔看得身子震了震，心底一阵难受。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吐了口气，挥手道：“行了，本宫知道了。苏常在你先下去吧，本宫想歇一会儿。” 苏莳只觉得，今日的德嫔有些怪怪的。她小腹也痛得厉害，不想在这里多待。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德嫔看着那张纸，一阵苦笑，无力地倒在圈椅上。 兰翠连忙扶起她：“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痛快吗？” “本宫无事。”德嫔摆摆手，无力地道，“本宫身子没什么不痛快的。真正身子不适的人，是苏常在。” 这话的语气，不太对头。 兰翠小声道：“娘娘，那您是心里不高兴了？” “呵……”德嫔眼神动了动，忍不住苦笑，“本宫这心里，的确是不高兴得很呢。” 为了让傅默渊清醒过来，她抄了那么多的经书。 甚至，她还不惜刺舌血抄经。一连几日，都没法开口说话。 这件事传了半个后宫。别说是淑妃娴妃等人，就连太后也知道了。按理说，傅默渊也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傅默渊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德嫔一般。刚清醒了没多久，便传唤了苏莳去服侍……而且，苏莳离开凌霄殿的时候，姿态还如此的露骨。可想而知，她方才到底和傅默渊发生了什么！ 德嫔攥紧了帕子，心底又酸又涩。殊不知，她却是完全想得错了。 其实放在平时，德嫔是不会将苏莳受宠放在心上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一样。 兰翠看着德嫔的模样，心底便明白了几分：“娘娘，奴婢这就去劝苏常在。” “算了，你别去。”德嫔蹙眉，叫住了兰翠，“若是让外人知道，怕是要说本宫心胸狭窄，容不得低位嫔妃了。” “可是，娘娘。”兰翠不得已只能回来，语气气愤，“分明是您抄了经书，这才唤醒皇上的呀。” 德嫔精疲力尽地摇头：“罢了，这点小事本宫也不计较。皇上能清醒便是咱们的福分，何必拘泥于是谁叫醒了他呢。” “娘娘……” 兰翠不能苟同地摇头。 “苏常在若是能得宠，那是她自己的本事。”德嫔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回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她自始至终一直是那个贤德的妃子，未曾变过，“行了，反正苏常在如今还是我清从殿的人。既如此，她得宠对咱们也有好处。咱们不必想太多，就这样吧。” 见德嫔不愿再说这件事，兰翠也只能闭嘴。 只是在兰翠心中，对这件事始终是怏怏。 苏莳这次天癸之痛，实在是厉害。 第二天一早，本应是合宫请安的日子。 奈何她实在起不来身，便对德嫔告了假。 德嫔便在请安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后。 太后得知此事，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捻着佛珠宽容笑道：“毕竟是年轻人，遇见这种事也不稀奇。”顿了顿，又别有深意地道，“皇上肯宠爱她，这是她的福气。”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顿时又酸倒了一片嫔妃。 娴妃愤愤地扯着帕子，脸色难看。 淑妃也是咬紧了嘴唇，不忿得要命。 太后留着众人说了会儿话，摆摆手道：“得了。哀家乏了，就不留你们这群年轻丫头在这里说话了。小江，你扶哀家去后殿睡一会儿吧。” “是。”江姑姑含笑扶起太后，转眸看向一众嫔妃，“各位小主请便。” 嫔妃们起身行礼，莺莺呖呖地道：“臣妾恭送太后。” 太后回了后殿，神色蓦然莫测了几分。 她回头看向江姑姑，笑道：“这皇帝才刚清醒多久，便叫了苏常在去侍寝。” 江姑姑赔笑：“看来，皇上的确是极宠爱苏常在的。这苏常在，倒是个有福的。” “是呢。”太后冷哼一声，“既然如此，这苏常在便越发的要留下了。往后，她说不定是要发挥大用处的。” 对于后殿的谈话，前殿嫔妃们一无所知。 淑妃冷哼一声：“看不出来，苏常在还挺有本事。” “本事？什么本事。”娴妃冷笑。她说起话来比淑妃大胆许多，“莫非，是勾引皇上的本事？” 淑妃轻嗤一声：“本宫就算不说，娴妃姐姐你也是知道的。” 娴妃轻哼，眸光凌厉瞪向德嫔：“德嫔妹妹倒是个老实的。可你这清从殿，怎么培养出了这样的狐媚子。” 德嫔默默低头，尽量不跟她们产生什么正面冲突。 好在娴妃淑妃主要是气恼苏莳，也没有想跟德嫔发火的意思。两人牢骚了一阵，便各自回宫了。 两人走后，兰翠扶住德嫔的胳膊，不忿道：“当真是不公平。得宠的明明是苏常在，主子您却要代她受过。” “罢了。”德嫔叹了口气，“既然苏常在住在清从殿，那她的事情，就该由本宫为她做主。” “可是……” 兰翠还想说什么。 “别说了。”德嫔皱眉，“回宫吧。” 兰翠只能应了声“是”，扶着德嫔一路回了清从殿。 第九十六章 德嫔娘娘讨厌我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清从殿内。 苏莳仍然捂着肚子，疼得要命。 阿筠细心，拿来热热的红糖水：“小主，您喝点水吧。” 苏莳虚弱地点了点头，就着阿筠的手喝了一碗水，这才感觉腹痛好了些。 “小主，您这回的小日子，怎么这么厉害呀。”阿筠愁眉苦脸，“莫非是因为前几日，被淑妃娘娘关进了清从殿的缘故……” 苏莳叹了口气，把自己在被子里裹紧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因为淑妃的缘故。 “淑妃对您真是太过分了些。”阿筠想想这件事，便忍不住叹气，“幸好德嫔娘娘对您是好的。” 苏莳闻言，也默默点头。 是啊。 在宫中能有德嫔对她好，已经相当不错了。她应该，知足常乐才是。 想想德嫔对她的种种好处，苏莳眼睛一弯，傻乎乎地笑了。 前头德嫔从昭阳殿回自己殿里，一口气始终不顺。 虽说她一直严于律己，始终对人表现出最贤惠的一面。可是，谁又能当真没有一点儿脾气呢。 德嫔心中一直倾慕傅默渊，于是她看苏莳不顺眼，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哪个钟爱夫君的女子，又会觉得其他女人待在夫君身边，是一件能够让人轻松接受的事情。 想想苏莳，德嫔问旁边伺候的宫女：“苏常在人在哪里？” “回娘娘的话。”宫女回答，“苏常在还在后头偏殿里休息。” “还在休息？”德嫔皱了皱眉，语气略有些不悦，“这么说来，她还没起身么？” 宫女低头：“正是。” 竟然真的没有起身！德嫔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兰翠闻言也是皱眉：“这个苏常在，对宫中的规矩未免也太不上心了些。” “罢了，兰翠。”德嫔摆了摆手，眸色晦暗，“苏常在她也是头一回承宠……身子不爽利，也是正常的。” “娘娘，您怎么这么说呢。”兰翠为德嫔打抱不平，“这样的事情，您身上也不是没发生过。当初您从凌霄殿出来，第二天还不是照样要跟太后娘娘，跟娴妃淑妃她们请安。其他嫔妃，也都是这个样子呀。” 德嫔蹙眉不语。她虽然不说话，心底却是赞同兰翠的。于是，虽然兰翠出言不逊。但德嫔却少见地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打断。 兰翠又恼火地道：“偏是这个苏常在，仗着皇上的一点儿恩宠，便骄狂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娘娘您说，她是不是太轻狂了些？” “行了，别说了。”德嫔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喜欢这些出格的言语，“你去后头拿点热水来吧。出去了一早上，本宫脸上都有灰尘了。不如把脸上的妆容洗去，重新上一个妆。” “奴婢知道了。” 兰翠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她肚子里本就窝着对苏莳的火气，加上性子也不算内敛。 于是这一路上，兰翠没少抱怨苏莳。 “常在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偏在德嫔娘娘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当真是不知所谓。” “虽然咱们德嫔娘娘人美心善，但娘娘对这个苏常在，定是也有了许多不满。” “白眼狼，真不要脸！” …… 兰翠心里火气大，嘴皮子上也刻薄了些。 路过苏莳卧室所在的地方时，她稍稍减轻了一点音量。然而一走过卧室，她的音量又大了些许。 殊不知苏莳现在不在卧室，而是在兰翠说话声大些的位置。 于是隔着一层糊窗的厚棉纸，苏莳便将兰翠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原本还被阿筠伺候着盥洗，准备去给德嫔请安。一听这话，苏莳脸色顿时就白了。手指一松，手里擦牙用的青盐一下子掉在盆里。 青盐入水，顿时溶解。阿筠低呼一声，手忙脚乱把水端到了旁边：“小主，您没事吧。” 苏莳木着脸，摇了摇头。 她心里，仍然琢磨着方才兰翠的话。 德嫔御下甚严，兰翠又是她身前的大宫女。所以兰翠的意思，就是德嫔的意思。 所以，是德嫔不喜欢她了？ 苏莳扁了扁嘴，忽然想哭。 “小主，您别难过。”阿筠也听清了兰翠的话，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抚苏莳，“刚才兰翠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您别在意……” 苏莳摇摇头，以口型道：“不是。” “不是？”阿筠一怔，不解地看着她，“那小主，您是为什么不高兴的？” 苏莳抽了抽鼻子，拉着阿筠回到内殿坐下，找了纸笔写：“德嫔娘娘，当真是不喜欢我了吗。” 阿筠看得懵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苏莳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想了想，摇头：“应，应该不是吧。” “真的吗。”苏莳不信，“若是德嫔娘娘喜欢我，兰翠便不会这样说我了。” “小主您……”阿筠看着苏莳那水汪汪含着泪光的眼睛，一阵无奈。她想了想，安慰苏莳，“德嫔娘娘一向老成持重，不会轻易厌恶您的。” “是吗。”苏莳被阿筠的话安慰到了几分，只是心里还是半信半疑，“可是，刚才兰翠的话……” “或许德嫔娘娘根本就不知道，兰翠说得这么过分呢。”阿筠想了想，抓起苏莳的手，恳切地道，“小主您别担心，德嫔娘娘她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说您的。一定不会！” 苏莳脸上终于拨云见日，咧了咧嘴，笑了。 阿筠也跟着松了口气。 另一头兰翠接了水，回到德嫔旁边伺候她洗了脸。 德嫔又拿了内务府的玉簪粉，细细扑在脸上。 兰翠帮德嫔画了远山眉，忍不住赞道：“娘娘，您真好看。” 德嫔揽镜自照，也觉得很满意。 能进宫的人，相貌自然不恶。德嫔长了张温柔娴静的脸，有种敦厚的美丽。 只是此时，她却有些绷不住这份敦厚了。 德嫔叹了口气，放下镜子看向兰翠：“苏常在呢？” “奴婢刚才从她殿前经过，听了一耳朵，她好像是还没起来。”兰翠小声回答，“娘娘，这似乎……不合规矩吧？” 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德嫔脸色暗了暗，摇头。 第九十七章 还是搬出去吧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苏常在，未免也太不自觉了些。”兰翠忍不住道，“皇上让她待在咱们云澜殿，本就是为了让苏常在学规矩。可是，苏常在却这样破坏规矩，实在是……” 德嫔叹了口气：“罢了，兰翠。” “可是，娘娘。”兰翠道，“若是让人知道，苏常在在您宫里睡到日上三竿，恐怕您也要吃挂落的呀。” 这一言，说中了德嫔的心事。 德嫔眼神暗了暗：“那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办。” “奴婢去叫苏常在起来吧。”兰翠想了想，又道，“顺便申斥她一顿，让她以后别再这么晚起身了。” 德嫔闻言，沉吟不决。 兰翠毕竟是个下人，而苏莳是个主子。 这宫里，主子再小也是主子。下人再怎么金尊玉贵，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兰翠跟在德嫔身边伺候了许久，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娘娘您不用担心，奴婢是您的宫女，也就是代表了您。奴婢自己当然不好斥责苏常在，但娘娘您是教她规矩的，教训她也是应该的。” 这话，终于说服了德嫔。 德嫔颔首道：“既如此，你就去申斥苏常在一顿好了。”顿了顿，“要让她长点儿教训，不妨把话说得狠些。知道了吗？” 兰翠心领神会，福身笑道：“是，奴婢明白。” 说罢，兰翠便转身溜溜地去了。 德嫔看着兰翠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胸口。 虽说她刚才给的理由十分理直气壮，但事情到底是不是这个样子，德嫔心里隐约有数。 恐怕，她还真不是为了让苏莳长个教训，才让兰翠去教训苏莳的……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罢了。 思及此，德嫔眉头跳了跳，暗自心惊。 她连忙拿了经书出来，唇瓣蠕动，不出声地念起了经。 兰翠从德嫔的正殿里出来，便来到了后头。 苏莳正回到床上躺着。看见兰翠来，她有些意外，紧张地攥了攥拳头，想起先前的简单判断。 兰翠，代表着德嫔。所以，如果兰翠对她态度不好……那就是，德嫔厌了她吧。 阿筠行了个礼：“兰翠姐姐好。” “好？”兰翠挑了挑眉，不屑地笑了，“侧殿这边当然是挺好，可我们云澜殿的正殿，却是不怎么样呢。” 再笨的人也听得出来，兰翠这是对苏莳不满得很。 阿筠愣了下，赔笑道：“兰翠姐姐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你说呢。”兰翠冷笑，“要不是因为苏常在今日起床晚了，我们主子也不会为难。” 阿筠听得一头雾水，不敢说话地低头。 兰翠又回过头，凌厉地看向苏莳：“苏常在。奴婢毕竟只是个奴婢，有些话不好多说。只是还有一些话，奴婢即使斗胆也得说出来——您在云澜殿住着，就得记住一点，不能给德嫔娘娘惹来无谓的麻烦。要不然，您……” 苏莳原本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听到这里，她忽然抬手找了纸笔。 兰翠看见苏莳的动作，一愣。 苏莳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拿给兰翠。 那纸上写着：“我看，我还是搬出去吧。” 兰翠看清了那几个字，顿时一阵意外，愣住了。 怎么回事，苏莳为何要走。难不成她竟还是个心高气傲的，连自己这几句话都不想忍？ 兰翠这边还没将苏莳的想法琢磨清楚。 前头忽然响起其他宫女的赔笑：“薛公公，您今日怎么来了。” “本公公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薛九功笑吟吟的声音响起，“要不是皇上点了苏常在的牌子，我也不会来云澜殿了。” 苏莳本来一直低着头，心情复杂。 听见薛九功的话，她愣了下，看向门外。 薛九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冲苏莳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奴才，见过苏常在。” 礼节比刚才兰翠的，还要周全些。 苏莳勉强起身，点了点头。 见苏莳神色怏怏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薛九功连忙问：“苏常在，您这是怎么了？” 苏莳笑笑，拿纸笔写：“身体不太舒服。” “原来是身子不爽？”薛九功愣了下，有些愁眉苦脸，“这可就难办了。皇上翻了您的牌子，指名让您去伺候呢。” 苏莳眨了眨眼，写：“我可不可以不去？” “不去？”薛九功抽了口凉气，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去，是断然不行的。毕竟咱们皇上是什么脾气，苏常在您也知道。” 苏莳愣了下，默了。 傅默渊这个人到底有多暴戾，她心里当然清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苏莳却并不排斥去傅默渊那边。 即使傅默渊心性暴戾，她仍然觉得，眼下凌霄殿是个不错的去处——尤其是比起她眼下所处的云澜殿而言。 薛九功笑道：“苏常在，您现在就动身吧。” “行。” 苏莳点点头，做了个口型。披上毛皮大氅，一步步艰难地挪到外头。 阿筠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却也没敢说什么，只能默默跟着苏莳去了凌霄殿。 来到凌霄殿里，薛九功打了帘子，谄媚地笑道：“皇上，苏常在来了。” 房间里，那道玄黑色的人影停顿了下。冷清的声音随即响起：“进来。” 苏莳乖乖地走进去。 傅默渊回眸看了她一眼，看见苏莳苍白的脸色，还有不见血色的菱唇，不由蹙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莳眨眨眼，心头忽然有点奇怪的感觉，唇语到：“皇上这是，在关心嫔妾吗？” “……”傅默渊瞬间黑了脸，不假思索地否认，“苏常在，你这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朕为何会关心你？” …… 哦。 苏莳点点头，黯然地低下了脑袋。 傅默渊皱着眉头看了苏莳一会儿，心里略有些别扭。他咳嗽一声，冷冷地道：“过来。” 苏莳耷拉着小脑袋走过去。 傅默渊伸手攥住她的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冰冷，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你身边的奴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和你一样蠢。” 第九十八章 不配合就杀了她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这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苏莳瞠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反驳哪个。 “这样连伺候主子都不会的奴才，留下来也是无用。”傅默渊冷声，“薛九功——” 苏莳一个激灵，连忙伸手捂住傅默渊的嘴。 傅默渊的声音，一下子便被堵住了。 他眸色一深，不知为何忽然伸出舌头去，轻轻舔了舔苏莳的掌心。 苏莳喉咙里呜了一声，抖成筛糠，却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傅默渊。 开什么玩笑。 若是她放开了暴君之后，暴君开口说要杀阿筠呢？ 薛九功刚探了个脑袋进来，就看见苏莳滑稽的姿势，顿时就懵了：“皇，皇上您……” 傅默渊维持着这个姿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薛九功反应过来，赶紧放下帘子，跑回了抱厦里头。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他一个太监能看的。 薛九功走后，傅默渊冷冷地看了苏莳一眼，声音沉闷，从她手掌后头传出：“松手。” “……” 苏莳打了个哆嗦，不屈不挠地摇头。 她不要放手。若是她放了手，阿筠的命便留不住了！ “朕叫你放手！”傅默渊好气又好笑，直接将苏莳的手生拉硬拽下去，“若是朕当真想要你身边那小丫头的命，你以为，你拦得住朕吗？” 苏莳听得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往桌子上砸，转瞬便洇湿了一片桌布。 怎么就哭了？傅默渊脸一黑，生硬低吼：“闭嘴！” 苏莳顿时就被吓住了。 她手足无措地僵了一会儿，忽然肩膀抽了抽，打了个嗝：“……嗝。” 这声音在空旷宁静的凌霄殿里，听上去格外刺耳。 傅默渊唇角抽搐了下，脸色更黑了。 苏莳一看暴君脸色变了，顿时更加手足无措。僵了一会儿，手忙脚乱找来纸笔，潦草地写：“皇上您别生气。您是全天下最最英明神武的皇上，犯不着为了我一个小嫔妾生气……” 傅默渊低头看着苏莳写的字，忍不住皱眉：“别写了。” 苏莳瑟缩了下，怯生生地看他，似乎是想看看傅默渊生气没有。 傅默渊无奈叹气：“你忘了，朕是会唇语的。” 苏莳僵了下，迅速把笔扔掉了。 看来，这妮子还真是将这件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傅默渊好笑地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坐在龙椅上：“你倒是挺护着你身边那个宫女。” 苏莳赶紧点点头：“是。” 傅默渊哼了一声，忽然觉得不太爽快：“为何这般护着她？”苏莳这妮子，对他似乎都没有这么明显的维护。 “因为……阿筠对我很好。”苏莳咬了咬唇，唇瓣的蠕动幅度越发小了几分，“先前，还从没有人对嫔妾这般好过。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了。” 傅默渊的手指，原本在轻轻捻动一块徽墨。听见苏莳的话，他的手指动作一顿。随即咔嚓一声，那块上好徽墨在他手上碎裂开来。 苏莳被那声音吓了一跳，眼神不安。 “……”傅默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会有人对你更好的。” 这丫头难道是忘了，他先前还为她试过毒。 “不会的。”苏莳没听懂傅默渊的意思，抽了抽鼻子，有些想哭，“不会了。旁人，都嫌弃嫔妾愚蠢……她们是不会，对嫔妾如此好的。” 傅默渊听得皱了皱眉。苏莳这丫头，似乎是话里有话：“你在感慨什么？” 苏莳眼神闪了闪：“嫔妾没感慨什么。” “欲盖弥彰。”傅默渊冷哼一声，眸光熠熠盯着她，“你若是不说，朕便杀了你身边那个宫女。” 怎么老拿阿筠的性命来威胁她？ 果然，暴君就是暴君。 苏莳欲哭无泪，只能老老实实地招了：“皇上您别生气，嫔妾说就是了。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 她将今天稍早发生的事情，跟傅默渊老老实实说了一遍。 傅默渊听得神色淡下来。 等苏莳说完，他冷冷地道：“那个叫兰翠的宫女，倒是大胆得很。朕先前倒是没瞧出，她是个这般大胆的。” 苏莳有点懊丧地抿唇，良久，才重新动了唇瓣：“……其实，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兰翠。” 傅默渊眯眸：“你倒是体贴她。” “嫔妾的确是连累了德嫔娘娘。”苏莳脑袋越耷拉越低，“自从嫔妾进了云澜殿，便给德嫔娘娘带来了数不清的负面影响。所以……兰翠忠心护主，对我不满也是应该的。” 傅默渊冷哼一声，盯着苏莳：“如此说来，你定也是不希望，朕对那个名叫兰翠的丫头出手了。” 苏莳赶紧点头。 她的确是不希望。 对此，傅默渊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他修长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打片刻。 德嫔受不了苏莳的拖累，对傅默渊来说，也是预料中事。 毕竟苏莳这丫头，的确是愚蠢了些。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苏莳懊丧难过的表情，傅默渊总是觉得，心情不太痛快。 两人安静了一阵，薛九功从外头进来。 他手上捧着杯茶水，还有一碟点心，将茶水点心放到傅默渊身前：“皇上。” 傅默渊嗯了一声：“下去吧。” “是。” 薛九功躬身，又给苏莳行了个礼，下去了。 傅默渊看向苏莳，语气淡淡：“苏常在，你记住。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不过是永远的利益罢了。” 这话有点深奥，苏莳没听懂。 然而看着傅默渊的神色，她还是没敢老实交待自己没听明白，只能默默点头，装作听懂了的样子。 傅默渊唇角微微扯了扯，有些好笑。罢了，他本就不该指望她能听懂什么：“你去后头休息吧。” 苏莳如获大赦，福了福身便去了后头。 临走，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傅默渊身边那碟点心上。 那是一碟桂花松子糖，看上去黄澄澄的，十分诱人。 苏莳不争气地停下脚步，吞了吞口水。 傅默渊看着她的模样，越发想笑。 第九十九章 感天动地抄经书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他故意拿起一枚松子糖，放在唇边，咔嚓咬下。 那酥脆的声音，让苏莳吞了吞口水。 “苏常在，你怎么还不走。”傅默渊吃了一颗松子糖，挑眉看向苏莳，“莫不是，想要等人请你离开？” 苏莳一个激灵，赶紧福了福身，转身撤了。 来到后殿，她本是想要坐着等傅默渊的。谁知坐着坐着，外头渐渐红日西斜，星垂四野。苏莳打了个哈欠，便忍不住睡着了。 等傅默渊处理完了所有奏折，回到苏莳身边时，看见的便是她睡着时的模样。 苏莳睡得很香，轻轻吧嗒着小嘴。 傅默渊简直怀疑，苏莳唇边会不会有口水泡泡。 他有些好笑地扬眉，抱起苏莳，将她放到榻上。 苏莳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翻了个身，便继续睡了。 傅默渊起身，回到殿外。 薛九功此时正在收拾御桌。看见傅默渊来，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 傅默渊嗯了一声。正要让薛九功下去，却蓦地想起了什么，淡淡问了一声：“苏常在在云澜殿，学了多久的规矩？” “这个……”薛九功想了想，计算一下，回答，“总也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一个多月。”傅默渊颔首，“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学会了。即日起，便让苏常在回清从殿去住吧。” “是。”薛九功一惊，连忙点头，不动声色地问，“是让苏常在回清从殿侧殿，还是去正殿？” 正殿和侧殿，可是有讲究的。宫中只有嫔位以上的高级嫔妃，方能成为主位、居于正殿。先前苏莳虽然是单独一人住在清从殿，但她也不过是住在侧殿罢了。 傅默渊轻描淡写地道：“既然清从殿眼下没有主位，那正殿空着也是浪费。罢了，便先让苏常在住在正殿好了。” 薛九功低头，掩饰掉眼底的震撼：“是，奴才知道了。” 翌日一早，苏莳睡眼惺忪地醒来。 薛九功听见动静，探了个头进来，笑道：“苏常在醒了。” 苏莳揉揉眼睛，总觉得薛九功今日似乎比往日还要热情几分。 薛九功回头叫了一声：“阿筠，你进来。给你家小主收拾一下，准备送她回清从殿去。”又转头看向苏莳，笑道，“常在小主还不知道吧。皇上说您最近已经打扰了德嫔娘娘许久，也该回自己宫里了。” 苏莳僵了下，默默点头。 正好，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薛九功笑吟吟地招招手，示意伺候苏莳的宫女进来，笑道：“恭喜常在喜迁新居。您的福分啊，还在后头呢。” 苏莳没听懂薛九功的意思，迷迷糊糊坐在凳子上。被几个宫女太监伺候着梳了头，回了云澜殿。 今日不是逢一逢五的请安日子，德嫔也就没出门。 听闻昨天又是苏莳侍寝，她一整夜都没睡好。此时刚清醒了一点儿，便听见外头有人回到云澜殿里的动静。 德嫔一个激灵，顿时就醒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适地道：“谁在外头？” 兰翠看了外头一眼，小声道：“娘娘，是苏常在伺候过皇上，回来了。” 德嫔闻言，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兰翠忍不住小声道：“这苏常在也真是不懂事儿，侍寝回来，居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罢了，兰翠。”德嫔皱眉，“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兰翠只能住嘴。 德嫔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听见了薛九功笑吟吟的声音：“哎，你们先在这等着。咱家先进正殿去，跟德嫔娘娘说一声。” 说着，那脚步便往正殿来了。 德嫔一愣，坐直了身子，看着进门的薛九功：“薛公公怎么来了。” 薛九功笑着打了个千儿：“奴才参见德嫔娘娘。——哎，奴才身为皇上身边的人，来到您这里，自然是有事要说了。” 德嫔蹙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薛九功清了清嗓子，冲东边凌霄殿的方向拱了拱手，“皇上有旨，让苏常在从云澜殿搬出，迁回清从殿居住。” “什么？”德嫔闻言变了脸色。 薛九功笑眯眯地道：“怎么了，德嫔娘娘？” “这……没什么。”德嫔皱了皱眉，她倒也不是不想让苏莳离开，只是好端端的，傅默渊为何要让苏莳离开，这就颇费思量了，“只是这苏常在在云澜殿里待得好好的，为何就要让她搬回去？” 薛九功笑着解释：“皇上说了，苏常在最近在您宫里，也打扰了您不少时日。您也是一宫主位，宫里也有事务需要处理。如此，还是别让苏常在总打扰您的好。” “是吗。”德嫔点点头，强笑，“原来如此。” 虽说，傅默渊给出的理由还不错。 但联系到昨天的事情，德嫔总有些心虚。 薛九功看了德嫔一眼，忽然仿佛恍然大悟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哟，瞧奴才这记性，差点就给忘了。皇上有旨，让德嫔娘娘您去前头伺候笔墨。恰好这会儿皇上已经散朝回凌霄殿了，您这就去吧？” 德嫔闻言顿时大喜。先前那一点儿心虚，也抛到了脑后：“我这就准备。” 薛九功躬了躬身，去了外头。 德嫔换上一身灿若云霞的衣服，化了个美丽的妆容。 兰翠在旁边伺候着，嘴里唠叨：“娘娘您说，皇上是不是知道您前段时间抄经书祈祷龙体安康的事情了。” 德嫔抿唇浅笑，有些羞涩地道：“倒也未必。” “未必是这样，但也未必不是啊。”兰翠笑道，“若是皇上能体谅您这份苦心，那真是最好的事情了。” 德嫔也同意这话。 主仆两人高兴了一阵，待德嫔妆扮好，便去了殿外。 薛九功带着德嫔来到凌霄殿。 进了凌霄殿，德嫔怔然看了傅默渊一会儿，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傅默渊抬眸淡淡看着德嫔：“起来吧。” 语气，略有些冷淡。 德嫔一怔，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 傅默渊又道：“你坐。” 第一百章 回清从殿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德嫔低头道：“臣妾站着伺候您就是了。” 傅默渊皱了皱眉：“让你坐，你就坐。” “这……”德嫔惊了下，连忙坐下，“是，臣妾知道了。” 傅默渊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德嫔被晾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绞着帕子好久，才听见一声：“德嫔。” “是。”德嫔有些忐忑，帕子都快绞断了，“皇上，是不是臣妾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傅默渊挑了挑眉，面色平静地问，“你何以如此想。” “皇上……”德嫔有些心虚。她摸不清傅默渊的语气到底代表什么，却总隐约觉得他对自己十分不满，“臣妾在皇上面前伺候几年，不周到的时候总是有的。若是臣妾伺候得不好，皇上您只管教训臣妾便是。” 傅默渊淡淡道：“朕从没有要教训你的意思。德嫔，你不必如此心虚。” 德嫔咬了咬唇：“先前皇上让苏常在回清从殿，怕是您觉得臣妾的云澜殿待苏常在不好。臣妾知错，请皇上宽恕。” 说着，德嫔站起身来、跪了下去。 傅默渊皱了皱眉，神色冷淡几分。 他从不喜欢把同一句话，重复太多遍。 “既然德嫔你喜欢跪着，那就跪着好了。”傅默渊冷淡地道，“此事和苏常在无关。” “皇上……”德嫔讷讷了一阵，灰溜溜站起身来。 傅默渊丢下笔，冷声道：“朕一向不喜欢，宫里有人违背朕的意愿做事。德嫔，你还算是个老实的。若不是看在这一点上，朕也不会对你如此宽容。” 德嫔闻言愣了下，明白过来。 多亏了她先前老实，这才没惹傅默渊生气。 但即便如此，对于她先前对苏莳的态度，傅默渊仍是不满意的。 “臣妾知错。”德嫔老老实实地福身认错，“以后，臣妾一定对苏常在更好一点。” “嗯。”傅默渊颔首，“苏常在刚入宫不久，你多照顾她一些。” 德嫔幽幽地看了傅默渊一眼：“是。皇上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妾便先告退了。” 傅默渊点了点头。 德嫔不甘心地咬唇，福了福身，转身离开正殿。 “对了，德嫔。” 傅默渊仿佛忽地想起什么，叫了一声。 德嫔眼底燃起希望的火焰，连忙回头：“皇上有何吩咐。” “听说你宫里有个宫女，叫兰翠。”傅默渊淡淡问了一声，“那丫头伺候你，伺候得如何？” 好端端的，提兰翠干什么。 莫不是……皇上他，已经知道了，先前兰翠对苏莳不敬的事情？ 德嫔脸色白了白，低头道：“回皇上。兰翠在臣妾身边伺候得一向还算得力，是个干练又机灵的丫头。臣妾用她也用得习惯了，您，您……” 说着说着，德嫔渐渐支支吾吾。 “德嫔，你这般害怕做什么。”傅默渊挑了挑眉，淡淡道，“朕不过白问你一句，你何以如此紧张？” 德嫔连忙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臣妾不紧张。” “是么。”傅默渊轻笑一声，笑意寥寥，“这宫里的奴才就是主子的喉舌，主子的手爪子。德嫔，你还是要好好约束一下你的喉舌才是，免得惹事。” 德嫔僵立在原地，感觉背后的衣衫被冷汗湿了好几层。 良久良久，她才挤出一声：“是。” 傅默渊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 “臣妾告退。” 德嫔出了凌霄殿，只觉得腿脚虚软，差点站不住。 兰翠本以为德嫔会在里头待上更长时间，谁知德嫔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娘娘，您怎么没在皇上那边多待一会儿？” “别说这些了。”德嫔摇摇头，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兰翠，“咱们回去吧。” 兰翠不明其意，只能点头，和德嫔一起起驾回云澜殿。 薛九功笑吟吟地打千：“奴才恭送德嫔娘娘。” 凤鸾春恩车一路回了云澜殿。 兰翠扶着德嫔在主位上坐下，倒了杯茶水：“娘娘润润喉咙。” 德嫔喝了一整杯暖热茶水，这才感觉渐渐暖和过来。 方才傅默渊的嘱咐，如在耳边。 德嫔脸色复杂地看向兰翠：“兰翠，你……往后，你要对苏常在恭敬些。” 兰翠一愣：“什么？” “方才皇上召本宫去，特地耳提面命了这件事。”德嫔叹气，“可见，皇上确是极看重苏常在的。往后你在苏常在面前，切切不可摆出倨傲的态度来。今天早上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有了。知道了吗？” 兰翠脸色变了变，也有些惶恐：“是，奴婢知道了。……不过，娘娘。皇上找您过去，原来不是为了宠您，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德嫔幽幽颔首。 兰翠不由又怕又气。她不敢骂傅默渊，只能抱怨了苏莳几句：“真是瞧不出来，这苏常在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竟能让皇上如此偏向于她。” “这倒也不是。”德嫔轻叹，“其实，若不是苏常在近日在云澜殿过得不错……或许，本宫今日，便不会那么容易便从皇上面前脱身了。” 兰翠一阵意外：“您的意思是，皇上会为了苏常在而怪罪于您？不会吧。” 德嫔道：“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听见这话，兰翠虽然还是气不过，却再也不敢抱怨太多。 