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碧空如洗,阳光明媚,清风微微。大坝上小孩在嬉戏,不远处有书生小姐踏青玩赏,更有那老农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悠悠扬扬的传向四面八方。 李子宁穿着一身白sè的睡衣,弓着身子,喘着粗气,坐倒在一块大石上,呆滞的眼神跟着河岸边的柳枝儿囫囵摇曳,光着的双脚有一半埋在泥沙里,那股子清凉的泥味从脚底直透心窝,是如此的真实。 “大……大人……”“老爷……” 身后不断传来阵阵呼声,让李子宁几乎抓狂。 穿越?------昔rì在李子宁的眼里,那是多么可笑和玩味的字眼。他相信,要是有谁敢在他面前信誓坦坦地说起这两个字有那么一点点真实xìng,他李某人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拔出后腰的斧头,送那人去“穿越”。 然后很优雅的吐一口唾沫,再集合所有兄弟,在死者面前跳时下风靡全球的《江南style》,以祝贺这位仁兄被“穿越”这个金苹果砸中。 李子宁抬手厌烦地拔开披散的长发,转头看了一眼渐渐逼近的一众衙差,双眼露出一抹凶光,“嘿嘿”的低笑两声,心底似乎在酝酿着一起酣畅淋漓的“运动”,却不知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皮一耷拉,颓然放弃了。 老天在开玩笑吗?对于“穿越”之前所发生的事,李子宁闱莫如深,他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会输给猴头那老王八。 猴头是铁锤帮的头子,当年李子宁的“革命领路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外界众说纷纭,有羡慕嫉妒恨的说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jiān;有自我感觉良好的说他们貌合神离,迟早反目。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确是从一开始就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往死里掐,就像对方睡了自己的老婆,欠了自己几个亿一样。 “坨子,你什么时候娶媳妇?”这是李子宁看见猴头的问候语。 猴头的大名叫李子坨,从字眼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和李子宁绝对关系菲浅,不是直系亲属,就是远房表亲。 “怎么?就你这一口黑牙,还想娶我女儿给老子当上门女婿?也不照照镜子!我呸!”猴头一双单凤眼,眼珠子一转,不知道秒杀道上多少英雄豪杰,有那胆小的,只是眼皮一抬,对方就吓的大小便失禁,可偏偏在李子宁这里完全失效。 “嘿嘿!”李子宁身边的人都知道,只要老大发出这两个音调,那代表着即将有一场地动山摇的“运动”掀起,“我一直在准备着给你买一顶绿帽!哎!别不识抬举!江湖上仅此一顶,别无分号!” 猴头的老相好是他的青梅竹马,如同龙之逆鳞,触之必杀。 “我顶你个肺…..”猴头的锤子如同小李的飞刀,来无影,去无踪。 “欢迎……欢迎……”李子宁的斧头如同天外流星,光芒乍现,不可琢磨。 “这是做什么?两兄弟……”有恰缝其会的和事佬上前劝架。敢揽这活的可不是一般人,乃是道上知名的前辈,平rì里皱皱眉头都能引发地震的主。 “你爷爷才和他是兄弟……”两人异口同声地暴喝打断。 “呃~~!”和事佬暗地里擦一把冷汗,尴尬地接着道,“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 “你儿子才和他血脉相连……”两人又是同时怒骂。 和事佬闻言,脸sè一下绿了,前面骂自己是他们的孙子,现在又说和自己的儿子血脉相连,那不是变着法儿说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打吧!麻拉隔壁的!最好两败俱伤!老子就地挖坑等着!一下埋俩,省时省力!哼! 不知道是老天爷打盹刚醒,正迷糊的当口呢,还是和事佬的诅咒起了效用,两人打出了真火,李子宁斜跃而起,手中的斧头眼看着将猴头开瓢,电光火石间,却突然感觉自己双眼一黑,左脑传来一股大力,让他直直的摔了出去。 “噗”的一声,扬起一地灰尘。现场几千号人,在这一刻突然一静,就连当事人猴头也呆在当场,愣住了! 所有人都以为李子宁技不如人,被猴头一锤毙命,只有和事佬双眼一凝,清楚地知道,当斧头临身,却在距离猴头头皮一寸的当口“刷”的停住了,否则,此刻倒在地上的当是另一个人,当真是神呼其技! ******* 李子宁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当他猛地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古sè古香的房中,身边的人和事不但完全陌生,就连自己那引以为傲的一口黑牙,也变成了满口皓白! 称呼自己的人,不再是“老大”,而是“老爷”!良久之后,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县太爷!爷你妹啊爷! 李子宁恍然醒悟,自己居然灵魂穿越,附身到了这具“老爷”的身上! 那个金黄熟透的苹果,如今很荣幸的砸在了他李某人的头上?每当想起这个,李子宁就一阵抓狂。 “夏荷……”这是照顾他起居的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如墨的黑发左右分开,然后挽成两个黑馒头贴在脑袋瓜的两边,标准的丫鬟装扮。桃红的脸蛋挂满了稚气,一双清澈的大眼扑闪扑闪,如同两颗迷人的黑钻,人前人后流露的都是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不满,也许只是碍于李子宁,才一直强忍住了。 “是!老爷!”夏荷刚煎好药,服侍李子宁喝下,闲不下来的她此时正站在一张椅子上,小手握着细长的竹竿勾拉屋顶上的珠网,听到叫声,连忙跳了下来。 李子宁听这称呼就一阵眼花,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才无语的换上一个笑脸,道:“问你几个问题……” “啊?这么快?可是……可是……”还不知道要问什么呢,小妮子闻言就立刻如同那霜打的茄子,眼神闪烁,结结巴巴起来。 “什么这么快?你可是什么?难道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李子宁一头雾水。 夏荷咬着下唇,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将头一低,直到不能再低才停住了,青葱似的小手使劲地揉着衣角,心里想的却是:“要死拉要死拉!这几天一直担心老爷,要背的书没背,以前背过的现在也一个字都记不住了!本以为还得两三天呢,现在却如何是好?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你说说我要问你什么……”李子宁见状,乐了。 “《三字经》……”夏荷的声音细如蚊咬,大异平时的大嗓门,“……奴婢就只记得前面两句了……” 李子宁闻言,不可置信的目瞪口呆。一双眼瞪着,如同一对铜铃,一时间忘记了原本要问的话。这幅凶相恰好被夏荷偷瞄的余光扫到,登时吓得一哆嗦。 “错了!我没问你这个……”李子宁颇有点泪牛满面的冲动。 “啊!!~~~不是问功课?”小妮子满脸喜sè,惊呼着却又似乎不可置信地反问,“真的不是问功课?” 李子宁微笑着狠狠的点了一下头。这造的什么孽呀,早晨仈jiǔ点钟的太阳居然被一本《三字经》摧残得差点提前步入夕阳红。 小妮子喜动颜sè,原本散溢的青chūn活泼的气息再次复返,让李子宁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可爱的脸蛋儿。 “可是,不是问功课,奴婢还有什么连老爷也不知道的事情呢?”在夏荷的眼中,李子宁上知天文地理,下知诗词歌赋,高中甲榜探花,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因此,又疑惑地看向李子宁。 “我叫什么?”李子宁还是不习惯自称“老爷”,万恶的封建社会好不容易才被推翻,如今的他只感觉自己是从井口掉到了深井的泥泞里,心有余而力不足。 “啊?!~~~”夏荷瞪着大眼,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伸手想揉揉李子宁的太阳穴,却又担心自己不小心触犯了天上的文曲星,语无伦次的将连rì来压在心口的话语全倒了出来,“老爷居然被伤的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崔家的恶奴当真是狗胆包天……” “说什么呢?谁说老爷我不记得了?”眼见这丫头处在狂暴的边缘,深怕自己的这番做作惊动了其他人,连忙将她一把拉住,李子宁难得地硬着头皮给自己冠上“老爷”的称谓。 夏荷定定的望着李子宁,似乎在他的眉宇间搜寻着能够证明李子宁不正常的蛛丝马迹。 “你叫夏荷,没错吧?主簿叫管一鸣,县丞叫刘扬名……”李子宁沉默了三天,早将一干人等记得一清二楚,此时一一道来,就连看大门的衙役都没落下。 李子宁心头此时却在抓狂。这些天因为他县太爷的身份,病情有所好转,县衙上下人等都来探望,身边的人喝来呼去,因此记住了。可是愣是没有一个直呼他大名的大佬,不是“大人”就是“老爷”。 夏荷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原来老爷真没事。尽管小妮子心头还在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老爷姓李,名无双……” “什么?-----李----无双?!”李子宁大吼。原本听着姓李,李子宁还暗呼了一口气,可是听到名字居然叫“无双”,没来由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猴头在一边,一定要乐死了,因为他势力范围内最大的一家红灯区的姐头就叫无双。那姐头是一奇葩,眼大,嘴大,胸大,屁股大,顺带的鼻孔也大!无怪呼李子宁有跳河的冲动。 “嗯~~?”夏荷眼皮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偏着脑袋瓜子想了想,没错啊,于是怀疑的神sè再次开始蔓延开来。 “喔!!第二个问题:现在谁是皇上?”李子宁还好反应的快,回过神来发现不对连忙抛出下一个问题。 夏荷一脸怪异,但还是答道:“皇上啊!” “我问的是姓名!” 怪异之sè更浓了,夏荷眨巴着一双大眼,思索了一会才答道:“明德帝!” “老爷我问的是姓名!”李子宁感觉自己快疯了。 夏荷望着sè厉内摁的李子宁,怯怯地道:“奴婢不知!” “不知?”李子宁一怔,随即释然,想她一个小丫鬟,的确所知有限,“-----今天的事,别和任何人说起,否则!老爷我就要天天考你的功课!-----《三字经》过两天再考你!好了,你下去忙吧!” 好吧,没错!他是黑帮头子!可他除了仗势欺人,斩草除根,祸及家人外,真的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开赌场、收保护费,合理合法!没这两样,那还配得上“黑社会”这三个字的头衔吗? 在全世界的黑帮头目中,他可以很自豪地夸一句:偏偏君子!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拥有艺术家的灵魂,教育家的胸怀,文学家的素养…… 可他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拿《三字经》来恐吓一个小妮子! 连哄带吓的将夏荷打发走,又自我鄙视了一番,李子宁才拧着眉头将自己脑海中历朝历代的皇帝过了一遍,最后傻眼的发现,居然没有一个的年号叫明德! 这究竟是什么朝代?如此成熟健全的科举制度当是唐朝以后的,李子宁只能暂时如此判断。 第002章 蜻蜓不占便宜鸟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接下来几天,李子宁旁敲侧击,终于从县丞刘扬名、主簿管一鸣等人的口中知道了大概。 从隋朝开始,历史居然离奇的扭曲了原本的轨道,被一个叫“黎”的朝代所取代,黎朝历经两百二十三年,接着中原大乱,诸侯林立,历经五百六十七年,更胜chūn秋战国,才被一代豪雄杨宗年一统天下,定都洛阳,定国号为康,年号大治,是为太祖大治皇帝。 大治帝在位十一年,崩!太子杨怀恩登基称帝,年号正是夏荷说的明德,今年乃是明德二年。年轻的帝国,年轻的皇帝啊!李子宁感叹。 又过了半个月,这天一大早,李子宁终于试着下床活动一下手脚。这具身体虚弱得不成样子,和前世的黑帮大佬想去何止千里?他在院内轻轻绕圈走动,同时心底琢磨,这个崔家也不知道背后站的是什么人,居然将堂堂县太爷打成如此重伤,连肋骨都断了两条,县衙上下却好象颇为忌惮,别说问罪了,连医药费都免了。 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这个“李无双”老爷是被活生生打死的!如此一想,李子宁的脸sè顿时变了。 死过一次的他,现在对自己的生命格外珍惜,谁敢保证还能再来一次“穿越”? 于是,一套强身计划被他刻不容缓的提上了rì程。第二天,便由室内改成了室外。当他光着双脚,穿着睡衣跑出县衙大门时,惊呆了整个县衙。 谁看见过一向衣冠楚楚的“县老爷”如此披头散发,衣纱不整过?不但没见过,连想都没人想过。即使县老爷被崔家打得浑身是伤,也依然衣纱整洁地走进县衙大门,然后才晕过去的。 众人呆滞的眼神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才重新焕发了神彩,同时大惊失sè:“县老爷受惊过度,莫不是就此疯了?” 想想的确如此,面对崔家这个庞然大物,小小的县太爷算哪根葱?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免不了受刺激而心神激荡,这些个读书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道理太多,好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士可杀不可辱! 最着急的要数夏荷,她原本以为李子宁像昨天一样只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手脚,却怎么也想不到一眨眼的当儿,李子宁便出了院门,失去了踪影。 当她回过神来,又听到衙役断断续续的分析,解剖,立刻脸sè大变地冲出衙门,追寻李子宁去了,这才连带着提醒一众衙役,最后连县丞和主簿都惊动了。众人浩浩荡荡穿街过巷,左问右寻,才在永安河旁看到李子宁的身影。 如此一折腾,不消一会工夫,县太爷神智不清,衣纱不整,状若癫狂走街窜巷的消息不胫而走,片刻便传遍了整个永安县! “大人….”一群人站在五步开外,满脸惶急。 “一起锻炼……”李子宁站起来,转过身,展颜一笑,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众人,甩开膀子,沿着河岸跑了,转瞬间便消失在柳枝后面。 众人不由得傻眼了,良久,才有人开口:“大人----好象-----好象神智------似乎很------很清醒,没------没疯啊!” “呼!~~~”其余人等闻言皆长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看错了……走!大人没事!都回去吧!” 这里还是城内,高大巍峨的城墙还在五六里之外。河岸两旁不是房舍,却是一溜的菜地,水田。田埂菜地间,残砖断瓦随处可见,十年的休养生息,却还是不能一下将几百年的战祸掩埋。 这些农户的用意倒是再明白不过,即便城被围了,城内的人也能自给自足,不怕被断了粮草。这是几百年的连续战火催生的,事实上,中原大地,几乎所有内城都有这样特意开垦出来的耕地。 李子宁计算了下脚程,县衙坐北朝南,处在城市的zhōng yāng,如此计算,这个永安县城也当属一个大县了。 跨过石桥,准备往回跑时,一个幼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不是夏荷还是谁来?只见她满头汗水,整个人就像掉到了河里刚爬出来一样,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此时就像熟透的红苹果。 李子宁站着看她,诧异地问:“看你急火急撩的,有什么要紧事?” 夏荷的胸腹激烈起伏,眼泪混着汗珠,顺额流淌,喉咙哽咽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嘴角却因为寻着了李子宁而笑着,那梨花带水的俏样儿,迷煞旁人。 “老爷……” “嗯!” “奴婢还以为您……”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 “以为您……算了!那话不吉利……” “说!”李子宁眉头一挑,“嗯?!~~~《三字经》!” “啊?~~老爷自己让说的!可不关奴婢的事!------”夏荷吓了一跳,“大家都以为您受了刺激……神…..神智不清……疯…….疯了!” “这谁说的?啊?”李子宁大怒,回头却看到夏荷蹦了开去,满脸惶恐,不由的哑然,“逗你玩的,老爷我可没那闲工夫去追究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夏荷将信将疑,跟在李子宁身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县衙,李子宁在夏荷的帮助下梳洗穿戴整齐,在铜镜前一站,差点没被吓死。 “夏荷!你这个死丫头,成心的是不是?”李子宁掩面怒吼。 “老------老爷?”夏荷浑身打战地扑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浑然想不起哪个地方出错了。 “快快!打盆水来!”这搞什么呢?满脸的胭脂水粉,红红绿绿的,金童玉女了还? 夏荷连忙起身,擦了把泪水,才窜了出去。她并非吓的,而是心底对李子宁这段rì子来怪异的脾气大为担心。虽然李子宁说没什么事,可是明眼人,谁瞧不出来? 这可不?前前后后就两个人-----本来就是两个人! 李子宁将脸上那厚厚一层的胭脂水粉洗干净,脸sè才好看了点!在他看来,这一定是夏荷这丫头的恶作剧。可惜他却忘记了,这里不是他前世所处的时代,男子面缚薄粉,乃是上层人士的一种时尚。 李无双的这具皮囊长的还真是不错,不是李子宁自夸,要是在他前世的时代,就凭这相貌,绝对是富婆追捧的不二人选……呸呸!自个当自个是小白脸了,娘的! 李子宁一脸的晦气,到正厅用过早点,抿了一口香茶,寻思着要是没有崔府那档子事,这rì子倒是过的悠闲无比,恍惚之间,又像回到了前世坐摇椅,斧雕花的光荣岁月。 想到斧头,李子宁一拍脑门,嘀咕:“我说怎么浑身不自在,总像少了什么东西!原来是将最亲密的兄弟忘了。” 堂堂斧头帮的老大,身上却没有斧头,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话说李子宁这个县太爷上任刚两月不到,就出了崔府的事,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身边除了夏荷这个丫头外,手底下却是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大人!”门外先是一声咳嗽,然后才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来人乃是永安县衙捕头张怀安。 “老张!快进来!正想去找你呢!”李子宁大喜招呼,“夏荷,给张捕头上茶!” 张怀安有点受崇若惊,同时心底又隐隐透着一丝不安,如果真是崔府那档子事,说不得,这份差事算是做到头了。 第003章 真作假时假也真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大人客气!有什么事直管吩咐!”张怀安尽管心中忐忑,懊悔此时撞上门来不和适宜,面sè却是滴水不漏,不愧是六扇门里出了名的人物。 “哈哈!我的事不急,先说说你的事!”初临异地,人生地不熟,前世黑帮大佬的经历告诉李子宁,要想报仇雪恨,必先笼络人心! 张怀安略一思索,也不再矫情做作,站起来行个下官之礼,道:“马鞍县大盗黑麻子窜入本县境内,连rì来作案不断,每次案后,都在事主家中的白墙上提字留名,其行为之乖张,某平生仅见!” “大盗?”李子宁惊讶,来了兴趣,“说下去!” “小人得到线报,曾经三次将其围住,却都被其突围而去!------小人和这贼人过了几招,自知不是其对手,故特向大人求援,拔城卫军相助缉拿!”张怀安之所以如此上心此事,除了本身职责所在之外,其实是另有因由,若不如此,那什么黑麻子白麻子关他张某人屁事? 永安是一座大县,这大县的来源,并非天生,乃是因战事而催生的。 此地向北八百里,便是京都洛阳,南扼南阳,是北上要冲,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因而,永安县驻守着三卫兵马。 十人为一队,三队为一伍,三伍为一营,三营为一卫,而三卫,便是一军,军上还有团的编制,满编共三千人!城卫军有守城之责,战时归兵部直属,非战时则是归李子宁这个县太爷调配,虽然说军中有将军和监军,品级却都在他李子宁之下。 太祖大治皇帝建国后,定下的国策乃是以文治国,以图消弭连年战祸,与民休养生息,武人的地位虽然有所下降,但却也不是随便一纸调令就能指挥得动的。 李子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思问道:“县衙的捕快现在多少人?” “三班衙役,算上小人和班头,一共五十人!”张怀安也是有点惭愧,几十号人,将黑麻子围了三次,都被对方轻易逃脱,还被伤了六个兄弟。 “好!这事我记下了!”李子宁没有马上给张怀安答复,其实张怀安也没有指望他马上给自己调配人手,衙门办事,总得有个章程。 张怀安一抱拳,正准备退下,却暮地看到李子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才恍然而悟,连忙躬身道:“请大人吩咐!” “你等等!”李子宁丢下一句话起身闪入内室,丢下一头雾水的张怀安怀揣着异样的心思仵在当地,当真是度rì如年。 好在片刻之后,李子宁便出来了,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一把递到张怀安的面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着老张你为人稳重,办事实诚,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大人客气……咦?这是?”张怀安原本说的乃是门面话,不料接过图纸一看,才知道大人是真的在客气,而且是非常的客气。 “按照这个样式大小,打两把!-----没问题吧?”李子宁说得淡然,心底其实是急不可耐。 张怀安长呼一口气,放下心头悬着的大石,一拍胸腹,道:“这点小事若都办不好,小人今后也没脸面来见大人您了!” 张怀安怀揣着图纸退了下去,心底却是有点好笑。想是这位探花老爷被痛揍了一顿,寻思着给自己准备两件防身的兵器,可是按这斧头的尺寸,别说防身杀敌了,杀鸡都困难。 作为下官,张怀安可是成了jīng的老油条。尽管心底嘲笑,但是还是一丝不苟地完全照做,而没有自作聪明的擅自更改,这也算是他的一种为官之道吧! 夏荷在后院晾晒李子宁的衣物,再把被子抱出来一起晒了,才哼着小曲蹦到西跨院,寻管家小姐和管家婆子叨叨嘴皮子。 西跨院是主簿管一鸣的住所,与李子宁的院落隔着一道高墙。管一鸣这个主簿在永安县衙可是老人了,从大治三年开始,前后三任县太爷,他都雷打不动地坐着主簿的位子,可见其本事大小。 当夏荷欢畅地从敞开的院门蹦进来后,却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因为她身前站着两人,正是看到她后一齐微笑的自家老爷和主簿管一鸣。 “你这丫头……小秋在后院可是一早念叨着你了!”管一鸣五十岁左右,jīng神爽朗,面容清硕,学识谈吐俱都不俗,更为难得的是,他还懂的一手针炙,李子宁能够两月康复下床,此老功不可没。 夏荷抬眼望向李子宁,见他点头,才如风一般向后院去了。 “大人!请!”管一鸣招呼李子宁进入正厅,两人坐下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寒暄客气。 “主簿!崔府之事……”李子宁开了头,便打住了。 管一鸣却是没有一丝造作,正sè道:“大人!崔府之事依下官看,还是就此了结为好!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惊动了上面的那些大老爷,弄不好可是要……” 李子宁来到这个时代,今天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直面这个问题,因为这关系到他这个县太爷的脸面,甚至整个县衙的脸面。 他当然也清楚,崔府若是没有一定的背景,早被人大卸八块了。要想动崔府,就必须得将它身后的大人物一起算在内,别忘了,他李子宁可是除了仗势欺人,斩草除根,祸及家人外,便没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的黑道头子! 他今天来找管一鸣,最主要的还是初步试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透彻。无疑,管一鸣是这件事中最有发言权的人。 “事已至此,本官当然清楚!就怕了不了结,不是咱们说的算啊……”李子宁的话不无道理,前世做惯仗势欺人的他,当然理解痛打落水狗乃是合理合法,理所当然! “这个大人尽可放心!”管一鸣心底一松,暗道:“只要大人你不再愣头愣脑地往崔府门上撞,便万事大吉!” “哦?” “大人您想,崔老爷纳妾,虽然说是你情我愿,又有男方休书为凭,但是个中隐藏的事实真相明眼人都是清楚明白。因此,下官断定,崔府其实更想息事宁人,免得闹得沸沸扬扬,于崔府名声有损!”事实上,也正如管一鸣所说的一样,崔府的二老爷崔寿担心李子宁再次上门,闻听他康复下床后,便即刻派家丁恶奴全天盯着了,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他都能从容布置应对之法。 话已至此,个中的纷争纠葛似乎再明白不过了,说实话,李子宁此时倒有点失望。一个典型的强抢民女的狗血桥段,为何这些个古人就一直乐此不疲呢? “那女子原来的夫家……”李子宁其实是不知道的,此刻却是假装敲着脑袋,表示一时忘却的样子。 “这个大人更不用担心了!虽然崔府给了大人难堪,但毕竟迫于大人的压力,给了那孟浩铭一笔不菲的钱财,听说上个月刚续了一门媳妇,当时大人昏迷未醒,故此没有将此事向大人禀告!”管一鸣捻须而笑。在他看来,这事如此了结,乃是早就可以预见的,没什么新奇之处。唯一的变数是李子宁被打成重伤,面子上过不去。 不过,关于这点,他管一鸣早有对策,相信过不了几rì就有一个明面上的交代。 李子宁心下了然,听下人说起,李无双从崔府出来,是一步步走回来的,直到县衙才昏迷过去,可见**的创伤远远要小于心灵上的打击。 想他堂堂三鼎甲之一,从小都是受人追捧,荣耀和光环早已经将他推上了一个无比自傲的高度,却不曾想过,有朝一rì竟被一帮恶奴棍棒加身,万般侮辱。 于是,貌赛潘安,俊朗无双的探花老爷竟活活气死了! 李子宁有点郁闷,也有点悲哀。接下来,两人谈了一些县上的事,这一点管一鸣的才干才算是一一体现出来了。 第004章 弃文从武真汉子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事无巨细,无不井井有条。有理有据,数据详实,预算清晰,让原本懵懂的李子宁找到了一个方向,也可以说是开始融入这个时代的切入点。 这个县衙说白了就是主簿除了军事外,几乎就等同于县太爷。因为建制并没有完善,整个县衙加上李子宁,也才三个人是朝廷真正意义上的官,也就是说拿朝廷俸禄的只有李子宁,官一鸣和张扬名三人,其余人等皆是役,就连捕头张怀安也只算是吏。 主簿下面又分管着的具体事务,主要有粮马、巡捕、文移出纳、官吏的任免、衙役的挑选和补充、朝廷的夏粮秋税征收、教育等。这和李子宁印象中的古代县衙大相径庭。 “我记得不是先有典史,后有主簿的吗?怎么现在我们县衙只有主簿而没有典史官呢?-----还有,主管文书的不是县丞吗?县尉才主管军事,怎么搞的?”李子宁心中大奇。 在他前世的时代历史中,县衙的建制再怎么不齐全,都有知县、主簿、县丞、县尉,合称“四老爷”。知县总管一县之军政,主簿只管粮马、巡捕,县丞管文移出纳,县尉管军事。 “大人是在何处史书见到这样的记载?‘典史’‘县尉’之名下官还是首次听大人说起......”管一鸣面露狐疑之sè。 李子宁拧着眉头,心头却在苦闷:“麻辣隔壁!历史扭曲得如此厉害,不是经常听人说古代的县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吗?”随即又想:“老子是不是借此将前世所知道的东西搬出来呢?那么在这个时代当是首创,若是能由此升官,那岂不是......?”这样想着,倒是颇为心动,这个事算是在他心底烙下了印根。 作为前世的黑帮大佬,李子宁深知一项政令的施行并非最高统治者一声令下就能一步到位的,而是需要慢慢的潜移默化,如同冷水煮青蛙一样,水温缓慢增加,当青蛙发觉时,已经不能动弹了。 李子宁摆了摆手,示意管一鸣继续说下去,可说到负责征粮的官吏时,李子宁眼睛一翻,插口问道:“你说那征量粮官叫什么?” “崔辊啊!怎么了大人?”管一鸣重复道。 “他和崔府有什么关系?”李子宁关心的是这个。 “崔辊乃是崔二爷的族兄,不过乃是庶出,在崔府并没有多少的地位,据说与崔二爷的关系不睦......”管一鸣生的是七巧玲珑心,当然知道李子宁在乎的是什么。 果然,李子宁听到崔辊与崔寿不睦后,就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了。 两人一直谈到掌灯,才惊觉到了晚上,李子宁谢绝了管一鸣共进晚宴的挽留,回到自己的院落。夏荷踮着小脚,伸着她那可爱的小脑袋瓜,早就望眼yù穿了。 “爹!”屏风后传来一道呼声,将若有所思的管一鸣惊醒过来。 “哦?小秋啊!走!吃饭吃饭!”管一鸣连忙起身,朝后院走去。 “李大人往rì可不是这样的,怎么今rì……?”说话的是管一鸣的夫人马氏。她可是清楚记得,这位李大人当初进县衙时可是牛气冲天,傲得不得了,如此虚心求教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少年人经历了挫折才会收起自大和狂妄,这顿棍棒如此看来,倒是恰缝其会,打得好了……”管一鸣想想,又觉得这话不能乱说,于是笑了笑,便打住了。 两老的言语颠颠倒倒,却将一旁的小秋弄的迷糊了,怎么滴这人被打了一顿,还变好事了?小妮子拧着眉头扒饭,却是如何也想不通透其中的神神道道。 如此过了几rì,李子宁依旧每天早上一大早起来绕城慢跑,虽然头发扎成了马尾,但是却依然光着双脚。这几rì,大街小巷都传递着这位似乎受刺激的探花老爷每天所做的怪事,也有那知情且八卦者,更是猜测探花老爷此举有何深意等等之类。 “听说了么?探花老爷弃文从武了……” “切!这是昨天的事了……最新消息:探花老爷原来是浪里白条,一身水上功夫据说出神入化,能在水下闭气一个时辰……” “你那是早上的事了,我的这个才是最新消息:崔府二老爷新过门的小妾出逃,竟被探花老爷碰到,赤手空拳将崔府一干护院家丁全打爬下了。你们知道那小妾是谁么?”崔府的二老爷最近连娶了三房小妾,个个美貌如花,在永安县城可是大大的火了一把。 “谁?”众人伸长了脖子,急不可耐。 “嘿嘿!孟浩铭的前妻….” “嘶~~~!”众人倒吸一口大气,想不到原本以为了结的事情竟然又生出了事端,跟着连忙追问,“后来怎样了?” “如今跟着探花老爷刚回了县衙……” 众人知道,好戏开锣了。就知道探花老爷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崔府背景再深,可在永安县城终究是民不是? “都说咱永安县真正的县衙其实是崔府,县太爷还得看人家脸sè行事,依我看这位李老爷也就是做做样子,宣泄一下而已!”说这话的人,在永安县城可也是家喻户晓,乃是除了崔府外,最有权势的程府的二公子程季常。 程季常是举子,一身白纱,手摇纸扇,上绘山河图。长发披肩,眉清目朗,唇红齿白,连李子宁见了都忍不住暗赞一声这家伙端的是不世出的佳公子,若是在他前世的时代,小白脸的排行榜上一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何以见得?”李子宁一身道士服,脸上是三撇长须,坐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正好和程季常对面,楼下一干人众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全听在了耳里。 二人的斜对面,坐着一个黑衣汉子,背后的包裹里露出半截剑柄。他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倒像是冷看世间百态,超脱于尘世之外。 “胳膊拧不过大腿,强龙不压地头蛇!”程季常一针见血。 “书生之见……”李子宁摇头不屑。 “哦?道长莫非看出当中另有玄机?”程季常面sè一变,“刷”的一声,将折扇收起。 “是驴是马,得拉出来遛遛……我说的对吧?黑兄!”后面这句问的却是斜对面的汉子。 一个时辰前,县衙后堂。李子宁刚户外拉练回来,如今他不像刚开始时光着脚板,穿着睡衣慢跑,而是增加了沙袋绑腿和负重。 拿到斧头的那刻起,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更加明显。动作跟不上意识,明明感觉还在,可是身体的协调和速度就是慢了不止半拍,这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快速的让这具身体和自己真正融为一体变成当务之急的大事。 泡在自配的药桶里,全身经脉内的气感流动,骨骼关节“劈啪”作响,让李子宁长呼了一口气。还好这身体素质不错,顶过了连番的压榨,如今是收获的时候了。 “呼” 一斧由上而下劈下,带起一溜破空之声。李子宁长呼了一口气,实力恢复到前世的三层,和即将面对的对手碰上好歹也有自保的资本了。 “老张!”李子宁站在铜镜前,摸着下巴眉头一扬,吩咐站在门外的张怀安,“你让弟兄们远远盯着,不要惊动他,我随后就到。” “是!大人!”张怀安有如今的表现,完全是因为他吃饭的家伙在李子宁面前就如同门口的桃子,想吃就吃。 就是现在的张怀安,每每想起十天前斧头临身的那一刻,而自己愣是无法动弹的情景,就浑身冷汗直冒。 那是曾经被所有人嘲笑连鸡都杀不死的斧头吗?那人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时就断定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吗?--------我还是那让永安县宵小闻风丧胆的捕头张怀安吗? 他算是见识什么叫料敌机先了。自己肩膀一动,刀未出鞘,斧头上散发的那股深寒之气已经通过脑门的皮肤渗透进了大脑深处。 第一次,不服!第二次,还是不相信!第三次,傻眼!------随后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狂热……这是强者对强者的真正拜服!这便是李子宁收服张怀安的全过程。简单,快捷!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用说,李子宁就从这汉子的眼神里看到了心服口服。 半个时辰后,李子宁一身道士装扮出现在了茶楼上。然后,很是享受地聆听了一番对自己连rì来所作所为的光荣事迹,才一语道破黑衣汉子的身份。 “哦?道长慧眼如炬,竟然认得黑某?”黑衣大汉很意外,“恕黑某眼拙,不知道长……?” “大名鼎鼎的大盗黑麻子,我想不认识都难。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对吧?”李子宁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季常一眼,才一字一顿地接着道,“因为我是官,而你是贼!” “哈哈!妙极!”程季常指着李子宁开口大笑,好象他脸上爬满了小王八。 “哈哈!”黑麻子也扬头大笑。 两人突兀的笑声让远近的路人茶客纷纷侧目,正好奇之间,第三道笑声冲天而起,比之前两道更加响亮。 “哈哈~~~!”李子宁拍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季常和黑麻子的笑容僵在脸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笑得浑身颤抖的李子宁。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对面茶棚里有人小声嘀咕。 “熟你大爷!连探花老爷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说话的人一巴掌抽在之前那人的脸上,“走!二愣跟老子上去!狗剩吩咐下去,都给老子盯紧了!” “你笑什么?”程季常和黑麻子纳闷。 “你们又笑什么?”李子宁翻了翻白眼。 “乒乒砰砰” 三人大眼瞪小眼之际,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楼梯响动,“噌噌”上来两个皂衣大汉,铁链叮当作响,手中铮亮的绣chūn刀杀气四溢。 第005章 缉凶乃是探花郎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张捕头?”程季常看了一眼黑麻子,又笑了。 “程相公!衙门办事,还请您先离开……”程季常举子的身份让张怀安不敢不敬,说话的当口,眼睛却四处乱瞄,搜寻李子宁的身影。 “如此难得的好戏,本人怎么能错过?”程季常“刷”的一声,再次将折扇打开,动作潇洒之极。 “喔!这是第四次了!”黑麻子仰头干了一大碗酒,斜睨了张怀安一眼,“张捕头还不死心?” 张怀安脸上**辣的,这件事乃是他自从走进六扇门以来,最大的败笔,被视为自己平生大辱。 “黑麻子,职责所在,只要你还在永安县境内,若不将抓捕你归案,张某便愧对这一身官服!”张怀安说的大气凛然,其目的自然是作给李子宁这个衣食父母看的。 身边的二愣看着正气浩荡的张怀安,心中嘀咕:“张捕头什么时候这么高尚了?以前看到人犯贼子,连话都懒得说,直接一刀砍杀过去,那多痛快!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了?莫非和周寡妇好上后转了xìng子?” “啪” “哪那么多废话?”李子宁一拍桌子,手中的茶碗甩了出去,目标直指黑麻子,接着腾身而上,腰后的斧头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手中,如同一道闪电,劈向斜对面的黑麻子。 黑麻子眼皮一跳,脚尖一挑,身前的桌子飞了出去,正好与飞过来的茶碗撞在了一起,顿时碎片四shè。 “这道人是------大人?”张怀安眼睛都直了。 “砰砰” 桌子被李子宁劈为两半,黑麻子料不到李子宁出手速度如此之快,本来还从容不迫,一脸自信的他,背上的长剑只来得及抽出一半,眨眼间便被逼到了角落里,当斧头深寒之气从下巴直透上来时,才让他倒抽一口凉气,豆大的汗珠蹦现,瞬间如同雨下。 打斗结束!从李子宁出手,到黑麻子无法动弹,也就眨眼的工夫,一切便结束了! 张怀安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可置信地甩了甩脑袋,再次睁开双眼时,才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他依然有点难以置信,纵横永安附近几个州县的大盗黑麻子在李子宁手下居然连剑都拔不出来?这才是探花老爷的全部实力吗?要是让他知道,这还只是李子宁恢复的三层功力,不知道会不会惊得下巴脱臼? 程季常的折扇如同被定住了,嘴巴张的贼大,连口水流了一大截都浑然不觉,直到李子宁玩味的声音传来,他才“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 “崆峒弟子?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独行大盗?”李子宁一脸戏谑,“不黑不白,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愣着干什么?绑了押回去!” 张怀安如梦初醒,一脚踹在二愣的屁股上,喝骂道:“傻了?没听到大人吩咐吗?” “大……大人?!什么……大人?”二愣的脑子明显还处于混乱状态,自然屁股上又多了一个脚印。 李子宁心底却暗呼侥幸。在出手之前,他就一直在等待机会,一个让黑麻子来不及拔剑的机会。张怀安上来,黑麻子整个人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他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果断出手! 说起来没有任何新奇之处,可李子宁却清楚地知道一但黑麻子长剑在手,今rì鹿死谁手,乃是一个未知数。 他这也是没办法!十天前他去找城卫军镇守俾将葛俊雄,人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三千人马连守城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去抓贼?”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崔府的女婿!得,不用说了!李子宁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一县之长,居然调不动城卫军,混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憋屈的。他算是理解这个永安县为什么崔府能够一手遮天了。 黑麻子被扔进大牢,县衙外面就聚集了一帮人,为首的是一相貌威严的中年汉子。他往县衙大堂上一站,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便自然地散发出来,让两边的一众衙役自然而然地便感觉矮了一截。 大盗黑麻子居然被探花老爷亲手抓捕归案,在永安县成为了一个传说,以至崔寿得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扯淡! 不但他不相信,崔府上下也没一个人相信! 探花老爷能抓贼?抓的还是大盗黑麻子?切!你脑子进水了吧?看见崔府大门外那些个躺地上的奴才没?就是说什么七夫人乃是被探花老爷救走,十一个人不是探花老爷一合之敌,结果怎么着?全被崔二爷下令打折了双腿,赶出崔府了! 下人来报:“出手的是位道长!” 听见没?道长! 崔寿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摔了一下袖子,迈着王八步走出大门,对大门外那群窝囊废又“哼”了一声,才钻进轿子里,直杀向县衙。 县衙后堂,李子宁第一次穿上大康朝的官服,jīng神抖擞地迈着“官步”-------他自创的官步!哼着后世戏曲调子,“里个拉郎!里个拉郎!”让夏荷笑得打跌。 “你叫什么?”李子宁有点郁闷地瞪了夏荷一眼,才对跪在下面的妇人开口问道。 “奴娘家姓雷……”妇人带着哭腔低声答道。 这便是李子宁在永安河边救回来的女子,回来后还没来得及盘问,就接到张怀安上报黑麻子出现的消息,直到他到了茶楼才知道救回来的居然是孟浩铭的前妻! 这可真是巧了!李子宁当时就心头大乐,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他正琢磨着怎么在崔府身上做文章呢,可见天道冥冥,老天爷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还是那句话,有见斧头帮老大吃了闷棍忍气吞声的吗?答案当然是不容置疑的! “听说你是从崔府逃出来的,为什么?”李子宁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jīng致的斧头,一边剃着指甲,一边问道。 “奴只想去看看奴的娃……真的不是要逃……”雷氏瑟缩着悲呼。这是一幅感人的画面,让李子宁心头一震! 是的!只想看一眼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此简单的要求,居然要冒着生命的危险,说出去简直让人没办法相信,可事实又摆在眼前,让人泯然无语。 雷氏也知道探花老爷曾经为了她的事独闯崔府,并被乱棍打出的事,因此根本没指望李子宁能够抵挡住崔府的护院家丁,为自己主持公道,让自己脱离苦海,母子团聚。 她只希望李子宁能让她看一眼自己的娃,哪怕最后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二爷!”主簿管一鸣,县丞张扬名从后堂出来,向崔寿行礼。 “哼!那小子呢?让他出来见我!”是“那小子”,而不是“探花老爷”!崔寿的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管一鸣和张扬名尴尬地互相看了一眼,管一鸣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正在更衣,马上就出来!请二爷稍等!来人,看坐!” 县衙大门外挤满了人,一个个满脸兴奋,看到崔寿颐指气使,都不由暗暗咋舌。管一鸣话音刚落,大门外一阵兵戈声响,葛俊雄雄浑的声音直直的传进来:“岳父大人,小婿路过,听说大人在此,特来请安!” 路过?请安?众人一齐暗地里鄙视。路你妹啊路! 第006章 威武威武威威武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在众人望眼yù穿的当儿,探花郎李老爷慢吞吞地从后堂出来了,所有喧闹同时收声,崔二爷老神在在,管一鸣苦笑摇头,张扬名面无表情,一众衙役瞪大双眼,当真是众生百态。 张怀安紧紧的跟在身后,李子宁踱着小碎步,好不容易挪到正堂的官椅上,让所有关注他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无不担心探花老爷在崔二爷强大的气场下当场昏厥。 “啪” 惊堂木发出一声怒吼,似乎在提醒所有人此地乃是衙门大堂,明镜高悬之地!众人明显地身子一抖。 “威…….武…..” “崔寿何在!”李子宁话一出口,立刻惊掉了一地下巴,他本人回过神来,也不由一愣,这腔调,这动作,这表情咋这么熟悉捏?哦哦,包青天! 所有人看着他,崔二爷依然老神在在,仿佛李子宁刚才叫的是别人。 哟呵!老东西,跟老子玩深沉?李子宁被逗乐了:“下面坐着的是哪个王八?” 这话可不好答,明说吧,那不是变相承认崔二爷是王八么?