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悬岭相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昆仑君被锁在南天门外,虞幕用一根诛神鞭在她身上连抽三鞭,一鞭魂出窍,二鞭焚仙体,三鞭诛仙灵。 江湖河水红了三天三夜,自此共工氏一族举族覆灭,北天境空无一人。 昆仑山北面的山洞中,有一人形木雕从神火中醒来,双目赤红,踏云乘风,赶往南天门…… 据说沈家大小姐沈临渊出生之日,沈家上空聚了一团乌云,她一哭,则雨下,笑,则天晴。 临渊祖父认为此女不详,带来涯安境第一场雨,要求沈青云将临渊送去别人家寄养,可那时候沈青云已继任沈家家主,不从父命,把沈临渊抱在怀里,成为捧在手心的第一颗明珠。 临渊的祖父当时正在病中,被如此刺激,直接一命呜呼。 “啪!”说书的喝了一口茶,惊堂木猛地拍下来。 “话说那共工与颛顼争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 “你瞎说,前日你还说是共工献治水患之计不成,撞不周山以明志。”打断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人,清秀嬴弱,一只手撑在腿上,扶着脑袋,旁边放了一只竹篓,磕着瓜子说。 “故百川水潦归焉。”说书先生顿了顿,假装没听到,拍了一下惊堂木,又接着说。 旁边一男白衣男子用折扇拍在他头上。 “前日我去悬岭之前,他真的是这样说的。”青衣男子一个瓜子壳砸到白衣男子身上,说完,立刻捂住嘴。 “悬岭?沈家。”周围的人不知是谁呼了一句。 青衣男子提起药篓拔腿就跑。 在这涯安境,说起沈家人,可能很少能把它与悬岭沈家联系起来,但是说起悬岭沈家这个沈分量却又十分之足。 之所以这个沈家是悬岭沈家,是因为悬岭是沈家人所属的山。 这涯安境的珍惜药材,几乎都来自悬岭,十六年前,沈家大小姐出世,这沈家悬岭突然多了一道屏障,传闻这是上天赠予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的厚礼,自那之后悬岭非沈氏嫡系血脉不能入,入者,忘前尘。 眼前这人能进悬岭,那不用说,沈家只有二女,沈岁宁年方十二,还未出悬岭,这青衣人只能是爱着男装的沈家大小姐,沈临渊。 两天前,沈临渊背着竹篓,去悬岭采药。 在结界入口处见一人躺在地上,以折扇覆面,问:“你家悬岭当真能入之忘前尘?” 沈临渊俯身,拿起折扇,合起来,放在手里,道:“公子是有前尘羁绊?” “嗯,不能忘。”桀宇未睁眼。 “那你来此作甚,不能忘就记牢了,别再这边上瞎晃荡。”临渊睁大眼睛。 “我是想看看这里是否有我寻的人,她远行未归,我这不是来寻她吗?” 桀宇睁眼,站了起来,拍拍衣服,“寻遍了涯安境,料想她应该是到了这里,所以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那你就等吧,不过这涯安境都是她们自愿进的,既是进了,自然也不愿出来。”沈临渊递给他折扇,背着竹篓走入结界。 这些年来这悬岭的,多半都是苦情之人,尝过尘世十分苦,来此,算是看破红尘。 这人竟然寻的是悬岭里的人,在沈临渊眼里他也是这尘世里让悬岭中人丧失希望的人之一,对他更没什么好感。 拨开薄雾,岁宁已经在里面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提着裙子就跑过来。 “阿姐,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啊,你怎么总是这样啊,不好好钻研医术,总是被父亲赶来悬岭。”岁宁跑起来脖子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 临渊咳嗽了一下,有模有样的摸了摸岁宁的头顶,咳嗽两声,模仿沈青云的样子,说道:“悬岭沈家大女儿,总要通些医理,识些草药的。”然后无奈的捏捏她的脸颊,还有婴儿肥,看来在这里过得不错。 岁宁背着手跟在后面扶额,看着摆在屋里的一地医书,直叹气。 姐姐隔三差五就来一趟,那一屋子的医书何时才能看完啊。 事实证明,沈二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 沈家人,自小学医,九岁之前留在家里学望闻问切,九岁后,就要进悬岭,学习这藏书阁里的医书,辨识药草,十五岁开始药垆问诊。 藏书阁西侧小屋里传来阵阵香味,临渊放下竹篓就往屋里冲。 “你这是又放了什么药草,这香味,我在上面就能闻到?”临渊捏捏岁宁的脸颊,一脸痴笑。 岁宁在悬岭三年,除了医术见长,自学得一手好厨艺。 “姐姐,你该采的药都采回来了吗?”岁宁拿掉她的手,笑眯眯的问道。 “还有几味还在背面,明天再去一趟。”喝了一口汤,十分满足。 岁宁想了想屋子里那堆书,阿姐是学习路上的绊脚石。 来了两日,第一日说奔波劳累,需要休息,今天又只在近处活动,倒是家里伙计才送来的鱼,今天又炖了两条。 沈家先辈,大多十四半岁就能出悬岭,父亲更是十四岁学成,她计划早点出来,只是阿姐…… 扶额。 额,倒是有一个例外。 沈临渊在悬岭待了十六岁连皮毛都未学到,祖母一气之下,收拾包袱,就搬到了涯安境最南侧沈家小叔的药垆,沈青云几番跋山涉水将软轿搬到门口,都迎不回来,索性直接开了个家族会议,态度强硬,最终将临渊放了出来。 “哎。”岁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额,心想,要不还是劝说一下父亲,早点把姐姐嫁了吧,最好寻个好郎君,看住她,打定了主意,接过临渊的碗,又给她盛了一碗鱼汤。 沈家以医术立家,在这涯安境,算是少有的医术世家,沈家大小姐要嫁,天下要取的人应该不会少吧。 悬岭内有一人,放了一只彩蝶到空中,飞到悬岭外,结界之外的男子随手捞了一把,那只蝶飘散在空中,只剩一缕白烟。 药采齐,岁宁几乎是将她推出悬岭的,所以临渊一出结界,就踢到了横躺在地下之物。 一惊:“公子,这都三天了,都和你说了那姑娘肯定不会出来了,你还不走呢?” “我为何要走?谁说我在等她了,这悬岭现在只有你能进,又是你家的产业,我要找的人在里面,现在不找你找谁?”折扇一指,刚好戳到临渊左胸。 在挨了一脚之后桀宇成功的跟在沈临渊后面。 第二章 一曲桃花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凌源殿外,橘灵匆匆跑来,橘色的裙摆拖在地上,没有像平常那样从容。 “殿下,殿下……”橘灵边跑边叫,忽然在门口单膝跪下。 一卷竹简从殿内飞出来,正巧砸在橘灵左膝。 “何事慌张?”是平九星君的声音。 “属下看管不力,丢了笛曰。”橘灵的声音越来越小。 殿内沉默,橘灵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心里想,若是殿下大怒倒还有一线生机,如今恐怕是活不了。痴痴地往殿内看了一眼,门忽然开了,走出来的是平九星君。 “殿下让你回星罗阁。”平九星君说。 橘灵惨淡一笑,语气恭敬,答:“橘灵知道。”心想,终于,还是被放弃了。 凌源殿内,虞幕换了一卷竹简。 死灰复燃,这一天,迟早会来。 悬岭沈家,近来突然多了一阵异香,是从沈家大小姐沈临渊从悬岭回来后,身上突然多了这种味道,起初只是她的临渊阁有,后来她去过的地方,都留下了这种异香。 世人皆以为,沈临渊这次在悬岭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暗自议论,甚至沈家各位长辈都在私下要求沈青云开祠堂,给出一个交代。 沈临渊也在回忆这次悬岭之行,有什么特别之处,堂兄和堂妹常来问她,爹爹也常来问她,实在是不胜其烦。 “难道是在南坡的阿苦送了我一颗糖,岁宁这次主动给我夹鱼头,阿明被岁宁治好了旧疾……” 摇摇头,怎么可能。 忽然,临渊阁顶上,好像坐了一个人,对着月,把玩着一柄长笛。 那人,十分眼熟。 临渊捡了石子,就朝楼顶丢。 那人回头,“我还道你要过几日才来找我,我等你好几天了。”竟有些怨气。 “你先下来,有什么话下来说。”临渊伸手招呼他下来。 悬岭之行,若说有什么不同往次之处,就是这人的出现了。 桀宇把长笛插在腰间,飞身而下,白衣,黑发,冷月,很是清寒。 “你找我有何事?”临渊问。好像那种异香,又浓了一点。 “我找你何事?沈小姐,我在上面观月谱曲,是你抬头找的我,你可承认?至于何事……”顿了一下,斜睨了一下临渊,“沈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我在悬岭之时不是说了要见一见悬岭中人吗?” “哦,公子好兴致,谱曲爬到我临渊阁屋顶谱,在这涯安境,临渊阁可是悬岭沈家大小姐的闺阁,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要我拆穿你吗?还有,悬岭是自愿进的,进了就要等她们自愿出来。”临渊喝了一口茶,给桀宇也倒上一杯。 “这异香,是你的杰作吧。”是肯定句,桀宇坐下来,异香再次变浓。 “这不是提示沈小姐,来找我吗?”桀宇笑意写在脸上。 唉,还是那么笨。 桀宇想摸摸临渊的头,伸出手,僵在空中,很是尴尬的收回去。现在这个人,好像不会乖乖让他摸。突然有些怀念那些被摸头的日子,那个人用血浇灌他,等他有了意识,每天都在等她坐他在旁边,梳头,上妆,在默默他的头顶,那个人手心的温度,就在他头顶。 上妆,在她身边五百年,见她上妆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就是她身穿银色战衣,化了精致的妆容,她摸摸他的头,告诉他,“我这一次去,真的回不了昆仑山了。” 好像都还在眼前。 “这香,何时能散?”临渊假装没有看到这尴尬一幕,问道。 桀宇眼神逐渐清明,“你让我在你身边,就能压制这些异香。” “我不能留你在身边。”语气很是坚决。 “那这香我控制不了。”手里多了一把折扇。 “你……”临渊气急,倾身去抽那把长笛。 “你什么你,本公子学艺未精,此香,尚不能运用自如。”摇了摇折扇,月光所及,眸子里多了一抹狡黠。 临渊不信他学艺不精,刚才去抽长笛之时他分明未躲开,但那长笛好像一瞬间消失了,或者是桀宇刚才有一瞬间是在自己眼前消失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沈青云在临渊阁外,站了一会儿,离去,仿佛没有来过,里面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之前,他在议事厅,拿出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了。” 宗族阿公们缕了缕胡子,这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一切,来得未免有些快。 这个女儿,只有十六年属于他,这十六年里,他把她捧在手心,心知难以避免,只是为了命运来时,自己能够从容一点,不留遗憾,但是情况如此,他没得选。 那封信,在他手里,早就被揉成了一团,紧了紧披风,抬头看天,这涯安境四季如一,不冷不热,很是宜居,为何近来总能感觉到凉意? “你为何执意要留在我身边?”临渊问,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你可是对我悬岭沈家有何企图?” “企图?我的人进了悬岭,你要我等,本公子总不能去拿悬岭出口搭间茅屋,不计年月的等吧,既然遇上沈家人,跟在你身边等待机会,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桀宇看了临渊一眼,“唉,总是那么不聪明。” 临渊突然动不了了。 粉色的帷幔提醒她,这还是她熟悉的地方。 推门出去,石凳边坐了一个白衣男子,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拿着曲谱。 桃花落了满地。 这株桃树,种了好多年了,当年父亲偶然去了趟人界,不知道该给她带什么,就给她带回一株桃树,而岁宁,则得了一本《千金方》。 这桃树不适应涯安境的气候,本以为活不了,谁知父亲日日用药浇灌,她从悬岭回来,还活着,虽然形同枯木。 临渊奇怪,查看了一下泥土,湿的,还有温度。 “昨日……”欲言又止,是疑问句。手上还有泥土的味道,花开了,便是好的。 “昨日,你与我秉烛夜谈,夜深了,你就回去了。既然你同意我跟在你身边,这花,就权当本公子的谢礼。”桀宇手里摆弄那把长笛,翻开曲谱一页,吹了一曲。 临渊在桀宇对面坐下来,心想,“我昨晚怎么就同意了?” 风吹翻了曲谱,桀宇停了下来。 “还没结束,怎么不吹了?”临渊把曲谱翻回来。 “结束了。”桀宇站起来,闭着眼朝桃树下躺去,折扇覆面,桃花覆扇。 异香,好像真的淡了不少,桃花的香味显著。 临渊抱着曲谱,坐在桃树下。 这支曲子未结尾,沈临渊,很爱听。 第三章 桃花佳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身带异香,不祥之兆,沈氏宗亲决定,将其禁闭在临渊阁,暂不得出。 “这异香明明是你的杰作,我收留你反而成了有过之人。”沈临渊抱着膝盖坐在临渊阁的门槛上。“我都被关起来了,你还要跟着我?” “我让你身带异香,罪大恶极,自然要留在此处忏悔。”桀宇眉间有笑意,坐在石凳上看着他。 临渊翻了个白眼,那个茶楼,好久没去了,共工怒触不周山,说书先生不知道又编了几个新版本。去人界的人回来后都说,人界如今已有了治理水患之策,人间河道,九曲回肠,又有惊涛拍岸,此情此景,不知道天上那些人,作何感想。 最近和桀宇的话越来越少了。沈临渊内心还是有些埋怨这人搞出的异香,为自己带来一大堆麻烦。 虽然父亲终于不用沈氏长女的由头赶她去悬岭采药,但是悬岭上岁宁的鱼汤也是喝不着了。 临渊阁内,常常传来阵阵酒香,尤其是那异香渐渐散去之后,尤为明显。 临渊问桀宇:“我被禁足,你日日谱曲吹笛,好不尽兴,那我做些什么?” 桀宇看着她,等待下文,果然,临渊从屋里搬出棋盘。 这棋盘,九岁之前用过一次,当时临渊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堂兄一起,扯先生的胡子,屡教不改,先生离去时,摇摇头,对沈青云道:“孺子不可教也。” 之后这棋盘就被收起来了。 如今想起来,又去翻出来。 桀宇与临渊大战十二个回合之后,双方都意兴阑珊。 屡战屡败。 开始临渊以为是颜色不对,和桀宇换,她执黑子,后来开始偷换桀宇的位置,再偷桀宇的子,十二回合,仍俱败。 撤了棋盘,桀宇拿起曲谱,吹了一首曲子,心情舒畅,指了指落地的桃花,教临渊酿酒。 涯安境的酒,都来自人界。雅安境内的买办常常带一些人间稀缺的物品,去人间换酒,这个职位在涯安境十分重要。 当然,悬岭输出珍惜药品,在人家价值连城,在涯安境,悬岭也十分重要。 悬岭内不仅有四季,还有极暖和极寒,这也是悬岭沈家,在涯安境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岁宁听闻临渊身带异香,本欲等她再回悬岭时见识一番,又闻临渊已被禁闭在临渊阁内,焦急不已,当即写家书给沈青云,要求出悬岭,回趟沈家。 沈岁宁回到沈家之时,异香已除,临渊尚禁于临渊阁内,不得出。 岁宁在书房门口为临渊跪了一夜,沈青云将她带入书房,一个时辰之后出来,面无表情。 小斯弄来一筐新鲜的鱼,她在厨房炖了一个时辰,提着食盒去了临渊阁,和临渊换了一坛桃花酒,带入悬岭,立下重誓,一年之后,必出悬岭。 沈氏宗亲,觉得岁宁年少,提及此,哂然一笑,只有宗室里的长辈,很是欣慰。 桃树的花开得极其绚烂,好像前几年没开的,都开了出来。 临渊常道:“今年总算可以吃到新鲜的桃了。” 可是几日之后临渊发现,这桃花只见花开,不见花败,很是疑惑。 涯安境的裁缝近来笑得合不拢嘴,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四季的涯安境气候突然转凉,大家忙着做新衣,转眼间,就挣足了往年一整年的收入。 不过也有人关心这气候异常,上一次气候变幻无常,还是沈家长女出生之日。 桀宇在桃树下埋了十坛桃花佳酿,对临渊道:“陈年佳酿,滋味尤美。” 后来这十坛佳酿还未成陈酿,就被临渊提着锄头挖了出来,与另一人把酒言欢。这是后话。 临渊只是提着小锄头挖坑,未解其中意。 桀宇多年前曾在昆仑山北的洞中挖出几坛佳酿,听说人家有些部落的女子从小就会为自己埋坛好酒,出嫁之时,就做合卺酒。 当年那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种说法,偷偷为自己酿了几坛上好的桃花娘,藏在地理,她想着神不同人,两千年的时间,沧海桑田,谁知道这酒有没有什么变数,多酿几坛也好。后来,她身死魂灭,竟都是因为那个即将与她饮合卺酒的男子。 九百年之前,桀宇在涯安境遇一魂,那人问他,为何常追忆往事,他答,命中缺一人。 一人一魂相视一笑,成了同道中人。 这三界五行中,琼浆玉酿他都饮过,只有那昆仑山北的桃花酿,只闻了一闻,就醉了上下八百年。 小锄头越挖,这桃树下的泥土越温暖,不同于涯安境别处,临渊虽有疑,也只道是,人界之物,与涯安境不同。 “你知道这支长笛叫什么名字吗?”埋好桃花酿之后桀宇吹了一支曲子,与他平常吹的不同,读不出曲中意,只是一曲终了,波澜全无,十分宁静。 桀宇的指尖沾了新泥,吹出来,还有泥的清香。 临渊坐在桃树下,在埋酒处插了一棵桃枝,仰头看着桀宇,心中十分安宁。 桀宇自问自答,“此笛名曰笛曰,此曲名曰安魂。它的主人说,此笛有灵,吹出来的曲调,都是她的思绪之一,故得名笛曰。” “笛曰,好名字。”临渊仔细看了笛曰,在日光下莹润如玉,分明又不是玉。 临渊想,笛曰是个好名字,它的主人,应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几天前,她还是星罗阁的阁主,阁内多仙界至宝,她整日调配仙兵,看守星罗阁,几日后,这星罗阁就成了一座橘灵的空阁,殿下要的,都被平九星君带人搬走了。 守星罗阁的橘灵,再也不是为殿下守阁。 有一片花瓣落在烛台旁,这是橘灵唯一的线索,这三界六道,只有一人,行过必留此花。 偏偏这人,最没理由。 不过,笛曰之事,殿下当时放过,那后面,应当也不会追究。 算了,前事莫提,橘灵提了一盏灯,在星罗阁上下巡视,已经丢了笛曰,要是在守不住别的仙器,即便是殿下还愿意保她,她这几千年的修为,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只是笛曰丢后,凌源殿,她是再也进不去了。 而涯安境里,笛曰如今已经挂在临渊的腰间了。 那日夸它好名字,桀宇侧目,第二天清晨,笛曰在临渊身边了。 最近虽然日日囚于这临渊阁,虽然郁闷,但是却夜夜好眠。 她在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只有一个人,坐在白雪皑皑中晃荡着双腿吹笛,画面灵动,但是曲子却出奇的宁静。 远观即是曲中人。 每天,就是这是曲子,让她在全心全意入梦。 第四章 临石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我已经等太久了,再等不到一个结果,我要自己动手了。”声音嘶哑,这幅嗓子的主人,在这千百年里,开口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你千百年的谋划,切不可操之过急。”黑色的衣袍隐匿在黑夜里,黑色是天然的保护色,脖子上布满黑色的纹路,脸藏在银色面具下面,一字一句,吐出来没有温度,分不清喜怒。 “还要多久?这千百年,我等得太辛苦了。”这些灵气,都是他的化身,只是他意识的一部分。 “几年,几月,几日。”灵气包裹中,那人吐出几个字。 这个结果,足够了。 他无计可施那几百年,摇着小舟,摆渡三途河里的阴灵,几百年间,见证了朝代更替,江山易主,美人迟暮,生生不见又生生想念。 本以为,能够再相见足矣,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痴念。 三途河的舟楫停靠在彼岸花边,艄公正数着手里的银钱,突然抬头,吃了一惊,掉了一个元宝在河里,伸手去捞,被河水灼伤了整个手掌,急忙跪下。 “冥王开恩,小老儿被猪油蒙了心,收了过河的亡灵一点船票。” 白胡子艄公跪在地上,拿着伤手,颤栗个不停。 扶桑从他身边走过,径直走上舟楫,摇着浆,开往三途河下游,衣角扫过艄公的伤手,伤势没有再恶化。 艄公长舒一口气,就被提着笔赶来的判官带走了。 “亡灵张三,长安人氏,因偷书被打致死,死后又收受贿赂,坏冥界风气,今判正心(正心即蒸心,如取蒸馏水,去伪存真)之刑。”艄公在惊恐被带走,受刑。 涯安境。 桀宇近来无事,与临渊一合计,二人在这临渊阁下挖了个酒窖,专储桃花酒。 临渊面上已染了酡红,格外可爱。 桀宇在酒窖放了颗夜明珠,看得真切,于是,后来,沈临渊若为什么事恼怒,桀宇就会跑到涯安境,取一坛桃花酒,谄媚的递过去。 “被困临渊阁这半个月,心中可否郁闷?”此时的临渊不似平日里,软软的倒在桀宇腿上。 “郁闷啊,十分之郁闷。”如梦呓般,桀宇贴近她的唇,听了嘴角様出一抹笑意。只要不说悬岭的事,他和临渊,现在是十足十的酒友。 “那我带你走好不好啊?”并未等临渊回答,他就抱着她出了酒窖。 临渊醒来,头疼欲裂。迷迷糊糊接过侍女阿锦递过来的解酒汤。 “公子说了,若姑娘醒了头疼,服下这碗解酒汤后,再浅眠半个时辰,头疼可解。”临渊还想说些什么,阿锦一拂衣袖,临渊又乖乖躺下。 恍惚中,有人来过,阿锦向他说了些什么,又离去了。 那人轻轻笑出声。 这个笑声,有点熟悉…… 好像有一个人说要带她走…… 再次醒来,临渊仔细打量了这间算不上屋子的屋子,之所以还称它为屋子,就是因为那两扇木制的门。这里格局十分奇怪,若非要形容,她只能说,贴近自然。屋子里的一切都十分原始,就连这张床,除了帷幔,涯安境的估计没有人得窥其貌,毕竟年代感十足。床边有一个火盆,阿锦时不时往里添些炭火,这间屋子,好像是建在山洞里的,因为除了那扇门,都是冰冷的石墙。 这是闯了哪座山头。 临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沈家大小姐突然失踪,估计此时家里会乱做一锅粥吧。毕竟沈大小姐其人,悬岭归来后得了至宝。 “带我来的人呢?”阿锦添了些碳,坐在火盆一旁,临渊见她闲下来,便问。 “公子一个时辰前回了近水居,三日后方归,让阿锦转告姑娘,既来之,则安之。”阿锦弄了弄火盆,飘出几粒火星,淡笑着答道。 她在涯安境这些年,波澜不惊,日日守着这盆火,临渊是这若干年来除了自己外第一个走近这盆火的姑娘。 “这是哪里,在涯安境,还没听说哪家把房子建山洞的。”临渊也不再纠结桀宇一事了,反正此人,历来神出鬼没,转而抱腿与阿锦同坐在火盆边。 涯安境气候常年如一,微风不燥,温暖宜人,这火盆,很是少见。 “这里啊,”阿锦环视四周,笑着答道,“这是涯安境之中,公子的家。” 这里,十分不好形容。 当时某人提笔,随意一写,就写了四个字,这四个字,至今涯安境里,无人认识,偏偏说他瞎写,他还不承认。 所以这个地方,具体起来,实在不好介绍。 阿锦没被人问过,突然被临渊一问,也就这样答了。 以至于,日后临渊在面对某人时,怎一个囧字了得。 不过这间屋子,倒有一个十分贴切的名字,叫临石。 在走出房门之前,临渊一直觉得这是一座洞中的宅邸,等出了房门,才知道,原来这间宅邸住在山洞里的就她一人。 只是偌大的府邸,幽静得吓人,好像人去楼空许久。 直到,阿穆送来一本书,临渊忽然觉得,其实幽静挺好的。 上午,正坐在火盆边与阿锦聊天,突然,阿穆就出现在门口,一手抱剑,一手拿书,模样很不协调。 “姑娘,公子叫我将笛曰的曲谱交给你,笛曰非凡品,只有此书中的曲子才配得上它,公子叫姑娘好生学习,他寻得桃花酿的古法,酿出来的酒令人神往。待他回来后,以好曲,换古方。”阿穆面无表情的转述完桀宇交代的话,把书递给阿锦后离去。 昂首阔步,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阿锦笑意更浓,“多年不见,阿穆哥哥还是这样。” 临渊看着,也笑出声。 “这是公子身边的侍卫,我与他一同进府,后来我进了临石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当年他最怕与姑娘说话,如今还是这样。”阿锦忍不住向临渊说道。 来到临石之后,和她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来,她也是个活泼的姑娘。 看来,桀宇也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一上午,她就见了两个他家的侍从。 也不是沈大小姐没见过世面。 只怪当年祖父任家主时定了家规,沈家从医,医者,德技并重,所以沈家从那时起就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沈大小姐空有小姐的名头,没有小姐的命。 后来,沈青云破了家规,也只是雇了一个长工,往返沈家与悬岭,运送些吃食。 第五章 灵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桀宇不在,临渊与阿锦相处甚欢。 不过阿锦平常不出临石的房门,临渊每次问,阿锦就摇摇头。 早晨,临渊就带着笛曰和曲谱,在屋后竹林中练习。 中午回来,阿锦已经布好了菜,不过临渊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阿锦端一杯茶,坐在对面慢慢的喝着,陪她。 “你们公子当时来找我,说他的人进了悬岭,你可知是谁?”临渊眼里精光毕露。他一来,就让她被软禁在临渊阁,要不然她看他痴情,或许真的会去给他寻一寻。 不过,这次逃出来,回去之后,恐怕还要受罚,她还是能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好了,反正一并罚了,左右不会吃亏。 “阿锦不知,我来临石居,鲜与外界接触,不知道公子找的是谁。”阿锦脱口而出不知。 不过三天也快到了,等他回来,我就出去逛一逛,去街上溜一圈,然后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胡扯一通后就回去受罚。 要是能再喝一碗岁宁的鱼汤,就再完美不过了。临渊如是想。 近水阁的伙计在街市上淘换了一些新鲜玩意儿。 阿穆说,公子要送人,也没说送个什么样的人,伙计淘回来的物件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字画,古玩,金银,珠玉,该有的都有了,更有甚者,交给阿穆的时候,明着说是人界话本,打开来却是小黄书。 阿穆也未筛选,一股脑,全部送到桀宇面前。 桀宇扶额,正想让他全部撤下去,突然看到两个泥人,别的都撤了,就拿着这两个泥人,在手里细细把玩。 近水阁建在湖边。 远处的花舟舫有只小船向近水阁开来。 船上是花舟舫的姑娘,她与姐妹们打赌,说要拿下近水阁的公子,见桀宇凭栏,顿时心惊。 是谁说的这公子鲜少露面,不是抱病在床就是面容奇丑,如今看来,窥此天人之姿,这个赌,输赢都值了。 桀宇折扇并拢握在手里,眉头紧皱。 那姑娘在片刻的失神过后,急忙摆好姿态,将丝巾拨向桀宇。 拿丝巾飘过摇桨的小哥头顶,那小哥先酥了骨头。 丝巾展开后花瓣簌簌落下。 花香溢满近水阁。 临渊眉头皱得更深了,打开折扇,朝那姑娘一扇,那姑娘立刻落了水。 那姑娘在水里扑腾,摇桨的小哥也顾不得骨头酥不酥了,连忙跳下去,救起她,和远处观望的同伴一起,在一众姑娘的嘲笑声中回去。 而那姑娘,想起自己输了两只金步摇,面色发白,气得又吐出几口水。 阿穆看着那姑娘浑身湿透,被搀扶着离去,面部线条有些松动,桀宇着急沐浴更衣,看见阿穆,摇摇头,叹了口气,“榆木。”扇子敲在阿穆脑袋上。 这是第三日,曲谱中的《安魂》已经熟悉了许多,这首曲子临渊一眼看见,就感觉自己好像吹过千年,这三日,反反复复,吹得都是它。 心中所有的躁动,吹这首曲子的时候都会平静下来,本以为只是在桀宇口中吹出来神奇,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一件事,她可以做得这样好。 不过今天练曲,走得有点远,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屋顶,什么时候竟然爬到竹林高处的凉亭之中了。 不过此时,沈临渊明白了一件事,这府邸的确很大,顺着这条山脉,建在涯安境最大的一座山北侧。而且,她住的那间叫临石的屋子,就这些屋顶来看,没有什么不同。 感慨一番后偶然抬头,凉亭顶上中央有一颗石头,泛着蓝光,看不真切。 她拿笛曰戳了戳。 谁知,笛曰才碰到它,里面就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仿佛置身刑场,有人拿鞭子抽打她,抽打她那人,锦衣华服,头发束在白玉冠里,看起来还年少,却冷漠至极,在她灵识将散的那一刻,突然俯身对她道:“下一世,你不要生得这样巧。”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笑道:“可是我出手了,你不会再有来世。” 沈临渊抱着头,跪在地上,石头散发出的蓝光笼罩着她,她想说,你认错了,我是沈家长女沈临渊。 没有人听到。但是那人一鞭一鞭抽在她身上,周围的人围着她,都在用剑指着她,只要一有异动,她都无法揣测自己的死状。 鞭子落在身上,只有魂魄被撕裂的痛,惨叫还在继续,开始,是石头里传出的声音,后来,是她自己的声音。 有人从后面打了她一掌,她带着绝望失去意识。 桀宇把那颗石头收在手里,接过阿穆怀里的临渊,面带寒气,冷冷的看了一眼阿锦,离去。 阿锦和阿穆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回临石居后,阿锦马上跪在床前。 桀宇拉着临渊的手,她睡得不安稳,手时不时还会颤抖。 “去领罚吧。”桀宇确认临渊只是惊恐过度后,开口。 阿锦和阿穆对视一眼,赶紧去领了罚。 临渊醒来的时候,桀宇就坐在她的床边。 还拉着她的手,他的手比在临渊阁的时候凉了许多。 不过也就是一秒钟的感受,下一秒,临渊极速的抽开自己的手。 桀宇突然回神。 “你家那亭子是什么地方,我刚才误闯,差点死在里面。”要不是及时晕过去,她可能会忍不住咬舌自尽。那种痛苦,实在承受不住。 “有位高人,在那里放了一只上古的凶兽,镇宅用,你之前在那里惊扰了它,他在那里饿了太久,闻见生人的气味就想吃掉你饱腹。”桀宇说完后又夸张地描述了一下那头凶兽的形象,听得临渊一阵恶寒。 桀宇离去后,临渊偷偷摸摸的往凉亭跑去。虽然之前着实被吓得失了魂,但是醒来后魂魄又回来了。 桀宇描述得虽然可怕,但是,害过自己的东西,怎么也是要亲眼见识一下的。 离凉亭还有百余步的时候,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守在路中央,奇异的纹路爬满脖子。 “你在拦我?”临渊猜测他的意图,只要目的不相悖可做同道中人。 “是。”面具下飘出一个字。 “我偏要去。”临渊往前继续走两步,一把刀出鞘。 “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啊?”临渊心想,这桀宇家怎么有那么奇怪的人哪。 “会死的。”面具里又说出一句话,语气凛然,没有温度。 那把刀横在她面前,她绝对相信,他说的会死,是真的。 临渊气急,转身回去,在半道上刚好遇见前来寻她的阿锦。 “走吧。”临渊一猜,便知道阿锦的来意,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挽住她的胳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阿锦提了只灯笼,叹了口气。 第六章 不通医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回到自己家后桀宇反而变得非常忙。 临渊也一直嘱咐阿锦私闯悬岭的事千万不能告密。 阿锦是个妙人,平日里看她,穿着都极其淡雅,虽然愿意与临渊来往,但是又时常记住自己的身份,在这里,她就是一个侍女,却又待她如姐姐一般温暖,虽然独自守着火盆时偶尔会露出与面容的年龄不符的情绪,但这并不影响临渊对她与生俱来信任与依赖。 阿锦就是有那样的魔力。 后来遇事,岁宁不知她心中苦闷,常常都是阿锦,不远千里来与她对坐,为她煮一壶好茶,多少件事情在这一杯清茶中豁然开朗。 临渊这几天有些荒废练曲。 桀宇只在清晨和黄昏来这里听她吹上一曲,清晨和黄昏吹出来的曲子,自有一番意境。 临渊用安魂和桀宇换来酿酒的古方,心中雀跃,开始那两日,吹得还不错,渐渐的,也就颓了。 “你这样学习,恐怕下个月,你都回不去临渊阁了。”桀宇翻着书,又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那酒香,临渊熟悉。 “我那酒窖里的桃花酿,迟早得被你取完。还说不是偷。”临渊用笛曰“啪”的拍在桀宇的肩上。 第一次闻到熟悉的味道时,临渊问他,他理直气壮的来了句爱酒之人偷酒不算偷。 气得临渊提脚到他身边,准备踹下去时生生忍住了。 因为,他说,古法之中还缺一步,添上才完整。 而这一步,天知地知他知。 哎,临渊对着天,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桃花会不会谢,要是谢了,桀宇估计也不用活了。 桀宇如芒刺在背,回头,正好对上临渊幽怨的目光。 离家半月,除了在悬岭那几年,沈家的孩子没有人无故出走那么长时间,就是自己那即将成婚的堂兄,走出药垆,也要将行踪提前知会药垆里的掌柜,这是沈家的规矩。 临渊在被子里想着,自己出走那么久,回去被罚是其次,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担心。 这间屋子生了火,按理说应当最暖,却比临渊阁凉意更甚。 侧过身看看坐在火盆旁的阿锦,她好像是个铁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唯一离开这间屋子,还是那日来竹林寻她,临渊旁敲侧击的问过她,是不是受过这间屋子的诅咒,她都是摇摇头,不说话。 半月后桀宇又离开过一次,这次离开前,阿穆给她送来一堆书,都是什么《三界奇闻异录》、《远古神祗》、《神农传》,诸如此类。 阿穆的原话是,“公子说,姑娘无聊时就翻一翻。” 临渊翻了一篇,就准备还给阿穆,但是看阿穆一脸的正经样,她就还不回去。 阿锦与她,就在临石居翻看这些书。 期间,她又试过闯那凉亭,只是这一次,畅通无阻,虽然心中有些异样,但还是直接闯到凉亭上。 她乖乖留了几日,就是在寻找一个机会。 临渊命犯太极,好奇心盛,明知有险还偏向险中行。 凉亭顶上的释缘石已经没有了,应该是被桀宇取走了。 看来,这临石居,暂时是走不了了。 临渊殿,平九今日穿了一身黑色战衣,与平时的青衣素衫不同,手臂上缠着一个像蛇一样的东西。 “今日,你就携诛神鞭,把我一千五百年前未做完的事,做一个了结吧。”虞幕翻开新的竹简,笑了笑,为人为神,纠结的,不过就那么一点事。 当年的事,他有愧,但是即便有愧,春风吹又生的事情也不能再发生。 夜里子时,一个人从云头上下来,像一颗流星,落在涯安境某处,今夜的子夜星光芒暗淡。 岁宁正在点着烛火,研读医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烛光照耀下,岁宁眼圈发青,双目赤红,已经不是那个煮鱼汤、粉嘟嘟的姑娘了。从回到悬岭开始,她就开始玩命看书。 现在,夜里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鼻血就滴到书上,她浇把水,洗了脸,仰着头就开始用凉水拍后颈,止血后,继续挑灯夜战。 坚持不住了,就想想爹爹的坚持,还有幼时爹爹夸她,“我的岁宁,是这一代沈家天分最高的孩子。”然后把她聚过头顶。那时候,临渊刚进悬岭。 突然,岁宁一下在书案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根针,扎在她的手臂。 三日后,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突然闯入练曲的竹林,刀尖上滴着血,眼神还是凶狠的模样,临渊拿着笛曰,就往后退。她退一步,那男子近两步。 要靠近临渊时突然倒下,临渊才注意到,这人身上有伤。 身上带着被灼伤的痕迹,除此之外,他的背上有一个血窟,是里面中了箭,不是普通的剑,是仙箭追云。 不过,很显然,他是直接把箭头拔了出来才会把伤口弄得这个模样。 “你是沈家长女?”身音虚弱,直接坐起来,靠着石头,问道。 “当然是。脸上有一抹骄傲。” “那这个,你可会医?”那男子指了指后背上的窟窿,拿出一套工具。 临渊点头。靠着石头另一侧,拿着扶桑自带的工具,凭着九岁之前的记忆,给他处理了伤口。 她很多年没见过那套工具了,九岁前跟随药垆里的师傅出诊时见过,但未曾亲自用过。 当她拿着那套工具的时候竟然有点激动。 家规有言,未进药垆者,不得行医。 她这次回去,领罚时又要罪加一等。 临渊拿着工具在扶桑伤口里戳来戳去,扶桑的脸藏在面具下,看不到表情,但是一声没吭也很难得。 那时候见的病人,有的活活痛晕过去。 处理好后,临渊在包扎时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临渊处理完毕之后,扶桑提起刀,刀尖上的血已经凝固,径直上了凉亭,回头望了一眼临渊,意含警告。 临渊生生停住脚步,不敢跟上去,虽然默默在心里抱怨此人没有感恩之心,又在心里悄悄激动,首战告捷,离进药垆,又近了一步。 日后,某人在伤口屡次发炎后,终于下定决心重新包扎,那时伤口已经流脓。 苦笑一声,传言不假,沈家长女,不通医理。 临渊回去,阿锦闻到血腥味,拉着临渊,四处查看,确认临渊没事才放开手。 阿锦听临渊嘴里哼着小曲儿,也就没再说什么,倒是临渊,把阿锦推到火盆面前坐下,就开始和她分享初次行医的喜悦。 反正回去是要受罚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先和阿锦分享她的喜悦。 第七章 青云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岁宁醒来的时候,藏书阁的风很大,风铃叮叮当当撞在一起,很是清脆。 风吹了一会儿,不见停,岁宁起身查探,风铃上书:沈青云,殁。她身子晃了晃身子,退了几步直接坐在地上。 呆滞了几秒,理智回笼,在反复看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她跪下来,先朝沈府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溢出眼泪。 “爹爹,我还没有出悬岭,还未成当世名医,还没有赶得及回家救治你。”赶回沈家的路上,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句话。后面夜里,她偷偷跑到棺木旁,说的还是这句话。 沈家乱成一锅粥,临渊的小叔带着母亲从涯安境最南侧匆匆赶来。 沈老夫人在门口一看,沈府内一片凄凉,在外行医的沈家人统统赶了回来,这是家主之丧。一路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晰了,老泪纵横,活活昏死过去。 这两天的繁杂事,都是由族中长辈主持族人来进行的。 临渊阁内,还保持着原样,只是临渊的堂妹,已经许久未往临渊阁送过饭菜了。 岁宁是在离沈家三里的地方遇到沈家人的。 她接到消息就开始往回赶,无奈十二岁的短腿,似乎总也走不快。 沈家小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找家主令。 这家主令是所有沈氏族人的共识,家主令一出,沈氏全族都会应令而动,此令,也是悬岭结界的钥匙,凭此令,可控悬岭。 沈家真正的命脉,是在悬岭。 不过一千多年里,雅安境内,除了沈家家主,从未有人见过沈家家主令。 如今,这沈家家主死于非命,他接到族中长辈传书,说家主令不知所踪。 找遍了沈家大大小小的地方,未果。 岁宁回到沈家时,脸上还有泪痕,眼睛红红的,十二岁的女孩子,在人界还是豆蔻梢头二月初,但是在涯安境的岁宁,红红的眼眶里黑白分明的眸,目光坚定。 进了沈家大门,抬头看看沈府这块牌匾,她想,从今以后,这块匾,她沈岁宁来扛,爹爹未完成的事,她来做。 她瘦了很多,一个月前,姐姐还捏着她的婴儿肥,叫她煮鱼汤,半个月前,她用鱼汤和姐姐换了一坛桃花酿。 她在悬岭藏书阁内喝得酩酊大醉,打翻了书案上的烛台,差点点燃藏书阁,幸好北坡的阿明来找她换药,救了她一命。 沈岁宁于醉酒次日重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所以她挑灯夜战,在藏书阁内苦读医书。 现在瘦了,没有婴儿肥,眼睛显得大了许多,为了配合眼睛里的坚韧,脚步也一步一步踏得十分坚定。 她直接走到议事厅,已经通知了族中长辈和小叔,厅中议事。 岁宁进了议事厅,径直坐在首位,那里曾经是沈青云的位置。 “岁宁回来了。”先开口的是小叔。 “回来了怎么不先去看看你父亲?”是二阿公。 “列位阿公,还有小叔,从小看岁宁长大,如今岁宁没了父亲,只剩下一身无用的嫡系血脉,不知各位可还愿意支持父亲,让岁宁继承他的遗志?”岁宁没有回答,扫了一眼坐在书房的几个人,开口问道。 沉吟半刻,大阿公缕着胡子说道:“岁宁小女娃,如今还未出悬岭,为何就要着急坐这家主之位呢?” 岁宁扫了一眼余下的几位,沈家小叔低头思索着什么,别的几位阿公看向大阿公,心中赞许。 “除了我还未出悬岭之外有什么问题吗?”岁宁目光停在沈家小叔身上,他仍低头思索,毫无反应。 几位阿公也沉默。 她迟早要继任,这是父亲和他们讨论出来的,她是沈家这一代里,唯一的继承人。 “你们可知家主令?”岁宁张开手心,文无在她手心变大,直到长成人身,一个小小的孩子躺在岁宁手心,瞧不清性别。 沈家小叔的终于抬起头。 “家主令竟然到了你手上,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哥一生做事滴水不漏,怎么会拱手让出家主令。也罢,既然大哥早料到有今日,如此安排,我信他,也信你一回。”沈家小叔先是自嘲,然后看向岁宁,眸子里,流光更甚,心中已有决断,虽不知对错,“众位阿叔,沈家人可悖逆家主,却不能悖逆家主令,违此令,与判族同罪。既然大哥吧此令交到岁宁手中,我沈流云从先家主遗命。”沈家小叔起身,退后两步,率先向岁宁拱手。 这一辈的嫡系一脉里,能继承家主位的也就只有岁宁了。 大阿公叹了口气。 “我们老了,终究沈家的命运,我们的手,握不住了,青云之死,我们难辞其咎。但这族规不可破,身不在悬岭,心要在啊。”大阿公站起身,不似先前,缕着胡子的手,竟在颤抖,他有幸,见到了家主令。 剩下的几位阿公也起身,拱手。 岁宁走下书案后的主位,“劳烦诸位长辈今后指点岁宁。” 沈家新一代的人,在涯安境成长起来。 这一天沈家二姑娘沈岁宁的名字,涯安境众人皆知。 虽然这些人显然更加疑惑沈家这千百年里,长幼有序,嫡庶分明,沈家大小姐还在,二小姐就当了家。 涯安境一大奇闻。 同一天,沈家族中内斗,沈家大小姐在宅院之争中如何如何被打败就被编成故事,在茶楼酒肆传得不亦乐乎。 尘埃落定后沈家小叔带着老娘回了涯安境南侧,沈老夫人死活不愿走,最后众人答应让她抱走沈青云牌位她才流着泪,离开了沈府。 这座府邸里,她送走了自己的丈夫,又送走自己的儿子,她本不想离开,小儿子和她说:“岁月不回头,何苦苦了自己。”她流着泪,捻着佛珠,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这里,她活过的岁月忽而出现在眼前,那一刻,她突然看开了,抱着牌位的手紧了紧,流着眼泪离去,人生最多乐于此,最多苦也于此,如今,何尝不是解脱。 最后一次回头,她看向门口目送她的岁宁,其实还有一人,当初她憎恨,如今,竟也惦念。 捻着佛珠,余生什么也不做了,就为这几个孩子祈福吧。 第八章 沈家孤女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正坐在火盆边,和阿锦一块儿添着木柴,听见声响,桀宇已经提着剑站在门口了。 “你说你这人,不取暖,老生个火盆干嘛啊,这些年,怕是这宅子附近的树木,都快被你砍伐光了。”语气中都带着笑意。 看来和阿锦聊得很开心,桀宇想。 身上一凉,看来伤口的血还是没止住,浸透了里衣,刚才一路赶来,竟丝毫没有感觉。 现在脸色苍白了几分。 “你怎么了?”临渊也看出来,他头上冒着冷汗。 阿鼻地狱,果然名不虚传。 “你现在跟我走。”让她知道,再帮忙处理伤口,还不如用刀再捅深一点,一劳永逸,所以抿了抿嘴,不说话,直奔主题。然后率先出去。 临渊见状,想也不想,直接跟了出去。 她很没见过桀宇这种样子,面上不显但眼睛里寒气逼人。 桀宇带临渊回到沈家,这一次,有阿穆跟着一起。 “闭上眼睛。”桀宇捂住临渊的眼睛,转瞬就到了沈府。 临渊诧异,但这种诧异很快就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 能建府邸建一整条山脉的男人,发生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其实,那座府邸的风水,像极了爹爹说人间对于陵墓风水的考究,所以住在那里,她的内心感觉其实很怪异。 沈家门口很冷清其实平常也一样,但是这一次这种冷清是发自骨子里的。 “扣扣扣……”出来开门的,是岁宁。 早接到通知,说长姐当归,她就在门后等上了一个时辰。 “岁宁?” 岁宁一身白衣站在门后,眼圈红得发肿。 临渊瞬间明白了,瞪大眼睛,跪在地上大喊:“爹爹、爹爹、爹爹……临渊,回来了。”这整个涯安境,能让岁宁戴孝的人,还有几个,但是让她悲伤至此的,就那么一个人。 岁宁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拖起来,桀宇默默转身,向侧门的方向走去。 临渊拿出白色腰带,系在临渊身上,“阿姐,你带着它进去吧。”桀宇偷偷回了临渊阁。 沈青云的牌位那里,空了一个位置,但香炉上还有香烟袅袅。 临渊拿着香,作揖,跪下去,过了一会儿抬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阿姐,如今你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以后岁宁保护你,做天下最好的妹妹,可好。”岁宁的小胖手拿着手帕,给临渊擦眼泪,很仔细,很轻柔,就像岁宁在她耳边吐出的话。 岁宁的眼睛,和沈青云一样,多了她不曾有的坚韧。 临渊的心脏抽了一下,很疼很疼。 她抱住岁宁,闻着灵前元宝蜡烛香的味道,眼泪打湿了颤抖的双肩,她的双肩,也浸泡在泪水里。 临渊觉得,岁宁这几天过的肯定很不容易,摸摸她的头,说:“阿姐,回来了啊。” “可是阿姐,现在,岁宁成家主了。”见临渊望着自己,她继续说:“掌家主令,打理整个家族。所以呢,”沉默几秒,“所以,姐姐,以后,还是我保护你。 “岁宁,阿姐永远是阿姐,不会变的啊。”在临渊心里,岁宁成为家主是迟早的事,她是沈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孩子,而自己,生在沈家,却不通药理,于情于理,家主之位,都应该是岁宁的。 岁宁心中一痛,她猜到临渊的想法,踮起脚主动抱上去。 临渊也拥紧她,不过,是因为心疼。 岁宁,也要背负这个枷锁过一生了。 沈临渊带了个男人回家的消息在涯安境猛地被传开,嫡庶之争有了定论,约莫是沈家长女沉迷男色,无心继承家业,而且,沈大小姐其人不孝,沈青云尸骨未寒,就带了陌生男子回家,在临渊阁终日缠绵。 相比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沈府内部就和谐多了。 沈家众人待她也神色正常,好像她在沈府离去正常,归来也正常。 沈青云下葬当日,额间突然长出了一片桑花瓣。 涯安境众人,神色慌张。 临渊暗戳了岁宁,岁宁当天回去后立即找大阿公,问这朵扶桑花在涯安境的意义。 “大阿公,这扶桑花为何会突然长在我爹爹头顶?而且,初见那扶桑花时众人神色皆显慌张?”临渊躲在屏风后,这是议事厅,家主亲召,否则不得入内。 门口当值的侍卫手中靠着墙感觉比别处都要神器。 “岁宁啊,这是沈家的灾啊,哎,我本不欲说,但既然他回来了,就说明青云是命中定注有此一劫。十六年前,你阿姐出生之时哭则雨落,笑则天晴。当时的上代家主认为此女不详,欲诛之,门外突然来了一男子,穿着黑色的斗篷,脸隐在帽子后面,他说你姐姐生来尊贵,不是凡间女,但不知道她的命格,是否经受得住这天生的贵命,于是用释缘石做法,压住她天生的贵命。” 那年他走时大声笑,声音穿透云霄。 其实他这一生,这样的笑只有过两次,当年大战后他发现还有一个自己,当时,他也是这样笑的,不过两次都被深深留在了别人的记忆之中。 大阿公叹了口气,继续说:“那黑衣男子走时说,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不久前,家主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十六年之期,已至。” “当年黑衣男子来到涯安境,涯安境的死了一批提刀的人。”岁宁说。十多年前的望月之夜,涯安境一夕之间死了一百二十一人。这是《涯安境志》中的原话。 听见大长老说此事与自己有关,原来真如祖父所言,临渊喃喃道:“沈临渊,沈家之劫数皆由此。”她在屏风后面自责了好一阵。 直到岁宁送走大阿公,走到屏风后面,握住她的手,才好些。 “姐姐,这只是大阿公一面之词,真假未可知,但显然,爹爹之死,与那黑衣人脱不了干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害爹爹的人,爹爹他,会保佑我们的。”岁宁的眼睛里冷光乍现,临渊眼神逐渐清明。 那一夜,除了沈青云,沈家的药师死伤大半。 后来,沈临渊常常想,若是当时愚钝些,就这么过一生也未尝不可,那时,她骑着孰湖,闯过了三界五行,身心疲惫,却不得所求。所有的希望都在湮灭,阿锦在身旁生了一炉火,她和衣躺在他身边。 第九章 人界通道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回到临渊阁,临渊闻到酒香,染上了三分醉意。 “成了?” “成了。”桀宇将酒坛举过头顶,朗声说道:“此酒名曰桃颂。” 临渊难得露出笑意。 桀宇目光及此,怔了怔,眸子里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丧期已过,临渊未着麻衣,却还是一身白衣,与他迎面相对,二人白衣飘飘。 “来,喝酒。”桀宇提着酒坛,临渊点点头顺手把阿穆也给召了过来。 桀宇从身后拿出三只玉盏。酒倒进去,似乎还能闻到桃花香。 “三盏桃颂,请君饮之。祝君半生喜乐,半生逍遥。”桀宇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个半生,何不祝我一生?”临渊前两杯酒一饮而尽,最后一杯,只喝了一半,就软软的趴在石桌上。 桀宇进屋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公子,真的要这样吗?”阿穆跟在后面,忍了许久,问了一句。 桀宇没有回答,但是阿穆知道,阿锦交代他的,他做不到了。 临渊醒来,还是粉色的帷幔,岁宁坐在床前,大眼睛盯着她,满眼的焦虑。 “阿姐,你总算醒了,醉成这样,不过那酒,味道真不错。你这几天都躺在这里,不知为何,我总担心你会醒不过来。”岁宁扶她坐起来,一边给她揉太阳穴,一边说。 “岁宁,桀宇呢?”临渊一直在回想醉酒之前的场景,暴躁的拍了拍头,问。 “阿姐,桀宇又是谁啊?”岁宁想了一下,问道。 “阿姐带回来那人啊,还有一个侍从,叫阿穆。”临渊对着岁宁的眼睛说,确认她是真的在发问。她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我的笛曰呢?”临渊拍着被子,四处搜索。 “阿姐在找这个东西?”岁宁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来。 临渊接过来,反复确认,确是笛曰无疑,但是上面多了个红色的香囊,香囊上绣了两个大字,“桃颂。” 这一切都很真实。但是桀宇和阿穆确实是消失了。 临渊理了一遍,桀宇消失之前,请她喝了新酿成的桃颂,留下了笛曰和桃颂的古方,走了,再然后,除了笛曰和桃颂,他的痕迹,被清除了。 临渊从屋里冲进院子,逢人就问,可曾见过一白衣男子,随身带一抱剑的侍卫。 岁宁跟在后面,奈何她人小,怎么也跟不上。 当天,涯安境坊间传闻,“沈大小姐得了失魂症,寻找一梦中出现的人物,险些失踪。” 但实际上,问到第二十三个人时她突然就想通了。回临渊阁穿戴整齐,配笛曰。 初见时他来悬岭寻人,或许寻到了,就自己离开了。 “我醉了一天一夜,人界通道有眉目了吗?”临渊穿戴整齐出现在岁宁面前时,岁宁吃了一惊。 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涉及到这件事,她总是严肃的。 “没有,找到那个买办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岁宁有些气馁,她扣着青花瓷碗,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把火烧大一点。 阿锦送的,她说这个碗,是吉祥之物,所以临渊回来就把它给了岁宁。 “哦,预料到了。”临渊直接搬了个椅子,坐在岁宁的书案对面。 “放心,线索不会断。”临渊伸手揉了揉岁宁皱起的眉头。 临渊心疼这个妹妹,她在临石居和阿锦添柴烤火的日子,岁宁给自己戴上面具,借助文无坐上家主的位置,几位阿公,认的只是家主令,而不是岁宁这个还未及笄的家主。 凌源殿,平九星君拿着诛神鞭回来复命。 虞幕背对着平九平君,站在星耀图前面,里面有一颗星,虽然十分暗淡,但是,却突然有了光芒。 “殿下,属下未发现昆仑君踪迹。” 平九跪在地上,双手托着诛神鞭。 虞幕的脸隐在暗处,瞧不清脸上的神情。“你竟然回得来,那就说明我当年对你还是留了余地。如今三界六道,都臣服于我父亲,就算你回来,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虞幕的手拨了那颗星,星耀图没有任何反应。 “这诛神鞭,出星罗阁一次,若无生魂喂食,你道如何?”虞幕接过诛神鞭,在地上挥出一边,竹简散落在地。 “属下之诸神知神鞭诸神之意,已提前喂食。”平九星君答道,语气平静。 “你先下去吧。”虞幕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平九星君,端详着诛神鞭。 走出凌源殿,虞幕脸色煞白。 “你以为,你以为,重活一世,当年的事,就能有个结果了吗?我灭你一次,灭你族人一次,同样能灭第二次。”虞幕心想,一鞭挥在星耀图上。 星耀图无损。 这是第一代天庭集众生心口处一点皮所做,乃是世间最顽固之物。 殿下想法越发深不可测,刚才竹简震碎,他以为,那一鞭,是要落在他身上的,平九星君走出凌源殿,顿时脸色煞白。 扶桑回到冥界,老冥王坐在冥王殿上。 “你的执念太深,不适合这冥王之位,你不懂得对冥界众生负责。我助你是要你看得开生死,不是为了你深陷泥沼。”老冥王闭上眼睛说,像是失望至极。他退居河渠八百多年了,若不是听闻天上那位已经得了消息他也不愿出来,实在是他救下来的孩子,在他身边几百年,一千五百年前的结局他无力改变,但一千多年之后,他能做的,就是再保他一次。 “你可知我是谁。冥王扶桑的怒火也是你承受得起的?十八狱主已在冥王殿外请罪,你也愿与他们同罪?”没有温度的语言,很适合冥王殿的冰冷。 老冥王瞪大眼睛,他相信扶桑能做得出来,拿出释缘石,释缘石直接飞到了扶桑手中。 “释缘石认主。”扶桑淡淡地说,它守护昆仑君的灵识一千五百年,只认昆仑君的血脉。 “既然这冥王殿你放不下,你就守着这里吧。尘埃落定之后,冥界归还于你。不要想着逃,冥界在我眼里,也就这样了。” 扶桑带着面具露出的眼睛左右看了一眼,墙体上瞬间爬满了阴火,阴火焚烧过的墙体,长出无数奇怪的纹路。(扶桑树的枝条) 这些纹路提醒了他一场关于一千五百年前的杀戮。 “前世之因,后世之果……哈哈哈哈。”老冥王跌坐在台阶上,头发散乱,突然又站起来,坐回主位,不多时就把自己化成了石雕。 十八狱狱主受正心之刑。 扶桑喝了一口随身携带的酒,烈火焚心。这是他的正心。 第十章 昆仑君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一千五百年前,那时的昆仑山也还是终年积雪,有一女子向北天君求了昆仑山做成年礼,北天君允诺,待她成年,这昆仑山就是她的成年礼。 那时离她成年还有两千年。 她孤身一人,就来了昆仑山,在昆仑山北坡凿了一个洞,蜉蝣笑称她为昆仑山君。 当时族人都笑她没志气,日后继位北天君,这诺大的北天境都是她的,偏偏她只要这昆仑山。 她跑到南天境,问祝融要了神火的火种,在昆仑山北坡的洞中燃起来。 此后若干年间,昆仑山上,终年积雪严寒,而这北山洞中,却十分温暖。 浮游开始的时候还会经常来找她,后来浮游被北天君放在北天境军中做了前锋,除非她跑回北天境,要不然百年也不会见上一次。 “这就是唯一配得上殿下的女子?”橘灵仰头问平九星君。 “据说她殒生后有一缕元神散落到这昆仑山上。喏,你现在看过去,这昆仑山绵延的地方或许就有她灵魂的碎片。”平九星君手指了一圈。 自从上次出去寻找昆仑君元神失败,星罗阁又多了一个守阁人。 昆仑君消失一千五百年,在这天地间还流传着昆仑君的故事。 这一代天规甚严,橘灵也是偶然间听路过星罗阁的侍女说起昆仑君此人,才在平九星君处打听到虞幕和昆仑君的往事。 “一千五百年前,北天境覆灭,昆仑君提着剑从昆仑山来,穿着浮游将军的战衣与仇人大战,最后不敌,在南天门前拔剑自刎。听见过她的人说,昆仑君绝美,当时她还年少,那种美,是决绝之美。” “殿下这些年就没想过为昆仑君报仇?”橘灵听得入了神,若不是平九星君被罚到星罗阁,他还没有机会骗他讲一千五百年前的故事。她眼中出现了一个女子提这剑,在南天门前自刎的模样。自己似乎,能感觉到当时她的绝望。 “哼,你还是太小了,传说又没有谁真正见过,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平九星君转身欲走,被橘灵拉住。 “你说你要见昆仑君,我带你见了,你说要听她的故事,我也说了,怎么,还不走。”平九扯回自己的袖子,说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昆仑君的仇家,是谁?”橘灵伸出手,手指上落下一片晶莹的雪花。 平九听完也没回答,直接转身就走。 “你若走了,这两卷《神农》我就私吞了啊。”橘灵手上多了两卷竹简。 平九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那两卷《神农》现在不给,他总有机会拿到,只是要花点心思,懒得和这丫头再费唇舌。 橘灵慌忙跟上去,心想还是这《神农》分量不够,下次我寻到好的,不怕他不说。 一千多年过去了,这昆仑山的高度又增加了不少。 昆仑山下的泉水,还是那样清冽甘甜。 扶桑看着那两人离去,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这世间有谁做下的孽可以不用还? 他在刚才两人待过的地方一挥手,出现了一个洞口。 他带了点东西过来,藏起来。 在涯安境的南侧,沈家小叔接到传书,风风火火的拉了匹马,就往沈府赶。 沈流云一边赶,一边想,下辈子投胎认准了投,只要遇上姓沈的,他宁愿安安静静的做他的孤魂野鬼,再排次队,轮个百年,重新等个好人家。 这辈子好不容易十五岁熬出头,大哥做了家主,自己跑到涯安境南侧过了几年好日子,老娘就抹着眼泪跑到他的小茅屋来。大哥死的时候他还惊慌了几天,怕这家主之位落到他头上,结果来了个岁宁,接下了这个烫屁股的位置。刚高兴没几天,又被两个小丫头拉回泥沼中。 沈流云把马放到河边,喝水,自己在那里打水漂泄气。 他一腔的悲愤无处安放,只好打打水漂。 沈家人这个身份,他避之唯恐不及,但是有人要欺负他侄女,他能怎么办。 沈流云泄完愤,骑着马,继续往沈家赶。 沈临渊和沈岁宁在议事阁与这几位阿公僵持了一个上午,还没有人妥协。 这涯安境的买办都出自几大家族,因为有了悬岭,药品类几乎被沈家垄断,砒霜也在药品类,这个买办,应该出自沈家。 而岁宁这几日研究了一下文无,文无记载了部分家族最核心的秘密,不过由于她继任家主时未出悬岭,还有部分无法查阅,但她知道,这几位阿公就是沈家的买办出身。 临渊旁敲侧击,问不出结果,只好和岁宁弄出议事阁这一幕。 一个上午临渊和岁宁轮流在这里守着。 “几位阿公,要是有什么突然想起来的往事,就和岁宁说一声,要是实在没想起来,我们就在这里,慢慢想。”岁宁喝了口花茶,开口。 口中还有桃花香。 一上午,这句话临渊和岁宁已经说过好几遍,但是几位老人虽然气得脸色发青,但就是不说话。 临渊也过来了。 看了一下时辰,差不多要到了。 沈流云进入沈家议事厅,一路畅通无阻。 沈青云当年有令,他能去的地方,沈流云都能去,但是沈青云去过的地方,沈流云是能避则避。 沈流云直接拿起岁宁喝过的茶,一饮而尽,脸色铁青,比在座的几位阿公还难看。 “诸位,家主问话,该说的也就说了,有人妄图动我沈家,几位阿公难道能坐视不理?”沈流云叉腰道:“这是家族之事,怎么几位阿叔一大把年纪了还分不清孰轻孰重?” 沈流云看着这一个个老顽固,心里来气,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消停,让他大早上就从涯安境南侧往沈府赶。 几位阿公脸色变幻莫测,还没明白事情怎么就上升到家族层面了,这下怎么说都是他们不占理。 “几位阿公想将往事带到棺材里,我沈流云第一个不答应。我大哥从十八岁继任家主,一直到死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也是对沈家有功的人,如今死于非命,难道家主的性命都不值得我们不顾一切去查一查吗?那岂不是让嫡系心寒。”沈流云想起大哥当年继任家主后,立刻把他放去涯安境最南侧的药垆,远离家族的束缚,越说自己越动容。 几位长辈坐在那里,相互看看,通了口气,摇摇头。 沈流云越怒,“诸位,你们以为我会来干嘛的呢?我这些年在那边缘之地不钻医术,却研究了一种毒,与人界用蛊的手法不谋而合。” 临渊和岁宁就在旁边不发一言,看着沈流云叉腰站在面对着那几个老顽固,好像又有那种可以有依靠,可以躲在长辈身后的感觉。 第十一章 有门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这些年沈家人也有耳闻,沈流云在南侧药垆,不修习医术,反而钻研了一门毒术,并且小有所成,养了一只五彩蜘蛛,为他控毒。 他提取的毒,最初是出自这只五彩蜘蛛,身边的毒物运用的炉火纯青之后此人越发怀念初入毒门时无法控制毒素剂量的时候,于是就开始随意试毒,多了就让这蜘蛛吸一点出来,少了就让这蜘蛛咬上一口,补一点。 久而久之,这只五彩蜘蛛已经成了天然的毒蜘蛛,汇聚百毒于一身。只要传言说沈流云要出南侧药垆,涯安境的人都会安分上几天。 沈流云从腰间取出一直竹筒,竹筒里装了什么,大家都明白。 “流云,你可有想过,沈家每隔几年都会有人填补这个位置的空缺,最后只有我们五人守在家族宗祠里,以旁支的身份参与到嫡系对沈家的控制之中?”四阿公开口问沈流云。 这是上午到现在他们中第一次有人开口。 临渊仔细打量了四阿公,四阿公平常都带着一张笑脸,对谁都和善,但从不与人过分交往,所有的关系几乎都是保持在淡于水的境界,相比其他几位,在族中口碑算好的,仔细想来,四阿公对每个人都保持着比较安全的距离,不过分热络,如今能先开口说话也是难得。想来应该是小叔从前与他有过什么渊源。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有联系,那就是有通道,我们现在要的就是这通道的入口。”沈流云见四阿公开口,这才理了理衣衫,坐了下来,把那竹筒挂回去。 “我们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你看这水,你打翻了它,它还会回到杯子里吗?”四阿公将面前的茶水打翻,茶叶和水都跟着流出来,流向四面八方。 几位阿公也全都看向这茶,面色缓和了不少。 “阿叔,你还当流云是九岁那年吗,覆水难收关这通道何事?”沈流云把那杯子扶起来,笑道。 临渊和岁宁在一旁看着他们斡旋。 “那么多年,脑子也和你医术一样不长进是不是,当年骗你是沈家家规所在,让你记恨到现在。你以为涯安境与人界有什么不同,我们是上古神祗的族人,侥幸为人所救在涯安境偷生不易,出了涯安境,对于天上来说我们是应死之人,对于人界来说我们代表了无上的财富和长生的法则,而涯安境的人去到人界,又有的被浮华迷了眼,不愿回来。我们几个老骨头,就是这些茶水里的茶叶,带着涯安境外的水泡被发胀的茶梗,又滚回涯安境中。”四阿公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这些话,恐怕是他一年里除了几位阿公外和别人说话的总和。 临渊和岁宁对视一眼,看来当年小叔与几位阿公真的有很深的渊源,结合小叔的表现和阿公的语意,不但有渊源,还有过节。 “少和我扯那些,我只知道,大哥死于非命,与砒霜有关,买办横死,我现在要的就是这条通道。”沈流云有点激动。他一大早从南侧药垆赶过来,就是为了这几个老家伙,想当年他好不容易逃离沈家,想在涯安境先找个地方安身,还没逃出十里,就遇上这老头在路上自己和自己下棋,他好奇,凑上去,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他已经到了悬岭,之后在悬岭上一待就是六年。 之后在大哥继任家主那天,才知道,这老家伙也是沈家祠堂里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 “实不相瞒,诸位阿公,我和岁宁后来查看爹爹和众人遗体,此事作乱的可不只有扶桑花的主人。当天夜里死于非命的族人,真正致命的不是敌人的刀剑,而是人界特有的断肠草,此药,是我族人的克星,涯安境内,禁止出现这种草。人界开始有人渗透到我们中间了。”临渊接着沈流云的话说,最后一句话,临渊是对着大阿公说的。 要说服一股势力,说服其中最强势的人才是关键,临渊觉得她说不服大阿公,但至少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姿态。 不卑不亢却铿锵有力。 “也许有人是在打悬岭的主意,也可能,不是人界,是天上,反正涯安境的存在不是秘密了,你们要是还这样故步自封,那我们永远是被动的。”岁宁说。 “你们不懂人心之可怕,把你们放在涯安境,是因为涯安境是当年的神祗留给我们最后的净土。沈家人只以医术立家,你们要是被人心上了防线,这颗医者仁心可就不在纯净了,更何况,这是九死一生。那通道暴露出来,涯安境就不在是神秘的存在了。”二阿公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梗。 很多往事纷至沓来,他在人界逗留了许多年,看着深爱过的姑娘两鬓斑白,最后死在自己面前,叹了口气,当年他也差点回不来了。 “有人闯入涯安境那一刻,涯安境就不再神秘了。人界有多难闯,也要闯了才知道。我们涯安境,这些年虽都是一族人,到涯安境后都各自回归小家族,不再联系,如今沈家在第一场搏斗中失利,未来会有更多人把我们当做随手可欺的软弱羔羊。而且,我爹爹和沈家众人的大仇不能不报。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比黑衣人更可怕。”临渊反驳二阿公。 这些人害死了她的爹爹,害她长大,害岁宁余生画地为牢,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们去吧。” “你们去吧,悬岭顶峰的佛陀,有一颗佛珠,是涯安境的锁。” 大阿公一直沉默,忽然开口说大家都吃了一惊。 大阿公叫五阿公取出钥匙,挂在沈临渊的脖子上。 “不过。只有你一个人去,也不算违背家规。这里的人,都是医者,而你,只是单纯的沈家人。”大阿公指了指临渊。 “好。”临渊脱口而出。 沈家小叔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它的五彩蜘蛛还没有正式出场。 大阿公带着临渊爬上了悬岭。他杵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在悬岭的台阶上。 临渊一个人的旅途。 第十二章 赌注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悬岭顶峰有佛陀,这是沈临渊第一次听说。 她在悬岭这些年期间,不止一次到过悬岭顶峰,从未见过有什么佛陀。 不过看这在祠堂打坐多年的大阿公都能拄着拐杖,慢悠悠的爬上去,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汗水却没流几滴。 临渊好奇,“不是说非沈家嫡系,进悬岭则忘前尘吗,临渊看大阿公好像没有被这结界影响,为何?”她气喘连连,喝了口水,继续跟着老头子的脚步。 “这就是沈家买办。沈家,与其他家族是不一样的。”大阿公的语气里竟然带着自豪,好像生在沈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 临渊看着老头,怎么也活了一百多年了,这悬岭的路,还走得稳稳当当的。这就是涯安境的神奇之处,在涯安境不到一百岁,都只能以中年自居。 像沈流云那样的,和临渊姐妹站在一起,都可能被别人看做兄妹。 涯安境的人,真正的长大是从洞房花烛夜开始的。从那以后,他们的人生有了衰老。离死亡越来越近。 “这里,是在你出生之后,才成为沈家自己的通道,从前不是这样,而我们,要成为买办,宗族里自然就有一套训练我们的方法。我们不是沈家嫡系,但是,从十六年前开始,我们就在眉心种下一滴嫡系的精血。” 上了年纪,有些资历的人说话总不喜欢一次性说完,中间哼哧哼哧呼几口气后接着和临渊说。 此时临渊已经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沈家的特别之处。 “那我爹爹死于非命也不是没有你们原因啊,你们取他精血,折了他不少的寿。”沈临渊随便想想就知道他们的嫡系精血从哪里来。小叔有一只五彩蜘蛛在,谁会不长眼去取他的精血,只有她爹,只要说是为了沈家,为了他和岁宁,叫他剜心他都能立刻去寻个匕首来。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带我来这里,可是心怀愧疚?”临渊恍然大悟,这群人,恐怕是因为欠她爹的。 “不是,这个事是当年我们达成共识了的。带你来,是因为在你们身上看到了血脉的觉醒,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一大把年纪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下注。”大阿公停下来,临渊埋着头爬,差点撞上他,惊了一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级台阶。 大阿公正色道:“你务必记住,我不仅是在用沈家下注,也是用整个涯安境。”那一刻,临渊脑子里有个叫服从的东西驱使着她,点点头。 后来沈临渊总是想那时候大阿公的表情,人生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本来应该彻彻底底绝缘的东西,总会有人再给你那么一点联系,然后自己看了一眼,就欲罢不能。 她被人半推半就的走上从前的路,不过从前她是孤身一人,但是再走到当年的境地,有一众人站在她身后,她不去深究他们心里利益的牵扯,因为再怎么样,这涯安境都是她的后盾。这一群人,愚昧、死忠,就算是刀光剑影,他们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前面。这种传承,是源自血脉,涯安境存在这些年是为了他们,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等她。 沈流云在碗里滴了滴血,喂给那只五彩蜘蛛,“菜菜,咱们吃饱饱的,好干活啊。这不孝的侄女,自己跑到人界去,丢这么个破摊子给我们。”沈流云剜了一眼岁宁,岁宁捧着医书,没有与他对视,他越来劲,声音更大了起来,“我孤独的娘啊,你不孝的孙女扣着我,不让我守在你身旁为您尽孝啊。” 菜菜喝饱了血,迅速爬回竹筒,动作之快,带着十分的嫌弃。 这下岁宁倒是瞧见了,笑道:“小叔常说菜菜通人性,我还不信,这下由不得我不信了。” 沈流云脸一黑,赶紧把竹筒盖上,像掷色子一样晃了一圈,里面的蜘蛛在竹筒里织了个网,虽然颠来倒去的,不至于要了它的命,但还是没有幸免于难,被晃得晕乎乎的。 岁宁更加觉得好笑。 其实沈流云,是四阿公知会临渊留的,至于四阿公用什么换得阿姐这样做,岁宁不知,只是临渊走时叮嘱她,暂时别放小叔回南侧药垆。 岁宁心想阿姐可能是担心也有人暗中给她下毒,所以特地把小叔留下来,她乐见其成,也就答应了。 一来是因为那几个老骨头里还有几个忌讳沈流云的大名,二来她刚接手家主位,诸事烦杂,她心力憔悴,不想多生事端,也怕阿姐担心。 不过这小叔在涯安境,除了沈家待不住,他在哪里都可以混迹个大半年。 所以一天隔着道门,就在她门外吵,她在哪间屋子,他都能搬把椅子坐在屋子外面,念念叨叨一整天。 岁宁翻书烦闷之余也认真听他念几句,直到四阿公家的小孙子来信,说四阿公请二公子到祠堂一叙,岁宁的耳朵,才安静下来。 至于二公子,则是因为起初沈流云听周围人叫他都叫二老爷,他听起来十分别扭,以前沈青云在的时候,人家称呼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叫声家主,他这个二老爷,当得很是难受,在这沈家,就他一位称老爷,为了拒绝这个称呼他忝居这二公子之位好多年了。 “哟,老头,还在下棋哪,这么大年纪了,手不抖吗?”沈流云是挎着竹筒去的,四阿公的视线正对他腰间的竹筒。 他反应过来后把竹筒的位置调到腰后,摆摆手道:“老头,跟你说实话,我们家菜菜,其实对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四阿公一言不发,沈流云直接坐到他棋盘对面,盯着他那盘棋,越看越眼熟,竟跟当年那盘棋一模一样。 当年就是这盘棋把他拐到悬岭,闭关学习六年。 “当年是这招,现在你还是这招,我小的时候好骗,长大了,你觉得你还骗得了我吗?” 四阿公也笑了。 当年他独自研究,准备做出一个棋局,结果碰上这孩子上来“帮他”,结果就是又被毁了一盘棋。 至于拐走他,实在是因为,这个逃跑出来的孩子,身上穿着沈氏的训练服,他当时看着被毁的棋局,实在难受,又拉不下面子,不好发作,得知沈流云的身份,二话不说,就把他扛到悬岭,交给沈青云。 这都几十年了,年少无知的事…… 也罢,这些因果,都做浮云。 沈流云执白子,毫不犹豫就落了子,错过了四阿公追忆往事的神情。 第十三章 通道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大阿公走到山顶的一颗当归面前,就让临渊挖开泥土,临渊挖断了当归的根须,大阿公捡起来,痛心道:“你看,这根断了,就是从源头被毁坏了,哪里还有机会成活?” 临渊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悬岭上的当归何止一株,挖坏了,再种一株不行吗?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大阿公脸上的痛心做不了假。 大阿公示意临渊再往下挖。 再往下三尺,下面别有洞天,一块木板横陈在眼前,临渊吃了一惊。 大阿公把木板移开,二人则踩着阶梯下去。 这株当归其实也是悬岭之上的一道屏障。屏障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了里面。 要不是大阿公带着,她也进不了这屏障里。 那痛心的表情,临渊权当大阿公是在惋惜这处结界。 阶梯的尽头有两行烛,从阶梯尽头延伸过去,直直排开,排成两列,没有在燃,但是有很多顺着烛身留下来的烛泪,显然,这里是通风的。 临渊下来后发现,悬岭之上是一个世界,地下又是一个世界。悬岭下的世界很空旷,就像涯安境夜里幽静的街道。 大阿公点燃烛,金色的火苗跳跃在烛芯之上,在墙壁上投射出大大的影子,瞬间墙壁像有了生命,让人心生畏惧。 对于未知的东西,恐惧总是思想上的先行者。 大阿公对着墙壁拱手,念了些什么,表情上带着极度的虔诚。 这世上可以让人如此虔诚的,只有信仰,他超越生死,主宰人的生命,婚丧嫁娶。 临渊也跟着拱了拱手,实在是大阿公脸上的肃穆影响了她。 跟着烛光,过了一个很长的弯道。 有一个金身的神像。周围都是黑暗,唯一能点起来的,只有神像前面那一盏烛。这尊神像性别雕刻不是很明显,虽然她手里提着剑,头发用红色布带束在头顶,但是五官十分柔和,穿着大大的不合身的战衣,倒像是个善财童子。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佛陀?”临渊心里有巨大的反差。 说好的佛陀,怎么是尊神像啊,“你看她这头发,这身形,不会是哪位天神坐下的童子吧。” 临渊指着神像说道。 “呵,这天界的神,有哪个敢将昆仑君召来做童子?”大阿公听了这句话,表情阴鸷,看着神像,两只手同时放在拐杖上支撑着身体,反问道。 “昆仑君?这是昆仑君的神像?”临渊睁大眼睛,她家悬岭,竟然供奉着昆仑君的神像。她看了看四周,心想这悬岭腹部,竟然被挖了那么大个洞,好好的悬岭,硬是挖成了腹中空,哪天沈家人在悬岭学习时,说不定哪天一开心,蹦狠了,就穿了。 “大阿公点燃神像前面的烛,正正经经的拱手拜了一拜。”临渊心想,老头子这把年纪,都是别人拜他,什么时候轮到他拜别人了,这一路走来,又拜通道,又拜神像的,着实奇怪。 于是临渊也拱手一拜,“昆仑君,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脸上挂着笑,明显不走心。 大阿公回过头瞪了她一眼。 临渊无畏,指着神像问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尊佛陀吗?” “当然不是,是那座。”临渊顺着大阿公指的方向看过去,是神像对面一座低调的佛像,低调到身高刚没过神像的脚背,仔细一看,好像昆仑君剑指的,也是那个方向,不像是巧合,而是就对着那尊佛陀。 大阿公扭动那尊佛像,地上出现了一道很浅很浅的水槽,是干的。 临渊犹豫了一下,在大阿公的示意下,在掌心割了一刀,那血流下去,正好填满血槽。 佛陀自己扭回来,在临渊脚踩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光芒。 她的手心还在流血,大阿公看着临渊有些发白的脸,叹了口气,点了她两个穴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洒在伤口上,止住血。 临渊在心里感叹:从前学医不成,在沈家是个实打实的异类,但好在这身嫡系的血,还算是有点用处。 大阿公取下昆仑君神像手中的剑,插在光芒出现的地方,其光更甚。大阿公大笑,这个世界,不是人人都有相同的机会见到这一幕,他见到了。 “你坐到中间去。”大阿公指着那光圈对临渊说。 临渊走到那光圈里坐下,大阿公左右扭动佛陀。 那是沈家的暗语,非沈家阿公不得知,就算是岁宁拿着家主令站在这里,也无从得知。 “大小姐,你记住了,现在,阿公送你去人界,你记得往北方走,五阿公占卜过你要的答案在北方。”大阿公眼里有泪花闪烁。上次在这里,送的他的养子,是从旁支中他所在的那一脉过继而来,但是,他是沈家在涯安境,为家族命运牺牲的第一人,其后才是沈青云,下一个是谁呢? 临渊已经消失在光圈里,他的眸子,复归浑浊。 大阿公把拐杖平放到面前,盘腿坐下,盯着临渊消失的那个光圈。 文无发出红色的光。 岁宁沈青云把临渊和岁宁的名字都烙在文无之上,看到文无示警,岁宁就知道,临渊不在涯安境了。 桀宇收到阿锦的消息,说不意外是假的,他想不到,那丫头竟然能追到人界来,好个丫头。 “公子,阿锦送来的消息……”阿穆脸上表情怪异,他看到桀宇看着阿锦的来信,竟然发了呆,傻傻的笑,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鼓起勇气,好不容易蹦出来几个字,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桀宇回过神,诧异的看着身边的抱剑的侍卫,问:“你方才还说,从来没有姑娘可以把名字留在你脑海里……” “不不不是,阿锦,阿锦是……”阿穆涨红了脸,欲解释,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桀宇看他窘迫,也不再打趣他,想到临渊,说“你去看看沈临渊,看看她来人界是从哪里突然钻出来。” 阿穆逃似的跑出近水阁。 桀宇笑意更甚,虽然事情没按他预料的走向发展,但这个情况,他十分满意。 暗自在心里对自己道:“也罢,我千方百计想让她安稳的结束这一生,她偏要往这里闯,既然来了,我是不会主动放手的。” 第十四章 入世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流云的头顶开始冒汗,四阿公这盘棋,逐步将他引回了当年,不过要比当时再晚一年的时间,因为这是一个完整了的棋局已经成了。 四阿公下得很是惬意,偶尔还要关照一下正在烹煮的茶水。 这涯安境许多事情沈流云都吃不准,但是有一点,四阿公是处男,他很确定。 不要问他为什么确定,看四阿公那张看似与他年龄相仿的脸,就能知道。 这张脸下面隐藏了他被岁月洗礼过的灵魂。 不过还好,他总爱做一些和他年龄相仿的事。 “你输了。”沈流云落下一子,整盘棋溃不成军。四阿公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品这山泉的滋味,就差点没忍住一口喷出来,虽然是及时刹车,吞了回去,但那个温度,从咽喉烫到胃里,四阿公赶紧躬身抱着腹部。四阿公的小孙子在门口见到这一幕,瞪了沈家小叔一眼,跑过来确认了一下情况,沈流云努力表示,这一切与他无关,四阿公也极力解释他只是被水烫狠了。 “我赢了。”那出去后孩子沈流云又说了一遍。 “这局棋明明是请君入瓮,死局安能有解法?”四阿公在仔细看了一下棋盘,他输得彻彻底底的。疑惑地看着沈流云。 “死局是因为它是在你眼里,而在我眼里,绝处可逢生,所以它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出来。”沈流云看向四阿公,挑挑眉。 “因为没有人会甘于认输。”沈流云又说了一遍。取下腰间的竹筒,把玩着离开。 “老头,当年我九岁,如今我三十六了。”沈流云走到门口,在四阿公那孙子目光的注视下对四阿公说道。 四阿公闻言,把目光从棋盘移到门口,正看见沈流云转身离去。 当天,四阿公在对着棋盘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兴奋地收起棋盘,收拾了祠堂横斜的香烛,重新摆出一个棋局。 临渊这时候已经是一个清秀的人界女孩儿了。 她是被哑阿姐捡回来的。 这几天,她常常在回想大阿公最后说的话。 大阿公说话也不会看形势,有什么重要的讯息早憋着不说,她被光圈带走那一霎那一口气儿全都说出来,关键是,他只听到大阿公说五阿公占卜过…… 别的,也没来得及听。 她在人界醒来的时候还不适应这里的温度变化。 躲在山里一间茅屋的柴房里等雪停,嘴唇已经冻得发青,哑阿姐做饭的时候在柴房里发现她 ,那时候她正抱着膝盖蹲在柴堆旁看着这雪发愁,哑阿姐带她进屋,洗漱后换上了青色的小袄。 哑阿姐不常下山,小屋里屯了足以独居三月的食物,最让临渊惊讶的是这里竟然还有新鲜的时蔬,虽然是小茅屋,但是里面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哑阿姐不常与临渊交流,因为她比划的,临渊都看不懂。 沈临渊被困在山里已经过了两天,其实这样的生活她很喜欢,她可以洗米,哑阿姐做饭,在这冰天雪地里她围着土灶,给哑阿姐添柴,像极了她和岁宁在涯安境那几年。只是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些唏嘘。 当年她和岁宁去极寒之地采药,被困在那里,她抱着岁宁,躲在一旁的洞中避风雪,待了三日,嚼着野菜撑了三日,三日后是沈青云出现在那里,把她们一个个抱出来。 后来岁宁常笑她,阿姐好眼力,采了一箩筐的野菜当药草,我二人才能安然无恙的等爹爹来救我们。 临渊一边添柴,一边笑,哑阿姐看得好奇。 临渊感受到哑阿姐眼里得疑问,淡淡道:“以前,我和妹妹住在山上,也是这样的情景。”临渊突然有些馋岁宁的鱼汤了。 哑阿姐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到:“你笑得那么开心,他们一定留给你很多好的回忆。” 临渊惊讶这哑阿姐竟然还会写字。 不过只是一刹那的惊讶,转瞬即逝,她点点头,说:“他们啊,是很好的家人。” 这一刻临渊突然开始痛恨,痛恨那个在沈青云身上种下扶桑花的人,那个杀死他的人,还有,克父的自己。 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为什么她活着,爹爹却要死。 临渊眸子冷了下来,她总感觉有人在逼着她走,但她还不能停下来。 “冥王,你可知仙约不可违,你挑衅仙约可知后果?”那团灵气里传出的声音还是嘶哑的,也不知道他一年能开几次口。 “那又怎样?”扶桑冷冷的开口,早知道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当初就不应该随意与他定这仙约。 “她避不开的,你以为你放过她她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这是她的命,她逃不掉。”那人冷笑,说道。 他们,都是在承袭一场命运,这是他们本来平淡的一生唯一的变故,不过既然都被命运驱使至此,谁能安然无恙呢? 从前他是北天境上的神,他们食人间香火,享受着人间的供奉,那时候,他就是命运的缔造者之一,当时又有谁想过,神也有自己的命运呢,甚至当命运的咽喉被别人扼住,他都没看清把控他命运的人。 他已经被命运迫害至此,是个死在不周山的人,是北天境的堕神,但是,他还是想搏一搏。 扶桑被面具遮住脸,看不清表情,眼睛里没有温度,看不进心里。他身上的,是煞气,是阴气,这里满是灵气,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那些聚集的灵气突然变凌乱,围绕在扶桑身边,似乎要阻他去路,声音也不似之前平淡嘶哑,像怒急的咆哮。 扶桑突然觉得这人可怜又可悲,不过随即自嘲道,这年头,可怜又可悲的人何止他一人。 “她的命运,我来替她抗。”扶桑冷声道。 灵气还在四处浮动,扶桑挥挥手,又全部聚集起来。 “她的命运,你抗不了。”声音复归嘶哑。 “这一身血脉够不够。”扶桑不回头,说完,径直离开。 这冥界的新魂,头三天都是处于混沌状态的。 有不长眼的,摇摇晃晃到扶桑面前,直接被他挥手送回黄泉路,重走一遍。 这冥界的冥火,燃出幽绿的光。 扶桑突然抬头,四周飘荡的都是游魂,看不到天空,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冥界。 哦,他已经在这黑暗里,一千五百年了。 在黑暗里,比站在云层上还要看得清楚些,如今,他有些理解当年那人为什么不爱北天境,偏偏爱那被积雪覆盖的昆仑了。 第十五章 哑阿姐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第三天天气回暖,沈临渊收拾包袱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自己是真正的身无长物,属于她的除了腰间插着的笛曰,还有就是包袱里的从涯安境穿来的衣物。 身上穿的和包袱这块布,都是哑阿姐送给她的。 临渊突然觉得真的窘迫到了一定的境界。 她听到土灶旁的翻炒声,突然想起去向哑阿姐辞行。 哑阿姐看临渊这一身的行装,就猜出了她想做什么。 挥着手各种比划。 临渊看不懂,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天气回暖,但积雪融化还需要很久,现在出去很危险。”哑阿姐拉住临渊,找来纸币,写给临渊看。 油在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临渊直视着锅里的熏肉,突然觉得哑阿姐说得有道理,再怎么着急,饭还是要吃不是。 近水阁里,桀宇等了三日,仍然没有见到临渊,在近水阁凭栏看着远处的风景…… 从早上开始,阿穆就在花舟舫附近租了只小船,花舟舫上的姑娘对他招手,招了一会儿,阿穆起初还可以睁着眼睛站在船头目不斜视,直盯着花舟舫里,然后脂粉味渐浓,不知道哪位姑娘的丝巾飘落在他的脸上,阿穆脸刷的红了,闭着眼睛就开始背清心咒。 这清心咒是他和阿锦朝夕相处那段时间才背的,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再背过了,后来跟在桀宇身边久了,好像性子也沉静许多了。不过,每次见到阿锦,还是要故作一下镇定,但是架不住演技拙劣,每次都被阿锦看出来,反而嗤笑他。 花舟舫上的姑娘看着这个闭着眼睛,从耳根红到整张脸的男子,不约而同笑起来。 这年头,像阿穆这样,抱着剑,挎着酒的男子,都是嘴里讲着天下大义,却遍地风流的侠士,却在这种情况满脸通红,这然姐妹们不由得发笑,要不是看他一身锦衣,不像是个穷江湖,才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江湖人之流走入花舟舫,其好处在于他们性格中真的存在豪爽大气的成分,喝两杯酒,除了性命,什么都能豁得出来。 只要自称侠义之士的,一激动,钱财就成了粪土。 而花舟舫的姑娘们,尤爱这粪土。 “哟,清姐姐,你也出来了啊,从前你不是不屑于这些江湖客吗?”说话的女子头上别着个大牡丹花,看得隋清眼睛疼。 隋清是这群人中揽这单生意揽得最卖力的。那飘出去的丝巾就是她的。 “关你屁事。”隋清笑得花枝招展的,对着那女子说了一声,那女子顶着头上的大多牡丹花,扭着身子离开。 尴尬,但是故作得体。 “要不是丢了两只步摇,失了名声,又失了客人,这个地方,鬼才来。”隋清在心中腹诽。 算了,挣钱重要。 阿木一睁眼,隋清立刻眼前一亮收敛思绪,往前面挤,才走了一会儿神,她就被挤下来了。 斗志被激起,隋清一鼓作气的往前就挤。 远处桀宇手中捏了一个褐色的茶杯,喝了一口,被烫得不行,这个场景,他今天一睁眼就设计好了。 这些年里,阿穆被他的公子这样整过很多次,方法不重样,但是内容,大同小异。 他忽然睁眼就是想明白怎么回事了。远远看去,还能看到那人捧腹大笑。 事实上,捧腹大笑是真的,但是那幅画面却是因为某位公子兴奋过了头,被茶水呛得弯腰咳嗽,不过阿穆不知道,他还在想自己哪里得罪了自家公子。 “噗通……”溅起水花,阿穆的思绪被打断。 隋清姑娘挤得太猛,前面的人忽然一让,隋清落水的姿势十分完美。 阿穆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又讪讪的收起手指,放下剑就往水里跳,把隋清从水里捞了回来。 桀宇远远看着,感叹道:“说他愚笨,他就真的一愚到底了。悄悄的用点法术谁又能发现呢?”然后摇摇头,思索这傻大个什么时候才能打动那在临石居看火盆的阿锦那一颗芳心。 “你救我?”隋清从水里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阿穆。 阿穆点点头。 “有人会救我,我何时要你救我了。”隋清杏目圆瞪。 像是配合隋清说法似的,两个伙计,一人拿着竹竿,一人拿了件披风过来。 阿穆这才注意到隋清双唇已经发紫,还在不停颤抖。 “救了便救了。”阿穆平静的说道,脸上没有波澜。 隋清已经被他交到两个男子手里,裹着披风,再三确定他的表情,确定他救他,不需要会报之后,手终于在松开了怀里的钱袋子,郑重的对阿穆说:“大恩不言谢。” 阿穆已经的船已经划走了。 那两男子预支工钱,隋清紧紧捂住钱袋,最后想了想,还是打开,掏出里面最小的银子扔给那两人。 阿穆在船上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临渊来人界,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活该出糗。 阿穆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临渊来人界的消息,还是他在那个惠风和畅的日子告诉公子的。 后面有一双眼睛,盯着阿穆离去的方向,阿穆知道有人跟在他后面,掏出买给阿锦的铜镜,镜子里出现了那个女孩,浑身湿透,穿着青色的披风,租了一条小船,远远的在他身后。 湖中心升起了一股白烟,隋清在船上一跺脚,俩男子马上惊呼,而阿穆那艘船,已经走入白烟中央,消失不见。 哑阿姐煮了一锅冬笋,是去年冬天她从后山采回来的。冬笋熬熏肉,竟不比岁宁的鱼汤差。临渊吃完,剔剔牙,抱着肚子坐着,抱着她收拾好的包袱,就被哑阿姐赶回去睡觉了,说是天冷,捂着棉被暖和些。 临渊诧异,虽然她散漫惯了,但沈家家规,家族子弟,不得好逸恶劳,所以她活了这十多年,每天都能赶上日出。虽然诧异,但有得睡谁还能客气啊,临渊自己抱着包袱又回去了。 这雪一下,院子里的篱笆就变得越来越短。临渊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天空,小雪花又开始飘起来,到底何时她才能离开这里,他不知道。 吃饱躺下后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孩,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坐在冰天雪地里,吹着笛曰,但她只可远观,而无法走近。 临渊醒来,看着四周秃秃的墙壁,还不习惯人间。 第十六章 水至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两个伙计站在隋清面前,低着头,就等着隋清发脾气。 隋清爱财,众人皆知,今天让别人救了她,她开始怀疑这两个人存在的价值。隋清皱着眉头计算了半晌,觉得还是留着划算。 在隋清眼里,一切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以至于坊间传言,花舟舫的清姑娘视财如命。所以阿穆救了隋清,她担心,是担心这个人情,这个人情债需要花多少钱才能摆得平。 隋清打发这两人出去给她找阿穆的下落,今天离开,她竟然忘了打听…… 一大败笔。 临渊是被哑阿姐叫醒的。 那个给哑阿姐送东西的男子过来了。 “你想下山,就和他一起吧,你自己一个人,走不出这座山的。”哑阿姐写在纸上,将纸送到临渊眯着的眼睛前。 不是她赖床,只是这里实在是冷,好不容易才睡去,醒了再被冻着想再入睡可就不容易了。 临渊迷迷糊糊抱着包袱起床,一开门,冷风灌进来,打了个寒战。 外面已经有一个男子,戴着斗笠,站在风雪里了。 腰间配着一把剑。 斗笠遮去了他半张脸,临渊一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看他穿着粗布旧衣,哑阿姐把他拉到一旁,同他比划了些什么,那男子身上的竟然多了一丝烟火气,哑阿姐脸上也挂着笑意,临渊明白了什么,赶紧把头别开,心里已经认定这人一定是可信之人。 “你跟我走吧,跟着我的脚印,不要乱了步伐。”索魂的声音和临渊所接触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低沉而嘶哑,像被灼伤过,除了和哑阿姐说话,他都刻意把声音压低,听起来更加沉重。 临渊抱着包袱,点点头,挥手和哑阿姐告别。再回头,索魂已经踩着雪离开,她慌忙追上去。 走入雪中,又进了另外一个世界,哑阿姐和小茅屋都消失不见,四周只有茫茫一片大雪。她心中骇然,这不是什么大雪封了路,而是一个阵法,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设了一个铺天盖地的阵法,把这里分割成了真实和虚拟的世界。 这时候,临渊已经分不清哑阿姐房前屋后的雪和路上不见边际的雪,哪个是真那个是假了。 “这四周不能动,除了我带你走的路,别的地方都暗藏玄机,你伸手一碰,我们就困死在这里了。”索魂一直走在前面,但其实心一直在临渊身上,余光随时关注她的动向,见她小心翼翼的把手往雪里伸,出言制止了她。 临渊讪讪收回自己的手。 只是刚才有一瞬间,她记忆里出现过这个场景,不过一晃而过,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近水阁里,阿穆一边再三向桀宇保证临渊四个时辰之后就能到,一边在心里暗骂索魂见色忘义。 三天前他就将消息通知给了索魂,锁魂硬是拖到了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另一边,索魂在雪里打了个喷嚏,正了正斗笠,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明显感觉到有风雪吹进了他的脖子,他暗骂一句。 要不是近水阁那边催得紧,今天的几袋玉米他早就磨完了。 没办法,人家成亲都要得到父母的同意,虽然哑阿姐已经和他隐居多年,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怠慢了成亲这么大的事。 他也不想哑阿姐受委屈,但是他可就委屈了。 索魂在哑阿姐家里争取了三年,但是哑阿姐阿爹阿娘见他白天睡觉,晚上不知所踪,还有偶尔失联一两个月,不愿将哑阿姐嫁给他,他这才直接搬到哑阿姐家里,给人家当牛做马。 四个时辰之后,花舟舫旁边多了条船,摇着桨的那人正是阿穆。 临渊和索魂出现在湖边,瞪大了双眼,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上一秒,阿穆的船靠岸,隋清就抱着一件藏青色的锦衣踏上那艘小船,递给了阿穆,而阿穆也是一脸震惊,如被雷劈,脸涨得通红,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隋清看着阿穆窘迫的样子笑出声。 这时阿穆结结巴巴的问上一句:“姑、姑娘,我们素、素、素昧平生……”然后为难的看着隋清。 近水阁里,桀宇摆开棋盘,像湖边张望,等临渊的到来,没成想见了这一幕,笑得直打颤。 隋清把衣服塞到阿穆怀里,快速说了一句:“昨日的救命之恩。”然后转身,跑进了花舟舫。 花舟舫的姑娘手拿丝巾捂着嘴,大笑,打趣道:“这锦绣坊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吗,这清姑娘如今揽客可真正算得上是不拘一格啊。”其余人听了也跟着发笑,主要是因为粗布旧衣的索魂正在上船。 阿穆突然想起昨日好像是从湖里捞过一个人,不过当时脑子里都在想公子自己又是哪里触了公子的逆鳞,随手救个人,没想到人家上了心。 临渊和索魂已经上了船,索魂直接去摇起了桨,临渊注视着阿穆表情的变化。 她满腹的疑问,就等着在阿穆这里得个答案呢,谁知道一见到他,就见到这一幕,就暂时没开口,也就暂且憋住,总是要问清楚的。 索魂在船尾唱起了歌,当年初遇哑阿姐的时候她就是哼的这首歌。 此时此刻,索魂心情愉悦,心想,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阿穆前脚刚让她远离爱人,送临渊回来,后脚就出了这档子事,他甚至能想象到下次阿穆见到阿锦时手足无措的样子。 而隋清倒是松了口气,她找了两个时辰,才在陈年旧货里找到这身衣裳,不知道当时那个伙计怎么会多做了一件,白白浪费了一件好衣裳,还是上好的料子,只是款式不是当下时兴的。但是爹爹又告诉她,有来有往,她不愿意多花钱,送出这身衣服权当还了这分恩情。 隋清今天在湖边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遇见阿穆,什么挣钱都是其次,眼下最重要的互不相欠。 另外,这陈年的新衣服,也要发挥一下它的作用。 当年爹爹言,水至清则无鱼,所以她就叫隋清,隋清如今以挣钱为己任,在清水之中,游刃有余,不仅是花舟舫的清姑娘,锦绣坊的隋老板,还是城里出了名的守财奴,传闻她的锦绣坊开业那天下午,她提前离席,在花舟舫堵着知府大人的公子,讨回二十八两纹银。 第十七章 欠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沉默了一路,从见到阿穆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桀宇会出现。 当船驶进一片白烟之中,临渊闻到熟悉的香气,临渊想问阿穆的问题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香气愈渐浓郁,她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其实从见到阿穆开始她就有了,这香气只是让她更加确定。 她暗暗在船尾拿出岁宁给的药粉,这香气中突然加入一股药香,索魂和阿穆眼前出现了一阵重叠的近水阁幻影,阿穆自知中招,稳住心神,看了看空荡荡的船尾,拍了一把痴痴望着近水阁的索魂,索魂回过神,眸色还有浅浅的红。 临渊在水底卖命的游,这湖中心那么大,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游过去,有点后悔一时冲动。毕竟桀宇再怎么算计她也不过都是骗子的伎俩罢了,他在临渊阁待那么久好歹还留下了笛曰和桃颂不是。 她筋疲力尽,挣扎着游过去。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捞起来,想挣开眼看看救她性命那人的样子,眼皮实在过于沉重,怎么也掀不开,索性直接睡过去。 临渊是在极其喧闹中醒来的,外面有人正在唱着曲,她把门打开个门缝,外面的一个伙计暗自会意走了过来,一来就把临渊塞进屋子里。 “这是什么地方?”临渊问那伙计。 “这是花舟舫,清姑娘现在正在外面唱曲,这个时间是清姑娘的场子,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别出去扰了她唱曲。你要是惊扰了她,小心清姑娘把你扔回那湖里去。”那伙计语气不善,是当时隋清一脚把他踹下去他才勉强救下了临渊,临渊当时溺水,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抱住他不放,险些他自己也在水里起不来,他现在心中还有怨气。说完也不管临渊什么反应,就转身出去。 临渊走到门口,听外面传来的声音,黄鹂之音,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这么好的嗓子,她也是第一次听见。 “你先回涯安境吧。”桀宇是看着临渊的逃掉的,他把手里的两尊泥人放在书案上,闭目对跪在面前的阿穆说道。 “是。”阿穆抬头看着桀宇,愣了一会儿,他知道这次肯定会受罚,但没想到公子那么直接,把他扔回了涯安境。回涯安境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里有一个人,他暂时还不想见。 索魂见阿穆哭丧着一张脸出来,大概就能猜到是什么事,背过去先笑笑,在若无其事的转回来和阿穆道别。 阿穆头也不回,直接无视和他挥手道别的索魂,称兄道弟多少年了,从未觉得他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刺眼。不可否认,他有点嫉妒,索魂浑身上下都能看出情场得意。 索魂耸耸肩,突然发现衣服上什么时候又划拉出一道口子,回去之后哑阿姐又要缝补,他担心伤了哑阿姐的眼睛。 桀宇把他们都打发走后,自己摆弄着棋盘。 他在寻的那人,多年未归。 隋清的主场结束后抱着算盘就来找临渊。 临渊当时正在摆弄手里的笛曰,她发现这些天笛曰里面开始有了一些红色的纹路,刚开始的时候临渊没管它,后来纹路竟然逐渐漫延,像是体内长出来的血管,细细的,越来越像是某种图案。 临渊看得有些痴迷,没发现隋清进了屋,耳边惊现隋清拨弄算盘的声音,突然回头。 “你是我从水里救回来的,这救命的恩情我就算你五百两银子,我给你请大夫的钱是十两,你在我这里借助了一整天,花舟舫清姑娘的屋子可不是谁都能睡的,我算你二十两,不算贵,穿了我一套锦绣坊制的衣服,八十两,救你时你身上穿的衣衫不便宜,看起来也不是小门小户能买得起的料子,应该能付得起,我就不给你便宜了,总共六百两。”隋清快速拨弄着算盘,嘴里噼里啪啦的算着账。 临渊在她的目光上下审视下居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局促。 “哦,还有你的鞋子,也是锦绣坊的罗云锦制成的,算你五十两,总共六百五十两。”隋清看见她脚上穿着的鞋,急忙提笔,又在账本上添上一笔。 临渊之前在见隋清送阿穆锦衣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羞涩的人界姑娘,当时心中还笑阿穆见到姑娘就说不出话的性格竟然在人界惹了这么一朵桃花,现在看来,这倒像是朵食人花。 隋清算完账后,脸上换上甜甜的笑,好像刚才那朵气势逼人的食人花瞬间又变回了含苞待放的小桃花。 临渊右手拿着笛曰,食指在笛子上轻轻扣着,恢复了从容。 “你看这样如何……” “不用,就按我刚才所言。” 临渊刚开口就被隋清打断,在隋清眼里,有人这样说就是要赖账的前兆。 “清姑娘可否先听我说完?”临渊先前在伙计口中听说清姑娘,便猜测眼前这位应该就是清姑娘了。 “好,那你且说说看。”隋清抱着算盘略思考,决定让临渊继续说,这清水城,可没有几个人能在清姑娘算盘下成功赖账。 “既然你救了我,救命之恩当报,我给你写个借据,半年之后加上请大夫的和借住的钱我连本带息还你五百五十万,至于这身衣服和鞋子,我现在脱下来还你,你把我之前穿的还给我,可好?” 临渊立刻吩咐隋清身边的伙计,“取纸笔来。” “你是想赖我的帐?”隋清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伙计的动作,笑吟吟的看着临渊。 临渊心里没底气,她来的时候确实没有带太多钱,出了涯安境她也没有见识过人界的物价,口袋里带着的那几十两银子还是出发前岁宁给她装的。 在涯安境,沈家是一大世家,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再加上悬岭产出的药材,挣了不少钱,但是沈家的人却偏偏安贫乐道,恪守医德,不重钱财,沈家人十五岁在药垆坐诊,有药垆供奉,对钱财也没什么概念。 涯安境八成的大夫都出自沈家,以前她肆意妄为,后面都有沈家给她撑腰,大家对沈家都保持着一种尊敬,也就没有人委屈了沈家大小姐沈临渊。 但是今天,临渊知道,沈家救不了她了。 隋清的笑容渐渐变冷。 那笑声在临渊耳朵里依然如黄鹂之音,只是前后对比,这心境未免不同。 第十八章 提亲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锦绣坊对面的客栈被一位年轻的公子包下了,这个消息传遍了一条街。 这家客栈原本生意极好,后来换了个老板,听说这个老板是皇城来的富家公子,接手这家客栈几年,经营举步维艰,入不敷出,这应该是这半年以来唯一一单生意,一来就包下了整座客栈,整条街的人议论纷纷。 客栈的掌柜也愁,整间客栈就他一人,这几年客栈生意不好,老板减少了伙计的数量,去年开始,这间客栈就只有一个掌柜了。 这客人一来包下整座客栈,让他好劳累了一番,里里外外重新打扫了一遍,也不知道这位公子要包多久,他一人身兼数职,实在忙碌,偏生老板传来消息,说是要好生招待。 掌柜的是在猜不透这公子来路,在客栈待了两天,竟然没有出过一趟门,就连吃食,都是直接送到他屋里的。 临渊听说这个客栈的异样,常常在织布之余去阁楼瞧一瞧传言里那个包下客栈的富家公子。 她现在急需一个有钱的朋友。 大阿公只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断肠草一事必须有个结果。 那朵扶桑花虽然可怕,毕竟事出有因,而这个因,还是她自己,这算是因果循环,但是断肠草却是针对沈氏全族。 关乎自己的可以暂时放一放,事关沈氏全族,容不得她拖沓。 这三界六道没有几个人知道断肠草是沈家最大的死穴,沈家家主令可解这世间最毒之毒,沈家人专修医术,解毒亦是一绝,况且还有个将毒物用到出神入化的沈流云。唯有这断肠草之毒,沈家无人能解。 看来对方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想借由这断肠草之毒瓦解沈家,瓦解涯安境。 在人界蹉跎了数日,还没有一点头绪,又因为欠债被困在锦绣坊学做织工,临渊也开始有些焦躁。 自从隋清将临渊划入赖账名单之后,临渊就被隋清吩咐伙计将她送到锦绣坊。 隋清特意来看过临渊一次,看临渊用机杼看得直摇头,心中直埋怨自己眼力不佳,以至于损失惨重,看来这几年男人见得多,对男人的心思倒是把握得透彻,对女性的反而有些摸不清头脑。 第三日是人界的历法的十五,今天锦绣坊里的人竟然不惧隋清,全都放下手中的事物,爬上阁楼,聊着天,在等待着什么。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聚在一起了,清姑娘不是半个时辰后就要过来了吗?”临渊拉住一起织布的一个女孩问。 这个女孩叫隋溪,听说是隋清从请水城郊外捡回来的,才十三岁,织布已经是个老手了,动作十分麻利。 “让你叫隋老板,在锦绣坊清姐姐最受不了人间喊她清姑娘。下次被清姐姐听到可是要罚的哦。”隋溪还未回答就先挑出了临渊言语中的弊病。 “那今天这个阵仗是怎么回事?”临渊顺着隋溪的话问道。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个月今天,是是沈从来找清姐姐提亲的日子。”隋溪语气十分骄傲。这群人中,就她是被隋清捡回来,吃住在她家的人,和隋清走得也很近,自然要骄傲一些。 “每个月?”临渊疑惑。 “是啊,每个月都来一次又每次都被清姐姐提着扫帚把他赶出去。”隋溪的表情里有一点嗤笑。似乎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临渊笑了,每月来一次,十分敬业,也十分准时。 临渊也跟着在阁楼看了下去。 突然看见对面的客栈窗户开了一下,临渊看见一双眼睛,有些熟悉,她还准备再看一下,隋溪突然惊呼一声。 沈从那样子十足的纨绔子弟,她在涯安境的时候也见过一些。 据隋溪说当时沈从路过花舟舫,溜进去听了清姑娘的曲,听完准备默默离开,刚走出门口,就被清姑娘的伙计拦下,付了听曲的钱。于是乎喜欢上了清姑娘食人花和桃花交替的性格,欲罢不能,刚开始是频频来包下清姑娘的场子听曲,后来知道隋清还有一家锦绣坊,就买下了锦绣坊对面的客栈,盈亏不计,倒也没辜负他的本意,那家客栈一直亏损。 沈从每月回皇城办事,有时候就一去大半个月回不来,奇怪的是这每月十五提一次亲,这个规律从未打破。 “你给我滚,别让本姑娘再看见你。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我最近看上一个江湖游侠,送了他一件锦绣坊的成衣。”隋清叉腰道。 每次面对沈从,她都控制不住情绪猛彪。 “我每次都给你带那么多好东西,你怎么就不识货呢?我不点头,谁敢娶你?谁要是娶了你,就要做好随时被我戴绿帽子的准备。” 隋清后半句话发挥作用了,沈从语气还是那样,没皮没脸,不过眼神却是清明的,也就这句话,说得最认真。 随后,一刻钟不到,沈从被一脚踹出了隋清的屋子。 不过这已经是时间相对长的一次了。 沈从拍拍衣服上的鞋印,抬头对阁楼上的姑娘一笑。 阁楼上的姑娘也在笑,这是锦绣坊每个月最大的乐事。尤其是隋溪笑得最欢。 在隋溪眼里,这世上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最好的清姐姐。 “丫头,你不要笑,哪天我娶了你清姐姐你可还得叫我一声姐夫。”沈从对隋溪道。 隋溪身后一众锦绣坊的姑娘都笑了。 隋溪把临渊拉过来,问:“你觉得他能做我姐夫吗?”临渊还未回答,隋溪就对沈从道:“你要娶我清姐姐,我清姐姐可不嫁你。” 沈从忽然看见被隋溪拉过来的临渊,失神片刻,也不管隋溪怎样说,带着随从又离去。 隋清这才从里面出来,“今天的布织了吗,染坊的料子染出来了吗,新的花样绘出来了吗?溪儿,你下次再带着她们胡闹,小心我以后去花舟舫把你带上。”隋清大声呵斥了阁楼上的众人,又说了隋溪。一瞬间,众人皆散尽,阁楼上只留下了临渊一人。 “你还不走,还不赶紧去干活,还不上欠款你就好好在锦绣坊做织工,我稍后便吩咐伙计给你送来纸笔,你写信叫你家人来赎你。”隋清见临渊还站在阁楼上便对她说道。 临渊不回她,笑了笑,对着对面客栈的窗户大喊了一声阿穆。 对面窗户两扇一起打开,露出一个脑袋,临渊愣了愣。 第十九章 还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看你看,你阿姐的名字一直就没动过,进展应当一切顺利啊,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将我留在这里。”沈流云现在一天至少来找岁宁三回,这回正好赶上岁宁正在用文无查看临渊的近况,那名字没有丝毫动静,说明性命还在,在沈流云看来只要人还活着,就无大碍,就对着岁宁抱怨。 “小叔,岁宁虽不知你从我阿姐那里骗到了什么,但这报酬都给过了,你不好好在府中待着,依我阿姐的性子,你想要的东西可未必能够得到。”岁宁也很头疼,但是她与沈流云斗智斗勇下来,也知道了他的软肋,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 这世上,沈流云就怕两个人,一个是沈青云,另一个就是沈家四阿公,沈青云是长兄,自幼爱他护他,他是敬而生畏,而四阿公,则是因为九岁那年将他绑到悬岭,是沈流云机关算尽逃脱沈家命运之路上的一大耻辱。岁宁几日前亲手做了猪油糖去讨好四阿公的小孙子,从他口中套出了这件被沈流云钉在耻辱柱上的事,又用临渊的桃花酿让沈流云在醉酒中亲口说出临渊曾以一物换他许诺在沈家待上三个半月。 沈流云一天嚷着归去,却只敢来闹岁宁,不敢私下离去,想来那东西他应该垂涎已久,岁宁心知这小叔肯定是在阿姐处下了不少功夫,还好阿姐留了个心眼,没先将那物什交给他,她这位小叔言必行好说,行必果可就不一定了。 “哎,你们姐妹二人都是人精,可怜你们那还在南侧药垆的阿奶,没有亲人在身边照料。”沈流云把菜菜拎在手上,对着它抹泪,五彩蜘蛛在空中张牙五爪。 “阿奶就不用小叔费心了,我已经将同二阿公商量过,将小堂妹送去南侧药垆。”南侧药垆起初只有沈流云的一间小茅屋,当年沈家老太太去南侧药垆投奔沈流云,沈青云心疼母亲,又在药垆旁边建了个院子,沈老太太住的其实是那小院,沈流云平日都待在药垆。 临渊已经渐渐习惯沈流云这副模样,四阿公最近醉心棋局,潜心研究,整日只待在祠堂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也好有个人替她分担一下沈流云每日三辞行的压力。 …… 人界,桀宇的头从窗户里钻出来。 “沈小姐,是临渊阁太小关不住你吗,这才几日,怎么又来了清水城?” 桀宇还是老样子,一袭白衣,折扇合拢拿在手里,笑吟吟的看着阁楼上的临渊。 临渊没理会他的调侃,快速在脑子里盘算桀宇给他还债的可能。桀宇在人界可混得比她好多了,这一来就包下整个客栈,还有置在湖中央的房产,不仅如此,人家来人界还带了随从,就连能带她穿越雪山阵法的索魂也愿意听命于他。 临渊认定,桀宇是个有钱人,立刻决定把那些事情抛诸脑后,对隋清说道:“清姐姐,那人是我家里人,是我大哥,我偷跑出来,家里派了他来寻我,我欠你的债你找他就可以还上了。” 隋清听见有人能还债,因为那句“清姐姐”而皱起的眉头瞬间就被熨平了。 “他当真是你大哥?”其实隋清想问的是你确定他会帮你还债,但想到妹债兄偿好像也算天经地义,就改口问道。 临渊点头。 隔了一条街,桀宇看到临渊和那隋老板在说些什么,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对面的清老板已经换了一身衣裙带着临渊和两个伙计出现在了客栈大厅。 隋清在大厅坐下,拔下头上的两只步摇,一拆一合,两只合在一起,就变成了金镶玉的小算盘,又吩咐一个伙计和临渊去楼上叫桀宇。 客栈的掌柜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谁不知道花舟舫的清姑娘,锦绣坊的隋老板啊,和她讲个道理,她就能若无其事的讹你一番,时候不管你占不占理都要赔上一笔钱。 桀宇见到临渊,先是一惊,然后就被临渊拉着衣服往楼下去,出门就看见一个伙计站在门口。 “隋老板,这就是我大哥。”临渊站在桀宇身边,快速介绍完,埋着头。 桀宇有些摸不着北。 “我可不敢当你大哥。”桀宇摆手,临渊不看他,低着头,继续看脚尖,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 “怎么,因为妹妹欠了债就不认她了,这是你妹妹,看好了,欠了债她也是你妹妹。”隋清抬起临渊的头,和桀宇说,“你看一下,这是你妹妹在我这里欠下的债。”又把临渊写下的借据递给桀宇。 “沈小姐,你这才到几日,怎么就欠下这么一大笔钱呢?”桀宇看了一眼临渊的借据,先啧 了几声,然后看着身旁的临渊,低着头,不知声,看不清她的表情,两只食指来回打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桀宇满意的笑笑,眸子灿若繁星,隋清看了那一笑,也有片刻失神。 临渊低着头,欠款她是不担心了,她认定这笔钱桀宇还得起,就是在心中纠结,回涯安境后要怎么才能还得上这笔巨款。 毕竟沈家那几位阿公守财奴似的守着家族的库房,修桥铺路都舍得,但若要花在族中子弟身上,又是十分吝啬。 她虽然低着头,但是眼里的精光未减,默默在心里盘算这笔借款的出处。 手指打转,是她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虽然桀宇与她在临渊阁有一段形影不离的时光,但是沈大小姐不常用脑,所以这一幕出现,就成了桀宇眼里犯错小孩的样子。 桀宇一满意,就把财大气粗这个词完美的演示了一遍。直接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递给隋清,赎回了临渊后拱手对隋清道:“临渊在清水城身陷险境,桀宇多谢隋老板救临渊性命。”。 临渊不停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不是原谅,也不是释怀,而是合作,虽然是她单方面愿意合作,借桀宇的势,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现在非敌非友,只有那么一点故,现在就算是合作伙伴。 “不用谢,这下不就算是两清了吗?”隋清一挥手,身边的伙计立刻会意过来查验真伪。 验明银票之后,桀宇就将临渊带到了二楼自己对面的那间房。 第二十章 旧事重提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桀宇抽出临渊腰间的笛曰,当时要不是笛曰中间蔓延开来的血色纹路,隋清觉得是不祥之物,要不然这笛曰恐怕早就给临渊抵了债。 桀宇速度极快,临渊好没反应过来笛曰已经到了桀宇手中。 “说说吧,那桃颂是怎么回事?”临渊自顾自倒了杯水,淡淡道。当日她喝了桃颂,醉了一天一夜,而岁宁喝了却没事,最奇怪的还是桀宇和阿穆,仿佛在他们的脑海里被抹去了一般,好像是个梦,只与她自己有关。 “笛曰开始苏醒了。”桀宇仔细观察这血纹喃喃道。 “你说什么?”临渊没听清。 “啊,何事?”临渊音量有些大,把桀宇从沉思中惊醒。 “我说,当日的桃颂。” “桃颂,桃颂不好吗?” “你少打太极,我是想问我的酒量虽浅,但不至于三杯倒,而你,我醒来后,你在涯安境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在沈家见过你的人对你都毫无记忆。”临渊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淡淡道。之前桀宇为她还债,她说服自己给他一点耐心,听他解释,但是桀宇看起来根本不愿多说,她那点耐心被消磨殆尽。“喏,我原以为真如传闻所说,我患了失魂症,但是笛曰确实是在,可巧,我来人界最先遇到的又是你的人。” 桀宇饶有兴致的听着临渊分析,末了,点点头,端过临渊倒好的水,道:“不错,有长进。” 比起上次被禁足临渊阁,确实长进了许多。 然后拿起笛曰,起身在窗前吹了一曲安魂。 反复吹,用行动拒绝回答。 结果就是沈临渊和桀宇同住这间客栈三天,互不来往。桀宇打开自己的门,对面的门就砰的关上。 到第三日时,沈从又来了一趟锦绣坊。听说沈从刚进门,就被隋清踹了出来,好在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沈从也习惯了,拍拍衣襟,抬腿又往里面进去。 不过奇怪之处在于第二次进去,隋清不仅没有将他踹出来,反而让伙计带着他参观了锦绣坊,于是乎坊间传言,花舟舫的清姑娘锦绣坊的隋老板,答应了这门亲事,更有甚者,说沈从此后将参与锦绣坊的经营。 花舟舫的姑娘们高兴了许久,隋清要是成了亲,这花舟舫又将重新洗牌,说不定下一个第一歌女就成了自己。 流言传到虽轻耳朵里的时候隋清大呸一声,“只要我在一天,这花舟舫第一歌女她们统统都是妄想。”花舟舫的生意都是隋清撑起来的,当年花舟舫的老板花了大价钱,把隋清买下来,在她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但她也对得起这些心血,仅仅一年,就让花舟舫成为清水城第一歌女舫,隋清当仁不让,成了花舟舫第一人。 “你盯着他做什么?”临渊从后面一拍,桀宇转过身来。 这三日临渊虽未与桀宇讲话,但是她还是动了脑子,他住的那间客栈,正对锦绣坊,直直看过去,就是锦绣坊的阁楼,向下可窥得半条街,包括锦绣坊的大门在内,他包下这间客栈几日,平日上阁楼从未发现异样,偏偏沈从提亲当日,她发现桀宇正在注视着锦绣坊的大门。 “我前几日才夸你长进,怎么今日又愚钝了?你仔细看看,这沈从看起来是否眼熟?” 临渊仔细看,刚好看到沈从抬头看了锦绣坊的阁楼一眼,转身吩咐随从做些什么,在桀宇的提示下,临渊仔细看了那张脸。 那张脸平淡无奇,实在不能让人印象深刻,临渊实在没看出什么,对桀宇摇摇头。 “你还追问为何沈家见过我的人都忘了我,那是因为我对他们可有可无,才让我轻易抹掉记忆。不过朋友一场,你收留我那么久,我要寻的人虽然没回来,但是我讲情义啊,所以你们无情,我不能无义,你们沈家的事,我知道一些。奈何我差人带你去近水阁,你非要自己逃走,还欠下那么大一笔欠款。”桀宇拍拍临渊的头,说道。 临渊也踮起脚摸了摸桀宇的头,“哦,是你抹掉了他们的记忆,是因为他们对你不够上心,是因为我沈家人无情,所以你有情有义的抹掉她们的记忆,自己离开。”临渊怒极反笑,知道一点桀宇的底细,对他能抹掉别人记忆并不惊奇。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本公子也不爱翻旧账。”桀宇拿开临渊放在他头上的手,继续盯着窗外到。 临渊毫不犹豫的一脚踩下去。 下一刻,桀宇抱着脚,张开嘴巴,刚想叫,就自己捂住了嘴。 “你知道什么,说吧。”临渊恢复了从容姿态,坐下来,淡淡道。 桀宇瘸着脚过来,也坐下,问临渊:“你可知道这沈从是何人?” “沈家人。”临渊想的是同是姓沈,不论同祖还是同宗,都是“沈家人”。 桀宇点点头,“你阿爹死后我让索魂在人界查探过,沈从此前与沈家这一代的买办接触较多,我就让索魂盯住他,结果发现这人与沈家颇有些渊源。”桀宇说了一半,抬头看着临渊,临渊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沈从这个沈你没猜错,和你是一个沈。索魂查过他的身份,说那几年,他娘认识了一位来路不明医者,那医者和他娘在一起半年,半年后这位医者不知所踪。但是却在出发之前揭告示,为当朝宰相的夫人治好了多年顽疾,分文不取,却将母子二人托付给宰相大人,把他娘和尚在腹中的沈从都安排妥当,可怜这女子后来等了他十七年,含辛茹苦将沈从抚养成人,积劳成疾,过世之前除了那人姓沈外便一无所知。你听这个故事里的男子,像不像沈家人啊。” “是像我沈家人。但不是我家的做派,沈家人九岁进悬岭,未学医,先学德。绝对做不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临渊有种感觉,她今天逢赌必输。 这人不一定是涯安境沈家的人,但肯定会给涯安境沈家脸上抹黑。 “他和断肠草一事有关?”临渊再迟钝这时也明白过来了。 桀宇点点头,临渊惊呼一声,看着沈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锦绣坊。 临渊看向桀宇,桀宇回了一个眼神,说:“放心,他还会再来的,就这几日。” 临渊怀疑的睁大眼睛低头,桀宇俯身和临渊说了什么,临渊笑着跑回自己屋里。 第二十一章 冥界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冥界。 第一狱狱主带着了一个人过来,恭敬地退到扶桑身侧。 扶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面具遮挡之下皱了皱眉,问:“你是沈从的母亲?” 那妇人梳着漂亮的发髻,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就连身上的衣衫,也很是讲究,是现下人界时兴的款式,实在不像那个人们口中含辛茹苦,在宰相府中做缝补的下人将沈从养大的女人。 如不是已经魂归九泉,这翻打扮,在人界怎么说也是一个贵妇人,不像宰相府的下人,更像是使唤下人的宰相夫人。 如今那妇人低头啜泣,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见她年轻时候也有一番风华。 “冥王大人,我不去投胎,求冥王大人莫让我就这样去投胎。”扶桑看了她,别过眼神,断定人界那些事这妇人不知情。挥挥手,示意第一狱狱主将她带下去,谁料这妇人去突然睁大眼睛,惊恐道。 扶桑看也不看,直接让第一狱狱主将她拎出去。 她来冥界已经几年了,一直站在三途河边,痴痴的看着来往的那条船,她希望她终其一生等的那个人,哪天就是这船上的魂魄之一。远远望去,多少次认错了人,失而复得和得而复失折磨着她,人界的后半生,这些年她都快忘干净了,就前半生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等人也成了她的执念,这一世他离开之后若是死在她之前,她就盼他下一世,若是死在她之后,那下一世开始前,她一定要寻到他。 第一狱狱主叹了口气,这冥界多的是可怜人,人界那些经不得人间苦的,全都义无反顾朝冥界来。他将这妇人送去望乡台,站在忆乡石那里重温和那人一起的时光,又飞速离去。 那里,已经人满为患。 第一狱狱主回来复命,扶桑轻轻一笑,叹了声都是命。 他何尝不是被命折磨得体无完肤呢。 书案上摆的竹简,写的是那些即将投胎的人未来的生平,生卒年都只是笔下一点墨。 清水城林岸,生在书香门第林家,爱上歌女,爱而不得,饱受死别苦,二十一岁卒。 这些竹简一人两卷,天界写生,冥界写故,这是十八狱主拟好的生平,给他过目,他提笔一挥,写了后遇一普通浣纱女,终老于青湖畔,寿终正寝。 第一狱狱主叹了口气,看向冥王殿的方向,冥王扶桑,有多久没有进过那间冥王殿了。 心脏隐隐作痛,正心之刑,还是正了他的心。 人界。 沈从差人送来定金,他铁了心让人误会,这些定金都是照这聘礼的规格朝锦绣坊送的,上面还绑了红绸扎的花。 隋清气得牙痒痒,桀宇和临渊在客栈里瞧着,只觉得好笑。 沈从姗姗来迟,来了就叫隋溪将锦绣坊的女子都带出来,一人准备了三两银子,说是赏给她们的。 “沈从此举是用意何在?”临渊算了算,和隋清这次合作他挣得不多,大的利润都在隋清那头,把锦绣坊打赏一遍,差不多就能去掉两成,沈从这样做不合理。 桀宇的扇子拍在临渊头上,临渊怒视一眼,桀宇当做没看到,说:“你觉得他为何将锦绣坊的人都叫出来,还挨个领赏银啊?” 临渊眼睛发亮,说:“他这是在找人?” 桀宇点点头。临渊下一刻却萎了。 她知道他在找人,可临渊不知道他要找谁。 “猜猜他这是在找谁?”桀宇挑眉。 临渊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问:“他找的是我?” “嗯,还不算太笨。” 锦绣坊门前,临渊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是她在做织工的时候教她的女工。 沈从挨个看过去,随从手中托着托盘,里面是将要赏给他们的银子。赏到隋溪时,隋溪不接,将手背在背后,心想,清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愿意与他合作,不过,她可不是清姐姐,沈从骗得了清姐姐,骗不了她,她的清姐姐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男子,想用银子收买她,不可能。 “你和我过不去,你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啊。”沈从好笑的看着倔强地隋溪,她将手在背后挽着,不伸出来,他拽,隋溪大大的眼睛就瞪着他,睫毛上挂上了泪珠,看起来委屈极了,他不敢使劲,只能好言相劝,只盼她赶紧擦干眼泪,要是给隋清看到,以隋清护犊子的性格,他恐怕再也踏不近这锦绣坊了。 周围的女工对这种情景见怪不怪,隋溪视隋清如命,她们看在眼里,只当隋溪是真的以为沈从是来提亲的。 “阿溪姑娘,你就收下吧。” “溪儿,沈公子给你,也是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 “沈公子,溪儿年纪小,不懂事。” 几个年长的女工先开了口。 隋溪的眼眶流出一滴泪,倔强地擦掉,然后跑了。 临渊竟有些心疼这姑娘,她想起了在涯安境的岁宁,她是沈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孩子,将来在涯安境开垆问诊,即便没有沈家嫡系二小姐的身份,也能名动涯安境,但是如今却被禁锢在家住之位上。 岁宁和隋溪同岁,隋溪还可以哭笑打闹,岁宁却已经手握家主令,在涯安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桀宇感受到临渊情绪上的变化,伸手拍拍她的肩,这时锦绣坊的门前的女工已经解散,沈从带着随从站在锦绣坊门前。 “怎么样?”临渊问。 “恐怕我们要换个地方了。”桀宇淡淡道。 果然,下面沈从抬头,望向桀宇的房间,吩咐了随从,进了锦绣坊。 这条街上,发生一点事都瞒不住别人,更何况有个傻子包下这间客栈还是沈从的。 桀宇拉起临渊就往楼下走,准备出去。 “等等,我还没收拾包袱呢。”临渊在楼梯上停了下来。 “沈大小姐,你哪来的包袱啊?”桀宇好笑道。 临渊被隋清送回来时就是那身装扮。她包袱里原来的东西,都被隋清当利息抵了债,后来也没还。 临渊不管桀宇,噔噔噔跑回去取她的“包袱”,其实就是出涯安境之时岁宁给她准备的药。 这是她好不容易在隋清收刮她之时保下来的。 第二十二章 阿穆上岗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他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临渊喘着气,问桀宇。 “有人认出你了。”桀宇拉着临渊的手,继续向前跑。 后面的人紧追着临渊不放,经桀宇提点,临渊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这趟人界之行,知道的人虽少,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从既然能认出她,那就说明他确实和涯安境存在着某种联系。 那当年那个医者,虽然做派不是她家的做派,但是和她家确实关系匪浅。临渊想都不用想,那些年和沈家人里和人界有关系的就那么几个,最后都住进了沈家祠堂,在议事厅也有他们的一席之位。 不过临渊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几位阿公,都是把性命和家族联系起来的人,他们为沈家付出了一辈子,才得以成为沈家阿公,虽是旁支,但在却能参与处理沈家族中之事,在家族中地位仅次于家主。 “到了。”桀宇放开临渊的手,一位姑娘将临渊带到花舟舫的一间屋子中。 临渊看了一下这间屋子,觉得桀宇应当比她自己预估的还要有钱,当时心中也有一丝异样。 “当时在悬岭遇见你,我回去就被囚临渊阁,你带我去临石居,等我回去我阿爹就不在了,你敬我三杯桃颂,又抹去沈家众人的记忆,我来了人界,又在人界遇上你。”临渊正视桀宇,把心中的疑问一口气说完。 之前她心里感觉到怪异,又不知道怪异在何处,直到桀宇一口气带着她跑到花舟舫,她突然明白这种怪异源于何处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桀宇迎着临渊审视的眼神,皱眉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偶然都发生在你身上。”临渊拔高了音量。 桀宇明白了临渊的意思,问:“你是说断肠草一事是我做的?”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我们家族的买办出了问题,现在我才发现,能进出我家,又能在涯安境与人界自由往来的,除了买办,还有你。”临渊渐渐控制住了情绪,像是在和桀宇分析一般。 “你出去。”桀宇指着门对临渊说。“死活反正都是你沈家人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尽管出去查,若是真证明了这是我做出来的,你到时候再来找我,我跟你回涯安境,让你报仇雪恨。”临渊愣住,他没见过这样的桀宇,刚才一路跑过来脸上还有红晕,霎时就血色全无,脸色煞白,连推带拉将临渊赶出了屋子,砰一声把门关上。 临渊站在门口被湖面的风一吹,整理一下被桀宇拉皱的衣服,看了看关上的门,转身离去。 桀宇喝了杯茶,压下刚才的怒气,等了等,外面没有反应,打开门,外面只有来往的歌女,临渊早已不知所踪。 桀宇复坐下来,一口气喝完了半壶茶。 临渊离开花舟舫,看着湖面如镜,时间一天天流逝,她不知道自己离真相还有多远。沈家人的性命全都交托在她身上,但是好像从出涯安境开始,她就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她忽然的怒火,全都是因为桀宇对人界的了解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现在,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临渊不后悔和桀宇的冲突,反而觉得这场冲突来得太晚,要是她早点觉醒,她可能就会早点打破这种意志在别人掌控之下的局面。 她只能相信自己。 沈从的随从还在四处搜索这他们,临渊乔装了一下,又溜回了那条街。现在,不管是沈从还是桀宇,她都要从头查起。 在临渊附近的街角,戴面具的黑衣人看着她在锦绣坊外逗留,然后被锦绣坊里的人带了进去,没有出来。 扶桑面具下様出一抹笑意。 …… 近来听说隋老板常常不在锦绣坊中,锦绣坊的事部分是交给隋溪处理的。 临渊就是被隋溪藏在锦绣坊中的。 沈从当日没在锦绣坊找到临渊,但生意还得做,锦绣坊连夜赶制,将沈从要的冬衣全都做好了,他也只能咬咬牙,接下这笔生意,不求挣钱,但求少亏点本。 他的本钱,许多都在打赏时打了水漂,不过他是个称职的商人,极重信誉,虽然隋溪与他交流的时候不喜欢用正眼看他,他还是,每天都盼着来提货,只要隋清在,来交货的都是隋清,最近隋溪已经连续交了两天。 沈从疑惑隋清的去向,以为她是在忙着花舟舫那边的事物,毕竟隋老板视财如命。 随清的确是在忙着花舟舫的事务,不过不是为了打理生意,而是追逐爱情。 两天前花舟舫来了位客人,付了钱,点名道姓说是要听清姑娘的曲,然后隋清就从锦绣坊匆匆赶了过来。 点名道姓要听她唱曲的赫然是她送了衣袍的阿穆。 桀于从涯安境将阿穆又叫了回来,送到昆仑山腰索魂处培训了几日,见着姑娘能勉强开口说话了,这次又给送了回来,光荣上岗,出征花舟舫。 阿穆知道隋清要来,特意在心中预演了一下即将发生的事,谁料事情出乎意料,隋清是抱着琵琶来的,一来见了阿穆,脸上就染上酡红,站在门口挪不动脚。 隋清暗骂自己没出息,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算得上是久经风月场,怎么一见到阿穆就像怀春的少女似的。 阿穆故作镇定,斟了杯酒,到走到隋清面前,递给她,道:“上、上次清姑娘送我衣衫,还未来得及道谢,这多番打听才知道姑娘是花舟舫的清姑娘,请姑娘喝杯酒,算是谢过姑娘送的衣衫。”这是索魂教给他的说辞,阿穆人如其名,像个木头,从一个木头口中磕磕绊绊说出这段话实属不易,但是说出来又不会显得唐突。 这差事阿穆本来不愿接,但想起之前阿锦千般嘱托,叫他一定要帮帮临渊,除了阿穆,临渊是她唯一的朋友。索魂也劝他,叫他多积累点经验,以后好知道如何讨阿锦欢心,于是在索魂的再三怂恿下,他心一横就答应了。 隋清噗嗤一笑,“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啊?” 阿穆点点头,他心里也是想谢隋清送他衣衫的。 隋清看着阿穆,接下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木讷的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阿穆,坐下来轻轻拨动琵琶,弹出来的声音竟然有些欢快。 第二十三章 姓与名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办妥了?”花舟舫一间普通的屋子内,桀宇听见有人推开门,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率先开口问。 “办妥了。”索魂答道。 桀宇看索魂站着,欲言又止,问:“你想说什么,都说吧。” “公子,隋清毕竟是无辜的,并且她还救过临渊姑娘。”索魂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这个你不必过问,从现在开始,你就回去吧,去磨你的玉米,去昆仑山腰守着你的女人,人生短短数百年,你耽搁不起。”桀宇低头,轻声说道。 “是。”索魂拱手,出去,消失在花舟舫。 这间屋子处在花舟舫最偏僻的位置,还是他上一次来清水城时包下的,索魂回头看了看,心知当是桀宇已经猜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故而这间屋子还是用上了。他的心不够硬,这清水城接下来的事不是他能够参与的。索魂脸上泛起一个笑容,从前,他也有颗冰冷的心直到那年遇见哑阿姐。 离那间茅屋越近,温度越低,但心里越暖。 屋子里的桀宇惨然一笑,他不是冷血之人,只是这身血,它的主人还未归来。 一直黑色的蝴蝶停留在窗棂上,是阿穆传来的消息。桀宇看了之后一挥手,那只蝴蝶化作青烟,收到这只蝴蝶,就代表他正在进行的事十分顺利。 阿穆对外的身份是沈家公子的侍从,而这沈家公子就是桀宇了。 这个计划里原本没有沈家公子,是替临渊还债时临渊唤他大哥,他将计就计,就做了沈家公子。 清水城的里,另一位沈家公子却因此慌了阵脚。 沈从在清水城有一处宅子,认识隋清之前,这里只是他若干个产业之一,认识隋清之后,这是他若干产业里唯一可称的上家的。只因为清水城有他留恋的人。 沈从知道隋清迷上了阿穆之后就打听出了阿穆的身份。慌张的跑回沈宅,宅子里设了一处小祠堂,里面有一人在打坐,此人虽然声音听起来又岁月的质感,背也略微佝偻,但整个人站起来却是精神抖擞,他一站起来,沈从就平静下来了。 “阿叔,涯安境那边派人来了。我前几日见到沈青云的大女儿,那姑娘不足为惧,可是近来竟然冒出来一个沈家公子,沈临渊称其为大哥,不知道是涯安境哪家的公子,带了一个厉害的侍从。”沈从初次见临渊的的时候心中怀疑,却不确定,再用画像画下来问过涯安境的人后才确定,却让她逃掉了。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沈家公子带的那个侍从,实在有些实力,想来这公子也非善类。 沈从想起前夜派去试探阿穆的伙计,不知道阿穆用了什么手段,早上发现他们的时候,全都横陈在离花舟舫不远的岸边,虽没死,但是一直昏迷,至今没有醒来的迹象,看起来像是活死人。 那位姓沈的公子,又在一夜之间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他的伙计从客栈开始跟踪桀宇和临渊,几次就要抓住了,那公子又巧妙的逃脱。 现在那人在隋清身边,难道是为了有朝一**他就范?沈从脑中满是疑问。 “你慌什么?他们来人界就来人界,这人界的人对抓住他们的渴望不比他们想抓我们的少,再说,他来了人界又能知道什么?”沈从口中那位阿叔倒显得十分镇静。 “我已经派人去试探过他们了。”沈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它不仅派人试探过阿穆,还试图抓住桀宇和临渊。 “混账东西,谁让你打草惊蛇的。”那人怒骂了一声,又冷笑,“想查就放任他们去查,还不错,能查到人界,沈家那批人,还真是一代比一代更加出色。” 沈从低着头,不说话。 “你且不要插手,放手让他们查,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查到什么程度。”那人说完后就闭着眼,继续入定,不管身外事。 沈从出去后暗自在心里骂了那人,脸色阴郁,暂时没有动作,只是继续派人在城中搜索临渊和桀宇的下落,隋清那边也增派了人手,主要是为了监视阿穆。 …… 锦绣坊,隋溪手把手临渊织布的技巧,虽然隋溪年纪小,但在这锦绣坊算得上是稀缺性人才,能织会染,绣工也是一流。偶尔烦闷的时候就给众人唱曲解乏,那唱功,倒真有几分是得了隋清真传,加上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有时候隋清都羡慕这个妹妹。 临渊在锦绣坊待了几天都没有见到隋清,接近沈从是没可能了但她还有机会接近隋清,只有接近隋清,她才能离沈从更进一步。 “喂,你在听吗,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教你手艺,你还不好好学。”隋溪拍了她一下,临渊随即一惊。 “啊,我在听。” 临渊心里在盘算着时间,她只身在人界,沈家人不能成为她的后盾,相反,她做为嫡系血脉要为整个沈家负责。 最近临渊常常走神,隋溪看在眼里。 “诶,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清姐姐说你是富家小姐,你也的确还上了欠清姐姐的那笔巨款,怎么又会流落回到锦绣坊吗?清姐姐明明说你大哥来寻你了。”隋溪总觉得临渊神秘得很,那天跑到锦绣房门口,浑身都被汗水湿透,指名道姓说是要找隋溪,隋溪出去,她就拽着她的衣袖,告诉她,沈从纠缠隋清的事,她能帮忙解决。 隋溪看临渊当时眼神里的惊恐,像极了她被隋清捡回去之前的样子,一时心软,就收留了她。 “沈家流落在外的落魄小姐。”临渊笑着答道。心里的事却没有放下,隋清一日不出现,她还是如初来人界时一样,没有任何进展。 隋溪笑,人家落魄了好歹还是个小姐,她当年被疯狗追着四处乱窜,风餐露宿,差点饿死,还好,还好她遇见了她的清姐姐,有了姓和名。 锦绣坊对面的客栈又有人入住,这半年来的第二单生意,这次来的是个带着面具,身体包裹在黑色斗篷下的人,掌柜的没有多问,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做客栈的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学会明哲保身。 第二十四 帮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远远的注视着临渊在锦绣坊的一举一动,千百年以前,他们有割舍不断的联系。 夜已深,临渊自己爬上了阁楼,吹着安魂曲,离开涯安境后安魂曲已不常吹。 扶桑暗自控制着自己的意识,手紧紧握着佩剑,才堪堪站定,他背靠着客栈的窗户,屋子没点灯,他与黑夜融为一体。 临渊吹完安魂曲,发现隋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临渊问。 “是我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大晚上不睡叫跑到这里来吹笛子,你看,这锦绣坊的姐姐们都被你吵醒了。”隋溪一指,临渊看过去,果然,后面矮楼中果然点起了灯。 临渊心中有歉意,对隋溪说:“你先下去吧,我吹吹风。” “诶,你这人真是奇怪,说吧,你来锦绣坊到底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害我清姐姐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你。”隋溪席地而坐,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大大眼睛,听临渊说。 “小屁孩儿,你能懂些什么?”临渊打趣道。 “谁是小屁孩了,我是锦绣坊手艺最好的姑娘,清姐姐还教我唱曲,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花舟舫第一歌女的,嗯,像清姐姐一样。”隋溪眼中有憧憬。 “你不是不愿意去花舟舫的吗,怎么还要做那里的歌女?”临渊好奇。 “谁说我不愿意的,清姐姐以为我不愿意,其实我很想去的,我想做像清姐姐一样的人,做生意,首先要了解人嘛,那里可是个好地方,我只是不想听那些人私下里对清姐姐那些轻佻的言语。”隋溪说道。 临渊看着这姑娘,就像看到了那个在议事厅举着家主令震慑沈家人的岁宁,她比隋溪还小些。 临渊摸摸隋溪的头,被隋溪推开手,临渊想了想,问道:“要是哪天你清姐姐突然被坏人伤害了,你知道是谁,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且这个人身后可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妄图瓦解锦绣坊和花舟舫,甚至是清水城,你会怎么做?” 隋溪对临渊用隋清来假设有些不悦,不过看临渊认真的眼神,她也认真的回答,“锦绣坊和花舟舫都是我清姐姐的心血,谁若打这两处的注意,还胆敢伤害我清姐姐,我隋溪今生今世,定以报仇为己任,不死不休。 隋溪说出这番话,临渊心里满是寒意,因为隋溪看着她的眼神满是防备,她觉得这姑娘可能会错了意,不过心里也赞同隋溪的做法,她与沈从,倒真是应该不死不休的。 “你不要觉得我在吓唬你,我不管你来锦绣坊什么目的,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不死不休。”隋溪又说,在她心里隐约知道可能会发生一些事,从临渊回来锦绣坊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无法脱身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在乎你无不无辜,流浪的那几年,她已经深刻的理解过这道理了。 临渊想不到隋溪会说出这番话,郑重的点点头。 