另一边，苏莳此时已经带着宫女太监们，回到了清从殿。 晋位为常在之后，苏莳身边添了几个使唤人的名额。 不过前段时间，苏莳一直在凌霄殿里昏迷不醒。也是到了这两天，内务府的人才挑了几个伶俐的过来，将苏莳身边人的空缺补上了。 一行人回了清从殿，粗使的宫女太监们便忙活开了，收拾着清从殿里的上上下下。 苏莳趴在窗边，托腮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惬意地眯起眼睛。 阿筠站在苏莳身边，也不由笑眯了眼，喜滋滋地感慨道：“小主，能回到这清从殿，倒也挺好。” 苏莳认真地点点头，很是赞同。 虽说德嫔对她大节无缺，但她在云澜殿的时候，总是寄人篱下，无法做主。 第一百零一章 想要桂花松子糖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也只有这会儿回了清从殿，身边没了能压自己一头的人，苏莳才觉得轻松了些许。 只是…… 转念想想位分比德嫔还高的那两座大山，苏莳又忍不住叹气。 阿筠问：“小主，您怎么了？” “没事。”苏莳找了纸笔写，“我只是在想，若是淑妃和娴妃能不找我的麻烦，就好了。” 阿筠见状，也不由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先前您被淑妃娴妃罚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故意找您麻烦。” 苏莳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此时，门外。 有个末等宫女打扮的小丫头，恰好听见了阿筠的话。 她眸子里暗光一闪，动作略一停顿，很快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苏莳和阿筠便你一言我一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子的天。 傍晚时分，江姑姑来到清从殿。 看见太后身边的红人肯屈尊来清从殿，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立刻就有了小宫女，无比激动地跑去苏莳那边，通报说江姑姑来了。 听见这消息，苏莳也是一个激灵。 江姑姑代表着的，可是太后的面子。苏莳不敢懈怠，连忙收拾了自己一番，出去迎接。 江姑姑穿着身石青色海水纹的撒花裙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脸上薄施脂粉，眉毛清淡，很是成熟秀丽。 苏莳走到江姑姑身边，讨好地笑了笑。 江姑姑含笑福身：“奴婢给苏小主请安，苏小主吉祥。” 苏莳哪敢让太后身边的人对自己行礼，赶紧扶起江姑姑。她紧张了一会儿，赔笑以口型道：“江姑姑，您真是越来越美了。” “……”江姑姑一愣，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苏常在，可真是个实心眼儿。她都这把岁数了，再美又能美到什么地步？ “多谢苏常在夸奖了。”江姑姑笑吟吟地道，“奴婢是被太后娘娘派来的。” 苏莳赶紧好奇宝宝地看着江姑姑，眼睛眨巴眨巴。那模样，分明是在催促江姑姑继续往下说。 江姑姑笑道：“娘娘听说您昨儿个伺候了皇上，说您伺候得好。这后宫中的人啊，能伺候好皇上，就是尽了最大的本分。所以，太后娘娘准备赏赐您呢。” 赏赐？ 苏莳想起先前太后给的那串念珠。 那念珠的命运不算好，刚被太后交到她手里，就被那个暴君给拿走销毁了。 苏莳对那串念珠有些惋惜。她想了想，拿了纸笔，写道：“嫔妾愚笨。太后娘娘赏赐给嫔妾的东西，也只会浪费了而已。” 江姑姑看了，笑道：“这怎么会浪费呢。” 苏莳还想说什么：“可是……” 江姑姑抬手按住苏莳手中的笔，笑道：“苏常在你放心吧。赏赐你，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后娘娘想要赏赐的人，不拘是谁，都谈不上浪费一说。” 苏莳吞了吞口水，放弃了反抗。 她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了。 江姑姑笑道：“太后娘娘恩德，容许苏常在你自己选一样赏赐。苏常在你不妨说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苏莳听得瞪大了眼睛，口型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江姑姑失笑，“君无戏言，太后娘娘自然也没有戏言。” 居然是真的！ 苏莳忍不住吸溜一下口水，一下子心猿意马。 先前她在傅默渊身边伺候的时候，曾经看见薛九功送上来一件东西。那东西……着实是让她，十分十分稀罕。 苏莳低头拿笔，酝酿了半晌，却没敢将那东西的名字写下来。 江姑姑含笑看着苏莳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看看，就算是再怎么天真纯洁，甚至是愚蠢的女子。一旦进了宫，看见了高位嫔妃们光鲜亮丽的日子，就必然会有欲望。 有欲望的人，是最好利用的。只要……咦？ 江姑姑目瞪口呆地看着苏莳笔走龙蛇，写下几个清秀的字。 苏莳写了五个字，傻乎乎地笑着抬头，冲江姑姑露出个讨好的表情来。 江姑姑一时间维持不住冷静的神色，低头看着那几个字，心情十分复杂。 苏莳写的字，是—— 桂花松子糖。 “苏常在。”江姑姑咳嗽了声，好不容易找回声音，“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可是轻易不肯赏赐什么人的。” 苏莳理解地点了点头，写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定很忙。” 不，不是这样的！这不是重点！ 江姑姑脸皮微微抽搐，实在是无法理解苏莳的行为。 良久良久，她脸色复杂地看了苏氏一眼：“……苏常在的要求，我记住了。”说罢转身就走，走得飞快。 苏莳不解地看着江姑姑，胳膊肘捅了捅阿筠。 阿筠这会儿倒是心有灵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江姑姑慢走——” 江姑姑脚下一个踉跄，走得更快了。 一路回到昭阳殿的时候，江姑姑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像是见了鬼。 太后正品着茶。看见江姑姑回来，她不由放下茶杯，缓缓问：“小江，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江姑姑神色复杂，“是这样的……奴婢方才去问那苏常在，想要什么赏赐。谁知那苏常在的回答，竟是不走寻常路。” “哦？”太后挑眉，眸光凌厉，“莫非是她狮子大开口？” “不是。若是她狮子大开口，奴婢反而会觉得好些。”江姑姑叹了口气，无奈道，“她只问奴婢要了一样东西。这东西，是……桂花松子糖。” …… 太后愣住了。 她沉默了许久，道：“你再说一遍。” “奴婢没有说错。”江姑姑又重复，“那苏常在要的，当真只是一盘子桂花松子糖而已。” 太后静默了。 许久，她嗤笑一声，肩膀开始颤动。 江姑姑问：“太后娘娘？” “呵呵，哈哈！”太后的笑声越来越大，“桂花松子糖，亏这小丫头想得出来！” 江姑姑只能跟着一起赔笑。 太后过了半晌，好不容易从笑声中停下来。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恢复了平日的从容模样：“好了小江，哀家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呢。不过是个蠢人提了个蠢要求罢了，也值得你忧心忡忡的。” 第一百零二章 椒房专宠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江姑姑叹道：“可是，太后娘娘您的初衷分明是让她提出个好拿捏的要求，将那苏常在绑到自己的船上来。谁知，那苏常在居然如此不上道。放着搭上您这条船的机会不要……真是可气。” 说着说着，江姑姑忍不住摇头。 太后淡淡道：“这苏常在的选择对于哀家而言，倒也没什么不好。方才哀家想的，乃是利用利益控制住苏常在。但如果苏常在真的这么愚蠢，那咱们不用利益，也能直接控制住她。这岂不是更好？” 江姑姑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顿时就笑了：“还是太后娘娘您高瞻远瞩。” 太后微微一笑：“小江，你还得学着点儿。” 江姑姑赞同地点头。 太后说多了话，有些口渴。她拿茶水喝了一口，眯起眼睛：“不过，这件事也着实是让人费解。那苏莳没有家世，相貌不出众，也不是个知情解意的。何意这丫头，便成了椒房专宠呢？” 江姑姑对此也是不甚明白：“是啊。或许皇上他就偏好这一口儿的？” “倒也有可能。”太后轻轻一哂，笑道，“也罢，那咱们就往下看吧。” 太后说着说着，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她转头往门口看去，低喝一声：“谁！” 无人应答。 太后疑心地皱了皱眉。她方才分明感觉到，门口那边是有人存在的……“小江，你有没有觉得，门口有什么不对。” “奴婢没觉得啊。”江姑姑摇头，“或许是太后娘娘您最近过得太压抑了些。” “也是。”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哀家的确是该休息一段时日了。只是有些事情不处理好，哀家压根就没有办法颐养天年呢。” 江姑姑无奈叹气。 谁都没有注意到，后门处，一道人影僵立了片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幸亏江姑姑方才说没注意到什么不对的情况，要不然，自己若是被太后抓住，非得送去慎刑司揭掉一层皮不可。 那人是个太监，看上去不起眼的样子。 见太后没注意到自己，他左右看了看，往宫外走去。 出了宫，他便直接弓着腰前往芜芙殿。 芜芙殿里，娴妃正闭着眼睛，拥着暖炉休息。 听见太后那边来了人，她慵懒地睁开眼睛，眸底万千凌厉美艳：“兰心，让人进来。” “是。”兰心答应一声，去外头带了人进来。 那小太监走进芜芙殿，先是恭恭敬敬给娴妃行了个礼：“奴才，参见娴妃娘娘。” “起来吧。”娴妃道了一声，“你是，本宫放在太后身边的……” “正是。”小太监恭恭敬敬地低头，“奴才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时候，听见了一些话，这才拿来跟主子说。” 若是这话不重要，这人也不会拿来与自己说。 娴妃心生警惕，眯了眯眼：“你听见什么了？” “奴才听见……”小太监深吸了一口气，靠近娴妃耳边，小声咬了几句耳朵。 娴妃一听，脸色顿时差极。 她一拍桌子，恼怒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椒房之宠？” “奴才没有撒谎。”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指天誓日地想要保证，“方才，太后娘娘她的确就是这么说的！” 娴妃重重呼吸了几下，气得一阵阵的头晕。 椒房，那可是曾经汉代皇后的住所。 苏莳不过是区区一个常在罢了，她凭什么被太后这样比喻！ 娴妃眼底浮现杀意，凌厉无比。 小太监讷讷低头：“娘娘……” “你出去吧。”娴妃冷冷地道。 “是。” 小太监赶紧点头离开。 那小太监一走，娴妃顿时控制不住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起了圈，恍若困兽。 “椒房，椒房。”娴妃气愤地冷笑，“苏氏那小贱人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提椒房。” “是呀。她哪里有娘娘您尊贵呢？”兰心也是点头，在旁边帮腔，“要说椒房，也是您的椒房才是。” 娴妃冷哼一声：“这个小贱人，真是越发的碍眼了。迟早有一天，本宫要好好收拾了她。” 兰心点头，进一步撺掇：“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咱们就……” “蠢货！”娴妃狠狠瞪了兰心一眼，“这段时间，皇上已经知道本宫对苏莳态度厌恶了。若是这会儿苏莳出事，皇上厌了本宫，该怎么办？” 兰心吓了一跳，连忙低头：“是奴婢想得少了。” “你不过就是个奴婢，用不着你替本宫越俎代庖。”娴妃带着杀气冷哼一声，“这两日清从殿进了不少新人伺候，本宫在苏莳那也安排了个棋子。等那小贱人什么时候不老实了，本宫便立刻要她的命！” …… 清从殿。 苏莳正津津有味地咬着桂花松子糖，忽然便打了个喷嚏。 阿筠连忙拿了草纸过来：“常在小主。” 苏莳拿草纸擦了鼻涕，有点蔫蔫的。 “小主，您这是怎么了。”阿筠问，“身子不舒服？” 苏莳摇摇头，她不过是鼻子痒罢了。 “没有不舒服就好。”阿筠松了口气，笑道，“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嗯。” 苏莳闷闷地用鼻子回答一声。 阿筠便扶着苏莳，去后殿躺下了。 苏莳闭上眼睛，口齿之间还留着一点儿桂花松子糖的甜。 时值下午，她本就有些昏沉，此时一沾枕头，便很快睡了过去。 恍惚之间，苏莳觉得，自己做了个梦。 那梦境并不清楚，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仿佛蒙了一层纱。 梦里，是她的亲族正在操办丧仪。 曾经对她颇多刻薄的舅母穿上了孝服，时不时地擦擦眼泪。 一旁，有人劝说她：“夫人，您冷静点。老爷若是还在，怕也不想看见您这样。” “我知道。”舅母擦了擦眼泪，恨恨地道，“我只是恨，老爷他为何不多活一些时日。——先前那个苏莳进了宫，吃香喝辣去了。这会儿老爷却死了，几个女儿都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早已过了一轮选秀。到时候我几个女儿年龄都大了，错过了选秀的机会，我还怎么跟着沾光？” 第一百零三章 冲撞娴妃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这……” 旁观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莳隔了一层纱雾般的东西，都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那人的懵。 “我苦命的老爷。”舅母却是越想越伤心，伏在棺木上大哭起来，“你怎么就去了呀……” “夫人啊，您就别难过了。”旁观之人愣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劝说舅母，“即使咱们家里的几位小姐都选不上秀女，这宫里不是还有苏莳，莳姑娘吗。您是她的舅母，于情于理，这莳姑娘也该照顾您几分的。” 舅母闻言眼神一凝。只是她思索的方向，和那旁观者的完全不同：“对，你说得没错。咱们若是有了机会，一定得去找苏莳！若是苏莳得宠，那就一定要让苏莳，带着我们苏家过上更好的日子才行。若是她不得宠……哼，我们苏家只当没有这个姑娘！” 苏莳听得背后流下冷汗。 她心底一片惊恐，动弹不得。 “……小主，小主。”此时，苏莳身边传来担忧的声音。有人轻轻推着她的肩膀，想要唤醒她，“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是阿筠的声音。 苏莳猛地惊醒，呆呆地看着阿筠。 阿筠见苏莳醒过来，便松了口气：“小主，您可总算是醒了。您方才都不知道，您的样子有多吓人。在梦里梦呓着不说，还满头大汗的。真是……” 苏莳愣了下，口型道：“我梦魇了？” 阿筠点点头：“是呀，您梦魇了。” 苏莳坐起身来，回想着方才的那个梦。 大舅舅死了，大舅母对她颇多怨言。 而且，大舅母还说要来找她，沾她的光…… 只要略想一想这件事，苏莳就觉得出了满头的冷汗。 看着苏莳后怕的表情，阿筠问：“小主，您这是怎么了？” 苏莳摇摇头，有些困倦地口型：“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 阿筠疑惑地看了苏莳一眼，到底没多问，默默下去了。 阿筠走后，苏莳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的承尘发呆。 外婆死后，是大舅母在内宅当家。 大舅母一向就不喜欢她，平日里给她的衣料都是最差的。在一群光鲜亮丽的表姐妹之间，她苏莳活得像个灰扑扑的小丫鬟。 而且，大舅母对她也是包藏祸心。先前大舅母曾经为了彩礼钱，险些将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 想着想着，苏莳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心底一阵后怕，若是自己当真没能出来选秀，而是一直待在苏家。那她现在，一定就完了！ 只是即便如此，先前苏大舅母说过要来找她的话，仍是言犹在耳。 苏莳想着想着，一颗心忽然七上八下起来。 万一她真的被苏大舅母找上，那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这份担心，让苏莳恍惚起来。 她一恍惚，便连着恍惚了两天。 而两天后，就是合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这天一早，阿筠伺候苏莳换上了一身半新不旧，看上去不出彩也不出错的衣裳后，便跟着苏莳一起去昭阳殿请安。 路上，苏莳一直心神不宁。 她眼神恍惚，连眼前的东西都没有看。 于是，苏莳自然也就没看见，来自斜前方的仪仗。 娴妃志得意满走在妃一级的仪仗伞盖下头，轻轻拨弄着头发。 走过一个转弯，路过假山。娴妃刚要继续往前，忽然便跟从旁边走出来的苏莳撞了个满怀。 娴妃仓促稳住身形，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瞪着苏莳，眼底冒火：“苏常在，你这是做什么？” 苏莳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居然冲撞了娴妃。 她想也不想，迅速福身认错，姿态诚恳。 “苏常在，你这胆子越发的大了！”娴妃咬牙切齿。想想昨天太后关于苏莳“椒房专宠”的评论，她恨不得活撕了苏莳，“你是不是觉得，后宫嫔妃们没有人能跟你抗衡。是不是被皇上宠了几个晚上，便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了？” 苏莳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娴妃一肚子火，哪能容苏莳解释。 她一抬手，就想给苏莳一巴掌。 娴妃留了两寸长的指甲，修成了杏仁形。这一巴掌下来，她非得挂彩不可！ 苏莳倒抽了口凉气，迅速往后一闪。 娴妃没打到苏莳，反而因这一巴掌落空，而重心不稳。 她身形一晃，狼狈倒在地上，摔得哎哟一声，仪态全无。 兰心看得懵了，赶紧扶起娴妃：“娴妃娘娘您冷静点。” 娴妃灰头土脸站起身来，越想越气。她咬牙切齿指着苏莳：“来人，给本宫按住这个贱人！” “是是是，您消气。”兰心赶紧答应一声，回头冲其他人吆喝起来，“娘娘的话你们没听见吗，一个个都聋了不成。还不去压住她！” 太监们连忙上前，想要压住苏莳。 苏莳吓傻了，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筠正要鼓起勇气上前护主，却忽然听见德嫔的声音：“住手。” “德嫔？”娴妃一怔，眸光凌厉看向匆匆而至的德嫔，“你又来横插一脚做什么？” 德嫔上前，无奈赔笑道：“娴妃娘娘别太生气。苏常在若是有什么得罪了您的，臣妾给您赔个不是。” 说着，德嫔福身行了个礼。 先前傅默渊可是当面交代过，要让德嫔照顾苏莳一些的。 对此，德嫔自然不敢怠慢。 苏莳看着德嫔，眼神一下子闪烁起了星星。 虽说德嫔先前对她颇多冷淡，但到底还是会护着她的。 不过…… 苏莳随即低下头，眼里星星又熄灭了。 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她都不能指望德嫔太多才是。 “德嫔，你倒是个好人。”娴妃被德嫔气笑了，冷冷地道，“你可知这丫头冲撞了本宫。难不成，你还想替这没规矩的说话？” 德嫔从容摇头：“娴妃娘娘，其实臣妾也是在为您着想。您难道没想过吗，苏常在虽然地位低微，但她这一趟可是要去跟太后娘娘请安的。若是耽误了请安的时间，或者惹了太后娘娘的不快，那这件事可就说不上是谁的错了。到时候，您或许也要吃挂落呢。” 第一百零四章 栗子饽饽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捧着那饽饽，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太后为什么要赏她饽饽吃？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苏莳僵在了原地，江姑姑笑道：“苏常在这是欢喜得愣住了么，还不谢过太后娘娘的赏赐。” 德嫔连忙给苏莳递了个眼神。 苏莳回过神，捧着饽饽就跪下了。 她跪得瓷实，膝盖扑通一声撞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江姑姑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太后也是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苏莳笑道：“瞧瞧，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 其他嫔妃们也纷纷陪着笑脸。只是众人心里到底有多少真正的欢笑，这就没人知道了。 笑过了也赏过了，就到了嫔妃们各自散去的时候。 苏莳捧着饽饽来到昭阳殿大门口，一路上都有点出神。 刚走到正门，苏莳便是一个激灵，背后发寒。 她怯生生地扭过头，发现娴妃正站在旁边，以一种令人如坠冰窟的眼神看着自己。 苏莳还以为娴妃是想让自己给她见礼，赶紧又要行礼。 “不必了！”谁知娴妃蓦然冷声，打断了苏莳的动作，“本宫可当不得苏常在你的礼。” 苏莳的动作顿时僵住了，屈膝也不是，不屈膝也不是。 娴妃死死扭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将那薄薄的绢布扯成碎片。 她冷声道：“苏常在，你可要记住。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见鬼的……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小的常在，若是有朝一日没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宠，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说罢，娴妃冷哼一声，扭头大步走了。 苏莳呆呆地看着娴妃的背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般说。 她正愣着，薛九功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不是苏常在么。” 苏莳连忙回头，冲薛九功笑笑。 阿筠也连忙给薛九功见礼：“薛公公好。” “哎，阿筠姑娘好。”薛九功礼数周到，就连对阿筠也是和声细语，完全不见兰心等大宫女的倨傲嘴脸，“苏常在，皇上昨日说了，今天会和您一块儿用午膳。这会儿时间将近中午了，您便跟奴才一起去凌霄殿吧。” 这就要去凌霄殿了？可是……她手里这栗子饽饽，要怎么办？ 苏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盘子，一脸为难。 薛九功一看苏莳的模样，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会为了一盘饽饽而犹豫着不想去皇帝身边的嫔妃！ 薛九功几乎笑出来，绷着脸咳嗽一声：“小德子，你来，帮苏常在拿着饽饽。这边儿风大，等回了凌霄殿，奴才再让人伺候您用膳——苏常在，咱们走吧。” 苏莳点点头，将饽饽交给小德子，默默跟着薛九功一起往凌霄殿走去。 众人的动作，已经被旁人看在了眼里。 不远处的小径中，娴妃看着苏莳跟着薛九功一起离开的模样，手里的帕子已经彻底变形。 兰心连忙道：“娘娘您息怒。那苏常在不过是个没有家世，容颜也一般的狐媚子罢了。她就算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等她失宠了，您要对付她，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啪！ 娴妃正在气头上，转头就给了兰心一耳光。 兰心捂着脸满腹委屈，低头不敢说话了。 娴妃脸上怒气满溢，冷冷地道：“等苏氏失宠，那不是要等吗？本宫一时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兰心嗫喏着小声道：“是，是奴婢刚才说错话了。” “你当然是说错话了！”娴妃眸光凌厉，“本宫要让苏氏，彻底从宫里消失。” 兰心连忙道：“娘娘您说要怎么做，奴婢一定照办。” “很好！”娴妃冷笑，眼神一转，脑中浮现一个主意，“兰心，你听着。你只要如此这般……” 兰心听得连连点头。 等娴妃说完，她连忙吹捧道：“主子的想法，当真是精妙至极。这苏常在本就是个蠢钝如猪的，现在身边还没了德嫔的照顾。想要让她进入陷阱，那真是再简单也没有了！” “那是自然。”娴妃得意一笑，“本宫的想法，自然是十分精妙的。” 既然计划已经出炉，那么接下来，就只要等到苏莳倒霉，就可以了！ …… 苏莳跟着薛九功，默默来到凌霄殿。 到了凌霄殿，薛九功先进去通报。 片刻后，房间里传来一声冷冷的：“进来。” 苏莳连忙提起裙摆，就要进正殿。 即将跨过门槛之际，她不经意间发现，那盘饽饽还在小德子手里。 苏莳转念想想，收回了脚，先是拿过了那盘饽饽，随后才踏入了正殿。 一旁的小德子，“……” 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先拿饽饽再进门的嫔妃。 傅默渊听见苏莳的动作慢了半拍，蹙眉抬眸：“苏常在，你……”看见那盘饽饽，也是一愣。 苏莳捧着饽饽，傻乎乎地冲傅默渊笑了笑。 “笑什么？”傅默渊皱眉，“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苏莳赶紧来到傅默渊身边，以唇语道：“这是太后娘娘给嫔妾的赏赐。” 傅默渊拧眉。一听太后这个名字，他心底便多了几分厌恶：“扔了。” 什么，又来？苏莳傻了眼，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盘饽饽：“皇上……” 傅默渊被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气笑了。 他懒得再跟苏莳啰嗦，冷冷叫了一声：“薛九功！” “是，奴才知道了。”薛九功连忙上前，将那盘饽饽连着盘子一起端走了。 看着那盘奶香满溢，栗香也是十足的饽饽，就这样离开了视线。 苏莳的巴掌小脸垮了下来，满脸写着不开心。 傅默渊冷眼看着她，哼看一声：“你对这饽饽，倒是上心得很。”先前他受伤的时候，都没见她这么七情上脸。 苏莳委屈地扁了扁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些农户一年的努力，才凝结成这一盘糕点。嫔妾倒也不是贪吃，只是在为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而难过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给朕说实话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压根不信：“说实话。” “……”苏莳脸色僵了僵，小心翼翼地唇语，“嫔妾说的是实话。” 傅默渊抬手敲了敲桌子，声音又冷几分：“朕让你——说实话。” 完了，暴君生气了。 苏莳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胡说八道，只能老老实实地道：“嫔妾只是觉得，就这样扔了一盘好端端的吃食，怪可惜的。” “可惜？”傅默渊挑了挑眉，“区区一盘栗子饽饽，就让你这么惋惜了？” 苏莳点点头，认真地道：“栗子饽饽很好吃的。” 先前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也让厨房做过这样的东西给她。 只是外婆过世之后，她一个小小孤女，在府里自然不受待见。 舅舅和舅母无视了她许久，只当府里没她这个人。 她的份例一降再降，到了后来几乎只是吃糠咽菜……更别说，是吃什么栗子饽饽了。 傅默渊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冷淡道：“行了，朕知道了。” 知道，他知道什么了？ 苏莳正想问一声，便听见傅默渊叫了一声：“薛九功。” 薛九功正好倒完饽饽回来，闻声上前：“是，老奴在。” 傅默渊在薛九功耳边说了几句，声音很低。 薛九功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脸色复杂地看了苏莳一眼：“……是，老奴明白了。”说罢，低头默默退下。 苏莳不明所以地看着薛九功，不知道方才傅默渊到底说了什么。 她正琢磨着，傅默渊已经冷然开口：“苏常在，过来。” 苏莳连忙乖乖走到傅默渊身边，停下脚步。 傅默渊抬手拉过苏莳的手：“听说前日，太后给你赏赐了？” 苏莳睁大了眼睛：“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看见苏莳的唇语，还有她过分单纯的表情。傅默渊唇角一勾，淡淡道：“在这宫里，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 “是吗。”苏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夸奖傅默渊，“皇上真厉害！” 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听出傅默渊的弦外之音——他在苏莳身边，安插了几个眼线。 也就只有苏莳才会这般无知无觉，简直傻得可爱。 傅默渊轻笑一声：“朕还听说，你问太后要的赏赐，是桂花松子糖。” “嗯？”苏莳愣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脚，“没想到，皇上连这个都知道。” 傅默渊问：“为何是桂花松子糖？” 苏莳歪了歪脑袋：“因为，松子糖很好吃呀。” 傅默渊眸光深了几分：“是么？你要松子糖的原因，当真就这么简单？” “对呀。”苏莳不明所以地点头，眼神懵懂，“就这么简单呀。”还能是多复杂的原因？ 傅默渊不语。 他静静看了苏莳许久，唇角勾了一抹笑容：“很好。” 苏莳被他夸得更迷茫了，压根不知道他在夸奖自己什么。 傅默渊倒也无意说个分明，只是低头看起了书。 薛九功很快进了正殿，躬身道：“皇上，午膳备好了。您是否现在就要用膳？” 傅默渊从书中抬眸，随意道：“行。既如此，那现在就用膳吧。” “是，奴才明白。” 薛九功躬身，带着傅默渊往后走去。 傅默渊带着苏莳，来到寝殿外间的八仙桌边，自行坐下。 苏莳本来也想坐，看看傅默渊那张俊美得妖异的脸，没敢。 傅默渊回眸看了她一眼：“苏常在，你怎么不坐。” “嫔妾……”苏莳舔了舔嘴唇，赔笑，“嫔妾不累，不想坐。” 傅默渊轻笑：“哦，不累？不想坐？” 薛九功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前日德嫔来的时候，也说出了类似的话语。当时，傅默渊可是没给德嫔什么脸面，直接驳斥得让德嫔没脸…… “咳咳。”薛九功清了清嗓子，想要提醒苏莳一声。 谁知傅默渊却淡淡道：“不想坐就别坐。薛九功，拿双筷子过来，让苏常在站着伺候朕用膳。” 苏莳顿时傻了眼。 她原本只是想推脱两句，谁知暴君居然真就让她站着伺候了。 这个暴君！他，他连什么叫客气都不知道的吗？ “皇，皇上。”苏莳舔了舔嘴唇，扯住傅默渊的袖子，“嫔妾忽然又觉得累了。” 傅默渊玩味一笑：“你累得倒快。” 苏莳眼巴巴地看着他，默默点头。 “可惜，朕倒是不累。”傅默渊收回视线，“你就站在这边，也挺好。” “……”苏莳垮了脸，沮丧地低下了头。 薛九功同情地看了苏莳一眼，拍了拍巴掌：“来人，传膳！” 一排排穿着水绿色夹棉宫装的宫女逶迤而入，手上端着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菜色大多偏甜，还有不少香香甜甜的点心。 时候正是中午，早膳吃的那些东西，早被消化逛了。 苏莳一看那些点心，饿得不行，肚子里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傅默渊却像是没听见这动静一般，吩咐苏莳：“将鸭子汤盛一碗过来。” 苏莳摸摸肚子，不情愿地拿过汤碗和汤勺。盛了一碗给傅默渊。 看着她的模样，傅默渊唇角不觉勾起抹笑意。 于是接下来，他又接连吩咐了苏莳一通。 “五柳鸡丝。” “姜醋金银肘花。” “桂花银耳百合。” 苏莳像个店小二一般，忙忙碌碌地夹了许久的菜。 傅默渊嘴很挑，且吃菜从不肯超过两筷。他想吃的东西，一会儿在八仙桌左边，一会儿又到了右边。 苏莳只能在桌边左跑右跑，一顿饭下来，感觉腿都跑细了一圈。 终于，傅默渊以旁边的丝帕擦了擦嘴，优雅地站起身来：“朕用完了。小德子，扶朕回后殿小憩一阵。” 以前负责贴身伺候的一直是薛九功，小德子可从没捞到过这种机会。他受宠若惊地点头，跟在傅默渊身边：“是，皇上。” 他是吃完了，可她还没吃呢！ 苏莳一脸哀怨地揉了揉肚子，耷拉着脑袋想往后殿跟。 傅默渊一个冷淡的眼神递过去：“苏常在，你在外头等着，别扰了朕休息。” 第一百零六章 皇上他对您好看呢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说罢，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给，径直进了后殿。 苏莳彻底错愕了，呆呆地张着嘴巴。样子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傅默渊他……他居然这么嫌弃她？可若是他这么嫌弃她，又为什么要让她来伺候！ 薛九功在旁边，倒是洞若观火。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苏常在。” 苏莳连忙回头看着薛九功，眼里已经见了泪水。 “苏常在，您别不高兴啊。”薛九功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赔笑，“皇上他，他倒也不是不喜欢您的。” 苏莳听着，只觉得薛九功是在安慰自己。 想不到，她竟已沦落到了需要人安慰的地步。 苏莳扁了扁嘴，眼泪流得更欢实了。一串串泪珠子仿佛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滴。 “苏常在……奴才说的，都是真的。”薛九功手忙脚乱了一通，无奈之下只能小声告诉苏莳，“其实，皇上他并不是嫌弃您，才不让您近身伺候。皇上不过是想让您在这里歇一会儿，顺便用些餐食罢了。” 苏莳吸了吸鼻子，半信半疑：“真的？”那个暴君，会这么好吗？ 这简单的口型，薛九功还是能看明白的。他赔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奴才怎么会骗您呢？” 苏莳想了想，默默点头。 算了，管他暴君到底在想什么呢。吃饱了肚子，才是真的。 苏莳拿了筷子，在桌边坐下，开始风卷残云。 薛九功看着苏莳的吃相，目瞪口呆。 卷帘门内。 一道修长的身影盯着苏莳看了片刻，微微弯了弯唇。 苏莳的吃相不算文雅。这吃相若是让娴妃淑妃等人看见，一定会被她们笑话的。 不过……他倒是觉得，这吃相看着顺眼。 宫里的人吃东西都是小口小口的，唯有苏莳吃东西，让人觉得很香。 也幸亏他先前，是将薛九功留在了外头。薛九功是伺候了他好一段时间的老人，还是能领会他真正意思的。若是换了小德子，恐怕就当真放任苏莳在旁边哭泣了。 虽说苏莳哭起来也甚是好玩，但若是她哀哭太过忘了吃饭，那就不好玩了。 傅默渊从门口回到床边，脱了靴子躺下小睡。 临睡前，小德子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皇上，您睡下之后，苏常在怎么办？” “她？”傅默渊皱着眉头沉吟片刻，一脸嫌弃地道，“饭都吃完了，也该走了。还让她留在这里干什么。” “是，奴才明白了。” 小德子连忙应了一声，就要出去。 傅默渊忽然想起什么：“等等。” “皇上？” 