不承认吧,大人问话,无人搭理那可是闹笑话的,事后大人追究起来,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大堂内全是苦瓜脸。 “哼!老夫崔寿,奉劝你休要包庇崔府逃妇!否则……”崔寿冷笑道。 “哦?你是崔寿?有何证明?”李子宁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张怀安却差点笑出声来,因为那杯茶本来就是凉茶,难道经探花老爷神嘴一吹,能变成冰块? “你……”崔寿大怒,这小子明显是在戏弄二爷。 李子宁可不理他大怒还是小怒,踹了张怀安一脚,道:“你小子瞎了?这个大堂除了本老爷,谁有资格坐着说话?去,撤了凳子!” 张怀安如今已是完全拜服在他的yín威之下,对他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可当他将凳子从崔二爷屁股下抽出来时,才记起这凳子上坐着的可是永安县实际的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趔趄。 “大胆!”说话的是葛俊雄,手按刀柄就要冲上去,却被崔寿一把拦住了。 “啪” “你才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啊?”李子宁一拍惊堂木,“胆敢咆哮公堂,来人!给老爷我乱棍打出去!” 众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将葛俊雄围住,低声道:“葛大人,您请!别让小的们为难!” 众衙役这番表现落在李子宁的眼里,让他内心暗叹,终究是自己威势不足,若是换作前世,自己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弟兄即便是炸飞机都会面不改sè,别说一个小小的将官了,早几斧头剁了喂王八。 葛俊雄气得脸都绿了,想他堂堂俾将,手下三千兵马,所到之处,不管大官小官,无不胆战心惊,小心侍侯,哪想过有这一天。 当下便要心下一横,拔刀开杀,不料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还是崔寿!他指了指正得意洋洋的李子宁,又指了指顶上“明镜高悬”的牌匾。 “李无双,今rì之辱,本将来rì定当加倍奉还!哼!”葛俊雄喘着粗气,终于想起此地乃是衙门大堂,朝廷的脸面,如果自己拔刀行凶,便落了个造反的罪名,正中李子宁的下怀,当下只得强忍下这口恶气,一甩衣袍大踏步而去。 管一鸣将这一切瞧在眼里,不由暗叹。原本已经雨过天晴的案子,一下子又变成了死局!张扬名却还是不动如山,面无表情。 “趁这个机会,本老爷慎重声明:探花李无双已死,如今站在这里的乃是李子宁!”说出这句话,李子宁内心一叹,这也算是先给这具身体的主人一个小小的交代了吧!要报仇,都冲我李子宁来吧,妹的,老子早就手痒了。 “哼!看来李大人是打算将崔府的逃妇包庇到底了……如此,崔某告辞!”说完,崔寿拂袖而去。 “这就走了?”李子宁大感意外,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崔寿的轿子转过明安堂药铺,众人才敢确信。 怎么滴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崔二老爷这是怎么了?喔,是了!探花老爷刚才说了,昔rì只会“子曰”的探花老爷已死,如今坐在堂上的可是能抓捕大盗黑麻子的李子宁李探花! “终于走了!”张怀安长呼一口气,又转向李子宁,“大人,是否提审大盗黑麻子?” “这事先搁着,我自有安排!”李子宁摆了摆手,将惊堂木一丢,“退堂!” “威…….武…..” 第一次上堂审案居然如此草草了事,让李子宁心中颇感无味,怎么也得让老子打个几棍子,上几道夹板才行啊。 郁闷无比的他刚转到自己的院落,就看到主簿管一鸣跟了上来。 两人分宾主坐下,管一鸣便道:“真是好险!” “哦?这话怎么说?” “幸亏大人搬出了邹老先生,否则今rì之局……当真是好险!”管一鸣叹息。 “嗯?”李子宁听得一头雾水。 “哎!也只有邹老先生的名望才能暂时让崔二爷有所顾忌……” “那个……的确是侥幸!哈哈!”李子宁有点明白了,感情崔寿突然离去,乃是拜这位邹老先生所赐,而不是他自己身上的王霸之气。 “也幸亏大人有邹老先生这位座师……大人也知道,夏粮马上要征收,如果得罪崔二爷,那可是大大不妙,到时候丢官是小,杀头是大啊!”管一鸣的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崔府被喻为永安县实际的天,可不是凭空捏造的。但话说回来,李子宁会在乎崔府这所谓的天吗?大不了鱼死网破,干回老本行! “邹老先生是我的座师?”李子宁吓了一跳。 管一鸣一愣,道:“大人的字‘子宁’乃是邹老先生所赐,整个大康谁人不知?这赐字不就等同于座师了吗?” “我的字叫‘子宁’?”李子宁大叫,“这难道是天意?” 管一鸣大奇,道:“大人……?” “没……没事!逗你玩的!”李子宁连忙一整脸sè,可心中依然是心cháo澎湃。 李无双,字子宁!我勒个去! 怪不得管一鸣说崔寿被邹老先生惊走,原来是因为他那句“如今站在这里的乃是李子宁”的话语,间接点明了他李子宁乃是邹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光明正大的借势,和那句“我爸是李刚”有异曲同工之效。 “麻辣隔壁,原来老子在脱裤子放屁!”李子宁哭笑不得。 “崔二爷既然看在邹老先生的面子上不与大人为难,大人何不就此借坡下驴,还崔二爷一个面子?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永安县大人初来咋到,还是以和为贵啊!”管一鸣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掏心置腹了。 “你的意思是?” “将七夫人送回崔府!”感情说了大半天,这个才是管一鸣的最终目的。 “放屁……”李子宁大怒,刚要发作却被管一鸣下一句话给噎住了。 “不送回去,难道大人要将七夫人收入房中?”管一鸣将那“七”字重重地顿了一下,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说如今她可是崔府的人,和孟浩铭再无半点关系,留下她,她也没办法再回孟浩铭的身边,除非他李探花将之收入房中。 第007章 西边铜锣东边鼓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脸上**辣的,将管一鸣送走后,转身来到后院。 雷氏在后院看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然是李子宁派人将孟浩铭带来的。夫妻两一见面,便忍不住抱头痛哭。 说实话,这雷氏长得也就那样,很大众的脸额,身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喔!屁股倒是蛮大的,难道这崔寿有恋臀的嗜好? 李子宁八卦地想开了,到最后倒是哑然失笑。吩咐夏荷安排夫妻二人暂时在东厢房住下,李子宁皱着眉头回到房中打坐养气。这个时代,身体真的是革命的本钱,也是保命的本钱。 雷氏见到了儿子,可总有离别的时候。第二天一早,雷氏眼看着孟浩铭将儿子抱走,呆呆地站了一天,夏荷也跟着落了一天的泪,两个小眼睛哭得红肿。 “你有什么打算?”李子宁不甘心就这样将她送回崔府,但是一时间却别无她法,不过若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李子宁也不勉强。 “还能怎么样?能够最后见娃儿一面,奴已是感到万幸,谢大人成全!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大人的恩德!”雷氏跪下磕头,一脸的决然。 李子宁心头一跳,将她扶起,道:“你若愿意回崔府,我就派人送你回去,若是你不愿意去,也可以留下来,就和夏荷做个伴。你也看到了,我这后院就我和夏荷两个,说实话,怪冷清的。你放心,一切有我!” 在这一瞬间,李子宁心头涌起一股强大的斗志,如同当年他无意中踏入黑-道的峥嵘岁月。前途未卜,荆棘遍地,唯有举起手中的斧头,斩之!杀出一个光明的世界,如此而已! “大人……”雷氏闻言心头一震,哽咽着热泪盈眶。 夏荷冲上去握住雷氏的双手,双眼朦胧,却是喜极而泣。 “不!大人的大恩奴铭记五内!奴意已决,余生将伴木鱼清灯……”雷氏轻轻拂了一把夏荷额前的乱发,心突然变得静静的,仿佛在一瞬间真的看破了红尘。 “姐姐……”夏荷大急。两人相处时rì虽短,但却已亲如姐妹。 “小妹,你不用难过,这是我最好的归属。你比姐姐幸福,因为你有大人!姐姐真的很羡慕,真的好羡慕!”雷氏满脸柔情。 ********* 崔府书房内。 “什么?那贱人在南山寺出家为尼了?”崔寿接到消息后气得将手中的砚台砸了出去,“一定是李无双搞的鬼!李无双,你欺人太甚!” “岳父大人,要不小婿出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葛俊雄将下人撵了出去,yīn沉着脸道。 “不!邹老先生乃当世大儒,近rì又被皇上加封太子太傅,入主东宫!大哥来信了,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崔寿虽然在气头上,但也不是真的糊涂了。 “那就这样算了?”葛俊雄大感泄气,心中满不是味儿。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已有计较!你还是将城卫牢牢抓在手中,只有手握兵权,他李无双再大的能耐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崔寿嘿嘿冷笑。 葛俊雄这两rì也颇为恼火,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况。 县丞张扬名本来就是主管城防,这些年他都游离在外,让所有人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不料他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这两rì鸡蛋里挑骨头,一连撤换了几个城门官,闹得城卫军人心惶惶。 可偏偏他葛俊雄又不能说什么,当真是憋屈得蛋疼。 他在一个偶然的时刻,从崔寿口中依稀听到县衙内有自己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张扬名,平rì里对他颇为客气,不料竟然是拜错了菩萨,建错了庙。 葛俊雄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县衙后堂,李子宁在打沙袋,张怀安的脑袋在门后伸伸缩缩,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被夏荷看在眼里,忍不住吃吃地在一旁偷笑个不停。 她如今过得那叫一个滋润。李子宁打从好了以后,便似乎忘记了督促她读书写字,一门心思练起了武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痴迷地欣赏着李子宁因为汗水而变得亮铮铮的肌肉,小心肝儿虽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还是总忍不住偷偷打量。 小妮子人虽小,心却已经不小了! “进来吧!扭扭捏捏像个娘们,我说老张,你什么时候变xìng了?”李子宁解下自制的护手,在天井里打了一桶水当头淋下,接过夏荷递过来的毛巾将身子擦干,才招呼张怀安进来。 “嘿嘿!”张怀安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干笑两声,挺直了身子走了进来。 “什么事!说吧!” “大人!小人想问问,什么时候提审黑麻子……?”张怀安一脸期待。 李子宁瞄了他一眼,奇怪地问道:“你好象对提审黑麻子很上心啊?告诉我为什么?” “大人怎么看出来的?”张怀安愕然,“小人做的很明显吗?” 李子宁为人随和,和所有人都和和气气,张怀安要不是见识过他的身手,一定对他这样的“软蛋”不感冒。可如今不一样,现在李子宁的嘻嘻哈哈在他眼里那叫随和,叫将他当成自己人,心腹! 因此,他也没打算将心中的事藏着掖着。 “这还不明显?你都写在脸上了!”李子宁没好气地道。 “这个……小人因为身为捕头,一直生活在刀口上…….”张怀安婆婆妈妈的说了半天,愣是没说到点子上,眼见李子宁眉毛都竖了起来,急得快哭了,才一咬牙,“……小人和长兴街的周寡妇好上了,她娘家是大户,被黑麻子劫了,她娘家哥哥来找小人,希望能追回被劫的银两……” 李子宁等他说完,却没有说话。张怀安心中忐忑,却不敢催促,只能“呼呼”地喘着粗气仵在一旁耐心等候。 “黑麻子这两天怎么样?”黑麻子对李子宁有大用,只是却不方便对任何人说,连张怀安都不行。 “大人放心!一切照大人吩咐!”张怀安心中也奇怪,这黑麻子虽然说被关进了大牢,却和住客栈没什么区别,每天酒肉侍侯着,简直比皇帝还舒服。不过,这是李子宁吩咐的,他虽然心中有疑问,却还是一丝不苟的照办。 “是该见见这王八了!安排一下!晚上老爷我亲自提审黑麻子!”李子宁吩咐道。 “是!大人!”张怀安心中大喜,屁颠屁颠地走了。 县衙大门外,两头石狮咧着一对狰狞的大嘴,瞪着两双铜铃般的大眼,注视着所有从大门前经过的行人。 罗芋头和王南瓜今天当值,两人面对面站着,无聊地用眼神打架,你shè我一眼,我瞪你一下,斗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前面不远多了一个人。 还是班头王二愣从门后伸过脑袋来查岗时发现了异样。 “咳咳!” 王二愣咳嗽两声,将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惊醒过来。两人连忙站得笔直,然后才一躬身,满脸堆笑,道:“王班头!” 王二愣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却看也不看他们两个,直直的越过二人,朝对面道:“闲杂人等赶紧走开,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可是永安县衙!” 第008章 憨铁牛勇闯县衙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罗芋头和王南瓜顺着王二愣的方向看去,才发现门前站着一个如铁塔般的汉子。汉子披头散发,一脸胡渣,古铜sè的皮肤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一身灰sè宽松袍子,背后斜背着一柄巨大的铁剑。 “说你呢!乡巴佬!”王二愣冲上,抬脚就踹,眼看着就要将汉子踢中,却不料脚板一痛,一股大力推来,没见汉子怎么出的手,就直直的摔了回去,将跟上来的罗芋头两人也一齐砸翻在地。 “来人啊!有人造反了!……”王南瓜嗓门大,刚一倒地的当儿,便扯开嗓门叫开了。 “什么人?……在哪里?……大胆……” 衙役捕头听到喊声,一下子涌出来二三十人,瞬间将汉子团团围住! 汉子却是面不改sè,咧着大嘴,一脸的兴奋。他活动着双手双脚,骨骼关节传来一阵“劈里啪拉”的响声,让人心惊。 “你是何人?可知此地是什么地方?”张怀安也是闻听呼叫声后冲出来的,此时扬着手中的绣chūn刀,指着大汉喝问。 “俺是崆峒弟子!俺是来找俺师弟的!有人告诉俺他在这里……俺就想来问问…..是不是要先打一架才能问啊?”这铁塔般的大汉果然是智商有问题,明显是受人掇使,可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呢? 张怀安一挥手,两名捕快抢上前去,手中的铁链高高扬起,两人一人拿住一头,将大汉锁住,众人大喜,立刻不由分说全冲了上去,都道这大汉原来看着吓人,实际上是个绣花枕头! “昂” 这念头刚过,众人眼前一花,一声怒吼从大汉喉咙里发出,跟着众人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四散开去,一个个挣扎半响,才爬了起来。 张怀安大吃一惊,这大汉天生神力,竟然将锁在身上的铁链都绷断了! “都散开,退下!”李子宁从门后出来,挥了挥手。 众衙役如逢大赦,一阵风般,便走了个一干二净,连毛都没剩下。李子宁左右看了看,暗骂一句:“这帮兔崽子!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 “怎么都走了?俺还没打过呢……”大汉看着空荡荡的衙门,傻眼道。 “不用打了!你过关了!-----你不是要找你师弟吗?跟我来吧!”李子宁摸了摸鼻子,然后朝他招了招手。 “真的不用打架就能进去?”大汉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明明说要打一架才能进去的啊!” “他逗你玩的!……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李子宁在前面引路。 “他们说在坏人面前不能随便说出自己的名字……” “呃~~~” “大兄弟,你是好人!俺告诉你,俺叫铁牛!”铁牛一脸憨厚。 “呵呵!我…….好人?”李子宁摸了摸鼻子,有点哭笑不得,难得啊,还有人说自己是好人! 两人来到监狱门外,张怀安早一步安排妥当,倒是不需废什么唇舌,一路直直的走了进去。黑麻子被关在最里间,地面被狱卒打扫干净,新的被褥,就连墙壁也是重新粉刷过的。 “黑麻子,你狗rì的过的神仙rì子啊!”李子宁忍不住骂道。 “还不是拜大人你所赐的?”黑麻子一脸坦然,他端坐在床上,身子挺得笔直。 “你师兄来看你了……铁牛!进去吧!”李子宁将牢门打开,将铁牛放进去,然后再锁上了。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黑麻子显得有点激动。 “七师弟……他们说你被关起来打,看来是他们逗我玩的……”铁牛却是傻呵呵地笑着,在他看来,只要看到师弟平安无事,就好了。 “谁说的?”黑麻子问。 “俺答应过不能说出来……” 李子宁无语的走了出来,这挑掇的人还真是下足了本钱,连这样的呆子也不放过,究竟是谁呢?难道是崔寿?也只有他了……咦! 李子宁往回走,四下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让他顿生jǐng觉。果然好本事,前面有黑大个打头阵,作那开路先锋,后面却是如此高手,从容救人! 李子宁从原路返回,来到关押黑麻子的门前,道:“黑麻子!救你的人来了,你狗rì的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这里管吃管住,大鱼大肉,如此逍遥快活,我可舍不得走!不只是我,现在多加一个人,我大师兄也留下来,麻烦大人您交代一下,从今往后要送三个人的饭菜……”黑麻子人不黑,心却黑的很。 “三个人?”李子宁诧异。 “我师兄饭量大,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嘿嘿……”黑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搓手。 “没门!赶快走!劳资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再要养你们两个,连老婆本都贴进来了。”李子宁黑着脸打开牢门赶人。 这一幕要传出去,一定被人笑死。人犯死皮赖脸地要将自己关起来,县老爷却一个劲地直赶人。 “咄谷”“咄谷” 两声鸟鸣远远的传了进来,黑麻子有点不自然,看了李子宁一眼,开口叫道:“小师妹,八师弟!你们先走,我没事!” “大师兄呢?”这个声音传来,让李子宁恍然而悟,终于知道撺掇铁牛的人是谁了。 “大师兄也没事……大师兄!你先出去和小师妹他们汇合,我随后就到。”黑麻子将前一句远远的送出去,才转头对铁牛说道。 “好!”铁牛铁塔般的身子钻出来,朝李子宁咧嘴一笑,“大兄弟!铁牛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铁牛!后会有期!”李子宁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过墙角后,才一弯腰钻进了牢房。 “大人!请上坐!”黑麻子让出床位。 “喔!在这里你是主,我是宾了!”李子宁也不客气,在床上坐下,接着道,“你要是走了,我相信你这辈子都会后悔。” “本来只有一半的好奇心,现在倒是又多了一分!大人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黑麻子其实一点都不黑,脸上半个麻子也没有,感情他叫这名,倒是吓唬人的因素居多了。 “好!我也不拐弯抹角的,直说了吧!我看好你,不是因为你本事有多大,也不是看你出身崆峒,当然更不可能是你长得有多俊朗不凡……”李子宁面容严肃,黑麻子也是一脸慎重。 “那是因为什么?”黑麻子暗中将原来的好奇又提了一分,变成了七分! “很简单,就因为你的名字中有一个黑字!”李子宁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黑麻子原本扯着的嘴角收了回去,无形中好奇变成了八分! “哦?” “还记得那天在茶楼我说过的话吗?” “那天你说了很多话!谁耐烦记那么多!”黑麻子撇嘴。 “我问了你五个问题,那么你现在回答我!你是崆峒弟子,崆峒是不是江湖上的正道门派?”李子宁摇了摇头,才问道。 “这还用说?崆峒派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黑麻子瞪眼。 “那你下山是为了行侠仗义了?” “那当然……”黑麻子答得理所当然,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可是师门订下来的门规!” “好!那你劫持富户当然是为了济贫了……”李子宁早将黑麻子研究透彻。 “废话!” “问题出来了……” 第009章 黑麻子铁树开花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这能出什么问题?”黑麻子不由怀疑李子宁是不是在和他扯蛋。 “这还不是出问题?你知道百姓都叫你什么吗?‘独行大盗’!――――怎么就没人叫你‘独行大侠’?”李子宁看出他心中不服。 “这……人多口杂,再加上有人故意捏造……”黑麻子开始找借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时间再长,也只能证明你是独行大盗!―――你别不服气,我问你!你劫的那些富户可是都是为富不仁?可是都罪可杀头?你杀了他们,就算留下老幼妇孺,可是没有男人,老幼妇孺怎么活下去?最后有的还不是要饿死荒野,有的变成娼jì?即使你没有动手,最后也等同于你间接杀了他们!试问,你这是在劫富济贫呢,还是在逼人自尽?还是在迫良为娼?”李子宁说的这些情况,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心存侥幸,总以为自己没有动手,便与自己无关。如今被李子宁毫不客气地点了出来,黑麻子顿时冷汗直冒。 “另一方面,你劫了他们的财,却没有杀死他们,可是从此却害苦了富户们手下的百姓了。为了重新聚敛钱财,他们加重了赋税,多少人为此饿死,多少人为此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你又知道吗?――――好吧!你开始不杀,后来又后悔了,折返回去将之杀掉,于是他们手下的百姓对你歌功颂德,可等你后脚跟一走,他们就为了争夺利益而互相攻伐,甚至有可能造成社会动荡,你想过没有,这样间接死在你手上的无辜的人又有多少?”李子宁摇头叹息,黑麻子已经全身湿透了。 他双目无神,如同灵魂被抽掉了一半,呆呆傻傻的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抓住铁栏杆,浑身脱力。 “你所谓的劫富济贫,不过是在杀鸡取卵,制造混乱而已!什么才是真正的侠?”李子宁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上去,黑麻子轰然坐倒。 “什么才是真正的侠?”黑麻子不由也跟着自问。 “侠之大者,乃是为国为民!什么是国?什么是民?难道在你的眼里,只有穷人才是民,富人就不是民了吗?你只知道富人为富不仁,该杀!可有想过穷人里那些好吃懒做,只等着你等这些所谓的大侠恩赐的人更加面目可憎?”李子宁目的就是为了轰塌黑麻子心目中原本那些信念,所以说的字字如刀,针针见血。 “错了?……真的全错了……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他喃喃低语,眼神游离,嘴唇哆嗦,一脸茫然。 这也不能怪他,一直以来的坚信不疑的信念突然倒塌,任何人都要崩溃。这就如同一些道理,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对的,于是后人也人云亦云,不必多加考虑便全盘接受,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跳出来告诉大家,那些都是错的,而且道理清晰,谁能一下子就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亚里士多德的两个铁球原理:重的先着地,轻的后着地,一直被人们信奉了几百年,直到伽利略说那是错的,尽管实践证明,两个铁球不管大小都是同时着地,可一开始并不能让人们接受,就是这个道理。 “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黑麻子突然跳起来抓住李子宁,状若疯狂,“你告诉我!告诉我!” “你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这是江湖上干这一行的所有人的错!然而,要想改变这个状况其实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啊!”李子宁意味深长地道。 “您说!”黑麻子长呼了几口大气,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然后才道。 “两条路!一是走官府的路子,让自己成为当中一员,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利,惩罚为恶多端的jiān人,当然!这条路很危险,如果你稍微不慎,就会被迷失,最后可能连你的本xìng也迷失其中。”李子宁刚说了一半就看到黑麻子摇头否决了。官场是非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他愿意过的生活。 “那么第二条路,成为黑-道中的一员,坐实大盗之名,然后一统黑-道,那时候就可以订自己认为对的规矩,废除不合理的规矩,富户还会按时上缴税银,这样一来,依然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可是却能细水长流,帮助所有应该帮助的人。你自己选吧!”李子宁笑着看他,这个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收个小弟不容易啊,而且是出身于所谓的名门正派,本事大的小弟。 “这样做真的可以?”黑麻子有点不敢相信,“为什么不将黑-道中人全部杀光?这样岂不天下太平?” “所以才说你的脑子只是用来吃饭睡觉的……这样,我问你:这个天地为什么要分为白天和黑夜?”李子宁有点无语,他怎么感觉自己快变小学老师了? “废话!白天和黑夜乃是自然之道,yīn阳之理……” “这就对了!自然之道!――――从人类诞生,到出现贫富差距,这也是私有制的诞生过程,于是人类社会就自然诞生好人和坏人。好人表现的是社会前进中文明的产物,而坏人呢?则表示的是社会在前进中存在的漏洞和不足……所以,社会只要在进步,好人和坏人就会一直伴随,就像这个世界的白天和黑夜一样,只要时间流淌,它们就会一直生死相依!总之,简单来说就是,坏人杀不尽,既然如此,那怎么办?是不是就任其胡作非为呢?当然不是,所以只有引导这些坏人,将坏事变成好事……”李子宁说的口干舌燥。 哎!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明白了,堵不如疏!哈哈!”黑麻子眼睛一亮,眼前豁然开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哎!终于明白了!”李子宁长呼一口气。 “大人不愧为探花郎,姓黑的服了!”黑麻子眼睛亮晶晶的,那是和张怀安拜服时一样的眼神。 “关探花郎个屁事!”李子宁没好气地道。 “大人!说吧!怎么做?姓黑的跟你干了,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黑麻子握紧双拳,恨不得现在就去引导那些黑-道上正在做坏事的杂碎。 “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所以不能急,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这些道理,我懂!大人就不用说了……” “首先,要建立一个帮会,定下规矩,然后从身边开始,由点到面……知道什么叫由点到面吗?……就知道你狗rì的不懂……” 李子宁开始给黑麻子灌输黑-道的生存法则和规矩,然后是怎么抢地盘,黑吃黑,收保护费,开赌场,开jì院…… 黑麻子越听脸越绿,常常处在暴走的边缘,最后却总是被李子宁那句“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行侠仗义,是帮助黎民百姓!”给拉了回来。 每当这个时候,李子宁总要在心底高呼:“谁他娘的说学坏容易学好难?”然后就是再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这黑麻子怎么看怎么没有“黑”的慧根。 “大人……”黑麻子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你还没说这事和我姓黑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你本来就姓黑,不找你找谁?”李子宁反问。 “大人……” “又怎么了?” “咱们帮会叫什么?” “斧头帮!” “为什么叫斧头帮?” “不为什么!” “大人…..” “你狗rì的烦不烦?”李子宁直接暴走,黑麻子追了出来。天sè早已经全黑,衙门内外灯火一片通明,却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李子宁不由点了点头。 第010章 南山影剥衍照里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我要和你再打一次!” “好!”李子宁停下脚步。 “铿!”黑麻子拔出后背的长剑,捏个剑诀,却见李子宁一摆手,道:“不用比了,我输了!” “啊?”黑麻子莫名其妙,眼见李子宁转身走开,只得将剑收回剑鞘。 “刷” 一阵风卷起一地风沙,黑麻子眼前一花,条件反shè地伸手拔剑,可当尘埃落尽后,才发现脑门上悬着一把斧头,而他手中的剑只拔出了一半。 “你这是在耍赖!” “我怎么耍赖了?” “你不是说你输了吗?怎么一回头又动手?”黑麻子一脸的不服气。 “错了!是你把剑拔出来,我就输了,你剑插回去,我就赢了。” “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黑麻子不由气绝。 “当然是打赢你的道理!要不怎么说你脑袋只是用来吃饭睡觉的?”李子宁坏坏的笑。 衙役和狱卒倒了一地,全被打晕过去了。两人一路出来,黑麻子脸上谄谄,道:“大人放心,他们都只是晕过去,醒来就没什么事了……我师弟师妹出手还是挺注意力道的!” 李子宁一摆手,道:“永安县有两大帮会,你先拿来练练手!――――那就先这样,你去吧!” “是!大人!”黑麻子一抱拳,闪身进入夜sè中。 李子宁抬头看天,思绪如cháo,终于开始了!他叹息一声,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道:“出来吧!” “大人……他……”张怀安瑟瑟缩缩地走了出来。 “朝廷密探……不要多问!该你知道的,自然会让你知道!…….去将弟兄们弄醒!今夜的事,你知道怎么处理吧?”李子宁前世就是**大佬,上位者的气势十足,此刻自然流露,张怀安额头冷汗直冒。 “果然是人不能貌相!”张怀安心底暗惊,只觉探花老爷的身份原来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同时又在庆幸,自己还好已经成了探花老爷的人。 “大人放心!”张怀安抱拳恭敬地道,这一刻却是完全的发自内心。李子宁知道,直到这一刻,这汉子才算是真的对自己死心塌地的跟随了。 “喔!那这里交给你了!”李子宁举着灯笼,朝自己后院走去。 直到李子宁的人影消失在墙角之后,张怀安才一拍脑袋,道:“坏了!魅儿娘家的事忘记问大人了……” 崔二爷又娶小妾了!这事像一阵风,由无聊碎嘴的婆子泼皮们一传,不消片刻,大街小巷就全知道了。 李子宁知道这事,还是从夏荷和管一鸣的女儿管秋儿唧唧喳喳地闲聊中无意间听到的。要说这永安县一天到晚也没什么大事,间或出一两件怪事,就会在第一时间被所有人津津乐道。 “崔二爷新纳的小妾听说是长兴街新搬来没多久的……听说那小娘过了七月才满十四岁!”管秋儿一脸的神秘。 “那老东西,下流无耻,不是个好东西……”夏荷因为李子宁被打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李子宁怔住了,十四?那不是和夏荷一样的年纪?崔寿好歹五十老几了吧?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低骂一句:“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 “夏荷!老爷我一时记不起来,你姓什么来着?”李子宁伸指敲脑袋,突然从门后走出来,吓了两女一跳。 “老爷是贵人多忘事……奴婢从小无父无母……是老爷夫人将奴婢抚养长大……”夏荷说着,眼睛又红了。 “噢!”李子宁一拍脑门,“你以后就跟老爷我姓李吧!你看,你们一个李夏荷,一个管秋儿,多顺口?是不是?” “老爷原来在故意寻奴婢开心……”夏荷眼角挂着几颗泪珠,晶莹剔透,翘着小嘴不依。 “噗嗤…..”管秋儿掩口浅笑,瞅了李子宁一眼,脸儿却莫名地红到了耳根子。 这是个美人胚子,李子宁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忍不住这样赞叹。身材匀称,肤sè白皙,笑起来眼睛像两枚月牙儿,头上插着一根玉步摇,捻着一柄圆扇,上绘青竹,和夏荷的大大咧咧相比,管秋儿就像是一面平静无波的湖水。 李子宁可没什么歪心思,上辈子见惯美女的他,如今只是纯粹的欣赏和评价。 “秋儿好象很少过来的吧?――――以后有空要常来,夏荷一个人怪闷的……咦!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出去郊游,搞个野外烧烤?―――你们说好不好?”李子宁也是闷得慌,这个古代没有任何娱乐,不能上网,不能唱K,忙的时候不觉得,可一但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 大康朝的皇帝对手下的官员是历史以来最宽厚的。李子宁这个县太爷是正七品,每月俸禄是20两白银外加一年10石大米。 1两等于1000文。而市面上,一个素馅包子只要1文钱,肉包2文。在永安县最大的酒楼饭馆吃一顿最顶级的四菜一汤,也才60个铜板,加酒另算。 用李子宁后世的物价对比,他一个月的俸禄相当于1万块,外加一月90斤大米,1斤大米折现最少3文,最高8文。车马旅费,穿衣应酬全部报销,逢节假rì休息还不用上班。这样算来,他李子宁的年薪最少都是30万块。 李子宁初听时还以为自己在梦游,接着垂胸蹬足,想他前世打打杀杀,银行卡里也就存着百来万,还自以为很有钱了,别说县长,就是市长他也不放在眼里。早知道这样,前世混什么黑-道啊? 不过想起前世总总,李子宁又一阵失神。是非功过,成为了历史,老天爷让他重新活在这一世,一定有他的道理,那么,就好好的活吧!-----这么好的待遇,不好好的活才是亏大了! “好啊!奴婢早有此意了……”在夏荷看来,外出郊游才是李子宁这个探花老爷应该做的正事,然后灵光乍现,写出几首绝句,自然就名传千古,成为一代佳话了。 管秋儿虽然不说话,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三人说动就动,李子宁出去抓了两个无事可做在打眼镖的衙役当苦力,五个人一辆车,三匹马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直奔城外南山而去。 南山当然是座山,而且是永安县境内有名的山。距离永安县城五公里,山上青松翠柏,古刹恢弘,溪流飞瀑,猿啼鸟鸣,乃是一处人间圣地。它最着名处,却是因为举世闻名的南山书院正坐落在这云烟雾绕间。 “罗芋头,你小子连个火都不会生,长这么大块头,干什么吃的?”李子宁大为恼火,这帮家伙,居然没一个会动手的,连火都不会生,还要出动他探花老爷高贵的手来给他们点火。 四人心里此刻是美滋滋的,这要传出去,探花老爷亲自为自己动手做的烧烤,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第011章 诗情画意却无诗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溪水旁,夏荷和管秋儿在洗野菜,罗芋头和王南瓜被派出去拣干柴,而李子宁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大厨。 火上烤的当然是事先准备好的野味,他李探花的斧头虽然快如闪电,可也没心情去追野兔,打飞鸟不是? 不一会,香喂弥漫开来,引得众人“咕嘟”“咕嘟”地直咽口水,王南瓜一边咽口水,一边说个不停:“大人……应该可以吃了吧?瞧!皮都焦了……” “看你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以后出去别说认识老爷我!也别说是咱永安县衙的人……我们可都丢不起这个人!”李子宁瞪了他一眼。 罗芋头悄悄地咽了口口水,才挤眉弄眼地“哈哈”大笑,却不料李子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瞪了他一眼:“你乐什么?没你的份!” 罗芋头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摸摸屁股,灰溜溜地闪到一边。这回轮到王南瓜乐了,他朝罗芋头做了个鬼脸,又开口作大笑状,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将罗芋头气个半死。 “麻辣烧烤……久违的味道……”李子宁用力的吸了几下,一脸陶醉,“开吃了……自己动手!……罗芋头!说你呢?难道还要老爷我亲手喂你吗?” 原本眼巴巴地看着王南瓜和夏荷欢呼一声开始大吃的罗芋头闻言,如果一支利箭,没等李子宁反应过来,地上已经多了一截骨头…… “狗rì的……真是饿死鬼投胎啊?……给老爷我留点……”李子宁最近说话越来越粗鄙不堪,让衙门里的大小官吏纷纷侧目,而一众衙役捕快狱卒却是心里暖洋洋的,探花老爷这是在贴咱的心啊。 李子宁本来就是在一帮恶棍堆里混出来的,刚开始两天,初来咋到,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身份让他时刻jǐng醒,生怕出现什么漏洞,惹人怀疑。可时间一长,本xìng便自然地表露出来了,让不知情的衙役捕快们还以为这是探花老爷在显示和自己亲近呢。 罗芋头和王南瓜一路走来原本还很拘谨,时间一长,就看出来探花老爷不但随和,而且丝毫没将两人当下人看待,这让两人大为心折。心道:“这几十斤肉以后就是交到探花老爷手上,也无怨无悔了!” 管秋儿还在矜持,还好有夏荷帮她,两个小妮子刚开始轻轻地咬了两小口,还在保持淑女形象,不料两口咽下,接着眼睛一亮,竟吃得比罗芋头还快,李子宁不由目瞪口呆。 于是,探花老爷悲催地再次成为大厨…… “如此美味,怎能无酒?”罗芋头大叫,跟着手掌一翻,手中多了个酒葫芦。他拔开塞子,刚准备痛饮,不料手中一空,却被王南瓜劈手夺了过去。 罗芋头大怒,跳起来合身就扑了上去,王南瓜侧身闪过,却是笑嘻嘻地双手捧着酒葫芦,递到李子宁面前。 “啪” 罗芋头恍然而悟,抬手就在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才道:“小的真该死……” 李子宁却浑不在意,一边挥了挥手,一边接过酒葫芦,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才抿了一口…… “大人!味道如何?”王南瓜舔了舔嘴唇。 “醉香楼的招牌竹叶青,这还用问?30文钱才这么一小葫芦……”罗芋头眼睛一瞪,对王南瓜的质疑大感不满。 李子宁面sè古怪地看了满脸期待的罗芋头一眼,又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才将酒葫芦扔给王南瓜,心中却五味杂陈,同时又掀起惊天骇浪。 罗芋头所谓的招牌竹叶青,竟然和前世掺了水的普通白酒都没法比,也就和啤酒差不多的度数。李子宁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就谢绝了所有宴请,闭门练武,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时代所谓的“好酒”! 怪不得前世看古书记载,那些个古人动不动就抱着酒坛豪饮,他还以为那是夸张的说法,如今看来,倒是确实如此了。 “哈!好酒!----痛快!”王南瓜喝了两大口,才高呼着将葫芦还给罗芋头。 李子宁思量着,是不是弄个酒作坊……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便立刻下了决定,不为别的,就为了拯救自己胃里的酒虫!事实上,他很少喝酒,但他真的不愿意自己一辈子都被“竹叶青”这样所谓的好酒糟蹋。 酒足饭饱,众人栓好车马,开始登山。 向上攀了一小半,李子宁暮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夏荷就一直盯着自己,不但一脸的期待,而且一脸的兴奋;就连一向文静的管秋儿也是一样,两个迷人的小眼珠子时不时地在他身上打转。 “怎么了?我后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李子宁歪着头瞄了瞄后背,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大感奇怪。难道本帅哥这一路走来心不跳,气不喘,显示出了强大的男xìng魅力,竟引得两个小妮子chūn心大动? “没……没有!”两女吓了一跳,同时又一齐懊恼,这一出声,是不是将那气氛打破了?做那种事可是非常讲究感觉的。 罗芋头和王南瓜很知趣,远远的落后三人一大段,这让李子宁心中那YY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活泛起来…..小是小了点,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萝莉有三好,音轻、体柔、易推倒! 这念头在脑海中升起,嘴角不自觉地浮现一丝坏坏的笑意,不料却被眼尖的夏荷逮个正着,她吓得一机灵,心中想的却是:“莫非老爷怪我惊扰了他,回去要考查功课?”这样想着,身子不由一顿,转身躲到管秋儿的后面。 李子宁也就胡思乱想一会,等回过神来,不由哑然失笑。 行到半山腰,树影里露出一角红sè的亭檐,几道依稀的人声穿过叶片缝隙直直的落进几人的耳里。 “正气苍茫在,敢为山水观?阳明无洞壑,深厚去峰峦。牛喘四十里,蟹行十八盘。危襟坐舆笋,知怖不知欢。”抑扬顿挫地咏诗声暮地响起,却是比之前的说话声响亮得多。 “好诗!” “当浮一大白……” …… 断断续续地赞叹声接连响起,作诗之人似乎颇为得意,连忙大声谦逊,可话里话外,谁听不出来? 这是一首咏山的诗,作得的确磅礴大气,此人虽然牛气冲天,却也有自傲的本钱。可惜李子宁不懂这些,更没注意到什么诗歌。 “老爷……有人在作诗……”夏荷的小脑袋瓜从管秋儿背后伸出来,眼睛亮晶晶的。 “累了吧?那就歇息一会……”李子宁看着累得气喘嘘嘘的两个小萝莉,回头一笑。 “上面有人在作诗……”夏荷忍不住再次提醒,心里颇感急促。 “怎么?担心打扰人家?……没事!我们说话小点声就是了……”李子宁没一点觉悟,让夏荷差点急得跳脚。 管秋儿握了握她的小手,示意她少安毋躁,用眼神瞅了瞅亭子里的众人,夏荷这才抿嘴一笑,心头大定。 许是三人的说话走动声吸引了亭子里的一众才子,到三人从树影后面现出身来,立刻引起一阵sāo动。男子俊朗不凡,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种超人一等的魅力;女子容貌清丽,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宫仙子,此刻谪落凡尘,她的美已经不能用词句去形容,因为再好的词句也会显得苍白。 管秋儿的美连李子宁初见时都感觉眼前一亮,更何况是这些书呆子呢?至于作丫鬟打扮的夏荷,众人自然是自动忽略过去了。 第012章 李探花无意争春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朝众人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领着两女到亭子外的石墩上坐了下来。这里倒是个休憩的好地方,前方是深涧,一条飞瀑从对面的山崖直挂下来,水气和着山风吹拂,令人感觉一片凉爽。 “哼!哪里来的狂生,如此不知好歹?”一道异常恼怒的声音从亭子里传了出来。 奈何李子宁丝毫没狂生的觉悟,更没意识到那人说的是自己。他老神在在的背对众人,欣赏着壮阔的山河,如画的美景。 那人许是料不到李子宁理都不理自己,脸sè顿时黑了下来,一旁阿谀的人察言观sè,立刻便有人抢着跳出来,指着李子宁喝道:“说你呢!哪里来的乡巴佬,见了苏相公胆敢如此无礼?” 众人一齐看向李子宁,却见他依然一动不动,甚至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起这身处云端的快乐。 一众才子中倒是有人认得李子宁,不过却是故意没有说破,倒是成心要看那苏相公的笑话。 “老爷……”夏荷的脸sè变了变,扯了扯李子宁的衣角,压着嗓门,低声呼唤。 “嗯?-----怎么了?”李子宁睁开双眼,侧头看她,却见两女的眼神都怪怪的,不住地示意他背后的方向。 “说您呢……” “说我?-----说我什么?”李子宁转过身,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大感奇怪,“怎么了?------我坐在这里没碍着你们吧?” “你说呢?