隋溪笑了笑,就要走,她要传达的,已经传达到了,能不能奏效就看临渊了。 “你等等,如果我刚才的假设是我自己的事,你还能帮我吗?”临渊叫住欲走的隋溪,道。 隋溪顿了顿,又坐下来,临渊把涯安境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尽量将地点人物事件都说得像是在人界发生的事。 “你要我怎么帮你?”隋溪问。 “我想见你清姐姐,可以吗?”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嘛,我清姐姐能帮你的,我也可以。”隋溪大概猜到临渊需要她做什么了。 …… 第二天,隋溪亲自去花舟舫接回了隋清,她去接隋清时正好赶上隋清在给阿穆唱曲,阿穆拿着布在擦拭着剑。 沈从的人已经在花舟舫外埋伏好几天了,清水城的大夫被沈宅的人请走了一波又一波,深宅内沈从的人一批又接一批的倒下,到后面,已经没有人在敢和阿穆正面对上,只是在阿穆和隋清单独在一起时花舟舫大事小事总会有点事惊动到清姑娘。 其实这几日,阿穆和隋清其实除了秉烛夜谈,一人弹琴,一人舞剑之外什么都没做,偏偏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清姑娘打破了自己的规矩,客人可以留到晚上。 沈从在花舟舫外恨得牙根痒痒。 开始隋清也不知道是沈从在捣鬼,在花舟舫三番五次有事找清姑娘时沈从都适时出现,帮他解决问题时终于也提防上了他。 一来二去,正常和沈从的相处模式就找回来了,沈从一出现,隋清就冷着脸叫他滚远点,然后阿穆适时地一劝,隋清的语气就温柔下来,脸色潮红,像极了少女怀春,对阿穆和沈从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阿穆去找桀宇问接下来该做什么,桀宇只说了一个字,“等。” 阿穆后来郁闷了好久,等后来阿锦有机会见到隋清时,隋清抱着琵琶,弹着曲,幽幽的诉苦,唱自己识人不清,唱自己所托非人,惹得阿锦跟着一起大哭了一场。罪魁祸首就一直躲在近水阁,以后来人界,凡至清水城,阿穆一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待在近水阁练剑。 此时的锦绣坊,清姑娘对外宣称得了伤寒,一直以面纱覆面,时不时还轻轻咳嗽,暂时不去花舟舫。 沈从听到伙计带回来的消息,风风火火的拎着人参燕窝往锦绣坊送。 听着隋清病中的声音,弱了几分气势,更让人心疼。 东西放下,隋溪就挥手将沈从往外赶。 沈从跌跌撞撞的赶到外面,隋溪回去看见正捂着被子笑的临渊,真正的隋清,早就被隋溪用一辆小马车拉出了城,正在锦绣坊的另一家店铺查账。 对,查账,隋溪说那座城锦绣坊的掌柜有些问题,这几年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赚得钵满盆满,也成了称霸一方的人物。 隋清视钱如命,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贪污,尤其贪污的还是她的钱。一听此事,什么阿穆、沈从,全都无所谓了,当即带着两个伙计就坐上了小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清水城。 第二十五章 计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隋溪给临渊化了妆,这是隋溪从隋清处学来的手艺,不过仔细一看很容易就能看出区别,好在临渊一直称病,所以隋清离开后临渊扮起隋清来就更加容易了。 沈从被屡次赶出锦绣坊后有一人翻墙进了锦绣坊的后院。 “你给我站住!”隋溪听见墙外有动静躲在墙根下面,见一人飞身进了锦绣坊,她又惊又怒,大喊道。 那人没动,继续跑,跑进一间屋子,本欲藏起来,结果刚进去里面正好有一群绣娘摆着绣架正在绣花,突然间有男人闯进去,吓得花容失色,被一群女人拿着刺绣的针就要往他身上扔过去。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气势还是让阿穆从里面仓皇冲出来,正好对上了拦截他的隋溪。 “你是何人,为何要私闯锦绣坊?”隋溪厉声问。 阿穆沉默。 隋溪再问。 阿穆眼中现了犹豫之色。 隋溪第三次问的时候,阿穆闭着眼睛,总算酝酿好了要说的话,道:“我与清姑娘是朋友,听闻她得了伤寒,最近不去花舟舫,我最近就要走了,特意来锦绣坊给清姑娘道别。” “清姐姐不见客,你走吧。”隋溪劝他离开。 “不,我不走,人要知恩图报,清姑娘送我衣衫,我要走了,自然要来道个别。”阿穆不睁眼,但态度也丝毫不减弱。 隋溪差人去问了临渊的意思,将阿穆带了过去。 临渊原以为像沈从一样。让隋溪打发打发就能结束,没想到这人有几分意思,直到见到来人是阿穆,她才知道简直不能再有意思了,这时候她才明白桀宇在客栈里和她说的计谋,难得的是两个人的方向大致一样。 见到阿穆,临渊惊得眼珠都快掉下来,她苦笑了一声,她只是想脱离别人的掌控,如今竟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临渊实在好奇,阿穆这傻大个,怎么被桀宇训练得在这种事情上可以独当一面,他想起初见时阿穆一口气把要对她说的话说完,如释重负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幸好有隋溪在一旁提醒。 好在阿穆本身话少,倒真是和她一道别就麻溜的走了,看起来似乎不想久待,临渊笑了,这才是她熟悉的阿穆嘛。 当天,从锦绣坊一旁的茶楼开始,处处都在传沈从没戏了,人家清姑娘喜欢的是这种江湖侠客型的,然后一指锦绣坊,道:“你别不信,今天早上我亲眼见到的,不可能有错,那男的都登堂入室了,这年头的姑娘啊,都喜欢这种有点江湖经历的男人,没办法,人家有野性。”说罢,还若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话传到沈从耳朵里,沈从气得脸都变了形,带了几个人,冲进锦绣坊,直接把临渊给带走了。临渊虽然惊讶于沈从来的速度,但除了起初大义凛然的骂了沈从几句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的反抗,反倒是隋溪跪在地上哭天抢地,之后还挨了沈从的伙计还挨了一脚,她和临渊对视一眼,虽然腹部有点疼,但一切都在计划中。 扶桑看着这场景,面具下的嘴角罕见的扬起来。 临渊被带走时,还紧紧捂住她的面纱。 隋溪看隋清已被成功带走,双手捂着脸,耸着肩,看起来十分伤心,实则是笑得不能自已。 沈从虽然心里有疑,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把临渊塞进马车,带走。 阿穆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他还是有点不能理解公子的用心,说好了要等,怎么一会儿又让他来锦绣坊,看临渊被沈从带走,他好几次差点忍不住就要冲出来,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临渊被带回沈宅之后被沈从扔进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原本就是为隋清准备的,在他心里,隋清终有一日会坐着花轿,一身红衣,被抬进沈宅,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沈从自嘲一笑。本来隋清是他心里最后的净土,他负天下人,也绝不负隋清,如今看来,那都是情圣做的事,看到隋清与阿穆亲密接触,他明显感觉隋清待阿穆不一样,从前隋清只揽有钱人的生意,只要付了钱,隋清立马就转换态度,对他们不屑一顾,而这个阿穆,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可以将她哄得团团转。 隋清是他唯一的软肋,他想活得更久,就要将隋清护得好好的。 隋溪前一夜特意和她说了隋清的生活习惯,临渊除了嗓子做不到,其它的模仿起来都不是难事。不过嗓子的话,现在临渊扮演的隋清,还是个病中的姑娘。 在沈宅内沈从没有限制临渊的自由,但沈宅的大门临渊就出不去了,沈宅内有些不能去的地方,沈从安排的伙计也不会带她去。 “公子,你这么把沈小姐送进沈宅,会有危险吗?”阿穆如今也是在清水城消失了的人,他来找过桀宇几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今天好不容易问了出来。 “沈临渊会有危险,隋清可不会。”桀宇将手中的笔沾满墨汁,在竹简上批注些什么。 阿穆犹豫了一下,自己退下了。 桀宇批注了一会儿,才发现手里这卷是明日才需要批的,折扇在手里摇了摇,还是抑制不住心烦意乱,最后提着剑出去。 阿穆在不远处看到桀宇这番动作,顿时放下了心里的石头。 沈宅的伙计最近都在忙着追踪阿穆,阿穆在那天找过隋清之后就消失在清水城,还没找到那位传说中的沈小姐和沈公子,这下又丢了阿穆的线索,现在沈从是真的知道阿穆突然出现在清水城,恐怕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但阿穆和隋清的接触,又在他上次从皇城回来之前,看来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有计谋的,只是他疏忽大意,没有看护好隋清。 沈从有些头疼,他不知道桀宇和临渊目前掌握到了什么什么程度,她想起那个自称他阿叔的人出现,找到他,告诉了他那个让他母亲等待一生无果郁郁而终的人的真实身份,他踌躇过后决定听从阿叔的命令,策划一场报复。有因必有果,正是那场报复让他有了如今的处境,不过那又如何,他后怕但不后悔,母亲和他相依为命名那些年经受的苦难,总要有一个人来偿还。 第二十六章 推波助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从打开书房后面的机关,进了祠堂。 他也头疼,好好的建个机关,阿叔非要把它建成祠堂,他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听说你带了个姑娘回来?”那人问道。在黑暗中呆久了,他也早就忘记外面的模样了,不过不去祠堂,能之外面的变化,这让沈从十分郁闷。 这清水城的众多人里,他清楚自己的位置,或许很重要,又或许不重要,他和那人,多少有点血脉上的关联,但又何那些活跃在暗处的旗子一样,都只是他众多旗子中的一个。 “阿叔,那人是我的女人。”沈从跪在他面前,低着头说道。 “也罢,你要带回来就带回来,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想要他就是你的。”那人微睁着眼睛,说道,“从儿,你不如你父亲啊,你父亲可是个薄情的人啊,对女人薄情,对兄弟也薄情。可不要因小失大啊。”那人语气中略有嘲讽,不知是自嘲还是再嘲沈从薄情的父亲。 “从儿知道。”沈从道,头低得更低。 “不,你不知道。”那人语气中的嘲讽之味更浓。 沈从皱了皱眉。 “涯安境来的人可追踪到了?”那人又问。 “还未追到。那沈家公子身旁有一侍卫,十分厉害,我派出了最得力的伙计,都没能在他手底自保,如今这几日派出的人都还躺在宅子里,清水城这帮庸医,竟诊不出来。眼下侄儿身边已经无可用之人了,还请阿叔出趟祠堂,为他们诊治。”沈从小心注视着那人表情的变化,那一皱眉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哦,沈家何时用上了侍从,看来我真是老了,涯安境竟然出了这号厉害人物。”沈从扶着那人从蒲团上站起来,出了祠堂。 临渊在沈宅各种打探了一番,依然没有在沈宅得到任何信息。 据隋溪和她分析,沈从之所以每月十五定时来锦绣芳提亲,不是因为非十五号不可,也有可能只是碰巧,碰巧他十五前后必须回趟清水城,回趟沈宅。 但这个月沈从出奇的在清水城久留,而且除了追踪隋清到花舟舫和锦绣坊花的时间,其余时间几乎都在沈宅内,以往交往的有人邀约,也不出面。 临渊和隋溪推断出他联系同谋的地点可能就是沈宅,二人这才合谋让临渊以隋清的身份接近沈从,但没想到桀宇来得更直接,直接将阿穆送过来,推波助澜,直接让沈从主动把她抢回沈宅,这与临渊的想法不谋而合,不仅如此,还省去许多麻烦。不过这也让临渊见识到桀宇的神通广大,她天真的以为自己逃掉了,其实从未脱离桀宇的掌控。 临渊决定先静观其变,反正桀宇在暗他在明,照目前的形式桀宇是站在她这面,那她且先看看桀宇会怎么做。打定了主意,他就准备好好享受生活,沈从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她,她因为心中的事没有一个结果,不敢放松自己,食不知味,现在突然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感受一下人界的美食。 她刚刚拿起筷子,沈从就过来,二话不说,拉起她,往沈宅的暗道走去。 他的那位阿叔,诊治那几个伙计没有结果,直接说没病,至于为什么醒不过来,也没有结果,沈从这期间离开了一会儿,回来老远就看见阿叔神情阴郁,向伙计一问,才知道他知晓了隋清“隋清”被带回来的细节,正往临渊住的屋子赶去。他知道会发生什么,立刻绕道,赶在前面将临渊领了出来。 在暗道里走了很久,没有人追过来,临渊才松了口气,这人能让沈从畏惧,而且她在沈宅,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但她知道,每月十五日前后,沈宅除了沈从的亲信,别的伙计都会被赶出来,工钱照给。这是清水城都知道的事,只道是沈从财大气粗,都没当回事。 临渊没有第一时间找上沈从,就是想等这幕后之人,如今突然冒出来的这位阿叔,想来断肠草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出了暗道,进了一间四周都是石壁的屋子,十分昏暗,临渊没来得及细看,想问问沈从发生了什么,谁料沈从伸手揭开她的面纱,临渊怔了怔,她脸上妆容的材料是隋溪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的,揭下面纱,临渊的脸仍与隋清有八分像。 临渊在揣测沈从的用意,沈从点亮石壁凹槽里的烛,盯着临渊看了看,道:“你不是她,你是谁?” 临渊一惊,一时判断不了他是试探还是真的察觉,脑袋上拍了沈从一巴掌,“她是谁,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干嘛,赶紧把我送回花锦绣坊,本姑娘不愿在你沈宅久待。”临渊刻意压低了嗓子,毕竟现在的隋清,得了伤寒。 “你到底是谁?”沈从的声音没有温度。 “你从锦绣坊将我虏来,你说我是谁?”临渊提高了音量吼道,这才是隋清的作风吗,一向的嚣张跋扈。 “我从锦绣坊将你虏来,是你,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她竟然和你一道联合起来骗我。”沈从仔细品味临渊这句话,突然明白,他是被嫉妒迷了眼,被摆了一道,脑子一清晰,他明白眼前这人就是他遍寻不到的沈临渊。沈临渊的在沈宅伪装得十分到位,险些就骗过了他,不过刚才在暗道之中,临渊在暗道中十分温顺,他才察觉,眼前这人可能不是隋清,他入了一个局。 临渊皱了皱眉,心知不好,自己看来是真的暴露了,但还是想不通是何处露出了破绽。看沈从的表现,他好像将隋清归入了她的阵营。 “沈从,你在涯安境造下了杀孽,所以我来讨债了。”临渊反而冷静了。 “杀孽?呵呵呵,你在讨你的债,我在讨我的债罢了。”往事归来,沈从因为恨意而变面目狰狞,随即又自嘲道:“这个世界薄情才能长命,原来我是真的不懂。” 临渊知道他是在说隋清,心中有愧,好像无端为隋清招来了恨意。 沈从没有给临渊开口的机会,又说:“既然他们那么想把你送到我身边,你就留下吧。”说着,边出去,边启动了暗道入口的机关,一道铁网从空中落下来,正好将石屋与暗道隔开。 第二十七章 破绽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试了试四周的墙壁,没有发现机关的痕迹,她在计算在这个地方他被人发现的可能。 沈从刚刚离去,这里那只烛是唯一的光源,现在石屋里似乎还能听到沈从阴恻恻的笑声,她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沈从认定隋清想要他的命,沈从离去时眼睛里都是恨意,一个心中的寸草不生的人临渊无法想象他出去后会给隋清和隋溪带来什么。 临渊回想了一下在暗道里待的时间,觉得这里已经离开了沈宅的范围,她无法判断这里离地面多远,不过指望有人发现她的处境,几乎不可能。 一只黑色的蝴蝶顺着暗道飞到石屋里。 临渊在石屋四处寻找机关无果后坐在石屋的书案前,这间石屋里面竟然还有一些藏书,书案无尘,看来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烛火在石壁上跳动着,在石屋里多出一道烛光的影子,临渊无计可施,坐下来把玩着笛曰,此刻才是真的冷静,她露出破绽的地方,太多了,若不是沈从一直忙于寻找她和桀宇的行踪,恐怕早就暴露了。 腰间的笛曰她从未摘下来过,好像从挂上她的腰开始,就和她成了一体,她对笛曰有一种情结,放不下。而隋清从来对男人都不屑一顾,重钱,重美貌,怎么可能沈从拉她,她就会听话的和他走,还陪他走暗道。 不过话说回来,临渊还不明白沈从将她带过来的目的。 保护她? 有可能,毕竟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前,他从不吝啬对隋清的爱意。 那为什么保护她呢,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要对她动手,而这个人,是沈从不敢反抗的人,所以他只能把她藏起来。 临渊在心中推理了一遍,得出这个结论后更加无奈,原本是保护她的,这下变成了囚禁,想要困死她。 笛曰的纹路蔓延得很快,几乎快爬满笛身。临渊看了看那个图案,感觉有些不详,不过出奇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这是她亲手画下的,临渊看了看,吹起了安魂。 扶桑在暗道中,头疼欲裂,捂住耳朵,继续向前走。千年之前,他就听过这支曲,只是那时候他还不似如今,能跑能跳,甚至还可以保护她,每每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临渊吹过安魂,又吹了一曲,那是桀宇给她的曲谱上的,那时练的时候就这首和安魂练得勤些,此曲名曰瑶桑顾,吹起来更加灵动,欢快,如今在这样的光景下吹来,她的心里可以少几分畏惧。 扶桑的头痛渐渐减轻,听到远处传来的笛声,面具下的嘴角轻轻牵起。他快步走向终点。 “是你?”临渊一曲毕,看着来人。 “我来带你走。”临渊现在的脸看过去,是那张与隋清八分像的脸。他上次见这人时给他包扎伤口,在上次见这人时,他抱着剑,阻她去路,都是在涯安境,眼下又与他相见,却是到了人界。 看来大阿公引以为傲的沈家买办的身份,在人家眼中却是唾手可得的本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沈家太过重医道而疏忽了世事变化。临渊如是想。 扶桑抽出腰间的剑,毁了这铁网。 临渊刚刚还在想这人为何要救她,不过看人家的本事,她也就无话可说了,桀宇总是带给她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经历过涯安境阻路一事,临渊已经把扶桑归为桀宇的人。现在桀宇派人救了她,她心中对桀宇的印象有些许改观,当日对桀宇说下那番话,又只身回到锦绣坊,她以为那些自己能办的事却全都经了桀宇的手。 扶桑带着临渊出了暗道,是从深宅的背后出来的,她在地下耽搁的时间不算久,但是就只是这段时间人界又发生了一番变化。 临渊没带面纱,顶着与隋清八分像的脸跟在扶桑身后,这奇异的组合,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临渊本想回锦绣坊看看隋溪的情况,隋清还在邻城查账,这一查不得了,那边好几家店铺都出了问题,那边事没了隋清还回不来。 临渊到锦绣坊,发现自己根本挤不进去,一群人围在锦绣房门口而锦绣坊大门紧闭,临渊带着扶桑找到阿穆翻进去的那面墙,在扶桑的帮助下进去了,不过临渊一回头,却发现扶桑没了踪影。临渊狐疑了一下,进去找了隋溪。 隋溪见到临渊时充满了无奈,她后悔贸然插手这件事了,等清姐姐回来,恐怕会让她远离锦绣坊,让她到花舟舫去学些识人的本事,尽管她不认为那是惩罚,但让清姐姐失望,比什么惩罚都来得狠,她没伤害到沈从丝毫,却把锦绣坊带入了深渊。 围在锦绣坊门口的都不是平民百姓,而是清水城大户之家的家奴,他们是被派来打探情况的,听闻清水城突然传出消息,说是锦绣坊窝藏了涯安境来人,消息虽还没传开,但这些富贵之家总有自己的消息来源。隋溪听伙计来报说是锦绣坊门口聚了一群打探消息的人。 “现在沈从越发无耻了,竟然说你是涯安境的人,简直荒谬。”隋溪对临渊说,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沈从的愤恨。 “不荒谬,我是涯安境的人。”临渊正色道。 “你是涯安境的人,你是涯安境的人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趟这趟混水呢,虽然我帮你的初心是为了搞垮沈从,戳穿他的真面目,但我帮你也算得上不遗余力吧,你怎么能坑我呢?”隋溪一愣,说道,这下她恨不得将临渊赶出锦绣坊,外面那群人的事不是她处理得了的。 “难道你也以为我们的血能延年益寿?”临渊问。 “这是血的问题吗,问题是你没有告诉我,你要说了我对你肯定避之唯恐不及。我才十三,还要活很多年,我要你的血何用?”隋溪反问。 临渊自知理亏,也不再与隋溪争辩,只让隋溪帮她洗去脸上的妆容。 扶桑回了那间客栈,注视这锦绣坊发生的一切。 只见一人从锦绣坊后门跑出来,据见到的人说,那张脸,与画上那张脸很是相像。 第二十八章 方法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从并没有想隋溪所说的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救走“隋清”那那一刻起,这局棋的棋盘上就没有他的名字了。 沈宅的祠堂,他此刻被关在那祠堂里。 这祠堂里没有牌位,只设了灵台,上面只有一个奠字,不像祠堂,倒像灵堂。 沈从被晾到一边,他口中的那位阿叔正在授意这个伙计些什么,那伙计跪着,几乎伏在地上,很恭谨,沈从蓦然一笑,原来选择这条路,他是这样走过来的啊。他也曾像那伙计一样,跪在地上,对这人十分恭谨,因为他决定要走的路,只能倚仗这人。他所做的,是为了报复那个抛弃他们母子二人的男人,而这人,也是为了报复,报复的就是那群把他塞进灵堂的人,现在涯安境来的人也是为了报复,他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受,人与人都只是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露,这生平,大同小异。 沈从想,他的亲人想他死,他的敌人盼他死,他爱的人把敌人送到他身边,他想挣脱束缚他的绳子,反而挣开了伤口,又开始流血。 那边那人注意到他的动静,叹了口气,道:“从儿,你还是不如你爹啊。” 沈从笑了笑,不说话。 临渊逃回花舟舫的途中被阿穆截了下来,从花舟舫后门将临渊送进了桀宇待的地方。 “怎么样,回来了吧,可看清楚了,你沈家的断肠草一案可与我无关。”桀宇提笔蘸着墨汁,听到开门声,手顿了顿,说道。 “看清楚了,又像是没有看清楚,知道是沈从,又觉得还有个能掌控沈从的人。”临渊坐下来疲惫地说道。 “你看。”介于扔出一堆书信给临渊。 临渊翻着翻着瞪大了眼。 这是一个人的消息。 沈莫时沈青云刚出悬岭时沈家那一代的买办,沈家那几年分散在人界的买办人数很多,沈莫只是其中一个,那一代的,还有如今沈家重阿公里的五阿公。五阿公和沈莫是双生子,二人一起活跃在人界,当时不知是谁走露了消息,沈家双生子暴露在人前,沈莫一次单独行动被人类捕获。当时人界传出一种说法,和涯安境人的血,一口延长五十年的阳寿,五阿公救援未果,为了保护家族中其余买办,毅然决定放弃亲弟弟。带着其余人,退回涯安境。 “你是说这背后的人,就是当年被五阿公放弃的那个孪生兄弟,沈莫?”临渊问。 桀宇点点头。 “又出来个沈莫,那沈从呢,沈从怎么回事,他爹又是谁?”临渊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些真相,真的应了那句话,有因必有果。 “你继续看下去。”桀宇道。 临渊突然很好奇,沈从他爹是五阿公还是沈莫,要是沈莫,他这是亲手将沈从训练成他仇恨的附属品,把复仇的使命传承到下一代。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记载不明确,大多都是第三者的视角,只是这些资料,都是桀宇花了大功夫,在人界和涯安境两边收罗出来的信息。 临渊想起大阿公说的人心难测,沈家那几条人命,追其原因竟然是多年前一个莫须有的流言,竟如此可笑。涯安境人的寿命是要长些,不过这可能是得益于涯安境四季如一的气候和上古神祗血脉的传承,在人界,所以这些人的血肉在人界就成了可以啃食的灵丹妙药。 临渊这下才开始后怕起来,她给锦绣坊带来的麻烦恐怕不会小,难怪隋溪生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外面都在寻我们行踪,这下不仅无法出去查沈莫,连我们自己的行动也要小心翼翼。”临渊看着桀宇,担忧道。 “涯安境的人可不好欺,他们以为把消息放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了,笑话。”桀宇的笑道,眼中逐渐升起寒意。接着道:“你按你的计划走了一通,帮助不大,接下来你就看看我的方法?” 临渊点点头。 “阿穆,知道怎么做吧?”桀宇对阿穆道。 “是。”阿穆拱手,笑着退了下去。 临渊看着桀宇,还不知道桀宇是要做些什么。 桀宇反倒淡定下来,但是眼神中还有积蓄起来的狠厉,刻意坐着,提笔,在竹简上写些什么。 临渊看他胜券在握的样子,几次欲开口询问,不过也是憋住了。 “你过来。”桀宇淡淡道。 临渊别过头,不理会。 桀宇挑眉。 自己动手研磨,那竹简上的都在记叙一些往事,前尘的记忆,有的人忘了,有的人刻骨铭心,他是写给将来那人看,就算是百分百的可能,他也要把他降到百分之零。越千年,怎能忘? 那人一去千年,迟迟不归。 桀宇笑吟吟的看着临渊,临渊一直在压制心中的疑问,他不说,她便不问。 两个时辰里,临渊一直往肚子里灌茶水,桀宇提着昏过去的沈从回来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装了不少水了。 后面的伙计背着沈莫,双眼无神,自己往花舟舫走来。 花舟舫众人虽然奇怪,但看阿穆的装束,是江湖中人,只道是现在江湖中人办事真是狠,老爷子和伙计,都被逼得宁愿自己走来,不仅如此,手中还提着一个。 那四人,进到花舟舫最冷清的院子,里面最不起眼的一间屋子。 “阿穆,这怎么回事啊,他们怎么都弄过来了啊,沈从的背后就这两个人吗?”临渊急忙上去问道。她还以为,这个人的能耐应该不小,这下对比,反差很强烈啊。 “你们是怎么把沈莫挖出来的?”临渊对着桀宇挑眉,问阿穆。 “是沈从暴露的他,我们怎么可能掘地三尺去找他啊?”阿穆对临渊说话相对好些,临渊好像暂时出了它的防备圈,他正努力将临渊归为自己人。 其实还有一人,阿穆也想归为自己人,只是,那是一个惹不起的人。 临渊一直以为沈从和沈莫他们之间应该存在着某种牢不可破的关系,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攻破了,临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桀宇笑了笑,道:“除了利益,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和别人的一切联系起来,尤其是这种内心的利益。” 临渊读透了几个作案的人,人间的故事,都那么相似,却又似乎不是相似。 第二十九章 寻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涯安境,阿锦走出临石居,临渊离开后她再未出过临石居的门,站在门口的那刹那,她有些恍惚,身上多了一件披风,上次出来未曾好好感受,她进临石居之前涯安境的天分明没有那么冷。 一只鬼魂跟在阿锦身后,亦步亦趋,神色凄然。 “他可曾与你提过涯安境?”阿锦回头问她。 “未曾。”那只鬼魂怔了怔,有些黯然,摇了摇头说道。 “哎,你也是个苦情之人。”阿锦叹了口气,走出桀宇的府邸,将那只魂魄收在珠钗中,轻轻说道:“我带你去找他,可好。” 那只珠钗的的流苏轻轻晃了晃,阿锦将它插在头上,随着脚步的晃动,轻轻摇晃起来。 “你不要担心,没有人看得见你了。”阿锦摸着头上的珠钗,道。 她守在河边那些年,就这么过去了,没有等到她要等的人。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人,说可以让她再见他一面,问她去不去,她当即兴奋的答,“去!” 阿锦回头看了看那大门之上的牌匾,那四个字她请教过羲和女神,羲和女神笑着摇摇头,没有告诉她,只道那四个字,是一棵树的故事。 她翻遍古籍,才知最后一个字是宇。 阿锦眼中闪过一阵茫然,他的前半生,从未遇见过男女之爱,所以莫名希望男女之间的欢喜,都能有个好结果。 这条街在是离沈家最近的接,每月初一到十五午时之前,沈家五位阿公会轮番在这里义诊。 阿锦盯着正在把脉的那人,盯了有一会儿,头上的珠钗轻轻摇了一摇,珠钗的的魂魄轻声说:“阿锦姑娘,他不是。” 把脉哪位医者身边放了一把茶壶,还有茶杯。这是沈家的茶篓子,二阿公。 “不是他,但是是他的亲人。”阿锦安抚着珠钗里的魂魄,心里却暗道今天没有赶上好时候。 “哟,你这找的是沈家人啊,寻医问诊哪,那你可就幸运了,今天赶上二阿公义诊,这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回。” 医馆对面的茶楼上有人戏谑的声音,阿锦抬头,是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沈家人?”阿锦问。 “你都盯着人家阿公看多久了,想不知道都难呐。”那孩子摇摇头,假装叹息道。 “找错了。”阿锦小声抱怨道。 那男孩愣了一下,又说:“真是找沈家人?你们要找的还不是二阿公?那你们可找对人了,本公子平常也不怎么做善事,今天可巧了,看这位姐姐生的好看我也就帮上一帮。”那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帮阿锦。 那孩子身边那个伙计脸色瞬间皱成一团,在背后暗暗戳乔歌,乔歌只顾着和阿锦搭话,也就没理会。“姐姐,你能遇见我,那就是缘分,这条街上的人能进沈家的人可不多,可是我就不一样了,咱们一块儿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进去。”乔歌背着手,得意的走在前面,为阿锦引路,后面的两个伙计捂着脸,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害怕。 乔歌的眼角还有点淤青,阿锦也不拆破。 乔歌果然如他所说,将阿锦带到沈府的面前,光明正大走了进去。 “沈岁宁,我我带了人来,你赶紧出来。”乔歌进了门就开始吆喝。 隋清静静地走在沈家的石板路上。 “沈家,就是这样,勤劳朴实,苦钻医术。”喊了几声,没见有人出来,乔歌尴尬笑笑。 又道:“果真是身份不同了,如今做了家主,忙碌,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来这里都是岁宁给开的门。” “公子,阿锦姑娘不是才从悬岭脱身吗?上次来,你还不是被沈家二公子打得是抬回家里了。”旁边的伙计开口, 乔歌一张老脸,变成了猪肝色,心里想到了上次自己被赶走时还被那蜘蛛咬了一口。 乔歌直接领着阿锦进了厅堂。 “你也是沈家人吗?”两人站在厅堂里,乔歌的伙计去找岁宁,厅堂中只有临渊和乔歌二人,临渊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是沈家人。”乔歌答道,想了想又说:“我也算是沈家人,我是沈家的女婿。” 刚说完,临渊就看见乔歌的笑容凝固了,下一秒,直接被踹出去了。 “去,有多远滚多远。”沈流云随意坐下,岁宁在他后面左上主位。 “小叔!”乔歌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站到岁宁后面,岁宁也没有排斥。三位阿公都被岁宁通知过来了。 阿锦珠钗上的流苏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阿锦知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花舟舫,沈莫被阿穆扔在地上,眼睛里恨意正盛,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临渊也在想是哪里被桀宇抓住了破绽。 临渊看着桀宇,桀宇头也不抬。 “沈小子,我哪里露了破绽,你竟然能抓的住我。”沈莫心中的好奇越盛,扫了临渊一眼,开口问桀宇。 “我们公子可不姓沈。”桀宇没有理会,阿穆回答道,语气平淡无奇,不过临渊隐隐听出些什么,这沈姓,在涯安境可是一大姓,虽然不像人间的贵胄,但若说沈姓,说起来都会若有似无带上那么一点尊崇之意,就是这种尊崇之意,让她以身后的沈家人为傲。临渊没有说什么,但是沈莫可就恼了。 “哼,不姓沈,不姓沈沈家的事也是你能插手的?”沈莫斜着眼,狠狠地说。 桀宇不开口,什么也不再开口,不过眼中仍有愤恨,还有那么一点失落。 临渊仍然担心锦绣坊的情况,也担心那群虎视眈眈,嫉妒着她血肉的那群人,没来由一阵失落,她们除了适应涯安境的气候,寿命长些之外和人界这些人并无区别,但是人家却渴望喝她的血食她的肉,看到沈莫那条腿,虽然憎恨这个手上沾了她阿爹血的人,但也可怜他沦落至此。还好花舟舫不知什么情况,这个院落像是被特意辟出来的一样,无人问津。 也不知道当年喝了沈莫血的那人,可否得了长生。 桀宇看临渊陷入沉思,许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并不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没护好涯安境,也没护好她。 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才会归来。 第三十章 罪与罚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穆带着临渊回到锦绣坊,沈莫觉得虽然阿穆厉害,相对于沈家的两个嫡系子女,阿穆在他眼里只是个无名小卒,所以他们三人中,唯一没有肖像的竟然是阿穆。 锦绣坊明面上已经开始正常的做生意了,但是因为窝藏涯安境人一事被有心人过分渲染,现在锦绣放在清水城的生意一落千丈。 阿穆带着临渊,躲过锦绣坊外面的探子,然后将临渊托上了锦绣坊的墙,临渊从墙上跳下去,一群人突然点亮了灯笼。 是隋清。 “这不是沈小姐吗,怎么来我锦绣坊大门不好走要翻墙进来啊。”隋清手里也提了一只灯笼,款款走来,身上的环佩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配上隋清的声音,很是悦耳。 临渊下意识回头往墙上一看,阿穆没有动静。临渊心里暗暗问候了一遍阿穆,笑着道:“隋老板,我这不是来看看隋溪吗?” 阿穆躲在墙根底下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静观其变。不是他不去救临渊,只是里面有个女人,他难以面对,几天前,她还躺在他怀里,唱着清水城姑娘们常唱的歌,在他眼里,他也只是把她当做人界的普通姑娘,可是阿锦说过,无论怎样,都要帮一帮临渊。他做的时候很坦然,想着不过就是学点哄女孩的本事,顺便帮帮临渊,可是听着隋清的声音,他还是没有勇气站出来,虽然他来锦绣坊那一趟,以隋清的聪慧肯定一想就明白了。 “溪儿做了错事,当姐姐的不能看着她成为众矢之的,将她送到花舟舫去了。”隋清平静道,可眼中一点也不平静。 “隋溪离开时,可有说什么?”临渊问出了她最想问的。 “溪儿让我转告你,她打定了主意帮你,可你不该骗她。”隋清的声音冷了下来,看来也是没有耐心和她周旋。 临渊得了答案,心中黯然,隋溪决定帮她的时候虽然只想打击沈从,但也是不遗余力的帮她,当时她以为,隋溪是她在人界除了哑阿姐外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但临渊没想到,人界对涯安境人的血肉那么渴望,竟然牵连到了隋清的生意,她也知道隋溪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她,只是明天就要回涯安境了,想了想,这趟人界之行,唯一能告别的,也只有她了。 “你等等。”临渊转头欲走,被隋清叫住,问:“沈从,会被偿命吗?”隋清也问出了她的疑问。 “好几条人命呢,也不知道该偿哪条。”临渊抬头看着夜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能变成星星,笑了笑,转身离去。 客栈里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临渊,那个在非要闯禁地非要去看释缘石的临渊好像长大了一点,扶桑看着墙根下的阿穆,叹了口气。扶桑他心里想着一个久远场景,临渊,不该是这个模样。 隋清看着临渊的背影,心中蓦然一痛,脸色凄然,伙计见状赶紧上去搀着。 花舟舫的清姑娘,锦绣坊的隋老板,对沈从从来不屑一顾,这又是谁传出来的呢? 伙计呼隋溪,隋溪赶紧跑来,扶着隋清回屋,关上门,隋溪倚着墙,慢慢蹲下来,那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隋溪心中一痛,从隋清回来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自己办错了。刚刚不见临渊,却也是真的不知道再见面,是该称锦绣坊的织布女临渊,还是涯安境的沈小姐。 隋清缓过来,反而轻轻拍着隋溪轻声道:“溪儿,别怕,姐姐不怪你。” “姐姐,你送我去花舟舫吧。”隋溪擦干脸上的泪,冷静道。 隋清没答。 “送我去花舟舫吧,清姐姐。”隋溪又道。 隋清睁大眼睛,悲痛欲绝,胸口起伏剧烈,被气得说不出话。 隋溪连忙扶着她坐下。 “姐姐,是溪儿自己想去花舟舫了。” “姐姐,等溪儿从花舟舫出来就可以保护你了。” 隋清闭目不语。 …… 悬岭,大阿公已经在悬岭守了一个多月了。 突然间,几个人出现在眼前,大阿公瞪大眼睛。 沈从没有被束缚,就这么扔在角落,没人管他,沈莫被的双手被阿穆绑了起来,他心知在此处也逃不脱,安静的跟着阿穆,阿穆和沈莫是最后出来的,沈莫佝偻着身子,失去了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阿穆后面。 “你回来了。”大阿公好像早就料到他们今日归来,十分平静。 “可是五阿公的卦又灵了?”临渊笑吟吟的迎过来,发现大阿公的目光落在他后面,她看过去,发现桀宇和阿穆都对着昆仑君的神像,她走过去,二人连忙回过头,敛去眼中的情绪,跟了过来。 “是你五阿公的卦象,没错,这几人是?”大阿公也笑了一下,又问道。 “哦,这位是桀宇公子,这是他的随从阿穆,这两位,我们回去再说。”临渊介绍完桀宇和阿穆,道沈从和沈莫时顿了顿,道。 大阿公猜到一点,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桀宇手附在沈从沈莫二人头上,空中多了一份香味。 大阿公侧目,想起来当时将临渊关在临渊阁的时候,对上桀宇清明的眼神,桀宇对临渊道:“带他们走吧,悬岭暂时影响不到他们了。”临渊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不过大阿公在,他也不便问,直接带着众人,出了悬岭。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人界杀了你,还带你回涯安境吗?”临渊问沈莫。 沈莫不解。 “涯安境有很多人,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临渊笑了笑,道。 这话离得最近的桀宇听了,不以为意,也只是淡淡笑。 沈莫没有说话,这点他毫不怀疑,他出自沈家,沈家的本事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在回沈家的路上,临渊回头看了很多次沈从和沈莫,希望能从他们脸上看到什么,不过都有些失望,沈从一脸的黯然,他是抱了必死的心态,杀人偿命,这他还是知道的,幸好他对这个世界留恋也不多,唯一牵挂的…… 沈从的目光中有些苦涩。 沈莫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他的手被绑起来牵在阿穆手里,临渊没有在他脸上探知到任何东西。 第三十一章 恨的传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从和沈莫到沈家时岁宁和沈流云还有沈家三位阿公已经在议事厅等了许久,唯一没有出席的是五阿公。 在临渊一行回到悬岭之时五阿公已然收到通知,他踌躇许久,四阿公拍了拍他的肩,轻轻说了一句:“涯安境是那位神祗最后的血脉,我们的骨子里流的,是传承的希望啊。”在沈家,谁要是毁了这份希望,那才是真正的大忌。凡触此忌者,必将不得善终,死后受正心之刑。这是每一代沈家人都要对着家主令立下的誓言。 “相见何如不见,徒劳忧思啊。”五阿公犹豫之际,四阿公摇摇头,牵着小孙子,轻轻念着去赴议事厅之约。 岁宁的眼圈发红,她刚刚从沈青云墓地归来,沈青云墓旁还葬了几位因护家主而丧命的沈家人。 沈莫被临渊带到议事厅后直挺挺的站着,大阿公已经坐上了他的位置,对沈莫的审判,要开始了。 “沈莫,这议事厅中的人你可都认识?断肠草一事既然是你一手策划,就等同叛族,这是其一,其二,作为嫡系血脉的上代家主沈青云命丧你手,谋害家主,沈家人人得而诛之,其三,你在人界所作所为,丢尽了沈家和涯安境的脸面,又教唆沈从随你做下这些恶事,沈莫,你可知错?”二阿公坐在椅子上,细细数着沈莫的罪状,厉声道。 二阿公是几位阿公中唯一一位除了话语权还有实权的人,掌管极狱,沈家的赏罚都是由二阿公说了算。 沈莫抬头,没看几位阿公,而是环视了一下议事厅。 想当年,他们那代沈家从旁支中选拔出来的买办,一起聚集到这里,当时的家主为他们送行,沈家每一代都会选出那么几个买办,他们是沈家在涯安境和人界之间的媒介,沈家所需要的东西都经他们的手带回来。 买办这个身份,在沈家让他在嫡系面前不露怯,坚持过了人界的买办岁月,没有被人界的浮华所迷惑并且还活着回到涯安境的,沈家的祠堂里就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这一生,作为旁支,要走进祠堂只有两次机会,要么你是带着买办这个身份功成身退,要么就是你死了,名字会被供奉在祠堂里。 当年他也只是个热血的少年,老家主在议事厅里和他们说沈家的往事,沈家人也只是流着神祗血脉的普通人,过去一千多年,从沈家走出去的买办还回到这里的却寥寥无几。 四位阿公坐在议事厅,神情肃穆,他曾经也想载着这份荣誉回到这里,成为沈家掌舵人里的其中之一,但他被他所信任的家族抛弃了。 “我知错,我知什么错?这沈家错的人多了,你们怨我,我何尝不怨你们,事过无悔,你说我错了,那错就错吧。”沈莫慢慢开口了,语气竟然带着笑意,笑声中带着浓浓的悲凉之意,他悲凉,是因为再出现在议事厅,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族之人。 四阿公神色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沈家为你开了一间极狱,你的余生就去尝尝这极狱的滋味吧。”二阿公面无表情,没有被沈莫的话所影响。 沈莫听了痴痴的笑了,不等押送他的人过来,自己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其实他等的,就是今天。 …… 桀宇和阿穆将沈从带回临渊阁,里面有一人,正在等着他。 “沈从,你阿娘让我转告你,人间的事都忘了吧,你回了属于你的地方就要重新开始,她还说,从儿,你欠了债,要记得还。”阿锦站在轻声道,“你去还债吧,你看不见她了,不过她见了你就够了。”头上的步瑶摇了摇。 沈从本来是耷拉着脑袋的,听此言,抬起了头,眼睛里有了色彩,此时他也想明白了,人死如灯灭,只是那份执念始终放不下,听闻娘亲还牵挂他,心中有了歉疚。他可能感知到什么,显得仓皇起来,伸手在空中妄图抓到些什么,但显然是徒劳的。 那只魂魄已经走了。 她没等到她想等的人,阿锦说他死在他前面,她要去人界寻他了。 下一个出现在议事厅的就是沈从了,看见他,岁宁的眼圈又红了一个度,临渊也别过头。 沈家一夕之间的变故,都是这人亲手完成的,但就这么个蠢货,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清楚,还报错了仇。 沈家极狱,有他一间。 沈从,因未入族谱,有沈姓和沈家血脉,虽罪大恶极,沈家极狱,受刑三年。 沈家极狱在悬岭之下寒暖交替,极暖极寒。在里面要承受突如其来的冷热交替。 一个穿着褐色披风的人进了极狱。 “呵,你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沈莫坐在角落里,看着揭开帽子的五阿公,眼神恍惚。 “沈家从来没有抛弃过你,我们尽了全力,只寻到大片血迹,以都当你过不了了,人界又对我们虎视眈眈,得出这个结果之后就撤离了,这不是放弃,而是选择了更多人的性命。”四阿公将手中的叶子递给沈莫,冰火两重天,这片叶子的存在可以让你在极狱是脑子混沌,在接下来的生活里有那么一点轻松。 “可你还是放弃了啊,哦,不是你放弃的,应该是家主吧。”沈莫笑了,然后似笑非笑道。 “……这个叶子,可是当年你带我采的。”五阿公沉浸在回忆里,最初到人界,当时沈莫给的也是这种草。 “说说你那个位置吧,我当年孜孜以求的,你竟然得到了。”沈莫现在泡在热水里,水在渐渐升温,他脸色有些发红,喘着气问五阿公。 “哦,不怎么样,我自己不也待了几年吗?”沈莫自问自答道。 “是我错了,当年不该放弃你。”五阿公低下头,此时狱中是极寒,看着沈莫被冻得发青的脸,他想起那个与他一同走进议事厅的弟弟。这一切,怎么就变成了今天的模样? 沈莫闭上眼睛,不再看五阿公,一只手搭在腿上,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抓着膝盖,青筋毕露。 当年他曾自救,舍了一条腿,逃出生天。 另一座极狱也来了一个人,对于沈从来说,是凭空出现的。 “有人托我帮她寻个人,我答应了。”扶桑淡淡地说,递了一张纸给沈从。 沈从好奇的看向图纸。 “没告诉她的,告诉你也一样,沈家沈莫,是你涯安境的爹爹,也就是你父亲了。” 扶桑轻轻开口,不过沈从自己又是谁? 扶桑说完要说的话,又一闪,消失在极狱附近。 沈从一个人,在冰水里静静站着,不说话,扶桑的到来给他印证了一个事实,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场恨意的传承。 第三十二章 罪灭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最近清水城出了一件大事,锦绣坊最能干的隋溪姑娘不见了,视财如命的隋清姑娘将店关了两天。 据见过隋清的人说,眼里只有钱的清姑娘竟然精神恍惚,哭得肿了眼睛。 “阿姐,只有天下最好的男子才能和你配。”隋溪当日留下这句话、 隋清想的却不是什么天下最好的男子,她只是想到当年那人,为了她,在清水城安了家,置下宅院,给了留了一间屋子,每月找她求亲。她不是不喜欢,相反,每次都很欢喜,但欢喜又能怎样,他是皇城来的人,不是她这个花舟舫的小歌女高攀得上的。 这锦绣坊门口的告示是他亲手贴上去的,在隋清看来,沈从是狠毒了她。 他见着阿穆的时候,只是想挣点江湖散客的钱,后来看阿穆行为举止,不像是混迹风月场的老手,这反而吸引了她,在阿穆身上,隋清看到了沈从若不从商,也能仗剑走走天涯的恣意。不过那个人已经被她亲手送走了,至少沈从应该是这样认为。 隋溪藏身花舟舫,这里的上一个传奇叫隋清,而下一个还将是隋家姑娘,隋溪。 隋溪是被老板藏在花舟舫的,她今年十三,还有三年,三年之后她在花舟舫就是下一个清姑娘。清姐姐要做的事她想让最好的自己来帮她,“清姐姐,等溪儿回来。”隋溪站在花舟舫的一处院落,这是老板的地方,她好不容易和他换了一个机会。 十五年之后,隋溪终于看到了她以为的那个配得上隋清的男子,只是那时候,隋清的余生都用来逐利,只在内心深处留一片净土,用来缅怀当时把净土留给她的那个傻子。 这世间,爱与不爱,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 沈莫死了。 岁宁将这个消息传给临渊的时候还余怒未消。 那日五阿公去极狱看过他之后他就自尽了,一头撞在墙上,就这样没了。 “阿姐,他就这样死了倒是死得干脆,阿爹和沈家因他而丧命的人可是受尽断肠草的折磨而死。”岁宁眼睛因怒而生红。 岁宁一直想不通明明是五阿公在人界放弃了他,为什么承受恶果的却是他们一家,阿爹死了,自己从此被禁锢在家主之位上。 “他想报复的不只是五阿公,他仇视的不仅是五阿公而是整个沈家。当年正好阿爹继任家主位,他应该认为放弃一位买办,是阿爹下的令吧。不过,他要是以为死了就能解脱那才是大错特错,冥界就等他赴死呢。”临渊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说。在她看来,人死如灯灭,既然沈莫想死,就等他去吧,活着的惩罚结束了,死了罪恶的清偿才刚刚开始。 “是啊,他若想死,就由他去吧。”岁宁也想到了临渊想到的事。 沈家嫡庶有别,可不只是说说,嫡系的人,掌握着涯安境和沈家更多的密辛。 临渊辞了岁宁,回了临渊阁,断肠草之事虽了,可她心中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桀宇自己跑进了酒窖,倒了两杯酒,在地上排开,临渊在临渊阁没有看到桀宇直接进了酒窖,昔日在临渊阁,桀宇最爱的就是酒窖,这个酒窖酒就是临渊被禁闭在临渊阁时的产物。临渊这次长了心眼,桀宇笑吟吟的看着她进来,笑意里都带着桃花斐然,她心情没来由好了一点,直接跨过那两杯酒,来到桀宇眼前。 “怎么,不喝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乖,不贪杯了?”桀宇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临渊。 “不久之前发现喝酒不仅容易误事,还容易着别人的道,不敢喝公子的酒。”临渊看着桀宇一字一句道。 “桃颂也不喝?”桀宇挑眉。 “桃颂可喝,不过要是你给的也不敢喝。”临渊这次说的直接了些。 “明明桃颂是我酿的,你喝桃颂,却不喝我给的,这是什么道理?”桀宇撇嘴,又说:“你三杯倒,是你体质太差。”要是她就不会。下半句是在心里补上的。 此话一说,已有三分醉意。 “你不是进不得我家悬岭吗,那你怎么能把沈从沈莫从悬岭带出来,而且看你和阿穆也没受悬岭的影响啊。”临渊盯着桀宇。 “我骗你的啊。”桀宇大笑,提着酒壶就往嘴里大口的灌着酒。 “我还能不知道你是骗我的吗,沈家的事,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临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桀宇的神色,喝下第二杯酒,准备再斟满,桀宇抬手阻止了她。 “你呀,桃颂酒只能喝两杯。”桀宇放下酒壶,整整衣衫,敛了神色,道:“我是来悬岭寻人没错,有人欠我一笔债,我来讨债。不过刚好遇见了你,听说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生在涯安境岐黄世家,却不通医术,我觉得颇为有趣,就来看看。”桀宇虽然摆正模样,但看起来还是不正经,在临渊看来,他说这话半真半假,也不去过分深究,眼下她有更想知道的事。 “沈从和沈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沈宅查探几日无果而你一出手直接将他们带回了涯安境?沈从没有理由出卖他?”临渊好奇很久了,在这件事上,她还是有一种挫败感,毕竟沈莫不是她亲手抓回来的。 “谁说没有理由,沈从将你囚禁你的初衷足矣让沈莫放弃他了。”桀宇笑道,又得意道:“他虽然以为隋清背叛了他,但隋清始终还是他的软肋。” 桀宇买了个关子,临渊不会知道阿穆和隋清那段经历在沈从心里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沈从这一生除了娘亲,就爱上这么个姑娘,就算让他去死,也不能让人伤害到隋清。 在极狱的沈从也不会知道,那个一心挣钱的姑娘,其实从进花舟舫开始,就是真正用嗓音和乐技坐上第一歌女的位置,那片净土,原本隋清只想留给他,只是当她想起自己配得上他,想告诉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极狱里偿罪,这余生,怕是出不得涯安境了。 临渊听阿穆说,找到沈莫时他也是住在祠堂里的,有的人,忠于家族,而又叛离家族,根系所在,只是意难平,他恨放弃他的家族,所以沟通沈家买办,杀了家主,他恨食他血肉的人,所以改头换面,娶了他的女儿,又抛妻弃子,成了大恶之人。但是恶人又在沈宅的祠堂里待了数年,又将这对母子托付给丞相之家。 第三十三章 一箭追云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当日在涯安境该留下的可留下了?”虞幕问道。 “留下了。”平九星君拱手道,今天被突然传召到凌源殿,他内心隐隐有种预感,殿下身边的亲信不多,他还是会回到凌源殿的,不仅是他,就连橘灵,恐怕也要回来。 “你转告橘灵,上次你在涯安境的事没有办好,这次让她过去。”虞幕吩咐道。不是他着急,星耀图上那人的星宿,如今正慢慢苏醒。 平九星君的头低得更低。 虞幕又道:“你与橘灵同去。”橘灵也是有过之人,总不能厚此薄彼,他待下属,从来都是功赏过罚,绝无偏颇。 平九星君拱手,退出凌源殿。 虞幕一拂衣袖,灭了凌源殿所有的灯,虞幕自动过滤掉别的星宿,那颗星以微弱的光芒闯入虞幕的眼中,褶褶生辉。 这是第一代天庭时成型的星耀图,上面记载了第一代天庭的神。第二代天庭成立之后,这上面还闪着星光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当时听闻北天境共工女昆仑君年少就献治水之策,后又求得昆仑仙山,成一方仙君。那时候他还只是虞幕,父亲送他星耀图,告诉他,那颗褶褶生辉的星宿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虞幕,我父亲死了,如今我便是北天境之主,我只身一人,对抗不了这漫天的神佛,所以这个仇我就只好找你报了。”虞幕眼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那人持剑,穿着不合身的盔甲从昆仑而来,身上带着凛然的寒意。画面一转,他持诛神鞭一鞭一鞭抽得她皮开肉绽,诛神鞭终于诛了这星耀图上褶褶生辉的星。但是他脑海里又现一幕,这一幕千百年来不停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人仙身被毁前轻轻一笑,他不知那是恨极还是解脱。 凌源殿唯一的殿下,为了一个答案,寻了一千五百年。 前一千年,他心里逐渐有了愧疚,愧疚成灾,后五百年,逐渐忘了愧疚,有人提醒他,终有一日,昆仑君会重新站在南天门前,为第二代天庭奏一曲安魂。 虞幕点燃身边的烛,将烛泪滴在星耀图上,试图点燃,但那烛泪燃尽之后星耀图仍然安然无恙。 平九星君此时正被重回凌源殿的喜悦包裹着,全然不知他的殿下在做些什么。 妄图毁坏上古星耀图,其罪当诛。 第二代天庭的战果,许多都体现在这张星耀图上。 平九星君带着橘灵来到悬岭。 “这悬岭有什么神奇之处吗?”橘灵不解,她以为被殿下放弃了,然而殿下又差她来办涯安境的事。 “你看,这悬岭的结界明明是仙人所铸,涯安境里藏着仙人啊,这仙气之纯粹,可是我二人望尘莫及的。”平九星君道,他从前也有的疑问被橘灵问出来了,从前他不敢仔细问,如今橘灵问了他却很乐意答。 “这涯安境有位神?”橘灵好奇问。 平九星君点点头,道:“你不是说你要见见昆仑君吗,这里能见的可不止元神碎片。从前涯安境是由冥界庇护的,但自从老冥王退位后冥界与涯安境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后来新冥王扶桑继位时又立了境主。” “那我们这次来是要做些什么?”橘灵还是不知道涯安境的往事和昆仑君有什么联系。 “我用天命盘在星耀图上推演了数次,天命盘指示昆仑君所属的星宿位置是在涯安境。”平九星君这句话表现了他的得意,这天命盘推演,这天界可只有他能做到,他的身上,也留着第一代天庭的血。“上次我来涯安境留下了一物,这次殿下派你来只是要你查探一下涯安境可有异动,这次我负责助你。如今殿下身边的人都在暗处,才派你我出来,你要记住,这是你我难得的机会。”平九星君正色道,若不是天帝如今处处限制殿下形势被动,他和橘灵哪里会有机会。 橘灵点点头,她跟在殿下身边的时间虽不及平九星君长,但被放弃过一次的人格外的珍惜做有用之人的机会。 那星罗阁里住的终究是死物,怎能及站在殿下身边。 有一男子已抱剑在悬岭山下等了许久,眉毛皱了起来,从回涯安境开始,他就被派到这里,桀宇和他说,那些人等了那么久,这些事肯定还有后续,但是他等了几日依然无果,于是阿穆又在一日三省,看看自己是不是在人界有什么地方被桀宇记恨了。 “嗖……” 桀宇朝边上侧了一下,堪堪躲过一箭,右侧胳膊上被擦出一道血痕,那只件稳稳的插入身后的石头之中。阿穆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支箭他可是十分熟悉的。 “追云箭,看来天界那位是铁了心要在涯安境得出一个结果了。”阿穆在心里说。看向那只冷箭的来源。平九星君一击不中,退到后面的石头后面,橘灵却是手里幻化出一柄剑一跃而出。 阿穆提着剑迎了上去。 临渊阁。 涯安境悬岭那一侧有一阵破空的银光,桀宇认出来了,那是追云箭。从那朵扶桑花出现在涯安境,他就知道,涯安境的事藏不住了,但是他还有一些事没有想明白,不过只要知道与天界脱不了光关系,他知道该防谁就好了。 既然天上有人想知道冥界与涯安境的关系,他不介意告诉他,涯安境离了冥界,在这三界六道也无人敢欺。 阿穆夺了橘灵手中的剑,一脚将橘灵踹到地上喘着粗气,“你的主子让你们来涯安境可有告诉你们,涯安境有主?”若这女子是敌人,阿穆不介意对她放狠话。 暗处又出来一只箭,这次虽不是追云,却有追云之势。 “好好的平九星君不在天界待着,跑来涯安境有什么做什么?莫非是这追云箭在天界横行久了来涯安境放冷箭了?”阿穆左手聚了一团灵气,向平九藏身的石头劈去。 橘灵看着平九失手,一气呕出了一口血,狠狠地看着阿穆。 石头劈开之时平九先前扎入石头的那只追云箭骤然飞回,擦着阿穆的脸回到平九手中,与此同时,平九抱起橘灵,在刹那间出了涯安境,阿穆愤然看着两人消失,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第三十四章 乔小公子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叫你喝两杯就喝两杯,又非要逞强。”桀宇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临渊的太阳穴。 断肠草之事解决之后临渊就懒了不少,沈家的事有几位阿公和沈流云操持,岁宁如今暂时放下家主身份的羁绊,搬到北楼中开始看涯安境那些未看完的书。 五阿公经沈莫一事手上的事务多被三阿公接手,他在祠堂之中闭关,专门修习他的占卜之术,沈家往前几辈族中没有人修占卜术,五阿公也是在人界之行中碰巧遇见当时人界的占卜师,那人说他有天赋,非要收他为徒,他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来沈莫之事后他召回沈家,此后就在族中做着他的阿公,荒废了这占卜术。 沈莫之事,五阿公始终心怀愧疚,他后来去看过一次沈从,沈从恭恭敬敬叫了他一声伯父,就注定了他这一生还有还不清的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今沈从的现状,怎么说都与他当初的选择脱不了干系。 沈从在极狱受他的罚,他退居祠堂惩自己的心。 桀宇往临渊的脑袋里注了一股灵气,摇摇头,叹气,自己贪杯,第二日清晨又要抱怨头疼。桀宇想起了一千五百年之前的昆仑山,昆仑君跑到仙界偷来桃树,那桃树有灵,能在昆仑山多活些岁月,那桃颂的古方就是在那时琢磨出来的。 桀宇没同她喝过她酿的桃颂,当时她取名桃颂,说的是取自人间那首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当时他被安置在她的铜镜旁,看昆仑君每日饮桃颂酒,心里好不失落。当时,昆仑君已经配给了颛顼家次子虞幕。 桀宇看着面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人重叠不起来,不过喝醉的神情倒是十分相像。 当年那人总是在觉得那洞中饮酒不够风流,非得抱着坛子,走到那冰天雪地中,一边饮酒,一边吹笛。喝醉了就一把将笛曰插在腰间,摇摇晃晃的回来,倒在火堆旁,火光映着她的脸,在昆仑山日久,也有了几分肌肤似雪的味道。 后来,循着回忆,他做了一首配得上笛曰的曲,曰:瑶桑顾。 笛曰所诉,是她心中事,瑶桑顾所著,是他心中故。 桀宇叹气,他寻一人,经年未归,眼前此人,不知是也不是。 …… “我是乔家小公子,我来找我媳妇,你凭什么拦我?”乔歌叉腰对着阿穆怒道。那两个随从还扒在墙头上,两人刚刚露出头听闻乔歌此言,差点又被吓掉回去。 阿穆抱着剑站在乔歌面前,一大一小,带着项圈的乔歌后脑勺还扎了个小辫子。 乔家老爷老来得子,听说这辫子扎上可保平安,赶紧就给乔歌将小辫子蓄了起来,金项圈上挂了个长命锁,又听说沈家二小姐沈岁宁生来聪慧,生辰八字可与乔小公子配,立即就准备了聘礼抱着乔歌来沈家下聘。 沈青云看着还在襁褓里的岁宁,很坚决的回绝了乔老爷的提亲。 这也成了涯安境的趣事之一,岁宁越大乔家夫妇看岁宁越是喜爱,岁宁进悬岭之前乔家夫妇隔三差五就带着礼品,名义上是访友,实际上是来看岁宁,这么些年,这夫妇俩一直心心念念要与沈家结亲,这种观念直接影响到了乔歌,不管沈家认不认,乔歌都认为岁宁就是他未来的媳妇。 他走正门,每次都被沈流云扔出去,在沈家附近侦查了许久,总算找到一面好翻的墙,这一翻过来,就看见阿穆抱着剑笑吟吟的看着他。 “乔家小公子还要翻墙进沈家临渊阁?”阿穆好笑的看着他,桀宇出来看了一趟,看见又是乔歌,笑着回去了,这人他也听说过,沈流云每次整完他就心中暗爽。 这乔家小公子,是个有趣的孩子。 “你们家正门要是好走我还翻什么墙啊,你们还能不知道你家的二公子,都一把年纪了,还管自己叫公子,不知羞。”乔小公子翻了个白眼,挥挥手,示意阿穆让开,公子派头十足。 阿穆抱着剑,转过身掩住嘴,笑得不行,这涯安境的孩子总算遇见个有趣的了。 “既然二公子不让你来沈家,那我也不能让你进啊。”阿穆将剑横在乔歌面前,道。 外头那两个翻墙的随从也进来了,只是着地不够优雅,摔了个四脚朝天。 乔哥扶额。 “这沈家什么时候也弄起我家那一套奢靡之风了?还找了看家护院的,哼,早就该这样了,每次看岁宁自己做饭我就心疼,恨不得赶紧将她带回乔家,好好养着。”乔歌边说便招呼随从和他一起走。 阿穆憋住笑,将剑身抵在乔歌胸前,乔歌怒吼道:“你们这是什么道理,一个个的一大把年纪不找媳妇,凭什么耽误人家找媳妇啊?” 阿穆觉得好笑,一把将他拎起来,扔到墙外,摔了个灰头土脸。 “这面墙我守着了,下次翻墙再见。”随后那两个随从也被扔出来,阿穆的声音从墙里传出来,带着笑意。 桀宇在屋里闻此言也笑了。 墙外的两个伙计脸要皱成苦瓜了。乔歌每次失手都不允许他们将他不英武的形象传回乔家,以至于这两人常常落得个看护不利的罪名,月俸一扣再扣,乔歌又越挫越勇,乔小公子的随从难做啊。 这下好了,上次被沈流云揍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两个伙计相视一眼,彼此都是苦笑。 此时的天界,凌源殿的阶梯上,坐着摸不清头脑的橘灵。 他和平九星君失手归来殿下不但不追究,还赐她治伤的甘露,平九星见她拿着甘露发呆,转身去了星罗阁,而她看着这瓶甘露,微微失神。 她以为,这次应该是彻彻底底的被逐出凌源殿,结果突然又有了机会,殿下做事,她越来越看不清了。 还有平九星君,去涯安境之前他比她还在意殿下这次的安排,但最后看不透的竟然是她。 想了想,她收起甘露,也去了星罗阁。 平九星君找出了两代天庭更替这段时间的记载,加以整理,正在整理昆仑君的生平。橘灵撇了撇嘴,这位神身形俱灭一千五百年,怎么此时此刻天界的一切有都与她相关,搞得殿下,还有她和平九星君都不得安宁。 第三十五章 悬岭之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橘灵在平九面前走来走去,越是揣摩不透殿下的心思她越是焦躁。 “我说,你能不能好好坐着想,修炼这些年还是那么浮躁,还想琢磨殿下的心思?就你这点,你就不如昆仑君。”平九星君扶额,白了橘灵一眼,手上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昆仑君怎么了,谁说我要琢磨殿下的心思,我就想这么来回走不行啊。”橘灵坐下来,美目瞪着平九星君。 橘灵是个美人,不过平九星君和他共事久了也就没了那份怜香惜玉的心,何况橘灵心系虞幕。 “昆仑君生来就是神,要是北天境没出事,再过个四五百年也就要和殿下大婚了,哪还有你什么事?人家生来就是要做北天君的,又是从小长在神农身边,是名正言顺的神农氏传人,算起来,比北天君还高了一辈,从前的北天君与当时的颛顼帝君可是同一个阶品。”平九星君将书简上摘录的那一段昆仑君的往事指给橘灵看。 橘灵哑然,下一识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有哪一处可以和昆仑君一较高下,自己由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自己,最满意的还是这张脸,不过她也不知道昆仑君的姿色如何。 “别想了,你看看羲和公主,上古神祗,有哪个是姿色平庸的。”平九看着橘灵摸着自己的脸发愣立即把心中的话一起说出来,粉碎她的自信。 橘灵又陷入了顾影自怜中,昆仑君生来就是神,而她只是殿下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来的橘色小狐狸,连名字都那么随意,就叫橘灵 平九星君这下终于可以冷静的继续查看古籍。 虞幕还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这件事,毕竟是摆不到明面上来的。 …… 扶桑用阴火化出一柄剑,披向虚空,悬岭内的灵气蓦然被披散,四处逃串。 “你来了。”又是那道沙哑的声音,“我猜你是来问罪的?” 半是疑问半是肯定。 “哦?那你是也觉得这件事你逃不脱干系。”扶桑的脸藏在面具后面,生音冷冷的。 “你说了,她的命你来扛,我不便插手。”好像心里的想法被看破了,灵气之中的声音露出几分尴尬。 扶桑站在那里,不说话,手中的剑提在手里,有剑拔弩张之势。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们活到现在,都是命,没有人能改变她的命,我不行,你也不行,她的命必须她自己来扛,我们没得选。”见此景,那声音陡然变得凌冽。 扶桑一剑劈开那团灵气,走出了结界。“我只知道,一千五百年之前,我做不了的,一千五百年之后我要为她做。我审阅了世人的生平,偏偏那个人的命运,我无法更改,我此来,就是想再度求证你走的是否和我是一条路,如今看来我们道不同。”扶桑边走边说。 那团灵气忙于修补悬岭结界,没有阻拦扶桑,只浅浅叹一句,殊途同归。 第二日,悬岭中人传信到沈家,悬岭北部雪山一夜之间发生了雪崩,极寒之地的草药毁了大半,那些没在极寒之地的更是一夕之间全都枯萎。 临渊来到议事厅时议事厅早就争论不休了,临渊带着桀宇来到议事厅,见此情景揉了揉眉心,沈流云坐在主位上被炒得不厌其烦,见临渊和桀宇来如见救星。 “停!”沈流云大声喝道,四位阿公突然收了声音,做回自己的位置,沈流云挨个看了一眼,这四人才显现出尴尬,越是紧急,事出突然,越不能急躁,刚刚他们正是犯了忌讳。 “临渊丫头,你把小叔骗得好苦啊。你说的三个半月之期,是看着断肠草一事的期限定下的,你提前解决了就应该早放我走,可怜你那远在南侧药垆的阿奶……”沈流云哭丧着脸对临渊抱怨,一开口就没完没了,临渊知道他心中所想,赶紧打断,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沈流云立马转换神色坐回主位,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大阿公提议让岁宁来坐镇悬岭之事,被沈流云否决了。说的是,岁宁虽是家主,但此事并不是什么家族的生死存亡之忧,只要悬岭还在,此事就有处理之法。 “你怎么了?”桀宇眉头锁了一下,又舒展开来,虽然是极小的动作,但临渊坐在桀宇身边,看得很真切。 “我是在想你刚才和你小叔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乖乖的就回去了。”桀宇一只手在腿上均匀的扣着。 “我答应他,给他带人界解断肠草之毒的方法。我人界之行,可是给他带了不少的礼物。”临渊想到这里,就得意道。 这些所谓的礼物,在人界都是唾手可得的,但沈流云对人界的了解,仅限于书本,怎么着也不如她这个行过万里路的丫头。 桀宇联想到临渊在人界见着便宜的好东西就往小布兜里塞,大概能够猜到她给沈流云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隐隐的,也有些期待沈流云看到那堆东西时的模样。 不过临渊此时脸上还带着自信的笑,他也只能将笑憋在心中,看着在主位上和四位阿公商讨对策的沈流云,赶紧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议事厅。 临渊注意到,桀宇出去后三阿公看着桀宇的背影,脸上的探究。 临渊立即就能明白自己看再眼里的,沈家诸位也看在眼里,她惊讶于桀宇那些本事,这议事厅中的人同样惊讶,毕竟涯安境就那么几个姓,而且都是从一个祖先分源下来的,往远了说,这几千年前,大家都是一家人。 桀宇几乎就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至今也不知道他出自涯安境哪家,但看她那府邸,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虽然经过沈莫一事,她明知他说出来那些理由都有不可信的成分,但还是在内心说服自己相信他,不过这偌大的沈家,就自己一个人相信他,那与没有人没有区别。 等临渊回过神,议事厅的商讨已有结果,一众人正看着她,准备听取她的意见。 临渊清清嗓子,拱手道:“现在沈家正值多事之秋,断肠之事刚了又出了悬岭一事,请小叔和众位阿公齐心协力帮帮沈家,帮帮岁宁。” 临渊这些年,顽劣有余,学医有不成,空有嫡系的名头这种时候她只能以沈家长女的身份,在这里做岁宁的眼睛。 第三十六章 瑶桑顾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下午,沈流云就带着四阿公和临渊赶往悬岭,悬岭虽然不是沈氏一族的命脉,但绝对是最直接的经济来源,沈家的许多活动,都与悬岭息息相关。 临渊来的时候桀宇和阿穆已经在悬岭了,桀宇远远的就笑吟吟的看着临渊。 沈流云看了临渊一眼,神色复杂。四阿公看的则是沈流云。 “他怎么在这里?”沈流云瞪大眼睛看着临渊。 “是我叫他先来查看的,大阿公知道的,这悬岭他能进。”临渊一边笑着回答沈流云,表现得镇定自若,而桀宇那里却接收到一个临渊恶狠狠的眼神。 阿穆在后面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突然某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阿穆啊,阿锦回临石居多久了?她一个人在临石居怪清冷的,我什么时候挑选个得力的放到临石居里,最好像还要你一样。”阿穆的笑容在脸上慢慢变得僵硬。 “临渊丫头啊,你是我们家这一代最出风头的人咯。”沈流云酸酸的说。 临渊不解。 “丫头啊,外面最近都在传沈家大小姐沉迷男色不可自拔。”沈流云附在临渊耳边道。 临渊面色一寒,狠狠剜了桀宇一眼。 “这说得也没错嘛,你看,悬岭你都让他进了,取精血损身,你给他也就罢了,怎么连个侍从你也要给啊。”沈流云继续揶揄临渊道。 临渊这次却脸红了,就连沈流云都这样认为,那外面估计早就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原来,当时三阿公凝视桀宇,不是觉得信不过桀宇,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还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 临渊羞红了脸,加快脚步,跑在前面,直接错身走过桀宇。 “哎,别走啊,这结界应该检查一下。”沈流云在后面叫道。 临渊又气咻咻跑回来。 桀宇看临渊难得的小女儿姿态,怔了怔,道:“结界没问题,我检查过了。” 临渊一抬头,正好撞上低头的桀宇。 二人愣在当场。 “来办正事,怎么还没个正行,你看,这丫头脸都红了。”四阿公一拍沈流云,沈流云又笑了笑,再收敛神色,勘察起来。 从南坡走到北坡,这里的草药基本都不是枯萎就是有枯萎之势。北坡的阿苦已经搬到藏书阁来了,那里还有岁宁以前做的腌鱼,余粮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这些人都是无处可去了才去的悬岭,就算悬岭真的无法安身,他们也愿意留在悬岭里,就是希望这结界还是完好的,到死都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他们。 阿苦一边喝鱼汤,一边把看着北坡,心不在焉的和临渊说道。 就只有她留下来照顾阿苦,四阿公、沈流云、桀宇和阿穆都出去查看悬岭北坡的情况。 北坡虽然遭遇了雪崩,但是北坡的药草受损却是最少的。眼下他们正计划先抢救北坡的药草,能救回一批是一批。 阿苦狠狠的咳嗽了一下,临渊煮的鱼汤,很是难喝。 “你去吧,你跟着去多采点回来,我今年辛苦种下的药草眼下算是悬岭最好的一批了,多带点回来我也心安。”阿苦看临渊被留在藏书阁心不在焉,想了想说道。 “阿苦姐姐,那我去了。”临渊眼睛一亮,赶紧跑了出去。 阿苦在后面一笑,这沈家大小姐偏偏不像个小姐,一袭青衫,腰间插着笛曰,明明就是个俊俏公子。 临渊还没到北坡就遇到了桀宇。 桀宇和阿穆争拿着一株车前草查看,临渊走近,二人毫无感觉。 “喂,你在看什么?”临渊蹦蹦跳跳到桀宇身边,桀宇神色凝重。 “你看。”桀宇将手中的车前草递给临渊,临渊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问题所在。 他们看见悬岭的药草,先入为主的觉得这些药草是枯萎的,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枯萎的样子,实际上这药草里的药性几乎全失,就像冥界那些闯入人间吸食阳气修行的魂魄,这些药草的药性全失,这才是它枯萎的原因。 “有人动了悬岭神像。”桀宇道。 临渊会意,和桀宇一起跑回大阿公送临渊去人界的地方。 忽然间,有一阵白雾升起,临渊和桀宇在白雾中心面面相觑,下一秒,他们相隔一臂,看起来也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影子。 “临渊?” “嗯。” “你坐下,闭上眼睛,吹一曲瑶桑顾。” 在这浓雾之中,桀宇的平淡的嗓音让临渊莫名的信服。 临渊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吹曲。 桀宇轻轻笑了。 临渊的严重出现一些破碎的画面,连一个完整的人影也拼凑不出,在此曲中,如越千年,吹了几辈子,临渊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的沧桑之感。 她不是第一次吹瑶桑顾,但是第一次,在宫商角徵羽中感觉到一种情深不寿。这明明是一首深情的曲,为何她一吹就想哭? 桀宇立在浓雾之中,闭上眼,浓雾之中聚起细细的刀丝。 有人布了阵法,请君入瓮。 桀宇睁眼时阵法之中的刀丝寸寸断裂,浓慢慢散开,桀宇捕捉到一个方向,断裂的刀丝全部聚在一起,形成巨刃,砍过去,瞬间幻影散在空中。 “公子、公子、临渊姑娘……”桀宇睁眼,浓雾已成薄雾。阿穆已经循着笛声找了过来。 临渊已经睁眼,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珠,刚才吹了一支曲,仿佛活了人生的上千年。 心里那种压抑的感觉还没缓过来,临渊坐在地上,失神良久。 桀宇见状,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们刚才入了一个阵,你刚才在这里正是阵眼,有什么都是设阵之人的心机,不要放在心上。” 临渊站起来,但脆弱还写在脸上,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走出阵法影响。 浓雾散尽,还是不知道上次的入口在哪里。 临渊双手握着笛曰,沉默了不少。 一阵异香从桀宇身上散开,一群蝴蝶携着香气排成一队,往同一个方向飞去,桀宇三人跟着蝴蝶,进了当时大阿公带临渊来的地方。 临渊一路神情恍惚,阿穆一路提醒,桀宇假装看不见,心中却对那个设阵法的人憎恨又多了几分。 第三十七章 神像变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阶梯尽头,临渊手中的笛曰忽然插在腰间,惊道:“不对,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了。”阶梯两旁的烛换过了,边上的烛泪也有清理过的痕迹。 “神像!” “神像!神像肯定被动过了。”桀宇和临渊对视一眼,迅速冲进去。 阿穆腰间的剑已出鞘,提在手里,寒光冽冽。 临渊此时没注意阿穆的剑,阿穆的剑自从下了阶梯之后寒光更盛,剑身上开始出现一些黄色的符箓,这是一柄有魂之剑,这符箓封住了它的剑魂。 “虚惊一场。”临渊跑进来后喘着气道。桀宇还在仔细打量着四周,看到昆仑君剑指佛陀时桀宇轻轻牵起了嘴角。 阿穆收起了剑,眼中还映着符箓的图案,动作略微僵硬。 桀宇抽出了昆仑君手中的剑,打量了一下剑身,忽然一把扯下剑上的剑穗。 “这个剑穗,我好像见过。”临渊指着桀宇摘下来的剑穗道。 桀宇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戾气,漫不经心问道:“哦?你见过?” “在阵法中时它有一瞬间出现过。”临渊轻声说道,刚才的经历,她不想再来第二遍。 桀宇眯了眯眼睛,把剑穗留下,剑放回了昆仑君的手中。 “你想干嘛,沈家人要是发现这剑穗是你拿走的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临渊似乎猜到了桀宇的用途。 桀宇笑吟吟的把剑穗挂在腰间。 “你怎么就看上了这剑穗,神像的东西你也拿,你也不怕昆仑君来梦里找你。”临渊扶额。 桀宇不说话。 临渊试图接近他,拿回剑穗,但都被他躲过了。 “公子,你这脸皮,越发长进了啊。”阿穆愣在一旁,分析了一下刚才的情况,下意识觉得他家公子这种随意拿人家东西这种行为实在不可取,心里一想,嘴快直接就说出来了。 临渊捂嘴笑,桀宇瞪了一眼阿穆,阿穆才知道失言了,涨红了脸。 “外面有了变化,里面又没又什么情况,难道那人目的是将我们引过来困死在阵法里?”临渊想了想,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再想想,第一次你和大阿公来的时候这里和现在有什么变化吗?”桀宇引导临渊回想这里最初的样子。 “距离,距离不对。是昆仑君还是神像的位置被移过了?”临渊仔细看了一下,心里觉得有哪里不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在和记忆离对比一番后总算得出了结论。“第一次来的时候昆仑君的剑是指着佛陀的方向,现在直接指到了佛陀。” “我们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啊。”阿穆皱眉反驳道,桀宇也点了点头。 “除非……”临渊抬头望着桀宇。 “除非悬岭之事不是这两天才发生的。”桀宇接了临渊要说的话。 阿穆的眸子闪了闪。 他们,他们接触到沈家太多不可说的层面了,临渊揉揉眉,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家族事务已经参与到了这个程度。街上那个听书的茶楼她已经好久没去过了。从前这些事都有阿爹和几位阿公处理。 是了,这一切都是从阿爹之死开始的。临渊心想。 临渊心里的恨意多了几分,沈莫在冥界的刑罚就会在重几分,此刑名曰锁心,将这颗心最深处的仇恨挖掘出来,沈莫日日舔舐他的嫉恨,如今,他被分在冥界十五狱。 沈流云这时也在怀念从前在南侧药垆的岁月,比起现在和四阿公一起打着灯笼,在悬岭寻他那个大侄女,他现在宁愿自己被菜菜咬上一口,然后被躺着送回南侧药垆。 做长辈太难,尤其是有个跳脱的侄女。 沈流云抱怨到这一句的时候默默受了四阿公一个白眼。 这里的长辈,可不止他一人,跳脱的也不只临渊一个。 他们出发去北坡的路上阿穆发现悬岭中的草药有异,于是在中途分开,桀宇和阿穆在寻找草药的线索,他和四阿公去北坡。 他们从悬岭北坡回来,听阿苦说临渊后来又去北坡,但他们一路回来并未相遇,沈流云与四阿公面面相觑,阿苦也跟着急起来。 沈流云决定在和四阿公原路返回,查看一遍。 “这个临渊丫头,还指着她从人界回来能有所成长,这下看来倒是变得更加乖张了,悬岭什么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也敢四处乱跑?”出来一会儿,已经快到北坡了,还未见临渊身影,沈流云穿着单衣,渐渐步入雪地。 “回去吧,怕是没有在这里。”四阿公看了一眼被冻得面色发青的沈流云,道。 “对了,桀宇和阿穆呢,临渊没有消息也就罢了,怎么这两人也没有消息?他们该不会是凑到一起去了吧。”沈流云突然想起什么,在分岔路带着四阿公去了桀宇和阿穆之前查看的地方。 “菜菜,上。” 五彩蜘蛛不情不愿的从竹筒里爬出来,吐出丝,有懒洋洋的爬回竹筒。 菜菜自从回到沈家,不用试毒,也不用被沈流云拿着去吓唬别人,在竹筒里待得十分安生,有了几分惰性,爬的极慢,沈流云一下把他塞了进去。 那蛛丝被沈流云拿在手里,那蛛丝没有变颜色。 这蜘蛛认识沈家人,有沈家人气息的地方,蛛丝的毒性会被暂时压制,虽然临渊不通药理,但在沈家成长,被上好的药品调养着,还是有暂时抵御这蛛丝之毒的药性。 “她来过这里?”四阿公看沈流云的动作,大概猜出他是在验证些什么。 沈流云点头。 “确定吗?”四阿公看着四处,已经过去一阵儿了,也不知道这蜘蛛捕捉的信息准不准。 “八九不离十吧。”沈流云拍拍竹筒,里面的菜菜差点被震晕,不过不要怀疑,这就是来自它主人的奖励。 沈流云对菜菜还是很信任的。 “就算知道她来过,我们要去哪里找啊,悬岭那么大,万一她出悬岭了呢。”四阿公看了看这四周,悬岭里面环境之复杂,堪称涯安境之最。 “她不会的。”沈流云自信道。这种事情,若非她是在不可为,决计不会打扰到北楼中人的。 “这丫头,一会儿我可要好好说说她,怎么就一点没学到他阿爹那么沉稳的性子呢,浮躁。”沈流云看了四周,猜想临渊他们可能去了哪个方向,不经意抱怨了一句,引得四阿公又翻了个白眼。 她的小叔不也浮躁吗,四阿公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 第三十八章 蜉蝣仙君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神像早就动过了,可这个蜡烛,确实是才换过的,你看那烛泪清理的痕迹还很明显。”桀宇和阿穆都在思考,临渊小声的说了一句她刚才观察所得。 桀宇不说话,继续思考,阿穆点点头。 临渊撇嘴,她说了一句无意义的话,但没能打破这种僵局。 “这佛陀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被安放在悬岭下?”阿穆抱着剑思考了一会儿,模仿昆仑君的动作,剑指佛陀,然后问临渊。 临渊正在考虑措辞,她想要委婉一点告诉阿穆,上次同大阿公来时她眼里只有昆仑君,没怎么注意这佛陀,想了想正准备开口。 “哼,你以为他只是一尊佛陀?昆仑君剑指的可是漫天神佛。”桀宇冷笑了一声,对二人说道。 临渊心惊,昆仑君当年可是一方仙君,他日继位,又是北天君,这四方天境里,她是唯一的女天君,以一人之力,剑指漫天神佛,好像说不过去。 临渊看向桀宇,示意他说下去,桀宇眼睛里浮现的都是昔日的往事,转身,把情绪收回去。 临渊叹了口气,知道他调整过情绪便套不出话来了。 阿穆看着桀宇。 “悬岭之变是因为这神像的异动?”临渊望着桀宇,随即发现了不对,她有些惊讶,不知不觉之间他好像逐渐开始依赖桀宇。 “这神像乃是悬岭灵气之源,神像有异动就意味着这悬岭的灵气有变,药草失去灵力的滋养才会一夕之间失去生命力。”桀宇说道。 “外面有人!”阿穆突然抽出剑,作防备状,去查看阶梯处,就看见了被四阿公一推,跑得停不下来的沈流云。 “二公子?” “阿穆啊,可算找着你们了。”沈流云被阿穆拦下来,揉揉屁股,瞪了一眼身后的四阿公。 “你们都来了这里?”四阿公信步走在后面,问阿穆。 “嗯,跟我来。”阿穆带着四阿公和沈流云进去。 “小叔、四阿公。”临渊也没惊讶,大阿公能来,四阿公自然也能来。 “沈临渊啊,这家族禁地,我都不没来过的地方你就这么把人领来了,你这是仗着岁宁丫头做家主了 护着你是吧。”沈流云嬉皮笑脸的说,还朝临渊挤眉弄眼。 “这神像,你们动过了?”临渊正想说话,被四阿公抢先一步,只能又瞪了沈流云,假装示威。 “我们来的时候它就这样了。”临渊答道,不过心中却想这神像摆放应该是有几分道理的,那现在被人挪动,想必此人定是心怀不轨。 四阿公围着神像走了一圈,细细查看之后又退了出来,摇了摇头。 “直接毁掉。”几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桀宇那里,四阿公心颤了颤,沈流云一副摆好了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为何?”只有临渊抬头,问个原因。 “最终是天界毁了她,现在世人都道昆仑君战亡在南天门前,却不知她那一战的对手是整个天庭。”回答得是四阿公,他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沈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勇气?”桀宇这话是对着四阿公和沈流云说的。 沈流云斜睨一下桀宇,又打量了一下临渊,抽出阿穆手中的剑,一剑刺了进去。 临渊看着里面流出来殷红的血,瞬间惊了一下,估计在场的都很平静,估计只有她不知道这东西是个活物。 “沈家的勇气有了,那我也想问一问公子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一千五百年前的事,除了涯安境各家嫡系,知道的人可不多啊?”沈流云在四阿公和临渊的惊愕中把剑插回剑鞘,对着桀宇道。 “我生来桀骜,高于穹宇。”桀宇朗声道。 沈流云拱了个手。 临渊从惊愕中回神,指着那尊毁了的佛陀,不知道问谁。 “蝼蚁之躯,不必在意。”桀宇将临渊的手指着回来,拍拍她的肩,安抚道。 临渊拿出笛曰,离开之前吹了一曲安魂。 不知道那佛陀有没有魂,也不知道这安魂是否真能安魂,但是吹过总好过不吹,那殷红的血就像流过了临渊的心里。 泥土之中似乎又有了新的生命破土而出,但损失的药草,除了四阿公和沈流云从北坡带回来的其它的几乎全都活不成了,新的正在成长,老的加速枯萎,新的生命带着旺盛的生命力而来,在悬岭形成截然相反的两种状态。 这时候,悬岭上空的结界突然出现一道缺口,扶桑和黑色融为一体,但在这个结界之内,他还是一场明显的存在物。 这是结界中的结界。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同样被灵气包裹,不过灵气中已经出现了形体。 扶桑没有说话,面具上是凛然的寒意。 “你不要怕,她应该很愿意见到我们。” 扶桑的寒意又重了几分。 “她不会的。”扶桑冷冷的回了句就准备转身离开,这次没有人拦她。 “你下次再因为她来找你就进不来这结界之内了。”那人的声音在桀宇身后响起,桀宇默默的回敬一剑,然后离开。 他只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扶桑捂着头迅速出了结界,在悬岭脚下遇到了寻他的第一狱狱主。 第一狱狱主要禀报些什么,被扶桑抬手制止了。 第一狱狱主扶着扶桑回了冥界,有一位神来了冥界,指名道姓要找冥王扶桑,据说他手里有扶桑寻了几百年的东西。 扶桑看到这位神时脸上没有太多惊讶。 “一千年还没到,你怎么醒了?”是扶桑先开口的,这人九百年前和他约了千年后见,如今提前了一百年。 “我现在醒得不规律,可能是要恢复了,时间开始变短,但这魂魄和她的肉身有了反应,我查觉到她回来了。”浮游喝了一口茶,一口气喷了出来。嫌弃到:“你们冥界的待客之道吗,不见天日就罢了,怎么喝杯茶也这么阴冷?不过我也不同你计较。”浮游捧着杯子道。 “你把她养好了?”桀宇接过浮游递过来的东西,道。 “差不多好了吧,这次醒来刚好赶上她回来,我将我好不容易寻回的修为有修补完成的,只是我下次苏醒恐怕得要好几百年了。”浮游眼神有些哀怨。 扶桑把东西收起来浮游就打着哈欠要走了。 只有扶桑,眼里的都是喜悦。 接下来还要等,等时间。 第三十九章 再回临石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悬岭之事在临渊这里仿佛就这么结束了。 让临渊没想到的是沈家决定将桀宇留在悬岭善后。 沈流云和四阿公先回沈家,悬岭的损失无法挽回,但神像异动,能进入悬岭的人屈指可数,临渊没有回临渊阁,而是让阿穆将她带回了桀宇的家。 “你们这府邸当真没有名字吗?”临渊站在大门口,仰着头看着大门顶上的那四个字。 那块木匾年岁有些久了,至少临渊一眼看去完全看不出它是那个年代的物品。 “公子说和这木头有缘的人才识得这四个字。”阿穆在临渊身后,没看木匾,而是看着已经打开的大门。“我们进去吧,有人来接你了。” 临渊一看,阿锦已经站在里面。 “阿锦,你怎么出来了。”临渊有些惊喜,这世间的事,纵然普通又平淡无奇,但是做的人不一样,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临渊此时就是这种感觉,阿锦难得出一次临石居,最近几次都是因她而出,临渊上去直接挽住阿锦的手臂,阿穆在后面咳嗽了好几声临渊都没反应。 临渊常穿男装,青衫白面,阿穆与她相处久了,也常常会把他当成俊俏的小公子,少了些那种面对女子时的紧张,但是如今临渊和阿锦走在一起,阿穆就接受不了了。 画面中的二人,一人青衫白面,一人黄衣温婉,怎么看起来都无比和谐。 临渊没听到阿穆的咳嗽,挽着阿锦的手臂,已经快到临石居。 临石居的门半掩着,走进就能看到屋里那炉火,火光映着一张临渊熟悉的脸,她立即放下挽着阿锦的手,快步进去,却又什么都没见到。 “你,怎么了?”阿锦跟上来,轻轻拍了临渊的肩。 临渊回头,看见阿穆站在门外,止步门槛前,笑出了声,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不见了。 阿锦也看了看门口的阿穆,神色不太自然。 “阿穆哥哥他一直都这样,不怎么愿意进临石居。”阿锦低着头对临渊说。 “难道是因为你,你们相处了那么久,难道连朋友也不愿做了?” 或许是临渊一惊讶声音太大,她明显感觉到有人看了她一眼,她看了看阿穆和阿锦,二人都若无其事。 门口,阿穆人站在哪里,灵气在手中幻化出一道剑气,阿穆看看四周,不知道该劈向哪里,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这一幕在落在阿穆眼里,就是阿锦在和临渊分享她和别人的事,而这个事。可能与另一个不知名的男子有关。 这一道剑气收得阿穆内心很复杂,他几次踏进一半门槛,又飞快的抽出来。 沈家北楼,一对夫妇带着新做的衣服和点心来到了北楼。 “岁宁啊,这好不容易出了悬岭,你怎么又把自己关到这北楼来了。”这是一个漂亮的美妇人,要是夸得具体一点,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乔夫人一边说一边冲乔老爷使眼色,乔老爷会意,赶紧将乔夫人亲手做的披风和桂花糕递过去。 “你们家这几位阿公也是的,当了家主也不找几个人照顾一下起居,叫伯父伯母看了心疼啊。”乔老爷递完东西又坐回了原位,安安静静的捧着他的茶喝起来,乔夫人在那里拉着岁宁的手,掏心掏肺的好像要给岁宁讲些什么不得了的。 岁宁静静地听着,这这些话她从记事就开始听,当年送她进悬岭时人数是最多的,还搞得阿姐一直觉得她劳民伤财。 岁宁天赋极高,早就选定了做沈家继承人,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但当时沈家举家来为岁宁送别,这也成为了茶楼里常常谈论的焦点之一。 当时乔夫人也是这样,拉着岁宁的手,嘱咐了许多,无非都是什么伯母没有女儿,就把你当女儿什么的。 如今说的也差不多,不过乔夫人十分热情,说出来的话常常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就一直点头。 “岁宁啊,乔歌贪玩,你们俩又是年少时的伙伴,你看我把他送到你的北楼来,等他在身价借住一段时间,也让他学学你的性子可好?” 岁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睁着大眼睛摇摇头拒绝。 “诶,你看,岁宁都高兴得不知所措。”乔夫人拉着岁宁的手,温柔的抚了抚,对乔老爷笑道。 “岁宁你别怕,他若能学到你三分之一的性情,也不会老是在外面搞得鼻青脸肿的回去了。你也别担心,他在这里你可以尽情使唤,你就当他是从乔家拨过来的伙计。”乔老爷呷了一口茶,说道。 夫妻二人打道回府。 岁宁一脸懵的回想着刚才的情况,怎么一瞬间这件事情就定下来了。她就知道,这对夫妇见不得,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是这对夫妻找到沈流云,说愿意和沈家做笔生意,条件是进趟北楼,沈流云一算,这笔买卖刚好能填补因为悬岭今年的损失,十分合算,于是三下五除二就出卖了他的侄女。 下楼的夫妇俩看着楼上刚刚关上门的屋子,对视一眼,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儿子,祝你好运。 第二天一大早,乔歌就被送到了北楼。 两个伙计在后面背着行李,乔歌仰头看着那个站在北楼之上的女子。 “沈岁宁,你给我下来开门。”乔歌一大早就在下面嚎。 岁宁站在楼上看着在下面叫嚣的乔歌,若无其事的拿了本书,就开始念起来。 “沈岁宁,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以前我来你家都是你给我开的门。”乔歌看岁宁不理他,仰着头,拉着嗓子就开始喊。“果然,还是我阿娘说得对,你当了家主之后肯定就看不上我了,正好我阿爹阿娘已经开始筹备,下个月就把家主之位传给我了。” 岁宁在眼皮跳了跳,心中对乔家夫妇此举甚是想不通,这乔家的基业若是不想要了,也不至于这么糟践吧。 “以后这北楼一分为二,你住楼下,我住楼上,不过楼下是我借给你的,你在北楼的行动都必须问过我才行。”岁宁把手背在背后,居高临下的望着乔歌。 乔歌脸拉得老长,岁宁立马挑眉道:“桥小公子要是不愿意就请回吧。” “愿意,怎么不愿意。”乔歌连忙答应。心中想的却是就这么一个媳妇,就应该像阿爹对阿娘一样,就得顺着来,虽然以后乔家小公子惧内一事传出去不是很好听,但是,乔哥转念一想,他阿爹被传了那么多年还乐在其中,他怕什么。 第四十章 大梦一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就在这里添柴加火吗?” “是啊,很多年了。” “是这盆火锁柱你了?” “被火锁住的另有其人,我是被自己锁起来的。” 阿锦挑了个碳,添了新柴,火燃得越来越旺。 “临渊,你知道吗,这火它是有灵性的,笑着给它添柴,它就染得旺一些,给他添柴的时候不开心,它就只能以微弱的火光,带来微不足道的暖意。” “它有灵性?”临渊不信,有灵性的火需要有个人常年累月的照顾吗? “嗯,它是神火。”阿锦看着临渊,忽然一笑,又说:“只不过这位神死了。” 临渊看着那火苗,点点头。 她身上流淌着神族的血脉,传承者上古神祗的遗志,神会死,她一直都知道。 临渊在临石居日日都跟在阿锦身边,和阿锦一起守着这盆火。偶尔出去,也是为了寻人。 那个提这剑威胁她,又捂着伤口来找她的男子。 那座藏着释缘石的亭子临渊没有再去,有人铁了心不让她碰的东西,她就算在想去触摸也无济于事。 临渊心中有很多谜团,不过这些她都可以先忍着。 这片竹林是她常来的地方,以前就喜欢在这里练曲,现在有很多事情想不通,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得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她就来竹林转一转。 “你找我?”临渊正在想那些她想不通的事,突然有一张面具出现在眼前。 “你、你、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临渊看了看竹林,她很确定,这里刚才没有人,那扶桑就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这片竹林,是我的。”扶桑想了想,很正经的接到。 “哦,打扰了。” 临渊转身欲走。 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 “我又没说是什么时候。如果我说的是那次替你包扎的时候呢?”临渊挑眉。 他刚才看见扶桑握剑的手明显紧了紧。 扶桑想起了他的伤口,嘴角抽了抽,他后来养了好长一点时间才恢复,现在伤口还有浅浅的痕迹。 “哪天好像在临石居看见你了,对吗?”临渊想起那天那张被火光映照的脸。 扶桑不语,临渊越加肯定了。 不过下一秒,临渊的笑被凝固在脸上。 临渊觉得好像又发现了一件事,并且可能有答案,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过眼珠还能转一转。 “这里不是你能随意乱跑的。” 临渊有一种失重的感觉,直接被扶桑打横抱起。临渊脸红了,突然想到她身上才换了阿锦给她准备的衣裙,又红了几分,瞪着扶桑,不过除了眼睛,别的地方也动不了,扶桑目视前方,不看她,直接将她抱着回了临石居。 “不会是突然闯入别人的底盘,话又多,惹怒了别人吧。也有可能是恼羞成怒,觊觎她的美色。”临渊的心随着扶桑的脚步各种想法在她脑子里转了个遍。 临渊听着自己头上的珠翠,她上次来临石居的时候阿锦也这样给她装扮来着,那时候这人还用剑抵着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临渊心里想。看到去的临石居的路就放下心来了。 一放心,又感觉到了一种更强烈的失重,扶桑手一松,她直接掉下来了,就在临石居门口。 “啊……”临渊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突然惊叫出声,阿穆从外面赶过来。 “沈小姐,你玩就玩吧,怎么还跑到地上玩啊。”阿穆站在旁边,看着揉着屁股的临渊,大笑。 “再笑,再笑小心我扎你一针,让你停不下来。”临渊等了阿穆一眼,发现送自己进来的人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哈哈哈哈……”不过阿穆笑得更欢了,而且,停不下来。 开始是他主动笑的,不过后来,情况就不在他控制范围以内了。 临渊揉着腰进去,阿锦在门口扶着她,看着开怀大笑的阿穆,一愣。问道:“阿穆哥哥这是怎么了?” “他幸灾乐祸过头了。” 临渊收起手里剩余的针。 多扔几根出去总会有那么一两根中。 沈家大小姐老是逛在茶楼酒巷之间,怎么着也要学会自保不是。所以沈青云特意教她行针,她的针,救人不行,杀人不行,偏偏这整人,一整一个准。 临渊看着回头看着揉着脸的阿穆,得意一笑,却在心里感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阿穆给他送个曲谱都羞涩到差点说不出话来,如今成长真的是十分迅速。不过,这都是因为有一个人,赖在临渊阁不走,在沈家蹭吃蹭喝,可怜了酒窖里的桃颂。 某人突然打了喷嚏。 临渊越想越气,砰一下关上了门,阿锦一惊。 于是,涯安境的剑客阿穆,就这么抱着剑,一只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去求沈大小姐吧,沈大小姐也无计可施,因为她从前只管扎,扎了有偌大的沈家来善后,等终于不笑之后,阿穆两天没来临石居,据说是脸抽筋有些严重。 后来阿穆见着临渊,不由得恭敬许多,自觉的把她踢出了男人的阵营,时时提醒自己,这是朵穿着男装的食人花。 虽然脸上的恭敬中夹杂着九分的不情不愿,但有那一分,临渊也很受用。 阿穆在门外也很怀恋那时候在涯安境只吹曲的临渊。 临渊关上门,隔绝了阿穆的笑声,脑中突然出现一个场景一个女子,拿着刻刀,在雕刻些什么,不过刀一划,一不小心割裂了她的手,流出来的血,顺着木头的纹路,融进了那雕刻物中。 “临渊、临渊……”阿锦剑临渊突然失神,动也不动,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反应,加大声音叫道。 “啊,阿锦,怎么了。”临渊回神,但是那个场景还在眼前挥之不去,好像那件事是她在做,而且一做就做了很多年。 “阿锦,我感觉,我活了两辈子,你信吗?”阿锦添着柴,临渊突然说。 阿锦的手顿了顿,把手中的柴放了下去,“这世间很多事,到后来都会觉得是忽然间的大梦一场,哪有什么一辈子两辈子的,不过是多睡了一场,多做了一场梦罢了。” 临渊盯着那炉火,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倒是平添了几分温暖。 第四十一章 开饭!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四阿公的小孙子在外面等了很久,二人回来后,沈流云又单独回了一趟悬岭,拖到现在才回到沈家,四阿公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他也很久没见过四阿公了。 悬岭的事情还没结束,桀宇还留在悬岭,两人回来之后召集几位阿公全部来了议事厅。 这场会议,连已经决定闭关的五阿公都惊动了,几位阿公数次提议让岁宁参加,都被沈流云强硬的拒绝了。 沈家几位阿公和沈流云在议事厅带了两个时辰,回来后沈流云独自去了北楼。 沈流云擦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道:“那几个老头子估计得记恨我一段时间,你那个阿姐啊,她想护着你,你想护着她,你们俩什么时候能一起护一下小叔我呀。”在议事厅,他虽然强硬,但是连四阿公都露出不悦的眼神,说明他这次做得还是有点过,不过他虽然是当老爷的年纪了,但这张脸还是个公子啊,年轻人一时冲动也是难免的嘛。 他知道四阿公气的是他不愿意惊动岁宁,但是别的阿公气的仍旧是悬岭之事。 岁宁这件事,他可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临渊一开始把他留下来就是为了岁宁,现在好不容易能够让岁宁清净个一年半载的,他不仅亲手将乔歌给弄到北楼去,还让岁宁掺和进悬岭之事,毫无疑问,他那个大侄女回来后一定会和他翻脸,这样一来他为了那些东西牺牲的一两个月可就白费。 “小叔啊,所以你听我的多一点还是听我阿姐的多一点呢?”岁宁踮起脚拍拍沈流云的肩。 “哼,你们俩都是人精,等骗到你阿姐手里的东西,我立刻滚回我的南侧药垆,到时候你们谁的我都不听。”沈流云大手一挥,吐露了真实想法。 岁宁窃喜,还好这小叔也算得上几分的毒痴,不过阿姐的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走的。 “那悬岭之事祠堂几位阿公怎么看?”岁宁问出了心中的担忧。 “管他们怎么看,这几个老头,在祠堂里待惯了,就真的以为在议事厅一坐就能指点江山了,他们是忘记这涯安境本来就是有主人的,吵来吵去,要是最后发现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那多有趣啊。”沈流云轻轻一笑,放出了竹筒里的菜菜,菜菜悬岭之后就没有出来过,还有些晕乎,不太适应有光的世界。 他那一趟回悬岭,可不是白回的,总有一些事是要弄清楚的,就凭沈家的力量只能在涯安境得到几分尊崇,但是出了涯安境,可就什么也不是了,这世道,光靠医术可不能横着走。 若没有良药,再好的医者也只能找出问题所在,要解决也不得其法。 岁宁也笑了。 当了家主之后很多以前不能理解的,现在都能理解了,以前不知道的,现在也都知道了。 涯安境终究只是一个界中界,它的存在,还是仰仗释缘石。 “那四阿公呢,他也在意?” “他不一样,他和那堆糟老头不一样。” 岁宁轻轻一笑。 “沈岁宁,你下来!”下面有人在喊,岁宁皱眉,看沈流云的眼神也不似之前平和了,沈流云心知不好,他自己做的孽,他知道后果,正准备脚底抹油,突然,那声音又响起。 “沈岁宁,开饭了!” 沈流云突然决定不走了。 沈家讲究苦修医道,他自从回到沈家,离开了老母亲的怀抱,生活一日不如一日,过上了轮流做饭的日子,要是轮到哪个手艺差的,那简直是灾难的一天。听到乔歌喊吃饭,扯着嗓子回了一句:“来了!”然后在岁宁喷火的目光中迅速冲下楼去。 乔歌看见来的是沈流云,惊讶了一秒,捂住脸,以为又要挨揍,谁料沈流云信步走到饭桌旁,优雅的坐下。 然后抬头,看见正从楼上下来的岁宁,一喜,在心中默默感叹还是阿娘安排得好,给他配了两个厨子一起送来北楼。 沈流云后悔没有早点邀请乔歌来沈家,毕竟沈家人,很久没有过过这么奢靡的生活了。 岁宁也在想,沈家的家规是不是也该变一变了,从悬岭回来她也得参加轮流做饭,但是沈家嫡系旁支的,也算是个庞大的家族,她倒是厨艺还不错,可是还没轮上啊。 想起从小被折磨的胃,也是感慨还好自己从小就有良药调理着,至今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很快,乔歌目瞪口呆,看着这叔侄俩风卷残云的速度,感觉自己在家学的礼仪可能在吃饭上对自己没有什么帮助。 回过神来,也是一个劲给岁宁添菜,自己反倒没怎么吃。 叔侄俩吃完,优雅的离开,沈流云打了招呼,叫乔歌以后记得准备他的饭,岁宁大手一挥,一楼的院子,乔歌和他的随从,以后可以自由活动,不包括楼梯。 沈家小叔摸着肚子,手里打包了两只鸡腿,准备给四阿公带过去,心里也在计划,要是乔歌多留一段时间,这南侧药垆嘛,他回不回都一样。 临石居,临渊回来的时候阿锦已经准备好了小米粥,这是桀宇吩咐的,说是刚离开沈家,这段时间先喝点小米粥清理清理肠胃。 临渊关注的倒不是桌上的小米粥,而是她的笛曰,笛曰上的血色纹路正在迅速退去,又恢复光滑如玉的样子,她问过阿锦和阿穆,二人都道不知,看来只有桀宇回来,她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那之后临渊见过一次扶桑,还是那片竹林,是她闲逛的时候偶然进到竹林里见到的,她最近总觉得自己很是混沌,迷迷糊糊,感觉有很多记忆在苏醒,但是睡一觉又忘得一干二净,梦里出现的那些事,明明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却又好像真实发生过一样,有时候面对阿锦,她甚至会觉得和阿锦认识,好像已经几百年了。 而记忆中扶桑坐在炉火前的画面她却越来越不敢确认,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在竹林遇到扶桑时正在吹瑶桑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扶桑的眼眸温柔了许多,不过临渊也常常告诫自己,戴着面具的人,这面具带久了,眼睛里也能带上面具,所以这有时候,人的眼睛是信不得的。 第四十二章 非常境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还没走?”听到脚步声,扶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临渊四处看了一下,确定扶桑是在和她对话。 “主人还没回来,客人怎么能先走呢?”临渊负手,笛曰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腿。 扶桑突然从临渊手里拿出笛曰,仔细观察了一下,递给临渊:“笛曰有灵,你不该这样用。” 临渊又看了看笛曰,笛曰上的血色纹路已经变得极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你也认得它?”临渊指了指笛曰,笛曰有灵,这句话桀宇也同她说过,难道天下间的有名的乐器那么多,就他这一支笛子能闻名涯安境,临渊对笛曰的好奇又重了几分。 扶桑不说话,只是目光落在笛曰上,久久移不开。 他能感觉到,那个本来就要苏醒的人,又沉睡了,这一睡,又得是多少个千百年,没有他在,这支笛曰就算是神器,能操控的也只有她一人,说到底操控他的不是笛曰,而是那个吹笛的人。 “你拿着它,那你吹一首配得上它的曲子吧。”扶桑轻轻开口。 临渊有种感觉,此时此刻,她接触到的,才是真正的扶桑,那张面具遮住了他的脸,临渊只记得那个用剑阻她又把伤口她的扶桑,不过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是假象,她与这个人完全是素昧平生。 临渊鬼使神差的将笛曰放在嘴边,吹了一曲瑶桑顾。她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对她说的话让她无法抗拒,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就是那些断断续续的幻像里的故事吧,每次那些画面在她的脑海里走马观花,她能留下那种感觉,只是抓不住实际的东西,有人在追赶,就有人在逃避。 每次吹瑶桑顾,其实前半部分都是欢愉的,后半部分估计才是这作曲者隐忍之后有全部释放的情感。吹到后面时,心里都会有些难受。 两人在竹林之中,临渊吹完将拿着扶桑的刀,一节一节剃下竹子的枝叶。 扶桑心里也有几分郁闷,这曲的走向和他想象的全不同。 上一秒的欢快,下一秒就是歇斯底里。 “你在编东西吗?” “编个竹篓。”扶桑沉默片刻,又说:“有个人我一直带不走。” “所以你就边个竹篓?”临渊惊讶于这世上竟然有人有这样的理论,编个竹篓就能带走想带的人。 扶桑不说话,接过临渊手里的刀劈开竹子,这个竹篓已初具雏形,只是样式有些奇怪。 “竹筐编好之后你就能带走她了吗?” 扶桑没有回答。 临渊看将注意力全部集中道他的竹筐之上,只是在心里认为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唯有一个人,她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就连把她送回临石居,她虽然来了,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或许也是因为执念。 那天的那个阵法,她在其中见到了一些东西,迷迷糊糊中,她记得,这门上的那块牌匾她见过,总有些东西,要合乎缘法。 扶桑想的却是从前那人,觉得昆仑山上少了烟火气,兴致勃勃去弄了些生命来养在昆仑山,但那昆仑山本是极寒,能适应下来十分不易,后来渐渐的也没了兴趣。他现在编这竹篓,也是她当年去人间学回来的。 “对了,你叫什么,前几次我来找你没找到,你们也真是奇怪,我问阿锦,阿锦竟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扶桑。”扶桑没看阿锦,淡淡道。 “扶桑?”临渊有些好奇,有人以木为名。 不过这让临渊想起了一件未了的事,阿爹身上那朵扶桑花,至今还没有一个结果。 “临渊、临渊……” 是阿穆的声音。 临渊听到是阿穆的声音,临渊回头就能看见阿穆,但是阿穆似乎看不见她。 “他怎么了?”这种场景临渊也是第一次见,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之前来这里练曲都是桀宇带她过来的,不过阿穆有没有来过她倒是没有印象。 “这是非常境,非常之人可进。” 临渊安心了,刚才有那么一刹那,她是在担心自己出不去,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不是第一次进来。但那又能说明什么,说明她是非常之人,那她的非常之处在哪里。 “闭上眼睛。” 临渊很配合的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被抱起来,她偷偷睁开一条缝,扶桑的眼神立马落在她身上,然后又识趣的闭上眼。 历史重演,她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了,扶桑不知所踪,阿穆跑过来扶她起来,不过这次却不敢笑了。 临渊四处看了一下,问阿穆:“你找我有事?”语气不善,没办法,谁被扔到地上被别人看成傻子都不会太开心。 “是公子找你。”阿穆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态度又好了不少。 临渊一想,悬岭之事在她印象里早就该结束了,桀宇也是该回来了。 “走吧。” 临渊边走便回头看,这竹林是竹林,好像又不是竹林,那个人不在竹林里,这非常境又是什么地方。 临渊心中还有疑问,不过主人回来了,她直接问桀宇就好了。 桀宇果然在临时居等着她。临石居的炉火已经改变了他身上的温度,看来已经回来有些时候了。 对于沈流云那一躬身,临渊还有疑问,有时候,临渊甚至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仅仅是一知半解,那一点了解还是在顺着别人设定的路走的结局。但是不管眼前人他是什么身份,想到酒窖里的桃颂,大概就会有了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谁会和会和好酒过不去呢? 其实让她来这里不是桀宇的主意,临渊想起分开之时四阿公和沈流云很默契的相视一笑,然后把临渊托付给桀宇,内心还是略有不平。 沈家那么大的家族,有哪里是容不下她的,还需要把她托付给别人,不过沈流云说这是他阿爹以前的安排,她将信将疑的也就跟着阿穆回了临石居,阿爹的遗命,她怎么也会顺从的。 临渊想不通的还有很多,例如悬岭之事,也不知道沈流云和四阿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桀宇去收尾。 临渊看着那个坐在炉火边的男人,依然是初识时候的装扮,乍一看,还是手握折扇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对,也许当初就是被他纯良的外表欺骗,才一时冲动将他留在临渊阁的。”临渊心想,不过说实话,那天的情景她其实完全没有印象。 第四十三章 冠妻姓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星耀图上有一颗不起眼的星陨落了。 发现这颗星陨落的是平九星君,虞幕关注的是那颗泛着微光的星,而这颗,从始至终都只有平九星君在关注着。 这段时间他偶尔会感觉到胸口刺痛,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第二代天庭建立之初,他每天都会有那么几个时刻心神不宁。那时候他刚刚失去与第一代天庭的联系。云端之上的神刚刚有经历了一次血的洗礼,颛顼将诛神鞭给了虞幕,虞幕带着诛神鞭走遍了南天境和西天境,颛顼才坐稳了第二代天庭之主的位置。 那时候,站在虞幕身边的是他。 虞幕走上今天的位置平九星君功不可没,因为见识过黑暗,所以才善于在黑暗里为自己掌灯。但是当他将这盏灯在黑暗里点燃的时候,那个在黑暗里为他领路的人却消失了。 那颗星陨落,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唯独他,他的灯再也照不到他想要照的人了。 “你怎么了?”橘灵终于问出口了。 从凌源殿回来后平九便在书案前一直坐着,不说话,也不动,睁着眼睛,倒像是死不瞑目,橘灵冷不防回头见到他这样,被吓了好几次。 平九星君没有反应。 橘灵幻化出剑,戳了戳他。 还是没反应。 橘灵索性直接将剑劈过去,心想我要是动手,你总不至于还不搭理我吧。 剑劈到脸前,平九星君还没反应,眼见剑势已无法收回,橘灵心中着急,剑却直直劈了下去。 橘灵连忙将剑收了回来,却见平九星君已经整个挪开,书案被劈成了两半。 平九星君叹了口气,拿出了天命盘,突然笑了。 你活着我找不到你,你死了我还能找不到吗。 临石居。 桀宇看临渊站在门口,招招手,“你过来。” 临渊看了看身后,阿穆没有跟过来,难道是在叫她?心中犹疑,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悬岭的事结束了?” “结束了。” “那我家的药草呢,今年一整年的收成呢。”临渊又肉疼了,虽然她是穷惯了,但是知道家里有钱好歹觉得富裕些,现在的情况是今年沈家又少了一大笔收入。 “你家小叔已经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桀宇一愣,没想到临渊担心的是这个。 临渊心里平衡了一些,不过也不能叫桀宇讨了嘴上的便宜。“小叔和四阿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会派你来处理悬岭之事。” 阿锦推到桀宇身后,桀宇往火里添着新柴。 临渊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桀宇:“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阿爹?”对于沈流云和她说的话她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阿爹怎么可能把她托付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呢,而且这人,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又问:“对了,你姓什么?”既然阿爹将她托付给桀宇,那互相了解很重要。 “很久之前我就和你阿爹见过了,那时候你还小。我们家的男子,冠妻姓。”第一个问题,桀宇没打算仔细解释,第二个,桀宇忽然抬头,看着临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后面的阿锦闻此言,也吃了一惊,显然她也才知道,自己家的公子原来是要冠妻姓的。 临渊也很惊讶,涯安境就巴掌大,涯安境虽然对女子有几分的尊重,但还没听见谁家是要冠妻姓的。 “孤陋寡闻了。呵呵呵。”临渊笑笑,这是个好传统,可是桀宇姓什么,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桀宇将临渊留下来后让阿穆抱了一堆佛经来临石居。 临渊看阿穆远远的抱着佛经走来,感觉整个人都镀了层光,临渊下意识觉得这书有什么地方不寻常,等走进了,临渊才发现果然不寻常,一翻开,全都是佛经。 “公子说,天上的神虽然大多伪善,但这经书,确实有几分用处,西方那几位还是要干净些。说叫你近来无事每日诵诵经。”阿穆在竭力忍笑,他不理解公子为什么要送临渊经书,在他看来,那些不是佛门而每日诵经之人,都是有求不得而求佛,涯安境人流淌着神的血脉,鲜有人一心向佛。 临渊也目瞪口呆。 据岁宁说,在阿爹去后,阿奶也信上了佛,她就是想求一个内心的安宁,不过临渊看来,充其量是在用后半辈子的慈悲来饶恕自己上半辈子的罪孽。 “送就送,怎么还要编排几句,天上的神招惹他了吗?”临渊随手一指,就让阿穆将书放在地上。 “公子叮嘱过了,你要每日早晚诵一遍。并且还安排了阿锦和你一起。说是你要连续诵经半个月才能回沈家。”阿穆将经书放在书案上,努努嘴,阿锦适时地点点头。 “公子做事,都有他的理由,他既然叫你诵经,自然就有他的理由,你诵就是了。”阿锦安慰临渊道。 “果然,每次来这里都没好事,先叫我练曲,如今又叫我诵经,阿爹将我托付给他是想叫我卖艺还是出家啊。”临渊扶额,十分不解。 这一总结,临渊动力就来了,十五日嘛,我能行。临渊想到十五日后离开,也算是有个盼头。 阿锦说过,这府邸,如果不是桀宇有心让你出去,你把头转晕都出不去。 临渊这次一来就尝试过了,她尝试过几次,最后一次,正是她走入非常境,再遇扶桑。 桀宇这座府邸,里面不知道设了多少阵法。 临渊灵机一动,那当时那个装着石头的亭子和现在那个就不是同一个了,也许那两次,都只是机缘巧合她这个非常人刚好闯了进去也说不定。 现在有了一点头绪,临渊心中跃跃欲试,那石头,她还想再看一遍,不过这得先搞清楚这个非常人的体质神么时候才能发挥作用。她开始后悔,自己当年既然在医术上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又怎么不想想学学什么奇门八卦的手艺,以后不说在涯安境开宗立派,但至少可以谋个生,也不至于在悬岭里住到十五岁以后还让阿爹为她操碎了心,到如今只能对着这阵法无计可施。 第四十四章 冥王大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冥王大人,神界有人到访。”第一狱狱主在忘川边等了许久,扶桑是自己撑船来的。这是忘川的上游,自从冥王在河边发现收受贿赂的艄公后下游的人几乎都见过扶桑,后来上游有人做了一只船,渡己不渡人。 来人已经等了许久,第一狱狱主看扶桑心不在焉的撑着船恭敬的候在对岸,等扶桑的船靠了岸,他才出声。 扶桑点点头。向冥王殿的位置恭敬地拱了拱手。 他的心,也不是从生来就分不清颜色,该记的他从来都记得。 第一狱狱主也拱手,眼里神色一黯,老冥王依然住在他心里,只是这颗心受刑正心之后老冥王睡了过去,又有一个人住了进来,成为冥界长期以来最可怖的王,这种臣服,是带着敬而远之的臣服。 那个穿着墨绿色斗篷的人远远看着这一幕。 天界传闻,这一代的冥王是个厉害角色,到如今天界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掌握他。现在平九星君信了,一个心中能装下感情又能看得开的人当他不计较身边人和自己生死的时候这种人是最可怕的。无论做下什么事,他都能够原谅自己,所以几乎看不穿他的软肋。 老冥王当年将他从天庭救下,又助他坐上冥王位,但是真正阻挡了他的脚步他同样也可以杀伐果断。 目标大于一切。 这种人自诩多情又自诩无情。 “冥王大人,别来无恙啊。”平九先开口道,摘下了帽子。 “找我何事?”扶桑直接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第一狱狱主和平九星君,两处气势瞬间差了一大截。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那种屈服是本能的。第一狱狱主恭敬的退到一侧,平九星君忍住下跪的冲动。 “平九此行是想请冥王大人看在当年的情面上助我在涯安境寻一人。”平九星君拱手,心里的仇恨冲上眼眶,眼眶瞬间变成了红色。 他还有理智,涯安境还有一个他忌讳的人,所以他不敢妄动。 “何人?”扶桑眯了眯眼睛。 平九星君拿出一张画作 第一狱狱主将它呈给扶桑。 “冥王可知天命一族?” 扶桑抬眼,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平九星君顿了顿,这是一个比较古老的故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略思索,他就有了叙述的方向。 “第一代天庭瓦解前夕,天界突然冒出一位神,他是第一代天庭之主从人间寻来的,本来只是一介散仙,他是由人得到,历时尚浅,原本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传说他能窥天命,当时第一代天庭已经看到了衰败的前景,天帝祖厉特地派人去人间寻了他,藏在暗处,为第一代天庭谋一线生机。” 平九星君原本平稳的气息随着这段叙述急促起来。 扶桑见平九星君眼中恨意渐渐变重,看了一眼第一狱狱主,示意他来接下去。 “可惜他窥天机后得到的却是第一代天庭回天乏力,所以被抹去神籍,夺取仙身直接打入了轮回道。”第一狱狱主几次想打断平九星君,这件事,在今天都不是个秘密,那些但凡是觉得神不知鬼不晓的的事,偏偏就会事与愿违,最后众人皆知。 “那又怎样?”扶桑拿着手里那张图,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暗地里的事大家都清楚,明面上的却忘得差不多了。”平九星君自嘲,接着道:“当年祖厉让他来天庭,其实不是为了做祖厉的入幕之宾,而是为了送一个人入神籍。” 扶桑大概已经猜到故事的走向,无非就是有人愿意牺牲自己,送平九星君走进这高高在上的神殿,无非都是些往事,而且几千年了,扶桑好奇的是平九星君如今的目的。 “这图,是怎么回事?”扶桑问道,这些事,目前看来与这张图并无直接联系。 “我用了他的天命盘,找到了他在的地方。”平九星君在图上已经罗列过种种原因,只要他还在轮回道里,他的星宿是不会完全熄灭的,所以平九星君肯定,他已经死了,神魂俱灭。 平九星君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扶桑思索片刻。 “你要记得,人情就那么一次。” 扶桑面具下的邪魅一笑,他知道平九星君要的是什么了。 平九星君额头上出现密密的汗,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人情只有一次,而且这一次是他付出代价换来的。 这第一代天庭得到了可以窥探天命的方法,可是天道轮回,没有什么是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土崩瓦解的。 这天上的人,掌握着无数的命运,可那些自称为神的人的命运又被谁扼在手中? 扶桑在平九星君走后静坐了一会儿,又看向了冥王殿,当年有人从第二代天庭手中救下他,做的就是这逆天的事,就算是神祗之身,也没有几个能承受得起这逆天的代价,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有的已经承受了逆天的业果,剩下业果未及的人,这一千五百年,未免安稳了些。 平九星君用天命盘给他演示了一遍,那位久离神君神魂俱灭,应当是在涯安境,而且是在悬岭。 悬岭! 扶桑突然想到这个地址,想到了什么。 “久离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扶桑看向第一狱狱主。 “那位神君的事恐怕整个天界知道的人不多了,我也是偶然听老冥王提过,毕竟是第一代天庭的事,太久远了。老冥王应该知道一些。”第一狱狱主听扶桑忽然问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试探性的说出老冥王,见扶桑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他们跟在老冥王身边许久,这一路来为了送扶桑到今天的位置,老冥王先是被神界诸多猜忌,又授扶桑冥界修炼秘法,扶桑上位后,他到河渠,又在黑暗中待了八百年,不过那都是代价,逆天的代价老冥王都付得起,但是这最后的代价,竟然是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又将他亲手封起来。 扶桑深深看了一眼第一狱狱主。 第一狱狱主忽然捂住胸口,他忘了,这正心之刑正的是什么心。 他失言了。 扶桑转身离去,第一代天庭留下来的人不多,但知道第一代天庭的人不少。 过了一会儿,胸口的疼痛才慢慢变浅,第一狱狱主看着扶桑离去的方向,脸色黯然。 第四十五章 织布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和阿锦关了临石居的门,谢绝见客。 桀宇走到门口看了用浆糊贴在门上的贴纸,皱眉,阿穆却在心里憋着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家公子定是在想这浆糊贴在门上到时候留下的印子怎么办。 这个府邸,哪里都不重要,只有这临石居,公子很是看重。 桀宇站在门口,盯着那张纸看的时候阿穆已经去敲门了。 “扣扣扣……” “没开。” 阿穆无奈的告诉桀宇,桀宇皱着眉,他是在想当年建府邸是光想着要还原,怕他等的人回来了不愿意进这临时居,却不知道那人就算进了又能做些什么。 阿穆见桀宇看着那扇门,没反应,觉得他们家公子被惊呆了,准备自己再敲一遍,刚刚伸手,桀宇突然在身后说道:“走吧,这样也好。” 表面的淡然实则内心风起云涌。 当年那个总是把它当成木偶人的人,如今也学会了将他拒之门外。 临渊在门内透过门缝,看见桀宇和阿穆离去,长舒一口气,她在人界学了织布,回了涯安境这手艺就落下了,她想起人界的隋溪一脸骄傲的告诉她,她是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人界之行终究是有所收获的。 摆出了织布机,拿出梭子,开始教阿锦,她这个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教出来的人,自然也不会太差。 自从被桀宇安排在临石居诵经之后,她千方百计说服阿锦,弄来了一架十分有年代感的织布机。 在这个府邸里,这种事情只有阿锦做得到,除了桀宇,就只有阿锦能使唤得了阿穆了。 临渊摆弄几下织布机后,开始将阿穆买来的丝线摆好,开始织布,刚开始时还有些不熟练,渐渐也做得有模有样的。 临渊很不满意,要是隋溪看见她织成这样,估计会直接把她拉开,然后自己上去修补,然后再捂着眼睛继续放任她,这是隋溪的标准,锦绣坊的人里,大概除了隋清,也就没几个能入得了隋溪的法眼了。 但是,临渊绝对是隋溪入不了的眼的人里最不堪的一个。 在出涯安镜前,临渊觉得自己虽然学医不成,但学别的也学还算冰雪聪明,毕竟桀宇教她酿酒,这件事她就做得非常好,自从遇见隋溪,她就备受打击。在人界的时候临渊心里装着涯安境的事儿,不去深思,如今有了时间,日日在临石居诵经念佛的,就感觉备受打击。 然而,这曾经备受打击的技艺却在阿锦这里找到了存在感。 临渊在织布机上三两下的摆弄让阿锦眼前一亮,临渊感叹,这涯安境,始终还是闭塞了些。在人界不入流的织工,到了涯安境也是个手艺人。然后临渊和阿锦就在临石居闭门谢客,安安静静的织着布。 “公子,你真打算让临渊姑娘诵那经书半个月啊?”阿穆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临渊她倒无所谓,只是阿锦关在临石居已经许多年了,性子已经变得平和寡淡,要是这念念佛经,又悟出个什么禅意,他又要修禅多少年才追得上她啊。 “她在悬岭中被人下了套,诵经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定住自己的心。”悬岭那个阵法,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蜉蝣和他说那个阵法是天界秘法,他在那个阵法里差点迷失。 桀宇还没有研究出是什么秘法,这几卷经书,都是从河渠拿过来的,这老冥王日日诵经,才能抵抗河渠对人心的侵蚀。据蜉蝣的描述,他只能先用这几卷经书减轻阵法对临渊的后续影响。 阿穆沉默,他实在没有理由将这件事与阿锦联系起来,整个因果关系里,都没有阿锦,不过公子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这是阿穆想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不过目前看来,临渊并没有领略到他家公子的善意。 临石居出品了第一块料子,是由临渊和阿锦一起制作的,丝线之前已经染好了颜色,临渊看了看,远不如锦绣坊的罗云锦。 阿锦沉溺于织布的乐趣,坐到织布机一旁,拿着梭子,有模有样的干了起来,临渊则在一旁添柴看火,偶尔也看看佛经,计算着回沈家的日子,脑子里偶尔出现的画面让她摸不着头脑,脑子里经常会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有人在找她。 临渊甚至怀疑这个声音是笛曰发出的,但是藏起笛曰这个声音也还会出现。 她要计划出去一趟,那声音,和之前那块石头里的声音太像了,但是她还不知道自己非常的体质什么时候非常什么时候寻常。 “阿锦,你知不知道悬岭沈家?”临渊找到一个突破口,阿锦说来到底是桀宇的人。 阿锦轻轻摇摇头。 “前段时间我不是还带着一只魂魄去过你家吗?”阿锦狐疑的看着临渊,她怀疑临渊可能又要盘算什么。 “人与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啊?”临渊有些失神,像是自问自答。 “相貌、性格、血脉。”阿锦想了想说道,不过一会儿笑了,说:“我不缺样貌,但是去不知道我这身血脉的归属。” 这话说得感伤,选择走入临石居,不都是这些东西作祟吗,这身血脉的归属,她一定会找到。 临渊脑子里的弦闻阿锦言立刻搭了起来,或许她这身血脉真的有什么不同,从悬岭的结界出现后,家族中便有人视她为希望,说她肩负着那位神祗的使命回来。 说不定就是这身血脉了。 入非凡境,都是闭着眼睛回来的,那她闭着眼睛说不定就能进去那个亭子,阿爹说过,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你。临渊心想。 临石居的门在关了五天之后终于打开了,阿锦织的布匹已经有点成果,虽然品相不怎么好,不过那是阿穆的材料问题。临渊告诉阿锦,人界的布是可以染出各种颜色的,阿锦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趣,她如今身上还穿着黄色衣衫,纯黄色,还是阿穆带回来送给她的,不过这就能让她感知到临石居以外的世界,但是这种技艺她第一次听说,又听临渊说她会,这就刷新了阿锦的认知。 临渊趁阿锦兴趣正浓,再为难的说染色需要材料,然后顺理成章的去寻染色的材料,暂时离开临时居。 第四十六章 天命可窥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当桀宇来临石居看都那一小堆布的时候眼神立马就变了,这堆布,就是阿锦和临渊五日以来夜以继日的效果。 阿穆笑意渐浓,事情还没有预想的那么不可控。 织布好啊,织布多好,他在人界见过卸甲归田的士兵,走到家门口,就盼着听到熟悉的机杼声,虽然不甚悦耳,却是上好的归音。 “阿穆!”桀宇咬牙切齿的声音,他的伙计,他还能不知道阿穆一天想些什么,这几百年,每次见这阿锦都是这个情景,但是从没有往阿锦多走一步。 阿穆听到桀宇叫他,心知自己又在阿锦面前失了态,赶紧跑了出去,留下阿锦摇摇头。临渊闭上眼睛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过去。 临渊想起阿娘离开那年,她的右眼一睁眼眼前都是血红色的,阿爹检查替她过眼睛,没有异常,也吃了明目的药,没有好转,那段时间她就闭着眼,做什么都闭着眼,闭上眼后脑海里的记忆反而清晰起来。 临渊一直走到亭子那里才停下来。 那颗珠子确实还牵在亭子顶部,临渊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不过释缘石的亭子中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扶桑坐在亭子里,姿态慵懒,和临渊平常见到的样子不一样。 “你……” “和你说过了,这里不能来。” 临渊刚开口,就被扶桑打断了。扶桑看似慵懒许多,语气却与平常无异,没有丝毫温度。 临渊转身欲走。扶桑拔剑的样子她一直记在脑海里,虽然他们曾经和谐相处过,但是这世上有种人,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这种相处会一直持续这种僵硬的和谐,但是有一方破坏了平衡,就是从内部瓦解了这份和谐。 扶桑拔剑拦住了她。 “你这是第二次拔剑拦我。”临渊忽然笑了,心里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桀宇应该不会要她的命,所以扶桑,应该也不会伤她性命。 “自作聪明。”扶桑放下剑,打量着手中之剑,突然在临渊眉心一点,临渊立刻闭上眼睛,头无力的垂下,片刻睁开眼睛,没有任何变化。 “你的命属于我了。”临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还有些朦胧,但是扶桑这句话却一直在她脑子里重复。 风吹过下面的竹林,那竹叶的香气侵占了临渊的嗅觉。她是闻着竹香悠悠转醒的。临渊一睁眼就看到那个背影,扶桑坐在亭子里风从他的身边过,掀起他的外袍,十分和谐,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摘下他的面具,当然,如果是风不小心刮下来的那就更好了,临渊花了几秒,才回归现实,揉揉额头,提醒自己,这是扶桑啊,那个用剑指着她的扶桑,这种人,轻信不得。犹豫了一下,临渊还是决定闭上眼睛,如果她一直闭着眼,不睁开,这一幕的和谐程度应该不会受到丝毫破坏。 “醒了?”扶桑的声音突然飘过来,临渊眼睛忽的睁开,随后又拍拍脑袋,笑自己痴傻,想要做出初醒的样子,怎么能将眼睛忽然睁开呢,太突然了。 临渊坐起来,那颗石头已经不见了,想都不用想,临渊知道是扶桑给收起来了。 扶桑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竹子,正在削篾片,临渊忽然想起那个坐在竹林里编竹篓的人。 “你这竹篓还没编好啊。”临渊捡起扶桑削好的篾片,自己编起来了。 “这牢笼不够牢,想关的人关不住。”扶桑认认真真的干起手上的活,临渊凑近,发现扶桑手上已经有了一些小伤口,不过人家根本不在意,必竟没有影响操刀。 “我来这里多久了。”临渊四处看了看,没有太阳,她也看不准时辰,回去晚了阿锦该着急了。 “一个时辰。” 临渊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扶桑到底是浪费了她多少时间。 这一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临渊也很好奇,但是临渊知趣不问。 大家都不提,这件事发没发生都过了,不过她想走,有人未必愿意放她走。 “你知道天命吗?”临渊出亭子之时扶桑放下了手中的竹子,像是自问,又像问她。 临渊脚步停了下来。天命这个问题,她还没有认真想过,毕竟她没有过过那种由天控命的生活,但是最近这种思考开始在她脑子里萌芽。是从那个悬岭上的阵法开始的,那个阵法带给她的身体一种能量,她不知道这种能量是好是坏,但是在不好的时刻活得的东西,再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在这亭子中,一度觉得身体被她自己以外的东西所控制了。 有人在潜意识里告诉她,她的命,有人要了。 关于天命的东西,引发不了人那么多的思考,但是只要涉及生死,这绝对会成为人们在末日前抓住的水草,紧紧地抱着,成为最后的救命草。 “天也有命?”临渊不知道扶桑问这话的意思。 “天道轮回,正常是有命的。”扶桑手中的刀不小心划在手上,将流出的血在竹子上草草蹭了蹭。 临渊不小心看见扶桑的伤口。伤口至深,可见白骨。 “嘶……”见扶桑的动作,临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是不是就是天命,乐极生悲。”要是以前,临渊看见这种伤口,肯定在脑子里暗暗提醒自己,其实自己出自医道世家,好歹会些医术,每当这个时候,跟着出诊的阿公,也能帮忙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她不仅能调侃,还能笑出声,不知道这算是成长还是看冷血。 “有人和我说,天命窥,你信吗?”扶桑将受伤的手藏了起来,看着即将完成的竹篓,临渊竟然能听到他语气中的戏谑之意。 临渊沉默,这个时候她也想明白了,手藏起来但血止不住,临渊知道这人够狠,对自己都狠的人怎么会给她求答案,自己也许只是这人若干岁月里的调味品之一,不过这窥天命却引起了她的注意,有时候一觉醒来,临渊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别人的人生里走了一遭,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但是又会遗忘,连这段记忆出现的原因也不记得。 第四十七章 逆天业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上古有一部落,在人界能探天机,族中每一代出一位知命,这人乃是全族的灵魂之所在,全族的希望和延续的意义都系与此人,据说久离就出自这个部落,他比历代的知命都要有天赋,又精于修炼,入了神籍,虽然只是一介散仙,却是自己琢磨出了窥天命之法,刚刚崭露头角,就被拉进了第一代天庭这滩浑水。 扶桑后来去查了第一代天庭的野史,从中找到了关于久离的只言片语,无论他曾经在他所属的部落留下多么伟大的印象,在第一代天庭,他也只是众多冉冉升起的新星中的一颗,只是一个个小小的角色,虽然第一代天庭曾经把它当成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棵水草,但是他最后也没有为第一代天庭立下多么卓著的功勋。 扶桑渐渐停了手里的动作,久离所处的那个年代,恰恰是他缺失的年代,如今众多的遗憾大多和那个年代相关。 临渊看着扶桑,心中奇怪,怎么这人前一刻还好好的,忽然就失神了呢。临渊清楚看到眼神有一瞬间是黯然的,临渊其实很想知道那一刻扶桑面具下的表情,这张面具下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但是抬头看了一眼亭子的顶部,又默默的压制住好奇心,扶桑的剑可没有他的眼神那么善变。 扶桑心里慢慢的接受了天命这个概念,逆天的人承受报应的业果,那他这个顺应天命的人为何也没有被放过,他的人生,仿佛从生来就已经有了定论,他就应该站在那东海之滨,千年万年,站成大千世界里唯一不变的坐标,唯一的偶然,大概就是她了。 扶桑默默看了一眼临渊,临渊却有些怵得慌。 面具下的嘴角不小心勾起一个弧度。 如果这算是逆天,那就算是逆了吧。 扶桑的额头上渐渐出现一个印记,扶桑感觉到额头的温度,心中大概知道时间已到。 “你想要这块石头?”扶桑掏出释缘石,拿着手里削好的篾片,开始低着头编他的竹篓。 临渊忍住伸手的冲动,狐疑的看了扶桑两眼,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人今天已经是十分反常,一个千般阻止他的人竟然会变得如此主动,临渊反而不敢伸手去接。 扶桑抬眼,给了临渊一个眼神,示意临渊去拿,临渊立即摇摇头,太反常了,叫人生疑。 扶桑顺手将石头收了起来,道:“你是聪明人,这石头不是什么好东西,涯安境没有几个人敢拿。” 临渊眼睁睁看着扶桑又把石头收回去。 “嗯?”扶桑看临渊直勾勾的眼神,出声提醒。 临渊赶紧摇摇头,在心里默默骂了扶桑三百遍,不是她不好奇,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是扶桑不放她走,她就在这里坐着看她编竹篓啊。 想到编竹篓,其实沈小姐又好奇了,这个竹篓,看样子编得不大,但一定十分精致,不过如果谁要是妄图用竹篓就能骗走她,那她沈某人在沈家定是颜面扫地。 临渊想着突然打了个冷颤,她的这个想法太可怕。 “那个,我这怎么回去啊。”临渊看下去,四周的环境似又有了变化,能看到出口,但是路已经隐藏在大雾之中了。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临渊讶然,闭着眼就朝出口去了。 临渊一路感觉到变化并不明显,但是走下去,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不知道哪里来的乱石,从她的眼前飞过,刮过鼻梁,风声渐渐停了,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临渊尝试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无尽的黑暗,远处有一条路,上面有行人,但是上面的人都好像没有知觉,双方撞在一起,又跌跌撞撞的继续走,临渊看了一下,那里是附近唯一有光的地方,不过她的身体本能的去躲避拿到光。 那里的人,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没有回头,也没有人从反向来。 黑暗中,有人扼住她的手腕,她凭借本能挣扎,但是对方的力气明显胜于她,挣扎不过,就跟着那人往更黑的黑暗里去。 “黄泉路也是你能闯的吗?”临渊猛然一顿,黑暗中有人在呵斥她,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呼出的气让上嘴唇感到了湿意,看来她的温度流失得很快。 临渊感觉自己似乎和外界失去了某种联系,沉溺在另一个世界里,接触她皮肤的那个人,是她活着的唯一证明。 她又闭上眼睛,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看到沈青云。 “阿爹,我是不是离你很近了。”临渊在心里轻轻说。那只搭在她手腕上的手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她已经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把火盆给她搬过来。”桀宇吩咐阿锦,他站在远处看着临渊,眼神和他的身体一样泛着寒意。 阿锦去把火盆搬了过来,临渊的头上毛了密密的汗珠,但是脸色却是青紫的。 阿锦离得近,能够看到临渊的面部变化,临渊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她自己亲手裁的衣,她就想着赶紧证明自己手艺可行,回了沈家,又可以省下一笔给裁缝的钱。 