小德子颠颠地赶回来。 “苏常在是个傻的，连衣服也不知道多穿几件。上回已经说过一次，这回还是没什么好转。”傅默渊嫌弃地蹙眉，语气高冷，“你去给她拿件大氅，让她临走的时候披上。” “是。”小德子赔笑，“皇上对苏常在真是关切得很呐。” 傅默渊动作停顿了下，轻咳一声：“朕并不在乎她是不是风寒高热，只是不想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伺候笔墨，仅此而已。” “是是是，皇上英明。” 小德子一叠声地吹捧者傅默渊，转头出去了。 来到苏莳面前，他将傅默渊的意思告知给了苏莳。 这会儿苏莳已经吃了个酒足饭饱。若是现在回宫，刚好当作消食儿散步。 于是，苏莳便擦了擦嘴，点点头站起身来。 看着苏莳要走，小德子忽然想起什么。他暗骂一声自己这记性，从后殿拿了大氅过来递给苏莳：“苏常在，这是皇上赏给您的大氅。” 什么，又来？苏莳捧着大氅一阵懵，前几日傅默渊不是刚赏过她一件吗？ 小德子笑成了一朵花儿：“皇上这是关心您，才让您穿着大氅走呢。苏常在，您可得好好感谢皇上才是。除了您，咱们皇上可没这么对待过其他嫔妃——” “咳咳！”薛九功忽然咳嗽一声，警告地盯着小德子，“皇上和常在小主之间的事情，也是你能置噱的。偏是你话多，什么话都往外说。还不回去伺候！” 小德子被夹头夹脑骂了一顿，也不敢跟师傅顶嘴，一缩脖子赶紧跑了。 苏莳眨了眨眼，不解地盯着薛九功。 薛九功轻咳一声，含蓄道：“皇上对您的情分，不是咱们下人该说的。常在小主，请这边走。” 苏莳并不懂为什么薛九功会这样说。只是有些事情，既然不懂就索性不懂，倒也不必多问。 闻言，她冲薛九功点了点头，默默捧着大氅离开。 从凌霄殿离开之后，苏莳便回到了清从殿里休息。 回到宫里，她便将大氅交给了阿筠。 阿筠捧着大氅，喜不自胜：“小主，皇上又赏了您东西呢。” 苏莳点点头。 “皇上赏赐其他主子的时候，大多都是赏赐一些珊瑚珍珠，金银玉石之类。”阿筠像只快乐的小鸟儿，在外头叽叽喳喳，“唯独赏赐您的时候，给的是这样家常却贴心的东西。可见啊，在皇上心里，您的地位一定是特别的！” 仅仅凭着件大氅，就能断定这些了？苏莳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无语地摇了摇头。 阿筠一怔：“小主，怎么了。您不信奴婢的话？” 苏莳叹了口气，找了纸笔，写：“当然不信。” “可是小主……”阿筠眨眨眼，“皇上对您，分明就是不同的呀。” 苏莳连辩解的话都懒得写了，抬手就把笔墨撂在旁边，只是继续摇头。 那暴君对她的种种，多半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她不敢也并不会觉得，那暴君会对她有什么额外的兴趣。 毕竟……在梦里，那暴君屡次说要杀了她的一幕幕，还如在眼前呢。 见苏莳脸色淡淡的，阿筠也没法多说什么。她福了福身，从苏莳身前离开，去处理清从殿中的其他庶务。 来到树下，阿筠看见一抹水蓝色的身影，是个二等宫女。 阿筠咦了一声：“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那宫女身子微微哆嗦了下，急忙站起身来：“阿筠姐姐，奴婢是负责侍弄清从殿中花草的幽草。” 第一百零七章 幽草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幽草？”阿筠回忆片刻，显是没能想起这个名字，“你是什么时候来清从殿的，我倒是没怎么见过你呢。” 幽草低头，小心地道：“回阿筠姐姐的话，奴婢是刚从内务府调来清从殿的宫女，一向只在殿外伺候。姐姐您没见过奴婢，是正常的。” 阿筠闻言琢磨片刻。 幽草看着阿筠，甚至都不敢出个大气。 好在阿筠并不是个精明的性子。看没能想起什么不对，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继续洒扫吧，我先去替小主办差了。” 说罢甚至还冲幽草笑了笑，去了后殿。 幽草目送阿筠离开，松了口气。那捏紧了扫帚柄的手，也慢慢放松了。 想想方才自己听见的一切，她连一时一刻也不乐意在清从殿里多待。匆匆丢下扫帚，便回头往外小碎步地跑了出去。 她是娴妃安插到清从殿里的人。 所以，听见了什么不同凡响的事情，自然是第一个要告诉娴妃才行！ 从清从殿离开后，幽草第一时间跑到芜芙殿里，通传了兰心。 兰心附在娴妃耳边，小声告知此事。 娴妃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迫不及待地道：“叫幽草进来。” “是。”兰心退出内殿，对幽草道，“主子叫你去。” “奴婢知道了。” 幽草点点头，小心翼翼跟在兰心身后，进了内殿。 娴妃半躺在榻上，淡淡道：“幽草，苏常在和她那个婢女，都说了些什么。” “回主子的话。”幽草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苏常在的丫头，说……”将阿筠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娴妃听得变了变脸色，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兰心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娘娘，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阿筠这么嚣张，里头肯定有不少是苏常在的缘故。所以说啊，娘娘需要惩治的人可不止是阿筠，还有苏常在……” “本宫心里有数！”娴妃心里窝火，冷冷地看了兰心一眼。见后者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才恼怒地冷笑起来，“这宫里当真是变了天了。就连一个小宫女，也敢这样胡说八道。” 幽草和兰心都低下了头，芜芙殿里一片安静。 娴妃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片刻，方才冷声：“兰心你方才说的，倒也没错。苏莳这个贱人如此嚣张，本宫是不能再留了。” 兰心壮着胆子点点头：“是。奴婢斗胆请问，娘娘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处置吗？”娴妃冷冷一笑，笑意森然，“本宫一向是容情不出手，出手不容情的。既然苏莳放着安安稳稳的嫔妃日子不过，非要做什么宠妃。那，就别怪本宫断了她的生路！幽草，你来。” 幽草站起身来，怯生生走到娴妃身边：“是，娘娘您吩咐。” 娴妃看了兰心一眼。 兰心会意，蓦然倒抽了口凉气。 这样说来，娴妃当真要用上“那个东西”？ 想想那东西的存在，兰心忽然有点胆怯。 她也不敢再如平时的唯恐天下不乱，反而畏首畏尾起来，劝道：“娘娘，兹事体大。这东西，是整个皇宫共同的忌讳。您，您要不然还是再考虑考虑……” “放肆！”娴妃描绘精细的眉毛蓦然扬起，凌厉地看向兰心，“本宫的决定，怎么还要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来左右吗。” 兰心倒抽了口凉气：“奴婢不敢！” “知道不敢，就去替本宫办事！”娴妃一拍桌子，“还不去取那东西，是等着本宫自己去不成？” “是，是……” 兰心嗫嚅着点头，转头去了内殿。 娴妃宫里的东西，几乎都是最好的。就连地上的水磨青砖，都是触手温润。 兰心来到床边，跪了下来。她在地上摸索一阵，找到一块触感略有些异样的砖石，往上用力一扳。 吱呀一声轻响，那砖石往上掀开，露出底下一方小小的孔洞。孔洞里，似乎摆着什么东西。 兰心将那东西取了出来，连看都没敢多看一眼，火烧火燎跑到殿外，将东西交给了幽草。 幽草原本还不明白，兰心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这会儿亲眼看见了那东西的庐山真面目，顿时也被吓了一大跳：“娴妃娘娘，您，您这是？” “没胆气的丫头！你害怕什么？”娴妃凌厉的美眸瞪向幽草，眼里闪烁恶毒笑意，“本宫早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便托付了本宫的父亲，去让他做了这么个东西，前几日才送到本宫手里。幽草，你回去把这东西放在苏常在宫里的树下，明白了吗。” 幽草赶紧点头：“是，奴婢明白了。” “去吧。”娴妃高傲地扬起头来，“你这件事做得若是好，本宫大大有赏！” “是是是。” 幽草赔笑，一叠声地答应。 她将那东西揣进袖子里，一溜烟跑了出去。 回到清从殿，幽草擦了擦汗。想想方才的事情，心下一阵忐忑。 阿筠此时恰好进门，看见幽草紧张的模样，不由笑道：“幽草，你这是怎么了。” “啊……”幽草吓了一跳，不安地扭起了手脚，小声道，“奴婢，奴婢只是肚子饿了心慌，没有什么。” “是么，肚子饿了。”阿筠信以为真，“我去替你回了小主，看看小主打算怎么做。”说罢，便直接进了苏莳殿里。 苏莳正在摸着肚子发呆，想着傅默渊中午的那顿饭。 阿筠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小主，外头有个叫幽草的小宫女饿了。奴婢便来问您，能不能赐点儿东西给她。” “唔。”苏莳点点头，心不在焉找了纸笔，写，“那就让她去吃饭吧。” “小主仁慈，奴婢知道了。” 阿筠点点头，转身去了门外。 来到幽草面前，阿筠道：“常在小主吩咐，你可以去吃饭了。” 幽草愣了下，一时间表情复杂，没想到苏莳居然这么好说话。 宫里的主子们虽说都讲究一个善待下人，但平时的规矩，还是要做足的。 就连以平易近人，不轻易树敌而著称的德嫔，也不会随意容许她在这个时候去进食。 第一百零八章 她是不是胃疼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可是，苏莳却…… 幽草不自觉地缩手，摸了摸袖子里的小东西，内心有些愧疚。 阿筠看着幽草的小动作，有点奇怪：“幽草，你怎么还不去吃饭呀？” “没，没什么。”幽草紧张地放下了手，笑容尴尬又不安，“阿筠姐姐，我这就去吃饭，这就去。” 说着，幽草紧张兮兮地丢开扫帚，直接一溜烟跑到了小厨房里。 阿筠奇怪地看着幽草的背影，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人。” 话虽如此，阿筠倒也没多想什么，一甩头去了外殿，继续做事。 正殿里，苏莳还在发呆。 她很没形象地歪在榻上，满心都是傅默渊……确切地说，是该怎么做，才能让傅默渊不再嗜杀。 她还想活命呢。所以地府府君委托的事情，她是非得做到不行。 但傅默渊这脾气，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虽说暂且好了几日，但苏莳总是觉得，这不过是他中毒之后全身无力，还没力气像平时那样大开杀戒的缘故。 尤其是，上次还见到了地府府君一面……苏莳思及此，捏了捏眉心，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正惆怅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 苏莳一愣，坐起身子。 阿筠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出现：“娴妃娘娘，娘娘您不能就这样进去。” “让开，你这个狗奴才。”骂人的是兰心。这样狂妄骄躁的语气，在宫中的奴才里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连娴妃娘娘你都敢拦，你嫌命长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阿筠委屈不已，“只是娘娘您进来，是需要通传的呀。这不合规矩……”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 阿筠顿时就不说话了。 苏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白。 她固然不想直接面对娴妃，可是，她也不能看着阿筠被欺负呀！ 苏莳只犹豫了一个瞬间，便提起裙摆往外横冲直撞了出去。 出正殿的时候，她还听见兰心嚣张的声音再度响起：“规矩？在这皇宫里，我们娘娘便是规矩。” “够了，兰心。” 眼看着闹得差不多，娴妃冷冷淡淡制止了一声。 “是。”兰心福了福身，冲阿筠冷哼了一声，“我们娘娘宽宏大量，不跟你个小婢子一般见识。这是你的福分，你知不知道。” 阿筠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苏莳从正殿门口出来，一出来就直接护在了阿筠面前。 她捏了捏指头，鼓起勇气看着娴妃，行了个礼。 娴妃冷冷地看着苏莳：“苏常在。你这个婢女，倒是架子大得很呐！” 苏莳心里急得不行，想要为阿筠辩解几句，面前却也没有纸笔。 无奈之下，她只能赔笑。连连对着娴妃打躬作揖，还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都是自己的错，跟阿筠没什么关系。 阿筠吃惊地看着苏莳，眼眶顿时更红了几分，感动得不行：“小主……” “好一个主仆情深！”娴妃冷哼一声，“本宫堂堂正二品妃，倒也懒得跟一个小宫女纠缠。苏常在，你不请本宫进去坐坐吗？” 苏莳连忙屈膝，恭恭敬敬地请娴妃进去。 娴妃冷哼一声，趾高气昂进了正殿。 苏莳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娴妃一起进去。 阿筠跟在苏莳背后，小声道：“小主，对不住。奴婢只是想护着您，没想到会得罪娴妃娘娘……” 苏莳脚步顿了顿。 她原本应该觉得紧张。但不知为何，此时的苏莳忽然有点好笑。 先前德嫔帮她擦屁股的时候，是不是也抱着类似的想法。 苏莳冲阿筠摇了摇头，打帘子进了正殿。 娴妃在主位上坐定，冷声道：“如今没有皇后，由本宫和淑妃辅佐太后，三人一起暂时摄六宫事。既然如此，本宫自然就要管一管那些不服管教的宫女。苏常在，你应该不会对方才本宫教训你的贴身宫女，有什么异议吧？” 苏莳哪里敢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娴妃冷冷一笑，扭头吩咐一声：“喂，那个宫女，去给你家主子拿纸笔来。毕竟你家主子可是个哑巴呢，没有纸笔怎么跟本宫交流。” 阿筠敢怒不敢言地福了福身，拿了纸笔摆到苏莳面前。 苏莳小心翼翼地欠身，在小杌子上坐下了。 娴妃嘴上说着要跟苏莳交流，实际上却压根没有这个意思。 她闭上眼睛，纤纤玉指优哉游哉地敲打着桌面，连说句话的想法都没有。 苏莳在杌子上坐久了，屁股有点酸疼，忍不住挪了挪。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苏莳愣了下，往外看了看。 娴妃蓦然睁开眼，美眸凌厉：“兰心，你去看看。是谁在外头？” “是，奴婢这就去。” 兰心福了福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外头。 那动作，让苏莳都没能看清兰心到底是怎么跑的。 可是，这里不是清从殿吗。 就算真的出了问题，按理说本来也轮不到兰心出头呀。应该是由阿筠，出去看这些的…… 苏莳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头。然而娴妃在上，她却又没法多说什么，只能盯着门外干着急。 须臾。兰心从门外，拉了个宫女进来：“娘娘，这就是在外头出了动静的人。” 阿筠定睛一看，低呼一声：“幽草？” 幽草闻声瑟缩了下，没敢看她。手指缩在袖子里，攥紧。 苏莳忍不住看了阿筠一眼。阿筠贴在苏莳耳边小声道：“小主，这个幽草就是先前说自己肚子饿，要去吃东西的人。奴婢遵您的吩咐，让她去了小厨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幽草现在又来到了这里……” “唔。” 苏莳发出个模糊的声音，不解地看着幽草。 肚子饿，又有什么好叫唤的。 难道幽草是饿久了，胃疼了？ 娴妃冷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副做派，当真就像是不认识幽草一般。 幽草胆战心惊地低声：“奴婢，奴婢幽草。” “幽草。独怜幽草涧边生，是个好名儿。”娴妃问，“你方才喊叫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厌胜之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幽草抖若筛糠，小小声地否认：“奴婢，奴婢没有喊叫。” 苏莳看着幽草颤抖的样子，觉得她实在是可怜。 此时在娴妃面前，她这个位分低微的常在，也算是地位最高的人了。如果她再不替幽草出头，恐怕就没人能帮幽草一把了。 苏莳壮着胆子举起了手，模样诚恳，就像是要对夫子提问的坐塾学生那般。 娴妃万万没想到苏莳会这般举动，不由一愣。 她刚想忽略苏莳，兰心已经凑到旁边，小声道：“娘娘，您还是看看苏常在到底想说什么的好。别在旁人那里落下话柄，让他们说您是个不能容人的。” “这……倒也是。”娴妃想了想，发现也是这么回事，便皱着眉头看向苏莳，“你有话就说吧。” 苏莳将屁股挪下杌子，小心翼翼地福了福身，这才在纸上写了几句话，递给娴妃。 娴妃定睛一看，发现纸上写着。 “娘娘您息怒。幽草她方才说自己饿了，想来叫出了声，也是因为饥饿，或者胃疼。” “嫔妾也挨过饿，知道这胃疼的滋味儿实在难忍。请娘娘您，别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奴婢生气！” 娴妃看得好气又好笑，将那纸条丢到一边，目光凌厉看着苏莳：“你倒是良心好，还为这丫头开脱了。” 苏莳嘿嘿傻笑两下，目光一直不安地看着幽草。 幽草一听娴妃这话顿时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莳。 她是真的没想到，苏莳居然会为自己说话。 可是……即便这样，那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娴妃娘娘。”幽草咬了咬牙，忽然大声，“奴婢方才惊叫，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哦？”娴妃挑眉，暗道好戏如期开锣，“那东西是什么？” 苏莳也不明白，傻乎乎地看着幽草。 “那东西，就是……” 幽草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来。 她将那娃娃送到兰心手里，低头道：“奴婢是清从殿伺候花草的宫女。这是奴婢在为清从殿那株小叶榆松土的时候，从旁边发现的。” 兰心将那东西拿给娴妃。 娴妃一看，原本就冷的脸色，顿时更冷。 她气势汹汹狠狠一拍桌子：“好个苏常在！你，该当何罪？” 苏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傻在了原地。 回过神，她震惊而费解地看着幽草。 幽草心虚，挪开了视线。 苏莳往娴妃手里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布娃娃。 那布娃娃又脏又旧，上头拿针扎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什么字样。 这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娴妃想要玩娃娃？ 苏莳动了动脑筋，赔笑低头，指了指那娃娃，摆了摆手。 “你还敢抵赖！”娴妃低喝一声，眸中浮现嗜血的凶光，“这东西是你的宫女，在你宫里找到的。它不是你的，还能是旁人的不成？。” 苏莳吓了一跳，连忙提笔写道：“不不，嫔妾的意思是……娘娘若是喜欢这东西，尽管拿去就是了。” 娴妃看了那纸条一眼，好气又好笑。 她挑了挑眉，冷冷地道：“如此说来，本宫竟是嫉妒你这脏东西而不得，才会这样对你的了。” 苏莳摇摇头，继续赔笑。 她怎么会知道娴妃生气的缘故。 不过德嫔曾经教导过她，让她少跟娴妃起冲突。既然如此，她听德嫔的就是了。 “蠢货。”娴妃低喝一声，回头吩咐兰心，“你去请皇上过来。兹事体大，非得让皇上定夺不可！” “是！” 兰心喜滋滋地白了苏氏一眼，跑出了门。 娴妃笑意凌厉，将那娃娃放到手边。看着苏莳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巫蛊魇镇，是宫中最大的忌讳，没有之一。 傅默渊若是知道了，清从殿里有这种脏东西。那么，苏莳非得倒霉不可！ 苏莳坐立不安地坐在那，想想傅默渊要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对付娴妃，对她来说已经是心力交瘁。若是再加上一个傅默渊……那她，岂不是更要倒霉了。 正心神不安着，门外传来薛九功一声拖长的：“皇上驾到——” 娴妃眼前一亮，抄起那娃娃起身跑到殿外，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苏莳不太情愿地僵着脸，也来到了宫外，跟着福了福身。 傅默渊看了苏莳一眼，微微皱眉，随意道：“都起来吧。” “是。”娴妃点头，将娃娃呈到傅默渊面前，“皇上请看。臣妾在苏常在宫里发现了这东西，知道此事干系不小，不敢私自定夺，便请了皇上过来。” 傅默渊低眸看了那娃娃一眼，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那娃娃是雪白的潞绸做的，上头写着几行小字。小字上，是娴妃和傅默渊的生辰八字。 不仅如此，那娃娃身上代表人体命门的各处，还扎满了针。看上去，十分的惊人可怖！ “皇上。历朝历代，都不容巫蛊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发生。”娴妃站在院子里，理直气壮看着傅默渊，“汉代公孙敬声以巫蛊之术诅咒皇帝，父子下狱而死不说，还连累了几万人。唐代，太子妃刘氏诅咒武皇，也被处死。所以，皇上您也不能对苏贱人手软！” 傅默渊看了苏莳一眼。 苏莳听了娴妃的话，也知道不好。 她直接跪了下来，脸色雪白。 傅默渊淡淡开口：“这件事，不该在这里说。” 娴妃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连忙低头：“是，臣妾只是太急于为皇上清理宫中的脏东西了。还望皇上恕罪！” “你已经说了，自己是为朕考虑才会这般做。朕，又怎么会罚你？”傅默渊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进来吧。” 说罢，他一转身，率先进了正殿。 路过苏莳时，借着袖子的遮挡。傅默渊抬手，轻轻握了握苏莳的手。 苏莳愣了下，手上的温度让她瞬间有点想哭。 她咬了咬唇，跟在众人身后一起进了正殿。 第一百一十章 都是误会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来到正殿。 傅默渊坐了下来，冷声道：“娴妃，你对这件事是怎么说。” 娴妃连忙道：“苏常在以巫蛊诅咒臣妾，此事臣妾断不能容。更让臣妾无法容忍的是，苏常在对皇上您也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居然还以厌胜之术诅咒您！” 苏莳总算是听懂了。想不到那小小的布娃娃，居然有着诅咒的作用！ 傅默渊看向苏莳：“苏常在怎么说？” “嫔妾没有。”苏莳顿了顿，唇语嗫嚅。想了想，她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没有说服力，无力强调，“嫔妾真的没有。” 傅默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是么。” “是，是真的。”苏莳也是急了，壮着胆子凑到傅默渊面前，“皇上您对嫔妾这么好，嫔妾没有理由要诅咒您的！就、就算是嫔妾诅咒了娴妃娘，也不会诅咒您——” 这话说得倒是直白。 不过……似乎，也挺有道理？ 傅默渊愣了下，直接笑出了声。 娴妃在旁边脸僵了僵：“皇上，您为何要发笑。” 傅默渊抬眸看向娴妃，不怒自威：“朕不过是笑一声罢了，也要向娴妃解释么？” 娴妃心里咯噔一声：“臣妾不敢。” “很好。”傅默渊哼了一声，抬手道，“娃娃呢，拿过来。” 娴妃赶紧把娃娃拿到傅默渊面前。 傅默渊又看了那娃娃一眼，抬手丢进面前的炭盆里。 呼啦一声火焰蹿上来，片刻，火舌便舔上了那娃娃的身子。 娴妃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娃娃被燃烧成为灰烬：“皇，皇上……” “娴妃方才，似乎提到了巫蛊。”傅默渊拍了拍手，懒洋洋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事已至此，娴妃哪里还会不知道傅默渊的想法。 她只能咬着牙赔笑：“皇上您可能是听错了。臣妾……臣妾刚才，没说过这样的话。” “哦？”傅默渊冷笑，“是当真没说过？” 娴妃点头。 傅默渊都在她面前，亲手将证据给毁了。她若是再不识相，那还有她的活路吗？ “呵，很好。”傅默渊轻笑，“朕的宫妃果然都是明白事理的。——苏常在，既然娴妃也说了，这都是一场误会。那么，你也可以起来了。” 苏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起身。 傅默渊吩咐：“伺候朕看书。” 苏莳眨眨眼，口型问：“看什么书？” 傅默渊叫了一声：“薛九功！” “是。”薛九功会意，笑吟吟地上前递给苏莳一本书，“皇上最近看的，便是这本《战国策》。” 战国策，这名字苏莳听过。听上去，就很符合傅默渊这个暴君的心思……阴险狡诈，满肚子心机。 苏莳拿过那本书，将书摆在傅默渊眼前，又忙忙叨叨地把火盆往傅默渊眼前挪了挪。 火气一下子侵到皇帝面前。傅默渊略嫌弃地抬眼：“把火盆挪开。” “诶？”苏莳眨巴眨巴眼睛，暖和点不好吗？ “你不止哑了，也聋了不成。”傅默渊没好气地道，“朕让你挪开。” “……” 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骂她干什么。 苏莳瘪了瘪嘴，挪了火盆。 傅默渊继续看书。 娴妃看着安然无恙的苏莳，如坐针毡。 此时此刻，她在清从殿里仿佛成了个隐形人。再待下去，也是尴尬。 “皇上。”娴妃咬了咬牙，勉强笑道，“时候不早，臣妾先告退了。” “哦，娴妃要走？”傅默渊连头也懒得抬，淡淡道，“既然如此，就走吧。” “是。” 娴妃福了福身，逃也似地离开了清从殿。 幽草站在旁边，傻了眼。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雷声大雨点小，就这样过去了。 幽草本想跟着娴妃一起离开，但薛九功却有意无意拦在她身边。 傅默渊又看了片刻的书，抬头似笑非笑看向幽草：“光顾着看书，朕差点儿将这丫头给忘了。——你，是不是叫幽草？” 幽草心里咯噔一下，直接跪在地上，语不成句：“皇，皇上。皇上饶过奴婢一回吧……” “瞧你。”傅默渊轻笑一声，“朕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你，你求饶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苏常在？” “……” 苏莳没说话。 她脸色复杂地看着幽草，心情难辨滋味。 虽说苏莳被地府府君送来还阳的时候，阴差阳错心窍缺了一窍，可却并不是天生就傻。所以到了这会儿，她当然也就发现了幽草的小心思。 “幽草。”苏莳想了想，找了纸笔写，“你为何要诬陷我。” 幽草瘫软在地：“奴婢，奴婢没有诬陷您。” “你有。”苏莳咬了咬唇，继续写，“你明明就有。” “奴婢……” 幽草语不成句。 傅默渊冷眼看着苏莳的动作，有点好笑：“够了，你在那边做什么呢。” 苏莳怏怏地回到傅默渊身边：“回皇上。嫔妾，只是想问问幽草为何要诬陷嫔妾罢了。” “为什么？”傅默渊失笑摇头，“哪有为什么。这宫里会让人背叛另一个人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功名，利禄。” 此时，一个侍卫从外头回来，在薛九功耳边说了什么。 薛九功点了点头，挥退侍卫来到傅默渊身边，小声回禀：“皇上。听说这幽草在宫外有几个弟妹，需要她养活。还有个生病的老娘，也是大笔开销。单凭她做宫女的月银，定是养不起的。” “是么。”傅默渊冷嗤，“看来，这就是你背叛苏常在的原因了啊。” 见薛九功连这个都知道了，幽草再说不出话来，只能瑟瑟发抖。 傅默渊连个眼神都懒得多给她：“来人，拖下去斩了。” “不，皇上。”幽草尖叫一声，将求救的视线投向苏莳，“苏常在救命，救救奴婢！” 这凄厉的动静，让苏莳也听得一激灵。 她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善到愚蠢。幽草此时被傅默渊处置，按理说，她不该阻止。但问题是…… “皇上！”苏莳一扭头，扑通一下又跪了，“皇上您就饶了幽草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舌头没用，剪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微怔，看向苏莳的眼神里，瞬间有了丝丝凉意：“她诬陷你，你却还要饶了她？” 幽草原读不懂唇语，也不知道苏莳在说什么。一听傅默渊的话，她顿时也惊住了。 “是！”苏莳用力点头，“嫔妾不想看幽草死。” “为什么？”傅默渊眸光深了不少，冷声道，“你可知巫蛊是多大的忌讳。若是这件事没有朕一力弹压，今日死的或许就是你！” 苏莳打了个哆嗦，眼神多少也有点惊恐。 娴妃的计谋到底有多毒辣，她多少也能察觉到。 只是娴妃那件事，到底是过去了。她还是别让傅默渊处死幽草的好，免得小命平白无故少了一年！ “皇上。”苏莳眼神诚恳，“嫔妾的命既然没丢，那就说明幽草诬陷臣妾的伎俩失败了啊。” 傅默渊眸光冷冷扫向幽草：“即便如此，她还是动了背叛你的念头。这样背主的奴才，留着干什么？” “可是……皇上。”苏莳唇语坚定，“嫔妾是真的不希望，这件事里牵扯出什么人命了。清从殿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不该再死其他人了，是不是？” 傅默渊眉头一跳，蓦然抬手，狠狠一拍桌子：“苏莳！” 阿筠倒抽了口凉气。 苏莳吓得够呛，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她手脚发软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跪姿，神色委屈而不解。 苏莳刚才的话语，完全可以证明，她心里清楚先前清从殿关嫔的死因。她也不会不知道，关嫔的死是个忌讳。 既然如此，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居然还好意思委屈？ 傅默渊气得冷笑，抬手恨恨地指了苏莳半晌，最终冷哼一声：“悖晦的东西！你当朕整日里有多清闲，有心思来给你断案不成？” 说罢。 傅默渊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薛九功脸色复杂地看了苏莳片刻，赶紧也跟着傅默渊一起出去了。 唯有苏莳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傅默渊的背影。 就连阿筠迷糊了一会儿，也渐渐明白过来。 她凑到苏莳身边，小声道：“小主。您方才呀，不该跟皇上说那些的。” “阿筠……”苏莳拿过纸笔，边比划边在纸上写字。有些事情，她是真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阿筠倾身到苏莳耳边，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道：“十之八九是因为，您提到了清从殿里先前的主子，关嫔娘娘吧。” “关嫔？”苏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周常在拿来威胁过自己的那个女子，“可是，关嫔不是已经死了吗？” 阿筠叹气：“就是因为她死了，才会被如此忌讳的呀。” 苏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幽草从方才傅默渊下令要杀她的时候，便已经僵在了那里。直到这时，她终于回过了神，捂着脸嘤嘤啜泣起来。 苏莳回过神，看向幽草，忍不住叹了口气。 即使她心窍比旁人少一窍，看见刚才的形势也不难推断，幽草和娴妃是勾结在一起的了。 阿筠气恼地大声质问：“幽草，你为何要和旁人勾结在一起暗害小主。” 幽草哽咽：“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你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阿筠气得厉害，上前揪起幽草的领子，“方才娴妃娘娘说的你也听见了，那可是天大的罪名。咱们小主，差点就死了！” “奴婢……” 幽草语塞，只能继续哭泣。 苏莳见状叹了口气，摆摆手，在纸上写：“阿筠，算了。” 阿筠气恼：“小主！” 苏莳只是摇头。 看来幽草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说实话了。既然如此，再问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薛九功忽然去而复返。 来到苏莳身前，他笑眯眯地躬身请安：“奴才见过苏小主。” 苏莳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来做什么的。 “方才皇上走得急，忘了带走这个宫女。”薛九功指了指幽草，“奴才是来将她带走的。” 苏莳一听，顿时一口气提到了胸口。 她想了想，怯怯地写：“幽草不会死吧？” 薛九功看见那清秀的字迹，一时哑然。 他对苏莳了解不深，原以为苏莳和其他嫔妃一样，方才只是想要在傅默渊面前树立自己宽容大度的形象罢了。没想到……这苏常在，居然是真想救下幽草这条命？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薛九功咳嗽一声，“圣上自有决断。而且，皇上的决定，也是不容人违背的。” 苏莳无奈：“那好吧。” 薛九功笑道：“既如此，奴才便将这婢子带走了。” 他冲身后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会意，走上前来，直接拿麻核堵住幽草的嘴，将她带走了。 苏莳担忧地看着幽草的身影，许久许久。 薛九功很快将幽草带到傅默渊跟前，取了她口中的麻核。 傅默渊低头看着啼哭个不停的幽草，眸光阴冷：“是娴妃买通你的？” “奴婢……”幽草语噎，不敢攀咬娴妃。 “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不知道了么。”傅默渊冷笑，吩咐薛九功，“这奴婢的舌头没用，剪了。” “是。” 薛九功躬身，看了小德子一眼。 小德子拿了剪刀，往幽草身边走来。 那剪刀的刀刃锋锐雪亮，幽草一看便吓得大喊大叫起来：“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此事的确是娴妃娘娘做的主，奴婢只是听命行事！皇上饶命，皇上您饶命啊！” 傅默渊看了小德子一眼，小德子退下。 “你这话，倒是不能说给外人听。既然如此，那便……”杀了吧。 傅默渊顿了顿。命令说到一半，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张圆圆的、有些憨傻的清秀面容。 思及此，他改了口：“既然苏常在不想让宫里见血，幽草这条命，便留下吧。” 幽草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傅默渊淡淡道，“小德子去拿哑药来，给幽草灌下去，再打断她一条腿。从今天开始，她只能在浣衣局里，做最下等最辛苦的活计。”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明显是偏心苏莳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幽草刚松的一口气，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不顾一切地哭嚎出声：“皇上，皇上不要啊。奴婢什么都说，奴婢说——” 小德子上前拖走了幽草。幽草声音渐行渐远，很快便不可闻。 傅默渊指尖敲打桌面，眼神微凉。 平婉儿，眼下还动不得。毕竟在她身后，是整个大将军府。 所以幽草只能闭嘴，因为区区一个诬陷主子的贱婢，绝不能跟高高在上的娴妃娘娘扯上关系。 不过……听说平大将军最近，不太安分呐。 薛九功小声问：“皇上，奴才要不要去拿些东西，赏给苏常在？” “赏她做什么？”