乡巴佬……”说话的人也许是看着李子宁眼生,认定他是外地来此求学的书生,这样的人,南山上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子宁是谁?前世的斧头帮老大!别说没碍着谁,即便碍着了,又怎么滴? “哦?那你想怎么样?”李子宁眉毛一扬,腰后的斧头一阵蹦跳,忽又想起对面也就一帮酸丁,才暗骂自己神经过敏,小题大作。这帮人哪里值得它们出手? “这是鼎鼎大名的苏博苏相公……”另一人上前指着为首之人介绍道,他以为接下来李子宁定会大惊失sè,诚惶诚恐,谁知…… “哦……”李子宁若有所思地轻轻应了一声,却是再无下文,这让其中几人大为不满。其实,李子宁那声“哦”却不是因为听到所谓的什么“苏博相公”,他发现这亭子里的一众才子原来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一团和气,而是分作了两派。 其中一派,自然是以苏博为首,而另一派则是无人无头。苏博一派趾高气昂,脸上得意之sè甚为明显,而另一派则是面有愧sè,却似乎又无可奈何。搞什么名堂?李子宁心头嘀咕。 “我说呢!原来真是从山沟里出来的白丁,连苏相公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哧!”刚开始说话的人一声耻笑,满脸蔑视,盖因李子宁一身粗布麻衣,全没有“老爷”的扮相。李子宁可料不到在这山中居然有人会拿他的穿着来判断高低贵贱,他这是直奔凉爽,舒适去的,要不是他头上扎着书生方巾,显示着他读书人的身份,定会被当成山中的猎户或者佃农来看待了。 “你……”夏荷不干了,就要上前点出李子宁的身份,让这帮井底之蛙还敢目中无人?不想却被李子宁一把拉住了。 李子宁今天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可没那闲工夫掺和一帮酸丁的无聊事,这种心情就像一个大人看见两帮小屁孩打架一样,感兴趣的蹲在一边看热闹,间或两边吆喝打气助战,没兴趣的吐口唾沫,闪身走人! “呸” 李子宁就是后面那种没兴趣的,朝地上很优雅地吐口唾沫,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朝两女一笑,道:“这里风景虽然好,本来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可是有两条恶狗不停的叫,烦得很!我们还是继续爬我们的山吧!” “大胆!你-----你说谁是恶犬?”一个距离最近的书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大怒。 “谁叫老子就说谁!-------难道你也是?哈哈!”这话说的李子宁都忍不住大笑。他是真没将这帮人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他们挑衅在先,他连话都懒得多说半句。 “扑哧” 管秋儿掩口而笑,这无疑是火上焦油。早从三人出现开始,一众书生就被管秋儿的美貌所吸引,众人心中不忿,倒有一大半原因与此有关。那书生此时看到自己居然被这“白丁”如此戏弄,顿时气得两个眼睛都红了。 正在这时,另一派反应过来的书生也一齐捧腹大笑,即使这事本身没多少可笑的地方,可是借此打击对方那嚣张的气焰,何乐而不为呢? 杨岩便是其中一人,同时也是认识李子宁身份的唯一一人。打从李子宁出现,他就准备上前拜见,可是看到李子宁那身打扮,好似不想让人认出来,所以踌躇了。等后来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若是因这个机会结识上李探花,那么对他个人,甚至对他整个家族都大有好处。然而,当他跨出一步,准备拜见时,苏博一帮人出言挑衅了,这让他心头一跳,顿时有了新的决断。 “你----你-----你枉为读书人,居然学市井泼皮无赖之法,本人虽然心中不平恼怒,却是不屑为之!哼!”那书生叽哼半天,到最后却是来这一句,让李子宁目瞪口呆。 “哈哈!”李子宁这次是真的在大笑了。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这么可爱,随之也对这位书生改了初时的观感。 “你这个话那个是真的差矣……”李子宁这话说的颇为别扭,“没听过‘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句话吧?市井之中才是蕴藏着真学问,你以为就凭你手中几本书,几篇文章就能让你通晓天下吗?” “说的好!”杨岩跳起来高呼,尽管对于李探花所说的学问在市井一说有那么一点怀疑,但还是决定先喊出来再说。与他同一阵营的同伴都感诧异,不过旁边另一人作恍然而悟之状,也跳出来赞同,接着低声对其他同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于是,赞同之声大起,这让李子宁颇为得意,看了杨岩一眼,大有孺子可教之意,让杨岩大受鼓舞,认为自己这次是做对了。 一帮人高兴,自然另一帮人就不爽了。 “荒谬……” “此话大谬……” “此话大大的谬……”你狗rì的rì本来的? “子曰:……”曰你妹! …… 一群人叫嚣着,唧唧喳喳地引经据典,狂说一通,只见唾沫横飞,美景失sè。杨岩一派自然不肯就此罢休,于是也引经据典予以反驳。于是,一场由李子宁挑起的关于“学问是存在于书本,还是存在于市井”的辩论在南山书院前山的亭子里异常罕见地开始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李探花则是掩面骇然,他算是知道什么叫被唾沫淹死了。一帮书生,有的一辈子没刷过几次牙,满嘴口臭,偏偏唾沫乱shè,却又句句之乎者也,酸得让人牙疼。李子宁拉起无限仰慕众人的夏荷、管秋儿就要逃之夭夭,不料早有人注意他了,在他刚跨出去三步的时候,眼前人影一闪,李子宁抬头看时,却是那位苏博苏相公拦住了去路。 李子宁想都不想,就要一脚踹过去。反了你了,还敢拦老子的去路?没有一斧头劈了你,算你小子祖上烧高香。不料人影又一闪,他们中间多了个书生,李子宁认得这人乃是最先跳出来帮自己的小子,倒是不好跟着一起踹了。 第013章 酸秀才有心刁难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想跑?哼!没那么容易!”苏博还没意识到杨岩帮他挡了一灾,此时高叫一声,众人立刻纷纷叫嚷,自然是喝骂和鄙视群起而攻。 李子宁大感头疼,几次忍不住要拔出腰后的斧头将这帮书生吓走,却都被一只手悄悄的拉住了。李子宁回头一看,却是管秋儿!这让他大感意外。 “您是县太爷……”管秋儿吐气如兰,在他耳边低声道,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那意思是说,您可是一县之父母官,如果动用武力镇压一帮书生,传扬出去对您的名声可不大好。而且这帮书生可是都在南山书院之中,南山书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整个大康有名的顶级学府,他们本身或许没什么,但他们身后的师长可不见得都是平庸之辈…… “你方才所作的乱神之语,还没有解释清楚,岂能就此离开?若是就此传扬出去,不是要误了天下所有读书人?”苏博面sè严峻,好象在面对着一个异常严重的大问题。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别搞一副自己要堵机枪的架势好不好?什么叫乱神之语?‘知识来源于实践’这句话有没有听过啊?你们大家手中的书是怎么来的,知道吗?还不是这个‘子’,那个‘子’在市井中混了半辈子才总结出来的?所以,书本只是我们承袭前人思想的一种载体,社会在发展,人类在进步,而知识同样是在不断的积累和辨证,有的东西在古人的时代是正确的,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就未必适用。只有我们不断的思考,不断的实践,才能总结出比前人更加有用的学问。这就叫作:‘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李子宁颇有点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不过,好象对象弄反了,人家是秀才,而他才是个兵痞----尽管他有个探花的身份,可那是白拣的。 “此话大赞!子曾经曰过:‘尽信书不如无书。’”杨岩一挥手,大声赞道。经过方才一番辩论,此时听了李子宁的话,顿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倒是真心实意的赞同了,只是也仅止于了然而已。不过,他自以为很帅的挥手动作,在李子宁的眼里,却还是一个2B青年。 “一代大儒德昌先生曰:‘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yù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若是照你所说,这些话岂非全是妄语?简直一派胡言。”苏博冷笑反驳道。 “圣人言:‘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任末先生也说:‘非圣人之言不视。’更有醉翁先生言道:‘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可见圣人之学包罗万象,博大jīng深,才是我等应该穷一世之jīng力去探讨、钻研的学问。而不是……”说这话的人摇头晃脑,一番长篇大论搞得李子宁头昏脑涨,而你妹啊而! “停!……”李子宁双手抱头,简直有泪牛满面的冲动,“你们有没有搞清楚啊?老子只是说学问隐藏在市井之中,不是反对读书,而是说读了前人的书,还要自己去实践,去思考!学问只有自己去研究,去实践,才是做学问。否则,只是照本宣科,成为一个书呆子,那和木偶有什么区别?‘经世致用’,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过?” 李子宁有点混乱了,“经世致用”乃是他前世的时代中,明末清初时期思想家顾炎武提出来的,怎么算都是几百年后的事,苏博等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 “如此说来,‘先生’当是‘实践’过了,可否给我等上一课,好让我等大开眼界呢?”苏博将那“先生”和“实践”四字重重地点了出来,实在说不上什么好心,在他和其余人等看来实则是**裸的嘲讽。 李子宁却不知道,他的这番说法,却是无异于开启了“格物”的先河。虽然儒家也讲究格物致知,但由于历史从隋朝后便离奇的发生了偏移,程朱理学并没有如期出现,格物的集大成者王阳明更是还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个人,因而,这番原本在李子宁前世那个时代来说,是耳熟能详的话语,在苏博等人眼里却变成了所谓的“乱神”之论。 就像苏博所引用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一诗,其作者德昌先生在原本的历史中乃是宋真宗,宋朝的第三个皇帝,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中,却只是一代大儒。而醉翁先生更是连官都没做过,只是一教书先生而已。 杨岩等人也算是南山书院中的著名才子,只从苏博那首咏山水的诗就能看出来,肚子里没有一定的墨水,是不可能被其视为对手的,此时也渐渐有所明悟。杨岩心道:“好家伙,李探花原来在做学问,似乎有开宗立派的意味,若是……”他都不敢往下想了,心情却异常激动起来,不一会甚至浑身抖动,众人还以为他突然发了什么怪病呢! 只有夏荷没心没肺,一听眼前的这位众人之首苏相公居然称呼李子宁为“先生”,先是得意洋洋了一把,随后更是听到请李子宁讲课,更是陶醉在了云端。心道:“现在知道我家老爷的厉害了吧?让你们这些个井底之蛙先前得意!哼!”浑然没有听出人家那是讽刺之语。再说了,即使有点不明白和怀疑,她也会完全自动过滤掉。 “老爷!”夏荷扯了扯正在发呆的李子宁的衣角,“……讲课啊!” 李子宁回过神来,那个气啊。小妮子这不是成心让老爷我出丑吗?讲课?讲什么?1+1=?------咦!好注意!今天要想脱身,看来只能出此下策了。 “好!今天老子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学问’!”李子宁丢下一句话,四处看了看,不一会又钻到亭子里,苏博等人则是坐了下来,面带冷笑。 更有人悄悄地道:“权当耍猴尔……” 李子宁转了一圈,却有点傻眼,妹的,怎么全是圆桌圆墩啊?正在彷徨无计之中,眼睛无意间瞄过因为激动而无法站立的斜躺在亭子一边靠椅上休息的杨岩,怀中露出一本线装书,不由大喜。暗骂一句:“自己真是急昏了头!” 李子宁站直身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鼻音,才道:“你们都是南山书院的学生吧?” “那是自然!”有人立刻傲然道。 “那学过算学吧?” “废话!” 李子宁的确是在废话。他笑了笑,朝回答自己的书生点了点头,道:“学过就好!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听好了:一加一等于几?” 众人一愣,随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全部发出一声直穿云霄的大笑,有的甚至笑得趴在了地上,有的则笑得满脸泪水,就连杨岩那帮人也是面sè古怪,怪笑不断。 夏荷原本兴致勃勃,此时也是瞪着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架势。只有管秋儿,虽然她也不知道李子宁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是,她相信李子宁! “回答我!”李子宁一声怒吼,“都以为很简单是吧?今天老子说了,谁回答正确,这十锭银子就归谁!若有半句虚言,新婚之夜老子不举!” 这话够毒的!一众书生到是没什么感觉,一旁的夏荷和管秋儿却是红着脸,暗中连唾了几口。 “啪” 石桌上多了十锭银子,竟是一百两!要知道,这可是李子宁这个县太爷半个月的俸禄啊!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都花不了十两银子。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镇住了,才知道李子宁不是在开玩笑,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第一时间出来应答。 等于二吧?应该是等于二吧?可能等于二吧?可能应该等于二吧? 不是等于二吧?不应该是等于二吧?不可能是等于二吧?不可能也不应该等于二吧? 究竟等于几?谁知道呢?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不是一百文!------白花花的银子,看着就让人双眼冒金花! “等于几?谁知道?”李子宁又是一声怒吼,吓得众人一哆嗦,刚才怎么没发现这个白丁这么可怕呢?不过,有随手就扔出一百两的白丁吗?有人觉得脑袋不够用了。 第014章 尼姑门前是非多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等二,对吗?嗯?”李子宁冷笑,他在一旁地上随手拣起两根小枯木,对齐折断,然后将一根摆在石桌上,抬眼扫了一圈,“这是一......再加一......” 众人看着石桌上衔接在一起的两根枯木,一时间目瞪口呆,因为一加一还是等于一! 有人想出言反驳,可事实摆在眼前,那一加一可不就等于一么?众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呼吸都似乎有点不顺畅了。 李子宁不说话,拿起一根枯木,又四下扫了一眼,指着石桌上的那根枯木道:“这是一......再加一......” 于是,众人再次石化。因为一加一还是不等于二,而是等于“十”!一截枯木加另一截枯木成90度角交叉可不就是个十字么? “这个问题告诉我们一件事,一加一不一定只等于二,还可以等于一,更可以等于十,当然还有第三个答案,甚至第四个......在我们没去‘实践’之前,谁去想过这个问题?它看似简单,那只是你们看到它的表面,就像一个长得异常丑陋的人,如果你没有去和他接触过,你就不知道他的内心实际上是多么的高尚,学识是多么的渊博。三国时的凤雏先生便是明证,他其貌不扬,就连刘皇叔也差点看走了眼,这就是‘人不可貌相’,而你们今天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以貌取人!”李子宁四处一指,所过之处,众人不由自主的身子一缩,想要避退。 “还是这个问题,谁能告诉我第三个答案?这一百两银子依然归他!”李子宁笑了笑,转身出了亭子,在原来的石墩上坐下等候。 “肯定不等于二!”有人低声道,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立刻同时瞪了他一眼。 “废话!” 到底还能等多少?一帮人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有人心中又在懊恼:“怎么刚才我就想不到一加一等于一呢?多简单的事啊!一百两就这么没了!” 不知不觉的,太阳眼看就要西下了,这道看似简单的算学题却依然没有人能想出第三个答案。 李子宁偷笑,却没有工夫再理会这帮书呆子,他道:“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回去想,想到了来永安县衙找我拿银子,长期有效!” 李子宁招呼也在思索中的两个小妮子,继续登山,罗芋头和王南瓜则被打发回去了,吩咐明天rì落前再来接应三人。 苏博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子宁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有人不甘心,道:“就这样放这小子走了?” 杨岩嘿嘿一笑,道:“有本事你去将探花老爷留下来!” “什么?探花老爷?-------他难道就是永安县的县老爷李探花?”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瞬间将众人炸得东倒西歪,皮焦肉烂! “怪不得…..” “亏我等还想刁难人家……” “简直是自不量力……” “井底之蛙啊……”如果夏荷在,听到这句,肯定乐得眼睛都看不见。 …… “好你个杨岩,竟瞒得我等好苦!”苏博等人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由大怒。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探花老爷离去时说了什么?”杨岩早就想好了托词。 有人一拍大腿,道:“是了!李探花说过那个问题长期有效,想到答案可以去永安县衙找他拿银子……” 原来如此!众人长呼一口气,却又同时暗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好歹和李探花说上几话,攀上一点交情也好啊,现在可好,将人得罪惨了。一时间,有人懊悔不已,有人垂足蹬胸,有人呆呆发愣,不一而足。 杨岩一方的人,自然是个个眉开眼笑,连带着对杨岩也更亲热起来,让杨岩如同腰缠万贯逛青楼一样风光满面。反之,苏博一方的人则个个哭丧着脸,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众人生活在永安县境内,虽然说身处南山书院之中,可多少都得看人家的脸sè,更何况对方还是货真价实的探花郎?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暗中思量,这辈子都不可能达到李子宁的高度。三鼎甲啊!你以为是路边的大白菜,一割一箩筐?于是,除了仰视,还是仰视。 “大人真行!”三人行了没多远,管秋儿就忍不住赞道。她的意思是,李子宁竟然不是凭借诗词文章就能让一大帮南山书院的书生败下阵来,实在是高明。 如果让她知道李子宁若是用诗词文章和那帮酸丁比试,那才叫惨不忍睹呢,不知道要作何感想。好在夏荷现在很高兴,也很满足,虽然没有看到李子宁诗兴大发,但也算是有所补尝了。 南山寺在前山,南山书院却在后山,虽然分为前后,可实际上中间却隔了一座山峰。三人此来,首先是为了游玩散心,其二则是夏荷这小妮子想要来看看在此出家的姐姐雷氏。 当然,雷氏不可能和南山寺内一帮和尚生活在一起,实际出家的地方在南山寺后面的静慈庵,便是隔着南山寺和南山书院的那座山峰上。 夕阳西下,静慈庵后面的深涧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担着两大桶水刚涉过及膝的溪流,顺着弯曲转折的羊肠小道艰难地挪动着步子,那一抹黄昏的余光透过树梢洒在她满是汗水的脸上,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怜惜。 这小尼姑正是在此出家的雷氏。雷氏实际只有十八岁,正是二八年华,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嫁早,有的十四岁就已经出嫁生娃了,雷氏十七岁出嫁,算起来还是嫁得迟了。 在李子宁眼里,她长得并不出众,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雷氏可算得上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这也才有管一鸣当初对李子宁说“不送七夫人回崔府,莫非大人yù收七夫人入房中”的话语。想想也是,若非这雷氏长的出众,又怎么能让崔寿看中,并不惜强抢呢? 此时的雷氏心中也是相当苦闷,自以为出家便是吃斋念佛,敲鱼撞钟,哪知道竟是整rì里劈柴担水,洗衣做饭,洒水扫地,挖地种菜?虽然说她出生并不是如何高贵,这些活计平rì里也是常做,但像这样天没亮就起床,中间吃点残羹剩饭,便一直忙到掌灯,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负荷。 她只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自古好女不许二夫,好马不配二鞍,可她的身子却被除她夫君外第二个男人糟蹋了,所以,这一点苦头,她都咬牙撑了过来。 “静宜师妹……”转了一个弯,突然从一旁的树丫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叫声,接着灰影一闪,跳下一个年轻和尚。 雷氏如今的法名叫静宜,她似是对这和尚出现在此一点也不希奇,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慧明师兄!”便自顾自的继续埋头前行。 没行多远,又一个叫声从树叶深处传了出来:“静宜师傅……”接着叶子晃动,从中施施然走出一位头扎方巾的书生。 静宜依然毫不希奇,语调和情绪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叫了声:“陆公子!”脚下不停,便越过书生,拾级而上。 陆公子面sè不变,很是优雅地一笑,接着就要抄近路赶到静宜的前面去,不料身后的慧明几步赶上,屁股一歪,好象是无意中撞到他一样,一下将陆公子撞倒在一边,他自己却甩开步子,几下便消失在树影后面。 陆公子大怒,正待喝骂,可是看了眼树影后面静宜的背影,硬生生忍了下来,暗哼一声爬起,大步追了上去。 第015章 花和尚的悲苦剧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静宜师妹!我来帮你吧!”慧明说着就要去将静宜肩上的竹扁担接过来,却突地被另一双大手抢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小秃驴的身板太小,风一吹就要倒……等会你人吹走了不打紧,若是连水也拨了,那就害苦静宜小娘子了!”说话的人身材俊朗,步行如飞,说到后面一个字时,人已经在数丈开外了。他穿一件宽大的袍服,走动间两边长长的袖子左右摇晃,兜起一阵阵山风。 慧明大怒,转身就追了上去,口中喝道:“大嘴吴开光,休走!” “不走才是怪事了!有本身你追上老子再说!”吴开光懒洋洋的声音远远传来,却是已经快到了半山腰了,这让在后面狂追的慧明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拼脚力,慧明远远不是吴开光的对手,只要从此时两人的状态就可以看出来。吴开光提着两桶水,健步如飞,慧明赤手空拳却依然远远落后。 可慧明明知如此,却依然紧追不舍,他脚力不行,可拳脚功夫,吴开光却不是他的对手。两人一前一后在曲折的山路上你追我赶,好不热闹?却是便宜了身后的陆公子。 他此时陪伴在静宜身边,又是递手帕,又是举袖子帮忙擦汗,然后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素馅包子,虽然忙的团团转,心里却乐开了花。两个蠢蛋,追女人就追女人,追着两个木桶却是作何道理? 静宜心中幽幽一叹。这几人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可如今不要说她乃是出家之人,即便云英未嫁,她也是万万不会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产生任何关系。 这陆公子名柯,字子卢,乃是京城人士,父亲是户部左侍郎陆千。虽然说陆柯并非家中嫡子,乃是庶出,在家中又排行第三,但却是兄弟三人中最有才华之人,即便在南山书院中也是声明卓著,诗词歌赋,策论文章,无一不是众人中的翘楚。 可他的好渔sè之名也和他的才名一样不分上下。在这个时代,特别是读书人,好美sè并非什么可耻之事,相反,经常出入烟花柳巷,被当作是读书人的风流韵事,若是因此被当红的烟花女子看中,作那入幕之宾,更是成为时人争相传诵的才子佳人故事。 因而,陆柯被喻为风流才子不但不令他感到丝毫羞耻,反而经常以此自勉,引以为豪。数rì之前,他纠集三五好友到前山游玩,途中恰遇刚到此出家的静宜,一时惊为天人。 她清秀的面孔,凹凸有致的身材,让自诩风流的陆柯情难自已,竟从此rìrì跟随在静宜的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只为求佳人一笑。 不料,本以为智珠在握的美事,竟突然横生枝节,不但中途插进来一个花和尚慧明,而且还多了个外号叫“草上飞”的吴开光!竞争由此开始! 慧明是南山寺的和尚,年纪虽轻,辈份却很高,就连南山寺六十岁的老主持智空禅师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师叔。因此,他喝酒吃肉,用块黑布将那颗光头一包,然后出入烟花巷地,不守那清规戒律也无人敢治他的罪。 至于吴开光,则不是冲静宜来的,而是为了专门恶心慧明。他绰号“草上飞”,脚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两人本是至交,一个月前,他心爱之人刚嫁作他人妇,弄得他心灰意冷,流浪街头。花和尚慧明正巧从青楼出来,看到他那副衣纱褴褛,半死不活的模样,大感惊奇,颇是费了一番唇舌,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过慧明不但没有丝毫同情心,反而仰天大笑,拉着吴开光寻了家酒楼,一口气点了一大桌酒菜。吴开光心中苦闷,不一会便醉的不醒人事,慧明大乐。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慧明捞起如同一堆烂泥的吴开光,随便寻了家青楼jì院,二话不说就扔了进去,让从未经人事的“草上飞”吴开光就此真正的开了光。 慧明本是好心,哪里知道江湖上外表放浪形骸的“草上飞”居然如此保守,年近三十,还是个雏呢?如此,等吴开光醒来后回过神来,结果可想而知。吴开光怒不可懈,扛着柄大刀直杀的慧明抱头鼠窜。慧明脚力比不过吴开光,臂力拳脚却是难逢敌手,于是,真实的情况是,慧明被吴开光追上,只得回身应敌,一番打斗,吴开光被揍得趴在地上,慧明抽身再逃。吴开光却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挣扎着爬起来再追,再打,又被胖揍……两人一路上就以这种奇葩的方式追打了半个月,直到最后都不能动弹。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慧明尽管心中有愧,此时也是被折磨得咬牙切齿,不就被三个青楼女子睡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若非看在昔rì至交的份上,早一拳“黑虎掏心”灭了你丫的。 “嘿……嘿….老子想好了!……论拳脚……老子不是你对手!”吴开光甩了一把乱糟糟的如同鸡窝的头发,做出了一个令慧明目瞪口呆的决定,“……以后老子就……天天盯着你这个……秃驴!……但凡……有那看得上的……女子,老子……就出来搅局!嘿……哈!” 不过,在当时,慧明将这话当作了笑话,丝毫没意识到他“花和尚”的好rì子从此到了头。三天后,两人似乎已经忘却了彼此曾经的不快,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真的不愧至交之名。 大半个月不见荤腥,慧明早就心痒难搔,到了第四天晚上,就轻车熟路的溜进了青楼。可当他正“呼哧”“呼哧”地准备提枪上马时,一桶冷水从天而降,瞬间将正yù欢好的两人淋成了个落汤鸡! “啊~~~~” 女子发出一声惊叫,慧明则是大怒!抬头看时,房梁上斜躺着一个手拿酒葫,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男子,不是吴开光还是谁来? “你……”慧明怒目跃起,也不理会只穿着条花裤衩子,合身扑了上去,他是真的怒极了。吴开光早有准备,也不纠缠,闪身出了jì院门口,回头还看了一眼凶神恶煞般的慧明,咧开大嘴“哈哈”大笑着一路飞奔而去。 jì院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可眼见着这样一副闹剧,不由大感惊奇。不rì间便传扬了整个烟花柳地,成为一个人人捧腹的笑话。 慧明在吴开光后面赶了一阵,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过来,才暮地想起四天前吴开光对他说的那番话语,心头直苦得差点拧出水来。 如此又过了几rì,慧明有了上次的教训,自是有了充足的防备,本以为可以静心享受的他,没想到在临门一脚那一刻,挨千刀的吴开光犹如一道幽灵,从天而降! “啊~~~~~!老子要杀了你这个可恶的大嘴巴……”慧明歇斯底里的怒吼,直震得整个jì院楼房一阵摇晃。这以后的rì子就是慧明的苦难rì,不管他自认为做的多隐秘,吴开光就像那跗骨之虫,关键时刻不是从天降,就是从地冒;不是冷水当头浇下,就是木床跨塌;搞得慧明焦头烂额,却又无可奈何。 他拳脚是厉害,可那也得追上人家不是?几rì过后,原本活得无比滋润的慧明大师瞬间苍老了十岁。好吧,老子回南山寺敲钟念经去!最后,慧明一狠心,将青楼jì院里一干等着他去滋润的美女抛下,头也不回地直奔南山寺而去。可是,在他心头,却依然是那一众无比幽怨的眼神,他暗暗发誓:“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可让慧明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一心念佛,自觉有所得之际,静慈庵突然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尼姑!------天啊!这是佛祖他老人家显灵吗?慧明认为肯定是的! 然而,智空禅师和静宜的师傅仪真同辈,这样算来,静宜居然得称呼他为师祖!不过,慧明乃是花丛老手,三言两语就将两人的辈份差距硬生生从师祖变成了师兄妹。事情的发展似乎一切水到溪成,不料就在慧明施展yù擒故纵伎俩的当口,南山书院的陆柯横插了进来-----倒是让人哭笑不得,他们两人都认为是对方坏了自己的好事。 即便这样,慧明也认了!两人很快达成协议,公平竞争!不料的不料,慧明最不愿意看到的吴开光果然信守诺言,唱着山歌闪亮登场。陆柯不明就里,还以为又多了个竞争者,慧明却快哭了!------这家伙哪里是什么竞争者,分明是专门捣蛋来了! 第016章 竹林夜战现真功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半山腰上,互相追逐的两人消失在山石后面,静宜一言不发,低头追赶,陆柯手中捧着素馅包子,在她身边转来绕去,甜言蜜语,诗词赞美,层出不穷,可依然无法博得美人一笑。 就在此时,一片落叶螺旋飘下,接着一群夜宿的飞鸟突然惊起,嘶鸣着飞向落rì的余晖,陆柯心头陡然升起一丝jǐng觉,暮然抬头四顾,头顶叶厚林茂,却是没有任何发现。就在陆柯疑惑间,两人头顶的树叶向两边一分,“哗啦”一声,从中跃出一位蒙面黑衣人,他手中那柄散发着寒光的绣chūn刀犹如天外的流星,闪电般朝陆柯当头劈下。 陆柯大吃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却,不料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住了,整个人顿时像个圆球一样沿着山道滚了下去…… “啊~~~~!静宜师傅快跑……”仓皇间,他只来得及说下这几个字,人便摔得七荤八素,不辩东西了,再撞了七八下,眼睛一黑,彻底昏了过去。好在林木茂密,山中青苔正是旺盛时节,总算不至于直接滚落深涧而丢了xìng命。 黑衣人似是料不到必杀的一刀,竟被对方如此躲过,但他也就愣了一下,立刻寻找此行的主要目标。 静宜在黑衣人跃下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吓得呆住了,再加上陆柯那一声急促的高喊,让她顿时脸sè惨白地委顿在地,尽管心中保留着一丝清醒,几次想要爬起来逃离,随即便骇然地发现四肢早已经麻木,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啊~~~!” 静宜放开嗓子,想要呼叫,奈何人体本能的反应,让她此时发出来的呼叫如同一只小猫在引诱狡猾的老鼠上钩。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提着大刀朝她一步步靠近,而陆柯滚落的方向已经一片死寂…… 在这一刻,静宜突然生出一丝悔意。为什么刚才她要强迫自己拒绝陆公子的好意?他说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博得自己一声赞誉么?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对他笑一下?哪怕是抬眼瞧一瞧他俊朗的脸庞…… 从她走进南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她甚至不用去猜测,都知道这黑衣杀手背后站着的是那张目空一切的面孔。所以,在黑衣人举起刀朝她劈下的那一瞬间,她想通了……原来自己这些rì子以来一直在苦苦的等待,等待着这死亡的一刻降临!于是,她一脸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噗” 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在她耳旁炸响,预料中的疼痛和四shè的血光没有出现,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那声坠地的响声便是自己的头颅吧……可为什么自己还能想到这些?她诧异着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眼前的山道上走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粗布麻衣,头扎方巾,俊朗无双的容颜,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竟然是永安县的县太爷李探花! “我已经死了吗?可为什么梦里看到的不是我的娃儿……?”静宜恍惚之间,以为自己此时是一丝游魂,眼前所见当是自己活着时心中最舍弃不下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竟然是--------李探花! 李子宁暗道一声好险!差个几秒钟,这“雷氏”就要去见马克思了。他走过去,一脚踹开黑衣人,弯腰拔出斩进对方脑门的斧头,长呼了一口气。身后不远是夏荷和管秋儿,此时她们两人显然还没从李子宁出手一飞斧击毙黑衣刺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是一个岔道口,静宜从深涧中担水上来到了此地便是去静慈庵的大道,若非如此,李子宁即便是神仙也不可能飞斧毙敌了。 “姐姐……”夏荷终于能说话了,她惊叫一声,却是不敢过去,因为那黑衣蒙面人的脑袋被开了瓢,地上红的白的散落了一地。 “……夏荷妹妹……”静宜看到她,心神一松,加上连rì来的劳累和疲惫,眼睛一黑,身子便软倒了下去。 天s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子宁拦腰抱起静宜,三人拾级而上,刚转过一道弯,迎面奔来一个和尚,正是慧明。在静慈庵的后院,他只看到两只水桶,吴开光却不见了人影,这让他终于回过神来,心里只道此刻便宜了姓陆的书呆子,连仪真的呼喊都没来得急应答,就飞身下峰来寻了。 静宜在他眼里可不能和那些青楼女子相比教,这可是佛祖他老人家做的媒人,因缘注定,姓陆的即便是侍郎的儿子又怎么着?可此时和李子宁三人相遇,却见静宜那曼妙的身子横陈在一个陌生的男子怀里,陆柯更是不见了人影,这让慧明脸sè一变,喝道:“尔等何人?还不快快放下静宜师妹!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李子宁三人一愣,正待答话,慧明已经抬手“呼”的一声抓向了李子宁怀中的静宜。李子宁早有防备,脚底滴溜溜一转一错,人已经到了慧明身后,抬起右脚就朝他屁股踹去,本以为定要将这和尚踹个狗吃屎,不料脚底一空,眼前竟失去了慧明的身影。 “咦”“咦” 两道诧异的声音同时响起,都开始慎重地打量起对方来。李子宁如今的实力依然只是前世的三层,好象他自己的灵魂与这肉身的契合还没有达到完美,而且如今这三层的瓶颈一直没办法打破,所以李子宁才想到要出来游玩放松,以期能有所改变。 如今遇到了个不相上下的陪练,自然是不肯就此放过,他笑着道:“和尚,让她们三个先走,我们找个地方接着打,怎样?” 这话正中慧明下怀,心道:“只要不是你抱着静宜,打就打,老子还怕了你这个小白脸不成?”当下点头道:“好!痛快!不如就去前面的竹林挑灯夜战……” 李子宁也不废话,将静宜交给二女,道:“你们俩先带她去庵内休息,她只是劳累过度昏过去而已,煮点稀粥给她喝下,我很快回来……和尚!前面带路!” 从半山腰一路往下,便是个小小的凹地,地势平坦,其上是一片绿竹林,刚才李子宁三人刚好从这里经过,所以倒也不是很陌生。 慧明很有经验,四下一转,就在竹林四周点起了竹火,竹子老死晒干后,用来引火照明却是很好很方便的材料。两人摆开架势,都知道对方身手了得,不容有丝毫大意。 李子宁前世所学的乃是内家形意八卦掌,是形意门和八卦门合并后结合两家之长创出的掌法,共分为虎形八卦,龙形八卦,鹤形八卦,熊形八卦,蛇形八卦,马形八卦,燕形八卦和猴形八卦。每一套掌法又分正反两形,无论进掌出掌,都能随意变换招式,以达制敌之目的。 只是后来他用惯了双斧,这套掌法相对他来说就变成了修身养xìng的了。其实,这样一来,却正暗和了这套掌法的真义。形意门和八卦门都讲究以静制动,以弱胜强,后发而先至,所以,这“养”字实则贯穿了整套掌法的始末。 慧明使的则是罗汉拳,刚猛力沉,使将起来虎虎生风,威势十足,一拳一脚之间,力量的爆炸释放,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两人一刚一柔,你来我往,身随掌走,拳引罡风,一时间却是不分上下。慧明的拳脚功夫江湖弛名,若非如此,在他顶着光头逛青楼之际早让人收拾掉了,哪里还轮到他快活潇洒? 而李子宁从小便习练此掌法,尽管如今的身体协调xìng,速度,力量都跟不上他意料中的节奏,但前世的经验和高度让他此时颇有点举重若轻的感觉。两人瞬间便过了十招,互有攻守,谁也讨不到丝毫便宜,这让两人更加兴奋起来。 李子宁“呼”地一下拔出了腰后的双斧,慧明则是抽出插在腰间的四截棍。一时间,只见竹林内斧影如蛟龙翻飞,棒影如海cháo奔腾,又是十招过后,两人依然是平手。慧明不竟生起惺惺相惜之感,本想就此罢手,然后拉着李子宁把酒夜话,不醉不归,不料李子宁突然再次杀将过来,这一次的气势竟比之刚才还要凌厉了一分! 李子宁知道,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突破第三层的桎梏,踏入第四层了!在这个临界点,其实是不进则退,万分凶险,再加上此时的李子宁是以战来作为突破口,凶险之上,实在是更多了一分。 第017章 五戒十善佛门律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武者,武功也,为功夫,是体;术者,刀术、棍术、剑术、拳术也,为技术,是用;两者不可分,武与术是相合而言,武则有术,功以力显。 李子宁斧法一出,便改变了先前以静制动,圆转借力,后发制人的风格,此时更是大开大阖,以力打力,当真是势如风,劲如风,翻转腾挪,腰力腿力,无一不是力量的最强爆发,以慧明之能,竟也有疲于应付之感。 “嗨” 李子宁仰头怒吼,双目圆瞪,斧法再一变,力量再次攀升,所过之处,竹毁石飞,慧明大吃一惊,盖因此时李子宁竟然将他的罗汉拳法融入了斧法里面。一条椽,硬开弓,架梁炮,僧敲钟……一式式往下,慧明只打得口干舌燥。 “不打了不打了!”慧明一边大叫,一边连连倒退,企图跳出战圈之外,可接着他就骇然地发现,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没办法脱离李子宁的劲气旋涡,冷汗已经如同雨下,却只能苦苦支撑。这也是慧明,若换了一人,此时心力崩溃,定会成为李子宁斧下的亡魂。 李子宁此时面sè平静,心中如同一面无波的湖水,外界的一切绕耳的喧嚣都已经完全屏弃,剩下的只是一招一式的变化,融合,再变化,再融合…… 他的斧法本就是走刚猛迅捷的路子,此时与罗汉拳两相融合,当真是如鱼得水。这些天来,身体力量的积累已经达到了极限,如今是厚积薄发,顿时如同决堤的江河,奔腾怒吼,大浪涛沙。 “轰” 李子宁感觉脑际好似传来一声闷鼓,接着视野,触觉,听觉,嗅觉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到了这一刻,他不再关注慧明存在与否,自顾自的演练全新的斧法,细细体会着更高一级的境界。与慧明一战,李子宁收获之巨,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将战力恢复到了前世的第五层,而且在境界上,更是有了新的突破。 境界和战力是两个概念,所谓的“眼高手低”就是最好的诠释。就拿眼前的慧明来说,两人交战之初尚且是势均力敌,可现在慧明在李子宁的眼里如同一个顽童,他的一招一式,李子宁抬手就能轻易化解。 慧明终于摆脱了李子宁,如畏蛇蝎,“哧溜”一下,逃出去老大一段距离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回身打量还在原地演练的李子宁,满脸的幽怨。这是哪里来的高手,竟然如此戏弄老------小僧?还让不让人活了? “哈哈……”就在慧明身心备受摧残的当口,一阵大笑声在他身后响起,正是吴开光,“想不到小秃驴也有挨揍的一天,太解气了!哈哈……” “大嘴巴,你给老子滚一边去!有本事你上啊!”慧明颓丧地一屁股坐倒,没好气地道。 “喂!别说老子不照顾兄弟,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是关于静宜小娘子的,要不要听?”吴开光斜躺在一个土包上,拎着酒葫芦,头顶的竹火“噼啪”炸裂,火星四处飞shè。 “你把静宜怎么了?……老子告诉你,你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和你绝交!”慧明“腾”地跳了起来,手指吴开光,横眉怒目。 “滚你妈的……那种类型的小娘老子才没兴趣!”吴开光裂开大嘴,差点被呛了一口,顿时怒骂道,“有人盯上她了,想要她的小命,若非这位高人相救,你的美丽小师妹就要和你yīn阳相隔了!-------他妈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慧明想起吴开光的老相好那体型,顿时恍然,跟接心头却是一紧,连忙追问:“是谁?” “出手者已经被一击毙命,还好!你的竞争对手陆公子安然无恙,哈哈……”吴开光贼笑着,分明是在等着看慧明的笑话。 吴开光绕道折回,可没有预料到竟然出现这样的意外。他之所以返回,实则是想帮陆柯一把,好让慧明的计划落空,谁知等他靠近,却是恰好看到李子宁斧头出手,黑衣人脑袋开瓢的惊人一幕! 李子宁前世作为斧头帮的老大,杀人也就杀了,身后的尸体自然有手下去处理,所以,他才习惯地把斧头一拔,转身就走,才懒得管你是不是暴尸荒野。吴开光等他们走后,才跳出来以期查到一丝死者的蛛丝马迹,随后顺手将尸体处理了,又顺着山道找到了半死不活的陆柯。 李子宁收功而立,却是感觉不到一丝疲惫,反而气爽神清。这才发现慧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边,场地里只有他自己一人,李子宁心情大好,笑道:“和尚!过来再打……” 慧明闻言,条件反shè地往后一跳,失声惊叫道:“还打?-----不------不打了!-----你-----你找他!”慧明一指老神在在的吴开光,然后拔腿就跑,瞬间消失在夜sè之中。 李子宁一怔,看向吴开光,心头兴奋起来:“感情这个才是高手……” “噗” 吴开光看到李子宁双眼放光的表情,口中的酒喷出去老远,擦过竹火的边上,引得火星“哧溜”“噼啪”的一阵乱响跳跃。他二话不说,“嗖”的一下弹身而起,溜得比慧明还快! 李子宁看着消失在夜sè中的吴开光,呆了呆,低声骂了一句:“麻辣隔壁!感情现在老子是洪水猛兽……”他却不知道,慧明是被他打怕了,吴开光则是被他打慧明的气势吓怕了,再加上亲眼目睹他飞斧取敌首,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淡然的模样,别说对打,就是光站在他面前心头就发虚,现在他在二人眼里简直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 李子宁将竹火弄灭,只留下一把,举着竹火施施然往静慈庵而去。一般来说,尼姑庵里是不能留宿男子的,可李子宁将县太爷的身份丢出来,知客老尼立刻点头哈腰,安排了最好的客房,热腾腾的素菜。 