桀宇却面色苍白,手藏在衣袖之下,拽成拳。 “公子,你回去吧,这火在这里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在这里……”阿锦面色为难。 桀宇远远的看了一眼临渊,关门出去了。 阿穆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桀宇一个眼神飘过来,他的情绪也全压下去了,这件事他有责任,不敢开脱。 在扶桑出去后阿锦褪下临渊的衣衫,手指捏了一个诀,指尖突然出现一撮火苗,阿锦赶紧将它打进临渊背后,那火苗在临渊身体里游走了一周,临渊脸色忽青忽白,忽然间挺直了腰背,那火苗自己飞了回来。 阿锦心中生疑,手指在临渊额头一点,额头上出现一个印记,阿锦脸色大变,稍作思考,又将临渊放平,眼下她最该担心的已经不是临渊了,临渊的生死之劫,都有人给她挡。 她和阿穆,守在这宅邸很多年了,如果说有谁最接近桀宇的心,这世上,她和阿穆二人当之无愧。 即便他们只看懂了表象,那这表象也已经足够深情。 阿锦长舒一口气,临渊的呼吸已经慢慢变均匀。 第四十八章 嫁娶随心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文无从昨日开始就躁动不安,岁宁看了一下,只能大概知道是临渊那里出了事。 乔歌抱了书,坐在岁宁的门口,岁宁一开门就撞到了他。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了楼梯除外吗,给我滚下去。”岁宁朝着乔歌的屁股一脚踹下去,乔歌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被岁宁一踢,重心不稳,又向后退了几步,撞在栏杆上。 “沈岁宁,我阿爹阿娘可是花了钱送我来学习的,我这大清早的起来问你个问题,你对我态度就不能好点吗?”乔小公子很委屈,昨日阿娘召她回去,仔细和她分析一番,这沈家,自从岁宁接任家主以来,沈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搭上了境主府这条线,所以悬岭事后沈家虽遭重创,但依然稳如泰山,在涯安境依旧没有让人能撼动沈家。 乔夫人在一番分析后眼含热泪总结道:“儿啊,阿爹阿娘年岁渐大,岁宁的事你要多努力,让爹娘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和岁宁结成连理啊。这乔家,你阿爹还可以给你撑两年,以后你还是要有点能力啊,不然这乔家不管给你做聘礼还是做嫁妆,阿娘都怕岁宁看不上你呀。”做父母的,别的也无所谓,就盼着孩子长命百岁,这二人的完美结合刚好就是求个长命百岁的其中一步。 乔小公子在乔夫人提到嫁妆二字时只觉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阿娘原来是如此不拘一格,竟然嫁娶都无所谓。乔歌本着维护男人尊严的想法,决定自己一定要将岁宁娶回乔家。 从乔家回来,乔公子拿出乔家陈年账本,开始学习家中生意,挑灯夜战,将不会的圈了出来,眼见着要到了岁宁起床的时辰就抱着账本来岁宁门前等她出来。 “怎么了,好好说话。”岁宁看着乔哥眼底有淤青,还有些不明就里,皱着眉,准备乔歌这边三两下打发了然后去找沈流云。 “你看,我阿娘说了,不懂就让我来请教你。”乔歌将账本扔给岁宁。 岁宁看着这个比她大半岁但还比她矮了半个头的男孩,此时此刻一屁股坐在栏杆下面,盘着腿,作势你不和我讲清楚我就不走的样子。 岁宁将账本一下盖在乔歌脸上,拍拍他,说道:“乖啊,姐姐有事儿,你回去请教你阿娘啊。” 乔歌一下将账本拿下来,对着白色的背影大喊:“沈岁宁,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姐姐,你是我媳妇,我是你哥,呸,反正你是我媳妇。” 岁宁跑得急,没与他计较,倒是两个伙计从楼下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乔歌,试探道:“那个公子,今天早饭吃吗?” 乔歌咬牙切齿的看着满桌的菜,她对岁宁最好的报复,就是吃完她的饭。 谁知道菜刚刚上齐,沈流云就搂着岁宁出现在他后面,乔小公子自觉地站起来,把主位让给岁宁。 岁宁去的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沈流云,沈流云道境主府来人,说公子知道文无可能会预警先派他来报个平安。 岁宁再三确定沈流云没有骗她后忽然想起早饭没吃,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一起来了乔歌的住处。 自从乔歌来了沈家,沈家又省了两个人的生活费。 四阿公的账本上已经剔除了这叔侄二人的伙食费,沈家别的长辈偶尔改善伙食,也会默契的来找乔歌,谈谈他和岁宁的未来。 说句未来可期,这顿饭就实实在在的算是蹭上了。 沈流云看着乔歌的自觉,蓦地有些心疼男性同胞,戳了戳岁宁道:“丫头,你怎么把人家欺压成这样了呀。” 岁宁看了一下,一边夹菜一边道:“立志做家主背后的男人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沈流云瞬间对岁宁侧目,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沈家小叔对着正在喝汤的岁宁竖了个大拇指。 乔歌搬来沈家这几天,岁宁气色红润了,脸上也有肉了,沈流云酒足饭饱,在乔歌喷火的目光中捏了捏岁宁的脸颊,对乔歌家的厨子是越来越满意了。 “账本呢,你不是要请教我的吗?”岁宁这下想起来了之前那档子事,吃了人家饭,多少还是有觉悟的。 乔歌受宠若惊,从屁股下面抽出账本,一看,沈流云已经搂着临渊去了楼上。 …… 临石居,扶桑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在阿锦发现之前就赶紧走了。 额头上的印记还在发烫,他面具下的脸也变了颜色,还好这次他做足了准备,不管什么天命不天命,他只管挡在前面就好了。 本来那些阵法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好掌管黄泉的狱主发现有神界血脉上了黄泉路,乱了轮回,及时知会了他,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临渊已经躺了一天,他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本就是阴邪之体,过了时辰到了再多的阴气都能消化。 手中的释缘石紧了紧,那家人给的东西,名字真不吉利,释缘释缘,缘分是他自己求来的,凭什么它想释就释啊。 阿锦后来去找了临渊背的那个框,一看框的地址她就知道临渊做了什么,探口气,将火盆放到离临渊最近的地方,自己拿着梭子,继续织布。 扶桑一挥手,阿锦安静的趴在织布机上,扶桑额头的标志亮了亮,临渊的脸渐渐变得红润,扶桑探了一下临渊的鼻息,幻化出一把剑,撑在地上走了出去。 阿锦悠悠转醒,看着远去的背影,阿穆给她送来悬岭带回来的灵芝。 “她好点了吗?”他早上去沈家报信的时候都不敢直视沈流云的眼睛,生怕临渊真出点什么事。 “应该就快好了。”阿锦若有所思。 “他来过了?”阿穆大惊。 “他来过了,还做了点事。”阿锦对着阿穆点点头,阿穆就把东西放下出去了。 阿锦过去看了临渊的脸色,现在看起来真的像是熟睡了一般,阿锦想起一些听来的往事,抚了抚临渊的额头。 这个世界爱你的人那么多,这辈子,可别再那么孤注一掷了。 神也有自己的命和使命,千年,一天一天的捱,他们等你,远比你痛苦许多。 第四十九章 归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桀宇撤了府邸中大部分的阵法,这些阵法有用的并不多,只是这府邸刚好顺着山脉走向,虽然在涯安境中腹地,但却是涯安境最核心的地带,这种核心和悬岭不一样,这座府邸是冥界和涯安境的枢纽,扶桑在两境之间往来,靠的就是这些阵法的运转,这也是这些阵法存在的意义。 桀宇正在带着阿穆测试剩余的阵法,他以为将临渊带回这里,留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毕竟悬岭那个阵法对临渊的影响连她也无法估计,但现在看来那个阵法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桀宇后来查探过,虽然阵势有所变化,但按临渊的方法应该是能走出去的,临渊心思纯粹,既然有方法进去就能出得来,但情况超出了他的想象,临渊的意识出现了变化,那悬岭阵法对临渊似乎有一种潜在的影响,直接影响了她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也就是说临渊是在自己潜意识中走上黄泉路的。他查阅过古籍,还没有看见过这种阵法,也就没有办法解决,原本指着那几本经书能对临渊有所裨益,奈何沈大小姐不喜。 “公子,这些阵法撤了天界会不会有所察觉?”阿穆的眼中有担忧,这阵法设来除了联系冥界就是弱化这里和冥界往来的某些信息,在天界获得的情报中有所过滤,并不完全真实,但眼下桀宇孤注一掷,阿穆很是忧心。 “冥界和涯安境往来不是秘密,何须遮遮掩掩。”桀宇不屑道,那些细枝末节的事,他还没放在眼里,天界的事自有天界的人来周旋。 “但是……”阿穆把后半句吞了回去,只是希望羲和女神能够 平平淡淡接受这份冲击。 桀宇知道阿穆想说什么,不过那些事,他从来就没放在眼里。 此时的临石居里,阿锦正扶着临渊坐起来,她的身体最大的问题是阴气入侵严重,不过还好他是连人带魂一起去的至少不会丢了魂。 临渊现在脑子里还停留在远观那条唯一的光源之路,皱着眉,一时间不习惯大脑不太能支配身体。 “阿锦,我怎么了?”临渊呆滞了几秒,才问了阿锦。 “你误闯了冥界。”阿锦一边煎好了灵芝水,正打算倒给临渊,她想说清整件事情但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的这样解释道。 临渊忽然有了印象,这就说明她梦里的经历并不是完全臆想出来的。 阿锦给她送来灵芝。 “这回是谁去冥界把我拽回来的啊?”临渊眨眨眼睛,他能够猜到,但还是要确认一下,那个从黑暗中对她伸出手的人,她心中还是保留着好奇的。 “是扶桑把你送回来的。”阿锦还是实话实说了,其实这个名字,在她嘴里算是禁忌,有人说,涯安境只能有一个人有名字,但是这个人不是扶桑。 “我睡了几个时辰了?”临渊想着她应该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吧,阿锦,也应该没有出去找她吧。 “几个时辰?你应该问几天才对啊,而且公子来过了。”阿锦指了指那堆布,有些无奈道。桀宇知道了她这段时间和阿锦工作的结果,那她们没有诵佛经的事应该也暴露了,临渊看向阿锦,阿锦接收到眼神点了点头。 临渊一拍脑袋,顿感绝望,那她留在临石居诵经是不是又得重头再来,再次看向阿锦,阿锦点了点头,基本上这件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了,这一番折腾,离回沈家又要推迟半个月。 …… 悬岭下面沈家的人界通道处,平九星君找到了一句躯壳,这就是久离星君最后停留的地方,而那具躯壳,正是沈流云当日一剑刺进去的佛陀。 “原来当时你突然消失,不是故意走开,躲起来,而是有人将你封印在这死物的身体里,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平九星君手里的天命盘指针稳稳定住,他拿着天命盘在涯安境大大小小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才在这里找到他。 平九星君抱住那句皮囊,带回天界。 天界平九星君消失已久,虞幕很多明面上的事情都无法操作,决定开始培养新的人选,在天界的朝会上能有一席之地的人可不是随意从他暗地里的人中抽两个出来就可以应付的。 “你可算回来了。”橘灵抱着腿,坐在南天门,等着平九星君,在虞幕身边,与她处在同样尴尬又不上不下还随时准备被放弃的地位的,也就只有平九星君了。 平九星君走了,橘灵才真正意识到合作伙伴的重要性。 “你这抱的是什么东西啊?”橘灵看清平九星君手中所抱之物的时候向后退了两步,差点向后倒去。 “你没事吧?”平九星君瞬间腾出一只手揽住橘灵的腰,橘灵一站定,就立刻缩手。 “没事,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仙君?”橘灵的语气有异,估计她也没想到一个好端端的神,怎么就给沦落成这样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在天命族,他是最好的知命,也是我见过部落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就只是下届一个自修得道的散仙,庇护天命族人,好不逍遥。”平九星君难得和岁宁说到他自己的事,这些遥远的事他以为自己不记得的,怎么一说起来还那么清晰,恍如昨日。 平九星君想橘灵应该只是一个宣泄口,从抱回这具皮囊开始,他就堵在喉咙里,他需要找个人,说说久离的过往,他曾在人界,名噪一时。他想他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久离。 久离曾牵着他的手,送他走上知命的位置,后来又亲手将他送上神籍,这就是天命族历史上最具天赋的知命,能窥天命。 橘灵拍拍平九星君的肩,她只知道,从重新获知久离的信息到现在,她见过平九星君从发疯到镇定又发疯。但是还能找到,多好啊,她被殿下捡回来,只知道自己是只狐狸,连什么品种她都不知道。 “神界最干净的地方,你送他去吧。”岁宁想起来,突然和平九星君说。 平九星君点头,他是神,无论走到哪里,这里都会是他最后的归宿。 第五十章 催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看了一眼,已了然于心。 他来悬岭,就是想看看平九星君有没有那个能力弄走那尊佛陀。虽然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这东西安置在这里,但是知道佛陀里曾经禁锢着久离神君事情的始末他脑子里都能有个大概的印象。 突然之间,周围灵气变动,有一只手从后面搭住了扶桑的肩,扶桑眼神瞬间变冷。 “我就知道,这悬岭,你还得回来。”那个人从灵气中走出来,已经具备了实体,一袭玄衣,面如冠玉,除了扶桑,谁也看不出他一千五百年之前就堕了神。 “你回来了。”扶桑的表情全部敛在面具之下,淡淡的对此人开口。 “你不意外?”相柳对扶桑的态度很满意,想做共工家的女婿,不能连这点魄力都没有。 “悬岭之事是你的杰作?” “悬岭啊,那次也是无心的。”相柳想起扶桑说的是哪件事,尴尬一笑。 扶桑瞬间近身,来到相柳面前,轻轻开口道:“你的大侄女因为你损失了一年的收成。” “有你在,她要收成做什么?难道堂堂冥王还管不起她的饭。”相柳笑了。 堕神有正邪,拘禁在灵气之中时他是邪,从灵气中逃脱他是正。 “还是这样子看你顺眼些,省得待在灵气中一天和我说什么宿命。” 三界六道都将他的名字抹去,他又出现在这里,等待那么多年,他终于回来了。 “赶紧回去,有时间把我侄女带来我看看,这都多少年没见了。”相柳将扶桑赶出悬岭,他之所以着急出来,是因为在悬岭感受到了天界的气息,涯安境除了境主府,从平九星君第一次来悬岭他就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着急出来,还是留下了祸患,赶扶桑走,也是因为他撑不住了。 “我是堂堂北天境相柳神君,你以为我会屈服吗?”他捂住胸口,低吼道。 “哼,相柳神君,你是神君吗,堕了神的神君?哈哈哈哈。”有一个嘶哑声音在相柳耳边响起,这是他的另一面,神和堕神,一个是光明,另一个就是黑暗。 黑暗中的相柳,说的正是他最忌讳的事,若不是当年那场无妄之灾,他还是北天境高高在上的相柳神君,在校场操练那一干将士。 相柳眼神暗了暗,擦了擦嘴角的血,回到界中界。 果然,欲速则不达,这次见扶桑,他已经使劲了全力,但是他还是要出去,这北天境就剩他一人,共工氏未来的女婿上门,怎么能没有人迎接呢,相柳神君还是个比较重视规矩的人,北天境没人了,但还有个北极麟。 扶桑走出悬岭,脚步轻松了许多,相柳回来了,临渊那边,他就放心多了。 …… 临渊这次出事后府邸中的阵法是被撤掉不少,但是这临石居稳稳的又加了几个阵法,阿锦说这些阵法是为了隔绝她与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毕竟去过一次冥界,也不知道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临渊这次总算学乖了,日日日出诵经,日落诵经,平常时候就和阿锦裁裁衣,他们沈家一大家子人,临渊现在愁的是拿回去不够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以为日子过得轻快了些,那脑子里另一份记忆不在莫名其妙的出来又忘记了,扶桑手握释缘石,还没有到需要记起来的时候。 临渊诵经的时候桀宇就坐在临渊身边。临渊也坐在蒲团上。 “为什么不跪?”临渊深觉坐在蒲团上诵经显得十分没有诚意,也不知道这经书诵了还有没有用。 “他们受不起。”桀宇搬了个小桌子架在蒲团前面,烹了一壶茶,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茶香扑鼻,临渊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是他要陪自己诵经的,结果人家烹茶,她诵经,这是什么道理。 “不诵了。”临渊把经书一扔,直接躺在蒲团上。 “那你下个月再回家吧。桀宇煮茶的动作很优雅,林园躺着倒显得粗鄙不堪。 临渊瞪了一眼,把经书盖在脸上,接着诵,心中想的却是,佛啊佛,我这样诵经神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尊重她啊。于是临渊盘腿,做了一个自以为端庄的姿势,将经书架在腿上,接着诵读。 果然,就算认真诵完经,她还是蹉跎到了下个月才离开。 沈临渊前脚刚背着包袱,穿着新裁的衣服出了那个大门,就看见桀宇在他身后收拾着包袱,就站在她后面。 “我家的饭你是还没吃够吗?”临渊想起这人在她的临渊阁白吃白住。 “谁说我要吃你家饭?”桀宇慢悠悠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沈临渊,“喏,人界那笔银子我不催,你也就好意思不还是吧,上次帮你家收拾悬岭后事,酬劳也没给我,我这次去你家就是明明白白的去讨债的。” 临渊看着那张纸,想起了在人界被隋清坑那一次,救了她一条小命就赶紧把债记上,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临渊绝望的跟在桀宇后面,回她家的路,桀宇走的比她顺畅多了,至少不用走岔远了,又倒着回来。临渊想起那张纸,就走在桀宇后面,看准时间,抬脚就将石子往桀宇身上砸,但是竟然无一中标。临渊很是懊恼,一下蹲在地上,东西放在一旁,气急道:“我不走了。” 桀宇居高临下的看了临渊一眼,道:“你要是不走的话也行,我自己去的话会立即拿出你的欠条去找沈流云,我要是背着你走,这,这还得给点工钱,说不定还违反了你家勤俭持家的家风。” 临渊无奈,拎起包袱又继续走。 还剩五里路的时候临渊突然想起来上次和桀宇一起的时候,两处之间好像瞬间就可到,这下看来,有人又在捉弄她了。 临渊正准备开骂,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往这边来,临渊睁大眼睛一看,这不是沈流云带着岁宁来了吗,至于另一个小孩,走近后她一看见就开始憋笑。 “岁宁啊,你怎么把他也给弄来了。” “阿姐,我怎么能是被弄来的呢,我是自己跟来的,对吧,岁宁?”岁宁没说话,乔歌先反驳了。 岁宁应付的点点头。 “说话注意点,小心没饭吃。”沈流云挑挑眉,笑着对临渊道。 临渊不明就里,好奇心逐渐增大,但谁也没对她解释,沈流云见桀宇走上来,和岁宁拉开了距离,抱拳拱手行了个礼。 第五十一章 境主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静静地站着,看沈流云和沈岁宁看她像看个傻子。 桀宇是涯安境境主! 沈临渊得知这个消息先平静了一刻,知晓她鼎性的岁宁先挪开,沈流云慢了一点,临渊回神二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少顷,临渊抬头看了桀宇,问道:“你是涯安境的公子?” 是涯安境的公子,涯安境公子有许多,就连沈流云也恬不知耻的唤自己为二公子,但这涯安境的公子却只有一个。 桀宇没有回答,揽过临渊的肩,掏出欠条,在她眼前晃了晃,挑眉道:“我是谁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确实有金钱往来。”随后,那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拿在手中,啪的一声合起来。 临渊一把接过欠条,不满道:“还是堂堂涯安境的公子,只会欺骗我这小女子,既然是境主你来我家光明正大来就是了为何还要和我暗中接触?”那些往日的场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桀宇常常又摆出一副全都是为了她的样子,虽然怀疑,当也说服自己接受。 “我何曾欺瞒与你,我说来寻人就是来寻人,有人欠了我一笔债,欠债时间过长,非得我自己出来讨。”桀宇却是在心中想,他从未欺骗过任何人,临渊吗,也没有,他曾经千方百计把她踢开,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世,是她自己又寻到他身边的,说到底他从为骗过临渊。 “我以为,你知道的。”桀宇笑眯眯对临渊道。 反正在心中思索了一遭,事情最后的结论就是临渊先来找的他,这样就够了,他已经原谅了自己。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临渊心里想起了上次在悬岭桀宇对沈流云说的话,这句话,她曾经在《涯安境志》上看过。 八百年前,冥界新王即位,涯安境突然出现了一个境主,而且不知道为何,涯安镜中人对此境主都是态度都是极其恭敬,《涯安境志》中未讲明其缘由,但现在让临渊惊讶的是整本书中对境主提及并不多,甚至少到可怜,只有一句话:生来桀骜,高于穹宇。 “这整个涯安境都是你的,怎么还如此小气,欠你笔债,那么久了还能记得,一点都没有涯安境公子的气度。”临渊想起那张欠条,直怪人心难测,谁能料到人界走一遭下来除了自己给沈流云带的那框便宜东西,就留了这么张欠条,起初回到涯安境,她心中还惦记着这张欠条,如今时间一久,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没成想桀宇竟然此时拿出来。 “这整个涯安境都是我的?”桀宇挑眉。 “都是境主了,还和我计较欠条一事,我堂堂沈家大小姐,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桀宇能原谅自己,但临渊可没那么快消气,临渊一路回想,自认识桀宇以来,自己好像时刻处在混沌当中。不久之前,在临渊阁和桀宇像相处甚欢,她以为,自己总算聪明了一点,可以跟上他的脚步,也在心里暗喜,桀宇是不是停下来观望她。 临渊如是想着,眼睛渐渐由清澈到复杂,各种情绪交汇而来。 乔歌戳了戳岁宁,“阿姐,阿姐好像生气了。” “生气了也是我阿姐,你要叫师伯。”岁宁看着临渊那边的情况,虽然疑惑,但不妨碍她敲敲乔歌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脑袋。 “师伯?你是我媳妇,什么时候成师徒了。”乔歌抱怨道。 岁宁此刻穿了男装,当了家主杂事繁多,婴儿肥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乔歌打量了一下,岁宁站在他身边,虽然眸中坚定果敢,但是清秀赢弱,真的只是个比他先懂事的孩子。于是此刻,乔小公子痛下决心,决定徒弟就徒弟,反正只要最后是他媳妇,当两天师父以后也是叫媳妇,重要的是,他要早点学会做一家家主,要不然只怕他这个徒弟是熬不成丈夫了。 桀宇拎着临渊过来的时候临渊蔫蔫的,没办法,人家左手欠条,右手又是境主府好吃的零嘴,她争辩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早点妥协,省点口水,好吃阿穆后面给她运过来的零嘴。 沈流云在一旁看了看,摇摇头,感叹这沈家新的一代还是不行,太软弱可欺,没有立场,说两句就被诱拐走了,可怜自家曾经被保护的不知如何自处的丫头就这么丢失了自我。 “果然,论医术、人品、才干,这沈家,还是我独领风骚。”沈流云暗自在心里感叹道。 岁宁带着他们到北楼时北楼门口围了了几个人,乔哥仔细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因为提着刀剑对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在沈家四阿公。 沈流云走前和四阿公说过,过个两个半时辰,叫四阿公来趟北楼,不过四阿公提早到了,被这几个伙计给阻在北楼外面。 “乔小公子,你们乔家的伙计什么时候能替我做主了?”岁宁指着眼前这一幕,冷声问乔歌。 乔歌心里慌乱,嘟囔道:“刚才喊着让我叫阿姐师伯,怎么如此善变。”虽然口中抱怨着,但还是赶紧过去打探情况。 这一打探,岁宁笑意更深了,大笑着骂乔歌没脑子,主子傻了才有这一窝子的啥火急。 四阿公平常都在祠堂试他的棋局,这沈家,恐怕除了沈流云,家主要见都得先和他那小侄子说一声。四阿公过来,这群伙计不认识,只当乔歌多了个跟他抢媳妇的人,所以大家抄家伙就恶狠狠的对峙着四阿公。 这段话后来成了这群人为数不多的笑话之一。 乔歌住进北楼以来第一次堂堂正正的走进北楼。 这个院子是叫北楼,但是真正的北楼在楼上,岁宁住那里,乔歌一只脚踏进去又在悄悄地缩了回来。因为北楼那面书墙看起来就像悬岭藏书阁的一层一样简直就是把藏书阁的一楼搬过来一般,乔歌看了一眼,偷偷的溜了出去。 岁宁眼睛里漏出狡黠的目光,岁宁和临渊招呼着大家退出来,进了另外一间房。 第五十二章 此凌非彼源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这是神界最干净的地方,平九星君在池边坐了几日,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开口:“你来这里作甚?”这个地方在神最后的归宿,但是神界却并不是人人都能入此池,例如橘灵。 橘灵竟是盛装而来,顾盼生辉,站在平九星君身后,说:“殿下叫我来寻你,你知道什么事吧。” 平九星君回头看见橘灵的穿着大概就能够知道橘灵是见过了谁。 “有什么是你现在不说,就别说了。”平九星君重新闭上眼,端坐在池边,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从来只有见虞幕,橘灵才会盛装打扮。 平九星君面上冷笑,这最干净的地方就只让她看清了一件事,这天底下没有谁是可以掌控命运的,尤其是神,人界拜拜冥府或者是拜拜天界,某位当值的神或冥界的判官去了,命运就能回头,但这神,却只承受着天意,但天意是什么,却从来不曾有人知晓,所以神活千年万年,来年船模自己命运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久离是族中的知命,素来是最能窥天命之人,成了神,连神的命运亦能窥上一窥,可是第一代天庭请了他来也是回天乏力,第一代天庭最后也是土崩瓦解,他算无遗漏,却没算准自己最后的命运。 “殿下有吩咐了。”橘灵喜形于色,这天界,他只做虞幕的人,算来自从平九星君离开天界,她就近不得虞幕身边,不过星耀图上的那几位神,可给她寻到了机会。 平九星君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他在涯安境已经感觉到了,这涯安境可当真是藏龙卧虎,不过之前在涯安境小心行事是借了扶桑的名,境主府才放任他在涯安境查找数日,如今扶桑欠他的还干净了,再去涯安境可得他自己闯进去了。 “殿下说了,涯安境属冥界,守着冥界庇护,叫我们低调行事。”二人边走边说,橘灵看了一下,那星耀图上亮起的那颗星,是从前北天君坐下的神君听闻在一千五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战死,是个从第一代天庭过来的人。 巧得很,久离也被安置在悬岭,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平九星君心中的那根弦,搭上了。 凌源殿中,虞幕看着那张星耀图,冷笑,低声诘问:“那么狠的一把火,竟然都烧不灭,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非要回来,我就让你们知道,上辈子的人活到这辈子,逆了我,就是逆了天。”虞幕有些癫狂,眼神涣散,戳着暗一点的那颗星,道:“做了他家的女儿,你就活该去死。” 虞幕手中突然拿出了一缕发,用红绳系着,拿在手里,突然间眼圈竟然有些发红。那个人,他也几千年没见过了,只是模样一直留在脑海中,时不时的拿出这头发,似乎还有她身上的的香味儿。 她闭上眼睛,把那缕头发放在眼睛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似乎统统都回来了。 “阿凌……”虞幕轻呼。 这些年过去了,凌源殿还是凌源殿,此源非彼源。 虞幕去启明殿,颛顼还在敲打他,现在的冥界不是八百年前的冥界,扶桑新王即位,不是天界掌控的了得,叫他现在不要妄动冥界,扶桑一事目前对天界不足为惧,现在师出无名。 一千五百年前,颛顼纵容过他一次,事后虽然没有在为难于他,但心中难免多了几分隔阂。儿子为了成全自己,打了老子的脸,这是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虞幕慢慢睁眼,每次相遇都是短暂的,就是这短暂的相聚也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去,不过这就够了,每次重温这一幕,他心中的仇恨就能增加一分,心里的镇定也就多一分,若没回忆支撑,他午夜梦回,北天境血流成河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他就不能安睡。 笛曰之声就是他的噩梦。 她现在既然说到做到回来了,他也不能露怯。 …… 这是北楼书房的隔壁的屋子,里面有个岁宁启动机关,一面墙突然开了个口,几个人从里面进去。 临渊微惊,这是沈家家主的住处,不过从前阿爹在的时候她过来阿爹也没带它来过这里,现在教岁宁领过来她才知道这家主住处的玄机,墙里面的暗间才是家主真正处理沈家家务的地方。 四阿公看了一眼沈流云,后者忙着思索些什么,没有给他回应。 这是家主的地方,文无平时便是供奉在此处,四阿公一看,便知道沈流云来过,敛了神色,不多说话,对文无,他总是敬畏的,不仅因为它叫文无,还因为他是家主令。 沈流云思索了半晌,总算在四阿公不明就里的眼神中将菜菜放出来,笑了笑,凑到四阿公身边道:“家主令是个神物,有灵的东西,我家菜菜总是沾毒物,这好歹是来到了神物盘踞之地,让它也沾沾灵性,回去能变得聪明一点。” 四阿公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直接略过沈流云,走到桀宇身边。 岁宁之所以接到境主府消息,算准了时机,拿出一个盒子,边说边打开,说:“悬岭之事,小叔在寻得一颗石头,与文无放在一起,我不知何物,请看。” 岁宁拿出一块石头,渐渐的打开,光芒渐甚,忽而又全部没了,临渊看了一眼,不认识但知道一定不是凡品。 “你们再看。”岁宁将石头朝中间推了推,临渊便看到了,这石头上有画面。 临渊靠近感觉胸口处被刺了一刀,立即捂住胸口,弓起身子,桀宇一把把盖子盖上,将临渊拉来坐下。 伸手拿了那石头,端详一下再放回去,临渊不死心,再往上凑时就没了感觉,有些异样的看了看桀宇,桀宇大方的迎接她的眼神。 临渊对着那石头一看,忽然眼眶里滚出一滴泪,砸在那石头之上,泪珠里都有了图像。临渊看的正是沈青云惊慌失措,四处逃窜求生的模样,岁宁知道临渊看的是什么,眼圈也红了,其余三人,皆是怒上心头,尤其是沈流云,菜菜感受到他的情绪,蜘蛛网都织了完了,就趴在网上等着岁宁他们通报。 第五十三章 红衣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平九星君跟着橘灵回到星罗阁。 “你还不换行装?”平九星君默默的看橘灵和即将带出去的小仙训话,忽然皱眉,问道。 橘灵此时依旧还是盛装,也没有要换的意思,橘灵从前在凌源殿如日中天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这是恃宠而骄,不过她再怎么装扮,桀宇也是不可能将她长久的留在身边,笛曰不过是突然的时机。 “片刻就好。”橘灵已经收起轻怠之色,走路带风,和他那身盛装配起来倒是显得有些不得宜。 橘灵就算是个傻的,在平九星君和虞幕几番明示暗示之下她已经知道了涯安境那一群人的特别之处,别人对殿下有仇恨之心,她自然是要将这件事办个妥帖的。 一身劲装提着剑出来,神色肃穆,腰间还配了短刀,头发束在顶上,平九星君身上的盔甲渐渐幻化出来,这神界的本事,平九星君上次用是在一千五百年前。 …… 桀宇、临渊匆匆从北楼赶来,桀宇是背着弓箭还提着剑过来的,临渊也换了男装,腰间别了个精巧的匕首,这是桀宇从境主府搜来的,临渊摸着那匕首淡淡的牵了牵嘴角,满是不屑。 桀宇道:“不喜欢?不喜欢你还我,你有笛曰呢,笛曰可比这匕首强多了。” 这才到山脚,才走了一点点路,二人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桀宇冲临渊一吼,侧身往旁边的台阶走去。 “公子!”桀宇侧身的瞬间,阿穆突然在下面石梯上叫出声。 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赶往悬岭,桀宇跑得快,跑出去后又跑回来,拉着临渊就飞快的往悬岭去。 “悬岭的事,我有责任。” 这一趟,明明是来查看悬岭的,又变成了责任所在。 临渊一惊,嘴里暗暗嘟囔道:“这悬岭又不是你家的,有责任也是我家的责任。”不过碍于此时还被人家拉在手里,等桀宇再问时临渊又缄默了。 这一趟本来是暗中跑出来的,因为那石头来历不明,又是神物,不好供奉,其实临渊内心还有放不下,当时悬岭结界中所见的那些画面如此真实,虽然内容大都忘记了,那种感觉却很深刻,从里面走出来,还是把自己分成几个世界的人,临渊一天感受着不同时刻不同自己的感受。 扶桑说起过释缘石,当时说的是境主府亭子上的释缘石,可如今,悬岭竟然也有一个,刚好,她对境主府的石头和这里的石头都有所感受,想来这应该不是巧合,而且这石头上有阿爹被杀的画面,对沈青云那朵扶桑花,临渊心里还是过不去的。 悬岭上的阵法已经开启了大半,这些都不是什么打阵,而是一些以困人为主的阵法,困人有效,却不伤人。 临渊和桀宇被堵在了外面。 “我们来迟了。”桀宇适时打开扇子,随意一坐,就在地上坐下来。 “这怎么进不去,我这一生血脉没用了?”临渊一跺脚,也一屁股坐在桀宇旁边。 “你且等着吧,这时候里面正在唱大戏呢,你现在进去了里面可就没得玩了。”桀宇目光突然变寒,里面的戏,他可是等了好久了呢,这场局应该是花了很多心思。 几天之前他或许还会稍微忌惮一点,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就算是再大上许多倍,这场局,他也会逼着神界那群人做的。 “……我家里面的大片药材不会受到伤害吧?”临渊憋了许久,就吐出一句话。 桀宇手中扇子啪的合起,忽然笑道:“你整个悬岭都在人家掌控之中,这天界说不定正盯着我们呢,你倒先担心你家的收成。” 临渊撑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收成果然很重要,连天界都惦记我家悬岭。” 桀宇的扇子拍在自己脑袋上。 桀宇气昏了头,指着临渊,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笑了笑,自己闭了嘴,谁料临渊竟然还抱怨上了:“这大阿公不是说除了涯安境才要注意吗,怎么我们龟缩在涯安境这群人又跑过来了?” 桀宇眼睛盯着临渊,淡定的想着要如何辩驳。 果然是被娇宠的小娘子,看来更应该历练历练了。 乔歌醉酒时说过悬岭的是,临渊进悬岭那几年,几乎算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会烧火,不会做饭,在悬岭过得很辛苦,直到岁宁进去。是岁宁拯救了临渊的悬岭生活。 悬岭内此时已经兵戈相见了,这一天,北极麟在悬岭第一次有赏。这一批官兵是他幸苦留下来的,悬岭的人只是流着血的行尸走肉,这活着的,就要在这些尸体上痛陈冤情。 跟着橘灵和平九星君,看见带过来的小仙一个个的倒下,橘灵有些慌张,这些人就这么在他眼皮底下倒下,甚至都没有接触过那个红衣的首领。 “你是何人?”橘灵停下来,声音有些颤抖,从被殿下捡回来开始,她一直顺遂,但只要沾到第一代天庭的事,她就开始一直跌到,好不容易返回身,感觉就像回到了初到神界的感觉。 平九星君脸上已经有了好几块淤青,可是剑上依旧没沾血,他一边在心里说这涯安境藏龙卧虎,又忙着应付乱箭,勉力支撑,后面嗖的出来一只箭,直直刺过来,橘灵挥剑将飞箭斩断。 “第一代天庭的人回来了!”平九星君心中默念道,刚才正是这支箭,更加确定了他第一代天庭的意思。 这箭,是北天境军中的箭,可以以箭势追云,即便是普通的箭射出来,也能有追云之势。 这时候桀宇带着临渊进来了,临渊一进来先检查药草,这可是吃饭的玩意儿,命根子,沈家的根基就指着这草药了。 桀宇一把把临渊拉过来,揽住她的肩,临渊心中本来有一点欢喜,但是忽然想起自己穿的男装,瞬间就没有心思了。 临渊远远的观察着这场争斗,那红衣人似乎也朝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交汇在空中,桀宇察觉,立刻一拉临渊,二人背对着红衣人,红衣人轻轻一笑,是笑自己,年轻人的世界他还是不懂了。 第五十四章 剑穗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桀宇和相柳神君第一次相见是在八百年前,桀宇初登涯安境境主之位,暗中查访涯安境是在悬岭遇见了相柳。 “神君归来,可喜可贺!”桀宇抱拳笑着道,眼中并不惊讶,这群人总是会回来的,北天境的根基还在,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但是首先要这些原来的人都回来,相柳回来只是个开始,一千五百年前的恩恩怨怨,就得一千五百年前的旧人来解决。 相柳大方的笑笑,额头上的堕神印记很明显,临渊不识,反倒觉得很别致,桀宇直接无视,堕神不堕灵,这才是当年北天君座下最厉害的相柳神君,与相柳眼神交汇,二人心中都有了底。 平九星君眸子腥红,橘灵身上已经染了血,而北极麟的人损伤不大,面对平九星君和橘灵以多胜少,稳占上风,但也不是一开始就以多胜少的,橘灵和平九星君带来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相柳不语,和桀宇凝视着天庭来人,临渊拿开桀宇搭在她身上的手。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橘灵已经全身浴血。 “你们好不容易爬上云端,可有想过,会在今天殒命?”说这句话的是北极麟中的一个男孩斩杀万最后一个天界士兵,提这剑想平九星君走来,眼中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临渊猜想此人在军中应该颇有威信。 橘灵在刀剑当中十分吃力,平九星君那边无力自保,已分不出精力照顾她,她一人一剑,孤注一掷,十分悲怆,临渊想开口说两句,却又觉得没有立场,犹豫之际那男子偶然回头看见临渊不忍,又说道:“战场之上,只分敌我,敌若来犯,我必诛之。”临渊瞬间把自己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桀宇手捏着她的手臂,用力,临渊吃痛,却看到桀宇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桀宇小声对她说:“这悬岭是你家的,怎么,有人来破坏你家的财产,有人替你出手了你还心软啊?” 临渊识相的调整心态,那男子的剑已经快要伸到橘灵胸前去了,临渊立即闭眼,有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回剑势,退到相柳身边。 平九星君身边的人也散开了,橘灵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平九星君瞬间消失,那男子剑方回鞘,相柳满意一笑,头上堕神印记颜色变深,又回浅。 “不是说要杀的吗,怎么又放了?”局势变化太快,临渊其实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刚才二人说她的话她还记着呢。 “这是神,是神界的,我们难道要和整个天界为敌吗?”桀宇翻了个白眼,远处的相柳咳嗽一声,他是活了几千年了,年轻人的事,他已经习惯不了了,落后这一千五百年,世事已经变了模样。 临渊倒是无所谓,随意地说:“这神界不也勾心斗角的吗,打死了又能怎样,反正不会死涯安境动的手。”临渊看了看相柳,相柳笑了,心中直叹道:这姑娘,怎么就能一点不长进呢? 一千五百年之前,大战在即,浮游跑到昆仑上借来笛曰,这笛曰上的穗子,就是浮游那个时候挂上去的,这剑穗有原本是一对,还有一只是挂在昆仑君的佩剑上的,也是浮游挂上去的。 相柳的目光在看见那剑穗的时候目光滞了滞,走进临渊,随意地问道:“姑娘,你这笛上的剑穗不像是凡品……” “它就是凡品,我自己买的。”临渊打断相柳的话,相柳伸手过来那这剑穗,临渊一下将笛曰插回腰间,往桀宇怀里躲了躲,人界走一遭,她在清水城有名的隋老板手下做事,可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依照清姑娘的经验,有人这样问,多半是打了这剑穗的主意,她的东西,她舍不得,但剑穗也是不起眼的小玩意,若是神界的人真对它感兴趣,她也不好推辞,只是现在,她就是不愿意给别人。 桀宇搂得更紧了,嘴角悄悄扬起一个弧度,这下好了,桀宇心中高兴,这下临渊心里,总算为他腾了个位置。 相柳手僵在空中,尴尬的笑笑,桀宇不语,北极麟的人消失了,只有那个险些杀了橘灵的男子,离开时转身看了一下临渊,眼中有些情绪,临渊心里的某根弦搭上,痴痴的看着他离去,仰起头怀疑的对桀宇说:“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桀宇手覆在临渊的天灵盖上,一层薄薄的雾散发出来,桀宇皱皱眉,然后收起,临渊缓缓睁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平九星君和橘灵没有回凌源殿和星罗阁,橘灵告诉平九星君,这次机会其实是她抢来的,虞幕原来是想派新人出来历练,只是被橘灵给截胡了,他在虞幕面前立了仙约,此次出来一定彻底摘了那颗星,若不成,就在星罗阁做个洒扫的丫头,一辈子再不进凌源殿,这仙约,除非一方死亡或仙约已成,否则是要承受业果之报的。 平九星君带着橘灵逃去,朝人界的方向。 那是他最后的归宿,这都一千多年过去了,他过去就过去吧,平九星君跑到了才发现他曾经的部落已不复存在,就来拿那里的土地都已经变成了沙漠,不是他熟悉的样子,平九星君在地上躺了躺,深深闻了泥土的气息,起身拉着橘灵就去他曾经落脚的地方。 在久离成神后,就住在这里潜心研究窥天命之法,他就是在这里,跟久离学得天命盘,这间寺庙已经是千百年的古刹了,平九星君去了以前久离的屋子,第一界天庭崩溃后,他四处寻找久离,竟然忘了寻这里。不过四处一看,这古刹未免新些。 橘灵找来方丈问缘由,方丈回答客人说十年前,这里遭遇大火,毁了古刹,这庙里的僧侣四处化缘,才凑到这些钱,在原址上又按着原样修了一遍,以至于成了内涵和历史不符的古刹。 平九星君将天命盘拿出来,天命盘上有个点,在这里就必须休息。 平九星君的天命盘放在桌上,这里的天命盘在这古刹里永远不会动,这是他在久离的教诲下学会的都一个本事,要找着别人又要被隐藏自己的行踪。 第五十五章 天命盘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平九,你知道你要在这里做什么吗?” 平九星君摇摇头,“不知道。” 那是平九星君第一次见道久离神君,他那时候还年少,但已经被定为族中下一任的知命了,他见久离,都是在家族传记中,久离神君不只是天命一族往上几代的知命,还是这一族中唯一的神,挂在天命一族祭祀的祭祀之地,就只祭祀他久离神君,天命一族知天命,这天地间唯一供奉的也就只有久离神君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修习天命盘了。”久离神君递给平九一个天命盘,这是族中知命才要修习的本事,平九没想到他是在久离神君座下修习,这可比他未来致命的身份更让他欣喜。 “这是我当年的天命盘,它是有灵的,你要是驯服不了它,它就要将你驯服了。” 平九星君从梦里惊醒,是橘灵化为本体趴在他的床边,尾巴蹭着他的手臂。 他伸手抚摸橘灵背上的毛,橘灵厌烦的别了他一眼,尾巴一下拍在他的手上。 除了虞幕,没有人看过她的本体,虽然众人当着她的面都夸橘色狐狸罕见,毛色又美,这些夸奖的话她虽然都是照单全收,但是她作为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橘色狐狸竟连个出处都没有,她从前可是受尽了白眼,后来在雨虞幕身边她也爱橘色的衣服,只是再也没有恢复过本体。 平九星君没有因橘灵的举动而不快,只是睁着眼,痴痴地看着屋顶。 橘灵伤重,那男子最后虽然收回剑势,但是却暗中在橘灵身上下了禁制,未来半个月,她都只能是本体了。 “这个时候凌源殿应该得到我们失利的消息了吧。” 橘灵看平九星君痴样,准备转身就走,但平九星君忽然说出这句话,橘灵停下了脚步。 平九星君笑了,“这天界的女子说你橘色好看,倒也并不是完全恭维你的,我瞧着这橘色是挺好看,不像狐狸,倒像是只猫。” 橘灵好看的眼睛闪了闪,忽然一口咬下去,咬在平九星君手臂上。 “你别着急,他知道我们回不去也是安心的,至少我们回不去就意味着这涯安境将永无宁日。”平九星君眼中冷光乍现。 橘灵不知道想什么,懒懒的趴在床边。 看看自己的爪子,自己目光所及,嗯,橘色是很美。 虞幕手中的笔,硬生生被折成了两截,在启明殿的人说了,不留后患,他现在是不仅留了后患,还后患无穷,不过他不敢抱怨,一千五百年前他背着阿爹做下的事,如今就是要扫除障碍,这神界需要的是一个敢与天机挣天命的殿下,而不是太平盛世的掘墓人。 一千五百年前种下的因,才有了今天的果,不过当年他默默办了昆仑君一事,却触了龙之逆鳞。 他绝不坐以待毙! “桓无,你有事做了。”虞幕刚刚吩咐完,就有一个男子从凌源殿外进来,谁说他身边的人只有橘灵和平九星君,只是那两个与第一代天庭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他用着就是为了增加与第一代天庭的联系。 他们都是过来人,第一代天庭统治三界六道多年,谁多多少少和第一代天庭都有点关系。 桓无从凌源殿飘出,像是没有来过般,没有生出一点动静,只有风速快慢,这个世上,有人能控风,然后以风杀人。 北楼,一夕之间,临渊和桀宇二人一起失踪,原本就要到沈家的阿穆也没到,几个人坐在乔歌的饭桌上,各有心事,乔歌自从他们在他这里蹭吃蹭喝之后,从来没有见到如此诡异的情况,自己埋着头,扒拉着白米饭,左右观察沈流云、四阿公和岁宁,还有那个趴在桌角就开始织网的菜菜,连菜都不敢夹,伙计看着自己家公子受委屈,一皱眉,就要说两句,乔歌看见,就准备咳嗽警示一下,一低头,几人的眼光全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白米饭好吃吗?” 岁宁单手撑头,另一只手在碗里戳戳戳…… “好吃。” 乔歌点头,塞了一口白米饭到嘴里,岁宁将自己碗中的米板扒了一半到乔歌碗里,“那你多吃点,不够还有。” 趴在桌角辛勤织网的蜘蛛菜菜看了看桌上的场景,总算停下来休息会儿的。 “小叔,你和四阿公年长,你们知道那伙人的来历吗?” 岁宁先开口,很明显,这次临渊和桀宇消失就是因为那石头的事,就是奔着石头去的,那石头或许也只是储存人的记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这就说明这石头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悬岭的,原先拥有它的人,肯定在沈青云死的当晚,就在现场。 “我们在涯安境并无敌人,那位神祗的后人在涯安境各行其道,虽然我们在血缘上疏远了许多,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敌人,涯安境之人,不得离心。” 四阿公思索了一会儿,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家大丫头连公子都给弄出去了,难道是他们在这石头上看出了什么,瞒着我们,先去查看了?” 沈流云觉得这应该是临渊的问题,自从沈青云死后,他明显感觉这两个丫头成长了,显然某些方面岁宁成长更多,但是临渊身边可是有一个境主在。 “哼,我阿姐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对呀,阿姐哪有你们设想的那么心思缜密。” 岁宁冷哼一声,乔歌就跟着符合,这两人,一个护姐,一个护妻,沈流云吃了个瘪,心中直骂临渊将锋利的爪子一收,又成功的伪装得人畜无害,恐怕说他忽悠得在沈家留到现在是沈临渊干的都没有人信。 沈流云不敢对小侄女怎样,但对乔歌,他还是可以小小的包袱一下的,于是乎赶紧调整心态吗,怒视乔歌,搞得穷啊个神色紧张,他自己则夸张的大笑起来,四阿公眼神扫过,立即正襟危坐,摆出叔叔的样子。 乔歌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的给岁宁夹了一块肉,没有被拒绝,立刻吩咐厨房再弄两个菜,岁宁终于动了筷子,沈流云也讨好似的给四阿公盛了碗汤。 第五十六章 衡余神君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来到他们说的这是石头被捡的地方,若不是悬岭之事那这石头可能也就找不到了。 这石头放在地上只是寻常石头,但是捏在手里,感受着手部的温度,颜色会随之发生变化,那些画面就是随着颜色的变化显现出来。 “这是释缘石和你家那颗很不相同嘛。”临渊看着颜色流转,说道。 “那是当然,放在恶魔手里的,能和放在涯安境境主手里的一样吗?”桀宇口气中满满的不屑。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临渊眸中流转着灵动的神色,可惜桀宇没看到,拨弄着这北坡的雪,指尖已经冻得发红。 “你说。” “你活了多少年了?” 八百年前涯安境就有了境主,她突然好奇八百年前的境主和如今的是不是同一个。 “你说呢?” 临渊有些摸不着头脑,桀宇想的却是要把这个问题抛还给沈大小姐,不能让他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年龄差距。 桀宇还记得相柳看他们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古板。 临渊对着这石头已经不想初见时那样激动,沈青云的死,她已经能接受了,但是心中还是会有异样。 但是这个石头她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因为这里面是她父亲在这世上最后的片段。 桀宇从临渊手中抠出石头,放在自己手里,仔细端详,寒光乍现。 这石头来得突然,他们仿若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做着牵线木偶,一举一动好像都在人家的计划当中,这么多年,他很久没有被当过木偶了,看来有人觉得他这涯安境境主也是可欺之辈,算计的时候把他一同算计进去了,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有勇气算计他,就要有勇气承担他的怒火。 临渊和桀宇回到了藏书阁,临渊在这里寻找有关释缘石的书,不过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沈家沉迷于医术,别的事早已疏忽多年,她也没指望在这里找到有用的书。 阿穆后面送来的零嘴已经到了,她写了一封信,让阿穆想办法给阿锦送回去,只有涉及阿锦,临渊才不担心阿穆将事情暴露在桀宇面前。 释缘石之事,她不知,但桀宇肯定是知道的,这涯安境境主,怎么可能连释缘石都不知道。 当临渊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明白,她和桀宇,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坦诚相待的地步,临渊至今想不明白,她这个沈家长女何德何能,能让桀宇在她身上花费这么多功夫。 桀宇在藏书阁外面,神色黯然,这丫头,竟然还没有完全相信他。 阿穆焚烧信件,传给阿锦。 阿锦在境主府寻找了半日,找了关于释缘石的只言片语,到临渊手里,就是:天生之石,生而有灵,为涯安境之灵源。 桀宇收到阿锦传回的另一封信,嘴角小小的挑起一个弧度,这释缘石的作用就是他写上去的,不过他当时写的时候只写了那么一句。 悬岭的界中界,桀宇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进去,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相柳身边的男子眼中有不快之色。 “我认得你。”桀宇看着那男子,忽然说道。 那男子就是当时险些诛杀了橘灵的那位。 相柳没开口,他也没说话。 “当年你逃到涯安境的时候境主府帮你扫除了神界的后顾之忧。” 桀宇收起扇子,不说话。 “衡余神君,别来无恙。”桀宇的眸子冷了下来。 衡余立刻拱手,相柳不动,他依然不说话。他当年来这里,确实是有人相帮,当时带他来涯安境的人自称是阿穆。 “当年衡儿遭到神界追杀,多谢公子相助。” 相柳见衡余动作,基本确认了此事的真实性,立即站起来拱手道。 桀宇目光集中在衡余身上,闻相柳此言不说话。他救衡余,本就是看在那人的面子上,当年昆仑山清冷,昆仑君被北天境群嘲,只有衡余仍然屁颠屁颠的朝昆仑山上跑,硬生生把昆仑君留在北天境的东西都给她搬到了昆仑北洞。昆仑君去人界,也常常带上这孩子。 想来,衡余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 不过当年的孩子,如今竟然也如此厉害了,桀宇有些恍惚,这些年,他一直在赶路,却终究是慢了,神界那群人,竟然安享了这一千多年的太平。 相柳皱眉。 “相柳神君那日忽然收手我还有些诧异,如今看来是我愚钝了。”桀宇眼神冷了。 “蝼蚁而已。”相柳意识到桀宇说的什么,边斟酒边说。 “有人盯上了涯安境。”酒满得溢了出来。 桀宇起身告辞,他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这就够了。 他一走,衡余立马跪在相柳神君面前,正要开口,就被相柳扶了起来。 “衡儿,活着就好。”相柳神君面色动容,“只要活着,北天境就有希望,你阿姐也能回来。” 衡余眼睛里突然溢满了泪水,也只有阿姐,才是他的软肋,当年要不是他偷跑去昆仑山,恐怕他也是北天境的横陈的尸体。 只是他到了昆仑北洞,却发现连阿姐都没了。 如果阿姐还在,北天境还在,那他今天还是个孩子,在北天境和昆仑北洞,都被亲人宠爱着,还没有成年,不用去北天境军中,要是他愿意,也可以去军中历练一下,总之,他还有选择的余地,而今天,他在北极麟,已经有了极高的地位,士兵们把性命托付在他手中,他常常忘记自己其实比阿姐还小了一千多岁。 桀宇回到藏书阁,临渊已经开始做饭了,岁宁的药草还留了不少在这里,临渊见当时岁宁煮鱼汤,就常常将不同的药草往里放,临渊也往里放,药草她大都认识,她一边煮一边翻着书看其功效,桀宇就在门口看着。 阿穆抱了一捆柴过来,“怎么样?”桀宇小声的问,指了指临渊的方向。 阿穆抿紧了唇,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桀宇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鱼汤那里的袅袅炊烟确实很诱人,不过保命要紧。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桀宇用手示意阿穆,不要告诉临渊他回来过了,然后逃似的离去。 阿穆表情怪异,他想说的是应该还行,公子怎么就知道了…… 第五十七章 过则改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家公子呢?”临渊忽然问道。 “还没回来。”阿穆埋着头,喝着鱼汤,心说这鱼汤还可以,就是少了点盐,多了点辣。 临渊一边吃着鱼肉,一边抱怨这鱼毕竟还是腌过的鱼,放的时间久了,丝毫没有鲜美可言,抱怨着也就把阿穆下午的事安排好了。 悬岭南坡山腰处有条小溪,里面有鲜美的鲑鱼,阿穆吃完收拾好桌面,提着鱼竿背着竹篓就朝南坡去了。 桀宇在回到悬岭与人界通道处,又查了一遍那个佛陀,心道这平九星君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久离神君带他去神界,他还知道去报答他。 看见地上那些图案,桀宇想也没想,抽出腰间的剑,在手掌处一划,立刻溢出血,那些血流在地上,图案立马就活了,桀宇站到一旁,看那些图案发出奇异的光,昆仑君的剑脱手而出,朝他刺过来,桀宇立马就明白这里为何是沈家禁地,这里认他的血,却不认他的人,所以说族中子弟若有误闯,很有可能会被误伤。 他的血,和沈家嫡系的血一样纯正。 这也是沈家阿公存在的意义,不过在一千五百年前,他们的称谓还不是沈家阿公,他们只为北天君而存在,不像今天,承担着悬岭的兴衰和沈家的传承。 桀宇发现那尊佛陀是直接被平九星君扛走的,那就说明久离神君死前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有人将他的元神割碎,藏在这佛陀之中,所以佛陀活了,却没有意识。 第一代天庭的事,他没有听说过,但如此阴损毒辣的事出自第一代天庭之手,那第一代天庭的祖厉,也应该不是个善良的君主,不过自古君主,哪里会是良善之辈,他倒是个例外,当了这涯安境境主后才知道自己还有良善的一面。 桀宇在手上捏了一个诀,空气中飘散着香味,这种香味和他在临渊阁放出的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方法了,遇见临渊以后。 …… 悬岭北坡的雪山瞬间崩塌,从山顶开始往下发生了雪崩,这是悬岭第二次雪崩,这终年积雪,前几百年都没有发生的事故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两次。 沈流云调转马头,就往回赶,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临渊阁,在临渊的酒窖取来了他想要的东西,准备赶回南侧药垆,他刚出发不久,在悬岭脚下就听见了轰然倒塌的声音,沈流云觉得不妙,转身就往悬岭赶,他背后跟了个人,背着棋盘,远远的跟着他,新做的棋局昨天就被沈流云破了,他有点不甘心,手上还拿着茶经,连缰绳都没拉,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能看到沈流云的一举一动。 沈流云那匹马,他亲自给他找了个女伴,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后面那个人也跟着他上了悬岭,本来是喜形于色的,结果见到悬岭结界波动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将手上的茶经收了起来,一夹马腹就去追赶沈流云。 沈流云一挑眉,突然停下来,抬头看着悬岭,心想要是这悬岭真有异样那他家大丫头和公子应该也在此处才对,他现在就应该赶紧会南侧药垆,省得夜长梦多,等岁宁发现他就算跑得再远乔家也能把他绑回来送给岁宁,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老母亲的怀抱,等他回了南侧药垆就不信谁还敢不长眼打他的注意。 一想到乔家,沈流云更头疼了,乔歌那小子为了献殷勤,可是不会认他是不是小叔父。 四阿公远远的就看见沈流云停下来冥思苦想,大概思索了一下,就能明白他在忌讳些什么,顿时一笑,拿出茶经,慢悠悠的追了上去。 “哟,这不是四阿公吗?” 四阿公将茶经卷成一卷,啪的敲在沈流云头上,沈流云恼怒回头,见到敲他的是四阿公脸色瞬间变得谄媚,在内心告诉自己,小忍,则乱大谋。 “流云怎么来悬岭了?”四阿公目光停留在茶经上,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啊,我这不是接到临渊丫头的消息说悬岭有异,我这快马加鞭就来了吗。” “哦,我也是接到了临渊丫头的消息赶来的,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沈流云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但偏偏这个人面前他还不敢太造次,一勒缰绳就跑在四阿公面前上去,在结界处停了下来,自己率先进去。 四阿公一路都没有将茶经放下来,嘴角的笑都快掩盖不住了。 二人在结界入口处见到了阿穆,脸色有些异样,阿穆挽着裤脚,腰间的篓子里还有几条鱼。 他委实没有钓鱼的耐心,直接下去捉的。 两人和阿穆打了个招呼,一脸严肃的去了北坡,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原来从藏书阁能看到的山尖此刻已经看不见了。 阿穆解下腰间的篓,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沈家的消息传得这么快的吗,他刚刚听见北坡的动静匆匆赶回,沈流云和四阿公已经到悬岭了,这速度,和境主府也是有得一比的。 临渊已经在北坡了,脸色阴沉,沈流云都没敢离她太近,和四阿公一起远远看着。 扶桑和衡余在界中界看着这一幕,衡余有些胆颤,他也没想到自己部下作乱,竟然在涯安境闹出这么大动静。 扶桑淡淡扫了衡余一眼,不说话,到底还是个孩子。 “兄长,我阿姐会原谅我吗?”衡余嗫嚅了一会儿,开口。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卑微过了,衡余神君在北极麟什么时候低过头,但是眼下他招惹了一个他不该招惹的人。 扶桑不说话,只是摸摸他的头,面具没有遮住的眼睛里面似有笑意。 北极麟这一千多年来第一次公开露面,一千五百年了,他们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可是这时候竟然查出来悬岭北极麟中有来路不明之人。 他亲自出手,竟然没抓住,还让这人逃了,他一怒之下挥剑,劈了北坡的半个山头。 “你先回去,相柳神君不会罚你。” 衡余听见相柳的名字,打了个寒颤,相柳神君素来讲究治军以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严惩一番。 “我认罚。”衡余想了想,干脆道,他可是跟在阿姐身边的人,错则改之大丈夫。 第五十八章 雪岭轻裘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目送衡余回了界中界后举步离去,步履轻快了许多,他在昆仑北洞日夜陪伴许多年,竟然还不如这小子来得印象深刻。 第一狱狱主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心中庆幸,衡余神君小小的焦虑一下,冥王心中抑郁之气尽散,他的压力也小了不少。 临渊不小心扫到了沈流云和四阿公。 “流云说收到你的消息悬岭有异,我就跟他一起来了。”四阿公看见临渊的眼神,先开了口。 因为走近说的,而沈流云心中有鬼,只能远远看着,根本不知道四阿公和临渊说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先过去,主要还是要掌握主动权。 临渊看他的样子,基本上就能猜出些什么了,她这个小叔,对他的了解虽然都来自阿爹,但这副模样和阿爹说的也的确没有差别。 “小叔去过临渊阁了吧。”临渊淡淡的开口,伸出一只手,沈流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没动,头别到一边,整个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四阿公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在这个在他面前隐隐露出历尽千帆归来的沈流云也只有在自家侄女这里才能吃瘪,远处才赶过来的桀宇也停下脚步,临渊难得认真。 “不给就不给吧。”临渊不再纠结沈流云一事,回头继续观察北坡的雪崩,阿苦已经和悬岭中的人已经上去查看了,反倒刺激了沈流云,他家临渊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莫不是他拿到的根本就是假的。 桀宇在远处看着沈流云的窘状笑出了声,果然,下一刻,沈流云从包袱里拿出他从酒窖里拿出的东西,临渊看都不看就收了回去。 “阿穆,送二公子回沈家。”阿穆边跑边大声应着,还不忘腾出眼睛对沈流云挑挑眉。 “对了,记得告诉岁宁,二公子的包袱有点重,叫岁宁小心别累着小叔。”临渊吩咐道。 “是!”阿穆得到远方桀宇点头示意,开心的回应着。 沈流云回头瞪了临渊一眼,把身上的包袱摘下来,放到四阿公手里,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但不简单在何处他还没有窥得全貌。 “流云来悬岭怎么还带包袱啊,难道流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这藏书阁这些书?”四阿公看见茶经上有一处与他的经验有冲突之处,皱眉道。 沈流云想通了,这分明就是诡计。 临渊也不说话,皱着眉听他们两人你来我往。 沈流云这下就完全明白了,不提小时候还好,一提到小时候,沈流云心中顿时记起了旧恨,这下好了,新仇旧恨。 “四阿公,你这心眼是不是也太小了,我昨天就破你一局棋,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吧,你今天摆的这局棋简直和当年十分雷同。”沈流云酝酿了几秒,想了一下措辞。 “二公子,咱们早去早回?”阿穆手上做着请的姿势。 “临渊,这藏书阁的书给你小叔带两本吧。”四阿公没理会沈流云哀怨的目光,对临渊说道。 临渊略作思索,“你把二公子送到北楼,岁宁那里屯了不少藏书阁的书。” 阿苦带人回来了。 临渊没再理会沈流云,阿穆得到桀宇的示意,将和沈流云说说笑笑就出了悬岭。 谁还不要个面子啊,即便是被押回去的,表面上也得从容不是。 沈流云路过藏书阁,还带了两条鲑鱼,说要带回去,乔歌家的厨子加加工。 阿苦站在临渊面前,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出个所以然,临渊一跺脚,自己就跑了上去。 阿苦追上临渊,给临渊送了个披风。 临渊上去后四阿公立即放下手里的茶经,也出悬岭了,四阿公一路走一路计划着这个时候过去应该是还能追上沈流云和阿穆的。 临渊居高临下的看着四阿公往回跑,心里的阴郁顿时散了许多,也怪她大意,要不然这东西也不会被沈流云拿了去,不过就算是沈流云今天不来悬岭,估计他也是逃不了的,四阿公能留他一次也能留他两次,她今天在那里装模作样,不过也是为了成全四阿公罢了。 临渊眯着眼睛,看上顶上已经站了一个人,虽然只是一个小点但在积雪间显得格外明显,再爬了几分钟后临渊就能看清是谁了,瞬间哼哧哼哧往山上爬,就冲着山顶而去,阿苦在后面目瞪口呆,听说沈临渊爱做男装打扮不过也没听说这性子也很是活泼。 桀宇在山顶站了一会儿,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这山尖的横切面,白衣轻裘,在这雪岭之中格外清寒,临渊上来时桀宇还在沉思,临渊看着这一幕,有那么一刻竟然失了神。 “我就说嘛,连神界都惦记我家悬岭。”临渊轻声说道,呼出的气息在雪岭化作白烟,鼻头通红,但她并不冷。 桀宇闻言,回头,看着临渊身上的披风,眯了眯眼,不说话。 临渊无言。 若是涯安境人动的手,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谁要动悬岭,就要先明白悬岭是姓沈,但是动手的是神界,她就算是在涯安境只手遮天也无能为力,涯安境人的性命,在三界六道不过是蝼蚁,除了冥界愿意给他们一个立身之所,这三界六道,谁不愿意用涯安境人的性命去神界邀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桀宇总觉得临渊身上的气息清寒了许多,现在的临渊,成长了。 临渊手中还带着释缘石。 桀宇从她手中拿过释缘石,“释缘之石,这名字未免有碍缘分,我替你收着可好。”桀宇虽说是问,却不容临渊回答,从她的手中抠出释缘石,收了起来。 临渊面无表情,但眸子里积累了极多的情绪,这种反抗而不得的情绪谁也不比谁少,只论谁比谁深刻。 桀宇解下披风,不动声色的将临渊拉过来,二人藏身在一个披风里。 阿苦方才爬了上来,桀宇目光落到阿苦身上,阿苦讪讪回去了,说是忘前尘,却也不是忘本能。 临渊已经从这整个横切面的震慑中回神。 界中界好不容易将要受罚的衡余看着这一幕讶然,十分摸不着头脑,这位公子似乎从他的过错中获了利。 鞭子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北极麟的戒鞭,是相柳亲自掌刑。 衡余闭目数数,这戒鞭之痛终不及神界诛神鞭。 第五十九章 余怒未消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渊夜里突然惊醒,是被梦境惊醒的,最近被惊醒的次数明显增加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这些梦,不像是幻境,而是真实存在,她所有的经历、喜怒哀乐,在梦境里表现出来的全都是真实的,就连她的情绪都常常在梦中,被所经历的事情感染,这完全是另一种存在形式,里面的东西对她的影响很深。 这样下去不行。 在临石居常诵的那几句佛经,在这种惊醒来的时刻她就闭上眼睛轻轻诵佛经,夜里便能安眠。 可是今天不行,可能是刚经历了北坡雪岭一事,她心中有怒意,而且怒意滔天,她从前不是这样,佛经诵了几遍,心中的怒意不减。 笛曰似与她心意相通,在夜里发着红色的光,在夜里十分明显。 扶桑在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在地上,看着夜色,无边的黑暗。 冥界就是冥界,哪怕它有了四季,有了极暖极寒,它也是冥界,他们,就活在这个夜里连星月都没有的世界,终究不与昆仑同。 “兄长为何不进去?”衡余一身黑衣,和扶桑一样,两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 “你回去吧。”扶桑轻声开口。 衡余当年在昆仑,也是一袭黑衣,不过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以后是要做北天君左膀右臂的人,在昆仑山上玩着雪,趴在昆仑君搬回来的桃树上睡着觉,等相柳来信催了才肯回北天境。 “是笛曰阻你吗?”衡余看了屋里泛着的红光,问道。 “不,是我送了她一个小玩意儿,护主。” 现在的笛曰,控制当年的他可能行,但现在暂且不行了。 临渊腰间的匕首有些发烫,这是上次误闯黄泉扶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塞的。 临渊没有取下来,自从释缘石中的画面被她看到以后这匕首她便不再离身。 “兄长……” “你受罚太少?”扶桑眯眼。 衡余赶紧回去界中界。 扶桑想了想,还是进了临渊的屋里。 临渊听见声响,忽然惊醒,匕首拿在手上,扶桑推开临渊的匕首,将它回了鞘,临渊额头的发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额头上,扶桑坐在床边,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临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这匕首要对该杀的人才有用。”匕首拿在扶桑手里,温度骤降。 “你夜闯沈家姑娘闺房,难道不该杀?”临渊怒气未散。 扶桑仔细想了想,他也不是第一次闯了,也没有心里负担,伸出手扣住临渊的手腕,临渊似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流过,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悬岭之事如此棘手?” “你的竹篓编好了吗?” “阿锦说你这里出了点事。” 临渊没有说话,她是来悬岭查释缘石一事,没想到又出了雪岭一事,心中似乎已经将这些事归咎于神界。 “我可以助你。”扶桑看临渊的样子眉宇间尽是疲惫就知道她的日子过得挺累。 “沈临渊的仇,自己能报。” 扶桑抬眼,皱眉,这丫头给他的感觉,十分不一样,与上次相见时又有了很大的不同,不过什么地方不同,他还没想明白,扶桑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在临渊额头一点,临渊软软的倒在了床上,扶桑同样皱着眉这是他八百多年前领悟出来的孤清咒,他下在他们二人身上,临渊有难,他都来抗。 此时闭着眼,面具覆盖下的脸上也出现一层汗珠,他拳头紧紧握握住,指节发白,时间越久,眼中怒意越盛。 这世上竟然有人愚蠢到妄图用临渊来挑占他的底线,不过,绝不会是神界中人。 片刻,临渊的脸色恢复平静,而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却因为面具的遮挡而没有人看到他的脸因为怒意已经发白。 镇守结界的人被掌风劈开,有一个人带着修罗般的气场闯入界中界。 衡余提这剑赶来御敌,隔着老远,看见是扶桑,立刻收了剑,受教于昆仑君,他对扶桑有一种天生的信赖,北极麟众人见衡余收剑,也收起剑,让出路。 扶桑手中的剑直指在相柳神君的堕神印处,扶桑嘲讽,“堕神不堕灵,好一个相柳神君。” “扶桑,你指的是北天君坐下的神将相柳还是堕神相柳?”相柳神君一笑,摆出一副无奈的姿态,随后,用手推开了扶桑的剑,全程衡余都只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我的剑,不杀北天境的人。”扶桑收了剑,神色冷冽。 他的情绪也受到了的影响,尚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波动,扶桑侧眼看了衡余,衡余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反应过来,扶桑拎着衡余就走,回头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我当你是神将相柳神君,我当你是北天境的人,你堕神也是北天境的人。” 衡余挣开扶桑的手,在相柳面前叩了三个头,跟扶桑走了。 相柳默默的看着二人走远,没有阻止下属想动,被他制止了,堕神印颜色更深了一点。 他虽一直说衡余愚钝,但衡余受教于北天君,性格通透,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大智若愚,察觉扶桑露出来的怒意,衡余就知道一定与他阿姐有关。 扶桑怒意未消,衡余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跟在扶桑身边亦步亦趋。 衡余看着面前的这座宫殿,四周爬着阴火,路上也是阴火,扶桑就这么穿过去,衡余跟着扶桑的脚步过去。在即位以前,他住这里,即位以后,老冥王又住在这里,这河渠,倒是冥王传承。衡余大约猜到了扶桑的用意,不过他此时不敢多言。 “兄长,我是神界的人。”衡余酝酿了一会儿,终于暗戳戳的表达了用自己的想法,就算被神界追杀衡余也是神界中人。 “那你回神界。”扶桑突然开口,衡余不再说话。 扶桑带衡余去了老冥王的的书房,那里有藏书若干,里面记载了三界六道的修炼法门。你在“这里修习,北极麟以后你不用回去了。”扶桑突然开口,衡余还在看着这些书发呆。 他其实还是想回北极麟,不过,相柳神君竟然对昆仑君不利,这一点,他和扶桑是一样的态度,绝不原谅。 第六十章 万死一生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衡而有余,你还是不知道你阿姐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意思啊。”相柳斟了一杯酒,从前在神界,他拒绝了别人一次邀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传言,说北天境相柳神君治军以严,以自身为表率,滴酒不沾。 然后他相柳神君就逼得真的治军严谨滴酒不沾了。 杯子里的酒溢出来,身边没有人提醒他。 衡余已经走了,愤恨离去,叩完三个头后衡余眼神都冰冷了,人道是神慈悲,这漫天神佛谁又知道谁慈不慈悲,对陌生之人可慈悲,对熟人便不行。 衡余的底线就是昆仑之主,谁若动了她,他不做神不做人也要不死不休的。有一个声音在相柳心中响起,又迅速消失。 相柳捏碎手中的杯子,殿中有一群人立即跪下,这就是北极麟之魂,他们的夙愿,就是北极麟存在的原因,相柳看过人间王朝更替,这个过程就是有人建立了王朝,便会有更多新的人人想着去推翻它。 桀宇和阿穆一大早就等在临渊的门口。 “我阿姐呢?”岁宁穿了一身男装,比乔歌高了半个头,和乔歌站在一起反倒显得岁宁要大些。 四阿公和沈流云回去后乔歌算准了岁宁一定会去悬岭,连夜收拾好包袱蹲在楼梯口,蹲了一夜,天一亮就跟在岁宁屁股后面跑来悬岭,临近悬岭,岁宁才接受与他同行。 “还睡着。”桀宇随意找了个石凳,就这么坐下来。 岁宁听到这个回答,招呼众人一起去了藏书阁东侧的院子。 临渊已经忘了昨夜的事,醒来只感觉头疼,心中疑虑是不是雪岭之上受了寒,就窝在被子里,不愿起来,知道岁宁来了,更加放心的睡了过去。 临渊最后是闻着鱼汤的香味起床的,这悬岭最熟悉的还是这鱼汤的味道,不过与往常有异,这次是阿穆捕来的鲜美鲑鱼。悬岭事再怎么大,吃总还是要吃的。 “阿姐,悬岭三番两次出事,你在这里有什么线索吗?”岁宁忍不住出声,其实她想问的是释缘石之事有什么线索。 “不用线索。”临渊回答,表情不变,不过熟悉临渊的岁宁知道,有话稍后说。 “神界动手哪里有什么线不线索,有线索也不能干嘛。”临渊紧接着道,岁宁诧异,不过诧异的是她和阿姐的信息沟通竟然出现了理解性障碍。 乔歌不说话,他是独子又是幼子,家族中这些事,还有人操持着,家族中的事,也就落不到他的头上。 “我亲自去查看过,是天界无疑。”桀宇配合的点点头,阿穆沉默不语,这种事,栽赃给天界也不算是小人行径,若是天界真的有确切的消息,恐怕灭了涯安境也是可能的,他当时都想跑过去阻止衡余神君,结果衡余神君手快,他都没赶上。 就是不知道,界中界的戒鞭比起冥界正心之刑如何。 此时的衡余神君,正趴在榻上看书,这些书都是扶桑替他选的说看完书方可出,于是他就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念,扶桑早就不知所踪了。 界中界的戒鞭虽然比不得冥界正心之刑,但这皮肉,也是要疼一疼才说得过去。 衡余从前是个极听话的孩子,在同龄人里,他算是北天境读书最多的人,不过自从有了昆仑北洞,荒废了好些。扶桑给他寻的这些书都是温养身体的法子,按理说他如今年少,本不用下这番功夫,只是他这些年在相柳身边,修炼秘术,虽成长极快,但伤了根基,这些年暂且没什么,再过个三五百年什么的可能就会慢慢显露出来,可能成年以后,真的会成为一个赢弱的书生,以后这剑恐怕是不太能提得动了。 扶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不过他们这群人,都是被夙命指引着的人,他们是神,却是阴暗之处的神,就像暗夜里生存的花朵,只在黑夜里绽放,他们需要的是一道光,一道能从连带着活人和死人一道照亮的光。 衡余身上的戒鞭之痛,开始明显,界中界的戒鞭,以前曾是北天境军法之一,如今他算是以身试法。除了鞭子落在身上的痛,其后的痛更加剧烈。 第一狱狱主从冥界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玉瓶,恭敬地递给衡余。 算起来,衡余神君是北天君养大的孩子,论阶品,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级。 “你收着吧。” 衡余的眼睛没有从书上挪开过,他不怕痛,怕的是别人替他痛。 第一狱狱主没有动。 “我兄长讨厌的东西,我也不喜欢。”衡余轻声开口,手上的书又翻动了一页,书上提到的方法,在他意料之中。 第一狱狱主收起玉瓶退到一旁。 “还不回去?” 衡余皱眉。 太死脑经了,身边是这样的人,不知道兄长怎么能够忍受。 第一狱狱主犹豫了一下,赶回了冥界。 他听闻这位衡余神君,幼时承教于昆仑君,长在扶桑身边的人,好像都有相似之处。 嗜痛? 第一狱狱主脑中出现了一个画面,那些年,还是少主的扶桑,常常从阿鼻地狱归来,浑身浴血。 桀宇带着岁宁走了一遍雪岭。 岁宁面色严肃,雪岭今年的收成就这么没了。上次悬岭之事后桀宇安排人在这里种了新的种子,要是精心培育还能赶在岁末之前有点收成,如今是不可能了。 悬岭中人见着岁宁,都惊讶于这个孩子短时间内的迅速成长,一个在悬岭挑灯夜读、捕鱼煮汤的娃娃,现在已经是沈家家主,阿苦看着岁宁,竟然有些不敢靠近。 临渊趁众人离开时出了悬岭,她给沈流云去了信,南侧药垆,她和沈流云同去。 大阿公第一次敲开了五阿公闭关的门,如今没有结果,他也有点慌乱。 他们这一辈,只能把家族之事处理好,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他赌了最大的一局,就是把整个涯安境的希望都放在一个丫头身上。 五阿公卜了一卦,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不解其中意,天命这个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窥的,就像他问生死这一卦,看似万死却有一生。 五阿公自那之后在门口挂了牌子,族人勿扰。 大阿公走出那道门后眉头紧紧皱着。 第六十一章 孤清咒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桀宇在雪岭面色骤冷,身旁的岁宁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也不知道阿姐与他相处那么久怎么过来的。 不过片刻,面色又缓和了一些,就算跑出三界,他也能把她找回来。 沈流云骑马追上临渊。 “朝令夕改,这可不是做大事的模样。”沈流云煞有其事的抱怨道。早知道就要回南侧药垆了他才不会跑来悬岭找那样的晦气,沈流云幽怨的朝后面看了一眼,幽幽道:“沈家诸事繁多,你手握沈家经济命脉就这么招摇过市好吗?” 临渊早就看见跟在后面的四阿公了,棋盘不离身,在涯安境这副模样,想低调都不容意。 临渊对沈流云挑眉,沈流云别过头,不与临渊对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是自家兄长宠出来的丫头,自己也还还是个长辈,总不能同她计较。 “四阿公,听说小叔南侧的药垆破败不堪,您这同去,小叔恐怕不好招待啊。”临渊挥手同四阿公招呼,她这次去,不想惊动太多人,有个小叔她也是想了好久才决定的。 沈流云瞪了临渊两眼,就没听说有人做客还嫌主人家贫的。 “破败不堪?我才与几位阿公商议过,这次四处走走,正好看看我们在涯安境的药垆,年月久了有的也该修整了。”四阿公好像听进去了,还若有其事的思考了片刻。 “我那哪叫破败,你们这些长在沈家的人哪里懂得这种别致的风雅。”沈流云愤然开口。当着他的面讨论他家贫,士可忍孰不可忍。 没有人理会他。 临渊骑的小马,没有沈流云跑得快,沈流云也如同赌气般,远远的把临渊甩在身后,四阿公不紧不慢的跟在沈流云身后。 远远的,临渊突然看见一个人站在路中央,临渊御马而去,那黑点逐渐变大,临渊翻身下马。 是个熟人。 “没有结果的。”扶桑先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临渊愣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你不在境主府好好编竹篓,跑出来干嘛?” “竹篓编好了。” 临渊又一楞,没想到他真的会回答。 “有没有结果我都要去问一问,天界就这么在我们看不到的头顶,隔了冥界,隔了人界,它还要我们不得安生?”临渊耐着性子说道,隐隐有怒意。 扶桑心中一惊,他没想到,他费尽心机,竟然也阻止不了那东西唤醒她沉睡的仇恨。 其实,昨夜过后,他的心里也不平静,他回了昆仑北洞,躺在雪地里,就一晚上,就把自己埋在雪地里,早上,他是从雪地里爬出来的。 他在心里催动咒语,扶桑嘴角溢出血,他没想到,临渊内心的愤怒竟然如此浓烈,忽然的反抗,自己反倒被这孤清咒所反噬,难怪当年他创孤清咒时老冥王两次将他扔到阿鼻地狱入口处,两次伤重而归。 “孤清咒逆天,你若执意要完成它,你就是与天斗。”老冥王恨铁不成钢的对他用了正心之刑。 扶桑抹了嘴角的血,这点痛,远不及正心。 临渊清醒了,眯了眯眼睛,似乎知道扶桑刚才做过什么。 “我可不是你竹篓能装得下的人。”临渊笑笑,策马离去。 扶桑的身影突然消失。 沈流云和四阿公在前面的河边等这临渊,就这等待的时间,四阿公又摆出了棋盘,自从沈流云回了沈家,他的棋艺突飞猛进,这是他最近精心研究出来的棋局,说起这棋局,他的小孙子都出了一分力,在那祠堂之中,陪他枯坐了三天。 所以这棋局,他都以小孙子的名字命名,就青羽局。 临渊在一旁看着,他好不容易追上来,就看这二人在这里对着棋局入神,临渊深谙观棋不语真君子之理,沈家内部早有传言,沈流云幼时就是因为跑到四阿公那里解棋局,才被弄回了悬岭,再悬岭的六年,沈流云每日苦修医术,就是为了早点找那个坑他的人问个明白。 等他出了悬岭,回到沈家,在议事厅见到传说中极其吝啬的掌管钱财的四阿公,立马夹着尾巴去了南侧药垆,沈青云召都召不回来。 天快黑了,临渊突然从腰间取下竹筒,一打开,酒香扑鼻,不过临渊只是闻了闻就收起来了。 棋盘前的两个人忽然回过神,看着临渊,欲望不言而喻。 临渊笑而不语。 四阿公收起棋盘,翻身上马,“临渊丫头,四阿公讨你一杯酒喝,如何?” 取下盖子,到了一小杯,递给四阿公。 沈流云看了看天色,明白了临渊的意思,赶紧翻身上马,眼巴巴的看着临渊,意思不言而喻。 “小叔,临渊阁的酒窖你都去过了,这酒你就不要喝了。” 临渊笑眯眯的收起竹筒,挂在腰间,策马离去,咧开了嘴角,这次,沈流云乖乖的跟在临渊身后。他听岁宁说过,临渊最得意的就是这桃颂,临渊阁酒窖里的酒虽好,但能有桃颂好? 四阿公看着沈流云这模样,不由得叹气,当了那么多年的二公子,他家小孙子都长大了,他还是二公子,被临渊小丫头拿住七寸,连蛇洞都钻不下去,还以为他长大了,这模样,永远都是孩子心性,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架子。 不过沈家能教出这样的心性的人,也不错了,只是那个孩子,可惜了。 四阿公想到沈青云,眸子一沉。 临渊当着深流云的面,喝了一口桃颂。 沈流云压抑着内心奔腾的欲望,坐下的马,仰头看了看天,无知的主人,腿夹住它的马腹,十分用力。 临渊将身上包袱扔过去,沈流云一只手接住,皱眉,这个包袱,怎么也不能背在他身上,碧绿的缎子,颜色很鲜艳。 “打开看看。”临渊回头说道,因为她的小矮马,用力在奔跑。 相比之下,后面两人就轻松多了,沈流云闻言,伸手一捏,就猜到是什么,瞬间喜笑颜开,四阿公面上含笑,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了,只有临渊,在心里窃喜,这确实没几个钱,重要的是这趟人间之行是她去的,带回了仇人。 第六十二章 青羽局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三人在南侧药垆门口看了一眼,四阿公一言不发的带着临渊去寻客栈。 虽说这南侧药垆不是开在闹市,但这破败程度着实令人乍舌,门上的梁砸了下来,突然有一条蛇,从药垆里爬了出来,沈流云欲哭无泪看着他的宝贝们,无人照料几个月就成了这副模样,阿娘怎么就没有给他随意照看一下啊。 沈流云都不敢推门进去,这门,恐怕他一推就散了,他拍了拍腰间的竹筒,这下应该只有菜菜能和他感同身受了,亲爱的菜菜,咱们的家,没了。 沈流云在门口的石凳上枯坐着,这房子,明明才走了几个月,像离开了几十年一样,真的如临渊所说,破败不堪。 四阿公见沈流云没有跟上来,去把他拉了起来,沈流云一步三回头,这药垆里可是养了他好多宝贝呢,蜥蜴、蜈蚣什么的。 临渊不敢看他,一转头就有两道幽怨的目光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二人走了半个时辰,寻到了一家客栈,沈流云挑了一间最贵最好的,四阿公默默将所有的房间全都换成了最好的。 沈流云进门,门砰的就关上,临渊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内将临渊给的包袱拿出来,取出里面的东西,放出菜菜。 菜菜闻着味道轻车熟路的找到断肠草,吐出丝,包裹起来。只有菜菜,才是他真正的宝贝。 “扣扣扣……” 沈流云不动。 “你娘亲在楼下,你要不开门,你就跟她回去吧。”四阿公转身,门陡然打开。 “一共就两间房。”四阿公坐下看着吐司的菜菜,淡淡道。 “不是三间吗?”沈流云皱眉,两间的话就意味着他今晚可能没法睡了。 “本来是三间,不过你要了这间,我也不能委屈了临渊丫头,所以只能委屈我了。”四阿公淡淡道。 沈流云竟无力反驳,他原本只是想逼四阿公多掏点钱的。 是夜,万籁俱寂,四阿公和沈流云的屋子里灯还没灭。 四阿公将随身的棋盘放了下来,青羽局还没有结果。 沈流云不情不愿的坐到棋盘对面,这一刻,他还真是希望他阿娘真的知道他归来前来寻他。 同时,南侧药垆那里,几个人连夜,拆掉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屋子,虽然艰险,那些毒虫毒蛇的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突然跑出来,但是,连续换了三个人之后这又是重金又有保命药物的单子终于结束了。 临渊一出门,就看见步履虚浮的沈流云和气定神闲的四阿公。 桌上那局棋,还是无解,所以二人中间下了几局,沈流云赢得费力,四阿公输得气定神闲。 沈流云心中憋着气,和四阿公下棋,只赢不输,极耗心力。 四阿公倒是满足的,能有一个青羽局绊住沈流云,他已经十分满意了,专注棋艺几十载,他那研究多年的棋局,就这么被沈流云破解,他心中也不平静。 临渊眼圈发青,腰间的笛曰泛着红光,沈流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临渊发现了,将笛曰往后挪了挪。 三人今天要去的是南侧药垆旁边的院子,沈流云老娘的院子。 “这才一夜的功夫,是谁和我过不去啊,这好好的房子碍着谁了?”沈流云站在南侧药垆的废墟前一脸惊愕,临渊默默的往后挪到四阿公后面。 沈流云打开竹筒,菜菜爬到竹筒口上,懒洋洋的趴着,在等沈流云的指令。 四阿公接过盖子,没给沈流云发作的机会,菜菜看着那盖子就要压住它的身子,几只腿一起用力,慌忙的爬回黑暗里去,盖子一下盖住了竹筒,沈流云急切的拿开四阿公的手。 “你、你就这么为所欲为是吧,管着钱你就拆我房子,你这是我家,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就拆,那里,你看,那里你怎么不拆。”沈流云指着旁边的院子问四阿公,一只手叉腰,一手指着他老娘亲的小院,面色含怒。 四阿公看了看,“这这院子才建成不久,不用大费周章修整。” 沈老夫人的院子是沈青云亲自督建的,自然问题不大,只是沈流云这小药垆,年久失修,风雨飘摇…… “那你我这里你说休整休整,怎么就直接给我拆了?”沈流云听见修整就来气。 临渊总算明白了,沈流云这是认定了这里是四阿公修整过后的结果。 “这小药垆招待不了你我也没打算招待,我大哥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你说拆就给我拆了?”沈流云看见这废墟,心中有气,对着四阿公质问个不停。 四阿公等他说完了,才慢悠悠说道:“你这院子破败不堪,不宜久居。” 沈流云余怒未消,在心中道,不能久居也是我居,又不是你居,干你何事。 旁边院子里的丫头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阿姐!”小丫头看见临渊很是兴奋,看见还跟着四阿公和沈流云后立马收敛,“四阿公,小叔。” 这是被岁宁派到南侧来照顾沈老夫人的堂妹福儿。 沈流云见状,也不好再喋喋不休。 沈老夫站到门口,见到是临渊,又转身回去,临渊无奈的笑笑,“小叔,你阿娘对我态度很冷淡啊。” 临渊是习惯了。 对阿爹而言,她是天赐的礼物,对沈老妇人而言,她是灾星,儿子因她忤逆,丈夫因她故去。 福儿抱紧临渊的手臂,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沈流云,老妇人不喜临渊,沈家众人皆知。 沈流云率先进去,临渊和四阿公跟了进去。 “阿娘。”沈流云笑嘻嘻的看着沈老夫人,对临渊使了个眼神。 临渊直接坐了下来指着自己上方的座位,道:“四阿公,请。” 四阿公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 沈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临渊一眼,没有喜怒。 临渊泰然自若,给自己和四阿公倒了杯茶,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得福儿直着急。 她这阿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沈老夫人不给她好脸色,可别指着她给谁好脸色。 沈流云也暗自责怪临渊,用眼神示意四阿公提醒临渊见好就收。 四阿公喝着茶,细细品着,完全没有接收到沈流云的视线。 第六十三章 晕马!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离家日久,家中小辈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老夫人捻了捻手上的佛珠。 沈青云刚去世时,她反省过自己对临渊的态度,曾几何时,还能想起沈青云牵着临渊和岁宁,在她的床前叫她阿奶。 她的心,也不是一直就硬着的。 “离家日久,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四阿公将茶放在桌上附和道。 临渊的眸子忽然之间闪了闪,心里有点数。 沈流云见此情景大感不妙,果然,下一刻四阿公眼睛正对着老夫人,面上含怒。 “四阿公,失礼了。”老夫人从主位上站起来,施施然对四阿公行了个礼。 临渊睁大了眼睛,福儿悄悄对她说:“老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四阿公就已经是阿公了。” 临渊得出一个结论,这涯安境,果然是不婚者长命啊。 四阿公看了看老夫人,没在说话。 临渊忽然戳了戳四阿公,说了句:“四阿公真不显老。” 四阿公忽然一怔,然后耳根子又红。沈流云看着二人,十分茫然。 “你不在沈家好好学习医术,跑来南侧做什么?”老夫人语气突然变得正常,不冷不热的问临渊。 临渊忽然受宠若惊,想到坐在他旁边的四阿公,忽然明白了,自己这是借了四阿公的势,这样也好,好歹不会被赶出去了。 “我来南侧看看老夫人。”临渊喝了口茶道。 态度不见得多恭敬,但语气是正常了许多。 福儿站在临渊旁边,一只手放在临渊腿上。 “你既然看过了,就回去吧。”沈老夫人猝不及防说出一句话,在临渊意料之中,不过从小到大,比这更冷淡的话她都听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四阿公手里捏着个白子,就盯着这白子,挪不开眼,但心里却默默的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不像他那一代,还会好好说话。 “这里算是我阿爹的产业吧。”临渊自己在嘴里嘟囔。 “我阿爹的产业,我来这里子承父业应该算得上和规矩吧。”临渊看向沈流云,沈流云愣住,早知与临渊同回南侧药垆是这个场面,他还回来干嘛。 沈流云不答,却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茶,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老娘和侄女的恩怨由来已久,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但看四阿公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他也不是个愚钝之人,大概能猜出临渊跑来南侧,绝不是为了讨骂那么简单。 沈老夫人见沈流云也坐了下来,怒意更盛,他的大儿子,为了这丫头不要她,小儿子回了趟沈家,就偏帮这丫头。 “怎么,你阿爹为我修葺的房子,你现在是要来赶我?”沈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临渊,沈青云的牌位,就在她旁边的桌上,临渊一来就看见了,她要做的事,阿爹应该能明白她。 临渊笑了笑,“老夫人,这房子是为谁修的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你百般阻挠我出悬岭,我阿爹怎么会来修这个小院,说起来,我阿爹是为你修的,可也是为我修的,你不走,我就回不了家。” 沈流云突然发现自己平常可能小瞧了临渊,这个侄女,最近一次又一次颠覆他的印象,他对四阿公露出一个原来你早就知道的表情,被四阿公就地无视。 在南侧药垆待了许多年的沈流云成长为涯安境人人恐惧的模样,而沈家的四阿公,在沈家阿公位置上做了许多年,一直做着沈家众人的阿叔,活了这么多年,看的东西还是比沈流云多了些。 沈老夫人气急,忽然看见一旁喝茶聊天的沈流云和四阿公,她也不是个不要面子的人,在沈家,她先后做了家主的女人,又做了家主的娘,在四阿公面前,她还是要点面子的。 “有什么话,稍后说。福儿,带你阿姐下去,教教她你新学的药理。”气氛突然缓和,临渊笑着离开,福儿也突然笑出声,在沈家,沈老夫人不喜沈临渊众人皆知,沈临渊不通药理也众人皆知。 不过临渊却不以为然,牵着福儿的手,就这么走了。 悬岭外,女孩儿和男孩儿匆匆跑了出来。 桀宇说要去涯安境南侧,岁宁和乔歌怎么可能错过,岁宁指使乔歌在桀宇的屋子外蹲了一晚上得来的机会,这悬岭的烂摊子,岁宁轻轻一笑,她不处理,沈家的阿公们自会出面,横竖今年的收成是没了,她也懒得管那么多,阿姐突然去南侧找阿奶,这样的千古奇闻,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她阿姐做出来,那就是十分之反常。 桀宇轻轻牵了牵嘴角,阿穆牵出来两匹马。 岁宁一出悬岭,两匹马就在她面前。乔歌看了看两匹马,又看看桀宇,脸上分明写满了不满。桀宇在心里感叹,是自己闭目塞听太久了吗,现在的孩子,怎么想法那么多。 乔小公子一听要骑马去南侧药垆,心中立马描摹出一幅他骑在马上,岁宁坐在他前面,二人共乘一骑,结果看见两匹马的那一刻,打破了他心中所有的幻想。 更让他难过的是,当岁宁在策马的时候,他趴在阿穆身前的马背上,看着岁宁神采飞扬。 父母老来得子,把他保护得极好,骑马这种事,在他的世界里这是第一次。 岁宁是不是看看桀宇,她担心,以桀宇的奸诈狡猾,她阿姐要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会不会被欺凌。 她从涯安境跑出来,看见等待的两匹马时瞬间就明白了,人家早就预料到她会同行,那乔歌前夜在门口趴了一夜人家也是知道的,岁宁第一次想知道境主府的人,跟在她阿姐身边的原因,同样也担心自己阿姐要是喜欢上了,这门亲事她答应还是不答应。岁宁想了一路,早就忘了趴在马背上对阿穆鬼哭狼嚎的乔歌。 等阿穆终于不堪忍受乔小公子的鬼叫,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乔歌已经面色苍白,阿穆把他从马上拎下来,他抱头就开始吐。 乔歌晕马! 岁宁想起乔歌前夜在人家门口趴了一夜,细心替他诊治,得出这个结果令众人瞠目结舌。 在涯安境,第一次,有人竟然晕马,还是堂堂乔小公子。 桀宇先一步离开,阿穆和岁宁留下来看着乔歌,哭笑不得。 乔歌休息片刻,主动要求上马,只有习惯骑马,才能陪岁宁走更远的路。 第六十四章 亲缘浅薄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流云回了客栈,四阿公随行。 这世上有的人渴望母亲的温暖,而有的人,生来浪荡,注定就是世间的浮云,来来往往,终有归处,却离群而居。 沈流云离去时给临渊留了个你保重的眼神,临渊笑了笑,沈流云还是不够浪荡不羁,不然也不至于被她绊住了脚步,在沈家待了这几个月。 福儿想跟进去,却被临渊阻止了,里面等待她的那个人,在别人眼中,是慈爱的祖母,但是对她,只是个曾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仇人,就是因为这种不和谐的因素在,临渊一出生,沈青云就给她建了临渊阁。 “听岁宁丫头说你的眼睛治好了?”临渊刚进门,就传来了沈老夫人的声音。 “好了,我阿娘还在时就好了,老夫人的消息,还是闭塞了些。”临渊讽刺道。她年幼时那段时间,眼睛视物面前都是一片血红,据说沈老夫人听闻这消息,又来劝他阿爹,将她扔到人界,自生自灭。 不过他阿爹阿娘护女如命,尤其是她阿娘,直接带着岁宁搬到临渊阁来陪着她,沈老夫人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不过给老家主上香就上得勤了些。 “你阿爹连这也瞒着我,生怕我知道你的消息,日夜护着你。”沈老夫人忽然笑了,临渊也笑,沈青云的牌位就在旁边,临渊时不时看着排位,就当是在和沈青云对视。从沈青云离开后,临渊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的阿爹,就在她身旁,陪着她,面上含笑,临渊心中最后那点犹豫也没有了,她知道,虽然阿爹不愿意他涉险,但是如果临渊有勇气,阿爹同样会感到欣慰。 “不是瞒着你,只是你没必要知道。”临渊与老夫人对视,眸子冰冷,没有感情,有限的感情都被埋在心脏里,脸上就寡淡了许多。 “沈家我只要活着,对你就不是什么好消息,只要我姓沈,住在沈家,你就有理由厌恶我,所以阿爹也觉得你没必要知道,我不好过,你的内心就能好过一点了。”临渊平静的说道。 沈老夫人罕见的正视临渊,这个孩子,又刷新了她的印象,她知道这孩子绝不会平白无故就来找她,她本来想想先引她开口,可是临渊句句向像刀,把她逼到深渊。其实,这些话,沈青云离去时她也曾想过。 “出生就见到血腥,受这点罪,也是应该的。”沈老夫人的脸逐渐发红,嘴上仍然强势。 “这就是你不待见我的理由?”临渊淡淡问道。 谁可以选择自己出生的时机?要是临渊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她一定选阿爹阿娘婚后许多年,而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魂归黄泉她才来。 现在竟然连出生的时机都能成为厌弃的理由! “你到底想来做什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沈老夫人皱眉,她被临渊问得哑口无言,厌弃就是厌弃,要什么理由呢。 “我出生就见了血腥,涯安境死了一批提刀的人,那我阿公呢,他是被我阿爹气死的还是怎么死的?”临渊直接开问,虽然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是就是这个人他一定存在,不是她的臆想。 沈老夫人右手抓紧了桌子,指节发白,面色难堪,道:“多少年前的事,该做的都做完了,上一代人的事不是你这代人该知道的。” “可是它波及到了我们这一代,恐怕阿公们还没来得及给你送消息,悬岭两次险些被毁你应该还没有耳闻对吧?”临渊试探性的问道。 悬岭有没有被毁没关系,不过在涯安境除了境主府,应该没有谁有那样的实力毁了悬岭,但是临渊知道桀宇不会。 临渊去过境主府,他自问,桀宇不是个下作的人,凡为君者,应当以天下为核心,这悬岭,是涯安境药材主要的生产地,这个地位,在涯安境无可替代,但凡有点脑子的上位者绝不会以牺牲大我来毁掉小我,百害而无一利。 “你害死你阿公又害死你阿爹还不够,你现在是要气死我吗?”沈老夫人捂住胸口,气急攻心。 临渊听见害死阿爹那里,有些局促的看了一眼沈流云的牌位,那里供着瓜果,心中想起大阿公所说的那句话,父女有缘,终十六年,然后继续看着沈老夫人,眼睛里有红血丝,这几日,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场景,有的属于她,有的不属于她,但是她却被这些交错的场景羁绊着,在梦中难以醒来。 沈老夫人缓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对着临渊大笑,笑得有些癫狂,“我都和青云说了,你是沈家不祥之兆,他不听,死了,你看,现在悬岭也要毁了,你竟然连境主府都能招惹上。”临渊皱眉,没想到这人竟然将悬岭的事也算在她身上,一切的源头都是她生来不祥。 “沈临渊,本公子还在悬岭,你就这么跑了我是不是可以将你押回境主府治你个不敬之罪啊。” 桀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临渊错愕,好不容易单独离开,这人怎么就跟上来了。 “公子?”沈老夫人也错愕,片刻,又露出小人得志的模样。 “桀宇,我家悬岭的事你清楚吧?”临渊坐着,抬着下巴,问站在身旁的桀宇。 “阿姐,我清楚。”跑进来的是乔歌,一路晕马,阿穆为了追上桀宇又加快了速度,如今勉强支撑着跑进来,靠在门边。 “阿奶,你问我呀,悬岭的是阿姐怎么能有我清楚?”临渊看着乔歌,挑眉,从他跑进来临渊就知道这小子是来帮她的,不过对上的是沈老夫人,临渊也想看看这个立志要娶他妹妹的小子有没有魄力。 果然,沈老夫人扫了乔歌一眼,但是面色不善。 “阿奶,你不认识我不打紧,我认识你就行了,我从生下来就想取岁宁,叫你阿奶也是应该的,算起来,岁宁是家主,我也是住在你家的,这悬岭之事我可比阿姐知道的清楚,你可以问我。” 第六十五章 锋芒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老夫人面色一寒,这乔歌,在她眼里就是个泼皮无赖了,正想发作,不料乔歌接着道:“阿奶,你别担心,我算是配得上岁宁的,岁宁是家主,我阿娘说了,下个月我也可以做家主,掌家主令的乔家家主。”乔歌说完后气势顿泄,有气无力的坐沈临渊旁边,顿时没有了刚才和沈老夫人对峙时的勇气。 沈临渊给他倒了杯水。 桀宇在一旁面色发寒。 沈老夫人还在思索对策,桀宇突然发难,“沈临渊,本公子待你不薄吧?” “公子待我极好。”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給境主公子几分薄面,同时,沈临渊也在猜测桀宇此举的用意。 “本公子也觉得自己待你不薄,你家悬岭之事,你家小叔和阿公出面我就接下来给你家收拾残局了是吧?” “是。临渊感恩不尽。”沈临渊眸子一亮,明白了桀宇的想法,二人一唱一和这场戏就开台了。 “既然如此,方才我听人说你家悬岭之事是境主府从中作祟?”桀宇扇子在手中打开,临渊注意到他换了扇面,此时扇面上的字和境主府门上的那几个一样,反正她也不认识,不过这几个字比起牌匾上那几个,又要俊逸,潇洒许多。 “胡说,悬岭的事怎么能是境主府做的呢?”临渊还没开口,乔歌像打鸡血一般,坐直,说道。 “怎么能是胡说呢,既然有人怀疑上了境主府,我在这儿你们给我辟谣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你说呢,沈老夫人?” 临渊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这人怕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临渊忽然面色发红,他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自己难得刚强,怎么就被撞上了呢。 此时,沈老夫人才明白,境主府的这位,是来帮临渊的。 不过这人竟然和沈流云有联系,她也是没想到的,现在怎么结速这局面才是关键,这丫头,没有了阿爹,竟然还有人护着,沈老夫人目光再次落到乔歌身上,她知道,她还有个乖孙女,还在暗处,没有在明面上和她对峙。 “我退居南侧已久,说起来我已是经历了三代家主,现如今我已退居南侧,悬岭虽冠沈姓,却终是死物,我既已离家,这悬岭自然也就不是我辈之事了,岁宁有岁宁的造化,既然做了家主,这就是她的分内之事。”沈老夫人口气突然软了写来,轻描淡写,三两下就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桀宇和沈临渊对视一眼,“我涯安境中现仍有信佛的人,我道是既然都有神族血脉一说,就应知天不可信,沈老夫人信佛,又无佛心,想必是天欺你,你也欺天,但你我素不相识你就欺骗上我了。”桀宇轻轻摇着折扇,慢慢的面色变冷,折扇合在手里。 沈老夫人气得发紫,偏又不好在桀宇面前发作。 “你今天是来逼我的?”沈老夫人颤抖着手指指向沈临渊。“你看这里,你阿爹在这里看着呢,你就这么忤逆?”沈老夫人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着沈流云的牌位。 她这一生算得上清苦了,中年丧夫,老年丧子,如今子孙忤逆。 “我逼你又怎样,你以前逼我阿爹,逼我的时候场面不比现在大吗?这只是个开始呢。”沈临渊用匕首割了乔歌的衣服的一块,盖在沈流云的排位上,阿爹走了,怎么也要有个安宁不是? 这个过程乔歌又虚弱了几分,隔了临渊,他还感桀宇散发出来的凉意,偏偏当事人没有感觉,他现在有点后悔冲动跑过来了,本来站在这里的应该是沈岁宁,不过他乔家接班人的身份也不低,在这里同样能为沈临渊撑腰。 “你走吧,临渊丫头。”气得发紫的脸色还没变回来,语气突然就温顺了下来,沈临渊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往主位一看,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其实忽然就颓了,沈临渊有些诧异。 她想知道的东西,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大的分量,可以让她瞬间就失了气势。 可能还有东西,她不能理解,而且牵扯的事要比她想知道的事重要得多,很显然,沈老夫人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以为你这里还有什么我非要深究的吗?”沈临渊的语气变得不屑,是的,就是不屑,沈临渊希望能激怒她,这样那件隐藏的很深的事可能就会抽丝剥茧般冒出来。 桀宇静静地看着沈临渊,这个姑娘坐着,好像就有莫大的能量,她就站在那里,你就能不自觉的多看她两眼,她是个锋芒毕露的人,桀宇早就知道了,不过爱扮兔子的她,这一面隐藏的太深了。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你去吧,我再不喜欢你,也还当你是沈家孩子,总不会害你。”沈老夫人突然变得平静起来,盯着临渊,像是要洞察她的灵魂。 沈临渊嗤笑,“你知道人界抓捕涯安境人,你叫我阿爹送我去人界的时候可没说我是沈家孩子啊。那时候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有一天你竟然会走进佛堂,你这是在拜佛吗,你是在赎罪。”沈临渊深深的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反而不利于伪装。 沈临渊只能在边缘试探她的反应。 乔歌知道,接下来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对话,可能不是他乔家人能听的,刚好忍了许久胃里翻涌的感觉,直接站起来出去了。 “你不走吗?”沈临渊见乔歌走了,心里对乔歌的好感又多一份,知进退,是个好孩子,然而桀宇还在这里摆弄着折扇,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桀宇刚喝进去的茶,在嘴里,噎了一下,做了个手势,“你继续。”自觉地出去了。 其实,这种场面难得见一次,他真的不想走,但是好像自己走了,她才能自由发挥。 沈老夫人面色苍白,却还强自镇定,手握着扶手,用力捏得发白,临渊这时才注意到还有个躲在她旁边的福儿。 “阿姐,你变凶了。”福儿见沈临渊发现她,赶紧站起来,笑着说道,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傻子,你阿姐可是从小就在街上混长大的,人界都走过一遭,怎么能不凶。沈临渊在心里说。 第六十六章 相对一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神界有人入冥界,桓无带着平九星君在冥王殿前等了许久。 第一狱狱主招呼他们半晌,平九星君先沉不住气,问:“这是冥王殿下又出去了吗?” 第一狱狱主在冥王殿前摆了个石桌,就用来招待天界来客。 桓无不动声色的看了冥王殿几眼,紧闭着大门,用眼神示意平九星君,平九星君立马会意,问道:“冥界好规矩,天界来人,随意挑个黄泉地界就能招待神界使者。” 平久星君没有直视第一狱狱主的眼睛,这冥界他其实比桓无还熟悉。 第一狱狱主淡淡的看了平九星君一眼,闭上眼睛,桓无也闭上眼睛,入了定,他看情况,冥王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南侧。 只剩下沈临渊和沈老夫人,气氛很诡异,沈临渊上次和沈老夫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应该是许多年前了,那时候沈青云还在,他一知道二人单独见面就立刻跑来带走了沈临渊,而如今,沈临渊看了一下被布盖住的牌位。 “还不说?”沈临渊蹙眉,沈老夫人是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有多紧张吗,势如水火,这个词应该才足以形容。 “我说什么,你既然知道还要我说什么?”沈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有些发抖,话中带着颤音。 “你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说说你丈夫,我阿公是怎么死的吧。”临渊喝了一口茶,“我阿爹虽然爱我,但也不是盲目溺爱。阿爹至孝,涯安境皆知。”沈临渊煞有其事的把玩着笛曰,笛曰的颜色是变了不少呢。 “生老病死,哪样不是平常,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沈临渊在心里暗道不好,刚才桀宇和乔歌皆在,壮了她的势,如今二人都不在了,那种气势上的压迫也就没有了,等她反应过来过后自己反而被动,不能操之过急,这种老狐狸,要慢慢来。 “生老病死,是吗?那你何必这么耿耿于怀。那一年你们做过些什么自己忘了吗?”沈临渊只是在心里推测一个可能,顶上沈家的人,应该不是才开始的,在悬岭来去自如,看来那道结界的钥匙可不只有沈家嫡系精血。 既然与神界能连上关系,那临渊觉得这件事绝不是一朝一夕的。 “之前我在悬岭见到了神界的人,在涯安境,你能做的我也能做,你说他们选我还是选你呢?”沈临渊手心已经出汗,看似负手,实则紧紧拧住后面的衣衫,好让自己看起来稍微镇定一点。 不过沈老夫人看在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沈老夫人抬头,看着沈临渊,眼睛中没有任何温度,嘴角忽然牵起一抹冷笑。 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费劲心机就为求一个答案,不管结果如何,就是要心中的疑虑能有个结果。沈老夫人看见现在的沈临渊,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沈家的女儿,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往事,岁宁或许可以,但你不可以。”沈老夫人看着临渊,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岁宁是家主,是责任,你本来可以做一个闲散人,何故非往泥潭里搅合。你阿爹知道会生气的。”沈老夫人掀开临渊盖在沈青云牌位上的布。 “那你就直接告诉我,我阿爹为什么会死吧?”沈临渊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因为太过压抑,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反而有些嘶哑。 “你阿爹,他该死。”沈老夫人看着沈临渊,一字一句道。 “他是你儿子,他是你生的。”沈临渊指着沈青云的排位,听见这句话,目眦越裂,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 沈老夫人看着临渊,眼圈泛红,眸子有些浑浊,但看着沈临渊,眼中竟有怒意。 “我的儿子,他也该死。”沈老夫人一字一句,吐出来后整个人都呈颓势,坐在那里,像枯败的花朵,终于绽放到极限。 沈临渊看着她,神色复杂。 “我的儿子不听话,我阻止不了他。青云,你怎么能不听阿娘的话……”沈老夫人将牌位抱在怀里,临渊也不看她,直接出去,就算当年的事没有人说,她也要有个结果。 桀宇走过来,没有说话,沈临渊自己看了看这个院子,四处打量了一下,是她阿爹的风格,他阿爹修葺的房屋,都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院子中的石桌,只有两个石凳。 一生一世,相对一人。 沈临渊坐下来,忽然笑了,桀宇坐在对面。 “你起来!”临渊不悦道。 “我坐你对面不好吗?”桀宇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样,你想知道的,有结果了吗?” “没有。她疯了。”可能很多年前就疯了,要是真如她所言,这是个泥潭,那她已经疯了好多年了。 “嗯,疯了才能说实话。”桀宇想了想,说道。 沈临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努力的往泥潭里倾身,沈老夫人说她应该好好做个闲人,沈临渊想的却是闲了小半生,总要做点什么。 沈临渊想,她的阿爹是怎样才让她和岁宁这十几年过得安稳,自从她阿爹死后,她就像个牵线木偶,在别人的牵引下,做着一系列既定的事。 “我能信你吗?” 沈临渊忽然发问,桀宇怔了怔,忽然面色一寒,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去,沈临渊明显感觉身边刮起一道冷风,她瞬间感到了凉意。 福儿已经领着乔歌下去休息了,沈临渊左右看了看,轻轻的笑了起来,就只有自己,那和屋里的沈老夫人有什么区别,都是孤家寡人。 沈临渊在心中在理了一遍沈家的所有事情,一切看似有了结果,却又扑朔迷离,最开始,她相信自己的猜测,所以一意孤行从悬岭跑到这里,但面对沈老夫人,她心中的猜测好像都被沈老夫人看在眼里,那个她从未开口叫过的阿奶,也不是个平凡长成的女人。 难道真是巧合? 不可能!世间哪有诸多巧合。 沈临渊立即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屋里,沈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好像所有的生命力已经耗尽,就这么睁着眼,等待生命的终结。 命运选择的是整个沈家,那里是一个两个能逃得脱的,沈老夫人抱紧沈青云的牌位,眼泪顺着脸上的纹路滑下。 第六十七章 废神!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冥界,第一狱狱主忽然接到黄泉狱主传信,冥王归来,不过第一狱狱主面上不显,平九星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又多了一个天命盘,这三界认得天命盘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这三人中,他算是愚者,他静默坐在那里,回那间古刹,他参透了一些东西,若不是要随桓无来冥界,他现在应该就在古刹闭关。 第一狱狱主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黄泉方向,轻轻一笑,站起来。 桓无也睁开了眼睛。 扶桑从的身影忽然现身冥王殿前,神色凌厉,第一狱狱主面心中一惊,看来这次出行,效果不佳,他瞬间在心里计划,找个合适的时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冥王殿下。” 平九对扶桑行了个大礼。 扶桑神色未变,继续向偏殿走去。 桓无跟着扶桑的脚步,一起进了偏殿,第一狱狱主和平九星君并排慢慢吞吞的走在后头。 “平九星君何故和我走在一起?你应该走前面,和我走在一起有失身份。”第一狱狱主正在心中盘算,寻找合适的时机,一回头忽然发现什么时候平九星君走在了他的旁边,边嗤笑道。 平九星君的为人,第一狱狱主早有耳闻,在天界,是个有锋芒的人,天界传闻,虞幕身边第一人,怎么也不像是能够走在他身侧的人,从这次来冥王殿,第一狱狱主就看出来了,这平九星君如今明显被桓无压了一头。 “狱主说笑了,狱主麾下的十八狱狱主名声在外,平九久仰狱主大名。” 第一狱狱主听平九星君这么说,顿时坚定了迅速离开的心,这神界的人,说话都是闭着眼说的吗,他冥界可不讲究这套说辞,虽然有时候也避免不了,但是第一狱狱主在心中略微比较一番,看平九星君就越不顺眼。 哪里来的久仰,不是才见过不久吗? 第一狱狱主看了平九星君一眼,顿时一挥衣袖追上了扶桑,既然平九星君都久仰狱主大名了。那他狱主大人也就不客气了。 扶桑狐疑的看了第一狱狱主一眼,立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心下叹气,这厮看神界的人,一看一个不顺眼,八百年前老冥王在位时去天界从不带他也有几分道理。 桓无淡淡扫了平九星君一眼,没有异样。 扶桑直接坐在主位上,第一狱狱主退到一侧,扶桑周边气息冰冷,桓无和平九星君站在中间,平九星君在心中暗道不好,不请自来,估计是惹怒了这位冥界的新王。 桓无沉默了一会儿,直接坐了下来。 平九星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站在中间,冥界欠他的还完了,他可不敢在冥界造次。 第一狱狱主一挥手,劈出一道白练,砸在桓无的桌案上,桓无不动声色的接了下来,依然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 下一秒,桓无突然被击倒在地上,没有看清他是怎样倒下的,桓无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死死的瞪着扶桑,除了他自己,大概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但是这伤他的力量,一定来自那高高在上的冥王殿下。 平九星君赶紧跑过去,扶起桓无。 “我冥界新王即位天界无人来贺也就罢了,怎么,现在是觉得我们幼主少不更事,欺负到我冥界来了是吧?”第一狱狱主站在扶桑身边,先动了怒。 幼主?少不更事?就算再少不更事的人在冥王之位八百年,都不会是可欺之辈,平九星君忽然觉得自己对这狱主是不是过于恭维了,而且冥界王位更替默默的办了,神界都无人知道,怎么来贺,现下倒是他们神界的不是了。 算错帐就罢了,还记仇。 “你家主子未来也算这神界之主,不会不知道下了拜帖方为拜访,你们这个不请自来的,是个什么道理?现在神界的人也这么不讲理了吗?” 第一狱狱主见扶桑没有阻止,就觉得这是变相的支持,于是说得越发欢了。 “下次不请自来,是为闯。”扶桑冷冷的开口,眼神在平九星君身上停留片刻,“平九星君可记住了?” 平九星君心下一惊,他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的。 “记下了。”平九星君拱手,带着桓无,准备离去,扶桑没有多过停留,取了冥王的佩剑,去了阿鼻地狱。 桓无看着扶桑离去的背影,眸子里满是恨意。 “还不知道吗?你就是不适合这个世界,你去多少年了,若是一心修炼如今已有大成,偏偏你心有杂念。”平九星君轻轻开口,桓无甩开平九星君扶他的手臂,闭关多年,这世上是换了一番天地。 可是换了一番天地又如何,他是神,与天地共生。 从冥界出来,桓无就回了神界。 “他以为把自己关起来,就能掌控天地了?”橘灵从暗处出来,平九星君递给她一粒丹药,就是橘灵向他求这颗丹药,他不得不来冥界走一遍。 吃下丹药,橘灵从小狐狸渐渐长大,变成窈窕淑女。 平九星君递给她一套橘色的衣衫,橘灵皱眉,自己动手,将衣衫改了改,除了神界,她只着劲装。 桓无空掌在空中一劈,顿时云海翻腾,重出凌源殿,他以为自己是能将世界踩在脚底的人,可是只有他一人在凌源殿的暗处活了至多的岁月,孤独又冷漠。 “这次没有人和你抢了。”平九星君看着劲装的橘灵忽然间感概岁月,大概就是看着她穿着锦衣变回原型的时候开始想要帮帮她。 “这次他回去,不是要继续躲着,就是要找冥王报仇,以后在神界,他是废了。”平九星君精光乍现。 扶桑对他的一击,击碎了他闭关多年的骄傲,原本痴迷修炼,与人论道,不过在凌源殿关起来这几百年,算是关废了。 平九星君忽然冷笑,橘灵发现她好像真的开始审视这个凌源殿第一人。 桓无,是第二代天庭成立之前的人,跟着虞幕提着诛神鞭在三界曾经风光一时,传言桓无神君后来寻了仙山隐居起来,在三界六道,一时间没了此人的消息,可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诛神鞭在手,就可以横行神界的时候了。 第六十八章 爱与恨都有因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冥王殿的门被冥火包裹,除了扶桑没有任何人能进去,第一狱狱主靠近冥王殿,手就拧住胸口,神界来的桓无,扶桑不认识,但他认识,一千五百年前的归元之宴,就是他当众挥诛神鞭,伤了老冥王,刚才忍着正心之痛,将二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扶桑归来,血冥界当日之耻。 凌源殿,虞幕脸色不善。 桓无之过,已经下去领罚。 这三界六道谁不知桓无是他凌源殿的人,从他入主凌源殿桓无就是跟在身边的,如今冥界公然伤他就是在与他过不去。 “冥界如今的王是谁?”冥界王位更替,从未知会神界,但他记得老冥王无子,这一代的冥王即位后从未在神界露面,是个神秘人物。 “一千五百年前,老冥王从神界领了个孩子回去。”平九星君小心翼翼的回答。 他与橘灵在人界日久,虞幕来召,定然是对桓无心生不满,平九星君虽然得意,但也知道,桓无都可以被他禁在凌源殿多年,他跟在虞幕身边的时间不如桓无 ,若要取舍,虞幕一定不会多看他一眼,心下更加小心翼翼。 “蝼蚁也妄图与神界一搏,哼,笑话。” 虞幕记得那个孩子,老冥王是在诛神鞭下救下他的,如若不然,当日他已命丧诛神鞭之下。 “那个孩子如今名唤扶桑,是冥界新王。”平九星君淡淡道。 虞幕不再有反应,他既然能让他活一时,也能瞬间捏碎他。 虞幕自负,下一代神界之主,这神界无人能与他争辉。 平九星君默默的站到一旁,他熟知虞,扶桑挑战了他的权威,如今,怒意正盛。 …… 南侧药垆,沈流云日日来监工,是四阿公逼着他来的,若不来,这南侧药垆恐怕要再过个一二十年在动工,反正涯安境,一二十年也是眨眼之间,但是对沈流云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未来的一二十年,他不是回沈家就被他老娘“照顾”。 沈家二公子离家早,亲缘浅薄,两样都受不了,所以和四阿公二人摆着棋盘,烹着茶,远远的找了个位置,“监工”。 四阿公的棋局他都破完了,就是那青羽局,无破解之法。 沈临渊在见过沈老夫人之后连夜赶回悬岭,乔歌乔小公子和沈岁宁在发现临渊又要不告而别之后又追着沈临渊的步伐赶回了悬岭。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我侄女在搞什么鬼呢?”四阿公毫无悬念的连败十二局,沈流云已经失去再和他下棋的兴致,将菜菜放在棋盘上,在四阿公眉头皱成川字的时候用食物指引菜菜,在棋子之间穿梭,规则是,不碰棋子就有食物。 “专心落子。”四阿公脸已经快黑了,这蜘蛛,看得他头皮一紧。 “这样,你闭关两年,再来南侧找我?”沈流云看了他远处正在建的药垆,试探问道。 “好,我在祠堂给你留间屋子如何,我在你隔壁闭关,反正我闭关了这药垆两年也建不成。”四阿公看似随意的道,但是已经开始收拾棋子了。 沈流云闻言,赶紧大手一拍,“下!把你的子给我归位,不要以为你收起来我就不记得了。” 说着就把菜菜和食物一起扔进了竹筒。 “你真的不知道我侄女想干嘛吗?”沈流云把头凑过去,他是真的好奇。 四阿公:“……专心下棋。” 此时,沈临渊已经到了悬岭。 阿穆也跟着进去,沈临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结界入口,又回过头,嘴角蓦然牵起一个弧度。 桀宇只身离去,速度之快连阿穆都跟不上,不过要是要是追都追不上。那就是人家根本就没想你追上,随即阿穆转念一想,也就坦然的跟着沈临渊了。 沈岁宁和乔歌跟在沈临渊身边,一路沉默。 “阿姐,你想在做什么,告诉我吧。”沈岁宁走到沈临渊面前,挡着她的路。 “让开。”沈临渊平静的推开沈岁宁。 沈岁宁站着不动,乔歌上去站到了他的旁边,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乔歌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了,他好好在南侧待着,非要跟着沈岁宁回来,趴在沈岁宁的马上不比在阿穆的马上好多少。 “阿穆,你还不动手?”沈临渊对着身后一喊,阿穆突然出现,沈岁宁和乔歌忽然软软的倒下,失去了意识。 沈临渊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沈岁宁,阿穆接住乔歌,一手一个,将二人夹在腰间送到了藏书阁。 “你可以走了。”沈临渊对阿穆道。这是悬岭,这次她要做些事,境主府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阿穆依然跟着她,走在她后面。 “桀宇叫你监视我?”沈临渊难得冷漠,阿穆有被压制的感觉,这么多年除了桀宇,没有人能在给它这种感觉。 “公子叫我保护你。”阿穆不自觉的恭顺,他把眼前这个人看成桀宇。 沈临渊看着他,没说话,阿穆自觉退了两步,临渊没动,阿穆又退了两步。 临渊这才回头朝禁地走去。 阿穆就在原地盘腿坐下。 他要在这里等沈临渊归来。 天将明,沈临渊踩着晨光,一步一步走过去,笛曰在她腰间泛着红色的光。 他在禁地的入口处就看着地上的圈,这是当时破阵留下的痕迹,这个突然出现的阵法,去人界来禁地的时候并没有,后来就有了,那这是冲着桀宇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沈临渊在禁地入口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虚影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沈临渊并不陌生,这是相柳神君,她这次来悬岭,她与桀宇来悬岭,桀宇应该与他认识。 “你来了,来得有点不是时候。”相柳的虚影感觉好像随时要消失,不过沈临渊注意到这个时候的相柳,额头上的堕神印很浅。 “你知道我要来?”沈临渊心中隐隐有怒,这人是猜到了她要来,而且好像对她的到来有所准备,但是,他错估了时机。 笛曰从沈临渊的腰间自己飞了出来,在空中,吹了一曲安魂。 “笛曰是支好笛,只是认主。”笛曰落在相柳手中,顿时失去了光泽,相柳放开手,又泛出了红光。 沈临渊手下笛曰,“认主才是好笛,世上歹人那么多,要是有人夺了它我可就找不回来了,认主好。”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沈临渊接着问,她好像活了几辈子,做风的时候,就看过人间百态,做雨的时候洗尽铅华,现在,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相柳相遇过,但是这个人肯定于他的某一世有交集。 悬岭之后,她的脑中常常会出现一些画面,相柳应该就在某个画面出现过。 “以后说不定我们会经常见。”相柳的身影慢慢变浅,更浅,然后消失不见。 沈临渊有种感觉,有些东西,她抓住了,是对的选择。 沈临渊的眼中耳边的风速突然有了变化,她迟钝了,这箭来得太凌冽,势如破竹,她的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了。 突然有人一下将她推倒在地上,来的人,正是她之前气走的桀宇。 桀宇的白衫上染了血,已经干了,沈临渊怔了怔,倒在地上,看着桀宇。 桀宇手中拿着那只箭,已经被他折成了两半。 “你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浪费?”桀宇神色冰冷,把她拉起来,她仍然站着,眼睛挣得圆圆的,桀宇的语气总算软了下来脸上的线条也软了下来,“有危险了是该躲一躲的。” 沈临渊突然开始颤抖,第一次,感觉自己不能掌控自己的生命,若是桀宇没有及时赶到,她可能连逃命都做不到。 桀宇见状,将她往怀里拉了拉,知道害怕也是好的。 “怎么样?”阿穆追这箭的源头,查了一遍,没有查到。 桀宇的眼神里面又多了一层寒意。 “再查。”桀宇冷冷的说出来,却见阿穆盯着他的衣服不动,他一看,竟敢有血,处理的时候太仓促,竟然忘了换衣服。 远处,一双眼睛盯着桀宇和沈临渊,眼中含恨。 “你怎么在悬岭?”临渊恢复神智,突然意识到桀宇的到来十分巧合。 “我一直就在。” 桀宇意识到临渊的疑问,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他之前杀死了一个恶人,后来得知那个恶人入魔是因为盛怒之下杀了一个他得不到的女人,那个恶人将所有欺骗他的人都划分成了恶人,殊不知,在人们眼中早已将他看成十恶不赦之人,所以他下了地狱。 这世间的所有的爱恨都有因果,何故将细枝末节的东西那在嘴里舔舐苦。 “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 “没有。”临渊摇摇头,“有人说时机不对。” 桀宇盯着那禁地,仿佛要看进眼睛里去。 结界中的人感到威压,轻轻摇了摇头,还是时机不对,否则…… 相柳刚结束一场交战,额头上的堕神印时浅时深。是是桀宇释放的威压帮助他先结束了这一场交战,不过这只是暂时性的。堕神相柳,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北天境还在,他这个时候应该披着一身银甲,在校场点兵吧。 第六十九章 请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穆在禁地周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放冷箭之人的踪影。 “没找到?”桀宇看阿穆的神色就能猜到事情的结果。 阿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桀宇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悬岭就那么大,能进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看来现在三界六道都不知道这涯安境是有主人的,都以为冥界王位更替后涯安境就荒废了,成了无主之城。那他倒要让那些人看看,这涯安境到底有没有人管。 沈岁宁还没有来过禁地,不过她做了家主之后也知道,这悬岭是有禁地的,她从藏书阁醒来,环视四周,立即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她大概能猜到阿姐不让她去的理由,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她与阿姐才多久没见,再见时就像换了个人。 从前的沈临渊,在涯安境,借着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在涯安境可以低调的横着走,她的背后有沈青云。沈青云在,沈临渊和沈岁宁就只是孩子,与沈岁宁不同的是,沈临渊生来就没有背负任何东西,成了沈家唯一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而沈岁宁,生来极具天赋,一出生即意味着下一代沈家家主,被家族中的阿公寄予厚望。 悬岭沈家家主之位,看似风光无限,在沈临渊眼里却是禁锢沈岁宁的牢笼,而沈岁宁走入其中,皆因自己的无能。 她们是最亲的姐妹,沈临渊不说,不代表沈岁宁看不见,她想站的更高,以阿姐的身份,保护沈岁宁,这种感觉在沈青云离开后越来越强烈。 不等乔歌醒,沈岁宁就跑去禁地。 家主令上有记载,禁地是沈家于通神之处,而这通神,谁都不知道通的什么神,她不知道沈临渊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自有悬岭沈家以来,从未有人尝试过与神通。 神界与涯安境,是灭族之仇。 沈岁宁跑得快,跌跌撞撞的朝禁地跑去。 远远的看见沈临渊跟在桀宇身后,和阿穆,低着头,而桀宇一脸铁青。 沈临渊看见沈岁宁,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走,跑来将沈岁宁拉过来藏在身后,躲避着桀宇的目光。 阿穆没逮到放冷箭的人,桀宇很生气。 “阿姐,你去禁地了?”沈岁宁没发现气氛不对,将沈临渊拉到一旁问道。 沈临渊看了看桀宇,点点头。 “你试了?”沈岁宁迅速问道。 “试了。” 沈岁宁瞬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桀宇和阿穆也凑了过来。 沈临渊突然发现不对,发现她从沈老夫人那里不知道的要从岁宁这里知道了。 “我试过了,会怎么样。”沈临渊摇着沈岁宁的肩膀。 沈岁宁因为紧张,而显得呆滞,“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沈临渊看神色,知道沈岁宁没有撒谎,顿时气馁了。 时机不对,什么时机不对,她是被指引着来的,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又告诉她,时机不对。 沈岁宁看出了沈临渊的异样,询问的看了桀宇和阿穆,桀宇依然脸色又青了几分,阿穆依然低着头,不吭声。 沈临渊泄了气,跟在桀宇后面,沈岁宁看着她的样子,很是担忧。 “阿姐,你把释缘石给我吧,这件事应该我们两个一起做的。”沈岁宁想起那个释缘石,现在的异样情况她只能归咎释缘石。 沈临渊没有说话,却突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跑到桀宇面前。 “你给我站住!” 桀宇停住了脚步。 “公子,请你帮我。”沈临渊瞬间放低了姿态,桀宇是涯安境公子,现在她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其实沈临渊也很疑惑,今生的自己应该算是长在阿爹的呵护下,却像被人害得不敢再相信人性一样,总是小心翼翼的对待身边的人,桀宇现在也算得是她身边的人,虽然总是在每一个合适又不合适的时间点出现。 “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桀宇突然笑了,不过是冷笑。 他前一秒救下她,后一秒就被她质问,他突然明白,这本来就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倘若这颗心对他设了限,那他提着锤子使劲用力锤,也换不来信任。 “请你帮我。”沈临渊眼神坚毅,已经没叫公子,也没叫桀宇。 桀宇不动。 沈临渊突然在原地取出笛曰,在桀宇面前就地坐下,吹了一曲瑶桑顾。 这是她能想到的方式里最直接的,因为每次吹这只曲,桀宇眼中都会流露出一种不一样的神色。 “沈临渊,你以为吹支曲子我就能帮你了吗,这世间会吹曲的何止你一人。”临渊抬头看着桀宇,桀宇站在她面前,本就比她高,如今也抬着头,她看不到他的神色。 “不过,看在笛曰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次,但是这支笛曰我就收起来了,否则下次你又用它指使我。”桀宇低头与沈临渊对视,将笛曰从沈临渊手里接过来。 沈岁宁在一旁看得心惊,她的阿姐,怎么可能这样求人。 沈岁宁几次想去阻止沈临渊,都被阿穆拦下了。 阿穆脸上却有些喜形于色,看得沈岁宁不明就里。 “我这个人,公平得很,你要是不背叛我的话,我就可以一直被你信任。” 桀宇将笛曰收起来,眼睛眯了眯,笛曰已经变成红色的了,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现在也诧异。 沈岁宁和阿穆都在疑惑桀宇为什么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沈临渊却是知道她当时在南侧问他的话,现在算是给她一个回答。 沈临渊突然摸到腰间,空落落的,笛曰已经不在了,不过她也不可惜,她在心里,就是把笛曰当成桀宇的东西,笛曰不是凡品,她总觉得自己守不住,拿回去了也好。 她求的,只有沈家人的平安,在她能力不够的时候,唯有桀宇,可以帮得上,这涯安境,应该只有桀宇保得住沈家。 在悬岭她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唯一想的就是如果有机会活着,她要做掌控局面的人,而不像现在一样被动。 桀宇的眸子里闪现寒光,有人想在涯安境做事,也没有提前问问他这个境主愿不愿意。 乔歌坐在藏书阁前的阶梯上,手中拿着一株药草,晃来晃去。 “我家药草经得起你这样糟蹋吗,给我放下,这悬岭连连遇事,本来就没有收成了,你知道这株药草多少钱吗?”沈岁宁以后,硬生生吼得乔歌一哆嗦,手中的药草掉在地上,又慌忙捡起来,看得沈临渊一阵笑。 自从坐上家主位,沈岁宁很久都没有这样放肆过了。 沈临渊被桀宇单独带走,既然有了正经的关系,他们也要好好缕一缕事情的过程。 阿穆跟在后面,桀宇手中扔出一粒石子,阿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赶紧起来回去了。 “你往返南侧,这一番奔波可有什么结果没有?”桀宇先问沈临渊。 他等着沈临渊开口,结果沈临渊满脸的不知从何说起,他就直接开问了。 “没有。”沈临渊很老实的摇摇头。 “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什么?”桀宇很好奇,沈临渊现在好像做什么事都很果断,说去南侧,一夹马腹就走了,等了两天,没有结果,又匆匆赶回来禁地。 “就是凭着感觉。”沈临渊慢慢的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她高深莫测,但是她真的就是靠着感觉。 桀宇皱眉,看着沈临渊,满脸真诚,人畜无害,不向像说谎。 “从悬岭那次的阵法过后,我的梦境就变得丰富起来,我好像突然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回境主府诵经,现在的情况你那时应该已经预料到一些了吧。不过我醒来,梦中经历的感觉我都还在,但是梦境却只剩下一些碎片,活了这么些年,如今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 沈临渊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桀宇从皱眉再到面无表情,他没想到那个阵法那么厉害,用几本经书都压制不住。 或许,这就是传承之力。 而去南侧,沈临渊的解释是觉得该去,那里有答案,而和沈老夫人那一番对峙,说在她脑海中演练过一遍也不为过。说白了,就是臆想,但这些东西就是凭空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沈临渊仔细说了一遍,说到后面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在她身上真实的上演了。 桀宇仔细想了一下,那个阵法真正厉害的恐怕还是悬在里面的刀丝。 但是沈临渊是什么时候找的道,他还没想明白。 这是有人在涯安境作威作福来了,他这个境主的威慑力看来不大啊。 桀宇目露寒光。 “你不信?” 沈临渊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所说,顿时有点生气,毕竟在一开始,她是将这种情况理解为折磨的,让她感觉人生迟暮,生出许多忧愁,那种不属于她的愁绪,才活了十多年的她,像活了几十年那样。 桀宇摇摇头。 “我要请客。”桀宇平静的说了出来。沈临渊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这,就是他的想法。 “境主府要请客。”