傅默渊一听苏莳的名字，顿时拧眉，不悦地道，“只会给朕添麻烦。” 薛九功赔笑：“奴才知道，皇上您方才本是一番好心却被苏常在拒绝，心里不痛快。只是这苏常在今日算是受了委屈，您若是不赏赐她些东西，恐怕这后宫的嫔妃们，会对苏常在心存轻视呢。” 傅默渊剑眉一扬：“那些蠢妇倒是敢！” 话里话外，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苏莳的维护。 薛九功听得明白，咳嗽一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欺侮了苏常在呢？” 傅默渊皱眉许久，还是摆了摆手：“过两日再去吧，今日……先算了。” “是。” 薛九功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芜芙殿。 娴妃回到宫里，一颗心砰砰直跳。 兰心凑过来，小声问：“娴妃娘娘，幽草会不会背叛咱们，将咱们说出去？” 娴妃头上微微出汗，脸色很差地摆了摆手：“不会。别忘了那奴婢的弟妹还在本宫父亲手上，她不敢说出什么来。” “娘娘英明。”兰心点点头，又道，“只是奴婢总觉得，那幽草也是个自私的。说不定她为了自己能有活路，就不要弟妹的活路了呢？” 娴妃眉头一跳，心底掠过一阵惶恐。她将这份惶恐发泄到了兰心身上，怒道：“你瞎说八道什么。再这样无缘无故恐吓本宫，小心本宫将你打入永巷去！” 永巷是幽禁犯错嫔妃宫女的所在。兰心一听便跪下了：“娘娘饶命，奴婢不敢胡说八道了。” “这还差不多。” 娴妃脸色稍缓，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拿手绢给自己扇扇子。 腊月的天里，娴妃却出了一头的汗。可想而知，这汗定是冷汗。 兰心方才吃了教训，这会儿也不敢再胡乱开口。 谁知过了片刻，娴妃忽然问：“兰心，你说皇上不会为这件事而生本宫的气吧？” “不会不会。”兰心忙道，“娘娘您放心吧，您家世显赫，皇上肯定会顾忌着。” “那就好。”娴妃拍了拍胸口，安心不少。想想方才的苏莳，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皇上这次也太宽纵那个苏莳了。本宫拿了巫蛊娃娃过去，他居然看也不看，便将那娃娃给烧了！” 兰心道：“也是最近皇上还宠着她。不过，这苏常在显然不是个能固宠的。若是过阵子皇上对她厌了，到时候她还不是个面团，任由娘娘您搓圆捏扁。” “这倒也是。”娴妃转了转眼珠子，杀气腾腾地笑了，“也好，今日便暂且作罢。等来日，本宫一定要让苏常在好看！” 娴妃和苏莳在清从殿里发生冲突的事情，堪堪一个下午，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只是在场的人几乎都封了口，对到底发生了什么讳莫如深。 于是到了最后，后宫中人也只知道苏莳和娴妃有过龃龉、此事又是娴妃犯了错，误会了苏莳。 众人原以为，苏莳会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冤屈，而被傅默渊赏赐一些东西来安抚。谁知直到两天之后，清从殿仍然是安安静静的，压根没什么动静。 腊月十五，合宫请安。 苏莳穿了身半新不旧的水蓝色夹棉宫装，站在周常在身后，等着觐见太后。 冬日里太后往往贪睡，起得没那么早。周常在趁机回头，幸灾乐祸地小声道：“哟，这不是苏常在么。听说苏常在前两天被冤枉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否给我们姐妹讲讲啊？” 苏莳脸色僵了僵，沉默地摇摇头。 “哎哟，瞧本小主这记性。”周常在夸张地抬手掩唇，娇笑起来，“我居然忘了苏常在你是个哑巴。也是，区区一个哑巴能说出什么来呢。” 其他几个本就看苏莳得宠不顺眼的常在和贵人，也配合地笑了。 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德嫔素来敬重太后。听见背后一片笑声，心底顿时就有了不悦。 她皱眉回头，看向周常在：“周常在这是笑什么呢，可否让本宫也听听。” 周常在的笑声顿时安静了。片刻后，她咳嗽一声：“嫔、嫔妾不过是在说笑话罢了。” 德嫔也不是厉害的性子。她点了点头，原本想要就此作罢。 谁知此时，站在周常在前头的通贵人却说了话：“嫔妾等不过是想问问苏常在，昨日跟娴妃娘娘的龃龉到底是怎么回事罢了。” 通贵人容色不过庸常，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她脑子也不太清楚，跟周常在差不多的愚蠢。 若不是仗着家里还有几分势力，恐怕她连贵人的位置也爬不上来。 德嫔一听这话便气笑了：“通贵人，你倒是很关心苏常在的事情啊。” 明眼人一听，便能听出德嫔话里的讽刺。然而通贵人还当德嫔是在夸她，沾沾自喜挺了挺胸：“那是自然。大家都是嫔妃，互相关心是理所应当的。” 德嫔冷淡道：“哦，是么。娴妃娘娘就在前头，既然你如此关心昨天的事情，而苏常在又口不能言。不如，你直接去娴妃娘娘跟前问一问，如何。” “……” 通贵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了。 德嫔和娴妃站得近，她一说话娴妃便听见了。 昨天的事儿还不够丢人的，娴妃本就不想让旁人再谈论。听见德嫔的话，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去狠狠盯着通贵人。 通贵人吓得直往后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克扣碳火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此时，昭阳殿宫门开启。 江姑姑站在门前，笑道：“各位小主，太后娘娘醒了。请随奴婢进来吧。” “是。” 一众莺莺燕燕福身答应，逶迤进了正殿。 苏莳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清静了。 来到正殿之后，太后并未提起前几日苏莳受委屈的事情，只是和颜悦色劝勉了各宫嫔妃几句。 嫔妃们自然唯唯称是，这一天的请安，便这样过去了。 等到请安结束，太后回了后殿。苏莳又夹在一群嫔妃里头，往外走去。 此时，娴妃冰凉的声音忽然出现：“站住。” 苏莳一个激灵，决定装作不知道娴妃说的人是自己，鸵鸟地继续走。 “苏常在。”娴妃冷笑，“你本就是个哑巴，这会儿也聋了么？本宫在叫你。” “……”苏莳很想继续往前走，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娴妃来到苏莳面前，微微上扬的凤眼带着厌恶，打量了苏莳半晌，冷笑道：“想跟本宫斗，你还嫩了点儿。前几日你在本宫面前洋洋得意、装作委屈的时候，可曾想过皇上会连一点儿赏赐都懒得给你，只是草草应付了事没有。” 苏莳往后缩了缩脖子，不敢看娴妃。 “给本宫记着。”娴妃声音阴冷，“本宫是正二品的妃，而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罢了。就凭你，想跟本宫斗，还嫩得很！” 苏莳吓得流了冷汗。 她正为难着，德嫔笑吟吟的声音忽然出现：“娴妃姐姐在和苏常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德嫔？”娴妃愣了下，皱眉地看向她，“怎么又是你。你莫不是，又想护住这苏常在了？” “那倒不是。”德嫔浅笑，不着痕迹看了后殿的方向一眼，轻声道，“妹妹只是觉得，太后娘娘眼下就在后殿。娴妃姐姐您位分高，在这里教训苏常在是应当的。只是……若是惊扰了太后，未免不美，是不是。” 娴妃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不由冷哼一声：“便宜了你。”转头对兰心道，“咱们走！” 主仆两人大步出了昭阳殿。 德嫔看着娴妃离开，不由松了口气。她回头看向苏莳，蹙眉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惹上娴妃了。” “……” 苏莳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起来，满腹的委屈。她从未招惹娴妃，分明是娴妃主动跟她过不去。 “罢了。”德嫔有些不悦，“你进宫后脚跟也扎稳了，也有自己的心思了。只是不管怎么说你都得小心，毕竟娴妃可不是宫中的等闲人物。你得罪了娴妃，以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德嫔说罢，冲苏莳略点了点头，便走了。 苏莳叹了口气，想想前阵子德嫔对自己的照顾，还有今日德嫔态度的冷淡，没来由有点难过。 阿筠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小主？” 苏莳摇摇头，表示没事。 阿筠也没敢多问，跟苏莳一起回了清从殿。 进了清从殿，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苏莳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回头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阿筠。 “小主，可能是炭用没了。”阿筠了然，“您等等，奴婢这就去领。” 苏莳点了点头。阿筠走后，她娇软的身子团成一团，缩进了被窝里取暖。 内务府。 总管太监拿了火炭，准备分给各宫嫔妃。 兰心进了门，鼻子翘得高高的，一副瞧不起人的德性。 总管太监知道，兰心是娴妃身边的大红人，迎上去赔笑：“哎哟我的兰心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芜芙殿的用度，奴才送去不就得了吗，何劳姑娘您亲自跑一趟。” 兰心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我们娘娘畏寒，日日在宫里烧地龙。这火炭快用没了，娘娘便催我来内务府一趟，催催你们这帮懒骨头。” “兰心姑娘骂得是，底下人确实是懒了点儿。”总管太监刚对兰心赔笑完，一转头看向一众下属的时候，脸色就变成了凶神恶煞，“方才兰心姑娘的话，你们都听见了没有。跟你们这帮子人待在一起，简直拖累了我的名声！” 教训完下属，总管太监看向兰心，大义凛然地保证：“您放心吧，过会儿我就派人去给您送炭。” “嗯，你态度倒是不错。”兰心拿腔捏调地点头，“只是——我们娘娘的份例，不够用啊。” “这……”总管太监一愣，有些为难地道，“各宫的份例总共就那么些。我倒也想多孝敬孝敬娴妃娘娘，只是这宫规，不许啊！”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兰心冷哼，眼风一扫，扫到屋角的黑炭上，“清从殿不是有个苏常在么。她区区一个常在，能用多少炭火分量。你稍稍扣掉一部分她的火炭，补给我们娴妃娘娘，不就行了？” 总管太监听到这儿才算明白，合着娴妃是跟苏常在杠上了。 这样傲慢无礼的想法，即使兰心再轻狂也不敢有。因此，这一定是娴妃的授意！ 内务府的人，惯会逢高踩低。总管太监转了转脑筋，虽说前阵子苏常在也算得宠，可她得宠的日子毕竟还浅。这几日皇上也没召见她，恐怕是要就此将她丢到脑后了。 比起苏常在，还是讨好娴妃娘娘，得到的好处更多！ 思及此，总管太监一下子有了顶多，笑道：“兰心姑娘您说得有理。您稍等，奴才这就让人去送炭！” “嗯，不错。”兰心满意地颔首，“等本姑娘回了娴妃的差事，就去给你们美言几句。” 总管太监笑成了花儿：“哎哟，那就多谢兰心姑娘了。” 兰心傲慢地哼了一声，走了。 她出门的时候，恰好跟进门的阿筠撞上。 一看见阿筠，兰心顿时皱起了眉头。她恶狠狠地往旁边踩了一下，想踩阿筠的脚。 谁知，阿筠的动作却比兰心快半拍。兰心这一踩，没踩到阿筠不说，还差点把自己带倒了。 兰心稳住身形，气急败坏地瞪向阿筠：“阿筠！狗奴才，你是故意的？” “啊？”阿筠还没察觉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兰心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许久没召过苏常在了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兰心气不顺地冷笑：“别乱叫，谁是你姐姐。” “呃，那好吧。”阿筠愣了半晌，计算计算兰心和自己的年纪，试探着叫了一声，“莫不是兰心妹妹？” 兰心顿时气歪了鼻子：“你！” 阿筠彻底懵了：“不是姐姐也不是妹妹，莫非咱们是生在同一天的？” “蠢货！”兰心气得要吐血。真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苏莳是个蠢的，这阿筠也是个蠢不可言的！ 她狠狠瞪了阿筠一眼，拂袖而去。 阿筠抓了抓发髻，十分茫然。片刻后才想起，要继续往内务府中庭走。 来到中庭，阿筠叫了内务府总管一声：“公公好。” “哟，是苏常在身边的人啊。”太监总管看了阿筠一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皮笑肉不笑地道，“来做什么的？” 阿筠道：“是给苏常在取炭火的。” “苏常在的炭火啊——”太监总管眼珠子一转，指了指旁边的一小堆，“喏，就在那儿了。你自己取走吧。” 阿筠还不知道先前兰心和太监总管的商议，有些为难：“可是公公，这偌大的一堆炭火，我怎么一个人拿走呢？” “谁说是偌大的一堆炭火？”太监总管似笑非笑，“你自己看看去。” 阿筠往旁边看去，看见那炭火，顿时抽了口凉气。 那炭火少得要命，怕是只够烧个三五天的。可是，三五天之后呢？ 阿筠气得发抖：“公公，我家小主的份例，怕是不止如此吧！” “是么，你倒是敢说。”太监总管白眼一翻，阴阳怪气地道，“到底我是内务府总管，还是你是内务府总管？我堂堂的大总管，怎么会连个常在的份例都弄不清楚。你要是想要这炭火就拿走，若是不想要就趁早滚蛋，别在这里给我捣乱！” 说着，他直接转过头去，连多看阿筠一眼都懒。 阿筠哆嗦了半天，最终憋屈地拿了炭火，回了清从殿。 太监总管余光看见了她的动作，得意地哼了一声：“哼。区区一个常在，还不是由我拿捏？” …… 阿筠哭丧着脸，进入清从殿。 苏莳听见阿筠回来，醒了。看见阿筠手上那一堆小得可怜的炭火，她眨了眨眼，口型问：“是今天的分量吗？” “小主……”不问还好。一问，阿筠顿时要哭，“这是内务府那帮人，给咱们这个月的分量！” “什么？”苏莳一听就愣住了。 她过了半天，找出纸笔，不解地写：“为何，这炭火不是太少了吗？” 天寒地冻的，那墨水磨好没多久就冻住了。苏莳不得已，往上呵了好几口气，才让墨汁缓过来。 阿筠都快哭了：“小主，奴婢也问了这话。但内务府的人说爱要不要，连个回复都懒得给奴婢！” 爱要不要？这说一不二的作风，倒是让苏莳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傅默渊。 苏莳一下子便想多了。 会不会是傅默渊不喜她前几日想救下幽草，于是便克扣了自己的炭火？以那暴君的性子，这还真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别去找了。”苏莳顿了顿，耷拉了脑袋，没精打采在纸上写，“就这样吧。” “小主，这怎么行。”阿筠见苏莳要认怂，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呀！” 苏莳叹了口气：“欺人太甚又能怎么样。咱们还不是，没办法吗？” 阿筠听得心痛如绞。她知道苏莳最近的情况，也明白内务府那帮人逢高踩低的原因。 见苏莳如此丧气，她直接抱住苏莳哭泣起来：“小主，小主……” 苏莳被抱得暖和了一点，拍了拍阿筠，示意她抱紧点。 阿筠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转眼十来过去，年关将近。宫中各处张灯结彩，苏莳殿内的炭火尽管是省着使的，这几日也还是用完了。 凌霄殿内，却是暖意融融。 傅默渊批完一张折子，略略皱眉。 薛九功奉上热茶：“皇上，您喝茶。” “嗯。” 傅默渊冷淡应了一声，心底还计算着先前奏折上的事情。 今年并州大雪连绵，并州刺史上书，说是冻死了不少人。傅默渊先前批了不少救灾物资过去，只是从皇都到并州路途遥远，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过去。 这些烦心事，让傅默渊眉头皱得越发的紧。薛九功看见傅默渊脸色不对，乖觉地问了一声：“皇上，您心情不好？” 傅默渊动作顿了顿，眸光凛冽看向他：“薛九功，你的话越发多了。” 薛九功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下：“皇上恕罪。奴才只是想问，皇上今日要不要翻牌子。” 翻牌子……傅默渊眼前，骤然浮现一张清秀的面容：“拿过来吧。” “是。” 薛九功松了口气，拍了两下巴掌。 小德子低着头进来，手里拿着放满绿头牌的托盘。 傅默渊装作随意翻动两下，修长的手指停留在苏莳的绿头牌上。 “绿头牌薄薄落了一层灰，看上去许久没被翻动过了。”傅默渊眯了眯眼，“如此想来，朕已是许久没有召见过苏常在了。” “……”薛九功装没听见。 第一，其他绿头牌上也都有不少灰尘。第二，距离傅默渊上次召见苏莳，不过是半个多月而已。 这不叫偏心，还能叫什么？ “既然如此，也不必召她过来了。”傅默渊心思一动，将牌子丢回托盘里，“摆驾清从殿。” “奴才明白。”薛九功连忙点头，拂尘一甩，“来人，摆驾清从殿——” 傅默渊一行人，一路前往清从殿。 而清从殿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苏莳裹着被子半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要不是因为天气太冷，她露在外头的鼻子冻得通红生疼。苏莳怀疑，自己简直能直接睡着。 阿筠小声道：“小主，离下一个发炭火的日子，还有大半个月呢。” 现在就冷成这样，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苏莳没精打采看了阿筠一眼，口型道：“没办法，这是皇上的命令。”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上英明神武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阿筠一愣：“皇上？小主，您方才说皇上？” 傅默渊一进清从殿，便因寒冷而皱眉。他原本打算进去找苏莳，谁知却在这里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脚下步子停顿片刻。 薛九功没敢说话，侧头以眼神询问要不要进去。 傅默渊冷笑摇头。他倒是很想听听，苏莳这妮子到底在说什么。 殿内，苏莳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呀。咱们殿内的火炭少了，这一定是皇上的授意。” “这……不可能吧？”阿筠怎么想，就怎么觉得匪夷所思，“皇上怎么会故意为难您呢。” 苏莳叹了口气，提笔写：“或许皇上就是想这样做呢。” 那个暴君，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会的，小主您放心吧。”阿筠瞪大了眼睛，说得煞有其事，“皇上他也不缺这点炭火钱呀。即使皇上要为难您，也不会克扣您的炭火，是不是。” “……” 傅默渊彻底黑了脸。 他大步上前，冷声：“苏莳！” 连名带姓，连位分也不叫了。 苏莳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回过头。看见傅默渊来到门口，她赶紧赔笑：“皇，皇上……” 薛九功给苏莳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给傅默渊行礼。 苏莳明白了，挣扎着下床。 谁知她身上的被子太厚太重，刚要下床就直接被被子绊倒，咕噜噜地滚到傅默渊面前。 傅默渊，“……” 苏莳呆呆地抬起头，和傅默渊大眼瞪小眼。 “小主。”阿筠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来扶，“您这是……” 傅默渊心情不佳地冷笑：“出去。” 苏莳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将身上的衣服被子挪开，耷拉着脑袋就要出去。 “站住！”傅默渊忍无可忍，“朕可有让你出去？” 苏莳呆呆地看着傅默渊，都快哭了：“皇上，您，您方才明明就……” 傅默渊脸一黑，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朕，是让你身边那个奴婢出去！” 薛九功听得哆嗦了下，扭头看了阿筠一眼。阿筠迅速提着裙子溜出了房间，压根没敢多待。 苏莳本来还想让阿筠待在自己身边，略分担一些傅默渊的怒气。没想到，阿筠居然就这样被撵走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向傅默渊，只能认怂：“嫔妾，嫔妾错了。” “错了？”傅默渊挑了挑眉，冷冰冰地问，“何处错了。” “哪里都错了。”苏莳虚心点头，“皇上觉得嫔妾哪里错了，嫔妾就是哪里错了。”她可以学，她不挑的！ 傅默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登基以来，他还是头一次，有了被人气得脑仁疼的感觉。 薛九功一回来，就听见苏莳这般说话。他嘶地抽了口凉气，小声提醒苏莳：“苏小主。皇上他，可从没克扣过您的炭火！” “什么？”苏莳愣了下，不解地看着傅默渊，唇语道，“可是……如果不是皇上，还有谁敢这么做？” 傅默渊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暗沉。 是谁？ 这皇宫里，既看不惯苏莳，又如此大胆的人，还能是谁。 “薛九功。”傅默渊看向太监总管，冷冷地道，“苏常在火炭无故被扣，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是。”薛九功连忙点头，“只是皇上，不知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是下手重些，还是……” 傅默渊顿了顿，淡淡道：“是谁‘亲手’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就让谁付出代价好了。” 薛九功听得清楚，傅默渊在“亲手”二字上加了重音。看来，他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幕后之人了。 “是，奴才知道了。”薛九功连忙点头，“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去办差。” 傅默渊嗯了一声：“去吧。” 薛九功连忙低头：“奴才这就去。”说罢，径直离开。 薛九功一走，整个清从殿里的气息又阴沉了几分。傅默渊这个暴君，身上的气息是越发冷了。 苏莳背脊哆嗦了下，忍不住往薛九功离开的方向挣扎了过去，唇形还在蠕动：“薛公公，我跟你一起走！” 薛九功没回头，也就没看见苏莳的动作。 苏莳正要走出清从殿，身后蓦然传来傅默渊阴沉的声音：“去哪里？” “……”苏莳身子一僵，回头谄媚地笑，“皇，皇上。” 傅默渊冷冷地看着她。 苏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在她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话得罪了暴君之际，傅默渊已然落座。他抬手，点了点身边的椅子：“坐下。” “是。” 苏莳瘪了瘪嘴，行了个礼，坐下了。 傅默渊脸色阴沉：“你就这么笃定，扣押你炭火的事情，是朕所为？” “呃，没有。”苏莳从善如流地摇头，“皇上您英明神武，怎么会扣嫔妾的炭火呢。是嫔妾误会您了！” “呵。”傅默渊冷冰冰地笑了一声，“说实话。” 苏莳僵了下，唇角默默往下耷拉：“嫔妾先前，只是误会了皇上而已，并非是要有意将您想得那么坏。” 傅默渊冷笑：“你当你犯的错误，只是将朕想得太坏而已？” “呃？" 苏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傅默渊眉心抽搐一下。这苏莳方才将他想成了一个连炭火都要扣押的小心眼儿，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但若是对这少根筋的丫头解释这些，难免又要费上一番口舌。傅默渊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冷声道：“罢了，这件事就此揭过。” 苏莳松了口气，连忙拍傅默渊的马屁：“皇上英明神武，心胸宽广！” 傅默渊冷冷地看着她：“你少说这些口不对心的话。”她又不会撒谎，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格外让人觉得诡异。 苏莳连忙点头，头手齐摇地表示自己不说了。 此时，薛九功已经从外头回来了。 傅默渊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是。”薛九功低头恭敬道，“奴才将这件事交给了小德子。毕竟这负责内务府的王公公跟奴才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有些事情若是奴才出面，怕是不太好办。” 傅默渊凉凉地道：“你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上克扣碳火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薛九功赔笑：“奴才哪里敢隐瞒圣上。” “你是如何处置内务府那狗奴才的？”傅默渊淡淡道，“说来听听。” 薛九功咳嗽一声，义愤填膺道：“这等拜高踩低，胆敢克扣主子份例的东西，自然是撤职打入浣衣局，永远不许他出来。皇上觉得，奴才的处置如何？” 傅默渊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这人居然能活命？” 苏莳听得瞪大了眼睛，眼底顿时浮现紧张。 薛九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若是皇上不想让他活下去，那奴才也可以让他……” 薛九功抬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傅默渊原本想允诺。然而看见一旁紧张兮兮的的苏莳，他顿时就换了个心思：“不必了。你只要记得，让浣衣局的人好好招待招待他，万万不能让他太清闲了。” 薛九功赔笑：“是，奴才晓得。” 傅默渊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薛九功欠身退下。 傅默渊转眸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苏莳。凝眸看了她许久，轻嗤一声：“你倒是心好。区区一个狗奴才的死活，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苏莳咳嗽一声：“嫔妾、嫔妾倒也不是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只是想要劝皇上少杀几个人，积一积福报嘛。” 傅默渊眯眸，神色间略有些不屑：“哦？为朕积福？” 苏莳用力点头。她唯恐傅默渊不信自己的话，眼睛水汪汪的紧盯着他。 傅默渊冷嗤一声：“罢了，朕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苏莳瘪了瘪嘴，她就知道他不信。毕竟这怪力乱神的说法，也没什么人会相信。 只是傅默渊不知道的是，她说的都是实话——虽然积福积的不是傅默渊自己的福，而是她的命数。 “苏常在。”傅默渊以审视的眼光看了苏氏许久，忽然开口。 苏莳一个激灵，赶紧挺直了身板儿：“嫔妾在！” 傅默渊淡淡问：“你是多久之前进的宫？” “入宫吗……”苏莳掐着指头算了算，口型道，“怎么也有半年了吧。” “半年？”傅默渊瞥她一眼，“朕倒是没瞧出来。” 苏莳只当他是在随口闲话家常。谁知傅默渊话锋一转，冷然道：“你这蠢不可言的性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宫里待过的。” 苏莳嘴角抽搐了下：“嫔妾……”好吧，这话她还真没法反驳。 “蠢得像只兔子。”傅默渊低骂一声，字里行间满是嫌弃，“若是没有朕，你早在第一次觐见的时候就死了。” 苏莳只能讪笑。 傅默渊话锋一转：“你入宫已久，想来也该怀念外头的风物了吧。” “嗯？怀念？”苏莳懵懂地抬头：“嫔妾没有啊……” 看见傅默渊那阴恻恻的眼神，苏莳一下子打了个哆嗦，乖觉地改了口：“嫔妾的确，的确是相当怀念外头的景色了呢。这京城，可当真是美得紧呐！” 算她识相。傅默渊阴仄的眉头略放下了些，问：“苏常在最怀念的，是京中的什么景致？” “景致？”苏莳还真不知道，这京城里有什么景致。 她老家在京城以南两百多里的谷阳县，选秀入宫的时候，更是一顶青布轿子直接送进了宫里。对于京城，她纯粹是人生地不熟。 苏莳挠着下巴，一时间犯了难。在她对面，傅默渊久久得不到回答，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皇，皇上！”苏莳吓得一个激灵，火速抬手比比划划起来，“嫔妾想起来了。嫔妾对外头的东西，最想念的不是景物，而是……天桥下的糖火烧，金宁斋的蜜饯，还有玄武街边的糖人儿。” 苏莳说的，都是小吃。傅默渊皱了皱眉：“你就这点出息？” 苏莳眨了眨眼，呆呆地问：“不然呢？” “……”罢了，原是他不该指望她说出什么话来。傅默渊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如此，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傍晚，和朕一起出宫。” “什么，出宫？” 苏莳一下懵了。 傅默渊冷声问：“怎么，你不乐意？” “没，没有！”苏莳连忙摇头，“嫔妾乐意得很。” “最好如此。“ 傅默渊阴沉地盯着苏莳看了片刻，起身拂袖离开。 阿筠在厅堂外头看见傅默渊大步出来，赶紧蹲身行礼。等傅默渊走了，她迅速回到正殿，小声问：“小主，皇上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啊？” 苏莳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个暴君的想法。 阿筠转念想了想，安慰苏莳：“或许是皇上太忙碌了，这才走得这么着急。” 苏莳点点头，唇语道：“或许吧。” “一定是这样。”阿筠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安慰苏莳，“小主您想啊，方才小德子已经从外头将炭火抬回来了。皇上若不是因为公务繁忙，至少也该烤一会儿炭火再走吧。可是如今，皇上竟连炭火也不烤了，就这样凉着走。这般急着离开，肯定是因为国家大事！” 苏莳听着阿筠的分析，觉得有点道理，提笔写下：“也是。皇上当真是宵衣旰食，勤政得很呢。” “那可不！”阿筠看看那张纸，用力点头，“小主，皇上是个明君呢。” 苏莳赞同地点头。 虽说这暴君的脾气的确不怎么样，但他治国理政，也确实有几把刷子。 门外，还没来得及跟着傅默渊一起离开的暗卫听了这话，险些从房梁上掉下来。 他险险地稳住身形，没敢再看苏莳，迅速往傅默渊离开的方向奔去。 凌霄殿里，听见暗卫复述阿筠和苏莳的对话，傅默渊眉头突突地跳了跳。 良久，他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暗卫低头，一个纵跃离开傅默渊的视线。 傅默渊揉了揉额头。想想方才暗卫的话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苏莳和她身边那个大宫女，可当真是一对活宝。 只是这样的活宝，想在步步荆棘的后宫之中生存下来，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或许，该多照拂苏莳一些才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带你微服私访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芜芙殿。 娴妃面前点了三个炭盆。她脱了外袍，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缂丝衣裙，斜倚在美人榻上假寐。 谁知正当娴妃要入眠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娴妃皱了皱眉，不悦地抬眸：“兰心，你是死人不成。外头为何如此喧闹？” 此时那脚步声，也终于来到了娴妃的正殿门口。进门的人却不是兰心，而是一个笑眯眯的年轻太监。 “小德子？”娴妃微怔，脸色稍稍好转了一点。毕竟小德子是傅默渊身边的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她对小德子的态度还是该好些才是，“你来做什么。” “娴妃娘娘。”小德子笑着躬身，给娴妃见礼，“奴才参见娴妃娘娘。——娘娘这里的炭火，燃得可真是旺啊。” 娴妃咳嗽一声：“本宫素来体虚畏寒。这隆冬腊月的，多点些个炭火，也没什么可奇怪。” “是啊。”小德子点头，“娴妃娘娘玉体尊贵，若只是多点些炭火便能让您舒坦一些，那这炭火也算是烧得好了。——只是，娘娘。方才内务府的人说，他们分给芜芙殿的炭火上，数目似乎不太对劲。” 娴妃听得狠狠一惊，脸色阴沉不少。她本以为克扣苏莳火炭的事情，压根不会被傅默渊注意。可是现在看来，傅默渊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芜芙殿的火炭，一向都是底下人去领的。”娴妃皱了皱眉，语调高冷，“火炭是多还是少，本宫一向都不知情。” “娴妃娘娘您贵人事忙，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小德子点头，“可恨您底下的人办差不利落，居然让这种事情连累了您。” 娴妃不自在地僵笑：“……是啊。” “不过皇上一向是疼您的，娘娘不要担心。”小德子话锋忽转，笑道，“内务府那个陷您于不义的狗奴才，已经被处置了。” 娴妃一愣，声音尖锐不少：“什么，你们把王总管给处置了？” 小德子不解地看着娴妃：“娴妃娘娘何故如此激动？” “……”娴妃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太过火了些。她咳嗽一声，“没什么。只是本宫在宫中这两年，也算是见过王总管几面的。如今听说他被处置的消息，难免会有些惊讶。” 小德子笑道：“娘娘您不必惊讶，这狗奴才在背后做出了毁您声誉的事情，被打进浣衣局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娴妃问：“他只是进了浣衣局而已？” “不错。”小德子点头，看看外头的天色，冲娴妃做了个揖，“娘娘，天色不早，奴才还要赶回清从殿伺候皇上，这就先走了。薛公公，也就是奴才的师傅，让奴才跟您说一声。您宫里的炭火，多拿了些苏常在的份例。这回奴才过来，也是为了物归原主的——抬走！” 小德子一挥手。 凌霄殿来的太监们纷纷上前，从库房将火炭抬走了。 娴妃气恼得瞪大了眼睛，却无法阻拦。 小德子最后冲娴妃行了个礼，离开了。 他一走，娴妃便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摔了个瓷碗。 兰心赶紧劝道：“娘娘别生气。” “本宫……本宫怎么能不生气！”娴妃的声音都在哆嗦，“方才那阉货分明没把本宫放在眼里。狗奴才，真真是个狗奴才。” 兰心义愤填膺地点头：“那可不是吗。何况娘娘您不过是拿走了苏常在的份例火炭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本宫能看上她苏莳的东西，是苏莳的福分！”娴妃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怨毒。她刚要骂苏莳一顿，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惊，“等等。小德子来到这里，定是薛九功的授意。而薛九功的一举一动，都是皇上说了算的！皇上……皇上他怎么会知道，本宫克扣苏莳炭火的事情？” 兰心也想到了什么：“莫非是，皇上去看了苏常在？” 娴妃久久不语，脸色一片雪白。 