管秋儿已经在客房睡下,夏荷呆在静宜的房中,她细心护理着静宜,喂她吃下一碗稀粥,直到她呼吸逐渐平稳,才安然地睡了过去。人和人的缘分说起来当真奇特无比,夏荷与静宜也就相处了几天时间,却能一下子亲如姐妹,让旁人感觉匪夷所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仪真的声音就在屋外响起:“静宜!” 屋内,原本昏昏沉沉的静宜闻声如同受惊的兔子,弹身坐起,穿衣穿鞋,就要出去打水缚面,眼角余光无意中才看到爬在床尾睡着的夏荷,她眼皮一跳,昨天傍晚所发生的一幕终于如cháo水般涌进了她的大脑。 “啊” 静宜双手抱头,脑涨yù裂,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叫。夏荷睡得很浅,立刻被惊醒了过来。 “姐姐!你怎么了?”夏荷连忙将她扶着,“快躺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静宜眼神呆滞,任由夏荷将她扶回床上躺下,一时间思绪混杂,竟忘了身处何处,她突然一把抓住夏荷的手,问道:“我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吗?-----我不是在作梦吧?夏荷妹妹------真的是你吗?” “你在静慈庵里!放心吧,老爷救了你,一切都没事了!”夏荷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打着静宜的手说道。 “静宜!”仪真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清冷,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好象在自言自语,“该起来劈柴了!” “啊?------哦!是!师傅!”静宜脸sè苍白,嘴唇干裂,jīng神萎靡,可依然暗咬着牙应着就要爬起来。 夏荷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失声道:“劈柴?”她一把将静宜按倒,跳起来将门打开,便看到仪真低眉合什站在门外,面无表情。 “静宜身子不适,应当静心休养,怎么还能劈柴?”夏荷厉声质问。 仪真古井无波,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出家修行,五戒十善之律,当rìrì紧记。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yù,不嗔恚,不邪见。身子不适,乃是妄语,若因此而心安理得,便是两舌。施主,切莫阻了静宜的修行才好!” 夏荷还要再说,却是无从辩起。她小小年纪,又没有接触过佛经,此刻听这老尼姑一通“阿弥陀佛”,倒像煞有介事,一回头,却看到静宜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朝自己走来。 “夏荷妹妹!师傅说的对!你不用再说了!我------我没事!”静宜强打jīng神,又对仪真道,“师傅!我打水缚了面,这便去……” 仪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静宜看着她转过墙角,刚跨出去一步,立刻眼冒金星,闭着眼睛打了个趔趄,才一把扶住了门框,夏荷又急又怒,道:“这身子都虚成这个样子,连柴都拿不起来,还要如何劈?依我看,这修行修的连命都不要,还不如还俗算了!” 第018章 只为往圣继绝学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夏荷妹妹!慎言!”静宜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让自己平复下来,暗叹一声。若非被逼无奈,她如何会走上这条路? 另一边厢房,李子宁早早起来,便在院中演练拳脚,以巩固昨rì的境界。习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出家人清心寡yù,虽然静慈庵中一众大小尼姑碍于李子宁县太爷的身份都将一颗心提着,但是也不敢随意闯进来阿谀献媚,让他能够静心演练。 在朝廷体制之内,正七品的县太爷屁都不是,但是在普通的百姓眼中,那可就是天! 李子宁出了一身臭汗,刚打开院门,正要去深涧中冲洗一番,却见门外站着三位尼姑,前面的年纪稍大,身后两位四十开外的年纪。她们手中每人提着一个水桶,水质清澈,正yù敲门。 李子宁一怔,道:“你们这是?” 为首的道:“贫尼静安,奉仪真师叔之命给大人送水。”静慈庵在山上,庵内所有用水都是从深涧中靠人力担上来的。如今,一下子给李子宁送了三桶,却只为冲洗之用,足见仪真对李子宁的讨好之心! “送水?给我的?我要这三桶水做什么?”李子宁一愣,随即恍然,当下摆手道,“提回去吧,我正要去深涧中冲洗……” “这……”静安有些为难,刚想要再说什么,李子宁已经大踏步而去,转眼就出了静慈庵。 另一个问道:“静安师姐,这水……?” “提回去吧!”静安无奈道,“仪真师叔若问起来,就说李大人已经到深涧中去洗漱了……” “哼!我看仪真师叔是狗咬耗子-----假惺惺!谁不知道她对静宜师妹……”第三个心中不忿,忍不住嘀咕道。 静安两人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四处看了看,才松了一口气,道:“静惠师妹,小心祸从口出!” “怕什么?你们没看到昨天晚上她知道来的人乃是咱们永安县的县太爷,怕成什么样子吗?哼!既然敢做,又担心事发受累……”静惠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浑然没有察觉一边的静安两人已经面如土sè,连连朝她使眼sè。 “咳咳” 两声咳嗽从静惠的身后响起,让她身子一僵,面sè大变,跟着浑身颤抖着一屁股跌坐在地。好一阵,她才如梦初醒,连忙磕头如蒜,这让人不由想起她之前嘲弄仪真的话语-------“既然敢做,又担心事发受累……”,不就是她此时的真实体现吗? “自己去戒律堂领罚吧……”仪真冷哼了一声,一改在夏荷面前那古井无波的高深姿态,“你可知道犯了五戒十善中的哪一条?” “师叔!您大人有大量……饶……饶了弟子这一回吧,弟子……再也不敢了……”静惠体若筛糠,声泪俱下。她背后非议师门前辈,那是犯了十善中的恶口,嗔恚,邪见三条,按律杖五十,面壁十年! 仪真深深看了静安两人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很好……” “师叔!”静安两人噤若寒蝉,直到目送仪真远离,才呼了一口大气,提着木桶,急步去了,留下跪坐着的静惠,脑门破裂,鲜红的血液流了满脸,模样好不凄惨? 并非静安两人心肠冷硬,实在是这样的事两人根本无能为力。仪真掌着戒律堂,就连主持师太都惧她三分,更何况静字辈的小虾米? 天渐渐放亮,静慈庵门前两个老尼姑在打扫落叶,一群书生突然从山下冲了上来,堵住静慈庵门口,将两人吓了一跳。搞什么?这些公子相公今天难道要来围攻静慈庵?出家人与世无争,可也不能容忍有人将自己的山门给堵住。 “各位施主,贫尼有礼了!”知客老尼合什行礼,“不知来我静慈庵有何见教?” 一众书生叫叫嚷嚷,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天,知客老尼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帮书生是来寻李大人的,她道:“李大人此刻不在庵内……” “怎么可能?我们刚从南山寺过来,慧明大师亲口所说,李大人昨天晚上正是借宿在静慈庵中……”一个书生越众而出,一脸的不悦。 “我们前来拜见李大人,乃是有事请教,还望师太方便一二……”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语,李大人此刻确实不在庵中……” “师太……” …… 一帮人吵吵闹闹,静慈庵乃佛门清净之地,这一下声音传遍了整个山峰,连在山后劈柴的静宜和夏荷都听到了。 “各位公子有礼……”静慈庵门前,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盈盈迈步而出,她绝世的容颜立刻让门前一静,“小女子管氏,家父乃永安县主簿管一鸣。还请各位公子少安毋躁!师太并非有意推搪,李大人一早下山,此刻不在庵内……” 管秋儿先一步说明自己的身份,众人闻言果然没有再有任何怀疑。有人跟着问道:“小娘可知李大人去了何处?” 管秋儿摇了摇头,道:“李大人不曾告知……” 李子宁到深涧去洗澡,一帮老尼姑如何说得出口?再说,李子宁现在真的不在静慈庵内,她们也确实没有欺瞒一众书生。 就在众书生彷徨无计,议论纷纷之际,从山下又上来一批人,为首的乃是位面容清烁的老者,三撇山羊胡须有点花白,身后一人管秋儿却是认得,正是昨rì在前山亭子里的苏博。 老者一上来,众书生立刻一起上前拜见,执弟子礼道:“苏先生!” 苏先生捻须点了点头,问了一下情况,便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一众书生则站到了他的身后。 “出什么事了?”夏荷跑了出来,看到这么多人,被唬了一跳,挨到管秋儿身边,悄声问道。 “找大人的……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应该与昨天的事有关……”管秋儿的智商跟她的容貌成正比,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老爷呢?”夏荷这话一出口,就暮地一惊,是啊,老爷呢?她一直照顾着静宜,直到此刻才想起自家老爷来,真是失职。 “好象到深涧去了……”管秋儿道。 就在这时,山口传来脚步声,此次上来的只有两人,前面一人是位垂髯老者,一身白sè的儒纱,胡须雪白,一看就知乃是饱学之士。另一人年纪却只有四十来岁,身型高大魁梧,若非穿着一身青灰sè的儒纱,倒是让人以为乃是位孔武之士。 这二人上来,一众书生心头都是一震,就连坐着的苏先生也站了起来。 “应舟,子龙,怎么你二位也是来……?”苏先生微感诧异。 “旬之,你倒是跑的快啊……”老者笑道,跟着一指身边的同伴,“子龙非要扯着我下完那盘棋,他岂不知我心都静不下来,如何落子?摆明了是想赢我一局嘛……哈哈!” 子龙倒是光棍,笑道:“若非如此,要想赢你应舟先生一局,那可不是易事。如此好的机会,我相信换作任何一人,都不会放过……” 三人相视大笑。一众书生这才上前纷纷拜见,有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模样拘谨了不少。管秋儿瞧在眼里,微微讶异,细心一想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暗忖:“应舟者,当是南山书院院首方应舟,怪不得……” 方应舟拂须一叹,道:“我们学了一辈子的仁义礼智信,却依然不敢言何谓‘理’。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然何谓之地?何谓之天?何谓之道?又何谓之自然?人生而知食,是为自然之道乎?人食而寻味,是为自然之道否?年少之时,心怀大志,尝言我辈英云,必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奈何岁月蹉跎,时至发白班驳,每每思及,竟毫无所得!惭愧啊!” 方应舟这番话语,虽然表面看似谦虚,实则暗中点出了自己少有抱负,奈何时运不济,竟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所以,眼看着胡须由黑变白,自知天命将至,只能拂须长叹了。 苏旬之,子龙皆默然。俗话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而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不就是他们这些钻研一辈子学问的所谓的“大儒”的真实写照吗?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穷经皓首,苦心钻研,广授门徒,一盘棋,一杯酒,一壶茶,了此残生。虽惭愧无所得,但也笑慰平生! 正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chūn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019章 草上飞虎口争食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这是一群有共同抱负,有共同思想的读书人。他们思想的核心便是追寻“何谓理”。认为“理”是世界上最本源的东西,世间万物无不存“理”,而只有了解了事物本身的“理”,才能达到“致知”的目的。 这个时代尽管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程朱理学没有出现,但儒家正统思想的发展却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朝这方面前进的趋势,只是对于“理”的研究,还只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还处于朦胧的阶段,并没有归纳出一整套的理论。 他们三人昨rì夜间便被苏博等人前山的遭遇给吸引住了。一加一等于几?如此简单却又能形成“格物”思想的问题顿时将三人也勾住了,越是细想,越是感觉浩大磅礴,急于一见李探花寻求答案便成为了急不可耐之事。这种吸引犹如酒徒嗅到美酒,赌徒听到骰子,恶客看到了无边美sè…… 苏旬之一早便出了书院,他虽然带着了求教的目的,可也带着了质问的心理。而方应舟和子龙则是施施然地下了一盘棋,希望能由此将心中那份迫切沉淀下来,而后达到静心求救的目的。只这一点,三人的向道之心高下立判。 方应舟和子龙讲究“学而好问,问而不问出身,只要能解除心中之惑,便不耻下问”。苏旬之则是颇有种学有所成,傲视同辈之感,也正是他的这种xìng格造就了苏博这样恃才傲物的学生,可谓是一脉相承了。 至于一众学生,那心态可就复杂了。有不屑的,也有追捧的;有疑惑的,也有豁然开朗的;有心不在焉的,也有急不可耐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李子宁在深涧中一番冲洗,只感觉气爽神清,便在水中又演练了一遍,才兴致高昂地跃上岸来,现在的他,十足一个新得了一件称心玩具的孩童,有点乐不可支了。 深涧幽静,间或一两声鸟鸣,加上溪水丁冬,真是令人感觉爽心悦目。一番折腾,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叫声,李子宁无意间看到溪流里追逐的鱼儿,哪里还挡得住诱惑?他水上功夫本就出sè,于是,就在南山书院一众学生先生在静慈庵等他等得望眼yù穿之际,李子宁则在溪水边悠闲地烤起了鱼…… 一边翻转着架上的烤鱼,一边哼唱前世的歌曲,起身之际又扭动着身子,跳起了《江南style》,自我感觉快乐似神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的时间本就短暂,所以,李子宁的人生观点是,以愉快的心情过好每一天。 “哇!好香!”吴开光从一旁跳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则是昨晚差点摔死的陆柯,“不介意我等分食吧?” 李子宁抬眼看了他们两一眼,认出他乃是昨天晚上被慧明指引的那位高手,当即眼睛一亮,正找试手的人呢,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李子宁搓着手站起来,笑道:“欢迎……欢迎!鱼多的是……” 好在吴开光被烤鱼的香味吸引住了,竟没注意到李子宁二猫子烁烁放光的眼神,否则,定会吓得落荒而逃,吃鱼?小命要紧! 陆柯头上缠着绷带,身上也多处擦伤,连牙齿也撞落了几颗,此时说话含糊不清,还是不说为妙。他对李子宁自然是全不认识,但看到吴开光熟捻的样子,还以为两人是熟人。 多加了两个人,李子宁便又下去抓了几条烤了。深涧中,三人吃得津津有味,静慈庵前,可是苦了一众先生和学生。但方应舟三人却觉得如此才符合道理,一种惊世之学,如果简简单单,容容易易地便知晓答案,那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了。于是,三人悠闲地高谈阔论,连带着一帮学生也只得沉下心思等待下去了。 陆柯初时不在意,鱼一入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香焦肉嫩,回味无穷,实在是此生从没尝过的美味,吴开光更是一口酒,一口烤鱼,爽得他连连高叫。李子宁身上的佐料那可是有心准备的,时刻随身,世上独此一份,再无分号,吴开光两人有此表现,李子宁毫不奇怪。 吴开光和陆柯面前的地上扔了一堆鱼翅,拍了拍手,意犹未尽地看向李子宁。两人神情出奇的一致,都是一副眼巴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没有高手的风范,李子宁瞧在眼里,说了句:“过犹不及……”这才绝了两人的口腹之yù。 “在下吴开光,江湖人称‘草上飞’,未知阁下尊姓大名?”吴开光打着酒嗝,自我介绍道。这番话语却将一旁正在牙缝里寻找残留鱼肉的陆柯吓了一跳,原来并非熟人,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吴开光的脸上丝毫没有吃人美食而尴尬的表情,脸皮之厚,当真让陆柯是自叹拂如。 他连忙也嗡声嗡气地道:“在下户部左侍郎陆千之子陆柯,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他自以为报出了陆千之名,眼前之人会立刻跳起来,谁知李子宁毫无异样表情,这才一拍脑门。他将虽作书生打扮的李子宁当成了吴开光一类的江湖人,也只有他们这类人,才对所谓的朝廷大员毫不感冒了,果然…… “我叫李子宁,江湖人称‘斧煞’……”李子宁这可不是胡吹,他前世和铁锤帮老大李子坨合称“煞神双雄”,他名“斧煞”,李子坨名“锤神”,所过之处,敌对者当真是闻风丧胆。 “噢~~!久仰久仰!”吴开光作恍然大悟状,他却不是假客气,而是想起了李子宁昨天飞斧毙敌的一幕,当真是快、准、狠!不愧“斧煞”之名! “难道你听过我的名号?”李子宁讶异,一旁的陆柯却是暗自腹诽:“人家这是客气之言,你倒当真了……” “不曾……”吴开光老实摇头。 “那你久仰个蛋蛋……”李子宁没好气地道。 “哈哈!李兄弟说话倒是直接爽快……我虽然是第一次听闻‘斧煞’之名,可是却早就见识过‘斧煞’之威……”吴开光裂开大嘴,大笑道。 “你们不会吃鱼!”李子宁不置可否,将一旁的鱼翅扔进了火炭里,“外面的鱼肉只是填饱肚子,真正的jīng华在鱼的五脏和鱼翅上……” 吴开光和陆柯大奇,两人都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怪论。鱼的jīng华不在鱼皮鱼肉,反而是什么五脏和鱼翅?鱼的五脏还说得过去,可鱼翅却是如何个说法?就在两人倍感奇异的当口,李子宁将烤好的鱼翅弄了出来,放到一旁准备好的芭蕉叶上,撒上佐料,然后扔到嘴里,“咯吱”“咯吱”地吃得那叫一个香。 吴开光首先挡住不诱惑,伸手拿起一副鱼翅,眼睛一闭,扔进嘴里。只嚼了第一下,一股异样的香脆便充塞了他整个味觉神经,眼睛大亮。“咯吱”“咯吱”----“咕嘟”“咕嘟”,一边大嚼,一口美酒,比之方才又是另一种极端的享受。 陆柯就没这个口福了,他嘴上有伤,刚才吃鱼肉还可以勉强,吃鱼翅就不行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两人像吃花生一样,“咯吱”“咯吱”地吃的喷喷香,却只有咽口水的份。 “嗯~~~!果然……大妙!”吴开光不住地点头称赞,心头只感觉这几十年吃的鱼全被糟蹋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吃鱼,才是真正的享受。 他几次想把手中的酒递给李子宁,都被李子宁拒绝。李子宁可不想被这个时代的酒糟蹋了,所以,干脆先忍着不喝,免得喝了以后,心头左右不是味道。 “吃完了,是活动的时候了!吴兄,请!”李子宁站起来,跳到溪边一块平坦宽阔的大石上,摩拳擦掌地做着热身,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吴开光张着血盆大口,愕然!他终于回过神来,感情这位“斧煞”先前的好客竟然是为了这一刻! “那个……哈哈!李兄弟,我突然想起一件急需解决之事,那个……告辞!哈哈……后会有期!”吴开光眼神闪烁,说完最后一个字,也不待李子宁答话,人已经窜了出去。 “草!吃饱喝足就想溜,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李子宁大怒,一顿足,跟着追了出去,留下陆柯呆在原地,瞧得目瞪口呆。 这些个江湖人果然个个都是喊打喊杀的主,他心里又是惊奇又是羡慕,站着看了两人消失的方向一阵,才寻了路上山。吴开光就住在对面山崖的一个山洞内,他昨夜便是在那里住了一晚。他也由此知道了刺客已经毙命,静宜安然无恙的消息。至于是谁杀了刺客,吴开光没有说明,陆柯想当然地认为是他出的手,此刻他耳边回响的还是吴开光早上对他说话的语:“静宜小娘子的事,老子帮定你了。那小秃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得他,哼!” 想到这里,陆柯的心里美滋滋的,仿佛貌美如花,身材曼妙的静宜此刻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了。转念又想:“他为什么要帮我呢?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目的?-----啊!是了,莫非他想撺掇我与慧明大和尚鹬蚌相争?”想了想,又觉不对。吴开光对静宜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这点陆柯很自信。这样一路想着,一路低头爬山,不知不觉的,便来到了静慈庵的门前。 “陆兄!你这是……?”旁边一人诧异地询问,才将陆柯惊醒过来,抬眼一看,乃是好友彭连虎。紧接着又是一惊,望着庵前一众同窗,一旁树荫下更是坐着三位书院的先生,当中一人竟是院首方应舟!陆柯连忙上前拜见,对于他身上的伤,陆柯实话实说,这让三人心头一震,他们都想当然地认为刺杀的目标乃是陆柯,可背后的主使究竟是谁呢?这也是陆柯心头的疑问。 第020章 陆柯说书应舟言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刺客?!竟然有人敢来南山书院行刺?”苏旬之首先跳了起来大怒。 方应舟和子龙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头疑虑重重。若是左侍郎陆千的政敌想借此打击或者发出jǐng告,那事情就变复杂了。政敌之间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双方除非到了难以缓和的地步,否则都不得殃及亲友。子龙拉着苏旬之坐下,方应舟低头沉思了一会,道:“这事除了你和静宜小师傅,以及那位江湖游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应该再无人知晓……”陆柯可不知道不止李子宁知道,还有夏荷和管秋儿两女也身在当场。 “此事先不要声张……”方应舟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修书一封,先将此事告知陆大人,再作判断。这几rì你就呆在书院内,提高jǐng惕!” “呆在书院内……?”陆柯想到静宜,心里不由发苦,可事关自家的xìng命,只得无奈点头。 陆柯退了下来,才找到彭连虎了解众人在此的原由,不料,当他闻听所等的人乃是永安县县太爷李探花,名无双,字子宁后,脑海里立刻自然地浮现溪边烤鱼的江湖人“斧煞”李子宁来。 “陆兄!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彭连虎看出陆柯神情似乎不对,有点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没什么!嘿嘿!彭兄,可是真巧了,我方才刚结识了一位江湖游侠,名字倒是和李探花一模一样,也是唤作李子宁,不过他在江湖上可是威名赫赫……‘斧煞’听过没?……”陆柯拉着彭连虎,煞有介事地介绍起了李子宁的英雄事迹,那叫一个jīng彩纷呈,惊心动魄,神采飞扬……若是李子宁在此,都要怀疑那些事是不是自己真的确实做过,而今忘却了呢!盖因那些细节太详尽了,连他掉了几根眉毛陆三公子都数得一清二楚。 “陆兄说的可是真的?那‘斧煞’一斧过去,真的有龙吟虎啸之声发出?”一旁的书生也被吸引了过来,听到此处忍不住再次确认,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陆柯一瞪眼,道:“如何不真?这些都是陆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还需要来欺瞒于你等么?欺瞒你等对陆某有何好处?” 又有人奇怪,问道:“陆兄,你方才不是说那‘草上飞’飞檐走壁,夜行八百,rì行一千吗?那‘斧煞’却是如何追上去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斧煞’和‘草上飞’看似斗的激烈,实则都只是使出了一半的力道,你们道是为何?嘿嘿~~!”陆柯原来是在想象李子宁大战吴开光的情景。在他想来,两人此刻只怕已经开战了,自己虽然不能亲眼目睹,但是打斗的场面还是应该如此这般的! “为何?”众人只听得心痒难搔,都伸长了脖子齐声追问。 “‘草上飞’脚力是不错,但那不是用来逃跑的,否则那岂非和他‘游侠儿’的身份相去甚远了吗?……两人这番打斗,还只是互相试探……绝招还在后面呢……”陆柯莫测高深地一笑道。可惜这个动作往rì里是熟悉无比,此刻却是不小心牵动了嘴上的伤口,疼得陆柯一阵哧牙裂嘴。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都打成这样了,原来还只是试探而已,真要出了全力,那不是要山崩地裂么? “后……后来呢?” “……” 陆柯在吹牛皮,作为他故事中主角的李子宁,此时却在破口大骂:“什么狗屁高手?麻辣隔壁的,下次别撞老子手里……” 没奈何,吴开光的脚力真的是独步江湖,李子宁追到南山寺门口,就发现自己追丢了。他虎着脸大骂一通,才郁闷无比的返回静慈庵。 南山寺内,慧明的禅房中。吴开光一头闯了进来,将门用木头顶住,试了试结实程度,终于长呼了一口气。 “大嘴巴,你躲谁?这么狼狈.....”慧明大奇。 “还有谁?‘斧煞’听说过吗?”吴开光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翻着白眼喘气,不是累的,是吓的! “哪里来的小蟊贼?哈哈,竟然将你这个大嘴巴吓得屁滚尿流......”慧明大笑,一跃而起,“老子出去帮你收拾他......nǎinǎi的!敢在佛爷头上动土......大嘴巴,不是老子说你,你除了溜得快,空长了这一身的肉......” “好啊!你能收拾他,老子以后不但不会坏你好事,而且还会给你这个小秃驴当跑腿,你看上哪个小娘,老子出马送到你面前!”吴开光一脸贼笑,“若你收拾不了,怎么说?” “老子若收拾不了,一辈子听你使唤......”慧明转头,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胸中可是憋了一大股火气。他发誓,出去不将这个什么“斧煞”踢成肉泥,以后他就改名叫“**”! “那你去吧!他就在寺外面,你昨天刚被他揍了一顿,所以你不用怕认错人......哈哈.......笑死老子了......”吴开光越说越忍禁不悸,终于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慧明:“......” 阳光从头顶直直的照shè下来,可却因为地处山中,李子宁感受不到分毫的闷热。石头铺就的山道上,两边野草丛生,他打算去看一看所谓的南山书院,便返回县衙,算是圆满地结束这次南山之游。 眼见临近中午,静慈庵门前自有学生去委托庵内的知客老尼准备斋饭,苏旬之却是有点不耐烦起来,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虽然知道李大人的家眷尚在庵中,离去时也未留言何时归来,想必就在左近,可否派学生四处找找看?” 方应舟和子龙点头赞同,三人刚准备吩咐学生之际,山口传来一阵吵嚷,一个学生跑到三人近前,道:“先生,李探花回来了……” 三人暗呼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三人联袂站起,有学生在前面开道,不一会便看到一位目朗神清,虽然一身粗布麻衣,却依然难掩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山口的牌坊前。被一众书生堵住去路,令李子宁颇感不悦,好在大部分人都带着好奇和些许仰慕,没有出现不和谐的语调,一时间,“李大人”“李探花”的称呼不绝于耳。 唯一震惊的却是陆柯,他刚将打斗中的两人所使出来的力道增加到了八层,眼看着离最后的全力只有一步之遥,“斧煞”李子宁却悄然出现在了静慈庵的山门前。 “他?……李探花?”陆柯受的冲击实在是无法形容,预料中的同名同姓并没有出现,而是确确实实的同一个人!可这也太不可思意了吧?------他陆柯居然吃了李探花的烤鱼,对方还是江湖上威名赫赫的游侠儿,人生还可以这样玩吗? 方应舟三人上前,同时抱拳道:“南山书院方应舟,木子龙,苏旬之见过李大人。”他们虽然都是当代名声显著的大儒,可并不在体制内,依然是民,所以三人抱拳行礼,倒是合理合法。 李子宁学着吴开光,连道:“久仰……”跟着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苏博等人,笑了笑道:“你们将自己的先生都请了出来,可是有了答案?” 苏博尴尬一笑,道:“小生愚钝,昨rì回去后与一众同窗苦思冥想一宿,却是毫无所得。只得求教于三位先生……” “哦?三位老先生学识渊博,想必已有所得……”李子宁朝人群后招了招手,“夏荷!将银子拿来!” 夏荷和管秋儿垫着脚尖站在人群后面,却不敢上前去打扰。读书人的规矩太多,稍微不留心便会犯错误。此时听到李子宁的招呼,在一众读书老爷面前,只感觉倍有面子,应了一声,便越众而出,将十锭银子交到李子宁的手上。 方应舟一手捻须摇头道:“老夫听闻李探花师从邹太傅。去年九月,在京都洛阳,老夫有幸与邹太傅一聚,皆慨叹时运不济,命运多舛。五百年的战乱之祸,让天下儒门学子人丁凋零,重震儒门辉煌成为天下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 “等等!方老先生,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李子宁糊涂了,“我想问问,你们这么多人把我堵在这里,究竟目的何在?” 方应舟一听“堵”字,便笑着一拍脑袋,道:“糊涂了!李大人请!” 李子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要看看这些个书呆子意yù何为。随着方应舟的指引,三老一少在静慈庵前专供信徒香客歇息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石桌上茶具早已齐备,茶是方应舟珍藏的好茶,具是木子龙收藏的好具,两相匹配,倒是相得益彰。 李子宁正感口渴,倒不客气,茶水入口清凉,苦味过后,却是甘甜,令人回味,果然不愧为珍藏的好茶。一众书生学子围在四方,都知道四人接下来说的话一定非比寻常,因为,在南山书院这么多年,有谁见过方院首像今rì一样神情中包含着激动、热切、兴奋等等情绪?别说见过,想都不敢想过。 方院首治学之严,是整个南山书院之最,故此,书生学子中可以有不怕木子龙院判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不怕方应舟院首的。这种怕,乃是从骨子里透发出来的深深的敬畏! “李大人年纪虽轻,可胸中所藏沟壑却是我等三人望尘莫及……”方应舟这话一出口,众人无不骇然,有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苏旬之和木子龙都有点呆愣。这李探花在方院首心中的地位居然高到了如此骇然的地步,要知道,就连天下闻名的邹太傅,在方院首嘴里,那也只是“如此而已”,再没有丝毫的赞誉。可作为邹太傅的学生,李探花有何能耐,有何德行敢获此殊荣? 众人都以为李探花定会大惊失sè,然后诚惶诚恐地请方院首收回自己的言辞,不料让人乍舌的是,李探花居然老神在在地身受了,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有书生坐不住了,跳起来喝道:“好一个不知羞的狂生,莫以为中了三鼎甲,就以为天下第一了吗?别忘了,你头上还有状元和榜眼两位老爷……” 第021章 只求救世之良方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说这话的人固然是觉得毫不客气,言辞犀利之极,定要让李子宁羞愧难当,颜面无存,最后掩面而逃。可落到李子宁耳里,那就如同一只讨厌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地飞来飞去而已,起不到丝毫作用。每当这个时候,李子宁就无限怀念前世的读书人。只要有不合自己意愿的,“麻辣隔壁”“狗r씓狗屎”满天飞,那揍起人来,才心安理得。哪像现在,这书呆子明明是要骂李子宁,可偏偏一副文绉绉的话语,让他连抬根手指戳他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大哥,求求你,来句狠点的行不?李子宁只能在心中呐喊。 “大胆!还不退下?”方应舟一瞪眼,顿时吓退了原本准备跟风的书生学子,他朝李子宁歉意一笑,“李大人还请多多包涵……” “没事!我本来就当他是只苍蝇……”李子宁实话实说,却将方才的书生气得差点内伤,“……不过,我也实在好奇得很,为什么先生这么称赞我李子宁?” 方应舟道:“老夫自七岁启蒙,便存仁人之心。其时天下战乱不休,民心凋敝,礼道崩坏,实为人心不仁。十五岁始,居敬兴简,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行,奔走十国,以寻安邦良方。” 隋以后,黎朝重武,而后天下大乱,宋、唐、周、燕、楚、魏、汉、赵、齐、吴十国倾虬,中原大地战乱不休,居然长达五百年之久,使得周礼崩坏,仁义之理无存,这让天下仁人志士痛心疾首,纷纷游走于天下,甚至不惜以身卫道! 这在李子宁前世的时代看来,多少有点可笑和可悲。天下大乱,人人提刀持枪砍杀,偏偏你一介书生还和人家讲之乎者也,仁义礼智信,这不是找死吗?可这些“仁人志士”就是在找死,死了便是以身卫道,不死继续之乎者也。 他们都将止息战乱寄托在教化万民上。认为天下之所以一直杀伐不休,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人都忘记了周礼,忘记了仁义道德。因为不懂“礼”,不知“礼”,所以心中没有道德的标准和衡量自身的价值,杀人和被杀都只是出于一种原始的本能,若任其发展下去,人类将彻底灭亡! 对于十国战乱的历史,李子宁这段时间也就了解了大概。毕竟他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看待十国之乱自然就客观得不能再客观了,说将之当成一个故事来听都不为过,当然就没有方应舟这些亲身经历过的老人有那切身的体会。 李子宁接口道:“自古战乱都是因为掌权者争权夺利,导致利益分配不均造成的,也可以说是野心。但是到了战乱中后期,就演变成了**裸的掠夺和征服,以达到某些个人的原始yù望,和平定天下,守土安民毫无瓜葛了。在这样的思维定势下,要想找到安邦良方,确实不容易!” 方应舟、木子龙、苏旬之闻言不由自主的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头的震动。李子宁将战争的起始和发展剖析得如此一针见血,可见他已经完全看透了战争的本质,这便是“格物”吗?连战争也被“格了,那还有什么不能“格”的? 李子宁这番话都是课本上印的,是很平常普通的话语,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那可是异常“高明”的见解。这个时节,文化的传播,信息的传递还依赖于书本、信件和口口相传,而书本之稀缺,作为后世人的李子宁根本没办法去想象,后世中网络横行,资源共享,信息爆炸,想要知道什么,在网上一查,无不清晰了然。 木子龙也相当感慨,道:“幸好五百年后大治皇帝修仁德,聚民心,施仁政,而后天下一统,万民合而为一。然而历史的惨痛教训,让天下心怀家国之士无不痛心疾首。隋初怀仁,而炀帝暴政,迫使天下大乱,中原大地分崩离析,实为今人不愿也。” 木子龙的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令所有人热血沸腾。李子宁算是有点明白了,这三位老人经历过战乱之祸和天下归一,对于和平的来之不易和对战乱深恶痛绝实在和年轻一代的读书人相去太远,所以,他们都在担心历史会重演,担心大康朝会成为像隋朝一样短命的朝代,致使天下再次大乱。 于是,在他们的肩上承担着的是延续儒家正统思想和寻找儒家治国安邦出路的双重使命,的确是任重而道远。李子宁此时不由对三人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和后世那些只争数据高低的老师没办法比较。 事实也的确如李子宁所想的一样。方应舟等人兴办教育,除了教书育人,传承文化之外,最终的目的是在寻找、研究儒家思想里的符合这个时代社会进程的思想理论和道德规范。因为,单纯的“仁”已经显示出了历史的局限xìng,人们迫切地需要一种更高的思想来作为世间的行为标准,只有这样,天下才会永享太平。 但是,理论的基础哪里来?《礼记・大学》中记载:“古之yù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yù治其国者,先齐其家;yù齐其家者,先修其身;yù修其身者,先正其心;yù正其心者,先诚其意;yù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下都知道了,根本在于“格物”!但是怎么“格”,一下子成为了所有儒家学者面临的大问题。格者,研究、思考也。格物也就是研究事物、思考事物的本质,以达到致知的目的。然而,事物的本质又是按照什么样的标准去衡量的?换句话说就是,怎么才能明确地知道自己所研究到的事物的本质便是正确的。 而李子宁能够由一加一等于几这样简单的问题去思考,只要知道他思考问题的方法和衡量问题的标准,便能举一反三,使天下人都知道怎么“格”,这个意义的重大,非一般人能够理解得了的。随后李子宁提出“承载已知的学问,思考、实践新的学问”,无疑对当今的教育走向明确了一个方向。最后更是抛出了“经世致用”这样的炸弹,这才让方应舟对李子宁刮目相看,也才有了他之前对李子宁的赞誉之言,可以说是毫不夸张。 这样一来,急于一见李子宁,也就顺理成章了。木子龙的想法和方应舟相近,而苏旬之可是有点不服气才找来的。你小子才多大点,啊?就敢如此自大?老夫告诉你,学问不是喊口号!小小年纪就说什么“做学问”,也不怕牛吹大了,折了腰!可他毕竟也被李子宁的“经世致用”给震住了,才没有一上来就“教训”李子宁,让他“居敬兴简”,走到正道上来,然后虚心学问。 方应舟一脸诚恳,道:“老夫三人此来,便是想向李大人请教,李大人是否对‘格物’思有所得?” 这个命题就大了,搞得李子宁翻了翻白眼,好在他前世上大学时对儒家学派有粗略的了解,只是有点搞不懂他们怎么开始,怎么最后大成而已,想了想,接口道:“格物致知嘛,在理学和心学都有不同的理解……” “何谓理学?何谓心学?”苏旬之伸长了脖子,终于收起了他心中隐藏的自大,此时虚心无比。 “理学和心学便是研究格物的两方向。理学认为世间万物都有‘理’,无物不存‘理’。既然都有‘理’,那么只要根据这个‘理’,便能无物不能‘格’了……” “无物不存‘理’!大善啊……”三人眼睛大亮,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就连一旁围观的书生学子有那依稀听明白的,也不禁大点其头,喜得舞之,蹈之。而半懂不懂的则是急得抓耳挠腮,恨不能请李子宁再说仔细一点。 “……而心学认为‘理’在心中,心即理……有个说法怎么说来的?”李子宁抓了抓头发,引得几乎所有人也都跟着抓头发,这个动作被夏荷和管秋儿看在眼里,不禁乐得目瞪口呆。 “怎么老爷抓自己的头发,这些公子相公也一起跟着抓?”夏荷悄声问管秋儿。 管秋儿摇了摇头,读书人着了魔,可不就是这样的?她瞧着也颇觉有趣,正四处乱瞅的当儿,无意间看到仪真在静慈庵门口连连朝自己招手示意,管秋儿一怔,随即装着若无其事地凑到夏荷的耳旁,悄声道:“我有点不舒服,去躺一会儿……” 夏荷正瞧得有趣,不在意地点点头。静宜的柴劈完,仪真或许是因为出了静惠的事,对她不敢太过,便吩咐她用过斋饭后到房中歇息。 “噢!是了!”李子宁一拍大腿,众人立刻大喜,连忙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这个说法便是‘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哈哈!~~~”方应舟捻须放声大笑,木子龙和苏旬之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可以说,三人都悟了!他们研究儒家学说一辈子,经过五百年的战乱沉淀,心中早就有了模糊的概念,此时经李子宁一点拨,立刻豁然开朗。 第022章 无心插柳柳吐腥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良知是心之本体,无善无恶就是没有私心物yù的遮蔽之心,是天理。在未发之中,是无善无恶的,也是世人追求的境界,它是“未发之中”,不可以用善恶来划分,故无善无恶。 当人们产生意念活动的时候,把这种意念加在事物上,这种意念就有了好恶,善恶的差别,他可以说是“已发”,事物就有中和不中之别,即符合天理和不符合天理,符合天理者善,不符合天理者就是恶。 良知虽然无善无恶,但却自在地知善知恶,这是知的本体;一切学问,修养归结到一点,就是要为善去恶,即以良知为标准,按照自己的良知去行动。 “先生请受我等一拜!”三人一同起身,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地同时朗声道。连“老夫”的称呼也收了起来,抱拳弯腰成90度,更是将“李大人”变成了“先生”,执得乃是弟子之礼。 围观的一众书生学子见状,立刻全部弯腰行礼,声音震天,道:“先生请受学生一拜……” 李子宁吓了一跳,他可不是开山立派,纯粹的传声筒而已。 “我将知道的告诉你们了……没别的事,我先去吃饭了!”时近中午,李子宁要不是吃过烤鱼,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那个……告辞!”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李子宁已经落荒而逃,夏荷自然紧随其后。他是要收小弟,可他没准备收一帮书呆子做小弟,那样的话,一天到晚不是要被那些“之乎者也”烦死? “这……”苏旬之傻眼,莫非自己先前不恭,让先生心生不快了? 方应舟看了看天sè,道:“先用斋饭再说……”斋饭早已经准备妥当,三位先生和一众书生学子就在静慈庵前草草地用过午饭,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静慈庵的大门。 李子宁是县太爷,进出不受规矩约束。一众书生学子中也有功名在身之人,可毕竟没有一官在身,所以,只能在外等候,让知客老尼进去通禀。 知客老尼进去良久,才慢吞吞地开门出来,道:“李大人说要休息……” 这下不好催了,可是“格物”之学才开了个头呢,这可如何了得?人人都知道“为善去恶”就是“格物”,可前面的“无善无恶,有善有恶,知善知恶”又是怎么个说法?众人议论纷纷,都为自己心中理解的在争辩,越是争辩,分歧也就越大,有的甚至争的眼红脖子粗,眼看就要酝酿成一股学生暴动,一声呼喊从半山腰直直的传了上来。 “应舟先生!-----子龙先生!-----旬之先生!”呼声过去没多久,便看到南山书院专门守门跑腿的余大壮那硕大的脑袋瓜从山口的牌坊后露了出来。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三位先生面前,道:“圣……圣……” “不要急!先歇息一会!”方应舟道。 这话不说还好,越是这样说,余大状越是急得差点哭出来,好半天,他才强吸了一口气,道:“圣旨来了……” 这下轮到三人急了,茶杯一扔,便火烧屁股般地连忙下山而去,一众书生当然也紧随其后。片刻工夫,静慈庵前人去林空,李子宁在暗中看到,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吩咐夏荷道:“秋儿呢?马上回县衙!” 本来打算去参观一下南山书院,看来计划要落空了,若是被那帮书呆子缠住,李子宁想想都觉得头疼。 不一会,夏荷哭丧着脸回来了,因为管秋儿不见了! “什么?秋儿不见了?”李子宁一愣,“怎么会不见的?你慢慢说……” “刚才秋儿说回房休息,可奴婢刚去看过,房里是空的……就又找了附近的师傅打听,也没一个说看到的……”夏荷泪眼朦胧,“……奴婢担心秋儿会不会是被刺客虏走了呢……” “别瞎说!”李子宁一瞪眼,忽又觉得大有可能,想了想,自己还真是疏忽了。刺客不可能只有一人,被自己杀了一个……咦?李子宁突然想起今天早上他下山去深涧时,在山道上并没有看到昨天晚上留下的尸体,这当然不可能不翼而飞!初时李子宁还以为是夜间的野物叼走,现在想来,倒有一大半的可能是刺客同伙收走的!------他此时做梦也想不到,竟然是吴开光无意间做的好事将他引入了歧途。 “不好!静宜……”李子宁陡然想起刺客昨夜的目标,立刻三步并着两步,飞快地直奔静宜居住的静室。他已经从夏荷处知道了“雷氏”的法名。夏荷抹了一把泪,连忙紧随其后。 “姐姐……”夏荷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砰” 李子宁一脚将门踹开,房中空空如也,被子凌乱,将手伸入一摸,还有余温!李子宁闪身跃上房顶,举目四顾,入眼处只见四面林木茂密,荒草高深。静慈庵的大小尼姑都被李子宁这番举动惊住了,所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李大人在修炼什么奇功。 李子宁一拍脑袋,骂道:“急糊涂了,放着满山的耳目不问……” “老爷……”夏荷眼泪汪汪,她是真的急了。虏人的可是杀人不眨眼强人啊,这可如何是好? “没事!有老爷在……没事的!”李子宁从房顶跳下,摸了摸夏荷的头发,心冷静了下来,指着门外的小尼姑道,“你!去将住持叫来!