桀宇又说了一遍,沈临渊确定他没有在开玩笑。 桀宇眼中寒光更盛,是他没有经营好境主府,让三界六道以为境主府人人可欺,是他,埋没了境主府。 既然如此,那就适时地活跃一下。 第七十章 暮苏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境主府要请客。 沈临渊和沈岁宁都被带回了境主府。乔歌死活不肯离开沈岁宁,也就跟着来到了境主府。 境主府一下变得热闹起来。 不过不论是乔歌还是沈岁宁,只要从境主府的牌匾下过,都会停下来看看那块牌匾。 乔歌自认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但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他真的不认识,沈岁宁和乔歌看着那四个大字,默契的看向阿穆,阿穆脸却似寒霜,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乔歌和沈岁宁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虽说不耻下问,那也得人家愿意答啊。 阿穆抱着剑,看着境主府一下闹腾起来,这下,他真的成了看家护院的了。 主要是这看家护院的职责还不好做,全都是些涯安境举足轻重的人。 沈岁宁和乔歌住的屋子安排得比较近,沈临渊仍然回了临石居。从到境主府开始,沈岁宁和沈临渊就没怎么见过面。 沈岁宁和乔歌常常坐在院子里,沈岁宁就盘腿坐着背医书,乔歌就学医术之皮毛。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欲擒其人,先擒其心,这个真理,是乔夫人当年征服乔老爷之后总结出来的,如今薪火相传,又到了乔歌这儿。 境主府开始忙起来了,低调这么多年,突然要闯入人们的视线,必须要有冲击力,这是乔歌以为的。 于是阿穆也忙起来了,表现就是阿穆每次来给沈岁宁和乔歌送饭,时间更迅速了。 乔歌疑惑,这境主府像是没有别的人一样,整天能看见的也就是阿穆了,不过乔歌倒是高兴,他现在需要时间和沈岁宁培养感情,他继承家主位那天,还希望沈岁宁来观礼呢,乔家唯一一个年少继位的家主,他在乔家可是有家庭地位的。 不过外面再忙对临石居也没什么影响。 阿锦已经做了好多新衣服,阿穆每次来临石居,看沈临渊的眼神也越来越和谐了,据说是因为某一日,从阿锦的衣服中看见了他常穿的式样。 “阿锦,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人界最优秀的绣工,嗯,不仅是绣工,还是织工,染工,如何?”沈临渊饶有兴致的看着阿锦,阿锦在替她裁衣。 “好啊,等哪天公子寻的人寻到了,我便同你去。”阿锦是愿意的,这临石居里,她的人生,除了这炉火,又有了想要做的。 阿锦是个好学生,比她强多了。沈临渊闲下来的时候仍然会想起隋溪,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现在她也算是有了传人。 沈临渊被关在临石居,回到境主府,桀宇久未露面,她郁闷许久,要不是有阿锦劝说着,她说不定早就一脚踹开桀宇的门,看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阿穆在门外守着,她一离开临石居就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其实是被变相的软禁了。 奇怪的是,到了临石居,那种梦里的指引就弱了许多,不过脑子里的感觉从未减弱,可能夜里惊醒,已经满脸已经覆满了泪。梦虽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碎片,但是感觉确是一点都没有少,在睡梦里,好像就已经历尽千帆。 “喏,送你的。”阿锦放下手里的针线,从旁边的堆起来的衣服里找出了一件。 “你不喜衣裙,我就为你做了男装,阿穆哥哥常穿的样式,你跟在公子身边,穿这个更好些。”阿锦拿出一件玄色的男装,是劲装,与阿穆常穿的有几分像,不过精致了许多,领口上秀了几个字,沈临渊仔细一看,有些眼熟,就直接穿上了。 不愧是锦绣坊第一人的传人,沈临渊在心里暗夸。 不过,未来几天,阿穆将临石居把控得更加严密了,沈临渊以前还可以在院子里转转,现在阿穆的防守范围已经缩减到房门了。 阿穆来报时,桀宇嘴角泛起一个笑,她被困几天,还没有气得跳脚,实在不合常理,莫非那梦里的暗示还有能力改了一个人的心性。 过了几日,沈岁宁已经不再出门,传说中境主府请客的大场面她也没见到,原先预想的能在境主府宴会上见到沈临渊的想法如今已经没有了,毕竟境主府请客,她这个沈家的家主也应该是座上宾,但是她等了几天,也没有预兆。 沈岁宁和乔歌尝试找过沈临渊,不过境主府就像迷宫一样,不仅找不到,她要是走出百步,恐怕自己都回不来,后来沈岁宁和乔歌就待在各自房中,唯一的不和谐就是乔歌常常会来沈岁宁门口大喊大叫。 这段时间里《千金方》沈岁宁已经倒背如流了。 就在沈临渊以为桀宇是在报复自己在南侧对他的不信任之后,桀宇终于出现了,不过不是桀宇来了临石居,而是沈临渊终于出了临石居,就连阿锦也离开了那炉火,放下针线,跟着一起去了。 沈临渊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裙,十分出挑,站在门口,看见厅堂已经坐满了宾客,她突兀的站在门口,阿锦跟在她身后,收敛了锋芒,低调得近乎寡淡。 出门前,沈临渊以为这是阿锦在临石居待久了,不太适应与人相处,但当她在门口突然愣住那一刹那,阿锦在身后碰了碰她。 桀宇也是一身白衫,整个宴会之中,她与桀宇相对,迎接着众人不解的目光。 沈临渊忽然落座,就在末位。 整个宴会场上,虽然有几个她熟悉的人,但境主府请客,涯安境各家家主却不在其列,那这些,在桀宇眼里是些什么人,境主府之宴目的何在? 心中有不解,沈临渊坐下来没有关注四周的变化。 桀宇那边的温度突然变低,坐在桀宇身边的某位神君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境主府,温度怎么这么低? 阿锦落座,在沈临渊旁边,若非要论座次,阿锦还比沈临渊高一位。 “左边第一位,冥界第一狱狱主,左边第二位,是神界橘灵,是二殿下虞幕身边的人,右边第一位,是祝融神君身边的小神君……”阿锦挨个给沈临渊介绍。 沈临渊一边听,一边神游太虚,这涯安境境主是个什么职位,怎么一个宴会,请的都是三界六道的人。 第一狱狱主静静的饮着杯中酒,没有任何表示,涯安境境主请客,他来了,这三界六道就该有一些人来。 沈临渊注意到,阿锦说到祝融身边的小神君时那位小神君忽然回头,沈临渊左右看了看,确定那位神君看的是她,忽然之间对上那小神君的眼神,小神君眼中竟然有笑意,眸子明亮,灿若星辰。 沈临渊惊讶,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个人,眸光如此纯净,那心灵也应该是至善至纯、 桀宇忽然扫到沈临渊,不动声色的将面前洒出的酒试去。 “这酒名曰桃花颂,从前有个人爱喝,在频繁跑去人界尝了几十种酒后,自己摸索出了这酿酒的良方。”宴会中有的人眸子闪了闪,小神君略惊奇,又尝了两口,看向桀宇的眼神中带了嗔怪。 橘灵一言不发,到着杯中酒,一杯一杯,像是要把酒壶直接倒进肚子里。 问桀宇此言,立即道:“不是境主说的是何人,这神界千年以来唯有殿下爱酒,从未听说有人嗜酒有超殿下。” 沈临渊也竖着耳朵听起来。 这橘灵喝了酒,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十分可爱,沈临渊几番确认才把她和悬岭那个差点丧命的姑娘联系起来。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神,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和偷偷摸摸进来的,感觉大不相同,例如橘灵,此刻反问桀宇,沈临渊就觉得她可爱了许多。 不过沈临渊下一秒却注意到,橘灵抱着酒杯,已经半醉,而宴会中人忽然禁了声,神色各异。 众人看橘灵像看傻子一般,不愿与她搭腔。 千年之前的昆仑君,在神界可是出了名的嗜酒,喜欢人间风月。传闻,从人界扛着桃花树,硬生生种在了昆仑山。 橘灵已醉。 这常宴会本来是不该她来的,桓无神君,平九星君,哪个不比她这只小狐狸来得体面,若不是跟在虞幕身边,她在人界,也只是只野狐狸,遇上了虞幕,便有机会上了神界,不过妖就是妖,神就是神,她不是妖也不是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不过她有仙约,不诛所诛之人,不归神界,所以虞幕言,她既不归神界,那这地底的宴会就由她来赴宴。 橘灵喝了酒,神色更显落寞,不过好在虽然醉了,却也独自落寞,一言不发。 后半场,桀宇示意阿锦和沈临渊,二人可以离去,于是二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又高调的离去。 到门口,沈临渊忽然被喊住了。 “沈姑娘。”是那个小神君。 沈临渊站住,回头,不解的看着这位小神君。 “沈姑娘,我曾与沈姑娘的先辈有缘,我是暮苏,暮色的暮,苏醒的苏。”沈临渊看向桀宇,桀宇淡然的喝了一口杯中酒,点点头。 沈临渊对暮苏回了个礼,催着阿锦回去。 阿穆跟了出来。 “你出来干什么,宴会还在继续。”沈临渊狐疑的看着阿穆。 “要结束了。”阿穆看向宴会,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要结束了。 不过从今天开始,敢向涯安境伸手的人又少了。 第七十一章 神之命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宴会结束得早,三界六道众人都散去了,桀宇唯独留下了暮苏。 “你见过暮苏吗?”沈临渊回了临石居越想越不对,这暮苏给她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熟悉之感,很舒服。 “没有,这是境主府第一次请客。”阿锦也很疑惑,说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坐在桀宇身边。 沈临渊不知道这小小的涯安境在三界六道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宴会来的都没有无名之辈。 “公子说,你现在自由了。”阿锦添了柴,坐回了绣架旁,沈临渊回来赶紧换了衣服,这套衣服虽然,裙摆上也是十分精致,她一动,裙摆之间重叠出绣的图案就会显现出来,不过宴会之后沈临渊才发现,这么精致的衣裙美则美矣,但还是不如阿锦给她做的玄色衣衫。 沈临渊往门外一看,果然,阿穆已经没有在外面了。 这临石居她总算是来去自由了,眼下她有件事,现在自由了正好去做。 沈临渊闭着眼,用心感受这这院子四周的动向,确定了一个方向,欲走,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沈临渊忽然睁开眼,看见来人一脸笑吟吟的看着她。 “莽撞。”桀宇一把拉开沈临渊,拉倒自己身侧,暮苏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她。 “沈姑娘,看来我不仅与你的先辈有缘,也与你有缘啊。”暮苏盯着沈临渊,温润如玉,笑起来也干净,看着沈临渊说话,沈临渊脸上竟然有染上了绯红。 “暮苏不要抬举她。”桀宇沉声道,手仍然扣着沈临渊的手臂。 沈临渊动,桀宇不动,沈临渊再动,桀宇仍然不动。 “小女子不知何处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放下尊手。”沈临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像个小女子,暮苏温润,不能再她面前失了礼。 桀宇不看她,就这么扣着她的手,沈临渊尝试给桀宇服软,无果,然后沈临渊向暮苏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暮苏看见,毫不犹豫的拨开了桀宇的手,将沈临渊拉了过来,桀宇神色未变,沈临渊惊讶,这她可从来不知道桀宇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你刚才如此莽撞,是要去哪里?”暮苏看桀宇不说话,自己率先开口。 “岁宁呢,乔歌呢,你都把我放了,他们俩你也应该没在关着了吧。”沈临渊眼睛一转,忽然问桀宇。 那件事,暂时不可说,不过岁宁和乔歌她也要见见,谁知道在桀宇这里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桀宇皱眉,差点要把这两个小东西给忘了。“往西直走,尽头处的院子。” 沈临渊得了消息,和暮苏打了个招呼,径直离开。 “这丫头,还是这样,一点都没变。”暮苏忽然笑道,桀宇听了这句话,一时间怅然若失。 变了,变得太多了。桀宇在心里默默的说。 “不想着去控制,也许我们应该尝试着顺应天命,做了那么多,剩下的就应该交给天意了。”暮苏看着桀宇,眼中流露这某种情绪,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没有人能和他们一样,惺惺相惜。 “你是神啊。”桀宇看着暮苏,眼里流转的,是相同的情绪。 “是啊,我是神。”暮苏嘴边漾出浅浅的梨涡,她是长在月出之处,所以省上带了一种莹莹如玉的公子气度,笑容,眸光,皎洁如月。 是啊,我是神,又能如何。 桀宇和暮苏相视而笑。 他就是神,人间供奉的香火,就是供奉给他们眼中的“天命”而天命,就是神有所命。 然而神亦有命,久离神君之所以被第一代天庭所看中,就是妄图窥探神之命,另一种天命。 桀宇听从过天命,所以他多活了一次,然而生死的速度总是追不上天命要求的速度,所以,第一世,得而失之,第二世,得之复失。 人生总是不得圆满。 这一切,暮苏看在眼里,但是他是神,又能如何。 暮苏想规劝桀宇,对于天命之事,不必如此执着,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执着。他追着桀宇这一千多年,其实就是想看一看结果,看一看桀宇所追求的结果,从前东海之滨故事的结局,是暮苏最牵挂的事。 他在祝融身边修炼,这么年也算是看遍了人间烟火,但是有一团火一直燃烧在他心中。 当年有个姑娘跑到祝融处,求神火火种,祝融不允,那姑娘就把心思打在他的身上。她说,有了这神火,就能酿好酒,等她功成,就送他一坛好酒,于是他就屁颠屁颠去向祝融求情,给她求得神火火种,但这坛酒,一直没有兑现。 后来,听说此人是北天境下一任北天君,也是昆仑之主。 往事恍然如梦,暮苏等这坛酒久矣。 沈临渊往西走了一段路,离开了桀宇的视线,忽然换了方向,朝竹林走去,她想看看那个人,还他一个东西。 沈临渊在附近绕了绕,挠挠脑袋,这个竹林,和她上次看的时候有不同了,不仅是不同,这整片竹林竟然不见了。 沈临渊仔细一看,湖中仍有倒影,但在她眼中,这竹林就是没有了。 沈临渊将石头扔了进去,石头落水竟然没有溅起水花,也没有落水的声音,沈临渊蹲下来,将手伸了进去,手没进水里,她感受到凉意,但是手拿起来却没有水的痕迹。沈临渊毫不迟疑,直接往水中一跳。 来者是沈临渊,扶桑硬生生收住了这一剑。 “你不想活了?”扶桑看了看竹林头顶的水面,试探性问沈临渊,面具下皱起了两道好看的眉。 “好好的,怎么不想活了?”扶桑剑再次出鞘,剑气披向前方的竹子,而沈临渊仍然躺他的脚下。 扶桑仔细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姑娘,刚刚还睁着眼睛,忽然就闭上了。 扶桑搭上沈临渊的脉搏,这是被活活吓得晕了过去。 扶桑往沈临渊的眉心注入了一道灵气,沈临渊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探上扶桑的面具,扶桑浑身一僵。 沈临渊手一触到扶桑冰冷的面具,立刻回了神,她还活着! “我说,你这练剑就不能在上面练吗?”沈临渊幽怨的问了一句。她现在就想躺着,屁股被砸得太疼。她现在注意到了这竹林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只是从地面上整个的挪到了湖里。 “这地上多好啊,方便,你看你这湖里阴暗潮湿的,不利于这竹子的生长。”沈临渊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在地上说道。 扶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何事找我?”扶桑沉默良久,忽然问出这句话。 沈临渊觉得不对,自己找他,从来都不是有事相求,难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给他留下了坏印象。 “来过境主府那么多次,竟然不知道这湖是假的。” “这世间阴阳有序,时不时颠倒一下,才符合阴阳的变幻。”扶桑难得的解释道,不过沈临渊却更加觉得高深莫测,一个能将一片竹林连根拔起,那这个阵法一定有其可取之处。 沈临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扶桑,这是一个她高攀不起的阵法,术业有攻,虽然她学医不成,但是也是专注学医多年的人。 “那我要怎么回去?”沈临渊看着离湖面遥远的距离,这段路,下来不容易,想要上去就更不容易。 “爬回去。”扶桑的眼神与神;临渊同步,看着遥远的湖面,然后冷静的说了一句。 沈临渊看了看四周一望无边际的湖面,近乎绝望,这里连光滑的墙壁也看不见一堵。 “对了,你怎么来的,你不想活了,来跳湖?”桀宇一连串问出几个问题,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我探了探,发现湖面是虚的。”沈临渊做了个无奈状,表示自己也是偶然发现,出于好奇,就往下蹦。 “我是来还你东西的。”沈临渊忽然想起所行的目的,拿出腰间精致的匕首,交还给扶桑。“这是杀人的东西,我不想用。”沈临渊的理由很简单,这匕首放在腰间,虽然精致但是总是带着一种杀戮的感觉,她现在平生出许多情绪,看见这匕首时心中的暴戾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她不想做个嗜血的人。 “你知道这支匕首叫什么吗?”扶桑没接,反问沈临渊,“此匕首名曰孰湖,是我扫尘,收拾出来的东西。” 扶桑舞剑,沈临渊在一旁看得出神,身边竹叶纷飞,有几片竹叶飞过沈临渊的眼睛,沈临渊忽然感觉到刺痛。 “孰湖是保护之刀,不是杀戮,你带着它要安全一些。” 扶桑手中的剑挑出匕首,匕首像是有生命一样,与扶桑的剑对抗着,在空中刀剑之声,毫不示弱,这孰湖是只好匕首。 另一边的阿穆,已经开始整理请贴了,才是真正的境主府之宴,请的都是涯安境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三界六道的宴会过了,那些被宴请的宾客,不过是警告三界六道那些想动手的人,这涯安境有主,不仅有主,他们想动手的对象是也是境主府的人。 第二场宴会要开始了,这才是真正的境主府之宴。 第七十二章 高深莫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和乔歌已经在院子里待了几天,等到阿穆给她们送来新的衣衫,通知他们开宴的时候两人郁闷的心情终于缓解了不少。 沈岁宁甚至严重怀疑桀宇带回来的从头到尾只有沈临渊一人,她和乔歌只不过是顺路带回来的罢了。 沈临渊还在湖底。 “境主府的宴会阿穆和阿锦都去了,你怎么没去?” “你的宴会,我为何要去?” 沈临渊脑子里的某根弦忽然搭在了一起。 桀宇的宴会从始至终就是为她而办,他是要告诉三界六道,她沈临渊和沈家有境主府护着。 境主府为什么要护着她呢,看她当日的衣裙与桀宇相对,分明就是配好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难怪她坐在末位的时候桀宇忽然面色生寒,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在别人眼里已经成形,偏偏她这一坐又显得扑朔迷离了。 宴会没有邀请沈家人,涯安境中但凡能成为境主府座上宾的人都已到齐。 乔老爷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沈岁宁。 霍家家主看了乔老爷一眼,眼中露出了不屑之色,谁都知道乔家欲与沈家结亲,如今沈岁宁这个点还没来,怕是沈家在涯安境的位置要被颠覆了,从前人家都觉得乔家与沈家结亲是高攀,毕竟沈家在涯安境只有行医这一项职务,空有名头,而没有什么十足的本事。 乔家家主淡淡扫了霍家家主一眼,霍家家主挺直了腰杆,虽然内心有些没有底气,但乔家家主惧内,涯安境众人皆知,这惧内的人,他有什么好怕的,他们霍家,在涯安境也不在乔家之下。 顾家家主看这二人,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顾家主在涯安境有几分威信,又以暴脾气著称,最看不惯人家勾心斗角,在他眼里,涯安境之人,都是神祗血脉,往深了说,都是一家人。 此刻顾家家主一拍桌子,霍家家主就收敛了心思。这顾家家主,脾气暴躁,但又极讲理,刚才是他先挑事,要是再不消停,他毫不怀疑顾家主会一巴掌直接给他抽到脸上,毕竟这涯安以武闻名的,也就只有顾家。 乔家家主心中犹疑,他知道沈家大小姐同境主府有往来,如今境主府之宴,沈家未到,是不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顾家家主看了乔家家主面色不虞,还当是霍家家主说的话被他放在心上了,不过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十几年前,乔夫人刚刚进乔家的时候,乔家长辈就曾经因为乔家主惧内的事痛心疾首,他念及年少时的情谊,特来相劝,结果刚说明来意就被乔夫人赶了出去,关键是乔家主还乐见其成,这么多年,每年几次,他都觉得这乔家主,是毁在乔夫人手里了。 好好的一个人,涯安境英才,怎么就成了惧内的无用之人了呢,他都觉得替乔家主委屈。 乔歌和沈岁宁在门口看了一阵,没敢进去,倒不是因为乔家主,而是因为顾老爷。 “他家有个小女儿,他家夫人每次见我都格外欢喜。”乔歌在外面同沈岁宁说起这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阿爹惧内的名声一传出去,涯安境众位夫人对他都是虎视眈眈,寄予厚望,都希望乔歌能和乔家主一样,好掌控,是个好夫君,纷纷提自家小女儿留意着。这顾家家主虽然看不上他阿爹,但是顾夫人却把乔歌物色给了自家小女儿。 “那你就娶啊,顾家千金,还能委屈了你?”沈岁宁也是不能理解乔歌。 “沈岁宁,你不能这样,趁你和我还没有培养好感情,就把我推给别的姑娘。”乔歌哀怨的看着沈岁宁。 沈岁宁被乔歌忽然间的哀怨吓得手忙脚乱,差点就跑到宴会众人视线里去了,乔歌赶紧将沈岁宁拉回来,他比沈岁宁矮了半个头,身量也小,但是胳膊竟然还算有力。 “我阿娘说了,我只能娶你,我阿娘只认你一个媳妇,别的她都不喜欢。”乔歌郑重的对沈岁宁说,“顾家家主以前劝我阿爹冷落我阿娘,制造他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搞得我阿娘成了世人皆知的悍妇,我阿娘到现在还埋怨他呢,怎么可能让我娶他家女儿,我阿娘从始至终就只喜欢你。”乔歌偏过头,一边看着他阿爹在宴会上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声的对沈岁宁说。 沈岁宁对乔歌口中乔夫人突如其来的爱意弄得惊慌失措。 “沈岁宁,你阿姐呢?怎么没看见你阿姐。”乔歌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沈临渊的身影。 沈岁宁也没来得及计较乔歌刚才的话,也凑过去寻找沈临渊。 “谁啊!” 忽然,后脑早了一个暴栗,乔歌怒回头,突然看见沈临渊放大的脸带着笑意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后。 沈临渊笑得不能自已,还对沈岁宁眨眨眼,意思是沈岁宁,这个自诩你未婚夫的男人的娘亲是真的爱你哟。 沈岁宁心领神会,顿时对乔歌黑了脸。 沈临渊身后跟着的两个桀宇和暮苏也面上含笑。 “孽子!”乔家主听见乔歌的声音,出来一看,看见是乔歌之后脸都黑了,尤其实在看见沈岁宁看乔歌的眼神都冷漠了的时候,脸更黑了。 没出息的儿子,他下了血本,把乔歌送到沈岁宁身边,没想到乔歌这么不争气,这个儿子,连他年少时三分之一的风采都没有,跟了沈岁宁那么久,硬是没有一点改善。 命里都给他配好了八字,怎么他就这么不争气呢,乔家主越想越怒,这年头,养子不易哪。 沈岁宁乔歌已经暴露了,沈岁宁索性直接进去了。 沈岁宁进去,直接坐在了左边的首位。 这首位,没有人坐,众人开始都好奇,这个位置谁有资格坐,没想到沈岁宁来了直接就做了上去。 霍家家主脸一黑,还以为沈家失势了。 乔家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乔歌挪挪挪,总算挪到沈岁宁身边,坐下。 沈岁宁没有与他说话,乔歌就为她斟酒。 看在乔家主眼中,对儿子的表现十分满意,但是顾家家主一看,手中的动作顿时滞了滞,这乔家,两代人惧内,也算是薪火相传…… 他还是觉得要赶紧回去阻止自家娘子,不要把自家小女嫁给无用的男人。 沈岁宁和乔家主一直往外探头,尤其是岁宁,看了几遍之后已经面露不耐烦之色。 这是,传说中涯安境公子忽然登场,随行的,还有一个沈临渊和暮苏。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 众人对桀宇的了解也仅限涯安境中寥寥的八个字,如今人真真实实的坐在他们面前,他们内心中只有惊愕。 乔家主已经见过桀宇,听闻涯安境工资现身,与沈临渊走得近,他刚才建了桀宇和暮苏,一是没分清哪个是桀宇,如今见桀宇走在前面,算是确认了桀宇的身份。 “你看。”乔歌戳了戳沈岁宁,叫她看沈临渊玄色衣衫的下面,明显沾了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桀宇身上,还没有人关注到沈临渊。 “没和我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你阿姐是不是承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乔歌接着和沈岁宁搭话,暗中又挪得离沈岁宁更进了几分。 沈岁宁皱眉,一方面,沈临渊那里她也担心,另一方面,乔歌离她的距离确实有些过于接近。 “我听说人间的高门大户都有自己的规矩,还会滥用私刑,那些求救无门的普通老百姓,就在他们的欺压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沈岁宁仔细听乔歌给她分析,人间的事,总能以各种小话本,被买办们带回涯安境,幼时人家的故事她也听别人形容过。 沈岁宁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做了家主,就是要保护阿姐,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如果阿姐在涯安境过得是这种生活,她一定要帮助阿姐。 沈岁宁已经无心再听乔歌给她分析了。 沈临渊站在桀宇身后面无表情,桀宇在身侧给暮苏设了座位,只有沈临渊一个人站着。 涯安境各位家主都在向桀宇阐述自己家族情况。 众位家主其实心中是有愤懑的,毕竟涯安境没有外人,除了神族遗脉,这里没有外人,桀宇是唯一一个外人,但桀宇成了涯安境境主。 这一点,今天的各位家主都想不明白,但是家主令上规定了的,他们除了执行,别无二路。 这是大家共同的默契。 这种默契没有人有勇气打破,谁破,谁就相当于踏出了涯安境,从此三界六道,再不受涯安境庇护。 但是这种默契也在等待人打破。 沈岁宁犹豫了好久,在转身见到沈临渊手上的伤口时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拉起沈临渊就朝外走。 桀宇和暮苏对视一眼,搞不清这小孩要做些什么。 乔歌见沈岁宁动作,也不看乔家主,站起来,看了看四周,对桀宇投了一个愤恨的眼神,追着沈岁宁的脚步就跑了出去。 乔家主楞了一下,忽然笑容满面,迎来顾家主不解的目光,瞬时间眼里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聪明人最适用的还是这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一眼就足够各种聪明人猜上许久。 第七十三章 宿命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以为沈岁宁是遇到了什么事,没有问她,跟着她跑了出去。 沈岁宁终于停下来,沈临渊看她一脸的愤怒,正欲问,沈岁宁就先开口了。 “阿姐,你前几次在境主府也是这样的吗?”沈岁宁取出自己随身的药,拿过沈临渊的手,在上面洒下了药粉,沈临渊这才注意到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伤得这么严重。 她好不容易从湖底爬出来,正坐在湖边把玩着匕首,不小心自己把自己划了一道,看见远远过来的桀宇和暮苏,赶紧将手藏了起来,没想到给沈岁宁发现了。 沈临渊意识到沈岁宁突然失控是因为自己手上的伤,赶紧安抚了一下她。 沈青云的死,到底是给岁宁留下了阴影,其实不止岁宁,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沈临渊心想。 沈临渊在境主府的日子,被梦境折磨得要少一些,但心中的挣扎。从未变少,沈临渊清楚,那是另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她的,但就算竭力控制,也控制不住那种感觉对她身心的摧残,夜里的时候,倍觉痛苦。 “我在境主府很好,岁宁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用匕首划到的,我又不是人人可欺之辈,岁宁你多想了。”沈临渊叹了口气,有了几分姐姐的样子,扶着沈岁宁的肩膀,“岁宁,你这是关心则乱。” 沈岁宁茫然地看着沈临渊,忽然清醒过来,她是和乔歌被关了几日心中还有紧张的情绪,而乔歌刚才无形之间给她传递的信息,又让他把自己带入了更加紧张的情景,冷静下来回想,她刚才是乱了方寸,作为一个家族的第一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沈岁宁!”乔歌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沈岁宁皱皱眉,在境主府她的情绪太紧张了。 “阿姐,我们走吧,这境主府咱们不待了。”乔歌拉上沈岁宁的手,就要走。 沈岁宁甩开乔歌的手,“我们回去吧。” 沈临渊静静的看着沈岁宁与乔歌,乔歌的性格安抚不了沈岁宁,她有点担心,不过反正沈家按照沈家阿公们的要求,岁宁未来的夫婿是要入赘到沈家的,这样的话,这一家之主永远都是沈岁宁,难得乔夫人通透,这样也非要沈岁宁这个儿媳不可。 暮苏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和桀宇示意了几次,表示要出来看看,桀宇都无视了。 片刻之后,沈岁宁又拉着沈临渊回来,乔歌依旧挪到沈岁宁身后。 “哎哟!”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乔歌这里,沈岁宁面不改色的吃着菜,境主府存在了几百年,他们是境主府在涯安境第一次宴请的宾客,也是算得上荣幸的。 乔歌倒在地上,抱着肚子。 某个没有人太关注的时刻,乔歌低调的往沈岁宁身边挪,近一点,近一点,在近一点,然后沈岁宁蓦然出脚,一下踢在了乔歌的肚子上。 乔家主心疼的看了一眼乔歌,心中心疼,面上却不显。 儿啊,为了你能娶到沈岁宁,能长命百岁,阿爹没意见! 沈临渊努力憋住自己的笑。 “果然,临渊姑娘性格和我认识的那位故人一样,真实可爱。”暮苏看了沈临渊好几眼,终于在沈临渊憋不住笑出声的时候说了出来。 故人?沈临渊觉得暮苏口中的故人应该就是那位神祗,不过既然是那位神祗,这里的后人多了去了,沈临渊不喜欢被这样夸赞,不过也没说什么,暮苏是谦谦君子,没有故意抬举她的意思。 阿穆突然在桀宇的右侧暮苏同样的位置增设了一张坐席,那里本就是她之前站的位置,沈临渊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暮苏抬举她了。”桀宇嘴角有了一个弧度,对暮苏说道。 这场宴会,除了沈岁宁与乔家主,其余人都心惊胆战,毕竟境主突然露面,大家心中都会慌上一慌,沈岁宁的心思全在沈临渊身上,时刻关注着沈临渊与桀宇,而乔家主,更是在乔歌和沈岁宁一起出现之后就没有心思在管别的事,一心只为孩子的终身大着想。 全场下来,桀宇连看都没怎么看他们,沈岁宁心中也不解,难道境主府费心筹办一场宴会只是为了给她证明,也是证明她与桀宇真如涯安境传言,关系匪浅。 …… 沈临渊是被阿锦从床上拉起来的,她因为梦境的的事,她夜里常常睡不安稳,此时此刻,是暮苏来找沈临渊,阿锦才将她从床上挖了起来。 “要见你的是暮苏公子啊。”阿锦已经重复好几遍了,沈临渊睁开眼就问一遍。 “叫他回去就好了嘛,什么时候不能见,非得现在见。”沈临渊努力睁开眼睛抱怨道。 阿锦趁沈临渊意识不清醒,给沈临渊带上了她新做的丝带,绑在头发上很是俏皮。 “暮苏公子是来向你告别的。” 沈临渊已经闭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暮苏,你找我何事?”沈临渊一出来就看见在院子里等她的暮苏,看这样子应该等了有一段时间了,沈临渊掐了自己一把,一下给自己疼清醒了。 暮苏注意到了沈临渊的小动作,在心中暗暗发笑。 “我初次见临渊姑娘,就觉得得临渊姑娘像极了我的故友,这也算是缘分,让我在临渊姑娘身上看到了血脉的传承,我自觉你有缘,欲将此物赠你,还望临渊姑娘能够收下。” 暮苏拿出来的是一个火红的吊坠,沈临渊一握,手里立刻温暖了起来。 “多谢暮苏。” 暮苏拿出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沈临渊没有犹豫,收下了,看见暮苏,她似乎能想象到她那遥远的先辈,能结交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福泽后人,那那位先辈该是怎样的风采。 沈临渊收下吊坠,暮苏眼睛里都有了一层笑意,眼睛明亮澄澈。 “后会有期!”暮苏转身,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算是祝福,“常喜乐。” 他动辄就能更改人界许多人的命运,而有的人,与他一样,生来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呢,这一世,常喜乐。 他是神,但是有什么用呢? “道过别了?”桀宇在外面等他。 “道过了。” “现在还不是最后的结果,不是吗?”暮苏忽然对桀宇说了一句,二人相视一笑。 暮苏和桀宇的身影渐远,然后只剩桀宇一个人,暮苏来这涯安境一趟,不过是想来看看桀宇以命相搏的结局。 沈岁宁回到沈家就进了北楼,这一次,乔歌又回到了最初的权限,一楼是他的,不包括楼梯。 乔家主回到乔家后,发现乔夫人指挥着乔家的伙计,站在瞭望台上,做好了一切的防御,另外几位家主也是。 尤其是霍家家主,当日到家之后,立刻被吓得腿软,倒在了地上,他在外养的小妾被别人搬到他家中的床上,他的妻子已经昏迷,手就搭在小妾的身上,而那小妾已经浑身冰冷。 霍夫人醒来看到这个场面,立刻又被吓得晕了过去。 “公子还是太仁慈了。”阿穆突然出声,这种人,刀不架在脖子上不知道疼,公子这样恐怕是吓不退他。 “涯安境的第一代人或许吓不退,但现在这一辈,就不一定了,连灭族之仇都能忘记,贪婪而愚蠢。”桀宇淡淡的抬起头,“不过,涯安境的血,我都尽量不沾。” 霍家家主之辈,在桀宇眼中,不足为惧。 “他与神界暗中来往,就该死。”阿穆神色中还带有愤怒。 从前的事,他有耳闻,现在他是守卫涯安境的人,神界屡次侵扰涯安境,这不是在显示他的无能吗? “神界和他有联系的,不过就是那几个心中有鬼的,既然他们还能在涯安境叫嚣,就说明这些年,他们夜里恐怕也有当年那些人的影子。”桀宇说着,嘴角突然出现一抹冷笑,有人跳出来才好,没有人跳出来那当年的始作俑者他就揪不出来。 桀宇看了阿穆一眼,阿穆立即应声出去。 这场宴会耗费境主府的人力物力,会是虚张声势吗。 沈临渊拿着暮苏送给他的吊坠研究,这吊坠不知道什么东西制成的,只要握着它,浑身都是温暖的。 “你喜欢啊。”扶桑的剑停在沈临渊额头前。 “喜欢啊。”沈临渊捧着吊坠,已经系在脖子上了,她是十分喜爱。 “拿人家的东西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扶桑的剑劈落竹叶,沈临渊好奇,这里的竹叶似乎总也劈不完。 沈临渊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回个礼,下次有机会再见她一定要回个礼,为了这个吊坠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是不愿意的。 “你整日在这竹林里,你要找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沈临渊忽然想起那个已经成型的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的上用场。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她走了多远,都还会再回来,这是宿命。”扶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透过面具,能看见扶桑最真实的的只有眼睛。 沈临渊发懵,这世上人人都有宿命,她怎么觉得自己同时承受着两份宿命呢,睡着一份,醒着一份。 第七十四章 苏醒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橘灵在涯安境离去之后没有回神界,仙约不可违,这一点她很清楚,不达目的,回去。 虞幕派了平九星君来寻橘灵,了解宴会经过。 橘灵回了古刹,一直没有出来过,这古刹经过那场大火,原来的东西基本上已经烟消云散,平九星君和橘灵在古刹盘桓的那段时间好不容易寻找到蛛丝马迹。 “我最近推测出一种可能,可能需要你的验证。”平九星君看着橘灵,巨灵眼中闪烁这光,看这样子,这个办法并不是向她所说的推论那么简单。 平九星君知道橘灵需要什么,他身上若有什么橘灵特别关注的,也就是他的天命盘了,毕竟他算是久离神君亲手教出来的。 橘灵用平九星君的血,画出一个阵法,天命盘放置在其中,以血为引,天命盘与阵法开始有了回应,天命盘上的指针不停加速,平九星君看得一惊,这不是天命盘失灵,而是开启了他真正的作用,这个天命盘是从久离神君处传承而来的东西。 平九星君眼睛睁得老大,与天命盘产生了共鸣,脑子里的灵智似乎有一瞬间可以洞察天机,通透明亮,下一刻就恢复黑暗,平九星君一口血喷在天命盘上,顿时面色苍白。阵法被血所破,天命盘停了下来,指针摇摇晃晃,又归了位。 “这个阵法不完整。”平九星君擦掉嘴边的血,平静道。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已经预先演练过,只缺天命盘和你们天命一族的血了,怎么会是这样。”橘灵睁大眼睛气馁了,她以为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告知她这是个残局。 “你在涯安境得到了什么消息?”平九星君调息了一下,开始进入正题。 “哼,我们要杀的人,有境主府护着,人家是在警告我们,境主府有主,不是我们随便来去的。”橘灵想起当日的境主府之宴,分明就是摆给她看的。 “境主府何惧?”平九星君听橘灵语气不善,突然一问。那个孩子,身后顶多有个冥界撑腰,这个是他算准了的。 “境主府不足为惧,但是宴会当日,境主府来的除了冥界第一狱狱主,还有神界的暮苏神君。”橘灵眼睛眯了眯。 这两位都不好惹,一个直接代表了冥界,还有一个,身后是祝融,而且没有祝融,暮苏也还是还是上古时候的神,如今能有几个。 “放虎归山,其必为患。” “管它是虎还是患,这涯安境,我得罪定了。”橘灵手轻轻在平九星君伤口上一划,伤口愈合,再不见血。 平九星君没有阻止,久离神君的元神在涯安境被拘禁在一尊佛像当中,这道坎,他也过不去。不过这窥天命之术,他暂时是动不了了,窥天命是一种共情之术,刚才那一变化,他受了损耗,难怪当年久离神君自己习得窥天命之术后还只是教他天命族的基础术法,这世间的术法,原不是人人都能够掌控的。 那当年久离神君为了第一代天庭,频繁窥天命,应该受了较大的损耗,最后殒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境主府。 沈临渊突然睁开眼睛,将匕首一下扎到墙上。她无法控制自己,这才是夜晚最真实的状态,每个夜晚都受尽折磨。 扶桑从黑夜里来,点了沈临渊的额头,沈临渊平静的睡了过去,额头上还密布着汗珠。 刚才看沈临渊的眼睛,里面都是愤恨,扶桑从里面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和沈临渊应该受着相应的痛苦。 扶桑走后。沈临渊睁开眼睛,露出邪魅一笑,然后又沉沉睡去,头发贴在额头上,在十足的疲惫中睡去。 阿锦从暗处走了出来,擦擦沈临渊额头的汗,她听沈临渊叙述过,桀宇明明可以迅速破掉的阵法,却有能力将沈临渊弄成这副模样,阿锦叹了口气。 “你啊,为什么命运总是能找上你呢,你已经遭受过那么多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你来了,阿锦愿意帮你。”阿锦拨开沈临渊的头发,怜惜的抱抱她。 “这个女孩儿不爱哭,所以,不好的都放过她不行吗?”阿锦先留下眼泪。 扶桑走出去,才发现嘴唇已经被她咬到发白。不过,今夜,还会有人不好过。 他就在悬岭,这悬岭,应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的。 悬岭,此时相柳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这是代价,一千五百年前的种种,在他们心中,没有人能做那场屠戮的幸存者,他不行那沈临渊也不行。 “扶桑,我都说了,这是命,她的命是她的命,你也有你的命,谁都不能幸存,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就是想求一个结果,这是堕神之力,你以为你能帮到她吗?”相柳躺在地上,胸膛不停地起伏着,额头上的堕神印时浅时深。 扶桑在努力辨认,眼前这个到底是神将相柳,还是堕神相柳。 “扶桑,这是北天境人的命运,你看,整个北极麟都在这里,他们都活在黑暗里,她必须要回来。”相柳喘着粗气,指着墙壁上的壁画,这壁画,才是北极麟精兵之所在,“他们需要光明,而光明,这有她能带给他们。” 扶桑一剑劈下去,里相柳所在的地方只差半寸,相柳眼睛也没眨,扶桑不敢对他动手。 “我们都在黑暗里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扶桑眼神喋血。 “放过?扶桑,是她不放过自己,骨子里的仇恨是她磨灭不掉的,一千五百年前她绝望赴死,就已经将自己同北天境捆绑在了一起,北天境就剩我和她了,你看,我能放过我自己吗?”扶桑何尝不知,神界已经欺压到涯安境,她骨子里的仇恨,必须要用血来洗涤,倘若她有苏醒那天,可能相柳的现在就是她的明天。 唤醒她的从来不仅是相柳的阵法,还有她深入骨髓的仇恨。 “若有那一天,我和她一起永坠黑暗。”扶桑轻轻开口。 扶桑身上的气息更加冰冷。 相柳已经爬起来,坐上主位,手颤抖着了一杯酒,对扶桑的背影,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你有什么可挣扎的呢,走到今天,不就是为了等她苏醒吗,就快了,就快了……” 扶桑归来,阿锦在屋内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了压抑。 沈临渊躺在床上,气息绵长。 这个夜总算平静了,不平静的又要来了。 这一夜,暮苏从神界来了东海之滨,夜里的海水依旧可见波光,月亮映在海面,如此幽静,远处一个仙子的绰绰约约的踏着海面而来,暮苏远远的拱手。 “你去见过他们了?”羲和女神声音先传到了暮苏耳边。 “见过了,他们不好。”暮苏犹豫了一下,说出他眼睛里见着的最直接的结果。 “好与不好他们才知道,外人不足道也。”羲和女神停在暮苏身边,和暮苏一样看着这被黑夜侵占了的东海,海面跳跃着月亮的光。 好与不好,他们才知道,这也还不是最后的结果不是吗? 当年的事情,他们都是旁观者,有多么不容易,他们看在眼里,偏生神写了无数人的命,写不了自己的命,即便有尊神守护,依然无法抵抗天命。 沈临渊的梦里,有人在同她讲天命,冥冥之中,有一些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看不见人,但是那声音却很熟悉,仔细一听,竟和她自己如出一辙。 不过那声音是疯魔的,有人在教她逆天。 沈临渊在睡梦中轻轻蹙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她清晰的知道这是梦,但是这个梦,不可控,等她醒来,这些感觉就会留在她的身上,她想反抗这个和她讲话的人,却被扼住咽喉。 “沈临渊,你只能顺从。” 她在挣扎,但是无果,只能用手护住自己的咽喉,但是那种窒息的感觉仍然没有消散,或许沈临渊仔细看,就能发现,扼住她咽喉的,其实就是她护住自己的双手。 另一侧,沈岁宁突然从梦中惊醒,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难受。 就是入骨之痛,为什么而痛她也不知道,只是宛如抽筋剥皮,疼得不能自已。 她捂住胸口,进了密室,她总觉得有东西,正在离她而去,而且,她沈岁宁留她不住。 文无上面沈临渊的名字还在,沈岁宁暂时放下心来,她隐隐感觉,现在的一切,与她的阿姐有关,沈临渊在做些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沈临渊所承受的有许多是与她有关。 悬岭两次的意外来得不寻常,而沈临渊这段时间又经常待在悬岭,还有那颗释缘石,沈临渊承受的太多了,她是年少,却不是傻,沈临渊南侧之行应该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既然如此,“阿奶,就让你看看现在的岁宁吧。”沈岁宁脸变得冰冷起来,这个沈家,最该有所承受的使她这个家主,不是吗? 天一亮,沈岁宁就来了议事厅。从断肠草之事过后沈岁宁就没有再来过议事厅,这是沈临渊的要求,不顾今天是她主动来的,而且,议事厅中的阿公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七十五章 不同之处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大阿公见沈岁宁走进来,浑浊的眼眸忽然变亮了许多。 沈岁宁不会平白无故连夜叫乔歌通知议事厅中议事。 沈岁宁走进来时脚步坚定,像极了她第一次走进一事厅,那时候她手里还拿着文无令,如今沈岁宁负手,就这么来,大阿公感慨,这一代的家主,终于成长了。 境主府之宴,沈家无人出席,家族中人心惶惶,宴会过后才有人传来消息,沈家家主沈岁宁与沈家长女沈临渊共同出现在境主府之宴上,大阿公打量着沈岁宁,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姐妹二人不知道又在筹划些什么。 大阿公眼眸深沉,他想起当时那个赌,那个与沈临渊涯安境为赌注的赌,这一代的沈家继承人没有让他失望,该来的,就要来了,希望沈岁宁真的能支撑住沈家,在风云诡谲中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都传我沈家与境主府走得近是因为我阿姐沈临渊,诸位阿公觉得呢?”外面的传闻沈岁宁不理会,可是一直关注着,那些人,皆是因捕风捉影就开始损她阿姐的名誉,现在,她很不高兴。 “谣言止于智。”三阿公轻轻开口。 沈岁宁看了一眼,四阿公没有回来,她这四阿公,还真的愿意留在南侧,与她不靠谱的小叔一同监工,沈岁宁也觉得惊奇,不过更惊奇的还是他小叔真的能忍受四阿公跟着他那么久。 大阿公抬眼看了一眼沈岁宁,沈岁宁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家与境主府走得近,本就是因为临渊丫头,这有什么好令人置喙的。” 大阿公的话引起了沈岁宁的注意,这种话,大阿公是不会随便说的,既然说了,就有他的道理。 沈岁宁抬眸看着大阿公,大阿公没有躲避的意思,沈岁宁今天出现在这里,而四阿公来信,说沈临渊在南侧受挫,他就应该知道沈岁宁想要什么。 “哦?那大阿公且说一说,怎么就是因为我阿姐了?” 诸位阿公看着沈岁宁,从她的话音中,听不清喜怒。 二阿公掌刑罚,从沈岁宁和大阿公的对话中约莫猜出了一些事,不过他向来与族中其他阿公走得远,这才能掌刑无私,不过他看得懂,别人就未必了。 “临渊丫头与公子走得近这不是明眼人都知道的吗,公子都在临渊阁下榻多久了,涯安境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阿公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大阿公也皱眉看了看三阿公,他从前在族中就只负责作为长老在药垆中问诊,医术是沈家一等一的,其造诣,甚至已在大阿公之上,但家族中的事务,大阿公都尽量不让他参与。 性子耿直,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三阿公对病人执着,但如遇别的事,就不善动脑。 大阿公看向二阿公,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这不是我们必要探讨的,就不必费脑,去外面候着。”二阿公黑着脸看向三阿公,不会说话就少说,现在他也要跟着来外面吹风。 “大阿公何必如此,既然我把你们都请来了,自然有我请的理由,你这把两位阿公请出去,我想知道的事情大阿公你可能说不清。”沈岁宁在二阿公何三阿公出去之后才说道。 大阿公沉默,忽然道:“这些事他们都不如我知道得多,我活得久,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吧,这一代,也该有个结果了。”大阿公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岁宁,一时间坦坦荡荡,倒让沈岁宁不知道怎样开口了。 “你和临渊丫头去南侧找老夫人了?”大阿公先问沈岁宁。 沈岁宁点头,她说怎么大阿公一时之间变得如此通透,原来是有人传了消息。 难怪四阿公要留在南侧为小叔的药垆监工,沈岁宁眯眼,他就不怕自己什么时候就去南侧,拆了他的老骨头。 “老夫人怎么会与你们姐妹说这些,也难怪,一晃眼,青云都走了那么久了,你们是该长大了。”大阿公忽然笑道。 “临渊丫头执着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执着?”大阿公斜睨这沈岁宁。 沈岁宁有些不耐烦,那么久了,还没有进入正题。 “大阿公有话直接说。”沈岁宁做了个请讲的姿势,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她可应付不过来。 “岁宁丫头,你现在应该在你阿姐身边,好好的待着,这是你阿姐的宿命,不是你的。”大阿公轻轻开口,说得沈岁宁一惊,事情可能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 “我只知道,那人说的,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不只是你阿爹的十六年,还有你阿姐的十六年,如今境主府与临渊丫头走得近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当年临渊丫头出世,悬岭成了沈家独有的资产,因此冠了悬岭沈家之名。沈家的荣誉,本就是与临渊丫头共生的,如今悬岭两次出事,难道不算是预警?沈家将要为十六年的拥有付出代价,而临渊丫头,这悬岭与她,不知道……” “不必再说了,这只是你的猜测,我要知道的,我执着的不是沈家会不会因此付出代价,只要不是我阿姐的性命,我都给得起。”沈岁宁打断大阿公,强硬道。 难怪要叫二阿公和三阿公出去,大阿公此言,若用诸于战场,那就是扰乱军心。 “这与我阿姐与境主府走得近有什么关系?就要因为悬岭多事,你们就觉得这是上天示警要我阿姐性命,都说自己是神祗之后,你还信天?天可信吗?” “岁宁长大了。”沈临渊从外面拍着手进来,同行的还有桀宇。 “悬岭无事,沈临渊无事,你们坐在祠堂里猜测,何不进悬岭,自己去查看一番?”桀宇将沈临渊烂在怀里,神情倨傲,居高临下的对众人说。 他是涯安境的公子,涯安境的天,涯安境唯一一片天,既然大阿公信天,那就要好好信一下。 沈岁宁看桀宇的手正好揽在沈临渊的腰间,神色惊奇。 沈临渊顺着沈岁宁的眼神,看到桀宇的手,干脆利落的打了下去。桀宇收手迅速,沈临渊落了空。 “求人办事,还不给点利息。”桀宇忽然做了委屈的表情,沈临渊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桀宇这样的表情了,顿时怔了怔,好像自从做回了境主,就失了在临渊阁时的随意,虽然二人都没有戳破,但确实是这样,沈临渊和现在的桀宇相处起来,再也不像当时在临渊阁一样肆意,她内心仍将桀宇视作涯安境境主,那个在《涯安境志》上留了名字,生来桀骜,高于穹宇的桀宇。 桀宇忽然笑了,沈临渊喜欢这样的桀宇。 “我不是给过笛曰了吗?”沈临渊反问。 “那是保管,记住了吗?”桀宇脸凑到沈临渊眼前,闪着大眼睛道。 沈临渊又怔住了,这是她所认识的桀宇吗?眼睛好看,睫毛好看,鼻子也很好看。 沈岁宁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端倪,沈临渊和桀宇什么时候相处模式变成了这样?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沈岁宁在惊讶中找回自己,才想着问沈临渊,这时候沈临渊应该在境主府,毕竟当日可是桀宇亲自留下的沈临渊。 “问他。”沈临渊忽然一指,沈岁宁看见了桀宇。 沈临渊因为桀宇今天对她的态度,整个人都嚣张了几分。 沈岁宁看着桀宇。 “你阿姐说想念你,就送她回来了。”沈临渊呆滞了一秒,这个解释和在境主府的时候有些不同呀。 沈岁宁看向沈临渊,整张脸都带着笑意, “阿姐想念你,特意从境主府赶来。”沈临渊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沈岁宁也笑了,露出两个梨涡,眉眼弯弯,沈临渊又想往她脸上捏两把,一伸手,突然发现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沈岁宁的脸上颧骨都要凸出来了,沈岁宁明明才从境主府回来没几天,看这样,不是桀宇虐待了她就是乔歌没照顾好她。 沈临渊突然想起一旁的大阿公。 “临渊的事大阿公还是少操心为妙,临渊虽是长女,却不从医,受族规约束少,大阿公为岁宁分忧临渊就已经感激不尽。”沈临渊眼神微变,言语虽然有理,但实在算不上恭敬,眼神变得冷冽。 大阿公心惊,这临渊丫头一段时间不见简直让他大吃一惊,什么时候,他开始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感觉到强烈的怒气,而且,他不敢反抗。 桀宇微微垂眸。 沈岁宁因为临渊突然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是她不听话自己跑来的议事厅,阿姐却要对大阿公发怒。沈岁宁看向桀宇,却发现桀宇根本没有在看她。 “沈临渊和境主府之事,不劳大阿公操心。”大阿公走到门口还在疑惑,沈临渊忽然又来一句,大阿公气急,沈临渊是沈家长女,他是沈家阿公,有什么管得管不得。 他欲回首争辩,却感受到一种压迫,不知道是来自沈临渊还是桀宇。 但是沈临渊带给他的惊讶太大了,是有什么事,可以在一夕之间改变人的心性。 大阿公走出去,挺直了腰板,门口并没有他预先叫出来的两位阿公,等回到祠堂,才发现二阿公正在着手编写新的戒律,而三阿公早就背着药箱进药垆了。 第七十六章 归于笛曰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带着桀宇回了临渊阁。 沈临渊现在现在已经忘记她是怎么被桀宇忽悠回沈家的了。 桀宇从酒窖搬出了几坛桃颂,这些,都是他费心酿制的,当时暮苏跑来境主府,他给暮苏喝的也只是普通的桃花酒,不过暮苏应该也感觉到了,不然怎么会有他跑去临石居给沈临渊送礼一事了,名义上是送礼,实际上是提醒某些人,记得欠债请还。 桀宇一挑眉,看了沈临渊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吊坠,这是暮苏的籽,还当他将神火火种装进去自己就不认识了,送礼好歹送点拿得出手的,这个也拿来送,也不怕哪天有人跑到祝融处去指责他小气。 不过看得出来,沈临渊很喜欢这暮苏籽,挂上暮苏籽,竟将脖子上挂了多时的玉坠取了下来。 暮苏在神界,忽然耳朵一痒,谁说他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不过这次恐怕某人要看走眼了。 沈临渊回到临渊阁就先睡下了,乔歌派来伙计给她送的食物也就放在一旁,过些时候,桀宇将食物送到沈临渊身边,沈临渊是闻着香味醒来的。 说实话,活了这么些年,沈临渊也就跟着沈岁宁过了几天好日子,沈岁宁煮鱼汤一绝,她这个做阿姐的都是靠沈岁宁养活过来的,在境主府明明也被阿锦好生养着,但阿锦每每给她投食,都是煮粥,各种粥,红豆薏仁粥,莲子银耳粥,南瓜粥,连白米粥都给她煮过好多次,沈临渊严重怀疑阿穆爱慕阿锦是不是就看上了阿锦煮粥的手艺。 不过光是粥养不肥沈临渊的胃,但是却养刁了沈临渊对于粥的接受程度。 乔歌送过来的食物中就有一样是粥,沈临渊看都不看,最后留下那一样,就成了沈临渊从牙缝里省出来给桀宇的食物。 桀宇边喝边想,这境主府,什么时候是不是也要安排几个像样的厨子啊,要不然沈临渊以后恐怕得天天跑到乔歌家里吃饭。 沈临渊…… 沈岁宁夜里收拾东西,准备趁沈临渊没有注意到她的时候偷偷走掉,但门被忽然推开。 “沈岁宁,你又要去哪儿?”乔歌吃了一惊,他本来是想找沈岁宁说一说沈临渊的事,本以为借着沈临渊,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上来找沈岁宁,而不会被踹出去,但是他一推门,就看见沈岁宁在收拾东西。 “你越界了,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踹出去。”沈岁宁面色生寒,乔歌坏了她的事。 “你踹,你爱踹你踹,你要踹了我就在这里大声嚷嚷,说你要离家出走。”乔歌直接坐下,耍赖道,现在他是吃定了沈岁宁不敢将他大张旗鼓的赶出去,他既然来了,沈岁宁他是跟定了。 “你给我闭嘴,再吵我将你赶回你乔家。”沈岁宁咬牙切齿,这乔歌实在让她头疼。 乔歌果真放低了声音,下一秒,忽然低声问:“沈岁宁,你阿姐刚回来,你这是要去哪里呢?”乔歌开始他真正的目的,打探。 沈岁宁二话不说,提着包袱,拎着乔歌,出了门。 乔歌在沈家门口等到了沈岁宁,他是光明正大来的,沈岁宁偷偷摸摸来的,自然比他快。 还好沈家没有后门,乔歌笑了起来,对自己的决策感到无比的开心。这是在他见到沈岁宁身后牵着的马之前。 乔歌一见到马,就开始捂嘴,想吐。 “谁说骑马久了就不会晕马的,这都晕出阴影来了。”乔歌扶墙抱怨。 沈岁宁挑眉,翻身上马。 “沈岁宁,你要是现在走,我立刻大叫,让你阿姐来阻止你。”乔歌扶着墙道。 沈岁宁果然停了下来,乔歌又是趴在马上到的南侧。 沈临渊最近明显嗜睡,日上三干也没有动静。 桀宇坐在桃花树下,把玩着笛曰,沈临渊夜里惊醒了好几次,早上醒过几次,对梦境的内容又全然不知。 这样的次数明显频繁了。 这是前兆,桀宇知道,该来的恐怕就要来了。 沈临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远远的静立在门口,欣赏眼前这一场景,竟然有一刹那恍惚,好像这棵桃树下的人,她是曾经拥有过的,而且感觉心脏能与桃花产生共鸣,就这个场景,她该是熟悉的。 桀宇忽然咳嗽,沈临渊收回眸光,又若无其事的披着披风,走过来,桀宇是在等她,这是当时在临渊阁培养出来的习惯,沈临渊晨起要找桀宇,多半都是在这桃树下。 而人坐在桃树下,现在的沈临渊穿的是套湖蓝色的衣裙,是从境主府带过来的,从前沈青云还找裁缝来给她做,但沈临渊不喜女装,做的多半都是男子的衣衫,外间都知道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爱着男装,沈临渊今日穿了衣裙,头发柔顺的散了下来,只将前面的头发绑在后脑,看起来不那么凌乱,桀宇眼前一亮,沈临渊身上多了一种女子的柔软。 不过说起话来就没有那么柔软了。 “今天乔歌的饭菜还没有送过来。”沈临渊垂头,今天是乔歌晚了。 桀宇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沈临渊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沈临渊,什么时候都惦记者吃食。 桀宇在桃树下一笑,沈临渊觉得仿佛回到了她被囚禁的日子,那时候初见也是这样,不过见惯了桀宇做境主的样子,在来习惯他是桀宇,沈临渊一时间转换不过来。 沈临渊突然想到一句诗,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这是她在人界的时候听来的在,这时候的桀宇,应该就是那样。 桀宇忽然凑近沈临渊,掏出了笛曰。 “喏,还你。” 沈临渊接住,喜形于色,这笛曰,她很是喜爱,当时她以为是真的要交还桀宇了,心中难免惋惜,不过知道留不住,也就好多了。 现在桀宇又给她,她当然不会拒绝。 沈临渊将笛曰拿在手里,吹了一曲瑶桑顾,最近,她很爱这支曲。 桀宇闭上眼睛,盘腿而坐,静静地听沈临渊吹曲,乐哉乐哉,瑶桑之故。 瑶桑之故。 桀宇忽然抱起沈临渊,进了临渊阁,这一过程,桀宇的面色生寒,脚步却无比坚定,心中那么多年的坚守,都在瑶桑顾再次响起的的那一瞬间化于无形桀宇在内心挣扎,但是却脚步仍不停,沈临渊惊慌失措,现在的桀宇,她很不熟悉,无论是做境主还是做临渊阁的桀宇,他都很陌生,而且桀宇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难道是因为瑶桑顾? 沈临渊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因为桀宇抱着她几乎是将她禁锢在怀中的,她动弹不得。沈临渊愤怒,她知道要发生什么,在桀宇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出血,桀宇依然紧紧禁锢着她,没有松手的趋势。 “桀宇,你放开我,我是沈临渊,沈临渊,桀宇,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沈临渊被扔到她的床上,她起床被褥还没整理,如今躺下去,似乎还有几分温暖。 沈临渊躺在床上大骂,忽然之间,手一挥,一巴掌拍到桀宇脸上。 沈临渊躺在床上,刚才,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她和桀宇力量的悬殊,但是桀宇的隐忍她也看得清楚,这不是她熟悉的桀宇。沈临渊喘着粗气,桀宇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我知道你是沈临渊,对不起。”桀宇已经冷静下来了,没有动作,垂着头。 沈临渊将枕头一下砸到桀宇脸上。 刚才的桀宇,疯了。 沈临渊很惊奇,现在这种情况竟然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她长进了吗? 沈临渊发笑,躺在床上,额前细碎的头发贴着额头,刚才一刹那心中着急,竟然出了汗。 桀宇看着沈临渊,眼神汇聚到一起,沈临渊眸子明亮,而桀宇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发生的事在他心里一一闪过,他活了许多年,竟然控制不住自己,亦或者说, 他心中一直都有这样的欲望,只是这一刻,突然爆发出来。 沈临渊看桀宇的表情,各种变换,起来整理了衣衫,“吃饭!” 桀宇一直关注着沈临渊,看沈临渊忽然开门,乔歌的伙计已经等候多时了。 “吃饭!” 沈临渊又说了一遍。 她心中,其实也不平静,但是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难说得清,是慌乱,窃喜? 反正她的面色比桀宇镇静许多。桀宇打量着乔歌的伙计,沈临渊看过去,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北楼的人?”沈临渊面色骤冷,乔歌身边的伙计她认不全,但依乔歌对她很是逢迎,这种事从来都是亲自为之,不应该假手于人。 小伙计低眉,不语。 沈临渊看这动作便知这人是跟在乔歌身边时间已久,不过这神色,应该是瞒着什么。 “你饿吗?”沈临渊问桀宇。 “不饿。”桀宇看这样子,沈临渊应该没怒。 “你去北楼看看,岁宁和乔歌在干嘛。” 桀宇挑眉,沈临渊,现在对他是越来越不见外了,不过转念一想,有什么可见外的呢。 小伙计手中的托盘开始抖,桀宇眼疾手快的给他接了下来。 沈临渊满意的结果桀宇手中的托盘,走了进去。 “大小姐。”伙计忽然叫住沈临渊。看这样子,这里能说上话的也就是沈临渊。 沈临渊没有回头,径直去吃饭,给了桀宇一个眼神,桀宇也跟着进去,小伙计在外面,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决定在外面,等着。 第七十七章 许你放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乔歌趴在马上,吐得昏天黑地,沈岁宁并未因他而减速,她的小矮马奔波了许久,总算快到南侧。 离南侧药垆还有距离一段距离,沈岁宁忽然停了下来,乔歌总算抬起头,沈岁宁把他的头挪到半边,不要让乔歌惨白的脸对着她。 乔歌这张脸,久吐甚虚,看起来实在渗人,乔歌又把脸转过来,沈岁宁皱眉,又给他挪过去。 “你再转过来,我就把你扔出去。”沈岁宁小声在乔歌耳边说了一句,然后拍拍乔歌的脸,乔歌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岁宁这是要去哪儿啊?”沈流云持黑子,看似不经意的落下去,四阿公的脸立马就黑了,他布了好久的局,沈流云轻飘飘的就给破了。 “小叔的药垆建好了?”沈岁宁换了张笑脸,下马奔沈流云而去。 乔歌自己趴在马背上,惊慌失措,这马,他下不去! “沈岁宁、沈岁宁、沈岁宁……”乔歌有气无力的呼道,看着沈岁宁的方向,眼神幽怨。 乔小公子出来多久就吐了多久,第一次来南侧的时候,还给他含点药草,这次他自己跟过来,沈岁宁懒得搭理他,让他吐了一路。 沈流云默默的看了沈岁宁一眼,心下疑惑,这孩子,就那么想娶沈岁宁,莫不是觉得就这样活着太费劲,生活需要一点刺激。 沈流云默默的心里感叹,乔家不易,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独生子,偏偏就和沈家的姑娘杠上了,位高权重,心狠手辣,啧啧啧,沈流云摇头。 沈岁宁没有回头,权当听不见乔歌的呼叫。 “小叔药垆建好了吗?”沈岁宁见沈流云一度失神,再问道。 “哪里就建好了,这沈家二公子的药垆,总是要建得用心些。”四阿公收着棋盘上的子,答道。 “拆建药垆这工程费时费力,不知四阿公要拨多少银子才能建成?”沈岁宁转而看着四阿公,忽略掉一旁同情乔歌的沈流云。 “这药垆重建的确是个大工程,不过也不多,就两百两足矣。”四阿公皱眉,当时鲁莽了,这药垆重建的确伤钱。 沈岁宁侧目,看着沈流云,这两百两是真的不多,她以为沈流云同四阿公交好,拨款是要容易些。 “什么,两百两足矣,你是就想给我建个问诊室吗,沈家二公子果然是特别,连间卧房都没有。”沈流云听见这个数字很敏感,原来他就质疑,这药垆开工半个月,连材料都没有搬过来,只整理了残局,是工人消极怠工。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哪儿是什么消极怠工啊,分明就是成本都不够,建什么药垆。 沈岁宁抿嘴一笑,四阿公果然公正,不愧是掌管沈家财权的阿公。 “建间问诊室还不够?回沈家,沈家不仅有你的问诊室,还可以日日做你的二公子,在家钻研医术。这医术总要有人不断精研,才能进步,这才是沈家立足之根本。”四阿公继续收着子,淡淡的说。 “精研?诶,你在干嘛,你收什么收,今天这局算上我赢你一百局了,你别想着悔棋啊,落子无悔真君子。”沈流云发现的时候棋盘上只剩寥寥几子,分明满一百局他今天就能提早收工,不用监工了。 “你给我放回去!”四阿公毫无波澜的收着棋子,并未因沈流云的言语停下来。 “你今日怕是有事,这棋你今天是下不了了。”四阿公看了一旁站着的沈岁宁,再看看沈流云,沈流云会意,但心有不甘。 “今天这棋你先给我放回去,我记着呢,我不赢你一百局,今天我睡不着,你给我记着啊。”回头又到,“不知岁宁来南侧何事?” “我来看看阿奶。” “小叔也久未见你阿奶,我与你同去。”沈流云说罢,先上了自己的马,跑出几步,又策马回来,看着要走四阿公,“你别走啊,你给我监工,就在这看着,还有啊,你把我卧房的钱先给我补上,我这药垆建起来没有卧房,我就让菜菜跟你回祠堂。”然后不理会四阿公,转身跟上沈岁宁。 “你找你阿奶何事?”快到沈老夫人居所时沈流云忽然发问。 “小叔既然追上来了,不妨一起听一听。”沈岁宁轻轻说道,不喜不怒,没有情绪。 沈岁宁下马径直离开,沈流云无奈,把乔歌从马背上拎下来。 乔歌一落地,心里瞬间有了底,下一秒,就失重欲倒。 “阿福、阿福。”沈流云叫了两声,小女孩阿福跌跌撞撞跑过来,沈流云一把把乔歌扔过去,险些扑倒阿福。 “小叔,你快些进去吧。”阿福面上有些慌张,沈流云意识到不妙,赶紧进去。 沈老夫人自己抚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沈岁宁脸色平静,坐在下首。沈流云进去看了一眼,直接坐在下面,这里战况如何他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吃亏的恐怕是他老娘。 “阿娘,你那么大年纪了,别和岁宁丫头计较,这岁宁丫头虽然当了家主,可这不还是个孩子吗?” “我与她计较,你看她那样子是我在与她计较吗?”沈老夫人看向沈流云,心中怒意更盛,自己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蠢,就这个情景,任谁都能看出她吃了亏,就这蠢儿子,竟然以为是她在为难沈岁宁。 沈流云对沈岁宁挑挑眉。 沈岁宁大概懂了,估计是她那里又有什么东西被沈流云盯上了。 “阿娘,这些年你为难临渊丫头,我看在眼里,那时候有大哥护着,现在大哥去了,你竟然连岁宁也不放过。”沈流云对上沈老夫人的目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沈老夫人顺着胸口的手,速度加快了些。 “阿娘啊,你这都离开沈家了,在南侧住得好好的,怎么还想者她们姐妹的事,大哥的牌位就在你身侧,你这样让大哥情何以堪啊。”沈流云说得声泪俱下,若沈岁宁不知道沈流云的性情,恐怕也会觉得十分感动。 “阿娘……” “小叔,祖母未曾刻薄我,你何不坐下,静静旁观?”沈岁宁看向沈流云,这小叔,差点就将她糊弄过去了。 “对啊,临渊也未曾怨恨祖母待我刻薄,小叔何不坐在一旁,好好旁观。” 沈岁宁忽然站起来,看见沈临渊带着桀宇在门前下马。 沈临渊深深看了一眼沈岁宁,沈岁宁坐下,默默的喝着自己刚才倒的茶,看着向她求救的沈流云,眼含笑意。 “小叔,要不是岁宁那里没什么好东西,我差点就信了你。”沈岁宁用嘴型说道。 桀宇站在沈临渊身后,沈临渊眼神冰冷。 “你们既然都感兴趣,就都留下吧。”沈临渊看着沈岁宁和沈流云。 沈流云向沈岁宁投去目光,他该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 沈岁宁不看他,要不是沈流云进来,她可能就多一分机会。 “我第二次来了,老夫人还是没有话对我说。”沈临渊不喜不怒,就这么和沈临渊对峙,不过倒算是平静了下来,扫了几人一眼,“上一代人的事,你们非要感兴趣,今天就算你们得到了答案又能怎样,这天,你们捅得破吗?”沈老夫人也怒了。 她一个活着的人,反倒成了最大的罪人,众人对她穷追猛打,苦求一个答案。 “你说了,若是岁宁问你,你或许可说,今天岁宁来了,那你说,我听着。”沈临渊依然站在原地,目视沈老夫人,神色坚定。 沈老夫人感觉到了气势上的压迫,她活了那么久,整个涯安境,敢对她释放威压的就那么几个人,而沈临渊这个年龄应该还没有那么厉害的威压。 “境主府的人和沈临渊同行来我南侧两次,难道是对我沈家的往事也感兴趣?”沈老夫人注意到了桀宇,境主府的小公子,说不定是他教唆的沈临渊。 “本公子对你沈家的往事可不敢兴趣,有人想知道答案,我就陪她跑一趟,我在意的可不是你沈家的往事,而是我身边这人。”桀宇伸手,直接搂过沈临渊。 沈临渊没有拒绝。 沈流云赶忙遮掩住眼睛,他实在不相信,他这从小喜着男装的侄女,竟然有一日也开了窍,知道自己到了年龄。 沈流云眼神深邃,果然,没有姑娘不恨嫁,不过要是沈临渊嫁去境主府,沈岁宁娶了乔歌,这沈家他倒是可以常回去。 沈岁宁也看着沈临渊和桀宇,她阿姐这是真应了坊间的传闻。 沈临渊这时候也很矛盾,要是推开,此时显得不够打度,要是不推,又算是默认了。不过晨起时她都没有再计较,落在桀宇眼里,应该也算是默认吧。 桀宇在心中窃喜,他这,算不算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心意? “放肆!你以为这里是境主府,容得了你撒野,沈临渊是沈家大小姐,岂能容你无礼?”沈老夫人刚顺好的气又堵上了,这当着她的面,就算她在不喜沈临渊,那是沈家的事,怎么能容许别人对沈临渊放肆。 “我在放肆吗?”桀宇回头沈临渊。 “嗯,是有些放肆。”沈临渊淡淡回到。 “他们不许我放肆。”桀宇对着沈临渊挑眉。 “我许。”沈临渊抓住桀宇的手,握在手里,看着坐在椅子上顺着气得沈老夫人。 第七十八章 血脉传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沈临渊,之前阿爹总是担心阿姐常着男装,日后恐难择良婿,如今倒好,她阿姐自己找到了良人,不过总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失去了。 “沈临渊,你阿爹还在这里呢,你这样,置你阿爹于何地?”沈老夫人看沈临渊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嚣张,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沈临渊怒道。 “好了,扯远了。岁宁也在,他也不算是外人,沈家的往事,我们说说吧,沈老夫人。”沈临渊脸色一黑,呼出的气息也重了几分,这个时候竟然同她说她阿爹,置她阿爹于何地?她阿爹从来只求她能觅得良人,如今既有了桀宇,她阿爹应该高兴才对。 “沈临渊,你……”沈老夫人指着沈临渊,颤抖着手指,桀宇默默的看了沈临渊,眼底的担忧之色隐藏得极深,他站在沈临渊身后,对这沈老夫人,他有怒意。 能让沈临渊这般纠结的,桀宇多半知道是什么,只是如今沈老夫人非要咬住旧事不松口,他怕,他怕真的激怒沈临渊。 沈临渊眼底冰冷一片,桀宇的手在她手中感到感到被凉意包裹,对着个名义上的阿奶,沈临渊的寒意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桀宇回握沈临渊的手,既然捅破了那层纸,桀宇与沈临渊,就该站在一条线上。 “如果我没记错,我之前见过你。”沈临渊看看着桀宇棱角分明的脸,他仰起头来,自己自能见到他的下巴的棱角。 桀宇的眼睛轻轻眯起来。看着沈老夫人,顷刻间,换了一种气度。 沈临渊忽然平静下来,她现在会时常不冷静,会被周遭的任何事物影响,刚才,她差点发怒,因为这老太婆拿她阿爹说事。 沈青云的牌位就在一侧,已经死了,难道人死了还不足矣求得平静? “哼,你上次来南侧,我可是对你以礼相待的。”沈老夫人直视桀宇的目光,怒意正盛。 “十多年前,沈青云继家主位,我见过你一次。”桀宇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吐出的言语,也没有了温度,分不清喜怒,就连沈临渊也疑惑,桀宇这是要做什么,他现在不是桀宇,是境主。 “十多年前你还是慈母,沈青云继家主位时你看着还是满心欢喜,怎么,如今儿子死了,感情就断了吗?”桀宇没有理会沈老夫人的惊讶,将沈青云的牌位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然后交到沈临渊手里。 沈老夫人眼睛越睁越大,当年沈青云继家主位时境主府的确有人参加,沈老夫人仔细回想了当年境主府来人里,并没有年幼的,涯安境人的面容虽可欺人,但是眼睛骗不了人,她在桀宇眼睛里没有看见过历经世事的痕迹,不过这一瞬间的转变,她却又有些看不透了。 “沈青云之死,你应该最是清楚不过了吧,不然这牌位,你怎么带回南侧呢?”桀宇把玩着手里忽然出现的折扇,回头笑对着沈临渊,“你问不出来,我就替你问了吧,也不是外人。”沈临渊忽然一抬头,一下撞在桀宇下巴上。 桀宇抚了抚沈临渊的头。 “你是、你是、你是公子?”沈老夫人站了起来,指着桀宇,眼中的惊讶还在持续。 当年境主府来的人不多,而境主亲临,是沈家无上的荣耀,只是境主虽然来了,却一直坐在车中,并未下车相见。 “你说,沈临渊将沈青云置于何地?”桀宇抬头,看着沈老夫人,沈老夫人退了几步,跌坐下来,沈流云想扶,刚刚站起来,又被沈岁宁瞪了回去。 沈老夫人自从意识到桀宇身份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就算她掩盖,也瞒不住境主府。 沈老夫人的心理,开始崩溃了,当年的事,难道真的瞒不住了?可是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 “你们要留下还是出去?”沈临渊问在场的众人。 沈岁宁默默的坐着,不吭声,沈流云也坐着。 “你可以说了。”沈临渊握紧桀宇的手,桀宇也轻轻拍了她。 “沈临渊,好啊,好啊!”沈老夫人来笑着笑着,眼泪就留了出来,沈临渊皱眉,她注意到这次见面,沈老夫人几乎满头白发,皱纹也深了许多,这才半月,难道当年的事,真有什么不可言。 桀宇捏了捏沈临渊握着的手,沈临渊立即神色清明,有万般说不得,此时也要说得。 “沈岁宁,你出去。”沈老夫人指着门口,看着沈岁宁,沈临渊也不阻拦,说不得的事,沈岁宁知道得越少越好。 沈流云看看场面,犹豫了一下,正欲开口,沈老夫人突然看向他,沈流云立刻蔫蔫的出去。 “沈临渊,你现在执着,是要付出代价的。”沈老夫人看向沈临渊,神色看起来苍凉了许多。 “日薄西山,果然还是心软了,沈临渊,你好奇的究竟是你阿公之死还是你阿爹之死呢?” 沈临渊看着,没有回答,沈老夫人发笑,“这都不重要了,有什么可深究的,阿公是你的阿公,阿爹是你的阿爹,这世上的人都护着你,他们都护着你,一个不记得自己有妻儿,一个不记得有高堂。他们都想你活着,你却一心想赴死,你说,好不好笑。” 沈老夫人笑中含泪,桀宇一直紧紧握着沈临渊的手,二人对视一眼,没有开口。 “你是沈家最有福气的人,你看,他们都护着你,就连公子都护着你,整个涯安境有几人比得过你?他们都是明礼之义的人,可我不是,做了妻子,又做了娘亲,如今还是不懂他们男人家说的道理,只看顾亲近之人。” 沈临渊皱眉,她大概知道为什么沈家人只留下她一人了。 “涯安境是神祗后裔,可为什么独独选了我沈家?十六年前,来了一黑衣男子,以面具覆面,涯安境无人知道他是谁,他来沈家,说你是神祗传承,而你,就是沈家的命运。他说你是希望,你能让涯安境有重见天日的那天。”沈老夫人眼神随着话音的转换,越来越狠。 “但是,父女有缘,终十六年,你生来命硬,克亲族,所以我容不下你,抚养真正的神祗血脉,这荣幸不要也罢,我将你送走,你阿爹疯了似的寻你,你阿公更是活活气死。” “我阿公是你气死的?”沈临渊抬眼,盯着状似疯癫的沈老夫人,这些年,涯安境皆言沈老家主因她而死,原来不是,她在内心数落了那么多年的阿公,原来护她至极。 “他们死,是因为你,因为你沈临渊,你阿爹这些年来一心想让你逃脱命运,对你如此放任,可是他也没逃脱命运。你是神祗血脉的传承,你有你的天命,他们只将你当做沈家女子,一心悖逆天命,你如今一心撞入天命的桎楛,你带着涯安境希望,可是你现在毁了你阿公和阿爹的希望。” 沈老夫人神色悲凉,眼神却犀利,沈临渊站着,握住桀宇的手一度松开,桀宇又重新抓在手里,沈临渊脸色苍白死死咬住嘴唇,咬到发白。眼中又泪,却倔强的盘桓在眼眶边缘,流不出来。 “沈临渊,沈家有你,如临深渊。”桀宇抱住沈临渊,就要离去,沈老夫人在后面叫住,大声说道。 声音之大,在门外的沈岁宁和沈流云都睁大了眼睛。 沈岁宁意识到什么,跑到门口,就看见桀宇抱着沈临渊出来,沈临渊眼神空洞,紧紧攥住拳头。 “走!”桀宇看向二人,并无多余的话。 沈岁宁离开前看了一眼屋内,这时候的屋里忽然有一股苍凉之意,沈岁宁给了沈流云一个眼神,沈流云走了进去。 沈家行医日久,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如今这沈老夫人,怕是时日无多了。 沈岁宁隔壁桀宇离去,方才上马,乔歌就追了出来,脸色苍白,十分虚弱,就挡在沈岁宁马前,意思十分明确。 桀宇并未理会,已经骑马先离去,沈岁宁一着急,将乔歌拉上了小矮马,出发之前,在乔歌嘴里塞了一片药草,乔歌立即觉得胃里面那种翻腾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喜上眉梢。 一到临渊阁,桀宇拦腰抱起沈临渊,就往酒窖跑。 “这是桃颂,你喝三杯。”桀宇拿出一坛酒,这都是他以前酿的,倒出来三杯,在沈临渊面前一字排开。 沈临渊二话不说,提起坛子就往嘴里倒。 在沈临渊将要倒下的时候,桀宇将沈临渊拉了过来,直接倒在他的怀里,明明不喜欢失去意识,却还是在他面前喝下那么多桃颂,是过于不忿,还是过于信任。 桀宇大笑,他今天,想要的都已经在怀里了,可是还在奢求更多。 沈临渊剩下的桃颂,桀宇全部将它倒进了胃里,世间的痛苦,从来都不是独一份。 “沈临渊,我上辈子中了一种毒,何解?”桀宇抚摸这沈临渊的脸颊,他等一人,已是经年。 在沈临渊一行走后,南侧药垆,彻底在沈流云的愤怒中停工。 原因是沈岁宁走时,给四阿公留了一份手书,四阿公一边肉疼,一边宣布停工。 毕竟那些已经花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 荷叶烧鸡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在临渊阁睡了三天三夜,突然从床上睁开眼,眼中精光乍现,然后又闭上。 桀宇将他新酿的桃颂埋在土里,走进来,手上还有新泥。 “醒了。”坐在沈临渊旁边看了一眼,嘴角忽然牵起一个弧度。 沈临渊的呼吸暴露了她。 “我以前好像认识你。”沈临渊睁眼就问。桀宇正在擦手时顿了顿。 “你从一直就认识我。”桀宇淡淡一笑,说道。 沈临渊想了想,也可能是当时桀宇抹她记忆时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痕迹。 “你现在平静下来了?” “平静了,我见过了我的阿爹,我的阿公,这么多年,她们都把阿公的死说成是我的原因,我心中一直不忿,如今看来,倒也不算是冤枉了我。”沈临渊坐了起来,一边将桀宇赶出去,一边对她说。 桀宇就这么被她推了出去。 沈临渊倚着门,忽然冷笑,好一个神祗传承,这整个涯安境都是神祗血脉,凭什么同她讲天命。 刚才的梦,大起大落,醒了之后心中亦无舒缓,刚才的平静不过是做给桀宇看的。既然沈老夫人说了,她出生之时有人说她克亲族,那桀宇还是离她远一点的好,沈临渊,终究不是适合桀宇的人。 桀宇将埋酒的泥土填了回去,填到一半,脑子忽然有一刹那恍惚,心脏适时的抽了抽,想起了一些往事,桀宇眼神冷冽,丢掉锄头,站到沈临渊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再敲,亦无人应答。 “沈临渊,你别想着把我踢开,是你先来招惹的我,现在别和我说什么桥归桥路归路,我和你走的从来就是同一条路。” 沈临渊忽然从里面把门打开,将桀宇拉了进去,桀宇身上散发着怒气。 沈临渊对着桀宇,欲言又止,就这么看着桀宇,眼神一个变化,抓起桀宇的手,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桀宇的背影有些颤抖,他最近患得患失,可能是因为深知失去之可怕,所以越不能忍受离别。 沈临渊松开他的手臂的时候,已经出现了深深的齿痕。 “满意了吗?”桀宇眼中慌乱取代了怒意,看沈临渊的表现,他证明了心中所想,若不是及时进来,恐怕刚才,就是离别。 真正的离别不是不相见,而是我把你从心里拿出来,然后渐渐的染上尘土,不辨本心。 沈临渊想放弃。 “你……”沈临渊看着桀宇,她刚才险些就放弃了。 桀宇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双手如同桎楛,紧紧的困着沈临渊,沈临渊被勒得透不过气,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有用力的抱回去。 桀宇双眼发红,他凑近沈临渊的耳朵,“沈临渊,你最好不要想着摆托我。” 沈临渊想抬头看桀宇的模样,头一动,就被桀宇按了回去。 “沈临渊,你还是不信我,你想推开我,怎么可能,你知道,整个涯安境都在境主府的掌握之中,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毁了涯安境。”桀宇将沈临渊的头护在胸口,半是讽刺半是急切的说道。 “涯安境之外呢,涯安境之外你能毁得了吗,我阿公阿爹因我而死,沈老夫人说了,我要承受天命,你还能护得了我吗?”沈临渊将头挣扎出来,看着桀宇发红的双眼,说道。 她是个被命运玩弄的人。 “沈临渊,我要你,死在我后面。”桀宇将头埋在沈临渊的头上,轻轻的在心里说。 沈临渊想了想,她与桀宇怎么就到了今天,好像仓促了,又好像是十分合乎情理。 桀宇将沈临渊的释缘石交还到她手里,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天命驱使我若干年。” 沈临渊看了看桀宇,她不明白桀宇在说些什么。 沈临渊看沈青云被杀的片段,现在已然能十分平静,她不接受别人给她安排的天命。沈老夫人将沈青云的死归咎于她,或许真的与她有关,但寻其初心,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此时此刻沈岁宁在北楼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来找沈临渊。 “我阿姐在吗?”桀宇在院子里扫落下来的桃花。 “在里面,挑衣服呢。”桀宇有些无奈,沈临渊走出逃离桀宇的怪圈后就留在屋里挑衣服,桀宇看来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被沈临渊赶了出来,沈临渊翻箱倒柜,将前几年沈青云给她做的衣裙全都翻了出来。 “挑衣服?”沈岁宁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沈临渊挑衣服,这可是奇闻,在沈家爱穿男装的沈临渊开始挑起了衣裙,这算是奇闻一件。 沈岁宁将信将疑的走了进去,果然满地都是衣服,红的白的粉的,大多都是没见沈临渊穿过的。 “岁宁,你看看,这些衣服哪件好看。”沈临渊见沈岁宁进去,一喜,拿起预先挑好的几件衣裙在身上比划。 “白的,白的好看,和公子相配。”沈岁宁目瞪口呆的看着,还是给出了意见。 沈岁宁对桀宇可是很喜欢的,能让沈临渊喜欢的人,她也打心眼里喜欢。 “阿姐,别说衣服,你先过来,我给你把把脉。”沈岁宁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回过神来,将沈临渊拉过来坐下,打开自己背的药箱。 沈临渊这才注意到沈岁宁来临渊阁竟然还背了药箱。 “阿姐,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头疼吗,发烧吗……”沈岁宁问了一连串,在沈临渊的额头上试了试,又看看沈临渊的舌头。 “沈岁宁,你是觉得我有病?”沈临渊有些不悦,她现在挑衣服兴起,沈岁宁破坏了她的兴致。 “阿姐,在南侧的时候你对阿奶释放了威压,我坐在一旁感受到了。”沈岁宁正色道。 “我哪里来的威压,竟然还能震慑你们?”沈临渊睁大眼睛,她在沈家自小学医,修炼什么的,涯安境除了霍家,没有哪个家族还在修炼习武。 沈岁宁仔细瞧了沈临渊,不像说谎,沈临渊表现出来的吃惊不是作假。 “好了,岁宁,你看看,是这件白色的吗?”沈临渊又拿起了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问沈岁宁。 沈岁宁背着药箱,没有回答沈临渊,默默的走了出去。 是沈流云提醒她,说沈临渊有异,她疏理了一下沈临渊近来的行为举止,决定过来看一看。 “岁宁这就好了?”桀宇将散落的花瓣扫到树根处,看着沈岁宁问道。 沈岁宁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急促的往北楼走去,没有回答桀宇,她要赶紧回北楼查查医书。 桀宇望向屋里,沈临渊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跑出来,“岁宁说白色和你配,你看呢?” “甚好。”桀宇点点头。 北楼内,沈岁宁抱了一堆书堆在书案上,今夜她要看完这些医书,她家阿姐,可从来不是会在女装上花费时间的性子,如今如沈流云所说,果然有异。 “沈岁宁,你给我出来。” 沈岁宁刚翻开,就开始头疼,乔歌回来后吃好睡好,这两三天下来,人就活蹦乱跳的,现在叫她,估计今天的中饭做好了,沈岁宁看了满桌子的医书,堵上耳朵,继续看书。 今天,她第一次怨恨自己学识浅薄,没有心情吃饭。 “沈岁宁,今天的荷叶烧鸡做得不错。”乔歌喊了几声,没人应,自己推开沈岁宁的门,探出个头,在沈岁宁的门口说道。 “你有越界了。信不信我将你踢下去。”沈岁宁黑着脸走出来,拎着乔歌的衣襟,边走边说:“再有下次,你就这样被我扔下去。” 沈岁宁拎着乔歌下去看了看便径直坐下。 荷叶烧鸡,这在沈家可能是十年才出一次的大菜。 沈岁宁将筷子伸了过去,手却被乔歌拉了回来,正在疑惑,沈临渊和桀宇忽然走了进来。 “阿姐!”沈岁宁和乔歌异口同声的叫道。 “怎么了,费劲心机叫我们来何事?”沈临渊看着荷叶烧鸡,眼睛立即就亮了。 没见过世面的沈家人! 乔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几人,沈临渊一来沈岁宁总算换了张笑脸。 “也没什么,后天乔家新家主即位,我阿娘请公子、阿姐、岁宁届时一同前来观礼。”乔歌边说边看沈岁宁。 “乔家要换家主了?”桀宇往沈临渊碗里夹着肉,淡淡的说道。 “嗯,已经上报过境主府了。” “嗯?” 桀宇突然侧目,乔歌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几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乔歌,乔歌放下筷子就开始解释道:“公子误会,我不是想说你因公废私。” “下一任乔家家主是何人?”沈岁宁想了想,乔家一直没有刻意培养下一任家主,突然有些好奇谁能继承沈家家主位。 乔歌嘴角牵起得意的笑,放下筷子,站起来拱手道:“乔家家主乔歌,诸位请多关照。” 沈岁宁一口饭险些喷出来,乔家这家业恐怕是不想要了。 “沈岁宁,我阿娘说了,等我继承了家主位,你是家主,我也是家主,你不能看不起我。”乔歌想起乔夫人的嘱托,将凳子搬得离沈岁宁近了许多,在她身边道。 沈岁宁一阵惆怅,乔夫人当真是个奇女子,她原以为乔歌继家主位是说笑的,结果还成真的了,顿时心里一阵感慨。 第八十章 一箭破风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听见乔歌一席话,忍了许久的一口饭,总算一次性喷了出来。 桀宇用衣袖挡了挡,淡定的继续吃饭。 乔夫人是铁了心要将家族传承交给沈岁宁。沈临渊对着沈岁宁眨了眨眼,沈岁宁立刻放下碗,剜了一眼乔歌,回了楼上。 “怎么,我当家主,她不喜欢?”乔歌问沈临渊,这里愿意理他的,也就是这个怎么看他都觉得顺眼的沈临渊。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沈临渊看了看桀宇,桀宇毫不犹豫的端起荷叶烧鸡的碟子,回了临渊阁,乔歌蓦然愣在原地,难道是他离沈岁宁的心还很远,隔那么近都看不出来沈岁宁心中的喜欢。 “阿姐,那你来观礼吗?”乔歌对着沈临渊的背影喊道。 他的阿爹,这么多年,完全活在他阿娘的掌控之中,虽然涯安境都说他阿爹丢了男人脸面,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去!”沈临渊冲乔歌一招手,乔歌立即喜上眉梢。 “公子,境主你还没问呢。”一旁的伙计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看着目光灼灼的乔歌说了句。 “你懂什么,阿姐都去了,境主能不去吗?”乔歌白了这伙计一眼,在乔家待了那么长时间,还是没有一点经验,乔歌不由得担心,这伙计长期跟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会拉低自己的智商水平。 沈岁宁回了屋里就忘记了与乔歌继家主位之事,知道继位当日乔歌穿着喜庆,跑到沈岁宁门口,叫她换衣服,梳妆她才反应过来。 “阿姐,你怎么不提醒一下岁宁呢?”乔歌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沈临渊已经啃了半只荷叶烧鸡,乔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这当了家主就开始质问阿姐了?”沈临渊抹了一把嘴角的油,问道。 乔歌立马慌乱的摆手,“不敢不敢,阿姐永远是阿姐。” 桀宇默默看着,适时的给沈临渊递了手绢,擦手,沈临渊今日穿的正是当天精挑细选出来的白衫。 “顾家家住到了吗?”沈临渊从岁宁那里得知顾家小女一直想嫁给乔歌,如今乔歌年少继了家主位不知道涯安境又有多少女子要开始躁动起来,毕竟乔家家主珠玉在前,涯安境的夫人小姐对乔家的公子,心中是十分喜爱的。 “到了,刚才阿娘遣人来报,说宾客已经到齐,就等着我们呢。”乔歌恹恹的说。他继沈家家主的热情全部来自沈岁宁,等着心里也是欢喜的,但想着顾家家主,心中又有些恐惧。 顾家家主瞧不上他! 沈临渊的意识仅仅停留在乔歌说遣人那两个字上。沈家,从来不存在遣人一说。 沈岁宁将沈临渊叫了进去。 乔歌一催再催,沈岁宁和沈临渊一同出来。 桀宇粗粗看了一眼,便开始心惊。 沈临渊额间有了一个浅浅的印记,他看了沈岁宁一眼,沈岁宁对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神情。 “你看,岁宁给我画上去的,和我的妆容搭配吗?”沈临渊看着桀宇,一脸期望,她自然希望桀宇觉得好的。自从捅开那层窗户纸,沈临渊对桀宇,难得的有了一种女子的情绪。 “你画上去的?”桀宇问沈岁宁。 “是啊,这可是我在医书里学的,有驱邪之效,我的阿姐,岁宁自然会待她好,像公子一样。”沈岁宁现在沈临渊身边,两个人模样极像,只是沈岁宁的脸上,多了一种挑衅的成分。 乔歌这次可能是为了迎合她的家主身份,竟然聪明了不少,看出来了沈岁宁待桀宇态度不友善,不过这个变化来得猝不及防,乔歌还不是很适应,从前的沈岁宁对这个可能成为未来姐夫的人可是很友善的。 桀宇蓦然飞身而起,来到沈临渊身边,低头看着沈临渊,轻轻擦掉了沈临渊额头上的印记。 沈岁宁愤怒的看着桀宇。 乔歌的一个伙计在旁边淡淡的牵起嘴角,眼睛里有隐藏的笑意。 桀宇抱着沈临渊飞身而下,“你怎样都好,我努力配你。”沈临渊征了征,脸上染上了红霞。会说好话的男子,不知道会不会骗人。 桀宇牵着沈临渊慢慢的走在后面,沈岁宁就走得更慢一点,在后面的后面。乔歌左看右看,觉得这个场合不是自己掺和的进去的,索性带上自己的伙计,走在了最前面。 今天是观乔家家主更替之礼,沈临渊看见乔夫人安排的座位,不解的看向桀宇,不过片刻又了然于胸,乔夫人当真是个好娘亲,将孩子的事看得无比重要。 桀宇、沈临渊、沈岁宁皆坐主位。 若说各家开始带来的女儿是满心欢喜,相互嫉妒的,现在她们有了一致的敌人,盯着沈家一行,嫉妒而愤恨。 “乔夫人,这不合适。”沈临渊正准备走到隔壁的桌子,沈夫人就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来坐在主位上。 “合适合适,青云早逝,长姐如母,岁宁丫头是家主,但你还是长姐啊。”乔夫人拍拍沈临渊的肩膀,便有去招呼其他人。 “乔夫人对你一往情深啊。”沈临渊凑到沈岁宁耳边说。 沈岁宁一筷子排在沈临渊身上,桀宇的眸光闪了闪,沈临渊已经伸出一只手,放在桀宇腿上。 “你看!”沈临渊一直,周围各家姑娘夫人哀怨的眼神全都对着沈岁宁,沈岁宁看得心里发颤。 乔夫人喜欢沈岁宁,那是自小就喜欢的,不过听说沈青云并只想沈家二女平安顺遂,不愿意将沈岁宁嫁给乔家,后来又听闻沈岁宁已继家主位是涯安境最小的家主,而沈家家主以后的夫婿是要入赘的,乔家夫妇老来得子,断不会将乔歌嫁了出去,但是,她们都失算了。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沈岁宁估计已经死过好多次了。 沈岁宁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如坐针毡,好几次欲开溜,都被乔夫人按了回来。 这情形,落在许多人眼里,沈岁宁娶乔歌,恐怕已经是沈家与乔家都同意了,是有父母之命的,不少姑娘的心又多碎了一瓣。 “乔夫人果然是毅力过人啊。”沈临渊眨眨眼,对着沈岁宁感叹。 “听闻沈家大小姐功夫不错,你可以和我比划比划。”乔夫人已经换好装束,将沈临渊带到场中央,乔歌刚刚接了家主令,以后就是沈家名副其实的家主了。 乔歌退到一旁,怀疑的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也一脸懵,她什么时候有过功夫,扫视了一圈,只有沈岁宁不好与她对视,沈临渊算是知道,自己是被沈岁宁坑了。不过。什么时候除了顾家,这涯安境还有人习武了,难怪乔家家主甘耽这惧内的名声,是也确实不敢忤逆。 “以后沈临渊我护着,我功夫也不错,乔夫人请。”沈临渊想到了什么,笑得灿烂,脑子里多半不是什么好想法。无奈的出口道。 桀宇站上去,乔夫人惊了惊,不过还是挑衅的看了一下场下的人,谁说她丈夫不够好的,明明是她自己,过分优秀,而沈岁宁,乔夫人就喜欢这种人才,可以培养成我的接班人。 乔歌下意识和乔家主对视一眼。乔夫人和境主动手,这是涯安境一桩谈资啊。 沈临渊眼角扫到一个人,在境主府见过一次的霍家家主。 霍家家主看着桀宇,眼神阴狠,沈临渊特意多看了桀宇周边几眼,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桀宇与乔夫人,只是粗略的动了动手,乔夫人香汗淋漓,对桀宇认了输。 沈临渊忽然觉得后脑一凉,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疑惑的摸了摸她的后脑,是有一点冰凉,仔细一摸,有没有了感觉。 “阿姐,你信公子吗?”沈岁宁对桀宇的方向努努嘴。 “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沈临渊迟疑一下,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桀宇的她也记不得了。 “那你信我吗?” 很岁宁看着沈临渊的眼睛,问道。 “你想说什么?沈临渊总觉得沈岁宁有话可说。今天额头上的印记,她一直觉得眼熟,后来想了想,才想起这是相柳的堕神印。 “阿姐,你要一直相信我们,我们信你,如你信我们。沈岁宁戳了一下沈临渊的脸,她刚刚看着沈临渊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其实她想做阿姐的,要是早出生的是她的话,但是沈临渊在出生时领先了她,她只能屈居做小妹,不过她要努力成长,长成能让沈临渊依靠的人。 桀宇正在朝沈临渊走来,突如而来的冷箭插进桀宇的胸膛,沈临渊惊慌失措的跑到桀宇身边。 “岁宁,你快过来。”沈临渊大声的喊,因为剪头已经没进去了,桀宇现在嘴唇发白,应该是痛极,沈岁宁反应过来,匆匆跑过去,桀宇用手制止了她。 “乖,别看。” 桀宇一只手捂住沈临渊的眼睛,一只手将箭身折断,沈岁宁帮他拔了出来。 沈岁宁看向在场的众人,一一扫过,眼神泣血。 “阿穆!”阿穆应声踏风而来,桀宇很少这样叫他。 他一到,看见这个场景,脸上十分慌乱,这支箭,他拦不住! 第八十一章 身份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这是乔家的家主更替之礼,桀宇在这里出了事,有许多人都脱不了干系,乔歌早已惊呆了,这些年,他一直活在家族众人的庇护之下,这辈子经历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沈岁宁悬岭归来之后多。 乔夫人这一瞬间也慌了神,桀宇何等人物,今天要是桀宇陨落在她家的宴会上,那这涯安境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乔家。 桀宇在涯安境一直是活在传说之中的人物,自从认识了沈临渊,从传说走进了现实。 这涯安境的姑娘,嫉妒沈家姐妹是有原因的,沈临渊和沈岁宁一个走进境主府,一个是乔家认定的媳妇,这二者,都是她们渴望而不可得的。 最先从惊愕中缓过来的应该就是涯安境这群姑娘,此刻,刚好是看戏的时刻。 沈临渊拉开桀宇的手,看着她的伤口,并没有同沈岁宁一般发怒,,反而是淡淡的扫过众人,眼神停留在霍家家主身上。 “我说你会死,你信吗?”沈临渊走近霍家家主,轻声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发怒。 “沈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对长辈说话怎能如此无礼?”是顾家家主,他的家族是涯安境唯一一家在武学上有所造诣的家族,顾家家主隔了几桌,走过来,负手,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发怒,从来不乏这种不分是非的正义之士。在人界时,隋清是站在清水城顶峰的姑娘,那些习文习武的正义之士,在背后写文章对她口诛笔伐时也没想着花舟舫走出来的男子,为什么又被称作风流才子。 沈临渊斜睨了霍家家主,霍家家主对上沈临渊的眼神,沈临渊忽然大笑,叫上沈岁宁和阿穆,带着桀宇回去。 桀宇还欲说什么,沈临渊制止了他。 霍家家主站起来,衣裳遮住的腿在微微颤抖,他垂下手,将手藏在衣袖当中,这时候微微张开双手,他不知道手是否被攥得发白,但是手心里的冷汗,他已经感受到了。 霍家有难!这是沈临渊那一笑给他的感觉,沈临渊看着他时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他看他那一眼,仿佛沈临渊身体里藏了一个极老的灵魂,那灵魂在对他叫嚣,而且眼神阴狠,霍家家主就是在那一刻有了惧意。 …… “说吧,什么情况?”沈临渊将众人赶出临渊阁,只留下了沈岁宁和桀宇。 “他伤得重,恐怕、恐怕要休养一阵。”桀宇闭着眼,悄悄的听着沈临渊和沈岁宁的谈话。 “我问的是这个吗?”沈临渊面色一沉。 沈岁宁忽然一惊。 “你不说要我来说?”沈临渊是真的怒了,她没有看床上的人,就瞪着沈岁宁。 “阿姐,我……”沈岁宁看看桀宇,又看看沈临渊。 “我不怪你。”沈岁宁一开口,沈临渊又阻止了她,刚才只是被怒气怒极攻心,她不怀疑沈岁宁。“不过你被人骗了。”沈临渊这时候才看了桀宇,不过她还有想不通的地方,就是按照她的推理,这不合理。 沈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桀宇微微皱眉,无奈他躺在床上都感受到了寒气。 沈岁宁趁沈临渊不注意,戳了戳他,桀宇的眉头又平了。 沈临渊去门口叫乔歌,她要做的事,还得乔家相助。 沈岁宁在桀宇的伤口上撒了一种药。 桀宇敢到一阵凉意,挣开了眼睛。 “你这什么药,怎么有凉意?”桀宇抱怨道,不过此时声音相对若了几分,气势上也弱了几分。 “你不是说我们是在引蛇出洞吗,你不是说了目标是我阿姐吗,公子,是你骗的我?”沈岁宁在质问桀宇,这件事却实是她和桀宇二人一手操作的,只是现在的结果与预先商讨的有出入。 “你阿姐要做什么?”桀宇答非所问,但是伤得又不假,沈岁宁觉得自己医者仁心不与他计较。 “我阿姐,现在在准备怎么饱腹霍家。”沈岁宁看沈临渊质问她的架势,替霍家默默抹了一把汗。 沈临渊的性子,从不与人为难,但前提是你别为难她。 “哦,那就好。”桀宇闭上眼睛不再看沈岁宁,心里莫名的有了一点甜意,他很欢喜!任沈岁宁怎么戳桀宇都不在有反应。 沈岁宁坐到一边,暗自想着怎么向沈临渊解释,这个在涯安境搅弄风云的家主,现在坐在屋里,局促不安,受伤的桀宇在床上心安理得的躺着,沈岁宁好一阵羡慕。 “阿姐,今天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乔歌眼神往屋内一直瞧,沈临渊心中明白他想见的不是自己,但是现在是自己有需要找他,所以也不戳穿他。 “阿穆都挡不住的箭,不算你们的疏忽。”乔歌松了一口气。沈岁宁极听沈临渊的话,沈临渊要是说没事,那多半也就没事了。 “不过,你们乔家要为今天的事负责。”沈临渊眼神一冷,接着说道。 事发之后乔歌的心忽上忽下,这一刻,就对与事发时的的顶峰相差不小。 “不是不怪我们吗?”乔歌下意识说了一句,立马迎来沈临渊一个冷眼,乔歌识相的闭上嘴。这个时候,他就没有发言权,境主府如今还没有追究桀宇的事,估计此时他的阿爹阿娘在家也忐忑不安,不过要是沈临渊不追究,那境主府估计也不会追究。 “沈家阿公和境主府的人稍后赶往乔家,追责。”沈临渊盯着乔歌的眼睛,在里面看见了恐惧。 乔歌脸色发白,不过,继位前夜乔夫人同他说,继乔家家主位是能让他与沈岁宁身份相近,但是他终究是不如沈岁宁的,所以阿娘有言在先,在娶到沈岁宁之前,他要知道自己家主的身份,看顾乔家。不过,乔歌眼睛发红,思考片刻,乔歌拱手,“境主遇害乔家应当担责,该承担的责任乔歌绝不推脱,不用劳烦众人来乔家追责,我亲自到境主府认罪。” 沈临渊多看了乔歌两眼,乔家这孩子年少,但也是个懂是非的人,沈临渊对乔家的嫌疑消除。 “虽然你已经继家主位但乔家的大权不是还在你阿爹手中吗?再说了,不是你的罪你认什么,乔小公子这挂名的家主当得格外上心啊。”沈临渊看向乔歌,谁说乔家小公子年少顽劣,不堪当大任的,她看着乔歌,觉得似乎将沈岁宁嫁给他也不错。 “我是想让你叫上顾家阿公,一同来你家,追责总是要追到有责之人。”沈临渊声音逐渐悠远,拉长,乔歌看着沈临渊,还是有些不明白她口中的有责之人是谁,但是也会照做,只是离去前又往屋里瞧了瞧。 乔歌还穿着那身喜庆的袍子,乔夫人持家,只求吉利,顺遂,所以但凡家中的大日子,都穿着大红袍。 当了家主后,乔歌脖子上的项圈取了下来,沈临渊忽然笑了,难道去掉这些少年印记就可以当他终于长成大人模样了吗。 沈岁宁、乔歌,都是这涯安境的一家之族,搅弄着涯安境风云。 沈岁宁朝外面瞧了瞧,正好看见乔歌的背影,蓦然一笑,比她还矮半个头,那身缩小版的衣袍,穿在他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你和我说说吧。”沈临渊听见沈岁宁的声音,回头道。 “霍家家主差人给我送了古籍,上面写了一些东西,和你有关。”沈岁宁掏出随身携带的古籍那上面赫然记载着魂归之法。 所谓魂归之法,就是针对沈临渊而写的。 那上面描述和沈临渊的情形几乎一致,说她是在梦中被吃掉了魂魄,需要在额头上画出魂归印记,引魂。那天沈岁宁在沈临渊身上画下的印记就是书中记载的魂归印记。沈临渊回想了一下,她受梦境折磨一事,只有桀宇和扶桑知道。而且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魂归印记,而是堕神印。 沈临渊整理了一下思绪,示意沈岁宁继续说。 “我看见里面描述的症状和你当时在南侧对阿奶释放威压时相似,所以就信了。霍家家主告诉我,这是从境主府盗来的古方,我就开始挑衅公子,境主府有方法为何不对你用。 但是那天公子看见那个印记,给你擦了一些。留了浅浅的印记,让霍家家主能够看见。然后就是公子说他要引蛇出洞,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就被箭射中了。”沈岁宁指了指结余的伤。 “你为何会信那本古籍,境主府的东西我拿不到吗?”沈岁宁不傻,沈临渊好奇沈岁宁怎么会被霍家家主诓骗至此。 “那是乔家带来的。”沈岁宁试探性的看了看沈临渊,才说。“不过公子后来说不是乔家。”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是霍家的?” “观礼之前。”沈岁宁一说,沈临渊那个疑惑就解了一半。 桀宇当时应该有所谋划,不过过分自信,一直盯着霍家,却忽略了霍家以外的东西。 不过,这件事,沈临渊决定霍家不能饶。 桀宇的心又开始荡漾,沈临渊眼神冰冷的去了祠堂,沈岁宁开始审视自己的身份,她是家主,是沈临渊的妹妹,与乔家关系尚可,如若真的爱上了乔歌,那她可能也是未来乔家真正掌权的人,虽然最后一种可能很渺小…… 第八十二章 家主风骨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前往祠堂,祠堂里的几位阿公已经等了许久了,沈临渊总算敲开了祠堂的门。 桀宇是涯安境的公子,这是许多年前涯安境的老人门认可了的,虽然沈临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让涯安境这群极看重血脉传承的人认可这个境主,不过今天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涯安境的公子出了事。 涯安境各个家族,家主令上都有一条,那就是违此家主,必诛之。 这件事,沈临渊的安排大阿公能从中看清一些门道,既然今日涯安境各家阿公齐聚乔家,这件事,和涯安境中的人脱不了干系。 不光是为了家主令上的条款,众人一直揣测的境主府与沈家的关系也成了真,于情于理,沈家都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坐视不理。 “查出来是哪家干的了吗?”大阿公面色忧虑,涯安境内部生事,这才是这些涯安境的长者最不愿看见的。 “这次,顾家可能在涯安境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沈临渊眼波流转,已经酝酿出报复事宜,她的目标是霍家家主,但若是殃及池鱼,那也是命数。 近来常有人同她说命数,她这一次,就是要借命数行凶,用这悠悠众口,逼死霍家家主。 大阿公很满意沈临渊的样子,沈临渊有自己的命数,这不仅是他的赌,还是沈家几代人的赌,老家主和沈青云不在了,拿这一代的责任他就先挑上了,沈临渊敢于谋划,他很满意,沈家没有赌错,只有把筹码压在一场有希望的博弈中,才不算是枉费心神,而为了这个结果的良性发展,中间所有的的得失,皆可不计。 沈临渊带着沈家几位阿公,赶往乔家,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 这是一个尊重强者的世界,只要够强,什么阴谋阳谋都不值一提。 而此时的临渊阁,沈岁宁已经扒着手指头睡去,前一刻,她还在推理,能骗到她的人,到底是谁。 桀宇忽然将头探出了被子,伤口处又渗出了血,不过他并不觉得痛,相反,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心情十分愉悦。 “公子,那一箭的箭势我见过。”阿穆虽不明白桀宇为何任由局面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是他见到的,还是决定说一说。“此箭名曰追云,之前神界的人在涯安境射出的就是这样的箭。”阿穆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通,他心中觉得沈临渊的报复并不乐观,在他看来沈临渊根本没有掌握这件事的主谋,这是神界的人来涯安境生事。 但是结余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并未理会他。 “公子,我不明白……”阿穆抬眼看着桀宇,这箭是桀宇下令,让他虚挡一下。 “你不需要明白,对了,索魂已经在路上了。”桀宇觉得还是有必要向下属透露一下自己的想法,要不然总是这样阿穆愚钝,可能摸不着头脑,钻牛角尖。 但阿穆听见这个消息,眸子立即亮了,公子终于认真起来了。 索魂,阿穆已经很久没见了,昆仑山腰那些日子阿穆很是怀念,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经过索魂的**,对自己和阿锦的相处大有裨益。最重要的是,索魂回来了,就表示神界的人惹怒了桀宇,桀宇要对他们出手了。 阿穆从沈岁宁身上找出药粉,洒在桀宇的伤口处,没有继续出血,但是这伤势应该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沈岁宁拍在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桀宇看阿穆一眼,阿穆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侧脸的线条不若进涯安境时那么僵硬,生出了几分柔软。 沈临渊此时已经到了乔家。 乔家坐着涯安境的几大阿公。 沈家阿公一进去,几家的阿公虽然面色都难看了些,也是起身相迎的。 这就是沈家在涯安境的特殊之处。谁还能每个头疼脑热的,学医好就好在涯安境承沈家情的人不少,沈家的阿公出祠堂易,但走入别家的议事厅却不易。 不过这倒显得沈临渊没有分量了。 几位阿公按照座次有了座位,沈临渊作为晚辈,就只能站在大阿公身边。 “乔家小子,境主在你家出了事,你怎么说?”是沈家大阿公先出声。 乔歌一愣,忽然意识到是在叫自己,站起来,拱手,为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家主不好当。 “境主在乔家出了事,不管最后怎样决断,这个失职失察的罪名,乔家都担。”乔歌想的只是都是家主,他也要做个有风骨的家主,即便只是挂名。 不过乔歌扫视了四周,却发现乔家的诸位阿公都对乔歌投来复杂的目光,这种事情,就应当推诿,乔歌自己先跑出来认罪的人倒是少,所以乔歌落在乔家阿公里的,又是个纨绔公子,不懂得权衡家族得失,德不配位的家主,乔歌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不过他的形象一向如此,反倒是挺直了背,与沈临渊对视。 乔老爷这时候看乔歌,却觉得乔歌多了几分成长,继家主位后就发生这样的事,“哎!”乔老爷叹了口气,看着乔歌的目光里不知不觉的多了一种欣慰。 这个儿子,总算有了自己的思想。 “乔家自然是要承担责任的,不过我们要追问的不是谁要担责,我们想知道的是幕后的人,乔家主应该不认识吧。”顾家阿公忽然开口淡淡的说道。 “不、不、不认识,我急继家主位只是为了早点同沈岁宁成亲。”乔歌一愣连忙摆手,慌乱道。 这个时候,除了乔家阿公,乔家只有乔歌有发言权,这就是家主。 沈临渊密切的注视着在场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哪怕是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大阿公隐晦的看看沈临渊,这件事,他第一句话后再没开口就是为了等沈临渊的看法,但是显然沈临渊要不是没有思考,就是已经准备妥当。 片刻,沈临渊伸出手,示意大阿公稍后,她在等霍家的辩白。 “胸无大志。”顾家家主对乔歌的这种理想表示嗤之以鼻,虽然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想法,但是这是乔家的家学,不知道是乔家的几倍的传承。 “这人应该是有所筹划,要不然除非走投无路,不然不会有人选择对境主出手。乔家家主即位之宴是最近才放出风声,那雅安境内应当有人与这人有所联系。”霍家某位小阿公的意见。 “哦,有联系,有联系是需要证据的,有联系就要查,总是有联通的痕迹,查出来绝不姑息。”四阿公从乔家议事厅门口走进来,擦了一把汗,说道。 “临渊丫头,听说你家公子被暗算了,是吗?”四阿公先走到沈临渊面前,低声问道,他是很担心桀宇的安危,沈家家主令,不论是哪家的阿公,都难逃家主令的约束,这是灵魂的盟誓。 沈临渊没有理会四阿公,她等的疑问已经来了。 “乔歌,你认识吗?”沈临渊拿出一本书,乔歌眼睛立马瞪大,然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能桀宇的这次事情,乔家不一定担责,但他乔歌一定成了刚才那位阿公所说的涯安境的内部人。 乔歌冷汗开始冒出来,这是紧张? “霍家家主,霍家家主这时候还在忙吗?”乔歌故作镇定问道,不过沈临渊能看见乔歌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这个时候沈临渊竟然还有几分情深义重。 这下换霍家人紧张了。 霍家人都在猜测乔歌此时提霍家家主的目的何在,顾家阿公义愤填膺的乔歌,乔歌知道这下自己应该是脱不了干系了,不过他不敢看沈临渊,这个时候一抬头又撞上沈临渊若有所思的脸,乔歌不知道沈临渊将他甩出来的目的。 “难道这本书,霍家人看了也觉得眼生?”乔歌扫视了几家阿公,对霍家,他现在有深深的怨恨,要不是霍家只是在自己身上下工夫,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现在没有了。 乔夫人静静看着,忽然打破了沉寂。 “相公,为何我觉得孩子做了那么多年的二世祖,怎么突然就聪明起来了?”乔歌捂住胸口,他娘说话也是真的很随意,但是乔歌同样一瞬间看清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在自己娘亲心中的形象。 “我也就不多说了,乔家的责任我来,那诳我的人自然也有责任,若是十分,我担两分,这人就担八分。”乔歌轻轻笑道,不知为何,渐渐的,他竟然变得镇定起来,难道真如她阿娘所说,当了家主后脑袋更清明了。 沈临渊很满意乔歌代她与涯安境之人对峙并且首战告捷。 沈临渊示意乔歌接着说,乔歌把沈岁宁与沈临渊说的大概说了一下,霍家阿公和乔家阿公的脸上很精彩,不过乔歌却是很开心,因为他想到沈岁宁,当初接任家主,独立支撑着沈家,有这份气魄,在潜意识里沈岁宁一直都是他的楷模,现在自己终于也是家主,在这里承担着家主的责任,帮着沈临渊,为了桀宇受伤一事在这里和别家阿公你来我往。 乔歌很喜欢这样的自己,他一直觉得,只有这样的自己才或许有能力真正站在沈岁宁身边。 第八十三章 霍家之垮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家家主正在抄着一本旧书,这是涯安境的家谱,神祗后裔来到涯安境后各自分支,而这本家谱是分支以前的族谱。 霍家家主嘴角含笑,虽然神界与涯安境有灭族之仇,但说到底他不是那灭族的见证者,而他目光所及,只有这些年涯安境中人躲避神界,躲避人界,唯冥界可以接下了他们这群人,但是这终究不是久居之所,他是要站在高位,为涯安境之人正名,这过程中死一个两个又何妨? 一只软剑从后面插进他的胸膛,他没来得及回头,只是眼里难掩惊愕,遗恨。 他要死了,而他的功业未成,这涯安境的若干年,只有历代霍家家主有重回神界之心,只是现在,他也要陨落了,霍家还未曾内定下一位家主。 扶桑看了他的尸体一眼,吹灭了书房的灯,离去。 霍家家主死了,死因不明。 各家阿公遣人往霍家请霍家家主前来乔家,霍家家主就已经死了。 沈临渊面似寒霜,大阿公看了沈临渊一眼,霍家家主,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上,可惜了。 不过沈临渊也没有多话,倒是乔歌,一下从凳子上窜了起来,这件事是他挑出来的,这个时候大家都盯着他,毕竟是他指证的霍家家主,而霍家家主死的也太巧了些。 霍家阿公赶回霍家,霍家家主继任没几年,现在死了,霍家内部恐怕会乱,毕竟不是谁都像沈临渊和沈岁宁一样,将这家主位看成是豺狼之位。 各家阿公紧随其后。 沈临渊和乔歌欲追上去,大阿公看了二人一眼,轻声道:“乔家现在将是阿公掌家,又将内乱,你们此时过去不妥,这种事,就让老家伙和老家伙来处理吧。” 乔歌看沈临渊止步,也没有追着过去。 索魂如鬼魅般钻入临渊阁。 桀宇眼睛忽然睁开,索魂回来了,那就是有动静了。 “公子,是那只狐狸和桓无神君。”索魂已经拱手站在桀宇身边。 “你多久没回来了?”桀宇的伤口处已经没有在渗血了,索魂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 “遇见哑阿姐后就离开了冥界。”索魂好不思索的答道,但他心中是有疑惑的,譬如桀宇忽然急召他回来,譬如桓无神君如何突然出现,不过锁魂不敢问,桀宇不太喜欢多话的人,之前人界,他已经说了太多话,不过,桀宇既然急召他就说明他短时间内可能回不去了,索魂想到这里,心思又飘走了 ,那个昆仑山腰为他缝补衣服的妇人,又要盼着他了。 索魂嘴角一勾,有人盼着,也是好的。 “桓无神君带回来,生死不计。”桀宇冷声道。 索魂一惊,仍然垂手应是。 冥界对神界出手,这应该是第一次,但是有这一次出手,那接下来冥界和神界谁都不能安生了。 难怪桀宇一定要他回来。 桀宇睁开眼睛,欲言又止,索魂本欲立即离去,不过看桀宇似还有话又留了下来。 “活着最重要!”交流这几句,只有这句话最像是桀宇说出来的,但却是索魂最不敢相信的。 索魂再回头,桀宇却又闭上了眼睛,果然,公子的心思他还是猜不透,不然也不会在他手下那么多年。 外头是追着索魂而来的阿穆。 “公子说活着最重要?”索魂忽然对阿穆说了一句,他想看阿穆的反应,一个最不怕死的人竟然说说出这句话,索魂怀疑桀宇是失忆了,亦或是遭遇了什么。 “嗯,活着最重要。”阿穆竟然点点头,随追魂离去,毫无反应。 索魂却在心中责怪自己,这个属下实在失职,竟然无法猜透公子心中所想,这些年他追求了他想要的,却始终辜负着自己的职责。 桀宇却想起了那个在茅屋里点一盏孤灯,缝缝补补的女子,守着一盏灯,那是期待索魂归家的意思,只可惜两人至今还没有个像样的婚礼。 其实桀宇内心是羡慕索魂的,他有一个和他一起孤注一掷的人,而桀宇愿意孤注一掷,只是那个人常常把他排除在外。 桀宇苦笑一声,却听到了声音。 沈岁宁从桌子上抬起了头,睡眼惺忪,却是盯着门外。 “我阿姐回来了。” “没有。”桀宇以为沈岁宁是在问,答道。 “我阿姐回来了。”沈岁宁又说了一遍,桀宇看着门外,一怔,道:“她回来了。” 果然,沈临渊一会儿就回了临渊阁,不过跟着沈临渊来的还有乔歌。 沈岁宁一见乔歌就没好脸色,今天的事,沈岁宁总觉得是乔家给了那些耍阴谋的人可乘之机。 乔歌身上还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服,沈岁宁挥挥手,“回去换了再来,大晚上穿那么刺眼。” 乔歌无奈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衣服,是扎眼了,不过他老娘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在涯安境最明艳的就是乔家,乔家伙计的衣服颜色是看着日子穿的,总而言之,穿衣服要符合主母的风格。 沈临渊看乔歌哭着脸去换衣服,轻轻,摸了沈岁宁的头,“别怪他,他是个有担当的人。……”沈临渊将乔家所发生的事向沈岁宁叙述了一遍,沈岁宁的眼神就变了,至少盯着乔歌离去的方向没有敌意。 “霍家家主怎么样了?”桀宇适时的开了口,让沈家姐妹意识到这儿还有个人。 “死了。”沈临渊面色发寒,后续的事大阿公已经跟去看着了,不过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要的。 霍家,别让她失望才好。 不过霍家家主的死让这件事没有钉死在霍家家主身上,还是失败。 桀宇和她的事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这就不再是针对这位只常在沈家出没的境主了,而是整个沈家都被霍家蔑视了。 沈家从来不屑,也不愿用医者的手段与人斗,但除了这个,沈家也没什么倚仗,所以沈家与霍家,是嗑上了。 “我有疑问,既然你醒了那就问你。”沈临渊看桀宇坦荡的眼神,犹豫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尽然此事在你眼皮子底下完成的,那就算不得阴谋,你怎么还上当了呢?”这也是沈临渊最不解的地方。 沈岁宁两只眼睛也看着桀宇。 “没猜到他们的出手方式,我以为是对你出手的。” 沈临渊微微皱眉,但似乎信了他的这个理由,的确,从前期来看,这个局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沈临渊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不过她现在不准备问。 南侧回来,她也不是当时那个活在包围圈里的沈临渊,她有自己的思维,也会按着所谓命数这个词的意思去思考。 “阿姐,这次我们要放过霍家吗?”沈岁宁眼睛闪着亮光,她已经学会了一些隐藏自己的手段,例如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和闪着稚气的大眼睛。 “断了他家的一切药品供应,沈家人永不进霍家大门,这样,你说阿公们能同意吗?”沈临渊问沈岁宁,毕竟掌权的是沈岁宁和几位阿公,她只是个长女,空有名头。 “阿姐,你还是善良了些,沈家这些年处理这种事手段比你刚才所说狠厉许多。”沈岁宁叹气,自己初接任家住位时也曾做下许多事,当时她参照了沈家曾经的旧法,吓了一跳,后来许多都是深流云替她出的手。 如今沈流云要是还在,恐怕霍家如今全都被毒得躺了满地。 想到沈流云,沈岁宁又想起了南侧的事,阿福来信,说沈老夫人大限将至。 沈家阿公回来了,听说人都在临渊阁,他吩咐几位阿公回祠堂,自己就直接来临渊阁了。 “霍家那边怎么样?”沈临渊急切问道。 桀宇默默看着沈临渊,这一刻他又觉得他心中担忧的事应该来得没有那么快,可能是沈岁宁与她说过,所以现在她十分注重自己的情绪,竭力将事情控制在理智之内。 沈岁宁看着沉默的桀宇,这里明明他最有发言权,也最应该过问此事,偏偏桀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倒是沈临渊对此事十分上心。 乔歌也就是这是跑回来的,看见沈岁宁似乎在思考什么,安安静静的坐在沈岁宁身旁,沈岁宁忽然发怒,一拳锤在椅子扶手上,几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里,乔歌以为沈岁宁因他而不悦,屁股迅速离开了凳子,才发现沈岁宁拳头都砸红了,但自己还没有察觉。 桀宇也看着沈岁宁,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对上沈岁宁的目光,沈岁宁双眼含怒,他连忙侧过头,远离一切不稳定因素。 “霍家今夜之后,就算沈家不动他们,在涯安境恐怕也寸步难行了。”大阿公眸子不似平时一样,古井无波,竟然有了怒意。 沈临渊一惊,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家伙,竟然也会因此而愤怒,她倒是好奇霍家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来沈岁宁也回了神,和乔歌一样,将目光聚集到大阿公身上,等着下文。 “哼,涯安境的族谱今晚现世了。”大阿公冷哼一声,面色肉眼可见的愤怒。 “莫非是在霍家?”乔歌眼睛慢慢睁大,突然吐出一句,大阿公竟然缓缓点了点头。 霍家,是垮了。 第八十四章 近乡情怯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涯安境的几大世家,如今倒了一个霍家,这在涯安境并没有什么轩然大波,毕竟这还是私底下的事,只是今日之后,明面上就算不说整个涯安境的霍家人也恐怕再也在涯安境抬不起头了。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 即至今日,涯安境新一茬的人才渐渐知道了神界与涯安境极致的矛盾,这是灭族之仇,而这灭族之仇皆因神界的无耻。 沈临渊听大阿公细细叙述了一千五百年之前的事,也感到愕然,那位神祗之死,本就是神界的一个笑话。 而涯安境人对于神界的仇视已经达到了一种无法想象的深度,的确,没有经历过那场往事的人没有人能替枉死的人说原谅。 霍家家主死后的书案上竟然出现了族谱,那是众人到涯安境之前的族谱,涯安境的各家阿公一见,霍家家主之死无论真相如何都不会有人再追究,或许霍家暗地里也会追查,不过等到他们定了家族诸事,腾出手来追查时已经为时已晚,而且不论死因如何,都不会牵扯上涯安境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本就是见不得光的。 这就是那本族谱的力量,那本族谱出现在霍家,霍家在涯安境日后将承受众怒,这是流血的后遗症。灭族之仇,霍家家主也算是有勇气,成了涯安境这么多年来勾结神界的第一人。 不过这都不是沈临渊关心的,霍家家主必死,唯有霍家家主之死,可以抵消她的愤怒,和她努力压制的狂躁。 …… 南侧,沈流云已经等待许久,沈老夫人忽然辞世,这是沈临渊意料之中的,不过沈家总是有什么关起门来的问题,那也是沈家的内部问题,由不得旁人置喙。 沈老夫人遗愿,她要葬在南侧,毕竟沈家对她而言,算是一个墓穴,葬送了她的一生,丧夫丧子,最后又众叛亲离。 而这一切似乎都毁在沈临渊手里,但沈临渊此时此刻是没有这种自觉的,她直接将桀宇往车里一塞,带着一起来了南侧。 桀宇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在涯安境流言四起之前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不用老是躺着修养。 “沈老夫人这么憎恨我,我去了,你说她会不会气得爬起来骂我啊?”沈临渊在车内到了一杯茶,在车里摇摇晃晃的,倒得太满,差点泼了出来。 “不是她说的吗,都是命?”桀宇倒淡淡一笑,忽略了沈临渊眼里的担忧。 沈临渊一直努力正视自己的问题,但是她清晨醒来却是常常精力不足,感觉在睡梦里做了许多事,甚至偶尔还会觉得疲惫,不过霍家之事中这种情况确实是对她大有裨益,当时处理这桩事时的坚韧与老辣,感觉无比自然,好像已经遇到过许多这样的事,唯余的那份慌乱也仅是因为这人已经是她的意中人。 离南侧越近,沈临渊表现出来的情绪越发明显,这是近乡情怯,南侧可不是沈临渊的乡,只是那里终究是住着一个人,一个牌位,那是她与世界最初的联系。 要是沈青云知道自己对沈老夫人屡屡逼迫,甚至不惜逼迫她放下心里防线,松下多年执着那口气,直接一命呜呼,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将自己视作掌中明珠。 沈临渊有点怕见到那个牌位,甚至也有点畏惧即将见面的沈流云。 沈岁宁已经到达了涯安境,毕竟她的小矮马还是比马车快了不少。 沈临渊一行到时沈岁宁与沈流云都到门口迎接,随行的还有小姑娘阿福。 沈岁宁见到沈临渊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时脸又黑了一个度。 “你为何跟来?”沈岁宁叉腰问道。 沈临渊后面的车里坐着的,自然就是如今的乔家家主乔歌了。 “阿姐。”乔歌看见沈岁宁不高兴把希望都寄托在沈临渊身上,假装瘪着嘴巴唤了句阿姐。 “别闹,乔小公子就是想来看看你。”沈临渊对沈岁宁眨眨眼睛,有些打趣的意思。 沈岁宁还想争辩,忽然想起这是什么场合,一看沈流云微微抿起来的嘴,沈临渊指了指沈流云腰间的菜菜。 桀宇已经被带去偏殿休息了,这位公子毕竟是个有身份的人,而且还是有伤之人。 “阿姐,他现在是家主了,一言一行都有涯安境众人盯着,他现在过来,还是独身前来,这让人传出去恐怕算是坐实了我和他那些流言。”沈岁宁可以放缓步伐,走在后面,低声对沈临渊说道。 “怕什么,传出去人家也只会说沈家觊觎你已久,时刻揣摩着机会,与你拉近距离。再说,这乔家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涯安境谁不知道。”沈临渊说道最后一句,特意放慢了语速,本以为沈岁宁会羞涩的对自己挥起小拳头,熟料沈岁宁真的惆怅了一把,乔家的狼子野心,她何尝不知。 沈流云在前面偷偷的笑了一路,这两个丫头,这样才好,说明无论遇什么情况,这两个丫头总是能以最轻松的姿态来面对,他很满意。 那件事早就通过四阿公传到了沈流云耳朵里,沈流云摸了摸腰间的竹筒,他很不高兴,好不容易自己丫头能看上个公子,何况这位还是涯安境之公子,竟然还有人敢出手,是觉得他这把刀回了南侧药垆就锈钝了吗? 沈临渊和沈岁宁走上去,挽过阿福的手,沈老夫人之死,阿福竟是最难过的,眼睛已经肿成了红红的桃子,就连沈岁宁,也只是最初感慨落泪,沈流云更是从一开始就很平静,平静得难以想象。 这人与人待久了总是会平生出许多感情来,而阿福与沈老夫人待得日子不短了,沈老夫人待阿福也是极好的,毕竟 还是沈家的子孙,比她的两个正派孙女都至善至纯。 像沈临渊和沈岁宁这种有执念,有所困的人,总也是愿意维护至善纯良之人。 阿福感受到了暖意,眉心一动,竟又要哭。 沈临渊的惊讶赖得猝不及防,屋里,四阿公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几人不好打断他,但沈临渊看向沈岁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窦,沈岁宁来得快她知道,但四阿公是什么时候跑来的。 沈岁宁和沈临渊默默的进行眼神交流,大意是沈岁宁也不知道四阿公为何先到,而看沈岁宁所表达的,四阿公竟然还在她之前到。 姐妹二人一下将目光汇聚到沈流云处,但沈流云面色不变,只是耳根子被盯得有一点发红。 这时候,四阿公忽然回过神来。 “你跪着送她一次吧。”四阿公忽然看着沈临渊,说道。 沈临渊面色不变,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扣了头,仍没有开口,不过四阿公挥挥手道:“罢了、罢了。”然后站到沈流云身旁。 沈临渊在后来有关注了四阿公一下,她大概猜到四阿公在思考些什么了,走入了一定的年纪,这些人总是会不自觉的开始感怀岁月。 沈临渊想,这大概就是每个人的通病吧,不过四阿公在感慨过后没有对着她讲一大堆人界常说的什么孝与不孝,这才是关注四阿公的原因,这些阿公里,四阿公,一向是最为通透的。 这时候的偏院,桀宇虽然躺在床上,不过他的院子里却有两个意料之中的人。 “公子,桓无神君不好抓。”索魂道,不过桀宇多看了索魂两眼,索魂虽然在桀宇手下吃了亏,但是被凌源殿重视了一千多年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不过这更加坚定了一些桀宇自身的想法,以往只能称之为想法,如今却已经被证实。 这世上的急不可耐都是有原因的,而某些人太着急,又想着撇清干系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所以我叫你回来了。”桀宇笑了笑,不过是冷笑。 “锁魂明白了。”索魂心惊,他是离开自己的本质工作太久了,连自己的工作性质都不清楚了。 “要下狠手。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吧?”桀宇微微睁眼,说道。 “要活着。”索魂想了想,回答了一句,然后再次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嗯。”桀宇彻底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阿穆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嘴巴,跟着索魂的脚步离去。 索魂忽然嘴角多了一抹冷笑,如今出山,拼着当年的名声,桓无神君无论如何都得抓回来。 索魂和阿穆像两条魅影,彻底融入黑色,朝某一个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有人打了一个喷嚏,这是危险来临前的信号,不过哪里来的危险呢,他微微一怔,然后看了看天际。 沈临渊将沈青云的牌位抱回了偏院,其实谁都知道,这这牌位仅仅只是个念想,涯安境中除了活着活着的时候灵魂就已经烙下冥界罪状痕迹的人,死了之后灵魂不会在经过冥界,只是会汇聚到这三界六道的某个集结点,然后等着烟消云散,冥界是留不住的。 他们的长寿大概除了血液传承之外就是弥补他们只有今生今世,而不论来生的吧。 虽说只是个念想,除了沈老夫人之事,沈临渊总觉得就算只是个牌位,她也还是有愧疚的。 第八十五章 流言四起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还在南侧药垆装孝子贤孙,这时候涯安境却已经流言四起了,这个在沈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沈大小姐,在留言的伪装下已经成为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恶毒之至,一句话可以逼死霍家家主。 霍家家主之死,本就是秘而不宣的,各家阿公早因此事而达成一致,此时只能埋在尘埃之下,为了霍家族人能够在涯安境继续波澜不惊的生存。 涯安境之人勾结神界,不仅是天大的笑话,还是涯安境之耻。 “哈哈哈哈哈哈……”沈临渊在后院发出了一串笑声。 “阿姐,你还笑,再笑你都要成为涯安境最恶毒的姑娘了。”沈岁宁却有些发愁,人言可畏啊,当天她虽然没有在场,不过那时候沈临渊大怒,这种话,怕是也说得出来的。 “不是,早知道我说的话有那么恐惧,那我就多说两句好了,还费那么大心力,最后还是没能亲手弄死他。”沈临渊倒是无所谓,经历沈青云之死,心思终有所长,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屋里整日哀哀凄凄确是没有用的。而且现在她这颗心,不知道在梦中经历过多少次锤炼,虽没动手做过,但是当桀宇倒下那一刻,她心生杀人之意时心里没有任何负担,纯粹的想要一个结果,一个可以说服她压制自己内心毁天灭地欲望的结果。 沈岁宁面色生寒,乔歌小心翼翼的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看她。 乔家之事是诸事开端,只是有人非要把霍家家主之死这盆脏水泼在沈临渊头上。 乔歌自从在那天夜里将他家主的担当表现得淋漓尽致之后就再也没有类似的辉煌时刻了。因为沈岁宁对他还存怒意。 其实这怒意算是迁怒,但是沈岁宁一想到外面将沈临渊描述成那种不堪的样子,沈岁宁看乔歌的眼神总是冷冰冰的,乔歌好一阵郁闷。 “别担心,这霍家的事,本来就见不得人,他现在把它捅出来,弄臭了我的名声,霍家也算是彻底完了,给他们留的脸面自己都看不住,还要连累我。 倒也是,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好,是非多。”说不在意名声是假的,但是人家就瞅准了名声给沈临渊败,她又能怎样,至多抓住歪曲这件事的人,揍一顿。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沈老夫人的葬礼依然在进行中。沈临渊对着位本该叫阿奶的人,不知道该存何种心境,只躲在后院陪着桀宇。 谈不上原谅与不原谅,沈老夫人一心想弄死沈临渊,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弄不死,而丈夫儿子相继离去,所以容不下沈临渊,这也算不得错,只能说是沈老夫人张开翅膀,把能保护的都往翅膀里赶,而沈临渊正好是她横眉冷对的对象罢了。 沈岁宁和四阿公一起来了后院,面色不虞。 “这群人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公然欺负沈家人。”四阿公拂袖,大怒。 沈临渊张了张嘴,不知道他在气些什么。 “那霍家已经是大厦将倾,还敢放肆,这群人是以为就凭他们,也能将沈家逼到墙角吗?”沈岁宁坐在凳子上,脸气得发红,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年幼任家主还是有诸多不便,其中尤为不便的就是她还不够无耻,与这群人相比,她还是差了一大截。 “怎么了?”桀宇坐起来,与沈临渊面面相觑,这次是桀宇发声。 他恢复得很好,但是沈临渊不放心,只让他在床上活动。 “是有人来了?”沈临渊看像外面,既然流言能传到南侧药垆,那各家肯定不会平静,这件事影响甚大。 “菜菜辛苦了。”沈流云摸着竹筒,黑着脸进来,今那群人踏进灵堂争论不休,还是靠着菜菜赶了出去。 “霍家、顾家、乔家,这几家阿公都过来了。” 乔歌坐在沈岁宁身旁,沈岁宁皱眉,把凳子搬远了一点,乔歌幽幽叹了口气。 沈临渊立马猜出是什么事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在涯安境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这是不可能的。 “涯安境众人系出一脉,本应同气连枝,等到时机成熟,一举对抗神界。没想到这群人如今竟然堕落成这样,这是何等恶心。”四阿公如今十分气愤,这原先是引以为傲的血脉,竟然不知道何时蒙了尘,涯安境中的自乱,本就可笑,想来应该是早有苗头,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 桀宇看向沈临渊,人心这种事,向来最是难测,沈临渊迟早都要走上与人心抗衡那条路,现在他是十分期待她的反应。 毕竟自己不能永远帮着她,沈临渊,你还不够,远远不够,你还需要成长。 “既然来了,我们就见见吧。”沈临渊倒是平静。 “见不了了,恐怕暂时没有胆量过来了,怕被毒死。”这话自然是沈流云说的。 菜菜在竹筒里爬得很欢快。 可能是好久没有在外人面前吐丝的缘故,今天它很兴奋。 “没关系,别的人家没有人来,霍家也总是要来的,霍家总不会让自己族人在涯安境抬不起头。”沈临渊这就去了灵堂,她要等。 既然有人来了,当事人总不能藏着不出来吧,再说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大小姐。”这是霍家挑选出来的要继承霍家上一任家主的霍小闵,霍小闵已经在灵堂等了一会儿沈临渊,沈临渊眼角上扬,这霍小闵大约是根本没被沈流云威胁住。 这件事压得住,那霍家虽不能像以前那样在涯安境是一大世家,但是还能在涯安境安居无忧,但是要是沈临渊被流言扰得受不了了,捅出另一件事,那霍家就真的会变成过街老鼠。而且人人得而诛之。 霍小闵怕,靠近神界,在人界或许是无上的荣耀,但对于涯安境人,那就是屈辱。 “霍家家主?”沈临渊笑着问,这人确实有些年轻了,比她,也就稍微大一点,不过表现沉稳,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个有点能力的人。 “暂代家主之职。”霍小闵微微一笑,颔首说道。 沈临渊擦到了对方的意图。 “霍家主来找我是想让我忍一时之气?”沈临渊眼中含笑,和霍小闵一样,似乎都将这场交流刻意显得没有硝烟。 霍小闵一愣,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没料到沈临渊竟然如此直接。 “虽然我也算是好说话的,今天你们来之前,这流言我也没想着辩驳,但是今天你们一来我就不这样想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不乐意。”沈临渊就这样说了一句,沈岁宁几人就从后院赶了过来,“霍家家主问我阿姐乐不乐意,也不问问沈家家主乐不乐意。”沈岁宁坐在沈临渊身边。 几人堵在门口,霍小闵眼中有了不悦的神情,他藏得很深,但沈临渊已经从他的眼底发现了。 霍小闵动怒,沈临渊很高兴。 不论怎么算,这件事,吃亏的始终是沈临渊,她不在意流言,主要是因为涯安境虽是神祗血脉,但是久居涯安境,染冥界森寒的气息,加上有一千多年的繁衍生息,多些愚民不难理解。 何故非要争个结果。 但是各家派人来了,沈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眼前的霍小闵,他只觉得此人龌龊。 “霍家家主走马上任,倒是十分恪尽职守啊。” “沈大小姐,我不同他们说,只同你说,那虽是霍家之事,但始终是涯安境之耻,沈大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些人为了维护涯安境的纯洁,会做出什么。”霍小闵微微笑着,对沈临渊说,全程面部表情管理得十分到位。不悦始终藏于眼底。 “我初任家主,比不得沈大小姐如今清闲,自然是要为涯安境思虑的。” “你可知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沈临渊也微微笑着回敬他。 果然,不论人界,神界,还是冥界,都多愚民,哪怕深受教化。 从前隋清走在街上,见着侧目,但是那些看过她的人回头总是会吐口唾沫,露出愤恨的眼神。说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如果清水城的人去掉对于锦绣坊的经济依赖、止住自己踏进花舟舫的脚步,这声感叹恐怕才令人可信。 沈临渊领教到了沈岁宁说的无耻。 “霍家家主事事忧虑,怎么就没想着平息一下流言呢?”沈岁宁听不下去了,她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家主。 “人言可畏,流言怎么平息,压得越狠,越是会信以为真。”霍家家主还是特定的表情,对着沈岁宁微微笑。 沈临渊却在心里琢磨,他的嘴,恐怕是不累的。 “对了,乔家主,你家阿公与我们同来,就在外面不远处,恐怕是要来迎家主回家。”乔歌刚刚准备开口,替沈岁宁骂骂这个狗屁玩意儿,霍小闵就开口了。 沈岁宁又瞪了乔歌一眼。 乔歌心下又是一凛,家主令都还给阿爹了,还是镇不住这群阿公,乔歌扶额,他不喜欢麻烦,还有人给他找麻烦。 “我回我的家,我是乔家家主,乔家家事关你屁事。”