良久良久，她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苏莳，那个贱人！”娴妃从齿缝间挤出声音，“本宫原以为她能学得老实些，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在勾引皇上。” 兰心帮腔：“是啊娘娘，这苏常在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何况上回这个苏常在，还让您丢了那么大的人。奴婢觉得，这个人不必再留了！” 娴妃冷哼一声，眸光幽深冷毒：“兰心，你去帮本宫看看，苏莳这两天到底在做什么。然后……找个机会，彻底将她除去！” 咔嚓！ 娴妃一下攥断了桌面花瓶中的腊梅枝。 兰心一凛，连忙点头：“是，奴婢明白！” …… 傅默渊来过之后，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 芜芙殿那边挪走的炭火，便回到了清从殿里。 阿筠赶紧点了个炭盆，跟苏莳一起团团围坐在炭盆旁边。主仆两人幸福得眯起眼睛，宛若两只傻乎乎的猫儿。 烤了好一会儿的火，苏莳总算赶紧身子暖和了过来。旁边砚台里的墨汁，也解冻了。 苏莳想了想，在纸上写：“阿筠，你知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微服出巡的？” “微服出巡？”阿筠微微一怔，“小主，奴婢还从来都没听说过，咱们皇上微服出巡的事情呢。” 苏莳抿了抿唇：“是吗。” “那可不。”阿筠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听说先帝在的时候，倒是微服出巡过几次。或许皇上也不是没出巡过，只是奴婢不知道而已。” 这话，倒也有理。苏莳点了点头，郑重地写下：“阿筠，我方才的话，你可别出去说。” “小主您放心吧。”阿筠连忙保证，“您将奴婢当成什么人了。” 苏莳点点头，软软地唔了一声：“我相信你。” 不过，虽然阿筠是可信的。但经过幽草的事情，苏莳却难以相信清从殿中的其他人。 她想了想，抬手将那纸放在火盆上烧了。 火焰很快吞没了纸张，将整张纸化作了灰烬。 火盆前头暖烘烘的，苏莳打了个哈欠，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也不漂亮就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阿筠连忙拿了床毯子出来，给苏莳盖上。 她正要继续在苏莳面前伺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细细的：“阿筠姐姐。” “怎么了？”阿筠赶紧放下毯子，走到门口，“小主还在睡觉呢，你们说话小声点儿，别扰了她休息。” “是，我明白。”那宫女赶紧点头，“阿筠姐姐，我，我只是想问问。既然清从殿的炭火来了，那咱们的庑房那边……是不是，也能分到点儿炭火了？” 先前清从殿的炭火少得可怜，自然是紧着苏莳用。至于其他奴才屋里的火盆，就更顾不上了。 这帮人也扎扎实实冻了几天，如今看见炭火来了，眼馋也是正常的。 阿筠点点头：“既然炭火来了，那你们就先分走自己该拿的份儿吧。” “是。”小宫女眼前一亮，笑着点头，“多谢阿筠姐姐疼咱们。——只是阿筠姐姐，奴婢不敢自己去拿炭火，怕拿错了份例说不明白。阿筠姐姐您是在小主身边贴身伺候的，比咱们都精细些。不如，您来给我们分炭火吧。” 都说花花轿子人抬人，阿筠听了这话怎么能不高兴：“既如此，我跟你们去就是了。” “多谢阿筠姐姐。”小宫女嘴甜得很，“阿筠姐姐这边走。” 阿筠跟着小宫女一起前往后头库房。 两人走后，柱子旁边跳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是个小太监，穿着身不起眼的低等内侍衣裳。他悄悄往正殿里看了一眼，见正殿里除了睡过去的苏莳再没了别人，赶紧走进去看了一眼。 方才那张纸被苏莳丢进炭盆之后，绝大部分都烧了。唯有一个角落被门外吹来的风一刮，吹到了炭盆里没有火的边角，得以幸存。 小太监低头看了那纸张角落一眼，只看见“巡”一个字。 他将这个字记在心里，默默出了清从殿，来到芜芙殿。 得知纸条上只剩下一个字，娴妃立刻皱起了眉头，冷斥一声：“没用的东西。本宫让你看紧了苏常在，你就给本宫带了这点儿消息回来？” “娘娘恕罪。”小太监趴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先前幽草刚刚出事，奴才也是怕苏常在有了警惕心，这才没敢在她写字的时候去看个究竟。” 娴妃明知道这话有理，却还是气不顺。找茬骂了小太监好几句，才没好气地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 小太监一磕头，赶紧下去了。 “巡。”娴妃眯起眼睛，细长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兰心你说，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兰心愣了下，壮着胆子问，“或许是巡逻的意思？先前苏常在刚出事儿，她想在自己殿里增添侍卫巡守，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矫情。”娴妃听得咬了咬牙，一脸的不屑和愤怒，“这样的贱人，怎么就勾引了皇上。” 兰心忙道：“娘娘您放心，皇上只是没见过苏常在这样寒酸朴素的女人罢了。如果说您是正儿八经的宫宴，这苏常在就是清粥小菜。清粥小菜不过偶尔换换胃口，等过阵子啊，皇上迟早会回到您的大宴上来！” 这话，总算是略安慰了娴妃几分。她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始终是便宜了那贱人。罢了，让清从殿那边的人都给我继续观察着苏常在的一举一动。本宫一定要了她的命！” 兰心诺诺点头。 苏莳对娴妃在背后发狠的事情，一无所觉。 有了火炭，她这日总算睡了个好觉。 翌日傍晚时分，薛九功来传她去凌霄殿。 苏莳想起昨天傅默渊的话，顿时一阵紧张，吞了吞口水。 她不想去，却又不想违背圣旨。 万般无奈之下，苏莳只得捏着鼻子前往凌霄殿。 来到凌霄殿里，苏莳没看见平素那道玄色和明黄相间的华贵身影，反而看见了个身穿雪青色圆领袍的男子。 那男子风姿卓然，姿容清朗，气度高华。苏莳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被惊艳住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那男子挑了挑眉，回过头看向苏莳，露出一张极为脸熟的俊美容颜。 傅默渊似笑非笑地道：“本就是个傻的，这会儿怎么还愣住了。你若是再愣着，只怕就更傻了。” “……”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冷嘲热讽。 苏莳摸了摸鼻子，福身行礼。 “起来吧。”傅默渊道了一声，“薛九功，带她去换衣裳。” “是。”薛九功躬身笑道，“苏常在请随老奴来。” 苏莳耷拉着脑袋，跟薛九功一起进了内殿。 薛九功捧上一盘事先准备好的衣裳，笑眯眯递给苏莳：“苏常在请更衣。” 苏莳点点头，去屏风后头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她走出屏风，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方才傅默渊的衣裳，样式像是大家公子。但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怎么像个小丫鬟似的？ 正愣神，薛九功拿了牙梳，笑道：“奴才给苏常在梳头。” 苏莳只能坐下来。 薛九功灵巧地打散苏莳的头发，片刻便梳好了一个发型。 苏莳往铜镜里看了一眼，看见铜镜里的女子圆圆的眼睛，圆中带点尖的脸蛋。两颊边上，垂着个……双丫髻。 苏莳一阵愕然，呆呆地看向薛九功。 “咳咳。”薛九功咳嗽一声，小声道，“常在小主，这是皇上的吩咐。皇上方才说了，要将您打扮成一个小丫鬟……嗯，最好是最不起眼的小丫鬟，那才好呢。” 苏莳摸摸头上的发髻，欲哭无泪。 哪个女子不爱俏。她在宫里，和那些美人嫔妃们争奇斗艳斗不过也就算了。出门的时候，居然还要打扮得这么难看…… 傅默渊此时，正巧打了帘子进来。他看了苏莳一眼，微不可见地一怔，随即笑了。 “皇上。”苏莳悲愤地站起身来，手上比比划划，同时唇语道，“这打扮，是不是太丑了些？” 傅默渊淡淡道：“不丑。” 苏莳闻言刚刚松了口气，傅默渊却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漂亮就是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兔子糖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顿时就垮下了脸。 傅默渊挑了挑眉，有点好笑地开口：“苏常在，你倒也不必失落。有时候，美丑其实并不重要。” 苏莳抽抽鼻子，还以为傅默渊要说几句大道理。什么容色之美不如心灵之美，又比如什么红颜易老，不必纠结这些。 谁知，傅默渊却是凉飕飕地道了一声：“毕竟决定你美丑的，倒也不是你的发髻和衣裳，而是你的脸。” 苏莳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傅默渊。 太过分了，这个暴君真的是太过分了！ “噗——”小德子忍不住闷笑出声。 薛九功赶紧狠狠瞪了小德子一眼，自己却也是差点笑出声来。 傅默渊淡淡道：“行了。时辰已到，既然准备好了，就该出宫了。” “是，奴才明白。”薛九功此时也换了一身藏蓝色的细布衣裳，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的奴才一般，“奴才已经跟宫城西北方角门边上守门的侍卫说过了。他看见咱们出去，是不会多嘴的。” “很好。” 傅默渊微微颔首，随意带着苏莳离开凌霄殿。 这一路上，薛九功刻意带着他们从人少的路上离开。 直到苏莳一行人彻底走出皇宫，他们都没在路上遇见什么人。 出了皇宫，外头就是车水马龙。和沉闷的宫廷，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那般。 皇都金陵城的夜晚，到处都是灯火粲亮。苏莳一出门，便被那过分明亮的灯光给迷住了眼，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傅默渊瞥了苏莳一眼，有点好笑地问：“怎么，你是傻了不成？” “……”苏莳回过神，赶紧摇头。 “哦，倒是我方才问错了。”傅默渊没看苏莳的动作，反而笑了，“你本就是个傻子。我这般问你，也没什么用处。” 苏莳一下子垮下了脸，一脸的哀怨。 “走吧。” 傅默渊淡淡道了一句，拉起苏莳，往街上的人流中走去。 苏莳跌跌撞撞跟着傅默渊走在街上，看着两边的人、摊子和灯火，只觉得目不暇接。 看了半晌，苏莳觉得金陵城里，倒也有些她认识的东西。比方说这路边的摊子，就跟她小时候被外婆带着去街上参加灯会的时候，看起来差不多。 尤其是，不远处那糖人儿…… 苏莳眨眨眼，看了看旁边的糖人摊子，蓦然停下了脚步。 傅默渊正要继续往前走，忽然发现苏莳停下了。他皱了皱眉：“苏莳？” 苏莳没反应，还是傻乎乎地看着那摊子。 傅默渊沉了脸色，莫名有点不悦。有他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苏莳居然只是关心着一个小小的摊子？ “苏莳。”傅默渊语带警告地开口，“你若是再看些有的没的，我就直接让暗卫，去把那糖人摊子给掀了。” 苏莳一个激灵，蓦然回神。她赶紧拉住傅默渊的袍袖，急切地唇语：“皇上，不要！” “叫我公子。”傅默渊眯起眼睛，越发不快，“为何不要？” “因为……”苏莳哑然。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编不出什么借口，决定说实话，“因为嫔妾、不，因为我先前在外婆家的时候，见过一个类似的摊子。如今睹物思人，觉得很怀念……所以公子，您就放那摊子一条生路，好不好？” 傅默渊一怔：“你从前还住过外婆家？”这件事，他倒是没听说过。 “对啊。”苏莳点头，“我小时候父母便死了，从父母双亡的时候起，就住在外婆家里。外婆对我很好。只是后来……她也死了。” 说着说着，苏莳脸色有些黯然。 傅默渊一时失语。 虽然他对苏莳的经历，也算是略有耳闻。但当他真正看见这丫头以一副理所应当、没什么大不了的口吻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平白觉得一阵窒闷。 “走吧。” 傅默渊沉默片刻，忽然拉起苏莳，往那糖人摊子上走去。 苏莳吓了一跳，唇语道：“公子？” “你不是很喜欢那糖人么。”傅默渊冷眼看她，“既然如此，我带你去吃。” 苏莳一听这话，顿时就惊住了。 傅默渊也懒得理她是什么反应，来到糖人摊子前头。 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看着是很慈祥的样子。见有客人来，他连忙躬身：“公子爷，您吉祥。您想要什么样的糖人儿？” 傅默渊皱了皱眉，视线挑剔地在摊子的糖人上扫了一圈。 他自出生以来，就见惯了宫里的好东西。这些粗制滥造讨孩子欢心的小玩意儿，压根无法入他法眼。 不过，既然苏莳喜欢……也就罢了。 傅默渊表情嫌弃，指了指一个神态傻乎乎、打眼一看跟苏莳似乎有几分相似的兔子：“就那个了。” “哎，小人明白了。”摊主连忙点头，摘下一块糖，又吹又搓起来。 看着那摊主吹糖人的过程，傅默渊嫌弃得拧死了眉头。只是看看旁边的苏莳，他一直死忍着没有直接大步离开。 等摊主吹完了糖人，傅默渊冷冷地道：“薛总管，付账。” “哎，是。” 薛九功答应一声，付了账。 “谢谢公子爷惠顾。”摊主笑眯眯地伸手，作势要将那糖人往傅默渊手里塞，“公子爷，您的糖人儿……” 傅默渊往后退了半步。 摊主老眼昏花，加上不太会察言观色，竟是没管傅默渊的退后，硬是要把那糖人儿塞给他。 苏莳顿时睁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办，这个暴君该不会杀人吧、 不止是她，薛九功小德子还有明里暗里的护卫们，也都震惊了。 傅默渊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了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糖人，冷冷地道：“走了。” 苏莳顿时松了口气，赶紧欢天喜地地跟着傅默渊，径直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傅默渊低头看看那糖人，嫌弃地将它递给苏莳：“给你，你的。” 苏莳眨眨眼，怔住了：“给我的？” 傅默渊不耐烦地冷哼：“自然是你的。苏莳，你在废什么话？这种脏污不堪的东西，我会碰么？” 第一百二十章 又见谷神医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话音未落，他便将糖人生塞到了苏莳手里。 糖人是用融化的糖做的，温度不低。即使只是握着杆子，也能察觉到那份暖热。 苏莳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记忆中的上一个糖人，是五岁时外婆送给她的。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她喜欢的到底是糖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了。 而这个糖人，是她这辈子所收到的第二个。 苏莳抬头看向傅默渊，唇语认真：“公子，谢谢您。” 傅默渊咳嗽一声，神色略不自然：“谢什么。”顿了顿，又忍不住轻嗤，“我赏你珠宝你不说谢，如今倒是说了谢。真是可笑。” 苏莳没理会傅默渊的冷言冷语，低头珍惜地抚摸着那个糖人，舍不得吃。 傅默渊瞥了她一眼，姿态冷漠地转身，带着众人来到一间酒楼里。 酒楼二楼雅间里，坐着一个人。那人温文尔雅，面如冠玉，不是谷良俊是谁。 苏莳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唇语：“谷神医？” 谷良俊含笑点头：“苏常在。” 苏莳赶紧点头。她随即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傅默渊，不明白他为何会带自己来看谷良俊。 傅默渊冷冷地道：“关门。” 薛九功连忙把门关上，自己也很知趣地出去了。 傅默渊看向谷良俊：“谷神医，今日有劳你过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谷良俊微微一笑，冲傅默渊微微躬身，“皇上肯让在下来到这里，在下感激不尽。” 傅默渊微微颔首，姿态略有几分冷淡：“谷神医坐。” 谷良俊坐下，又微笑看向苏莳：“苏姑娘也坐。” 苏莳赶紧点点头，就要坐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坐，就被傅默渊一把抓住了手腕。 傅默渊微愠，拧眉看着苏莳：“朕还未叫你坐。”这女人，倒是敢公然无视他的意见。 苏莳吓了一跳，赶紧讪讪地点头，表示自己不坐了。 谷良俊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这次在下肯来到这里，也不止是因为皇上传召的缘故。” 傅默渊嗯了一声，神色淡漠：“老神医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风骨。你身为他的弟子，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谷良俊微笑：“原是如此。其实，皇上身上的毒……” 说着说着，他停顿了下，往苏莳身上看了一眼。 傅默渊道：“她没什么不能听的。” “是么。”谷良俊挑了挑眉，略有些诧异地颔首，“既然如此，那在下就继续说了。——皇上身上的蛊毒，草民已经草拟出了一个解毒药方。只是这药方所需的一些药材有些稀奇，还得皇上派人找寻才行。” 傅默渊嗯了一声，眼也不眨地道：“那倒也没什么难的，让人找就是了。” “对皇上来说，这自然不算是难事。”谷良俊微微点头，想了想，又道，“只是，皇上还是需要多多注意一些才行。家师曾说，皇上身边强敌环伺。还望皇上平日里多多保重自身。” 傅默渊淡淡颔首：“替朕多谢令师。” 谷良俊道：“在下定会将话带到。” 苏莳茫然地看看谷良俊，又看了看傅默渊。这两个人说话像打哑谜一样，她压根就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一件事，仿佛就是……傅默渊中了毒？ 可是，傅默渊他是九五之尊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这个暴君下毒？ 苏莳正琢磨着。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苏莳吓了一跳，迅速回过头。 傅默渊没好气地道：“怎么出神了？” “皇上。”苏莳赶紧起身行礼，为自己告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傅默渊蹙眉：“行了，你起来就是。朕并未责怪于你。” 苏莳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嫔妾只是不由自主想到一些旁的事情，便忍不住走神了。” “是么。”傅默渊看了她片刻，笑了，“到底是想到了别的，还是听见什么秘密，怕了？” 苏莳吓了一跳：“皇上？” 傅默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苏莳吓得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良久。 傅默渊终于抬手，轻轻抚摸一下苏莳的脖子：“苏常在。不要在朕面前说谎，嗯？” 傅默渊语气无比诡异。苏莳听得背后发毛，连连点头：“是，嫔妾知道了。” “很好。”傅默渊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回宫。” 幸好他没跟自己计较。苏莳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傅默渊一起，往回宫路上走去。 虽说她一直死死捏着那糖人，不肯放手。但那糖人终究还是耐不住酒楼里炭盆的火气，化了。 傅默渊看着那糖人就忍不住嫌弃：“还不丢了，拿着那么丑的东西做什么。” 苏莳愣了下。回过神，连忙郑重其事地摇头，顺便把糖人护在怀里。 傅默渊看得眉头抽搐了下。她这般做，倒也不怕把衣服弄脏了：“苏莳！” “皇……不，公子。”苏莳唇瓣嗫喏了下，小心翼翼看着他，“这是我的宝物，我不想丢。” “宝物？”傅默渊怔然。 “对，就是宝物。”苏莳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决心，“好不容易有人送了我这样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随意将它丢下的！” 傅默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久。良久良久，他冷哼一声：“随便你。” 说罢，傅默渊继续大步往前走去。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脚步比起方才的阴沉，似乎轻快了些。 …… 清从殿里，一个小太监轻轻推了推阿筠的肩膀：“阿筠姐姐。” 阿筠正睡着，忽然就被惊醒了。她警惕地坐起身来：“是谁？” 小太监赔笑：“姐姐，是我。” “是你啊。”阿筠皱了皱眉，“我认得你，你是在外头伺候的小林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林子低头回答：“我也是听了内务府的话才来的。内务府的人说，皇上有令，让他们拿东西赏给小主。” “是吗。”这段时间傅默渊的赏赐不少，闻言，阿筠也并未疑心，“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小林子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恐怕得一会儿去内务府拿了，才能知晓。” “原来如此。”阿筠想了想，又瞪他，“东西还没拿回来，你蝎蝎螫螫的干什么。眼下，你压根就没必要急着找小主呢。” 小林子赔笑：“呀，这倒也是。阿筠姐姐恕罪，奴才还是头一回负责这样的差事，一时间难免手忙脚乱了些。” 阿筠皱眉：“下次小心点，别总犯这样的错。得了，你下去吧，先去内务府一趟再说。” “是。” 小林子连忙答应，溜溜往内务府方向跑去。 阿筠看了看小林子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 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靠在暖洋洋的熏笼上小憩。 小林子来到内务府的院子边上，围着院子绕了个圈儿。在清从殿看不见的方向，往芜芙殿跑去。 娴妃听说苏莳今日不在宫中，顿时一愣：“什么，那贱人居然不在？” 小林子低头道：“是。奴才先前也往凌霄殿那边探过了，殿内到处都是一片安静。看上去，皇上不像是在凌霄殿里的样子。” “你说什么？这……” 娴妃倒抽了口凉气。 不在凌霄殿，也不在清从殿。 既然如此，皇上和苏莳会去哪儿？莫非是…… 娴妃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脸色阴沉地问：“薛九功呢，他在哪儿？” 小林子道：“薛公公今日不在。据说，是出宫去了。” 出宫。没错，就是出宫！娴妃越发印证了这个想法，激动地站起身来，硬生生将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赏钱直接问兰心要就是。” “是。”小林子答应一声，低头喜滋滋地离开。 娴妃在殿内转了两圈，眼神阴沉。 薛九功一向贴身伺候皇上，须臾不离。若是薛九功出宫，那皇上想来也是出宫了……而且，皇上身边一定跟着苏莳那个贱人！ 想到苏莳，娴妃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自己到底是何处比不上那个贱人，为何傅默渊宁可跟苏莳在一起，也不愿与她在一处？这到底是为何！ 娴妃脸色狰狞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另一个人。她勾了勾唇，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是啊，只要那个人还在，想来苏莳就活不下去了呢。所以，她倒也不必着急。 …… 从宫外回来，苏莳在清从殿里歇了一阵子，来到太后宫里请安。 请安之时，苏莳撞见了娴妃。 本以为这日也要和往常一样，被娴妃责备刁难。谁知今日娴妃却是格外冷静，只是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苏莳又是害怕，又是有点糊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索性装鸵鸟不肯搭理娴妃。 觐见太后的过程，和往常差不多。太后惯例劝勉了嫔妃们几句，便挥挥手让众人离开。 娴妃却没有离开，而是跟着太后一起进了后殿。 苏莳倒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走得慢，几乎是走在一群宫妃的最后。 谁知她还未来得及出昭阳殿，江姑姑便从后头追了上来，叫住苏莳：“苏常在，您稍等。” “呃？” 苏莳眨眨眼，回头发出一个困惑的单音节。 “苏常在……”江姑姑投来一个复杂难以言明的眼神，叹了口气，“请您跟我来。” 说着，她转身往昭阳殿后头走去。 苏莳一脸迷惑地看着江姑姑，不明白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江姑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霉了一般。 跟着江姑姑一路进了昭阳殿内殿，苏莳发现，太后坐在主位上。而太后身边站着的女子，不是娴妃是谁。 苏莳心里打鼓，上前给她们见了礼。 太后点点头，受了这个礼。娴妃却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屑看苏莳。 娴妃不肯点头，苏莳就没法起身。无奈之下，她只能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只片刻，头上便出了冷汗。 太后微微蹙眉：“娴妃，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娘娘。”娴妃咬了咬唇，一脸的委屈和愤懑，“臣妾就是要教训教训这个狐媚子，免得让她再狐媚君上！” 太后冷言道：“放肆。哀家还在这里，是谁给了你资格越俎代庖，教训苏常在。” 娴妃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是臣妾做错了。” “既然知道做错了，那就下去吧。”太后面无表情道，“倒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是。” 尽管心中千般不愿，娴妃还是起身走出了昭阳殿。 走过苏莳身边之时，娴妃回头冷冷地看了苏莳一眼。那眼神无比怨毒，仿佛是想要将苏莳直接格杀在这里一般！ 苏莳越发的不敢抬头了。她像个鹌鹑似的憋了许久，听见太后在上头淡淡问了一句：“苏常在。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要让你过来啊？” “……”苏莳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是么。”太后笑了，手上徐徐转着念珠，“那你不妨说说。前日晚上，你和皇上去了哪儿？” 苏莳顿时吓了一跳，仓皇地抬起头。她的表情胜过千言万语，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后对苏莳的表情极为满意，笑道：“哀家知道，你这孩子心里是藏不住事儿的。——好了，你起来吧。哀家，倒也不是个会为难底下人的。” 苏莳不知道太后这话几分真假，却也只能心虚地站了起来。 太后冲苏莳招了招手：“苏常在，过来。” 苏莳低着头，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你倒是个有福的。想不到，皇帝那孩子居然这么宠爱你。连出宫，也是带着你一块儿出去的。” 苏莳听得绷不住，顿时就又要跪下了。 太后眼疾手快，一把扶起她来，笑道：“好了。哀家说过不必跪，就是不必跪——苏常在你在皇上身边伺候了那么久，想必也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想做的事情，哀家是拦不住的。更别说，皇帝还屡屡有事隐瞒哀家。孩子大了，不肯听话了，哀家也没法子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让她做间谍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僵硬地笑，心底却是颇不赞同。 太后想杀傅默渊的事情，是她在梦中亲眼所见。如此想来，傅默渊要是能听太后的话，那才是真正见了鬼。 “但不管怎么说，哀家身为太后，都无法放弃对皇帝的关心。”太后虚伪地叹了口气，道，“所 苏莳咧了咧嘴，仍然不明所以。 江姑姑笑着解释道：“苏常在，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将皇上的行踪和想法，来告诉太后娘娘几句。” 什么？苏莳顿时吓了一跳。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太后的命令，跟让她去做间谍又有什么不同？ 以傅默渊的性子，他若得知自己给太后通风报信，是一定会杀了她的！ 太后看见苏莳神色惴惴，笑得越发和善：“你这孩子，可是害怕了？不用怕。皇上喜欢你，他是不会拿你怎样的。至于哀家……你若是帮了哀家的忙，哀家自然有好处可以给你。” 江姑姑点头道：“不错，苏小主。咱们太后娘娘的允诺那可是千金难求，这样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嫔妃小主想要得到。苏小主，你可千万不要错失良机啊！” 这是良机吗，这分明就是要她的命啊！苏莳哭丧着脸，许久都不敢说话。 见状，江姑姑脸色一沉：“怎么，苏小主。看来你是不想答应太后娘娘的要求了？” 苏莳连忙摇头。 “那你就是答应了。”江姑姑的脸色如同春日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转瞬之间，她又和颜悦色了起来，“只要苏小主你肯听太后娘娘的话，往后，太后娘娘定会疼你。” 不知不觉之间，江姑姑就已经将苏莳绑到了自己的战船之上。 苏莳心里发苦，苦于无法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也没了法子解释，只能默认了。 太后见状，越发的满意。 她又温言对苏莳说了不少安慰的话语，这才挥挥手示意苏莳离开。 看着苏莳耷拉着肩膀走出昭阳殿，江姑姑皱了皱眉，小声问太后：“太后娘娘。这苏常在，会不会不听您的话啊？” “不会。”太后微微一笑，笑容不复方才的和煦，而是透着几分阴寒，“这苏氏是个贪生怕死又胆小的，怎么会不顾性命地反对哀家呢。” “也是。”江姑姑点了点头，“可是，苏常在会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 太后冷笑：“她没有这个胆子。” 江姑姑这才放心：“太后娘娘深谋远虑。” 太后满意地微笑。 只要有苏莳在傅默渊身边，她对傅默渊的掌控，便又深了不只一层。 另一边。 苏莳哭丧着脸，从昭阳殿正门出去。 到了昭阳殿门口，她恨不得抱着脑袋蹲下来。 方才太后的言语举动，都太吓人了。她不敢不答应太后的要求，却也不敢真像太后所说的那般，去对付傅默渊…… 正发愣间，面前忽然闪过一抹绯红色的身影。 绯红色，是正二品妃以上才能穿的颜色。苏莳知道是淑妃或娴妃来了，连忙起身想要躲开。谁知那身影竟是直接来到苏莳身前，直直地停下了。 娴妃阴冷地看着苏莳，声音如毒蛇吐信般：“苏常在，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就连太后都不肯责罚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兰心扶着娴妃，在旁边帮腔：“娘娘，您可是将门虎女，风骨卓然。怎么会像某些不要脸面的女人一样，光靠一身没骨头的本事，博得主子们的欢心呢。” 阿筠怎么会不知道，兰心是在暗指苏莳。她顿时气得要命：“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什么你你我我的。”娴妃眉眼一寒，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该打。兰心，给本宫掌她的嘴！” “是！” 兰心答应一声，上前就给了阿筠一巴掌。 阿筠尖叫出声，捂着脸，感觉脸颊上瞬间肿胀烫。 娴妃挑了挑眉，惬意地看着阿筠：“贱婢，本宫倒要看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在主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胡言乱语。” 阿筠委屈又惧怕，哭得喘不上气。 看见阿筠被人掌掴，苏莳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一把上前推开了兰心。 兰心没想到苏莳会忽然出手，一屁股摔倒在地。 娴妃也是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莳：“你竟敢推本宫的人？” 苏莳比比划划起来。情急之下，她的解释也很简单：“我不想看见她打阿筠。她没有资格！” 娴妃哪里看得懂苏莳的手势，眼神一片阴冷地道：“好啊，好一个苏常在。你竟敢跟本宫做对了……来人，将苏常在给本宫一并压住了！本宫今日，就要给她一个教训！” “小主！”阿筠又怕又难受，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要啊！” 苏莳也吓了一跳。 和娴妃的侍卫们挣扎撕扯之间，她不经意地抬手，指向红墙的另一边。 娴妃一看苏莳的手势，顿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 苏莳指着的方向，可不就是太后的昭阳殿么！ 娴妃刚想让侍卫们住手。此时，江姑姑忽然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娴妃娘娘，怎么是您。” “江姑姑。”娴妃赔笑，“本宫只是……” 江姑姑没给娴妃说完话的机会，打断了她：“太后方才听见外头有动静吵吵嚷嚷的，觉得不痛快，就叫奴婢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吵。没想到，居然是您！” 娴妃抽了口凉气，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脸色微微发白。 “这里是昭阳殿，不是娴妃娘娘的芜芙殿。”江姑姑看着娴妃，慢条斯理地道，“苏常在好歹也是宫中的嫔妃，不是娴妃娘娘可以当下人随意教训的。所以啊，娘娘您今日的举动，可是很不恰当呢。” 江姑姑代表着太后。被太后的人这样训斥了一番，娴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脸上根本挂不住，说起话来也硬了几分：“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既然如此，本宫看见苏常在举止不端，就有理由纠正。”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通风报信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江姑姑没想到娴妃居然如此不受教，不由皱眉：“既然如此，那就请娴妃娘娘您回去禀告太后，看看着苏常在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受教吧。” “她……” 娴妃正要说话。 