……你!去将仪真叫来!” 李子宁提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静室门口,手里拿着斧头剔起了指甲,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夏荷立在身后。住持法名仪云,五十多岁,不消片刻就来了。 “阿弥陀佛!闻听李大人召见贫尼,不知有何见教?”仪云不卑不亢地问道。 “我妹子不见了,你可知道?”李子宁头也不抬,语音冷淡,“静慈庵这么多人,进了刺客将人虏走,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本老爷现在怀疑你与刺客勾结……” “啊?~~~大人冤枉!”仪云大吃一惊,以为事情败露,双腿一软,“噗”的一声,便跪了下来,“大人冤枉!此事与贫尼无关啊……” “哦?那你是知情了……嘿嘿!从实招来!”李子宁双眼一抬,露出一抹凶光,冷笑了两声。随即一愣,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烙印上了这个时代的官腔。他本就刚刚在境界上有所突破,此时身上的气势一发,仪云本来还没将李子宁这个七品县太爷放在眼里,此时却心神失守,差点匍匐在地。 “……是……是仪真!与贫尼无关啊,大人!”仪云光亮的头上,此时热气蒸腾,汗珠如同倾盆大雨。门外一众围观的大小尼姑不竟面面相觑,这个还是平rì里佛法高深的住持师太吗?-------莫非假冒的? “仪真呢?怎么还没来?”李子宁望向门外,随手一指,道,“你再去看看!” 被李子宁点中的尼姑正要转身去寻仪真,之前派出去的小尼姑回来了,人群自动散开。小尼姑气喘吁吁地道:“回大人,仪真师叔不在庵内,小尼已经找遍了……” “好!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李子宁点点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小尼告退!” 李子宁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仪云,道:“我问你答,说错一个字,老爷我就要你一根手指头……”怀念啊!李子宁感叹,这个游戏可是前世他经常玩的。他还记得有个硬汉,最后被他削chéng rén棍,才吐露贩卖毒品所得巨款的保险柜所在地和密码,也幸亏这笔巨款,他救回了一个患白血病的少女,十三个软骨病的儿童。 仪云磕头如蒜,道:“贫尼一定如实回答……” “仪真背后的人是谁?” “永安县城内崔府二管家杨猛!”回答的果然快捷,而且字字清晰。 李子宁点了点头,接着问:“她将人藏在哪里?” “应该是回崔府了……”仪云也不是很确定。 “老爷我要的是肯定的回答!不是应该、可能、大概……你明白了吗?念你初犯,这次先记下,再有类似的……哼!”李子宁一声冷哼,仪云立刻感觉呼吸都差点给堵住了。 “贫尼敢肯定是去了崔府,因为杨管家曾经吩咐说,稍作惩戒即可,往后还是要当夫人的……” “什么夫人?”李子宁一愣,突地想起崔寿这个老sè鬼三天两头的纳妾,莫非他连管秋儿也敢动?李子宁心头的火气“呼溜呼溜”地往上涨,看来“斧煞”要真正的重出江湖了! 第023章 黑衣刺客剑如霜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此时还不知道,他要问的人乃是管秋儿,而仪云说的人却是静宜,当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夏荷一听是崔府的人,脸sè立刻变了。她也是知道崔寿好美sè,昨天早上她还和管秋儿说起,想不到事隔一天,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身边。还有静宜,已经出家了,崔寿这个老家伙都还不放过,这令她胸中那正义之气腾腾地直冲脑际。 “老爷!你快想办法救秋儿和姐姐......” 李子宁面无表情,长身而起,一掌将仪云打晕,随手点了个看起来能主事的小尼姑,吩咐她将仪云关起来。众人都知道静慈庵从此要改朝换代了,立刻抢出来两人,将仪云绑起来,抬了下去。 李子宁如风般飘出静慈庵,远远的扔下一句话,道:“你留在这里等县衙的人来......” “老爷!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夏荷追到山口牌坊前,高喊一声,却是连李子宁的影子都看不到。 竹林如海,山风吹拂,落叶飘飞。一支铁箭循着一条奇异的缝隙穿行,目标直指李子宁的心窝。shè箭之人尽管黑衣蒙面,可脑后那如墨的长发随风飘荡,依然可以看出乃是个女子! 这让人惊异不已,能用铁箭的人,对臂力的要求异常巨大,别说女子,就是男子中能拉开铁胎弓shè出铁箭者,也是万中无一。可眼前之人,显然跳出了这个范畴,不但拉开铁胎弓shè出铁箭,而且箭势凌厉,快如闪电。 李子宁面对这例无虚发的暗箭,却异常轻巧地侧身跃起,落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支沉甸甸的铁箭!在前世时,他能判断子弹的轨迹,一路从枪林弹雨中走来,建立起强大的斧头帮,自然靠的不是侥幸,而是货真价实的实力! “铿” 拔剑声清脆悦耳,利落留音。剑尖一连刺穿九片竹叶,如一条吐信的毒蛇,张开毒牙巨口,咬向李子宁的眉心。这女子出剑如风,移动间幻化出一片淡淡的影子,当真是快捷若闪电,运剑若流星。 她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刺客,她的强大不只体现在她的臂力和剑上,还表现在她那双沉静无波的冷眸中。黑衣蒙面,黑发飘荡,剑光似瀑,身段若蛟,再配上一双如电的寒眸,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刺客,让人如身处幻境。 李子宁腰后的双斧弹出,两斧重叠,与迎面飞来的剑尖一撞,“叮”的一声脆响,前面的斧面留下一个细小的凹巢,而后裂纹隐现,让李子宁心头一震,他有点轻敌了!这个刺客的强大比他预料中的强了一分,才导致出现这样的结果。 李子宁不惊反喜,他刚刚突破境界,斧法更是新创,一直在寻找一位可以和自己力敌的高手试招,本以为只能先拿崔府的一众草包过过手瘾,不料上天竟如此看顾,送上门来这样的对手,当真是可喜可贺。 刹时间,只见竹林内卷起两团灰芒,在透过竹叶缝隙照shè下来的阳光下,褶褶生辉,光芒万丈。“叮叮叮”的兵器碰撞声如同在这山林间奏响一曲命运交响乐。 李子宁斧法开阖,劈、斩、削、挑、引、吸却势如风,快如风,所谓的势大力沉说的就是这样的斧法。黑衣女子心底首次升起一股异样,先前有人提醒过她的话语顿时在脑海中回响:“他飞斧之技如同流星赶月,十丈之内取敌首如探囊取物.....”当时,她虽然面无表情,心底却是非常不屑。 老九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尼姑都收拾不了,还搭上自己的xìng命,除了说明他是草包之外,真的再没有任何值得评说的地方。她之所以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要会一会这个有“飞斧”之技的县太爷。 然而,转眼三十招过去,她不但占不到丝毫便宜,而且出剑之时感觉处处受制。对方好象对她的剑法走势了如指掌,往往她出剑后被对方斧面挡开,倒像是对方斧头早就停在那里,只等她的剑撞上去一样。 李子宁则是越打越顺,斧法中原本残留的一些不顺畅的痕迹,此时也运转如意,挥斧劈斩之间,当真若行云流水,气势如虹,让他心怀大畅。 黑衣女子越打越惊,束手束脚之感也越发强烈,此时她哪还不知道对方竟将自己当成了高级陪练,免费的磨刀石?这个发现令她恼怒交加,简直是奇耻大辱!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剑下的亡魂数不胜数,大小对决也是多如牛毛,但像今天这样的对手,她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敌手过招,招招致命,岂能形同儿戏?对战双方,无不聚jīng会神,深怕自己有丝毫的大意,便要饮恨终身。这个李探花难道如此不在乎自家的xìng命?这些念头也就如一道闪电划过她的心田,然后便毫不迟疑,借两人错开之际,剑势一收,左手一扬,喝道:“暗器......” 李子宁作势yù闪,却发觉空气中的气流没有丝毫异样,便知道对方乃是使诈。也就是这一停顿的当口,黑衣女子已经在数丈开外,跟着几个纵跃,消失在竹林之后。 李子宁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神,心中判断:这崔府果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昨天的刺客显然和今天的乃是同出一脉,战力之高,和崆峒出身的黑麻子不相伯仲。若非李子宁成功将战力恢复到前世的五层,境界更是意外的得以突破,今天恐怕就是挨宰的份。 李子宁瞬间作出决定,夜探崔府! 一路狂奔,这几个月来连续锻炼的成果显示了出来,耐力和速度保持匀速,从南山寺到山脚,也就半个时辰。看了看天sè,距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李子宁刚准备静下心来,思量着准备一些夜行之物,不料一阵打斗声从林子后面传了过来。 李子宁本不想节外生枝,可一声怒吼直冲云霄,让他一怔,这声音竟然是昨夜和他在竹林中大战的和尚发出的。李子宁折身冲进林子,奔行了一段,再翻过一道土丘,眼前一片开阔。可当他看到场中打斗的几人时,双眼不由一凝!他们的打斗在李子宁眼里自然是平平无奇,让他意外的乃是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又是黑衣蒙面! 场地之中一共八人,四个黑衣人分四个方向站定,将里面的四人团团围住。和尚正和一个黑衣人斗得难分难解,他身上血迹斑斑,手中的四截棍明显地短了一截,每当被刺中一剑,便要发出一声怒吼。另一边则是“草上飞”吴开光,和他对战的也是一个黑衣人,他身上的衣纱只是稍显凌乱,倒是从容不迫,这就体现出他“草上飞”的能耐了。他是打不过对方,可对方想轻易伤他,却也不容易! 李子宁的出现自然惊动了场中的八人,他本来就是大摇大摆地横冲直撞,根本没有要隐藏的意思。慧明和吴开光两人大喜过望,原本以为今天最少都要交代一点身上的零件,才能保全xìng命,甚至有可能彻底交代在这山沟里。 不料,佛祖他老人家没有糊涂,将李子宁这个杀神送了过来,慧明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站在外围的四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拔剑在手,摇指李子宁,jǐng告的意味非常明显,如果李子宁识相的话,赶紧走开,否则...... 否则什么,黑衣人没来得及想,场中另外的几人也没来及想,就只依稀看到李子宁一扬手,一道黑影掠过,“噗”的一声巨响,然后所有人就骇然地看到举着剑的黑衣人的脑门上多了一截木柄,慧明和吴开光认得,那就是李子宁斧头的柄子! 飞斧夺命,神乎其技! 李子宁却丝毫不作停留,脚后发力,如一头追捕食物的豹子,又是“噗”的一声,拔出了斩在黑衣人脑门上的斧头,顺势一劈,若泰山压顶,和迎面而来的黑衣人横出的铁剑碰撞。 “叮”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此乃断剑之声。第二个黑衣人双眼圆瞪,望着眼前还高高举着的断剑,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一道淡淡的血痕从他眉心往下逐渐延伸,蒙面巾左右分开,可以看到一直到他的咽喉才停住了。 “噗”“噗” 两声坠地声同时响起,却是先前被飞斧夺命之人,此时才和后一人同时倒下。另两个方向原本已经刺出的剑势硬生生停在半空,然后不作丝毫停留,转身便走。 李子宁此时的境界已经完全稳固,斧法大成,下手自然再不像刚才在竹林中拖泥带水。也是那黑衣女子见势的快,再晚个一时三刻,李子宁定然要痛下杀手。一个人杀伐果决,不是天生就有,作为李子宁这样的黑帮大佬,心志早就锻炼得坚如玄铁。 李子宁追到林子边,却被两人扔出的烟雾弹阻住了去路,只得无奈后退,谁知道那烟雾里有没有什么毒素?却见身后的两个黑衣人逼退慧明和吴开光,转身分别抓起地上的死尸,便朝树林冲去。 慧明和吴开光追了一段距离,立刻也被一阵烟雾挡住了去路。两人骂骂咧咧地退了回来,看到不远处的李子宁,刚准备上前道谢,却暮地想起这杀神之前可是追着两人喊打喊杀的主,顿时如惊惶的鸟儿,转身就跑。 第024章 吹面不寒扬柳风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站住!你们自信快得过老子的斧头就继续......”李子宁的声音冰冷,淡漠,就如同斧头的刃口,锋利,噬血。 “呃`~~~~”两人闻言,如同两截木桩子定在原地,深怕自己不小心稍微动那么一下,而让身后的杀神产生误会,然后飞斧...... “转过来!”李子宁冷哼一声,“你们跑什么?” “嘿------我们这是准备-------包抄--------包抄......嘿!”慧明结结巴巴,眼珠子乱转。 吴开光连忙接口,道:“对对!我们准备包抄---------这帮畜生竟然敢追杀三个女子......”他还想说下去,不料却被慧明暗中一推,顿时醒悟过来,连忙住口。 李子宁心头一跳,问道:“什么女子?” 吴开光斜着眼睛示意问慧明,慧明紧抿着嘴干脆低头不语。李子宁火了,飞起两脚,将两人踹了出去。 “噗”“噗” 两人撞倒两棵小树,发出两声巨响,被摔得七晕八素。李子宁上前,抓起慧明,冷笑道:“老子没耐心跟你们罗嗦......”李子宁又要削人棍了,他还以为两人有多硬气,谁知刚把规矩说到削命根子,和尚浑身一抖,哭丧着脸就招了! 吴开光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有他知道,这个小秃驴的命根比他小命还重要。 “李大侠......李前辈......”慧明一副肉疼的模样,让李子宁感觉莫名其妙。 “老子又没抢你老婆,你哭丧着个臭脸给谁看?”李子宁抬眼瞄了瞄他的胯下,手中的斧头翻了翻,吓得慧明连忙双手捂住要害,然后侧过身去。 “您都已经抢了......”慧明心中哀号,可却不敢说出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命根子,然后一咬牙,暗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静宜师妹......可不是师兄负了你......” 吴开光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我来替他说吧......呸!他娘的,老子摊上你这么个花和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大嘴巴你把话说清楚,老子......”慧明胸中正是憋闷的当儿,吴开光的话就像点着了牛尾巴上的鞭炮。 “住嘴!老子没工夫听你们唱双簧!”李子宁眉头一皱,两人才歇了火。 慧明恶狠狠地瞪了吴开光一眼,道:“老子自己说!......早上小僧和大嘴巴打赌......输了,就得听他使唤.......到中午他狗rì的酒葫里的酒没了,便让小僧下山买酒!小僧在江湖上虽然声名不怎么样,可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说一不二......” “说重点......”李子宁听他说话就感觉一阵头晕,这他娘的什么和尚?难道南山寺里就是个土匪窝?喔,这个有空要好好去看看。 慧明还不知道他这个老鼠,差点坏了南山寺那锅粥,突然被李子宁打断话头,颇有点不自在,可看了一眼李子宁手中正在把玩的小斧头,才重重地吞了口唾沫,接着道:“......才出寺门不远,就看到仪真那老尼姑肩上抗着个人,和……从山口溪边出来,小僧一眼就认出她肩上的人是静宜师妹......” “果然是仪真这个老尼姑......你怎么能确定肩上那人是静宜?”李子宁实在不敢相信,崔寿居然连尼姑庵都不放过。 “小秃驴被静宜那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吴开光嘀咕道。 李子宁于是又发现一条,这南山寺不但是个土匪窝,还是一个魔窟……他下定决心要坚决打掉!李子宁心中一动,问道:“你说仪真和谁一起的?” 慧明眼皮一耷拉,垂头丧气地道:“你的小娘……你身边的小娘……”他想掌自己的嘴巴。 “你是说……”李子宁心头一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永安县就像一面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镜子,而那层迷雾此刻似乎在他面前突然掀开了一个小角。 “昨天和你一起的小娘……”慧明心中要嫉妒出火来。这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想他苦巴巴的讨好静宜师妹,还被吴开光这个混球从中捣乱,眼前这杀神倒好,身边的小娘不但貌若天仙,还在帮他网罗姐妹…… “果然是不愧为一手遮天的崔府……”李子宁摸了摸下巴,这样倒是有点意思了,如果只是抢个民女啥的,他都要无限失望,“你继续说下去!” “......小僧初时以为静宜师妹病重,正要跳下去帮忙,不料从山口又出来三个黑衣蒙面人…..小僧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想将那三个杂碎的脑袋踢暴……谁知道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李子宁尽管心中已经猜到,可依然感觉不舒服。对管一鸣这个主簿,李子宁从一开始就非常的欣赏,然而,世事难料…… “……小僧于是问仪真:‘静宜师妹怎么了?’仪真道:‘受了点惊吓……’小僧一想,这还了得?于是问:‘谁吓的?’仪真道:‘被一条大花蛇吓的!’这时小娘道:‘大和尚,你不要再打静宜的主意,她是我家老爷的!’……”慧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子宁,心中颇不是滋味。 李子宁不知道慧明心中所想,却知道那“老爷”指的是崔寿!李子宁胸口没来由的感觉一痛,等回过神来,不禁苦涩地一撇嘴。这倒不是说他对谁有那层想法,而是脑海中浮现的“背叛”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坎上。 “……小僧呆呆地站了一会,再追上去时,却发现跟着的三个黑衣人不见了一个。小娘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们……’小僧也没在意,心里只想着跟着一起走,谁知道就在我们翻过一个山坳,另两个黑衣人突然对小僧发难,小僧一时大意,胳膊上挨了一剑……小僧当时心头火气正无处发泄,抄了家伙就和他们打了起来……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虽然臂力不如小僧,但是剑法却端的不俗,再加上二对一,小僧身上的剑伤大多就是在那时落下的……然后,大嘴巴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老子说过要天天盯着你!岂能如此放心让你独自下山?”吴开光笑得很贼。 “……哼!再然后,又从一边跳出来一批黑衣人,我们两人见势不妙,决定暂避锋芒……”慧明说到这,脸上有点谄谄。 “直接说看到人多了,打不过不就得了?”吴开光没好气地道。 “老子这叫斯文,懂吗?哼!懒得和你这个大嘴巴罗嗦,简直他娘的有辱斯文……”慧明满脸讥笑,然后看到李子宁面sè不愉,才赶紧一整脸sè,接着道,“谁料我们刚走没几步,身后竟然传来两声惨叫。我们回头看时,才发现先前与我们打斗的两人各自被砍了一条手臂!那两人叫了一声过后,却是再也没有哼一声,拣起各自的断臂,攀上西面的山崖,转眼不见了踪影……” “……我们两人于是想从另一边追上那两人,报一剑之仇!不料,那后来的一批黑衣人追上仪真和小娘后,竟打了起来……小僧要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敢相信……小娘的身手对付小僧两个都绰绰有余……那小身段,就像一条小鱼,在一群黑衣人中穿来游去,愣是伤不到她分毫……” “……仪真这老尼姑想不到也有两手,小僧真是看走了眼……小僧担心他们伤到静宜师妹,便放弃了报仇的打算,跳出去帮忙……然后,你看到了!仪真和小娘走掉了,我和大嘴巴被围着打……”慧明一脸的郁闷。 李子宁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现在可以说是红光满面,大笑着道:“哈哈!你们两个以后自己小心点!有句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们两现在是被他们惦记上了!这帮人对自己人都这么狠,对付外人就可想而知……” 这话将两人吓了一大跳!想了想,还的确如此。三人从林子里出来,慧明和吴开光浑身是伤,决定到城里医治,于是跟着李子宁同行。没走几步,便看到罗芋头和王南瓜,还有张怀安策马迎面而来。 李子宁现在对县衙里的所有人都怀了三分戒心,包括张怀安在内!几个月过去,才发现真正的危机居然就隐藏在自己身边,真是够郁闷的。当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他突然想起李无双的死,看来里面大有文章,并非之前他所判断的那样是被气死的。如果他推断不错的话,乃是被管一鸣暗中出手,“医”死的!这个发现让他胆战心惊。因为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管一鸣没有再次出手,是什么原因让管一鸣从出手暗害转变到真正的治病救人? “老张!你狗rì的跑来做什么?想泡个小尼姑回去当老婆?”李子宁大笑着道。可张怀安接下来的回答,让他心头一震。 第025章 青龙白虎画中话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大人!出事了!”张怀安跳下马来,“孟浩铭一家三口昨夜被突发的大火活活烧死了!” “什么?孟浩铭……”李子宁愣了愣神,他实在想不到崔寿为什么要这么做。抢了人家的老婆,赔了钱,过去几月后却又将人全家灭口。咦!不对!李子宁想起昨天傍晚所杀的黑衣刺客,那可是来要静宜的命的。但是,仪真和管秋儿却护着静宜,更加让人奇怪的是,管秋儿明显和那帮黑衣刺客互相熟识……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啊! 慧明和吴开光此时有点晕乎。这“斧煞”是…….是大人?什么大人? “罗芋头,王南瓜去静慈庵将夏荷接回来……老张!我们去孟浩铭的家!”李子宁跳上马背,又看了一眼正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慧明和吴开光,“老子就是永安县的县太爷李子宁,怎么?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两人机械地摇头答道。 “哈哈~~!”李子宁大笑,将高坐马上的罗芋头踹下马去,“你和王南瓜坐马车上去,这马给那对基兄…..上马吧!两位!” 罗芋头摸了摸屁股,看着扬蹄远去的马匹,兴奋地跳上马车,道:“南瓜!你看见了没有?大人他踹我……” “踹你,还乐成这样?”王南瓜大奇。 “就知道你小子不懂!大人可不乱踹人,之前除了张捕头,你见过还有谁被踹了?”罗芋头得意洋洋。 王南瓜恍然大悟,道:“大人是真将咱们当自己人了……” “切!别说那么好听!什么咱们?那是我一个,你小子还没到那级别……”罗芋头昂着头,一副不屑的模样。 王南瓜一窒,摸了摸屁股,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大人踹自己一脚。如果让李子宁知道居然有人自虐到想方设法也要给自己踹一脚,不知道作何感想。感情他李探花的脚就是那印章,在别人的屁股上“啪”一下,就变成他的人了! 孟浩铭的房子在外城的西北角。永安县城经过了扩建,外城墙要比内城墙高两丈,厚一丈。李子宁以前看到的还只是内城墙,实际的永安县城比他预料的还大了一倍。当然,内城比外城繁华,富庶得多。 李子宁和张怀安站在孟浩铭房子前,火势看样子很大,还波及了旁边的民房。这里如今已被衙役围了起来,禁止所有人靠近。现场除了三具面目全非的大小尸体,可以说没有残留任何有用的线索。 找不到证据,想要堂堂正正的治崔寿的罪,那简直是笑话。不过,李子宁有了先前的疑惑,倒是对崔寿这个人人都认定的幕后凶手不确定起来。因为,再怎么说,崔寿也不像是个猪脑子。 “仵作断定,死者确实是被烧死的。他们身上没有其他任何伤口,体内也没有中毒之类的迹象。而这火势是从房子里面开始的,所以,小人推断,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张怀安道。 “那你相信是属于意外死亡的吗?”李子宁转头看他,反问道。 “这个……”张怀安心中原本可以肯定是他杀,然而,看过现场后,对于摆在眼前的证据,又动摇了。 “你相不相信,我有一百种办法将你杀了,然后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意外死的?”李子宁淡淡地一笑,说了这句话,又转过头去,然后开始在房子四周转起了圈子。 张怀安心头一震,也开始重新排查起来。然而,现场就那么大,不要说蛛丝马迹,就是有证据也全被烧得一干二净。 李子宁转了三圈,然后返回县衙。夏荷已经回来,静宜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危机依然存在,而要想在孟浩铭一家三口被灭门这件案子上有所突破,关键点还是在静宜的身上!这是李子宁转了三圈后作出的推断。那么,崔寿就可以排除在凶手之外了! 又一个疑问出来了!不是崔寿,又是谁呢? 县衙后院,管一鸣知道李子宁回来,却并没有过来询问管秋儿。李子宁的卧室在东厢,西厢则是书房,可自从李子宁“穿”来以后,也就进去扫了一眼,便再没有进去过。 将夏荷打发去睡了,李子宁一头钻进了西厢房。 西厢里书册不少,就连竹简这样的老古董都堆满了一面墙的书架。其余的就是一些书画之类,李子宁自然对那些粗陋的古画没有任何兴趣。古画中当然也有珍藏品,但那都是价值连城,而且是少之又少,百分之九十九都进了皇家内库,流落民间的屈指可数。 古人讲究琴棋书画,书法还可以苦练出来,绘画却是个高端的艺术活,若是没有灵xìng,即便画一辈子也是个门外汉,这就是后世说的“艺术细胞”。前世时,很多人都说李子宁有绘画天赋,他也这么认为,之所以没有朝这方面发展,用他的话说就是懒得浪费力气。理由很简单,想要留下眼前的美景,拿起相机,“喀嚓”一下,就搞定了,多方便不是? 但是,现在他却拿起了画板,在西厢房内作起了画!有幸站在一旁现场观摩李探花作画的,便是鼎鼎大名的独行大盗黑麻子! 李子宁一连画了十几副,却都是只画了一半便撕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黑麻子只是看,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也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李子宁画到第十七副,才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他长呼一口气,画笔一扔,身子舒展开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灌了一大口,好一副狂生的架势。 “大人好象变了!”黑麻子终于开口了。 “哦?你是指哪方面?-------变得更帅了?这个我也是这么觉得!”李子宁叹了口气,神情肃穆,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黑麻子撇了撇嘴,却点了点头,道:“是的确帅了!之前在大人面前,我连剑都拔不出来,而现在我站在大人面前,却失去了拔剑的勇气!” “这么明显?”李子宁颇感惊讶地转头看他,然后颇感苦恼地摇了摇头,“看来得时刻注意收敛,否则,没人敢来欺负我,那就失去很多乐趣了。” 黑麻子脖子差点抽筋,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啊?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李子宁,道:“这是北城白虎帮和西城青龙帮活下来的人员名单......” “喔!还算及格......”李子宁随手翻了翻,无一例外,两个帮会的大佬被击毙,帮会成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这对于黑麻子这个生手来说,无疑是个不错的开端。原本在李子宁的预料中,这两个帮会是要彻底在永安县除名的,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真的算不错了! “接下来......”黑麻子收拾了两个帮会,可是看着这一群剩余的除了仗势欺人,吃软怕硬外什么都不会做的歪瓜劣枣,,真恨不得拔剑一挥,全结果了了事! 可李子宁说了,要的就是他们仗势欺人,不会仗势欺人的要么杀了,要么就剔出去。至于欺软怕硬,就看以后他黑麻子怎么调教了,所谓“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李子宁是看好他黑麻子的。 “这个还要来问老子?”李子宁一瞪眼,“当然是抢地盘,黑吃黑啊!先把腰包弄得鼓起来再说......” “我知道抢地盘......”这什么探花老爷?简直就是个强盗头子!黑麻子擦了一把冷汗,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高难度的事,在他探花郎的眼里,就变成了理所当然,烧火做饭似的? “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很简单的事......”李子宁苦口婆心地开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黑麻子:“......” 李子宁将黑麻子踹走,将画架上的画取了下来,交给等候在院门外的张怀安,然后便施施然地进入东厢房,看也不看他yù言又止的模样。 张怀安那个郁闷。李大人说找到了失火的原因,可他等了大半夜,结果等到的竟然是一副画!难道李大人这半晚在书房内就画了这副画?张怀安怀里抱着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到家将画往壁橱上一扔,便倒在周寡妇那挺拔饱满的怀里,施云布雨去了! “死鬼!这是什么?”周寡妇起来打扫大战后的战场,看到壁橱上多出来的那卷画儿,好奇地打开。 “李大人送的......”张怀安jīng疲力尽,有气无力地闭着眼睛答道。这周寡妇太风sāo了,搞得张怀安颇感吃不消。 “李探花送的?”周寡妇眼睛一亮,随即又埋怨道,“李大人可是探花郎,这画一定价值不菲,你这死鬼竟然这样随意乱扔,当真是......” “咦!有理!”张怀安连忙爬了起来,“拿过来看看,画的什么......” 两人将画移到灯下,只见画上笔走龙蛇,却又细腻无比,就连门板上的纹络也清晰可见。近处是一片房舍,远处是高楼、城墙,中间小桥流水,街道上鸡犬相闻。这种远近重叠的画法,两人竟是从未听说过,不但布局严谨,而且层次分明,当真是栩栩如生。张怀安和周寡妇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震撼和激动。 两人只感觉以前所看的画那就是画儿,眼前的却像是个真实的世界,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第026章 千金画卷破火云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他们自己没那绘画的天赋,可张怀安乃是捕头出生,眼界自然是有的,但他依然不能算是行家。而周寡妇的娘家可是远近闻名的能进入黑麻子眼界的富户,更加凑巧的是,做的还是典当收藏古董生意。未嫁之前,她还是着名的才女,观赏力自是一等一的,如此好画,自然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周寡妇一口认定,这一定是李大人补偿她娘家的损失而兑现的承诺。 “这画......值......多少?”张怀安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 周寡妇伸出一根手指,张怀安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一百两好象少了点......” “是一千两啊,你这个死鬼!”周寡妇恨不得将他踹出去,这么没水准的家伙,老娘是怎么看上的? “什么?一……一千两?”张怀安呼吸急促起来,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画卷,在这一瞬间,只感觉它突然重逾千斤! “还是保守估计……”周寡妇得意地补充。 “嘶~~!”张怀安倒吸一口冷气,而后突然回过神来,将画卷一卷,扯块布料细心包好,生怕一不小心弄破了一个小角。周寡妇看得好笑,刚才回来的时候随手一扔,现在可知道宝贝了吧?男人啊,就是猪脑子,十足十的只会用下身想事情。 她本以为张怀安会将画卷找个安全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不料他将画卷包好后,便紧紧的抱在怀中,然后就要夺门而出。周寡妇一愣,连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张怀安道:“这画如此贵重,我给李大人送回去!” 周寡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叫道:“你……你疯了?----这是大人补偿给我周家的……你不能拿走!” 张怀安一把将她甩开,道:“你们周家的损失,大人说过会有个交代……” “你怀中的不就是大人的交代吗?你当真是……疯了……”周寡妇又扑了上去。 “你们周家被盗的古琴值一千两?”张怀安嗤笑一声,用力一推,将周寡妇摔到一边,“做人要懂得知足!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寡妇收势不住,一头嗑在床沿上,顿时青了一大块。她惊叫一声,然后扯着嗓门大嚎起来:“没良心的张怀安……老娘真是瞎了眼……”声音震天,令远近的邻居纷纷侧目。 张怀安赶到县衙,从侧门进去,一路走到后院,却见李子宁所住的厢房一片漆黑,想是安歇了。张怀安不禁一阵踌躇,想要上前叫门,又担心打扰了李子宁的休息,这样傻站了一会,才一扭头,钻进县衙内自己的住处,决定等天明再说。 张怀安没和周寡妇好上之前,就是光棍一条,吃住都在县衙,倒将城门边上他自家的房子给荒废了,后来索xìng租了出去。周寡妇之前的相公是个秀才,也是独门独户,唯一的亲人老父死后一年,也跟着死了,丢下一个大院,若干家产,全给了周寡妇。 张怀安有一次上街,恰好碰到周寡妇被一帮地痞调戏,随手就收拾了,也没当回事,谁知道周寡妇却因此上了心,一来二去,张大捕头就被周寡妇给撸了! “张捕头!”刚钻进衙役住的小院,就看到天井里几个家伙光溜溜的在冲洗,其中一个眼尖,见他进来,忙点着头招呼。其他人听到后,也纷纷向他招呼问候。 “嗯!”张怀安点了点头,打开自己的房门,点上灯,然后关门,刚准备将画收起来,“哐啷”一声,门被推开,罗芋头手里端着碟炒青豆,一坛子酒闯了进来。 他先是“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跟着又“咦”了一声,看着张怀安手里的画卷问道:“张捕头!这是什么?” “没什么!”张怀安将画放到床头,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么晚不睡觉,跑老子这里做什么?” “嘿嘿!当然是想请你喝一杯!”罗芋头自从被李子宁踹了一脚后,就一直兴奋到现在。正跟一帮同僚得意洋洋地显摆的当口,却看到张怀安走了进来。这个联络感情的机会可不能错过,怎么说,现在整个县衙,能成为李大人“自己人”的也就他和张怀安不是? 两人在桌子对面坐下,张怀安摆开两个空碗,罗芋头提着酒坛一一满上。 “你小子发chūn了还是赢钱了?”张怀安满脸的意外加疑惑,他可是知道罗芋头爱酒如命,有时候宁愿饿着,也不愿意断了那一口酒。自然,想喝他的酒,目前整个县衙,据说除了王南瓜还没有第二个! “张大哥这......这你就看错了!小弟对你仰慕已久......”罗芋头许是喝得有点量了,此时舌头都大了一截。张怀安越发肯定,这家伙今天一定有什么喜事,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是这番模样。 话说这罗芋头也是永安县衙一个响当当的奇葩。爱酒如命,却总是独饮;反过来,旁人想要喝到他的酒,也几乎不可能。另一条是,他将酒当水喝,可关于他醉酒误事的事却从没有发生过一次,人人封他为“酒君子”,绝对不是无的放失。 可现在,在张怀安面前,这大名鼎鼎的“酒君子”却醉眼朦胧,卷着舌头,说话不辩东西。 “仰慕你大爷......好!干干!!”张怀安面对这样的家伙,只能想着早点将坛子里的酒喝光,然后将之打发走。 “张大哥!你知道吗?大人今天......踹我了!嘿嘿!你是第一个......我......是第二个......”罗芋头一脸的得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怀安听的莫名其妙,却懒得管他,“来来!干干!” “咕嘟!”罗芋头干了一碗,站起来,似乎想要坐到张怀安的隔壁去,却不料脚下勾到了桌子的脚跟,“扑通”一声,撞倒了一把长凳,他人在地上滚了几滚,才被张怀安一把抓着提了起来。 “回去睡觉去!”张怀安扶着他,却不知罗芋头随手将床头的画册拿在了手上,轻轻一抖,外面的那层布飞到一边,画卷便“哗啦”一声展开了。 “原来是外城西北角的猪子楼......”罗芋头失望地将画一扔,嘀咕道。张怀安看到罗芋头将画卷展开吓了一跳,正要呵斥,谁知听到这句话却是心头一震,手一松,罗芋头像堆烂泥瘫软在地。 张怀安将画重新展开,在灯下一照,远处那座高楼可不就是外城西北角的猪子楼吗?那么这近处的房舍便是孟浩铭的家了!跟着他的双眼一凝,刚才他和周寡妇一直只看这画风,竟没发现这画上所画的竟然便是案发现场,更没注意到这猪子楼和孟浩鸣的房子被一条线连着。这线是......? 张怀安恍然大悟。他将画卷收起,也不管地上的罗芋头,便闪身出了县衙,直奔外城西北角而去。他心中此时对李子宁的仰慕和崇敬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比拟的高度。 孟浩铭的房子四周,有衙役轮番守着。张怀安赶到时,夜sè中,不远处的猪子楼隐约可见。他完全可以想象,那颗火种裹带着猪油从上抛下,先将房顶烧个大洞,然后火星掉入房中……由于房子上一层隔着木板,直到火势席卷,从外面包围,睡梦中的一家三口也没有丝毫发觉。最后,三人先是窒息而死,然后再被烧得面目全非。 火势如此迅猛的原因也不再难以理解。凶手在火势起时将猪油浇下,这样案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异味而引起怀疑,果然是好手段。 李子宁可没想到凶手借助了猪油,他只是将孟浩铭的房子附近的所有场景还原,便得出了火从天降的结论,剩下的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张怀安究竟是不是崔寿的人,经过这件事,他就可以得到圆满的答案! 长夜漫漫,张怀安没有安心睡觉,李子宁同样也是。他此时一身夜行衣,蒙头蒙面,全身上下只留一双眼睛,目标当然是崔府。 崔府在永安县内城东南角。占地面积广大无比,几乎霸占了整个东南内城。大门雄伟高大,气势恢弘;朱门铜钉,高大厚重。门前那一对石狮,竟比县衙门口的还要大三分。围墙高达四丈,外墙更是挖着护城河,这简直就是另一个城中之城! 好在李子宁早有准备,铁钩shè出勾住墙头,几个纵跃,便轻易的上了围墙,接着弓下身子,熟练无比的将墙后的大狗引开,便闪身进入了这个传说中乃是永安县城实际的天的崔府大院。对崔府的布局,李子宁有过研究,但毕竟所知有限,此时黑灯瞎火,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大体相近,颇令他有点晕头转向之感。 第027章 夜探崔府温柔乡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实在难以想象,静宜要想从这里轻易的逃出去,得花费多大的心思和拥有多么惊人的过人智慧。穿过一个月亮门,眼前一片通明。走廊蜿蜒,假山池水,掩映着一排排的灯笼,夜sè很美,可惜李子宁却无福消受。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李子宁吓了一跳,左右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正感着急的当儿,无意中抬头一扫,心中不由大喜过望,连忙用力一跃,双手抓住走廊顶上的横掾,整个身子缩了上去。 从月亮门出来一队丫鬟婆子,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盒子,跟着一个容貌端庄的妇人,从他身下经过,神sè匆匆,等她们走了一大段距离,李子宁才跳了下来,遥遥地跟了上去。 “走快点!二夫人就快生了……”那妇人回头催促,众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李子宁一愣,才知道这群丫鬟婆子竟是赶去产房,怪不得如此匆忙。二夫人快生了,那么崔寿肯定也在,找到崔寿,便可以探听到静宜的下落。谁知没走多远,迎面过来一队护院家丁,李子宁后退几步,一闪身,本想蹲在假山后面,谁知身子一缩,居然滑进了旁边的假山之中。 “啊~~!”一声低沉的惊呼从假山的石窟中传来,让已经走过去不远的护院家丁又折了回来,将假山团团围住。 “什么人?出来!”一人高举灯笼喝道,“再不出来,别怪我乔安不客气了!” 一众家丁护院毫不紧张,崔府宅深墙高,外围有护城河,墙内有恶犬,别说贼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这假山中藏匿着的人,只有是内宅中某一位夫人的丫头婆子。二夫人眼看快生了,虽然各夫人心中瘩定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还是都忍不住派人来打听消息。 内宅中的事,众人不敢随便掺和,但是作为护院家丁,职责所在,却是不能不做做样子。 “乔……乔大哥……是我……小怜……”果然,假山中一阵悉悉索索,然后一个女子颤抖着喊道。 乔安一怔。小怜是四夫人院中的丫头,平rì里和他关系不错……乔安一挥手,众人呼啦一声,举着灯笼转眼消失在楼阁亭台后面。 “你……你说过不杀我……”假山中,小怜颤声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李子宁发出低沉的声音,暗中翻了个白眼。 小怜一想,对方好象真没说过。这个地方距离二夫人的宅院不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便能打听到,而且就在路边,目前除了她之外,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小怜一直将之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谁料正安心等待消息的当口,突然就掉进来一个人…… 小怜被吓了一跳,自然地便张口惊呼,却被来人伸手捂住了小嘴……手掌宽大有力,小怜立刻判断出身后拦腰抱着自己的是位男子.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小心肝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地激烈跳动。 “不出声我就放手!”嗓音低沉,却是强健有力。耳根传来一阵麻痒,小怜连忙点头。 “你是哪个院子的?”小怜将李子宁当成了和她一样的人,眨着眼睛颤声问,却不是怕的,而是莫明所以地羞的。 乔安带人围上来时,李子宁手里抓住了腰后的斧头,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斧头被外面映shè进来的一丝光亮照到,闪出一抹寒光,连带着李子宁黑衣蒙面的样子也落入小怜的眼里,顿时将她吓得呆傻了。李子宁凑到她耳边,又问:“你认不认识外面的人……” 乔安的声音已经响起,李子宁没听到小怜的回答,就要跳出去大开杀戒,小怜回过神来,本能地一把将他拉住,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答道:“……” ********* “你是……是谁?”小怜虽然内心害怕,可依然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不是贼!”李子宁扯下蒙面的黑布,长呼了一口气道,“否则,你早不能像现在这样说话了!” “你难道是……是……游侠儿?”小怜眼睛一亮,小心肝儿再一次激烈的乱蹦。 “红袖招……游侠儿……算是吧!”李子宁想的却是前世时描写唐朝游侠的话本,同时也在心底冀望自己在这一世,能活出游侠的潇洒,才算是不虚此“穿”。 李子宁还不知道,几乎所有氏族内院中,流传着一本《大黎游侠》的白话本,与他所熟知的《大唐游侠》如出一撤,将无数青chūn少女和寂寞少妇的心都勾住了,顺带着的身边懵懂丫头也全被牵扯了进去。这个时代,书籍稀少,话本小说更是罕见,突然冒出一本,便立刻成为所有深宅大院内追捧的对象,于是,视野的狭隘和心灵的渴盼,让她们天天盼望着有那么一天,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游侠儿从天而降,将自己带离这内院高墙,然后双宿双飞,远走天涯。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往往是巨大,尽管所有的丫头小姐都知道,那只是话本,可心中的渴盼一但有机会被证实居然是真的存在,沉静的心思立刻便如脱缰的野马,迅速地将一切现实的存在掩盖,于是,小怜在李子宁恶趣味的承认下,疯狂了。 “你带我走吧!我要和你一起双宿双飞,走遍天涯海角……”小怜反身将李子宁抱住,仰着头看他,眼睛在夜sè下晶莹闪亮,仿佛在预见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美好生活。 “你说什么?”李子宁感受着怀里的饱满热烈,却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心中此时猜测的是,怀中的女子一定在崔府内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苦海,那么,自己……呜! 