乔歌看了沈岁宁的神色,赶紧一股脑骂眼前这人,骂得越狠,他就越安全。 不过沈临渊却注意到,这人眼底的怒气更盛,想来乔歌也还有点用处。 第八十六章 有味道的粥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乔歌看见沈岁宁的目光就知道他骂对了! 霍小闵的到来让人见到了这些世家的无耻。 四阿公做出一个手势,意思是请霍小闵走。 霍小闵看了眼沈临渊,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沈流云放出了菜菜,在搬了张椅子,菜菜就放在椅子上,这只蜘蛛本就有五彩颜色,此时放在这里,更引人注目。 远处的一群小老头远远的看着这个院子,他们没有胆色进来,不过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就知道自家家主和沈临渊一群人待在一起,不免满面愁容,他们愁的就是要面对这个局面,早知道当时应该使劲反对,不要让乔歌这个娃娃过早继任家主位,不过现在也后悔不过来了。 “四阿公,你在想些什么?”四阿公将这群人请出去之后就脸色沉重,他一直对涯安境的族人无比信任,涯安境总有一天,是要站到神界对立面的,这群人就算死也应该是死在战场上,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内部相争,他在想着一种可能。 “涯安境怕是要乱了……”四阿公没有听见沈临渊的话,自顾自念叨了一句,最开始的愤怒过去就找回了自己的神志,这群愚民,到底是什么样的诱惑,能够将他们聚集起来,四阿公蹙眉。 沈临渊含笑看着众人。 沈岁宁心中咯噔一下,这个表情和她阿姐的性情不符,沈临渊究竟想些什么,沈岁宁也淡淡蹙眉,因为就连她,也猜不出沈临渊的想法。 沈临渊在心里冷笑,她哪里有什么想法,就是愤恨,愤恨既然事情最终还是要栽赃到她的头上,那当时就不应该委屈自己,直接动手,何苦让自己憋屈。 沈流云轻轻拍了一下四阿公的肩,族中的事,他总是要比沈岁宁和沈临渊看得深些,这次事件,沈家阿公没有一人出面,任由事态发展,本就有些蹊跷,如今这群人无耻之极,咄咄相逼,在沈流云看来,在涯安境这种事,在沈家阿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那就是对沈家极大的挑衅。 而现在,这件事,沈家无人问津。 这时候的沈家祠堂,大阿公坐在首位,门口站着一个男子,此人自沈临渊一行人前往南侧后就站在这里了,大阿公和他无声的对峙着。 那人面容诡异,是涯安境中从未出现过的人。 但他出现,大阿公就大概能猜到一些。 大阿公眼睛里有微微的愁云,这一天来得太仓促了,令人猝不及防。不过这是令人期待的,正在闭关的五阿公,心绪不宁,卜了一卦,又淡淡的闭上眼睛,终究不是末日不是。 门口那人腰间的剑已经出鞘一半,谁要动,恐怕就要在这剑下丧命。不过大阿公并不畏惧那柄剑,他畏惧的,就是那个人本身,或许不是那个人,而是一股势力,一股在涯安境藏了许多年,与沈家,与涯安境众人有着千丝万缕关系势力,但显然,如今,这股势力与沈家的关系更是要暧昧些。 大阿公很淡定,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不过现在来了他又觉得仓促。 “你笑什么?”那人蓦然出声,嗓子像被撕裂过一般,出声十分艰难。 “我笑我竟然能等到你们回来。”大阿公对上那个人,这时候,没有半点畏惧。 他们有的活跃于黑暗之中,有的行走于光明之下,不过相同的是他们从来只有一个目标。 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活着的依旧只有一个目标。 沈家并没有因为这个诡异之人的到来而有任何变化,除了大阿公就不露面,二阿公和三阿公都如往常一般,沈家人听着那个留言皱着眉,但是阿公没有说话,大家皱着眉依旧研习着医术,毫不松懈。 南侧药垆这边,乔歌自从三两句怼了霍小闵后,沈岁宁看他顺眼多了,以至于院外的那群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不过据观察来看,沈临渊发现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注意到的问题,在她的计算中霍家这次应该是在各家族中大家都知道那件事的情况下在也抬不起头,然而事实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乔歌出去和乔家阿公交涉过几次,发现霍家在乔歌阿公面前竟然还有几分话语权。 这也是乔歌所惊奇的地方,涯安境众人绝不允许有人在思想上对神界有人和暧昧或曲屈服的姿态这是涯安境人的尊严,但是这种情况下竟然各家阿公对霍家竟然有所容忍,尤其是顾家,顾家以习武在涯安境立足,顾家阿公性子直,又嫉恶如仇,对于霍家,应该是不屑一顾才对。 沈临渊皱眉想了一会儿,桀宇忽然将勺子伸到她嘴边,这是桀宇煮的粥。 沈临渊微微叹气,这阿锦什么时候将煮粥的手艺教给桀宇的,两人煮出的粥,味道天壤之别,可见阿锦有藏私啊。 沈临渊含泪咽下这勺粥,她也在刻意回避桀宇处理眼前的事。她的梦境从未放过她,最近桀宇摸着她的脸,常感概颧骨突出,手感不如从前。 沈大小姐杏目圆睁,抓住了一个敏感的字眼,从前…… 那里来的从前,桀宇认真想了一下,初到临渊阁的时候,将沈临渊灌醉,扔在床榻上的时候顺手捏了一把,沈临渊早上的时候发现脸上突然多出的指印,对自己的酒品生出了强大的自信,毕竟自己醉酒是个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委屈了别人的人…… 桀宇当时听沈临渊煞有其事的举例论证,刚喝在嘴里的那口酒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这些梦境对沈临渊的影响表现很广,沈临渊也渐渐愈来愈重视,不过这些都是在一些小的方面展现出来,影响之久,超出了沈临渊的想象。 她现在最想见一个人,那是第一个和她说天命的人,沈临渊总觉得他当时所说的,意有所指,就像现在的她,一个一个的网向她袭来,而她根本就没有去揭开那些网的能力。 就像沈青云之死,沈老夫人说是因为她沈临渊生来就克父母亲族,但是释缘石很明白的记录了沈青云分明就是被人杀死,所谓的天命,都是别人给她织的尘网,就等着将她囚禁在网里,然后越缩越小,最好能将她困死在里面。 桀宇用筷子轻轻敲了她的碗。 沈临渊绝望的看着自己还剩大半碗的粥。 “果然,真正狠的人,敢于对自己下手。”沈临渊看桀宇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不由得感叹。 男人都有一个厨房梦,当这个梦触手可及的时候,沈临渊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食不知味的人。 “不好喝吗?我从阿锦那里学来的。”桀宇看着沈临渊,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沈临渊多看了两眼,默默的将自己碗里的粥闭着眼睛直接往嘴里倒。 “锅里还有,我帮你盛……” 沈临怨赶紧跑去灵堂上,和沈岁宁跪在一处。 乔歌正在院里和人争执,沈临渊多看了两眼,乔歌应该是争不过,已经处于脸红脖子粗的状态。 沈临渊用肩碰了碰沈岁宁,无声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姐,乔歌的堂哥过来说是要接回乔歌。”沈岁宁低声说。 沈临渊瞧着那场景,倒笑出了声。 那个乔家堂哥和乔歌吵起来倒是气势十足,不过沈临渊注意到那人在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回头,因为一回头,就能看见菜菜蹲在椅子上吃沈流云给菜菜准备的食物,沈临渊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外人看未来倒是有几分渗人。 沈临渊和沈岁宁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正在乔家堂哥和乔歌争执不下的时候菜菜突然从椅子上爬了下来,沈临渊和沈岁宁用食物牵引着,硬是将这小蜘蛛引到了乔家堂哥附近。 那里,是菜菜的食物所在。 “堂哥,你别动。”乔歌注意到二人动作,忽然一笑,大叫到。 “啊……” 乔家堂哥一低头,看见已经快爬到他脚边的菜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大叫着跑开。 菜菜是涯安境最出名的蜘蛛,虽然经常低调的藏在沈流云的竹筒里。 乔歌笑着送堂哥离去,不过下一刻,脸色陡然变得严肃,将沈临渊和沈岁宁拉进屋里。 沈岁宁看见乔歌脸上难得的严肃,便也沉默的随他走进去。 沈流云与四阿公也停了手里的子,看着乔家小子十分严肃的拉着自家姑娘,模样十分滑稽。 “阿姐,霍家把你坑惨了。”沈临渊一怔,这事怎么又与她扯上关系了。 “各家阿公当夜得出的结果其实是你栽赃的霍家家主。”乔歌说完这句话,手狠狠的在椅子扶手上一锤。 “那群人当真愚昧,竟然信了。他们如今来找的就是你,说什么要你认下流言,都是假的,他们恐怕是要诱你承认你与神界有往来。”乔歌狠狠地说。 沈临渊片刻才听明白乔歌的意思。 “当夜不是几大阿公都在吗?不是说证据确凿吗,怎么又说是我阿姐?”沈岁宁呆滞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与神界有往来,在涯安境这种罪名竟然能够安在沈临渊头上,这是想把沈家打落在尘埃里吗? 第八十七章 有点固执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索魂追这桓无神君到人界,桓无神君消失在一间古刹前。 索魂跟了进去,却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至极的世界,四周都是黑暗,他是个熟悉黑暗的人,在黄泉路上走的时候没有人掌灯,走了千百年,也波澜不惊,越走越远,索魂头顶忽然出现了一颗孤星,而他,无法摆脱这颗星,他尝试向四周分别走去,但是走到各个方向头顶,依然只有这颗孤星,而他,竟然一直在原地徘徊,这孤星照耀着一个硕大的罗盘,索魂,一直就在罗盘身边,数次的尝试,都回到了罗盘与孤星身侧。 这个曾经在冥界大名鼎鼎的索魂大人,竟然感受到那么一丝恐惧,恐惧包裹着索魂,忽然之间,眼前的世界又变得清明了许多,是那颗孤星照耀的范围在扩大,将索魂的脸映成奇异的白色。 此时的罗盘上没有指针,索魂突然想明白,自己竟然是被嵌入罗盘当中,成为这罗盘的指针。 …… 桓无神君停下了脚步,他此时已经感觉到,不过此时他依然留心这四周,从他和橘灵分散开始,身后就有一双眼睛盯死了他,但是那人没有他强,不过不论是甩掉还是杀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如今惊魂未定,有人却攀上了他的肩,桓无神君心下一紧,一掌横劈过去,橘灵却躲得有些难堪。 “你来了。”看见自己劈的是橘灵之后,桓无神君平静了许多。 橘灵嘴角溢出了一丝血。看向桓无神君的眼神此时已经带了怒气。 桓无神君只是淡淡的看了橘灵一眼,橘灵只是凌源殿的一只灵宠,不管如何自视清高,在桓无神君心里依旧只是一只灵宠,别人不知道橘灵的来历,桓无却是知道的,对橘灵的眼神里带了浓浓的不屑。 “你要是杀了我,凌源殿那边也不会放过你。”橘灵怒视着桓无神君,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还是先想想平九星君能不能放过你吧。”桓无神君语气平静,橘灵的话对他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他在凌源殿中待了一千五百多年,作为最早站在虞幕身边的人,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橘灵不语,带着桓无神君走进了古刹。 这就是那座烦翻新的古刹,但这一次和橘灵走进来的却不是平九星君,而是这位神界传闻已经失宠于虞幕的桓无神君。 “刚才追我那人,应该是冥界的。”桓无抿嘴,忽然说出。 橘灵深深看了他一眼,“涯安境本就是冥界的,既然我们对涯安境出手,就应该有对上冥界的自觉。” 桓无神君疑惑地是,冥界自新冥王即位,素来表现得懒理涯安境,怎么忽然又对涯安境如此上心? 此时橘灵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既然派出了人,断然没有半路收手的道理,不过冥界那人确实是收手了。 此时的冥界,阴火在扶桑银色的面具上印出了影子,正跳跃在扶桑遮住面庞的面具上,阴寒之际。 第一狱狱主看得有些出神,因为这为冥王殿下对冥界的适应程度超乎了他的想象,毕竟这位也是从温暖的地方来的。 扶桑阴冷的眸子扫过第一狱狱主。 “涯安境是冥界的地界,谁说冥界不管的。自家的产业,就算不管也不能人别人放肆。”扶桑面具下的唇忽然蹦出这句话,第一狱狱主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明显了许多,实在是因为这句话说得和老冥王太像,一样的无耻。 扶桑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将自己同第一狱狱主的关系拉近了许多,自老冥王被囚冥王殿后,他们这群老冥王的心腹,一直对扶桑保持这某种距离,因为畏惧! 不过第一狱狱主流露出淡淡的担心,这冥界好好的索魂,怎么就失去了联系,而且冥界十八狱主一同尝试搜索过,结果不妙,这三界六道,竟然有冥界十八狱主结集而查不出的地方,那就只能说明索魂遇到的麻烦只怕比以往的都要凶险些。 没错,索魂是个职务,不过自有冥界到现在,索魂只有一人,老冥王为了此人而设了索魂一职,而索魂就是老冥王为继承者扶桑而培养的心腹。 但在冥界,索魂的存在一直令人啼笑皆非,因为几年之前索魂大人被拐跑了,被人界的一个普通姑娘拐跑了。 所以,冥界一直有人质疑老冥王对索魂的方针,毕竟索魂真的是一个很失败的例子,从前在冥界没有五感和情欲的索魂一瞬间变成了疯子,据说那女子为了他,变成了哑女。 又据说,索魂大人在人界为了获得岳父大人的许可,每天破晓,就去老丈人院里磨玉米。 第一狱狱主嘴角有了一个淡淡的笑,不过又立马变严肃,扶桑看见了,没有戳穿他。 阿穆此时也很头疼,他和索魂兵分两路,索魂追着桓无,阿穆追着橘灵,本来两人计划,先看看他们的目的,在将其狙杀,但是,还来不及狙杀,橘灵已经从阿穆手上逃脱了。 桀宇笑眯眯的看着阿穆,阿穆知道,自己是要承受公子的怒火了,一撩衣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桀宇却忽然转到了背后,然后一脚踹了过去,用了实实在在的力气。 “索魂呢?”阿穆忽然问,因为按照他们的商议,索魂应该已经预先到达,自己晚了半个时辰,回来依旧没有见着索魂。 按常理,这种难得调侃阿穆的场面,锁魂一定不会错过才是。 “阿穆?阿穆要是回来,此刻就已经跪在你身旁了。”桀宇眼睛里跳跃着怒火,这两个人,终究打了一手烂牌。 阿穆立刻面色惨白,将头伏在地上,他不仅应该被踹一脚,此时此刻直接打散他的元神,要是索魂能够真的跪在他身旁,他也绝无二话。 “愚蠢!”桀宇是真的发怒了,手指着阿穆,已经快要戳到他的身上。 “我是让你还跟着索魂,你还真的胆子够大,竟敢提议分开行事。” 索魂虽然在人界生活了几年,但是他的性子绝不会变,既然回到冥界,回到涯安境,他纵有了五感,有了情欲,依然是叱咤冥界的索魂大人。 而阿穆,阿穆这些年一直在涯安境跟着他,虽然修炼已有境界,但是不够沉稳。 当天夜里,桀宇煮了一碗药粥放在桌子上,留了字条,向沈临渊辞行,然后拎着阿穆回了境主府。 阿锦都知道阿穆是犯了错,要不然不会一回境主府阿穆就被关了起来。 可见这次阿穆犯得不是小错。 阿锦偷偷出了临石居,竟然寻觅不到阿穆的囚禁之所,有没有勇气去书房问桀宇,双手结印,默默的给沈临渊去了信。 于是,沈临渊一回到后院,就看见了桀宇给她煮的药粥,还有桀宇给她留的字条阿锦的询问信。 然而这次阿锦要失望了,因为这件事,沈临渊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桌上的药粥散发出奇异的味道,沈临渊默默的将盛粥的碗挪远一点,然后给阿锦去信抱怨她的不满。 桀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从厨房里开发出了药粥这种新品种沈临渊哭丧这脸看着那张号称字条,却密密麻麻容了许多字的小纸条上面的最后一句话:乖,喝下这碗粥,以后桃颂让你喝四杯! 沈临渊将那碗粥默默的又移了过来,捏着鼻子,往嘴里倒。 但是,竟然被呛着了。 是谁说捏着鼻子喝药就不哭了的,明明不仅苦,还容易呛着自己。 “堂堂沈家大小姐,竟然嫌药苦,说出去要笑掉多少人大牙。”后面平静的声音响起。 沈临渊皱了皱眉头。 “沈小姐放心,我是顾家二子,顾之,不会对你不利。”顾之不戴沈临渊招呼,自顾自坐下。 其实沈临渊皱眉是因为她不是嫌这不是药,是粥,正儿八经的粥,不过沈临渊立刻宽慰了自己,知道药粥的毕竟自己也是第二个,不同无知的人计较。 “顾公子,你大晚上闯进女子的卧房,说对我不利,你说我信还是不信。”沈临渊淡淡的笑着,看着顾之。 沈临渊听说过顾之,顾家家主第三子,按照长幼是不会接任下一任顾家家主。 “沈小姐,刚才见你喝药率真可爱,那就直接一点吧,顾之是想来问问沈小姐为何愿意与神界接触,与虎谋皮,逼死霍家主,伤涯安境众人的心?”顾之身上突然多出来的肃杀之气让沈临渊眯了眯眼睛。 沈临渊打量了一下顾之,这顾三郎在传闻中也不傻,那跑到别人家中来直接质问当事人这种事如果不是傻那就是过分自信。 “顾之,我何时与神界接触,请问你又是哪里看见我逼死的霍家家主?”沈临渊叉腰,眼神却在谋划着怎样才能通知沈流云,毒痴对傻子,倒也不算侮辱人。 顾之微怔。 顾家这一代,论武术造诣他在同辈的族人中算是领先的。他说的这些都是父亲对他说的,他一向不信流言,却信任父亲。 但是,他刚才却有些怀疑,这个喝药都能琢磨出这种傻方法的姑娘,与父亲口中那个暗通神界,逼死一家家主的人实在有出入。 不过,谁知道会不会是假象呢。 第八十八章 阴影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在河渠待了许久的衡余背对着扶桑,手里捧着一本闪着金光的书,扶桑古怪的看着他,难道转性了…… 扶桑面具下面你露出欣慰的笑,这天下,除了昆仑山上那个人,还有谁能真正制衡这个人。衡余神君眼神迷离的抬起头,那佛经忽然从他的手上滑落,之所以抬头,就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某种气息,而这气息既强大又熟悉,一回头,果然是扶桑。 他离开昆仑的时候,还没有扶桑还只是个木偶,再见的时候凭着那股气息,他相信这就是这就是昆仑北洞的旧人。 面具下扶桑的嘴角露出淡淡的无奈,这情景,何其相似。 “兄长,我还以为你将我忘在这里了。”衡余在河渠待了那么久,心中自然有怨气,没想到自己在河渠一困,就困上了这么久。 “你阿姐那里,快有结果了。”扶桑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来河渠,不是为了将衡余放出去,而是为了说说话。 盼望她归来的人很多,但纯粹就盼望这个人回来的可能就只有衡余这个孩子了。 孩子,衡余在扶桑眼里从来都是那个坐在桃树下等着阿姐酿酒的孩子,虽然衡余此前已经在北极麟中身居高位,但眸子依旧一片清明,扶桑想不管是他还是相柳,都若有若无的保留着这孩子的一点心性。最肮脏的事,他都不知道。 扶桑就做在那里思索了良久,衡余静静的看着,他不敢打扰,以前相柳也爱在这样,抱着酒壶,坐着走神,不过衡余不介意,他知道,他们为何走神。 想到这里,衡余不免黯然了几分,相柳是否已经背却了自己的初心? 第一狱狱主远远的看着,不说话,头却默默的低下,冥王殿下平静了许久,一直没有动作,恐怕就是为了计划这一步吧。 第一狱狱主在手上捏了个诀,指尖跳跃着阴火,他从来就知道,生来光明的人不可能愿意永坠黑暗。 南侧的院子里,沈临渊抬起凳子朝顾之砸去,她从来就不是养在闺中的姑娘,动静自然要大一些。 顾之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既然最后如此简单粗暴,那之前何必和他说那么多。 这后院开始有了动静,沈临渊之所以拖到现在才砸就是断定此时此刻四阿公和沈流云的棋局结束了,而沈流云正要去找乔歌讨吃的。 沈临渊计算得如此缜密,然而沈流云匆匆赶来,跑到门口却忽然开了窍,心里担心如果这是境主和自家丫头发生了矛盾,冲进去要帮谁。 显然,他只是个和稀泥的,冲进去只怕矛盾会更加加深。 沈流云嘴边的笑意慢慢扩大,自己倒是从未见过这种男女间的矛盾,却仍然信步往乔歌那里走去,乔歌那里的东西,十分有吸引力。 沈临渊举着第二个凳子,看着顾三郎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终于知道自家不靠谱的小叔终于还是依旧的不靠谱。 顾三郎忽然拱手,“我觉得你不是一个能布下这种局的人。”沈临渊睁大眼睛,这人,到底是要动手还是不动?不过没让沈临渊失望,下一刻他抬头,却说道:“族中有命,让我杀你,私通神界,这种事在涯安境宁愿杀错,而不能随意放过。沈小姐,你不要怨我。” 沈临渊苦笑,不过下一刻,眼中却冷光乍现,沈临渊知道自己逃不过,索性放空自己,然后放出了那些藏起来的,活了几辈子的沈临渊。 顾之掌化成风,就要劈到沈临渊身上的那一刻,局势突然转变,沈临渊阴冷的盯着顾之,直接伸出手,没有避开掌风,嘴角溢出鲜血,沈临渊这一刻只有一个念头,撕碎他,所以手直接对准顾三郎的脖子,冲过去。 顾三郎可视范围缩小,逐渐缩小到只有沈临渊一人,沈临渊掌间,他还想出手段,手握成拳,沈临渊一只手依然触碰到他的脖子,而另一只手突然多出一把匕首。 沈临渊会杀人,顾之信了,这一刻的沈临渊,是关在他初见外表下的喷薄而出的恶魔,他抬起拳头,落在了沈临渊身上,沈临渊呕出一口血,但是动作却依然没停下,他脖子里的血管是怎么被切断的,他也完全没有感受到。 顾三郎已经深深相信沈临渊沟通神界,是涯安境的叛徒,是涯安境的罪人。 这时候他突然有了反抗精神,不遗余力的运着身体里的气,想给沈临渊致命一击。 不过他胸中凝聚起来的气在沈临渊将那把匕首刺入他腹中的时候消散了。 下一刻,他突然被沈临渊扔在地上,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沈流云手里扔出一只五彩蜘蛛,咬在了顾之的腰上。 沈临渊躺在地上,艰难地看着端着半碟糕点的沈流云,露出一抹笑,随即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沈流云还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不过菜菜是兴奋的,沈流云在外面仔细想了想,担心沈临渊吃亏,还是决定作为长辈来给沈临渊撑撑场面。 沈流云看了看沈临渊,又看看顾之脖子上的痕迹,眼眸沉了沉,这个侄女,让他很是惊喜。 不过旋即,没见多了一抹担忧,不过吧顾之的尸体脱出门时候又不踹了两脚,死都死了,反正都是麻烦,踹两脚何妨。 “你儿子死了。”这是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字条,不过顾家家主看了却丝毫没有怀疑,当即一脚踹开他小女儿的门,在一脚揣在顾小姐肚子上。 顾小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眼里是深深的绝望,她知道自己终于害死了人,这个人是她的亲哥哥,顾之。 四阿公站在沈临渊屋外,脸色沉了沉,这么久了,沈家阿公宁死不受人控制,这是沈家的傲气,虽然他一直认为学医济世,就是求生,不为求死,但是沈家那几个愚笨的人,从来不认同他的想法。 如今沈家还是没有一丝消息传过来,那此时的沈家阿公不是死了,就是默认这件事的发生。 沈临渊躺着,没有醒来。 现在的南侧药垆,一片白色,本来沈老夫人的葬礼时低调处理的。但是顾之死在里面之后,突然间这间院子敞开了大门,发现沈家院子中多出了几具棺材,在院子里,一字排开,这是沈岁宁的意思。 院子外面的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那几具棺材,显得莫名其妙。 只有霍小闵,眼神暗了暗,对顾家阿公投去一个眼神,顾家阿公浑浊的眸子里突然多了愤恨。 顾家知道,自己被绑上霍小闵这艘贼船,下不来了。 霍小闵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觉得这次行动太随意了,涯安境虽传自一脉,但是各家并不亲近,而自己各家去了一封书信,就有了如此的规模,而且那流言也是事先就有的,他虽然觉得流言是打动这群人的重要因素,但他心里不安,因为流言并不是从他这里散播出去的。 有人在助他做局,霍小闵心里一动,又或许,是有人为他们做局。 霍小闵心里冷意十足,他不愿意做被别人捏在手中的子,就算只是一颗不用头脑便能将他随意落在棋盘上的子,用活了之后也会想着跳出棋盘不是。 沈临渊幽幽醒来,额头有些烫,她摸了摸,并无异样。 骤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眼里涌出了冷光。 事做绝了有什么好处?他们是在求什么呢,霍家想要她接下这个臭名声,她偏不,已经屠刀悬颈了,要是还指着她以德报怨,那就太相信沈家的医者仁心了,沈临渊冷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不过,能杀死顾之,那也是值得的。 沈临渊想起了顾三郎说的话,是顾家要杀她,沈临渊从未发现自己在涯安境竟然得罪了这么多人,想一想倒是觉得可笑,可笑的是什么呢,有人敞开了吼一嗓子,明知道是个故事,人们也都信了。 顾家到底在想些什么? …… 相柳捏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墙上的一幅幅壁画。 “蠢!”相柳薄唇一动,吐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字。 壁画里的人面面相觑,什么蠢,做对了是蠢,做不对也是蠢,那怎么才是不蠢的。 只有那个给相柳倒着酒的人淡淡一笑,只有他知道,将军心里也是满意的,只是对那人选择一损俱损的方式吓到了,不过,将军对她的狠劲很满意。 相柳也没想到,沈临渊的阴影面竟然如此狠辣。 阴影面是从扶桑口里说出来的词,扶桑在于相柳的某一次谈话之后有了阴影面这个词。 就像神将相柳和堕神相柳,堕神相柳就是神将相柳的阴影面。 那里存在什么堕神不堕灵,相柳静观着涯安境的现状,是因为对于整个大局里的细枝末节他已经无法掌握。 涯安境的事是神将想留布下的局,在这个局被扶桑识破的时候,扶桑直接用了冥火,将堕神相柳与神将相柳分开来。 而如今,他已经不再是掌局者,以后也不一定是,因为神将相柳很弱,只能在界中界内饮酒,涯安境如今在一团阴火的包裹中,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引火烧身。 第八十九章 恃名傲物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家门口持剑的那个人终于撤了剑,而祠堂里的大阿公也没有那么平和,他必须承认,他赌错了。 错估了那群人的决心,不过让他估对了一点,就是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开始的契机。 但是,大阿公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死,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死,但是他是必死的,因为这个世上有人终究会承袭自己的命运,所以便又更多的生命要回归自己的初始之源。 五阿公在祠堂里突然睁开了眼睛,不过也只是睁开了片刻,便颓然闭上,涯安境总要有人死,更确切的说,沈家总要有人死,而且这个人只能是大阿公。 现在的境主府也处在乱局当中,桀宇亲自追查索魂的踪迹,依阿穆的说法,他去到了了古刹,但那古刹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桀宇在周围勘察了一番,并没有实际的结果。 他坐在古刹里冥思,脸上有着异常的焦灼之色。 “公子,听说涯安境几大家族正在逼迫临渊姑娘。”阿穆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个消息,但是自从索魂出事之后,桀宇做出了与他冷静自持一面完全不符的行为。阿穆酝酿了一下,还是将消息禀告了桀宇。 “只要境主府在一天,谁欺负了她,我们总能找回来,不过索魂这边恐怕遇到了**烦。”桀宇眉头紧锁,索魂一定不能出事,要是索魂有什么意外,他毫不怀疑,那人归来之后一定会怪他。 桀宇想到这里心情没来由好了很多,他等一人,久矣,如今终于归来有期,怎么能不高兴。 阿穆的眉间却染了淡淡的愁云,他也担心沈索魂,但是沈临渊那边…… “公子,临渊姑娘那边……”阿穆再次开口,却被桀宇打断了。 “是阿锦找你了?” “嗯。是阿锦。”阿穆却有了一点淡淡的羞涩,阿锦啊…… “涯安境有涯安境的规矩!”阿穆淡淡应下了,但心里仍然发愁。 阿锦确实对沈临渊的是很着急,这涯安境,能瞒得住境主府的事向来不多,那几家在这件事上做得不留余地,境主府更是像装聋作哑也难。不过依照境主府往常的作风,应该是先等他们内部消化,自行解决,只要不触动涯安境的根本,境主府不插手。 阿穆之所以急急来禀报,仅仅这次冲突的核心是沈临渊。 阿穆忽然抬头,却发现自己眼前的人失去了踪影。 一瞬间骇然,脸上立刻凝重起来。 这时候正在罗盘上指着不知名方向的索魂感觉到了异样,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 索魂背后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了,他的血,正顺着罗盘四处漫延,在这罗盘上,他的血经过罗盘上的刻印,游走在每一个有凹糟的地方,索魂知道,是他的血在供养着这个罗盘,不过出血不快,甚至及其缓慢,索魂逐渐放弃了挣扎,就这么躺在罗盘之上,成为这罗盘的祭品。 但是,就是这抹熟悉之感让他决定挣扎,如果他不尝试,下一个躺在罗盘之上的可能就是他的同伴。 他必须尝试着拼一次。 桀宇落在与索魂相似的空间,不过他并没有试图逃窜,而是直接就地坐下,等寻他的东西。 索魂越挣扎,被粘连的越近,这罗盘根本不给他机会逃脱。 沈临渊躺在床上。心脏猛地揪了一下,这种痛感她太熟悉了。 几个月之前,回到沈家,就是这种痛感。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与顾三郎一战,她伤得太重,而她拼命压住的东西,隐隐有压制不住之势。 沈临渊很好奇,顾家家主派出自己亲儿子杀他,反被他杀了,是怎样的感觉。 而那些在沈家门外虎视眈眈的人,最近又暴躁起来,沈临渊淡淡一笑,笑的是沈岁宁,都做了沈家家主,还那么孩子气,不过孩子气一些,沈临渊是喜欢的。 “要挂,这个挂那边,这个挂在正中间,诶,乔歌,你要不行你就下来,我自己来。”沈岁宁提着红绸看着在梯子上摇摇欲坠的乔歌,在下面焦急的指挥着,作势要爬梯子。 “沈岁宁,你别动,我行!”乔歌站在梯子上,似乎感觉自己遭遇了信任危机,气愤的看向沈岁宁,手还在空中挥舞着,说实话,要挂到沈岁宁指定的位置,他有些吃力。 “哼!”那个来接乔歌回去的乔家堂哥就坐在椅子上,沈流云给他画了一个圈,是他的安全范围,出了这个圈,沈流云给他私人订制了毒药,准备随时动手毒翻他。 “你不要心生不满啊,毕竟刚有人潜入我家,杀了我阿姐,你天天往我家跑,要带他走你就带他走,何必天天站在院子里骂我家,我也是听不下去了。”沈岁宁瞪了那个乔家堂哥一眼,这个人,天天借着请乔歌回家之名,在院子里行诋毁沈家之实,沈岁宁终于在沈临渊受伤后发怒了,直接把他绑在院子里。 乔歌也淡淡扫了他这个堂哥一眼,这一眼,多生怨怼,实在是沈岁宁心情尚佳,要不然这堂哥做事不知道给他生出多少事端。 “看什么看,以后她做了乔夫人,天天给你穿小鞋。” 乔歌言毕,沈岁宁就一脚踹在梯子上,乔歌整个人险些失去重心。 费尽心机的布置当然就是为了给院子外面那群人一个惊喜。 沈老夫人下葬后沈岁宁将那几具棺材移到厅堂中央,这一时间就变成了一场故事。 霍小闵在门口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他又不能带着人直接打进去,一来这里恐怕没有几个人真的敢冒着背沈流云毒死的风险打进去,而来是这里本来都是各家阿公,能动手大人的除了顾家,实在没有。 于是乎,霍小闵在门口下了帖子,他要堂堂正正的走进来。 沈岁宁拿到霍小闵的帖子,冷笑,直接将门开得大大的,等他过来。 如此一来,霍小闵反而不敢走近去,他并不敢,是笃定沈临渊伤得不轻,顾家三郎出手,沈临渊能活下来本就不易。 霍小闵心有畏惧,但是不得不去,谁不知道顾家三郎是个得了家族传承的孩子,以后注定是要继承沈家的,顾三郎在武道上的造诣在同辈人中本就算得上杰出,霍小闵要是敢在这件事上迟疑,顾家阿公恐怕得现将他打死。 顾三郎死在沈临渊手上,死得十分冤枉,一个背负沈家第二代使命的人,在沈临渊手上被打死,说出去,可能会令人瞠目结舌。 所以顾家人必须要顾三郎的尸体,要一个交代,霍小闵的交代和顾三郎的死因。 顾家家主在阴暗处双手握成拳,藏在袖子里,他不能表现出自己愤恨,这都是为了殉道的结果,他需要一个机会。既然要殉道,就必须有牺牲,只是这个儿子,可惜了。 他不是没有怨,只是不能怨,所以只能怪他的女儿,若不是她,顾家不用提早跳出来。 事情的源头确实是他的女儿,不过只是姑娘家的嫉妒,竟然就演变成了一场沈家和顾家之间的角逐,这件事,总会有一个结果,他的脸上渐渐有了苍老之色。 是的,他不能抱怨,也不准备抱怨。 顾家在南侧药垆的阿公们没有得到任何来自家主的指示。 但是对于那个挂着红绸的厅堂内那几具尸体,他们是有所求,顾家的子弟,决不能死后还被人侮辱。 霍小闵最后就是这样满怀忐忑的走进这小院的,沈岁宁坐在上方,手上端着茶,正低头啜着,霍小闵仍旧微微笑,这是霍家现任家主的招牌式微笑,厅堂中间,摆放着几具棺材。虽然霍小闵知道只有中间那一具有人躺着,但是心中依旧不平静。 “沈小姐好兴致,闲来竟然爱上了办丧事。”霍小闵正在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任何时候,不平静就等于自乱阵脚。 “霍家主是不知道沈家人从来醉心研究医术,从来没有闲字一说,而我作为家主不仅要精研医术,还要打理俗物。”沈岁宁叹了口气,好像真的是为族务所累。 霍小闵心里笑了笑,所谓俗物,不就是自己吗? “沈家主既然忙碌,这棺材,还是让我带走吧。”霍小闵仍然含笑,不过却站了起来,拱手道。 沈岁宁心中微怒,这人将姿态放得如此低,反倒教她不好发挥。 “涯安境传言,我阿姐勾结神界,逼死霍家家主,成了涯安境口诛笔伐的对象,而你,霍小闵,你又逼着我阿姐承认这件事,你是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家终将坏了你们的计谋?这些本来我阿姐都没放在眼里,你竟然敢杀她,霍小闵,你是笃定沈家不敢逼死你们霍家吗?”沈岁宁索性直接敞开了和霍小闵谈,沈家敢倨傲,那是有倨傲的本事,霍小闵有什么资格倨傲。 整个涯安境,最有资格倨傲的就是沈家。 不是因为什么境主府,就因为悬岭,因为沈家的医术,这涯安境人的性命都离不开这个家族,说到底,最无法替代的就是沈家。 所以,沈家倒不了。 霍家也许就是仗着沈家这点名声,才非要将此事栽赃到沈临渊身上。 第九十章 少年家主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小闵,岁宁的威胁你可以不放在心上,现在是我和涯安境之间的较量,不过如果你当岁宁说的话是我的威胁,那你就在心里好好记着,像他,我杀死他的时候就忘记威胁他了,霍小闵,你有顾三郎经杀吗?”沈岁宁和霍小闵同时看着负手走出来的沈氏临渊,沈岁宁眼睛一亮,退了出去,沈临渊拿起沈岁宁的茶杯,坐在沈岁宁先前的位置上,她的伤很痛,所以,必须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霍小闵有些惊讶,正因为觉得了解,所以被挑选出来接任家主之位对上沈家的时候便没有太多的挣扎,霍小闵其人,并不轻敌,但是沈临渊,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家族弃女。 没有医术傍身,又喜欢混迹坊间,若不是沈青云撑腰,她在沈家应该早就没有立足之地,沈青云爱女,众人皆知,但是死后却又是沈岁宁接了家主位。 霍小闵轻敌了,在他对沈临渊不屑一顾的时候只知道沈临渊身边只有境主府一座靠山。境主府在涯安境低调了几百年,怎么可能会为了沈临渊发疯。 霍小闵脸上的微笑逐渐放大,沈临渊眯着眼看了看他,这次的笑中,才有几分真实,不过看起来同样刺眼睛。 “沈临渊,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整个涯安境为敌吗?”霍小闵心里的畏惧终于根除了,因为公子一向低调,怎么会喜欢这么嚣张跋扈的女人呢? 沈临渊不明所以的看着霍小闵眼里徐徐升起的自信,突然不想再和他争辩。 “你走吧,事情结束后顾三郎有岁宁亲自送去顾家,交给顾家家主,至于为敌,难道我现在不解释就不是涯安境的敌人了吗?”沈临渊轻轻一笑,手上的杯子轻轻放在桌上,淡漠的看着霍小闵。 霍小闵一时语塞,事情如今好像真如沈临渊所说那样。 “沈小姐,南侧这小院终究还是不及你们沈家的家宅气派,什么时候,你也回家宅看看?”霍小闵理了理衣袍,大步走出了南侧小院。 沈临渊眼睛却忽然瞪大,还是出事了,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点喘不过来气,对着霍小闵的背影,沈临渊一脚踹在顾三郎棺材上棺材,没有任何异动。 沈岁宁眼疾手快的跑出来扶着沈临渊,她听到了沈临渊和霍小闵的对话,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沈临渊一事对沈家的影响还是挺大的,感触最深的就是三阿公,他在药垆问诊,竟然门可罗雀,这短短的时间,变化似乎大了一点,他亲自出诊,但是病人竟然宁愿病死也不愿意接受三阿公的诊治,三阿公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不过沈家从外面看起,倒是一如往常。 境主府也没有来信,沈临渊倒是去了好几封,但都没有收到回信,沈临渊这时候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思考。 下午,南侧小院院外的那群人就已经没了踪影,不知道霍小闵用了什么方法,带走了这群人,沈岁宁脸上还是有淡淡的担心,太过平静,不过这也证实了霍小闵说的沈家家宅里真的出了某种问题。 “阿姐!”沈临渊一睁眼就坐了起来。沈岁宁吓了一跳。 “我们现在回去。”沈临渊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惊恐,她突然想清楚了某些事情。 “现在?”沈岁宁不知道沈临渊为什么如此焦急。 “对,立刻,马上。” 这一群人离开得太过仓促,界中界得了消息,相柳被酒呛得咳嗽了两声,眼里却多了很多情绪。 嘲弄、焦急、期待…… 还有一个人,也在暗中窥探着沈临渊的行踪,不过他窥探的只是沈临渊车上的那具棺材。 沈临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眼睛沉了沉,沈岁宁往后面洒下沈流云在南侧研制出来的毒粉。 那个人脚步滞了滞,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顾家家主收了手,脸上没有任何不忿。 他连不忿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人来劫棺材。 沈流云怅然的看着沈岁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奸猾的侄女们努力的替他败着家。 “流云,看开点,毒粉没了可以在制,侄女你可就这两个了啊。”四阿公倒是乐得看戏。 阿福不屑的看着沈流云,这个小叔,怎么没有学到沈家人不物质的好家风呢? 阿福是这几人里最小的孩子,“小叔,那都是身外之物你这算不算违反了族规啊。” 阿福望着沈流云和四阿公,沈家家风,药以用为贵。 沈流云不解释,但眼光却淡淡的瞟了以下沈岁宁,家风这种事,最有发言权的沈岁宁却早就与沈临渊坐在一处,不搭理沈流云。 四阿公感受到了阿福炙热的眼光,淡淡的解释道:“药虽以用为贵,但用却不是滥用,刚才你的两位姐姐是滥用了。” “知错了。”沈临渊和沈岁宁赶紧回头认错,在纯洁的人面前,要维护世界某一个角落,因为人从赤城来,自从衣服遮蔽了肉体,人们愿意坦露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那个跟在马车后面的人,此刻却已经黯然离开。 乔歌自己一个人在前面赶着车。坐车慢了许多,虽然也颠,但是比起骑马,着实好受不少。 “乔歌,你松松手,马可乖着呢,你别吓着他。”这是沈岁宁说的,他们十分着急。却没有拂了乔歌赶车的意愿,因为乔小家主,一脸认真的在众人面前说了一句十分有哲理的话。 乔歌松了松鞭子,手心果然已经出汗了,他挠挠头,“对、对不起。”他的内心和他的脸一样,十分慌乱,速度却明显快了起来。 霍小闵先一步离开,他们晚了一天,失了先机,加上弱和病,还有一具棺材,他们只能坐着车回去。 “岁宁啊……”沈临渊咳嗽了两声,忽然拖长了声音,叫着沈岁宁,沈岁宁立马用手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 “只有适应马,我才能和你走得够远。”出发之前乔歌突然郑重其事的说了对沈岁宁说了一句,于是乎,大家都觉得反正慢一点是慢,慢两点也是慢。 “阿姐,你说家宅里到底会出什么事呢?”沈岁宁抿了抿唇,说道。 沈临渊很平静,丝毫没有觉得沈岁宁是在转移话题,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担心,只是掩饰得很恰当。 沈临渊心里有一个想法,不过没有得到确认之前她不会说的。 这是一个猜测,与她有关的猜测。 克父母亲族? 那她的母亲呢?也是被她克死了吗,沈临渊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血色,顾三郎下手不留情,沈临渊,你对自己也够狠。 沈临渊在心里对不知道哪一辈子的沈临渊说。 “家主!” 沈临渊打开车门,发现是一个背着药篓的人骑着马,朝着车这里冲来,沈临渊的眸子里的光突然暗了下来。 “是三阿公。”沈岁宁看着沈临渊,轻轻说了一句,二人苦笑一声。 “三阿公,家宅里面情况如何?”沈岁宁先开口问了,好像三阿公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没有人过分惊奇,就连阿福,都保持着沉默。 “你们离开后我就没有进去过了。”说到这里,三阿公表情怪异,手打阿公吩咐,让他在药垆待半个月,三阿公当时也没有惊奇,他在药垆一待,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别的阿公也不需要到药垆轮值,因为三阿公喜欢。 乔歌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沉默着走进了车内,四阿公驾车,沈流云先回家宅查看。 马车里更加沉默。 “临渊丫头,那件事是你做的?”三阿公反而是他们里面最平静的那个,沈临渊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但凡能够活那么久的怪物,心志总是比他们这些家伙坚定不少。 “不是。”沈临渊坚定地摇了摇头,有奇怪的笑了起来,“不过,霍家家主的也许是我逼死的。” 三阿公摇了摇头,他一直相信沈临渊,不过还需要亲自确认一下,当夜最后的结果沈家只有大阿公知道,他们只是出席了一下,查看了霍家家主的死状,看到那份族谱,不过后来的事,他们没有参与。 他们究竟暗中做了什么,三阿公很好奇,但他可能没有机会问大阿公了。 四阿公想起了什么,突然将半个身子伸了进来,和三阿公对视一眼,各自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临渊却看到了两人之间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最后的事是大阿公处理的?”沈临渊看着三阿公和四阿公无奈的神色,立即猜出了这个可能,那这一切,又和她所设想的不符合。 沈临渊摇摇头,又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是霍家的外族人将马车围了起来,骂骂咧咧,让沈家交出沈临渊。 沈岁宁看了一眼,沈临渊依然在扶额思考,还没有一个结果。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今日堵车之人,沈家人永不接诊,再不退让,祸及亲族。” 沈流云沉声,将沈临渊的话重复了一便,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周围的人慌忙避开。 沈岁宁苦放肆的控制马车,在大摇大摆的回去。 乔歌眸子越亮,盯着这个少年家主。 乔歌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好像自己追着沈岁宁不放也并不完全是为了阿娘的喜欢。 第九十一章 禾戮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顾家家主的在沈家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沈家的大门一直没有开,与顾家家主站在一起的是乔歌。 “顾伯父。”乔歌并不惊讶,对着顾家家主拱拱手,就站在一侧,离顾家家主有一定的距离。 “哼。”顾家家主并没有正眼看乔歌。 乔歌默默的又往旁边挪了挪,离顾家家主远了一点。 顾家家主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那道门,沈家大门。 沈临渊和沈岁宁回了家宅,同行的有一具棺材,这已经在一天之间随着沈临渊的恶名传遍了涯安境。 顾家家主脸色铁青,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那棺材里躺的是谁吗,他家最有希望的一个儿子,就这么死了,想到这里,顾家家主对自家小女儿的恨意又多了几分,他何尝不知道自家女儿只是别人的一把刀,只是这把刀过于愚蠢,没有刺到该刺的人,却刺死了自家儿子。 顾家家主心里涌起一股疲惫之感,有人想逼疯沈临渊,却逼死了顾之。 乔歌突然凑近,“顾伯父,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一天静想些打打杀杀的事呢,喏,你看,这里是沈家,顾伯父下手一点都不留余地啊”乔歌说完看见顾家家主发红的眼眶,赶紧跑到了之前的位置。 乔歌捏紧了拳头,藏在袖子里,手心都是冷汗。 他现在深深好奇,沈岁宁为什么要叫他出来与顾家家主对峙。 顾家家主却没有在看乔歌,将手将手藏在衣袖里,负手立于沈家大门前。 “伯父,我听阿爹说你曾经是登门劝诫过他的人,怎么如今也要乱了涯安境的规矩,沈家学的是救命之术,顾家习武扶危,都是济世之术,怎么就要下那样的狠手,霍家家主怎么死的咱们心里都有杆秤,伯父,你糊涂啊,果真是黄昏的英雄,越来越黑。”远远的将头凑过去,满脸焦虑的对着顾家家主说道,他现在是不敢过去啊,离得近,死得快。 顾家家主额头上青经突突的跳着,但人仍然很平静。 乔歌盯着那扇门,心想这要是还不行他估计也就要不行了。 乔歌正在心里抱怨,他不敢在刺激了,再一刺激,说不定顾家家主直接一掌将他劈死在沈家门口,乔歌眼巴巴的看着那扇门,沈岁宁,你救命! “伯父,侄儿看来,我阿爹虽然惧内,这点在涯安境名声不好,但是做事也是明是非,知黑白,从这点看来,你连我惧内的阿爹都不如。”这是乔歌精心组织的语言,顾家家主一向以他阿爹惧内为耻,觉得丢了男人来脸面。“顾伯父,你现在是把男人的名声都丢光了。” 乔歌坚决的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认真对顾家家主说道。 吱呀! 门开了。 乔歌的脸色好看了一点,顾家家主看了乔歌一眼,走了进去。 “进来啊!” 沈岁宁从后面出来,看着乔歌,叫道。 “我,动不了!”乔歌讪笑道。 沈岁宁看着乔歌撩开袍子,露出两条颤抖地小短腿,小声捂着嘴笑了会儿还是出去扶了他。 乔歌看着沈岁宁头上的小白花,有些黯然,他本来以为自己成长得够快,看来,还是不够。 乔歌所有的成长史里,沈岁宁从悬岭回来之后的这段时间绝对占据了很大的篇幅,乔老家主和乔夫人溺爱乔歌,溺爱得十分彻底。 “二阿公呢,二阿公为何不在?”乔歌缓过来后问道。 “他,一直都在。”沈岁宁表情也有一些发苦,先前整个沈家家宅,都处在极其正常的氛围中,大家各司其职,并无不妥之处,但是,大阿公死了。 沈岁宁和沈临渊回到沈家时大阿公的血已经凝固了,他就坐在凳子上,含笑坐着,仿佛预知到自己的死亡,所以十分平静。 除了死了的人,大家都不平静。 “阿姐呢,阿姐还好吧。”乔歌很担心,他是亲眼看着沈临渊发怒,然后怒极攻心倒下去的。 “阿姐,阿姐怎么能有事?”沈岁宁笑道,只是笑容里带着她脸上难得一见的阴沉。 沈岁宁很愤怒。 乔歌看向北楼,沈临渊今天在北楼见顾家家主,北楼是家主居所,但沈临渊要去,没有人反对。 他继承家主之位后就搬回了乔家,不过他在北楼的居所还在,东西他也没搬走。 乔家的那个小厨子,承担着维持沈、乔两家亲善友好的任务,打着乔家的名义,为某些人送饭! 北楼的院子里摆了一具棺材。 顾家家主走到棺材旁边就不再走,站在下面,抬眼望着楼上笑眯眯的沈临渊。 “你没认错,这就是顾三郎!”沈临渊笑吟吟的对顾家家主说道,语气之随意好像就是在说自己中午吃了些什么。 “是你杀了他?”顾家家主眸光深沉,沈临渊故意不去看他,抬眼看向远方,顾家家主眼里太过压抑,他压抑着的东西沈临渊看不清,但是他知道了,顾家家主并不是人们眼睛里那个易怒易暴躁的顾家家主。 这顾家家主心思太深了。 “是我杀的。”沈临渊轻声开口,这是在她手里死掉的第一个人,她的手,第一次染了血,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自卫,顾家家主找上她是迟早的事,她隐隐期待着这一天,但又因为顾家家主真的来了而感觉到恐惧。 “你家死人了?”顾家家主皱眉问。 沈临渊一愣,想到了自己头上别着的小白花,她家确实刚死了人。 “有一个长辈上路了。”沈临渊淡淡道,她不怕有人离去,但别是沈家人。 涯安境的人若死了,那才真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沈临渊想到了人界的某个故事,脸上露出一盒个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像嘲讽。 “我儿子我要带回家了。”顾家家主指着那具棺材说道。 “我们打个赌吧,你赢了你就带走,输了就留在沈家,和我家长辈做个伴吧。”沈临渊眼里跳跃这危险的火焰,沈岁宁在远处看着这情景。 “阿姐好厉害!”乔歌看着沈临渊的镇定,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简直是丢尽了乔家的脸。 沈岁宁只是皱着眉头,没说话,那个赌,她知道沈临渊,赌运不佳。 忽然顾家家主的拳头砸在棺材上,棺材的表面凹下去一块。 “你怕我?”沈临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家家主。 “我知道你怕我,我也怕我自己,谁知道沈临渊不是沈临渊,那又是谁呢?”乔歌忘记去问沈岁宁了,就盯着沈临渊。 “不过你还是要和我赌,你知道,我杀了你儿子,很简单的杀掉了顾三郎,又有人说我逼死了霍家家主,我也好奇为什么霍家家主非要死在我手上?”顾家家主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呼吸的端倪,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空气有毒?是他的这一方空气有毒,有毒的是沈临渊。 沈临渊就是毒药。 “赌吧。”沈临渊轻轻的笑了,看起来如沐春风,可是那笑落在顾家家主眼里,就是在腐蚀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由内而外的腐烂。 沈临渊的笑,是穿肠毒药,以后的若干年,这个顾家家主与沈临渊的相处一直秉持这这个理念,沈临渊一笑,他就若无其事的闭上眼睛。 “怎么赌?”顾家家主卡住自己的脖子,以一种奇怪的声音问道。 “我在路上感觉到有人要劫顾三郎的棺材,但是后来那人聪明了,没有跟上来,我觉得有人提醒了他,还觉得那个人是你,你说对吗?” 沈临渊趴在栏杆上,懒懒的问道,她基本上已经有答案了。 “我赌对了,你没有机会否认哦。”沈临渊笑眯眯的看着下面脸色突然变冷的顾家家主。 “我还猜对了一些,筹码不够,咱们也就不细说了,你儿子留下吧。”沈临渊语气冷冽,突然之间的变脸,顾家家主低下头,没有再抬头。 “恳请小姐让我带顾三郎回家。”顾家家主忽然拱手,沉声道。 顾家家主,藏起来的比他表现出来的多了太多,沈临渊却觉得无聊了,因为她费了那么对唇舌,也只是拆穿了玲珑骰子的其中一面。 “顾三郎你带回去也行。”顾家家主抬头,沈临渊很认真的对他说,“不过,你们这几家和霍家联合起来给我泼的脏水,我不喜欢。” “你转告霍小闵,告诉他,我威胁他的,他完全可以放在心上。顾三郎稍后给你送回顾家,不过不是送给你,是送给顾家家主。”沈临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顾家家主心里咯噔一下,诧异的看着沈临渊,沈家大小姐,和传言里差异有点大啊。 不过顾家家主看着沈临渊,他相信沈临渊爱着男装了,有一个人,年少时也爱披盔甲,闯军营。 他终于相信了,相信将军等的人就是她。 不过,他确实不是沈家家主,他是禾戮,是将军选择的人,是一个将自己交付给黑夜的人。 禾戮一走,沈临渊整个人都趴在栏杆上,忍下了心里的不适,她压抑的东西,在努力寻找自己逃出来的机会,沈岁宁和乔歌赶紧跑过去,沈岁宁额头的印记刚刚隐去,还有一点灼热。 沈临渊伸手摸了摸,没有感觉。 第九十二章 再起波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是你让乔歌在门外激怒他的?”沈临渊看着沈岁宁低下的头,笑道。 从沈岁宁身上看到一点孩子气,沈临渊揉了揉沈岁宁的头发。 “你一会儿和乔歌将顾三郎送回去,要骂就不用客气,就看看这老匹夫敢不敢动怒。”沈临渊突然来了兴致,这涯安境,估计会暂时平静一下,那她就可以做点要做的事了。 沈岁宁倒了一粒药丸放在沈临渊手里。 沈临渊伤得很重,沈岁宁之前不明白沈临渊为什么要突然见顾家家主,但是现在,她有些明白了。 “我要去趟境主府。”沈临渊看着沈岁宁,眼神坚定,她知道,沈岁宁不答应沈家的大门她出不去。 看来这家主的身份还是有可用之处的,虽然不一定能帮到你,但是,一定能在关键时刻给你使绊子。 “阿姐,公子还没有消息吗?”沈岁宁心里一紧,能让沈临渊这么认真的也就只有境主府那位了。 沈岁宁也担忧起来,桀宇遇到了麻烦,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可是阿姐是一定会去的。 “我是一定要去的,他那里情况不明,我放心不下。”沈临渊皱眉。 沈岁宁掏出刚才倒药丸的小瓷瓶,抿着唇放到沈临渊手里。 沈临渊麻利的收起来,直接就走。 沈岁宁暗中给乔歌使了个眼神。 乔歌会意,沈临渊刚出去不久就有人跟上了她。 沈临渊皱眉。 那伙计突然失去了沈临渊的踪影,从暗处跑了出来,沈临渊站到他的面前。 “大小姐,我知错了。”这是乔歌身边的那个伙计,沈临渊认识,乔歌在涯安境最常在她身边的也是这个伙计。 沈临渊不说话,待那个伙计再抬头时人又失去了踪影,小伙计苦着脸回沈家复命。 沈临渊捂嘴大笑,从暗处揪出来另一个跟着他来的“伙计”。 沈临渊一只手拎着乔歌出来,乔歌特意乔装了一下,不过乔装之后的乔歌看起来更让人觉得好笑。 那两撇小胡子贴在唇上,再带个帽子,不管远看近看,都像个侏儒。 等乔歌终于发现沈临渊捂着嘴是在嘲笑他的身高后,跳起来伸手够沈临渊手里拿着的从他唇上揭下来的胡子。 “乔歌,你不能过于热衷乔装,作为阿姐,我认真对你说,你要是经常这样乔装的话岁宁那边我就爱莫能助了。你这个扮相太迷人,阿姐有阴影了,再见哦。”沈临渊捏着乔歌的那两撇小胡子,眯着眼笑道,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被这么一笑,也红润了不少。 没有人注意这个在街头捂嘴大笑的姑娘就是处于舆论中心的沈临渊,因为今天的沈大小姐实实在在的做了回姑娘。 虽然头上带着木制的桃木簪子,一袭淡青色的衣裙也不引人注目,但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姑娘。 “阿姐,你不是已经把他赶走了吗,怎么还是发现我了?”乔歌对自己的乔装成果本来是很满意的,沈临渊拆穿他的时候他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里对于沈临渊的形象,又修修补补的,神话了几分。 “你回去问问岁宁。”沈临渊将藏在远处的伙计逮了出来,和乔歌站在一起,满意的拍拍乔歌的胸脯,“这样问沈岁宁才明白哦。” 沈临渊笑得不能自已,去境主府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后来沈岁宁听到乔歌和伙计并排站着,形容这一段的时候,看乔歌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天知道一个打扮得十分贵气的小公子,怯生生的看着与他相隔不远、穿着奇异的侏儒,沈岁宁拍了拍乔歌的脸,突然觉得乔夫人养儿子是按着天真无邪的标准来养的。 “那天我阿姐夸你了。”沈岁宁若无其事的说道。 阿姐当日和自己形容的,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乔歌吧。 “哪天?”乔歌还真的侧着头想了想。 沈岁宁忍住将茶叶梗吐在乔哥脸上的冲动,平静道:“你初任家主那天。” 于是乎,乔歌就自己在北楼的楼梯上傻笑了半个时辰。 接近沈岁宁,总要先给沈岁宁身边的人留下好印象。 境主府闭门谢客! 没有任何征兆,境主府的消息就已经散播到了涯安境。 而此时,关于沈临渊的流言又掀起了新一波的**,据说顾家家主当天从沈家出来后,召集顾家阿公,发表了一段言论,其大意是,沈临渊为人正直磊落,他当天听到的沈临渊说的那就话只是沈临渊的一时气话,做不得数。 而当天,涯安境的酒肆茶坊就有了传闻,说沈临渊用顾三郎的性命要挟顾家家主说了那些违心的话。 “喏,你看,那个应该就是顾家三郎了。” “死了?” “沈临渊果然心狠手辣,这才刚逼死霍家家主又弄死了顾三公子。” “沈临渊与神界有往来,就凭这一点,涯安境就不能再留沈临渊。” “说不定什么时候沈临渊就带着神界的人杀过来了。” 顾家书房里有一个人扶着头。 “你是故意的?”顾家家主一拳头锤在桌上,桌子瞬间凹下去一小块儿,但是他发现坐着的那个人没有反应。 “你是要顾家所有人都和给你陪葬吗?”顾家家主脸色铁青。 禾戮回来已经和他说过沈临渊说的话,禾戮讲得非常认真,顾家家主以为他真的会做得和他的表情一样认真。 然而等他收到消息,涯安境流言再起波澜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直接把禾戮从书房踹出去。 “你别胡闹,出去!”禾戮将笔头放在嘴里咬着,有些走神,说道。 “现在顾家家主是我,又不是你,你着什么急?”顾家家主脸色铁青的走出去。 禾戮从沈家回来后性子就变了许多,现在的阴沉,易怒,都好像没有了,他只是坐在书房发呆,期间除了和顾家阿公们的那一次谈话,几乎没离开过这个位置。 “你是顾家家主,我儿子死了是他不争气,但是你要是把顾家给我折腾死了,我一定会杀了你!”顾家家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禾戮,却被禾戮轻飘飘的用手里的笔给弹了回来。 他一拂衣袖,就去了密室。 密室里,密室里关着的是他的小女儿和夫人。 “哼,你儿子就要回来了,他死了还能回来,但你到死都只是个祸端,涯安境从此再没有你们母女。” 顾家家主对着那个女人恶狠狠的说道,他心里藏着的本来就是豺狼,这母女二人,母亲为了小女儿,害死自己亲儿子,女儿为了自己,让亲哥哥赴死。 顾夫人盯着顾家家主,捂住耳朵忽然尖叫。 她已经发狂了,还有她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儿。 顾夫人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女儿,两人一起缩在角落,看着顾家家主,如同看着陌生人。 这就是顾三郎死的代价,他怪不得沈临渊。 顾家家主冷漠的离去,角落里的母女二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顾夫人抱住女儿的手松了一点,却发现,她女儿嘴角溢出了血。 “顾无,你不得好死。”顾夫人大叫道。 顾家家主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直接出去。 “里面的母女是你的,我不动。”禾戮换了一支笔,他用这种上等的笔一向用不顺手。 “关着吧,不用出来了。”顾家家主看了看书架后面,仿佛还能听到后面传来的尖叫声皱了皱眉。 “你儿子回来了,沈岁宁亲自送回来的,去看看吧。”禾戮心思全在笔上,他和真正的顾家家主最大的差别就是这手字,写得实在难看。 他觉得应该还是怪这里的笔,他用不惯好笔。 沈家家主面色动容,禾戮仔细的观察这他,因为顾家家主的情绪,他要感同身受。 “三郎是这一辈最出色的孩子,他是我的希望。”沈家家主平静道。 但禾戮却抬起了头,这么出色的孩子死了,难道不应该有悲戚到不能自已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三郎是我的希望,不过他要是死在沈临渊手上,我不能怨。随着他的死,我看到了更多的希望,包括你的,我的。”顾家家主苦笑。 禾戮能理解这种情绪,只是不是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如果他是顾三郎,那么,他死的那一刻,也会不由自主笑出声。 顾家家主心里想的却是那么好的三郎,还没又走入父辈的圈子里,就这么丧了命,他如果不是一个父亲,会称赞自己儿子死得其所,但他是,他是顾三郎的父亲,他觉得儿子死得有价值。同样,他也恼怒于那两个女人的无知使自己儿子送命。 “以后这间密室,封死吧。” 禾戮闻言,抬头看着顾家家主,去发现他只是死死盯着外面。 “让你做会儿家主,现在我是禾戮。” 顾家家主有些惊讶,回头却发现禾戮已经消失在书房里。 顾家家主脸上应有的悲戚这时候开始展露了出来,没有犹豫,直接去了顾家的祠堂。 “顾伯父,我送三哥回来了。”沈岁宁拱手说道,乔歌在旁边随着沈岁宁拱拱手。 既然是自己主动上门,而且顾三郎又死在阿姐手中,叫声三哥也算是给顾家面子,沈岁宁想。 第九十三章 闭府之后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乔歌不时的看看沈临渊。 乔小家主心虚,他在沈家门口得罪了顾家家主。 顾家家主却一拱手,是对沈岁宁。 沈岁宁面色尴尬,她有点吃不准顾家家主的意思,这是感谢她送顾三郎回家,还是什么意思。不过顾三郎死有余辜,沈岁宁不会有愧疚,只是面对的是顾家主,而不是顾三郎。 顾家家主没有再说话,乔歌戳了戳沈岁宁,这个地方他不太想待,感觉站在那里顾家阿公看着他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了他。 沈岁宁和乔歌沉默着走了。 “你们还不走?”顾家家主扫视了一眼顾家各位阿公。 各位阿公一顿,怒视着顾家家主,拂袖离去。 顾家家主面色瞬间松动,老来丧子,鬓角又多出几根白发。 顾家家主苍老了许多。 “顾三郎,你怎么这么蠢,阿爹教你习武,怎么还能让别人利用了?” “顾三郎,顾三郎,你蠢啊。” 他这个儿子,是顾家这一辈的希望,就这么死了,没有见到棺材,听说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如今是真真实实的见到了。 现在,他是一个死了儿子的父亲。 “你该回来了。” 有一个声音在顾家家主心里想起,他站在棺材前面深深叹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回了书房。 “顾三郎的事怎么办?”是禾戮。 “不要葬他,先放在祠堂里,我到要看看,他们能将我儿子的血踩出什么名堂。”顾家家主冷笑到道。 帐要一笔一笔的清算,这祠堂不干净了,祖宗要蒙羞。 …… “这个就是沈岁宁?” 沈岁宁和乔歌走在一起,忽然后面有人问了一句,行人看着沈岁宁的眼神都带着恶意。 “你们想干嘛?”乔歌冷脸问道,这些人顷刻间变了脸,他和沈岁宁走在路上,感觉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只是蠢人的刀尖,何故动怒?”沈岁宁淡淡抬头,看着乔歌。 乔歌瞬间挺胸抬头,有十足的贵公子气派。 人群中突然有人指着乔歌,发出一阵嘲弄的笑。 沈岁宁皱了皱眉,乔歌看着沈岁宁,没有说话,那人突然欺身上前,指着乔歌的鼻头,仰天大笑,此时四周的人像是刻意散开一般,周围围着的人不似刚才一般像一个小小的包围圈,围着乔歌和沈岁宁挪动。 沈岁宁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加快了脚步。 那人却站在乔歌面前,没有动。 “你这样自作主张顾家家主知道吗,你们顾家送我出来还是以礼相待的,涯安境两位世家家主在这里被你如此嘲弄,你们顾家是要与涯安境的世家为敌吗?”乔歌忍不住站在那里抱着手臂好笑的看着他。 那人一愣,却笑得更厉害了。 “沈家幼主继任家主,不过是个没有实权没有根基的孩子罢了,可我家公子是顾家最好的少年郎,你们沈家与联系神界,逼死霍家家主,害死了我家三公子,一个弱主,一个惧内的种,竟然敢在这里招摇过市。”那人俯身在乔歌身边,像是刻意压低声音,对乔歌说道。 这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传到了许多路人的耳中。 沈岁宁却忽然发笑。 “什么时候霍家行事需要借顾家的名了。霍小闵,你既然活着,栽赃我阿姐作甚?”沈岁宁淡淡的抬头,对茶楼里露出半张脸的霍小闵说道。 “是老家主。”那人被乔歌鄙夷的目光一扫,满脸慌乱的说道。 “顾伯父,外面有人借你顾家的名声造谣沈家,当众羞辱乔、沈两家家主,不知道顾伯父怎么看?”沈岁宁大吼一句之后没有继续停留,和乔歌一同离去。 茶楼的窗户突然被一道白练砸开。 “霍小闵,我家顾姓既然那么好用你就跟着我姓顾吧,还姓什么霍,阴损玩意儿。” 顾家家主的声音从空中传过来。 霍小闵终于拧了拧眉,冒名行事,被人家逮住,不仅狼狈,还间接替沈临渊收回点名声。 毕竟顾家家主亲自拆穿的谎言,人们还是愿意相信的。 霍小闵从楼上滚下来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蛋了,给沈临渊泼的脏水差不多全都要往自己身上倒了。 不过此时令他恼怒的,还是顾家家族里的人。 说好了顾家家主沉浸在悲伤当中,沈家人被赶了出来,眼下沈岁宁和乔歌的嚣张模样像是被赶出来的吗? “岁宁。你怎么知道他藏在楼上啊。”乔歌眉开眼笑的看着沈岁宁,他十分愿意将自己家的产业交给沈岁宁打理,乔歌在心中计较一番,打定主意什么时候从阿爹那里将家主令要回来。 沈岁宁是他的妻,一定会将乔家的产业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若是乔夫人在知道乔歌的想法,一定会一巴掌拍在乔歌头上,奖励他的进步,同时惩罚他的愚蠢。 沈岁宁什么时候就是你的妻了? “刚才顾伯父冷脸对我们,我们在别人眼里是灰溜溜的从顾家出来的,霍小闵肯定觉得自己分裂顾家和乔家的目的达到了,此时不羞辱,更待何时?”沈岁宁眼睛里都是笑意,还有一点她没说,沈临渊在南侧药垆第二次见霍小闵之后只评价了一个字,蠢! 据沈岁宁刚才的观察来看,的确十分蠢。 “顾伯父要是真的恨毒了阿姐,刚才应该会直接拍死我们,哪还有什么冷脸给我们。诶,对了,顾伯父为什么不恨阿姐,而且她对阿姐的态度很奇怪。”乔歌偏着头想到,然后跑过去问沈岁宁。 “你应该去问阿姐。”沈岁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也正是霍小闵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两家人,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怎么和谐得有点难以置信。 此时的沈临渊已经在境主府无法辨认的四字牌匾下坐了有一会儿了。 她左右走走看了一遍,才发现境主府的四周没有墙壁阻挡,只有一片竹林,但是她进不去,竹林外侧有结界。 这是沈临渊从来没有注意到的,这片竹林出现得太奇怪了,这境主府竟有几分阴森,她坐在门口都能感觉到寒气。 境主府闭府了。 沈临渊总觉得应该还会有什么意外,想阿锦,守着那盆炉火,居住在临石居内,那么多年不动,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但沈临渊转念一想,这临石居的存在本来就极其怪异,谁能想到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像把屋子建在山洞中,就连那些物品也都有了十分明显的年代感。 还有境主府的走向也很奇怪,这房子的风水分明就是书上所说的阴宅。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 风疯狂的涌入府里,又一股脑全部涌出来。 沈临渊没有犹豫,在风来来去去归于平静之后径直走了进去。 门又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都闭府了,你怎么还往这里跑。”是扶桑,扶桑没有佩剑,只在手上拿了一把小刀。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沈临渊快步跑追上扶桑,问道。 每次扶桑手上拿着这把小刀,都是在削篾片。 “我定力不够,不怪你。”扶桑走在前面淡淡道。 沈临渊剜了扶桑的背影一眼,这就是说,打扰了呗。 “你还在编竹筐啊?”沈临渊好奇,到底要怎样精致的竹筐才能入扶桑的眼啊,那片竹林里摆着的不下十个了,还有亭子里的。 “我等的那个人不肯安安分分做个傻子,不好骗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临渊从扶桑仅仅露出来的眼睛里竟然感觉到了哀怨。 “哦,那你继续,你继续,不打扰了啊。”沈临渊作势要往临时居去。 “我不怪你打扰我,但你就别去打扰别人了,现在除了我,境主府恐怕没有人有空理会你。”扶桑的小刀在手上挽了个漂亮的花,沈临渊看着扶桑的手,像看到猎物一般,十分热切,掏出手上的匕首,忘掉了扶桑口中没有空理她的人。 “这个不好学。”扶桑忽略了沈临渊热切的目光,带着他往熟悉的竹林走去。 “对了,为什么要闭府?”沈临渊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境主府这么多年头一次闭府。 “里面的人没空理你。”桀宇一本正经的说道。 “所以听说我来了,境主府就闭府了?”沈临渊感觉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十分难受。 “阿锦呢,阿锦还在吗?”沈临渊突然想到什么,着急的问道。 “现在,应该没有人愿意见到你。”桀宇轻飘飘说道。 沈临渊预感到了什么,不再看扶桑急急朝临石居跑去。 扶桑看着他的背影,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面具下的笑容灿烂了许多。 临石居近在眼前,沈临渊却不敢在跑。 桀宇怎么会突然和她断了联系,境主府怎么会为了她而闭府,在南侧被霍小闵带着各家阿公逼迫都表现得云淡风轻的沈临渊现在竟然有点急促,这临石居里会不会除了阿锦,还住了其他人…… 沈临渊苦笑,自己本来是涯安境最快意潇洒的假公子,怎么会为了桀宇,变成了这副怯懦模样。 扶桑远远的看着,面具下的脸仍然带笑,只是拳头,已经被他纂得紧紧的。 第九十四章 神界四分之一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临石居的门果然是关着的。 沈临渊没有泄气,这临石居她又不是第一次来,只是看着门是关上的突然有点慌乱,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觉,因为临石居的门从来没有为她而关过。 从前每次来临石居,阿锦都会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等着她,这是第一次,临石居的门关上了。 “阿锦,阿锦,阿锦开门,我是临渊,沈临渊啊……”沈临渊使劲扣着门,没有反应,沈临渊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她闭上眼睛,看见扶桑正坐在石阶之上环抱双手凝视着她,好像这种局面是他意料之中的。 沈临渊看了看扶桑,继续用力扣着临石居的门,直觉告诉她,阿锦一定在里面,毕竟那盆火是阿锦存在的价值,只要火还在,阿锦就一定还在。 “停下吧。”这个声音不是扶桑的,沈临渊呆呆的看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是阿穆,阿穆的剑指着她,而这一次,阿穆身边没有桀宇。 “她怎么办?”扶桑突然现身在阿穆眼前,阿穆立刻拱手,然后指着沈临渊问道,表情没有一丝温度,这个时候他才是一个合格的境主跟班。 “关着吧。”扶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慵懒,阿穆愣了愣,现在沈临渊出现在境主府,不是什么好事。 “她身上有伤,关在哪里?”阿穆试探的问。 沈临渊受了重伤,在与顾三郎的一战中损耗了不少精力,现在还能跑来境主府,阿穆的心里有些不忍。 “既然她想找阿锦,就先关在临石居吧,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扶桑的声音没有任何异样,但是面具没有遮住的眼睛却有些许的迷离,涯安境的这里,她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释缘石还是黯淡的?”扶桑仰头望着亭子所在的方向,那里的光芒的确不及往日。 “我立刻回古刹,不会再出差错。”阿穆立刻抱剑,坚定的说道。 出差错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种代价,他已经尝试过了,是不能承受的。 阿穆立刻离开了境主府,前往桀宇与索魂消失的古刹,他一直想不通活生生的人是怎么说不见就不见的。 扶桑有些僵硬的转身,看着背后那扇关上的门,那里面隔绝了沈临渊,沈临渊永远不应该是那个活得朦胧的人,他们这些人,已经给她留了太多困惑,这些困惑,都有解开的一天,面具下的脸忽然一笑,手上拿着的小刀片削着手里突然出现的篾片,这跟竹子是他特意问羲和女神求来的,这个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关得住她。 刀片突然从他的手上削过,掉下一块血肉。 扶桑竟然有痛的感觉。 他将手含在嘴里,仔细舔舐了流出的鲜血,这些血都是有出处的,最受不得委屈。 桀宇发现那些血吸了还会接着流,索性直接不管它,放任它自己结痂。 这些年来,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时候,扶桑才会认真考虑自己的生平,他的身体活了许多年,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年轮,但是记忆却是从她的脸开始的。 沈临渊从临石居醒来时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那盆火火边,火光跳跃在沈临渊眼里,她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她只是感觉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力量在冲击自己的身体,所以控制不住就晕了。 沈临渊苦笑,那些东西在身体里待久了,果然会有副作用。 “阿锦、阿锦、阿锦……”沈临渊在临石居内部仔仔细细找了一圈,甚至来拿被子底下沈临渊都掀开来找了一遍。 沈临渊这时候才感到了真正的沮丧。 什么时候就连阿穆也会剑指她沈临渊了?沈临渊哭笑,坐得离炉火更近了。 现在整个临石居和她最熟的也就是这炉火了。 沈临渊学着阿锦平常的样子,捡来炭火,放在盆里,就看见火光跳跃起来,沈临渊仔细观察这这炉火,这经年不灭的炉火,自有其神奇之处。 沈临渊闭上眼睛,用心来观察着四周,炉火中隐约露出一张脸,时而平静,时而狰狞,只看了一眼,沈临渊就跌坐在了地上,里面那张脸,与她何其相似,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那身盔甲,她还真没见过。她努力使自己的心归于平静,越希望平静越是不能平静,那张脸仿佛要往她的灵魂深处跳跃,而灵魂里竟然有东西与之相呼应。 沈临渊额头上一阵灼热,一个图案在她的额头上成形。 堕神印! 扶桑轻轻推开了门,沈临渊怒视着她,扶桑感觉到了沈临渊眼里的戾气。 “桀宇回不来了。”扶桑淡淡的说。 沈临渊怔了怔,眼睛里紫光流溢,愣愣的看着扶桑。 “桀宇与索魂在追踪神界来人的时候失踪了,我用释缘石试图寻找过,他们陷入了一个阵法,是第一代天庭留下的产物,那个阵法,出自天命一族。”扶桑淡淡的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时的沈临渊需要他的一个解释,如果不解释可能会失去些什么。 沈临渊没有说话,坐在原地,瞪着眼睛,眼眶里盈满了眼泪,随时准备决堤,但是就是十分坚强的徘徊在眼眶周围,倔强地不掉下来,死死的咬着嘴唇,咬到发白,然后溢出血痕。 扶桑面具遮住的表情陡然变得冷漠起来,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都是不配做出选择的人。 原谅? 谈什么原谅,他是遗留下来的该死之人之一,有什么理由替北天境的人说原谅。 扶桑紧紧捏了一下拳头,沈临渊像哭狠了一口气提不上来似的就这么倒在原地,闭眼时徘徊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掉了出来,砸在扶桑手上。 扶桑稳稳的接住她。 沈临渊倒在扶桑的怀里,扶桑平静的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将她额间的印记抹去。 “冥王殿下,这印记,出来了就抹不掉了。”第一狱狱主忽然现身,担忧道。 堂堂昆仑君,如今成了堕神,第一狱狱主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恐怕沈临渊醒来也接受不了。 “抹不掉就留着,这是神界的债,她要是能回来看见这个印记不会怨我们的。”扶桑在心里确是认为这是神界的债,神界欠北天境的债,既然她逃不出这滩烂泥何不搅得更烂一点,这印记的存在恰恰能让她记住,这一世是来讨债的。 桀宇在阴影处眼里流露出不忍,又在第一狱狱主的叹气声中赶紧收了回去。 “这是笛曰?”第一狱狱主仔细辨认后才惊讶的问道。 “笛曰?是它。神界不是最怕笛曰之音吗,如今笛曰归来,神界那群人现在该头疼了吧。”扶桑难得语气轻快。 “丢了笛曰,恐怕神界早就开始头疼了,临渊殿小妖橘灵失宠于虞幕就是因为笛曰?”第一狱狱主想到旧事,看扶桑的眼神都变了。 剩下的事,他不敢妄加点评了,他知道扶桑从来没有放下过,但是扶桑在计划些什么他从不知道,只是现在他既然看见了笛曰,自然不可能在置身事外。 第一狱狱主叹气,他知道得太多了,现在除非背叛冥界,否则扶桑这条船他就下不来了。 第一狱狱主打量着扶桑,这位冥王,有的可不仅是河渠学的本事,还有脑子。 “怎么,你怕了?”扶桑感觉到了第一狱狱主的情绪,问道。 “冥界上下一心,绝无半点更改。”第一狱狱主赶紧拱手,正色对扶桑说道。 冥界之人有自己的骄傲,从不甘心向神界低头。 扶桑拿出沈临渊腰间的笛曰,往里面灌注了几百年的灵力,笛曰突然开始有了变化,至少通体流溢着灵气的光芒,里面的人,只怕吸收得不亦乐乎。 界中界,相柳满意的看着第一狱狱主。 昆仑君将归,墙上的壁画开始躁动起来,相柳大喝一声,壁画里的人保持着奇异的姿势,藏身在壁画当中,整个壁画的样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北极麟的将士们,我们的等待是有意义的,我们北天境的小主人将要归来,北天境终有归期。”相柳举杯,将桌上排列的一排酒一杯一杯的泼在壁画上,壁画里的人又开始动起来,这是一幅复活了的壁画。 第一狱狱主看着壁画上壮观景象,险些失礼,都说北天境亡了,可是看见北极麟,第一狱狱主开始对被禁锢在冥王殿里的老冥王产生了怀疑。 这才是北天境的后手,四分之一的神界,怎么就会悄无身息的灭亡,先不说当年本来只是北天君五服内的伏法,却延伸到了整个北天境,只是今天的神界畏惧诛神鞭,没有人敢上前去质问一番。 第一狱狱主见此情景心里有些沉睡的热血也唤醒了。 他有点期待,这一群藏身黑夜的人,在光明里战斗是佛会有所畏惧。 相柳满意的看着第一狱狱主的神色。 这是当年北天境的残部,是北天境遗留下来的血脉,在黑暗里躲避了多年,如今,终于算是等到了机会。 一千五百多年来,最好的机会。 第九十五章 我愿意!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公子那边真的出事了吗?”第一狱狱主忽然发问。 如果桀宇真的回不来了,那阿穆也就没有去古刹的必要了,但是阿穆去了,这样看来局势就没有那么透彻了,第一狱狱主与桀宇只是点头之交,不过桀宇执掌涯安境,也算是冥界的编外员,同为冥界中人,他感到可惜。 扶桑手指轻轻敲着剑鞘,若有所思,第一狱狱主自知失言,默默低下头,静思己过。 “有没有出事不重要,他是回不来了。”扶桑轻轻说道,第一狱狱主又瞬间的失神,因为桀宇的语气中有隐忍的兴奋。 自从扶桑出现在冥界,从来波澜不惊,这是第一次,,第一狱狱主在他说出的话中听到了别的情绪。 古刹那边,阿穆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行了。 “再来。”阿穆闭着眼,坐在古刹的一面墙旁边,如果不是跟在桀宇身边久了,沾染了桀宇身上的香,再加上他自身的戾气,多出了那种莫名的存在感,那此时和他在一起的冥界狱主一定会将这人看成坐化的老僧。 这面墙在与月光的影子重合的时候就是这结界出现的时刻,不过结界出现,只在一天的那须臾之间,并不是每一次出现都能很凑巧的被赶上,由此可见,桀宇与索魂都是运气极佳之人。 好运之人,应该都会被命运眷顾。 阿穆只能逼迫自己这样想。 阿穆守到现在,冥界十八狱主已经进去了两位,进去之后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像桀宇和索魂一样,消失在结界之内。 “我来!”一道声音斩钉截铁的出现在阿穆身后。 阿穆抹了一把冷汗,这次他可不敢剑指沈临渊了,虽然公子现在不在,但若是突然从里面出现,还不得将他扔回冥界,重走一遍黄泉路。 “坐下!”阿穆看见沈临渊换回了男装。 头上仍别着那根桃木钗,十八狱主一看见那根钗就憷的慌,谁还不是从生魂走来的啊,对桃木的恐惧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 阿穆的目光停留在沈临渊脸上。 第一狱狱主立马站到了阿穆眼前,低语道:“冥王殿下要她进去。” 阿穆睁大了眼睛,看着第一狱狱主。 第一狱狱主暗暗给了阿穆一个眼神,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阿穆看着沈临渊的脸,他不是没见过沈临渊的男装,只是现在沈临渊身上的气息让他很陌生,甚至走到沈临渊面前,他还要用定力告诉自己,这是沈临渊,不是别人,他没有理由敬畏。 “我要进去。”沈临渊认真看着阿穆,一字一句道。 “好!”阿穆应得很快,不仅是因为扶桑的要求,而是因为他觉得现在沈临渊不应该在外面! 桀宇如果出不来,沈临渊应该在他身边。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见到阿锦,告诉她我是愿意的。”沈临渊转身对阿穆说道。 阿穆看着沈临渊,点点头。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自私,他的想法与扶桑不谋而合,就是因为他在境主府八百多年,除了前面那几年甄选,训练,后面留下来的只有他与阿锦两人。而他从那时候就跟在桀宇身边了,桀宇喜欢的,他自然愿意去给他,可是他没想过将沈临渊留下来,陪在阿锦身边。 “你是愿意的就好!”阿穆吐出一口浊气,就这么点小事,他为什么又刻意去纠缠。 只要是愿意的就好。 沈临渊替换了那名狱主。 却直接盘腿坐在那面墙下面,与阿穆正好相对,平视。 沈临渊单手撑着脖子,头放在手上,正在想着什么,阿穆闭上眼睛,但是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立刻睁开。他的内心不平静,因为他做的未必是桀宇所喜的。 “我说阿穆啊,你们境主府财产多吗?”沈临渊想了半晌后闷闷的问了一句。 “不多!”阿穆一怔,这时候想的这些是什么问题,沈临渊,你真行! 阿穆平淡的回道,然后继续看着她,等着下文,然而沈临渊没有下文,反倒扒着手指头,在算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阿穆看她在那里算了好一会儿,也没算明白,吸引了他的好奇心。就连第一狱狱主似乎也很感兴趣,一直往沈临渊那里看。 “境主府没有钱怎么养得活你们那么多人,还能在人界买得起院子,你家公子还借了一大笔钱给我还债?”沈临渊扒着手指,将养一个伙计需要多少钱,买个院子要多少钱,桀宇还给隋清多少钱,给算了一遍。 阿穆没听懂,沈临渊生硬的给他解释了一遍。 “你家不是只钻研医术的吗,从哪里学来通商的本事?”阿穆这时候总算露出了沈临渊熟悉的笑容。 沈临渊越来越平静,阿穆笑的时刻她明白,原来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身边的人紧张,阿锦不见了,阿穆紧张,是阿穆紧张的情绪传递给了她。 “我有个师傅,是锦绣坊最厉害的人。”沈临渊有点骄傲。 阿穆记忆中似乎出现过那么一个人,在清水城,隋家的绣房里,脑子里不合时宜的窜出了花舟舫的旧事。 “等我回来你做我跟班吧,别跟桀宇了,他身边那么多危险,跟我多好啊,沈家大小姐,在涯安境横着走。”沈临渊睁着大眼睛,盯着阿穆说道。 “你要是能把阿锦带走我就跟你走,如何?”阿穆对着沈临渊一挑眉。 “给你个东西,明明是给桀宇带的,现在这里就你跟我熟,请你喝酒,下次别用剑指着我了,多伤感情啊。”沈临渊从腰间解下一瓶酒,扔给阿穆。 “不行、不行,你和阿锦的事你要自己使劲,我不能太偏帮你了。”沈临渊喝了一口阿穆喝过后扔过来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口,明白了阿穆话里的意思,立马摇头拒绝。 阿穆笑笑,没有说话。 十八狱主远远的看着把酒言欢的两人,面面相觑,再退了几步。 第一狱狱主摇摇头,提醒十八狱主,不要惊扰到他们。 “对不起!”阿穆灌了一大口酒,低声说道。 第一狱狱主得冥王令,沈临渊必须下去,桀宇活不了沈临渊也不能活。 “我愿意!”沈临渊喝了一口,咽下去,然后大眼睛看着阿穆,将酒瓶砸了过去,大笑着道。 阿穆喝完最后一滴酒,沈临渊已经消失在眼前。 阿穆自己走到沈临渊刚才的地方,像沈临渊一般,盘腿坐下,将酒瓶放在面前,然后将剑放在腿上,闭着眼。 十八狱主围了过去,他们知道桀宇此举的意思,明晚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第一狱狱主摇摇头,不说话。 桀宇回不来,沈临渊回不来,那两位狱主也回不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一狱狱主眼神坚定了许多,他早就走上了这条路,即便枯骨,也要成英雄,黑暗里的英雄。 雅安境内,顾家有一位阿公消失了,突然消失,顾家人对外说的是顾家小阿公闭关,将为了顾家武学,闭关一生,揣摩族学,所有成果,顾小阿公他日终老,顾家在任的家主将会亲自取出顾小阿公一生闭关的成果。 霍小闵一拳打在书案上,书案没有动,但是他的手,却痛得出奇。 顾家这招,他与顾家算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而这次的事如果顾家站在沈家一侧他霍小闵又打回了原型,回到了刚接手顾家时四面楚歌的境地。 乔歌的家主宴上沈临渊对霍老家主说的话除了霍老家主,只有顾家人能听见。就是顾家小阿公和他私下通了气,采用这一招来攻击沈临渊,来混淆涯安境各家对霍家的成见。 霍小闵将砚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地墨汁。 他现在觉得自己做得最不漂亮的一件事就是自己那件自己以为最漂亮的事。 沈临渊的名声已经臭了,他追到南侧药垆穷追猛打,看似羞辱了沈家,又在各家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联盟,此举恰恰激起了各家家主对他的怨怼。 阿公与家主离心,这向来是涯安境大忌。 沈家阿公当时作壁上观,沈家大阿公死了,顾家家主公然与他撕破脸皮,乔家更甚,乔家阿公归来后所有的阿公都退居祠堂。 “家主,沈家家主与乔家家主来访。”伙计小心翼翼的在外面报了一句。 霍小闵已经把自己关了两天了,也就是这两天,他明白了沈临渊骂他蠢是他活该。 “请到厅堂。”霍小闵淡淡道,外面的伙计如释重负。 霍小闵整理衣冠出来时沈岁宁和乔歌已经在厅堂坐了一会儿。 “霍家茶是好茶,不愧是茶营生的买办之家。”沈岁宁笑眯眯的看着霍小闵走出来。 “不过,人可不如这茶好。”沈岁宁话锋一转,低头闻了茶香,笑着道。 霍小闵习惯性的微笑僵硬了片刻。 “岁宁,你这样说,霍家家主怎么能和茶比呢?”乔歌也捧着茶,如牛饮水般喝了一大口,笑着假意怪着沈岁宁。 沈岁宁看了乔歌一眼,暗有赞赏之意,乔歌这小子,很上道,不愧是在阿姐身边待过的人。 霍小闵的笑越发僵硬,越发勉强。 第九十六章 笑你之所笑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家主,咱们正经说话可不能笑,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得怎么说我们这些做家主的仪态啊。”乔歌忽然咳嗽了两声,就连沈岁宁的目光也聚集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就等到了这严肃的开口。 “二位何事突然造访?”霍小闵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就是特意登门,必无好事。 乔歌见霍小闵收起了笑容,难得的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只是霍小闵的眼神却越发不善。 这是赞赏他识相? “也不是什么大事……” “特意来看你是否还健在。”沈岁宁一愣,乔歌打断了她的话接道。 上次涯安境的流言就是因为沈临渊说出的那句话,也让乔歌知道了真的有种说法叫做祸从口出,如果有可能,现在尽量让他来说话。 乔歌投给沈岁宁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沈岁宁从茶气氤氲中窥视着乔歌的表情。此刻的乔歌十分从容,羞辱起霍小闵来也得心应手,沈岁宁安安心心的喝着她的茶。 “劳烦两位家主记挂……”霍小闵微微笑着喝了一口茶,慢慢的品味着茶里的味道,像是担心喝快了轻薄了这极品的香茗。 沈岁宁咬着被子的边缘,牙齿扣在杯子壁上,撞击出清脆的声音。不过在剑拔弩张中没有人发现。 “霍家主客气了,一点都不劳烦,我与岁宁只是担心谣言不堪入耳,前来看看霍家主,若是又出了什么事沈家恐怕也不愿意再出现第二个能够逼死霍家家主的小姐了。乔家与沈家,从我出生那日就连在一起了,以后霍家家主要是对沈家有什么想法乔家也可以听一听,当然,你要是现在对沈家没有想法就不要在随便对乔家有想法,就算有想法也要来问家主令,而不是问祠堂里的阿公们啊。” 乔歌苦口婆心的劝说霍家家主,这件事是传不出去,要是能传出去,可又显得沈家与乔家关系十分奇妙。 沈岁宁叹了口气,今天上了霍家的门,心里的阴郁瞬间治愈了很多。 乔歌这下既平静又有礼,沈岁宁脸上的笑容都在努力的表现出与有荣焉。 “阿姐说得对啊,这做了家主之后骨头都变硬了,在霍小闵面前表现得表现不错。”沈岁宁摸了摸乔歌的头。 她从悬岭回来那么久了,乔歌愣是没有长高一点。还是堪堪低了她半个头。 乔歌一愣,站上了比沈岁宁高一个的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岁宁,笑容里都有得意。 沈岁宁有了一种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感觉,乔夫人将乔歌送到北楼,也不知道是相信她还是什么原因。 沈岁宁欣慰的看着乔歌。 她的关门弟子,终于可以出山了。 “砰!” 霍小闵在沈岁宁和乔歌出去之后静静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扔掉了手上的杯子。 这次想阴沈岁宁,没想到被沈岁宁反阴了一道。 霍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这还不是最糟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茶楼酒肆聊天,都在谈沈岁宁与乔歌上前道歉一事。传闻中大肆宣传了乔歌的谦逊有礼,沈岁宁的羸弱,以及二人走后霍小闵恼羞成怒直接砸掉手中杯子的事。 “岁宁啊,你怎么知道他会畏惧留言啊?”流言制造者的源头应该出现在乔歌这里,而现在,在茶楼里定的雅间里等到着流言惊扰到那个最想要清净的人。 “他知道流言可怕,所以才会想到用流言逼迫阿姐,他是懂得利用流言的人,才会更恐惧流言。”沈岁宁边倒茶边道。 “我们这样,会不会逼疯他啊,若是霍家从今天起在明面上垮了,如今涯安境的现状,不惧外敌,就怕内斗。”乔歌担忧道。 其实他是不愿意霍家垮掉的,因为霍家一旦倒了,涯安境立刻就会开始乱。 “涯安境不惧一个与神界有联系的霍家!”沈岁宁平静道。 涯安境不惧霍家乱,那是霍家之乱不会波及涯安境的根本,涯安境的根本在于凝聚在一起的心,只要涯安境之人心是凝聚在一起的,就算霍家灭族,也不过是少了一波战斗力而已。 “你看着涯安境的人,我们生活地方没有太阳,是冥界给我们腾出了一方容身之地,我们身上绵延着的神族血脉将我们拉入了一千五百年前的仇恨当中,霍小闵污蔑我阿姐,这一点我绝不原谅,况且还给阿姐冠了联系神界的罪过,她这是要我阿姐的命,要沈家与整个涯安境为敌,他蠢则蠢矣,但是因为他的蠢沈家大阿公丧了命,这一点,同样不可饶恕!”沈岁宁仰着头说道。 境主府闭府,而沈临渊离开沈家后就失去了踪迹,沈岁宁心中有一团火,无处发泄。 大阿公的骨灰供奉在祠堂之中,在这一代阿公全部死去之前,沈家大阿公永远安居祠堂。 “我与你站在一起。”乔歌听了沈岁宁的一席话,思考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沈岁宁突然停了下来,乔歌撞在沈岁宁背上,沈岁宁被撞的往前一个趔趄。 此时的顾家,禾戮让开了家主位。 “这里让你坐坐,我先走一阵。”顾家家主望着禾戮,他久不坐家主位,已经太习惯了,突然坐在家主位上,身心俱疲。 “你管好你妻子和女儿,要杀就杀了,关着她们你坐在这里也费神。”禾戮站在书桌前,皱着眉对顾家家主说道。 顾家家主也皱眉,她女儿是顾家子孙,身上有些功夫也属正常,但是现在却十分麻烦,顾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将浑身灵力灌注到手上,敲着墙,敲得禾戮不得安宁。 顾家家主仔细一听,也听见了敲墙声,额头皱成了川字。 顾家家主也很郁闷,两个女人的妒忌心,连他也没有察觉到。 顾家小姐在顾夫人的撺掇下对早就把乔歌看成了自家夫婿,但乔家眼里只有沈岁宁,在乔歌接任家主当天,顾小姐又看见沈临渊和桀宇关系亲密,顾小姐一气之下听信了顾家小阿公和顾夫人的鬼话,与神界有了联系。 之后才有了顾三郎奉家族之命,诛杀沈临渊一事。 禾戮也很费解,这些自称神族血脉的人怎么那么不讲理,嫉妒竟然也可以迁徙。 顾家家主却知道,她的亲女儿不是想毁了沈临渊,沈临渊只是一个开始,她想毁了整个沈家。 “沈家如何,我不关心,她可以嫉妒,只是不该将三郎拉到这里面来,还丢了性命。” 顾家家主在禾戮眼皮子底下打开了那扇门,然后注进一股灵力,顾小姐睁大眼睛,看着被灵气击中的腹部。 顾夫人尖叫一声,暗室里的故事有了落幕。 “我走了!”禾戮冷眼看着这一切,顾家家主身上有嗜血的味道。 顾家家主敛去眼里的情绪,禾戮已经消失在书房。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就在暗室里和顾小姐的尸身一起,在暗室度过余生。 一个从根本上坏了的女儿,他宁肯不要! 顾家的祠堂里,现在成了刑讯室。 掌刑阿公面无表情的将刑具安放在顾家小阿公身上。 一个家族的阿公,背叛了自己的家族,那就不再值得信任,一个没有族人信任的阿公,在这个家族里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是日,顾家家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前往沈家,沈家以顾之要挟顾家的传言彻底破了。 北楼之上。 沈岁宁看向顾家家主的脸上很明显带了一丝疑问。 “我来是因为有人说不喜欢被泼脏水。”顾家家主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站在栏杆处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沈岁宁了然于心,不是她阿姐难道是霍小闵,霍小闵头上泼的还真不是脏水,是事实。 “谢谢顾伯父!”沈岁宁不知道沈临渊为何能驱使得了顾家家主,但是既然顾家家主现在来了,霍小闵身上的脏水就泼得更牢了。顾家家主,当谢! 顾家家主在北楼之上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发笑。 沈岁宁也跟着笑。 “你笑什么?”顾家家主看看这沈岁宁,问道。 沈岁宁觉得嘴里像吞了苍蝇一般,她能说什么,说跟着笑比较合群? 沈岁宁收敛了自己的笑声。 “岁宁笑顾伯父之所笑!”沈岁宁与顾家家主对视,她笑确实无大事,不笑才是真的有事。 “那我笑什么你可知道?”顾家家主问道。 顾家家主扶栏之地竟然生生凹进去两个手印,沈岁宁来不及惊骇,就听顾家家主再度发笑,这次沈岁宁没有跟着笑,而是平静的听着他笑完。 “我笑,这涯安境在冥界寄居,终究还是阴冷了些,你们这一代的人,终是涯安境的希望,你,是涯安境的希望。” 顾家家主看着脸露迷茫的沈岁宁,没有打算多解释。 顾家家主心想,要是真的像禾戮猜测那般,将军所等之人到了,沈岁宁,乔歌之辈的确是涯安境的希望,他们的价值要表现在今后。 沈岁宁仔细品味着他这一句话,一个死了儿子的人,还能发出这么爽朗的笑声,沈岁宁好奇这人脑袋里到底装着些什么 第九十七章 古井唤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从墙根开始下坠,开始是无知觉的,仿佛失重只是一瞬间的事,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到了地上,稳稳当当的落在黑暗当中。 这好像是弃用已久的栈道,她在里面完全可以感觉到阴冷,还有那种源于狭窄的逼迫感。 沈临渊心里发憷,想起了不久前走过一次的黄泉路,那时候扶桑还在她身边。 沈临渊掏出了自己的匕首。 一握住匕首们瞬间有了力量的支撑。 而此刻,索魂已经脸色苍白,若他来自人界,那现在躺在罗盘上冒充指针的就只是一具干尸。 背上伤口好像已经结痂,他慢慢抬起头,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冥界的气息。 罗盘迅速旋转起来,他的血流速加快。他苦笑一声,想死而不得其法,这下他算是感受到了,但是他还不想死,有一点希望他都要活! 下一刻索魂有意识到自己极旺的求生欲,再次苦笑,活着干嘛呀,老丈人家的玉米还有好几框没有磨完呢,可是死了呢,死了也不行,自己辛辛苦苦磨了那么多玉米,怎么能将哑阿姐让给别人呢,不行,这个想法太可怕。 索魂咬了自己的舌尖,决定还是多想点活下去的内容,现在死了赔本。 沈临渊咳嗽一声,索魂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摆脱出来。 “索魂大人啊,你们冥界的人也会死吗?”沈临渊好奇的问道。 “不太会!”索魂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死的必要和必然条件。 “条件不成熟,不好死。”索魂略思考,说道。 沈临渊终于叉腰笑出了声。 “你怎么没事?”索魂看着叉腰笑他的的沈临渊,瞪眼道。 “不知道啊,你是怎么上去的?”沈临渊摊摊手,比起自己她更好奇索魂是怎么上去的。 “你这个姿势很奇特啊。”沈临渊先观察了这个罗盘,罗盘很大,所以索魂人高马大的,在上面做指针也很实用。 下一刻,罗盘转了起来,索魂的身子随着罗盘而旋转,而索魂整个人像是躺在罗盘上面,罗盘渐渐停了下来,索魂作为指针摇摆不定的指着方位,终于在西北方停了下来。 索魂眼冒金星,却发现沈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站在罗盘之上,观察着他所指的方位。 “那里,有什么特别吗?”沈临渊看着索魂,索魂却无力回答,这罗盘旋转牵动了他之前撕扯的伤口,现在他没痛晕过去都是因为作为冥界索魂大人的尊严在支撑,嘴边还有白沫,他刚才被转得口吐白沫。 沈临渊还指着那个方向,见索魂没有回答,踢了踢他,索魂有气无力说道:“这里你别乱走,来了那么多天,还没摸清出什么情况? 面对索魂的鄙夷,沈临渊又踢了一脚。 “沈临渊,你变了!”索魂委屈道。 笨依然笨着,但是脾气见长。 “你说什么,我今天才到,哪有时间摸清楚。”沈临渊反应过来。 “你难道不是已经来了几天了?”索魂睁着眼睛,努力扬起头,看着沈临渊。 “索魂,你来这里多久了。”沈临渊想确认一件事。 “七天!”索魂稳稳当当的闭着眼睛报了一个数,沈临渊问了,他心里也放心些,要是沈临渊以来什么也不问,那才真的没有相信的余地,同时索魂也想确定,自己对时间的判断有没有失衡。 “你感应到别人进来过? “嗯,在我进来两天之后,除此之外,这几天陆续来了几个人,后来就没有了感应。”锁魂闭着眼睛说道,他在想外面的情况,如果沈临渊进来了,那桀宇呢? “你为什么觉得我进来好几天了呢?” 索魂不说话,抬起头来打量了沈临渊一身上下,衣服早就被泥土弄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原本梳好的发髻也散得不成样子。 沈临渊在索魂一通打量之后才狠狠的盯了索魂一眼,准备朝索魂指的方向走去。 “你等等,把你匕首留下!”索魂欲哭无泪,只能叫住沈临渊,奢望她将匕首留给自己,那这样的话有一天忽然躺在这里不想活了,说不定能抹抹脖子。 沈临渊犹豫一下,将匕首给了索魂,“你要还我的,就要这把,可以毁,但不可以丢!”沈临渊认真的嘱咐索魂。 “你有笛曰就够了,匕首我自保用。”索魂眯着眼睛一看,这把匕首算是沈临渊身上肉眼可见的唯一杀伤力武器,当然,除了笛曰。 沈岁宁跟着索魂所指的方向过去,发现前面有一道暗门,指针所指,而人又至门前,上方出现一个光晕,沈临渊站到光晕里,瞬间整个人都消失了。 索魂在后面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他背上的皮,已经在匕首的帮助下整个的被他揭了下来。 嘴唇已经疼得发白,但是,肉还长在罗盘之上。 索魂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挥刀,切除了血肉。 “死什么死,我老丈人还等我回去磨玉米呢。”索魂喘着粗气道,整个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就连牙齿都在打颤。 索魂抹干匕首上的血,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仍然循着沈临渊的步伐。走了过去,消失在光晕中。 沈临渊被砸到地上,额头上多了额头上多了一片淤青,接着索魂就从上面砸了下来,在沈临渊的目瞪口呆中血水染了一地。 沈临渊扶起索魂,两人判断了方向,一直往西北方走。 “境主是不是来了?”索魂嘴唇已经干的起皮了,再加上遍体鳞伤,完全与风流倜傥不沾边,沈临渊没忍住扔他的欲望,将他扔了下去,还推开了一点。 “在我之后进来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境主?”索魂盯着沈临渊。 沈临渊为什么进来,如果桀宇不在沈临渊不会进来。 “你以为想来就能来啊,来这里的条件极为苛刻,还要什么月光与墙重合,而且只在须臾之间,咱们运气这么好,来,咱们说点什么。”沈临渊突然去拍了拍索魂完好的胸膛,说道。 索魂笑了笑,果然是没有被悬岭收住性子的沈临渊,风趣。 沈临渊将索魂拉了起来,继续扶着他走,将沈岁宁给她准备的药丸给索魂吃了一颗。 索魂伤重,边走还边渗着血水。 沈临渊咬咬牙,就没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 “冥界来人了吗?谁准你来的?”索魂大声问道,这时候他太阳穴青筋暴露,有极强的精神力,既然桀宇来了,那境主府的人应该不会在允许沈临渊来古刹,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总是额外呵护的,要是谁让哑阿姐来,他估计得几拳将那人打回姥姥家。 阿穆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打了个喷嚏,是谁在惦念他了…… “扶桑让我来的。”沈临渊本来就有伤在身,如今的脸色并不比索魂好多少。 “你见过冥王殿下了。”索魂皱眉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主子计划有变还能忘了通知小弟。 索魂大人痛心疾首。 “冥王殿下!扶桑?”沈临渊睁着大眼睛问道,眼里充满了好奇。 此时,沈临渊对桀宇公子又多了几分赞赏,她看上的男人能使唤冥王殿下! 索魂一路无言。 反倒是沈临渊,开始一路唠叨。 沈临渊搀扶着索魂来到一口井边,黑暗中的一口井,这口井里发着幽绿的光。 索魂冷笑,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冥界的冥火出现在这里,扶桑在外面,他这是被算计了? 沈临渊没有关注索魂的神色,凑到井边。 “我们下去!”沈临渊将锁魂拉过来,作势要将他扔进去。 索魂看着沈临渊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下来吧!”下面传来的声音很平静,沈临渊一听就知道这是谁的声音,除了桀宇,进来的人里面除了桀宇沈临渊不知道还有谁能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 沈临渊一脸兴奋的望着索魂,索魂这时候脸色已经好看很多了,他刚才险些以为是有人设局,故意诓他和沈临渊。 索魂率先跳了下去,沈临渊紧随其后。 井底并没有水,而是另一个空间。 沈临渊仔细观察后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们可能上不去了。”沈临渊淡然一笑,她出不出去没关系,但是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哑阿姐熬夜缝补衣服的场景,看索魂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歉意。 上次她从境主府的湖里上去就是扶桑帮的忙,但是现在,桀宇被阴火缠住,索魂重伤,这里看似有完整战斗力的也就只有自己一人,但是,沈临渊并不相信自己! 沈临渊仔细观察,发现桀宇在阴火之中已经冷汗覆面。 “不好!”索魂突然道。 沈临渊感觉一冷,阴火已经将他包围了。 “刚才叫我们的不是公子,是这口井。”锁魂这时候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桀宇恐怕已经沉睡了好几天,若是我们不来,恐怕他只能在阴火中失去意识,然后沉睡在梦里。”索魂用匕首对抗着身边的阴火。 “我们来了呢?”沈临渊大声问道。 “我们来了,就一起被包围,一起沉睡。”索魂淡淡扫了沈临渊一眼,语气中的鄙夷十分明显,但是,很善良的没有剔除他自己,沈临渊仔细一想,还是觉得有理。 第九十八章 交易与代价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这就是说桀宇在下面是一个人被困住,而他们来了,再多困两个人而已。 索魂与沈临渊靠拢,一起被阴火包围,沈临渊眼前越来越模糊。 “索魂,你说哑阿姐要是某年某月某一日机缘巧合,来了这井底,看见你和我并肩死在这里会不会嫉妒啊?”沈临渊戳了戳索魂,生怕他听不见。 “我都说了,冥界的人不好死啊。”索魂轻轻一笑。 沈临渊看着头顶的水,她们所在的井底应该是地面的倒影,也就是说将整个地面搬到了湖里。 “要是扶桑在就好了。”沈临渊嘟囔一句。 她和索魂,早就抵御不住这些阴火了。 阴火本就是冥界之物,现在出现在这个井底已经足够诡异了。 沈临渊眉毛上已经开始结霜。 “阿穆也是,光知道和我喝酒,也不知道提醒我多带件衣服。”沈临渊闭着眼睛笑道。 索魂捏了一把她的肩。 “沈临渊,我不好死是因为出身冥界,涯安境虽然也是冥界,但你比我好死多了。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阿锦可不会放过我的。”索魂用匕首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流出来的血吸引了不少阴火。 “笛曰!”井中蓦然出现一个声音,提醒沈临渊用笛曰。 沈临渊抬抬眸,忽然笑了,难道在绝境之中还有熟人舍不得她死? 索魂的血引走了沈临渊身边许多引火,井中又有无数的阴火扑面而来。 索魂已经说不出话,他本就伤重,此时更是无暇顾及沈临渊。 沈临渊掏出腰间的笛曰,放在唇边,吹起了一曲瑶桑顾。 恍惚间,沈临渊看见桀宇的唇似乎动了。 沈临渊喜上眉梢,她觉得笛曰是有用的,至少是对桀宇有用的。 “继续吹,别停。”索魂看着失神的沈临渊,将整个身子靠在沈临渊身上,重量全部压下去,用力的对沈临渊说。 他们身边的阴火有退却之势,但这一处退了,那一处有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徘徊在沈临渊和索魂身边,不靠近,但也不退却。两人尝试靠近桀宇,桀宇身边的阴火也有所退却但结余眉毛和嘴唇上接着厚厚的霜,没有苏醒之势。 “你的伤没好?”索魂看着沈临渊皱起的眉头,突然问道。 沈临渊忙于吹笛,点点头,以示意自己重伤未愈。 其实不是重伤未愈,是根本就没好过,沈岁宁曾告诉过她,所有的恢复都是表象,但无法真正恢复,在涯安境,若是沈家都治不愈的伤,那就绝对是恢复不了的。 索魂拉过沈临渊吹笛的手,扣在沈临渊的脉上,表情怪异。 沈临渊的脉象比他的表情还要怪异。 “你干什么,我在吹笛,放手,围过来了。”沈临渊慌乱的摔开桀宇的手,拿起笛曰开始吹起来。 索魂呆呆的收回手,看着魔怔了的沈临渊,好像不知疲倦的吹着笛。 “你感觉到了,没用的,对吗?”沈临渊眼眶变得越来越红,但依然将笛曰放在唇边。 “也是,你就这样死,我在旁边也能索你的魂。”索魂盘腿坐在沈临渊身边,似乎真的再等沈临渊油尽灯枯的那一刻来索沈临渊的魂。 沈临渊依然固执的吹着,嘴角溢出了血,鼻孔里也开始流出两道血痕。 “索魂,你在骗我。”沈临渊放下笛曰,她吹不出笛曰了。“我死了,你也索不了我的魂,我是上古神祗的血脉啊。”沈临渊看着索魂笑道。 “沈老夫人说我有我的天命,克父母亲族。桀宇,你看,父母亲族我克了,你和索魂我也克了,可是什么天命,我见都没见过。”沈临渊突然抱住桀宇,将身上的血都蹭在桀宇身上。 桀宇白色的衣服因为结霜,冰冷刺骨,沈临渊擦在上面,又流了出来。 索魂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只有他明白是为什么。 “我是不是要死了?”沈临渊问索魂。 索魂笑了笑,没说话。 退却的的阴火在沈临渊停止吹奏笛曰之后一拥而上,如果这些阴火是猛兽,他们就是等待这将被啃食殆尽的食物。 沈临渊惨然一笑,抱紧了桀宇。 一只手忽然搭在沈临渊的脑袋上。 沈临渊惊讶的抬头,看见桀宇接着霜的眉眼正在对她笑。 “你回来了?”沈临渊怔怔的问了一句。 “我回来了。”桀宇脸色有些紧张,盯着那些靠近的阴火。 “我回来了,可我马上就走了。”桀宇大手一推,沈临渊从井口飞了出来,下一个出来的就是索魂。 “我们出来了,那他呢?”沈临渊从地上爬起来,靠着声音辨认了索魂所在的位置,抱着他的手臂,哭笑着问道。 “他应该出不来了。”索魂对着井口,喃喃道。 沈临渊作势往井里一跃,索魂逮住她的脚,使劲把她拉了上来。 “你把过我的脉,我活不了了,和他一起死都不行吗?”沈临渊看着索魂,突然觉得有一天,自己还活着是一件可憎的事,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还活着做什么? 索魂扣着沈临渊的手腕,靠着井口坐下。 “冥界的人,不容易死!”索魂轻轻的开口,沈临渊却无动于衷。 “涯安境是冥界的,桀宇也是冥界的,可以使唤冥王殿下的人,命不会太短。”索魂吐出一口血沫,对沈临渊说道。 沈临渊听得两眼发直,拉着索魂的手臂,就要把他拉起来。 索魂疑惑的看着沈临渊,沈临渊冷声道:“跟我走,先出去!” 索魂立即借着沈临渊的力,爬了起来,两人相互搀扶,一起原路返回。 索魂是个习惯黑暗的人,沈临渊闭着眼睛,在索魂的指引下前进。 前面突然出现一间古刹,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罗盘。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披散着一头黑发,白衣黑发,十分相称,一眼望去,竟然分辨不出男女。 沈临渊和索魂闻言,立即拱手。 “虚礼!”年轻人摆摆手,好像很不看重这些礼节。 “你们不是从人界来,也不是天命族人,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年轻人眯着眼睛看着沈临渊和索魂,突然控制住了身边的风,整个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 “哦,你们北天境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来这里都伤成这样。”年轻人轻蔑的看着沈临渊和索魂。 沈临渊觉得鼻子里有一股暖流,是鼻血又流出来了。 “你们北天境好东西太多了,也不舍得怜惜一下这些浪荡的散仙,你看,好东西吃多了也没什么好结果。”年轻人傲娇的看了沈临渊一眼,嫌弃的看着沈临渊流出来的鼻血。 “你是神界的人?”索魂却是听出了他的身份。 “还不算。”那人淡淡道。他确实还不算神界中人,不过他用天命盘推演过,自己始终会进神界,至于什么方式他还不知道。 “学艺不精啊!”小声的说了一句,沈临渊和索魂没有听见。 “我叫久离。”年轻人似乎觉得没趣,先自报了家门。 沈临渊面无表情,索魂脸上却多了一抹紧张。 久离也不在意。 “这里你们出不去,别白费功夫了。”久离神君负手而立,看着这两个落拓的神族人和冥界之人。 “你们神族和冥界怎么落魄到这般境地了,那我得好好想想我神界一劫是否要避一避。”久离摇着头,看着眼前两个伤重之人。 “先生怎么知道我两人的身份?”索魂知道久离神君,第一代天庭的救命稻草,在第一代天庭曾经有极高的赞誉,但最后第一代天庭毁了,天帝祖厉将罪责全部归咎于久离,所以最后久离消失在三界之内。 “哎,这到底是真的落魄了。”久离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恐怕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阴森气息,也不怪你,但是神界这位,你的笛曰挂在腰上实在是太明显了。” 沈临渊怔怔的看着久离,拱手道:“请教先生出去之法。” “出不去,你没见我都被困在这里许多年了吗?”久离摊摊手,无奈道。 沈临渊看着久离,感觉求救无门,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来。 “古井里的人可否请先生相救?”索魂见沈临渊就要崩溃的表情,拱手问道。 “你们真贪心。”久离的眼神在沈临渊和索魂之间来回打量,最终说道:“你们可知凡事都要代价,活着要代价,活得好也要代价,你们好好活着出来了,他就要死,这就是代价。”久离蹲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沈临渊。 “要出去,自然要代价。” 沈临渊抬眼看着久离,从索魂手里夺回匕首,索魂一惊,以为沈临渊要将匕首刺进久离的身体,谁料沈临渊将匕首指着自己,忽然说:“我死了,他就能出去,对吗?” “也不一定!”久离居然低头思索了一下,回道。 “不知道你的命能不能换得了他的命。我问问天命盘。” 久离拨动天命盘上的指针,看向索魂的眼复杂了许多。 “你可以出去!” 索魂夺过沈临渊的额匕首,准备刺进自己的身体。 “不行,你换不了她。”久离平静道。 第九十九章 你向深渊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好,你可以走了。”沈临渊冷静的看着索魂,“你帮我问问扶桑,桀宇还能不能活,能活的话救救他。”沈临渊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能活就忘记我们吧,帮我告诉我妹妹沈岁宁,我是愿意的。” 索魂看着沈临渊,没有任何动作,沈临渊慢慢的站了起来,“顾三郎没有白死,也算是带走我半条命了,我刚刚吹不动笛曰,是要油尽灯枯了,对吧。”沈临渊看着索魂,惨然一笑。 “你知道了?”索魂一惊,他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嗯。”沈临渊点点头,在索魂替她把脉而她竟然吹不动笛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没有给索魂反应的机会,沈临渊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走吧。”在索魂的惊愕中沈临渊再次笑着说了一句。 “好!”索魂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眼眶有点难受。 久离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索魂看着沈临渊闭上眼,然后凑到久离脸前,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出去的代价未免过于惨烈。 “你将为了天庭而死,元神割裂,尸骨无存。”索魂说完之后好像感觉到了一种快感对着久离大笑。 久离看着索魂,皱着眉,但还是遵守约定,指了一条出路。 那出路,就在久离所站的地上,久离轻轻跺了跺脚,出现了一道明显的通道。 久离一脚将索魂踹了出去。 阿穆睁开眼睛,抽出了手中的剑然后又将剑回鞘,因为此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倒在他的背上。 “走!”这是索魂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句话,用了少许的灵力,声音可令在场的人听见。 第一狱狱主见只有索魂出来,麻利的带上十八狱主,回了境主府,阿穆愣了愣,背着索魂也跟着回去。 …… 索魂从结界中出来之后,冥王扶桑亲自入住境主府,涯安境又直接回到了冥王殿下手中。 沈岁宁和沈流云已经在境主府门口站了几天,沈临渊莫名巧妙在境主府消失,这不是小事,但看在这些冥界来人的眼里,死人是在正常不过了,毫无波澜。 “二位请跟我来。”索魂大多是皮外伤,回来随意将养后,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岁宁和沈流云对视一眼,他们在门口已经坐了三天,境主府没什么人进进出出,所以他们在门口连人影都没有见过一个。 “我能信你吗?”沈岁宁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醒和防御。 索魂眼底更复杂了。 “我才和沈临渊有过接触。”索魂认真的看着沈岁宁和沈流云说道。 沈流云自扶桑出现在涯安境,沈临渊在境主府失踪之后一直处于愧疚当中。 他手中的菜菜,能对付涯安境人,但对付与涯安境同在冥界的冥界中人,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沈流云对沈岁宁点点头,两人随索魂一起进了临石居。 阿锦这个时候守在炉子旁边,有些失神。 “这里是她在境主府的居所。”索魂淡淡开口介绍。 沈岁宁和沈流云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阿锦一看见沈岁宁,眼眶里盘旋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已经好久不见阿穆了,沈临渊的死,阿锦是将它算在阿穆和索魂的头上了,虽然两人最近躲阿锦避之唯恐不及,不过这种事情怎么也要面对的。 “多说无益,我阿姐呢?”沈岁宁倔强的盯着索魂。 阿锦走过去,拉起沈岁宁的手,与沈岁宁一样,盯着索魂。 “沈临渊自杀了,就死在我面前,为了我而自杀的。”索魂哽咽道,“沈临渊让我告诉你,她说她是愿意的。” 沈岁宁脸色煞白,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的倒在索魂怀里,呼吸急促,说不出话。 沈流云眼睛里布满恨意,就境主府将他们关在门口的几天,沈流云觉得沈临渊之死绝不是她自己愿意那么简单。 “我们进了一个古阵,那个阵法极其阴狠毒辣,他是依靠吸引人走进去然后以命易命,有人死,有人生。沈临渊进去时我和公子,还有另外两个冥界的狱主已经进去了,最后出来的就我一人,那两名狱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在我和沈临渊找到公子的时候,公子已经处于绝境,他将我们俩送上来,自己留在下面,沈临渊那时候还想出去求援,只是在求援过程中,我们明白了这个阵法分明就是等价的交换。”沈岁宁看着索魂,沈临渊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突然死,这些问似炮仗在她脑中快速思考着。“沈临渊和我,必须要死一个才能有出路,而我的命,不及沈临渊。”索魂抬眼看着沈岁宁。 沈岁宁一瞬间说不出话。 沈流云握住沈岁宁的手。 “公子还能出来吗?”沈岁宁找回自己的语言,第一个问的是桀宇。 她能猜到沈临渊为了什么,如果是按照索魂所说,她相信沈临渊是愿意的。 沈临渊从来就是一个重情的人,她愿意让索魂出来沈岁宁并不意外。 “你是我阿姐换回来的,好好活着。” 沈岁宁拉着沈流云,离开了境主府。 “小叔,我阿姐没了!”沈岁宁出了境主府痴痴地对沈流云说道,这个时候她隐忍的眼泪才决堤。 沈流云眼圈泛红,这一年,绝对是沈家最痛苦的一年,沈青云、沈老夫人、大阿公、沈临渊这群人逐渐在涯安境落幕。 “临渊丫头,她愿意的。”沈流云摸着沈岁宁的头,将她的头往胸膛靠了靠,沈流云知道,他暂时走不出沈家了。 心中有了牵挂,脚步就不会再坚定。 沈临渊和沈岁宁自小和他接触少,不过他是在沈青云的庇护之下安然的在南侧药垆过着自己的小生活,何其乐哉,如果不是沈青云之死,沈流云应该不会愿意走入沈家的家宅,他不愿意委屈自己,从不曲意逢迎,成为沈家一大异数,在南侧药垆钻研毒药。 沈流云牵起沈岁宁的手,带着她回沈家,这时候的沈岁宁,才是一个真实的沈岁宁,真实的沈岁宁本来就只是个孩子,九岁的姑娘,在家主位上坐稳了就忘了她还是个孩子的事实。如今她小小的手包裹在沈流云的手中,也毫不违和,这个家,就剩这两个人了,整个涯安境,他们是最亲近的人。 “他们走了?”扶桑面具遮住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堕神印,他的身体里,将养着一只魂魄。 “走了!”索魂看着扶桑,淡漠的答道。 “阿穆又去人间的古刹了?”扶桑手里把玩着一把碧玉的长笛,索魂盯着那支笛子,眼神复杂,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再猜,那现在他算是很确定了。 “公子没有出来,阿穆不会走的,如果那个古刹隐藏着的阵法再也找不到阵眼,阿穆应该会守在那里,一辈子。”索魂的表情突然正常了许多,说不上来为什么没有了惧意,只是心中陡然升起的感觉,无所畏惧。 “如果里面真的是坟墓,阿穆就会做守墓人。”索魂看着失神的扶桑,苦笑,阿穆猜到了开头,只是没有猜到是这么个结局。 “你回昆仑山腰吧,那里还有人等着你磨完玉米,娶她回家呢。”扶桑轻轻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暖意。 扶桑微微心动,但是他不敢回去,因为有人死了,因他而死。 “我不回去。阿锦和阿穆还没回来,我不回去,更何况我丢了沈临渊,不敢回去。”索魂终于跪下,跪倒在扶桑面前,坚定的看着扶桑,固执的跪在地上。 扶桑忽然消失在主位上,索魂看着境主府空空的书房,改跪为坐,坐在书房里思索了许久,苦笑着离去。 扶桑回到冥界,忽然咳出一口血。 手上的竹篓终于编好了,扶桑闭着眼,一只魂魄从身体里分离出来,扶桑将她放在篮子里,一直缩,一直缩,缩成颗粒状,扶桑拿出随身携带的释缘石,将魂魄和释缘石合二为一,一个陌生的,闭着眼的女子躺在释缘石中,透过释缘石,隐约能看到她的样子,模模糊糊的,更让人想冲进去,将她带出来。 “我等你,很久了!”扶桑取下面具,擦干净嘴角的血,脸色苍白的笑道。 释缘石中的女子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扶桑知道,她不开心了,这是默契,相处几百年的默契。 “我等你很辛苦。”扶桑傻傻笑着,温柔的抚摸着释缘石,似乎这样就能抚平里面的女子皱着的眉,扶桑知道,她不开心的时候会皱眉。 扶桑笑着将面具带了回去,然后微微笑着,面具遮住了苍白的脸上突然多出来堕神印的突兀。冥界之王不应该是堕神,他本来就属于黑暗,不需要再另行坠入深渊。 扶桑就这么盯着释缘石,看着里面躺着的灵魂,盯了一会儿,扶桑抽出剑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血洒在地上,扶桑眼里的欣喜才开始蔓延开来。 片刻之后,扶桑将释缘石抱在心口,然后合上了沉重的眼皮,脸上还留有满足的笑。 第一百章 归自深渊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锦已经在界中界待了有一阵了。 扶桑将她送来界中界说是要等一个人,暮苏特意来了一趟涯安境将火盆移到了界中界。 她是整个界中界除了相柳之外唯一不用住在画里的。自从来到界中界,她就彻底与世隔绝了,阿锦注意到,相柳给她的这间房屋和临石居的布置相差无几,她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致,因为这间屋子的大门她从来就没有打开过。 “阿锦,这个人你要看好。”相柳忽然出现在阿锦的屋内,抱了一个姑娘,平躺在床上。 “临渊!”阿锦一见就惊住了,相柳怀里抱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临渊。 “她怎么了?”阿锦试过,沈临渊已经没有了脉搏,没有脉搏,早就是个死人了,可是为什么面色红润? “你守在她身边,她快要回来了。”相柳没有回答,认真的嘱咐着阿锦。 “她现在还活着,对吗?”阿锦阿锦摸着沈临渊冰冷的额头,看向相柳的眸子里充满了希望。 “现在不是,不过很快就是了。”阿锦触摸沈临渊冰凉的皮肤,似乎不敢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躺在自己身边却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什。 相柳没有多说,离开了这间屋子。 阿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沈临渊的样子,境主府现在应该已经完全被扶桑所操控了。被扶桑操控没什么,涯安境本就是冥界的地界,只是桀宇回不来了! 阿锦忽然揪住心脏,外面发生的事她无从得知,她现在忧心沈临渊。 沈临渊是涯安境的人,死了魂魄就应该消散,阿锦刚才探知过沈临渊的身体,在沈临渊垂死之际,有人生生把她的魂魄抽了出来。 那种苦,她的痛苦,在沈临渊身上重演,她有几分不忍。 这肯定是冥界中人操纵的,涯安境没有人有这个能力,除非,除非境主公子还活着! 但是就算桀宇还活着,也没有必要将沈临渊魂魄抽出来,以获得长久的生命。涯安境的神祗血脉,只要不婚,也可以获得长久的生命。 于是乎,阿锦就开始期待一场盛世婚礼的降临。 沈临渊要想获得长久的生命,还要和桀宇长长久久、朝朝暮暮,这是延长寿命的方法之一,虽然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死亡和重生,但这样的重生,归来之后一定会有所成就。 在灵魂离体的时间里,血肉将接受无比残酷的锻造。 阿锦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往事不堪回首,他和阿穆,正式当年境主府的人之中最终被留下来,锻造血肉的两位。 此时,涯安境中,沈家大小姐沈临渊与境主公子身亡的消息已经像插了翅膀般,传遍了涯安境。 同一天,据说沈家家主沈岁宁在众目睽睽下走进霍家大门,走进霍家家主的书房,片刻之后若无其事的出来,而霍小闵却当场被气晕。 沈岁宁随身带着的大夫查看过后,确认不会气死,沈岁宁立刻折转马头回了沈家,将自己关在北楼,一步都不出门。 “沈岁宁!”乔歌在乔家被自己老娘将沈岁宁的现状描绘的极其惨烈之后,乔歌又乔家跑到了回沈家。 “滚!”刚到门口乔歌就被沈岁宁扔的书砸了出来。 乔歌不敢让,不偏不倚砸在她的脑门上。书脚将乔歌额头砸得一片淤青。 “咋也砸锅了,要骂也让你骂,可你不能这样,阿姐的事还没完!”乔歌想了想阿娘给他准备好的说辞,果然,女人都是一个套路。 “你说什么?”沈岁宁听见乔歌说的话,还以为沈临渊之死还存在什么疑点。 “我阿娘说了,阿姐虽然是愿意的,但也并非只有这一件事是她愿意的,你阿爹之死的凶手,悬岭崩塌的缘由,这些她都在努力做,但是没有结果。” 沈岁宁抬眸,乔歌知道自己说的终于引起了沈岁宁的注意。 “你说一个人身体里会不会住着两个不同的人来与我对话?”沈岁宁忽然想起什么,问乔歌。 会不会沈临渊根本没死,死的是另一个沈临渊,而答应的也不是那个作为自己阿姐答应的。 沈岁宁眼中很难出现倨傲神色来,“你懂了吗?”沈临渊认真的问乔歌,乔歌摇摇头。 “大概听懂了!”刚刚进门的沈流云和四阿公一起,“如果说愿意的不是沈临渊那又是谁谁藏在沈临渊的身体里?” 沈流云反问道。 “小叔!”沈岁宁正想和沈流云重新叙述一下自己的观点,谁料沈流云直接伸手制止,沈流云深深地看了沈流云一眼,沈岁宁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流云唇边挑起一抹笑。 从沈临渊杀死顾三郎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沈岁宁所谓的双面沈临渊的看法。他家侄女虽然从小跳脱,不过要杀人,绝对没有那个能力,何况顾三郎是得了顾家武学传承的人,怎么能够轻易死在沈临渊手上。 “这件事,恐怕顾家家主知道得比我们多多了。”一直沉默的四阿公突然开口,沈岁宁和乔歌对视一眼,想起了之前两人见到的沈临渊对于顾家家主的态度。一个顾家家主畏惧沈临渊,沈岁宁现在想起来才惊觉当时的怪异之处,一个顾家家主,竟然会畏惧沈临渊,这本来就不符合常理,恰好现在的问题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断。 没有让众人失望,顾家家主已经不请自来。 从收到沈岁宁去霍家大闹一场后离开的消息,顾家家主额头就已经可开始冒冷汗了。 他最近表现得和沈家的关系太亲密了,不过不亲密正常,毕竟是杀子之仇,顾家家主的反应让人跌破眼镜,直接在明面上与人求和,涯安境几大是家里,唯有顾家讲究暴力结局。 “不要惊讶,我知道你们要找我的。”顾家家主看见沈岁宁惊讶之色未消,连忙说道。 “临渊丫头和我很熟的,她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我们的来往是最近才建立好的,我们的熟是那种神往已久的熟。”顾家家主淡淡道。 “那顾三郎杀我阿姐怎么回事?”沈岁宁还记恨这件事呢,剜了一眼顾家家主,上一秒的杀子仇人,下一刻就成了熟人? “家族丑闻,不过说说也无妨。”顾家家主看见几双盯着他的眼睛,“顾家阿公中出了一个背叛者,他联系了不该联系的人,导致这种后果,怪我没有打好招呼。” “神界?”沈岁宁挑眉道,在涯安境除了神界的人,没有什么人是不能联系的。 “这件事,我是最后才知道的,不然怎么会死了儿子。”顾家家主扶着头,黯然道。“如果你家大阿公还活着,那你们可能你那个更接近整件事的结局。”顾家家主叹气。 “这就是那场流言中你们选择沉默,让霍小闵蹦跶的原因?”沈岁宁冷冷的说,熟悉她的人,能察觉到语气里的怒气。 沈临渊的后来重伤难愈,与顾三郎脱不了干系,而他们被流言困在南侧药垆,也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你们那件事,事大阿公默许的?”大阿公坐镇家宅,他不允许的事几大世家做起来也没有那么顺利。 “是霍小闵之流,没有们。不过当时留言泛滥,沈家确实无所作为。”顾家家主淡淡的说道。 惊讶的换成了沈岁宁,一族之长,这毁的哪里是一个沈临渊,分明要沈家声名扫地。 沈岁宁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大阿公已经死了,她就算要对峙也没了对峙的对象。 一个霍小闵哪里敢这么跳脱,这分明就是有人兴风作浪。 “神界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先是霍家,又是薛家。”四阿公双手插在袖子里,远远的看着,淡淡说道。 先是霍家,再是顾家,神界竟然想着内部分裂涯安境,然后剿灭涯安境的剩余生命力。 四阿公静静的感受着北楼长廊上的风,轻轻一笑,“这里的风,不平静了。” 四阿公本想做出一个大笑的表情,却没想到一咧嘴,竟然比哭还难看。 这时候的人间古刹,冥界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只剩下阿穆一个人,抱剑坐在墙根底下。 索魂将剑一下插在地上,也坐在了地上。 阿穆抬抬眼,没有说话。 “你是离他们最近的没什么你不救他们。”沈流云竭力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嘶声力竭,索魂出来多久出来,他就在墙根处蹲了多久 “我在这里,其实也是在等你,我不相信这件事过后你不来一趟,除非是愧疚。沈临渊是我送下去的,你为什么没能平安将她带回来?”阿穆冷声道,“还有公子,你跟在他身边短,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我不想让他死!” 片刻,阿穆突然笑出了声,索魂从一片阴郁中抬起头。 “公子说活着最重要,你看,你回来了,活着回来了,哑阿姐会高兴吧,你们的平凡生活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能有事呢。” 索魂不说话,就坐在那里,重新闭上眼睛,扔给阿穆一瓶好酒,。 第一百零一章 北天境今犹在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从冥界挎着竹筐从冥界来,腰间插着一支玉笛。 相柳将阿锦送去了画中。 竹筐里的释缘石似乎和沈临渊的身体有了反应,在竹筐里显得躁动不安。 相柳见扶桑努力克制脚步轻浮,就知道扶桑其实伤得不清。 “你对自己狠,对我狠,对她也狠。”相柳叹了口气,将扶桑扶到沈临渊身边盘腿坐下,相柳坐他后面。 “你就不怕她醒了怪你?”相柳在开始之前突然问扶桑。 “有什么好怪的,都是天命,生而为神,总要承担些天命的,谁又拦得住。”扶桑无奈的开口,相柳却吃了一惊,这个扶桑,不会是谁冒充的吧!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她的天命你来扛?”相柳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了沈临渊。 “我抗了,可是还是没有人肯放过她,还不如让她强大一点,能保护自己,她有自己的责任。”扶桑凝神道,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时辰到了,沈临渊就有办法活过来了。 阿锦将那盆火搬到了沈临渊身边,这界中界本是悬岭一隅,其中灵气充裕,沈临渊躺在这里被灵气包裹着,身体上的伤正在迅速恢复。 阿锦在沈临渊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就算是具尸体,也能温暖一点。 相柳看见阿锦坐在沈临渊身边,手里拿着针,正在绣些什么,画面很温馨。 “冥王殿下!”相柳的影响力还未及冥界,阿锦看见站在相柳身后的扶苏,赶紧附身道。 “你在外面护法。”扶桑淡淡应了句,阿锦低头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扶桑声音里的异样。 “你怎么样?”相柳赶紧转身扶住扶桑,扶桑轻轻将他推开。 “我没事。”相柳眼睛的关切不像作假,扶桑确认之后淡淡道。 扶桑将竹筐放在沈临渊的枕边,取出里面的释缘石,将释缘石祭在沈临渊头顶。 “时辰到了吗?” “午时!”午时是一天阳气最旺的时刻,涯安境属冥界,冥界阴气重,必要借助午时的阳气。 释缘石里的魂魄慢慢回到沈临渊的身体里,沈临渊的心脏开始有了搏击的声音,相柳在扶桑背后给他输送灵气。 沈临渊蓦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扶桑,然后无力地阖上眼皮。 搁置在沈临渊身边的篮子在收割着什么,沈临渊脸色煞白,看肤色,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死亡,但此时却是近段时间以来她最有生气的时刻。 扶桑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释缘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不能停!”是阿锦,她一直关注着里面的情况,她是经历过的人,对这种术法有所认知,这个时候停了,就真的功败垂成了。 阿锦指尖蓄了灵力,直接朝沈临渊的额头注入,她灵力尚浅,这一出手本来就是勉强,但释缘石恢复了些许亮光。 扶桑一挥手,让阿锦摆脱了释缘石的引力,沈临渊额头上的印记越来越明显,形成了完整的堕神印。 沈临渊缓缓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扶桑,“你是冥界的新王?” 阿锦看了看沈临渊,堕神印映入阿锦的眼帘,阿锦这才明白扶桑突然停手的原因,如果沈临渊堕神,这三界六道承受不起! “你是沈临渊?” 沈临渊的眼神完全变了,这不是他们熟悉的沈临渊,眼前这个人,脑子里肯定有仇恨,有愤怒,还有疏离,她就坐在那里,你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忽视她。 “可能是吧。” 沈临渊笑得有些缥缈,或许她都没有意识到这具身体对于过去的眷恋,她不关心自己之前是谁,但从现在起,她要成为她自己:北天境境主之女,昆仑之主,共工氏临渊。 “见过北天君!” 沈临渊怅然笑道:“北天境都没了,哪里还有北天君。” 扶桑淡漠的站在一旁,手臂上悬挂着竹筐,怅然若失。 “北天境规矩,北天君已逝,神女临渊当继承君位。”相柳自沈临渊醒来之后就十分激动。 “我等您苏醒,等了漫长的时光,北天境没了,我们还有北极麟,只要北天境还有一人活着,北天境就活着。”相柳跪倒在沈临渊面前,激动到不能自已,可是他越激动,脸色越苍白。 沈临渊皱眉。 相柳对北天境的执念过深,但在北天境一事上她还没有做好自己的准备。 “北极麟?”沈临渊好奇的看向扶桑。 “北极麟是北天境的残部。”扶桑淡淡开口解释道,嘴角却有所上扬。 沈临渊信任他! 阿锦惊讶的看着沈临渊,木然的站在一旁,这一切与她的想象有出入,出入非常大 沈临渊忽然一笑,额间多出来的堕神印,让这一笑看起来更显妩媚。 偏偏谁都没有提及堕神印。 “北天境的神女堕神了,这传出去会不会让颛顼笑掉大牙啊。”沈临渊兀**着自己的堕神印,“北天境能认一个堕神的天君吗?”扶桑面具下的眉皱了皱,挂着竹筐的手臂觉得沉重了许多,他看向相柳,眼神复杂,但相柳眼里只有激动,早就将一切抛诸脑后。 扶桑抽出腰间的笛曰,双手奉给了沈临渊,阿锦心下又是一惊,刚才的惊讶都不及扶桑这一下来得猛烈。 一个连如今的神界都敬畏的冥王扶桑,对沈临渊竟然如此恭敬,阿锦讷讷的看着,早已失声,这里他是最不该存在的人! 外面的壁画开始躁动,藏身于壁画里的人疯狂的冲击着墙壁。 “大胆!”相柳用足了灵力,将声音传到壁画里,壁画里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沈临渊看相柳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她很满意! 当年一战,传言相柳已经在战斗中殒身,如今相柳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已经很惊讶了,但更令她惊讶的事壁画中的士兵,他们身上还散发着她熟悉的味道,北天境的味道,北天境演武场的味道。 “他们感受到北天君归来,无比的激动。”相柳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淡,但其实他的激动并不比那些士兵少。 沈临渊用了灵力,将声音传到壁画当中。 “北天境的将士们,一千五百多年前,我在北天境的演武场与你们一起习过武、跑过马、流过汗,我又在这里见到你们,看见你们,我就知道,北天境还在,你们在,北天境就在,你们藏身黑暗当的时候我也沉睡着,沉睡在黑暗当中,如今我与你们站在一起,冥界虽好,却不向阳,我们是从与太阳平行的高度下来的,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们和我一起,一步一步走回去,回到神界,回到北天境!” 沈临渊边说,边进入壁画,这些士兵在黑暗中待久了,没了北天境时的那种英姿勃发,取而代之的是铁血,身上多了在神界是没有的铁血神色,他们可能自己都没想过,自己是北天境高高在上的神兵,守卫神界四分之一的疆域,如今竟然隐匿在黑暗当中,见不得光。 沈临渊没有遮掩额头伤得堕神印,从北天境活下来的士兵,没有人会在意沈临渊额头上有没有堕神印,相反,如今的神界那些人穿着华服,在他们眼里却更加肮脏。 骨子里的龌龊比生出堕神印堕神来得可怕。 那些士兵看向沈临渊的眼睛里跳跃着希望,扶桑迷离的看着站在众士兵中间的沈临渊,突然有些失神。 阿锦是个远离了世事多年的人,见此景也知境主府那边情况不容乐观。 “冥王殿下,公子还活着吗?”阿锦走到扶桑身边,俯身问道。 “死了!”扶桑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阿锦看着沈临渊,却发现沈临渊站在士兵中间,灼灼生辉,她惊觉自己开始的那个想法有多可笑,桀宇和沈临渊怎么可能在一起。 阿锦见识过沈临渊用灵力传音,沈临渊不是个拥有灵力的人,但是如今,她都有了,阿锦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沈临渊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临渊。 “你是沈临渊吗?”阿锦传音给沈临渊,沈临渊抬头,一眼看见了在角落里安静看着她的阿锦。 “北天君,共工氏临渊。”沈临渊轻轻的牵起了一个笑容,却对沈临渊多了更多的好奇。 阿锦却惊讶的看着沈临渊,她没有想过沈临渊会回答她,这个人一下从涯安境沈家的沈临渊变成了传说,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人。 “北天君!北天君!北天君!” 相柳沈临渊身边说了一句话,士兵们将手里的兵器都落了地,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 “北天君归来,北天境今犹在矣!” 相柳的声音含着他全部的灵气,北极麟士兵吼声竟然没有盖过他这句话。 扶桑嘴角又溢出了血,脸色苍白,他笑了笑,消失在了壁画当中。 …… 扶桑回到冥界,取出腰间的剑,在额头上划了一道,血流出来,遮住了堕神印,扶桑用力再划了一遍,确认它就算恢复也能留下深深的疤痕,满意的闭上眼睛,让血肆意的流。 今天的他,控制不住自己,她回来了,他的竹筐曾经容纳过她整个的灵魂,但是他不开心。 扶桑一脚踹开了阿鼻地狱的门,如今阿鼻地狱里关着的恶鬼,只有少数几个还有提刀与扶桑战斗的勇气。 第102章 困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殿下怎么样?”