江姑姑又带着笑容打断了娴妃：“只是娴妃娘娘您也别忘了，太后娘娘的身份。她才是这宫里，说一不二的真正主子。娴妃娘娘您可一定得拿好分寸，不能在她老人家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才是。” 娴妃不自在地哼了一声：“本宫自然不会说谎。” “娴妃娘娘一向懂事儿。”江姑姑点头，锋利的眼神扫过旁边，“这后宫交给娴妃娘娘您来掌管，太后也放心得很。毕竟您一直跟着皇上，太后也知道您的做派。” 江姑姑这作态绵里藏针，表面上是在跟娴妃说好话，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娴妃。 她做的什么说的什么，太后心里全都一清二楚。娴妃这点道行，休想瞒骗太后！ 娴妃听得不自在，咳嗽了声：“罢了。苏常在区区一个常在，在宫中宛若蝼蚁一般。本宫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人物，去打扰太后娘娘的休息。” 见娴妃有了退却的念头，江姑姑脸上也见了笑模样：“还是娴妃娘娘通透。” “江姑姑过奖了。”娴妃勉强点头，回头就把火气撒到了兰心身上，“蠢奴才，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兰心夹头夹脑被骂了一顿，耷拉着脑袋跟着娴妃一起离开。 江姑姑送走了娴妃，回头问苏莳：“苏常在没事吧？” 苏莳摇摇头，心有余悸。 没想到，居然是江姑姑救了自己。 苏莳想了想，伸手比划着，想要对江姑姑表示谢意。 江姑姑笑了：“苏常在此言差矣。奴婢不过是个奴婢，就算再怎么倚老卖老，也不能不顾主子的脸面。您该谢的，另有其人。” “江姑姑的意思是……”苏莳一愣，唇语问。 江姑姑虽是看不懂唇语，却知道苏莳的疑惑，点拨道：“宫中真正的主子只有两个，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后。如果不是太后娘娘想救小主，小主此时恐怕还被娴妃刁难着。” 即使苏莳脑子不机灵，也足以听出江姑姑是想卖太后的好。看来今天她若是不摆出感恩的模样，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苏莳在心底叹了口气，摆出了一脸欣喜的脸色，冲着昭阳殿直挺挺跪下了。 扑通一声，苏莳膝盖重重撞在青砖地面上。 她疼得咧了咧嘴，用力磕头，模样无比热忱。 “哎。”江姑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搀扶苏莳起身，“苏常在不必如此。” 苏莳还要磕头，又被江姑姑搀了好几把，才勉强肯站起身来。 见苏莳态度还算诚恳，江姑姑也就放心了：“看来苏常在是个懂感恩的好孩子。奴婢在太后面前，自会为你美言的。” 苏莳一脸感激，猛点头。 江姑姑冲苏莳和颜悦色地笑了笑，转头进了昭阳殿。 苏莳松了口气，扶着隐隐作痛的膝盖，龇牙咧嘴走了。 昭阳殿里。 江姑姑拿了杯茶水递给太后：“太后娘娘，那苏常在还算是个受教的。” “哦？”太后挑了挑眉，接过茶水啜了一口，“哀家先前的条件，她答应了？” “虽是没有直接答应，但看她的态度，怕也是差不多了。”江姑姑笑道，“方才奴婢借着您的名号，去外头教训了娴妃一顿。苏常在啊，她感激得很呢。” 太后心情舒泰，笑道：“苏常在若是个有心的，就不难发现这宫里除了哀家，也无人可以拿娴妃怎样。虽则苏常在是个蠢的，但就算是畜生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啊，会听话的。” …… 苏莳回了清从殿，脸色不大好。一回正殿，她就直接躺下了。 阿筠吓了一跳，赶紧问：“小主，您怎么了？” “……” 苏莳恹恹地摆了摆手，连口型都不想做。 太后方才的模样分明是铁了心，想让自己对她报出傅默渊的行踪。这要是让她出卖别人，兴许她也就做了。但那可是傅默渊，是个大魔王啊！ 苏莳只要想想自己背叛傅默渊被抓住的后果，再想想那群蛊蛾，就从心底发怵。 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头忽然传来薛九功笑吟吟的声音：“苏常在，苏常在可在宫里？” 苏莳一个激灵，瞬间坐了起来。 “呀，小主，是薛公公来找您了。”阿筠叫了一声，“薛公公，我家小主在正殿呢。” 苏莳没来得及阻止阿筠，捂着脸顿时就不说话了。 薛九功一进门，就看见苏莳脸色不太好：“苏常在，您这是怎么了。是谁不长眼，惹了您生气？” “……”苏莳郁闷地摇摇头，拿纸笔写，“没谁惹我不高兴，只是我自己有点儿烦罢了。薛公公，怎么了？” 薛九功笑道：“原来是苏常在自己心情不好。没关系，奴才给您带来了个消息。只要您听了，包准心情就好了！” 苏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九功故意卖了个关子，先安静了片刻，才开口道：“皇上下朝回了凌霄殿，正让您去呢。” 果然是傅默渊叫她。 苏莳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垮了。她很想问薛九功自己能不能不去，但答案显然是不行。 “我知道了。”苏莳脑袋耷拉得更低，写了两个字，怏怏地披斗篷，动身前往凌霄殿。 凌霄殿里，傅默渊批完了奏折。小德子捧上水，为他净手。 傅默渊刚洗罢了手，还未来得及擦拭，苏莳就垂头丧气地进来了。 看着她的模样，傅默渊不由挑了挑眉，冲着苏莳一抬手，将手上的水珠甩了过去。 “呃！” 苏莳被吓到了，发出一声粗哑的惊呼。 “在朕面前，苏常在也敢走神。”傅默渊淡淡道，“苏常在，你当真是嫌弃自己太过命长啊。” 苏莳一哆嗦，赶紧讨好地来到傅默渊面前，唇语道：“嫔妾不敢。” “不敢？”傅默渊嗤笑，“朕看你挺敢的。” “嫔妾……”苏莳低头画圈圈，“嫔妾只是有些走神罢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敢糊弄哀家？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既是走神，那就是心中另有所想。”傅默渊淡淡睨了她一眼，“说吧，在想什么？” 苏莳哪敢说出太后的话，只能摇头。 傅默渊眼神渐渐凌厉，冷声道：“你有事隐瞒朕？苏常在，你胆子倒是不小！” 他偏爱苏莳，正是因为她这一眼就能见底的性子。他在朝堂上勾心斗角够多，只有和苏莳相处的时候，才不用多想。 如果苏莳没了这份好处……傅默渊念头动了动，原本想要直接杀之后快。谁知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一转，他便怔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 这叫什么想法！ 傅默渊的脸色，更难看了。 薛九功和小德子看傅默渊一脸要发怒的模样，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默默出去了。 苏莳看见傅默渊时而好转，时而更加阴沉的神色，吓得够呛。 她没绷住，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恰好撞上早些时候冲太后宫里下跪行礼时，膝盖上磕出来的淤青。 “……” 苏莳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傅默渊皱了皱眉，伸手拉起苏莳：“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 “没，没有。”苏莳摇摇头，擦掉疼出来的眼泪，怯生生地道，“只是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 傅默渊问：“在哪里磕的？” 苏莳老老实实地回答：“昭阳殿前头。” “昭阳殿？”傅默渊蹙眉，“是太后为难你了？” “没有。”苏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眼神微微闪烁，“太后她，她待我极好。” 傅默渊眯起眼睛，盯着苏莳。 她极不会说谎，一说谎，脸色就变了。这样说出的谎话，只怕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最近，太后的确对苏莳不错。而且，太后也没有要加害苏莳的理由…… 傅默渊心思一动，忽然问苏莳：“太后是不是提出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嘎？” 苏莳吓了一跳，呆呆地抬头，发出一个略有些可笑的音节。 “很好。”傅默渊淡淡道，“看来，朕猜中了。” 苏莳脸色一白，赶紧摇头。 傅默渊问：“她让你做什么？” 苏莳脑子空白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 她低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道：“太后她……她让我，在她面前传回您的线索。说是我在您面前的时候，您的一举一动，都要让她知道。” 说罢，苏莳立刻闭起了眼睛。 她本以为傅默渊会生气，谁知傅默渊沉默许久，只是哦了一声：“既如此，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当然没有。”苏莳连忙摇头，“嫔妾怎么会答应出卖您呢。” “是么。”傅默渊勾了勾唇，兴味盎然地道，“既然如此，朕要你答应。” 苏莳目瞪口呆。 她看着傅默渊的眼神无比滑稽，宛若他发了疯一般。 傅默渊拧眉，有些不悦地冷声：“朕要你答应，你答应就是了。从何时起，你对朕的要求也敢质疑了？” 苏莳赶紧摇头：“不不不，嫔妾当然不敢质疑皇上。” “很好。”傅默渊脸色稍稍好转，“既然如此，就按朕的话去做。” 苏莳僵了半晌，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罢了，做就做吧。 反正大不了，顶多也就再惹回一身的不是。入宫之后是是非非，她都习惯了！ “你倒是精乖。” 见苏莳答应得利落，傅默渊眼里有了几分笑意。 他抬手刮了刮苏莳的鼻子，淡淡道：“按朕说的做，朕不会亏待你。” 苏莳缩了缩脖子。 按他说的做，他便会给自己一点儿甜头。可若是有一天，她不小心没按照他的话做呢？ 苏莳耳边不期然地想起一句：“真当朕不会杀你吗？！” 她顿时闭上了眼睛，鸵鸟一样地瑟瑟发抖。 傅默渊看得奇怪：“在想什么，怎么哆嗦起来了？” “没，没事。”苏莳一个激灵，迅速摇头，“嫔妾只是觉得，能为皇上办事，真是荣幸之至！” 傅默渊皱了皱眉。 虽然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他也没再多问什么，便随她去了。 这一晚，苏莳早早回了清从殿。 傅默渊并未再召其他宫嫔。 于是，苏莳成了这天唯一接触过傅默渊的嫔妃。 翌日一早，太后便将苏莳叫到了昭阳殿。 江姑姑对苏莳和颜悦色，给她倒了杯茶。 苏莳战战兢兢地坐了，只觉得这是场鸿门宴。 太后坐在主位上，面容慈和地开口：“听说昨日，你去伺候皇上了？” “……”苏莳吞了吞口水，点点头。 “小江。”太后给了江姑姑一个眼神，又吩咐苏莳，“皇上昨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写下来。” 苏莳想想昨日傅默渊的要求，点点头，视死如归地下笔。 她写得很快，不假思索。 太后看得点头，神情满意。 看来苏莳写的，都是实话。如果这些话里有假，只怕她写得也不会这么快。 很快，苏莳写完了。她将纸条递给江姑姑，江姑姑又转呈给太后。 “昨日，皇上让嫔妾去凌霄殿。”太后低声念道，“嫔妾先是吃了松子糕，接着又吃了桂花糖。皇上让嫔妾睡一会儿……皇上说水患需要处理，便让臣妾离开了。” 看完纸条，太后脸色顿时就青了。 她用力将纸条丢到桌上，眼神阴鸷凌厉：“苏常在！你写出这样的东西，是在糊弄哀家不成？” 苏莳吓了一条，赶紧起身跪下，连连摇头。 太后冷冷地道：“哀家要问你的不是这些！你在皇帝身边，可听见了什么别的不曾？” “……” 苏莳都快哭出来了。她惶惑地回忆了一会儿，还是摇头。 江姑姑看了苏莳一眼，低声道：“太后娘娘。这苏常在不是什么聪明人，恐怕她说的是实话。” “实话？”太后皱眉，“你的意思是，皇帝他故意不在苏常在面前说有用的东西？” 江姑姑轻声道：“咱们这位皇上是个多谨慎的人，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要不是皇上心机深沉，他又怎么能打败尧王千岁，成为皇帝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为什么不自己问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太后微怔，转念想了想，脸色松缓下来。 江姑姑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看来她方才，还是太过急躁了些。 “苏常在，你先起来吧。”太后冲苏莳招了招手，笑道，“哀家方才发怒，也是太急于了解皇上了。这才一时情急，乱了阵脚。如今想来，此事倒是怪不得你。” 苏莳起身，微微低头。 太后沉吟片刻，道：“你说有一段时间，你在内殿，皇帝在外殿批阅奏折。那个时候，你可听见了什么？” 苏莳歪头想了想，点头。 “哦？”太后精神一震，“你都听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苏莳舔了舔笔尖，写，“昨日皇上似乎说到了什么调兵遣将，还有京营的金吾卫之类的词儿。皇上好像是说，过几日，要去京营阅兵呢。” 这回太后看着那纸条，脸色一下子严肃不少：“你说的，都是真的？” 苏莳点头。 “很好。”太后顿了顿，微笑，“哀家有些乏了，苏常在你先出去吧。小江，你去送送苏常在，顺便再给她些赏赐。” “是。” 江姑姑心领神会，低头出去。 送苏莳出门时，江姑姑和颜悦色地额外解释道：“太后娘娘一向是个宽容驭下的人。方才她生气，也不是为了你，只是因为想要了解皇上罢了。” 苏莳点了点头，笑了笑、摆摆手，以示自己绝不敢介怀此事。 江姑姑微微一笑：“苏常在当真是个好孩子。” “江姑姑。”苏莳舔了舔嘴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缓慢唇语道，“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 江姑姑吃力地读懂了苏莳的唇语：“苏常在有话尽管问。” “好。”苏莳笑笑，睁着纯洁的大眼看江姑姑，“太后很想了解皇上，是不是。” 江姑姑一怔，笑道：“那当然是的。太后和皇上虽然不是亲生母子，却胜似亲生呢。太后的舐犊之情，可是做不得假的。” 苏莳点点头：“可是既然太后娘娘想要了解皇上，那她为何不自己去问？” “……” 江姑姑的笑容，一下子就窒住了。 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更是没法做出合适的回答。 沉默片刻，江姑姑咳嗽一声，道：“苏常在在昭阳殿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内殿还有事，奴婢先行告退。” 不等苏莳回应，江姑姑直接离开。 苏莳纳闷地看着江姑姑的背影，挠了挠头。 江姑姑回到内殿，轻声道：“太后娘娘，方才苏常在问了奴婢一个问题。” 太后问：“什么问题？” “她问……”江姑姑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您既然是想了解皇上，那为何不自己去问。” 太后怔然，脸色冷了下来：“这是她自己想问的，还是别人问的？” 江姑姑道：“自然是苏常在自己想问的。” “那倒是还好。”太后冷哼一声，“连这样的话题都问得出口，可见是个傻的。区区一个傻子的话，倒也没必要在意什么。眼下哀家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皇帝和京营那边是怎么回事。” 京营顾名思义，便是驻扎在京城边上的天子近卫。 自从本朝立国以来，京营的兵权便一直掌握在皇帝手里。 这一点从无例外，即使傅默渊即位之初手上没什么权柄，即使丞相李复动过不少次歪心思想将京营兵权拿回来，也一直都没成功过。 “皇帝少数能调动的兵力，就是京营和几支数目不多的边军。”太后眯起眼睛，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打，显是在算计着什么，“在这一点上，尧王还不如他。不过……若是加上其他人手里的军队，那尧王的势力，就能稳压皇帝一头了。” 江姑姑问：“娘娘的意思是？” “很简单！”太后阴沉一笑，“皇帝动了京营，这显是要打造一支只死忠自己的军队，真刀真枪要跟哀家对着干了。既然如此，哀家也没必要再给皇帝留脸。眼下皇帝和京营眉来眼去只是个开始，哀家不如早他一步，尽早准备好了。” 江姑姑点头：“娘娘高明。” “哀家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雨许多年，所知道的东西，自然不是一个刚登基没多久的皇帝可比。”太后微微扬起下巴，神态骄矜，“去叫丞相来一趟。” “是。” 眼看着江姑姑就要离开。 太后忽地想起什么，叫了她一声：“对了，小江。你去宫外传话的时候，顺便拿哀家仓库里那盆两尺高的珊瑚去，赏赐给上柱国。” “上柱国大人？”江姑姑茫然，“这是为何。” “要想从旁人那里获利，哀家自己就得先出点儿甜头给他们。”太后笑意凌厉，“要不然，旁人如何肯为哀家卖命。——先前哀家拉拢苏常在打探消息，用的是这一招。眼下既然哀家用得上上柱国，那么，哀家对他自然也不会吝于赏赐。” 江姑姑心底渐渐明白了什么。 她变了脸色，低头告退。 …… 苏莳回到清从殿里，想想刚才太后的举动和话语，心底仍然后怕。 她真的遵从傅默渊的吩咐，将自己听见的一切都告诉了太后。但是……这样做，当真不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心里正发愁，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听闻平家那位上柱国，进了后宫。” “怎么会？大臣无故，是不得进入后宫的呀。” “你有所不知，这是太后特地批准的。说是为了免去娴妃娘娘思亲之苦，特地让上柱国进宫一叙……可见平家当真是权势滔天，就连太后也要格外照拂娴妃娘娘呢。” “太后娘娘也当真是宽仁得很啊。” 阿筠听得皱眉：“这帮小蹄子，只会嚼舌根子。小主，奴婢这就去把她们撵走。” 苏莳摇摇头。既然那群人乐意说闲话，那就让她们说去好了。 阿筠叹气：“小主，您就是人太好了。” 苏莳回头拿了纸笔，问阿筠：“阿筠，嫔妃们的娘家人，是可以进宫的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更要紧的事情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阿筠摇了摇头，解释给苏莳：“小主，不是这样的。嫔妃们进宫之后，只能靠着皇上和太后的恩典，才能偶尔见到家人一面。” “哦。”苏莳点点头，“所以娴妃也是靠着这样的恩典，才能见到家人的。” “是呀。”阿筠还当苏莳是思念家人了，连忙安抚她，“不过，没关系的。小主您如今这么得宠，皇上或许什么时候，就让您的家人入宫、和您相见了呢。” 苏莳闻言吓了一跳，毛笔掉在地上。 阿筠捡起毛笔：“怎么了，小主？” 苏莳回过神，连连苦笑摇头。 家人？ 早在入宫之前，她就没有什么家人了。 舅舅家那群人，她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了。 “小主……” 虽然阿筠并不知道苏莳这般表现的原因，但她倒也清楚，苏莳这会儿心情正难受着。 她思忖片刻，主动提出、：“小主，奴婢不如陪您出去走走吧。” 苏莳点点头。 阿筠松了口气，伺候苏莳穿了斗篷，往御花园走去。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儿。 苏莳稍有些疲了，便寻了个亭子坐下。 阿筠兴高采烈地指向旁边：“小主您看，多好的景致。” “嗯嗯。”苏莳赞同地点头。 她自从入宫，便一直唯恐自己惹祸，压根就不敢跑出来四处闲晃。这会儿看见御花园里的一切，她都觉得新鲜。即使眼下是冬季，并不算是御花园最美好的时节，也足够让她惊叹了。 苏莳指了指旁边盛开的梅花，口型道：“那是什么品种的梅花啊，怪好看的。” “唔。”阿筠回头看了看那梅树，推测道，“这么香，兴许是腊梅吧？” 原来是腊梅啊。苏莳点了点头，相信了。 正要继续赏花，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冷讽而做作的噗嗤窃笑。 这声音，似乎是娴妃的。 苏莳一个激灵，迅速起身。 后头娴妃带了一大群宫女太监，身穿一身玫红色大氅，衣领上出了厚重的白狐锋毛，富贵无比也冷艳无比。 她睨了苏莳主仆一眼，走到梅树旁边折下一枝，放在指尖轻轻把玩：“什么腊梅，当真是没见识。这梅花名唤‘雪海宫粉’，乃是花房宫女培育了许多年，才培养出的新品种。” 苏莳哪还有闲心管什么梅花不梅花的，赶紧福身行礼。 兰心在旁边嚼舌根子：“娘娘，听说这苏常在只是从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里，选秀选上来的。像她这样的人呀，不识得这雪海宫粉梅的贵重，也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是啊。”娴妃冷笑一声，也不叫苏莳起来，“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罢了。能入宫，已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苏常在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有几斤几两，敢跟本宫相提并论？” 苏莳的腿一直半蹲，已经酸了。 她身子微微打晃，难受得要命。 看着苏莳宛若鹌鹑一样憋屈难受，却又不敢抗议的模样，娴妃心里舒爽了不少。 她冷哼一声：“行了，本宫眼下正要去送别父亲，跟父亲一同用膳，没空再在这里教训你。苏氏你先起身吧，看本宫以后怎么收拾你。” 说罢，娴妃一转身，盛气凌人地离开。 兰心跟在娴妃身边亦步亦趋，模样也是洋洋得意。仿佛身后长了条尾巴，恨不得将那尾巴翘到天上去。 路过苏莳的瞬间，娴妃开口：“和家人一同用膳，可是太后不轻易给的恩典。本宫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苏常在，你琢磨仔细些！别以为自己偶然被太后给了几个好脸色，就可以得意起来了。” 苏莳听愣了。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目送娴妃走远。 娴妃一行人，一路来到昭阳殿。 进了昭阳殿，太后正在后头休息。 娴妃先见到的，是大将军。 此时，大将军已经到了昭阳殿一会儿，十之八九已经跟太后说过些话了。 “爹。”娴妃来到大将军身边，撒娇道，“女儿想让爹做一件事。” 大将军是个模样精明，颇有威势的中年人。许多精明厉害的神态，都和娴妃一脉相承。 闻言，他笑道：“乖女儿，你想要什么。只要是爹做得到的，爹都帮你。” “女儿想要……”娴妃顿了顿，眼神宛若一把淬毒钢刀，“一个常在的命。” 虽说她方才已经出言警告过苏莳，但区区几句警告，又怎么能跟让苏莳永远闭嘴相提并论。 一旦有了机会，娴妃当然想让苏莳死！ 大将军皱了皱眉：“哦，怎么了？是那小常在得罪你了？” “她岂止得罪了女儿。”娴妃冷哼，“敢跟女儿争宠的人，都得死。这，也是爹爹您在女儿进宫之前，教导过女儿的！” 大将军一直想让娴妃，生下带有平家血统的皇室继承人。娴妃毒杀一切有希望得宠的宫妃，这里也有他的授意。 因此，娴妃原以为自己只要提起这件事，大将军便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谁知大将军这回却是皱了皱眉，摇头道：“最近不行。” “什么？”娴妃一愣，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为何不行。爹，上回您还差人送了毒药给女儿——” “够了，别在这里说这种事。”大将军一惊，连忙阻止娴妃，压低声音道，“这回，爹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娴妃顿时失望无比。 她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此时太后来了。 太后言笑晏晏地冲娴妃点了点头，仿佛前几日的龃龉并未发生过。 娴妃也就放了心。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除了娴妃的要求一直没被平大将军接受之外，一切都还顺利。 饭后，平大将军看向娴妃：“婉儿，你在宫中要珍重自身。” “是，女儿知道。”娴妃点了点头，不甘心地道，“只是父亲，先前说过的事情……” “娴妃啊。”太后笑了笑，“你先出去吧。哀家还有几句话，想跟大将军说。” 既然是太后的命令，娴妃只得遵守。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福了福，离开了。 大将军看向太后，起身行礼：“太后娘娘。小女顽劣，劳烦您管教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谋造反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无碍。”太后淡淡笑了笑，“娴妃这孩子心思纯净，一眼便能看出心里在想什么。这样的孩子，哀家喜欢得很。” 平大将军尴尬地笑了笑。 说白了，平婉儿就是个草包。她到底是心思纯净还是心里藏不住事儿，他心里是有数的。 “大将军啊。”太后顿了顿，话锋一转，“婉儿这孩子虽好，但也有不足之处。” 平大将军一个激灵：“太后娘娘请明示。婉儿若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了您，微臣一定好好教训她。” “教训，就不必了。”太后笑意淡然，“只是，哀家有时候也会觉得，婉儿这孩子不太适合在皇宫里的生活。这段时间婉儿得罪了皇上，已经许久没承宠了。在宫中，宠爱就是一个人的底气。婉儿这底气，未免……唉。” 太后说着说着，摇头叹息一声。 平大将军听得心一紧：“什么，皇上不喜欢婉儿了？可是前阵子……”他分明还在外朝，给皇帝施加过压力来着。 “平大将军。一个人喜欢不喜欢旁人，是由不得人控制的。”太后语重心长地道，“皇帝若是当真不喜欢婉儿，那咱们也没办法。” 平大将军脸色变化：“可是，婉儿这孩子是很喜欢皇上的。” 太后含笑点头：“这一点哀家知道。——后宫里拜高踩低一向是最严重的，最近一段时间，由于皇上冷了婉儿的缘故，婉儿的处境也不算太好。” 平大将军连忙问：“太后娘娘，微臣该怎么办？” “其实不管婉儿怎么做，目的都不过是赢回皇上的好感罢了。”太后语重心长，“只是这男子的恩泽宠爱，永远是虚无缥缈的。他今日可以宠你，明日也可以不宠你。” 平大将军听得连连点头。 他也是男子，后宅爱宠颇多。今日宠幸了哪个，明日说不定就丢掉了。所以对于平婉儿的处境，他也是真的不放心。 不过……平大将军想了想，又道：“后宫的宠爱，总和前朝的局势有关。老臣也算是位高权重，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大将军此言差矣！”太后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天下哪有永远的富贵。汉代的霍光曾经多么显赫，自以为辅佐皇帝便有功了。可结果呢？霍光死后，霍家还不是落了个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结局。” 平大将军听得额头上见了汗水，有些惶恐：“这……” “所以，大将军。”太后循循善诱，“你还是应当将真正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 平大将军意识到了什么：“太后您的意思是？” “哀家的意思是，咱们俩该通力合作。这龙庭，谁说只有皇帝能坐？”太后压低了声音，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至于愿不愿意合作，就要看大将军你的了。” 平大将军咕咚咽了咽口水。 他一直知道，太后对尧王寄予厚望。 如果尧王能即位，那么他就是从龙之功。不像现在，地位不上不下的尴尬。 而且…… 若是太后肯念及他扶持尧王的情面，那他和整个平家，可就真的发达了！ 于是平大将军没多迟疑，直接点了头：“太后娘娘，老臣愿意忠于您。” “很好。”太后笑了，“平大将军果然是聪明的。” 平大将军点头：“太后娘娘若是要臣帮您做什么，只要说一声就是。” “嗯。”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神色瞬间阴沉下来，“哀家要你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调兵遣将，进入皇宫。” “什么，直接进入皇宫？”平大将军抽了口凉气，“这……” 太后冷笑一声：“京营那边已经有了动静，小皇帝可能已经想对宫里动手了。若是让他掌控了兵权，以他的性子，天下哪里还有你我的立足之地。所以平大将军，你就别再犹豫了。既然上了哀家的船，那咱们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平大将军脸色变化片刻，艰难点头：“娘娘您说得是。既然如此……老臣这就豁出去了！”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太后赞赏地看了平大将军一眼，“事不宜迟，今日晚上，你就带兵入宫。到了宫里就擒拿住小皇帝，交给哀家处置。知道了没有？” “是，微臣明白。” 平大将军点点头，恭敬地离开。 他走后，太后看向屏风后头，眼里带了抹柔情蜜意：“相国，你可以出来了。” “咳咳。” 屏风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丞相李复走了出来。 他来到太后面前，满意地点头道：“不错。老臣先前对娘娘交待的内容，娘娘您果然是都放在心上了。” “你说的话，哀家什么时候都是放在心上的。”太后轻叹一声，“哀家现在和你的目的都是一样，都在为尧王做打算。哀家这边算是呕心沥血了，只是不知道，李丞相你怎么想。” 李复神色微微动容：“尧王也是微臣的骨血。尧王的事情，微臣自然在意。” “复哥哥……” 太后神色微甜，起身靠在李复怀中。 江姑姑看见两人的动作，知道自己不该多待，转身悄悄出了内殿。 天色压抑，铅云低垂，晚来欲雪。 下午时分，薛九功来到清从殿，让苏莳去凌霄殿伺候。 阿筠看看外头天色，拿了把伞跟在苏莳身后，还想多叫几个拿手炉暖袖之类物件的奴才。 薛九功却拦住了阿筠，笑道：“阿筠，皇上的意思是叫苏常在一个人去，就别叫旁人过去了。” “可是，薛公公。”阿筠有些踌躇，“这外头的天色，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若是没几个人跟着小主一起去，小主的身子，怕是……” “凌霄殿里什么都有。”薛九功摇摇头，不容置疑地含笑，“好了，咱们走吧。” “那……是。” 阿筠没有办法，只能点头。 三人一路来到凌霄殿。 往常，阿筠都是在殿外等着。 然而今日，薛九功却莫名送苏莳和阿筠一起进殿。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只要她留在这里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有些诧异地看了薛九功一眼。 今日薛九功的举动，似乎是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这皇宫里的人，一个个都聪明得很。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只是苏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今天薛九功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过来。” 书桌后头，传来傅默渊冷淡的声音。 苏莳一个激灵，迅速溜溜地走了过去。 傅默渊指了指砚台：“磨墨。” 苏莳点点头，低头磨墨。 她下手时才注意到，傅默渊让她磨的墨真的是一块上好的徽墨。墨质沁润乌黑，却不是平时的朱砂。 苏莳好奇地问：“皇上今天，不批折子了？” “折子，暂且就不批了。”傅默渊淡淡道，“今日没送什么折子来。” “原来如此。”苏莳点头，“看来皇上今日是要休假了呀。” “休假？呵……” 傅默渊冷笑一声。 苏莳打了个哆嗦，有点惊恐地看着他：“皇上？”这表情看上去也太可怕了。 “无事。”傅默渊垂眸看了苏莳一眼，淡淡道，“只要今天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朕往后日日都只会休假，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话听上去，着实让人难受。苏莳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唇语道：“皇上今天，怎么怪怪的。” 傅默渊勾了勾唇：“真正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 不等苏莳继续发问，傅默渊已经拍了拍手：“薛九功！” “奴才在，皇上请吩咐。”薛九功低头上前。 傅默渊指着苏莳：“将苏常在送到后头去。朕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再去和她说话。” “是。”薛九功含笑点头，转头看向苏莳，“苏常在，请吧？” “呃……” 苏莳悻悻地点了点头。 对傅默渊的要求，她哪有说个不字的权利。即使心里困惑难解，苏莳还是跟着薛九功去了后头。 阿筠冲傅默渊行了个礼，也跟在了苏莳身后。 薛九功带着苏莳来到后堂，道：“苏常在先在这边休息一会儿。老奴失陪，先去伺候皇上了。” 等苏莳点了头，薛九功便回到傅默渊身边，低声：“皇上，苏常在已经安顿好了。” “很好。”傅默渊微微颔首，“京营那边呢，消息传出去了没有？” 薛九功小声道：“京营那边，奴才已经让人传了消息过去。金吾卫今夜会增加人手，誓死保卫皇上。” “呵……” 傅默渊轻笑，笑声极冷。 他放下手中墨笔，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其他好说了。一切，只等今夜。” 平大将军今日进宫的事情，他知道。 而平大将军进宫之后到底都做了什么，他也知道。 太后还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有多隐蔽，实际上李复刚一进宫，就被他身边的暗卫探知了。 李复，平大将军……太后召这两个人入宫，目的昭然若揭。 联系平大将军回府之后的种种安排，傅默渊更是不难推知。 这群人发难的时间，就在今夜！ 既然如此，他现在所需要做的，也不过是做好一切准备，迎战而已。 只要在迎战之前，将苏莳安顿好，他也就放心了。 薛九功想了想，忽然问了一声：“皇上。” 傅默渊抬眸：“怎么？” “咳咳，也没什么。”薛九功干笑一声，“皇上今日将苏常在安顿在这里，却没有安顿淑妃和德嫔两位娘娘。微臣有些害怕，万一到时候乱起来，两位娘娘是否会受到波及……” 傅默渊眼神骤寒：“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不，不是。奴才哪有这个胆子！”薛九功吓了一跳，砰地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奴才只是觉得，这两位娘娘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她们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恐怕是不好交代啊！” “有什么不好交代？”傅默渊反问，“犯上作乱的不是朕，而是平大将军。既然如此，朕也没什么好交待的。” “这……”薛九功略一想，连忙点头，谄媚地道，“皇上说得是。更何况，若是今夜将所有人都安顿好，这宫里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皇上英明，您想的事情，远远比老奴多得多了！老奴跟着皇上，还有不少进步的余地。” “……” 傅默渊连看都懒得看薛九功一眼。 虽然薛九功的言语也并非没有道理，但他想的，还真不是薛九功想的那一套。 