两唇相交,丁香细软,刹那间将李子宁原始的本能和yù望拉了出来。石洞狭小,佳人在怀,直到两人肌肤相呈,李子宁缓缓推进时,才暮地想起,身下的女子自己竟然刚认识不到一刻钟,甚至连对方的相貌,名字都还不知道!-----李子宁随即便哑然了,自己本就率xìng而为,管那么多做什么? 李子宁觉得荒诞,小怜何尝不是呢?原本痴迷的心神在身下那股刺痛传来时暮然惊醒,才骤然发现,自己十六年的清白之身,竟然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给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游侠儿”! 都说幻想和叛逆是要付出代价的,小怜此时的心情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她越想越觉得伤心难过,禁不住泪水横流…… 李子宁还以为她初经人事,怜意大起,亲吻了她眼角的泪痕,细心呵护,温柔推动,小怜心中的伤悲渐渐被情yù的热浪所掩盖,整个人如处云端…… 假山之外,时不时的有脚步声远远传来,然后又远远的消失。每当这个时候,假山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便感觉心惊肉跳,随后却是倍感刺激和充实。 …… “你叫什么名字?”李子宁轻轻拥着小怜,感受着她那如同小蛇般缠绕着自己的迷人**。 “小怜……” “小怜?怜儿……”李子宁寻着她香喷喷的小嘴,食髓知味地撕啃起来。 “嗯……” 小怜立刻热烈回应,可当李子宁的大手再一次越过她挺秀的山峰向下滑时,顿时如受惊的小兔一把将李子宁推开。李子宁幡然醒悟,暗骂一声。他前世风流惯了,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代后,时时处于jǐng醒的状态,恢复战力成为了头等大事,才将那风流的本xìng掩藏了起来。再加上,他身边的都是些小箩莉,要么容貌平庸,要么胸前一马平川,根本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李子宁穿上夜行衣,小怜也颇感艰难地穿戴整齐。李子宁道:“你对崔府熟悉吗?” 小怜心里猜测着他来崔府的目的,想了想道:“库房守卫深严,外人连十丈之内都不准接近……” “我不是要问你这个!”李子宁有点无语,这丫头将他当成劫财的梁上君子了,“崔寿的住处你知道吗?” 小怜一想,也是!明知库房进不去,还打听它做什么?崔府上下,除了库房,崔二爷的阁楼自然是最大的藏宝地。当下她点头道:“知道……” “能带我去吗?”李子宁问的是她刚经人事,身子方不方便。 小怜咬着嘴唇,思索良久却问道:“崔二爷是不是坏人?” “他是不是坏人,我说的不算!不过……”李子宁感觉好笑,实是料不到她顾及的是这个,反问道,“你认为我是坏人吗?” “不是!”小怜想都不想,立刻答道。随后却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李子宁,夜sè漆黑,只能勾勒出他的一丝轮廓,“我带你去!” “我答应你,带你离开这里……”李子宁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两人温存了一会,才不舍地分开,正准备行动时,一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从二夫人院子方向远远传来,然后又如风般消失在远处,跟着丫头婆子们鱼贯而出,低声议论,小怜侧儿听了一会,道:“二夫人生了,还是位小姐……” 第028章 家破竟是臀惹祸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两人等外面再无人时,钻了出来。被外面的灯光一照,小怜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直感觉刚才那香艳的一幕乃是一场梦境。只有在走动时,下体传来阵阵酸痛,才让她肯定这一切是如此真实。 借着走廊屋檐下灯笼的亮光,李子宁打量起这个将他这一世初夜夺走的女子,只见她唇若樱桃,琼鼻挺秀,双眼灵动,虽然作丫鬟打扮,却依然难掩青chūn丽质。李子宁暗中松了一口气,虽然早已经敢肯定,作为崔府的丫鬟,再怎么着也不会是恐龙式的模样,否则,崔寿岂不要天天喷饭?但是依然免不了内心揣揣。 李子宁在打量小怜,岂不知小怜也在偷偷地打量着他呢!可惜除了双眼,却是什么都看不到,小怜不由微感失望。更可气的是,李子宁没有丝毫觉悟,将那蒙面黑布扯下让她一观。转念又想:“以后两人天天在一起,自然可以时时见到,何必急这一时?”这样想着,一股羞涩之意席卷全身,脸额不知不觉间便变得滚烫。好在有夜sè掩盖,才没有引起李子宁的注意。 “看够了没有?”小怜羞红着脸嘟囔一声。 “刚见面,怎么就能说够呢?”李子宁轻笑一声,伸开大手牵着她的柔荑。 小怜挣了两下,只能随他。两人虽然有了肌肤之亲,可此时走在一起,小怜依然难掩羞涩。浑浑噩噩地向前领路,心头徘徊来去的,依然是感觉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初经人事,又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小妮子的心思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却也正常。 “前面那栋最高的阁楼便是……”两人牵着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三拔巡逻的护院家丁,终于来到目的地,小怜指着对面灯笼高挂的角楼,说道。 “好!你先在这里等我……”李子宁松开小怜的小手,让她感觉心头一阵莫明的失落。 “等等……”小怜突然反手将李子宁拉住。 “嗯?”李子宁转头看她,随即笑了笑,伸手理了一下她额边的乱发,“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我不是……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小怜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她这一路上一直想问的话。真是猪头一样,自己不会说一下啊?还要人家问! “哦哦!”李子宁一拍脑袋,凑到她耳边道,“记住了!我叫李子宁!” “李子宁……”小怜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几遍,然后才松开手道,“我等你回来……” 李子宁有点意外,原本以为她定会大惊失sè,谁知竟然好象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随即李子宁便释然,永安县所有人都知道县太爷的大名乃是李无双,至于李子宁,谁知道是哪个看门的路人甲? 李子宁闪身进入夜sè中,却没有发现小怜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直到有一队巡逻的护院家丁来到近前,她才骤然惊觉。 “小怜?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乔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疑惑。 “啊?乔大哥!没……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小怜带着一丝慌乱。 乔安不疑有他,道:“我们正巧要经过四夫人的宅院,就顺道送你回去吧!” “我……”小怜迟疑着看了不远处的高楼一眼。 “怎么了?你难道在等人?”乔安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随口问道。 “啊?没-----没有!”小怜吓了一跳,这是明显的做贼心虚,“我-----我和你顺道回去!” 队伍继续前行,小怜依依不舍地不住回头观望,她在寻找那个高大的背影,直到转过了一道高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低着头跟在队伍后面,渐行渐远,不一会便沉浸在浓浓的夜sè中,只留下远处依稀的一点昏黄。 李子宁攀到阁楼对面的大树上,整个大院尽收眼底。正厅里灯火通明,一众丫鬟小厮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崔寿那老不休的声音咆哮着震荡四野。 “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了?啊?老子一连生了二十七个女儿,就是没有一个儿子……”接着是一阵“砰砰”的杯碟坠地开花之声,间或夹杂着桌椅撞破门窗的响声。 “你们谁能找到能给老子生儿子的婆娘……一但生下的是小少爷,老子赏钱万贯,再将亲生的女儿嫁给他……”万贯家财果然让人心动,可却都知崔二爷的亲生女儿莺莺燕燕一大群,和前者一比,顿时逊sè不少,自动被人忽略了过去。一时间,院内上至管事,下至小厮丫头,无不暗中咽了口唾沫。 “……那个谁说的?啊?……屁股大的生下来就是儿子?是谁?……”这一条立刻被有心人牢牢地记在心中。甚至有几人立刻便想到某某家的某某媳妇某某女儿翘臀诱人,顿时心头大定,暗中不由自主地眉开眼笑,好象那万贯家财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 诺大的宅院,就只听崔寿一个人在猪嚎,院内几十号人,全都屏住呼吸,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自己不小心撞上崔二爷的心火,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李子宁恍然而悟。怪不得这老家伙又是频繁地纳妾,又是强抢民妇,搞得像个急sè的老鬼,原来竟是生不出儿子!这让李子宁哭笑不得,这些个古人讲究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非要生个儿子才肯善罢甘休。这也亏是崔寿,若是换作一般的平民百姓家,这么一通疯狂地生产,全家早就饿死了。 崔寿那句“屁股大生下来的就是儿子”的话,却让李子宁不由自主地想到静宜那傲人的翘臀,等回过神来正感荒谬无语之时,随即又想起她刚刚给孟浩铭生下的,可不就是个胖大儿子吗?这一刻,李子宁全想通了。他喃喃自语道:“无怪乎能引起崔寿的注意了,原来竟是屁股大惹的祸!” 李子宁暗中长叹。他实在料不到,闹得孟浩铭一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根结竟在这里!他不由心头火起,暗自发誓:“崔寿啊崔寿,莫说你生不出儿子,即使你生出了儿子,老子也替老天将他收走,让你绝子绝孙。”同一时刻,他决定将这撺掇之人找出来,先削chéng rén棍,然后再交给静宜亲自处置! “叫杨猛来见老子……”崔寿或许是因为在他二夫人那里守了一晚,结果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心头的怒火全在这一刻爆发了,此时整个人完全处在狂暴的状态中不能自拔。 听到“杨猛”二字,李子宁心头一跳,记起仪云说过杨猛乃是崔府的二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杨猛能在崔府当上二管家,可见为人不简单。难道这撺掇之人便是他? 两个小厮提着灯笼飞奔着闯出了大院,灯笼的光亮在黑夜中游荡指引着,延伸向阁楼深处。过了片刻,三个人风急火燎地飞进院子,其中一人直闯入正厅。 “二爷!杨猛到!”杨猛的声音响起,听声音却是个斯文人。 崔寿许是骂累了,正坐着歇息,听到报告声,“啪”一下炸响,宣示着又一个茶杯去见了它姥姥。崔寿怒吼:“滚进来!-----你说!七夫人呢?” 听到问的果然是静宜,李子宁连忙竖起耳朵。 “二爷!这里人多口杂……”杨猛讨好地示意左右。 “说!谁敢出去乱嚼舌根子,老子灭他九族!”崔寿声音幽冷,如同冥界的十殿阎罗,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簿!门里门外的众人机灵灵地一阵颤抖。 杨猛无奈,道:“七夫人已被小的藏在城外的风月楼中……” “为什么不将她送进府中?”崔寿咬牙切齿地喝问。 “是……是……”杨猛又左右看了看,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因为牵涉到的人的身份在崔府中除非是核心成员,否则便无权知晓。若是有谁无意中探听到了,也会立刻被灭口! “是什么?你他娘的,吞吞吐吐……”崔寿怒骂着一大脚将杨猛踹出了正厅大门。 杨猛挣扎着爬了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丧着脸“砰砰”地磕起了头。因为他知道,外人无意中探听到不该知道的要被灭口,泄露出去的同样要死无全尸!所以,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崔寿眼角闪过一丝异sè,似是终于想起了自家的规矩。他冷哼一声,道:“还算你忠心……进来吧!”说着,转身进入了内室。 杨猛心中松了一口大气,暗呼一声:“好险!”才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 李子宁大感不甘。好不容易碰到崔寿猪油蒙了心,在这里大发雷霆,眼看就要抖落出一些见不得人的机密,不料竟被杨猛以死相逼,生生扼杀在萌芽中。 正厅内外一众丫头小厮齐齐松了口大气,纷纷举袖擦汗,然后赶紧打扫和整理一片浪迹的宅院。李子宁如同一只狸猫滑下树来,轻巧无比地落在房檐上,然后闪身跃下。 知道静宜在城外的什么风月楼中,自然不用再在此地呆下去,再说,怜儿早已经等急了吧? *********传说中的分割线******* 好吧,这里是唠叨专区:我已经想通了,与其将脸伸过去给人打,不如低头找砖头反抗到底...... 第029章 崔府内院好风景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来到两人最后分开的地方,自然是找不到小怜,无奈之下,只得循原路返回。谁知没走几步,突然jǐng铃大作,铜锣“哐哐”地接连响起,崔府顿时一片鸡飞狗跳,灯火瞬间通明。 “……抓刺客……” “什么刺客?” “……库房被盗……” “……弓箭手准备……” “……外院护卫守住四门……” …… 吵吵嚷嚷地叫嚣着,李子宁藏身在一片花圃内,不由暗暗叫苦。大半夜的,谁还这么能折腾啊?此地不宜久留,被发现是迟早的事,还不如趁乱直接闯出去! 李子宁刚准备跳出去,却看到一队弓箭手正好瞄准了花圃,不由吓了一跳。一把抄起脚边的几个小盆钵运劲甩了过去,也不看战果如何,转身翻腾,一头扑进了身后的小院中,直到落地时,身后才传来一阵哀号,跟着一排箭矢从耳边呼啸而过,钉在面前的草坪上。 院内漆黑一片,李子宁荒不择路,遇墙过墙,在阁楼的顶上飞腾跳跃,如同一只野狼。所过之处,瓦片纷飞,犬吠震天,好不热闹?不料他这番举动却将护院家丁全引了过来,一时间四面八方的灯火全部以他为中心迅速会聚。 奔跑间,李子宁忽然无意间看到,距离自己三四栋阁楼的房顶上,一个黑影也在朝同一个方向飞奔。那人蹦跳腾挪,翻墙过户,如履平地,居然身轻如燕。 李子宁恍然而悟,感情从花圃开始,崔府的一众护院家丁追的并不是他,而是这个竟然敢盗崔府库房的夜贼!可他李子宁竟自作多情,不是摔花钵,就是懒驴打滚,外加冲刺越野,闹了半天,竟是替人挡灾!这样想着,对这个夜贼自然是怀恨在心。 你说你就不能等老子出去了再被发现吗?李子宁边跑边怒视,双眼中好象要喷出火来,好将对方烧成灰灰。对方好象感受到了他的埋怨,脚底加速,“哧溜”跑前面去了。 “哼!想比谁跑的快?”李子宁大怒,速度陡然再次提升,片刻便反超对面的夜贼。 那贼人一怔,心内发狠,如燕的身子如同一道幽灵,飘向了前方,立刻再次反超,还转过来朝李子宁示威地一昂头。 李子宁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正要使出全力,不料前面竟是个大院,一步跨出,却是落到了地上。李子宁顺势打了个滚,以减少落地的冲击力。“汪汪”两声,从侧面扑出一头狼犬,高大雄壮,如同一头小牛犊,从它口中喷出一股热浪,直冲李子宁的面门。当真是屋漏偏缝连夜雨,将李子宁差点气炸了肺。 李子宁侧身摆腿,狠狠地鞭扫过去,正中狼犬的脑袋。它在地上滚了几滚,发出两声“呜呜”的哀号,脚步踉跄,如同醉酒。而李子宁看也不看它一眼,飞身上墙,又跳上了另一个阁楼的房顶。可这一停顿,两人便拉开了距离,李子宁只能目送对方得意洋洋地一头撞进崔府家丁早就准备好的埋伏圈,顿时将对方气得哇哇乱叫。 李子宁则是放开嗓门,“哈哈”大笑,模样好不得意?可他忘了,对方馅入苦战,他的情况也并不乐观。从后围赶上来的护院一路喧闹,终于逐渐抵达打斗现场。 合围之势渐渐明朗,夜空也被众多的火把灯笼映照得如同白昼。很快,李子宁便和崔府的护院打了照面,一队护院挥舞着刀棍在前面挡住了去路。 “杀!” 一片刀风棍影从头落下,李子宁斧头在手,展开斧法,一斧横扫将一溜刀棍荡开,飞起一脚将最近之人踹下了房顶,而后贴身应战,一斧头将另一个护院连人带棍劈下房去,一勾手肘撞飞了身后原本就有些站立不稳的护院,劈、斩、踢、拿、撞,动作迅快得让人来不及多想,就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就是身体飞起,当真是行云流水。这些人哪里想到贼人如此了得,一个照面就全被打趴下了?外围赶上来的人竟一时愣住了。 李子宁则借着他们愣神的当口,纵身一跃,跳出了第一层包围圈。就在这时,对面传来一声娇喝:“接住!”跟着一个黑影如同从天外飞来,李子宁翻身跃起,探手抓住,却是一个背囊。 这是那夜贼抛过来的,李子宁在手里掂了掂,只感觉并不是十分沉重,但想它既然出自崔府的库房,自然价值不菲,略一思索便系在腰间,朝第二层包围圈冲去。 “放箭放箭!你们这群饭桶……shè死他们……”崔寿在一群护院家丁的保护下,出现在临近的一栋高楼上,挥舞着手臂大声怒喝。 杨猛站在他的身后,双额红肿,眼圈乌黑,鼻子歪斜,显然刚才在密室内被崔寿胖揍了一顿,模样好不凄惨?可身边的一众护院家丁却是瞧都不敢瞧,更不要说偷笑议论什么的,谁不知道这杨总管表面看起来斯文有礼,整起人来,可是连眉毛都没抖一下。 许是崔寿的现场指挥起到了效用,也或许是两个刺客贼人战力值太高,原本挥舞刀枪棍棒上前冲杀的护院纷纷脱离战场,接着一片弓弦声整齐地响彻整个崔府的夜空,将被定为活靶的两人吓得大惊失sè! 火把灯笼围成一个大圈,如同明晃晃的探照灯,加上刚才打斗中飞出去的火把灯笼飞入了附近的房舍,此时火光冲天,将圈内的两人照得无处遁形。 “放箭啊!还愣着干什么?”崔寿只听到弦响,却是没有看到箭飞,顿时又跳了起来。 “二……二爷!那阁楼是九小姐的……”杨猛嗡声嗡气地提醒道。这九小姐可和其他小姐不一样,乃是大夫人亲生,更是大夫人唯一的女儿,可是根正苗红的嫡女,样貌才情无一不是被人交口称赞,即便是崔寿,平rì里也是宝贝得不得了。 若是换了往rì,崔寿定要衡量一二,可今夜不一样,有郎中信誓坦坦地说他二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胖大小子,让所有亲朋好友闻之立刻纷纷登门提前恭贺,让他老怀大畅。于是,他从早上守着,一直到了晚上的亥时,茶饭不思,满腔的期待,结果等到的竟还是一场空,这让他顿时恼羞成怒,不但下令将那郎中活活打死,而且将举荐之人也打成残废。如今他听到“小姐”两个字就心烦暴怒,那管你九不九,嫡不嫡的? “放箭!饭桶……混帐……” “听下人们来报,九小姐至今应该还在房中……”杨猛还不死心。 “啪!” 崔寿翻身跳了起来,甩手一巴掌将杨猛抽得飞了起来,若不是附近有家丁挡着,定要摔出去一丈远。 “给老子放箭!放箭……” 也幸亏有这层顾及,李子宁有惊无险地跳进一座就近的宅院,越过几重矮墙,刚冲进一间烧毁了半个角的阁楼,如簧的箭矢才穿破空间,划着优美的曲线,在崔寿的嘶吼声中,从天而降。李子宁抓起两张木凳,左闪右挡,一步步退入房中,待箭矢暂时停歇时,才借着火光发现,自己所处身的地方却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软床绣榻,箩蔓低垂,靠床的梳妆台前,立着一面铜镜,其上除了胭脂水粉,还放着一本打开了大半的线装书。整个房子装扮得富丽堂皇,古画书法,琴台玉剑,点缀其间,令李子宁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前世时他最属意的一家崇尚复古的高档酒店。 “哗哗” 拨水声响起,李子宁透过窗户看时,却是家丁们在扑灭不小心烧着房舍的大火。 “哐啷” 护院家丁踹开阁楼的院门,鱼贯而入,三重院落瞬间便满是人影。李子宁心头发苦,前世在黑-道中闯荡,倒是也曾经面临过被人重重包围的情况,可那时他手里拿着的是ak47,和现在就两把斧头的情况真是没办法比较。 怎么冲出去?怎么脱离险境?李子宁皱起了眉头,难道真的要束手就擒?碍于他县太爷的身份,然后再一次被崔府的这帮人乱棍打出去? “啊~~!” 就在这时,从帘蔓深垂的绣床内发出一声惊呼,李子宁心头一跳,想是对方在他进来后就一直屏住呼吸,怪不得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注意,此时终于忍不下去了。 第030章 软被薰香俏佳人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帘子被李子宁掀起,绣被全部堆在绣床的一角,从那不住抖动的情形看,藏身里面的人此时正害怕得浑身颤抖。 看到这样的藏身之法,李子宁不由心头一乐,想起了澳洲的鸵鸟,在遇到危险时,迅速地将自己的头部藏好,头部以下的身子却堂而皇之地暴露在空气中,金光万丈,好不耀眼? 李子宁放下帘子,闪身来到窗前,伸手推开窗子的一角,却见护院家丁冲到阁楼前停住了,似是有所顾及。李子宁心头一动,扭头看一眼绣床的方向,依稀有了一丝明悟。 再次将帘子掀开,却是一怔。一张绝sè的俏脸挡住了李子宁的视线,让一直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完全不感冒的他,双眼竟然瞧得发直,可见那是一种怎样的美,才能让自视甚高的李探花也生出了惊艳之感。李子宁此时自然不会再去想什么优美的形容词句来赞美眼前的女子,因为他现在的大脑已经感觉一片空白。 女子也愣住了。她原本是壮着胆子从绣被下钻了出来,准备看看贼子走了没有,不料手刚伸过去,刚要碰到帘子,却是眼前一亮,一个黑衣蒙面刺客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的心脏骤然一阵发紧,双眼瞬间瞪得滚圆。 “轰隆” 火势蔓延太快,阁楼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此时发生了坍塌,家丁护院们虽然拔水救火,却是阻挡不住这样迅猛的火势。 “快快!你们这群蠢材,九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老子灭了你们......哎哟!”杨猛一边握着脸,一边挥手怒吼。有那不长眼的恰好经过,他抬脚便将之踹出去,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痛得他哧牙咧嘴。崔寿施展在他身上的所有惩罚,他全部转嫁到了这些倒霉蛋身上后,心中终于好受了一些。 大夫人身份尊崇,乃是当今明德皇帝的堂妹,崔寿怒火攻心失了心智,作为二管家的杨猛,却是不能不管。因为,杨猛除了是崔府的二管家,还是跟随大夫人安心郡主陪嫁过来的老人,他能在崔府当上二管家,除了他本身的能力之外,与此却是不无关系。 此时,所有人都认为贼人已经被箭雨shè死,虽然李子宁进入阁楼后,众人才shè出手中的利箭,可直觉告诉所有人,那贼子恐怕已经被shè成了刺猬。因为,在那样密集的箭雨下,除非那贼子能飞天遁地,否则,即便是神仙也得身死道消。 可惜,李子宁就是个异类,前世能躲避子弹的他,应付这个时代的弓箭虽然不说万分从容,但是的确是毫不惊慌,除非像之前暴露在所有弓箭手的眼皮下面,李子宁的一颗心还提着,而一但进入阁楼,那就如同神龙入海,飞鸟入林,想要伤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九小姐!-----九小姐----!”杨猛在阁楼前伸长脖子大声呼喊。一群丫鬟婆子此时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跟着一起呼喊。人人热泪盈眶,声音凄切,伤心yù绝,却是不知刚才贼子大闹,火势席卷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阁楼一阵摇晃,外加阁楼外众人的鬼哭狼嚎,终于将呆楞着互相注视的两人惊醒过来。两人各自发出一声惊呼,连忙闪身倒退,帘子再次放了下来,将两人隔绝。大火烧掉了隔壁的房间,蔓延了过来,浓烟开始往里灌,片刻间,房内浓烟滚滚,漆黑一片。 “咳咳” 咳嗽声从帘内响起,跟着帘门一卷,女子爬了出来,只感觉浑身乏力,呼吸不畅。李子宁知道,由于浓烟中夹杂一氧化炭气体,虽然火势未至,却是让人窒息的前兆。 李子宁屏住呼吸,将软被撕下两大块,抓起桌上的茶水倒在上面,使之完全打湿,然后将女子扶起,将湿布蒙了上去。女子大惊,以为李子宁要对她不利,激烈挣扎起来,还差点一口咬住李子宁的胳膊。可这么一折腾,女子的呼吸感觉更加困难,到后来,倒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根本使不出任何力道。 李子宁将她扑倒,将之按住,感受着身下绝sè美女浑身散发出来的热量,心头不由一荡。他倒不是想占什么便宜,而是因为发生火灾时,浓烟往上飘,人应尽量蹲下从安全通道逃离,这是前世的科普知识。可女子却不是这么想,以为这贼子乃是要对自己用强,顿时吓得花容失sè,想要聚集浑身所有的力量进行反抗,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在李子宁的控制下,根本动弹不了一丝一毫。 她不由感到绝望,想不到自己一生下来便锦衣玉食,人比花娇,集万千宠爱,在临死前却要受此奇耻大辱,一时悲从中来,泪珠滚滚而下,正准备闭眼认命之时,却不料耳旁传来那贼子低沉的声音,道:“不想死,就听我的!”湿巾蒙了上来,女子恐惧地大力呼吸,片刻后,头脑竟逐渐清明,窒息之感退去,她终于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中似是有了一丝明悟,知道自己错怪了对方。 眼波转动间,那贼子又道:“先不要站起来,上面烟太大!”不知道为何,她竟突然想看看蒙面巾后面是一副怎样的面孔,浑然忘却了两人此时香艳而暧昧的姿势。 看到女子明白过来,李子宁长呼了一口气,也蒙上湿巾,刚一呼吸,一股残留其上的女子特有的香味儿便充盈了整个大脑,加之想到身下压着的便是正主,这令他神情一阵恍惚。李子宁甩了甩脑袋,暗骂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刚准备站起来寻找其他出口,面部一凉,蒙面巾竟被身下的女子一把扯了下来,连刚蒙上的湿巾也从手中掉落,李子宁不由一呆。想他堂堂斧头帮老大,一身战力傲视整个黑-道,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竟连一张湿巾也抓不住? “啊~~~~~!”女子惊呼一声,然后呆呆地望着李子宁,那神情和之前李子宁第一次看见她时,竟是一模一样!她此时内心热浪翻滚,来来去去的却只有一句话:“如此佳人,奈何为贼?”若是李子宁知道他堂堂一大老爷们,竟被人称之为“佳人”,对方还是一个绝sè美女,定会一头撞死! “你想做什么?记住我的样子然后报官下海捕公文抓我?”李子宁一把从她手上将蒙面巾抢了过来,再次给自己蒙上,又摸索着将掉落的湿巾覆盖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喜欢上了蒙面人这个职业,觉得这个身份很适合做一些他目前想做,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去做的事情,比如一斧头将崔寿这个老王八干掉。 “你还要压我到什么时候?”女子瞪着大眼,第一次发出属于她的甜美的声音,想不到竟是这么彪悍。 李子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翻身躺在女子旁边,道:“其实压着你挺舒服的,我以为你也很舒服,所以才一直压着......” “你放屁......”女子大怒。 “我没放!”李子宁答得很认真。 “去死......” “不用去!我们躺在这里等就可以了!”李子宁长呼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在生命的最后旅程,有你这样绝sè的美人陪着,我余愿足矣!” 这次女子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脸定定的望着平躺的李子宁。蒙面巾将他的脸部遮住,只余两个眼睛在火光下一闪一闪,如同夜空中那些会眨眼的星星。 火势越来越大,这间闺房因为处在中间,此时已被熊熊的烈火包围,只是一时半会还没烧进来。家丁们的水浇上去,还没落下,就全变成了水汽。 “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美吗?”良久,她轻咬着下唇,低低地问出这样的话语。 李子宁一怔,也转过头来望着她道:“从来没有人说你美吗?” “当然有!可是......我......一直以为那是他们为了讨好我,才......”女子说前面那三个字时,急促而有力,好象以此就能证明自己一直被人赞美,可到了下一句,声音就低了下去,还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李子宁突然想到这女子的身份,心头又是一阵意外,问道:“你排行第九?” “你怎么知道?”女子一惊,反问。 “外面的人嚎叫了大半夜了,若还不知道所谓的‘九小姐’就是你,那我也不用出来混了!”李子宁没好气地一撇嘴,又好奇地看着她,“不过,我就奇怪了!堂堂崔府的九小姐,怎么你身边竟然连个丫鬟也没有?” “这......”九小姐一愣,想起失火前的那一刻,俏脸竟感觉一片滚烫,不知道如何答起。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梳妆台,云烟雾绕间,上面那本半开的线装书却赫然在望。九小姐心头“咯噔”一下,竟“砰砰”地一阵乱跳。心道:“怎么这么疏忽?竟然忘记收起来了,恐怕这贼子刚才进来时便已看到......啊!羞死人了!”**********传说中的分割线*******竟然停电到现在!悲催啊! 第031章 无敌春宫美少女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九小姐一想到书中的内容,再联想到李子宁看到后的神情,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李子宁伸手按住,道:“别乱动!” 九小姐身体僵在原地,想了想,只能颓然放弃。这贼子早已经看过,此时藏起来,不是更加难为人? “轰隆” 靠床那面原本厚实的墙壁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将帘子床褥全部轰开,碎石烟尘弥漫,让人睁不开眼。随后而来的是一股清新的风,烟腾翻滚间,一个人影冒了出来,却是一个黑衣人!他挥手将附近的烟雾扫开,终于看到地上躺着的两人。九小姐躺在贼子的身边,这让他投鼠忌器,眼珠转动,本要拔剑的手放了下来。 “快走!”他喊了一声,便要去扶九小姐。不料李子宁却早从他背后的剑柄看出了破绽,知道他绝不是盗崔府库房的那夜贼,于是飞腿便扫了过去。黑衣人翻腕扣抓,五指如钩,挥动间劲气崩shè,抓向李子宁的脚裸。这一下若是被抓实了,李子宁这条腿也就废了。 “噼啪” 李子宁扫出去的腿一缩,略一停顿,改扫为踢,再次踹向黑衣人的手腕,这下两相交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骨折声。黑衣人闷哼一声,手按墙壁,“咯哒”两声,将手腕接上。 “铿” 背后的长剑出鞘,挽起三朵剑花刺向李子宁。“叮叮叮”一溜火星四溅,斧头和铁剑碰撞,声音清脆悦耳,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躺着,瞬间碰撞了十几下。剑势凌厉,快捷如蛇;斧势开阖,圆转如意。这番打斗,两人竟是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丝毫便宜。 李子宁心头震动,这崔府越是探究,越是让人心惊。这样的高手平rì里不显山不露水,却都隐匿在崔寿及崔府的暗中,一旦有风吹草动,才如幽灵般突然杀出,令人防不胜防。 之前在高树偷窥时,李子宁就曾经几次想要杀出去,将崔寿一斧头灭了了事。此时想来,却是不禁浑身冷汗直冒。还好顾及静宜的安危,没有节外生枝,否则,说不定他刚要动手,隐伏暗中的高手便从旁偷袭,即使命大不死,也会在这样骤然袭击下,身受重伤。 却不知李子宁固然内心震动,黑衣人同样也是如临大敌。想他身为八将之首,可不是依靠论资排辈得来的,而是完全依靠个人超凡的战力打出来的!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除了那几个不世出的老古董,纵横整个天下,绰绰有余,却不料在这小小的永安县竟还有能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倒是小看天下英雄了。 九小姐躺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头顶上飘来晃去的剑影斧光,实在想不明白原本应该是一路人的贼子为何突然发生内杠,斗得难分难解。剑气斧风不断在她身边斩来劈去,往往只是相差毫厘,便能置她于死地,此时的她,就像是风浪中一艘小木舟,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木毁舟沉。 “呼啦” 桌椅四散,木屑纷飞,不久后,九小姐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出现了。梳妆台被李子宁一斧头劈成两半,而原本安详地躺在其上的线装书更是化成了漫天的纸片,纷纷扬扬,如同漫天的花瓣,四散飞舞。 李子宁一斧过后,黑衣人闪身避过。浓烟中的两人都是屏息而战,李子宁能在水下闭气一个时辰,这么短时间,自然没有大碍。黑衣人显然不行,他借着避开的当儿,回到墙洞大口地换了几口气,才再次反身跳了进来。只此一着,他便感觉自己已经被李子宁给比了下去,不由长呼了一气,捏个剑诀,誓要扳回一场。 便在这时,其中一页纸飘来飞去,刚好落在黑衣人的脚下,他无意中一瞥眼,双眼顿时瞪得滚圆,原本积纂起来的气势一泻,而后化作一股火气腾腾地直冲脑际,重压之下,终于“噗”的一声,从鼻孔喷出两条血箭,差点将他蒙面黑巾也冲掉。 李子宁一呆,狐疑之下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是一张素描的chūn宫! “切!”李子宁一撇嘴,随即又是一阵鄙视,“老子道是什么东西呢?就这么个东西,便让这个能与老子斗得旗鼓相当的大个子激动得内伤,看来老子是高看他了!”李子宁甚至想着,接下来根本都不用浪费力气了,这还需要打吗?直接几张chūn-宫打在这家伙的脸上,就能让他爆体而亡! “咦!这绝sè的小美人一个人偷偷的躲在房中,将所有丫鬟撵走,竟然是在偷看这东西......”这让李子宁大感意外,眼神一转,自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九小姐。 九小姐快哭了,黑衣人喷鼻血的样子已经原原本本地落入她的眼里,跟着就感受到了李子宁瞄过来的异样眼神。九小姐心中大悲:“老娘不活了!” 李子宁心中却相当感慨:“果然是血脉相连。崔寿这老sè鬼三天两头的纳妾,更是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想不到他生下来的女儿也这么彪悍,此时看chūn宫,看来过不了几天,便要大肆招婿了!” 李子宁一脚将鼻血狂喷的黑衣人踹开,抓起地上的九小姐一头冲进了墙洞。这竟是一条人工临时挖出来的地道,只是这出口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在墙角下,而不是直接进入房中。地道内劲风吹鼓,不断送进来新鲜的空气。 李子宁先是斜向下走了一段距离,到达一个最低点后,才开始缓缓往上,又行了一段,洞口赫然在望,明亮的灯光照shè下来,李子宁心头一紧,不由停了下来,看了看怀中的九小姐,心念电转。 “放我下来!”九小姐突然道,“我先出去将他们引开!”看来她已经知道,这些人打通地道,目的便是来营救她。 “嗯?”李子宁一愣,立刻大喜过望,心道:“自己真是傻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想个蛋蛋!”于是,他应了一声过后,便将九小姐放了下来。 这让原本忐忑的九小姐也是颇感意外,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谢谢你如此信任我!” 李子宁白眼一翻,却是不置可否,心中却道:“老子若是如此jīng虫上脑,上辈子早死八千次了!反正只要你先出去,老子便能安然无恙地出了洞口,和信任不信任有个飞机的关系!” “谁在外面?”九小姐朝洞口高喊一声,甜美的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立刻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是......是......是九......九......”所有人激动得语无伦次。 “九小姐出来了!真是九小姐!”围在洞口的丫头婆子立刻惊呼着扑了上来,将她迅速地抬进准备好的软轿子。 李子宁紧随其后,众人看他黑衣蒙面,加之九小姐安然无恙,将他当成了进去救人的自己人。李子宁这才知道,原来地道口的这一头竟是在一座土丘下,距离被大火吞没的阁楼少说也有两百米远。洞口外十几架鼓风机“隆隆”作响,还在不断地朝里吹风,怪不得劲风如浪鼓了。 一行人走动迅速,穿过一片矮林后,身后传来一阵呐喊sāo动,想是那位败在chūn-宫下的仁兄终于爬出了地道,此时正率领护院家丁追赶上来。李子宁来到轿子旁,九小姐和他好象心有灵犀,轿帘掀开一条缝,只是夜sè弥漫,看不清她绝sè的容颜。 “多谢九小姐一路相送!”李子宁朝她眨了眨眼睛,低声道。 “你......保重!”九小姐还想多说点什么,一时心绪如cháo,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也保重!”李子宁说完,刚要闪身退开,然后借机溜走。 “等等!”九小姐却又喊住了他。 “还有事?”李子宁扬了扬眉。 九小姐定定的看着他明亮的双眼,轻轻的叹息一声,道:“尔本佳人,奈何为贼?” 李子宁闻言,如同被人施展了定身法,竟愣在当地,直到轿子远去,后面的脚步声急促的响起,他才如梦初醒,愤愤地吐了一大口唾沫,仰头大吼一声:“草.......” 李子宁回到县衙时,东方已经范起了白肚皮。他将一身夜行衣和来自崔府库房的背囊藏在地板下面,然后将柜子移过去盖住,才光着膀子来到天井旁,打水冲洗。身前后背有数道血痕,好在伤口不深,李子宁却浑不在意,前世时,这样的小伤他早就习以为常。 “大人!”张怀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李子宁淡淡的说道。张怀安却擦了一把冷汗,越是和李子宁相处,便越是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自然而发的上位者的气势,这当然不是一两天甚至是一两年就能做到的事,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造就的。******传说中的分割线*******求收藏,推荐,所有能求的都求!来吧,作为感谢,素描chūn宫一幅奉上!-- 第032章 春风不度玉门关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大人!小人根据大人给出的线索,连夜抓捕审问猪子楼的掌柜和所有伙计,终于对孟浩铭一家三口被惨遭灭门的过程细节了解得一清二楚!根据口供和现场取证,小人完全可以肯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暗杀!”张怀安双眼通红,甚至布满了血丝,想是一夜未眠。这也真难为他了,刚被周寡妇压榨完一身jīng气,便立刻东奔西走,抓贼审问,忙得脚不沾地,直到站在李子宁的院子外面,才长呼了一气。 “哦?”李子宁放下桶,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张怀安,“我猜猪子楼所有人都不知情,对不对?” 张怀安这才看清他身上的伤痕,不由一愕,却不敢随便多问,道:“大人如何得知?” 李子宁摇了摇头,却道:“将他们都放了,然后将孟家三口......入土为安吧!” 张怀安看着李子宁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不知道这个案子接下来怎么查。如同李子宁所猜测的,猪子楼所有人都不知情,掌柜还因为少了十一桶猪油解雇了两个伙计。 明知道是一起谋杀,可现在线索却断了。张怀安也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院门。没走几步,突然一拍脑袋,连忙转身来到李子宁的厢房外,叫道:“大人!” “还有事?”李子宁的声音传了出来,低沉、淡漠。 “这画......”张怀安心头一阵肉疼。 “你喜欢就送给你吧!没事别再来打扰我!”李子宁漫不经心地打断。如果他知道他所画的画竟然价值千两,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随意? “多谢大人!那我......走了!”张怀安喜滋滋地离去。得到李子宁亲口答应,他终于敢回周寡妇那去了,可以说是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东厢房内,李子宁在给自己上药,然后摸出一套书生长纱穿上,唇上粘上两撇胡须,在铜镜前照了照,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颇感满意地将斧头插进后腰。城外风月楼,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李子宁是第一次听说,自然毫不知情,所以,他打算出去逛逛,顺便打听打听。 “老爷!”夏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夏荷啊!你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李子宁将夏荷打发走,从窗子跃了出来,翻过县衙后面的围墙,穿过一条小巷,便来到大街上。 天光已经大亮,街道上人们吆喝来往,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李子宁一天一夜没睡觉,此时却毫不觉困倦。挑了个包子铺,点了三笼小笼包,一边吃一边打量来去匆匆的客商民众,心里却在思量着这个时代的民生经济。 他好歹也是一县的父母官,虽然说为期只有三年,但总得做点什么,不能胡混过去。可一想到崔府安插在县衙里的那些或明或暗的钉子,要想有一番作为,还真需要费一番手脚,换另外一个人肯定是束手无策。 就像现在的他,一天到晚都不用露面,县衙上下也毫不奇怪,更不会来找他请示什么。所有人都习惯于管一鸣的一手遮天,至于他李老爷,那就是个吃白饭的摆设!官期一到,再换一个,而主簿依然是管一鸣!崔府在永安县早已经是经营到了铁桶一块的地步了! 可李子宁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也阻挡不了他认定要做的事!三笼包子转眼下肚,李子宁摸了摸肚皮,扔下十五枚铜钱,却拉住卖包子的汉子,问:“这位大哥,向你打听个事!” “公子客气!请说!”汉子憨厚地一笑,搓着手点头道。 “你知道城外的风月楼吗?” 汉子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道:“城外?风月楼?这是什么所在?难道是新建的?我在永安县长大,却是从未听说过......” 李子宁失望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又一连问了几个人,神情和答案与包子铺老板如出一撤。又向前走了一段,转过一个墙角,身后一个声音道:“‘千金买一笑’的风月楼啊......” 李子宁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人,一个大汉,一个秃头,有点啼笑皆非,指着两人道:“你们这两个基友,大清早的跑出来做什么?” 这两人竟是“草上飞”吴开光和“花和尚”慧明。刚才说话的便是慧明,两人闻言,大喜道:“果然是大人,我等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原来,两人昨rì进城后便自去找郎中,慧明也就是皮外伤,上了药后,倒是没有大碍。所以,休息了一晚,早上起来便要回南山,本来慧明还想见一见静宜,可一想起李子宁的斧头,终于死心了。 不料两人刚出客栈,便看到一身书生打扮的李子宁坐在街边的包子铺前悠哉悠哉地啃小笼包,慧明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吴开光却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一直远远地跟着,走近后正好听到李子宁在打听风月楼。 “我还以为我这样一化妆,可以瞒过很多人呢!”李子宁想起自己的打扮,没想到刚出门,便被两人一眼认出来了,眼睛一转,看向慧明,“你知道风月楼?” “‘千金买一笑’的风月楼,嘿嘿!原来大人也和小僧一样有这样的嗜好!”慧明得意地一笑,同时内心却是暗喜:“如果借助李大人的势,开一次荤,大嘴巴应该无可奈何了吧?” 吴开光叹了口气,接口道:“大人算是问对人了!只要是这种皮肉买卖的场所,整个大康任何一个地方,没有这秃驴不知道的!” 李子宁恍然而悟,感情这风月楼是个地下场所,不对一般的民众开放,怪不得连这从小在永安县长大的包子铺老板也没听说过。不过,一想起慧明说的“千金买一笑”,的确也是个有钱人才能消费得起的销金窟。 “大人要去风月楼,现在却还早!不如我带大人先去外城醉chūn楼逛逛?”慧明一想到那些幽怨的眼神,浑身上下顿时酥了,此刻只感觉刻不容缓,心痒难sāo。 