桓无神君悄悄靠**九星君打听道。 他自从失误过后,已经沦落到与橘灵在背后干那些阴暗之事了。 平九星君暗暗地摇了摇头,算是给了桓无神君一点消息。 虞幕把他们叫过来本来是件平常事,从冥界来的信息到达凌源殿后平九星君和桓无神君都平静不下来。 涯安境境主桀宇殒身,冥王如今亲自监管涯安境,涯安境又回到了扶桑手中,桓无分析这是虞幕怒气之源。 涯安境在桀宇手下八百年,神界的人几乎遗忘了这一方小天地,当然,除了虞幕,与北天境有点关联的虞幕可从来没有放下过。 涯安境藏着一直神族血脉,这是神界众所周知的秘密,也因为众所周知,除了如今的天地,还有两方天君尚在,神界不好明目张胆的打压,也只能在对冥界暗中使些手段,自从涯安境在冥界有了自己的境主,神界也没有好的理由再给冥界用手段,所以颛顼刻意的放任了涯安境。 “殿下,涯安境里的人就算拥有神族血脉也不敢对神界动手。”桓无略作思考先开口道。 没有人注意到平九星君的嘴角动了动,他要说的话在桓无神君之后生生忍了回去。 桓无神君说得有理,涯安境中的人不敢对神界动手,但如果那个人本来就是神界中人呢? “不敢?要是有人用计灭你满门,你还有敢于不敢吗?”虞幕眯着眼看着桓无神君。 脑子不够就要少发表不动脑子的意见。 “桓无惶恐!”桓无神君立刻拱手,瞟着平九星君。 平九星君会意,默默的感叹,该来的还是躲不掉,都是劫难! “昆仑君还在涯安境!”平九星君犹豫一下,只说了这句话,什么意思呢,昆仑君在涯安境,最该恐惧的不是虞幕吗? “殿下是担心,冥界有人要利用昆仑君的身份?”平九星君拘谨的说着自己的猜测。 “担心?担心就不会发生吗?她已经消失了,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平九星君假装吃了一惊。毕竟昆仑君这种,现在站在哪片土地,那里的人就算是和凌源殿结了仇,一般人不会冒这种险。 “殿下,我与橘灵上次在涯安境与人交过手,那人似乎是相柳神将。”平九星君适时的犹豫,又适时的说了出来。 事情到这一步,他不能不说,要是他不说,那天橘灵有机会接近虞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卖了他,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来卖,何必待价而沽。 “相柳神将好像堕了神。” 平九星君这两句话是挤出来的,像牙膏一样,在虞幕锋利的眼神下一点点挤出来的。 “橘灵已经在人界了,既然这样,这件事了结后你也去冥界,去冥界历练历练?”虞幕语气出了奇的温和,不过在凌源殿待了这些年,平九星君也知道,虞幕怒了。 平九星君低眉顺眼的应了声是,虞幕一把展开星耀图,昆仑君那颗星已经开始发出明亮的光,昆仑君回来了! 阿穆没有怀疑。 昆仑君那颗星下面有一颗小小星,也在发着微光。 虞幕紧盯着那颗星,那颗死灰复燃的星。 “相柳回来了!”虞幕将这个消息带给颛顼。 “一次死不了,就让他再死一次。”颛顼脸色微沉,对虞幕说道。 一个死而复生的神,颛顼认为沈临渊不足为惧,但是相柳,当年的大战,若不是相柳中途入魔,那场大战赢的可能就是共工了。 共工战死,第二代天庭现世,颛顼稳坐天帝之位,相柳都是大原因,还好相柳死得早。 颛顼是畏惧相柳的,一千五百年前大战,他亲口承认自己冤枉共工,相柳当时一怒之下入了魔,都在颛顼的计划之内,当年的颛顼,在这最后一战之中,当得起算无遗策这四个字。 橘灵离开古刹已经好久了,接到神界的来信她又回到了冥界。她这一次并不如离开时说的那般神采飞扬,她强行学习天命一族的秘术,遭了反噬。 “昆仑君归来!” 橘灵冷笑。 昆仑君归来,现在的她正是最孱弱的时候,的确没有本事与昆仑君争锋。 如果说在神界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用《神农卷》都和平九星君换不到的消息,现在连算带猜,已经猜到了神界竭力抹杀昆仑君的真相。 昆仑君,死在神界,还是被虞幕亲手所杀,死在诛神鞭上。 不过昆仑君与虞幕的婚约还在,如今昆仑君归来,抛开共工氏不说,昆仑君依旧是虞幕的未婚妻,是凌源殿的的女主人。 …… 霍小闵最近好像学聪明了,不似平常那样对沈岁宁恨之入骨,相反,每天拎着上好的药材往北楼跑,要是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慌张,拿出伙计随身携带的小椅子,直接坐下。 等! 等沈岁宁放他进去。 “霍家家主,我说你这些药材本来就出自悬岭,悬岭土生土长的药材,我没有什么太必要的需要,你这连着送,我也没有收的必要,毕竟我没有收藏普通药材的癖好。” 霍小闵嘴角扯了扯,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开大其词吧。 普通药材,普通药材能让他霍家的家主收藏,还拿出手送人?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霍小闵连连点头。 “下次送点不一样的。”霍小闵看见被乔歌结果去的礼物,内心狠狠地骂着这两人。 不是看不上吗? 悬岭不是产名贵药材吗,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药材自己觉得霍家的盒子躺着不舒服,要陈列在沈家的架子上。 “别,你可别再送了,你再送人家都质疑我们沈家是不是悬岭要停产了。”乔歌抱怨道,不经过确认沈岁宁说出了一个复习的词汇。 “我们?”沈岁宁却抓到了乔歌说的敏感词组。 “我们。”乔歌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谁跟你们?”沈岁宁好看的大眼睛盯着乔歌。 霍家家主已经被两人自动屏蔽。 霍家家主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直到他走了,沈岁宁才恢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霍小闵还是不死心。”沈岁宁冷笑,就连乔歌都能看出沈流云的反常。 沈流云拉着四阿公,大刺刺的来了北楼。 “沈岁宁,你刚才对霍小闵做了什么?”沈流云一进了门就露出一张好奇的脸。 “刚刚我随意看了看霍家家主,霍家家主脸色不好啊。”沈流云笑着道,他不会觉得自家孩子做得有什么不对,倒是极其希望沈岁宁能对霍小闵做些什么。 “岁宁丫头,这家主令你差不多可以拿出来了。”四阿公在沈流云腿上锤了一拳,沈流云抱着腿,突然发问。 沈岁宁没有说话,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沈临渊是在结界中离开的,而结界的入口已经被封住了,按照常理,沈临渊是沈家长女,沈青云将她刻上了家主令,如今她身死,这家主令上的名字也要被划掉了。 “岁宁,要不你把家主令拿出来吧,阿姐的名字在你心里就好。”乔歌犹豫一下,也开口道。果然乔歌刚说完,几人就被赶出了北楼。 沈岁宁一直不觉得沈临渊死了,沈流云、乔歌和四阿公都觉得她在开玩笑,甚至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不过家主令上的亮光可不会骗她。 从境主府回来后,沈临渊也是从家主令上得到了沈临渊没死的消息。 要是真的死了,霍家家主怎么可能那么老实。 沈岁宁不知道沈临渊的境况,既然有人散播她的死讯,这就应该是一场计划之内的约定,而沈岁宁不知道沈临渊的许多事,在一定程度上,沈临渊尽量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所以自家阿姐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只是她不能破坏。 扶桑在暗处看沈岁宁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沈岁宁此举,为他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扶桑总爱往沈家跑,每次来都要跑几条熟悉的路。 每次看到沈岁宁,扶桑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冥王殿下,北天君找你。”第一狱狱主一路小跑过来找到扶桑,界中界,沈临渊已经找他好久了,但扶桑这一消失就消失得挺彻底,第一狱狱主去阿鼻地狱找过一圈,只看见一片狼藉。是扶桑在阿鼻地狱中战斗时留下的痕迹。 “你去看看霍小闵,他最近应该和神界的人联系上了。”扶桑冷冰冰的留下这句话,然后直奔界中界而去。 “傻女人,你都不用休息的吗?”扶桑边跑边在心里抱怨。 沈临渊确实寻找了扶桑很长时间,按道理来说,扶桑始终是东道主,找扶桑也确实要商量界中界的事,毕竟所有北极麟的将士全都养在涯安境内。但当年的昆仑君若是此时归来,神界也一定不会沉默,而界中界的人,不能坐以待毙。 神界一反常态的平静了,就连凌源殿也没有动作,这才是真正令沈临渊担忧的地方。或许实在虞幕手里惨死过,沈临渊现在不想见到虞幕,神界的所有人,如果是真正的安静,假意将他们视为蝼蚁,他才心中喜悦,但若不是,沈临渊就要做足准备,以免到时候吃亏。 不过沈临渊不是傻女人,当扶桑紧赶慢赶赶到之后沈临渊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零三章 白驹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禾戮见过北天君!”这就是从涯安境消失已久的禾戮,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样子,和在涯安境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他穿着黑色的斗篷,站在沈临渊面前,十分拘谨。 自从衡余离开北极麟,北极麟士兵里面地位最高的就是禾戮,他与衡余不一样,他不是北天境的人,但他是涯安境的人,涯安境顾家,某代的家主,顾禾。禾戮,是相柳给他的名字。 “涯安境怎么样?”沈临渊看着禾戮,一会儿之后才开口。 涯安境里是共工氏最后的血脉,但却不尽是,除了沈家,这些人应该是北天境某些士兵的遗孀。 当年大战在即,共工与冥王交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他们送来这里,当时的沈临渊并不知道,当时她还是躺在昆仑北洞里的昆仑君,整日修修补补自己的小木偶,闲暇时光带带孩子。 当时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衡余。 她醒来很久了,曾经的事物她都无法触及,也不是无法,是她根本不愿意触及,触则痛矣。 “涯安境现在尚且平静。”禾戮想了想,这样形容现在的涯安境。 “平静就好,如有人胆敢扰乱涯安境的平静,那就是在和我过不去!”沈临渊淡淡的道,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狠。 禾戮感觉很熟悉,这种熟悉就是沈临渊站在北楼之上和她对话时的感觉。 “原来那不是毒!”禾戮忽然想到,原来在当时让他喘不过起来的不是沈流云的毒,沈临渊自己本来就是最毒的毒药,当年的昆仑君,自己站在她眼前,怎么还能与她争锋! “北天君当日言不喜欢被人背后泼脏水,禾戮曾在背后使过手段,涯安境几大世家同霍家,大概是平静不下来了。”禾戮犹豫了一下,神色怪异的对沈临渊道。 “我见过你?”沈临渊疑惑地看着禾戮,又看向身边,阿锦摇了摇头,她在临石居只看顾那炉火,而沈临渊醒来之后并未打听过涯安境的事。 “你见过沈临渊?”沈临渊换了一种问法。 禾戮看看阿锦,阿锦面无表情,他立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禾戮之前被相柳神将派遣到涯安境,顾氏本家,任顾家家主,当时霍家家主霍小闵因老家主之死诬陷沈家大小姐沈临渊与神界有勾结,并逼死霍家家主。这件事,顾家有人参与其中。”禾戮面无表情的说完,现在的他不是顾家家主,坐在上面的也不是沈临渊。 禾戮感觉到一种压迫,因为沈临渊彼时想起了一件事,在她没有做回共工氏临渊之前她好像就叫沈临渊。 禾戮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抬头看着沈临渊,他要证明自己不是无能之辈,哪怕上面是北天君,他也有与她对话的能力。 沈临渊满意的看着禾戮。 “若是霍小闵死了,涯安境还能平静吗?” “能!” 禾戮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这时候确定沈临渊真的是不记得涯安境诸事,也不是因为涯安境中的旧事而故意打压他。 禾戮出去后扶桑才进来。 他等沈临渊很久了,但沈临渊醒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见他,而是先见了禾戮。 扶桑抱着手站在外面,看着禾戮进去,他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竟然平静无波。 扶桑平静的按着坐在上面的沈临渊。 “扶桑,好名字。”沈临渊这时候才笑了,阿锦知道沈临渊这一笑,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不过过去的昆仑君和扶桑之间沈临渊联系不起来。 “我取的名字你不喜欢吗?”沈临渊忽然走了下来,捧着扶桑的脸,欲将扶桑的面具拿下来。 扶桑轻轻侧身,拉开了与沈临渊之间的距离。 沈临渊的手僵在空中,阿锦的脸也跟着沈临渊的动作僵硬起来。 阿锦喜欢之前的沈临渊,也喜欢现在的共工氏临渊,当共工氏临渊从沈临渊身体里醒来,阿锦从来没有怀疑过,沈临渊与共工氏临渊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沈临渊是她的朋友,共工氏临渊也是她的朋友。 只有阿锦知道,如今的沈临渊闲暇也爱和她一同织布。 沈临渊从前说的罗云锦阿锦还没见过,不过现在的阿锦致力于收集好的布料,要织成一匹罗云锦。 沈临渊脑子里的织布技艺还停留在一千五百多年前,所以在两人关于织布技艺的讨论中身份来了个质的转变,阿锦充当了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的徒孙,教导着这个曾经的师傅! 扶桑不知道为什么的躲闪,让阿锦皱了皱眉。 沈临渊像是感应到阿锦的怒意,回头安抚的笑了笑。 扶桑也看像阿锦,这一看,看见阿锦眼睛里对他的敌意,皱了皱眉,自己什么时候树了这么个敌人? 女人间的友情来得莫名其妙,现在他愿意付诸以深情的人都是和他历经了千年,活着与他有过生死经历的人。 阿锦的第一来得同样让他感觉到莫名其妙。 “阿锦,你先回去吧。”沈临渊觉得好笑起来,对阿锦一笑,眨了眨眼睛,阿锦会意,她现在在学绣花,沈临渊叫她先学,找到技巧了之后再教她。 扶桑看着这一时刻的沈临渊,觉得和涯安境的沈临渊重叠了起来。 同样的衣服,也是男装,头发用一只桃木钗固定。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你不喜欢?”沈临渊再次凑过来问道。 他比扶桑矮了一个头,仰头看着扶桑,轻轻一笑。 扶桑不知道,沈临渊分明穿着男装,感觉却又有所不同,这个人是共工氏临渊,不是沈临渊! 扶桑提醒自己。 “北天君莫非忘了自己穿的是男装,对我施媚术,条件不太具备?”扶桑退了一步,淡淡说道。 沈临渊看了自己一眼,一怔,穿的的确是男装,不过脸旋即红了,什么叫条件不具备! “为什么不愿意摘下面具,我当年可是按照蜉蝣仙君的标准来雕刻的,难道你对你的长相还能不满意?” 沈临渊的唇轻轻嘟起,十分可爱,这是后堕神印在她脸上就有些突兀。 扶桑的眉再次皱了起来,不提蜉蝣还好,一提蜉蝣他就想起了一些旧事,当年虞幕一直不愿意承认这门婚约,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蜉蝣,青梅竹马,昆仑君和蜉蝣仙君…… “你喜欢蜉蝣仙君的长相?”扶桑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现在他觉得额头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那当然,蜉蝣仙君可是北天境最好看的男子,他的脸你都不喜欢,那你喜欢谁啊,那时候你也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就好了。”沈临渊说起蜉蝣仙君。立即眉飞色舞,片刻之后就黯然了,因为那场大战后,蜉蝣仙君不知所踪。 “你后来没找到他?”扶桑看沈临渊的神色,猜到了怎么回事。 沈临渊默认。 “那他的战衣你从哪里得到的?”扶桑又想起一桩事。 如今三界六道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起昆仑君的往事,但是暗地里谁又不称赞当年的昆仑君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战衣,一柄剑,一笛曰,孤身在南天门前与第二代天庭一战,死在诛神鞭下,形神俱灭。 “我自己扒下来的。”扶桑的语气没有开始那么冰冷,沈临渊说话也随意起来。 “我当年最后一次去演武场,蜉蝣没有来见我,我自己冲到他的府邸,打晕他,从身上扒了他的战衣。”沈临渊脸上还有得意的神色,能将当时北天境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打晕,的确够沈临渊骄傲,因为这个战绩,就算今天,放在整个神界,也会被夸赞。 不过…… 扶桑的语气冷了起来。 “那你的剑呢?” “剑,我后来去过一次北天境,我去他的府邸找到的这把剑。”沈临渊戳了戳扶桑腰间的那柄软剑,她一见到这把剑,就认识了,当年蜉蝣仙君的佩剑,白驹。 扶桑没有说话。 沈临渊仰头看着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桑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把剑,也是他去神界偷来的,不过是光明正大的偷。 虞幕将这柄剑送给暮苏,他到暮苏处见了这把剑,直接就配在了腰间,看得暮苏目瞪口呆,不过暮苏也只能自认倒霉,谁叫他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从虞幕那里讨东西,而他一眼就相中了白驹。 扶桑嘴角轻轻牵了起来。 眼前这个沈临渊,他还是很喜欢,就像一千五百年前,躺在昆仑北洞里的昆仑君,恣意,潇洒,唯一的不同就是额间的堕神印,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理我了。”沈临渊忽然笑道。 “你知道,只要你是她,只要回来的是你,我就不会。”扶桑面具遮不住的双眼看着沈临渊,眼波里的情感从来没有如此丰富过。 “那我若不是她呢,你就没有想过回来的不是共工氏临渊呢?”沈临渊咧嘴道。 “一定是!” 扶桑低头与沈临渊的目光对上,认真的说道,搂着沈临渊的腰,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临渊拨开扶桑的手,站在扶桑对面,打量后满意的点点头,“冥王老儿果然守信用,将你养成这样!” 第一百零四章 落寞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我要做涯安境的境主,你认为呢?”沈临渊突然问道。 扶桑愣了愣,立马反应了过来。涯安境本来就是为北天境而存在,这也没什么。 “随你!”双手握成拳头,藏在衣袖中。 现在猜到了自己对于她的疏离缘何而来。 共工氏临渊。是他期待的那个人,但有一点不是,在做昆仑君时,她做的只是想照顾好自己昆仑山的一亩三分地,但是昆仑君生命的最后成了北天境的神女,北天境的责任北天君不在就是她这个神女临渊来扛,她终成一代天君。 当然,这只是其一。 “那境主府是不是归我了?”沈临渊大大的眼睛盯着扶桑,“我要回涯安境就只能住境主府了,听说现在能在境主府,你可不能霸占我的产业。”沈临渊盯着扶桑,煞有其事的说道。 “嗯!”扶桑点点头,闷闷地应了声是。 “那境主府的人你得还我,界中界的都是我的底牌,太早将他们暴露出来,那岂不是显得我对这张底牌不够重视。”沈临渊挑眉,看着扶桑,要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 “不过你说我一个沈家死了的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涯安境的境主,说出去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沈临渊偏头想到。 “你把阿锦带回去吧,至于阿穆,你让阿锦去人界的古刹带回来就是。”扶桑没有好奇她为什么突然想去涯安境,一个带着仇恨归来的北天君,如果还想从前一样,那扶桑才是真好奇。 “为什么不是昆仑北洞?”扶桑还是忍不住,他以为沈临渊留恋的应该是昆仑北洞。 沈临渊微微失神,没有听见,自然也没有回答。 “听说霍小闵不喜欢我活着?”沈临渊眯着眼睛似自问道。 “他既然不喜欢我活着,那他就去死好了,总不能让我死了来迁就他吧。”沈临渊看着扶桑,扶桑点点头,觉得有理。 …… 听说涯安境有了新的境主,是冥王殿下亲自请来的,新来的境主一来就撤掉了境主府顶上的牌匾,没有人认识的那四字牌匾。 阿锦诧异的看着沈临渊。 “你不开心?”沈临渊戳了戳阿锦,阿锦情绪低落,她感应到了。 “我还不认识这四个字。”阿锦喃喃道。 “这四个字,不算什么。”沈临渊拉着阿锦朝临石居去。 “你知道临石居?”阿锦惊讶道,因为沈临渊来过临石居,但共工临渊没有来过。 “嗯,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临石居有多熟悉。”阿锦还没反应过来,沈临渊扔下一颗火种,火星落到盆里,立刻燃成大火,比阿锦使劲加柴的时候还燃得旺盛。 阿锦有一次惊讶。 “这火?” “这本来就是我从神界带来的火种,这些年我不在,多谢你照看。” 沈临渊却想念起一个地方,那里也有一盆这样的火,只是现在燃得可能不及眼前这盆旺盛,不知道扶桑究境分了多少到涯安境,沈临渊一到涯安境,就感觉到了神火的气息,除了临石居,涯安境别处还有神火。 这些神火曾经燃烧着她的元神,她对这些神火的熟悉甚至超过了对任何人的熟悉。 “阿穆回来了吗?”沈临渊不想听阿锦再问关于自己的往事,她的往事,自己也不愿再忆及。 “阿穆在临石居门口等你。” 沈临渊的领着阿锦出去。 阿穆远远的就愣在那里。直到沈临渊走近,阿穆忽然跪了下来,“阿穆见过北天君!” 沈临渊也怔了怔,阿穆这是不认她这个境主? “如今涯安境都是我的产业,境主府也是我的,你该叫我境主。”沈临渊扶起阿穆,笑着道。 阿穆却失了神。 “我说阿穆啊,你们境主府财产多吗?” “不多。” 等我回来你做我跟班吧,别跟桀宇了,他身边那么多危险,跟我多好啊,沈家大小姐,在涯安境横着走。” “你要是能把阿锦带走我就跟你走,如何?” 不过,下一刻,阿穆又想起沈临渊说:“我愿意的,阿穆我是愿意的。” 阿穆和索魂在古刹那里已经等了很久,他不相信,那个阵法吞噬了桀宇和沈临渊后就消失了,他在等一个机会,让他进去,里面还有他要带走的人。 “你愿意?”沈临渊看着阿穆,又看看阿锦,阿锦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阿穆。 原来阿穆在失神的时候吼了一句“我愿意!” 索魂拍了一下阿穆的头,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疑惑。 “阿穆在古刹守了半个多月,或许是累了!”索魂解释道。 沈临渊这才注意到在阿穆身后的索魂。 “索魂大人!”阿锦这才想起忘记介绍索魂了。 “冥界索魂,见过境主!”索魂拱手道。 “冥界索魂?新设的职位?” “是!”索魂答得干脆,这是第一个没有将索魂当做他的名字的。 “索魂大人是与阿穆一同回来的。”阿锦说道。 沈临渊点了点头。 “你既然是索魂,那你去找禾戮,我刚好要杀人。”沈临渊把杀人二字说得十分随意。 索魂应声。离去前看了看阿穆,阿穆苦笑。 他怎么不明白,索魂想说,眼前这人不是沈临渊,沈临渊杀人可不会杀得那么随意。 阿锦心里却没有波澜,她记得,沈临渊曾在南侧药垆杀过一个顾三郎! “哦,对了,你可以见见禾戮,以后禾戮会和你一起留在境主府里。” 沈临渊淡淡的吩咐。 阿锦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她知道沈临渊是共工氏临渊后,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北天君,这是一个主宰神界四分之一的人,就算目空一切也没有什么不对。 扶桑隐在竹林里,看着吹笛的沈临渊。 吹得是安魂。 笛曰之灵沉睡了,拿着如今的笛曰吹出的安魂,也只有现在的沈临渊吹出来的安魂才能让扶桑有所感应。 “还不出来!”沈临渊语气散漫,却不容拒绝。 扶桑的身影渐渐现了出来。 “冥王殿下是舍不得涯安境?”沈临渊靠在栏杆上看着扶桑。 笛曰在手上打着转。 “我没有!”扶桑喉咙有些堵。 从前的沈临渊,除了最初学的安魂,后来吹的都是瑶桑顾。 “没有就好。”沈临渊站直了身子,准备在吹一曲。 扶桑知道沈临渊是在下逐客令。 逐客令? 现在的境主府其实沈临渊是真正的主人,她要下逐客令,没有人有资格多说。 但扶桑就是不愿走,愣愣站在原地。 “你说人死了一遍会变得有趣、恶毒、还是善良?”沈临渊放下笛曰问道。 扶桑摇摇头。他不知道沈临渊是有趣、恶毒、还是善良。 扶桑面具下的两蹙眉紧紧拧着。 “你喜欢临石居吗?”扶桑僵硬的开口,这个话题转移得很明显,很僵硬。 “我喜欢昆仑,你知道为什么吗?”沈临渊反问。 扶桑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沈临渊为什么喜欢昆仑,当时的沈临渊是北天境高高在上的神女,下一任北天君,虞幕的未婚妻,在神界如众星捧月,但沈临渊就是去了昆仑。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的,才是喜欢,临石居不是昆仑,但我留在临石居,是因为喜欢啊,令人作呕,现在正是反胃最严重的时候,不敢去触及昆仑。” 扶桑看着沈临渊说出这短话,他差点就冲上去,问你一句令她作呕的喜欢是昆仑还是他自己。 沈临渊转身吹着安魂离去,扶桑捂住心口,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拧着疼。 “我想去那里,有熟悉的感觉?”沈临渊忽然转身,见扶桑赶紧放下自己的手,但心口处的衣服还拧着,沈临渊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那里,住过你的元神。”扶桑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地方,沈临渊什么时候都感兴趣,以前沈临渊也是费尽心机的想去那里,现在的沈临渊只看了一眼就感觉熟悉。 沈临渊继续吹笛曰。 “你不想去?” “我为什么要去。”沈临渊看着扶桑,觉得现在的扶桑很反常,还是喜欢木头扶桑,任她蹂躏,还说不出话。 “你做木偶的时候可爱点。” 扶桑站在那里,很落寞,沈临渊想直接离去,还是有几分不忍,回头说道。 “冥王殿下,相柳神将有请。”第一狱狱主已经来了一会儿,只是沈临渊头上的桃木钗他看着实在发憷,便等沈临渊走了才过来。 第一狱狱主低着头,扶桑刚才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他有些忧虑自己忽然出现,是否会打乱扶桑的思绪,不过既然他鼓起勇气打乱了,就可能会承担自己的恶果。 心口处忽然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正心之刑! 沈临渊放下嘴边的笛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走上了那座亭子。 “阿锦!” 阿锦看见沈临渊,温婉一笑。 “你怎么来了?” “我这八百年,第一次出门,来的就是这里。”阿锦的神色有些落寞,最近她明显感觉到,阿穆离她越来越远,她能猜到为什么,只是有点想不通。 沈临渊抱住阿锦。 阿锦忽然笑了,因为这个场景曾经出现过,阿穆还因此醋了一段时间,对沈临渊态度很恶劣。 第一百零五章 一时失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霍小闵死了!” 乔歌一大早就跑到北楼,吵醒了沈岁宁。 “谁死了?”沈岁宁一下踢开被子,,看着乔歌已经在给她准备梳洗的水了。 他又住回了北楼,实在没办法,乔小家主念旧,就喜欢那个厨子,但是人已经送给了沈岁宁,所以沈家主只能自母亲的怂恿下恬不知耻的住了回来。 族务已经交换给了自家阿爹,如今乔歌与沈岁宁的事是乔家的头等大事,前日因为乔家各位乔老爷的强烈要求,乔小家主不得不与自家阿爹学学自己家的家族史。 天还不亮,乔歌就迫不及待的回了沈家。 乔夫人一脸高兴的送走了自己儿子,乔老爷则如丧考妣,娶了媳妇忘了娘,自家儿子绝对有这个潜质。 乔歌路过霍家,发现霍家已经挂上了白布,开始布置灵堂,赶紧跑回来知会沈岁宁。 “你杀的?”沈岁宁拉住乔歌的衣襟就问。 乔歌实在没什么反抗能力,沈岁宁揪着他,他就动不了。 “不是,我哪能杀得了他啊。”乔歌拉开沈岁宁的手,沈岁宁也回了神,乔歌确实没有杀霍小闵的能力,但是乔家有啊! 沈岁宁怀疑的看了乔歌一眼。 乔歌闭上了嘴,解释不清楚了。 两人一人怀疑,一人委屈,没有注意到楼梯上的声音。 “哟,打扰了,打扰了。” 沈流云一进来,看见这个场景,赶紧摆手出去,沈岁宁瞪着乔歌,脸色像调色盘般红了又黑。 乔歌默默的出去,刚好看见沈流云和四阿公在外面。 “老不正经!”乔歌鼻子都快气出烟来了。 四阿公兀自捂着嘴,偷偷的笑着。 乔歌脸也红了。 沈流云一把将四阿公捂着嘴的手拿下来,“自己人,咱们笑得大方点。” 四阿公放下手,脸色却立刻变得严肃。 “别啊,想笑别憋着。” 四阿公不停地像沈流云使着颜色,但沈流云并没有接收到四阿公的信息。 “你这眼睛怎么了,一回叫你三哥给你看看。” “四阿公的眼睛没问题,我看过了。”沈岁宁的声音在背后想起,沈流云的背瞬间变得僵硬。 什么情况! 沈流云像四阿公使眼色。 乔歌在一旁幸灾乐祸。 “岁宁丫头,霍小闵死了!”沈流云眼睛一转,说道。 乔歌悲哀的看着沈流云。 沈流云见沈岁宁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杀的。” 除了四阿公,众人惊讶的看着沈流云。 “我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这人把沈家当成什么地方了,我家只是低调,是什么人都能来作践的吗?”沈流云正色道。 “小叔,霍小闵真的是你杀的?”沈岁宁仰着头一脸严肃的看着沈流云。 沈流云点了点自己沉重的头。 这件事得从前一天说起。 霍小闵最近老是往沈家送礼,之前送的礼都是一些稀罕的药材,但是后来霍小闵忽然想通了,不再往沈家送药材,但是药材是不送了,该送棺材。 “听闻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离世,霍家特送棺材,这棺材里装了些衣服,都是沈临渊生前喜欢的样式,即便是没有尸体,你们筹谋一下,还可以立个衣冠冢。”霍小闵光天化日之下送了一具棺材,沈岁宁气得手抖,但是乔歌拉住了他。 做了家主之后,他才知道,在某些方面,他们作为家主,在家族中算得上是身居高位,但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沈家当场关了自家大门,将棺材关在外面。 后来沈岁宁才收到消息,新的境主来了境主府,涯安境要变天来了,霍小闵羞辱沈家,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霍小闵,你凭什么就认为涯安境换了家主,你就有出头的机会?”当夜,沈流云的门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字条,而将这个字条送进去的菜菜正待在霍家的某个角落里。 霍小闵当即撕碎了纸条,暗处出来一个穿着华服的姑娘。 那姑娘抬手,本来已经撕碎的枝条在空中消失。 沈流云立即猜到,霍小闵必然是与神界有了联系,于是在女子走后,沈流云一事没忍住,下了狠手,直接让菜菜爬上了沈流云的脸。霍小闵挣扎片刻,就没了生息。 “霍小闵死相明显吗?”沈岁宁想了想,问道。 她倒是不在意霍小闵死不死,霍小闵活着还是死了都没关系,只要与沈家表面上没有关系,让涯安境众人知道,沈家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明显!”我一时心血来潮杀的,没来得及掩饰。 沈岁宁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忧心。 霍小闵该死,可是不能因为沈家人而死。 “岁宁丫头!” 来的是顾家家主。 “顾伯父,霍小闵死了,你知道吗?”沈岁宁问道,其实她也是明知顾问,这个时候顾家家主来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只能是因为霍小闵一事了。 “沈流云出南侧药垆,涯安境提前半年就不得安生,你算是坐实这个流言了。”顾家家主没有回答沈岁宁,而是看着沈流云说。 “是这样吗,外界对我有这样的传闻?” 四阿公点点头。 “你们早点告诉我,我应该低调行事的。”沈流云汗颜,没想到自己成为了沈家唯一一个恶名远扬的。 “顾伯父,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是不是很棘手。”乔歌问道。 他知道沈岁宁没有经验,就算有经验,这个时候就算能掩盖霍小闵的死相,涯安境的人也会怀疑沈家,因为霍小闵一直是沈家的劲敌。 “沈岁宁开门!” “沈岁宁,你家还我家主性命!” “开门!” 外面已经有了砸门的声音。 沈岁宁有些慌乱,但沈流云还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 “小叔,你和四阿公先回祠堂,这里有我们。”沈岁宁怕今天沈家犯了众怒。 如果霍小闵不死,众人可能在沈岁宁多次整治霍小闵以后,认为涯安境所传真的是谣言,但是今天过后就没有人这样认为了。 沈临渊逼死霍家老家主,沈家又杀了霍小闵,两代家主命丧沈家的手里,这已经是众人认可的事,沈家这下可能犯了众怒。 世人总是格外同情弱者,如今,在世人眼里的弱者就是霍家,沈家则变成了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霍家老家主、顾三郎、霍小闵。 顾家家主与沈岁宁一起站了出来,便有人指着顾家家主的脸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沈家救了那么多人,算是积德在前,而你们顾家,明明死了个儿子,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你家顾三郎不会是你联合沈家人一起杀的吧。” 顾家家主脸色铁青。 这番言论出来后,顾家家主也遭到了围攻,大多指责顾家家主老了,善恶不分,联合沈家杀了自家儿子。 瞬间顾家家主变成了比虎还毒的人。 沈岁宁歉疚的看向顾家家主。 顾家家主光顾着怒骂霍家的无耻之徒,没有顾及沈岁宁。 “安静!” 乔歌脸色气得铁青。 他这个霍家家主还在这里,就有人跟着起哄。 “安静!”这是顾家家主说的。 “你们霍家死了家主,关我们沈家什么事,死一个赖我家,再死一个还赖我家,是沈家人好说话还是你们柿子捡软的捏,就欺我年少,嫡系血脉衰弱?”沈岁宁大声吼道。 “你们沈家这么否认就不怕霍家以全族之力,报复沈家吗?”这应该是霍家的一个阿公。 沈岁宁仔细确认过,,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你们霍家阿公都跳出来了,还不算是举全族之力,难道要拖家带口的站在我们家门口才算得上是举全族?”沈岁宁指着那位阿公说道,“真是越老越不要脸,沈家让你们一次,上次流言之时我家在南侧忙奶丧事,你霍家联合涯安境各家到南侧闹事,这不算举全族?当真有你们霍家这样不要脸的人,你以为我年少掌家就真的软弱可欺?你们霍家举全族又如何,沈家何时将你放在眼里。” 那位阿公站在那里,几乎快昏厥,但沈岁宁还没完。 “喏,给抬过去。”乔歌当场叫了几个闹事的乔家子弟,将霍家家主之前送来的棺材抬了过去。 “沈家知大义,明是非,霍家家主突然逝世想来霍家还没有准备,这是昨日霍家家主送来的上好的棺材,你去看看,他要是尸身完好,就装进去,好好安葬,要是尸骨无存,你们就意思意思,装两件衣服,做个衣冠冢。不谢。” 沈岁宁说完忽然回首,沈家大门就关上了。 乔歌自己在外面指挥着自己家的子弟将棺材送到乔家。 “你这样怕是会激起霍家的狠心,恐怕之后我们有得斗了。”霍家家主面色缓和了不少,沈岁宁也知道他的苦心。 “顾伯父不用担心,这些人,沈家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霍家,还引不起涯安境的大变动,霍家要是想涯安境不平静,那他家自家家族内部就平静不了。” 沈岁宁笃定道。 只有霍家家主,还在一脸担忧。 他内心虽然欣赏沈岁宁的勇气,但是总是觉得沈岁宁年少,这些事处理起来恐怕不得力。 沈岁宁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当是顾家家主年纪大了,怕是非。 “岁宁丫头,你刚才干得漂亮,我刚才还怕你应付不来呢。”沈流云和四阿公跑了出来,他们根本没去什么祠堂,怕沈岁宁年幼,应付不过来。 “小叔,我不让你去,是怕你激动之下,大方的应了霍小闵是你杀的。” 沈岁宁白了沈流云一眼。 沈流云畏惧沈岁宁想极了孩子做错事被家长抓住的模样。他承认,自己是冲动了。 “那现在怎么办?”沈流云问道。 “等吧。” “等什么?” “涯安境的境主,这个时候总该出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注定不如她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流云看着沈岁宁,原来自家侄女打的是这个算盘。 “涯安境方有了新境主,霍小闵就开始打着境主府的算盘,咱们这位新的境主估计也不会高兴。”沈岁宁解释道。 四阿公在一旁却有些担心。 毕竟现在的这位境主可不是桀宇。 “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但是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最忌讳有人打着他们的名义作乱,何况霍小闵是真的与神界有接触,这位新来的境主既然来了涯安境,必定是对涯安境的情况有所了解的。”沈岁宁淡淡的看着沈流云和四阿公。 眉间却有一道化不掉的愁绪,这件事说繁琐其实也不繁琐,不过却也不简单,沈家与霍家算是结下了世仇,不知道境主府能够处理到什么程度。 “如果霍家足够聪明,就应该有个度,毕竟霍小闵将事情做绝了。”顾家家主心里其实还是记恨霍家那些人,拿顾三郎说事,将他顾家至于何地,这霍家是没了家主群魔乱舞吗,铁了心要与几大世家结怨。 “霍小闵死了。”索魂来见沈临渊,语气平淡。 沈临渊淡淡的扫了一眼。 “霍小闵死了,却不是死在你手里?”沈临渊随意地说道,她手上还拿着针,现在是阿锦在教她刺绣。 女红? 索魂脸上有了暖色。 此时的昆仑北玻,哑阿姐估计拿着针,正往丑丑的小人上刺。 起初他们初识时,哑阿姐斗不过他,却又偏爱挑衅,最后哑阿姐用了人界的方法,自己做了个小人,在上面写了索魂的名字,一天就拿着小针往上面刺。 她和索魂在一起后,从哑阿姐枕头下面拿出这个小人哑然失笑,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媳妇曾经有过这样的恶趣味。 “你想起了什么?”沈临渊突然将脸凑近索魂。 索魂看着在眼前放大的堕神印,笑容渐渐凝固。 “霍小闵确实不是死在我手上,不过我索到了他的魂。”索魂手心突然出现一只魂魄,魂魄渐渐放大,又是霍小闵那张熟悉的脸,不过此时的霍小闵那张微微笑的脸一脸茫然。 沈临渊随意看了两眼,扔了一张符咒,遮住了那张脸。 “难看死了。”沈临渊这时候抬头才仔细看霍小闵那张遮住的脸,阿锦在一旁笑出声,原来当年的传说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对,就是幼稚! 索魂哑然,沈临渊这个举动让人哭笑不得。 “谁杀的知道吗?” “不知道,他是新魂,现在估计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索魂无奈一笑。 “没关系,死了就行。” 沈临渊和索魂说话的时间,阿锦已经绘好了新的图案。 “这个我绣不来!”沈临渊没有再看索魂和霍小闵,拿着阿锦新绘的图案发愁。 索魂犹豫一下,觉得之理好像不适合再待下去,将霍小闵的魂魄收起来,带走了。 “你等等!” 沈临渊忽然叫住索魂。 “这个你夫人会绣吧?”沈临渊将阿锦给的图案拿给索魂。 “她应该是会的。”索魂拿出自己的荷包,和这个图案一对比,脸上的温暖了不少。 荷包上面,是两只鸳鸯,而阿锦的图案,上面也是两只鸳鸯,戏水的鸳鸯,像极了人间夫妇的和谐模样。 “你将这个给她,问她可不可以绣一个送给我。”沈临渊郑重的将图案交给索魂,正色道,索魂也严肃不少,好似沈临渊吩咐的,真的是什么天大的事。 “尽快!”沈临渊加了一句,索魂点点头。 点完之后才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严肃的语气弄得鬼迷心窍了,沈临渊本来就是坑他,鸳鸯戏水的荷包,哑阿姐绣来送给她吗? 哑阿姐娘家人看见这个图案,老丈人买也要多买几袋玉米,然后嘴里叼着烟斗,“给我磨!” 想到这里,索魂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境主府。 “你不会绣就学啊,怎么还叫人家给你代绣的,给工钱吗?”阿锦继续绘着手上的图案,却发现沈临渊失了神。 这时候沈临渊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只即将成型的荷包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将招致什么样的惨案。 “你给我绘个桃花,这个我会绣。”沈临渊喃喃道。 阿锦却听进了心,一不小心,给某人绘了一株桃树,然后沈临渊看见这株桃树,忽然觉得人活着还是不能随便夸下海口。 “霍小闵的事你要处理吗?”阿锦却忽然想起了索魂刚才说的事,死了一家家主,在涯安境,这种事可大可小。 “禾戮说了,霍家,还翻不起什么大的波浪。”一提到霍家,沈临渊的眼神就变了,见到霍小闵时沈临渊的眼神也没有那么狠。阿锦在心里为霍家捏了把汗。 第一狱狱主已经查实,霍家确实与神界有私。 这绝对是现在的沈临渊无法容忍的事,如果说从前对于沈临渊而言神界只是冥界之外的一方土地,那对于现在的沈临渊而言,神界就是她的逆鳞。 霍家,这件事是无法善了了。 既然霍家与神界有接触,阿锦在心中暗暗的记起了另一件往事。 这时候的阿穆就在涯安境的竹林里,阿穆回了境主府后一直情绪不高,甚至对阿锦也有所排斥,阿锦看在心中,却也只能干着急,阿穆跟在桀宇身边的时间确实太久,这点无法改变。 “你来做什么?”阿穆坐在竹林里,手里的剑,轻轻的劈着竹林里的风。 “将士的剑是武器,你这样岂不是轻贱了它?”阿锦皱眉。 “我是境主府的守卫,不是将士,这剑在我这种人手里本来就是被轻贱了。”阿穆笑道。 “我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阿锦干巴巴的说道,阿穆拿话呛她,她也无话可说。 阿穆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涯安境霍家与神界有联系,当时只是根据那本族谱猜测,并没有实际证据,如今第一狱狱主亲自调查了神界和霍家的关系,霍小闵与神界那只狐狸有联系。” “你可还记得追云箭?” 阿穆心中一紧,眉皱的更厉害。 他当然知道追云箭,桀宇极少有被暗算成功,那次不仅被暗算成功,还没有追到凶手。阿穆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接着,阿穆神色松了下来,阿锦知道他想通了。 “我们时间不多了,霍小闵死了,或许那只狐狸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境主府的仇,他们一直是放在心上的,之前一直追究霍家,但谁都没有忘记,这件事追根究底还是神界的手笔。 既然在涯安境现身了,就不要想着全身而退。 阿穆沉默着离开,这笔仇,他们要亲自讨回来,追云箭的伤,可没那么容易好,得知桀宇出不来之后阿锦和阿穆一直觉得与当时的伤有关。 寻常的神或人,追云箭刺进去,一定是形神俱灭。 当时那只箭肯定损耗了桀宇的不少精力,不然区区结界,怎么能困得住桀宇。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 “你们得不到结果的。”阿穆走后沈临渊的嗓音淡淡响起,阿锦没有意外,但是还是惊讶沈临渊没有阻止。 “我在这里待了快八百年了,他是我唯一的主人,我和阿穆的存在都是因为境主,如果境主没有被困住,她就不会死。”阿锦黯然道。 沈临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走近了抱抱阿锦,然后突然感觉很怪异,阿锦在惋惜沈临渊,她共工氏临渊因为这个而安慰阿锦,难道不觉得怪异吗。 沈临渊松了手,“神界的人,杀了就杀了吧,阿穆要是放过了,我也会怀疑境主府的守卫存在的必要性。”沈临渊淡淡的说。 虽然阿锦恢复了正常,但是沈临渊还是不明白阿锦的思维方式,阿锦只觉得桀宇有多么强大,而忽略了那个阵法有多强大。 沈临渊把涌上来的情绪埋回眼底,现在,静默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不过她还有一件事,当年的人们只知道昆仑君恣意潇洒的一面,而不知道昆仑君也很记仇,要不然当年在南天门,也不会说出那一番让虞幕午夜梦回还惊出冷汗的一番话。 而她说了,就必然会做。 沈临渊眼底埋藏着汹涌的情绪,就先涌动在眼底吧,总有一天它会浮于表面,然后吞噬掉无数的人。 紫色的堕神印又深了几分,阿锦没有注意到沈临渊脸上的嘲讽。 此时此刻,那只小狐狸正蹦跶在涯安境的某处,虞幕这次就是让她来挑衅沈临渊的,她自己本身,也想看看沈临渊的手段。 既然是神界的传奇,那橘灵对她也是好奇的。 虞幕想看看一千五百年后归来的沈临渊,究竟是什么模样。 橘灵就是虞幕在涯安境的眼睛,现在的橘灵又重新换上了劲装,不过眼里跳跃着危险的锋芒,她不是个会认输的人,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沈流云忽然失控的将举动的确为她惹了一些麻烦。 她小看了沈临渊在这些人心中的分量,所谓的传奇就是只要她在的地方,就永远不会给别人留以颜色。 橘灵,注定不如沈临渊。 第一百零七章 恶人先告状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涯安境境主称自己是共工氏族人。 这这是从境主府传出来的消息,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涯安境都疯狂了。 涯安境这一千五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称自己是共工氏族人。 当年一战,说的是共工氏五服之内俱诛,但是后面却杀了整个涯安境的人,今天的涯安境,就是当时那场血流成河留下来的血脉,他们守着自己神祗后人的身份,但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共工氏,一旦说出自己是共工氏,就是与冥界过不去。 不是冥界容不下共工氏,涯安境人一直认为人家收留你,是情分,而若口口声称自己是共工氏族人那就是在挑起神界与冥界的纷争。 但是如今的涯安境境主公然称自己是共工氏,是北天境人,而这位境主是扶桑亲自请来的,那这算不算北天境的人可以有一个正常的身份行走在三界六道,而不用再躲躲藏藏? 当然,最为兴奋的还是沈家、顾家、乔家。 沈流云杀了霍小闵,这件事还没有一个结果。 四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四家都知道,沈家绝不愿背负扰乱涯安境安宁的罪名。 其实,沈岁宁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着,沈家是行医济世的,这种杀人的罪名要是背上于医德有碍,沈家人一生最重名声,要是在她这个家主手里败光了名声,沈岁宁担心沈青云和大阿公会从地底爬起来问她可能要个说法。沈岁宁一想到这个就瘆得慌。 但是霍家那位阿公十分古板,坚决的认为杀人要偿命,那口棺材,也在乔歌给他搬回家后又搬回了沈家,原因很简单,这口棺材除非将沈流云装在里面,否则,霍家不要。 争论中心的沈流云,如今在北楼,过上了最闲适的时光,沈岁宁虽然没有责怪他惹出麻烦,但是作为长辈,招来乱子,还要沈岁宁善后,这让他于心不安。 所以,沈流云难得的闲了下来,窝在北楼,抓着四阿公下棋,就连那解不出来的青羽局在沈流云潜心研究之后好像也有了眉目。 沈岁宁看着沈流云的状态也是极满意的。 不过四阿公就十分暴躁了,现在变成了沈流云死乞白赖拉着四阿公下棋,四阿公虽然不怨沈流云招来的麻烦,但是他心疼钱啊! 沈家本来就入不敷出,没有盈利的渠道就算了,这些年,涯安境大大小小的桥和路就像被沈家承包了一般,都是沈家一手抓着在修整,但是如今霍家整日在沈家门口闹事,就连霍家子弟都跟着搅合进来,堵在沈家大大小小的药垆门口,沈家的正常经营十分困难,眼看着沈家挣钱的渠道被霍家妨碍得严重,四阿公一天抱着算盘,气得七窍生烟。 “我说阿叔,咱们家又不是输不起,霍家本来家业就不如沈家,如今死了家主,更是一盘散沙,且和他们耗着吧,他们肯定没几天就耗垮了,咱们下棋,下棋啊。”沈流云执黑子,在棋盘上放下,又捡起来。 悔棋! 四阿公心急,直接拿着算盘,就往沈流云手上敲过去。 算盘上拨好的子又散乱了。 沈流云赶紧露出八颗牙,标准的笑了笑出来,露出自己浅浅的梨涡。 “你不知道,霍家这一堵,对沈家有多大的影响,药垆不敢开业,大夫不敢接诊,药材不敢打上悬岭的标号。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呢,早知道我还是拦一下你,至少也提醒一下你,记得善后。” 四阿公因为着急,嘴角都起了泡。 随意落了一字,就抱着算盘又扒拉起来。 “沈家不是将钱财视作身外之物的吗?”顾家家主看着四阿公,一脸的迷茫。 传闻终究只能作为传闻! 沈岁宁闻言,面色有些尴尬,四阿公,沈家人的节操呢? “沈家除了他,都将钱财作为身外之物!”沈流云闻言无奈的说道。 “废话,你们只管找我领钱,又没将你们打发出去挣钱,当然将钱财视作身外之物了,可我,你看看,你看看沈家这一大家人,谁不是朝我伸手要钱。”四阿公哀怨道。 沈岁宁耳朵都听起茧了,自从霍家围了沈家,四阿公一天就要念上八百遍,而霍家那位阿公这次是抱定了和沈家刚到底的想法,拄着拐杖,带着霍家子弟,在沈家门口围着。 沈岁宁也惊奇,霍小闵奇怪不无道理这霍家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呐! “沈岁宁。”乔歌忸忸怩怩的,沈岁宁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准备拉着他出去,结果乔歌闭上眼睛,“你家堂哥派人来叫小叔。” 沈岁宁为难的笑了笑,沈流云更是赶紧让四阿公给他摆棋局。 “小叔啊,霍家的事侄女替您接下了,你今天做这顿饭能不能少放点泻药啊!” 沈岁宁清了清嗓子,走到沈流云跟前说道。 没错,按照沈家的规则,今天的确轮到沈流云做饭。 本来沈流云常年在南侧药垆,不在沈家的轮班人选中,但是这不是回来了吗,四阿公一时手抖,将沈流云排了上去。 四阿公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流云。 也不怪沈岁宁有此一问,中饭的时候,沈流云做起来一时技痒,将自己新调的药往里面塞了一点,一时间,沈家的茅房十分的堵! 这才是沈家真正的内忧外患,外堵大门,内堵茅房。 沈流云不情不愿的跑去了厨房。 其实他内心是十分愿意的,只是这种愿意不能表现出来,这让他很为难,在南侧药垆时给他试药的都只是动物,现在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让这些善医的人试药,他求之不得。 当天的晚餐是沈流云新研制的无名药膳。 因为下厨的是沈流云,所以乔歌家的厨子今天幸运的休息了一天,要给长辈面子,乔歌第一个给沈流云捧场,捧场的结果就是,当境主府来人请沈岁宁的时候,沈家已经倒成一片 ,且口吐白沫,沈流云慢悠悠的在沈岁宁杀人的目光下拿出了配好的解药。 一天之内,沈家人在沈流云的关照下元气大伤。 沈临渊在境主府笑得直不起来,沈家怎么存在这样的奇葩。 阿锦淡淡的看着沈临渊,却在心里嘀咕道当共工氏临渊还是沈临渊的时候沈流云还没有那么出色,想来应该是沈临渊掩盖了他的风头。 沈岁宁是被扶着过来的。 沈岁宁被禾戮搀过来的时候霍家阿公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阿锦?”沈岁宁心中疑惑,说好的家主召见,怎么来的是阿锦,难道新来的境主是阿锦。 阿锦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和沈岁宁相熟。 “二位就是沈家家主和霍家阿公?”阿锦面带微笑问道。 “是!” “是!” 沈岁宁和霍家阿公同时应声道。 霍家阿公的嗓音没有想像他的行动一样迟缓,十分的有力。 沈岁宁也不甘示弱,朗声道。 “新境主方才接管涯安境,沈、霍两家就在涯安境闹得沸沸扬扬,这是不把新境主放在眼里?”阿锦两道秀美一拧,不怒自威。 沈岁宁心中也疑惑,阿锦这是准备怎么做。 难道是将两家一起收拾了,这样一来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直接联合顾、乔两家,一举打散霍家,拖到境主府,最后连自己也给收拾了岂不是落人笑话。 沈岁宁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仍不显。 “境主,沈家并非不把您放在眼里,霍家一家实在无耻,先是诬陷我阿姐沈临渊与神界有私,逼死霍家老家主,后又带着族中子弟,围我家宅,说沈家人杀了霍家家主霍小闵。”沈临渊赶紧拱手,低头道。 恶人先告状还是有道理的,任何时候都要争取主动权嘛。 阿锦心里暗暗赞了沈岁宁,看着霍家阿公那吃了苍蝇的表情,咳了咳,道:“家主之死,本算不得家族私事,霍小闵是境主到任后离世,为何不上报境主府,私自处理,扰乱涯安境安宁?” 阿锦厉声道:“且不论霍小闵死因,既然死了,就应当上报境主府,涯安境本就是神祗血脉,本应同气连枝,霍家此举,就失了大节。” 霍家阿公吃瘪,“如今此时竟然已经闹到了境主府,还请境主做主!”霍家阿公憋着一口气,没有承认自己有过失,反倒是顺着阿锦的话,就直接跪了下来。 “既出同脉,沈家人无辜杀我霍家家主,其心可诛!”霍家阿公又补充了一句。 阿锦许久不问世事,不料这老头如此难缠,朝后面看了一眼。 沈岁宁随阿锦看过去,立马愣住了。 眼眶蓄满了泪,但是那人就坐在屏风后面,没有出来。沈岁宁的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她想走上去看看,立马一个趔趄。 禾戮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这么说来,霍家阿公认为霍小闵不该死?”此话一出,霍家阿公也愣了一下。 阿锦退到屏风后面。 “沈家人杀霍小闵霍家可有证据?”沈临渊淡淡的嗓音传出来。 沈岁宁死死的盯着沈临渊。 第一百零八章 冥界之主而已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家阿公没有注意到沈岁宁的反常。 “家主中毒而死,死状与沈流云杀人手法一致。”霍家阿公终于看到了希望,指控道。 “这么说,霍家阿公也是凭猜测哦。”沈临渊此时嗓音仍旧平淡,但是下一刻,沈临渊厉声道:“既然是猜测,你怎敢就这样围了沈家?” “霍家阿公也知既出同脉?我暂不追究你私下扰乱涯安境的罪过,但此事霍家就此收手,霍小闵之死此后由境主府来查探,你今日之内将霍小闵的尸体给我送到境主府。” 完全不给霍家阿公开口的机会。 沈临渊说完就拂袖离去。 由于阿锦觉得今日是沈临渊第一次在涯安境人面前亮相,特意给她选了一身广袖金色的衣裙。 上面描的图案都是阿锦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 “你站住!”沈岁宁眼里的泪不争气的砸在地上。 沈临渊不明就里的看向阿锦。 阿锦无奈的摇头,沈临渊却是明白了,这位不仅是沈家家主,还是沈家二小姐,沈岁宁。 沈临渊没有理会,不疾不徐的离开。 “沈临渊,你给我站住。”沈岁宁嘶声力竭的喊。 沈临渊终于停下脚步,看向阿锦,阿锦会意。 “岁宁,这位可不是你阿姐,她是共工氏临渊,新境主,你知道她的身份。”阿锦无奈的拦住沈岁宁。 “我就知道她姓沈!”沈岁宁甩开阿锦的手。禾戮挡在屏风前面。 沈临渊毫不犹豫的举步离开。 “阿姐,你不要我了?”沈岁宁这时候眼中蓄满的泪终于流了下来。这句话才是她最想问的,起初见到时只是愤怒,自家阿姐到底遇见了什么事,不得不“死”,但现在更多的是失望,沈临渊不要她了,那她怎么办。 沈岁宁? 沈家家主? 沈临渊不在,她没有姐姐了。 阿锦见沈临渊离开,自己也跟了过去。 沈岁宁站在那里,这一刻,她真正感觉到了被全世界遗弃,这个世界上她最亲最亲的人全都离开了。 扶桑再暗处看着沈岁宁,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但是因为划得深,这时候又出了血,可能是额头已经上的川字,痕迹已经足够深了。 沈临渊与阿锦在临石居染着新的布料。 自从沈临渊入主境主府,境主府里面已经快变成了一个放大的锦绣坊,主要在于,境主府规模比锦绣坊大。 沈临渊织布、染布、裁衣、刺绣等显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在阿锦和沈临渊的努力下,境主府已经不用从外面买布料。 界中界的事有相柳操持着,沈临渊现在是一个坐拥涯安境的闲适境主,近来闲来无事,沈临渊准备将境主府的空地利用起来,种些药材。 “这匹应当做成青色的。” 阿锦才将布料浸入到蓝色的染缸中,沈岁宁的脸瞬间变绿了。 “你看,这里晾着的全都是青色……”阿锦情绪不高,指了指沈临渊那根晾着青色布料的绳。 “想说什么直接说,说完了认真干活。”沈临渊将自己的布料浸到染缸当中,阿锦看着她,共工氏临渊实在让她看不透。 “境主,你知不知道有一个人叫沈临渊,你活过来的那天,她死了。”阿锦平静道。 “沈临渊出自悬岭沈家,今天的那个是她的妹妹,沈岁宁。”沈临渊拧着自己手上的布,接着阿锦的话说道,“那又怎样?沈临渊死了,活着是共工氏临渊。我的名字,是由我父亲所起,共工治水,所以共工氏临渊生来要沿袭北天境的使命,生来就如临深渊。”沈临渊看着阿锦的眼睛,说道。 阿锦眼睛里包含这难以诉说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很难受,共工氏临渊,终究不是沈临渊。 阿锦突然明白了阿穆的感觉,眼前这个人,是个陌生人,即便她有那么多和沈临渊相似的地方,但共工氏临渊额头上的痕迹似乎能说明一切,沈临渊是涯安境的普通人,而共工氏临渊,生来就是神,是统治神界四分之一的神。 阿锦福了福身,离开。她应该看清自己的身份,她是为桀宇而来,为那炉火而存在。 后来某一天,阿锦终于明白,就连桀宇,其实也只是为了沈临渊而存在。 沈岁宁还在原地,离开时是站着,回来时是蹲着。 “她要见我,是吗?”沈岁宁看见阿锦,像抓住了希望,拉着阿锦的衣袖。 “她不见你,你走吧。” “她不能不要我。”沈岁宁仍旧看着那道屏风,沈临渊是从那里消失的。 “你再不回去,沈家人可能以为你被关在境主府了。”阿锦故作轻松,轻轻笑道。 “你回去吧。”禾戮走了进来,看着阿锦。轻轻摇了摇头,很多事情,他们参杂其中并不会有任何结果。 沈岁宁看着禾戮,禾戮往后面看了一眼,沈岁宁听见了沈家人的声音,是四阿公和沈流云。 沈岁宁心里立刻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给我回去!”沈岁宁眼睛一瞪,沈流云刚刚迈进门的半只脚立即收了回去。 下一刻又在沈岁宁严厉的目光中又走了进来。 “岁宁丫头,境主府对你用刑了?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样了。”沈流云一把抱起沈岁宁,剜了一眼禾戮。 就连一向温和的四阿公也厉声道:“事情还没查清楚,境主府就对家主用刑,神界还没垮呢。” 沈岁宁躺在沈流云怀里,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无力。 禾戮想否认,但是看见沈岁宁发青的脸和苍白的唇色才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辩驳的余地,无奈的看了看阿锦。 “回去!”沈岁宁看了一眼沈流云,虽然虚弱,但是眼神同样不容置喙。 阿锦担忧的看着三人离去。 禾戮摊摊手无奈的说:“不怪我,真的,她来的时候中了毒。” 阿锦拍拍禾戮的肩,以示安慰。 “走了?” 阿锦回来时沈临渊的站在染缸的边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阿锦一回来,沈临渊才抬头。 其实在阿锦回来之前扶桑方才来过。 扶桑质问沈临渊,为什么要让沈、霍两家人来境主府。 沈临渊思索了一下,没有合适的答案,遂决定不予回答。 扶桑皱了皱眉,他头上的伤口裂开,血流了出来,就快要流到面具之外。 “霍小闵死了就死了,涯安境乱不了。”扶桑不耐烦的说道。 沈临渊皱眉,一个家主而已,死了就死了,涯安境乱不了! 沈临渊原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句话从扶桑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莫名的刺耳。 “涯安境的境主是我,冥界俗物冥王殿下现在是处理得得心应手了,也想来帮衬一下我?”沈临渊背对着扶桑说道。 这话有些刺耳,但沈临渊就想这样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扶桑不知道沈临渊为什么突然把话说得如此刺耳,他擦掉面具里流出来的血,说道。 扶桑还想说什么,沈临渊却已经不远再听了,她一个侧身,转到扶桑身后,一脚将扶桑踹进了染缸。 扶桑走时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临渊,似乎无法相信在昆仑北洞时将他时时刻刻拿在手中的昆仑君会做出这个举动。 “冥界之主而已,踹了就踹了,涯安境也不会乱。”沈临渊老神在在的站到缸边,看着缸里的扶桑。 阿锦看着这一地的水,带着颜色,显然是从染缸里洒出来的,可是沈临渊身上无一处湿的,那是怎么洒出来的。 “沈临渊很好吗?”沈临渊忽然认真的望着阿锦,问道。 “她呀,她是我除了阿穆之外的第一个朋友,这八百年来。”阿锦说出来才明白沈临渊刚才问的是什么,气氛突然凝固。 沈临渊却忽然一笑。 自从沈临渊额头上多了堕神印,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邪气,但沈临渊现在这一笑却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阿锦也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共工氏临渊,她很熟悉。 “这一千五百年来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啊。”沈临渊跳下来,看着阿锦,捧起阿锦的脸说道。 “等我归来的人很多,有敌人,有亲人,有下属,就是没有朋友。” 阿锦听着沈临渊的话,她从里面听出了失落,阿锦想这大概是因为一千五百年前,北天境遭屠,那时候死了很多人吧,包括她的朋友。 “一千五百年前,蜉蝣与我交好,但是大战之后他不见了。” 阿锦听说过蜉蝣,少年将军,知道如今活跃在三界无数人口中,她沉默了,因为很多人猜测,蜉蝣仙君在那场大战中神魂俱灭,不知道沈临渊知不知道他们的猜测。 “霍小闵的死,既然境主府接手了,就要给霍家人一个交代。” 沈临渊的话题转得太生硬了,阿锦还没反应过来,不是再说蜉蝣仙君吗,什么时候又讲到了霍小闵? “我初任境主,这个境主自然需要几分威信,既然霍小闵这个时候死了,我就算他死得有功,沈家剩余的人我也就不追究了。” 阿锦听沈临渊这番话,竟然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第一百零九章 认罪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穆那边有结果了吗?” “没、没、有了!”阿锦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沈临渊说的是什么事。 阿穆之前被阿锦鼓动去追橘灵,现在不知道结果如何。 “阿穆在之前的古刹查探过,橘灵曾经在那里停留过。”阿锦将阿穆带来的信息告诉了沈临渊。“那间古刹存在了很久了,佛教在人间兴盛时就有了那间古刹。橘灵曾在那里停留过很长时间。” 沈临渊还没说话,阿锦自己却有了疑问。 那个阵法难道是橘灵弄出来的,就凭橘灵,恐怕还没有那个本事。那橘灵背后的人是谁? 阿锦看见沈临渊在思考,很显然,沈临渊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死活不论,阿穆必须把这只狐狸给我带回来。”沈临渊眼神一冷,说出了这句话。 霍家既然要结果,那就给他一个结果。 此时的沈家,沈岁宁自从从境主府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 乔歌皱眉看着沈流云,流露出浓浓的敌意。 沈流云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算是源头,也不坑声,承受着乔歌的敌意,反正乔歌在怎么有敌意,他作为沈岁宁现在唯一的长辈,以后乔歌也得跪下来,乖乖叫小叔。 大丈夫能哭能伸,沈流云不介意! 不过沈流云不介意有人介意。 “乔家小子,把你的眼神给我挪到一边去。”四阿公看着乔歌,恶狠狠的开口。还不是沈家的女婿,就敢对沈家长辈放肆,以后要是真成了家主的男人,这沈家哪里还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容身之地? “岁宁丫头,你在境主府是不是受刑了?虽说你阿姐和姐夫不在了,但沈家人也不能让境主府的人这样欺辱啊。”四阿公气愤道。 乔歌脸上也染了愤怒。 境主府欺人太甚!四阿公这样说他才想起来沈岁宁是从境主府回来之后变成这样的。 乔歌用眼神示意四阿公和沈流云出去。 “你们去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吗?”乔歌问道。 “我们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还是境主府的小子带我们进去的,当时并无不妥。”沈流云见乔歌是真的担心,也觉得这个侄女婿对沈岁宁之事还是挺上心的。 算是个好孩子。 四阿公也点点头,他们后来回想了一下,沈岁宁去的时候确实就是被搀扶着去的。 四阿公也沈流云对视一眼,沈流云想起了自己的无名药膳,脸上一红! 他绝对不是有意的,就是没控制住好奇心。 “那就奇怪了,她怎么忽然变成这样?”这几人都不敢靠近沈岁宁,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的观察着她。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就这么去触沈岁宁的霉头。 就在他们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候,沈岁宁突然跑了出来。 绝对是用跑的! “怎么了?”几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上去。 “你们回去,不许跟过来。”沈岁宁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回头伸出手指指着北楼的楼梯,“谁要敢下楼梯,一会回来家法伺候。”沈岁宁恶狠狠的说道。 家法? 沈家家法? 乔歌迷茫的站在那里,和沈流云一起,脸色乍变。 乔歌不知道沈家家法,但他知道乔家的家法,从前他在外面闲逛回去,他的伙计就会被阿娘惩以家法,他有幸见过别人被施家法。 “你站着干什么?沈家家法还管得到你了?”沈流云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乔歌一下,乔歌才想起自己是姓乔。 乔歌立刻跌跌撞撞去追沈岁宁。 “这小子,天生就是入赘沈家的命!”沈流云笑道。 四阿公白了他一眼。 “那小子追得上吗?” “我们沈家姑娘能给他追上,笑话。”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沈流云苦着脸就要追上去,忽然回头问道:“你怎么不去?” 四阿公找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坐下来,道:“我是沈家阿公,要是受了家法,那有多少人上行下效违抗家主之令?”四阿公理所当然的说道。 沈流云看见乔歌已经跑远,没来得急蔑视四阿公就跟着跑了出去。 …… 霍家阿公哭着脸带着一只骨灰盒来到境主府。 “境主要的是霍小闵的遗体,你带着一只骨灰盒来,你们霍家是不怎么想追究杀害他的凶手是吧。”阿锦看着这骨灰盒,忍住没有笑出声。 霍家长老也很无奈,本来他从境主府出去,就遣了自家子弟,将霍小闵的遗体送过来,霍家子弟好不容易跑回了霍家,结果硬是没有再回去。 等霍家阿公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霍家时,见到的就是这只骨灰盒! 霍家经历了两次家主之乱,内部本来就不甚平静,偏偏霍小闵之死涯安境又刚好乱了起来,霍家人的成见就明显的表现了出来,霍家人比沈家人更不待见霍小闵,作为死人的霍小闵! 原因很简单,霍小闵是被毒死的,而且还是“疑似”沈流云毒死的,没有人敢将霍小闵的尸体留下来,谁都不敢保证霍小闵的尸体里什么时候就会爬出一只毒蜘蛛,再毒死霍家其他人。 毕竟霍小闵是和沈家结了天大的仇怨,霍家人猜测,或许沈家人此时恨他们霍家恨得不得了。 于是乎,霍家某位善良的阿公,顺应民情,在这位阿公尽心尽职在境主府和沈岁宁掰扯时,率领霍家子弟,一把火将霍小闵的尸体给火化了。 霍小闵本来就出身霍家旁支,在家族里,还是嫡系的的话语权较大,再加上,本来也没几个人为霍小闵说话,于是乎就连那盒骨灰,还是那位顺应民情的阿公带着和自己亲近的霍家子弟收起来的。 霍家阿公听阿锦这样一说,赶紧将骨灰抱给了阿锦,浑浊的眸子里蓄满了泪,今天,他是真正感受到了人性之凉薄,霍家人如此,他也在犹豫自己是否该为这样的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且先这样吧,境主府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沈临渊在屏风后面看见这个衷心为了家族的阿公这样,实在不忍,咳嗽了一下,说道。 “多谢境主!”霍家阿公拱手道,阿锦虚扶了一下。 沈岁宁就是这个时候跑进来的。 她看见了霍家阿公,不过目前这个形式,也是佯装看不见,倒是霍家阿公,冷哼一声,鼻孔朝天的离去。 刚才的悲哀见了沈岁宁全化成了怒气。 都是因为无耻的沈家人才造成了霍家现在的的局面。 “霍小闵是我杀的!” 沈临渊欲走,沈岁宁喘着粗气站到屏风前说道。 阿锦皱皱眉,沈岁宁此举,不知道又要引来多少麻烦。 “霍小闵是我杀的!”阿锦拦住沈岁宁,不让她离屏风更近,谁料沈岁宁直接跑到霍家阿公身边,大声地吼道。 乔歌听到沈岁宁的吼声这接跌倒在地上,沈流云后面跑过来,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霍家阿公一个转身,急促的跑回来,直接跪在屏风下面,现在他是有冤屈的人,跪在沈临渊脚下不丢人。 “请境主为霍家做主!”霍家阿公大喊道。 沈临渊准备回去的脚步顿了顿,皱皱眉,看着阿锦,意思不言而喻。 “沈家这孩子是傻了吗?” 阿锦尴尬的摇摇头,她知道沈岁宁可聪明着呢。 沈岁宁也不跪,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看着屏风后面的人。 沈岁宁知道,屏风后面的人也在打量着她,可能还皱着眉头! 沈岁宁猜对了,沈临渊不仅皱着眉头,还很生气。 阿锦看着沈岁宁,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算屏风后面的是沈临渊,不是共工氏临渊,沈岁宁此举也让人很为难。 难道沈岁宁笃定,里面这个是沈临渊,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她? 沈流云也很疑惑。 沈岁宁口口声声说霍小闵之死沈家一定要咬住口风,但是现在又巴巴地跑来认罪,这让他很费解。 乔歌则是满脸着急,看沈流云也一脸的不解,于是跺跺脚,准备回乔家搬救兵。 他老爹老娘还在呢,难道沈家、乔家加上顾家还不能制住霍家? 乔歌刚冲出去,就看见四阿公拎着顾家家主往境主府赶,转头又和他们回了境主府。 “阿叔你不是不来的吗,上行下效呢。”沈流云讽刺道。 “顾家家主再三相邀,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要一同来看看情况了。”四阿公淡淡一笑,指了指身旁的顾家家主说道。 顾家家主擦着头上的汗,点头附和。 他是涯安境唯一的习武世家,结果刚才硬是四阿公拖着他跑到境主府的,这叫他情何以堪? 不过看着四阿公颤抖着腿需要扶着沈流云才站得稳的样子内心瞬间平衡了许多。 比四阿公的速度还令人看不明白的是境主府里面的形式。 霍家阿公老泪纵横,指着屏风后面书案上放着的骨灰盒喊冤,他家嫡系无人,好不容易从旁支中选到这么个家主,沈家就这么给杀了。 沈家此举对霍家家族内部稳定带来了很大影响。 沈流云听得牙疼,霍家的种种情况,早在老家主离世时就已经初见端倪,细细追究起来还要怪霍小闵无能,现在一股脑,全部都是沈家的过错了。 沈岁宁则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屏风后面的人。 第一百一十章 我生来就是神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锦看了看沈临渊的脸色,十分不愉快,阿锦也有些为难。 “你什么时候杀的霍小闵?”沈临渊清了清嗓子,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三天前的夜里。”沈岁宁全程盯着沈临渊,沈流云是最先发现沈岁宁异常的,直到沈临渊开口说话,他才脸色大变。 深流云与四阿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迟钝如乔歌才还在想着要不要求助自己阿娘。 顾家家主则是手握成拳,他知道禾戮为什么那么着急离去了,已死的沈临渊出现在涯安境本就是一大怪事,何况沈临渊还以境主的身份华丽归来,并且公开自己共工氏姓氏。 这个时候的顾家家主理解的还是沈临渊将涯安境人神祗后裔一事明朗化,丝毫没有将沈临渊与昆仑君联系起来。 涯安境人都知道自己是北天境最后的血脉,但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血脉传承来自北天境哪位神君,所以都一致认为自己应当是昆仑君后裔。 当然,也没有去追究北天境覆灭只是昆仑君尚且年少,而且北天境一灭,昆仑君就直接冲上了南天门。 “说说你为什么要杀霍小闵。”沈临渊语气中竟然带了笑意。正如扶桑所说,涯安境死个家主,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锦以为沈临渊是要护沈岁宁,于是便对沈岁宁说:“沈家家主,霍小闵与你并无仇怨。” 语气中的暗示十分明显,霍家阿公仍然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霍小闵与我是没有仇怨,但是他与沈家结了怨,而且结了天大的仇怨。”沈岁宁感觉到阿锦的善意,顺着阿锦的话,却是盯着坐在屏风后面的沈临渊。 “霍小闵抬着棺材上门挑衅,诅咒我阿姐沈临渊身死,这算不算仇怨?我阿奶在南侧葬礼,霍小闵带着各家阿公上门捣乱,威逼我阿姐认下联系神界,逼死霍家老家主,这算不算仇怨?涯安境归来,霍小闵再次造谣我阿姐以顾三郎逼顾家就范,调拨沈家与顾家,这算不算仇怨?”沈岁宁淡淡的嗓音直击人心,霍家阿公一直知道霍小闵这些动作,但是没想到沈岁宁会在这里讲出来,霍家与神界有联系,这是各家阿公会面决定压下来的事,没想到沈岁宁会直接挑明。 顾家家主冷笑,这霍家阿公,难道真的如此天真,霍小闵做了初一,难道就没有人能做十五。 “哦?霍家与神界有联系?这事境主府知道吗?”沈临渊一挑眉,淡淡的问阿锦。 阿锦也怒了,霍家联系神界之事境主府其实一直都知道,不然就不会有阿穆和索魂先前的追踪。 不过霍家不知道,阿锦为什么怒,也不知道与神界的联系会带来自己无法预知的后果。 “境主府不知。” “那看样子霍家与神界有联系涯安境的世家都知道,唯独境主府不知道?”沈临渊问道。 “难道各家已经不受家主令的约束了?”沈临渊的尾音翘起,明显是怒了。 霍家阿公一脸的委屈,指着沈岁宁,手指颤抖着,似乎气急,质问沈岁宁为何违背各家之间的约定。 而且当时这件事世家确实没有上报境主府,但是霍家家主自杀,这件事沈临渊分明就在幕后看着,当时谁不知道沈临渊和桀宇的关系,兀自以为这件事是得了桀宇的默许,但是霍家阿公似乎忘了,当时霍小闵诬陷沈临渊吗,桀宇同样在南侧药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霍家阿公忽然明白沈临渊对霍小闵之死本来就不在意,难怪他最初来时沈临渊淡淡的问了一句霍小闵难道不该死? 霍小闵该不该死都死了,境主府也答应给霍家一个结果,但是如本来应该讨论的是霍小闵之死,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质问联系神界一事了。 霍家阿公浑浊的眼睛看着屏风后面,沈临渊慵懒的坐在书案后面,他看不见样子,但是沈临渊的确没有该有的严肃。 “请境主给霍家一个公道。”霍家阿公咬咬牙,打破了这个沉默。 “公道?什么时候你们几大世家给境主府一个公道我们再来谈霍小闵的公道吧。”沈临渊忽然坐直,突如其来的怒气,霍家阿公很明显就要招致无妄之灾。 “境主府成立八百年,只有一位境主,而今天有了第二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愚蠢。联系神界?这样的事情几大世家也能广结善缘替霍家压了下去?涯安境有几大世家还需要境主府吗?” 沈岁宁执拗的站着,不过根据以往对自家阿姐的了解,她知道沈临渊此刻是真的怒了,于是不情不愿的跪下。 就连本来应该在场外的乔歌和顾家家主,也一溜小跑,跪在沈岁宁身边。 “涯安境第一任境主,因神界之人忽然出现在涯安境,追踪过程中误闯上古阵法,殒身。一同殒身的还有出身世家的沈临渊。” 沈临渊平静叙述道,沈岁宁却感觉到屏风后面有两道眼神,定格在她的身上,沈临渊之死仿佛就是说给她听的。 沈岁宁倔强的看着沈临渊。 沈流云的表情和沈岁宁一样,死死的盯着沈临渊,若不是四阿公拉着他,恐怕他也冲了上去。 “想要境主府给你们公道?行,你们几大世家何时给境主府一个说法,我就何时还你公道。” 阿锦虽然怒,但又觉得沈临渊此举过于任性。 不过看了看沈临渊因怒而发红的脸颊,暗自闭上了嘴。 沈临渊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霍家阿公这时候看屏风后面的骨灰盒,就快要看出恨意,霍小闵的公道肯定会有,不过那时他们霍家也算是彻底的败落了,这涯安境,什么时候会容忍与神界有联系的家族了。 霍家两代家主,没有一代省心的。 而霍家子弟,听见沈临渊的话更是面如死灰。 原来他们霍家的家主们,暗戳戳的办了那么多涯安境引以为耻的事,那他们霍家子弟有什么资格堵在沈家门口,霍小闵,确实该死。 这即将到来的公道,霍家,没有人想要! 霍家阿公直接瘫软到地上。 霍家子弟直接离去,最终只留下亲眷子弟,将霍家阿公扶了起来,带回霍家。 沈家人留在境主府门口,不愿离去。 因为他们的家主被留了下来,境主亲自留下来的。 沈岁宁被阿锦带到了临石居。 “以前阿姐在境主府就是住在、这里的。”沈岁宁看着临石居,表情有些复杂。 沈临渊依然没有认她。 如今在沈岁宁的眼里,从前阿姐就算常来,也只是境主府的客人,如今却成了境主府的主人,这个转变,很惊人。 “境主!”沈岁宁很认真的福福身。 “怎么,不认为你不认为我是沈临渊了?”沈临渊轻笑道。 沈岁宁一怔,沈临渊背对着她,十分陌生,就连声音也陌生了,以前熟悉的声音这一刻竟然动听到陌生,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没变,她就是沈临渊! “我一直认为你是我阿姐,但你不认为你是。”沈岁宁苦笑。 “你既然说你杀了霍小闵,那你就先在境主府住着吧,等什么时候你们几大世家给了我公道我也好给霍家一个公道。” 沈临渊转身。 沈岁宁却没有抬头,因为离沈临渊越近,她越发失去了熟悉的感觉,她没有勇气去看沈临渊。 “沈岁宁,你看我,我像沈临渊吗?”沈临渊捏起沈岁宁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沈岁宁试图脱离沈临渊手的控制,但是根本无法别开自己的头。 这个时候的沈岁宁很委屈,比霍家阿公刚才的样子还委屈。 “我阿姐还活着吗?” “死了。”沈临渊平静应道。 “怎么死的?” “阵法中一命换一命,她把机会留给了索魂。” “那为什么你活着?”沈岁宁一滴眼泪砸在沈临渊的手上,沈临渊像被眼泪的温度灼烧到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沈岁宁再问道。 “因为我是共工氏临渊。” “你额间的印记我认得。”沈岁宁仰头看着沈临渊。 “哦?”沈临渊挑眉。 难道现在神界的堕神都遍地走了?这个堕神印有那么醒目吗? “这个是我亲手画上去的。”沈岁宁伸手,想去摸沈临渊的堕神印,沈临渊错身躲开。 虽然自己一睁眼,她就知道自己堕了神,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别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她堂堂昆仑君,曾经是最向往温暖和光明的人,如今堕了神,在黑暗里挣扎,她怎么会不计较。 只是她恨得隐忍,从来没有宣泄自己的恨意。 神界是她的家,又是她恨意的源泉。 “堕神之印,你认识?沈临渊是神吗?我是,我生来就是。”沈临渊眼神冷冽,看着沈岁宁,语气忽变。 “我是北天境高高在上的神,是昆仑之主,生来就是神!” 沈岁宁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临渊,昆仑之主? 昆仑君?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多情又薄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看着沈临渊,满脸惊愕。 涯安境谁不知道昆仑君?涯安境人都称自己是昆仑君的血脉传承,但是昆仑君突然出现在眼前,沈岁宁还是止不住惊讶。 天命! 沈岁宁又想起了这个词,沈临渊走后,她去临渊阁,沈临渊写得最多的就是天命。 沈临渊的天命,沈岁宁忽然笑了,笑得很哀伤,原来这就是沈临渊苦苦追求的天命。 沈临渊到死都不一定明白,但是沈岁宁在沈临渊自称自己为昆仑君的那一刻,沈岁宁就明白了,沈临渊其实没有什么天命,若说有,她生来就是为了死,因为沈临渊的死,会成就另一个人的生。 沈临渊为了昆仑君而生! 沈临渊看着摇摇欲坠的沈岁宁,脸色苍白,满脸不可置信,又似乎是相信了。 “你很有勇气,但是你的勇气并不能帮到你什么。你以为我是沈临渊,我会护着你,你错了,与你相比涯安境的稳定对我而言更重要。如果我是沈临渊,我会护着你,但我不是。” 沈临渊看着沈岁宁忽然有些不忍,她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还有许多没有弄清楚,看似清醒的坐在境主府,但是除了境主府,还有什么属于她的呢。 她也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向人们所说那般,得过且过。 她很想提醒一下沈岁宁,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沈临渊的情绪,就连阿锦也觉得现在的共工临渊对沈岁宁的态度软了我下来,遂放心了许多。 “如果你是我阿姐,如果我真的做错了事,我的阿姐同样不会袒护我。”沈岁宁喃喃道。 “涯安境死一个家主而已,有什么,涯安境乱不了。”沈岁宁看着沈临渊,认真的说道。这时候她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真的不是自家阿姐,或许那具躯体是,但是,这个人不是。 “沈临渊,你就这么死了吗,你死了我怎么办,阿姐,我怎么办?” 沈岁宁嘶声力竭的喊道。 那炉火火苗一颤。 沈临渊的手暗暗捏了一个拳头,缩在袖子里。 沈岁宁喊完就晕了过去。 沈临渊看了阿锦一眼,阿锦将沈岁宁抱到床上,沈临渊自己放下床上的帷幔。 “境主令,沈岁宁在境主府亲口承认了杀害霍小闵,现在理应留在境主府。你们回去吧。” 阿锦拿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慢慢显现出来一些字,大意和阿锦叙述的差不多,沈岁宁回不了沈家。 “没有证据,境主府就要这样扣人吗?”乔歌质问道。 沈流云看了乔歌一眼,乔歌平常脑子总缺根筋,但只要涉及沈岁宁,肯定是一马当先,绝不含糊。 “走吧。”沈流云看阿锦含笑看着他,知道沈岁宁一定没事,于是准备带着众人回去。 “小叔,你就将岁宁一人留在境主府?”乔歌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流云,甚至还有几分瞧不起。 “那你怎么办,你要冲进去把岁宁丫头给我带出来?”沈流云喝到。 四阿公知道沈流云想的什么,也不想再搭理乔歌。 “今天沈家的两顿饭味道还不错吧?”阿锦看着沈流云和乔歌之间明显的意见相左,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沈流云面色一凝,忽然记起沈岁宁面色不佳。 乔歌也想起了这件事,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沈岁宁现在躺在境主府,你们就算进得去估计也带不走。”阿锦淡淡道。 乔歌看着阿锦,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对! 阿锦第一次去沈家,就是这位小乔家主领进去的。 乔歌忽然想起曾经进境主府,还是被沈流云直接踹出来的,如今已经能来去自如了,看着沈流云已经不耐烦的表情,乔歌犹豫一下,还是离开了。 这个时候的冥界。 白驹的剑气将冥界的冥火劈得一颤一颤的。 第一狱狱主明显感觉到扶桑身上的生人勿近的标志,但是境主府的事,他还真的不敢怠慢。 别人不知道扶桑和境主府的关系,第一狱狱主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是硬生生被扶桑划成的心腹。 扶桑从境主府一身湿的回来,湿就湿吧,身上还滴着青色的水滴,搞得第一狱狱主好一阵担心。但是扶桑一回来就直奔阿鼻地狱,第一狱狱主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阿鼻地狱里的恶鬼已经知道了扶桑的可怕之处,从小时候被丢到阿鼻地狱被恶鬼折磨,到现在进了阿鼻地狱只有那几个上古的恶鬼能折磨到扶桑,不过扶桑也不往深处走,就在入口处将折磨他们,他们惨了,扶桑心情大好,然后就结束。 那几个真正能镇住阿鼻地狱的恶鬼,扶桑根本就不去碰。 入口处的恶鬼满腹冤屈,无处诉苦。 “冥王殿下,沈岁宁自己跑到境主府在霍家人面前承认自己杀了霍小闵。”第一狱狱主畏畏缩缩的说完了赶紧退到一旁,惹不起还躲不起! 扶桑风风火火跑到境主府的时候沈临渊吃了一惊。 “你不是刚回去吗?”言下之意是你又来干嘛! 扶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沈临渊正在给自己斟酒。 杯子是很古老的样式,扶桑一见就失了神。 “你回过昆仑?”扶桑的瞳孔微缩,着杯子的材料他十分熟悉,与他也算是系出同脉。 “这是我新做的。”沈临渊也端详着自己的杯子,这杯子明显没有年代感,扶桑什么时候目力这么差了,难道当年做的时候眼睛没做好? 扶桑见沈临渊看着他神色怪异,不知道肚子里有憋着什么坏水。 “我可以与你同饮吗?”扶桑虽然问着,但已经坐了下来。 沈临渊闻言,瞥了他的面具一眼,“难道你舍得取下来。”扶桑动作一滞。 “我就奇怪了,当时你对着个样子不满意你应该暗示我一下啊,这样我也可以改善一下。”沈临渊嘟囔道。 “我看着你喝。”扶桑没有理会她的嘟囔,说道。 “就像从前一样。” 沈临渊闻言,倒真的躺了下来,直接躺在炉火边,闭着眼往嘴里倒着酒。 扶桑正准备给她斟酒,却见她忽然翻身起来,“不行啊,这里终究不是昆仑,你好好的一个人坐在我身边,不太习惯。这里终究不及昆仑冷啊,这火也突兀了些。” 沈临渊感叹道,眼里有神往之色,片刻又归于无。 昆仑再好,她也回不去。 “沈岁宁怎么了?”扶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沈岁宁,沈岁宁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就像是个假人,要不是露出来的头,扶桑可能还没那么容易辨认。 “中毒了!” “中毒?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给她下毒?”扶桑神色复杂,看着沈临渊,似乎想从她那喝酒的肆意和潇洒当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沈临渊一怔,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认识吗,堕神印。” 扶桑突然觉得自己这一问唐突了。 “曾经我去神界找祝融求来火种,在昆仑燃起了神火,就是觉得昆仑太冷了,偏生我又觉得那里一片晶莹,纯洁无暇,最是干净。可是你看,我如今永坠黑暗,你觉得还有什么不能变。”沈临渊笑着,觉得忽然觉得自己这坛酒有点辣喉咙,不那么好喝。于是将酒放在一边,像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说着自己从前的岁月。 “从前你也只是我妆奁旁的一只木偶,如今不也长成冥界之主了吗?” 扶桑终于抬眼,眼中有不安。 他不只是沈临渊妆奁旁的一只小木偶,他是她亲手雕刻的,时刻握在手里的。 “他是沈临渊的妹妹,你对她好点。”扶桑喉咙里像堵了东西一样,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 “沈临渊的妹妹与我何干?我是共工氏临渊。” 沈临渊好笑的看着扶桑,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扶桑也觉得自己说这些话说得莫名其妙,是啊,沈临渊的妹妹,关共工临渊什么事?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你怎么回来的,这一千五百多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扶桑语气有些烦躁。 沈临渊拿起身边的戏文盖在脸上,笑道:“世事于我如浮云。” “那我呢?我也是浮云?” “是!”沈临渊斩钉截铁的说道。 扶桑半天不吭声。 “我既然在南天门说了,我终有一日归来,就一定会归来,有什么好怀疑的呢,你是我托付给冥王的,好好活着,就已经够了,别的就真的是奢求了。”沈临渊的声音很飘渺,好像是从梦里传出来的。 不过沈临渊是真的困了,她说临石居终究不是昆仑北洞,但她却是躺在地上睡去的,从前身上盖着雪,如今脸上盖了戏文。 扶桑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 难道自己一切的努力其实是打乱了沈临渊原有的计划,她说她终会归来,就算没有自己,没有相柳,他也会回来,只是可能会晚一些。 扶桑将沈临渊的酒斟满,以衣袖掩面,一杯一杯的往嘴里倒。 当年北天境,沈临渊与蜉蝣是至交,又与虞幕有婚约,神界人皆道沈临渊多情。 现在,谁敢说沈临渊多情,扶桑一朵扶桑花砸死他,养了那么多年的木偶,说不要就不要,明明很薄幸。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认罪!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家阿公死了! 霍家阿公回到沈家就径直进了祠堂。 霍家阿公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因为在接到境主府的结果之后霍家迅速产生了一位家主。 “霍家又有新家主了?”沈流云从四阿公处得到的消息,脸上快笑成了花。 “霍家换家主你那么高兴干嘛?”四阿公白了沈流云一眼。 “你不觉得霍家家主更替的的速度太快了吗,就这一年,霍家这都第三个家主了?” “哼,你要不杀霍小闵,沈岁宁说不定还能去观个礼。”乔歌冷哼道。 “我要不杀霍小闵,沈岁宁哪有机会观礼啊。”沈流云作势推搡一下乔歌,不过他也没打算动手。 乔歌不管怎么说以后也可能变成他们沈家人,沈流云怕打坏了沈岁宁以后记恨他,不过乔歌近来越发考验沈流云的耐性了,自从沈岁宁进了境主府,乔歌就没有给过沈流云好脸色。 “沈岁宁去境主府是她自己想去的,你以为你能拦住她?不行你现在试试,你把我送去境主府,你看看沈岁宁愿不愿意出来?”沈流云了解乔歌的心思,也不多怪他,但是语气难免不善。 四阿公皱眉,拉住了乔歌。 “乔家小子,以后就算沈岁宁能答应你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沈岁宁背后的男人,实在太蠢了。”四阿公见沈流云脸上染了怒,也不由得说的直接了些,“沈岁宁去境主府是她自己愿意去,你以为她要是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她?”四阿公指着乔歌的额头说道。 乔歌对沈岁宁的事一味地上心是好事,但是一涉及沈岁宁就变蠢这是怎么回事,四阿公与沈流云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好歹是个家主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沈岁宁在想什么?那个人是境主,不是阿姐,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与沈岁宁更没有任何关系。”乔歌缓过一口气,一把拍在栏杆上。“沈岁宁一提到阿姐就失去了理智,沈岁宁冲动,你们也冲动是吗?我不管在境主府那个是谁,但现在她和沈临渊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我只关心沈岁宁有没有事!” 乔歌一番话沈流云看乔歌的眼神都变了。 “原来你还没傻啊!”沈流云这才在乔歌身上看到几分做家主的潜质。 “既然你没傻,就应该知道霍家在涯安境变不了天,你以为他抱着霍小闵的骨灰哭一哭就能有公道?” “我不在乎公不公道,但是沈岁宁出来承认了,以后沈岁宁在涯安境就会背上残杀同脉的罪名。”乔歌抬眼,对视着沈流云,没有一点怯意。 沈流云噤了声。 沈岁宁在从此以后别人眼里,就是手上染了鲜血的人。 “我宁愿是我手上染血也不能是沈岁宁,她才九岁,少年家主也只是个孩子。” 乔歌接着道。 沈流云看乔歌的眼神忽然变了。 “你在看什么?”四阿公见沈流云看乔歌的眼神十分奇怪,问道。 “你要是嫁进沈家,可能还是配得上沈岁宁。”沈流云拍拍乔歌的肩旁,感叹道。 沈流云和四阿公一同出去,留乔歌一人在北楼。 “你决定了?”四阿公皱眉看着沈流云,沈流云做出这个决定他不意外,只是…… 舍不得! “乔家小子都那样说了,我一个做叔叔的,怎么能让岁宁丫头来替我认下杀人的罪。”沈流云笑道,“而且,死一个霍小闵算什么,霍小闵本来就该死,在南侧没动手我已经算是吞了忍字头上那把刀了。”沈流云眼神凌冽。 四阿公和沈流云一同来到境主府。 境主府里面已经十分喧闹。 沈临渊此时坐在屏风后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群人,自从来了境主府就在嚎丧,早知道她就直接待在临石居,等着禾戮将他们赶出去得了,这境主,看来也不好当! “这么热闹啊,霍家这不是才换了家主吗,怎么,你们新家主也死了?”沈流云笑眯眯的看着霍家跪在地上哭的一群人,凑上去问道。 四阿公轻轻拉着他的手臂,拉不住,也就放他去了。 沈临渊在屏风后面看见突然出现的沈流云,露出了然的微笑。 霍家人看见沈流云一来,哭声立马停住了。 “哭,接着哭,你们哭完境主府的人上你们霍家接着哭。你们霍家死了一个家主,不是我们境主府杀的,但境主府先前的主人却是因你们而死。”沈临渊声音慵懒,半倚在后面的椅子上。她改良了桃颂的酿法,后劲十足,前夜喝多了,本就不甚清醒,霍家又带着人来闹腾,这下真的觉得酒劲上来了。 沈流云也一怔,这屏风后面的境主,对霍家的态度实在不算良好。 霍家的人噤声,有几个哭狠了,还在小声的啜泣着。 “早这样我们就能多说上几句话了,何必呢?” 屏风后面传来了阵阵酒香。 沈流云觉得熟悉,一时又不敢确认。 “你们霍家阿公昨日来求我还霍家一个公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不能因为霍家阿公今天离世,我就言而无信,你们霍家当下最应思量的是如何赶紧还境主府公道,而不是在这里喧哗。”沈临渊的声音霎时有带了几分威严,稳稳的压着霍家的气焰。 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抹了抹脸上似有似无的泪,四平八稳的应了声:“是!” 于是带着霍家人离去,离去时还不忘瞪沈流云一眼。 沈流云也不甘示弱,倾身上去,道:“你们霍家人哭你家阿公也哭得真诚一点,你脸上都没有泪痕,还擦什么擦啊。” 沈流云不屑的看着那个年轻人。 这个人就应当是霍家新任家主,不过看来这新任家主格局也不怎么大,就只能带着合家上下玩这种把戏。 “你来做什么?”沈临渊看着霍家人走出了大门才将眼神落在了沈流云身上。 沈流云听着熟悉的声音,一边想起乔歌多次强调上面这个人,绝对不是沈临渊,才仔细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面对的不是沈临渊,而是涯安境境主。 “沈家沈流云,前来认罪。”沈流云低着头道。 “哦?沈家人怎么一个个的都来认罪,说吧,你又是什么罪?”沈临渊慵懒道,头也不抬。 “霍小闵,是我杀的,而我为了自保,让沈岁宁为我承担罪责。”沈流云低声道。 “沈岁宁是沈家家主。”沈临渊淡淡道。 “沈岁宁是我侄女,而我是她在沈家最亲的人。”沈流云知道沈临渊的意思,一个普普通通的沈家人,有什么能力驱使家主来顶罪。 “既然如此,那你也在境主府住下吧。”沈临渊看也没看沈流云,直接吩咐阿锦,将沈流云带了下去。 这个过程,也太糙了吧!沈流云心想,一个破坏涯安境稳定的人就只走个过场,这位境主不应该对他严加审问吗? 但是四阿公听见沈临渊的话,和沈流云是两种不同的反应。 四阿公很慌乱。 在涯安境住下? 既然留在了涯安境就只是住下那么简单吗? 四阿公很忧虑。 但沈流云真的是在境主府住下了,一日三餐有人管,而且不是住在四阿公忧虑的牢房里,而是和沈岁宁一个院子,就像曾经住在境主府的乔歌和沈岁宁一般。 沈岁宁也是在沈流云入住的当天下午才发现沈流云的存在,沈流云一住到境主府,就开始重操旧业,因为境主府的灵气虽然不及悬岭,但也算得上充裕。 他在这里找的是毒虫,很不小心,沈流云在为猜猜觅食的过程中撞上了沈岁宁。 沈岁宁看见沈流云,脸色平静,倒是沈流云,自觉地跑到沈岁宁短胳膊短腿攻击不到的地方。 “你不怪我?”沈流云见沈岁宁脸色平静,自己跑了过来。 面对这个做家主的侄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违背了她。 “小叔来了便来了,我打你你能回去?”沈岁宁笑着看向沈流云,沈流云知道自己可能来得不是时候,现在的沈岁宁,心情很不好,不用想,肯定是因为那个疑似自己大侄女的境主。 “她是临渊丫头吗?” 沈岁宁眉头一蹙。沈流云赶紧拍了自己的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也不是。” 沈流云看沈岁宁,想看她是不是在打哑谜,但是沈岁宁又说得一脸认真。 “临渊丫头不记得你了?”沈临渊看沈岁宁的神色,以为自己猜对了,“我就说嘛,要不然你这时候肯定贴着她,怎么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沈岁宁瞪了瞪沈流云,沈流云知道,自己的猜测,又错了。 “她是我阿姐,这个人是我阿姐,但魂不是。”沈岁宁慢慢说道,“以前霍家算计我,让我在阿姐头上画了个印子,叫堕神印!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共工氏临渊就回来了,而那时候,我阿姐已经渐渐不在了。”沈岁宁一只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在给沈流云说的时候也像是在说服沈流云接受这个事实一样,也不管他懂没懂,都没有再讲的意思。 沈临渊真的不在了,境主府的那个人,披了沈临渊的皮,但是也不是沈临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想抓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家倒了! 涯安境的人亲眼看着禾戮来霍家,摘下了霍家的牌匾。 涯安境从此只有三大世家,而霍家,以后只是涯安境一个普普通通倒腾茶叶的商贩。 而霍家与人界之间的买办,则归于境主府。 涯安境众人不知道境主府使了什么手段,将霍家逼到这步田地,但是众人知道了,境主府的新境主不好惹,不是个善茬。 沈临渊让禾戮摘下霍家牌匾时看着沈临渊,十分怀疑,霍家这件事上如果只是摘掉牌匾就了了,那霍家则会认为境主府可欺。 沈临渊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心中的郁闷去霍家摘牌匾。 禾戮一到霍家,直接将剑横在霍家门口,保持着令人疑惑的站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展开境主令,看着霍家人个个面如死灰。 霍家子弟虽然想为家族做点事,至少想做出什么举动,挑衅一下禾戮,但看着禾戮那张脸,又默默收起了心中的想法,在新家主的带领下去摘牌匾。而这个所谓的新家主更加面色不虞,他本来以为自己坐上家主位,能有一番作为,但是他还没有开始作为,霍家就已经谢幕了。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家族,是不需要家主存在的。 而这位新家主,上位之后就做了两件大事,先是带着霍家人在境主府嚎了一次丧,又带着霍家子弟摘了霍家的牌匾。 他将成为霍家后面引以为戒的家主,这就是丢了世家地位的代价。 霍家不因他而亡,但是他却要为霍家的亡而承担罪责。 沈临渊忽然有点心疼那个霍家新任的家主,以后在霍家族谱上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只是恐怕没有人愿意要这份殊荣。 不过沈临渊的心疼在看见阿锦递过来的东西时就瞬间冷却,嘴角勾起意思冷笑。 橘灵倒是个有胆色的人,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还有动作。 阿穆传来消息,霍家这个新家主,算是在橘灵的操纵下坐上的家主位,而这位家主一上位就赶紧带着霍家人来境主府嚎丧也是橘灵的主意。 “叫阿穆给我把这只狐狸带回来,死的我也要,再带不回来他也不要给我回来了。”沈临渊怒了,这只狐狸从神界下来,一直活跃在涯安境。 本来橘灵算不上神界人,既然神界去不得,那就在涯安境安安分分待着,沈临渊也不理会她,偏偏又要给她找不痛快! “他已经回来了。”阿锦犹豫一下,应声道。 “给我滚进来。”沈临渊动用了灵力,果然感应到了阿穆就在外面,用了灵力将声音传了出去,直接传到阿穆耳朵里面。 片刻之后阿穆进来了。 “你给我抓的人呢?”沈临渊余怒未消。 “我允许你去把橘灵给我带回来,你呢,人界跑了一遭,涯安境又待了一阵,然后你就回来了?” 沈临渊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阿穆不认她这个境主,她理解了。 但是阿穆没有结果,而这只狐狸现在还在涯安境上蹿下跳。 阿穆抬头,应对着沈临渊的怒意,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属下前来复命,但是他确实没有任何结果。 “橘灵现在不能抓。”阿穆对上沈临渊的眼神,固执的说道。 “什么?”沈临渊拍案而起。 “橘灵知道那个阵法的入口。” “所以就不能抓?从前你也是着样和桀宇说的吗?要是真的这样,我倒要看看你们境主府是从前就没有规矩的还是现在才没有规矩的?”沈临渊直接从屏风后面出来,站在阿穆面前。 “你要是觉得境主府不好待你就去冥界吧,听闻近来冥王殿下格外喜欢去阿鼻地狱。” 沈临渊淡淡的说道,额间的堕神印看起来十分妖异。 阿穆没有应声,但阿锦闻言却是十分着急。 “阿鼻地狱是恶鬼聚集之地,他去了恐怕出不来。”阿锦看着沈临渊,脸上带了祈求。 阿穆内心有几分松动,但还是固执的看着沈临渊。 “他不领你的情。”沈临渊看着阿锦,却是在说着阿穆。 从前众人皆以为阿锦对阿穆无意,但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一直理解错了。 “她既然知道结界入口,你为什么不把她抓回境主府直接审问?”沈临渊语气似乎平静了,但阿锦看见沈临渊起伏的胸膛,知道沈临渊的怒气并没有完全平息。 “我不想抓她,暂时不想。” 阿穆看着沈临渊,十分平静。 “滚!”沈临渊终于怒了。 阿锦却一时不知道阿穆该滚去竹林还是滚去阿鼻地狱。 阿穆深深的看了沈临渊一眼,直接去了竹林。 阿锦内心却充斥了一种叫失落的东西,阿穆说他不想抓橘灵,阿锦没有理由宽慰自己。 橘灵本来境主府改天换地的诱因,阿穆放过她,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 “你拥有过千百年的时光,既然千百年都无法走近一步,没有什么好惋惜的,都是天命罢了。”这是沈临渊成为共工氏临渊之后再一次提到天命,阿锦听见天命这个词失神片刻,她从来不向天求命。 阿锦因为失神,错过了沈临渊嘴边的冷笑。 “那只狐狸没有被抓回来,只怕霍家现在会更加执着于这个公道。” 禾戮在摘掉霍家牌匾后回了一趟顾家,霍家一个个摘掉牌匾时感觉摘掉的不是牌匾,而是性命! 禾戮很不能理解,只是失去一个是世家的身份,但是在涯安境,身份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他还在顾家的时候涯安境还没有那么重视世家这个称呼。 等禾戮到顾家的时候却发现顾家正在例行擦试自家的牌匾! 禾戮没有进去。 “霍家视自家牌匾如同生命,境主你勒令他们摘下自己牌匾,他们可能迁怒沈家,死咬着霍小闵的死不放。”禾戮担忧道。 “他们不知道怎么还境主府公道,我自己要了,他们还能有意见?” 估计霍家人也么想到沈临渊要的公道要得这么彻底,直接毁了霍家,他们只能乖乖的听从。 “既然视牌匾如生命,命都没了,还要什么公道。”沈临渊轻蔑道。 她原本是打算假假给霍家一个公道的,如果阿穆将橘灵抓回来,那这一切都会归咎到橘灵身上,不过既然橘灵没有抓回来,那这个公道也就没有了。 禾戮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临渊,似乎不相信沈临渊会说出这么无赖的话。 但看沈临渊的表情,她应该没说假话。 …… 沈岁宁和沈流云从境主府回来沈家,毛发无损! 这个消息传到霍家的时候霍家新任家主直接拍案而起。 霍小闵有罪,可是有罪又怎样,现在霍家落到这个地步霍小闵功不可没,既然死了,还能为霍家做点事,那这个霍由知是肯定不会拒绝的。 “霍由知,你现在已经不是家主了。”书房里传出淡淡的嗓音,橘灵的身影渐渐显现了出来。 霍由知脸上出现了一抹阴狠。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家主了,而且是被迫失去的家主身份,他是霍家的罪人,丧家之犬,就像人界的亡国之君。 “霍由知,你们霍家翻不了身了。” 橘灵掩面一笑,霍家家主与神界有接触,这是个魔咒,本来霍老家主死时还担心自己没有传承,但现在看来,这好像是霍家的一种本能。 霍家的每一代家主,后来都与神界有了接触。 阿穆这个时候站在离霍家不远的屋顶,他一直在感应着橘灵的动向,橘灵,现在却是抓不得,杀不得。 但是只是现在而已。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吗?”橘灵的轻纱拂过霍由知的头。 霍由知贪婪的闻着轻纱上的味道。 “因为我觉得你够蠢,够蠢所以才会听话,你要是太聪明了我就不会选你了。”橘灵眼中闪过一阵厌恶,她明明有更好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霍由知。 霍由知并没有因为橘灵的举动而发怒。 “这段时间你要给我安静,你越安静,人家越知道霍家委屈。”橘灵声音突然变得威严起来。 霍家虽然摘掉了世家的牌匾,涯安境人仍然会认可霍家的世家身份,至少短时间内会。 “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家主,我可以保持安静,但别人我可保证不了!”霍由知还在贪婪的捕捉空气中轻纱的味道。 “我说过了,选你,是因为你够蠢,你要是聪明了,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橘灵的手捏住了霍由知的下巴,霍由知眼里立刻有了恐惧。 橘灵手上一用力,霍由知的下巴上面多了两个青紫的手印。 “你知道的,霍小闵不太听话,所以就死了,你要是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太聪明!”橘灵厌恶的甩开霍由知,心里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 阿穆已经将自己的灵气铺开,橘灵瞬间感觉到了威压,轻轻一笑,跃到阿穆所在的地方,看着他,道:“你又抓不了我,为何来吓我?” “你知道我留着你做什么,平九星君没有在你身边,你以为你还能与我一战?”阿穆轻蔑道。 橘灵瘪瘪嘴,她确实不能与阿穆一战,不过一直被他压着,这也不是个办法。 她给平九和桓无传了消息,也久久没有回音。 阿穆知道她在想什么,手一挥,两张字条展现在橘灵眼前。 橘灵一怒,灵气凝成刃,朝阿穆劈去,也不管劈没劈中,甩甩手,气鼓鼓的就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卸磨杀驴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远处有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阿穆,也将橘灵的动作收在眼里。 沈临渊突然出现,拉住阿锦,将她带了回去。 “八百年都没有的结果,你现在也求不了啊。”沈临渊好笑又心疼的看着阿锦,从前是郎有情,妾无意,现在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人间就是那么点事,非要有个错过,才能圆满。 索魂看着两人走了,才落到地上,用肩蹭了一下阿穆,阿穆一下躲开。 “我说你呀,也不要不知好歹,阿锦都这样了,你的心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点松动,我可提醒你啊,你要是哪天愿意了,可能阿锦就不要你了。”索魂是过来人,他和哑阿姐走到一起也不容易,是以和阿穆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阿穆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与索魂错身而过。 “你不是回家了吗,又来作甚?”阿穆见索魂追着他,不由得问道。 “家?哪个家?冥界本来就是我家,孩子长大了分家了总不至于祖宅都不让回了吧。”索魂的嘴皮子,阿穆一向是比不过的,,但是今天他却想索魂分个高低。 因为见到索魂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想,心里闪过一抹烦躁。 人界好像有个姑娘叫隋清,那件事与索魂有关。 “娶了妻,就分了家,这冥界也算不得你家。”阿穆想了一会儿,闷闷的憋出这句话。 “木头!”索魂自从在情情爱爱上开启了灵智,格外瞧不上向阿穆一样的木头。 实在无趣得很。 “你要是不喜欢阿锦,那以后你可别后悔,我去替你安慰一下她!”索魂说着就准备飞身离去,却成功的激起了阿穆的战心,跟着索魂追了过去。 “哑阿姐呢,你不顾她了吗?”阿穆本就修炼时间浅,本事不及索魂,在后面喊道。 索魂却是停了下来,像听了笑话一样注视着阿穆。 “你不知道人界都讲究三妻四妾吗,亏你还在人界待过那么久。”索魂无视阿穆的怒火,自顾自飞身前往境主府。 “哑阿姐知道你这个志向吗?”阿穆知道索魂惧内,却没想到惧得这么彻底,阿穆这样一说索魂险些从空中跌下来。 索魂只是回头看了一下阿穆,什么时候阿穆脑子也这般灵光了? “我的荷包呢?”沈临渊见索魂站在临石居门口,当即就伸出手,向索魂讨荷包。 索魂从怀里掏出一只十分精致的小荷包,放在沈临渊手上。 沈临渊拿起来闻了闻,有淡淡的桂花香。 “我娘子说这荷包单调了些,她在里面塞了一点干桂花。”索魂想起哑阿姐在家中四处搜索,好不容易找出来一捧桂花,那本来是索魂在人间秋季的时候从人界带回来,给哑阿姐做茶的,但是她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就将桂花往荷包里塞了。 索魂没说的是,哑阿姐照着阿锦绘的图案做了三个荷包,他和哑阿姐二人也一人有一个,因为阿锦绘的图案虽然普通但哑阿姐就是喜欢的很,其实索魂也弄不明白,两只鸭子,有什么看头,但哑阿姐说寓意好,他也就戴上了。 沈临渊拿着那荷包看了许久,越看越满意,从前她就自己埋了几坛桃花酿,就等着出嫁的时候带去夫家,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嫁…… 阿锦和索魂见沈临渊失神,对视了一眼,离去。 别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沈临渊的真实身份,从前神界只知昆仑君,却鲜少有人知道共工家丫头名叫临渊。 沈临渊想起那诛神鞭抽打在身上的痛苦,感觉自己整个元神都在抽搐。 “啊……” 沈临渊大叫。 阿鼻地狱里的扶桑手上的白驹突然有了感应,这把剑,沈临渊的元神碎片曾经也依附过这把剑。 扶桑匆匆赶到境主府的时候沈临渊已经没了踪影,禾戮跟着沈临渊离开,索魂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怎么了?”扶桑见到索魂就问道。 “她走了。”索魂不知道怎么描述先前的场面,沈临渊想吃了毒药痛及肺腑一般,痛到抽搐,然后大叫一声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本来也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这些年的修为,也就只能支撑他在冥界作威作福,只有禾戮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扶桑一看,也明白了,沈临渊生来就是神,从小养在北天境,是当成未来的北天君来养的,如果不是她自己跑去昆仑,世上知道的就不是昆仑君,而是北天境最高贵的神女,临渊。 扶桑忽的消失在索魂眼前,索魂苦笑,手暗暗握成拳,他要更勤奋一点。 沈临渊从境主府出来,一直向北,禾戮以为她是要去神界,暗暗地给界中界发了信号,相柳得知脸色大变。 立刻集结了北极麟的士兵,等禾戮的消息。 如果,如果沈临渊去的是神界,是要去履行千年前的誓言,那相柳一定会不计后果,提前与神界一战。 昆仑君千年前战死南天门他就等了一千五百年,而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等千年了。 元神分裂,他知道,再来一个千年,他等不起了。 扶桑先来的就是界中界。 壁画里的将士率先出来。 扶桑皱眉。“时机不对!” 神将相柳穿上红甲,扶桑的眼中的赞赏十分明显,这红甲一千五百年前是神界的传奇,红甲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第一代天庭畏惧这身红甲,正是因为这身红甲敲响了第一代天庭的丧钟。 “她去神界了!”相柳的轻轻说,但语气却没有商量的余地,“战前动摇军心,杀无赦!” 相柳穿着红甲的样子扶桑一度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一千五百年之前的铁血神将,但是不是,绝对不是!扶桑知道,无论相柳的外表如何强悍,都改变不了他孱弱的事实。 相柳怕什么,他知道! “你这一仗没结束,你就死了。”扶桑知道相柳固执,与神界迟早有一战,但绝不是现在。 扶桑在对神界战与不战这件事上绝对不退,这些北天境的士兵若是有事,不说沈临渊是否会迁怒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当时神将相柳在与堕神相柳的斗争中好不容易处于上风,第一件事就是呼唤扶桑来界中界。 与神界一战,需要的是神将相柳,所以相柳才请求扶桑依据古法将自己元神割裂,一旦堕神,这是唯一是的办法,但是此法一出,绝无转圜的余地,神将相柳从此以后只能有普通人的寿命,承受生老病死。 “我的命,本来就是偷来的,这一千五百年的岁月,苟且偷生并不好过。”相柳被扶桑制住,但他无法反抗。 孱弱在强大面前不堪一击! “你把她还了回来,就足够了,北天境的事本与你无关,你做得足够了!”相柳固执的看着扶桑。 他不后悔,如果缩短寿命能够对北天境的事有所裨益,他随时可死。 如果不是他将元神割裂,怎么能够用一个堕神的元神还来扶桑在沈临渊一事的承诺? 如果没有扶桑的承诺,沈临渊怎么能变成共工氏临渊? “你现在反悔了是吧?你不是说你认我当她的夫婿吗,怎么,你现在又反悔了?”扶桑好笑的看着相柳,求他的时候认他做北天境的女婿,嫌他碍事的时候又觉得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北天境人为北天境死而后已,他只是昆仑君手上的木偶,有什么资格参与北天境的事务。 扶桑被相柳的逻辑气笑了。 “要娶临渊,你大可去向她求亲,她答应了界中界众人也算应了这门亲事,她若不应,共工天君一千五百年前战死了,也没有人敢替她应下这门亲事。”相柳这才知道扶桑实在这件事上耿耿于怀,虽然觉得自己当时的权宜之计也过于权宜了,有点卸磨杀驴的样子,但是相柳神将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过错。 他认了?他认了有什么用! 这时候的沈临渊双眼发红,相柳这些年是一直要求自己堕神不堕灵,保持着神志,但是她没有,她就是任由自己的灵识被恨意吞噬。 出了冥界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了。 北天境是她的家,但是家毁了! 昆仑,昆仑是阿爹送给她的礼物,但是昆仑是昆仑君的,她现在是什么,是堕神,是界中界认可的北天君,唯独做不回当年那个昆仑君。 禾戮跟上了沈临渊,看她站在那里,远远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没有靠近,而是默默的又给界中界递了消息。 沈临渊,没有去神界! 扶桑和相柳在收到禾戮的消息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北极麟的士兵也回了壁画当中。 扶桑和相柳谁也不提刚才发生的事,谁也没想到沈临渊堕神之下还存理智,并没有就着这股冲动的劲直接冲进蓝天门,找那一家子报仇。 相柳没有卸甲,而是直接循着消息的来源,去寻找禾戮,他要去看看,沈临渊到底怎么了。 她一直很平静,就连相柳也忘记沈临渊堕神一事,他一直认为沈临渊能够像他一样,守住灵识,只要能守住千年,千年后,或许有克制之法。 第一百一十五章 欺我家穷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是突然出现在沈岁宁床边的。 沈岁宁突然从床上惊醒,看见沈临渊,先失了神。 沈临渊的堕神印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你说这堕神印是你亲手画上去的,那你现在能给我擦掉吗?”沈临渊见沈岁宁起来看着她,像做梦般,怔怔的擦了擦眼睛,又准备睡去,沈临渊忽然开口问道。 “阿姐!”沈岁宁喃喃的叫了一句,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得一颤。 “境主为何半夜来沈家?”沈岁宁立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沈临渊,眼里隐隐有希冀,她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有沈临渊残留的记忆,能够给她一点熟悉的感觉,她就相信,沈临渊没有抛弃她。沈临渊不知道沈岁宁的心思。 “你应该明白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想来看看沈临渊在沈家的样子。”沈临渊淡漠道。 沈临渊在已经快到南天门了,她在那里站了很久,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察觉到禾戮给界中界去了消息,沈临渊突然想找一个去处,这三界,她竟然找不到一个去处。 就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不是神,不是共工临渊,想了半晌,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沈岁宁的影子,她也就来了沈家。 而禾戮,早在他给界中界传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就已经被沈临渊打晕,送回了界中界。 于是,当扶桑和相柳跑到禾戮传回信息的地方后,禾戮已经躺在界中界了。 “你是共工氏临渊,不是沈临渊,我阿姐的生活,应该只是你在涯安境的一个剪影。你不是我阿姐。”沈岁宁虽然这样说,但已经开始起床披上外套了,因为她发现,沈临渊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讲话。 “我阿姐从前住在临渊阁。”沈岁宁带着沈临渊向临渊阁走去。 沈临渊一路平静,沈岁宁有种错觉,此时跟在她身后的不是什么共工氏临渊,就是自己阿姐,沈临渊。 “你进去吧。”沈岁宁将沈临渊带到门口,自己并没有跟进去,自从沈临渊的死讯传回沈家哎,她就只来过临渊阁一次,她以为沈临渊会像平常一样,待在酒窖,坐在桃树下,或者在吹笛,但是都没有。 临渊阁如死一般沉寂。 她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就发了疯般跑出去,但是她带这个人来了,这个和她的阿姐共享一具身体的人,她觉得,这里本就是属于沈临渊的,不管是哪个沈临渊。 沈岁宁甚至觉得,自家阿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不然怎么连住处都叫临渊阁? 沈岁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将沈临渊带到临渊阁之后就匆匆回了北楼,她要清理一下思路,沈岁宁的脑子越来越乱,眸子也越来越暗,还没回到北楼,她就想明白,沈临渊的出生本来就和自己不一样,和涯安境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或许所谓的天命,她的阿爹知道,阿奶知道,大阿公知道,但是他们都死了。 沈岁宁越想越想笑。 沈家只是昆仑君的一个寄居地,而她来沈家,就是为了成为共工氏临渊。 “父女有缘,终十六年。”原来这不是说的沈青云,而是沈临渊,那群把沈临渊送来的人终于把沈临渊带走了。 沈临渊在临渊阁里边走边看,似乎在找寻曾经生活的痕迹。 临渊阁的院子里已经蒙了薄薄的一层灰尘。 共工氏临渊才回来不久,而沈临渊也才走不久。 沈临渊见到桃树,倚着桃树就靠下,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昆仑北洞的神火,扶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了一簇在桃树下,不然这桃树也不会这么欣欣向荣,而且桃花只开不败。 扶桑,你是要在涯安境还我一个昆仑北洞吗?沈临渊哂笑着想到。 沈临渊循着酒香,往临渊阁屋里走,越走近酒香越浓,沈临渊掀开一处的木板,直接一跳进到酒窖中。 沈临渊直接躺在地上,拿起坛子就开始饮酒。 桃颂,是她从前做昆仑君时的手艺! “你以为会吹安魂,会酿桃颂,沈临渊就做得成昆仑君了吗?”沈临渊散漫的笑着。 看见这些酒的时候她真的感觉回到了昆仑北洞。 此时的界中界,相柳还在因沈临渊的消失而焦虑不安。 他不知道沈临渊的灵识会因为堕神被折磨到什么地步。 他承受过堕神之痛,千年前堕神,知道千年后终于回归自己本身,但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扶桑站在界中界的入口处。 他也着急,但是有一点他十分相信,沈临渊绝对不会放任自己永坠黑暗。 沈临渊,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 “我可能知道她去哪里了。”扶桑淡淡的看着一个方向,沈临渊从前做昆仑君时就常往那里跑。 相柳看着扶桑离去,但是界中界已经派人三界寻找沈临渊。北天境的希望,不容闪失。 沈岁宁从酒窖找到沈临渊的时候沈临渊已经醉趴下了。 沈岁宁拉不动,只能陪她一起躺着,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的,沈临渊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共工氏临渊。 沈临渊睁眼的时候就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沈岁宁,沈岁宁很安宁,似乎很信任她。 沈临渊将沈岁宁抱回了北楼,她突然觉得沈岁宁很轻,像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是这样。 沈临渊又离开了,离开了涯安境。 沈临渊消失的消息境主府还没有传开。 天一亮,霍由知就备了厚礼,送到了境主府。 霍由知来境主府提亲,提亲的对象是境主府的新境主,沈临渊! 这个消息一出来就传遍了涯安境。 阿穆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脸色很不好直接持剑堵在了境主府门口,阿锦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脆些,直接动用了灵气,将霍由知一巴掌拍出了境主府。 阿穆看着气不打一出来,不管是不是用灵气,但是阿锦确实对霍由知上心了。在涯安境,阿锦除了沈临渊和桀宇,还有自己,从来没有对别人上过心,霍由知这是找死来了! 阿穆的剑直接横在了霍由知的脖子上。 霍由知白净的脖子上蓦然多了一道血痕。 “你杀啊,境主府公然包庇沈岁宁,霍家打碎了牙和血吞,家主白死了,世家的名头又没了。霍家无话可说,但你今天要是在境主府门口把我杀了,不管家主令再怎么好用那也只是几个世家和境主府之间的约定,那些不是出身世家的人可不管有没有家主令,到时候这境主府再怎么也不能公然包庇你了吧。” 霍由知直接笑着将脖子递了上去,阿锦将阿穆拉了回来,境主府不怕麻烦,但是也不喜欢处理麻烦。 “霍家霍由知,在境主府对境主一见倾心,特来求娶涯安境境主。”阿穆将剑一收,霍由知立即整理衣衫,跪在境主府门口,竟然境主府不怕恶心,那他就要狠狠地恶心一下境主府的人。 霍由知心中也不是滋味,霍家虽然倒了,他这个末代家主却是个有实无名的,但却被人恶心得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之后,境主府的人对霍由知真的是要避之唯恐不及了,但也有可能是见一次打一次。 橘灵坐在霍由知的书房里,等着霍由知的消息。 她知道昆仑君归来,还做了涯安境境主,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惹不惹得起沈临渊,于是打定主意先恶心一把,就有了霍小闵求亲这一出。 她也是憋了十足的气才弄出这一桩。 霍小闵这时候跪在境主府门口慷慨陈词,自己若能娶到境主,自己定当如何让如何…… 霍由知这一桩,最让涯安境人乐道的就是这位新境主,新境主是女的,而且惊为天人,不然怎么能让霍由知这般求娶。 霍由知在境主府门口跪了两个时辰,而境主府大门一关,就剩下霍家人在门口。 橘灵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手上的灵气聚成一只蝴蝶,朝境主府飞去,蝴蝶停在霍由知的肩上,霍由知立刻带着霍家人离去。 阿穆捕捉到灵气的气息,心下立即知道了霍由知这个举动是橘灵在后面捣鬼。 这接就朝霍家而去。 霍由知的事是乔歌传到沈岁宁耳朵里的,沈流云好事,知道这种事定要来凑凑热闹,于是沈流云、沈岁宁、乔歌和四阿公就等在了霍由知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霍由知的带来的聘礼,原封不动的带回了霍家。 “霍兄这是家族巨变伤了脑子吧,这境主府门都进不去就想着要结亲。”乔歌特地搬了个椅子,等在路上,见霍由知过来,说道。 霍由知见到随之而来的还有沈岁宁,脸色随即冷了下来。 “沈家家主这是欺我霍家落魄?特意等在这里等着奚落我?” “是!”沈岁宁还没说话,沈流云就直接道,毫不犹豫。 霍由知冷笑,这是打定主意和他过不去了? “沈家家主等在这里是想要点买路财?” “给我。”霍由知随手问身旁的霍家要了点银子,就准备扔给沈岁宁。 “四阿公,他们欺我们穷!”沈岁宁声音中带笑,却又摆出委屈的神色,看着四阿公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买路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小闵看着沈岁宁,不知道沈岁宁此举什么意思,却见四阿公淡淡的将眼神挪到霍小闵脚下的路上。 “霍小闵,抬脚!”随着四阿公的话语沈流云放出了自己腰间的菜菜。 菜菜一下被沈流云扔到霍小闵脚下,霍家人没想到沈流云如此直接,一紧张,往后一退,生生退出去好几步。 霍小闵脸色煞白,“沈流云,你有种连我也杀了,你看霍家会不会举全族之力,颠覆沈家。” “全族?你们霍家就算是鼎盛时期也不见得有这个能力?”沈流云十分轻蔑,说完却看着四阿公,他知道四阿公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们霍家人以后最好就待在家里不要出门,这涯安境的路,都是沈家人用银子铺出来的,要是算买路财的话你恐怕得随身带个账房在身边。也不知道倾尽你们霍家家产,能不能在涯安境好好走路。”四阿公眉开眼笑,似乎现在就已经看到霍家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朝着沈家的库房里面流。 沈岁宁捡起霍小闵扔下来的银子,“四阿公,既然人家硬是要给我们不收也不好,只是照霍由知这样给,人家还以为这路我们修的时候偷工减料,银子花得少。”沈岁宁眼睛一转,“你看这样,以后涯安境的路,对霍由知咱们就明码标价,你看如何?” 四阿公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暗道沈岁宁也是只狐狸,不过这只狐狸,他很满意。 “嗯,我看行,既然霍由知有这个意向,我作为长辈,也不能拂了他的意。” 四阿公看似沉重的点点头,好像不得不接受。 而霍由知,这时候醒悟过来也知道自己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然而悔之晚矣。 沈岁宁笑眯眯的看着霍由知,状似好心的告诫道:“由知兄,岁宁虽然年幼,但忝居家主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沈岁宁一拱手,落在外人眼里,又是沈岁宁这家主没有架子,和蔼可亲,毕竟霍由知已经不算是霍家家主了,沈岁宁虽然与霍家之间隔着霍小闵一条性命,但人性善忘,不知道还有几人记得霍小闵的存在。 “难道沈家主还以为现在这个局面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霍由知想说的是,沈岁宁难道觉得现在这个场景,沈家先前讲的就是当讲的? 沈岁宁十分为难,但还是拱手道:“由知兄方才任了家主,霍家就不在了,或许对于家主一职不是很了解,但岁宁毕竟是做过家主的人,这一家的财富都是累世积的德,还望由知兄日后少出门,这买路财要是我家真认真同你算起来,你散尽家财也未必给得起。” 沈岁宁像是十分诚恳的说着这番话,但一旁的沈流云,早已听得恶寒,他素来直爽,最受不了这种弯弯绕绕,但是见沈岁宁弯弯绕绕做足了将霍由知恶心得十分彻底,也十分开心。 “岁宁有心了,由知兄毕竟不是家主了,霍家的财富又与他何干,是吧,由知兄。”在一旁的乔歌早就忍不住想要恶心霍由知了,现在有了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既然如此,那我就算由知兄的单人价,以后上路一次就给个五百两银子吧,以后由知兄要是走得多,沈家自然也就给你去去零头。”沈岁宁小手一挥,立刻定了价。 霍由知脸色气得发青,偏偏沈岁宁和乔歌一来二去,硬是没有给他插嘴的机会。 “由知兄,岁宁也不知道市价,就先这么算着,以后有人再觉得沈家穷,岁宁也好将此事说道说道,也好有个参照价。” 沈岁宁问价格时看四阿公默默的伸出五根手指,沈岁宁了然的点头,结果价格一出,四阿公果然十分满意。 毕竟当着涯安境众人,也不好对霍由知太过分不是! 沈岁宁霍由知轻狂,这个价格能接受,也高看了霍由知一眼,但是没有人知道霍由知是气昏了头,不知道现场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而零头,五百两银子计价,哪里来的零头! 霍家人见沈家人没有再看开口的意思,赶紧拉着霍由知离去。 来时趾高气昂,回时仓皇逃窜。 “等等!” 沈岁宁这样一喊,霍由知也反应过来,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伙计抢了先。 “沈家主何事?”那伙计一看就十分经验老道,虽然霍家如今被沈家一味地欺压,而且无还手之力,但是这伙计还是一拱手,十分恭谨的问道。 霍由知不满的瞪了那伙计一眼,那伙计全然不管。 “今天这些银子就先还你,赶紧回去倒腾你家的茶叶,钱生钱,省得以后支付不起我家的买路财。”问的是小伙计,但沈岁宁却走到霍由知身旁,将他扔下的银子还给了他,然后笑道。 沈流云见着一切,也不管有没有霍家人在,直接笑出了声。 那伙计转身看着沈岁宁,道:“沈家主年幼掌家,我辈自是十分佩服,只是沈家主凡事还请留三分薄面,霍家虽然如今没落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沈岁宁多看了那伙计几眼,那伙计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沈岁宁并没有往深处想,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她也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这就要看你家想要几分薄面了。新境主曾经说过,这涯安境倒了一个霍家,也没什么,所以霍家倒了就倒了吧。”沈岁宁眼中的轻蔑在霍家人面前展露无疑,但是霍家人除了愤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毕竟,自从霍家老家主对上沈家,霍家就一直被沈家拿捏在手里。 涯安境人对沈岁宁的畏惧少了许多,杀人又如何,杀人可以是误杀,但是沈岁宁和四阿公提醒了涯安境众人,沈家以一个家族之力,在涯安境修桥铺路,他们脚下走的路,上面非要刻一个字,也只能刻沈字,悬岭沈家! 那位伙计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了看霍由知,要是霍家家主什么时候也能有沈家丫头的气魄,那自家的阿爹也就不会死不瞑目了。 扶桑在暗处瞧见了这出闹剧,要不是知道沈岁宁过来了,他可能就跳出来修理霍由知了,不过要是来的是他而不是沈岁宁,那霍家可能又会暗暗的出一位新家主了。 冥王殿下出手,霍由知只能是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过要是真的出手的是他,可能霍由知活生生被他踹死在境主府门口,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难道还有人真的敢去和他讲公道? 在冥界讲理,恐怕是觉得十八狱的日子不如阿鼻地狱好过。 扶桑在沈岁宁回去之前去了一趟沈家。 他首先去的就是临渊阁,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里找不到沈临渊,但是还是想来看看,总觉得沈临渊在临渊阁留下过什么。 临渊阁里的东西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酒窖的木板还是开着的,扶桑毫不犹豫就跳下了酒窖。 酒窖里的桃颂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扶桑见到桃颂的时候脸色大变。 他一直不希望现在的沈临渊接触到曾经的记忆,现在看来他来迟了,看见桃颂,沈临渊就应该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扶桑慌乱的离开,如果沈临渊从临渊阁离开,那就真的去那里了。 …… 近水阁。 近水阁从前就是沈临渊的产业,只是从前的近水阁只是一间小茅屋,那时候清水城的这个湖,还没有那么大。 而现在,那间小茅屋,被近水阁修来围在了里面。 沈临渊站在近水阁疑惑的看了许久,站在空中才找到了他的那间茅屋。 从前这只是一间建在水潭边的茅屋,不知何时,已经被别人圈进了近水阁中。 沈临渊方才感觉到岁月一词,第一次觉得自己历经一千五百年,还对人间如此留恋。 沈临渊只是看了两眼,就离开了,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既然这里不是她的处所了,那她还是该有一个自己的房子。 “冥王殿下,属下未曾见过昆仑君。”这是冥界十八狱主中的十三狱主,也是最不务正业的狱主,自从受了正心之刑他就被扶桑送到了人界。 十八狱主中,就他长相平凡一点,放逐于人群中毫不起眼,这近水阁就由他来看了。 十三狱主上一次务正业,还是古刹的阵法,那次之后扶桑曾要求他回冥界,但是十三狱主淡淡一笑,若果务正业是这样务的,那还不如就守在近水阁中,扫扫尘,看看水,偶尔找本地的山神土地切磋切磋棋艺。 也就是说,十三狱主现在这算是求着不务正业。 扶桑坐在茅屋里,四周的门都关上,试着用灵气感应沈临渊的存在,但是无所获。 扶桑身边的气息都变得忧郁起来。 扶桑不知道是因为堕神还是因为桃颂,沈临渊情愿找地方将自己躲起来。 扶桑承认,他曾经想过再造一个昆仑君,造一个没有经历过北天境覆灭的昆仑君,她一辈子就躺在昆仑北洞中,倚着炉火,饮着酒,看着桃花,偶尔还在雪里躺一躺,而该属于她的仇恨,就由他来完成。 第一百一十七章 老李头和老头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穆赶到霍家用灵气化作一只蝴蝶进了霍家书房寻找橘灵。 橘灵见到阿穆送来的蝴蝶,不由得哀叹霍由知的智商,霍由知的脑子实在不行,出了这么一招,竟然还能被阿穆发现,橘灵不禁扶额。 “霍由知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就先到了?”橘灵从霍家书房里闪身而出她不是那种遇事撤退的人,特别是对阿穆。 “他回来了。”阿穆淡淡朝霍家大门看去,橘灵也看过去,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阿穆的样子,霍由知是按她所教的做的,不然阿穆也不会气得直接来找她算账,但是既然是按照她的计划走的,怎么霍由知脸色青白交加,一道的伙计又垂头丧气的,丝毫不像刚恶心完境主府的样子。 “你们境主府欺负他了?”橘灵指着霍由知问阿穆。 阿穆也好奇,刚刚恶心得境主府只能大门紧闭的人,怎么看起来倒像是他受了气。 不过阿穆也没有多想,“我说了,境主府只是暂时不想抓你,既然你在涯安境安分不下来,就怪不得我了。”阿穆说着便将拔剑而出。 “哎,我说,暂时不想抓我的不是境主府,是你吧?”橘灵叉腰看着阿穆。 她是笃定阿穆不会对她下狠手。 “既然你知道阵法入口,那等你自己说和带你回去严加审问,效果都应该是一样的。”阿穆笑道。 “你无耻!”橘灵指着阿穆,慌张道。 没错,没有平九星君在,她打不过阿穆,但是,橘灵看看头顶,她联系不上神界。 的确,橘灵抓不抓,结界的入口都不一定有结果,不过阿穆不想抓橘灵可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结果,橘灵的用处可不单单是那个结果。 在见到沈临渊时阿穆就知道那个阵法不管是故意设计还是巧合,都一定会有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桀宇必死,而沈临渊要以共工氏临渊的身份归来,所以这个结果本就只是一个幌子,阿穆知道,就算他真的进得去那个结界,也不见得就有结果。 桀宇出不来,冥界中人都当桀宇死了,那桀宇就是死了! “那个结界的入口你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你现在应该已经在里面了。” 橘灵脸色一变,的确,什么结界,她是在昆仑君归来之后才听到的风声,如果她早早地知道了这个结界,那她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冲进去。 其实阿穆盯上橘灵,要比阿锦的提醒来得久得多,不然,怎么沈临渊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他的顶撞。 “我猜,你比我更需要那个阵法的入口。”阿穆淡淡道。 既然沈临渊消失在涯安境,那他也没有耐心再和橘灵耗下去了,有的事,挑明了成效更大。 而且,再和橘灵耗下去,阿锦恐怕就是别人的阿锦了。 阿穆心里想到了索魂那张欠抽的脸。 果然,橘灵杏目圆瞪。 “看来你很了解我嘛,只是不知道你了解我到了什么程度?”橘灵的灵气在手上凝成一把剑。 这就是与阿穆悬岭一战时所用的剑。 橘灵左手执剑,右手拿弓。 那就是追云箭,桀宇曾在追云箭下吃过亏。 “当时乔家小子的家主之宴上是你下的手?”阿穆微微眯着眼睛,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是又如何?”橘灵淡淡道,不过手上的弓却对准了阿穆,“你既然喜欢猜,那你猜猜平九星君不在我身边,我这一弓一剑,你打不打得过我?”追云箭已经搭上了弓。 阿穆周遭的空气在追云箭的威压下仿佛凝固了一般,这就是神兵的力量。 阿穆的身形在突然出现的一弓一剑之下有些许的迟钝,,然而就是这一迟钝,追云箭硬生生从阿穆的肩头穿过,留下一道血槽。 没等阿穆喘息,橘灵的剑就已经过来了。 “你说再加上我,你这一弓一剑威力还有没有那么大。”阿锦清冷的嗓音出现在阿穆身后。 阿锦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她不擅长打斗,不过,阿锦一坐在地上之后头顶的发簪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飞出去对上了橘灵的追云箭。 阿穆看了看肩上的血槽,接下了橘灵劈过来的灵气白练。 橘灵知道阿穆下了决心,此时非抓她不可。 “你既然知道我不知道结界的入口,为什么先前要放过我,莫非是……” 橘灵神色暧昧,幸得阿锦闭着眼操控着手里的发簪,不过他还是见到那发簪在空中与追云箭对峙时颤了颤,险些跌下来。 “休得胡言!” 阿穆脸上染上了怒气。 “我长得不好看吗?”橘灵放下了剑,手中捏了个诀,将追云箭引到阿穆面前,阿穆隔着阿锦的发簪,看着指着自己的追云箭。 他肯定,橘灵现在纯粹是在耍性子。 “阿锦啊,从前阿穆喜欢你,你不知道,现在阿穆的桃花开得旺了,你的情路可就更难了。”索魂不怕事大,人没有出现,但是声音已经先出来挑事了。 阿锦像是想起了往事,眼睛缓缓睁开,发簪回到头上,而满头青丝随着发簪归来,在头上又挽成了一个漂亮的髻。 阿锦站起来,还抱着手臂,看着还在打斗的橘灵和阿穆。 “索魂,你是觉得哑阿姐还不知道你的大志向是吧?”阿穆一边抵御着橘灵的追云箭,一边分神威胁者索魂。 “你既然来了,不学着两肋插刀,也不能**两刀啊!” 