他不去派人保护其他宫妃，只是因为，他不在乎其他妃子的死活罢了。 至于，他让人叫了苏莳来…… 傅默渊勾了勾唇，眼神不自觉柔和几分。 他倒是，当真有些在乎苏莳了。 …… 内殿。 苏莳穷极无聊地坐在床上，很快玩起了手指。 阿筠站在她身边伺候，忍不住奇怪地问：“小主，您这是做什么呢。” 苏莳想了想，找了纸笔，写，“没什么。只是阿筠，你有没有觉得，皇上今日似乎不太对劲。” 阿筠眨了眨眼：“不对劲吗？没有呀。” “是吗？”苏莳咬了咬唇，“我怎么觉得，皇上今日很是暴躁呢。” “……”阿筠心说，皇上又是哪天不暴躁来着，“大概是您的错觉吧。” “真的？”苏莳困惑，“你真的觉得，皇上今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阿筠假笑：“怎么会有所不同呢。再说奴婢就是个小小的奴婢罢了，皇上的事儿，奴婢哪儿会知道呀。” “唔。”苏莳真以为阿筠是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比手画脚地解释，“皇上他平时就很暴躁。今日的他，只是比平时更暴躁了而已……” 阿筠狠狠愣了下，变了脸色。 她连连看向苏莳背后，用眼神哀求苏莳别写了。 苏莳笔尖顿了顿，不解地看着阿筠：“阿筠，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写的什么？”门口蓦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给朕看看。” 暴，暴君？ 他怎么来了？！ 苏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想要把那张纸撕掉。 傅默渊抢在她前头拿到那张纸，有些好笑地斜睨了苏莳一眼，低头一目十行看完了那张纸上的内容。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让她十个子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唔。”傅默渊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将那张纸放到一旁，“你觉得，朕很暴躁？” “嫔……嫔嫔嫔妾没有。”苏莳打了个哆嗦，用力摇头。 自从她口不能言以来，还是头一次体会到了口齿不清的紧张感觉。 “撒谎。”傅默渊冷哼一声，“那张纸便是证据。” “嫔妾只、只是觉得皇上您很有人君之风。”苏莳都快哭了，“嫔妾当真没有要毁谤于您！” 傅默渊冷笑：“这倒还像话。你若是敢毁谤于朕，朕岂会容你再活下去。” “……” 苏莳不敢说话，埋头当鹌鹑。 傅默渊倒也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下去的意思。 他顿了顿，淡淡问：“苏常在，你可会下棋？” 下棋？苏莳歪了歪脑袋，点点头，又摇摇头。 傅默渊蹙眉：“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苏莳委委屈屈看了他一眼，唇语：“会一点，但嫔妾下棋的水准，很差很差。” 傅默渊了然：“这倒是不奇怪。” 苏莳这丫头心思单纯，说句不好听的几乎和傻子没什么区别。偏巧棋艺又是最考验一个人心机的，苏莳会下一手好棋才是咄咄怪事。 “不要紧。”傅默渊在苏莳身边坐下，示意阿筠拿来棋盘棋子，“你只管下就是了。输赢，朕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了。因为只要下棋，就是她输啊！ 苏莳都快哭了，颤巍巍地想了半天，厚着脸皮问：“皇上可否让子。” “让子？也行。”傅默渊挑眉，“让几子？” “三个？”苏莳想了想，又迅速摇头，“不不不，三个不够。至少也得五个，最好十个……” 傅默渊眉头微微颤动了下，哭笑不得地低斥一声：“荒唐。让给你十子，朕的棋还下不下了？” 苏莳被训斥了一阵，耷拉着眉毛不说话，自知理亏。 傅默渊淡淡看了她一眼：“朕让你五个子。” 苏莳点点头，执了黑子。 两人在棋盘上开始厮杀。 傅默渊的棋风，如他本人一般霸道。 虽然他是后手，且让了五子，但苏莳和他下棋时，下到中局便觉得吃力不已。 到了后来，苏莳更是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看见苏莳头痛的模样，傅默渊心一软，稍稍放了点水。一枚白子，落在本不该落的地方。 苏莳脸上一喜，迅速落了一枚黑子，截住傅默渊棋盘上的一条大龙。她抬起头，神色宛若小狗在祈求主人的夸奖：“皇上皇上，我是不是赢了？” 傅默渊心里暗暗有点好笑，脸上仍然冷淡：“你离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眼下，只能说你暂时没有输而已。” “……哦。” 苏莳肩膀一垮，小脸耷拉下来。 傅默渊下了一子。苏莳正要继续下棋，忽然听见外头隐约传来喊杀之声。 她愣了下，情不自禁往外看去。 “看什么？”傅默渊淡淡道，“下棋。” 苏莳点点头，却又觉得门外的声音着实无法让人忽略：“皇上，外头……” 傅默渊面无表情地道：“外头没有声音，是你听错了。” “是，是吗。”苏莳挠挠头，当真怀疑起了自己。只是侧耳听了半晌，那喊杀声却越发的近了，“不对，皇上，一定有问题——” 话音未落。一名身披银甲的武士，忽然大步冲进了殿内。 他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神色狰狞，扬刀冲着傅默渊：“昏君，你，你居然让金吾卫在皇宫里布下了埋伏——” 苏莳吓了一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一旁阿筠更是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傅默渊眯了眯眼，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道：“能一路冲破埋伏来到朕面前，你倒也不算亏。至少比起你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来说，你是要幸运不少了。” “你！”银甲武士闻言大怒，冲上前来就要一刀砍下，“昏君，去死吧！只要你死了，平大将军的计划照样可以完成！” 傅默渊连动都没动，冷冷地看着那武士。 苏莳却是瞬间就急了。 这昏君若是死了，她的挑战，就永远也无法完成了！更何况…… 苏莳来不及多想，猛地冲到傅默渊身前，想要为他挡刀。 傅默渊猛然怔愣。 千钧一发之际，苏莳白眼一翻，硬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只是，即便她已经晕厥，还是死死挡在傅默渊身前不肯离开。 房梁上的暗卫同时跳下，袖筒间一抹银光闪过，匕首直直扎入了银甲武士的脖子。 那武士猛地抽搐起来，顷刻间已是尸横就地。 暗卫处置了那武士，半跪下来：“奴才护卫不力，请皇上责罚。” “……”傅默渊脸色复杂地看了苏莳一眼，俯身抱起了她，“罢了。今日若是苏常在没事，朕就不责罚你了。若是苏常在有事，你也休想逃脱这一场责罚。” “是，奴才明白。” 暗卫答应一声，一个旋身回到暗处。 傅默渊一手将棋盘和棋子拂下床去，另一手抱着苏莳放下了她。他低眸仔细观察了苏莳半晌，神色复杂至极：“苏莳，你……为何？” 从没有一个人，接连救过他这么多次。 虽然苏莳所谓的救援，有时候看上去滑稽而诡异。有时候更是毫无用处，譬如今日……但是，自从母妃去世，还是头一回有人如此毫无保留地选择对他好。 “苏莳。”傅默渊沉默许久，握起她的手，沉声道，“只要有朕在一日，便不会辜负于你。” …… 苏莳晕乎乎了半晌。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再次见到地府府君。谁知这一醒，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窗外枝头鸟儿啁啾，后殿也是干净无比。若不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苏莳一定会不相信自己前日里的遭遇。 阿筠看见苏莳醒了，眼前一亮，赶紧跑过来，带着哭腔道：“小主，您醒了。” “……”苏莳揉了揉脑袋，口型道，“阿筠，我这是怎么了呀？” “小主，昨日有人犯上作乱。”阿筠连忙道，“皇上说，是您救了他。” 第一百三十章 娴妃被废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她，救了傅默渊？ 苏莳顿时就懵了。搜索脑中记忆，却是死活也找不到关于自己救了傅默渊的段落。 “小主您放心，皇上不会忽略您的贡献。”阿筠鼻头微红，兴奋地拉着苏莳的袖子，“皇上方才去了太后宫中，给太后娘娘问安。等风波过去，您啊，也就否极泰来了！” 苏莳点点头，皱起了眉头。 比起她的运道，她更关心的，其实还是昨天。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昭阳殿。 太后脸色僵硬地坐在主位上，手脚冰凉。 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精心打造的计划，居然在傅默渊手里如此轻易地被破了。 傅默渊饶有兴味地看了太后半晌，笑道：“母后看上去，心情倒是不太好啊。——这倒是有些奇怪，朕平了外头的叛乱，母后难道不该为朕高兴吗？” “这……哀家，哀家自然是为皇帝高兴的。”太后不自在地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哀家也觉得奇怪。这好端端的，平大将军他为何会造反啊？” “这一点，朕也不知道。恐怕要在慎刑司对平大将军进行过拷问止呕，才能得出答案。”傅默渊淡淡道，“昨日宫变，已经抓了几百个和此事有关联的宫人。几乎每个宫里，都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母后的昭阳殿想必也是如此，不如交给儿臣手里的人搜一搜吧。” 让傅默渊的手，深入昭阳殿来？太后悚然一惊，想也不想地尖声：“不行！” “哦？”傅默渊皱了皱眉，笑了，“为何不行。” “这……”太后咳嗽了声，不自在地道，“哀家自己会处置这些人的。皇帝你昨日已经耗费了太多心神，若是连这种小事都要让你亲自出手，哀家也会于心不忍。” “哦，原来如此。”傅默渊微微一笑，笑意讽刺，“既然是这样，那朕也不勉强母后。母后好好休养就是。” 太后松了口气。 回想昨日的种种安排，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却又觉得庆幸。 昨天的事情，几乎都是平大将军出手做的。她和平大将军之间唯一的联系，那就是召了平大将军进宫用膳。外人若是来查，怎么也查不到她头上。 也是幸好自己昨日多了个心眼儿。要不然，恐怕这时，她已经成了阶下囚了！ “对了，母后。”傅默渊顿了顿，又道，“这一回苏常在救驾有功，朕打算给她晋一晋位分。” 苏莳？想起这个名字，太后脸色有些难看。 要不是因为先前苏莳提供的信息有误，她也不会贸然做出贪功冒进的安排。没替尧王争到皇位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苏常在刚晋位不久。”太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去年刚入宫，若是一年就从答应晋位到贵人，只怕是太惹眼了些。” 傅默渊讽刺地勾了勾唇：“谁说朕要将她晋为贵人。” “皇帝的意思是……” 太后狠狠一怔，脸色难看。 “如今，清从殿仍然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主位。”傅默渊淡淡道，“朕打算将苏氏封为嫔位，赐号为静。如此，她就有了入主清从殿的理由。” 太后气急败坏，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什么？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何不行。”傅默渊眯起眼睛，“朕是皇帝，自然该做到事事公平。若是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让后宫嫔妃们对朕如何看待，又让天下子民如何看待于朕。” “你……”太后语塞。 停顿良久，她冷冷地道：“既然皇帝已经决意如此，那还问哀家做什么。你自己去封了苏氏，不就是了？” “朕也正是这个意思。” 傅默渊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大步离开。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发青。 江姑姑端了杯茶过来，劝道：“太后娘娘您别生气。昨日的事情就这样轻轻揭过了，这是您的运气啊。” “你说的，哀家也知道。”太后脸色难看，“只是，方才皇帝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如今，竟然完全不打算理会哀家的意愿，全凭一己好恶行事了！” 江姑姑叹了口气：“娘娘。皇上他和您闹了别扭，怕也不完全是为了苏常在……更多的，还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太后一怔，脸色微凝：“你仔细说说。” “昨日之事，皇上虽然没有拿到什么真凭实据。”江姑姑条分缕析道，“但皇上心里，定是对您起了疑心的。恐怕他也是在拿这件事，来敲打您呢。” 太后皱眉。这个角度，她倒是还从未想过：“若真是这样，那苏莳代表着的，岂不就是皇帝的态度？如此，哀家反倒不好再对苏莳表现出太多的厌恶来了。” 江姑姑点头：“来日方长。要想对付皇上，对付苏莳，咱们还有很多机会呢。” “你说得对。”太后舒了口气，点头道，“小江，平大将军知道咱们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你送一些药过去，让他学会怎么闭嘴。” 江姑姑福身：“是，奴婢知道了。” …… 芜芙殿。 自从昨日宫变之后，傅默渊便下了旨，将娴妃幽闭在宫中。 娴妃自是不肯相信这一切，也一直以为平大将军是被人陷害的。她在殿内歇斯底里地打砸，想要引起傅默渊的注意。 傅默渊没来，薛九功却来了。 一看见薛九功，娴妃便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薛公公，薛公公。皇上他是不是终于听进了本宫的辩解，想要召见本宫了？” 薛九功怜悯地微微摇头，从袖筒里拿出圣旨。他清了清嗓子：“娴妃平氏接旨。” 兰心赶紧拉着呆愣的娴妃跪下。 “上谕。娴妃心怀怨怼，旁惑邪言。性情骄纵，不足以为娴妃。仰承皇太后慈谕，上其册宝，废为庶人，幽居冷宫。”薛九功抑扬顿挫地念了圣旨，笑眯眯地道，“娴妃娘娘，哦不，平庶人，您接旨吧。” “不……不。”娴妃呆愣当场，身子微微颤抖。她眼眶通红，崩溃地吼出了声，“皇上怎么可以如此待本宫！”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废为庶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薛九功失笑摇头：“平庶人啊平庶人。古往今来，犯上作乱都是杀头的罪过。平大将军犯下了如此弥天大罪，难道你还想独善其身不成？” “本宫……”娴妃语塞。她哆嗦了一会儿，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可是，此事与本宫无关啊。” 薛九功嗤笑：“无关？谁不知道平大将军有多宠爱平庶人你，你又如何敢说自己和这件事无关？” “本宫久居皇宫，怎么会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父亲即使要造反，也不该和本宫说啊！”娴妃越想越是觉得不对，“让开，你们都让开。蠢货们，你们还不把这个老阉货按住，和本宫一起去找皇上？本宫是被陷害了，被陷害了——” 娴妃喊得声嘶力竭。言语之中，对薛九功多有不敬。 薛九功一听，顿时冷了脸：“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娴妃娘娘居然还想摆你高位嫔妃的谱儿。我劝娘娘您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芜芙殿的奴才们一个个敛声屏气的，耷拉着脑袋站在旁边。谁都不敢遵从娴妃的意思，去按住薛九功。 就连一向和娴妃最亲近，最是忠心耿耿的兰心，也不敢动弹了。 娴妃喊了半晌，眼睁睁地看着薛九功离开。她大怒地转头，给了兰心一个耳光：“废物。那阉货如此欺侮本宫，你是瞎了吗？为何不帮本宫出气！” “娘，娘娘。”兰心捂着脸，都快哭了，“薛公公他……奴婢，奴婢不敢拦啊！” 她不说还好，越说娴妃越气。抬手冲着兰心，又是几个耳光过去：“废物，废物！” 宫人们纷纷噤声。 此事，小德子忽然带着一群人来到前院。 “小德子？”娴妃一看是他来了，顿时大喜，丢开了兰心不顾仪态地跑过去，“你为何会来。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皇上他，他是不是恢复了本宫的身份？” 小德子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平庶人，皇上旨意已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咱家今日来到这里，是为了将平庶人身边这些宫女太监带走的。毕竟您一个庶人，身边肯定是不需要这么多奴才的。” 说罢，他丢开呆若木鸡的娴妃，扬声道：“好了。除了平庶人的贴身宫女，兰心之外。其他宫女太监们通通跟咱家走，听见了没有！” 一群宫女太监们连忙纷纷跟上小德子的脚步。所有人都唯恐自己步伐太慢，被娴妃连累。 留下娴妃一个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小德子很快离开。芜芙殿里没了人声，宛若冷宫一般。 娴妃哆嗦着肩膀，良久良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呜咽：“啊——” 这声音远远的传出去，凄恻吓人！ 淑妃宫里，也听见了这动静。 她哆嗦了下，想想昨天的事情，心下还是不安：“这什么动静啊。是不是又有人打进宫来了？” 周常在连忙摇头：“不是的，淑妃娘娘。这声音似乎是娴妃的芜芙殿那边发出来的。” “哦，原来是她？”淑妃一听，顿时就安心了不少，“昨儿个的事，听说是平大将军带兵入宫的。看来，娴妃这个妃位是保不住了。” “是啊。若是娴妃没了，这回您就是后宫中唯一的嫔妃了。”夏答应连忙热情地恭维淑妃，“这后宫之中，离皇后之位最近的人，就是您了。” 淑妃听得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都放心吧。等本宫登上皇后之位，一定会给你们俩封赏。” 夏常在连忙起身，亲亲热热地福身：“那，嫔妾就多谢表姐了。” “哈，客气什么。你我可都是一家人呐！”淑妃得意大笑，回头看向周常在，“等过几日，本宫就先把你们的位置提一提。如今后宫的主位，只剩下德嫔和本宫两个。想来本宫说话，也会有几分面子……” 此时，前头忽然传来一阵鼓乐吹打之声。 那声音有点吵，似乎是在排练。 淑妃被打断了话头，不悦地皱起眉头：“这又是什么动静。听着，似乎是从内务府那边传来的？” 夏答应侧耳听了片刻：“好像还真是。” 周常在是宫里的老人了，猜测道：“这动静，似乎跟封主位时的礼乐，听上去差不多呢。” 能成为一宫主位的，不过是贵妃、妃和嫔这三个品级罢了。若是要封一宫主位，那么最有可能的人选，便是淑妃。 妃位之上，就是贵妃。这样说来，她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成为贵妃了？ 淑妃高兴得不行，整张美艳的脸都亮了起来。她顾不得窗口凛冽的北风，直接来到窗前。细细分辨一番，点头道：“不错，这礼乐当真是封妃时用的。” 周常在和夏答应对视一眼，纷纷跪下行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免礼，平身。”淑妃高兴得不行，嘴巴恨不得咧到耳根，仍然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平家已经倒了，接下来接过平家手中权力的，想来就是我聂家了。等以后，本宫在宫中得到了权位，定不会亏待于你们的！” “是。” “嫔妾便在此，多谢娘娘了！” …… 清从殿。 苏莳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被那鼓乐声吵醒了。她忍不住翻了个身，被子捂头，把那烦人的动静隔绝在耳朵之外。 阿筠拿了洗漱用的东西过来，轻声道：“小主。现在外头的人都在说，娴妃倒了。” “……” 苏莳扇子一样的睫毛动了动。娴妃，这就倒了？ “听闻是娴妃娘娘的家人掺和进了昨夜谋反的事情之中。所以，皇上也就没再对娴妃留手。”阿筠解释了一句，叹了口气道，“看来，皇上对谋反之事当真是毫不容忍的。” 苏莳点了点头。她虽然少了个心窍，对许多事都很是蒙昧。但有一单她心里清楚，那就是没有人可以挑战皇帝的权威。 昨日平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傅默渊不肯容忍也是正常的。虽然他对娴妃平婉儿，未免还是太狠辣了些……但这般杀人，倒也不算是毫无原因。 第一百三十二章 淑妃的自以为是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如果傅默渊杀了平大将军和跟着他一起造反的人，地府府君总不该将这些人的死记在她头上，让她平白减少寿命了吧？ 希望不会。 苏莳在心底嘀咕几句，看向阿筠，提笔写：“外头是什么动静？” “听说啊，是封主位时的礼乐。”先前阿筠进殿的时候，听外头老资格的宫女说过了。这会儿被苏莳问道，便顺口答道，“看来，是哪位小主要晋升了。” “封主位？”苏莳疑惑，写道，“要封谁？” “这……”阿筠无奈地笑笑，“奴婢只是个小宫女罢了，怎么会知道这些呀。” “哦。”苏莳点了点头，“兴许是某位贵人，又兴许是德嫔，或者淑妃吧。” 在宫中，越级提拔的情况十分罕见。 所以苏莳也万万没想到，傅默渊要提拔的人居然是自己。 阿筠侧着脸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听说，淑妃家中也是武勋出身。莫非昨日皇上镇压平家叛乱时，动用了淑妃娘娘的父兄……” 这，倒也说得过去。 苏莳愣了下，了然点头。 既然如此，看来傅默渊要封的人，就是淑妃了。 苏莳叹了口气，捏捏手心。想想淑妃对自己的为难，忍不住愁眉苦脸。 她只是个小常在，淑妃却马上就要成为正一品的贵妃。看来以后，她这日子更是要难过了！ 翌日一早，太后特地令合宫一同前去请安。 一方面是为了在叛乱之后安抚人心，彰显皇家仍然气度雍容，并未被叛乱之事所影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布晋位的决定。 昨日内务府排练的礼乐，传遍了半个后宫。 今日后宫众人到达昭阳殿的时候，几乎都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到底是谁，会成为这个晋位的幸运儿。 众人几乎都觉得，这个人会是淑妃。 淑妃一来，便听见众人的谈论。她描画精细的唇瓣微微一勾，得意地咳嗽一声：“咳咳！” 众人看见淑妃来了，连忙行礼：“淑妃娘娘。” 苏莳也在众人之中一起行礼。 周常在谄媚地笑道：“兴许再过几天，咱们就该叫您一声淑贵妃了。” “哪里哪里。”淑妃心里得意，表面上却不想显得太过，笑道，“眼下，皇上和太后还没宣布谁才是那个要晋升的人呢。你们啊，也别猜测得太早了。” “后宫之中除了表姐您，还有谁有资格晋位。”夏答应笑道，“表姐您是这后宫的第一人，往后咱们都得向表姐您行礼才是。说不定再过一段时日，这逢一逢五的合宫请安啊，咱们就不止要到太后娘娘这边来了，也得去跟您请安呢！” 夏答应的嘴，极会说话。淑妃听得开心，咯咯笑了起来：“哎呀，你这丫头。” 苏莳在旁边听得心不在焉，低头摆弄一下手指。 她对淑妃素来不喜，更没耐心去仔细听这些无聊的吹捧。 淑妃眼风一扫，便看见了苏莳出神的模样。 她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苏常在，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莳打了个哆嗦，迅速抬起头，怯生生地摇了摇头。 淑妃缓步走到苏莳面前，冷冷地道：“方才所有人都在对本宫行礼，心无旁骛。唯有你，却在这里走起了神。苏常在，你这是不服本宫吗？” 苏莳用力摇头，口型道：“嫔妾不敢！” 这口型简单得很，淑妃也看懂了。她冷笑道：“不敢？你苏常在还有什么不敢的。仗着皇上最近对你的宠爱，你在本宫面前的时候也不知收敛。今日，本宫便以妃位之尊，教训教训你！” 看样子，淑妃是要拿苏莳立威了！ 德嫔一个激灵，连忙上前笑道：“淑妃娘娘，这里是太后的昭阳殿。您要在这里教训人，怕是不合适吧？” “本宫是妃位。过几日，说不定就要晋位贵妃。”淑妃不耐烦地看着德嫔，“怎么，难道你是觉得，本宫连教训一个常在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 德嫔心里暗暗叫苦。 看来，淑妃是铁了心要教训苏莳了！ 此时昭阳殿正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众嫔妃一起看向正殿门口，看见江姑姑站在那里。 江姑姑视线从在场妃嫔们脸上掠过，落在娴妃脸上：“太后娘娘在内殿里，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娘娘让奴婢出来，问问这边发生了什么。” 说着，江姑姑将视线挪到苏莳这边。 苏莳默默看向淑妃。 江姑姑挑了挑眉：“淑妃娘娘？” 淑妃恼怒地瞪了苏莳一眼，勉强笑道：“江姑姑。方才是苏常在在这边冒犯了本宫，本宫这才想要教教她宫中的规矩——” “原来，淑妃娘娘是想教苏常在规矩。”江姑姑笑了笑，不咸不淡地道，“只是这后宫之中，本就有负责教人规矩的嬷嬷。淑妃娘娘您身份尊贵，若是您当真觉得苏常在规矩学得不好，送个嬷嬷过去也就罢了。亲手教训，未免有失身份吧？” “这……”淑妃讷讷地道，“本宫知道了。回宫以后，本宫便派个嬷嬷去教导苏常在。” 江姑姑又笑道：“哎，淑妃这话就错了。如今后宫的主人，仍然是太后娘娘。有些事情，淑妃娘娘您也做不得主。这苏常在的规矩到底好不好，还得让太后娘娘看了才准。” 淑妃得了个老大没脸，不说话了。 江姑姑含笑看向其他嫔妃：“进去吧。” “臣妾明白。” 嫔妃们齐声答应，依位分高低进了昭阳殿。 淑妃站在首排，讪讪地低着脑袋，一起进了内殿。 进门之时，她回头恨恨地看了苏莳一眼。若不是这贱人，她今天怎么会得了这么大的羞辱！ 她一定，会让这个贱人好看！ 众人进了昭阳殿，按次序坐了。 太后咳嗽一声，和颜悦色地道：“前儿夜里，宫中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上柱国平大将军犯上作乱，此时已经被皇上擒住，下了天牢。这事已经彻底解决，你们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众人纷纷点头，齐声：“是皇上英明神武，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庇佑臣妾。” 第一百三十三章 晋位静嫔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太后微微一笑，笑容略有些阴沉。 什么洪福齐天不洪福齐天的。若她当真是个有福的，这会儿坐在金銮宝殿上的人就不该是傅默渊了，而应该是她的儿子，尧王才是！ “罢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那就先不提了。”太后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有过当罚，有功当赏！前儿晚上，有人立了功。今日，皇上特地让哀家下旨，给那人晋一晋位分。” 淑妃闻言，顿时沾沾自喜地站了起来：“多谢太后娘娘。” “淑妃？”太后闻声一愣，皱眉道，“你站起来干什么。” “太后娘娘？”淑妃不解地看向太后，“臣妾，不就是那个要晋位的人吗？” 太后这才明白，原来是淑妃误会了。 她皱了皱眉，不悦道：“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太，太后娘娘……” 淑妃顿时就懵了。 夏答应和周常在，也都吃惊地看向太后。 太后见状眯了眯眼睛，脑中忽然飞快掠过一个想法。 “淑妃。”太后看向淑妃，冷冷地道，“你进宫多少年了，怎么还连一点儿矜持都不懂。哀家只说了晋位，什么时候说过让你晋位了？” “这，难道晋位的人不是臣妾吗？”淑妃闹了个大红脸，揉搓着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臣妾，臣妾……” “你看看人家苏常在！”太后冷哼一声，看向苏莳的时候，和颜悦色了不少，“人家就气度深沉，没有一点儿喜怒外露的表现。” 淑妃转头，眼神怨毒地看向苏莳。 “苏常在，你晋位了。”太后看见淑妃表情怨恨，心底越发高兴，笑道，“皇上说你护驾有功，越级擢拔了你。从今日起，你就是静嫔了。” “……” 苏莳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她傻傻地看着太后，感觉自己听错了。 “静嫔，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江姑姑也含笑道，“莫非是听见这个消息，开心得过了头，忘了反应吗？还不快向太后娘娘谢恩。” 一旁的德嫔脸色复杂地看了苏莳一眼，推了她一把。 苏莳连忙站起身来，在所有人吃惊的眼神当中起身，行礼。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清从殿名正言顺的主位了。”太后笑眯眯地道了一声，转头看向其他嫔妃，“你们也要跟苏常在多学学。关键时刻，为了皇上，要有豁出一条性命去的想法。知道了吗？” 事已至此，嫔妃们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纷纷起身：“是，嫔妾（臣妾）知道了。” 太后微微颔首：“很好。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们都下去。” 众人行礼告退。 淑妃离开的时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回头狠狠瞪着苏莳，恨不得将她撕成千万片。 苏莳怯生生地往德嫔背后躲了躲。 “苏莳！”这个举动，顿时让淑妃更生气了，“你先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晋位的消息，故意要让本宫难堪，这才瞒着不说，好让本宫出丑的？” 苏莳赶紧摇头。 “你说你没有这份心，谁信！”淑妃恶狠狠地瞪着苏莳，七窍生烟，“也好，也好。虽然你连升两级，可你不过是个嫔位罢了。在本宫面前，你仍然一文不值！你且等着，本宫倒要看你能横行到几时！” 淑妃说罢，一甩袖子迅速离开。她走得很快，也不知是嫌恶苏莳，还是不想在这丢人的地方停留太久。 苏莳咧了咧嘴，赶紧给德嫔行了个礼，口型道：“多谢德嫔娘娘。” “……”德嫔脸色复杂地看了苏莳一眼，“你不必再跟本宫行礼了。方才太后也说了，从今儿个起，你就是静嫔了。你和本宫是同级，至多不过叫本宫一声姐姐。这下级嫔妃对上级的礼，本宫倒是受不起了。” “德嫔娘娘……”苏莳想了想，诚恳地口型道，“在我心中，您永远都是帮过我很多次的德嫔娘娘。” 苏莳说得很诚恳。虽说德嫔后来对她的确有了心结，但当初的那些帮助而已是实打实的。 德嫔闻言，眼神倒也有些动容。她叹了口气，点头道；“也罢。今儿个天冷，静嫔你先回去吧，本宫也要回宫了。” “好。”苏莳冲德嫔讨好地笑了笑，转身回了清从殿。 兰翠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苏莳：“想不到，当初的小小答应居然走到了今天。” “住嘴。”德嫔皱了皱眉，低声训斥兰翠，“答应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宫里只有静嫔苏氏。你得记好了，以后不能再对静嫔有什么不恭敬的地方。” 兰翠一个激灵：“是，奴婢明白。” 德嫔再度叹了口气。 其实当初听说有人要晋位的消息，德嫔也曾经悸动过。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跟在傅默渊身边那么多年，一直不图名利、温柔谦和。入宫了这么长时间，傅默渊原本应该提拔自己…… 可谁知，傅默渊仍然没有提拔她。他擢升的，是苏莳。 那个蠢笨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得到傅默渊这般心思的？德嫔越想越觉得不解，心思纠结了起来。 良久良久，德嫔叹了口气：“回去吧，兰翠。” “是。”兰翠福了福身，答应一声。 昭阳殿前头，很快没了人影。 江姑姑从窗纸的缝隙里看了外头一眼，回到太后身边小声道：“太后娘娘，嫔妃们都走了。” “都走了？终于都走了。”太后皱眉，冷哼一声，“都是些不成器的。一个个进宫也有几个月时间，却连一个晋位的都没有。只有个苏莳，从答应的位置一路爬上了嫔位！” “苏常在……哦不，静嫔也是个得用的。”江姑姑轻声道，“至少静嫔肯为太后所用。” 太后却已经不将希望寄托在苏莳身上，冷笑道：“静嫔脑子不好使。许多事情指望着她，怕是不成。哀家还是不能将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江姑姑问：“太后的意思是？” “静嫔，静嫔……”太后皱眉，凝神思索片刻，“罢了。静嫔这个人该怎么处置，哀家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对另一个人，哀家倒是有想法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杀人灭口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江姑姑问：“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平大将军！”太后阴沉地吐出四个字，“他这两天进了刑部，听说吃了不少苦头啊。” 江姑姑想想刑部那七十二道酷刑，不由抽了口凉气：“正是。不过，听说平大将军的表现还算不错。虽是受尽酷刑，却也能坚不透露娘娘您的消息。看来，此人作为咱们的搭档，倒也合格。” “合格？”太后凉薄冷笑，“小江啊小江，你真是太单纯了。平大将军他哪里是不肯透露出咱们的消息，他分明是指望着咱们能出手将他救出去。你信不信，若是他没了出去的指望，会第一时间反咬咱们一口？” 江姑姑抽了口凉气：“不会吧……” “不会？怎么不会。”太后阴沉反问，“当初平大将军放弃身在后宫之中的女儿，要跟咱们一起谋算皇帝的时候，不也没对芜芙殿的平庶人表露出过什么吗。他素日里一向宠爱平庶人，却还是能对平庶人如此隐瞒。更别说，是和咱们了！” 江姑姑敛眉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太后的话有理：“那，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太后冷声道：“很简单。咱们现在，就该出手了！” “出手？” 江姑姑不解。 太后冷笑，抬手做了个斜斜下切的动作。 江姑姑看得抽了口凉气，隐约明白了。 她跟太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点了点头：“择日不如撞日。这两天刑部的人密集审讯了平大将军一番，一定会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拷问。你这就去天牢一趟，给大将军送点儿好东西过去吧。” “是。”江姑姑福了福身，郑重其事地点头，“娘娘心慈。只要用上那东西，平大将军就能好好休息了。” “是啊，谁说不是呢。”太后冷笑，“有那东西在，平大将军往后，永远都能安静了。” 江姑姑收拾一番，等天黑后，趁夜色匆匆前往天牢。 天牢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正坐在条凳上闲聊。 “嘿，要说那大将军真不愧是行伍出身。