吴开光看在眼里,哪还不知道这秃驴心里想的什么,暗自冷笑一声,心道:“小秃驴想的美,到时候看老子怎么消遣你!” “喔?什么时候去合适?”李子宁大奇,难道这个风月楼还搞什么定时营业?接下来慧明的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风月楼酉时初刻开门,卯时初刻关门!规矩如铁,从来没有人敢坏过!大人,我们还是先去醉chūn楼吧,等到了酉时初刻,再去快活!”慧明细心解释,实际上却是急得差点跳脚。若换了一个人,他早就一大耳刮子扇过去了,哪那么多废话? 好在李子宁没让他失望,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先去醉chūn楼逛逛!”李子宁其实是想去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jì院。 慧明大喜,连忙在前领路。吴开光冷眼旁观,面无表情,慧明无意中眼神扫过,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这大嘴巴不会连大人的面子也不给,还要来坏老子的好事吧?” 三人走出内城,沿着城墙边上走了一段,两边的酒楼饭馆多了起来,一大清早,店里店外却是人影重重,热闹非凡。慧明和吴开光早已经司空见惯,李子宁初时迷惑,随后便了然。 这jì院想必就在附近,成为了带动饮食行业的一个纽带。一大早,这些耕耘了一个晚上的小牛老牛都满脸疲惫地出来补充能量,为晚上继续耕耘做准备,当真是够辛勤的。 果然,三人又转过了一条街,一条深巷出现在三人面前。里面七彩的丝带飞舞,灯笼招牌高挂,一sè的青石地板向前延伸。李子宁东瞧西看,旁边的两人自然知道他是第一次,慧明介绍道:“这便是永安县的永康坊。其中最大的一家便是醉chūn楼,里面的头牌晓月姑娘琴棋书画,身姿容貌无一不是整个永安县当之无愧的翘楚,便是在南阳府,也是鼎鼎大名。” 永安县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但它依然划归南阳府的管辖之下。但是,南阳府的知府却是不敢随意插手永安县的事务,这中间除了永安是军事重镇之外,崔府却是主要原因。对于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李子宁有所耳闻,只是却没有什么兴趣去深入研究。 “实力和规模紧排醉chūn楼后面的有两家。一是百花阁,一是chūn香阁,三家合称‘一楼二阁’。其它的就都是一些小门小户,大人自然没什么兴趣,小僧就不多说了!”慧明一边说,一边咽唾沫,如同一只饿鬼看到了一大桌的美食。 许是因为时间太早的缘故,各大jì院门口并没有站在门边揽客的姑娘。三人在慧明的热情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醉chūn楼的大门。 第033章 软系青丝飘香醉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鸨儿!佛爷来也!还不出来招待?”刚一进门,慧明的大嗓门将李子宁吓了一跳。这秃驴jì院逛的很理直气壮,气吞山河啊! 这里面的布局倒是富丽堂皇。从大门进去,是一条宽大的通道。其上铺着红毯,红毯上绣着各种飞禽,其中以鸳鸯戏水为主导。通道两边,地势略高,是用木栏杆围着的包厢。栏杆的高度及腰,四面敞亮,上面点缀着红花绿叶等藤蔓。 包厢里是桌椅。桌是圆桌,有大有小,椅的种类分三种,靠里面的是软椅,可坐可躺;中间的也是软椅,只不过是木椅上面加个软垫,不能躺着;后面的就只是木椅了。 通道尽头,地势更高,与栏杆恰好齐平,却是一个台子。台上也是红毯,中间绣着一个大圆圈,其间漂浮着几朵白云,两只仙鹤。台子后面,是一个“x”形的楼梯。从两边上去,中间汇合,然后再左右分开,爬到一半,还转折两次,才到达二楼的走廊。 走廊的布局也很独具匠心。以舞台为中心,形成一个扇形。楼柱和楼柱之间往外凸出,形成一间间包厢。这里的包厢帘幔深垂,室内燃香,铺着红毯,摆着躺椅,却是专门给那些达官贵人们准备的。 大厅的顶上挂满了灯笼,以八个大灯笼为主,其主要功能除了照明外,还起到了装饰的目的。灯笼之间,七彩丝带穿梭来往,交织出一朵朵艳丽十足的花儿。花瓣、花蕊、绿叶相得益彰,美仑美奂。 李子宁三人进来时,大厅内人影重重,仆佣奔走忙碌,随着慧明的一嗓子,从台子前转身挤出来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身着淡紫sè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sè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sè睡莲短腰纱,胸前那一对傲人的“凶器”杀气四溢,让人暇思无限,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地挽住,更添一股清丽脱俗。 雅致的玉颜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虽早已经褪怯了那些稚嫩的青涩,却显现出了万千的妩媚,勾魂慑魄,风韵十足。她左手成莲花状,拈着一柄薄扇。头上的青丝挽成一个椎髻,一支翠绿sè的翡翠簪花点缀其上,更加衬托出她的风情万钟。 她原本应该在指挥布置,许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正大发脾气,可一转身,看到堂前站着的三人,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儿,跟着才是小嘴翘起,嗲声嗲气地扑进慧明的怀里,道:“我的亲亲明哥哥呀,好些rì子没见着您了,可想死奴家了!您可真是好狠心哟!” 李子宁暗叫厉害。明知道这是场面话,可依然让人魂销心受,难以自已。慧明大手轻轻环抱着她的蜂腰,只感觉心酥腿软,差点迈不开脚步。吴开光冷哼一声,不屑地将脸转过了一边。 “香儿!明哥哥做梦都想着你!来来!亲亲!”慧明早已经如处云端,浑然忘记了身边还直直的竖着两个三千瓦的电灯泡,光芒万丈,直冲牛斗。 “砰” 慧明屁股上挨了一脚,身子没有任何花哨地抱着香儿飞了出去。香儿惊叫一声,顿时花容失sè,若是摔实了,不伤着,也得被慧明那粗壮的块头压死。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好一个慧明,他人在半空,身子却是一扭,变成了他在下,香儿在上的姿势。出脚之人自然是集智慧与帅气于一身的吴开光。 “大嘴巴!你……”慧明大怒着爬了起来,一边安慰惊魂未定的香儿,一边指着吴开光,嘴唇哆嗦颤抖,“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粗气,对着老神在在的吴开光却是无记可施。他倒是想动手,可除非吴开光站着不动,否则,他就是白废力气。 大厅内的众人好象对他两的事早有耳闻,此时一边忙碌,却是一边偷笑。他们可是都记得慧明穿着一条花裤衩夜奔的情景,那一晚,不知道笑翻了多少豪客贵人。 “香儿!没摔着吧?哎哟,我的亲亲宝贝儿……”慧明与香儿亲亲打打,片刻间便将满腔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让李子宁为之侧目,倒是抱着手,冷眼旁观起来。 “明哥哥,这位相公您还没给奴家介绍呢!”香儿轻扶着慧明的胸膛,指了指李子宁。至于吴开光,她自动忽略掉了。 “哎哟!瞧我这记心!”慧明这才想起李子宁,连忙拉着香儿,屁颠屁颠地来到他跟前道,“这位是……” 李子宁挥了挥手,道:“我就来看看,你继续你的!我和老吴找个地儿喝两杯……呃!茶就好了!”他想起这时代那酸不溜秋的酒,胸口就发呕,连忙改口。 慧明见李子宁不愿表露身份,心头顿时明悟,连忙掏出一叠银票高举过头,厉声叫道:“鸨儿!再不出来,佛爷拆了你的招牌!” 李子宁又是一愣,才知道鸨儿不是眼前的香儿,而是另有其人。 “明哥哥!鸨妈昨儿个忙了一宿,此刻正在后院歇息,有什么事奴家担着便是……”香儿连忙将慧明拉住,解释道。 “哼!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先饶了她这一回!”慧明也是花丛浪子,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给自己找了台阶,又暗着捧了香儿,可谓两相得宜。他将银票往香儿手里一塞,嚎叫着道,“好酒好菜,好茶好姐儿,都给叫出来好好侍侯,只要李公子高兴了,重重有赏!” 香儿是风浪尖上的女子,早就心灵剔透,一看李子宁竟然是连慧明都要讨好的人物,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当下叫来仆佣,仔细吩咐交代了一番,然后才朝李子宁盈盈一拜。 “这位相公想必是初来咋道吧?请跟奴家来!”香儿收起在慧明跟前的风情万钟,却是丝毫不敢托大,亲自当起了跑堂,将三人引到了二楼天字一号包厢内,却是正对着舞台正中的位置。 四人坐了下,香儿依然是亲自沏茶倒水。李子宁端起茶杯,一边抿着,一边暗自四处打量,心中对于这个时代的青楼有了个大概的认识。同时暗中却自语:“这些以后可都是老子的,如今先来巡视一番罢了!” 对于斧头帮以后的发展,李子宁早就成竹在胸。过不了多久,不只这间醉chūn楼,整个永康坊,都将划归斧头帮的治下! “再过六天乃是万花节,到时候永康坊内所有挂牌的青楼都会捧出自家的头牌来此献艺。如今奴家担着筹备的重担,却是半点也不敢马虎!不过今晚倒是有商家借此地展示拍卖一些希奇玩意,到时候李公子和明哥哥可以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香儿站着,软语细话,只将坐着的慧明诱得如坐针毡。 青楼里最不愿意得罪的两种人,一是达官贵人,二是江湖豪客。若是两相比较,却是畏于后者居多。前者还能找人托关系和解,后者却是一言不合,便立刻挥刀杀人,血溅五步。 不一会,姐儿们出来了,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貌也是互相伯仲,只是人人哈欠连连,想是昨夜劳苦,正睡的香甜便被叫了起来。有那么几人,脸sè明显的不愈。 果然,有姐儿抗议道:“香儿姐,小妹们也要好好休息,否则晚上怎么接客呀?” “哪有这么早逛青楼的……” “真是的,睡得正香……” “我正梦见游侠儿准备带着我远走高飞呢……” …… 慧明尴尬地摸着他那已经用布包裹起来的光头,既不好呵斥发火,又不想惹李子宁不高兴,真是左右为难。 李子宁哭笑不得,挥了挥手,道:“打扰各位休息,真是不好意思,都回去睡觉吧!” 香儿闻言,心头一跳,还以为李子宁颇感不悦了,连忙重重的咳嗽一声,然后一个个瞪了一眼,再暗中示意一番。众人平rì里都和香儿关系很好,否则也不会一致地推她出来筹备“万花节”。此时经她点拨,立刻知道眼前坐着的可是超级大波ss,不可轻易得罪。 如此一来,抱怨声立刻一改。“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捏肩垂背,喂菜倒酒,“亲亲儿”“宝贝儿”坠满席间,只将慧明乐得如同升天。吴开光倒是没有抗拒,还很十分老到地左摸一把,右捏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李子宁前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推杯换盏间,分寸拿捏竟是滴水不漏,让一众围着他的姐儿心头一震,知道是碰到了风月场里的高手,不可忽悠着过了。于是,侍侯起来更加的细心,生怕出了半分差错。 慧明的眼珠骨碌碌一转,偷瞧了一眼被众花围住的李子宁和吴开光,觑了个空挡,闪身悄然退了出来,门外的香儿欢呼一声,跳进他的怀里,两人轻车熟路地转过一条甬道,钻进一间闺房内撕扯大战。 第034章 如花似玉美人恩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又到了提枪上马的时候,慧明心有余悸地抬头四望,好在四野空旷,没有任何人影,暗呼了一口气。身下的香儿却是已经等不急了,娇声催促。慧明雄心大起,便要挥刀斩马谡,不料余光一扫,墙角站着一个人,满脸的戏谑,不是“草上飞”吴开光还是谁来? 慧明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原本斗气昂扬的小弟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迅速的委靡了下去,下一刻,便耷拉着脑袋,无比乖巧地望着桃源洞口,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表现还不错!”吴开光点了点头,自语道。然后施施然走了出来,在帘子后面的桌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啊~~!” 香儿尖叫一声,连忙藏进绣被下,这动作让人啼笑皆非。明明做的是皮肉买卖,此刻倒是像贞洁烈妇一般,担心露了chūn光。 慧明呆呆地望着吴开光,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而起,也没有大呼小叫地喊打喊杀,而是就那样跪坐着,一动不动。头上的包布无声滑落,露出那颗铮亮映人的光头,好象在这一瞬间,慧明顿悟而立地成佛了。 吴开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提着酒葫芦站了起来,掀开帘子,来到床前,伸开五指在慧明跟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动静。跟着躬下身子,瞪着大眼,盯着慧明的眼睛左看右看。 “哪里出问题?”吴开光偏着脑袋,摸着下巴,自语道,“莫非收到的刺激太大,就此-----疯了?” “明哥哥真疯了?”香儿耳朵很尖,从绣被下伸出半个头,颤声问,“难道要变成疯和尚?” 慧明没疯之前就够肆无忌惮的了,若是一旦真疯了,那还了得?一百座醉chūn楼都不够他拆的,香儿想到这个,顿时心胆俱寒。 “姓吴的!老子想好了!也决定了!从此和你狗rì的绝交!老死不相往来!”慧明突然开口,一字一顿,说得轻缓无比,却是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吴开光闻言,不但没有半点错愕和伤感,反而还夸张地长呼一口气,转身出了帘门,自语道:“只要没疯就好!好不容易赚了个听自己使唤的人,若是因为上青楼给吓疯了,传出去不是要笑掉老人家的大牙?老人家本来就牙少……” 慧明愕然,才暮地想起他打赌输了,这一辈子可都是得听大嘴巴的使唤。 “哇~~~!” 慧明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声音悲惨凄切,闻者莫不受其感染,倍增离愁别绪,顿时加大了耕耘的力度和强度,片刻间,醉chūn楼上下呼叫之声大起,直冲云霄,好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香儿望着跪坐在床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慧明,大眼眨个不停,又不敢动问,心底却直呼:“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相比于房内的香艳荒诞,包厢内的景象却要和谐得多。李子宁将那几个明显睡眼朦胧的姐儿打发回去继续做她们的白rì美梦,又将几个明显插不上手的也打发离开,此刻还在包厢内的便只有四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你叫chūn莲?”李子宁环着她那水桶粗的腰,又把头转向旁边那位同样横向发展的胖姐,“那么你呢?” “公子记好了!奴家叫秋菊!”她胖嘟嘟的脸闪过一圈红晕,羞涩无比地抛了李子宁一个超级大魅眼,可惜她眼皮下面那颗黑呼呼的黑痣将她所作的努力全化成了泡影,直将李子宁电得眼冒金星。 “好好!秋菊!那么……”李子宁揉了揉眉心,点头道。 “奴家叫冬冕…….” “还有奴家呢!叫夏杏……”另两女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的闺名。 李子宁晕晕忽忽地,哑然道:“冬眠?夏醒?-----睡一个冬天,到夏天才醒,果然chūn梦无边!好名字!哈哈!” “不是呀!公子!奴家叫冬冕拉……” “奴家叫夏杏……”两女更正,可惜非常明显的抗议无效。 李子宁眯着眼睛扫了四位体型彪悍的姐儿,赞美道:“四位姐姐人比花娇,真是我见犹怜。今rì小弟能与四位姐姐在此相逢相识相知,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来!为了庆祝我们相识一场,请满饮此杯!” “来!干干!” “认识公子是奴家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干了!”五人推杯换盏,李子宁饮的自然是茶,四大美人饮的却是酒。热闹喧哗的声音回荡整个大厅,让所有人纷纷侧目。 四大美人jīng神劲头十足,她们早就因为身材的原因一直被晾着,很少有上场的时候,此时机会难得,哪还不使出浑身的解数?在四人眼中,像李子宁这样的公子哥,能对她们四人另眼相看,简直便是她们今rì桃花运到了,不一会便个个媚眼如丝,恨不得将李子宁吞下肚去。 …… 包厢外,一众被赶出来的姐儿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的抿嘴偷笑,有的瞠目结舌,还有的更是捧腹而笑,不一而足。 李子宁虽然粘了两撇胡须,可他俊朗的面庞却显得更加的成熟而倍显魅力,有那心中不是味儿的姐儿酸溜溜地道:“多好的一支花呀,可惜被猪给拱了,哎……” “哼!依我说呀,定是李公子被人偷偷下了**汤,否则,凭我等的姿容,岂能被那四个肥婆拔了头筹?”这位sāo首弄姿,愤懑之言一出,立刻引起所有人的共鸣。 “我说你们呀,真是吃饱了撑的,世间俊俏的公子哥何其多?单单为了个重口味的李公子在此犯浑,值不值呀?”说这话的是醉chūn楼除了头牌晓月姑娘外,排名第二的阿紫姑娘。 她刚从后院出来,并没有见过李子宁,脸上的慵懒之气十足,可让人瞧在眼里,非但没有半点的倦气,反而是摄人心魄的风华绝代,一举手,一投足,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的美与香儿相比,给人又是另一种感受。那一头如墨如瀑的青丝随意地挽成一个节,发梢顺着双额垂下。一支步摇垂着几串明晃晃的珍珠镶嵌在头上,如同自然天生。玉容素雅,略施薄粉,眉眼如黛,双眸似水,一顾一盼间,仿佛便能勾动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愁。内里着一件淡绿sè轻纱衫,外罩一件水红sè的披风,上绘牡丹含苞绽放之景。 她莲步若风扫,轻若无物。走动间,款款而来,静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 众人见她出来,纷纷上前见礼。青楼也有青楼的规矩,见到比自己身份、名望、人气高的,都会自觉地以前辈视之。当然,若你觉得不服气,也可以下书挑战,在舞台上一见真章! 一个人的成功绝非偶然,各行各业都有竞争,青楼作为这个时代政治、文化交流的一个特殊平台,自然更是容不下任何一点的侥幸和取巧。 可以说,一个青楼女子要想成名,本身的容貌、技艺、素养、交际能力无一不是要成为众人中的翘楚,然后还得加上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机遇!然后,成名便只是一个时机的问题。是一飞冲天,成为所有人景仰的凤凰,还是从高楼坠下,成为人们俯视指点嘲笑的对象,就得看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了! 这个世上,人人都只看到了头牌表面的荣光,却往往忽略了她们背后为之所付出的艰辛和努力,也忽略了那不可探究的际遇。 “哟呵!本公子还道时rì尚早,众位姑娘应当还在梦中,却是想不到连阿紫姑娘都起身了……”一个声音陡然从大门外响起,将坐在大厅两旁正喝着早茶议论李子宁的一众姐儿吸引了过去。 “哎哟!杨公子,奴家昨夜可是苦等了一宿,左盼右盼也不见您出现,可是想你想得好苦哟……”说话声甜蜜似酱,直粘得一众刚进门的公子哥神魂颠倒。跟着话音一落,从两旁如蛾般飞下来一群姐儿,个个如花似玉,“凶器”逼人。 “程公子,奴家都被你害得生了一场大病了,你瞧奴家容颜憔悴……此时才知道相思之苦啊……”看她一蹦二尺高,脸sè红润,双额饱满,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的容颜憔悴,偏偏她说的好不动人,容不得人不相信。 “苏公子,你真是好狠的心呀,自从月前一别,竟是了无音信,害得奴家rìrì茶不思饭不想……”这话说得好不凄惨?可依稀进门时,她正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拿着鸡腿,吃得那叫一个满面油光…… “陆公子,您这是怎么了?你可知道,伤在你身上,痛在奴家心里……”其实,真实的情况是,看着眼前这位脸肿如猪的陆公子,她心里想到若是晚上同床共枕,禁不住连连作呕。 第035章 轻解萝裳绾青丝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听到楼下吵吵嚷嚷,依稀有熟悉的声音,正思索的当口,吴开光和慧明先后走了进来。 慧明yīn沉着脸坐了下来,吴开光往他前面的杯子倒酒,刚倒一半,就被他伸手抢了过去,一仰头,干了! “啪” 杯子重重的甩在桌子上,吴开光笑嘻嘻地再次倒酒,慧明又是在酒倒了一半的时候抢了过去,干了!如此这般,一连干了十几杯,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李子宁挥手让给自己捏肩捶腿的chūn莲、夏杏、秋菊、冬冕停了下来,大有兴致地看着对面两人表演,夏杏则开始数了起来:“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三十六、三十七……八十、八十一……” 一连喝了一百零八杯,尽管这个时代的酒浓度不高,加之慧明酒量奇大,也抗不住这样的连续猛灌。于是,在夏杏数到“一百零八”的时候,“砰”的一声,慧明像个冬瓜一样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终于倒了!”吴开光松了一口气,朝对面五人尴尬地笑了笑,抓起慧明,扔到一旁的躺椅上。 李子宁对于他们两的事颇感好奇,就连旁边的四位“美女”也竖起耳朵急yù一探究竟。吴开光这才注意到,包厢里陪着李子宁的竟是四位人形“暴龙”,不禁一怔,接着心底立刻对李子宁涌起一股强烈的知己之感。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呀!要手感有手感,要温柔体贴有温柔体贴,最关键的是晚上睡觉爬在上面,那叫一个舒坦!你试试爬在那些一身排骨的女子身上,能有这种帝王一般的感觉吗?绝对没有!没错吧?这才是真正的醉卧美人膝! 吴开光暗地里偷偷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才礼节xìng的瞻仰一番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料这一看不要紧,一个另类的想法陡然在心头冒起,不禁大喜着瞥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慧明这个实至名归的花和尚一眼。 李子宁望着对面的吴开光,发现这家伙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四大金刚后,竟然sè咪咪地狂吞口水,心思不一会便跑到了九霄云外,不禁目瞪口呆。暗叹道:“这世界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啊!真的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古人诚不我欺!” 李子宁之所以留下四位胖姐,是因为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而且是连翻打斗的他需要更加贴心的侍侯。这其实也是一门学问,试想,那些容貌、身材、“凶器”都排在前列的姐儿,自然是夜夜笙歌,受人追捧,平rì里尾巴都是翘上了天,遇到一些乡巴佬,主客甚至立刻便颠倒了过来,逛青楼的变成了侍侯人的,接客的变成了享受的,让她们侍侯?免了吧! 但是,这些平rì里不受人待见的胖姐儿就不一样了。有的十天半个月能开一次荤,简直就是撞上了桃花运,有的甚至一连几月都是独守空房,差点生生被折磨成怨妇。如此一来,骤然遇到一位恩客,自然都是使出浑身解数,生怕做错一点小事而让恩客心生不满,将人侍侯得那叫一个妥妥贴贴,舒舒服服。 吴开光感受到李子宁杀人的目光,还以为他误会自己想抢夺四位“美人”,顿时吓得一哆嗦,连忙迅速无比地将他和慧明的事一一说了,才松了一口大气。 李子宁等五人则是听得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按李子宁的话说就是:“这两基友简直就是他娘的活得蛋疼!”当下他便猜测,吴开光那青梅竹马的老相好,定然是一位腿粗腰圆的胖妞,他却不知道自己竟然真的是一猜中的! “大……李公子!四位美人,我就不打扰了,哈哈……”吴开光起身抓起慧明夺门而出,却是去寻了十一个正在望着大厅内一众公子哥狂抛媚眼却无人回应的胖姐儿,狂欢去了。 不过,片刻后,吴开光就拎着他那招牌式的酒葫芦晃到了大厅,嘴角升起了一股幸灾乐祸的笑意,要不是一直忍着暴笑的冲动,他早就开怀大笑了。直到今rì,他才感觉到自己当rì所受到的非人待遇,终于完完全全地还了回去!一时间,心情好不舒畅? 香儿穿戴整齐,刚出房门,有那要好的姐妹立刻附在她耳旁,唧唧呱呱地说了一通。 “什么?明哥哥竟然……竟然……”香儿闻言,犹如晴天打了一个霹雳,愣在当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香儿姐……”旁边的姐妹担心的呼唤,终于将她唤醒。 香儿面无表情地走进李子宁所在的包厢,“砰”地一声,跪了下来!这将一旁侍侯着的四大美女吓了一大跳。人人心底自问:“这……这是唱的哪一出?” “奴家求李公子放过明哥哥!”香儿磕头,朗声道。十一个胖姐儿侍侯一个没有那方面嗜好的慧明,谁不知道乃是一种惩罚?而能这样处罚慧明的,三人中,除了慧明和吴开光必恭必敬的李公子,还有谁来? 李子宁却是莫名其妙地瞪着大眼,他正舒服地闭着眼睛享受四大美女的按摩,谁料到这人比花娇的香儿姑娘突然闯进来,还二话不说便磕头? “你起来说话!”李子宁皱着眉头,道。 香儿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依言爬了起来。哭哭啼啼地将话儿说了一半,李子宁等五人便恍然大悟!吴开光这杂碎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裸的报复! 李子宁哭笑不得,却又对香儿如此在意慧明这花和尚大感好奇。 “香儿姐,我就不明白那花和尚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这样的大美人如此死心塌地的……”冬冕嘟着小嘴,低声嘟囔。 “是啊!香儿姐……”chūn莲等三人立刻点头附和。 香儿暗自叹息,偷偷扫了一眼本来躺着的李子宁起身坐起,知道若是自己今rì不将那段隐藏心中的往事说出来,李子宁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罢了,便当是编个故事,哄哄这个公子哥吧! 香儿用眼神示意四女,让她们暂时先回避。四女对望了一眼,得到李子宁首肯后,才万般不舍地出了包厢。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香儿静静的述说,李子宁的心中却涌起了惊天骇浪。 她和慧明的相识,是在一个雨后的夜晚。那时她刚被卖进醉chūn楼,而慧明还只是一个小和尚。 她被关在柴房里调教,稍有不如意,便会被鞭打脚踢,一天下来,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而面前却只有一个**的馍!她根本咬不动的馍!饥饿、寒冷、病痛一起袭来,她就像一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面临灭亡。 那时,她感觉自己就快死了。父母为了能够让弟弟妹妹活下去,只能将出落得清秀可人的她卖掉,对此,她无怨无悔!她早已经能够预想得到被卖掉的生活,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很平静,犹如死的是其他不相干的外人。 然而,就在她安然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候,慧明出现了!他睁着好奇的眼睛从柴房的顶上翻了下来,盯着她清秀的小脸看了一阵,然后扔下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便从房顶溜走了。 或许,在慧明看来,那就是两个两文钱的包子!但是,在香儿的眼里,慧明则变成了菩萨座下的童子,救苦救难来了!两个包子的热气,让她重新拾起了活下去的勇气。那一刻,顿时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成为了不可磨灭的永恒! 后来,她在不屈中成长,逐渐在青楼中露出头角,受人追捧,一掷千金。鲜花、掌声、赞美围绕在她身边,而幼年的经历造就了她待人温和的xìng格,则成为了她走向荣光的最大助力。因为,她始终认为,菩萨在天空中注视着她的一切! 最让她难忘的,则是再一次见到慧明。那熟悉的面庞,那敏捷的身手,那永恒难忘的背影,让她醉了,如同一瞬间听到了漫天的梵音禅唱。于是,她再一次无怨无悔地将自己的一切献上,包括她宝贵的处子之身! 事后,她看着心满意足,红光满面,但却一无所知的慧明,眼里溢满了泪水! “今生无缘,便让奴家如此守侯你一生吧!”这是她对他最后的念想。 如今,尽管她身在青楼,人尽可夫,可依然难以接受自己最在意的那人在自己面前被她人侍奉!这是一种离奇的心理,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可是隐藏在香儿心底的,却是如火的柔情。 李子宁长叹一声,青楼是时代前进的必然产物,他没办法改变,也不想去改变。静默中,却没来由地想起了一首前世的歌儿,倒是香儿姑娘最好的心理写照,禁不住便哼唱起来。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 如果当初勇敢的在一起,会不会不同结局?你会不会也有千言万语,埋在沉默的梦里?” 李子宁前世乃是斧头帮老大,想到什么,便自然地哼唱,率xìng而为,从来就没有任何顾忌。此刻低声唱罢,才走到包厢的栏杆前,朝楼下招了招手,道:“吴开光!你狗rì的上来!” 第036章 七枚灵尾乱醉春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这奇葩的呼喊,立刻惊动了下面所有玩乐的公子哥,有人低声问:“此人是何来路?” 有姑娘认得吴开光和慧明,悄悄地一指点,一众公子哥立刻面露不屑。只有那些穷酸和白丁才对所谓的江湖游侠奉若神明,在他们这些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所谓的游侠儿屁都不是,纯粹一帮游手好闲,懂点拳脚功夫的混混而已。 不过,尽管不屑,却没有人真敢随意招惹。谁不知道这些亡命之徒凶狠起来,连皇dì dū敢挥刀砍杀? 也有几人看着李子宁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随着李子宁转身消失在栏杆处,也便没当一回事。 香儿却呆住了。她本就是曲艺大家,心底立刻便记住了所有的唱腔和歌词,此刻低低吟唱,尽管曲调怪异,从未听过,却感觉到无一不是在述说自己的悲欢离愁。此时,她哪还不知道这是李子宁特意为她谱写的曲子?香儿再一次盈盈而拜,由衷地感激道:“谢公子赐曲!” 吴开光油光满面,笑嘻嘻地闯了进来,李子宁却先对着香儿摆了摆手,才对他道:“你狗rì的做的什么缺德事?” “什么?”吴开光莫名所以。 “什么什么?当然是慧明这个花和尚!------我看也折腾得差不多了,去将他弄出来吧!”李子宁想想也觉得好笑,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棒槌。 “啊?”吴开光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却在疑惑:“李大人是怎么知道的?”无意中扫了一眼李子宁身边楚楚可怜的香儿,不由一怔,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磨蹭什么呢?是不是在等老子给你开瓢啊?”李子宁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去,还好吴开光闪躲的功夫不是吹出来的,身子一扭,避开了。 他连忙告了声罪,直奔慧明所在的闺房。推门进去时,却见那家伙口吐白沫地躺在床上,他身上却依然围着六位身无寸缕的胖姐儿,一人正在满眼陶醉地上下运动,两人在一旁扶着,另三人则是上下撕咬。剩下的五人躺在地板上,媚眼如丝,好一幅醉人的chūn-宫画面。吴开光吃了一惊,好家伙!这些胖姐儿个个都是虎狼啊,若是真折腾到最后一个,小秃驴恐怕真的就此交代了。 “出去出去!时辰到了!”吴开光连忙赶人,尽管他的眼神不断地在几人身上偷偷地逡巡,可却不敢露出分毫。面对一群虎狼之师,还是暂避锋芒为妙。 “怎么这么快?奴家还没侍侯呢!”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干等的胖姐儿大是不依,可架不住吴开光凶神恶煞的眼神,最后只得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出门去了。后面没轮上的,自然是心有不甘,而前面轮上的,则是意犹未尽。 李子宁和香儿坐在包厢内,楼下大厅中喧哗热闹,不一会便听到了作词唱曲,这简直就是青楼必经的一个环节。才子希望借此扬名,青楼中的姐儿同样如是,可谓是双方都有所求,自然便是水到渠成。 “阿紫姑娘!小生特意为你作诗一首,还望品鉴……”有公子哥高声道,立刻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程公子大才,奴家喜不自胜……”阿紫起身盈盈而拜,可眉宇间却并没有见到如何的喜悦。 程公子大喜,清了清嗓子,道:“楼里chūn风楼外雪,举杯邀月月西斜。若解多情寻阿紫,绿杨深处错芒鞋。一曲萧音冲天起,余音绕梁终不绝。只道云外仙娥至,低眉献酒笑迎竭。” “好诗!简直是绝妙好句……” “若不满饮一杯,岂能对得起如此好诗?来来!干干!”赞美之声此起彼落,可究竟好在哪里,却是没有一人提起。 那程公子倒是颇为得意,拱着手四处致意,“哈哈”大笑着,模样儿好不畅快? 在众人哄笑声中,阿紫自然再次起身拜谢。程公子连忙上前扶着,只道佳人已然倾心,晚上定然能成为那入幕之宾,共渡良宵。却不知阿紫对他所作的诗儿毫不感冒,如此直白又无丝毫文采的句子,她真不知道好在哪里? 青楼的名jì之所以受人追捧,是因为人人都遵守那么几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是钱多压群雄,二是才学比天高,三是能得姑娘首肯。这三条之中,又是以第三条为最。因为,谁都知道,钱再多,若姑娘不从,也是一场空。反之,一介穷酸,身无长物,却才学惊人,加之姑娘首肯,自然便能一亲芳泽,从而羡煞旁人。 “香儿姑娘为什么不离开这烟花柳巷?”李子宁突然问道。香儿的xìng子的确和这青楼格格不入,和楼下的莺莺燕燕相比,她却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李子宁相信,她如果真要离开,并不是钱的问题。 “离开?”香儿摇头苦笑,“去哪里?天下虽大,却并没有奴家的立身之地!” 李子宁闻言不禁一愣,才恍然记起自己身处的乃是交通、信息都不发达的古代。尽管现在表面上看天下一统,可实际上山贼,马匪依然无比猖獗。永安县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加上城内驻守着三千甲兵,所以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匪患的踪迹。即使有,也是极其隐秘,不为外人道罢了。 像香儿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若是离开青楼,还真的是无处可去!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与他前世女强人打天下,与男人分庭抗礼不可同rì而语。 再说了,她虽然对慧明一往情深,但是作为出家人的慧明显然不可能为了娶她而就此还俗。香儿自是很清楚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因此,她接下来的话,便合情合理了。 “还请李公子为奴家保守这个秘密……奴家不想让明哥哥知道……” 李子宁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李子宁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水,香儿则是低声吟唱刚记下的词曲,满脸柔情。包厢外chūn莲四女急不可耐,只盼着李子宁即刻开口呼唤四人,可一等再等,包厢内也没有任何动静。 走廊转角处,吴开光扶着面sè苍白的慧明,一步一摇地走来。望着双腿成外八字,每迈出一步便上下颤抖的慧明,吴开光憋着全身的笑意,满脸涨肿,最后竟成了紫sè。 慧明转头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你……他娘的……给老子……记着,总有还回来……的那一天……” “哈哈~~~!”吴开光终于开怀大笑,声音震天,直笑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楼下一帮公子哥纷纷怒目而视,却是无人敢出言制止。便在这时,一声大喝在门外响起:“哪里来的狂徒,敢在醉chūn楼如此放肆?”话音一落,便闯进来七位彪形大汉,人人裸露半条强健有力的臂膀,其上的刺青鲜艳夺目,竟是三条凤凰的灵尾。 “朱雀七雄!”有人低声惊呼,众人闻言,立刻恍然。这七人原来是雄霸永安县整个外城的朱雀帮的七位当家。近rì传言,内城青龙白虎两个帮派被人挑了,内城便只剩下名存实亡的玄武帮,很多人都当它根本没存在。而外城从来都是一家独大,被朱雀帮牢牢占据着,无人能撼动分毫。 朱雀七雄战力非凡,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赫赫,手下更是人强马壮,势力以永安县城为中心,几乎遍布整个南阳府。他们行事干手净脚,从来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连官府都颇为头疼。 吴开光的大笑声戛然而止,顿时大怒。他在江湖中纵横来去,谁不知道“草上飞”的名头? “哎哟!雷大爷、秦二爷、木三爷、周四爷、龙五爷、陈六爷、林七爷,快快里面请!姑娘们,还不赶快出来招待几位爷?”一连声的呼喊,如同鞭炮锣鼓,跟着堂后转出来一位浓妆艳抹的老妈子。尽管她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的胭脂水粉,也依然无法掩盖岁月腐蚀的痕迹。 “这是鸨妈!”香儿低声解释,“朱雀七雄老大雷岳,老二秦项,老三木刚,老四周通,老五龙三变,老六陈沧海,老七林森。传言师从西霞山‘望岳真人’,七人力可扛鼎,断木横江。传言虽然未免有所夸大,但是战力却是实实在在的,百花阁和chūn香阁便都是托庇于朱雀帮。” 青楼的暴利,举世皆知,自然人人眼红。而青楼的掌柜要想生存下去,也会主动寻求靠山,这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香儿说了另外两阁,却独独没有谈及醉chūn楼,显然托庇的对象并不将雄霸整个外城的朱雀帮放在眼里。 不过,今rì七雄上门,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是摆明无事找事。吴开光非常不幸,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一群渣滓也敢来醉chūn楼吆喝?爷爷教你们怎么认路!”吴开光扔下慧明,大叫一声,从二楼跳下,稳稳当当的直落在高台之上,不愧“草上飞”的名号,“有种上来单条!” “噗” 李子宁不由自主的喷了一大口茶水。他还以为吴开光要大展“王八”之气,将进来的朱雀七雄一招横扫,全打趴下呢,原来也是害怕七人一起上,对他展开群殴。 第037章 隔山戏水佳人笑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哈哈!这话说的好笑!江湖上谁不知道我兄弟七人从来都是同进同退?你千军万马,我兄弟七人也敢七进七出;你独自一人,我兄弟七人也是并肩齐上。单条?哼!好啊,我们七人单条你一个!”老七林森怪笑一声,朗声道。摆明了欺负吴开光,那又怎么滴? 李子宁听着依稀熟悉的诡辩,摸着下巴无声的笑了。他回头对香儿道:“你去将慧明叫进来……”依他的判断,慧明此时的状态必定弱到暴,否则,绝对不会让吴开光跳出来打头阵。 “放你娘的狗臭屁!说得好听!没种就赶紧滚蛋,休要在此聒噪!免得影响众位公子吃酒享乐的兴致!”吴开光反唇相讥,毫不退让。 慧明挣扎着爬在二楼的栏杆上,心中那股闷气腾腾上涨,可jīng气外泄,导致身子虚弱,没有个三五天休想复原,此时只能干瞪眼,却无力发作。 奈何他不想触敌锋芒,七雄却不会放过他。龙三变抬手指着慧明,道:“江湖都说‘花和尚’和‘草上飞’孟不离焦,怎么你‘花和尚’龟缩在一边,却让只会逃跑功夫的‘草上飞’出来献丑?” 台下的公子哥听到“草上飞”的名号,立刻转头看向脸肿如猪的陆公子,因为众人曾经在静慈庵前听他说过这位传奇般的江湖游侠。没错!这群公子哥正是南山书院的学生。 话说方应舟接了圣旨,要进京面圣,木子龙和苏旬之自然陪同前往。于是一众学生借着送师之名,下山游玩,顺便联袂到醉chūn楼开一次荤。其实真实的情况是,送师是假,开荤是真!同行之人还有永安县各大家族的子弟,一群人浩浩荡荡,在光天化rì之下直杀醉chūn楼而来。 陆柯早在吴开光出现之时,就已经大喜着上前拜见,可吴开光只顾着慧明的事而一直偷着乐,并没有和他多作交谈,自然也就没有机会介绍给其他人认识。 此时见所有人的眼神转向自己,陆柯大感得意,道:“哼!七条臭虫而已!你们等着看好了!”他话虽然说得颇为硬气,实际上内心却忐忑不已。 众人闻言,立刻眼冒金光。这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草上飞”啊!------和“斧煞”打得天崩地裂的“草上飞”!真正的传奇中的人物!江湖赫赫有名的游侠儿!一大堆的名号,将所有人镇的晕晕呼呼的。 “你他娘的……”慧明大怒,喝骂一声后,强提了一口气,便要跟着跳下去,不料一只手从后面将他牢牢地抓住了,转头看时,却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香儿。 “跟我来!”香儿低声道。 “你放开!老子今天不将这七只臭鸟拔毛抽筋,誓不罢休!”慧明挣扎怒吼,可惜此时的他,连香儿这个弱女子都挣不开,下去简直就是送死。 “这可是李公子的吩咐……”香儿无奈,只得搬出李子宁。 “什么李公子杨公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呃?李公子吩咐的?”慧明黑着脸挣扎,话说到一半,终于想起了所谓的李公子是谁。 楼下众人看到原本暴怒着要跳下楼来,恨不得将七雄撕烂的慧明,竟然在香儿的三言两语下,服服帖帖地跟着消失在包厢后面,立刻嘘声四起。 “哈哈!‘花和尚’从今往后改名了,叫‘缩头乌龟’!”老七林森狂笑着道。 “哈哈~~~!”他的话立刻引起大厅内所有人的哄笑。 “刷”“刷”…… 七雄纵身跃上高台,顿时将台下众人的激情点燃。这群公子哥平rì里最好的便是溜鸡斗狗,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如今一场真正的肉搏战即将免费在面前上演,哪还不放开嗓门欢呼嚎叫? 吴开光见七人围了上来,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台下众人顿时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道:“此乃以退为进,脚化yīn阳,引敌入瓮!” 老三木刚咧开大嘴,噬血地舔了舔嘴唇,怪笑一声,抬脚一蹬,本想吓一吓对面的吴开光,不料这台子本来是各家头牌演舞比赛用的,哪经得起他这样的大力狂蹬? “喀” 木板断裂声清脆悦耳,老三木刚的一条腿完全馅了进去,铁塔般的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倾斜倒下,迫使他连忙伸出双掌按向台子上的木板,希望支撑起身。谁料“砰”的一声,还是结结实实的摔在了红毯上。 “嘶~~~~!”台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人人都道“草上飞”吴开光不知道使了什么隐秘的手段,让原本猖狂的木老三吃了个大亏。 “这难道便是‘隔山打牛’神技?”有人低声惊呼,身旁的众人立刻瞪大眼睛连忙点头,好象在说:“你也看出了?嘿嘿!老子早就看出了!” 木老三挣扎半天,怎奈一条腿空掉着被木板卡住,另一条腿试了几次,根本使不上力,闻听台下众人的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顿时大怒,挥起铁拳“砰砰砰”就是一通暴砸。一时间,只见舞台上木屑纷飞,人人侧目,其余六雄更是瞧得目瞪口呆,竟忘了上前帮忙。 “哗啦” 舞台一阵摇晃,那经得起如此折腾?一声巨响发出,木老三整个人便随着跨塌的木屑一起掉到了窟窿里,让所有人再一次石化。 “果然神乎其技!”众人叹服。因为谁都不相信那舞台是因为受到木老三的砸打而跨塌,定然是“草上飞”运起“隔山打牛”神技震断了木板,然后将木老三轰下了舞台! 有那想要卖弄的公子哥甚至为一旁的姐儿们现场解说,将原本平平无奇的一次失误说的那叫一个波澜起伏,惊心动魄,让人惊叹。姐儿们听到最后,无不掩着朱唇,瞪着大眼,一脸的崇拜。 都说民众的想象力是无穷大的。若是木老三知道就因为自己蹬了一脚,而导致台下的众人对吴开光顶礼膜拜,不知道会不会吐血三升? 不过,现在台下就已经有人快吐血三升了。鸨妈看着那搭建起来的演舞台,竟被木刚一脚三拳轰得面目全非,顿时气的浑身颤抖。