阿穆威胁完淡淡的叹口气,说道。 不过橘灵的追云箭的威力似乎更强了。 她将自己的灵气灌入了追云箭中,死死压制着阿穆。 自从阿锦的出现她没有感到太大的威胁,但是索魂来了就不一样了。 冥界索魂,或许只有桓无来了,才有资格和他动手,索魂在一旁不是不动手,而是不屑与她动手。 不过这追云箭都出了,平九星君那里不该没有反应啊。 橘灵正疑惑着,平九星君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离开神界日久,橘灵见着平九星君尽然有一种见着娘家人的亲切感。 “怎么,索魂大人是要欺负凌源殿的人?”平九星君一来就感受到了索魂的存在,又见着阿锦和阿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索魂。 “平九星君可看清了,我可没有动手,旁观,旁观!”索魂这时候才从暗处出来,直接站在战场之外,将阿锦也给拉了过来。 “这两个人打架平九星君是有兴趣插一手?要是平九星君兴趣来了同本大人讲一声,本大人也来练练手。”索魂笑眯眯对平九星君说道。 平九星君眉头一皱,神界上次见索魂,那时候索魂整日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知喜怒,但绝不是好相与的人,听说冥界索魂娶了妻,难道娶个妻变化就能这么大? 不过现在这个样子比从前更令人觉得汗毛倒竖。 “既然是他们二人的打架,我们也不便插手。”平九星君这才拱了拱手,道。 “橘灵,这可结束了?” 橘灵看平九星君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于是不情不愿的收了追云箭,交还到平九星君手里。 阿穆还有将橘灵拘回境主府的念头,看着索魂,等索魂发话。 索魂传音给他,“你以为平九星君来了,你还带得走橘灵?”阿穆冷着来拿离去。 索魂也带着阿锦离去。 “啪……” 平九星君一巴掌拍到橘灵脸上。 “不要委屈,这是殿下给你的。”平九星君也有些不忍,但是眼见着橘灵就要回凌源殿了,虞幕要看的,正是这个巴掌印。 “我只是回了神界一趟,你就弄出那么多事?让霍由知去境主府提亲,你也想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恶心的不仅是昆仑君,还有殿下。” 平九星君气愤道。 颛顼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共工死了一千五百多年,共工氏临渊也死了一千五百多年,按道理来说,仙约早就能解了,但颛顼似乎忘了这件事,也就是说,哪怕昆仑君死了一千五百多年,如今归来仍旧是虞幕的未婚妻! 沈临渊可杀不可辱! 橘灵眼圈微微红了,她就是知道才去恶心沈临渊的。 “昆仑君不在涯安境!”平九星君拨弄一下手中的天命盘,看橘灵的眼神又恶劣几分。 “殿下唤你回凌源殿。”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橘灵抬头怔怔的看着平九星君,难道真的没有人记得她不回神界的原因? 橘灵惨然一笑。 仙约既成,非身死不得以解。 此时清水城城郊三十里外的山中有一片竹林拔地而起,随之出现的还有一间竹屋,竹屋后面是一条山涧,沈临渊对这里很满意,这是她为自己做的家,这里是现在的共工氏临渊的家。 这间竹屋与她的茅屋类似,她很喜欢从前茅屋的布置。 在她去昆仑之前,曾在人界待过几年,那时候她在人界认了个师父,整日学的就是木匠的手艺,那个木匠师傅隔壁住了个老李头,老李头最喜欢拿着自己用竹子编的精致玩意儿来炫耀,而师父,也就更卖力的刨木头,做点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在老李头炫耀时镇住自家的场子,主要是为了将自己小徒儿改拜老李头为师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沈临渊当时确实数次想要改投到老李头门下,不过没办法,师门规矩严,谁叫自家师父一千多年就是她师父了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孰湖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离开涯安境四年,期间沈临渊一直住在这间竹屋里,沈临渊这一世后爱上了竹子,从前这些东西她就是喜欢的,但现在更喜欢了,权当是弥补当年不能改投老李头为师的遗憾了。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当年茅屋里的格局,就连桌椅,沈临渊也尽力还原当年的模样。 还好,沈临渊死过一千五百年,如今又活了回来,一切还都是当年的样子,因为死了,所有该有的记忆,悉数停留在一千五百年之前。 从前老头总喜欢在屋里草,她老是质疑他的审美,也不知道这些草到底珍贵在何处,反正老头每次进山回来篓子里总是装着一些草,和他同住,人在屋檐下,沈临渊也只能努力将老头带回来的草伺候得好好的。 想是这么想的,但那些草在沈临渊手里从来活不过五天,所以老头很自觉,到了时间就上山采草。 现在,沈临渊却延续了老头的习惯,喜欢采草回家。 “你为什么不把那盆火也搬到人界来?”阿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沈临渊没想到最先找到她的竟然是阿锦。 沈临渊来人界的第一年,境主府又回归到了桀宇出来之前的那几年,低调得让人似乎忘却境主府的存在,其间唯一热爱上门拜访的也就沈岁宁了,不过刚开始那一两年,沈岁宁老是去境主府寻找沈临渊,但是在多次被告知沈临渊闭关之后就不再来境主府叨扰。 阿锦看沈岁宁一脸的失落,想必是以为沈临渊不愿意见她,不过阿锦也没有解释,因为那时候,就连境主府都没有人知道沈临渊在哪里。 “神火有根,我把它从神界带下来本就是任性,我有意离开,还带着神火四处跑,这不是明摆着怕人家找不到我吗?”沈临渊正在编个竹筐,前阵子她下山买了几只仔鸡,幼仔需要保暖,沈临渊给它们做了个窝,但是现在大了,那小小的窝就装不下几只鸡了,所以沈临渊现在要编一个大一点的鸡笼。 “你还是不回去?你再不回去说不定什么冥王殿下的眼神都快要杀死境主府的人了。”阿锦苦笑道,提到扶桑,沈临渊的眼神顿了顿,从醒来的时候留在涯安境,就是因为扶桑,但是某一天,她想通了,不是为了扶桑,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大局。 时机未到,现在不是共工氏临渊该出现的时候。 共工氏临渊,今生归来,就是为了南天门千年前的誓言,她要看着第二代天庭的覆灭。 而扶桑,自从沈临渊离开境主府之后她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又发现沈临渊的踪迹,甚至就连白驹,也没有任何反应。 扶桑隔三差五就会来趟境主府,算起来这些年境主府的常客应该算是扶桑。 因为扶桑来得实在太勤了些。 此时,扶桑就站在境主府内,索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因为沈临消失后禾戮也失去了踪影,严格算起来,他算是境主府的掌权人,而境主府闭门之后涯安境几大世家也自觉地沉默起来,就连霍由知,也整日龟缩在霍家,不肯出门。 据说,是某日霍由知不知好歹,要给沈家付买路财,沈岁宁一怒之下明码标价,由此,霍由知出不起门了! 不过真正令锁魂得意的还是沈临渊不在这四年,自己在老丈人家当牛做马,成效颇丰,如今,索魂大人的家已经不是昆仑山腰那间茅草屋了,如今的索魂大人在人界有了自己的产业,而且自己的家业,在老丈人的打理下已经算是一方的土财主了。 而索魂大人与哑阿姐的婚礼,也办得风风光光的,算是弥补了索魂这些年,对于哑阿姐的亏欠。 当年的哑阿姐也不哑的,如果不是遇上他。 但是如今春风得意的索魂大人最怕的就是这位冥界的上司。 再怎么说,索魂大人也是冥界索魂,自从沈临渊失踪以后,每回冥王殿下驾临,索魂大人就如丧考妣。 因为四年过去了,沈临渊如同消失了一般。 扶桑一直对沈临渊消失时的状况耿耿于怀,若是沈临渊的灵识因堕神而被吞噬,扶桑再想找到沈临渊可就难了。 一个向往温暖和光明的人,是绝不会允许自己的世界里连一丝亮光都没有的,但沈临渊会怎么做,扶桑猜不到。 也因为猜不到,所以才恐惧。 而他,扶桑,恐惧了四年。 这四年里界中界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沈临渊的寻找,沈临渊是界中界的希望,相柳不会轻易放弃。 “将军,北极麟的士兵从未停止过操练,一刻也没有。”禾戮在下首平静道,他的决心,也从未动摇过。 “将军,凌源殿的殿下被颛顼罚面壁十年,如今已经第三年了。”禾戮犹豫一下说道。 相柳眼眸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意,但是片刻后有压制了下去。 沈临渊失踪的第二年,相柳因为顶撞颛顼,被罚面壁十年。 十年,对于神界的人而言跟人界罚个面壁三天没什么两样,但是,这已经足矣表明颛顼的态度,颛顼,对着个儿子并不够满意。 “哼,如果他要是能乖乖面壁,恐怕他那天帝老爹才会看轻了他。”相柳眼中跳跃着危险的信号。 禾戮抬头看了相柳一眼,又极快的低下头,这是虞幕之事后相柳第一次发表意见。 神界要破,虞幕要死,面不面壁的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一千五百年前,北天境被灭能够灭得彻底一点,虞幕可能不会死得太凄惨,不过从他拿起诛神鞭,将沈临渊打得身形俱灭的时候,他和北天境的仇就结大发了。 “将军!” 禾戮抱拳,眼底有犹豫之色。 “讲!”相柳大手一挥,等着禾戮说话。 “神界似乎知道北天君归来。”这是禾戮最近才梳理出来的消息,他怕相柳质疑他的能力,他们要做的事,可能万劫不复,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 相柳看着禾戮,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 “如果北极麟现在才分析出来,那你的能力的确不如衡余。”相柳淡淡道。 说起衡余,他还是十分想念的,毕竟那孩子在他身边这些年,也算是从黑暗里逐步爬了起来。 扶桑这几年将衡余藏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很明显,扶桑还是没有相信他,但是他有信心,就算扶桑有能力藏,衡余也没有那个能力将自己龟缩起来,等着扶桑给他希望。 禾戮心中一顿,舌尖的苦味渐渐传导到全身,他还有一点没说,这才是他分析的关键信息,不过他要是说出来,恐怕相柳会立刻剑指神界。 据他的消息,三年前榆木之所以顶撞颛顼,是因为颛顼知道了沈临渊的存在,并且有意恢复沈临渊北天君之位,并与虞幕结亲。 禾戮不知道颛顼是不是疯了才会生出这个想法,但很明显,虞幕和自己想得一样,否则不会直接顶撞颛顼,直接落了个面壁的结果。 “属下知错!” “按规矩办事吧。”相柳轻声道。 相柳说完,指尖一指,一丝灵气从相柳的指尖窜到禾戮体内,禾戮面色惨白但他没敢抵抗,如果两年前的事如今才有了结果,是理应军法处置的。 军法存在的意义在于,你受了该受的苦楚,避免战场上更多的人丧命。 禾戮拱手,颤抖着站起来,离去。 …… 沈临渊手上的鸡笼终于成型,阿锦还在给她砍竹子。 “你是要在我这里常住吗?”沈临渊淡淡的开口,阿锦知道,这是用完了自己又要打发自己回涯安境了。 阿锦看见沈临渊削竹子的刀,大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暴殄天物?” 沈临渊拿起手上的匕首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这匕首我醒来的时候就挂在我腰上,我也没什么用,刚醒来时一直抽不出这把匕首,前几天我削竹子的刀不快,这才将它找了出来,结果一抽,就出来了,这匕首有性格,只为竹子折腰。”沈临渊笑道,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她准备在这里在住个几年,这几只鸡可不能养得太马虎,还指着它下蛋呢。 “和竹子有缘?”阿锦结果沈临渊手上的匕首笑道。 我不认识刀鞘,却认得这匕首。 阿锦那在手里在削竹子时这刀锋像钝了一般,削得十分艰难。 “这把匕首我在羲和女神处见过,不过这刀鞘我却不曾见过。”阿锦反复看着这把匕首,“羲和女神说这是上古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到你手里了。”阿锦笑着还给了沈临渊。 “它可有名字?”沈临渊问道。 阿锦确实认真想了想。 “名曰孰湖。” 沈临渊蓦然笑了,没有因为匕首的来历而感到好奇,决定放下,就不要刻意拿起。 “你真的准备在我这里常住?”那把匕首在沈临渊手上还是用来削竹子,没有任何改变。 “上古的神器,你用来削竹子未免轻贱了它。”阿锦没有理会沈临渊的逐客令,急促的问道,脸上已染了绯红。 “上古神器又如何?难道它削的竹子能比别的刀好看?君子竹还能轻贱了了它”沈临渊反问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白手起家的志向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锦看了一下沈临渊的颜色,确定她没有在说笑后轻轻叹了口气,“木头!” 沈临渊脸上一怔。 却又笑道:“你想在这里常住我可不答应,我闲钱都养鸡了,还指望着鸡生蛋,蛋生鸡,将来有一日能顾在人界置办点家业。”说着沈临渊又沮丧了,“这次我若置办了家业,一定要请几个家仆,给我守住家业,一千五百年前好不容易置办下的产业,如今归来都被人家圈进院子里了。”沈临渊轻轻笑道。 阿锦看着沈临渊是认真的,轻轻点了头,有些无可奈何,涯安境那么大的家业不要,跑来人界白手起家。 这大概是她听过最有趣的笑话之一。 “怎么,你是在质疑劳动人民的智慧?”沈临渊看着阿锦忍笑忍得艰难,说道。 阿锦自从找到沈临渊后数次劝她回涯安境,不过每次沈临渊都借口时机未到,阿锦不知道是真的时机未到还是沈临渊的托词,但最终也由了她。 不过跟着自从知道了沈临渊在这里弄了间竹屋,阿锦来人界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而且这一来二去,和沈临渊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沈临渊从这山上给她寻了许多适合染布的花草做颜料,阿锦在沈临渊这里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大了沈临渊的花销,这两个月,沈临渊换新衣服的频率明显不如从前。 阿锦注意到了,但阿锦姑娘一直理解为沈临渊为了减少开支,看上了她手里几件新衣,准备大方的送给沈临渊。 沈临渊来人界之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对了,开始注重梳妆打扮,阿锦在她如今栖身的竹屋内竟然一身男装都没有找到。 说起来,这也是沈临渊来人界之后最大的改变,唯一不变的,还是她头上清汤寡水的桃木簪,这些年,也不见她换下过。 “你知不知道,你没在我这里多待一个时辰,我就多一份危险。”沈临渊正经的对阿锦说道,“阿穆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回涯安境把他给我安抚好了,不然哪天他就追着你来了。”沈临渊无奈道。 这几年,阿锦在这件事上十分执着,常常跑来山里,除了让沈临渊带她找染布的颜料,其余的时间就是煮粥,对,阿锦将她煮粥的手艺带来了人界。 “我熬了红豆薏米粥,记得喝。”这是阿锦临走前的嘱咐,沈临渊扶额,自从认识阿锦,她就认识了各种粥。 阿锦出了结界才变了脸色,难怪沈临渊今天如此着急赶她,原来阿穆已经对她的行踪上心了。 阿锦跺了一下脚,手上的灵气击溃了阿穆放出的灵蝶。 不过阿穆就算知道又如何,难道他有能力找到沈临渊? 阿锦看了看身后灵气笼罩的的竹屋,除非沈临渊愿意,不然冥界也不至于找了四年,还没有结果。就连她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偶遇沈临渊。 阿锦早就对以前的沈临渊口中的罗云锦好奇不已,三年前她从涯安境来,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锦绣坊,和锦绣坊最优秀的隋溪姑娘。 不过她来时隋溪已经离开了锦绣坊。 正当阿锦觉得遗憾不已的时候来锦绣坊买衣服的沈临渊闯入了她的眼帘。 沈临渊试衣服的时候摘下了自己的斗笠,而锦绣坊的主人也没有觉得沈临渊额头上的印记突兀。 于是一个机缘巧合,阿锦遇见了沈临渊。 沈临渊在阿锦离开后跑进屋内,闻了闻阿锦熬的粥,一脸满足。 “还不出来!”沈临渊脸色一凝要不是有客人来了,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催阿锦走。 “境主,要是哪天阿锦发现我和你联起手来骗她,到时候我还能活命吗?”阿穆一脸无奈的现了身。 其实他一开始就找到了沈临渊。 不过不是因为他有沈临渊和阿锦一样的缘分,根本就是沈临渊主动联系的他。 所有人都以为沈临渊堕神,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消失了,但是阿穆确实知道,沈临渊确实有那么一刹那失控了,不过片刻就恢复了,至于后来的事,沈临渊只是因为过不了心里的那关。 这几年跟在沈临渊身边,他大概在知道沈临渊这几年放不下的是什么,只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沈临渊的强大,虽然堕神,但堕神这件事给她的除了额头上的印记,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有进展了吗?”沈临渊喝着阿锦熬好的粥,看着阿穆那嫉妒的眼神,十分受用,沈临渊在阿穆嫉妒的眼神下多喝了两碗。 而锅里的,实在撑不下,沈临渊的眼神这才投向了阿穆。 阿穆早就求之不得了,当然不会因为这是沈临渊剩下的而在心里有什么想法,只要是阿锦做的,阿穆都觉得好。 “我猜得不错,你就是喜欢上了阿锦煮粥的手艺!” 阿穆狼吞虎咽,这是后才眉开眼笑的回答了沈临渊的问题。 “你猜得不错!” 沈临渊当然知道阿穆说的是哪件事,不是阿穆看上了阿锦煮粥的手艺,而是另一件事。 “你就没有什么奖赏?”阿穆看着沈临渊,就这么平淡就像了结这个话题吗? 沈临渊怪异的看向阿穆碗中的粥。 “难道阿锦的粥还填不饱你的胃?还想要奖赏,四年前你伤害阿锦我还没和你计较,这么点事,你就耽误了四年,还要奖赏?”沈临渊义正言辞的说道。 阿穆不敢反驳,只能在心里嘟囔道,四年前他说橘灵不能抓,有没有人愿意信,如今怪他,怪他有用吗? 虽然后来沈临渊信了,但是这不代表阿穆会原谅沈临渊当时的愚蠢。 “你在质疑我?”沈临渊知道阿穆的心思。 “你准备就在这里窝着吗,你的志向就是鸡生蛋,蛋生鸡?” 阿穆轻蔑的问道。 这四年和沈临渊的相处,他绝对相信沈临渊可能就这么点志向,要不然当年的共工氏临渊怎么屁颠屁颠跑到昆仑去当土皇帝? 沈临渊沉默了,谁还没点志向啊。 不过自从她将这件事交给阿穆之后阿穆的话明显多了,竟然连她的志向都管上了。 “不是我说,境主,你这志向真不宏大,你可是北天君,你归来连神界都震慑了,北极麟的士兵还等着你带他们回神界呢。” 阿穆苦口婆心道。 这几年,阿穆算是在她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参与她的事情多了,对于她也多了解了几分。 不过,就凭这几分,就敢在这里质疑她的志向? “阿锦熬的粥不好喝?”沈临渊皱眉看着阿穆。 阿穆看着锅里最后一点粥,赶紧盛了起来,默默的吃着。 “好喝还堵不上你的嘴。”沈临渊有些烦躁。 她最初来人界,就是为了暂时的冷静,远离是非,但是最后还是找上了阿穆。 “橘灵的事,先放一放,既然红灵没有找上她,现在她就还算不上棋子。等红灵将她算进去我们再看她的影响。当年红灵既然能放得下,如今未尝放不下。” 沈临渊揉了揉眉心,那群仔鸡因为拥挤而发出咕咕咕的叫声,而鸡笼还没有做好,要精致还是简易先用着,这是个问题。 “既然你不确定橘灵的作用,你让我花了四年查她?”阿穆有点怀疑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我查的可不仅是她,如果没有她,你能知道暗处竟然还有个红灵在窥探这神界吗,而且红灵手下还有那么多力量。”沈临渊眼神亮了亮。 既然是个有用的人,那她就会毫不吝啬的用起来。 “你要动手了吗?”阿穆也有些激动,多了一份可以合作的力量,胜算就大了许多。 “时机未到。”沈临渊神神秘秘的抛下这句话,心里却笑岔气。 合作? 与红灵合作? 红灵要是知道她的身份,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红灵是恨神界,但是同样恨她,不仅是她,是整个神界,而她作为北天君的后人,红灵一定会将对共工的恨意加诸在她的身上。 虽然当年她还没出生,但是看红灵甚至可以放弃橘灵的做法,就知道红灵是恨毒了神界,而橘灵,红灵无法护她周全,索性放任她自生自灭。 因为红灵不能有软肋。 红灵连橘灵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自己呢。 自己还没掌握主动权之前,就先窝在竹屋里白手起家吧。 阿穆当然不知道沈临渊的想法,只是沈临渊说时机未到的时候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如果神界背后还有红灵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沈临渊还觉得时机不对,那就有点长他人志气了。 “把你的想法给我收回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时机未到就是时机未到。红灵恨我不比神界少,你说多了个合作的可能,那神界或者红灵要灭了我,他们也有合作的可能。”沈临渊淡淡道。 不过眼神却十分严厉,现在,容不得阿穆衍生出自己的想法,这个当口,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有可能致命。 “你当年到底得罪了多少人?”阿穆吐出一口浊气,这好不容易看到的机会沈临渊三言两语就给说没了。 沈临渊也叹了口气,她可没得罪,不过神界的老黄历,很难解释得清。 第一百二十章 重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这时候的河渠,衡余神君已经越来越平静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出不去,扶桑不可能放他出去,他知道扶桑看中他的性命。 “这里的经书都是老冥王的私藏,冥王殿下说衡余神君至少要看完这面墙。”第一狱狱主看着衡余神君状似无趣,遂说到。 衡余神君认真看了那面墙,“说实话,你家老冥王是不是佛界派来的卧底?”衡余笑眯眯的望着第一狱狱主,问道。 第一狱狱主汗颜,老冥王是软弱了些,但是也不至于要沾佛界的光,但说到底,老冥王弄着面墙来干什么,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扶桑最近没来看衡余,衡余内心已经猜到几分,大概就是外面的世界已经不似自己离开北极麟时的样子了,而搅弄风云的,就应该是这群人。 第一狱狱主重新看着衡余将经书盖在脸上。 衡余的神情却是凝重了起来,只要看完那面墙,那他可以的,只是要有所造诣,将那堆经书上的东西转化成他自己的东西就有点难了。 他轻轻的在手上凝了一点灵气,只是刚刚凝起来,那灵气就消散了,衡余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如何有把握参与到他们的决策中,如果不是自己此刻安居河渠,外面的世界,应该有他一个名字,再说,他要的又哪里是名字,他只是想知道阿姐有没有回来。 如果阿姐回来了,这一次,自己一定要站在她的身边,她是谁,是昆仑之主,是自小教导他的阿姐,这一世,如果阿姐做了决定自己愿意做他的一把刀,插入神界的胸腹,哪怕共死。 第一狱狱主微微皱眉,他不是不知道衡余的想法,只是现在的衡余有更重要的事。 只要先维护好性命,一切皆可成。 扶桑在外面看着第一狱狱主的神色,也叹叹气。 看来,他低估了相柳的决心,堕神相柳,神将相柳的阴影面,哪怕是阴影面,相柳也将这个执念深深地放在心中。 颠覆神界,这是每个北天境人的想法,根植于骨髓。 “我要去趟人界,衡余这里,你要看住。”第一狱狱主微微一笑,这四年,扶桑都相信沈临渊就藏身在人界,但是为什么找不到,很简单,沈临渊不想被找到。 不过扶桑却一直执着的寻找。 话说现在的沈临渊,自从知道红灵的存在后越发觉得人界安稳,决定在人界多逗留些年。 现在沈临渊就准备去视察她的家业。 “你怎么来了?”隋清看着沈临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怎么,我来视察一下我的家业,你也要阻拦。”沈临渊直接搂上隋清的肩,进了锦绣坊。 所谓家业,当然就是锦绣坊秋季的新衣。 沈临渊再来人界,十分热衷美衣,而这锦绣坊,每到季节交替之际,就上些时兴的布料。 沈临渊每次来就是来看布料,选料子,不然就是来看看时兴的衣服。 而隋清的对沈临渊那是从心底里的喜欢,因为沈临渊的归来,给她带回了她的妹妹,如今花舟舫正精心培养的隋溪姑娘。 沈临渊在近水阁江边那次,隋溪就注意到了她。 最先察觉到她的住处的就是隋溪。 沈临渊还记得隋溪一脸寒霜的闯进她的小竹屋,当场看傻了眼,这涯安境的姑娘如今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是沈临渊?”隋溪看到了沈临渊额头上的印子,先问道。 沈临渊犹豫了一下,“算是!” 因为她从隋溪我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看出,隋溪和从前的自己应该认识,并且还可能有些芥蒂。 但是沈临渊还是点头了。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和我扯上关系你还委屈了。”隋溪没有理解到沈临渊话语中的深意,一张嘴,想炮仗般噼里啪啦的说出来。 不过沈临渊只是微微皱眉。 “我是沈临渊,姑娘是……” 沈临渊一脸尴尬,自己毕竟做过沈临渊,还和人家用着一张脸,不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这时候轮到隋溪皱眉了。 隋溪当即二话不说后,直接转身离去。 沈临渊迅速跑回屋中,她刚刚在炒的菜,似乎糊了。 “我说,你在涯安境是混不下去了吗,怎么有沦落到人界来了。” 沈临渊一脸狼狈的提着锅铲,站在灶旁,锅确实糊了。 不过沈临渊这也确定了,“自己”来过人界,还和这姑娘有点接触。 隋溪也是,看沈临渊明显不认识她,才会再走了之后又跑回来阴阳怪气的问一句。 “你以前利用过我。” 沈临渊一脸的探究,隋溪直接道。 不过隋溪一直接起来,沈临渊更尴尬,人家跑到家里来揭老底了,能不尴尬吗,自己好不容易在人界安顿下来,就这么舍弃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舍不得刚刚盖好的竹屋。 但是要是杀了隋溪,那肯定不行,自己是堕神了,又不是疯了。 隋溪当然不知道沈临渊在想些什么,但是却将沈临渊带到了花舟舫。 吃饭! 于是乎在隋溪的**下,沈临渊成了一个翩翩少女,成了锦绣坊的大客户,因为每次来,每种布料沈临渊都要一些。 这可是上好的罗云锦,沈临渊要,隋清也给她留,但是隋清实在想不明白沈临渊藏身那间小竹屋,哪里来的财大气粗,就快要一跃成了锦绣坊的大客户,身上的衣服都出自锦绣坊,所以沈临渊说这锦绣坊是她的家业也不为过。 沈临渊试了一套鹅黄色衣裙,隋清直接就给她装了起来,按隋溪的意思,只要瞧着还成,就给她带走,反正她缺衣服,锦绣坊正好有货。 “随老板啊,手头紧,你就别这么装了,我拿不动……”沈临渊笑嘻嘻的说道,不过隋清则是继续瞧着她试衣服,眉头紧皱,沈临渊的身材没有当下追求的那种丰腴,穿上衣服,也显得干巴巴的,没什么看头,所以隋溪才对沈临渊的行头格外看重。 沈临渊最终带走的衣服都是隋家两姐妹看了之后觉得还行的。 “那个你就买得起了?”隋清随手一指 ,就是门口的玄色的布料。 隋清再遇沈临渊,沈临渊不是玄衣就是黑衣,隋清每次来找沈临渊,都一顿数落,于是乎,沈临渊终于脱下了男装,成了美娇娘。 沈临渊沉默!她的闲钱都投在了养鸡之上,不过衣服也不是买不起,只是某库房的主人最近上了心,她要随心所欲的取钱有些难度。 “付钱!”嘶哑的嗓音从沈临渊身后想起,隋清身边多了一个老头,老头正在和隋清谈价格,不过沈临渊的眼神确是落在了扶桑身上。 随即一囧,她前夜去取银子时不小心被算账的老头扯下了笛曰上的吊坠。 这么多年,唯一不离身的就是笛曰。 沈临渊下意识的反应就进了内院。 扶桑嘶哑的嗓音再次开口,“怎么,还没躲够!” 这时候隋清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身玄衣,腰间一把软剑,脸上的面具十分清寒,进来到现在从始至终只关注一个人。 “公子……” 隋清正打算开口扶桑举步去了内院,而那个算账的人煞有其事的拦下了隋清。 “临渊姑娘的衣服,我们帐还没算清!”这个小老头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满脸无奈的拦下了隋清。 “我既然见到了你,你还躲得下去吗?”扶桑的声音平静了许多。 不过四周却已经没了沈临渊的气息。 扶桑嘴边勾起了一抹笑意,四年都等了,他现在可有耐心了。 于是乎,扶桑直接化作一道灵气,消失在原地,沈临渊这才拍拍胸脯走了出来。 “好险!” 沈临渊边拍胸膛,边看着空中,扶桑以为自己跑了吧。 沈临渊嘴角多了一抹得意的笑,不过下一刻,她便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好险!”扶桑的嗓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夹着笑意,背着手,老神在在的看着沈临渊。 “冥界是养不起你了吗,怎么混到人界来了?”沈临渊满脸堆笑,后退了两步,懊恼的想道自己刚才就应该直接逃掉,不过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讨呢? 沈临渊的懊恼落在扶桑眼里,十分受用。 这时候的隋清也冲了进来,有人付钱,估计沈临渊自己也是不会拒绝的,所以隋清毫无烟火气的收下了算账先生拿出的银子。 不过进去时看见的却是沈临渊和扶桑一同坐在台阶上,两人坐在一起,相隔了几个人的距离,隋清在花舟舫待久了,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分明是就别重逢,但是这才多久,就闹出了不愉快。 隋清的眼神落在算账先生脸上,却发现算账先生更惆怅。 这位算账先生就是沈临渊去取银子的库房代管主人,冥界十三狱狱主。 十三狱主此时脸上跟打了霜一样,因为扶桑这个样子显然是没有从沈临渊身上讨到好,甚至还可能吃瘪。 他好不容易才搜集到了沈临渊的信息,确定沈临渊在清水城才联系了扶桑,只是这下事情弄巧成拙,十三狱主预感很不妙。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共工魄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时不时看一下沈临渊,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眼神里的情绪流露得十分真实。 而沈临渊再看见隋清进来之后,“隋老板,我的衣服你送去花舟舫吧。” 沈临渊对着隋清眨眨眼睛,隋清这几年鲜少唱曲,但花舟舫第一的名号还是在的,隋清听沈临渊这样一说会意,这衣服送到了花舟舫,但却是放到隋溪那里。 隋清应下来,出去。 扶桑却冷不防的扔了个眼神给十三狱主,十三狱主冷汗就下来了。 他怎么知道沈临渊在人界浪荡这些年和花舟舫还有接触啊,花舟舫和近水阁就隔了一个湖,要是沈临渊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混了那么久,那扶桑对他的冷眼的确是有道理的。 沈临渊趁着扶桑的精力放到了十三狱主身上,眼睛一转,立刻闪身离去。 扶桑就这么看着沈临渊离去,就像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猎物一样,知道必得而没有追的兴趣,但是十三狱主明显感觉到扶桑不高兴了。 “冥王殿下,境主走了。”十三狱主看着沈临渊离开的方向,还是决定开口,这种时候他要是不开口提醒一下要是哪天扶桑秋后算账呢。 不过提醒了之后十三狱主就后悔了,沈临渊坐在他的旁边,沈临渊走了,扶桑能不知道吗,自己这个提醒意义不大。 “嗯。” 扶桑轻飘飘的开口。 十三狱主却是怔住了,不是不高兴吗,怎么听起来不太像。 扶桑从锦绣坊出来,直接来花舟坊隋溪处等隋清。 沈临渊一坐下,就心神不宁。 “你这琴怎么弹的,你这织布的手弹起琴来怎么不利索了。”沈临渊大大的喝了一杯茶,拍着胸口道。 隋溪也没怒,停下了拨弄琴弦,沈临渊的话她听惯了,不过也怪不得沈临渊,她听沈临渊吹过安魂,虽然不知道沈临渊怎么可以吹出那样的效果,但是不得不承认,音律上,自己的确不如沈临渊。 但是从前怎么没有发现? 不过沈临渊归来之后的奇怪之处并不止于此,隋溪也懒得问。 “今天是你到锦绣坊买衣服的日子。”隋溪淡淡道。 “选好了,你清姐姐一会儿送过来。” 沈临渊明显敷衍道。 其实沈临渊就算不来,稍后她也会去锦绣坊,这是规矩,沈临渊买衣服,隋溪姑娘要过目。 然后再给沈临渊挑饰品,不过挑来挑去也只有耳环给她挑,因为沈临渊的发型不管怎么变,那根桃木簪子沈临渊也插在她的头上,隋溪姑娘在头饰上发挥的空间实在不大。 隋溪皱眉。 沈临渊在隋清面前还能保持从容,但是面对隋溪,沈临渊却觉得可怕得多。 因为隋溪自从来了花舟舫以后得到了不同于锦绣坊的**,或许她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改变,但有些改变是在心里的,轻易露出来的气质就可以看到整个人的变化。 “没事,家里人出来找我了,我避一避。” 隋溪不说话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四年,或许弹指一挥,沈临渊和隋清都没什么变化,但是隋溪毕竟长了年岁,长大了许多。 隋清的两个伙计抱着沈临渊选的衣服,而隋清提着裙子在后面姗姗来迟。 隋清见沈临渊先到了,明显一愣,她出发在沈临渊之前,但是沈临渊明显在这里坐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片刻隋清缓了过来,这种情况少见,但也不是没见过。 “你男人?”隋清眨巴着眼睛问道。 “不是。”沈临渊直接到。 隋溪却对这边的情况明显来了兴趣。 “你成亲了?” “没有。”沈临渊惊讶于隋溪的想法,家人,男人,所以成亲了。 “四年前,我出了点事,自己跑了出来,现在他想让我回去,我不愿意。” 沈临渊淡淡的陈述道,其实就是这么点小事。 但沈临渊知道隋清明显不满足。 沈临渊怪异的看着隋清,“隋老板,我没钱,我们家也没钱。” 沈临渊知道隋清想到了什么,扶桑身边的那个狱主,一定不了解市价,被隋清宰了不少钱。 等到了天色渐晚,沈临渊才换了身衣服,带着自己的“家业”回了竹屋。 阿穆在竹屋里等了沈临渊许久。 “虽说索魂心思不在涯安境,不过你老这么离开,阿锦不知道吗?”沈临渊看着阿穆的样子说道。 “我之前查红灵的的事,这四年,我在境主府的时间很少。”说着还不忘幽怨的看了看沈临渊一眼。 这四年阿穆和阿锦的确没什么进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双方都知道了彼此的心意。 “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沈临渊看着阿穆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感慨道。 阿穆不知道沈临渊的心思。 但是沈临渊这些年在想些什么阿穆却知道一些。 “界中界情况如何?”沈临渊问道。 最近界中界的气氛十分紧张,冥界的人,除了冥王殿下,没有人能进界中界。 阿穆脸色凝重。 沈临渊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凝重。 因为界中界如果突然变成这样,那扶桑来找她就不奇怪了。 沈临渊突然冷笑,一拂袖,和阿穆说了句:“滚!” 阿穆当然知道沈临渊突然发作不是因为界中界的事,而是因为阿锦。 只要入夜,沈临渊从来不让阿穆进竹屋,阿穆知道沈临渊的想法,这么多年也没犯过禁,那这次如果不是有足够的理由,阿穆同样不会犯禁。 “界中界突然发作,想必是要动手了。”阿穆再次进竹屋,整个人都严肃了许多。 “我知道。”沈临渊淡淡道,这个不是有价值的事。 “传闻共工天君当年的神器现世。” 沈临渊眯起了眼睛,自家当年虽然占了神界四分之一,但是自家有什么神器她能不知道,要是拿这个做文章未免不够高明。 阿穆见沈临渊没有反应,继续道:“共工魄。” 沈临渊的眼神蓦然缩紧。 共工魄这可不是什么神器,这是正儿八经的北天君一魄。 共工是上古的神祗,传说共工曾将自己一魄修炼来抵御洪水,当时大战,天柱倾,共工曾用这一魄妄图补天,未果。 沈临渊一直以为这一魄当时是散了的,但是没想到如今现了世,难怪界中界突然有动作。 “不过就是个拦截洪水的玩意儿,他们争什么?”沈临渊淡淡道。 拦截洪水,其实也不是完全的拦截,而是在水渠还未疏通之前,在村寨等有人烟的地方进行防御,迫使洪水改道。 沈临渊这样说出来是不愿意的,再怎么说那也是共工一魄,共工是谁,是她共工氏临渊的父君。 不过要是为了这共工魄,让北天境的有生力量有损伤,她也是不愿意的。 “知道共工魄在谁的手中吗?”沈临渊皱眉问道。 “还未查出,共工魄的消息忽然出来,三界皆知,传闻得共工魄可使共工归来。”阿穆俯首低声道。 “也就是说共工魄不知真假,界中界的人就有了动作?”沈临渊的语气明显不善,相柳不应该如此急躁。 虽然听见共工魄可复活共工时沈临渊眼底有亮光,但是片刻她就想清楚了,父君是死在颛顼手里,绝无生还的可能。 如果自己是元神被打碎,四处碎落,那共工就是真正的消散。 这些上古的神祗终有寂灭之时,而共工在这一战中寂灭,沈临渊并不奇怪。 如果颛顼下手不够狠,这些年的天帝之位他恐怕坐不稳。 “看来我发家致富的梦想还是不能实现。”沈临渊笑道,但阿穆明明看见沈临渊眼里有了火光。 恐怕是一场阴谋。这是沈临渊对共工魄的定义。 有些事永远急不得。 沈临渊见过上古神祗的寂灭,所以对于自己父君的死,她是知道绝无生机。 “你先回涯安境,这件事,急不得。共工魄那场大战之后谁都不知道还存不存在,但是这三界六道盼着共工归来的人却不多,你明白吗?”沈临渊想通后眼中精光毕露。 “明白!”阿穆大声道。 阿穆知道沈临渊心中有了想法,当下安心下来。 他怕沈临渊知道这个消息后直接赶回界中界,攻上神界,这不明智,在沈临渊的数次熏陶下阿穆知道,现在要出手不是好时机,沈临渊安定了,他就有了信心。 沈临渊此时心里却想到了当年自己跟在父君身边治水,她眼见着洪水吞没了房屋,吞没村庄,自己没有力量做点什么,但是父君却在最严重的一次吞没上百人之后回到北天境,闭关数日,硬生生裂出一魄,危急关头救百姓性命。 那次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父君的悲悯。 只是如今山湖何海都平静许多,父君却已经寂灭。 沈临渊想起就是,心脏拧了起来。 这些事她本来不愿意想,因为她控制不住仇恨的力量,从涯安境出来四年,还是学不会放下。 沈临渊的堕神印大放异彩,她的脖子梗直了,浑身僵硬,但是眸子还睁得大大的。 片刻之后,沈临渊直挺挺的倒下,倒在地上,失去了神志。 她在燃烧元神,以命相抵,对抗堕神之力,这是第二次,她第二次控制不住阴影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来讨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一大早起床,就发现自家旁边多了一间竹屋。 沈临渊当场脸色就变了,如今的人界,有谁能够闯过她的结界,尤其是在自己与扶桑见过之后,自己还加固了许多。 而且闯过结界还不惊动她,那绝对不是平凡人。 不过看清楚里面走出来的人之后沈临渊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这扶桑是真当她死了吗? 十三狱主一脸愁苦的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他想不明白明明是扶桑的竹屋,为什么他要在这里暂住。 “近水阁是住不下你了?”沈临渊冷冷的说道,十三狱主一脸苦色,不是近水阁住不下他了,看样子扶桑是要让他来承担招惹沈临渊的苦果。 十三狱主如今非常想回冥界,毕竟冥界天塌下来还有第一狱狱主顶着。 “境主,冥王殿下言山中可静心。”十三狱狱主满脸苦涩,他在近水阁心就静的,何必来着山中寻求净土。 “扶桑呢?”沈临渊脸色一寒。 看样子扶桑一天都不愿意她在山上久居。 “不知。”十三狱主淡淡道,他是真的不知,房子是他弄出来的,自己也是被他带来的,但是带来之后呢,卸磨杀驴? 十三狱主知道沈临渊在这里是求清净,而扶桑将自己送过来,明显就是扰人清静。 沈临渊当即进去,收拾包袱,走人! 她现在还不想回去,那就得躲。不过这天下之大,容身之处可不多。 沈临渊惆怅的去了花舟舫,眼下能去的也就是隋溪处。 隋溪还在花舟舫最隐秘的地方被教习着,再过一两年,就能继承隋清的衣钵,成为清水城下一位第一姑娘。 “隋溪,你得收留我!”沈临渊提着包袱站在隋溪门口,看着正在看书的隋溪。 隋溪淡淡抬头,“怎么,你那小竹屋垮了,还是你终于放得下新养的鸡了。” 隋溪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她和沈临渊认识那么久,沈临渊从未在山下过夜,在晚也要回她的竹屋。 “就知道挖苦我,我那些鸡以后可是我发家致富的资本。”沈临渊将包袱一扔,整个人坐着道。 隋溪诧异的看着沈临渊,据隋清猜测,沈临渊不应该是缺钱的人,毕竟能将锦绣坊当成自己衣柜的,确实不应该是缺钱的人。 沈临渊此时想的却是要是自己当时能够谨慎一点,或许也不会沦落到需要养鸡致富的份上。 话说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沈临渊闪身进了近水阁的库房,盗走了一点银子,但很不幸,留下了把柄,如果没猜错,扶桑就是循着自己留下的把柄找来的。 如今的沈临渊十分懊恼。 “今天师傅给我找来了好的话本,你要看吗?”隋溪的存在在清水城是个秘密,从前是为了躲避隋清,但是现在却是为了出其不意,给清水城所有人来一个震撼一击,而带她的师傅曾经也带过隋清,按着从前隋清爱看话本的性格,会奖励隋溪几本话本。 沈临渊拿着话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话本里写的都是些情情爱爱之事,一本一样,两本一样,故事大同小异,好看的也就那几本。 但隋溪不同,隋溪极其喜爱这些故事,每次看到动情处便红了眼圈。 沈临渊看着隋溪失了神,一回头,眼中含泪,立刻恐惧得不行。 这位锦绣坊最优秀的姑娘,只要看到这些故事就会变得十分柔软。 “隋溪,你清姐姐怎么不在,不和常理啊!”沈临渊感叹道。 隋清自从知道隋溪在花舟舫的住处,每次唱完曲,这个时候都会来给隋溪送点吃食,但今天竟然现在还没来,沈临渊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很喜欢隋清的手艺。 “清姐姐最近可忙着呢,都没时间来花舟舫了,有人订了一大批罗云锦,清姐姐现在正带着锦绣坊的姐姐们赶着工呢。”隋溪笑道,这些年隋清的本性倒是不变,挣钱始终是硬道理。 沈临渊之所以投奔隋溪,而不去锦绣坊,就是怕极了隋清,她丝毫不怀疑等她离开的时候,隋清会带着她的两个伙计,抱着算盘给她算住宿费。 隋溪笑着看向沈临渊,“也就是你欺软怕硬才会找上我。” “我欺负你?上次问你学针法,你坑了我多少钱?”沈临渊看着隋溪,果然是姐妹,都是奸商。 “花舟舫被人包下了!”一个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是从小就长在花舟舫的丫头,如今跟着隋溪。 沈临渊和隋溪面面相觑,这年头,清水城有人能包得起花舟舫吗? “谁包的?” “不知道!” 小丫头摇摇头,她是被打发过来请隋溪的。 “溪姑娘,那个人要见你。”隋溪看着小丫头怯生生的眼睛。 隋溪待人和善,估计花舟舫的老板也是顶不住了才来叫的隋溪,毕竟这举动肯定会惹怒隋清,看样子这个人不好得罪。 隋溪的存在花舟舫是个秘密,如今还没有登台就要迎客,本就于理不合,但对方却知道隋溪的存在,而且态度强硬,小丫头才跑过来请隋溪。 “看看去!” 隋溪略思索,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出发,却见沈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了身衣服,还戴了隋溪的首饰,站在门口。 “你也要去?”隋溪试探性的问道。 花舟舫的姑娘各有千秋,但绝没有像沈临渊一样抱着手臂,一只脚蹬在门框上的。 “看看去!”沈临渊眼里闪烁着兴奋,她现在就喜欢有钱人,不像隋清那样有钱又一毛不拔。 沈临渊说着就挽上隋溪的手,划着小舟,来到了花舟舫唱曲的地方。 沈临渊远远看过去,就知道是谁。 那人玩味的看着她,沈临渊却捂脸,自己来趟人界,像是打着涯安境境主的名头出来的一样,人人都知道,不过看着这个人,沈临渊却皱了皱眉,如果这个人来了,那就说明掌握他行踪的不仅有冥界,说不定神界也有人在冷眼看着她蹦跶。 “这位就是溪姑娘?”那人话是对着隋溪说的,眼神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还有一抹玩味。 “溪姑娘,清姑娘不在,不知你是否有她的风采。” 那人看着隋溪,手做出请的姿势,望着台上。 花舟舫清了场,那人看着隋溪的眼神十分平静,沈临渊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人来干什么。 “暮苏,你来玩玩就行了,还装什么阔绰!”沈临渊早就不耐烦了,这人明明找的就是她,还在那里装什么装。 “你家里人就那么让你四处乱窜?”沈临渊负手,看着暮苏眯着眼道。 隋溪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料想这可能就是隋清口中的那个人,如果是沈临渊的家人,那他便来自涯安境。 “你出去吧。”隋溪对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小丫头赶紧离开,而隋溪,想了想也准备出去。 “你坐下!”沈临渊将隋溪拉回来,坐下,然后玩味的看向暮苏。 “溪姑娘,恕在下无礼。”暮苏眼睛一转,看着隋溪赶紧道歉。 隋溪福福身,然后给了沈临渊一个眼神,离去。 “叨扰了。”暮苏明显不走心的说道。 “知道叨扰你还来?”沈临渊给了暮苏一个白眼。 “说,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沈临渊也很头疼,难道是她身边的蚊子报信,否则怎么走到哪里有人追到哪里呢。 如果是扶桑他还能理解,那暮苏呢,莫非共工魄一事神界也格外上心? “你难道忘记了欠我一顿酒?讨债来的。” “走,还去!” 知道暮苏是来讨酒的,沈临渊就放下戒心,想起千年前确实答应要请暮苏饮桃颂,不过自己后来孤注一掷的死了,什么债的,全都还不上了,如今暮苏既然来了,这桃颂,怎么也该还了。 暮苏轻轻笑了,暮苏一笑,沈临渊都怔了怔,这一笑可融化昆仑雪! 一千五百年前沈临渊就这么忽悠,总算和暮苏扯上了关系,还拿到了神火。 沈临渊和隋溪打了招呼,背着自己的包袱,带着暮苏回了自己的小竹屋。 而暮苏在看见沈临渊的包袱那一刹那,突然忍住了掩嘴大笑的冲动,难怪冥王殿下非要将她拉过来,原来是想利用他的人情,不过,他愿意! “你这四年都住在这里?”暮苏看见外面的灵气屏障,问道。 “嗯。”沈临渊轻轻应了,但是明显面色不善,因为穿过屏障就看见了两间竹屋。 暮苏见沈临渊面色不虞聪明的选择不再多问。 沈临渊没有多看那间竹屋一眼,自顾自回了自己家。 而暮苏一到,就被惊住了,因为沈临渊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喂鸡。 堂堂昆仑君,在人界竟然过上了乡野生活,这是暮苏想都不敢想的,不过想到当年沈临渊孤注一掷的朝昆仑跑,也就释然了。 “你回来了?” 嘶哑的声音在沈临渊背后响起,暮苏立刻跑进屋里,自顾自参观沈临渊的家。 有锅灶、有家畜、又五谷,沈临渊这四年应该是过得相当平静的,想到这里,暮苏的眼里闪过一抹愧疚,自己终究打破了她的平静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没有如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不过沈临渊此时真的不平静了,因为沈临渊抬头看见那个声音来自扶桑。 沈临渊皱眉,扶桑每次开口声音都十分嘶哑,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应该是久不开口说话所致,不过以他的性子,来不开口都那么回事,直接就做了,不是吗? 沈临渊微微侧身,却见暮苏已经进去,脸色一黑,暮苏怎么能找得到她,如果没有扶桑,暮苏怎么能找得到与她。 “你们认识?”沈临渊瞧了瞧扶桑,又看了看暮苏,问道。 “嗯。”扶桑点头,他和暮苏接连出现在这里,沈临渊当然能猜出些什么。 “你在这里要住多久?”扶桑再次开口问道,声音已经不似最初嘶哑。 “难道不应该我问吗?”沈临渊盯着扶桑的眸子,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冥王殿下这么闲吗?”沈临渊问道,沈临渊疑问,扶桑突然觉得嘴里一阵苦涩,他和沈临渊,不该是这样。 他是沈临渊拿着刀,雕刻出来的,而在涯安境,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是沈临渊的男人。 “涯安境是太过平静了吗,境主游戏人间?”扶桑回答道,他有些喘不过气。 “暮苏!”沈临渊向着屋里大叫道。 暮苏负手,走了出来,见沈临渊一脸怒色,不由得看了看扶桑,却发现扶桑周边的气息都像是停滞了般,整个人站那里看起来不仅突兀,而且还聊胜于无。 暮苏皱眉。 “桃颂没了,去会故友吧。”沈临渊轻飘飘的放下话,自己走了进屋,“砰”一声关上了门。 暮苏对着扶桑笑了笑。 “滚!”扶桑轻飘飘的吐出一句话,然后打发了暮苏,自己回了竹屋。 暮苏还欲跟上去,却发现扶桑扔出来一个人,然后和沈临渊一般,关上了门。 十三狱主被突然扔了出来,无奈的看向暮苏。 “暮苏公子,走吧。” 十三狱主已经习以为常,暮苏却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公子,久了就习惯了。”暮苏看着这个小老头,看起来经验十分丰富啊。 此时的界中界,相柳已经知道了扶桑传回来的消息。 沈临渊在人界! “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了,如果能够得到共工魄,昆仑君也不是唯一的北天君。”禾戮看着正在思量的相柳说道。 沈临渊一直觉得共工魄只是个工具,疏通洪水时保护村庄的工具,但共工魄凭什么能够保卫村庄,因为它能够形成一到屏障,坚不可摧、水火不惧,对于神而言,昆仑魄关键时刻还是一道保命符,上古神祗给的保命符,可在寂灭时刻换回一线生机,所以共工魄一事传出,三界六道都开始躁动起来。 但是共工魄对界中界而言确实很重要,共工若能归来,界中界真有与神界一战的资本。禾戮确实说动了相柳,这四年之内他身体每况愈下,元神撕裂,他的寂灭是迟早的事,但他需要共工魄不是为了寂灭一劫,而是为了北天境,北天境需要希望。 “现在情况如何?”相柳一只手指敲着桌子,问道。 “三界六道,躁动不安。”禾戮想了想道。 相柳却轻轻笑了起来,没有多少人知道共工魄的真正作用,但是他们都想要共工魄,上古神祗一魄,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何况还是共工之魄。 “昆仑君?” 禾戮犹豫问道,这是问也是试探,他想知道相柳对于沈临渊的态度。 四年前昆仑君归来,界中界认她为北天君,沈临渊也接受了,但是却消声匿迹四年。 而且昆仑君如今堕神,谁又知道昆仑君能够时时刻刻控制得住自己呢? “我们需要一个北天君。”相柳缓缓道。 北天境需要一个北天君,北极麟是为了北天君而存在。 “是!”禾戮脸上一振奋。 共工魄界中界势在必得。 昆仑君可以是北天君,但如果北天君本来就还在,那界中界才会真正与神界较量的力量。 那是共工之力! 相柳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向往,当年的一战,他们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们可以为北天境而死,但是没有人可以毁了他们的容身之地,逼迫他们像丧家之犬,屠戮北天境。 壁画中有人在扭动着,有人闯入了北极麟。 “动!”相柳手中的杯子蓦地砸了出去,壁画里躁动起来,可以看见壁画内正众人的刀剑都对准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渐渐被逼到勒角落。 相柳忽然笑了起来,北极麟不可窥视! …… 扶桑一直在想自己和沈临渊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难道她是怪我打扰她的清净生活?扶桑在心里想到,又摇了摇头。 清净? 他们要是想求清净就奢侈了。 他不是没有求过,但是没有机会,他们都被命运绑死了,哪里有机会砍断命运的绳索,但是砍掉了,不是就遇不到她了吗? 扶桑痴痴的想着。 暮苏偏头看着扶桑,扶桑竟然半晌没反应。 “你也有为情所困的今天?”暮苏大笑道。 扶桑却皱了皱眉,哪里只是为情所困,生生世世都受其牵绊。 扶桑手中突然出现一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团东西,雾蒙蒙看不真切,但扶桑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你这什么,我也看看。”暮苏也凑了过来,扶桑一把收了起来。 “说正事。”暮苏见扶桑就在发怒边缘,立刻认真起来。 “怎么样?”扶桑也严肃起来。 “神界对共工魄感兴趣的人不少。”暮苏皱眉道。 “依你看,这个消息是谁搞出来的。”扶桑直直的盯着暮苏,他不相信暮苏会没有消息。 暮苏看着扶桑的面具实在有些别扭,但是这么年,也习惯了,做扶桑是要戴面具的! “我知道一点。”暮苏想了一下,明显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不够高,但还是说了,“凌源殿有来客。” “凌源殿?”扶桑语气都阴狠了许多。 凌源殿的额人一点也不闲着,虞幕面壁十年,离出来的时间还早,现在就着急跳出来?扶桑想道。 但是暮苏是知道一点的,“虞幕面壁是因为昆仑君。”暮苏边说还边用眼神往沈临渊的竹屋看。 沈临渊自从将他赶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开门,暮苏一直守在门口,偏偏没有见沈临渊松动。 他心中的愧疚少了,责任与命运,神也逃不过,神有天命。 只要他是共工氏临渊,就不可能有大平静。 “是他想娶就能娶的吗?”扶桑面具下的脸冷笑道。 “颛顼是老到昏了头了吗,灭族之仇都结下了,说娶就能娶?我要是杀了虞幕,是不是还能对着他的元神结义?”暮苏也冷笑道。 颛顼这一招暮苏看不上,扶桑也看不上,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这辈子娶你,你干吗? “他想做什么?”,暮苏缓过来后文扶桑,虞幕人还在面壁,弄出个昆仑魄来究竟想干什么。 “哼!”扶桑冷哼一声。 “提醒颛顼,他和北天境的灭族之仇,也让北天境暗处的力量动起来。如果能够为了一个昆仑魄,各方势力彼此争斗,两败俱伤再好不过。这样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真正将北天境连根拔起。”扶桑在心里冷笑。 “算盘打得真好,颛顼想留昆仑君但是如果能够彻底剿灭北天境的剩余力量,他又何乐而不为,就算颛顼还认婚约,他想要的也只是一个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力量的共工氏临渊。” 暮苏心惊。 “虞幕不是不愿意承认婚约吗?”暮苏疑惑道。 “没有北天境力量的共工氏临渊,再死一次又如何?”扶桑抬头,看着暮苏,暮苏剩余的话梗在喉咙里,是啊,没有任何力量的共工氏临渊怎么死不是死。 “不过,虞幕惧了。”扶桑嘴角勾起笑意,沈临渊当年在南天门说过的话让虞幕惧了,他怕,他怕笛曰的安魂。 暮苏眼里隐隐浮现了担忧,他真怕界中界那群人忍不住动手。 “神界可能不知道,她堕了神。”暮苏故作轻松的说道。 堕神怎么还能在与虞幕结亲,虽然这样说,暮苏眼里却泛过心疼。 如果现在的沈临渊还是一千五百年前跑到祝融处讨神火的姑娘那该多好,但是,没有如果。 “你一直留在人界,火神答应吗?”扶桑轻飘飘送来一句话,暮苏面露尴尬,这是扔他走不行,如今又借口火神下逐客令了。 “扶桑,要是当时你没有任性和她离开,现在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暮苏走到门口,顿了顿,问道。 “我一定会和她去。”扶桑轻轻开口。 却又在心里想到,如果,如果扶桑树不是那么脆弱,或许会不会真的就不一样了。 没有如果! 扶桑苦笑。 暮苏也在院子里停了停,还是不想走,跑到隔壁院子里,敲了敲沈临渊的门。 窗户里飞出一只墨斗,暮苏跑得快但还是溅了一身的墨。 暮苏脸色黑了又白,正准备在门口叫嚣时,门慢慢打开了。 沈临渊正提着锯子,“走!” 门口放了一块大木头,沈临渊手一指,“坐这里。” 扶桑听话的坐了上去,沈临渊一只脚踩上木头的另一端,锯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态度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穆苏却是惊讶,因为沈临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木匠的活也干上了。 “你这四年在人界就学了这个手艺?暮苏扶额,沈临渊身上的某些东西似乎还和当年在神界一般,没有变,正因为没有变才令人惊愕,因为她的行径和额头上的堕神印很不相符。 沈临渊不动声色瞧了暮苏的衣角,暮苏自己也看了看,不由尴尬,上面还有沈临渊用墨斗砸向他时留下的墨迹。 “早年间学过。”沈临渊淡淡扫了一眼暮苏,轻轻回答道。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扶桑见沈临渊将木头锯成了几节,用墨斗量好了,准备改成木板。 “做门!”沈临渊冷冷的说道,语气明显不善。 就连暮苏,被堵住了嘴。 做门? 做门干什么? 挡住不该进的人。 “什么时候你能将欠我的桃颂补上?”暮苏哀怨的看向沈临渊,沈临渊默默的看了一眼隔壁竹屋。 “我被赶出来了!”暮苏坚定地说道。 沈临渊将手中的锯子丢下,跑回屋,取出一坛桃颂,说来,这还是她从涯安境搬过来的呢,自从来了人界,就没怎么在刻意去思念涯安境的生活,除了面对阿穆的时候。 沈临渊眼眸一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 暮苏提着那坛酒,格外高兴,躲到一旁,找了棵竹子,将酒埋在了竹子底下。 “这有什么讲究吗?”沈临渊看着暮苏奇怪的动作。 暮苏没有说话,哀怨的看了沈临渊一眼,沈临渊立刻觉得自己闪了舌头,什么时候去问暮苏这种问题。 不过暮苏声音却响了起来,恍惚间也带有几分哀怨,“我都等了一千五百多年了,还以为等不到了,当然要视若珍宝。” 沈临渊却怔了怔,她当然知道一千五百年是什么含义,而自己,也的确可能回不来,不过沈临渊嘴角一翘,这世上还真的有人担心她回不来,即使是为了讨债。 “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沈临渊感动过后又说道。 暮苏看着沈临渊,明显是让她问。 “你过几年再来怎么知道是哪棵竹子?” 沈临渊确实很好奇,自己终会离去,而他也不可能时时留在竹屋,若将酒埋在这里,好像易埋不易取。 暮苏莞尔一笑,将酒抱得紧紧的,从前扶桑做桀宇时在境主府也不是没有喝过桃颂,不过扶桑给的和沈临渊自己给的能一样吗。 暮苏满脸堆笑,抱着酒坛子离去。 沈临渊锯木头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不由得惆怅,就算将竹子换成木头,换汤不换药也挡不了啊。 在东海,暮苏抱着酒坛在东海边上站住,之间窜起一缕火苗。 羲和女神远远的出现在海平面,见到暮苏手里的东西神色温柔了许多。 “你失态了!”羲和女神轻轻看了一眼暮苏,眼睛里都是笑意,估计只有那两人才能让暮苏失态。 暮苏想到自己,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恢复了以往的公子气概。 “你也失态了。”暮苏看了羲和女神,藏不住脸上的欣喜,今天,羲和女神来得快了些。 羲和女神见到了暮苏怀里抱着的酒,隐隐问道酒香,“欠了一千多年的债,没想着收点利息?”羲和女神笑得很平和,但语气明显轻快了许多。 “这坛酒能要到就不错了,还敢要什么利息。”暮苏嘴上虽然抱怨着,但眼睛里却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之前的,就算是利息吧。”顿了顿,暮苏又想起了之前在境主府的日子,那个就算作是利息吧。 羲和女神瞧见了暮苏眼底的愧疚。 “你不愿意她在卷进去,但是这就是她的天命,不用感到愧疚,你看,她最后不是给你桃颂了吗?”羲和女神温和道,但暮苏眼里的负疚感依旧没有减轻。 “她不怪你。”羲和女神顿了顿又说道。 暮苏知道羲和女神的意思,若是沈临渊怪她以旧情将她骗回去,就不会再讲桃颂给他,况且,沈临渊总会回去。 暮苏爽朗一笑,觉得自己杞人忧天,沈临渊怎么会怕,她承受得起的怎么会怕。 沈临渊犹豫了一会了,最终锯了又锯,将自己原本的木头弄成了一个个小木头,她要做点事。 这些日子沈临渊不出门,就窝在自己的竹屋里打理着这些木头。 忽然,沈临渊眼前出现了一封信,沈临渊一看,脸上顿时一寒。 阿穆有几天没有来竹屋了,但沈临渊没能料到阿穆出了事。 沈临渊回了涯安境! 扶桑在竹屋得到消息事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 他在涯安境待的这几天,沈临渊都没有动静,没想到在有动静却是回了涯安境,不过扶桑转念一想,沈临渊一直不愿意回涯安境,但是如今既然回去了,那就是有事了,什么事能够将沈临渊逼出涯安境,扶桑眼里一寒。 沈临渊孤身回到了界中界。 “我的人呢?”沈临渊站在下面质问相柳。 不过沈临渊再回到界中界,心中却骇然,离开四年,相柳像是老去了许多,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靡败的气息,这是沈临渊所没有想到的。 沈临渊眉头皱了起来,这四年里,相柳遭遇了什么,自己的离开应该不至于对界中界造成这样的危机,而神将相柳,身上不应该散发出这种气息。 “没有死。” 相柳轻轻说道,似乎没有将阿穆的生死放在眼里,但也表示,阿穆没有死,情况也不会太乐观。 “临渊,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相柳淡淡扫了一眼沈临渊,继续道:“我在黑暗中沉浮一千五百年,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在南天门前说过,你一定会归来,一定会让笛曰之音响彻神界,所以才有了涯安境,有了悬岭,有了北极麟,也之所以,相柳才活了下来。” 沈临渊不知道相柳要说些什么,有些话,点到为止,虽然相柳是长辈,沈临渊是晚辈,但沈临渊是北天境的主人,所以相柳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口吻来和沈临渊说话,至少过去没有过。 沈临渊心里十分迷茫,相柳到底像书写什么。 “这四年你在做什么?”相柳语气看似平静,但是含有威压。 “共工氏临渊已经归来。”沈临渊冷声道。 她不知道相柳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注意到了相柳眸子里没有故意隐藏的寒意。 “北天境需要一位北天君。”相柳意味深长的说。 沈临渊忽然抬起头,相柳身上的靡败气息越来越浓。 沈临渊在心里冷笑,这么多年的等候,她相信这群人真的等她归来,可是为什么将全部希望给她,因为他是共工唯一的血脉,神女临渊。 但是共工魄出世,他们有了选择的可能,共工氏临渊不再是唯一的北天君。 能够选择,所以可能背弃。 沈临渊的眸子冷了下来,她感受到了相柳的急躁,相柳对于共工魄的渴求,而相柳有多渴求共工魄,就有多少放弃她的理由。 北天境需要一位北天君,但若是北天境本来就拥有一位北天君呢。 “把我的人还我。”沈临渊轻飘飘的说出来这句话,嘴角一勾,“现在我才是北天君!” “境主,现在在涯安境,我先称你为境主。” 禾戮看着沈临渊的眸子,没有丝毫的惧意。 沈临渊眼中跳跃着危险的信号,右手突然击出一掌,落在禾戮的胸膛上。 禾戮连抵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沈临渊突然发难,禾戮喉咙一阵腥甜,呕出了一口血。 “现在我的人可以还了吗?”沈临渊看着高高在上的相柳。 相柳挥手,壁画中有一名北极麟的士兵走了出来,手上拎着的就是阿穆。 “将军承认过我是北天君,北天君的人回了界中界,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对待?下一个是不是就是我了?”沈临渊的怒气没有压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但是无话可说。 “那你承认自己是北天君了吗?”相柳起身,直接离去。 禾戮见状,像沈临渊拱手,也离去。 无论谁承认了沈临渊是北天君,只要沈临渊自己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 沈临渊额头上的堕神印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但是眼睛里却将情绪全部压了回去。 神界他能去,但是北天境她可能回不去了。 堕神,怎么敢沾染北天境的净土。 “能动吗?”沈临渊淡淡看了被扔在地上的阿穆,缓缓的向他的身体注入灵气,知道阿穆睁开眼。 “能!”阿穆神色里闪过痛苦,但还是艰难爬了起来。 “来界中界做什么?”相柳跟在沈临渊后面,沈临渊突然驻足,问道。 “共工魄的事界中界还没有态度。”阿穆轻声道,之前共工魄的消息最初出来的时候三界六道都有所行动,但是界中界没有动,事关北天境,他想探一探界中界的态度。 “现在态度很明显了。”沈临渊自嘲一笑,阿穆噤了声,界中界的态度确实是很明显了,他们,只是需要一位北天君,只要有一位,就能重回北天境,如果北天君有了更好的人选,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沈临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对手下败将没什么兴趣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下次不要以身犯险。”沈临渊才说完,就觉得自己虚伪了,他让阿穆做的事,哪一件不是以身犯险? 阿锦来信同她说阿穆消失一月有余,那就是阿穆从最后一次查探红灵消息出了境主府就没有回去过,也没有听她的回去看阿锦,而是直接去了界中界,界中界对沈临渊太重要了,北极麟是沈临渊如今最大的倚仗,也是根基。 阿穆跟在沈临渊身后,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沈临渊身上此刻散发出来的气息并不放松。 他刚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如果有一天,她成了界中界的弃子,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了。 “界中界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将养两天,红灵那边应该要有动作了。”沈临渊突然说道。 阿穆闻言一凝,他们没有朋友,身后却站满了敌人。 阿锦等在悬岭脚下,已经红了眼眶。 北极麟的士兵没有对阿穆留情,阿穆身上的伤虽然有所缓解,但是血迹却还在,阿穆看见阿锦,也是不由自主驻足。 他早就猜到了这次是阿锦通知的沈临渊。 “阿锦!”阿穆的嗓音里压抑着他所有的情感,跟在桀宇身边,他没有遭受过大的危险,除了那次的阵法。 说到阵法,阿穆眯了眯眼睛,阵法的事,还没有结果。 沈临渊说过,那是天命一族的阵法,而天命一族现在还有人能不下这种阵法吗? 阿穆轻轻牵起阿锦的手,走在沈临渊后面。 沈临渊脸上却带了笑。 阿锦和阿穆,名字最相近的两个人,最终成了彼此选择的人。 沈临渊刚刚离去,扶桑就来了界中界。 “共工魄的事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扶桑声音发寒,看着相柳,这个们当然就是禾戮,现在在界中界,除了相柳就只有禾戮。 “我们需要一个北天君。”禾戮直视着扶桑道。 他是在衡余离开后才走到了相柳身边,相柳一直是他的信仰,对于北天境,他比界中界的任何人都渴望。 “她不是你的北天君吗?”扶桑阴恻恻的问道,看着相柳,似乎下一秒就要发怒。 他这些年和北天境都是基于一个沈临渊,如果没有沈临渊,北天境是存是亡与他何干? “你知道的,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将这些人全部带回神界的北天君。”相柳没有半点退意,这件事,不容他退。 “这件事,冥界不会为你提供助力,除非她答应。”扶桑平静的宣布,心里对相柳却是十分的排斥,你要是放弃她,我放弃你也未尝不可。 扶桑看也不看,就这么离去,他和相柳在这件事上的发生分歧不是一次两次,但是最后双方都能做出妥协,因为他们等待的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如今合作的基础不复存在,相柳将会在这件事上走得更加艰难。 禾戮看着扶桑离去的方向,他们这一把,不知道能不能赌对。 “你想要共工魄吗?”扶桑直接冲进境主府,问沈临渊。 他想知道沈临渊的答案。 “暂时不想要。”沈临渊思索了一下,权衡利弊之后决定。 不是不要,只是暂时不想要。 “相柳要!”扶桑淡淡道。 沈临渊却看了看扶桑,猜测他的意思,是来通知自己,不要和相柳抢,还是提醒自己相柳会抢而相柳抢的,就是她的。 沈临渊并不相信共工魄能使共工归来,但是自己父君一魄好像自己就应该去争。 沈临渊不知道想到什么,身边的气压突然变低,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乌云。 “冥界不忙吗?”沈临渊语气忽然变冷。 扶桑愣了愣,举步离去。 “阿姐啊,你怎么这样就给人家下逐客令了啊,人家好歹是冥王啊。”沈岁宁从后看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长高了许多的乔歌。 这次回来之后沈岁宁仍然喊沈临渊阿姐,沈临渊虽然没有与她过分亲近,但没有拒绝她叫阿姐。 乔歌现在成熟了许多,还是长着娃娃脸,看着沈临渊,眼神中始终带着防备,每次沈岁宁叫阿姐,乔歌的眼睛都会盯着沈临渊。 “冥王就要做冥王该做的事,不能老是留在境主府。”沈临渊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乔歌脸色一寒。 冥王就要做冥王该做的事,不能再境主府久待,那家主呢,家主是不是也要做好家主的事? 岁宁却仍然笑着感叹;“还是阿姐厉害境主都不放在眼里。”似乎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乔歌脸明显皱了皱眉,这个恭维的太明显了,沈岁宁可是涯安境公认不好打交道的家主之一,虽然年少,但是和她掰腕子的人都输得体无完肤。 最直接的就是霍由知,在沈岁宁给他走的路明码标价之后连大门都不敢出了,整天待在霍家家里,而霍家,此时有一个年轻人忽然崛起,成长为霍家可以与霍由知分庭抗礼的人,据说这人是霍家的一个下人,又有人说这是霍家当年突然暴毙的阿公的后人。 但是此人在领导霍家之后也被沈岁宁气得不轻,如今沈岁宁却对沈临渊有谄媚之嫌,如果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沈临渊,就算是乔歌,也会甜甜的叫声阿姐,但是不是,这个人有着沈临渊的皮囊,也仅仅是皮囊。 “沈岁宁,回家!”乔歌如今已经比沈岁宁高了一点点了,大手包裹着沈岁宁的小手,就要带着沈岁宁离开。 沈岁宁瞪了乔歌几眼,但乔歌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回去吧。”沈临渊的声音柔软了一点。 从沈临渊出现在悬岭,沈岁宁就得到了消息,然后朝境主府赶来,四年了,她每次来找阿锦都说在闭关,如今终于关了,就赶紧跑来打扰。 沈岁宁一直在说服自己,眼前这个就是沈临渊。 扶桑走到外面,阿锦同索魂切磋,一下挑下了索魂的荷包。 所谓切磋,阿锦自界中界归来后就疯了般追着索魂切磋。 “阿锦,你的不是我对手。”索魂捡起自己的荷包,平静的阐述着这个事实。 她确实不是索魂的对手,正因为不是,才要切磋,这几年沉溺与织染,荒废了修炼,只有和强者不断切磋才能进步。 索魂一直躲闪,才被她挑断了荷包。 “再来!”阿锦轻喝,却见索魂失神的看着刚刚出来又折返的扶桑。 阿锦一笑,索魂躲闪不及,那支簪穿过了索魂的衣服,却没有更进一步。 “阿锦,打不过也不能偷袭呀。”索魂义正辞严的说道。 下一刻却见扶桑再次折返,而且就站在他们面前。 “偷袭确实不好。”阿锦见扶桑竟然关注她和索魂切磋,十分不可思议,站在那里等着下文。 扶桑走近阿锦,手指在她眉心一点,下一刻,阿锦睁开眼睛,从开始的茫然到升起了亮光,看着索魂的剑锋却越来越兴奋。 索魂而扶桑做完这一切,又信步离去,嘴角挂着笑意,心里却在计划着什么时候将沈临渊身上的荷包骗过来,看一看,因为没有看错,上面的图案,似乎和索魂身上那个荷包一样。 就连淡淡的桂花香也十分相似。 阿锦得了扶桑指点,如有神助,灵气暴涨了许多,而索魂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做好了十足的防御。 但阿锦却轻轻一笑,轻松地破了索魂的防御,那支簪在阿锦的操控下定格在索魂的胸口处,只要阿锦轻轻一动,那支簪就能轻松地穿透索魂的皮肉。 索魂一脸的惊讶,“冥王殿下做了什么,怎么你突然变得的那么厉害?” 阿锦抿嘴轻笑,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得意却藏不住。 阿锦收手后就不愿意再继续了,索魂脸色瞬间变得气愤起来,因为阿锦和他说,再也不同他切磋。 “阿锦,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冥王殿下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交了你什么绝招啊。”索魂跟在阿锦身后,喋喋不休。 就连突然过来的阿穆,也看着索魂,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是我认识的索魂大人吗?” 索魂看着阿锦突然离去,也向阿锦一样,突然出招,手中的剑直直的朝着阿锦的后背飞过去,本以为阿锦会抵御。 但是阿锦头也不回,阿穆转身剑出鞘,直接对上了索魂的剑。 两剑对抗,发出争鸣,阿穆知道,刚才索魂是铁了心要逼阿锦出手。 阿锦也惊讶了。 “阿锦,在切磋一次。”索魂没有关注阿穆,而是看着阿锦。 但是阿锦对着阿穆甜甜一笑,“我对手下败将没有兴趣。”然后挽着阿穆回去。 阿穆一挑眉,在他进来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其中包含了阿锦击败了索魂。 “什么时候也将我家娘子带来涯安境看一看。”索魂向往的开口,这是看见阿锦打败自己还能挽着阿穆的手离开的,心中隐隐有了嫉妒。 “索魂大人可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哪。”阿穆听见索魂的感叹,接腔道。 大志向! 阿穆提到大志向的时候索魂就闭嘴了,但是阿穆接着莞尔道,“索魂大人的大志向我会烂在心里的。” 索魂面上一喜。 听得阿锦一阵迷茫。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回到境主府的第二天,沈流云便找上门来。 这次四阿公没有和沈流云一道,沈流云在门口看着境主府的大门,看了很久之后终于走了进去。 “你是沈临渊吗?”沈流云深色怪异的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怔了怔,着想很多人都在问她是不是沈临渊,做不做沈临渊有那么重要吗? “你看我是沈临渊吗?”沈临渊笑道,脸上有淡淡的无奈,没有人想要共工氏临渊吗? 涯安境的人也不想? 沈流云看了看,肯定的答道:“是!” 沈临渊放在嘴边的杯子明显顿了顿,才将水送入口中,却又皱了皱眉,那茶水是滚烫的。 “共工氏临渊为什么要做沈临渊呢?”沈临渊像是问自己,但又想是问沈流云,似乎是在失神,但是又抬眸看着沈流云,问道。 “因为除了灵魂,你的一切都是我大哥给的。” 沈流云这样一说,沈临渊眼底的忧虑散尽。 “不过,我家岁宁丫头觉得除了灵魂,你也是沈临渊,我来确认一下,岁宁丫头有没有看错。”沈流云挥挥手,十分不在意的说道。 “那你确认了吗?”沈临渊淡淡的问道。 “不想做沈临渊,以后就不要回沈家了吧,岁宁年幼,失去姐姐还有大把的时间来缓释伤痛,以后要是没有必要,境主府尽量不要再有沈家人进来,我会约束我能约束的人,而岁宁丫头,恐怕需要境主府为她关一扇门。”沈流云忽然垂眸,一改先前的随意,认真说道,说完喝了桌上的茶,就离去了。 “阿穆!” 阿穆从外面跑了进来。 “去查一查,我不在涯安境的时候沈家发生了什么事。”沈临渊,眸色一沉,抬起桌上的茶,又再度喝了起来,喝着喝着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 不论何时,沈家的事,阿穆都不会懈怠,沈临渊也知道,这几年,阿穆多多少少对她又看了一些了解,具体了解多少,她却不知道,不过阿穆自己有自己的思考,只要他能安心做沈临渊的臂膀,一切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四阿公还站在门口,沈流云出来,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路,沈流云神色终于有了疲惫的样子,四阿公这才开口。 “你这样做岁宁丫头会怪你的。”四阿公声音里夹杂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不过作为家族阿公,很多东西,他们都是最先要出来承担的,因为有的事情,后果容不得任何人轻视。 “她是沈家最后的人,以后,会不会有涯安境我不知道,但是岁宁是我必须要保护的人,大哥最后的种。”沈流云坚定道。 “青羽以后会帮她!”四阿公想到了自家的小孙子,脸上挂起淡淡的笑。 “你的青羽局我还没破呢。”沈流云忽然神色幽怨的的说道。 年幼时因为破了棋局被四阿公送到悬岭,错失了逃走的机会,现在归来还是被四阿公的棋局为难着,而这一次,他连破都没有破出来。 “四年了。”四阿公轻飘飘的感叹时间,却是在将时间狠狠地砸在了沈流云心里,都四年了,沈流云还是没有青羽局的解法。 “四年了我的药垆你不也没有给我建好吗?”沈流云眼睛一转,想到了南侧药垆的事。,当时的暂时搁置,结果导致一搁置就搁置了这么几年,到现在他还没个窝,寄人篱下。 “你可别说你寄人篱下啊,这几年我好几次给你建药垆的钱你都干嘛了?”四阿公眼睛一扫,沈流云立马就怂了,他哪敢说钱用来干嘛了啊,就连倒卖悬岭的药材,也被四阿公偷偷发现好几次。 沈流云想反驳,不过四阿公眼睛一瞟,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青羽跟着岁宁丫头可以,你得和我说说青羽的身世,什么时候你连孙子都有了。” 沈流云看似满不在乎,但眼睛不停地看向四阿公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沈青羽的事,沈流云从回到沈家之日起就开始放在心里。 “青羽可比你大气多了,这么多年看你不顺眼,也不敢在我面前说什么。”四阿公看穿了沈流云的小心思,说道。 沈流云终究没有底气,在四阿公的眼神下败下阵来。 果然,沈家沈流云,最怕的还是四阿公。 “青羽是我从人界带回来的。” 沈流云本以为四阿公不愿说,没想到四阿公却开口道。 “你放心,沈家有我,沈岁宁不会有事!”四阿公在说完之后郑重说道。 沈流云这些年没有南侧药垆,却也没有住在沈家,要说这些年,他在南侧的小院里守了四年,也是最近才会的沈家。 沈临渊在沈流云离去后心里感觉到淡淡的不安,她活了这么多年,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太不恰当了。 上一次还是北天境被屠,她赶到的时候看见伏尸千里、血流满地,沈临渊的眼神晃了晃。 他要等阿穆的消息。 扶桑一直在沈流云身后,今天的沈流云,情绪来得太快了些,沈临渊不在涯安境这些年,沈流云也没在沈家,回来一趟,见的也不是沈岁宁,而直接去了祠堂,找四阿公,但是这一出来,就找到了境主府,却是为沈岁宁说话。 扶桑听完沈流云和四阿公的话,没有停留片刻,直接去了界中界,他比谁都清楚,这种力量来自界中界,沈临渊出世的时候,界中界就使用了一次这种力量,只是这一次来的更猛一些。 “你来了!” 扶桑心中一动,相柳知道自己回来,而且已经下定了决心,知道扶桑拦不住他。 “什么时候?” “嗯?” “什么时候?” 扶桑连问了两遍,相柳才反应过来,神色平静的看着扶桑,“我以为你是来还我衡儿的。” “那你以为错了,我们的战争,衡余不会再搅进来,你以为,你伤害过他我还会原谅你吗?”扶桑问道,直击心灵。 是啊,相柳伤害过衡余,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伤害就是伤害。 “你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相柳气势逼人,目光俨如鹰隼。 “你又知道我怕你?”扶桑嘲讽道,“你活得比我久再说吧,北天境残部能与冥界比?三界六道,有我一界,你还能活多少年,也是,你活多少年我也不在乎,反正你不愿意涯安境和我有关系。”扶桑淡淡的说。 他还记着相柳卸磨杀驴呢。 “不过,你想去死你去死啊,为什么要带着涯安境的人去死?”扶桑仍然稳稳的坐着,用目光和相柳对峙。 “你以为堕神是阴影面对你的扼杀吗,不是,是因为你的阴影面根治不去,你以为我割裂你的元神就能救你了吗,整个人的堕落分出其中一部分就能变得干净吗,相柳神将,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 扶桑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就连面对沈临渊时也没有。 相柳握紧了拳头,扶桑以为他要发怒了,但并没有,他拳头捏紧了,眼神却逐渐迷离,这次事件说到底仅仅算是他晋升魔鬼的一个偶然而已。 不过至少他是清醒的,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他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出来的。 他是神将相柳,是北天境的守护者。 “她也堕了神!”相柳轻飘飘回击到。 “嗯,她是个坚强的人,能撼动她的不是仇恨。”扶桑直视着相柳的眸子,如果相柳轻易的做出这么多事,甚至引火**,他会不值,为沈临渊不值,为涯安境不值。 “你现在应该思考一下,怎么把衡儿还给我。”相柳口中叫着衡儿,脸上却十分淡漠,不知道的人或许听着这个称呼就能感觉到温暖,猜测这个衡儿不知道和他什么关系,但扶桑却只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淡漠。 相柳需要衡余。 “她回来了,衡余和你还有关系吗?”扶桑反驳道。 “他要是知道你这样对衡余,可能在颠覆神界之前就会和你玉石俱焚,你觉得你的北极麟强大还是冥界强大?”扶桑嘴角一勾,“我认为,如果我愿意,北极麟可能走得到冥王殿。”扶桑强势的说,因为他猜到了沈临渊先前再界中界的遭遇。 “禾戮呢?”扶桑问道。 禾戮护住,他出现在这里那么久没有道理禾戮还不出现,除非这是在轻视他,或者,禾戮不在冥界。 “你说了那么多,还没有猜到吗?”相柳两半薄唇抿在一起,很显然,他现在很愤怒。 “北天境留下的一切,换共工归来,你愿意?”说完,举步离去。 扶桑得了确切的答案,他就是要激怒相柳,相柳如果要动,只能以北极麟的性命做交换,而北极麟要是没了,就算共工归来又能怎样,一千五百年前就输给了颛顼,难道一千五百年后费尽心力归来,就是为了再死一次? 失去一个北极麟,再等一千五百年? 谁还在乎又没有北天境,难道要一千五百年后被北天境那些散落在三界六道为数不多的后人为了黄历上都不记载的年月,所流的血,去颠覆神界? 可能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相似的荷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有结果了吗?”沈临渊一只手在桌上轻轻的扣着,沈流云的表现不对,这不符合沈流云的常态。 “沈流云最近两天才回来,直接去了祠堂,至今为止没有见过沈岁宁。”阿穆话音一转,“但是,沈流云在涯安境的四年,都住在南侧小院。”阿穆知道南侧小院的意义,从前的沈临渊几次的执拗都与南侧小院有关,所以沈流云待在南侧小院这几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致使沈流云上门对沈临渊说出那一番话。 沈临渊想起了一些往事,嘴角一勾,那是沈临渊的往事,不是共工氏临渊的往事。 阿穆看着沈临渊失神,他这几年和沈临渊走得最近,从前又和桀宇待在沈临渊身边,现在已经是最了解沈临渊往事的人。 “对了,你说说阿锦,修炼之事我或许能帮得上忙,你叫她来找找我。”沈临渊突然想起了阿锦的事。 听说阿锦打败了索魂,沈临渊很好奇,索魂在境主府修为很高,就算投机取巧阿锦都没有机会,沈临渊想试一试阿锦厉害到什么地步,这是其一,其是她给阿锦从人界带回来一堆的罗云锦,还没有给她看过。 阿穆闻言,脸却染上了酡红,像个娇羞的女孩。 只有提起阿锦时的阿穆,才是真正的阿穆。 阿锦这么疯狂的修炼全是因为阿穆在界中界伤得重,阿锦当时就决意努力修炼,至少对阿穆要走的路有所益,不仅是阿穆,还有沈临渊,共工氏临渊的身份,会在境主府待许多年,但是总有一日,一定会与神界有一争。 还没等阿穆去叫,阿锦就进来了,不仅进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扶桑。 “冥王殿下拿出来吧。” 阿锦神色有些不自然,薄唇抿起,示意扶桑将东西拿出来。 沈临渊神色严肃,她不知道阿穆会拿出什么来,但是看阿锦似乎很不自然的样子,心中难免好奇。 扶桑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荷包,明显是新的,但是针脚却凌乱得吓人。 沈临渊看了一眼也惊住了,谁能拿出如此针工,实在是厉害。 “境主,冥王殿下说第一狱狱主将这荷包绣坏了,请你补救一番。” 阿锦最初见到这荷包时也吃了一惊,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将荷包绣成这副模样啊,但是冥王殿下一见到阿锦就问沈临渊身上是不是有只相似的荷包,阿锦当时就皱眉了,她自己画的图,能不熟悉吗,但是都是四年之前了,只怕沈临渊身上的荷包也已经破旧不堪了吧,不过既然扶桑说像,她也不能说不像啊。 “冥王殿下说曾见过境主身上有一只相像的荷包,想借来给第一狱狱主参考一下针法。”阿锦苦着脸说道。 污蔑谁也不能污蔑她呀,明明是两只鸳鸯,这才随意扎了两针,就能说相像吗? 沈临渊那荷包,这才领略到阿锦的愁苦。 污蔑了阿锦的技艺。 话虽如此,沈临渊还是解下了自己的荷包,勉为其难的递给扶桑。 “看了记得还啊,这可是索魂娘子为我绣的,我可没那么好的手艺。”沈临渊见扶桑似乎愣住了,还戳了戳他。 两只荷包放在扶桑手里,除了颜色相似,其余的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沈临渊忍不住看了看阿锦的脸,阿锦满脸的幽怨,任谁也不能说相像啊。 阿穆看着那荷包,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发出放肆的笑声。 感受到扶桑猝不及防的寒意,阿穆识相的闭上了嘴。 沈临渊可是记得四年之前,阿锦可是很热爱这个图案才拿给沈临渊绣的,沈临渊一眼看出了端倪,明明是鸳鸯,却要自己绣一只,她内心隐隐有抗拒,所以给了哑阿姐绣。 “阿锦,上次教你的实用吗?”扶桑将荷包收了起来,当着众人问道。 “扶桑已败。”阿锦说不出的骄傲。 “那今天我教你一点更实用的,跟我来。”扶桑也没有理会别人,带着阿锦就离开了。 沈临渊却是一笑,阿锦能打败索魂,除非是阴谋,她倒是很好奇扶桑怎么教的阿锦耍阴谋,毕竟阴谋诡计自己当初也玩过,虽然没玩得那么熟练,但是在和人界的木匠老头讨价还价时也算是有了倚仗。 扶桑也算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玩得像自己一样,出神入化。 小聪明上确实是出神入化的,当年还在神界是榆木就在共工氏临渊手上吃过亏。 不过她不会去观战,自己在境主府可是一家之主,怎么能参与年轻人打架斗殴呢。 算上沈临渊归来之前的一千五百年,如今的她才算是个成年人,如果没有那些事,或许自己已经婚期将至。 沈临渊的脑子走马观花似的参详着自己的人生,脸上含笑,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至少心里已有老态。 不再年少。 “阿锦又赢了。”阿穆走进来,脸上还有激动而产生的脸红,看着沈临渊,眼睛里都有兴奋。 “收起你的激动。”沈临渊淡淡的看了阿穆一眼,阿穆外露的情绪立刻归于平淡。 阿锦是境主府第一个与索魂动手还赢了的人,难怪阿穆激动。 阿穆激动收得太早,还有令他惊讶的事不吐不快,眼睛时不时看两眼沈临渊,眼睛里的激动藏不住。 “说说吧!” 阿穆知道自己有了再次激动的权利,将收起来的情绪全部放了出来。 “境主,冥王殿下对荷包一事可谓是十分上心,他刚才竟然在索魂大人败后亲手挑下了索魂大人的荷包,直接带走了。”这也是令阿穆奇怪的,但是他也不好私下质疑冥王殿下和第一狱狱主可能有些什么,但是看着沈临渊眼眸突然亮了起来,突然觉得和沈临渊有了共同语言。 “可能第一狱狱主最近热衷于绣荷包。”沈临渊咳嗽了一下,示意阿穆不要太过激动,但是自己眼里还有没有压下去的激动成分。 不过阿穆确实会意,猜测归猜测,不可声张。 但是,这件事之后,阿穆见到第一狱狱主感觉都十分诡异,诡异在何处,不知道! 第一狱狱主每次都检查自己的穿着,仪表,确认没有任何可引起阿穆关注的地方才敢出席有阿穆的场所,而沈临渊,明显疏远了扶桑。 虽说扶桑身上流着她的血,但是,儿子大了还不由娘呢。 “红灵可能要出手了,你去盯着。”双方默契的收拾好情绪,说正事。 “我总觉得沈流云的事不简单。”阿穆点点头之后又说道。 沈流云不是蠢人,外粗内细,不然也不可能一出南侧药垆,整个涯安境都要安分上小半年。 “而且不只是沈流云,就连霍家那位与霍由知分庭抗礼的公子也开始安排家族中事了。” “霍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倒了一个就赶紧扶另一个。”沈临渊淡淡的的嘲讽道。 这涯安境,就只有霍家这些年接班人死的死,毁的毁,还丢了世家名头。 “这位霍家小公子不简单。”阿穆眉头微皱。 阿穆因为知道沈家和霍家素来不和,这才查到了霍家身上,但是霍家有人能制衡得了沈流云? 沈临渊不相信,如此看来,不是巧合就是霍家那里有内幕。 “怎么个不简单?” “霍州是那位带着霍家子弟围了沈家的霍家阿公之后,但是霍家阿公死时霍家明确表示他没有后人,而且,霍州这些年一直跟在霍由知身边,是霍由知的伙计。” 阿穆接着道:“他在霍家,甚至在那只狐狸的攻势之下,如鱼得水,但是,现在他开始慌乱了,霍由知却没有能力打压他。” “他和沈流云的事情有关?”沈临渊问道,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沈流云今天来找她看似四平八稳,可是不也慌乱吗。 不是被逼急了能来让她和沈家划清干系吗? 可是是什么力量能够将他们比逼到跳脚。 按阿穆的的说法,顾家和乔家应该也有动静,但是乔歌来找她时没有任何异常。 “叫索魂给我查顾家和乔家。”沈临渊吩咐道。 霍家虽然没有了世家的名头,但毕竟扎根了一千多年,有没有世家的名头都改不了世家的事实,即便垮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乔家,要是乔歌那边没有异常,这可能就要谢谢他的阿爹阿娘,这对夫妇可能暗地里给他扛了下来。 “我可以去查!”阿穆主动请缨。 “你忘了红灵一事?”阿穆一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红灵的力量在背后对他们虎视眈眈,作为当初的四方天境中最薄弱的力量,红灵可以随时出手灭掉他们,说不定还会得到神界的帮助,不得不防。 “橘灵还在涯安境吗?” 沈临渊这样问,还是在怀疑沈流云和霍州的事会不会与神界的力量有关。 “她回神界了,四年前我找过她。” “四年前我和阿锦一同找的她,因为她让霍由知恶心道境主府了。” 沈临渊的注意力集中在找过她,阿穆感受到沈临渊的神色,知道沈临渊想多了,遂打算仔细解释一遍。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灵气四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什么时候霍由知也能来恶心境主府了? 沈临渊没有说话,眼睛却发出亮光,等着阿穆的下文。 “四年之前,霍由知带着聘礼来境主府求亲,就在你离开那天。”阿穆平静的陈述完,但是眼睛却没有从沈临渊身上离开,如果是以前,阿穆可能会相信四年过去,沈临渊应该没有什么脾气了,但是跟在沈临渊身边四年,阿穆知道,沈临渊此时的平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如他所料,沈临渊牙齿轻轻磕着杯壁,眼神里分明有一股狠意。 这霍由知是以为她沈临渊好说话是吗? “阿穆,你说我和前境主谁的心眼小一点?” 阿穆没有思考,而是看着沈临渊,眼神里的哀怨之色没有刻意隐藏,分明写着就是你,就是你沈临渊,不然你也不会现在这样问我。 沈临渊却是一笑,对,她就是记恨阿穆没有早告诉他,要是她早知道这件事霍由知的下场恐怕会无比惨烈。 沈临渊想起了从前一个场景,竟然惊人的相似。 “阿穆啊,那你说小心眼的我会记恨霍由知吗?”沈临渊喝着茶,眼睛里精光毕露。 “你都有结果了,还问我干嘛。”阿穆没好气的说。 反正他已经说了沈临渊心眼小,那小心眼的人不报复算怎么回事。 “这件事是橘灵在后面挑唆的?”沈临渊望着阿穆,明显不是疑问,若不是橘灵挑唆的,阿穆和阿锦就不会去找橘灵了。 “以后不用考虑结果,见着她就给我带回来!”沈临渊忽然正色道。 阿穆却是在心里嘀咕女人就是善变,刚才还正常,忽然就变脸,她不是不怒,只是隐忍不发。 “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了,要是还有机会,那来了涯安境她就回不去了。”阿穆表态道,四年过去了,他并不知道橘灵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如果平九星君或者桓无神君有一人在她身边,自己一定会铩羽而归。 “她回不了神界的!”沈临渊信誓旦旦道,但阿穆却并不信她,是她亲眼看见橘灵被平九星君带走的,怎么还能留在涯安境。 “你给我挖!一定要把她给我找出来,神界,她是回不去的。” “是!” 阿穆虽然犹豫,但是只要橘灵还有一点可能在涯安境,他都要把她给挖出来。 “什么时候我们去霍家看看吧。”沈临渊平淡道,但阿穆却听出了沈临渊的意思。 “霍由知已经被沈家家主惩罚过了。”阿穆想起沈岁宁的手段,觉得十分解气,当然,那也是因为沈家有钱,而且拿捏到了霍由知的短处,一个被摧毁的世家,有什么资格和真正的世家硬碰硬? “怎么回事?”沈临渊来了兴趣,她知道沈岁宁出手,一定会让许多人啼笑皆非,但沈临渊还是担心因为此时对沈家的名誉有碍,毕竟霍家至始至终的没落都和沈家脱不了干系。 “沈家家主说以后对霍由知走的路明码标价,还请霍由知除非不得已不要随便出门,霍家的财富是累世积累下来的,霍由知要是没事出门走走逛逛,次数多了,霍家的财富也经不起这样的糟蹋。而且霍家不是世家,家族中的财富恐怕不会再供养这么一位前家主!”阿穆一口气说完,眼里也十分激动,看起来沈岁宁这招确实做得好,至少有效,未来这些年,霍由知恐怕不能再随意踏出霍家大门了。 “境主府被羞辱让沈家人来替我们找回面子算怎么回事,境主府的面子,我们要自己找回来。”沈临渊当下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不过橘灵这么做却让沈临渊揣测出一些东西。 橘灵一直在凌源殿,虞幕素来阴险,但是却看不上这样的小打小闹,要不然怎么一出手就是北天境血流成河呢。 橘灵这么做沈临渊只得以小女子的心思来揣测,但是不管怎么说,橘灵确实年幼。 虽然生来又高贵的血脉,但是却灵智却开得晚,沈临渊算橘灵的年龄是从她开了灵智算起的。 共工氏临渊,当年颛顼唯一放过的就是她,最后虽然她杀到南天门,处决她的也是虞幕,不管怎么说,共工已死,而颛顼从未说废除仙约,所以共工氏临渊,就连今天她也还是虞幕的未婚妻。 沈临渊眯了眯眼,为什么还会有人觉得她稀罕这个头衔呢。 一对灭了她族人的父子,竟然还为她保留成为仇**子的权利,荒唐,谁问过她愿不愿意。 既然橘灵溜得掉,那就看看红灵溜不溜得掉,既然大家都是以复仇为己任,在复仇开始之前残杀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她沈临渊为什么要等着别人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呢。 阿穆看沈临渊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这是要动手了? 可是对谁动手呢。 “什么时候你给霍由知付点路费,把霍由知给我请到境主府。”沈临渊面色发寒,阿穆知道,她此刻肯定心情不佳,所以需要一个爆发的点。 “是!” 阿穆应了声就动身去了霍家。 橘灵,小打小闹可以有,但是既然你甘做凌源殿的鹰犬就要做好把自己当成鹰犬的觉悟。 沈临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戾气十足。 而此时,涯安境空中的却突然充盈了灵气,沈临渊在阿锦的劝说下准备出来看一看,但是一出来,就立刻感受到了灵气的充沛与纯粹,沈临渊脸色一沉,境主府的人都在感受着这难得充沛的天地灵气,阿锦回头一看,沈临渊已经消失了。 阿锦立刻知道这灵气不简单,涯安境的灵气,能有这样充沛的,只有悬岭。 说悬岭赐予沈临渊的礼物一点也不错,至少悬岭就是为了沈临渊而存在的,悬岭是他们确认共工氏临渊以沈临渊的身份归来之后才确立的北极麟之所在,而这里的天地灵气,则是扶桑和相柳运用结界从释缘石中窃取而来,但是如今涯安境灵气充沛,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悬岭的结界破了,谁有能力破悬岭的结界呢。 阿穆跑到半路,也注意到异样,当下掉转马头就往悬岭跑。 阿锦迟疑了一会儿,在索魂的提点下也一同冲到了悬岭。 界中界有夺取共工魄的欲望,早已不把沈临渊放在眼中,而此刻沈临渊赶过去,不管是不是有人对界中界不利,沈临渊都能有点筹码,不至于被界中界的的人控制住。 沈临渊到悬岭的时候刚好遇见了赶来的沈流云。 沈临渊见沈流云眉间的担忧,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悬岭中的天地灵气依托着门口的结界,沈临渊保证,整个涯安境,应该只有境主府知道这件事,但沈流云此时跑来,就表示他不仅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悬岭结界之事他是知道内幕的。 “二公子消息真是灵通啊。” “境主不必揶揄我,我家的悬岭,消息灵通一点倒是没什么。”沈流云负手,背后的手却缩在袖子里紧紧的攥着。 “你怎么来了?”来的是阿穆,阿穆见到沈流云,率先问道,然后才看向沈临渊,他不认为沈临渊有能力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沈流云带过来。 “沈家的悬岭,沈家没有能力知道这点事吗?”沈流云脸色不好,隐隐有不管不顾的念头。 沈临渊不知道他的念头从何而来,但是显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不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沈临渊的语气变了,变得不再友善,甚至有些阴恻恻的味道,但是沈流云却直视着沈临渊,他只是不相信,不相信沈临渊有这样的能力知道太多。 共工氏临渊始终是堕神,能感知灵气动向的不应该是堕神。 沈临渊读懂了沈流云的想法,嘴角一勾,谁说天地灵气还会差异待人的。 “不要紧张,我只是怀疑你与神界有点交易。”沈临渊见索魂和阿锦赶来,给阿穆使了眼色,让阿穆带他们前去查看结界。 阿锦留心到了沈临渊和阿穆的默契程度,看了看阿穆,始终没有说什么。 “沈家人能与神界有什么交易?”沈流云脸色冷了起来,和平常成了两个样子。 沈临渊却看出了沈流云的心虚。 “不只是沈家人,或许还有霍家、顾家、乔家。”沈临渊平淡的说。 她共工氏临渊,生来就是高高再上的,只是她从小同蜉蝣厮混,性子外向却是个喜爱清闲,不喜欢摆姿态,但是若是真要她摆,摆出来一定足矣震慑到许多人。 沈临渊薄唇微抿,神色微凝,沈流云姿态就低了几分,不过脸上转瞬有了怒意,知道沈临渊是势必要一个结果。 “沈家人,从不与神界交易。”沈流云收起怒意,极其郑重的说道。 “那么我呢?”沈临渊忽然问道。 “我虽然出身神界,但这辈子却算是从沈家走出来的,你看你与我交易如何?”沈临渊盯着沈流云,眼睛里写满了精明。 沈流云心中苦笑。 “境主知道我不是沈家家主,境主要做的交易,恐怕只要家主才能与你一谈。”沈流云恭敬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点都不晚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既然你不是家主,那你现在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沈流云声音里都露出了寒意,不过却拍拍衣袖,若无其事道:“不过我不介意,我们的交易,就你和我谈谈如何?”沈临渊尾音上挑,明显是不答应让沈流云拒绝。 “不知境主想和我谈什么?”沈流云心中苦笑,但是他还是要继续,脸上已经有了认命的姿态,不知道沈临渊想要和他谈什么,不过他本身也不感兴趣。涯安境谁不知道,沈家二公子,只醉心制毒,别的,还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 不过这是外界的看法,沈流云心里想的是这世上哪还有什么交易容他去挑选,他心中已经有了认命的意思。 哪有什么结局是他能改变的,沈流云心里冒起了前所未有的悲哀意境。 沈临渊皱了皱眉,沈流云掩饰得很好,但是这不代表她感受不到沈流云身边的氛围。 “境主,结界毁了!”阿穆走了过来,沈流云自觉地走远了。 “嗯,去界中界看一看吧。”沈临渊染了怒气,她不相信在悬岭出的事界中界会不知道。 沈临渊到界中界的时候扶桑已经在那里了,沈临渊进来没有看扶桑,直接质问相柳。 “将军真是破釜沉舟啊,连结界都能毁掉。”沈临渊冷哼道,相柳做这件事触怒了她,北极麟是北天境的残部,在黑暗中沉浮了一千五百多年,相柳竟然敢用他们的性命来搏击,怪不得沈临渊发怒。 “这个时候不就是到了破釜沉舟的时候吗?”相柳发问道,语气不善,也有怒意,他容不得有人这样与她说话,尤其是沈临渊,这些年是他保全了北极麟。 “将军好魄力!”扶桑轻轻开口,听不出喜怒。 沈临渊怒视着扶桑,如果扶桑是来搅局的,就算是扶桑她也不会放过。 “北极麟是北天境残部,如果相柳神将想用他们的性命来坐交易,你说我会怎么做?”沈临渊瞪着相柳,眼睛里尽是寒意。“北极麟士兵的前辈们为了保住北极麟而流血,他们是为北天境付出性命的一群人,如果你想用他们的性命来冒险,相柳神将,你说我这个你承认过的北天君答应吗?” “你是来阻止我的?”相柳平静的声音下藏着寒意。 “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我要的北天君是你的父亲,不是你!”相柳衣袖一挥,怒视着沈临渊。 “他要是阻止不了你,我呢?”扶桑豁然站起来,冷声问道。 “晚了!”相柳薄唇微张,收起怒气说道。 沈临渊突然从心底升起一道凉气,她知道相柳没把他放在心里,只是就连北极麟士兵的性命他也敢轻易拿去冒险。 “你怎么敢?”沈临渊声音都在颤抖,而扶桑更直接,一道冥火已经打了出去,相柳豁然起身,离开了那个位置。 “谁说晚了?” 沈临渊往结界入口一看,竟然是四阿公,是索魂将他带进来的,而阿锦手中还拎着一个沈流云,沈流云已经昏迷,被阿锦拎在手中完全没有意识。 “你以为,你还能像二十年前一样?他们不愿意你就休想猖狂,没有什么是他们该承担的。”四阿公吼道,温文尔雅的脸上竟然已经因怒气而染了红晕。 沈流云被这吼声一惊,已有转醒的迹象,阿锦往他的眉心注入一股灵气,沈流云彻底转醒。 他这一醒,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路上了吗?”禾戮冷着脸问道。 相柳说晚了,其实一点也不晚,是扶桑来得太早阻断了他的路。 他本来和沈流云说好了沈家禁地见。 但是沈流云迟疑了,不然也不会在结界处徘徊,而禾戮,则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去,就在刚才,他一直忐忑。担心沈流云带领那几个人做不好,但是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因为沈流云背叛了和他的约定。 “你在质疑他?”四阿公冷眼看着禾戮,“他已经出发了,不过你觉得我会让他去吗,沈家的阿公沈家嫡系都护不住,那我还在祠堂做什么?” 沈流云心中没有抵抗情绪反而有隐隐的期待,什么使命天命的,他都可以去,但是要有意义,而他要去做的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他这个天命,是替沈岁宁抗的,沈岁宁是沈青云最后的血脉若是沈岁宁没有了,沈青云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沈临渊似乎猜到了什么,一道灵气化成白练,直接砸向相柳。 沈临渊怒了。 相柳真正触怒了沈临渊。 扶桑看着相柳的眸子也带着寒意。 “你既然不愿意扛起你的命运,那昆仑君,你的存在对于北天境没有任何意义,而我们,要一个能与神界争锋的北天君。”禾戮出来替相柳拦了下来,不过他没有反抗,而是直接替相柳捱下了这一击。 禾戮本来打算还手,但是他顾及沈临渊带过来的人,尤其是站在沈临渊身边的扶桑。 “醒了就和我走,你以为这里你还待得下去吗?”四阿公白了沈流云一眼,沈流云之前不肯妥协,受了阿锦一击,直接把他拍晕过去,此时四阿公一接过来,他直接瘫软在地上。 阿锦面露尴尬,刚才下手有点狠。 “没出息!”四阿公冷声道,还是扶着沈流云走了出去。 “以后悬岭还是沈家悬岭,只是界中界还是尽量不要出来了,见了界中界的人绕道走就行,不过就是不知道界中界在我这个境主面前还能怎样放肆!”沈临渊大声说道,冷眼扫了相柳和禾戮。 “以后界中界的人没事就不要出界中界了,北极麟的士兵如果有必要我带回冥界,没有必要的话,也不要再从壁画里出来了。”扶桑目露寒光,相柳知道,这件事没完。 “禾戮,你之前也跟过我,给你留点情面,你下次再出界中界我就直接将你踹回来吧。”沈临渊横扫了一眼禾戮,再看着相柳,“相柳神将,以后回了神界,北天君不一定是我,但北天境一定是我的,届时这个北天君你承不承认都行,以后请尊称我昆仑君。昆仑是父君送我的礼物,这个就用不着你来承认了吧。”沈临渊厉声道,明显是要与相柳划清干系。 “不过,北极麟的士兵若有损伤我唯你是问!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沈临渊话锋一转,直接带着众人离开。 “冥王殿下,告辞。”沈临渊和扶桑点点头,没有谢意,扶桑面具下露出无奈的笑跟随沈临渊离开。 禾戮已经因怒而脸色发白,反观相柳,却若无其事的为自己斟酒。 禾戮看着离去的背影眼中尽是怒意。 “共工的女儿就该这样,这才是北天君该有的姿态。”相柳竟然朗声笑道。 “将军,共工魄我们还要继续吗?”禾戮问道,相柳的态度只要有些许松动,共工魄或许就会落到别人手上了。 “共工魄别人凭什么要?”相柳一反问,禾戮就知道共工魄界中界不会让,但是既然沈临渊这样说,而相柳似乎有些认可沈临渊的态度,那共工魄一事若真的要出手,一定就是他自己动手。 禾戮目光十分坚定,界中界要走的路,没有人能阻挡。 四阿公和沈流云等在外面,四阿公怒视着沈流云,两人明显发生过争执。 “怎么回事?”沈临渊问的是沈流云,自然就不是问他们为何发生诊治,而是问沈流云出现在界中界怎么回事,看样子沈流云算是禾戮整个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但还是被四阿公给阻止了。 沈临渊这么一问四阿公的怒气却更重了几分。 “回境主府说。”扶桑权衡过后阻止了沈临渊的询问,“眼下先重新为悬岭设个结界。” 沈临渊点头,看了阿穆一眼,阿穆会意,走上前去将二人带回了境主府。 “阿穆,什么时候你与境主那么默契了?”索魂一问,阿穆皱起了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见索魂朝阿锦努了努嘴。 他能察觉到的阿锦自然也能察觉到,就是看出了阿锦心中有疑惑才给阿穆指出来,以免阿锦之后不知道怎么面对阿穆。 阿穆轻笑,叹了口气之后拉着阿锦落后众人。 “前几年你常常人界跑啊!”阿穆对着阿锦叹了口气,“不过那几年我也不常在境主府。” 阿锦先是疑惑,阿穆为什么突然把这个拿出来说事,等阿穆说完阿锦却是一惊,随即又道:“那你为何瞒着我?”阿锦不满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阿锦面色明显不自然,从前阿锦一来,他就赶紧往屋里一躲,或者阿锦来的时候他索性就不来。 “不过你煮的粥真好喝,但是你从来没有为我煮过。”阿穆仰着头没看阿锦,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阿锦闻言,却是反应过来,哪里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分明就是刻意瞒着她的,不过瞒不瞒也不重要,那几年阿穆应该暗中为境主做了好多事吧。 阿锦想了想,想到一个场景,明明在熟悉不过的两个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就藏屋外,一个在屋外,一个就藏屋里,甚至可能她在屋里和沈临渊说话的时候阿穆就在门后面,那阿穆是不是知道了好多事啊。 阿锦得到这个答案后反而惆怅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那就并肩吧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说说吧,怎么回事?”沈临渊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流云。 四阿公在一旁,脸上怒色未消,别过头去,不看沈流云。 沈流云此时反而平静的坐着,面无表情,问沈临渊此言,抬起头,不知如何开口,又把话憋了回去。 “到了这一步,是你不说话就能解决问题的吗,相柳让你死你就去死啊?” 沈临渊还没有再次开口,四阿公就拍桌子道。 “这次共工魄相柳想让你来办?”扶桑抬眸,看着沈流云问道。 沈流云没说话,还是沉默,四阿公脸刷的就白了。 还没等四阿公再次出声,扶桑又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如何?” 沈临渊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扶桑处。 “二十年前,沈临渊出生那天涯安境死了一批提刀的人。”这时候沈流云也抬起头来了。 “那群人应该就是四大世家的先辈,你们今天走的就是他们当时走的路,对吗?” “你知道?”沈流云没有掩饰眼睛里的诧异。 扶桑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不要诧异,你知道的,涯安境的事情瞒不住我。”扶桑抿唇,没有在说话,垂眸,似乎自己刚才没有说过话,但沈流云眼底的神色涌动了许久之后才平息。 “界中界的存在,涯安境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们只是界中界存在的另一种形式,在我去界中界之前,在南侧小院待了四年,看见了阿娘留下的手书。”沈流云说到这里,特意看了看沈临渊想从她眼里看到情绪涌动,而沈临渊神色平静。 “如果你是沈临渊,那我大概知道阿娘所谓的天命是什么了,我侄女临渊的存在只是天命的一部分,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因为我们存在到今天,都是为了等共工氏归来。” “也就是等你,等昆仑君归来。” 沈流云脸上溢出一丝苦笑,“我们是神祗血脉,是北天境从前最薄弱的力量,所以才会被北天君送到冥界避难,但是再弱的人如果被灭了族,也会怒,会痛,所以我们等到了相柳神将,这些年的北极麟早就不只是北天境残部那么简单,更多的是涯安境人,涯安境到了一定时期,就会从家族中挑选一部分人进到北极麟,二十年前,是那批带刀的人。现在是岁宁这一辈,岁宁年幼,所以由我代劳。”沈流云说道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多了一些刚毅,如果非要让沈岁宁走这条路,由他来替! “所以这一次,也不只是沈家,还有其余三家?”沈临渊沉声道。 “不止如此,除了这三家,还有涯安境其余一些年轻人,这些人本来是由流云带领,但在最后时刻沈流云放弃了,自己来了界中界。” 四阿公没好气的看着沈流云开口。 如果不是沈流云一心赴死,四阿公也不会怒,在行动之前,四阿公就知道这是有去无回,没有任何意义的一次抢夺,所以四阿公才会出面阻止沈流云。 但是沈流云出了界中界,竟然就后悔了,如果他安然离开了,以后界中界必然不会放过沈岁宁,所以四阿公才在外面与他发生争执。 沈临渊沉默了一会了儿,扫了扶桑一眼。 “你有事要问我?”扶桑注意到了沈临渊的动作,问道。 不过片刻之后,眼睛就更加平静了,她猜到了沈临渊会为了什么事找他。 “你们先出去吧。”沈临渊挥手示意四阿公和沈流云,不过想到了什么,又道:“沈流云,你出去要是再去界中界,我腿给你打断!”沈临渊厉色道。 沈流云加快了脚步,脸上一阵后怕。 “你要是再敢私下接触什么和界中界有关的事,我亲手把你送去北楼,问问沈岁宁她愿不愿意。” 四阿公横扫了沈流云一眼,沈流云背上冒冷汗。 一天之内被两个人威胁,而且这个威胁他还真的往心里去了。 “不是我有事问你,是你该想想你要和我我说什么。”沈临渊淡淡道。 “二十年前的事是我做的。” 扶桑以为沈临渊问的是二十年前的事,既然知情,就要说一说。 沈临渊薄唇抿着,没有说话,但身边气压明显低了很多,很显然,沈临渊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这些年我和界中界走得很深,相柳计划里的很多事我一直有参与。”扶桑平静道。 “你以什么身份参与,北天境和你什么关系?”沈临渊冷眼看着扶桑。 “我流的血,是你的。”扶桑压低了嗓子,说出这句话。 沉默,围绕在两人身边的是沉默。 “我不想你参与北天境的事,能有涯安境收留他们我已经承了冥界的情。”最终还是沈临渊先开口打破沉默。 “涯安境不是我给的,你承的是冥王老头的情,不是我的。”扶桑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般,像撕裂过一样。 “我将你托付给冥王老头,只是想让你活着,不是想让你来为北天境做什么,北天境都不在了,人都死了,我要北天境做什么?” “你说过你要回来,你回来就要有家!”扶桑抬头,对视着沈临渊,他想让沈临渊有个家。 “北天境就算现在夺回来了还是我家吗,你帮我夺回北天境,能帮我找回那个高大、悲悯的父君吗,我回来的目的,从来都是北天境。” 扶桑怔怔的看着沈临渊,显然是被她这一番言论惊住了,这时候他越发觉得自己不了解沈临渊,他想给沈临渊所有的东西,但是他能给的,沈临渊好像都不需要。 扶桑觉得心脏里塞满了东西,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会给你共工魄!”扶桑说完这句话,消失在境主府。 沈临渊突然笑了起来,她要的哪里是什么共工魄啊。 但是扶桑仍旧不懂他,沈临渊笑着笑着,眼中含泪,然后仰着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谁说抬头就不会流泪的,共工氏临渊,沈临渊,到底是谁阴魂不散? 沈临渊擦干了眼泪,就唤了阿穆进来。 阿穆看着沈临渊发红的眼圈,忍住了没有说话。 “给我盯紧红灵,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做些什么,我要她死!”沈临渊眼中这才散发出恨意。 阿穆觉得这才应该是沈临渊,一个死了又活了的复仇之人,而不是在人界的模样。 “沈流云!”沈临渊在临石居大喝一声,加了灵气,沈流云快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了顿,无奈的回去,他知道,还是没有糊弄过去。 四阿公诧异的看了沈流云一眼,沈临渊这声音中明显夹了怒气,难道这个时候沈流云还敢有所隐瞒。 “你不用去了,不是刚才那件事。”沈流云整理了一下衣冠,又返回去。 四阿公皱眉,他现在不信沈流云,所以犹豫一下,还是跟在了沈流云身后。 “你既然要来,不要走在我身后!”沈流云无奈一笑,将四阿公拉到了身侧。 不走在身后,那就并肩吧! “阿穆,你叫上阿锦,现在就去,去沈家南侧的小院,希望不会太晚。”沈临渊眼中有怒意,如果她只是共工氏临渊,恐怕就信了沈流云刚才那番说辞了,但是她不是! 阿穆抬头,想知道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要他放下红灵的事动手。 “这一次,你要是不能把那只狐狸给我拎回来,那我就把你变成狐狸来问罪!”沈临渊脸上尽是寒意。 阿穆也知道,谈及那只狐狸,在涯安境虽然没弄出什么天大的事,但是却是涯安境极不稳定的一环,眼下的涯安境每走一步都步步小心,这个时间,不能再出什么事。 以阿穆对沈临渊的了解,沈流云说出那番话之后沈临渊和界中界就无法善了。 “滚进来吧!” 沈流云和四阿公在临石居门口等着沈临渊唤他们,结果沈临渊这一开口,四阿公看沈流云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探究。 沈临渊上一次这样的态度对涯安境世家,还是那次霍由知之死,放走沈岁宁和沈流云时沈临渊强势的说了一句死了一个家主而已,还想要什么交代! 那时候沈临渊眼高于顶的态度和睥睨众生的骄傲,都让四阿公生出敬畏。但是如今沈临渊这种态度用在了他家的身上,四阿公这才觉得当时自己要是霍家人,估计嘴里喷出的不是水,而是血。 但是这也让四阿公更加好奇,沈流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能让沈临渊对沈家人不留情面。 四阿公还想跟着进去,索魂忽然出现拦住了他。 “让他进来!”沈临渊在里面出声。 沈流云脸色变了变才恢复平静。 “沈流云啊,刚才你说你阿娘给你留了手书?”沈临渊眯着眼,眼里写满了危险。 “我所知的一切,皆在阿娘所写的手书之中。”沈流云毫无畏惧的看着沈临渊。 “二公子,你这个年纪在我面前也算是担得起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话,你要我给你机会说说这手书的事吗?” 沈临渊看似说的是沈流云,眼睛却盯着四阿公。 四阿公突然脸色大变。 沈流云却平静道:“如果说的是在涯安境生活的时间,我不算初生牛犊!” 第一百三十一章 孩子大了不由娘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显然没料到沈流云会这么执拗。 “既然愿意承担的话就留在境主府吧,索魂,给我送去地牢。”沈临渊朝门口一喊,索魂立即走了进来。 “既然他愿意,就做境主府地牢的第一位客人吧。”沈临渊平静的说。 四阿公却心惊了,他还不知道沈流云究竟什么过错,不过能让沈临渊狠到将他送到地牢,那这件事就一定不简单。 沈流云没有丝毫反抗,平静的看着沈临渊。 “你先出去。” 索魂自觉地离开,沈流云仍然站在她面前,沈临渊没有让别人跪她的习惯,他们北天境的人,只跪北天君,如果非要跪下,那这件是就一定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沈流云,跪下!”沈临渊厉声道。 沈流云应声平静的跪下。 四阿公被沈临渊吩咐站到一旁。 “还有什么话,说说吧!”沈临渊不看沈流云,走到神火跟前,看着神火窜起的火苗,捻着脖子上挂着的暮苏籽。 控制住捏碎它的冲动。 “岁宁丫头说你是沈临渊,我将信将疑,就连上次来见你,也是想着不管你是真的沈临渊还是共工氏临渊,都要与你撇清干系,你太危险了,我可以死,沈岁宁不能死。沈临渊的天命是成为共工氏临渊,沈岁宁的天命就是要做好她的沈岁宁,不论是涯安境还是北天境别想波及到沈岁宁。” “那这次呢?这次就可以了?”沈临渊突然觉得暮苏籽其实还是比较坚硬,不太容易捻碎。 “这一次,我觉得沈岁宁的说法没错!”沈流云抬头看着沈临渊。 “那是不是你认可了我的想法,既然认可了这地牢你就去待着!沈流云,涯安境的规矩不能破,你知道我和前境主为何容许霍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猖狂吗,因为他破坏了涯安境的死规矩,所以猖狂一点死法可以随意一点。” 沈临渊的气场由开始时的平静,渐渐变得霸气侧露,这就是四阿公之前所谓的睥睨众生,不过四阿公的舌头却更加发涩了,沈流云到底破坏了什么规矩,能让沈临渊说出这番话。 四阿公瞳孔逐渐放大,想来涯安境只有一个明令,禁止与神界有接触! 四阿公气得嘴唇发白,当时杀霍由知就是因为他与神界有联系,所以这件事最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如今沈流云,当时你亲手处决了霍由知,如今你做的,又算什么呢? “四阿公请便。”沈临渊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临石居。 那盆身火在沈临渊离开之后火苗顿时矮了下去,但是不用加碳,也能有红光。 四阿公留在临石居,舌苔上一阵苦,沈流云这四年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十分拮据,不仅多次向他伸手要钱,还偷了悬岭的药材变卖,原来竟是这么个道理。 沈临渊就着境主府与冥界的通道,直接走上了黄泉路,黄泉路还有几个新魂,垂着头,茫然地向前走。 头七之前,他们都只是照着冥界的安排走,只能朝着冥界去,到了冥界,十八狱再加上加阿鼻地狱总有他们一个去处。 第一狱狱主率先感受到阴火的波动,只有与扶桑比肩的强者入冥府,冥界的阴火才会不受控制四处乱窜。 传闻这一代冥王行事乖张,所以这些年一直鲜少有人来冥府,来得勤一点的,恐怕就只有凌源殿的那几位。 第一狱狱主见到沈临渊,当即迎了上去,恭敬的拱手,要说什么,沈临渊摆了摆手,没有让她说出来。 第一狱狱主直接将沈临渊引到了偏殿。 沈临渊皱眉,也没有深究,“扶桑不在吗?” “冥王殿下去了阿鼻地狱。”第一狱狱主十分紧张,比跟在扶桑身边的时候还紧张,沈临渊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喝起了第一狱狱主给的茶,调侃道:“冥界竟然还有新茶,难道用三途河的水来泡吗?”沈临渊眼中竟有了一点笑意。 第一狱狱主闻言一笑,“这是冥王殿下从人界取来的清泉。” 沈临渊爱茶,在昆仑时清明前后就跑到人界采茶,然后在人界她的茅屋里烹制好,带回昆仑北洞,但是招待过的人也只有蜉蝣和衡余。 她的茶比桃颂还难讨,用昆仑的雪水煮的茶更添了几分味道。 沈临渊想着,竟然笑了起来。 她站到了外面,冥王殿外第一狱狱主摆了棋桌,曾经用来招待过平九星君和桓无神君,沈临渊竟然坐到了棋桌面前,按着自己的记忆,将黑白子摆出了一个棋盘,不过,白子所在的那方,惨败。 “那是艄公的船?”沈临渊指着三途河上游那只小舟问道,算起来,她也是第一次来冥界。 “那是冥王殿下自己的舟。”第一狱狱主淡淡道。 “你且退下吧。”沈临渊站在三途河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变得苍凉但是如果注意看,一定能看见她眼里的兴奋。 第一狱狱主闻言立刻离去。 沈临渊钻进了那只小舟,自己摇着浆,朝下游去,下游的艄公坐在比沈临渊那只大了两倍不只的船上,等着载人。 沈临渊也将小舟靠岸,等着渡人,突然有个女子,飞快的跑到了三途河边,沈临渊笑眯眯的等着她上船,结果她跑到三途河边,头一栽,整个人就没进了三途河。 那艄公坐在船尾,握着浆,看着岸上,和沈临渊先前的笑容一样笑眯眯的看着即将走到河边的魂魄。 沈临渊的眼里只剩惊愕,她可以不要涯安境,却要一个公道,所以她死了,上辈子被诛神鞭一鞭一鞭抽得神魂寂灭,她说自己能活回来是真的,她确实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有一块元神碎片,被她生生用灵识送到昆仑,镶嵌在昆仑之巅,总有一日她会活过来,但是她在扶桑和相柳的算计下先醒了。 虽然其中有些令她憎恶的经过,不过活过来了她还是高兴的。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那艄公似乎感受到了沈临渊的沮丧,说道。 “人有欲望,所求不得以满足,所以公道不公,有的人志得意满,有的人发现自己成了鬼依旧无法挽回局面,所以恨自己死得不够透彻。”那艄公低声说着,不过像司空见惯,见有人上了船,摇着浆离去。 沈临渊伸手触摸了一下河水,有一种灼烧的感觉,立刻抽出了手。 多大的绝望才能连生机都不给自己留一点? 沈临渊此时也没有了渡人的兴致,靠在船头假寐,用了点灵气,小舟逆流而上,回到了扶桑靠岸的地方。 沈临渊看着被冥火包围的冥王殿,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甚至包围着冥王殿的阴火都没有阻挠她。 沈临渊怔了怔,有了笑意,这世上也就只有她和扶桑有那么相似的气息了吧。 扶桑的血脉源自于她,扶桑后来入冥府,做冥王,而她堕了神,大家都沉迷在黑暗当中。 当沈临渊看见端坐在王位之上的冥王老头,沈临渊十分诧异,就算这些年没有冥王什么消息,那也是正常的,毕竟新冥王即位,老冥王就应该退居河渠了。 只是如今老冥王出现在这里,那说明什么呢,扶桑篡位? 没这个可能,新冥王即位典礼一定是由老冥王主持的,除非老冥王战死! 那什么原因能让冥王跑到冥王殿来争王权,而扶桑又能狠下心,直接将老冥王封印在这里呢。 沈临渊想着,摇摇头,不过老冥王护了扶桑,算是对自己有恩。 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做点什么,当然,如果他对扶桑不利,扶桑能亲手封印他,自己也能! 沈临渊想到这里,双手结印,整个人被包裹在灵气之中,老冥王身上的枝条渐渐退去,就连墙上的枝条也渐渐消失。 “昆仑君?”老冥王试探的叫了一声。 “冥王老头别来无恙啊。”沈临渊大方的笑道。 老冥王没有动,沈临渊正准备走上去,却见老冥王身边围绕着经文。 “你想做什么?”沈临渊皱眉,似乎猜出了几分,老冥王被封印在这里,其中肯定有几分他的自愿。 “扶桑欺负你了,他要欺负你我给你撑腰。”沈临渊故作轻松的说道。 老冥王眼中闪过错愕,“你不是给他取了名字吗,生来桀骜,高于穹宇。” “你这不是寒掺我吗,儿子大了还不由娘呢。” 冥王殿外举步进来的扶桑听见这句话,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将脚收了回去。 老冥王脸上却漾开了笑容。 沈临渊此话,深得他心。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说明他要做的事已经做好了许多,既然如此,我索性不管不顾,再修修佛性。”老冥王身边的经文越来越密,像一件僧衣,套在老冥王身上。 “修什么佛性,你一个冥界之王,非学佛界念经。”沈临渊轻轻骂道,她知道这是老冥王自己的选择。 老冥王含笑闭上眼,经文做的僧衣渐渐隐去,沈临渊捏了一个诀,那些冥火再次朝老冥王靠近。 沈临渊看着被老冥王佛性洗礼过的冥王殿,仿佛多了些暖意。 沈临渊轻轻呸了一声,又叹道:“醒来要是发现需要超度的亡魂又多了,岂不是又要忙上一阵。” 第一百三十二章 皆大欢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轻笑了,大概猜到了冥王老头作茧自缚的原因,如果她没有醒来,或许老冥王刚才是十分愿意沈临渊为他解开封印,但是既然共工氏临渊醒了,他的坚持也就没有意义了。 沈临渊双手交叠,正经的行了一次北天境晚辈拜长辈的礼仪,说来老冥王有今天,还是她和扶桑做的孽。 “你不用愧疚,他知道阻止不了我,所以这算是最好的选择,眼不见为净。”扶桑这时候已经走了进来,见到沈临渊眼里还没收回去的情绪,说道。 “你当时封印他是因为他回来是为了阻止你?”沈临渊侧着头看着扶桑,扶桑眼底一片平静。 “他应该也没打算阻止我,只是不愿意我作茧自缚,困住自己,不得安宁。” “但是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是被北天境的事困住,相反,我等你回来这些年才是我最有意义的岁月,他不知道,我把这当做是我这一千五百年的全部。”扶桑淡淡的说,目光放在老冥王身上,丝毫不觉得他说这些话会在沈临渊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你真的没有一刻松动过,有那么一刻,你是不想让我回来的吗?”沈临渊强行按下心里的诸多情绪,将扶桑的脸掰过来,面朝自己,问道。 “没有!” 沈临渊背对扶桑惨然一笑,在自己走出了冥王殿。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沈临渊喃喃道。 她和跳下三途河的那个女子有何不同,她明知道答案,还张嘴去问,不知道是不是在高估自己。 扶桑看着沈临渊落寞的身影,皱了皱眉头。 老冥王周遭突然又出现了一圈经文,其中一段经文朝沈临渊背后印去,扶桑正想赶过去阻止,但是已经阻止不及,那经文到了沈临渊的背后一下隐去,沈临渊脚步滞了滞,又快步走出去。 她额头上的堕神印竟然淡了许多,身上突然多了几分佛性。 沈临渊感觉到背后的冥王老头似乎对她笑了笑,然后又挥挥手,催她离去。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大自在。 扶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沈临渊的背影里仿佛带了某种决绝,那些困扰她的东西似乎已经渐渐消失,她好像又成为了那个昆仑君。 扶桑反应过来,快步跑了过去,却看见沈临渊正在冥王殿门口行礼,这一次是正经的跪拜礼,沈临渊这一生,连北天君都没怎么跪过,所以看见沈临渊跪了下去,心中难免惊骇。 但是沈临渊没有看他一眼,转身抽出笛曰坐在棋桌前吹了一曲安魂。 扶桑随着沈临渊曲起,手一把抓住心脏部位,面具下脸色惨白,他站在冥王殿前,弓着身子,正在承受不能承受之痛。 渐渐的,笛曰的笛音还未尽,但是已经他已经能够倚着冥王殿的门框站起来了,仿佛经历过一场天人交战,浑身脱力。 但是这时候他的瞳孔里流露出来的却是绝望,冥王扶桑,在冥界一千五百年,即位八百年,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刻,但是此时,他绝望了。 第一狱狱主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扶桑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已经感染到了他,他远远站着都有几分心痛之感。 但是沈临渊吹完安魂后忽然双手交叠,摆在左侧,矮身对扶桑行了个礼。 沈临渊头上的堕神印此时已经淡得快看不见。 “你放下了?”扶桑怔怔的说道。 “沈临渊叩谢冥王殿下在涯安境的照拂之恩。”沈临渊的眼睛看着扶桑,眸子里没有丝毫惧意,但是与沈临渊又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今日吹了安魂,我已将你与笛曰之间的牵绊解除,从此之后,冥王殿与沈临渊再无瓜葛。”沈临渊笑着说出这句话,第一狱狱主远远的听见,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的竹筐太小了,容不下沈临渊!” 扶桑忽的又倚着门框滑落下去。 他之前编的竹筐确实是用来带一个人回家的,而那个人,一直都是沈临渊,而不是共工氏临渊,但是今天的扶桑告诉共工氏临渊,他这一千五百年,是为共工氏临渊而活。 共工氏临渊将活之时,沈临渊死了,共工氏临渊先前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醒来,以共工氏临渊的身份,还是沈临渊的身份,后来她懒得想了,于是索性闭着眼,他们知道她已经渐渐复活,那一刻扶桑又后悔了,那一刻,他开始怀念沈临渊,而非共工氏临渊。 所以,他松手了,他放弃了。 那一刻,沉睡着的那个人捣碎了自己的一颗心。 然而阿锦出手了,就是阿锦出手,所以沈临渊又活了过来,不过这辈子,她是共工氏临渊。 扶桑偷偷在沈临渊还在沉睡的时候,抽取了沈临渊的一道灵识,转入了篮子里。 他既有了沈临渊,又没有失去共工氏临渊。 皆大欢喜啊。 扶桑瘫坐在地上,眼底只剩绝望,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我们牵绊是依着笛曰才有的吗?”扶桑仰着头问道。 笛曰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颜色变得更加幽深。仿佛装入了许多谜团,等着沈临渊来解。 沈临渊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第一狱狱主的方向,第一狱狱主立刻失去了神志,倒在地上。 “不论是人界还是佛界,凡事都讲个因果,既然今天我得到的结果是这样,那就算是我种下了恶因,沈临渊心小,偏爱计较,不像昆仑君,生来就是神,不仅要照拂北天境,要养自己的小木偶,还要为芸芸众生谋福祉,索性我还是个沈临渊,今天你就权且当我是沈临渊吧。”沈临渊站在悬崖边上,背对着扶桑,眼眶里盈满了泪。 还好今天见到了冥王老头,自己在人界躲的四年,看似有用,实则完全虚度了光阴,今天的共工氏临渊还是心怀执念,只是执念少一分,堕神对她的禁锢就要少一分。 “冥王老头,多谢。”沈临渊跳下悬崖,稳稳的落到一叶扁舟之上。 随着她的灵气波动,她站在船头,笑容渐渐明朗。 在沈临渊离开之后,扶桑重新进了冥王殿,关好了大门,坐到与老冥王平等的王位上,大笑着摘下面具。 从前他做扶桑树,不能随她周游山川湖海,后来他是木偶,救不了她的性命,只能留她一缕灵识,如今他成了王,三界六道有他一界,他终于有了帮她的力量,但是却用了她最不屑的方式。 扶桑,你这一辈子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扶桑终于摘下了面具,他那一剑在额头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整张脸,包括那道疤痕,都散发着浓烈的悲伤。 不管不是共工氏临渊还是沈临渊,只要是他扶桑认定了的,逃也逃不掉。 …… 沈临渊从冥界归来,阿穆已经在境主府等了她很长时间。 “橘灵呢?”沈临渊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平静的问道。 阿穆怔怔的望着沈临渊,她额头上的堕神印已经淡了许多,拨几缕头发下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阿锦注意到阿穆的异样,抬头看了一眼,也怔住了。 沈临渊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在一次沉声问道:“阿穆,橘灵呢?” 阿穆闻声将头低了下去。 阿锦也随着阿穆将头低了下去。 “失手了。”阿穆脸色沉重的说道。 他就是赶回来请罪的。 “阿锦无能,请境主降罪。”阿锦见沈临渊脸色不好,阿穆一步跪了下去沉声道。 出门之时她听见了沈临渊的话,如果橘灵没有一起回来,就以阿穆问罪。 这下她主动担责。 不过她心中没有怨言,境主府养了八百多年的两个人,连橘灵也带不回来,应当问罪。 沈临渊压下心中的怒火,她知道竟然阿锦和阿穆两个人都带不回橘灵,不是凌源殿那边来人了就是红灵那边出手了。 “怎么回事儿?”沈临渊问道。 阿穆听沈临渊一问,脸色刷的就变凝重了,就连阿锦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惧意。 沈临渊这时候基本确人了后者,如果神界来人,来的应该就是平九星君和桓无神君,如果阿锦这个时候还没有回神界,不排除她已经被神界放弃的可能。 橘灵羞辱她,平九星君既然已经出面,按照虞幕的性子,不会再放橘灵来人界,如果来了一定有人相伴,而橘灵在南侧和沈流云待在一起,那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不管是桓无还是平九,阿锦和阿穆在一起,总有一战的可能,但是阿锦脸上竟然有惧意,这就说明他们这一次输得很狼狈。 “是红灵的人?”沈临渊再次问道。 阿穆重重的点头。 “我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南侧,在路上就被截住了,截住我们的人修为很高,他用的是刀,我连他一刀都接不住。” 阿穆说着额头还在冒冷汗,阿锦身躯微微的颤抖起来,说明那个人,给他留下了阴影,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阿穆和阿锦都会被红灵手下那个人压得喘不过气。 而这两个人,如今还活着,显然是对方给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杀之恩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下次见面,你要谢人家的不杀之恩。”沈临渊平静的神色下吐出的话带着杀意。 既然红灵的人跳出来了,那这件事就没法善了了。 “去,把沈流云给我带过来。”沈临渊淡淡的吩咐道。 阿穆起身去了地牢。 沈流云在地牢待了一日,胡茬就冒了出来,他在沈家是最在意形象的,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硬生生要求叫自己二公子。沈临渊想到一些从前的事,脸上多了一点笑意。 沈流云来了过后沈临渊将阿锦和阿穆出了临石居,阿穆心中已了然了几分,这大概是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临渊丫头,你家地牢的环境不错啊,听说人界的地牢有老鼠、蟑螂什么的。”沈流云咧着笑道,沈临渊屏退阿锦和阿穆他心中就明白了几分,这分明就是要和她说南侧小院的事。 沈临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沈流云立马住了嘴。 “你喜欢人界的地牢?” “人界的地牢菜菜好歹能有点食物,你这个地牢,饿着菜菜了。”沈流云看着腰间的竹筒道。 “那你放它出来吧。” “它会咬人的。” “它要是敢乱咬人,我一把火烧了它。”沈临渊说着淡淡的看了一眼正窜起火苗的神火。 沈流云打了个寒颤,沈临渊这话确实威胁到他了,他相信沈临渊做得出来。 “你这些年躲在南侧干嘛呢?”沈临渊打量着自己的笛曰好像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但是她不久前才吹过一曲,那一曲,吹得她的心脏生疼。 她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都有一点,医术不精,这是千百年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见她捂住心口,沈流云眸子动了动,最终开口,结果说出的还是,“南侧山好,水也好,在那里制毒,心情愉悦。” 沈临渊脸色有些发白,沈流云能看出来,没有多说什么。 “你看着境主府的风水如何?”沈临渊的嗓音像不是从她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一般,现在充满了凉薄。 “好!” “哪里好?” “这个问题你恐怕得去问五阿公,他这些年闭关,做的就是这些事。” “可我觉得这里一点都不好,当年第一次来境主府,我站在高出看了一眼,沿山脉走向而建,稳稳的压在山脉之上,当时觉得活像一座墓室。” 沈临渊自顾自的说着,当然这个感受她当时是没有告诉桀宇的,其实她心里也认为毕竟还是冥界的地界,这风格倒也不算别致。 沈临渊从始至终没有正眼看沈流云,沈流云这才觉得自己托大,以为自己确认了是沈临渊,以沈家人护短的性子沈临渊不会深究,但是这一次见面,从始至终沈临渊身上没有流露出一点他熟悉的东西。 清冷而凉薄! “如果按照人界的规矩你要是不安分这境主府的地牢也不是不可以死人。”沈临渊这才看着沈流云,眸子里露出的凌厉令沈流云一惊。 “不要想着谁能救你,这三界六道你看谁敢从我手上救你?”沈临渊厉声道。 沈流云眼神终于有所松动。 “不死也行,神界有刑罚,名曰正心,即蒸心,你可要一试。”沈临渊知道红灵的势力已经出现在涯安境的时候她对沈流云的耐性已经没有了。 沈流云看见了沈临渊脸上的寒意。 “橘灵的事是你说还是我来说?”沈流云的灵识在境主府周围铺开,早就感觉到四阿公正朝境主府来,于是沈临渊决定在给沈流云一个机会。 “你知道橘灵?”沈流云诧异道。 不过旋即又笑了,笑得有些无力,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在沈临渊眼里恐怕都只是小事,那沈临渊为什么会在乎橘灵呢,以他对沈临渊的了解,除非橘灵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收起你的小聪明!”沈临渊扫了一眼沈流云,以为他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对策,不由得有些失望。 “橘灵四年前就到南侧了,是我回南侧的路上捡到一只狐狸,橘色的毛,很美,看起来像只猫,她受伤了,我就带回去了。那个时候沈家刚刚没了大丫头,我怜惜这只狐狸,就带回了南侧致伤。” 沈流云苦笑道:“后来这只小狐狸竟然能幻化成人型,我以为她是只妖,没想到竟然是神界来的。” “她和你说了什么?”沈临渊皱眉,她不想听废话。 “她和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沈流云脸上的情绪平静了,就在前夜,他在地牢之中时依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她说你就信?”沈临渊皱眉,她这个小叔,从来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啊。 “我提及沈家的事时,她推测出来的。” “她是不是对涯安境不利?”沈流云这才试探性的问道。 其实他也是不死心,沈临渊把话说道这个地步,神界来的和涯安境能相安无事吗? “以后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了,你回沈家也好,回南侧也好,与她再无干系。”沈临渊看着沈流云,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妖? 如果说的是红灵,那是真的妖,不过说起橘灵,那她的来历可就不是妖能高攀得上的了。 沈临渊冷笑,橘灵既然被红灵带走了,理论上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来晃荡了,而神界,她应该也不会回去了,除非有一天,有一天红灵能光明正大的以第一代天庭天妃的身份回去。 沈临渊嘴角勾起一抹笑。 她笑的是第一代天庭的天帝祖厉,突然有一天,竟然力排众议,要娶狐族的红灵为妃,当时的天后闻言,当场气得昏了过去。 沈临渊倒是佩服祖厉的勇气,第一代天庭风雨飘摇,竟然还想着娶妻。 后来自己父君说起祖厉,口中却是骂他昏庸无度,而娶妻之事当然成了四方天君讨伐祖厉时重要借口了。 也正是这个借口,在最终推翻祖厉之后将他定在了神界的耻辱柱上。 但是当时祖厉不仅敢娶妻,而且第一代天庭灭了之后竟然和天后一同赴死之余还给红灵安排了退路,最终红灵不知所终。 