皮鞭子泡了辣椒水往他身上抽，他居然都能死撑着没反应！” “他到底在庇护着谁，怎么就能丝毫不漏口风。真真是奇了，那和他勾结在一起的人到底是多矜贵的身份？” “你问咱们，咱们也不知道啊。——不过，等什么时候咱们把那平大将军的嘴巴给撬开，咱们也就能知道了。” “也是……” 江姑姑听着众人的话，一阵心惊。 在她身后，一个小狱卒悄悄拿钥匙开了门，对江姑姑耳语道：“姑姑您快进去吧。这里到处都是旁人的耳目，再晚，奴才怕也是没法拖延时间了。” “我知道了。”江姑姑闻言回过神，连忙点头，“放心吧。来日在太后那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嘞。”小太监连忙点头，“那小人就等着了。” 江姑姑提着篮子进了大将军的牢房。 一进牢房，她便皱眉捂住了鼻子。 大将军的牢房里，到处都是腐烂的气味，还有鲜血的腥气。 短短两天，一个曾经耀武扬威、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便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这会儿他身上，完全没了先前的威风。取而代之的只是委顿，还有一点不安。 “大将军。” 江姑姑来到平大将军身前蹲下，悄悄叫了一声。 平大将军一听她的声音，身子顿时狠狠一震。他抬起鞭痕累累的脸，颤声：“江，江姑姑……” “嘘，噤声。”江姑姑连忙摇头，小声道，“平大将军，太后娘娘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她老人家让奴婢来告诉你一声，说是让您再好好等等。等过一段时间，她便想个法子救您出去。” “再过一段时间？”平大将军一听，顿时头昏眼花，语气也激烈了几分，“江姑姑，您也看见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每天熬刑，我都难受得要死！这时间我是熬不下去了！” 江姑姑后退一步：“那，平大将军想怎么办？” “我要太后想法子，立刻救我出去！”平大将军咬牙，“若是太后不肯，那就休怪我出卖太后的秘密了！” 江姑姑皱了皱眉，手指不经意间抚过篮子里的小碗。 太后娘娘果然英明。她先前的这步棋，算是下对了！ “平大将军你放心吧。若是你执意如此，那太后也会答应的。毕竟，太后也是个讲情面的人。”江姑姑顿了顿，点头道，“皇上也太心狠手辣了些，您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呢。” 平大将军龇牙咧嘴：“是啊。这伤也太难受了……” “这里有一份灵药，是太医院那边拿的。”江姑姑从篮子里拿出那只小碗，递给平大将军，“听闻太医院那边的人，拿它来镇痛。大将军喝了它，就不疼了。” 平大将军身上正疼得厉害。听了江姑姑的话，他顿时不假思索地接了药碗，咕噜一下一饮而尽。 江姑姑勾了勾唇，神色略有些阴沉：“那，奴婢告退了。” 她小心地收了地上的碗，福身退下。 平大将军点了点头，恍惚间当真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许。 他正要合眼休息，忽然感觉四肢阮洋洋的，意识正渐渐抽离。 这感觉不像是被麻醉了，倒像是…… 平大将军顿时大骇，想叫却叫不出声来。他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咯咯”声。手指徒劳无功地到处乱抓，最终，陷入彻底的安眠。 …… 清从殿。 内务府的人动作很快。 今日早上，太后宣布了苏莳封嫔的消息。 晚上，内务府的人便送来了嫔位的礼服。 阿筠笑得合不拢嘴，拿起礼服在苏莳身上比了比：“小主，这礼服当真很衬您呢。” 苏莳看了那礼服一眼，还觉得有点不现实。 几个月前，她还不过是个答应罢了。人人都能踩上一脚，怎么今天，她忽然就成了嫔位…… 这幸运，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怎么了，小主。”见苏莳脸色不对，阿筠连忙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幸存之人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苏莳摇了摇头。 她身子倒是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心里总有点不安。 “小主，您都要被封嫔了，难道还不开心吗。”阿筠甜滋滋地笑着，走到苏莳旁边坐下，“您入宫没多久，就封了静嫔。这可是其他小主和主子们，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呢。” 苏莳按按眼皮，微微摇头。从刚才开始，她右眼就在突突地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小主……”看苏莳神色总是有些不虞，阿筠想了想，换了个法子劝她，“您不妨这样想想。封了静嫔，您每个月的份例就多了不少。就连能吃的东西，也多出了好多呢！” 吃的？苏莳一听，眼睛就亮了，口型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筠点头，一本正经地表示，“嫔位能吃的东西，比起常在多了两倍。更别说，还有牛乳、羔羊肉之类的新鲜食物供应。” 牛乳和羔羊肉……那可都是好东西呢。 苏莳舔了舔嘴唇，一下子就动了念头。她一把抓住阿筠，笑眼弯弯，右手拿了纸笔写：“阿筠，咱们去吃糖蒸酥酪！” “哎，好！” 阿筠也是食指大动，脆生生地答应一声。 …… 清从殿里，一片欢腾。而芜芙殿，就不是这样了。 此时芜芙殿内，已经没了聚集如云的宫女和太监。 娴妃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怔然不语。 即便芜芙殿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了很久，也没有多余的炭火可以换上，此时的娴妃仍然像是察觉不到冷一般，仍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兰心在旁边冻得哆嗦，揉搓着肩膀道：“娘娘，您好歹坐到床上吧。” 娴妃回过神，勉强点了点头。 兰心扶起娴妃，带着她坐到床上，用被子将她围住。 娴妃低头看看自己，忽然寥落低语：“兰心你说，本宫如今的情况，是不是像极了苏常在当日还是个答应，被淑妃为难的时候。” “什么，苏常在？苏常在就是个贱婢。娘娘，您别拿自己去跟她类比。没的辱没了您！”兰心眼里闪过一抹嫉恨，“娘娘您放心吧。她这辈子啊，都越不过您去！” “越不过本宫？”娴妃苦笑一声，“如今本宫只是个庶人，那苏常在却还是个常在……” 兰心用力摇头：“可是娘娘您别忘了，苏常在出身低微。她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贵人罢了！又怎能和您相比？” 娴妃闻言不由点了点头，眼里也多了几分自信。 此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个太监走过，嘴里还交谈着什么。 “听闻那苏常在就要封为静嫔了，真是好命。” “嗨，也是皇上偏疼她。要不然去岁进宫的秀女这么多，为何只有她被封为嫔位？” “静嫔，静嫔这个封号好得很呐。德淑娴静，皇上显然是要将苏常在，哦不，要将静嫔和其他三位高位嫔妃并列呢！” “嘘——什么三名高位嫔妃，明明就是两位。你难道不知道，那娴妃已经被废了？现在就连薛公公说起她，也是叫平庶人呢！” “嘿嘿，那倒也是……” 兰心听着，彻底僵在原地。娴妃更是浑身僵冷，感觉冰冷深入骨髓。 忽然，娴妃发出一声哀戚的高呼，不顾一切地往外跑去。 兰心赶紧在后头追：“娘娘！” 娴妃跑到门外，眼珠充血。她一把抓住那路过的两个太监，激烈质问：“你们方才说什么。苏莳那贱婢，居然被封为静嫔了？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娴……不，平庶人。”两个太监哆嗦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来了勇气，一把将娴妃推开，“您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奴才面前装什么大头啊！” 娴妃一个颠簸，摔在地上。她眼珠子仍然死死瞪着那太监：“你说，静嫔是怎么回事！你说！” “平庶人，这事儿和您有什么关系。”另一个太监乜斜着娴妃，“静嫔不静嫔的，那也是皇上的事情了。您和静嫔眼下已经是一个天，一个地了。您还计较什么呢？” “是啊。”同伴点点头，和那太监一唱一和起来，“您觉得，您现在还配跟静嫔娘娘相提并论吗？被您提及，都是对静嫔娘娘的侮辱！” 兰心气得胸口起伏：“你，你们！”他们居然敢如此讲！ 娴妃却没有理会两个落井下石太监的意思。 她微微低着头，渐渐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两个太监听得打了个哆嗦。对视一眼，决定走人。 兰心想去追上他们，又顾念着娴妃，最终仍是选择留在这里照看娴妃。 娴妃笑了一会儿，捂着肚子渐渐停下。 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娴妃趔趄着站起身来，唇角噙着的笑意无比瘆人。她轻声自言自语：“皇上啊皇上。我平婉儿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对你无比忠诚。没想到事到临头，你将我贬为庶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抬举了那苏莳……如此，我平婉儿又何必再跟你有什么情分！” 娴妃恶毒一笑，深深看了凌霄殿的方向一眼，转头进了芜芙殿。 兰心担忧娴妃，始终不离左右。 等娴妃进了殿内，兰心才松了口气：“娘娘您何必跟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不过是没根的东西罢了！” 娴妃冷笑，笑容怅然：“宫里拜高踩低才是现实。只是本宫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凭什么她苏莳，就能成为静嫔？” “娘娘……” 兰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芜芙殿内陷入寂静。 忽然，内殿传来一声窸窣。 兰心顿时惊跳起来：“是谁！” 内殿沉默了片刻，有人缓缓走出来：“娘娘，是奴才。” 这声音，在娴妃听来略有些耳熟。她眯着眼睛辨认了半天，迟疑道：“是你……徐叔叔？” 来人姓徐，是平大将军麾下一员偏将。他承蒙平大将军提拔多年，对平大将军的忠心，也是一片昭昭。 前几日平大将军被抓住之后，他帐下多数将军都被抓住了。唯有徐将军当时有事在外，幸存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联合太后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徐将军双目含泪，上前拉住娴妃的手：“贤侄女，从小时候起，大将军他就没让你吃过苦。如今，你却在这里……唉，苦了你了！” 娴妃眼眶一酸：“徐叔叔，这都不算什么。你，你是怎么进宫的？你为什么要进宫？” “进宫？”徐将军冷哼一声，眼里含了恨意，“我进宫，自然是为了杀那狗皇帝。至于为什么进宫……那还是托了太后娘娘的齐天洪福呢。” “杀皇上？”娴妃怔然。 徐将军愤恨地道：“自然是要杀了那狗皇帝！贤侄女你不知道，平大将军已经死了！” 此事恍若一个惊雷，将娴妃劈得一个趔趄。 “死，死了？”娴妃脸色刷白，“怎么会死！我爹他，他不可能死的……” “此事是真的。若不是平大将军当真死了，我也不愿如此说！”徐将军沉痛道，“听说平大将军一入狱，狗皇帝便迫不及待想要他的命。严刑拷打两天，平大将军就死了！” 娴妃捂着嘴惊呼：“我爹平日里身体那么好，怎么说死就死了？有古怪，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贤侄女，我也知道这件事有古怪。”徐将军安抚娴妃，“只是事已至此，即使再多说也没用了。如今咱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给平大将军报仇！” “……” 娴妃犹豫难决。 “怎么，娴妃。”一道冰冷肃然，完全不同于平时慈爱的声音，骤然出现。不是太后是谁，“你父亲平日里多照顾你，多爱护你，这一点应该不用哀家说。难道为你父亲报仇的事情，你都不乐意吗？” “太后娘娘——”娴妃回头，不敢置信地低呼。 徐将军半跪下来：“参见太后。” “娴妃，哀家正是过来看你的。”太后冲徐将军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父亲对你那么好，你总该对他有所回报才是。” 娴妃脸色急速变化。她咬了咬唇：“臣妾自然愿意回报父亲。只是……嫔妾当真能为父亲复仇吗？” 太后淡淡问：“你是在怀疑哀家的本事了？娴妃，你父亲死前手里还有一支秘密军队。这支军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只要咱们能操纵这支军队，就能出奇制胜！” 娴妃连忙摇头：“臣妾不敢。臣妾自然相信太后娘娘。” “不敢，也是做了。”太后冷然一笑，“不过不要紧，娴妃你有所怀疑也是常事。哀家倒也不是不能证明，自己的真正本事——李丞相，出来吧。” 李复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娴妃没想到自己的芜芙殿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人。一时间，她脸色无比精彩。 太后淡淡道：“有哀家，还有李丞相。娴妃你这回总该相信，哀家等人有本事让你报仇了吧？” 娴妃脸色剧变。思忖良久，她缓缓点头。 太后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满意的微笑：“好，很好。娴妃，你也不是个没福气的。等皇帝死了，” “是，娘娘。” 娴妃答应一声，神色似哭似笑。 皇上啊皇上。 既然你将臣妾的心弃若敝履，那就别怪臣妾对您也下手无情。 咱们俩，不过是你来我往，旗鼓相当罢了！ 太后安抚了娴妃几句，和李丞相一同离开。 来到殿外偏僻处，太后松了口气，靠在李丞相怀里。 “太后娘娘。”李复低唤一声，手掌不规矩地攀上她的肩膀。 两人动作颇为熟稔，一看就知道，这样的苟且不是一次两次。 “复郎！”太后轻声，“若是皇帝死了，咱们的儿子也就能即位了。” 李复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啊。尧王若是能即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那可是你的骨血呢。”太后冷笑，“这傅家的天下，也是时候倾覆了。” 李复和太后对视一眼。 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是时候紧锣密鼓地，准备扳倒傅默渊的诸般事宜了。 …… 转眼几日后，到了苏莳封嫔的日子。 这天，苏莳穿上了嫔位的礼服。 封嫔之日的赞者和主者，居然意外是由傅默渊担任。 按理说，封主位时的赞者该是皇后。只是眼下，宫中是没有皇后的。于是，傅默渊便理所应当肩负起了赞者的责任。 对于这个决定，东西六宫都是一片震惊。淑妃听说此事，尤其觉得不爽，在宫里砸了七八个花瓶。就连素来贤淑的德嫔，也对此颇有微词。 苏莳也觉得有些不妥。 等待仪式进行的期间，她忍不住问过傅默渊：“皇上。您承担嫔妾封嫔的……当真没事吗？” “你已经是嫔位了。你的自称，该改成‘臣妾’才是。”傅默渊淡淡纠正了苏莳的自称，随即道，“不过是主持礼仪罢了，为何不行。” 苏莳忍不住摇头：“折煞嫔……不，臣妾了。” “你会觉得折煞？”傅默渊挑了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恐怕你只是不想太过出格吧。” 被傅默渊识破了心思，苏莳忍不住讪讪地笑：“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傅默渊冷笑一声：“罢了。——静嫔，你要记住。朕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目的。你没什么心眼儿，就不必替朕担忧这些事情了。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自己。” 苏莳没趣地点了点头。她一阵尴尬，只能捏着鼻子装成什么都没听见。 傅默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殿里的炭盆有些闷，朕去外头走走。” 说罢起身，来到殿外。 薛九功跟在傅默渊身后，小声问：“皇上，典礼上的事情，会不会吓到静嫔娘娘。” “或许会。”傅默渊顿了顿，冷声，“不过，静嫔既然成了朕的女人，这一切就是她必须要学会承受的。” 薛九功笑道：“是。老奴明白，皇上这是对静嫔娘娘颇有期待呢。要不然，您怎么不去选择淑妃德嫔她们，做这个靶子。” 傅默渊微微勾了勾唇，默认了。 他对苏莳的期待，可不止是这一点而已。 苏莳，是难得和他生死相许的女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怎么老是你？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总有一天，傅默渊会带着苏莳攀上权势的最高峰。 傅默渊在殿外待了一阵子。 外头内务府的鼓乐，如期响起。 “吉时已到。”小德子在殿外喊了一声，“静嫔娘娘请——” 苏莳一哆嗦，穿着吉服站起身来。 她被阿筠扶着，浑浑噩噩出了大殿，沿着丹陛两侧的路往上走。 她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依稀感觉有点不真实。 毕竟苏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就成了静嫔。 一路来到丹陛上头。傅默渊早就从另一条路上去，在最顶上等着。 看见苏莳来，他抬手将嫔位的册宝递给她。 苏莳接过册宝，小德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按理说仪式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 谁知此时，从旁边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奴才当中，忽然跳出不少人来。 那些人一个个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就要往傅默渊身边攻来。 “皇上——” 苏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挡在傅默渊身前。 傅默渊意外地看着苏莳：“静嫔，你？” 苏莳摸了摸嘴巴，自己也是诧异不已。 她怎么忽然就能说话了？ 傅默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抬腿踹飞旁边攻来的侍卫：“这里不是发呆的地方。你，去后头躲着！” 他一伸手，将苏莳推向后殿。 后殿空无一人，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只是，现在苏莳显然不甘心只在最安全的地方徘徊。 怎么办，她该去哪里。 前头傅默渊和神秘刺客的打斗，越发凶狠。 在众人的攻击之下，傅默渊屡次身陷险境，身上也多了几道血口。 情况，越发紧急。 苏莳左右看了看，看见一支匕首，眼前忽然一亮。她咬牙拿起匕首，在手腕上狠狠划了一道。 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苏莳一阵眩晕。她身子摇晃片刻，直接倒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时，苏莳已经身在地府。 地府府君看见苏莳，也是一阵意外：“苏莳，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府君。”苏莳忙道，“您快帮我看看，我还有多少寿数。” 地府府君不满地冷嗤一声：“你还问！你的寿数还有不少，好端端的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哦，你还是自裁？” 苏莳心底难得清明。她赶紧将手腕往后收了收，说起话来条理也分明了不少：“府君容谅。我这次急着来见府君您，实在是有事相求。” 地府府君冷声道：“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是关于傅默渊的事情！”苏莳深吸了一口气，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地府府君，“府君，我只想问您。傅默渊他，还有多少寿命？” 地府府君冷冷地看了苏莳一眼，语气也是没什么好气的样子：“放心吧。这人皇的寿数可比你长的多，你死了他都不会死。” “既然如此，那傅默渊就不该在此时身陷险境！”苏莳眼前一亮，有理有据地辩解道，“府君若是能看见如今凡界的情况，就该知道傅默渊现在面临着的，是什么样的困境！” 地府府君皱了皱眉：“这个，本君倒是看见了。” “府君，许多事情，是不该发生的。”苏莳急道，“恳求府君救傅默渊一回！” “唔。”地府府君闻言皱了皱眉，缓缓道，“傅默渊最近造的杀孽极重。或许，他也是时候该死了——” “话不是这样说！”苏莳朗声道，“最近傅默渊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据我所知，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府君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先前本君叫你去那暴君身边，就是因为暴君杀孽太重。如今他杀孽造够了，即使入了地府也是自作孽。” “这个我知道。”苏莳点头，声音清朗，“只是府君你与我的约定，是让傅默渊不要滥杀无辜。如今傅默渊也并没有杀害无辜，他杀的，不过是有罪之人罢了。” 府君皱了皱眉，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你要怎么才能保证，他往后也不会乱杀无辜？” “这个……”苏莳沉吟片刻，笑了，“只要有我在他身边，我便会竭尽所能。” 府君嘿地笑了一声。 他赞赏地看着苏莳，微微摇头：“你这妮子，嘴巴倒是挺快。难怪你在阳间的时候，心窍少了一窍，蠢蠢笨笨。若是你在阳间也这么聪明，那还真不知到底有谁能受得了你。” 听府君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答应了。 苏莳松了口气：“那，府君……” “本君送你还阳。”地府府君大手一挥，“去吧。——既然你唇舌的关窍已开，本君不妨送你两个人情。一来，这是地府衙役勾魂时用的引魂香。香气可以让闻到的人，变得痴痴呆呆。只要你将这东西施用在那群乱臣贼子身上，他们自然便会睡过去。一天一夜之后，才会清醒。” 苏莳感觉身子一轻，往上飘去。 说话间，地府府君的声音越来越小。 “等一下，府君！”苏莳一愣，“这第二条人情呢？第二条是什么？” 此时，府君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 苏莳身子轻飘飘晃了许久，骤然一沉，回到躯壳当中。就连平素总是混沌的脑子，也猛然清醒不少。 而那引魂香……苏莳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引魂香就在手中。而手上的伤口此时已经止血，完全愈合。 看来，地府府君果然答应了她的要求！苏莳精神一振，看看前头还在打斗的情形，将帘幕掀开了一道缝儿。 她学着地府衙役的模样，将掌心放在引魂香瓶底，以心神控制着那香气飘向庭院中的众人。 此时，太后已经来到傅默渊身前。 她猖狂地冷笑，不复平日的慈祥外貌：“傅默渊啊傅默渊，你终于要和你那贱人亲娘一样，去阴曹地府了。” “是你。”傅默渊眸光冷冽，“或者，我该说——果然是你。” “是哀家，又如何。”太后得意地笑，“难道你还当真觉得，咱们俩之间，是什么母慈子孝的关系吗？” 李复站在太后身旁，笑道：“皇上，你大可以放心地去了。在你死后，我和太后娘娘共同的子嗣，尧王会即位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默渊盛世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傅默渊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尧王是你们的儿子？” 虽然他早就知道，太后和李复没什么底线可言。但如今的情况，还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错，尧王的确是哀家和李丞相的子嗣。”太后轻叹一声，回头勾住李复的衣袖，笑吟吟地道，“你父皇和你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唯有在李丞相身边，哀家才能感受到做女人时的欢畅。” 李复闻言笑了，低头亲亲太后的眼睛。 太后娇嗔一声：“李丞相，你真是讨厌——” 这番景象，让傅默渊胃里一阵翻滚。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先帝就是为了你这样的贱妇，抛弃杀害了我母妃。他若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妃子居然给自己戴了这样一顶绿帽子，定是激动得很。” 太后脸色冷了冷：“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傅默渊轻嗤一声：“是谁在胡言乱语？” “你！”太后咬牙，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李复，“李丞相，是时候让他去死了。” 李复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拿起一把被丢在旁边的长剑，缓缓走到傅默渊身边：“皇上，你可别怪老臣！” 他刚要提剑刺向傅默渊，忽然感觉一阵头晕。 李复闷哼一声，松手撒开那把剑，身子猛地摇晃。 “复郎，你这是怎么了。”太后见状一愣，“你……啊。” 一语未毕，太后身子也晃动一下，晕厥过去。 傅默渊看得一怔，手指攥紧袖中的匕首。 他原本就知道太后和李复要在此时起事，也原本就准备好了对付他们的法子。 但即便如此，太后和李复又是遇见了什么样的情况。为何忽然就晕了过去…… 傅默渊正惊疑不定着。背后，传来苏莳那有些生涩的声音：“他们，都晕了？” 傅默渊眸光一闪，怒道：“苏莳！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刀兵无眼。苏莳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定会被乱臣贼子波及！ 苏莳没理会他，从后头一溜烟地跑了出来，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皇上，尘埃落定了。” 傅默渊一怔，看向一旁。 果然如苏莳所言，这会儿乱臣贼子们多数已经瘫倒在地，发出了长长短短的呼噜声。 苏莳一把握住傅默渊的手掌，眼光眨巴眨巴：“他们都中了勾魂香。地府府君告诉我，这勾魂香会让他们晕上一天一夜。等到了时候，才会醒来……” “什么地府府君。”傅默渊听得一愣一愣的，蹙眉道，“你说的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这……哎呀。”苏莳吐了吐舌头，“这件事很复杂，一时间也说不完。既然乱臣贼子的事情已经了了，皇上不如和我一起回清从殿，咱们好好说说？” 傅默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好。” 等傅默渊安排好一切，苏莳便跟傅默渊一同回了清从殿。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傅默渊这样的聪明人，索性便将自己和地府府君所有的约定，都一并说了。 傅默渊听得神色变化，啼笑皆非。原来这丫头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在他身边做出了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来。 苏莳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傅默渊：“皇上，您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对臣妾生气吧。” “你说呢。”傅默渊皱了皱眉，冷冷地道，“在你看来，朕便是这般不通情理的人？” 苏莳心虚地笑笑：“那，那倒是没有。臣妾一直觉得，皇上是天纵英才。这样的您，又怎会不讲道理呢。” 傅默渊凝视了苏莳许久，冷嗤一声：“你会说话之后，这嘴巴倒是伶俐了不少。” 苏莳无言以对，只能嘿嘿一笑。 今日的事情毕竟是造反，牵连甚广。 抽空听完苏莳的话，傅默渊又去前朝，处理了许多和李复相关的事情。 李复留在朝堂上的势力虽然不小，但傅默渊还是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率先拔除了六部尚书之中的三个，算是彻底断了李复的后路。 等李复和太后终于在天牢之中清醒过来，傅默渊已经连尧王都抓住了。 尧王的身份，永远只能是个秘密。李复和太后秽乱宫闱的事情，永远也不能为人所知。 傅默渊毫不留情，直接将尧王杀死在了王府当中。 听说尧王的死讯，太后当场便疯了。 李复也是接近崩溃，恶狠狠地看着傅默渊：“暴君，昏君。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哦？”傅默渊不为所动，冷冷一笑，“朕倒要看看，朕会遇见什么样的报应。比起朕的报应，李丞相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尧王死后，便轮到你了。” 说罢，傅默渊转身，拂袖从天牢中出来。 苏莳站在傅默渊身边，忍不住小声道：“傅默渊，你还是少点儿杀人的好。” 傅默渊淡淡瞥了她一眼：“为何，你怕死？” “那倒不是。”苏莳讪笑一声。 两人之间安静许久。 苏莳又忍不住开口：“傅默渊，我听地府府君说，你是个很有志向的皇帝……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傅默渊微微眯起眼睛，“也是该处置一下朕的后宫们了。” 首先平婉儿联合太后，注定是不能留了。至于淑妃德嫔，还有夏答应等人…… “薛九功。”傅默渊沉吟片刻，道，“去秘密告诉嫔妃们。凡是愿意出宫自择良人的，通通放出去。至于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来好了。” “是，奴才明白。” 薛九功惊讶地看了傅默渊一眼，低头离开。 苏莳听得意动：“皇上，臣妾能不能出宫？” 傅默渊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苏莳背后一寒，赶紧乖乖摇头：“臣妾不敢。” “你最好不敢。”傅默渊冷哼一声，强势地牵起苏莳的手，“该回去了。” “是。” 苏莳乖乖答应一声。 她低头看了看傅默渊和自己相牵的手，唇边扯起一个浅笑。 不知为何，她现在忽然觉得很高兴。 …… 后代青史有云，傅默渊是个有为的皇帝。 他在登基的第三年，平定了太后、尧王等人的叛乱。虽然手段略微狠辣，但也是有情可原。同年，他封了毫无家世可言的静嫔——苏莳为皇后。 在他在位的几十年中，整个国家百废俱兴，五谷丰登。人人称颂皇帝和苏皇后的恩德，后世也将这个时间记为“默渊盛世”。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结局 - 被暴君看上以后 - 云小倩 说罢，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肯给，径直进了后殿。 苏莳彻底错愕了，呆呆地张着嘴巴。样子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傅默渊他……他居然这么嫌弃她？可若是他这么嫌弃她，又为什么要让她来伺候！ 薛九功在旁边，倒是洞若观火。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苏常在。” 苏莳连忙回头看着薛九功，眼里已经见了泪水。 “苏常在，您别不高兴啊。”薛九功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赔笑，“皇上他，他倒也...... “自己？”众人不解的低声呢喃着，满是求知的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男。 “好了，各位乘客。即将开始的是一次精彩的网络之旅。请你们注意绑好安全带。”爱德华嬉皮笑脸的开始模仿旅游团的领队。 “十大道人榜，第一道人，清闲道人，周磊。”玄奥满含深意的说道。 金猫彻底炸了毛！它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四足点地拼命的乱窜，企图将背上的突袭者给甩下来。而地上的金色溶解液却由于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停在了原地不再继续流淌。 伴随着道道清晰可见的氤氲之气，叶梵天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悟的神色，没有多么华丽的场景，也没有那突破到武师级之后所带来的各般强大的震撼，就仿佛是轻抚浮云一般，丝毫的没有荡漾出一丝的涟漪。 漫天血雨洒下，八名异族大乘期直接被这一剑斩杀了一半！而另外四人也是倒飞出去百余里，浑身浴血，身负重伤。 其他人听了纳铁的话后，立刻就行动起来，他们知道离纳铁近点，生命的保障就会大点，所以纳铁一说完，几乎是所有人都朝着纳铁跑来。 “没错，现在只有你的实力能和南宫靖月抗衡，要得到冷城主的信任，必须打倒南宫靖月，取而代之。”白卓紫说得一本正经。 “不要提你哥哥，否则连这几日的夫妻之情，朕也不念。”白卓紫再次低声说着。 赵君宇单手一指，顿时三只金雷飞剑，带着雷光飞出，仿佛三条电蛇一般，绕着护卫舰飞舞。 但是到底是不是打假拳，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都有数，这个叫金刚的家伙输的一点都不亏，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内劲武者，你一个街头混混拿什么跟人比？ 十年后我回到那个古武门派，把那个门主杀了，然后我当上了那个古武门派的门主。 可是庆大成现在方寸大乱，接连跟孟戚跟墨鲤交手，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再被击中要害，立刻口吐鲜血，栽倒在地。 帝释天惨叫一声，就算以帝释天他的实力，在神龙临死的反扑之力下，他亦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隔音很差，即使关上房门，也能听到行脚商人一边喝酒一边与店家娘子调笑的声音。 燕岑身后的人，显然对燕岑没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否则就不会让他留在石磨山寨，毕竟那是匪寨，对名声有碍。 虽然李辰说话没个正经，但这也证明了李辰，分明有信心除掉江南穆府。 江湖人的鬼市，真正有名有号的高手基本不会来，因为这里的东西在高手眼里都是垃圾。 ‘玛德，你敢耍我！’尤滑刚听对方承认又否认，立刻大怒以为对方一直都是在耍他，于是忍不住上去就用手卡住了丁燕的脖子。 而原本应该为秦尘他们班讲课的杨教授，却因为最近的一次考古项目有了进展而暂时无法抽身返回。 杨萧有些吃惊，在现代的时候吃这些东西的人也有，印度和泰国都有昆虫宴，我国的南方也有生吃老鼠崽子的菜，叫三叫。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