她伸手指着台上,咬牙切齿半天,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雷岳!你……你们欺人太盛!也不打听打听醉chūn楼背后站的是谁……” 老四周通嗤笑一声,打断道:“你这个老东西还真将自己当成了个人物?不就是崔府吗?哈哈~~!四爷不防告诉你,有本事你让崔寿那老东西亲自出面,上朱雀堂跟四爷面谈……”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里,自是毫不觉得希奇,李子宁却是大讶。只感觉这崔府黑百两道通吃,果然手眼通天。还有这朱雀帮,竟然也有靠山!而且是连崔府都不放在眼里。当然,李子宁不会因此而有所退却,恰恰相反,对手越强大,他反而更加兴奋。用他的话说就是:“若不如此,等斧头帮成立后,去哪里找那么好的陪练?”世人眼中的巨无霸,在他眼里却是被当成了磨刀石。 李子宁其实也是急不可奈,准备风月楼之行后,立刻便和黑麻子一起正式成立斧头帮。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人多才是王道。 木刚在周通和陈沧海的帮助下,终于从窟窿下钻了出来。七人再不废话,展开拳脚,轮番上前,拳法腿法如同暴风骤雨般直指吴开光。七人看似攻得杂乱无章,其实却是按照北斗七星站位,一进一退间,分寸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吴开光也知道自家的本事,自然不会硬碰,而是满场游走,闪避腾挪。往往鼻尖擦着七雄那能开碑裂石的扫腿闪过,后腰弯成奇异的“弓”形,连续翻十八个筋斗,身随形走,若脚踏太极;一步一跨间,若行云流水,直瞧得台下众人目眩神迷,眼花缭乱。陆柯道:“‘草上飞’还没有施展出真本事,现在只是在……” “试探!”旁边几人自然地接过话头,搞得陆柯张着大嘴,喉结滚动,满脸不爽。 慧明和香儿进来了。慧明看到李子宁悠然地坐在躺椅上欣赏着楼下对面的台子上已经打斗在一起的吴开光和朱雀七雄,心头大急。他可是知道吴开光的底细,除了脚力外,拳脚功夫那就是一盘菜。 “扑通” 慧明上前几步,双膝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道:“请大人出手救救大嘴巴!”李子宁一怔,随即颇为赞赏地瞄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急!”却并没有让慧明起身的意思。而慧明也没有就此站起来,尽管身体虚弱,但是依然挺直脊背跪着。 旁边的香儿却是大吃一惊,伸手捂住小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倒是没有注意到慧明对李子宁的称呼变化,而是吴开光将慧明整得如此凄惨,可一回头,他竟然为了救下吴开光而不惜下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她完全无法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这种莫名其妙,而又互相矛盾的关系。 第038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看到台上的朱雀七雄竟然能摆出一个所谓的“北斗七星”阵势,不禁眼睛一亮,大感诧异,对七雄的师傅“望岳真人”好奇起来。 北斗七星阵一共七个变化,分别为:天枢贪狼现、天璇巨门隐、天玑禄存yīn、天权文曲阳、玉衡廉贞明、开阳武曲暗、摇光破军鸣。七个变化合现隐、yīn阳、明暗,摇光破军掌阵旗,为阵脚。七人联手往复,流转不息,端的威力无穷。即便强于七人的高手,一旦陷入阵中不能破阵而出,也得被活活耗死。 再看了一会,已经将这阵势的七种变化看了个通透,李子宁满心期待,却是没有第八种变化,不禁微感失望,心下判断,北斗七星阵目前只是被望岳真人触摸到了皮毛,连门径都没有达到。李子宁前世的时代,天罡北斗七星阵在江湖上那可是大名鼎鼎,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妙到毫巅。 可即便如此,吴开光也已经左支右拙,虽然行动间依然飘逸挥洒,但是李子宁知道,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多还能支持一刻钟。 朱雀七雄人在江湖,自然对“草上飞”吴开光的大名毫不陌生,更是知道他那一身闪避功夫江湖独步。论单打独斗,他们中两人联手或许能和慧明打成平手,而以慧明之能,在吴开光游走闪避的情况下,也是徒呼奈何,可见和“草上飞”单打独斗简直就是自己和自己找不痛快。 如今七人联手,还一上来就摆下北斗七星阵,可依然连“草上飞”的衣角都没摸到,不由大感侥幸。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吴开光能在江湖中独来独往,逍遥快活,靠的自然不是嘴皮子。 老大雷岳功力深厚,目光如炬,也看出了吴开光脚底虚浮,支撑不了多久了,立刻大喝一声,道:“施出全力!这小子马上就要趴下了!” 台下的众人闻言,却是暗自耻笑,心道:“你们现在施出全力,安知‘草上飞’先前不是在试探?” 想归想,眼睛依然一刻不眨地盯着台上的打斗。老二秦项错步开声,连着三个扫腿,吴开光向后翻转三个筋斗避开,正要换一口气时,木刚那铜钵大的铁拳迎面轰来,在他眼里不断变大,让他避无可避。吴开光眼睛一闭,心道:“看来老子今rì要交代在这里了……” “砰” 原本准备一拳将吴开光击倒,然后咧嘴大笑的木刚,突然感觉拳头撞到了一个硬物上,发出一声巨响,而非预料中的吴开光柔软的面皮,还在怀疑吴开光是不是练成了铁头功之类的硬功,不料跟着便是一股撕心的疼痛从右拳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看时,才发现整个右拳已经血肉模糊,白森森的指骨清晰可见,地上闪落着瓷器那灰sè的碎块,一个杯盖的小顶还在滴溜溜的转动,才知道原来他的拳头竟然和一只茶杯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啊!!谁?给老子出来!”木刚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四面一扫,大叫道,“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木刚受伤,北斗七星阵立刻瓦解,雷岳六人上前将吴开光团团围住。 “铿”“铿”…… 一连六声,雷岳六人拔出背后的大刀,举目四顾,满心戒备。暗中之人能以一个茶杯打烂木刚的铁拳,可见功力深不可测。 “说的好啊!老子暗中偷袭不算英雄好汉,你们七个打一个,怎么不知道脸红?”随着说话声,众人便看到从楼梯口缓步走下来一位面容俊朗,留着两撇胡须的书生,正是李子宁。 楼下的众人大哗。杨岩揉了揉眼睛,陆柯揉了揉眼睛,苏博也揉了揉眼睛,然后,很多人也跟着一起揉眼睛……搞得醉chūn楼一众姐儿还以为自己身边的公子突然都犯了眼病。 陆柯并没有将李子宁便是“斧煞”的事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若传扬出去,会不会犯了李探花的忌讳。 “杨兄!小弟是不是眼花了?还是这人和李探花乃是同胞兄弟?”有人拉住杨岩,一边不停地揉着眼睛,一边低声问道。 “这个……看下去就是了……”杨岩虽然已经有八成敢肯定从楼道上走下的人便是李探花,可还是不能排除同胞兄弟的可能。再说,前rì在南山上,李探花穿的是粗布麻衣,如今一身书生轻衫,唇上还多了两条胡须,尽管声线丝毫未变,可前后变化之大,依然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但是,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此地乃是永康坊醉chūn楼!李探花不想让人知道,或者是另有那什么“目的”,然后易容装扮一番,也是合情合理。所以,所有人都瞬间决定--------暂不揭破李探花的身份,而是看下去! “阁下是谁?胆敢胡乱插手朱雀帮办事,可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老二秦项举起大刀,指着李子宁喝问。 这时,一个仆佣快步跑来,在鸨妈耳边嘀咕着汇报了一通,鸨妈闻言,脸sè顿时铁青。打从七雄进门,她便着人去崔府报信,寻求救兵,谁知此时下人来报,出去报信的小三子竟被打折了两条腿,扔在后院的侧门外。而且,根据查探得知,醉chūn楼外面已经被朱雀帮的人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朱雀帮这是有备而来,誓要吞并醉chūn楼啊!”鸨妈怒气勃发,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扑上台去将那七只臭鸟生吞活刮。同时,她心底又在疑惑,为什么这么大的动静,事先她竟得不到半点风声?-----除非只有一个可能…… 李子宁依旧缓步下楼,不急不徐,而且面带微笑,悠然自得,对于秦项的话犹如未闻。身后跟着的“花和尚”急得蛋疼,终于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嘀咕道:“直接跳下去,多痛快……” “李公子笑起来好迷人啊……”有姐儿花痴般赞叹。 “谢谢夸奖!”李子宁朝她点头。那姐儿立刻喜得失声惊呼,刚准备向旁边的姐妹炫耀一番,却发现众姐妹望着楼上那四位“chūn夏秋冬”咬牙切齿,如同彼此间有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随即恍然,想起这帅气的李公子只是因为刚才侍侯的时候,众人被那四位用肥胖的身子挡住而插不上手,才被扫地出门,顿时转喜为怒,加入敌视“chūn夏秋冬”的行列。如果不是她们四个sāo货,说不定现在自己正站在李公子的旁边跟着一起下楼呢! 李子宁又走了两步,刚好到了楼梯的交叉路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却收起了他那“迷人”的笑容,没好气地道:“跳下去,脚不痛吗?傻冒一样……” 听到这样的回答,慧明翻了个白眼,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无言以对! “他便是李公子?”阿紫望着楼梯上俊朗非凡的书生,终于明白一众姐妹为何一大早的便争论不休了。她其实一直对新上任的县太爷李探花心怀仰慕,众人都说他生的俊俏无比,近rì更是传闻他因受了崔府的折辱而弃文习武,想必如今不但俊俏,而且还变得威武了呢。只是这李探花,不知为何,竟从未踏足永康坊,这让她颇为失落。 如今,看着对面楼梯上的李子宁,她不禁将两人在心中作了一番莫名的比较,待醒悟过来时,才哑然失笑。李探花长的什么模样,阿紫至今未见一面,这所谓的比较自然是显得无比的荒唐。 “唉!李探花,你可知奴家在等你么?”阿紫想到这里,顿时感觉一阵惆怅。她姿sè无双,才名出众,除了晓月姑娘,在这永康坊,她是当之无愧的名花。若是李探花踏上永康坊,她相信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人能有资格陪在李探花的身边。 阿紫心中的“没有人”自然指的是百花阁的头牌花如意姑娘和chūn香阁的头牌楼兰姑娘。她此时压根就没想过二楼的“chūn夏秋冬”竟成了最大的威胁。 程公子坐在她的旁边,大献殷勤。阿紫若不是看在他二哥程季常的份上,早拂袖而去了!想到程季常,阿紫又是一阵失神。传闻,自从程季常被父所迫,休了妻子秀兰姑娘后,便终rì与酒为伴,空负着举子的身份,却是再也无心功名,好一个痴情郎!眼前的程公子与他二哥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阿紫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又被台上的变化吸引了过去。 木刚已经退到了一边,围着吴开光的六人望着李子宁,原本是大气也不敢出,不过随着他收起笑容的那一刻,六人顿感心头一松,好似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落在了地上。六人互望一眼,长久的默契引动,同时挥起手中的大刀,砍向被围在中间正闭着眼睛暗中调息的吴开光。 六柄大刀,刃口锋利,闪烁着一道道逼人的寒气,晃得台下众人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可令人惊异的是,没有一个人为台上的“草上飞”担心,好象那些迫人的大刀都是纸裁的,除了样式美观,光亮耀眼外,根本就杀不死人。 大刀距离“草上飞”越来越近,两尺……一尺……五寸……!“草上飞”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台下终于隐现一丝不安。就在六柄大刀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砍向吴开光,并且距离他的身体只有两寸的时候,两柄小巧的斧头凭空出现在了刀网内,接着…… 第039章 斧煞出山露华浓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迟来的祝福:新chūn快乐! ***************** “叮叮叮” 悦耳的声音如同街边招徕客人的游商手上的铃铛,如果这时候有人再来一两句:“西北的毛皮……草原的nǎi酪……”铁定让人以为是游商正打门前经过。 相对于朱雀六雄来说,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那两柄斧头犹如从天外破空飞来,循着奇异的轨迹互相旋转,快若闪电,震得六人手中的大刀同时荡了开去。这还不是结束,那股大力接着还从大刀上传到了六人的身上,迫使六人“噔噔噔”向后连退了三步,最后还是同时借着大刀荡起之势向后一插,才稳住了各自的身形!六人这才注意到,距离六柄大刀刀尖六寸的地方,竟分别缺了一个异常明显的口子! 六人心头大震,抬头再次四顾,却没有一人将目光放在楼梯zhōng yāng的李子宁身上。雷岳心道:“想不到如此出其不意的杀上门来,还是吃了大亏。这醉chūn楼竟隐藏着如此高手,除非请动王爷府上的供奉,否则,醉chūn楼依然无法撼动!” 两柄斧头继续旋转,绕着吴开光上下翻飞,台下的众人甚至到了此时都还不知道那飞来转去的兵器是什么东西,直到李子宁闪身从楼梯zhōng yāng跃到台子上,双手一捞,众人才看清那竟然是两把小巧玲珑的斧头! “什么?出手的高人竟然便是……?”雷岳六人顿时心头骇然。如果说第一次用茶杯将木刚的铁拳打伤,有偷袭的嫌疑,那么这一次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李子宁怎么出的手,竟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这便不能说朱雀七雄功夫太低了,而是李子宁的功夫实在太过高明! 六人心头同时升起一股无力感。连人家怎么出手都没看出来,还怎么打?这就如同一群绝顶高手,面对着一个手上拿着ak47的人冲锋,这和找死有什么分别? “这是……?”台下的众人望着那两柄斧头大为惊异,南山书院的学生自然地扭头看向陆柯。 此时的陆柯简直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浑身上下舒坦无比。他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笼,鼻孔朝天一龛一合,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斧煞’……” “嘶~~~~!”众人心中尽管早有了答案,可一旦得到陆柯的亲口验证,顿时倒吸了一口大气。无意中眼睛一转,看到依然闭着眼睛站着不动的吴开光,众人随即便恍然了,都道:“如此神奇的斧法,怪不得能和‘草上飞’齐名呢!” 李子宁捞起斧头,却并没有就此停下。他身子如旋风般一转,便到了秦项的跟前,右脚高高抬起,一式“泰山压顶”便劈了下去。 “轰” 秦项连人带刀,成为第二个被轰下舞台的人!台下的众人纷纷点头,心道:“方才‘草上飞’一上来便将木老三轰下舞台,这‘斧煞’与之齐名,自然不会输给‘草上飞’。如今将秦老二轰下台去,可算是打平了!” “你刚才说后果?”李子宁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看着如同一堆烂泥的秦项道,“老子现在告诉你,后果就是你被揍趴下了,而你老子我,还好好的站着!” “好!打得好!说得更他娘的痛快!”慧明抚掌大笑,“香儿!拿酒来!哈哈!” 已经退到一旁的木刚大怒,想也不想,“铿”的一声,便拔出了后背的大刀,怒吼一声,扑了上来。旁边的雷岳大惊,连忙伸手想将他拉回来,不料却是抓了个空。 “轰” 依然是毫无花哨的“泰山压顶”,木刚第二次被轰进了舞台下面。李子宁望着双眼翻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木刚怜悯地摇了摇头。对付这种暴怒中失去理智的家伙,李子宁前世的时候不知道灭杀了多少。本来正常状态下,两人或许还能过几招,现在却根本不用浪费力气,直接一脚撂倒!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尊驾!原本应该就此避退,只是今rì朱雀帮特备大礼前来拜会醉chūn楼,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还望尊驾就此罢手,并留下名号,改rì雷某定将亲自上门请罪!”雷岳毕竟为一帮之主,这番话虽然说有示弱的嫌疑,但随着他不卑不亢的语调,依然让众人觉得豪气凛然。 “就此罢手?留下名号?”李子宁将斧头往腰后一插,拍了拍手道,“好啊!记着,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斧煞’李子宁的便是!本来还准备顺手灭了你们七只小麻雀,不过现在老子突然改变主意了----给老子听着!朱雀帮以后就跟老子姓李了!------滚吧!” “哼!尊驾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吧?先不说那‘斧煞’之名雷某从未听闻,即便尊驾确实战力无双,可雷某若是将朱雀帮身后的靠山说出来,尊驾想必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雷岳脸sè一变,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身后的背景,胆气顿时一壮。本以为这番话虽然不至于将李子宁惊退,也必让他投鼠忌器,不会再插手自己吞并醉chūn楼的大计。 可他话音一落,台下的一众公子哥就嘲笑怒吼开了。 “真是可笑之极!堂堂朱雀帮帮主,竟然孤陋寡闻到如此地步......” “哼!好不知羞!这是摆明的想找借口,‘斧煞’之名天下皆知......” ...... 以上是比较文雅的嘲讽,出口之人自然是一众南山书院的学生。而各家族中那些看到书本就头疼的公子哥就没那么好的文化素养了。 “草!你他娘的要不要脸?好歹也是一帮之主,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子都替你娘娘的脸红......” “依老子看,这什么朱雀帮以后干脆改名叫‘软蛋帮’得了,哈哈......” “鼎鼎大名的‘斧煞’都敢说不认识?你娘娘的怎么不干脆去吃狗屎?” “‘斧煞’之名,整个大康,无论男女老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个狗东西还有苦衷,苦你妹啊......” ...... 台下众人吵吵嚷嚷,唾沫横飞,言辞激烈,指着雷岳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口诛笔伐,搞得不但雷岳等人一时间大脑短路,蒙了!就连李子宁自己也呆愣愣的:“啥时候老子这么出名了?” 大厅内正喧嚣不休的当儿,不知道是谁突然嘀咕了一句:“‘斧煞’便是李探花,李探花便是‘斧煞’!我勒个去!”人群顿时为之一静,接着全场哗然。 台下的书生学子不淡定了。李探花是谁?那可不但是永安县的县太爷,而且其“格物”之学,连南山书院的院首方应舟都自愿拜在其门下,口称“先生”,亲口尊其为“格物”的鼻祖,誓以毕生之力将之发扬光大,教化世人。如今,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探花不但在“文”的方向上达到了令人高山仰止的地步,就连“武”的方向,也是驰名江湖。“斧煞”之名,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帮不学无术,整rì游手好闲的纨绔不淡定了。永安县谁不知道李探花弃文从武几月有余,如今竟然将朱雀七雄都踩在了脚下!进步之神速,说坐火箭都是夸小的!------那可不是七头阿猫阿狗!而是雄霸永安县整个外城的朱雀七雄!----他们好象忘记了,就在片刻前,那“七头熊”可不正是被自己骂得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此时一帮纨绔哪有工夫计较那些?人人心中瘩定,若说李探花没有顶级的武学秘籍,打死都没人相信!于是,不淡定过后,个个都是满脸的狂热。纷纷打定主意,回去后立刻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也得逼着家中的老父备上大礼,上县衙.......嘿嘿!那个----拜师学艺!-----嗷呜~~~!游侠儿,俺老孙来也! 朱雀七雄也不淡定了。李探花虽然只是七品知县,可这永安县毕竟是他老人家的地头。王爷身在南阳,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的形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雷岳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了,朝身边无恙的兄弟几个使了个眼sè,将掉到窟窿里的两人救上来后,转身就走!七人从台上跃下,经过鸨妈的身边,让她顿时张大嘴巴,然后左手抬起,指着七人的背影,愣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最不淡定的却是整个醉chūn楼的姐儿们。阿紫甚至不自觉的站起,冲到了台前。朝思暮想的那人,原来竟然早已经在眼前,可叹自己却无缘错过,如今他虽然近在咫尺,可眼神里却没有自己的丝毫影子。阿紫突然很想大声的哭泣,才子佳人,本就是世上的良缘,如今似乎在一刹那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chūn夏秋冬”四位美人如今应该已经变成了干尸。慧明则是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手里拿着酒坛,指着李子宁对身边的香儿说道:“李大人......李探花......想当初......” 人群中,最淡定的,自然非陆柯莫数了!看着身边一个个痴痴呆呆的傻样,他顺着个的一一鄙视过去,直到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后,才呼了一口气,喝口茶,休息休息,然后接着轮个的鄙视......他却忘记了,当初在静慈庵门前,他刚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满脸痴呆? “嗯?人呢?”李子宁如梦初醒,呆头呆脑地四顾,虽然面容俊朗,可也逃不掉满脸猥琐表情的评判。 “哎呀呀~~~!”鸨妈终于回过神来,三步并着两步,从一旁的墩子蹦上舞台,“李探花大驾光临,醉chūn楼上下蓬荜生辉。奴家早盼夜盼,终于将大人您给盼来了......那个......阿紫!快上来见过大人!”她游目四顾,正要挑选一位出sè的姑娘上前侍侯李子宁,可入眼处,竟没一个让她满意的,正感尴尬的当儿,阿紫俏生生的出现在了视线内,令她大喜过望。 “是!”阿紫闻言,心头顿时喜得chūn意荡漾,连忙柔声应道。不料,她刚跨出一步,正准备盈盈漫步而上,摆出婀娜的样儿,身边“呼啦”一下,莺莺燕燕一大群,全飞奔而起,冲向了舞台。 “奴家chūn燕见过李探花......” “奴家秋香见过李探花......” “奴家.......” ...... 李子宁的脸sè越来越绿,最后终于抱着头冲了出来,朝还在傻站着的吴开光的屁股踹了一脚,招呼正在一边喝酒一边跟香儿胡吹的慧明:“狗rì的,还不快走?什么时辰了?” 慧明闻言,一拍脑袋,在香儿脸上亲了一大口,道:“今晚还要跟着李大人出去办差,不能陪你了。我的小心肝,亲亲......” 等他心满意足,而又意犹未尽地出了醉chūn楼的大门时,门口挤满了人,而李子宁早已经落荒而逃。慧明游目四顾,还好,吴开光在街口等着,他连忙迈开外八字,像只大螃蟹一样奔了过去。 三人会合,慧明咧嘴一笑,迎接他的却是李子宁的一大脚。刚出永康坊,从牌坊口转出一人,朝李子宁抱拳行礼,道:“学生杨岩见过李大人!” 看他满脸的笑容,李子宁此时哪有心情和他客套,好在念他当rì在南山之时,没有恶言相向。李子宁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上县衙再说,现在没空!” 扔下一句话,领着慧明和吴开光直奔城外而去。此时天sè已经快接近酉时,在慧明的指引下,三人从西门出来,雇了辆马车,直行了五六里,到三叉口折向西南,又行了七八里,马车已经无路可行。 李子宁跳下马车,举目看时,却是一道山崖挡住了去路。慧明将马车打发回城,领着两人转过山崖后面,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蜿蜒着伸下深涧,云烟雾绕间,却是不知尽头。 第040章 莲花宝鉴撼人心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李子宁跟着慧明两人穿林翻山,过桥钻洞……在荒郊野地里转悠大半个时辰后,四野的夜sè开始变得迷茫起来,就在他渐感不耐,准备发作之时,风回路转,一座jīng致大气的亭子出现在树影后面。 亭子很大,很高。一排巨柱需四人合抱,其上朱漆耀眼,彩绘浑然。李子宁初时尚且以为乃是撩人的**册,不料盯睛看时,却是鸟兽虫鱼,花卉异草。亭子共有十六个角,分别悬挂着十六串粉红sè的大灯笼,一串六个,随风招展,尽管夜sè降临,近前十丈之内依然明若白昼。 亭前的台阶上立着四名青衣大汉,人人左手提着一个宫灯,面无表情。四人的中间则是摆着一桌一椅,桌子被一张大红布盖住,其上文房四宝齐备,一位方面大耳的胖子端坐在椅子上,看他笑容灿烂,油光满面的样子,倒像是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亭子四面八方帘蔓深垂,微风起处,借着帘子掀起的小角,李子宁可以看到停内影影措措地站满了人。 “这里便是风月楼?”李子宁疑惑地问。他抬头望着亭子上那龙飞凤舞的牌匾,前两个字怎么看也不像是“风月”二字! 慧明笑道:“这里距离风月楼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乃是迎chūn亭!” “喔!”李子宁这这才恍然。那牌匾上的古字,可不正是“迎chūn”二字么?李子宁想想也是觉得好笑,想他堂堂探花郎,尽管在前世时学历也不算低,可如今离奇的回到一千多年前,居然差不多变成了文盲。 思索间,慧明轻车熟路地将三张各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胖子笑容依旧,收下银票后,在桌子上的帐册里写下九五、九六、九七三个号码,然后从桌子下掏出三个面具,塞给慧明。 慧明呼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赶得上,否则再迟片刻,满了一百之数,即便有钱也只能等到明rì酉时初刻再来了。”说着,将手中的面具分给二人。 李子宁看着手中灰不溜秋的面具,不明所以,待看到慧明和吴开光戴上之后,才依样戴上。心里暗骂道:“逛个jì院,瞎折腾个鸟蛋!哼!”不过,对于能想出如此新奇营销策略的人,李子宁还是颇感好奇,寻思着找个机会见上一见,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模样。 看到三人戴上面具,台阶上的大汉宫灯一引,让出路来。三人拾级而上,穿过深垂的帘蔓,进入迎chūn亭内…… *************** 永安县衙后院,县丞张扬名端坐在书房内,闭目沉思,只见他不时的皱眉,而后又舒展开来,不知道在想着何事。正当他处于人鬼交泰之时,窗外黑影一闪,一阵微风吹过,接着房中便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张扬名双眼睁开,黑瞳闪过一道奇异的电芒,而后迅速地隐没了下去,不细看的话,还以为自己眼花。他抬眼扫了身前的黑衣人,道:“让你紧盯着大人的行踪,有任何事情传讯即可。如今你善离职守,若不说出一个能换你狗命的理由,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他的话语平淡无味,没有包含任何喜怒的情绪,如同云淡风清一般,可落在黑衣人的耳里,却是令他感觉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上,瞬间便大汗淋漓。 “噗” 黑衣人跪倒在地,牙关紧咬,直到嘴角淌下一缕血丝,才终于缓过了一口气,道:“大人-----早上出了县衙,然后------在永康坊醉chūn楼呆到酉时------而后出了西城,直奔------风月楼而去了……” “什么?大人上风月楼了?”张扬名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暗中施放的压力一收,这让黑衣人长出了一口大气,“同行之人是谁?快说……” “‘草上飞’吴开光和------和‘花和尚’慧明!”黑衣人抹了一把冷汗,连忙接口。 听到同行的是这两人,张扬名暗中呼了一口大气。他暗想:“吴开光出身华山,慧明乃是永乐车马行的大少爷,本身的拳脚功夫还算过得去,想来应该没有大碍。是了,大人此去风月楼,定是受了这个‘花和尚’的蛊惑,nǎinǎi的!--------不过,若是万一……” 想到“万一”二字,张扬名背后立刻感觉一股冷飕飕的寒意。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李大人意外重伤,老爷子就震怒无比,差点就杀下长白山了…… “立刻召集‘暗夜’的弟兄,到西城外集合!”张扬名扔下一句话,然后一挥衣袖,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顿感一股大力将自己送出了书房,“砰”的一声,摔了个七晕八素。 待他挣扎着爬起来,才悚然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大人说要召集的是‘暗夜’?那些混蛋可都是一群……”他不敢多想下去,连忙闪身进入夜sè中…… ************** 外城朱雀帮总舵的大堂内,七雄聚首,尽管人人脸sè如酱,可依然隐隐透着一抹灰白。 李探花在醉chūn楼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朱雀帮以后跟他姓李”显然不是什么场面话。若是换作江湖上其他任何一人,即便七人武力不敌,也都能将对方说的话当成是放屁。可如今,说这话的是李探花,是永安县的县太爷,而且还是江湖人称“斧煞”的绝顶高手! 可以说,李子宁前两个身份没能将七雄吓住,可再加上后面的身份,那味道可就全变了。这可不是二加一等于三这么简单的算式,而是二加一等于一百,等于一千…… 官府中人加上江湖豪客的双重身份,任何人碰到,即便实力高于对方,都得掂量再三。 大门外,朱雀帮的一众虾兵蟹将举着火把,人人盯着紧闭的大门,神sè肃穆。朱雀帮今后的命运关系着众人的命运,因此,人人在此静等最后的结果。 “大哥!没什么可想的,咱们今个认栽。想那李探花也是江湖中人,咱们备上厚礼,登门请罪……”老七林森是纯粹的江湖人,想问题自然是一切以江湖规矩为标准。 “若李探花只是江湖中人,此举自然可行,可他还是朝廷命官,我们贸然登门,岂不是当着天下江湖好汉的面坦承朱雀帮投靠了朝廷?以后,即便朱雀帮因此能够保全,我等兄弟也是无面目在江湖上行走了。再说,即便我等有心送礼赔罪,李探花容不容我等上门还是一回事呢!”老二秦项摇头否决。 江湖中的帮会,多少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那毕竟是暗地里的,谁都不敢将之摆到桌面上来。因为,这其中不但江湖中的帮会有所忌惮,官府中人更是担心因此引起朝廷的猜疑,到时候被政敌扣一顶“蓄养私兵”“勾结匪类”的帽子,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你们说如何是好?不可能真将朱雀帮诺大的家业拱手送给姓李的吧?”老三木刚火暴脾气,怒吼着将手中的杯子摔个粉碎。 雷岳闭着双眼,如老僧入定,对堂上六雄争吵的话语置若罔闻。 “老五,你说!”老四周通将目光投向也一直静坐不语的老五龙三变。七人中,老大雷岳沉着稳重,老二秦项思虑周全,老三木刚脾气火暴,老四周通yīn冷狠辣,老六陈沧海神经大条,老七林森一根肠子直到底,唯有老五龙三变,智计无双,乃是朱雀帮实际的军师。 龙三变闻言,抬眼扫了扫安静下来的师兄弟,看到老大雷岳也睁开了双眼瞧着自己,才道:“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相不相信一个骨骼经脉已经定型的青年书生能在三个月内从手无缚鸡之力变成绝顶高手?” “废话!要真有这样的人,除非他不是人,而是妖孽……”老七林森首先“哼”一了声,嗤笑道。习武的艰辛与痛苦,在坐七人深有体会,可以说,七雄能有如今这一身在江湖中傲人的身手,与从小数十年的血泪分不开。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就成功。习武更是如此,数十年如一rì,熬打苦练,还要加上一定的悟xìng,否则,一辈子也休想登堂入室,学有所得。 龙三变点了点头,道:“我也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妖孽!不过,这个世上有没有一种绝世的武学典籍,能让同样是骨骼经脉已经定型的青年书生在三个月内由手无缚鸡之力变成绝顶高手呢?” “这……”六雄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也不敢肯定地说没有。 “二哥交游广阔,三山五岳都有至交好友,是我等师兄弟中最有发言权的人,想必能回答这个问题。”周通道。 众人点头称是,一齐转头看向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的秦项。却见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沉思了好大一会,才道:“一百年前,倒是听江湖传闻,有一部武学密典,唤作《莲花宝鉴》。其上载有惊世的神功,传言若能观之并领悟出其中的十之一二,便能跻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与当今的七大掌门都能一教长短。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这部宝典似乎在一夜间销声匿迹,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啊?难道说,李探花便是得到了这部宝典?”林森惊呼,其余五雄也是瞪大了双眼。 就在众人希翼的眼神中,秦项却摇了摇头,道:“《莲花宝鉴》博大jīng深,即便是当今的武学泰斗慧音大师,穷半世之功,也休想领悟出其中的半成奥妙,更别说李探花一个从未接触过武学的书生了。他即便得到那本宝典,多半也是当成神怪之说,不可能领悟出当中的丁点神妙。” 六雄此时早已经被秦项所描绘的武学宝典勾引住了,听到此处,齐齐“咕嘟”地咽了口唾沫,林森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传言书中记载,神功初成,便能一苇渡江,神游天下;而神功大成,更是踏水过江,如履平地,飞花摘叶,便可伤人于百步之外……”秦项说着,也是一脸的神往,“你们想,若是李探花一个酸儒看到这些描述,依照‘无怪力乱神’之言,不将之当成神怪之说才是怪事呢!” 众人这才恍然,齐齐地点头称是。林森双眼放光,道:“接----接着往下说……” 秦项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再接着说下去,不料对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却是龙三变附掌抢过了话头,道:“既然连当今世上最顶级的武学宝典也不可能将一个骨骼经脉都已经定型的青年书生在三个月内打造成绝世高手,那么,李探花的出身来历可就耐人寻味了!” 原本还因为龙三变插话而有点不爽的五雄闻言,不由一怔,然后互相对望了几眼,同时心头震动:“李探花一身绝世的功夫非三月之功,那么其来历在未明真相前,简直让人无从测度。一个李探花已经让自己兄弟七人升起了无力感,若是再加上他身后的师门……” 想到此处,七雄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没办法,只有请王爷府上的供奉出马,否则……”雷岳瞬间下了决心,腾身而起,“走,随我去风月楼……” 第041章 迎春亭内香茶暖 - 西厢外传 - 阡洞I芦苇 “哐啷” 朱雀堂的大门洞开,七雄如同一阵狂风扫落叶,瞬间便越过了等候在门外的帮众,对那一双双眼巴巴等候结果的眼睛视若无睹,刹那间便融入沉沉的夜sè中。 “侯总管,七位爷这是……?”人人心头疑惑,最后一齐将目光转向朱雀帮大总管侯焦。 侯焦此时也是心思百转,推测道:“七位爷此时无声出门,定是寻救兵去了。老子早就说过不用惊慌,别忘了咱们朱雀帮身后站的可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望岳真人!区区一个‘斧煞’------哼!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闻言,却并没有就此由惊转喜,依然脸sè如常。有人叫道:“望岳真人从来不过问咱们朱雀帮的事,对七位爷的生死更是有言在先,三年前曾经在咱朱雀堂大门上留下‘生死由命’四字,而后游戏江湖……” “妈勒隔壁!你小子的脑袋被驴踢了?望岳真人毕竟是七位爷的师傅,真到了朱雀帮生死存亡的当口,哪能真个见死不救?”侯焦还没说话,旁边的一名大汉却已经跳出来指着先前之人破口大骂。不过,他的话倒是让众人心头悬着的大石落了一半。 “散了……散了……”侯焦挥手,转身就要离去,便在这时,一个细小的黑影破空飞来,目标直指他的眉心。 “啊~~~!”侯焦发出一声惨叫,堂前立刻大乱。 “有刺客……” “何人敢来朱雀帮撒野?有种的出来……” “大总管死了……” “啊~~~!我的脚……” …… 各种喧嚣怒骂的话语掺杂着惨烈的嚎叫如同爆裂的豆子,回荡在朱雀堂的上空,形成一股奇绝的飓风,瞬间扫荡过整个永安县内外城的大街小巷。 这是事先得到消息并一直躲藏于暗中等着看好戏的家丁仆人们互相传递的消息:“李探花今rì在醉chūn楼说要收了朱雀帮,如今果然下手了……” 永安县城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朱雀堂的方向,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撕杀惨叫声闹腾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甚至波及整个外城。 事发之时,葛俊雄正抱着崔府的二小姐在亲亲我我,突然被一声惊惶的敲门声打断,气得他差点拔刀砍人,好在他已经是箭在弦上,只怒吼着说了一个字:“滚!”便继续埋头大战。 内外城的城头旌旗招展,兵士门甲猬森然,兵戈雪亮,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立刻冲锋陷阵,挥刀杀敌。怎奈苦苦地站了一宿,除了欣赏到一出好戏外,却是收不到出击的只言片语。 其实,葛俊雄事先早已经得到消息,李探花要对朱雀帮下手。站在崔府立场的他,自然是乐得袖手旁观,那还会出来做和事佬?巴不得双方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崔府昨夜闹贼,被盗了一宗重宝,崔二爷暴怒无比,发了一通脾气后,却叮嘱他不得声张,只是暗中查探便可。葛俊雄出门之时,心头却嗤笑不已:“连丢失的是什么,都不放心说给老子知道,还查探个鸟蛋!” 故此,一回家,他便将心头的火气完全宣泄到了他妻子崔二小姐的身上。 *************** 亭子内灯光幽暗,中间摆着一个正常大小的圆形石桌以及四个石墩,桌上一壶香茶,四个茶杯。茶水温热,茶香扑鼻。只是周围虽然站满了人,却无一人端坐其上。 李子宁可不管那么多,一步跨进来后,屁股一歪,就坐到了石墩上,左手翻开倒扣的茶杯,右手提起茶壶倒满,左手跟着举起香茶一饮而尽。 “哈!好茶!”李子宁眨巴一下嘴巴,赞道。他这番举动,动作迅速,兼且熟练无比,好似在自家后院一般,顿时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慧明大惊失sè,连忙将李子宁一把拉了起来,一把扣住他的脉门,闭眼凝神了好一会,才长呼一口气,低声道:“风月楼虽然是一个风月场所,可在没有进入风月楼之前,一切都需小心谨慎……” 李子宁讶然,道:“难不成饮一杯茶也有危险不成?” 慧明毫不迟疑地重重点头。吴开光眼神闪烁,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自然也不懂得这些门道。不过,对于慧明如此的慎重其事,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李子宁绕着圆桌转了一圈,想了想,终于没有再坐下去。看了看亭子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发现这里一共站了九十七人,可依然只占去了亭子的三分之一的空间。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李子宁暗中扫了扫,发现只有六人是孤身独处,没有与身边的任何人交谈示意。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交谈之声也是极低,除非耳力超人一等,否则不可能听到只言片语。 慧明低声道:“这些人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嘿嘿!可是我敢肯定,这里面无一不是大有来头之人。要么身居庙堂,要么腰缠万贯……” 吴开光撇嘴,道:“谁不知道?要你多嘴?” “你……”慧明刚要发作,瞬间想起身处的环境,立刻将要说的话硬生声地咽了下去,只瞪了吴开光一眼。 李子宁暗道:“这风月楼如此故作神秘,又限定每天的人数,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怪不得引得天下豪客争相前来寻芳探幽了……” 正思索间,帘蔓一卷,一连闯进来七人,这让所有人大讶,就连慧明这个熟客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吴开光嗤笑道:“你不是说每天只能进来一百人吗?嘿嘿,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懂装懂!可笑!嘿嘿!可笑之极!” 慧明刚想反驳,帘蔓再次被掀开,“噌噌噌”一阵脚步声,又进来七个人,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亭子前迎客的胖子。他看到石桌上李子宁动过的茶杯,明显地一愣,随即才嘻嘻一笑,道:“各位爷,这十四位爷身有风月楼特制的金牌,故不在百人之数内。鄙人在此唠叨一声,便是想说明此事。而不是风月楼的规矩有变,也不是风月楼自坏规矩。顺带说一句,风月楼特制金牌,乃是近期刚刚发行,在场各位只要一次xìng在风月楼消费满白银一万两,即可免费获得本楼赠送风月金牌一枚。关于持此金牌有何特殊的好处,金牌到手之rì,各位爷自会知晓。嘻嘻!鄙人打扰!” 李子宁摸着下巴,低声自语:“连VIP都弄出来,真是了不得。” 胖子退出亭子,刚进来的十四人立刻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目标。一枚金牌,一万两银子!十四人,那便是十四万两!李子宁吃惊不已,身边的慧明却满脸忿忿。 正在这当口,帘蔓开始不断地掀起,四人一组,五人一队,片刻间便将亭子内原本剩下的空间占去了大半。不用说,这些后来之人,凡是四人以上的,俱是身怀风月楼特制金牌之人。 最后三人进来,胖子领着四位大汉紧随其后,抱拳四下里一转,道:“今rì迎宾结束,多谢各位爷捧场。还是那句话,初来风月楼的各位爷等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必惊慌。见到当作未见,听到当作未闻即可。”胖子顿了顿,见没有人提出异意,朝身后的大汉点了一下头。 其中一名大汉上前,收拾茶具退后,另一位大汉上前,沉声吐气,而后右手成拳,“呼”的一声砸向石桌。 “咯嚓” 石桌与拳头碰撞,并没有发出众人预料中的轰然巨响,倒像是钥匙开锁的声音。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轻笑,显然是对于大汉雷声大雨点小的举动感觉忍禁不悸。熟客自然对此毫不惊奇,初次光临的众人可就纷纷投以惊异的目光。 大汉一击过后,收拳唤气,待他站起来退回原位时,众人才发现他浑身已经湿透,一股浓烈的汗味四散开来,顿时再次将原本不屑的那么几人惊得双眼凸出,几yù脱眶而出。 显然,大汉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拳,却已经集中了他全身之力。李子宁看向石桌,赫然发现原本平整的桌面,中间竟然凹下去了一个六角形的深巢,慧明接来下来的话,解除了他心中的疑惑:“上一次来,那蛮牛打了两拳,都是无功而返,最后还是换了另一个,才能打开……” 打开什么,慧明没来得及说,李子宁也没来及问,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大地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是如同链条滚动的“喀喀”声震耳yù聋,亭子一阵摇晃,最后竟“呼”的一声,朝下坠落了下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