红灵当时身怀有孕,因为无法自保,所以生了橘灵后将橘灵当成胚胎,封印起来,而一千五百年前,神界大战,当时红灵以为自己有机会了,解除了橘灵的封印,然而共工战败,颛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天帝之位,凭借诛神鞭,蛮横的压制了神界反对的声音,腾出手清算共工残部时不小心挖出了红灵的消息,危急关头,红灵放弃了橘灵。 沈临渊仔细一想,祖厉有魄力,红灵壮士断腕也是勇气可嘉,如果当时带着橘灵,这一千五百年红灵未必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若不是橘灵被封印许多年,凭借天帝血脉,如今的修为估计会高出许多,但封印不仅压制了她的生长,还压制了她的血脉,所以一眼看去,只能看成妖,而非神。 沈临渊嘴角一笑,既然能有红灵在身边,沈临渊不相信橘灵还能忍得住,虽然理论上她不该有动作,但是女人的妒忌之心,还真的不能小觑。 沈临渊叹叹气,沈流云性子还得磨砺。 “沈家四阿公来了。”阿穆突然出现在临石居门口。 沈临渊怔了怔,四阿公找她能有何事? “沈流云也来了吗?” “没有,四阿公独自前来。” “带进来吧。” 沈临渊猜到四阿公所谓何事,虽然沈家人护短,但是大是大非从不含糊。 “四阿公来的时候没有遇见沈流云?”沈临渊故作惊讶道。 “境主,沈流云回了沈家。”四阿公一直就爱较真,只是从前是左手和右手下,如今变成了和沈流云较真,即便下棋也是和沈流云交手,旁人他看不上,也不愿意。 “四阿公不必担忧,无事。”沈临渊说的无事是沈流云其实没有多大的事,既然是小事,该说的说了,也就罢了。 “他若与神界有联系还望境主严惩。”四阿公一脸严肃的说道。说到底,他还是怕了,沈临渊之前说了,她和前境主之所以放任霍家猖狂,就是因为越猖狂死得越随意。 与神界联系是底线,涯安境不可逾越的底线,四阿公不希望沈流云犯险。 “四阿公,涯安境有涯安境的底线,既然不可逾越,回去之后你就提点一下沈流云,记住我今日同他说的话,他只要做好沈家二公子,不管他是愿意钻研医术也好,制毒也罢,这都是沈家人该做的,至于别的,就不要胡乱插手了。” “涯安境太平不了几日了,抓紧享太平才是正事,后面,涯安境都会是多事之秋。”沈临渊盯着四阿公,脸上写满了严肃,这番话,可信程度就更加高了。 不过后面,涯安境真的都是多事之秋,一个神界,一个红灵,还有眼下不受控的界中界。 沈临渊唯一能够触摸到的涯安境,也还是冥界的领地,今天和扶桑翻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扫地出门的风险。 沈临渊想象到一个场面,要是扶桑将整个涯安境都赶出冥界,那她这个境主岂不是要带着一群人东奔西走,像蚂蚁搬家般,渺小又仓促。 四阿公连连点头,她这番话也算不得危言耸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路费自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上次收拾霍由知没有成,现在有时间你去把霍由知给我带回来吧。”沈临渊喝完茶,眼神一亮,忽然想到这件事,赶紧吩咐了阿穆,沈临渊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槛,霍由知那件事不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阿穆替霍由知抹了一把冷汗,虽然不知道沈临渊要怎么收拾他,但是他隐隐的有点兴奋,自从缉拿橘灵失利,他就恨屋及乌,想到当年霍由知一事,自己当时光顾着橘灵而没有亲手收拾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遗憾。 霍由知这时候正对上了霍州。 霍家虽然没有了世家的名头,但是还是死扛着,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此时的霍家,正上演着一出夺权之争,霍州要夺霍由知的权。 阿穆在门口就听见了霍家内部的喧哗,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一跃到了屋顶上,静观着霍家这一场夺权之战。 “霍州!”霍由知喝道。 霍州列了霍由知的十大罪状,带着家族中人,站在霍由知的院子门口讨伐霍由知。 霍由知脸色青紫,一看就是怒极。 他这些年因为沈岁宁的明码标价,不敢随意踏出霍家大门。 他虽然有些银子,但毕竟是最后的底牌不可太早示人,而霍家的钱,他是不敢动用,如果还是以前的世家,作为家主他动一动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今天他已经不是家主了,再动就不合适了。 霍家还是世家时,在涯安境的发展前途无量,但是去掉世家的名头,他们也没有可以倚仗的的东西了,所以霍家人显现出一种适当的恐慌,这种恐慌是在霍家的生存空间被三大世家挤压之后寸步难行的担忧,看钱也更加重要了,毕竟是立身之本。 霍由知现在应该是被逼到了绝境,霍州拿着写满霍由知罪状的小本本,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霍由知指着霍州的手指都在颤抖。 “霍由知,若不是你勾结神界,我阿爹怎么会含恨而终?”霍州凑到霍由知身边,低身说道。 阿穆耳力好,结合霍州身世的传闻,一下猜到了当时那位阿公,那位为霍家殚精竭虑的阿公,在境主府孤立无援,而霍由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杀了他。 霍由知脸色变了又变,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那一刻,他在霍州眼里看到了恨意,恨不能将他剥皮抽筋。 “霍由知,你勾结神界,又让霍家在你手里败落,说到底你是霍家的罪人,这家主之位今天你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霍州身边的一个人厉声道,看起来应该是霍州的心腹。 阿穆轻轻一笑,这霍家,当真是把这世家的名头看得极重,霍家私下还立家主,这分明就是还以世家自居,看样子,霍家的家主,还是有些实权。 “霍州,你跟在我身边时我待你不薄,今天你打定了注意要这样回报我?”霍由知已知自己今日被逼宫绝无退路,但还是想挣扎一下,毕竟霍家之亡,非他之故。 “哈哈哈哈,你让我父亲活过来,我放你一马。”霍州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霍家老家主勾结神界,他父亲早有窥探,所以隐瞒了他的存在,就算有一日要有所清算,他是阿公,定要与家主共进退,所以他用了自己的方式,保全他的儿子。 霍由知脸上有恨意,眼睛里散发出铺天盖地的狠。 阿穆知道,霍由知恐有后招,不过这个时候他不介意落井下石。 这个时候霍由知跟他走了,霍家家主之位肯定易主。 他在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砰!”门一下被踹开。 “霍由知,跟我走吧。”阿穆邪恶的一笑,“路费自理!” 一场真正的硝烟扼杀在了阿穆出现之后。 霍州朝阿穆拱拱手,率众人离开,看也看没看霍由知一眼。 沈临渊撑着下巴想着要给霍由知什么惩罚。 想来想去也没有新奇的主意,于是便是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打圈圈。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临石居门口。 神火似乎感应到什么,火苗一下窜得老高。 “暮苏!” 沈临渊脆生生的一喊,暮苏荡漾出一抹笑意没让人如沐春风。 “你怎么来了,我现在可是涯安境境主了,这里都是我的。” 沈临渊大手一扫,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但是暮苏依然望着她的脸,不为所动。 “是不是酒虫作祟?”沈临渊笑眯眯一只手戳向暮苏的肚子。 暮苏不语,大手揽住沈临渊,进了临石居。 看见沈临渊颈间的暮苏籽,笑意更加明朗。 “我以为你回把它送到冥界。”暮苏看着暮苏籽,说道。 在阴寒不过冥界。 沈临渊见他目光所指,抿嘴一笑,似乎猜到了暮苏要说什么。 “扶桑不太好!”暮苏抿了一口茶,说道。 “如果不是我及时感到,恐怕要哑。” 沈临渊知道暮苏说的是扶桑之后,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拎出来的酒,放在桌子上,也没有倒的意思。 “但是你及时赶到了。”沈临渊抬眼,看着暮苏,脸上没了笑,怔怔的坐着。 “酒拿出来了,怎么不倒啊,怕我喝光你的酒?”暮苏感觉到气氛中的凝重,突然漾开一抹笑,问道,好像他真的只是来讨酒喝的。 “昆仑君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从前一诺,我等了足足一千五百年。”暮苏说道。 沈临渊这时候脸上才自然了许多,又重新有了笑意。 “这只是普通的桃花酒,你从前喝过,不如桃颂,没有桃颂烈。”沈临渊将酒坛扔给了暮苏,自己却仍让抿着杯中的茶。 暮苏看着沈临渊轻轻啜着杯中的茶,饶有笑意。 “这可是我亲手烹的茶,只是冥界就算有水,烹出来的茶也不如昆仑雪融了煮的茶。”暮苏一听,竟来了意思,从前只听得昆仑君爱酒,没想到如今也如此爱茶。 暮苏会心一笑。 “何时回昆仑?” “就快了。”沈临渊眼在茶水的雾气之下显得十分湿润,她说的就快了,是真的就快了,这些人,谁能够隐而不发,虞幕不行,红灵不行,相柳也不行。 “回了昆仑记得来火神殿一叙。” 沈临渊听出了话外之音,既然是火神殿,自然不是暮苏相邀,如果不是暮苏,就只有一个人了。 “告诉死老头,我才不去,当时我问他要神火,求他他都他都不给,如今还好意思邀我一叙。”沈临渊挑眉,说道。 她可是很记仇的。 “后来他有没有诘问过你?”沈临渊问暮苏。 “没有。”暮苏手上的动作滞了滞。 有些事是他明白得晚了。 不过如果早知道火神不答应的原因,他也不会为沈临渊盗神火。 沈临渊想起了当时祝融说过的话,她前世只是寻常草木,如今虽然生来就是神,但还是有一颗寻常草木的心,所以呢,所以她本应是旺火之薪,神火予她,终会焚了她的气运。 “他没事吧?”沈临渊想了想,还是问道。 “没事。”暮苏顿了顿,摇摇头,眼神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清明。 “你醉了。”沈临渊一笑,暮苏应声而倒。 沈临渊的灵识在境主府内铺开,境主府与冥界之间的通道阵法好像受到了什么触动,兀自动了起来,沈临渊挥挥衣袖,它没有停,再挥,还是没有停,于是沈临渊歪歪扭扭的跑到阵法之前,斜着身子,往里面一躺,闭上了眼睛。 冥界的一叶扁舟之上,躺着一个姑娘,她指间溢出的灵气包裹了船身,那只小舟,就这么顺流而下。 第二天醒来时,暮苏已经站在了她的床前,意味不明的笑着。 “昆仑君这一千五百年以后,酒品越发差了。” 沈临渊见暮苏笑得肩都跟着颤抖起来,十分懵懂的看着他,不停地揉着太阳穴,这一千五百年,怕是最为差劲的就是她的酒量了,不知道和暮苏喝了多少,就倒下了,倒下之后还有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但是自己如果还有意识,能够爬回自己的床,那就应该不算醉得太厉害,只是,头好痛,仿佛要炸裂。 暮苏慢吞吞的递了杯醒酒汤给她,她接住之后手瞬间脱力,醒酒汤险些洒在床上。 这时候沈临渊才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很累,累到脱力。 “我酒品一向不错,可是请你告诉我,我昨天醉酒后到底做了什么?” 沈临渊眼巴巴的看着暮苏,希望暮苏给她解惑。 而暮苏,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到最后笑得说不出话,一点工资气质都没了。 “暮苏!”沈临渊大喝一声,就刚到门口的阿锦都被吓得汗毛倒竖。 沈临渊很少发怒,发怒也不会也这种形式,感觉这样一叫,平白参了几分羞愤交加。 “你不记得了?” 沈临渊摇摇头。 “你真的不记得了?” 沈临渊再次摇摇头。 “噗嗤……”暮苏再次笑出声。 “昨晚你喝醉了酒,硬生生要找人决斗,然后惨败。” 沈临渊赶紧用被子蒙着头,丢脸啊,这脸都丢到哪儿去了。 “你来喂她。”暮苏指了指刚才进来的阿锦,自己则大笑着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先聊聊我的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伸出了半个头,看到正笑吟吟看着她的阿锦,突然想起自己忘记问决斗的对象是谁,于是脸刷的又黑了下来。 “阿穆回来了吗?”沈临渊忽然想起自己吩咐阿穆做的事。 “回来了,带着霍由知。” 沈临渊总算找回来一点理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她是小女子,秋后算账也是要得的。 沈临渊穿戴整齐后阿锦搬了个椅子,整个人躺在了椅子上。 她翻了翻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果然有一些淤青,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不过既然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估计是吃了亏,沈临渊想着想着就走神了,霍由知站在沈临渊面前忐忑了许久,他不知道沈临渊打算为什么找他。 “咳咳……”阿穆状似无意的咳了咳。 沈临渊蓦然回神,“怎么,有伤?” 沈临渊皱了皱眉,看霍由知的眼神更加不善,难道现在了霍由知与神界还有勾结,否则以霍家人的能力,还真的伤不了阿穆。 不过阿穆既然伤了,沈临渊自然就要从霍由知身上找补回来。 阿锦无奈的一笑,见沈临渊误会,也不准备解释。 “霍由知,别来无恙啊!”沈临渊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霍由知。 霍由知心里瞬间忐忑了许多。 涯安境境主归来日久,旧事之前没有清算,他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也不知道阿穆为何找到他,但是因为猜不透,所以心里越发着急。 他清楚的记得,沈岁宁同他说过,境主亲言,涯安境死个家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那他是要死在境主府了吗,霍由知越想越紧张,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全凭阿穆的吩咐完成一举一动。 “你好歹曾经是当过家主的人,怎么这么不堪。”阿穆越看越不顺眼,瞥了霍由知一眼,,问道。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霍由知就想起了霍州在霍家对他逼宫,他看沈临渊的眼神如同看见救命稻草。 “请境主为我做主。”霍由知竟然直直的跪了下去,这到让阿穆和沈临渊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明明是来清算霍由知的,却变成了为他做主。 沈临渊看向阿穆,希望能得到一点眼神上的沟通,不过阿穆厌恶的注视着霍由知,错开了沈临渊的眼神。 “怎么回事儿?”沈临渊问霍由知,但还是看着阿穆。 “霍州。”阿穆用嘴型说了一个名字,沈临渊这才有几分了然。 看霍由知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 “境主,霍州将其父之死栽赃于我,要在族中清算我,还好这位境主的人及时赶到,不然,不然我怕是活不了了。”霍由知满脸凄苦的向沈临渊陈情。 沈临渊看着霍由知一边说,阿穆的盯着霍由知的双眸里怒火更胜,便知道阿穆应该见到些什么,而霍由知所陈情之事,必然有假。 “霍由知,你的事一会儿再说。”沈临渊不耐法的看着霍由知,霍由知一怔,却听沈临渊接着说道:“来,我们先聊聊我的事。” 霍由知这时候眼睛忽然睁大,沈临渊的事,而且要找他来聊,那只有一件,霍由知脸色煞白。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霍由知低语道。 “你说什么?”沈临渊忽然起身,蹲在霍由知面前。 “当年求亲之事是我唐突了,我知罪。”沈临渊离他越近,他越不敢抬头。 霍由知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咬咬牙,闭着眼睛才说出这句话。 “唐突?”沈临渊戏谑的声音响起,霍由知蓦地抬头,却看见沈临渊令人生寒的目光。 “霍由知,当年我在闭关,如若不然,今天你也不会有机会跪在这里了。” 她在人界那四年,境主府对外说的就是沈临渊闭关。 霍由知看着沈临渊,抬起头,又快速低下去。 霍州的清算他尚且招架不住,而境主清算他,他哪里还有活路? 霍由知脸上写满了绝望。 如果当年是霍由知是真心求娶,什么羞辱不羞辱,沈临渊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当年的求娶一事,霍由知从始至终都是抱着羞辱的心态来的,虽然背后有橘灵挑唆,但是他的心里也有泄愤的意思,若不是沈临渊的强势,霍家哪里会在他的手里丢掉了世家的名头? 沈临渊怎么可能不气,这件事橘灵既然出面了,后面就一定有虞幕的影子,虽然不是虞幕直接操纵的,但是是因为虞幕,橘灵才突生的嫉妒。 沈临渊现在抓不到橘灵,又没有实力攻上神界,讨伐虞幕父子,所以眼下受过橘灵操控的霍由知,是她最好的清算对象。 “霍州来了。”阿锦轻声说道。 “请!”沈临渊嘴边的戏谑之意越发明显,境主也是喜欢师出有名的,看来霍州揣摩人心的能力还是有点的。 霍州带着几个霍家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霍家没有阿公支撑了,但是当时的阿公还是以霍家长辈的名义参与着霍家的管理,而除了那几个阿公外,还有几个霍家的长者。 这些人方一进到临石居,临石居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霍由知的紧张,让整个屋子都染上了紧张的气氛。 “境主,霍家人来请罪!”霍州一拱手,后面跟着的一排人也跟着拱手。 “哦,今天倒是别致,霍由知刚刚请我做主,你们就来请罪?” 沈临渊轻轻一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霍由知跪着的背,立刻绷直了。 霍州淡淡扫了霍由知一眼,“兄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族中长辈在此,请兄长大可说与长辈们听听,霍家世家出身,也是个有规矩的人家,同脉相欺可是家族大忌。”霍州说着还蹙了蹙眉,好像真的在为霍由知考虑。 霍州身后跟着的诸位长者还附和的点了点头。 沈临渊对霍州立马高看了几分。 这番话说得漂亮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可堪大用。 霍由知整个人都绷得很紧,咬牙切齿的看着霍州,他在霍家做的事,霍州应该都有了证据,不然怎么可能说动族中长者? 单就勾结神界一条,境主府就不会放过他,所以霍由知现在不敢说。 “霍由知方才说你诬陷他杀害你父亲。”沈临渊淡淡说道。 霍州脸色没变,他身后的长辈却已经露出了愤恨之色。 愤恨什么? 你霍由知恶人先告状,品行不端,将家族中的内斗捅到境主府,这不是要整个涯安境看霍家笑话吗,就连霍州带他们来,也都说的是来替霍由知当年求娶之事请罪,尽量将你带回霍家,家族中的事,族内清算,以免落人笑柄。 沈临渊将众人的变化看在眼里,而霍州喜怒不形于色,这又让沈临渊高看了他几分。 “霍由知还说……”沈临渊顿了顿,霍州身后的长辈已经朝霍由知投去了愤恨之色。 “霍由知还说霍州要清算他,若不是境主府的人及时赶到他就活不成了。” 沈临渊平静的说道。 那些霍家长辈想到霍由知在屋内布置的陷阱,若有人贸然进去,恐怕不死也重伤,还好霍州知道霍由知的性格不可能善罢甘休,轻易认输,带着一个族中子弟进去,但是那个孩子却被短箭射入后背,现在还在族中救治。 霍州不动声色的审视着霍由知,霍由知直接瞪了回去。 这时候霍家一个长辈忍不住,出说道:“霍家人请境主降罪,霍由知勾结神界,毒杀霍家阿公,诬陷霍州,四年前甚至羞辱境主。” 站出来那个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直接跪了下去。 其余人也跪了下去,“霍家请境主降罪。” 虽然眼中对那位长辈有轻微的怨怼,但是不及对霍由知的恨意。 那些有怨怼之色的,怨的是那人直接说出了霍由知勾结神界。 霍家家主,每一位都有勾结神界的罪状,这让霍家在涯安境如何立足? “境主,他们是冤枉我的。”霍由知知道自己已无可能翻盘,但还是看着沈临渊喊冤。 “你看呢?”沈临渊看了一眼霍州,问道。 “霍由知所犯之罪,皆是涯安境所不容之罪,但请境主发落。”霍州好像一瞬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怔怔的看着霍由知,脸上失望之色明显,又看了看跪在身后的族中长辈,这才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沈临渊笑了笑,“既然如此,霍家今日就没有霍由知了。”沈临渊似笑非笑的看了众人一眼,他们这才惊喜过望,这样,霍由知的过错就是他自己的过错,与霍家再无干系。 这时候,沈临渊面色一凝,“阿穆,霍由知送去冥界,罚正心之刑。” 这时候霍州才抬起头来,正心之刑,不死如何正心,霍州知道,沈临渊沈临渊不仅让霍由知死,死了之后还要受刑。 沈临渊挥了挥手,阿锦带着霍家长辈离去,独独留下了霍州。 “我知道沈流云为什么选你了。”沈临渊道。 霍州心宗微惊,留下来,是为了那件事吗? “涯安境只有一个境主,所以暂时涯安境还是只听我的,知道吗?”沈临渊看着霍州,冷声道。 不管从前如何,至少现在界中界将手伸到涯安境,沈临渊绝不允许!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伤人又伤己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霍州心惊,沈临渊和界中界的关系,他知道得不多,但如今沈临渊直接点了出来,他就不能再说自己不知道了,沈临渊的手段他是见过了,简单狠辣。 不过有一点沈临渊还真的说对了,最近界中界找上了他,还是为了共工魄的事,找上的他。最初找到他的是沈流云,他好歹是世家出身,父亲又是霍家阿公,这里面的事,他比霍由知还要清楚些,这大概就是当时沈流云找他的原因,但是第一次找了之后,沈流云并没有再找他,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下文,但是不久之前,禾戮亲自找到了他。 霍州凝眉。 “你该知道就算是界中界也是有主的,而我共工氏临渊就是相柳唯一的主,禾戮找上你了?”沈临渊正说着,就发现霍州的的表情有些凝重,当即想到了这个可能。 “嗯,界中界的人已经找上我了。” 霍州面色凝重,短短的几十秒内,他已经衡量过此事,这件事,他不愿意去做,就算是自己是北天境的遗脉,他也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想禾戮说的,他就不能做。 以他现在的能力,若是要闯神界,那一点可能都没有,虽然他不知道禾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事情怎么会找到他这种手无寸铁的人,况且,如果禾戮找到了他,那就说明沈流云很不配合,先前他可能猜不透沈流云为什么不配合,但是见沈临渊态度强硬,他能猜到几分。 既然如此,他何必去做那个心甘情愿赴死的人? “你是个通透人。” 沈临渊见霍州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他和界中界的联系之后,看霍州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霍州未必真的信她,但是权衡眼下的情况,他不愿意去死,只有沈临渊能帮他,不过是各取所需。 霍州面色含笑,既然沈临渊看穿了他的目的,那也就不必多费唇舌。 “禾戮要我带霍家人,与他一道去神界。” 霍州又道,这时候面上已有难色。 “如我有所为难,他们会为我卸去所有阻力。” 霍州接着道,这话说得委婉,但大意就是如果霍州用霍由知做文章,这时候霍由知可能就沦落不到正心之刑了。 当然,如果沈临渊要阻止他和界中界有联系,那也要为他摆平界中界的阻力。 沈临渊挑眉看着霍州。 “其实你去或不去,我并没有太大的为难,就算去了,拿到共工魄也只是北天境归来路上多了一份筹码,我乐见其成。”沈临渊复坐回椅子,翘着腿,十分悠哉的看着霍州。 霍州的心中却惊了,他刚才的话,暗含威胁之意,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反倒让自己吃了个憋。 霍州暗道自己蠢。 “涯安境的事,境主说了算,我不敢擅自做主。”霍州低下了头,不敢看沈临渊。 “嗯,既然如此,你管好你霍家的事即可。”沈临渊满意道,旋即,脸色一变,接着说:“霍家在你手里要是在出现什么勾结神界的,这霍家,有和没有都一样。” 霍州想到霍由知的下场,当场一身冷汗。 沈临渊却没有在看霍州,而是在想相柳。 相柳到底想干什么,涯安境的的这群人,能帮到他什么,若说能拼点力气,也就只有顾家人了,偏生顾家人还不是他们第一个找上的,既然如此,与力气、武力的就没什么干系。 沈临渊眼睛逐渐睁大,摒弃了那几个作用,她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送死。 沈临渊手指用力抓着杯子,指节发白。 好你个禾戮,竟敢胡来。 霍州见沈临渊没来由的发怒,心中畏惧,抬头看了看阿锦,阿锦知道沈临渊想到了什么,于是将霍州引了出去。全程沈临渊都在思索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霍州什么时候离去的。 阿锦端了一碗白米粥进来。 沈临渊闻着粥的香味,这才回了神。 结果看见的却是白米粥,整张脸立刻耷拉下来了,阿锦轻轻一笑,却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你昨夜醉酒,刚才心中又有怒火,吃点清淡的。” 阿锦说着就将粥送了过来,沈临渊却在心中腹诽,清淡是好,但是这个离清淡的标准也太远了吧。 这哪里叫清淡啊,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佛门中人。 说到佛门中人,她想到了冥王老头,明明是在极其阴暗的冥界之地为王,偏偏要给身上抹上一点佛性的光辉。 不过佛性也有佛性的好处,至少她受堕神阴暗面的蚕食少了。 她发现自己堕神那一刻,心中不可能平静,毕竟昆仑君堕神,这多么不可思议啊,但是也没有太过颓唐,堕神不是说自己只有阴暗面,而是心中藏了太多阴暗之事,无从解脱。 老冥王,超度了冥界亡魂,如今又超度了她。 沈临渊凝神片刻。 “暮苏呢?”沈临渊问道。 阿锦眼神躲闪。 沈临渊更要问个清楚。 “暮苏公子说你见过霍州之后恐怕要大怒,所以先去门边候着,省得你一会儿 将境主府拆掉。” 沈临渊脸色一红。 年少时总有几分旧事,还未去昆仑之前,她在北天境与蜉蝣感情甚笃,但是蜉蝣突然有一天要上进,走上了演武场,她和蜉蝣打了一场,输在了蜉蝣手里,于是喝了酒跑到蜉蝣的仙府去撒泼,硬生生拆了蜉蝣家的大门,才顺了气。 此刻旧事重提,难免唏嘘。 不过片刻,沈临渊神色恢复如常。 喝了白米粥,一下窜出了境主府。 沈临渊要去一趟界中界,这共工魄,她还是不甚了解。 暮苏守在门口,只见一道光影从大门口窜了出去,立刻知道沈临渊想做什么,跟在后面,化成一道光影,也跟了上去,这时候还没忘了,向阿锦比了个手势,还有人也要来。 此行有险! 阿锦看见暮苏的手势,急匆匆回去叫阿穆,但是阿穆已经送霍由知去冥界了。 这时候索魂方从人界回来,见到阿锦神色匆匆,一问便知了大概,先安抚了阿锦,自己去了冥界。 阿锦神色怪异的看着索魂。 索魂挑眉。 “冥界那位去可比我们都管用。” “这能行吗,都急死了?” “不是有暮苏公子跟着吗,火神坐下第一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索魂没有和阿锦细说,阿锦也是关心则乱,平时她可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悬岭的结界已经修复完毕,到底是沈临渊和扶桑出手,这结界暮苏一见就颇为头疼。 当时重设结界的时候沈临渊想的就不是什么沈家嫡系血脉,而是如何才能困住界中界那群人。 若是真要与神界开诚布公的对着干,他们困不困都无可厚非,但是眼下,这群人她却掌控不了,纵使是把尖刀又如何,两面都是刃,伤己又伤人。 至于沈家一直恪守嫡系血脉进悬岭,那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你来做什么?”沈临渊见到站在她身边的暮苏,颇为头疼,怎么总是甩不掉。 “跟着你来的。”暮苏负手而立,脸上笑得谦和又有礼,偏偏沈临渊很想一拳给他招呼上去。 这谦和有礼的脸下还不一定抱着什么心思呢。 沈临渊仔细思索,暮苏的变化大概是从她归来后就意识到了,和从前火神殿门口的小呆子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小呆子长大就变成大呆子了。”沈临渊由衷的感叹道。 但是暮苏很不给面子的给她翻了个白眼。 “表里不一!”沈临渊很愤恨的报复了一句。 暮苏只是淡淡笑笑。 “你一个界中界曾经承认过的北天君,公然勾结我,该当何罪?”暮苏忽然一笑,目光炯炯的额看着沈临渊。 “你不会不知道,颛顼老儿从来没有定过我的罪吧。”沈临渊有些嘲讽的笑道。 说到底,颛顼从未定过共工氏五服之外的罪,只是直截了当的全部杀掉。 而她虽在五服之中,因着是虞幕的未婚妻,又被颛顼择了出来,好像她就是为虞幕而生。 沈临渊嘲讽了,暮苏也不客气。 “愚蠢!” 暮苏吐出了很不符合他公子形象的两个字。 他比谁都清楚虞幕被罚面壁的因果,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愚蠢一次。 他是觉得虞幕能把控沈临渊吗? 虞幕的出身又能比沈临渊高贵到哪里去? 论名声,当年沈临渊去昆仑之前,在神界也曾名噪一时。 沈临渊虽然有些抗拒如今的相柳,但更不愿意以神界人的身份自居。 “你不要与我同去,你去了我反而束手束脚,不好问责。” 和相柳玩笑过后,沈临渊正色道。 她也知道,暮苏说起自己神界人身份的用心,他能和沈临渊走到悬岭,也就够了,在往里去,就是神界中人不可触及的地界了,暮苏,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假以时日,沈临渊与神界必有一战,他能做的就是静静的观战,他身份敏感,不能做得太多。 当然,以上都是沈临渊为暮苏设想的,而暮苏听完沈临渊的一席话猜到了她的用心,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临渊,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深不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界中界的结界已经更换过了,沈临渊一看,脸色就变了,这是防她吗? 沈临渊压下心里的不悦,破了结界进去。 禾戮见到沈临渊,神色凝重。 沈临渊一来他就猜到了什么,霍州那条路,看来又被沈临渊堵上了。 “相柳呢?”沈临渊面色不虞,深深的看了禾戮一眼很明显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禾戮引者沈临渊进去。 结界处立马出现了几名士兵,堵住了结界入口。 相柳已经听见了结界口的动静。 “禾戮呀,我就说这结界拦不住昆仑君,你还非要弄个结界。”相柳看向禾戮一眼,眼中有的怪罪意思。 “禾戮这是要效仿我悬岭的结界吗,我亲手设的结界都拦不住你,你哪里就有自信能拦得住我?”沈临渊哂笑道。 昆仑君出手都拦不住你相柳身边的一个小喽啰,难道你小喽啰的手笔就能拦得住昆仑君? 禾戮脸色不善。 沈临渊话中的嘲讽意味太浓,他想装作不知道都装不出来。 “禾戮,我记得上次同你讲过,你若在出界中界,直接来我境主府便是,你呢,你做了什么?” 禾戮还没反应过来,沈临渊便先声夺人。 “将军,我不做北天君也还是个昆仑君吧,可眼下,你手下的人将我说的话当放屁!”沈临渊脸上狠厉必露。 相柳淡笑着看向禾戮。 其实他心中也没料到沈临渊回率先朝禾戮发难,毕竟沈临渊一直反对的都是共工魄一事,他以为这次沈临渊来说的还是共工魄。 不过沈临渊一来就将矛头对准了禾戮。 禾戮知道,这件事,是他坏了规矩。 他们所谓的复仇,都是打着共工氏的名号,而如今真正的共工氏站在面前,他们彼此之间还是要留点面子,如果共工当真归来,又岂能允许沈临渊受辱? 禾戮收敛了周身气息。 正要请罪,谁料沈临渊大手一挥,“各为其主,你也没错,但是你扰乱我涯安境,我如何能放过你。”说着一条灵气白练朝禾戮砸过去,禾戮已经做好防御,甚至打算反击,但是最后还是任由白练砸在他的身上,他连挡都没敢挡。 禾戮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相柳却连看都没有看。 禾戮擦干净嘴角的血,没有起身,躺在地上。 “禾戮,你三番两次顶撞于我,你是相柳神将的人,我也不同你计较。”沈临渊说着又看向相柳。 禾戮再次呕出一口血。 不计较,将他打成这副模样还是不计较,那计较呢,计较起来又是怎样。 言下之意是我也不管,这是你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果然,相柳两道眉忽然皱了起来,看着沈临渊,他看沈临渊是小辈,他也不好三番两次与她计较,但沈临渊似乎不自觉,阻碍他的计划,次次他都放过了,但现在沈临渊变本加厉,竟然冲到界中界,要一个说法。 “你一个昆仑君日日待在涯安境像什么样子,你真以为自己是涯安境的境主了,这涯安境说到底是冥界的,与你何干,你这境主当不当我只当你玩闹,可是你真要为了涯安境违背了北天境,莫说你是昆仑君,说起来我和你父君也是战场上共进退的人,你父君不在,我有责任管教你。” 相柳正色道。 这三言两语,倒像是他为了北天境鞠躬尽瘁,而她作为共工独女却阻挠北天境的归来。 再往深了说,她阻止共工归来,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那么她沈临渊就变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了。 沈临渊好笑的看着相柳。 “涯安境住的本就是北天境之人,冥界于北天境有恩,我客居涯安境,约束好自己族人也算是尽责。相柳神将莫只将这界中界看成北天境余脉,这样才会寒了众人的心。”沈临渊淡淡道。 这禾戮是相柳的心腹,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相柳授意,而沈临渊对禾戮的态度,让相柳不悦。 相柳手中的灵气包裹着禾戮,而禾戮脸色竟然好了许多,看沈临渊的眼神里,丝毫没有隐藏恨意。 沈临渊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而相柳出手,竟然能够迅速恢复。 沈临渊眯了眯眼,他看相柳鬓间已有银丝,还曾经猜测相柳受过重创,所以动作才会如此着急,但是这一次出手,沈临渊仍然看不出他的深浅。 相柳是个狠角色。 “我念你年少,你且在界中界多留些日子,不要想着什么涯安境,涯安境前四年没有你,也是好好的,对于北极麟而言,你却是北天境失而复得的昆仑君。” 相柳神色寡淡,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一挥手,沈临渊瞬间被灵气包裹,不同于先前的禾戮,禾戮只是相柳给他治伤,而沈临渊身上的灵气,却像是枷锁,紧紧锁住了沈临渊,不得动弹。 说罢,相柳看了禾戮一眼,禾戮就准备将沈临渊送进北极麟。 “她不愿意,谁敢留?”在温润不过的嗓音,其中还夹杂几分笑意。 沈临渊一听便知道是暮苏。 暮苏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看着沈临渊,充满笑意,但感受到后面两道刺人的目光,暮苏连忙转身解释:“这可不关我的事,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家给拒绝了,说起来,我这也是第一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呢。” 暮苏对沈临渊眨眨眼。 捏了一个诀,沈临渊周围便燃起了火焰,但沈临渊身在火焰中央却不觉得炙热。 “哦,神界的人也来了,倒是有意思。” 相柳目光光直直落在沈临渊身上,沈临渊感激暮苏,但又觉得暮苏的出现似乎让她更加贴近相柳口中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她本能的有些回避。 暮苏倒是坦然。 “火神坐下,暮苏。”暮苏抱拳,简单的自我介绍。 “当年北天境之事祝融神君冷眼旁观,如今却要掺和进来?”相柳问道。 “这本是颛顼和共工的争端,若是四方天君全都搅合进来了,岂不是会神界大乱?” 暮苏说这番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看沈临渊,却发现沈临渊好像没事人一样,这才多了几分底气。 沈临渊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若是四方天君都搅合进来,岂不是三界大乱。 而且,当年火神有意救她,但当时她一意孤行,不为报仇,只为赴死。 沈临渊又想了想,其实她也不是全然想死,只是当时脑中十分懵懂,想怎么做,就去做了,做的事情全都没有考虑过后果。 而相柳显然不信暮苏的辩驳,只认为火神是为了撇干净自己。不过颛顼在经历了与北天境之争后还有能力一举拿下天帝之位,就说明当时火神的决策是正确的,若果贸然跳出来,只怕也会落得和北天境一个下场。 沈临渊想到这里,又有点胆寒。 “结束了?” 暮苏忽然开口。 沈临渊回头,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却皱了皱眉。 那股阴寒的气息,想规避都难。 沈临渊瞪了暮苏一眼,这才醒悟原来暮苏说的那番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扶桑说的。 扶桑点点头,身上的血迹令沈临渊微微蹙眉。 “我是跟他一起来的,不是和昆仑君哦。”暮苏脸上有笑意,对着相柳这么一说,但到有些欲盖弥彰。 “你觉得她管涯安境不合适,我来管如何?”扶桑声音嘶哑,不同于久未开口而突然说话,这个嘶哑,是仿佛嗓子都要跟着撕裂一般。 沈临渊再次瞪了瞪暮苏,却发现暮苏的眸光有些躲闪。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可能就哑了。 你不是及时赶到了吗? 沈临渊想起这次暮苏来境主府时和她说的话。 扶桑的嗓子发出来的那种撕裂的声音真的刺伤了她,感受到沈临渊的情绪变动,扶桑侧头,看着沈临渊,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临渊脑子里突然复苏了某些场景。 而暮苏的躲避越发明显,甚至退后了半步,站在沈临渊身后,避开沈临渊疑惑的目光。 不过跳出一两个片段便戛然而止。 “冥王殿下是界中界的朋友。” 相柳看着他,似乎在提醒他,他和界中界存在这某些关系。 “现在不是了。”扶桑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撕裂沈临渊的心脏,眼中有情绪在涌动,但又被沈临渊强行压了下去。 庸人自扰之! 相柳没想到扶桑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看样子,他还是没有处理好他的软肋。 相柳看着扶桑,叹了一口气:“你放弃了界中界,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扶桑应对自如,显然不是什么冲动一时的决定。 沈临渊知道界中界和扶桑关系匪浅,不过她也知道,扶桑和北天境的一切联系都是因她而起,如果她要放弃,那扶桑自然也没什么留恋的。 “其实,你不必。”沈临渊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她和扶桑似是而非的感情太复杂,至少她现在已有倦意,不想在经营。 所以扶桑不必,因为太沉重的感情,往往情深不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何尝没有将扶桑放在心里,只是有些东西,越不过去。 扶桑回头看了着沈临渊,半晌,才僵硬的的回头。 “我做事,我说了算。” 沈临渊本来以为心中是平静了的,但是扶桑这样对她,她心中却越发的堵。 “扶桑,她不需要,昆仑君可是一千五百年前就配了夫婿的。”相柳似笑非笑的看着沈临渊,虞幕被罚面壁,他早就清楚了,不过彼时沈临渊是界中界唯一可能继承北天君之位的人,但是如今,真正的北天君归来,北天境的未来,他怎么可能压在沈临渊头上。 她等待这些年,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结果、要的是胜券在握。 这种结果,沈临渊给不了他。 沈临渊还是看着扶桑,还如同先前般执拗,她好不容易在相柳讽刺的口吻中找回几丝清明。 有些事,心里到底是过不去。 “扶桑,北天境的事,到底还是该由我来处理的。”沈临渊冷眼看着扶桑,扶桑那句话说对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和扶桑有今天,大多都是因为没有领会到那句话的真谛。 既然心中有了过不去的槛,注定无法在以平常心来对扶桑,索性就断得彻底一点吧。 扶桑默默的收起了手中的软剑,退到沈临渊一旁,虽然剑回了鞘,却丝毫没有退意,沈临渊站在他前面,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泄露出来的战意。 “相柳,你终归是北天境的将军,我父君归来之前,你既然不愿意认我,我也不恼,但是从今以后,沈临渊所在之地,还请你们退避三舍。”沈临渊声音发寒,相柳入了魔障,未必肯听信她的话,但她是北天境唯一的神女,既然保不住北极麟,她就要保住自己,神识清明,不要被相柳勾勒出来的蓝图所迷惑。 扶桑和暮苏一左一右站在沈临渊身后。 扶桑嗫嚅了嘴唇,但还是没有选择说出来。 她既然能忘记,就不必再记起。 扶桑从界中界出来,就准备回冥界。 沈临渊背过身去,没有言语,扶桑神色一黯。 “等等!” 暮苏拉过扶桑的衣襟。 扶桑疑惑的看向暮苏,暮苏一只手又拉过沈临渊。 “怎么,你喝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家吃干抹净了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暮苏好笑的看向沈临渊。 沈临渊抓住了暮苏口中那个喝醉了,言下之意…… 沈临渊神色逐渐不自然,她从前可没有断篇的习惯,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那她喝醉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扶桑似乎是知道了暮苏的意图,手上动作干净利落,甩开了暮苏,闪身而去。 “他怎么了?” 沈临渊愣愣的看向暮苏。 扶桑刚才的举动怎么看怎么像被侮辱了。 暮苏瞧着沈临渊,忽然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指,“你是真忘了还是装的?” 起初暮苏也只是抱着沈临渊怕被调侃的心态,相信了沈临渊的说辞,谁知道沈临渊表现出来的,怎么看都像是真忘。 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扶桑还敢亲自将她送回境主府。 还…… 也不怕被秋后算账。 “你刚才说我是与他决斗?”沈临渊垫脚拍了一下暮苏的额头,正在摇头叹气的而暮苏怔怔的看着沈临渊。 好像这姑娘先前也没有这么粗鄙吧。 “嗯!” 暮苏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不仅决斗,你还伤了他!你的安魂这些年来又有进益,我听着都差点着了你的道,扶桑闻笛声而悲泣,带你吹完之后,整个人极其衰颓。不仅如此,你拿着匕首就往人家身上刺,扶桑本来就有伤,又被你这么一刺,恐怕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了,可巧你今天又跑来这界中界,他得了消息又匆匆赶了过来。”暮苏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还瞟了瞟沈临渊腰间的孰湖,沈临渊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默默的走回了境主府,心里却想着,原来他看见的血不只是界中界那些人的,估计还有他自己的吧。 孰湖与笛曰毕竟是神器,两个神器同时攻过去,哪怕他是冥王,也不会太好过吧。 沈临渊忽然自顾自讪笑起来。 原来自己醉酒竟然还可以有这般战力,那当年去神界就应该先饮个三五坛桃颂。 这时候的沈临渊全然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只是觉得觉得自己前面才闹了一番和扶桑决裂,又跑去冥界,约人家决斗,这难道不是输不起。 沈临渊这般一想,竟然还觉得有些害臊。 她昆仑君怎么可以输脸皮? 暮苏在后面小跑起来,因为沈临渊越走越快,自己没有意识到暗中是用了灵气。 “临渊!”暮苏在后面无奈一叫。 “何事?”沈临渊停下脚步,见扶桑站在原地,停下了脚步,自觉是因为自己没有听见他先前的叫声,甚至有了愧意,觉得暮苏先前一定叫过她不止一次。 “难道你来界中界一趟就是来玩儿的?”暮苏实在想不通,沈临渊说的话他大概听见一些,没什么有用的,但要是沈临渊为了这几句话就冒着风险来界中界,他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来一趟,是想瞧瞧相柳的态度,如今他敢将我得罪狠了,就说明对于共工魄,他是势在必得。”沈临渊难得的解释了一下。 “不过他暂时应该是拿不到了。” “为何这样说?”扶桑好奇沈临渊的笃定。 “因为我阻了他的路!禾戮应该还会再来涯安境,只是顾家和乔家,不知道是哪家。”沈临渊微微迷了眼。 看来这共工魄确实需要涯安境的人,但是为什么,这沈临渊还真的不敢说。 所以要等,等禾戮。 “共工归来,你不高兴吗,为何要阻止?”暮苏觉得沈临渊应该是比谁都更渴望共工魄。 共工归来,与神界的斗争才能有几分胜算。 “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是你来劝说我去争夺共工魄。”沈临渊笑着看了暮苏。 暮苏闭嘴,毕竟他是神界的人,在这件事上,最没有发言权,他交好的人是要覆灭整个神界的人,他和他们肆无忌惮的探讨攻打神界之事,确实不妥当。 想到这里,暮苏却愣愣神,拱手道:“昆仑君,暮苏毕竟是神界人,若日后昆仑君清算旧账,还望冤有头债有主,莫使神界大乱,神界若乱,三界之内,必然祸患丛生,你跟在北天君身边,看过洪灾,清算旧账固然重要,不过还望昆仑君顾及三界生灵。” 暮苏真诚的看着沈临渊道。 “火神殿下必然也是这样想的,否则当年鹬蚌相争,若不是为了神界安宁,我火神殿自然可以渔翁得利。” 暮苏想了想,又说道。 沈临渊忽然轻声笑起来。 她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如果三界不乱,颛顼一家死了又如何,但是神界若乱,她就会成为神界众矢之的。 但颛顼若死,神界会不乱吗? “暮苏,你太不了解我了。”沈临渊轻轻一笑,在内心感叹道,有的人,只能做朋友,却不能为挚友。 她真正的挚友,应该只有一个了吧,想到这里,沈临渊眼神黯淡了一下。 暮苏却正色道:“既然为友,就要坦诚相待。我敬你,因为你是昆仑君,一千五百年前勇闯神界,但为友,却是因为桃颂。日后若是你引发三界祸端,我必然在南天门等你,持剑!” 沈临渊笑了笑,突然一拳头锤在暮苏的胸膛上。 “想什么呢。” 暮苏面带笑意。 这个话题似乎太沉重了,暮苏和沈临渊到了境主府,便离去。 回去的路上,沈临渊的脚步都重了几分。 扶桑回去,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神界对于沈临渊而言,可能充满血腥与假象,但是对于暮苏,这却是他要待上数不清年岁的家。 “你说了?” 扶桑归来后直奔火神殿,坐在祝融之下的蒲团上,半晌回不过神。 “说了。”语气有些低沉。 暮苏一回来,祝融就知道他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不必苛责自己,个人有个人的路途,你没有走过她的,她和你也没有太多交集。”祝融面色平静,当年共工死后他也是这样的。 不过共工至死都没有像他求援,他自是知道其中的门道,但是当时年少,还是藏了私,终究还是私心过多,所以眼睁睁看着北天境覆灭,颛顼坐上天帝之位。 “若是乱了三界,我一定问剑昆仑君。”暮苏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 “你不知道那孩子,是个执拗的,当年我就说过,那火多半会烧掉她的气运,这不,一千五百年前,她就死了一次。”祝融感叹道。 共工氏的血脉都是执拗的,若是共工的性子能够软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境地。 “何须你来执剑,若是那丫头的锋芒刺到了他想刺的人,自然会有人应付,说到底我们都是旁人,只怕是从今以后那丫头和你算是有了芥蒂。”祝融还是不忍。 他随是火神,经过北天境之事后性子早就与火不沾边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后只盼这那丫头能记着点从前的情谊,至于以后,我就不要站在她身边了,她也会为难。” 第一百三十九章 荷包后续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暮苏难得的叹了了口气。 之前沈临渊计较他的神界身份,他当时还多有奚落,不过现在,他却是比谁都计较。 如果沈临渊还是先前的沈临渊,那他们之间的交往还可能不存杂质,但是如今的沈临渊,一心阻止界中界夺取共工魄,既然沈临渊不愿意共工归来,那只能说明沈临渊心里有了更大的计较。 他琢磨不投沈临渊的想法,再加上祝融曾经说过,共工如何宠爱独女,心中有了危机意识。 祝融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想到暮苏竟然也是个执拗之人。 想着想着竟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不过要是沈临渊知道暮苏是这样想的,恐怕会笑一阵,闹出好大的误会。 “阿穆,你和阿锦去乔家给我守着,索魂去顾家。”沈临渊眉间有愠色,这禾戮,从前她在境主府时倒也没有这么硬气,如今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了。 沈临渊想着想着就开始质疑自己了,难道是自己做不好一个好主子,还是禾戮本身就只忠于自己主子,跟着相柳时就忠于相柳,跟着沈临渊时就忠于沈临渊。 沈临渊心虚不宁,多半是因为醉酒一事,她越想越觉得不简单,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而暮苏和她说话,通常都是说两句留两句,不仅如此,真真假假,还得她自己揣测。 经历暮苏一事,沈临渊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这一世,她还没有想着什么将颛顼父子挫骨扬灰什么的,甚至于她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没有触及到。 例如虞幕对她无缘无故的恨。 不是沈临渊想钻牛角尖,只是人家好像给她预备了一个壳子,她自然而然的就进去了。 沈临渊出发去了乔家。 沈临渊的打算是先去乔家看看,再转道去顾家,乔家还有个乔歌,乔老家主对乔歌的小命也看得忒重了,她心里不放心! 一道身影从沈临渊面前闪过,沈临渊立刻跟了上去。 阿锦和阿穆听见动静,也迅速跟了上去。 “今天拿不住他,我们一起去尝尝正心之刑如何?”沈临渊语气轻快,但是阿穆能够看见她眼里的狠色。 看来沈临渊是铁了心要对禾戮出手。 阿穆身先士卒,握着剑就攻了上去,阿锦原地打坐,祭出她的簪子。 沈临渊笑吟吟的看着阿穆。 索魂已经赶了过来,和沈临渊一样,负手看着禾戮。 “你好没意思,让我去顾家,你们在这里捉贼,你是不是看轻了我们冥界的官员?”索魂带着笑意质问着沈临渊,却见沈临渊脸色一寒。 “知道我看清你们冥界的官员就动手,省得我哪日嫌你没用将你发配回去干你的老本行!” 索魂怒视这沈临渊,他的老本行,无论是索魂还是磨玉米,他都不喜欢。 沈临渊此举刺激了他,这时候他也加入了战斗。 索魂一来,禾戮才开始有些吃力。 “你要是拿下他,我不追究你抗命!” 沈临渊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听得索魂险些跌倒,哀怨的看了一眼沈临渊。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赞叹索魂的,这四年,索魂大有长进。 最明显的就是手上的那把弯刀。 一拿出来,不仅是沈临渊,就连阿锦、阿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是人界庄户人家除草的玩意儿,索魂那在手上十分违和。 “这是我信锻造的兵刃。”索魂没有瞧阿锦和阿穆,倒是斜睨了一下沈临渊。 禾戮以一敌三,又遇见了实力有所长进的索魂,当下准备逃,而沈临渊一直等在战斗之外,为的,就是阻了禾戮的退路。 见禾戮要逃,手上的灵气刷的溢出,一条白练直直扔了过去,将禾戮整个裹住。 “看什么看,上次你在界中界不也这样整过我吗,这叫一报还一报。”然后牵着禾戮就会了境主府。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沈临渊也被禾戮绑过? 这下三人看禾戮的眼神又多了愤恨。 不过境主府这时候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里面了。 “狱主?”沈临渊看着第一狱狱主,面露惑色。 “境主,冥王殿下说了,禾戮在涯安境猖獗等于在冥王殿门口猖獗,吩咐我若你用完了叫我带他回冥界。” 沈临渊挑眉,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道理。 惩罚来双倍,她是乐得看戏。 但是来的是冥界的人,这就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境主,他犯的是冥界的律例。”第一狱狱主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很容易就说服了沈临渊。 不过这时候索魂却拉住了第一狱狱主。 沈临渊好奇的走慢了两步,却听闻索魂大声的问道:“狱主,我那荷包你绣好了就还给我吧,我娘子问起来我不好隐瞒。”边说还眨了眨眼睛。 意思是咱们都懂的…… 而正被沈临渊拘禁着的禾戮却咳嗽了一下,眼睛亮了亮。 沈临渊在心中暗暗叹气,有什么好隐瞒的,可还真有要隐瞒的,这话说得十分混乱。 索魂却见第一狱狱主脸上没有异色,反而十分的迷茫。 “狱主,你总不至于还要贪了我的荷包吧。”索魂这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却多了调侃之色。 这时候沈临渊轻轻咳嗽了两声。 生出一只手,手心向上。 “狱主,我那只荷包也是索魂娘子绣的,那味道我闻惯了,突然没了也不是很适应。” 第一狱狱主怔怔的看着这两人,他似乎被讨债了! 见第一狱狱主露出这副神情,阿锦不满了。 “狱主大人,我若不是看在冥王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帮着你来讨境主的荷包,你好歹是堂堂冥界狱主,怎么还如此无赖?” 阿锦见这两人都心系荷包,想起当时索魂借荷包自己多有帮腔,有些愤怒。 冥王殿下! 第一狱狱主抓住了这个词,眼睛里闪过无奈,冤有头债有主,这下他算是背了黑债。 问题是那荷包,他敢去要吗? 第一狱狱主小小的眼睛里藏着大大的无奈。 禾戮不能动,但是眼神却在第一狱狱主身上打量了个没完。 阿穆也是,但是这件事他接触的早,所以打量都是不动声色的。 “要还要还。”第一狱狱主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堆着笑道。 明明他是因为公事来的,怎么一下却成了被讨债的对象了。 第一狱狱主心里苦,但是不说。 “也不知道狱主的荷包绣得如何了,那图案还是阿锦画的呢,你要是下次有意,尽管来境主府请阿锦,阿锦绘的图案那是极好的。”沈临渊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要债也不能逼太紧,遂说道。 不过不说还好,一说第一狱狱主额头上又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汗珠。 第一狱狱主到底做了多少事,怎么自己不知道? “多谢阿锦,多谢境主!”第一狱狱主拱手谢道。 众人不知,只当沈临渊这番话说到了第一狱狱主心里去。 沈临渊这时候才想起还被自己困住的禾戮。 一拉白练,将禾戮拉到了临石居。 “从前你也是境主府的人,如今倒成了境主府的阶下囚,这身份跌转的也太快了。”沈临渊心情颇为畅快,看着禾戮说道,倒像是感慨一般。 “四年前我见过你一次。”禾戮缓缓抬起头,沈临渊见过他不只一次,不知道沈临渊说的是哪一次。 “那时候我还是沈家大小姐,你站在北楼之下。” 沈临渊仍然挂着笑意。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只是当时还未觉醒,竟不知道你在北极麟也是手眼通天的人。”沈临渊嘲讽道,但她说了几句,禾戮仍然不为所动。 沈临渊直接动了手。 临石居里响起悠悠笛声,外面的第一狱狱主脸色煞白。 “封住五感!”众人虽不明白为什么第一狱狱主这么紧张,但还是照做。 虽然封住了五感,但这几人还是脸色也苍白了许多,明显抗不住笛曰。 “你敢这样用笛曰,就不怕神界?”禾戮已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也是安魂的作用之一,安魂本来就是为死人而吹的曲子,只是给活人吹惯了,很久没有这样用过了。 安魂拘禁的不仅是禾戮的身体,连带着他的元神,也被沈临渊束缚住。 “听见你元神碎裂的声音了吗?”沈临渊轻声问道。 禾戮的身体陡然一抽搐。 这就是笛曰之音。 “不要担心神界,神界可一直都知道昆仑君归来了,何况我还有个神界的未婚夫。”沈临渊提起未婚夫,禾戮脸色大变,相柳心里其实一直怕沈临渊舍了北天境,真的嫁给虞幕,这也是相柳想要共工魄的原因之一,也因此对沈临渊处处打击。 但是沈临渊现在说出来,语气中却有不屑之意,眼中露出痛苦之色。 他就算再修炼个千百年,也肯定抵不过沈临渊的笛曰。 上古神器,自然有其存在的价值。 可是,他还不能死,神界还在,他怎能死? “昆仑君想知道什么?”他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中没有颤音。 但是沈临渊却悠悠然说出一句令他差点气得吐血的话。 “我现在还不想听,等会儿吧。” 第一百四十章 笛曰之音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于是沈临渊断断续续的吹着笛曰,安魂。 约莫再过了一刻钟,外面的几个人已经在笛曰的制掣下被第一狱狱主带离了境主府,虽然第一狱狱主溜得快,但是耳朵还是留下了淡淡的血丝。 阿穆心底又高看了沈临渊一眼,原来这就是全盛时期的昆仑君的笛曰。 “你以为这是她的全盛时期?”第一狱狱主看见阿穆眼中的敬畏,不屑的笑了笑,“当年昆仑君闯南天门时这安魂可比现在厉害多了,是以现在说起昆仑君,就会有人抹一把冷汗,约莫是还记着昆仑君当年说过的,定会在让笛曰之音响彻神界。” 第一狱狱主神色悠远,他等这天已经等太久了。 一千五百年前,他是见过昆仑君风采的人,如今再见,便已足矣。 阿穆神色动容。 不过第一狱狱主眼里却惊现担忧。 这笛曰之声恐瞒不过神界。 “沈临渊,你问,我答!”禾戮目眦欲裂、喘着粗气。 他的元神已经受了重创,若沈临渊在不停手,他怕是要落得过身形俱灭! “早这样就好了嘛。” 沈临渊看了看禾戮的神色,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太阳穴处青筋毕现,只觉得满意了许多。 “共工魄在何处?”沈临渊看着禾戮,这时候禾戮正躺在地上,满脸的红色还未退却,闭着眼睛,手脚抽搐了几下。 “虞幕。” 禾戮浑身力气似乎已经用光了,眼睛都睁不开,只嘴唇颤抖着说道。 沈临渊想了想,虞幕! 虞幕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凌源殿面壁呢,十年,这才多少年,现在就开始忙着除掉她了吗? 沈临渊叹叹气,虞幕也是够执着的,一次弄不死他,他就再来一次。 要不是她还留着沈临渊的记忆估计还不知道虞幕早就猜到她在涯安境。 不过既然颛顼愿意护着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回来神界终归是知道的。 “共工魄一事是何时传出来的?”沈临渊知道共工魄还是在人界的最后一段时间,但是他回来的时候相柳已经有所准备,看起来从涯安境寻人是仓促的行为,但是要知道涯安境的人对于共工魄有什么作用,这就是有所准备了,不然就只能说自己是被坑了。 应该不会是瞎猫装上死耗子吧。 “三个月前。” 禾戮眯眼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如果是三个月的话,应该早就有所动作了,不可能现在还没有了解,就算只上过几天演武场,沈临渊也知道有个词叫做兵贵神速。 禾戮这时候也瞧出了沈临渊的疑虑。 轻轻笑了一下,似乎牵动了身体里的某个痛处,又咳嗽起来。 “你未必不如北天君!” 说道此处,沈临渊淡定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骂了句无耻。 是无耻,在共工魄出来之前,沈临渊分明就是界中界唯一的北天君。 “这消息,是第一代天庭的余孽传来的。” 禾戮边笑,边咳嗽道。 “你们与第一代天庭的人联系上了?”沈临渊惊疑不定。 如果只是接受不了自己成为北天君,沈临渊能够接受相柳的一切不满,因为骨子里,她记着复仇,但又常常不知道怎么做,如今的局面,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好时机,不过榆木竟然不管不顾和第一代天庭的人联系起来,这就让她十分想不明白了。 难道相柳不知道,他们这群第一代天庭和第二代天庭中间的这些人物,第一代天庭的人势必容忍不了的,除非他们想看相柳和颛顼鹬蚌相争,而他们从中获利。 “愚笨。”禾戮的面色已经恢复了一点,看沈临渊的眼神依旧不善。 “他们的首领不过是祖厉的一个宠妃,我们界中界的主人可是北天境昔日的将军!” 沈临渊看着禾戮半死不活仍旧狂妄自大的样子,气得只想上去扇他两巴掌,希望可以打醒这个傻子。 不过沈临渊忍住了,只是笛曰在禾戮眼前晃了晃,他立刻神色如土。 “为什么要涯安境的人随行?”这才是沈临渊想问的,涯安境的人到底和共工魄有什么联系。 “共工魄,需要北天境血脉,和心中敬仰北天君之人的血肉之躯为祭品。” 沈临渊立马翻了脸。 如果这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那就是她的愚蠢了。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沈临渊心中有了决断。 共工魄是慈悲之物,不可能需要血肉浇灌才能现身。 “狱主!” 沈临渊轻喝。 第一狱狱主在境主府的某个偏僻角落,还在和阿锦他们讲着沈临渊的往事。、这时候耳朵轻颤了一下,总算发现自己的听力恢复如初。 就在沈临渊不停吹着安魂的时候,他脑子里开始出现嗡嗡的声音,然后阿锦和他说话就会开始用吼的。 不仅他是这样,这群人聊天分贝都高了好几位数。 这时候沈临渊一喝,他们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过等着几位紧赶慢赶赶到的时候,暮苏却出现在境主府的门口,后面带了几个士兵,威武不凡。 阿穆拱手,暮苏轻轻一笑,没有瞧出异样,只是第一狱狱主神色见有了闪躲之意。 “这禾戮你带回去吧,也别给我弄死了,我还没用完,先走一步。”沈临渊将禾戮扔给第一狱狱主,人后轻快的走向暮苏。 “怎么还亲自来啊?”沈临渊轻轻往扶桑衣服上一拍,暮苏含蓄一笑,这分明看不出什么异常。 “临渊!” 阿锦脆脆的叫了一声。 沈临渊转身时阿锦眼中还有担忧,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其余人未有察觉,倒是第一狱狱主神色沉重。 他的担心,终于成了真。 “你知道什么?” 沈临渊一走,阿锦的不安才完全显现出来。 沈临渊走时她隐藏得极好,连阿穆都没有发现,但沈临渊一走,就再也忍不住了。 第一狱狱主怔怔的看着沈临渊离开的方向,完全没有感受到阿锦刀子般的眼神。 这时候不论是索魂还是阿穆都察觉到了异样。 沈临渊此去应该有险。 “那笛曰终究还是太招摇了。”第一狱狱主没有看几个小的,摇摇头,带着禾戮走了。 禾戮不安的看向几人,但因为被第一狱狱主封住了哑穴,这样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奇怪之处,倒像是求救。 其实禾戮本意是想提醒这人,拦下沈临渊,他虽然曾经觉得沈临渊碍事,但是终归是昆仑君,北天境的人,总不能就这样犯险。 不过不管他怎么样提醒,看起来都像是挣扎,所以便眼睁睁看着沈临渊离去了。 “这是神界人?”阿穆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招摇了些,寻常人有几个认识笛曰? 不过从前沈临渊用笛曰,也没曾惊扰过神界中人,今日又是怎么回事? 索魂问阿穆所言,脸色不好。 不过第一狱狱主已经带着禾戮走了,而眼下,境主府只有他们几个人,沈临渊早已不知所踪。 神界那种地方,出了索魂,没有人有资格进。 “从前的沈临渊只是沈临渊,吹出的笛曰不过是能扰人心智罢了又能与真正的昆仑君比拟,那笛月也只有拿在昆仑君的手里才是武器,冥王殿下拿着,也不是真正的笛曰。”索魂脸上始终萦绕着担忧。 “你可以去神界!”阿穆突然沉声道。 他这次突然开了窍,这里能去神界的也就只有索魂一人。 索魂淡笑。 “我只能进神界而无阻。” 进神界而无阻不是什么靠实力,而是实实在在的地位。 索魂好巧不巧也算是个冥界的大官,但是能进神界,并不代表能从神界将沈临渊带出来。 当年的昆仑君何等厉害,都落了个有去无回,如今他来拿沈临渊都不如,怎么去比沈临渊的昔日? 阿锦笑脸上萦绕这一抹凝重,一个在神界死过的人,神界能容他吗。 “我去看看!”索魂见众人都着急,索性决定去闯一闯。 暮苏带领来找沈临渊的士兵,看着暮苏与沈临渊亲近,加之听说过昆仑君的人大多敬畏有加,于是乎,大家一起阳奉阴违。 悠哉悠哉的踩在云朵上。 “你这么把自己捅出来值得吗?”暮苏知道颛顼让自己去涯安境寻沈临渊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虽然沈临渊的归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颛顼怎么今天就将它捅了出来,除非是沈临渊主动暴露。 果然,暮苏一问祝融,真的是沈临渊主动暴露。 “他知道。”沈临渊嗓音淡淡的,似乎不想和暮苏多说。 暮苏知道沈临渊说的他是谁。 “他不想我死,我来见他就是想知道一些我不曾知道的。”沈临渊脸上有一抹固执,暮苏看得一怔,就像一千五百年前耍赖让他去求神火时的样子。 “你来了,就走不掉了。” 颛顼可能不想沈临渊死,但是神界那些沽名钓誉的神不一定愿意她活着,沈临渊一千五百年前一战名噪三界,同样一战殒命,不知道得罪了好多神仙,如今沈临渊主动撞上来人家焉有放过之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耻之极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不必忧虑。” 暮苏再次怔了怔,自己为何为她忧虑? 千年的朋友罢了。 第一狱狱主自离了阿锦等人的视线,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禾戮也越来越不善。 禾戮苍白着一张脸,顾影自怜,本来这就没他什么事,要是沈临渊换点别的什么手段她也不是不能说的呀,这下非弄得不可挽回。 禾戮还在心中假模假样的哀叹了一下,这什么世道啊,说到底他也只是想看看沈临渊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 第一狱狱主眼神不善,时不时的扫过来,就如同刀子般往他身上扎,还好他是个男子,这样的眼神也能接受,要是善良一点,说不定禾戮还真的忍受不了。 第一狱狱主这样,禾戮反而觉得自己安全了许多。 第一狱狱主到了冥界的地界便一股脑将禾戮扔在了黄泉路,禾戮这是第一次来正经的冥界,在黄泉路上看着那些来往的生魂,瘆得慌。 “冥王殿下!” 第一狱狱主甫一进了冥界,便慌张的冲到了偏殿,而这个时候,扶桑正在冥王殿外的崖上看着三途河上浮着的小舟。 “慌张!” 扶桑轻轻动动嘴皮,训斥了第一狱狱主,第一狱狱主这才稍有平静。 “昆仑君去了神界!”第一狱狱主脸上还有稍许的慌张神色。 如果第一狱狱主仔细看的话,一定会发现此时的扶桑木质摩擦着自己食指的关节。 “怎么回事?”扶桑嘶哑的嗓音下稳稳的隐藏住了自己的颤抖。 第一狱狱主听闻扶桑的额平静,对比自己,确实过于慌张。 “安魂!” 第一狱狱主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这个情景,由不得他不平静。 扶桑没有慌,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扶桑轻轻叹了一口气,依然注视这那只小舟。 “你见到了?” “昆仑君神色平静。” 第一狱狱主平静的答道。 这下他知道,沈临渊应该没有大碍。 不过下一刻,却见扶桑直直的坠了下去,落在小舟之上,而小舟破浪,迅速离开了第一与与主的视线。 这时候第一狱狱主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这会儿又悉数汹涌起来。 …… 暮苏见沈临渊盯着南天门看,也不催,他知道沈临渊曾经在南天门这里殒身。 她额间的堕神印闪烁了几下,最终有隐了下去,淡淡的附在沈临渊的额间,十分不显眼。 好强的心志! 暮苏在心里感叹一番。 这里的人中能瞧出沈临渊这刹那间变化的就他一个,即便如此,沈临渊这样的变化还是惊住了他。 如果沈临渊真的能够舍下仇怨回到北天境,也未尝不好,或许沈临渊归来,重掌北天境,还是虞幕的未婚妻,她在神界,那才叫一个超然。 可是沈临渊愿意吗? 扶桑远远的用目光追随着沈临渊,他不知道沈临渊为何要来神界,如果她不愿意来,有千万种方法躲开,但是沈临渊她就来了。 沈临渊感觉到了有目光追随着她,正准备回头,暮苏轻轻的拉住她的手,“走吧。” 扶桑黯然。 但是下一秒,沈临渊不着痕迹的甩开了暮苏的手。 扶桑眸子一亮,遂负手等在南天门外。只要她说的话,他都信,只要她说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从前她还在沈临渊妆奁旁的时候,沈临渊说过,不管去了哪里,最后都会回到昆仑,昆仑才是归处。而扶桑因为这句话,一度大受鼓舞。 “他要见你。” 沈临渊疑惑地看着暮苏带她走的方向,按道理,应该是去正殿,但是扶桑带着她弯弯绕绕的绕到了火神殿。 “我以为是颛顼要见我。” 沈临渊略一想就明白了,火神腰间她,它也是能理解的,于是从容的去了火神殿。 沈临渊见到那个正在打坐的中年男子,一愣。 这一千五百年的变化着实大了些,沈临渊嗫嚅了一下唇,硬是没有喊出来。 “你没走错,人也没错,丫头,叫伯父。” 那男子感觉到沈临渊进来,慢慢睁开了眼睛,面带笑意站了起来,招呼沈临渊到另一旁坐下。 沈临渊像行尸走肉般的在祝融的推搡下坐了下来。 这也不怪沈临渊,一千五百年前,祝融的脾气是四天境天君中脾气最差最臭的,当时沈临渊来找他讨神火,先是被一顿臭骂,好在沈临渊耐性好,软磨硬泡,最后祝融才与她说了那番话,不过既然话说出了,也就代表这位火神绝对不会大发慈悲的将神火,于是沈临渊才去勾搭了好骗的暮苏。 “伯父,别来无恙。” 沈临渊正经的双手交叠,行了北天境的礼,又讪讪的做了回去。 他还不知道祝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祝融今天的穿着也很惊奇,竟然穿了小星君们最喜爱的淡青色长袍。 沈临渊嘴角抽了抽,想当年这位伯父可是穿着打扮,行事作风,都不负火神的名头,如今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变得这般收敛。 “伯父近来过得可好?”沈临渊这样问而养鸡滴溜溜的在祝融身上打着转意思很明显。 这虽说是收敛,但沈临渊怎么看怎么像这位火神就差把火给收回去了。 “丫头!” 祝融一叫,沈临渊一颤。这都是讨神火那次被臭骂后的心理情结,一个字:惧。 “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会神界,你的北天境这些年可是都没有主人的。” 沈临渊在心里呸了一声,当年是共工颛顼之斗,这些人不插手沈临渊无怨言,可是如今,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死过一次,就知道什么地方去不得了。” 沈临渊脸色不好。 “伯父不必多说,这次是你找我还是颛顼找我?” 沈临渊见到祝融脸上出了为难之色,脆声道。 有一点她是知道了,颛顼不愿意与她为敌,至少是不愿意杀她的,知道这里,沈临渊心里稍微定了定,这下是可以肯定性命无忧了。 “临渊丫头,当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如今归来也算成年了吧,当年的仙约还作数,就算这次你不吹笛,神界也要找上你了。” 祝融语气和蔼,神色却十分疏离,叫沈临渊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明明不愿意,还要作陪。 “有人杀了你,是为了赶着和你冥婚,伯父,你干吗?” 沈临渊脸上的疏离不比祝融少,不过他更像那种怎么逼都逼迫不了的。 “你做不了我的主!” 祝融平静的看了看沈临渊,走了出去。 “还不出来!” 沈临渊冷声道。 祝融高傲,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一个人就算收敛,也只能收敛表象的东西,那祝融那些话除非是非说不可,这么一想,倒算是想到了。 “你到今天还在反抗?”这声音不怒自威,沈临渊没有抬头看就知道是谁。 “当年的事,错不在你,我不与你计较。”这话怎么听怎么大气,沈临渊终于抬起头来了,这话果然无耻之极,沈临渊惊讶于竟然自己不接他的话,晾着他他也能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令沈临渊大开眼界。 “颛顼老儿果然无耻!” 沈临渊轻蔑道,她这是忍无可忍。 什么叫不是她的错,不和她计较都死了一遍,这也算是不计较? 那老头被他这么一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北天境我没动你的,算是留给你的陪嫁?” 沈临渊再一次大开眼界,恨不得将腰间的匕首一下扎过去,扎死他。 这太无耻了! 什么叫没动她的?如果当年的事只是共工与颛顼之间的恩怨也就罢了,明明白白的冤案,有明明白白的屠戮了北天境之人,这叫没动?什么是陪嫁,他打的主意就是嫁给虞幕,那怎么算北天境都是他颛顼家的囊中之物,怎么算来算去还都是为她着想了。 “这多年不见,颛顼老儿脸皮见长啊!”沈临渊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我北天境人的性命在你手底下没了,这算是没动,也是,你是你懂,是刀枪棍棒的动,关你什么事儿?”沈临渊嘲讽道。 颛顼皱了皱眉头。 “我当你是孩子。”颛顼登天帝位多年,没人敢向沈临渊这般顶撞于他,被沈临渊这番冷嘲热讽颛顼也有些受不住,当下冷声道。 “别,一千五百年你屠戮北天境时也没当我是孩子啊,你儿子抽得我魂飞魄散的时候我有也是孩子。你可以当我是孩子,但是我是孤儿,不是寻常孩子。” 沈临渊怒道,一口气说了许多。 今天的颛顼简直跌破眼镜,一千五百年前,也曾有一段时间,他们两家是极其要好的,共工喜爱虞幕,众人皆知,而颛顼疼爱共工氏临渊,众人皆知。 “当年北天境之事时你已经是昆仑君了,你管的是你的昆仑,和北天境没什么关系。”颛顼冷硬道。 “那人间的儿女分了家是不是就断绝了关系?如此的话我杀虞幕的时候用心些,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你们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怕报复。” 沈临渊脖子上青筋毕露,她实在是被颛顼的说法气狠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所卫庸碌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颛顼这个模样沈临渊是怎么也没想过。 在心里低估一会儿之后只道是这神界的水土养人,养出一堆更胜一堆的奇人。 沈临渊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多了。 颛顼老儿让暮苏送沈临渊回昆仑,沈临渊走前深深的看了火神殿一眼,这神界,真的是越来越像一团迷雾,祝融的而变化先不说,就看颛顼,屠戮族人这种事,像是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任何不虞,沈临渊的嘴角突现一抹抹嘲讽,遭屠的,毕竟不是她转序的族人不是。 “天帝与你说什么了?” 暮苏见沈临渊神色一变再变,终于忍不住问她。 颛顼送沈临渊出来只是面上一团和气,根本看不出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这反倒是让暮苏更加觉得难以置信,仇敌见面,不应该是分外脸红吗。 沈临渊深深的看了暮苏一眼,他明知道是颛顼叫她去的火神殿,但是对她却没有任何提点,反而一路沉默,更加沉默,这让沈临渊更加断定了暮苏当日说的那番话,绝对是法子真心,既然是发自真心,沈临渊忽然眼前一亮。 这件事应该不是仅此而已。 “我要回去!”沈临渊没有回答暮苏,反而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扶桑的回答同样坚定,他见沈临渊眸子发亮,便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但是他现在信不过沈临渊。 “那你自己回去,我去找祝融。”沈临渊手上的灵气先她的身体一步,在暮苏腹部一击,直直将暮苏扔了出去。 扶桑在南天门外,纂住拳头,堪堪忍住。 他早就想直接动手揍暮苏了,尤其是当暮苏伸手拉住沈临渊手时他心中便忍不住了,眼下见沈临渊这毫不留情的一击,深得她心。不过旋即心中的刚上来的喜色便慢慢沉了下去,因为沈临渊以掉头,竟然自己跑了回去。 扶桑向前走了两步,南天门三个字上的银辉洒在他的身上,他脸上的面具又森冷了几分。 没有犹豫,他直接走了进去。 虽是故地重游,但作为冥界之主,扶桑这还是头一次上神界。 沈临渊迫不及待的朝火神殿冲去,脸上说不出的阴寒。 这件事,他揣测许久,只觉得和这两个老头有关,但具体是哪一个,她又说不清楚,虽然心中隐隐有了方向,但这会儿,还不能动!想到这里,沈临渊停下了脚步,已经快到火神殿,沈临渊站在那里,神色茫然。 过往的宫娥满脸异色的看着沈临渊,打量这许是人界哪里新来的小仙,迷了路。 不过没有人多管闲事,倒是沈临渊在宫殿门口满脸的茫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时候脑中为解的疑惑解了大半。 什么共工魄,沈临渊眼中流露出恨色,但是疑惑为尽解。 “你想做什么?”暮苏匆匆赶来,沈临渊给他的突然袭击还是有不小的作用,以至于他如今腹部疼痛还没有缓过来,说出来的话,语气自然也不好。 好有一个请君入瓮。 沈临渊失魂落魄的跟着暮苏走,这会儿就算有个什么自己能做的去了应该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吧。 沈临渊冷冷笑了两声,暮苏看着沈临渊,目露担忧之色,他不知道火神殿里发生了什么,沈临渊却是在两声冷笑之后完全失去了声音,沉默,同行的暮苏感到一阵压抑。 少许,沈临渊忽然出声,不过是看着暮苏,眼中还是有少许的嘲讽。 “你怎么突然就成神界的卫道士了?” 暮苏对上沈临渊似笑非笑的眸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什么神界的卫道士,他愿意守卫的只是神界那些庸碌之人,没有行差踏错,却可能因为沈临渊的仇恨而折损的人。 “我不违心。”暮苏尽量平静的抬头之势沈临渊的眸子,说出这句话。 沈临渊只是淡笑,没有说话。 “你当她是违心之人?暮苏,是我看错你了还是我们之间从未交心,你既然当她是违心之人有什么情谊上辈子就可以截止了,何必留到今天?”扶桑盯着暮苏,冷冷的说。 他进了神界之后就不见了沈临渊的踪影,因而又等在了南天门出口处。 “冥王殿下既然来了神界,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暮苏看着扶桑,语气森然。 暮苏似乎是被扶桑激起了怨气,而心中恰巧愤懑,对扶桑的口吻也变得有些夹枪带棒,不过他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可能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任何感觉吧。 愤怒的时候不适合说话,因为愤怒中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说出怎样一番话。 沈临渊好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对这边的剑拔弩张没有任何感触。 她一直觉得扶桑是个孩子,爱酒之人应当洒脱,不过只从扶桑吐露心计以来沈临渊是觉得不可置信的,如果扶桑一心要做神界卫道士,就不应该来找她,而来找了她,就应该知道人生中的有些仇恨,是不可调和的,就像自己与神界,看似和睦,实则暗流汹涌。 “怎么会不声不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扶桑森冷的面具不适合南天门这样的地方,整个人身上都带有难以抹去的阴寒,冥界一千五百年,终究是个阴寒之地。 暮苏忽然一笑,神界这个地方,该知道的人,永远都能知道,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 “来了。” 两个人的目光忽然集中到沈临渊身上。 “昆仑君请留步!”平九星君慢吞吞的赶过来,没有一点急色,快到了却撩起衣袍,小跑了几步,以示自己是紧赶慢赶赶过来的。 “平九星君再来晚些可就见不着我了。”沈临渊全然不顾身边的这些人,笑眯眯的看着平九星君,要是不知道沈临渊有旧时记忆,还以为沈临渊沈临渊真如脸上看起来那么高兴。 “冥王殿下既然来了,何故匆忙离去?”平九星君将人留住了,假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拱手问着扶桑道。 “冥界中人,不喜见光。”扶桑看也没看平九星君,盯着沈临渊, 沈临渊却没有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平九星君的眼睛都在放光。 扶苏暗自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十分烦闷。 “殿下请昆仑君凌源殿一叙。”平九星君小心的看着沈临渊,除了沈临渊,其余人脸上除了嘲讽便是不可思议。 其实不仅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平九星君本人也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当虞幕叫他来请昆仑君时他十分质疑自己听错了是以一路上根本没抱着能请回去的希望,但是没想到就这么晃着、走着,竟然也能赶上他们。 平九星君想起来就觉得一脸悔恨,觉得自己走得还是过快。 “好。”沈临渊盈盈一笑。 这一声好却如平地惊雷,扎进了众人的耳朵,就连扶桑也急急脱口而出,“你在冥界住了那么久,还不觉得神界富丽堂皇十分刺眼吗?” 扶桑这一问倒是将沈临渊问了个懵,原来他觉得不习惯是因为神界富丽堂皇得令人刺眼。沈临渊在心中腹诽,这是明显的仇富心理,不可取,不可取。 “你不能去!” 沈临渊没有理会扶桑,这边的而暮苏竟然臭着一张脸,说道。 这让沈临渊觉得十分稀奇,扶桑不让她去,她能理解,但是暮苏凭什么不让她去? 平九星君自觉地站到一边,谁也不理会,自觉地退出这场争端,在他看来,沈临渊不去是正常的,但是去了…… 平九星君还是觉得不去的好。 扶桑见沈临渊已现怒容,怔怔的看着沈临渊。 “暮苏神君请稍等,昆仑君一会儿就回来。” 扶桑放心许多,与暮苏并排站着。 “为什么是你?” 扶桑应该是憋了好久,如今忍无可忍才来问的暮苏。 “是啊,为什么是我。”暮苏一阵苦笑,眼中一阵迷茫。 庸碌? 刚才沈临渊问他为什么愿意做那群人的卫道士,他心里想的是那群庸碌的人,但是庸碌之人,又何至于让他如此? “祝融找她,颛顼也要找她。”所以,必须是他,必须是他这个火神坐下第一人来。 这算是回答了扶桑的问题,但是自己的问题却没有人回答得出,非要想一个,暮苏觉得大约就是自己愿意罢,不然还有谁能逼得了他? 扶桑盯了暮苏数秒,没有说话。 “你说我当她是违心之人,可你不也当我是违心之人吗,如若不然,你怎么会从冥界跑来呢?”暮苏说着,淡淡的笑了笑,“放心。你等了那么多年,我怎么会让你得而复失了。”这时候暮苏的笑意终于豁达了几分。 “失而复得有得而复失,经历的多了,心中总有惧意。” 扶桑语气也不似先前般凌厉,似乎还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忧虑的瞅着凌源殿的方向,虞幕还是不老实,这都面壁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过得简单了些,这时扶桑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虞幕再动沈临渊,那这三界如何都无所谓了,他不管是为神还是为魔,也要和神界一战。 暮苏皱眉看了扶桑几眼,这个时候最忌讳心绪不宁。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缘无故的恨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进了凌源殿,此时应该面壁的虞幕正俯身看着一张图。 “不必看了,我不是在这里吗?”沈临渊轻蔑的看着虞幕。 对着仇人见面,情绪能好到哪里去。 虞幕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仔细瞧着那张图。 “我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才能从这张图上抹掉这颗星。”虞幕食指指着星耀图上某一处,抬头,却看见沈临渊嘴上的讥讽。 “这次来神界见的人里面你说的话最真诚。” 沈临渊想到了火神殿里的那两个笑面虎,明明本身的性子不是那样,却在她面前装出一副长辈见晚辈的样子,沈临渊现在像到颛顼挂着笑意看着她离去,心里还是十分不是滋味,这装也装得太过明显了。 虞幕定定的看着沈临渊那张脸,她记得当年第一鞭抽下来就是抽在沈临渊脸上的,当时整张脸都溅满了血迹。 他止不住颤抖地手,定了定,才能抽下去第二鞭。 沈临渊知道虞幕在透过她的脸,看别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讥讽,都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虞幕却不一样,虞幕的恨来得十分莫名其妙。 从年少开始就厌恶沈临渊,四方天境,虞幕只憎恶北天境,有很多事都是沈临渊死之前才想通的。所以有了那个让安魂曲响彻整个神界的誓言。 这一刻见着了虞幕,沈临渊心里仇恨的因子好像铺天盖地卷土重来,而额间的堕神印霎时间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片刻之后又隐了下去。 “你堕神了?” 虞幕这时候才发现沈临渊的异样,而沈临渊竭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 “怎么,你是在恨我吗?”虞幕幽深的眸光看着沈临渊,嘴角竟然有了笑意,不过这笑令人发寒。 “恨就恨吧,我也恨你。”虞幕没头没脑的说出这句话,沈临渊神识即刻清明。 “虞幕,你不配我恨,只要你还恨我,只要我没有死透,你就等着随时承受我的报复。你看,你将元神揉碎了,我这又回来了。”沈临渊面无表情的看着虞幕,这个时候的沈临渊无法支配自己的脑袋做出合适的表情。 虞幕看着沈临渊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那你今天不应该来凌源殿。”扶桑的手指狠狠地磨着那颗星宿,十分用力,恨不得从哪里戳个洞。 “是吗,那颛顼还邀请我举家搬过来。”沈临渊嘴角的讥讽越发明显。 虞幕看着沈临渊嘴角的讥讽,十分刺眼。 沈临渊说的是真的,火神殿中,颛顼还要沈临渊去北天境,带着北天境嫁到凌源殿。 其实这神界,几乎就是握在颛顼老头手中,说到底,颛顼还是对沈临渊执着。 这也是沈临渊一直想不明白的点,偌大的神界颛顼都赢过来了,为什么还要一个沈临渊。 不过沈临渊此话一说,虞幕的神色变了又变。 “哼!” 虞幕好笑的看着沈临渊,似乎是嘲讽。 一只手捏着沈临渊的下巴,似乎要捏碎她的下颌骨。 沈临渊吃痛,抽出腰间的匕首,还没等扎进去,匕首就掉到了地上,是虞幕另一只手捉住了沈临渊握匕首的手。 “记住,你是来求我的!” 这下换成虞幕轻蔑的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委屈极了,却被虞幕牢牢的扣在手里。 “共工临渊,你早就知道你斗不过我的。” “虞幕,你信不信,我不会死在凌源殿?” 沈临渊眼神中有一种倨傲,她是笃定虞幕不敢让她死,而且她也不会死,因为担心自己死于非命,所以她留了后手。 “你以为冥界那小子能救你?一千五百年前不也没救成吗?”虞幕讥笑道。 被提点过。他早已想起了所谓的冥界之主,不过就是昆仑北洞的小木偶,千年前只能供人观赏娱乐,千年后也只能是沈临渊的手中玩偶,有什么资格与他争高下。 这声讥笑刺痛了沈临渊。 “一千五百年前,你在外面也只是昆仑君的未婚夫而已,你算什么,神界之人,只知昆仑君,而你虞幕,你又算什么?” 沈临渊因为疼痛,眼中泛泪,她竭力的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虞幕黑着整张脸,扔在了地上。 “共工魄没在我这里。” 虞幕突然正襟危坐,似乎刚才的一切全然是另一个人做的,与眼前这个人无关,沈临渊没有忍住,脱口而出,“你和颛顼一样,你们父子一样无耻,令人作呕。” 沈临渊说完伏地,似乎真的就要呕了出来,其实是她刚刚被虞幕抵住下颌,难受却忍而不发罢了。 “这倒是,不是恶心至此怎么好做你未婚的夫婿。” 沈临渊不再抬头看虞幕的脸,那句话就够了,只知昆仑君,当年她在神界还是名噪一时的,那时候,虞幕,你还活在阴影之下! 沈临渊呕完就笑了,笑得十分畅快。 “这一千五百年,你没见过共工魄?”沈临渊问道。 这个时候他和虞幕之间剑拔弩张的味道已经没有了。 从一开始她就想过共工魄和虞幕无关,不过这时候沈临渊嘴角的讥讽复现,和虞幕无关,那她就知道和谁有关了。 虞幕这些年对北天境的厌恶源自沈临渊,对沈临渊的厌恶却是没有源头可查,从某天开始,自然而然就开始厌恶了。 但这些年,虞幕亲手杀掉的北天境之人也就只有她一个而已,其余的,多半是颛顼的手笔,不过这份荣光还是记载在虞幕头上。 虞幕对她的恨和厌恶,都来得明明白白的,共工活着对于虞幕或是阻碍,共工死了,虞幕要的也就够了。 “大战时见过。” 虞幕幽幽的看着沈临渊,沈临渊已经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虞幕,我回来杀你的。” 沈临渊坚定的走出凌源殿,虞幕的嘴角翘起一个幅度,却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那幅度僵硬的挂在脸上。 “虞幕,我父君是你算计的吧。” 这声音软软的,十分耐听,就像当年的共工临渊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凑在虞幕身边,对着虞幕一张臭脸,对河水抱怨时的声音一样。 虞幕听得身体僵直,他不知道沈临渊何意,心里奇异的有了一声叹息,不过片刻,这叹息又变成了讥讽。 北天君,阻了一对父子的路,所以生死魂灭。 沈临渊得到了想得到的结果,不过心中仍旧有了阴霾,面对虞幕,她所有以为自己放下了的全都卷土重来。 虞幕是什么? 是她命定的未婚夫婿,还是她这一千五百年的噩梦,是她想起来就会恶心干呕的人,是令她沉寂在黑夜里的人,也是父君从小就逼着她要与之亲近的人,同样,这个人拒她千里之外。 沈临渊走后,平九星君进了凌源殿。 “四年前,橘灵遣人给她提亲?” 虞幕森冷的声音传来,平九星君弓着的身子又弓了一些。 四年前,虞幕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今天虞幕知道了。 “涯安境霍家……” “有没有这回事?” 虞幕的声音又多了几分寒意。 “是!” 虞幕没有再说话,戳着星宿的那只手指在星耀图上戳得发白,整个人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平九星君却暗暗思索着四年前,他去涯安境想带回橘灵,橘灵也顺从了一会儿,但是再回神界的途中却固执的逃走了。 那时候橘灵受了他一击,加之当时的橘灵不知道再修炼什么,受了重创,恐怕变回了真身,也不知道这些年能不能有所好转。 平九星君想着当时在神界最干净的地方,橘灵着劲装,配着剑,站在他身边,当时娇艳明媚,当时橘灵应该是个极要强的姑娘,不然也不会仓促立了仙约,后来去了涯安境,橘灵更是屡受重创。 别人不知道橘灵走的原因,平九星君是知道的。 若要毁了一个女子,不必杀了他,只有流水无情,就能若无其事的摧毁了这姑娘。 橘灵应该就是被那个仓促立下的仙约困住了,不过最终毁了她的,还是虞幕。 沈临渊不杀,橘灵回不了神界。 “以后见着橘灵,杀了吧。” 虞幕走神片刻,一回神便若无其事的说了这么一句。 平九星君心惊,知道是昆仑君来这一趟还是惊扰了虞幕。 虞幕面壁十年,离走出凌源殿还早呢。 “你刚才有危险?”扶桑看见沈临渊,面具下的脸立即黑了下来,从沈临渊下颌处的印子,几乎可以看见沈临渊被虞幕制掣在手里。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问这话的是暮苏。 沈临渊看了看两人默默的示意出发。 回昆仑。 昆仑是沈临渊的家,无论去哪里,最终都会回昆仑。 暮苏隐隐藏着欣喜,沈临渊曾说邀他到昆仑喝桃颂,虽然桃颂得喝了,但这昆仑他却一次也没去过。 “当心,控制住你自己,我就这么一个家,你不要把昆仑的积雪都给我烧成雪水了。” 沈临渊想到昆仑,心里绷着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 扶桑听见昆仑,嘴边也有了一抹笑意。 一百四十四章 一出小戏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恐怕小瞧了这丫头。”祝融这时候换回了自己正常的那身行头,穿着火红的长袍,头发也是用火红的玉冠束着。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天帝颛顼。 颛顼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看着祝融,“我就说嘛,还是这样顺眼些,何必要去学那些小仙吏,非要把自己捯饬得文雅些呢。” 颛顼捧着茶水,看祝融换回正常装束满意了许多,“火神就要有火神的样子嘛,这咋一看还以为是当年的共工呢。” 祝融看了一眼颛顼,提及祝融,言语间没有半分不适。他本来以为自己这些年性子是有所转变的,没想到沈临渊多看了他两眼,看得嘴角直抽气,她哪里是这么文雅的人啊,这些年来扮了样子,偏又不得精髓。 祝融越想欲绝得自己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不要嘲讽你自己,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个自己喜欢的扮相,虽然扮得难受些,但是也算是做过共工那一类的人了。”颛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天帝之位,寂寞吗?”祝融冷不防问了一句,颛顼的笑僵硬在嘴角。 “阴差阳错!” 颛顼愣了一会儿,嘴角的笑才活泛了。 是阴差阳错,一不小心就做了上去,颛顼本人是这样认为的。 “你想回了这丫头,直接动手就是,为何还要那么弯弯绕绕的。”祝融吐了一口浊气,突然觉得自己的玉冠好像还是重了,不及一只布巾包头来得轻松。 这玉冠说好了就是一份责任,头上压得东西多了,怎么都会觉得头疼,于是乎祝融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类共工之人。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颛顼一直看不透祝融,本应该是火一般的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变成了这样。 “那丫头不管去了哪里,终究是要回到神界的,这里才是她的根。”这话既狂傲,又说得真挚,祝融无从反驳,只是冷冷的笑道:“你可知,你屠戮了整个北天境。” “那又如何?” 这时候颛顼身上展现出来的是上位者的气魄,神界之主。 二人已知,话到此处了,便是无话可说,于是祝融笑吟吟的送走了颛顼。 …… 昆仑终年积雪,将沈临渊送到昆仑之后暮苏也就离开了。 沈临渊昆仑脚下站了良久,看着这终年的积雪,侧眸看了看身旁的扶桑。 “回家了。” 沈临渊说完这句话后面无表情的拦着暮苏,暮苏一阵窘迫,在扶桑时不时飘过来的冷刀子中离开了。 这昆仑山,沈临渊当年一别,便是一千五百年,说起来年岁久远,但沈临渊每次一到昆仑,总是格外熟悉,这大概就是家吧,是她自己的家,或者说是他和她的木偶的家。 扶桑怔怔的看着沈临渊,他想过要和她一同归来,不过真正到了实现的那天,却有几分近乡情怯。 “当年我没有食言。”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情感,沈临渊一阵的心酸,她一踏出家门,就整整去了一千五百年,现在或许回了昆仑,她才能好好的整理神思,而不是不知所谓的拎着剑去神界拼命。 “到底是年少,如果是从前,今天说不定我已经斩杀了虞幕和颛顼了。”沈临渊笑道,他现在是不知道颛顼要干什么,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了几分。 扶桑却听得心惊,原来刚才,沈临渊见过了颛顼,那如果她真的有所动作,就算自己倾尽冥界,恐怕沈临渊也回不来了。 扶桑拉住了沈临渊的手,没有说话,他现在毁了嗓子,说话不怎么好听了,尽量少说话吧。 不过沈临渊却放开了,扶桑不由得失落。 “我的木偶,怎么能后悔,无论是沈临渊还是共工临渊都是你选的。”沈临渊眼睛吊了下来,明显的不高兴,因为他看见了扶桑的表情。 “你道我从前为何不愿意回昆仑,当时的我,心存怨恨,当时的桀宇,令我恶心,昆仑不应该被不洁之物所污染,反之,我选此处,就是想要个自在,若不得自在,自不可随意归来。” 沈临渊认真道。 “那你现在自在了吗?”扶桑暗哑的声音参杂了许多杂质。 “小自在!”沈临渊的语气颇为得意,她所谓的小自在是指自己在做沈临渊和共工临渊之间有了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来之不易,是在她那日受了冥王的悲悯之后所悟出来的,既然自己被折磨着,那就索性挑破吧,既然放不下,就要学着放下,所以当日沈临渊断了和扶桑的联系。 “沈临渊,我木偶后悔了。” 沈临渊翘起的嘴角凝固在嘴边,“如此,你就不能上来了。”沈临渊取出笛曰,在雪地上划了一个界限,“不得自在,不得归家!”沈临渊说完,转身继续上了昆仑。 后悔! 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后悔,悔之晚矣,奈何? 扶桑看着沈临渊离去的背影决绝,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他看着沈临渊逐渐走远,在大血之中化成一个小点,那么大的雪,她从出发到消失竟然只有须臾。 走到扶桑的视线之外,沈临渊的眸子突然变了。 “久等了!” 雪峰之上赫然立着暮苏,暮苏脸上染了雪,眉眼里都是寒意。 “你这样对他是不是太狠了?”暮苏认真的问道,他和扶桑是真好友,再加上多年之前的夙愿,他总想这沈临渊和扶桑能有结果。 “我不愿意他上山是真,怨他也是真。”沈临渊轻轻的说道,一呼一吸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明显。 “你要是可怜他就去下面陪着。” 暮苏想从她脸上看出来的开玩笑的痕迹,但是不管怎么看,都一板一眼的,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赶紧住了嘴。 “最近暮苏神君我也觉得不怎么牢靠,但是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再加上你所求我一定做得到,所以才来找你的,既然有了共同的想法,还是应当以正事为主。” “你不请我去北洞饮酒喝茶?” “改天吧。” 沈临渊眉目清寒,偏偏暮苏觉得这个可能才是昆仑君的真面目,那个在冰天雪地住了几百年的女子若是秉性真如在涯安境时的沈临渊一般,他心中恐怕还是会有畏惧。 沈临渊此时站在雪峰之上,是有些伤怀,不是为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旧事,而是因为刚才山脚那人对她说,他后悔了。 想到这里,沈临渊十分烦躁,这天寒地冻却压不住她心底的浮躁。 那个人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在她耳畔回响,沈临渊越来越烦躁,连带着看暮苏时也需要极力保持自己的神识清明。 “你其实,不必如此。” 暮苏还是说道。 沈临渊脑海里出现一幅诡异的画面,脸上不由得红了几分,清寒的脸有了温度。 “先做正事!” 沈临渊喝道。 暮苏怔住了,这一喝,怎么听都觉得其中有些欲盖弥彰,不过沈临渊的小女儿心思,他有些吃不准,明明说的就是正事,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些方面,得罪了她呢? 于是乎,暮苏看沈临渊的目光里又多了揣测之意。 “希望这次相柳是自己出来的,要不然我北极麟的士兵还不得给他糟蹋没了。” 沈临渊有些凄然的味道,这就是被人拿捏的后果,而他就是被拿捏的死死的,偏偏拿捏她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天帝。 沈临渊之所以选择昆仑,就是因为这里刚好清净,而颛顼要让她在这里看一场惨剧。 “准备好了吗?”暮苏看沈临渊脸色不好,想着到底还是心志不够坚硬。 “要是扶桑这次真的着了颛顼老儿的道,这个仇我要不要报?” 沈临渊缓缓的抬起头,像是在思考一个几位严重的问题。 “报!” 暮苏一笑,这四周的雪似乎融化了几分,沈临渊眉眼之间也多了笑意。 沈临渊等的好像就是这个结果,如果相柳死了,报仇就是找颛顼老儿报,如果相柳没死,沈临渊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狠厉,这个仇当然就是要找相柳报! 在火神殿,颛顼老儿就叫他专心看戏,看戏嘛,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家自在,所以颛顼让暮苏送沈临渊回了昆仑。 颛顼不会让沈临渊看一场不痛不痒的戏,所以这场戏沈临渊一定会痛。 当她想通了这其中的某一个点,所以就不顾一切跑回火神殿,希望自己能改变什么,但是她很期待颛顼这场戏。 而当虞幕来找她告知他凌源殿和共工魄一事无关时沈临渊就知道这场戏已经开锣了,虞幕那个人,从来不介意沈临渊很不恨她,该有的恨都有了,别的不痛不痒也无关紧要。 不过有一点,虞幕不喜欢背黑锅,这也是沈临渊意料之中的,这神界中的事,想知道的哪几个人一定会知道的,沈临渊笃定自己不会死,就是笃定了颛顼不想让她死。 沈临渊嘴角讥讽的笑意重现,一个想让她活,一个想让她死,似乎她沈临渊的命是被他家父子攥在手里一般。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时拧巴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暮苏大手拨开了一层雪,这昆仑之雪最是干净,暮苏捏了一个诀,指尖燃起一簇神火,地上的雪化了一块。 沈临渊看去雪中赫然出现了相柳的身影,不过不是在涯安境,却是在神界。相柳带着一群人,冲到了南天门外。 沈临渊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这就是颛顼和她说的戏,他有能力拿捏住沈临渊和他手下的北极麟,简而言之,此时的颛顼老儿想告诉她的是:你手下有多少东西我知道,相柳有几斤几两我也知道,你斗不我的,所以可以考虑臣服我了。 沈临渊看着相柳带着几个人站在就要闯凌源殿,这时候一直盯着看的眼睛里终于生了怒火,沈临渊终于明白了,颛顼根本就不是想让她看什么戏,而是想用这个威胁她,告诉沈临渊他有能力毁了她的一切。 沈临渊突然笑了,看了看暮苏,“兑现你的诺言吧。” 这就是互惠互利的好处,就连她都不敢去闯,相柳,你凭什么? 沈临渊眼底生寒,但还能自持。 两人蓦然转身,神界的南天门,此刻相柳连南天门都没有进去,因为堵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沈临渊不久之前才见过的祝融。 “怎么,这趟混水火神也要来走一遭吗?”想留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甚浓。 沈临渊匆匆赶来,而相柳两方一触即发。 火神见沈临渊赶来,拉长了整张脸,“怎么,昆仑不合你意?” 沈临渊面上含笑。 “昆仑什么时候都能回,但是家底就那么一点,要是人人都觊觎着我这点家底,伯父这不是让我连安生立命都难吗?”沈临渊嘲讽意味明显,火神想忽略都不行。 “当年久离神君莫不是颛顼老儿有什么交情吧?” 沈临渊嘴角一翘,这个小老头,穿着打扮老是往她夫君那里靠,现在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也难怪沈临渊由此疑问,颛顼待她的态度实在诡异,她只能往哪个神棍身上靠。 火神闻言却脸色突变。 “临渊,天帝本来只是要你看戏的。”火神脸色阴翳。 到他这种份上,好不容易给人家做回鹰犬,就算是天帝,也不好随意驱使他,若不是念着并不存在的旧情,这种浑水他才不趟,不过既然已经横插一脚了,就要有所成效。 于是乎火神这时候的威风就出来了。 相柳好歹是跟着共工从大战走来的,他这时候就脑子在魔怔也应该知道自己着了道。 什么共工魄,神界分明就是为他特意设的坑,但是自己竟然钻得那么起劲,相柳越想越气,果然着急了。 沈临渊眼神微眯,火神的三昧真火已经要烧过来了,沈临渊眉眼弯弯娇俏的一笑,带着众人光明正大的就走了。 毕竟是火神,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自己一个人来围堵相柳,不过这也是够了的,不过这就不好包抄了。 相柳不愿意讨,沈临渊直接趁他不备,打晕了相柳其人,带着相柳的寥寥数人,堂而皇之的离去。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沈临渊所有的防备都是针对相柳,而非火神。 火神气急,因为他没想到沈临渊真的能脚底抹油,更没想到沈临渊留下来垫底的,正是他火神殿里的二把手,暮苏。 自从暮苏一出现,沈临渊就知道自己能逃脱。 其实她是打定主意,觉着暮苏会来殿后。 人的秉性就算会变也不会变得太离谱。 “你、你、你……” 火神指着暮苏,手指就差要戳到他的鼻子上去了。 扶桑轻轻把祝融的手指挪开,眉间有一股怅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手,就是那一刻,鬼使神差的就动了手,大约是见到沈临渊太过信任她了吧也是断定他会出手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脚底抹油。 “我只答应了不拘着她。”暮苏手一摊对祝融说道,他们当时的约定只是他不能将她控制在昆仑。 其实他也没有那个能力,说约定,大概是朋友以后一场,沈临渊不希望自己要走的时候暮苏在给她使绊子误事吧。 殿后的代价是暮苏神君也面壁,不过是在火神殿面,面壁十年。 这是火神自己罚的,他当时听完暮苏一番解释,看暮苏自己也十分迷茫,内心还是觉得像暮苏这样的人,不适合参与这场混乱吧。 而涯安境,沈临渊本来以为此事的扶桑应该还在昆仑脚下,但回到境主府,竟然看见扶桑等在临石居。 沈临渊脸上闪过一抹疲惫,她要怎样去说,这世上的姑娘本就有颗玲珑心,她心中的那些事要怎样和扶桑说? 想到这里,沈临渊就觉得自己被颛顼玩弄于鼓掌之中此时已经筋疲力尽。 神界,她迟早得去一趟,如果共工魄真的在神界,最应该去拿的是她,不过她不愿意偷偷摸摸的去,她可是北天境神女! “结束了?” 扶桑每一次开口就像将喉咙撕裂过一遍,不过这些事她不能细问,不堪问。 “结束了。”他没有问沈临渊到底做了什么,虽然能够猜到,只是不必猜,他们是为着同一件事,只要目的是一样的,途径不同又如何。 “我看见暮苏和你去了南天门。” 沈临渊心里一阵为难,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她还能怎么接? 两个人僵在那里,十分尴尬,沈临渊准备率先打破这种氛围,但此时她的内心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跟某些记忆的复苏有关。 “暮苏说我醉酒那日曾找你决斗,伤了你,抱歉!”沈临渊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件事,但是扶桑幽幽的看着他,沈临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必抱歉!” 扶桑僵硬的吐出这句话。 沈临渊却想到某个场景。那晚,那只小舟漂着漂着就停了下来,那时候沈临渊半醉半醒,小舟忽然停下来,她幽幽的睁开眼,黄泉的风吹着,沈临渊突然觉得自己皮肤上窜满了鸡皮疙瘩。 沈临渊打了个寒颤,因为有人让她的舟停了下来,不仅停了下来,还靠了岸,而那个人就站在她的的身边。 “桀宇!” 沈临渊欢快的叫了一声,然后伸出了手臂。 扶桑定定的看着她,瞧见了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没有伸手抱她,而是直接上了船。 “你叫什么?” 沈临渊一脸醉意,痴痴地问。 “桀宇。” “你不是不爱叫桀宇吗?” “谁说的。” 那时候扶桑的伤还没好,三途河的水,灼伤了他的喉咙,从此再不能朗声叫沈临渊。 “那你姓什么?”沈临渊趴在船上,自以为是的偷偷瞧着扶桑,以一个扶桑恰好也能看见她那双得意的眸子,问道。 “沈!” 沈临渊眸子一亮,不过片刻便抓着扶桑的衣服,问道。 “冠妻姓!” 于是沈临渊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那个时候扶桑的声音嘶哑又低沉,沈临渊没听完一句嘴角的弧度便会变大一点,然后咧嘴大笑。 这和暮苏同他形容的场面完全不同。 后来沈临渊记起这个场景,也是一阵惆怅。 沈临渊盯着扶桑看了一会儿,双方都没有再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沈临渊看着愣愣站着的扶桑,眉头轻轻皱起。 “我后悔了,可以吗?”扶桑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么一句,这时候换成沈临渊傻了。 不过想了想,沈临渊还是问道:“你是后悔杀了沈临渊呢还是后悔救回共工氏临渊?” 杀了沈临渊是为了救共工氏临渊,因为要救共工氏临渊才去杀沈临渊。 “你后悔哪个?”沈临渊的声音里带了冷意。 不是沈临渊矫情。 桀宇突然闯进沈临渊的生活是为了等待她的归来,但是沈临渊可以确定从桀宇真正以沈岁宁姐夫的身份站在沈临渊身边开始,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沈临渊死而共工临渊生。 沈临渊和桀宇,这两个人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谎言,一个为了诱骗沈临渊甘愿去死的谎言,或许一开始并不是只有沈临渊死了才能解决这一切,但是相柳用元神剥离的决心逼迫了扶桑。 “现在的我是沈临渊还是共工氏临渊?” “为什么我是沈临渊我就该死?” 沈临渊眼中终于有了怒气。 这是一个很拧巴的问题,如果沈临渊没有死,只是多了一份共工氏临渊的记忆,可能沈临渊心里就不会存在这些拧巴的问题。 但是问题就是当共工临渊归来的时候扶桑后悔了,他想留住沈临渊,又放弃了共工氏临渊。 “是你,一直都是你,沈临渊是你,共工氏临渊也是你。”扶桑好像魔怔了,嘴里不停的念着。 “是我吗?” 沈临渊讥讽一笑。 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谁。 阿穆一直站在门口,沈临渊没有阻止他,作为桀宇曾经的心腹,阿穆应该知道桀宇就是扶桑,但显然,阿穆的接受力更加不可靠,沈临渊进了临石居之后,阿穆砰的一声关上了临石居的大门,然后悲催的发现自己把自己也关在了里面,继续待着吧,两人共处一室,好不尴尬,出去吧,扶桑还在门口。 阿穆很为难。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凭什么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相柳回到界中界之后神情阴翳。 颛顼为了布这个局将共工魄的消息散播开来,就是等着他主动上钩。 禾戮已经回到了界中界,是沈临渊从冥界要回来的,在沈临渊看来,禾戮此刻脑子应该比相柳清楚些,禾戮知道相柳直接带着北极麟的人到神界之后当场气得喷了一口血,冲动! 相柳盯着沈临渊,“你和神界设计害我?” 沈临渊看着相柳那张脸,笑出了声。 “你可知当我知道你真的冲去南天门之后我在想什么?”沈临渊瞧着相柳,杏目圆瞪,“你要是真的死在神界我就去替你一并报仇。” “愚蠢!”末了沈临渊吐出这两个字。 沈临渊原以为共工魄可能有红灵的手笔,但是这次事件中红灵那方竟然十分安分,这让沈临渊十分惊讶,红灵的存在现在只有她和阿穆知道,不知道这位第一代天帝的宠妃准飞怎样出招。 现在涯安境几乎是全部被神界挑开了。 “境主。”禾戮苍白的脸好像因为想通了什么而多了一点红晕。 沈临渊看见禾戮好不容易多了一点红晕的脸渐渐的黑了下来,心中似有些明白,到现在为止沈临渊都还在猜,才颛顼此举最大的用意。 这时候禾戮嘴角泛起苦笑,“境主,涯安境的存在颛顼已经摸清了吧。” 沈临渊脸色煞白,颛顼是在明着威胁她。 他有能力,也有手段可以毁了沈临渊,毁了北天境最后的希望,如果沈临渊不听话,他可以随时像屠戮北天境那般屠戮了涯安境。 好个颛顼,时时刻刻都在打着她的主意。 “颛顼不愿意我死?”沈临渊打量这这四周的人,这已经不是她的猜测了,颛顼就是不愿意她死,而是真的在威胁她,威胁她会神界,入主凌源殿成为凌源殿的女主人。 “凭什么!” 沈临渊一把抓起自己的笛曰,凭什么这对父子要一次次逼迫她,涯安境一个小小的境主,北昆仑山一个小小的昆仑君,怎么就值得他们父子一次次的将她逼到绝境。 相柳看着沈临渊暴怒的样子,心中安慰了几分,他一度以为沈临渊去神界,是打算直接摊牌,然后以更直接的方式掌管北天境,阻止共工归来,这才怒极,将北极麟的士兵带到了神界,准备硬抢。 “共工魄还在神界。”相柳看着沈临渊,说得十分明白,他对共工魄还是没死心。 “相柳,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共工魄当年父君砸向了天柱处,焉能完好无损?” 禾戮这是第一听沈临渊这样讥讽的和相柳说话,不过共工魄根本不存在,这个他还没想过,界中界从来只想着若能有共工魄,将有几分胜算,却从来没想过他们想要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共工魄从未出现在凌源殿!” 沈临渊看见了相柳眼中的怀疑,索性将虞幕同她说的都说了一遍。 “你见过虞幕了?”相柳一怔,他一直以为沈临渊对虞幕有情,毕竟是自小定下的亲,应该有几分情谊。 沈临渊扫了一眼相柳,相柳忽然想起沈临渊先前就是死在虞幕手中的,既然活了过来,性情不说大变,也是变了不少,从前何等尊敬他,这一世却一直忤逆,虽然他只是北天境的一位将军,非要论资排辈,也是沈临渊的长辈。 “我父君乃是上古神祗,而今天,上古神祗大多寂灭,我父君之死,乃是注定有此一劫,才会魂归太虚,如今我们是北天境仅存的血脉,若非要一战,也是我辈之战!” 沈临渊的言语煽动性十足,北极麟的士兵,本来就被打磨了一千多年,如今听沈临渊之言,心中也燃起了热血。 他们本来就是从战场之上爬出来的已死之人,如今在这里,也是为了能堂而皇之的回归北天境。 “临渊神女!临渊神女……”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壁画之中传来,沈临渊眼神一亮,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了,看来不仅相柳不愿承认她的北天君之位,这群士兵也是不愿意的,不过沈临渊心中却有了笑意,看来这群人都认为,她年少时的选择有错,自请去做昆仑君,明赏暗罚。 当时她好不容易立了功,自请去昆仑,北天君也暗自郁闷了一阵,最后还是答应了她,那时候她觉得并无不妥,知道多年之后蜉蝣数落她,未来的北天君非要去昆仑那一亩三分地当土皇帝,实在是出息了。 不过沈临渊只是笑笑,这昆仑的土皇帝难道当得没有北天境未来的北天君惬意? 蜉蝣只笑她没出息。 “当年大战留下来的都在这里了吗?” 沈临渊眸子闪过一抹黯然。 相柳身边的突然有了哀伤的气氛,铁血沙场之人,本不应有这种情绪,但禾戮还是从这其中感受到一股萧瑟。 “当年留下的人只是北极麟的其中一部分。” 沈临渊注意到了相柳会所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难道还有别的人? 沈临渊觉得没有了共工魄,相柳不论在疯魔,她在界中界的地位都能提升一些,毕竟是共工唯一的血脉了。 “敢问将军,随你去南天门的那几位士兵可是出自北极麟?” 沈临渊由此一问就与想留先前说的那句话有关,北极麟的士兵,不是纯粹的出自北极麟。 相柳侧眼看着沈临渊,似乎她问的这个问题十分尴尬。 沈临渊以为相柳不方便回答,心中又生疑窦,她只信任北天境活下来的人。 “扶桑没有同你讲?” “难道这是冥界来的人?” 沈临渊听到扶桑的名字,首先想到的就是冥界,能够供扶桑支配的,也就只有冥界的人了。 “算是吧。” 相柳淡淡的点了点头,“北天境存活的士兵有限,要与神界开战,从前的北天境尚且败在颛顼手中,何况如今是我们的残兵与败军之将与整个神界一战?” 沈临渊知道了他的意思,但还是不知道士兵的来源,冥界有人敢于神界一战? 笑话,魂魄只要有人供奉就不是孤魂野鬼,而且只要不是恶鬼,都盼望着投个好胎,有个好的来世,除了这些魂魄,恶鬼又有阿鼻地狱收容,沈临渊是在想不到扶桑继位这八百年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士兵。 “昆仑君,我原是顾家家主。” 禾戮一抱拳,淡淡的说。 沈临渊知道禾戮的意思,嘴唇微动,还是有些颤抖,不过片刻便忍住了。如果涯安境就是他们的兵源地,那岂不是如果上一次沈临渊没能发现沈流云和涯安境的关系吗,那此刻的沈临渊在涯安境就算是已死之人。 不管死因如何,冥界只需拘来他的魂魄,以后沈流云就是北极麟的人了。 “扶桑是何时找到你的?” 算起来,扶桑才是这整个的环节中最不可或缺的人。 而至于霍小闵是真死,魂魄还被索魂带了回来,那就只能说这个人,人家扶桑根本就没瞧上。 沈临渊扶额。 那如今沈青云应该就在北极麟中,或许和相柳去闯南天门的人里就有他,不过当时沈临渊着急,只注意这火神的动向,没有细看细想。 当年沈青云死时,胸口忽现的那朵扶桑花算是有了来处。 沈临渊想笑,不过旋即又敛了笑意,若不是此时提起这件事她真的快忘记那颗释缘石。 沈青云死时的惨烈景象。 “自扶桑学成,老冥王有意放权之日起,扶桑已经开始四处寻找我的踪影了。” “听闻你当年曾堕神?” 沈临渊看着相柳额头上已经消失的堕神印,想到自己额头上的,心中黯然,昆仑君堕神,她多大的是北天境唯一的神女,如今竟然堕了神。 相柳唇边突然有了一抹寒意。 元神割裂就能有用吗,不过是去了堕神印而已。 “昆仑君是雪山中神君,有白雪相衬,走得再远都会归来。” 禾戮感受到了相柳的不悦,赶紧接过话来。 这次在冥界,如果不是沈临渊特信了他几分,特意来冥界寻他,只怕他已经是那堆孤魂野鬼中的其中一人了。 “临渊,当年北天境之难,如今只有我们为数不多的人得以存活,虞幕再好,终究是仇人。” 相柳还是不放心,女生外向,他怕就怕在沈临渊对虞幕还有情分,所以此刻才说出这番话。 沈临渊看着相柳,难以置信的笑了。 “神界终要归去。” 沈临渊说完这句话之后看了看禾戮。 禾戮拱手。 沈临渊倒也不是就直接相信了禾戮,不管禾戮是不是心向北天境,但是只要对她不利,还是需要有所制约。 相柳现在时好时坏,虽然目标一致,如果方法有所不同还是求同存异的好。 沈临渊不相信禾戮,也不相信扶桑。 “怎么样?”沈临渊出了界中界,神色归于平静,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四面楚歌,她有去神界的勇气,却没有勇气见红灵一面。 沈临渊叹口气,其实她自觉不如红灵,第一代天庭覆灭多年,只有红灵还活着,却依旧记着当年的仇恨,心志坚韧,非她能比。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的血,可别浪费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橘灵已经出来了。”阿穆想了想,红灵那里倒是没事动作,不过橘灵却溜出来了。 之所以说是溜出来的是因为红灵的人正在四处搜寻橘灵。 “逃脱了吗?”沈临渊有些好笑,这不久前她才叹息,孩子大了不由娘,这橘灵无知无畏的做了。 “我帮了她一把。”说道这里,阿穆脸似乎红了一下,还好沈临渊并没有继续问他到底怎么帮的。 阿穆自己额头就吓出了冷汗,帮人虽好,但是得有条理的帮,像他这样帮,要是阿锦知道了肯定恨不得撕碎他。 沈临渊瞧出了他的异样,也没有说破,只是看着阿穆一副心虚样子,为了自己后院不起火,还是帮阿穆瞒一下。 “他们再不动我们也要动了,总不能这样被人家威胁。” 沈临渊叹了一口气,这次神界真的是拿住了她的命脉,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让相柳去死,不过沈临渊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白白的浪费了良机。 沈临渊越想越气。 “去冥界!” 沈临渊又叹了口气,她和扶桑,后来都默契的不提什么后不后悔的谁都没有料到这就是结果,不过当时都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了,又何必后悔。 “境主。” 阿穆看着沈临渊,欲言又止。 “什么毛病,有话就说。”沈临渊最见不得欲言又止的模样,总感觉像是在吊胃口。 “你去神界后我偷了你的桃颂。”阿穆说完抬眼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还算平静,偷酒吗,好酒的人偷酒不算偷,尤其是她沈临渊的酒,一条绳上的蚂蚱,虽然沈某人很不愿意以蚂蚱自喻,不过要找个恰当的理由说服自己,这个理由还可以。 “嗯。”沈临渊都淡淡的回应,表示自己知道的,小问题,可以不计较。 “灌醉了第一狱狱主。” 阿穆再一次瞄了瞄沈临渊,仍旧没反应。 “嗯。”可以不计较。 “冥王殿下伤情,饮下了三途河的水,伤了嗓子。” 阿穆匆匆的说完,然后迅速低下头。 沈临渊半晌没有反应,阿穆不知是喜是怒,再抬头,沈临渊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穆以为沈临渊怒极,叫上阿锦就要往冥王殿去。 当日沈临渊离开涯安境去了神界,阿穆看来得人是暮苏,心中稍微放心了一点,再加上后来仔细想了想,沈临渊除了笛曰,要折磨禾戮还有许多方法,既然如此,沈临渊还是选择了笛曰,那就说明沈临渊已经做好了去神界的准备。 于是阿穆去了冥界。 他想知道禾戮究竟藏了些什么,让沈临渊决意去神界。 第一狱狱主准备让禾戮也试试正心之刑。 禾戮早就被封住了言语,在受刑时连叫声都不曾有,第一狱狱主对禾戮本身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扶桑想要体现出,不是境主不同你计较,冥王殿下就能放过你了,只要你算计的是境主,冥王殿下宁杀错不放过。 第一狱狱主在扶桑还是桀宇时就已经见过阿穆,阿穆用了两坛桃颂,第一狱狱主酒醉,说了沈临渊和扶桑的一些往事,其中就有,扶桑饮三途河水,伤了嗓子,若不是暮苏来得及时,恐怕就哑了。 后来沈临渊从神界归来,他得知桀宇便是扶桑时才这般反应,是怒,不是因他自己,而是因为沈临渊,从前的桀宇如何痴爱沈临渊,如今的扶桑就如何痴爱共工氏临渊。 阿穆是跟在沈临渊身边四年,她做沈临渊时的记忆从未缺失,这点阿穆是知道的,所以沈临渊的拧巴,他能知道一些。 而扶桑饮三途河水是沈临渊不曾知道的,乍听闻沈临渊要去冥界,他想应该告诉沈临渊。 …… 这是人界的竹屋,听了阿穆所言突然觉得无处可去,想到了人界,人界她的栖息之地。 不过逃到哪里,都能有扶桑的气息。 沈临渊一气之下在屋后又造了一间茅草屋。 这茅草屋是比照被近水阁圈进去的茅屋而建。 “老头……” 沈临渊看着新造的茅屋十分茫然,好像自己蹉跎了千年时光,终于回到了最温暖的地方一般。 她并非自小长在北天境,共工之女生来是教养在神农身边,年幼时便随神农看遍了山川湖海,后来神农在寂灭之前叫她与昆仑之巅寻一截木头,于是沈临渊踩着雪,在昆仑寻觅了两个月,找到了扶桑木,才雕刻成了扶桑的模样。 神农的一缕神识遗落在人界,化成了人界的木匠老头,沈临渊就跟着他在人界刨木头,直到百年归去。 十三狱主感受到了沈临渊的气息,从茅屋处寻了过来。 “境主。”沈临渊还站在茅屋之外各种放任神思,十三狱主的声音突然在身后想起。 “何事?” 沈临渊听见境主这两个字,下意识看过去,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境主府,而是人界。 “这间茅屋十分眼熟啊。”十三狱主眼眸微动,感叹道。 沈临渊笑了笑。 “十三狱主藏银子不就藏在你近水阁的茅屋旁吗?” 十三狱主闻言笑得乐不可支,堂堂的昆仑君盗银子,也亏得沈临渊放得下脸皮。 沈临渊也没有和他计较。 “你可知你那近水阁将我的地界给圈起来了。”沈临渊幽幽的说道,十三狱主微惊,这难道是要算旧账? “那近水阁说起来还是冥王殿下的产业呢,我只是偷懒,不爱办差,才被冥王殿下扔到人界来给他看宅子。”十三狱主眼皮跳了跳,还好他没胆子倾吞扶桑的产业,要不然这一下子就得罪了两座大神,大神的争论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去吧,自己只是个看房子的,“而且近水阁屡遭盗贼,冥王殿下觉得我看管不力,这不,又将我扔在这小竹屋里了。” 这回轮到沈临渊心虚了,屡遭盗贼,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再看见十三狱主哀怨的眼神,仿佛还是自己拖累了他,连累人界丢了份体面的差事。 “十三狱主是闲这竹屋庙小?” 沈临渊一下来了兴致,逗弄一下十三狱主。 十三狱主看见沈临渊吊下来的眉梢,惊觉自己竟然怨上了沈临渊,而且还是当着人家的面。 沈临渊沉吟了一会儿,“不若十三狱主来替我照看吧,你看这前面有竹屋,后面有茅屋,加上这片竹林,待我设个结界,以后这片竹林都是我的产业。”沈临渊越说越来劲,好像自己已经成了地主婆一般。 十三狱主在心中腹诽,你那结界要是有用的话,扶桑这间竹屋不知道怎么来的。 沈临渊就按十三狱主竟然在自己和他探讨人生之际走神,心中不忿,决定去冥界问扶桑讨过来十三狱主替自己看家护院,越想沈临渊越觉得可行,于是乎新建的茅屋连门都没进,沈临渊就和十三狱主笑着说了回见,然后风风火火闯去了冥界。 此时已经到冥界的阿穆和阿锦十分的不知所措,按照阿穆的推测,沈临渊应该已经到了冥界,但是他们到了一会儿,沈临渊还没见踪影,阿穆这才忧心起来,莫非自己猜错了? 第一狱狱主脸上也十分难看。 这件事冥王本来也没想着让沈临渊知道,谁知道竟然是从自己这里走漏风声。 第一狱狱主悔之晚矣,幸亏此时扶桑正在阿鼻地狱。 “你们为何在冥界?”沈临渊的声音突然在阿穆背后响起,阿穆看过去,沈临渊冷冷的别了他一眼。 “你可知我若要有所动作你必为我前锋,此刻你竟然跑到了冥界,如此浮躁,我如何敢对你委以重任?” 沈临渊冷冷的对阿穆说道,阿锦也同时低下了头。 没有提半分与扶桑有关的事,阿穆有些羞愧,沈临渊时刻关注着红灵,红灵必定也时刻窥探着他们,这三方势力中,就只有涯安境是完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的。 阿穆给阿锦使了眼色,两人一起拱手,然后离去。 第一狱狱主见沈临渊无事,又未谈及三途河水,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正准备如阿穆和阿锦一般离去,沈临渊就叫住了他。 “扶桑何时饮的三途河水?” 沈临渊问完又淡淡一笑,因为这一问基本就是废话,当时暮苏来找她就是在她以笛曰和扶桑断了联系之后。 沈临渊突然觉得如鲠在喉。 “他现在,还好吗?” “嗓子伤得严重,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恢复。” 这个第一狱狱主倒是答得痛快。 “冥王殿下!” 第一狱狱主眼睛一亮,突然发现扶桑浑身是血的走过来。 沈临渊闻言也转身,看见之后先是一惊,随后有平静下来。 而冥王殿下因为有过被沈临渊包扎伤口的先例,见到沈临渊脸上的变化,心中一喜,但还是赶在沈临渊开口之前说道:“不是我的血,没受伤。” 扶桑低低哑哑的嗓音似乎每一下都击打着沈临渊的心。 “你的血,可别浪费了。” 沈临渊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句话,扶桑面具遮不住的眼睛里多了许多暖意。 “嗯。”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祖厉之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共工魄之事告一段落。 相柳自被沈临渊说服,认为共工魄是颛顼设的一个局之后对沈临渊的的态度好了许多,至少默认沈临渊是界中界的主人。 沈临渊这也是第一次将红灵之事摊开来说。 “祖厉天帝当年盛宠狐族的红灵,此时你们可知道?” 沈临渊最近几乎都是待在界中界,颛顼下一步做什么,沈临渊不知道,但是既然要逼自己就范,就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共工魄。 沈临渊知道,共工魄只是一个前兆,而颛顼真正要做的没有人知道。 “书中有记载。” 扶桑点了点头,道。 其中最感兴趣的是禾戮,“《涯安境志》中有收录过,听说那时候第一代天庭将亡,祖厉还心系红灵,最后自己携天后赴死,却将红灵保了下来。”禾戮狭长的眸子里都是笑意,年少时不止一次觉得这祖厉昏庸,如今虽然知道第一代天庭之亡并非只是祖厉之故,但作为第一代天庭的亡国之君,多少都是有些嘲讽的。 “当年第一代天庭之战,我有参与。” 相柳眯着眸子想了一会儿,才幽幽道:“第一代天庭之亡,本也不仅是颛顼之故,不过最后他携天后共同赴死,倒也令人感慨,曾经高高在上的帝后一夕之间就丢了性命,说来这也算是不得善终了。” 相柳有些感慨,他是真正经历过那次大战的,眼中还有大战的场景,在他的人生中,那一战算是他的巅峰,这样对整个神界的格局有着深刻影响的大战他参与过两次,而与第一代天庭之战他胜了,于是有了四天境,而他随北天君,守着北天境,神界四分之一,何其风光,第二次,却几乎战死,苟延残喘至今。 “那一战之后,有了北天境,第一点天庭倾覆,神界一分为四,于是有了四天境。” “那红灵呢?” 禾戮这才想起沈临渊说起红灵是神色严肃,扶桑和相柳也看着沈临渊,在他们看来,当年红灵就只能算是一界宠妃,就算能活到今天,又能如何? “当年祖厉应该不会就这样报下她,应该还给她留了后手。” 说道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几分,只有扶桑还在凝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沈临渊眼睛闪了闪,继续道:“当年凌源殿有一只橘色狐狸,是祖厉之女,彼时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众人有了触动,祖厉之女,是只狐狸,那橘灵就应该是红灵的女儿。 “红灵已经找到了她,不过现在橘灵估计没有在红灵处了,据说是逃了出来。” 沈临渊心中冷笑,橘灵应该还是对自己十分感兴趣,不过她不知道如果留在红灵身边,胜算应该会大许多,独自面对面的话谁也说不清楚。 相柳眸色一沉,他知道沈临渊说这些是为什么了,沈临渊既然这样说,如今他们的处境十分不妙,甚至可以说,现在已知的三方势力中只有涯安境是明明白白的暴露在明处的。 “你怎么了?” 扶桑自从听完红灵的事后一直在走神,沈临渊问他,他也没听见。 禾戮注意到扶桑的异样,不过他不敢看,正心之刑,他在冥界可是实实在在受过了的,此时若说心里没有畏惧,他自己也不信。 扶桑伸手拉过沈临渊的手,不管不顾的拉着就往外走,留下瞠目结舌的相柳和禾戮。 “怎么了?” 沈临渊自然知道扶桑是怎么了,因为讲到祖厉和红灵时他们注意到了同一点,扶桑的情绪应该就是他们共同注意到的那点东西拨开的。 扶桑平静的看着沈临渊,一双眼睛古井无波。 “对不起!” 沈临渊叹了口气,没想到扶桑竟然能说出这句话。 “对不起,当时我不想让你死,不过当时我们没有办法了,我没有护住你。我原想着,你的责任,你的苦楚,一切都由我来抗,但是我做不到!” 扶桑低低哑哑的嗓音触碰到了沈临渊的某一根神经,沈临渊竟然愿意静下心来听他慢慢说。 扶桑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都是痛楚之色。 “我起初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你是做昆仑君还是做沈临渊,不过既然我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那桀宇就活不成了,原本桀宇只是你做平凡人时留在你身边的木偶而已,像在昆仑时一样。” “对不起,你堕神了,如果你回来是变成相柳那样,我犹豫了。” 沈临渊看不见扶桑脸上的表情,但是能够看见他眼睛里幽深的痛楚。 沈临渊一时无言,这个时候他能说原谅吗? “红灵之事,你怎么看?” 沈临渊低着头,半晌,问出这一句。 扶桑面具下的那张脸,惨然一下,眸子里尽是柔情之色。 “你听我说,祖厉天帝虽然爱红灵,但是最后还是带着天后赴死,我是瞧不起他的,败了可以蛰伏,可以卷土重来,即便回天乏力,也应该自己去死,我是不信什么同生共死的,我只要你活,因为心系你,所以只想着活,从未想过要死。” 扶桑低声说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若是非要去死,我去便罢。” 沈临渊怔怔的看着扶桑,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并不冷硬,所以扶桑,你是什么时候爱得这样深的? 沈临渊的心,在流泪。 扶桑一直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食言过一次,沈临渊成了昆仑君,而他那一副嗓子,也算是毁了。 不过生来也不是戏子,护那嗓子合用? 扶桑看着沈临渊那张脸,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爱得这样深吗? 那时候一株草跑到一棵树下,插着腰叹道:“这山川湖海我都走了个遍,只是口述怎么行?可是你扎根东海教我如何带走你啊?” 那棵树看了看遥不可及的海平面,再看看那株草惆怅的面容,“要不,你将我拔起来吧。” 扶桑似乎看到了那株草插着腰的惆怅模样,再看看沈临渊,满足的笑了笑,至少缘分未灭,随这时光悠悠经年,他们于人世错身而过,终究他的眸光还在那株草的身影上缠绵。 足矣! “扶桑,红灵之事你怎么看?” 这时候沈临渊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想起,扶桑一怔,方才他还以为这是沈临渊的托词,是为了回避他的情谊而借故托词,但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人家是在真心的和你探讨! 沈临渊感受到扶桑的情绪变化,心里感到十分愧疚,第一次是真的托词,第二次,实在是看着扶桑走神,心中一急,于是再问了一遍。 “你有准备了吗?” 扶桑这时候才觉得红灵是在是个麻烦,继冥王位八百多年,竟然不知道红灵的存在,那这红灵藏得是十分的深哪。 第一代天庭覆灭那么久,红灵既然有能力保住自己,自然也就不会因为沈临渊四年来的探查而浮出水面,那就是说,有人故意告知沈临渊,红灵的存在。 来者不善啊。 “没有。” 扶桑这一问,沈临渊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不应该发现红灵的存在。但是既然发现了,就不可能保持表面的平静。 “你方才说橘灵已经出来了?” 扶桑摩梭着下巴,却只触碰到冰冷的面具,讪讪的放下手来,大拇指摩擦着食指的指节,做思考状。 “你以为,橘灵为什么会出来?” 沈临渊被问住了,天知道,她刚才还在嘲讽橘灵来着,从始至终,她都低估了橘灵,或者说是低估了红灵的决心。 “我以为她是因为虞幕的事来找我呢。” 沈临渊这时候睁大了眼睛,很是懊恼,橘灵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自己这个时候就算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提虞幕还好,一提虞幕,扶桑周边的气息都变得阴寒,沈临渊再次懊恼,自己和虞幕那是货真价实的未婚夫妻,虽然谁都没有刻意的提起,这并不能说明这不存在。 仙约既成,自然要当事人来解除。 “北天君寂灭,你的婚约可以解除了。” 扶桑淡淡道,沈临渊一拍脑袋,这仙约说起来是共工和颛顼的仙约,说到底管她什么事,要报应应该也不至于报应到她的头上吧。 “你想多了,你是仙约的执行者,共工寂灭,除非颛顼主动解除,否则你还是逃不过。”扶桑看穿了沈临渊的想法,眼中有散不开的愁绪,此时他竟然比那株草还要惆怅。 “这件事用不着我操心,当年虞幕既然敢这么做,就是摆明了不愿意履约,要报应去找他好了,至少在大战之前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希冀的。父君的心愿,我总要完成的。” 沈临渊淡淡一笑,还有一点她还没说,正因为虞幕十分坚决,所以才一路追杀她,这其中不应该只是害怕什么笛曰之音响彻神界,一千五百年前,就杀过她一次,难道还希望一千五百年后虞幕能想通什么吗。 沈临渊想到这里,脸色一寒,颛顼父子是以为能够就这样逼她就范吗? 不可能! 第一百四十九章 久离的往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阿穆,橘灵出来后可是来了涯安境?” 沈临渊听了扶桑的话,不会再当橘灵是因为想和她一较高下而逃出来的。 果然,阿穆这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橘灵,我跟丢了。” 阿穆头又低了下去。 沈临渊却怒了。 “你可知橘灵对我们是怎样的威胁,现在你和我说你丢了?”沈临渊脸上是难掩的怒容,乍闻阿穆丢了橘灵,沈临渊心中怒气难当。 “什么时候的事?” “我禀过你三日后就失去了橘灵的联系。” “为何不早报与我?”沈临渊听阿穆说出时间后脸色更是十分之黑。 “属下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不过她不是在涯安境丢的。” 沈临渊听到最后一句,这才是阿穆没有早报于她的原因吧,只要不是在涯安境,对涯安境的危害就小了许多,沈临渊知道阿穆的想法,但心中还是愤怒,对阿穆的语气也恶劣了许多。 “是在人界吗?”沈临渊心下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地方,人间的古刹。 沈临渊心里一直存疑,当时那座古刹,为什么橘灵和桓无最后会消失在那里,而那里为何会有天命族人设下的古阵。 想到这里,沈临渊觉得还有必要去趟神界,当年的些事,有见证过的几乎都在神界,不是神界那些上古过来即将即灭的神祗,就是神界的那些古籍。 久离,沈临渊觉得这个第一代天庭的救命稻草此刻却成了她的催命草,她的命运,不就是从见到久离的那一刻开始改变的吗? “她似乎是算准了时机消失的。”说道这里,阿穆眼中又露出迷茫之色,真的有巧合吗? 沈临渊看着阿穆,意思不言而喻,此时可以说一说。 “橘灵知道我跟着她,甚至她逃离红灵的手下,虽然是我帮着她逃的,但却是她主动求助于我。” 说道这里,沈临渊也不解的看着阿穆。 什么叫主动求助,除非是阿穆主动现身,不然就是橘灵知道阿穆的动向。 “我自问隐藏得极好。” 阿穆想起橘灵当时那个笑,十分纯洁,一眼就看出他藏身何处,“阿穆,难道你要看着我死吗?” 当时橘灵笑吟吟的看过去,阿穆心惊。 原先他还打算不出来,但是橘灵在被追捕的过程中竟然被撕破了外衣。 阿穆知道橘灵是什么身份,自然不会觉得她会死在他眼前,但是见到这一幕,橘灵还用凄楚的眼神望着阿穆的方向,阿穆觉得橘灵仿佛看穿了他,并且在嘲笑他,笑他胆怯。 这时候阿穆终于提着剑出来,救下了橘灵。 沈临渊知道他没讲完,但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若是阿穆铁了心藏起来,橘灵不可能轻易发现他。 “后来呢?” “后来我跟着她跟了几日,她一直知道,也没有拆穿,这一点我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橘灵突然停在了人界的酒馆前,才将我揪了出来,付了酒钱。”阿穆脸微红。 沈临渊知道阿穆的性子,从前除了阿锦,在姑娘面前都是说不出话的,这几年倒是有长进,但是面对橘灵,可能还是嫩了点。 只是眉毛挑了挑,等阿穆接着说。 “人间连日阴沉,那日晨光出来,橘灵接着晨光打在身上,直接光明正大的逃了。” 阿穆没有告诉沈临渊,一来是因为有些不可置信,二来是当日沈临渊听闻橘灵溜了出来之时并无大的反应,以至于阿穆对此事不够重视。 沈临渊轻轻的扣着桌面,之前同橘灵交手,她就觉得橘灵受过反噬,应该是修习了某种功法而造成的反噬。 “你去古刹看看,有没有踪迹!” 沈临渊当即吩咐阿穆,橘灵曾经在那古刹落脚过一段时间,应该在那里有什么得失。 阿穆一愣,沈临渊接着道:“你此去古刹,注意一下阵法,有古怪。” 久离,那阵法中有久离,这就是最大的古怪。 “索魂?” 沈临渊叫了几声,阿锦走了进来。 “进来境主府事少,索魂大人回家了。”阿锦嘴角含笑。 索魂如今过上了小地主的生活,但是就算他是条龙,到老丈人家还是得盘着,学着上进。 老丈人给索魂找了位掌柜,在人界学着打理家业,而这打理家业,就得先把算盘扒会。 索魂一直就在冥界,做的都是索命的勾当,什么时候学过算盘了,但是磨玉米的时候有磨玉米的劳累,如今做了小地主,自然要为了家业操劳。 索魂还不容易借着境主府没有什么大事,回了趟家,就重新进了回学堂,老掌柜耳提面命,盯着他看账本,打算盘。 富足日子里的痛! 前次索魂从人界回来,张口闭口就是几进几,算盘的那点皮毛,还没扒拉懂呢。 沈临渊听啊进说了一段索魂,心情却好了不少,果然,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偶尔还是可取的。 “索魂大人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有所成。”阿锦笑着感叹道。 沈临渊也笑,自己境主府这诺大的家业也是时候打理一下了,不然阿锦那些织物只进不出,沈临渊筹划着什么时候还能挣点工钱。 沈临渊自己去了冥界。 第一狱狱主见到来的是沈临渊,心情十分复杂,因为扶桑没回见了沈临渊,心情总是大起大落,他好不苦恼。 沈临渊不知道第一狱狱主愁些什么,但是看他并不是十分愉悦,苦着脸准备去禀报扶桑,沈临渊就阻止了。 径直去了冥王殿。 冥王殿现在能进的也就只有沈临渊了。 沈临渊去冥王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感概扶桑这些年是学了些什么,难道修炼有了进益就荒废了书本? 沈临渊心中微愠。 第一狱狱主见沈临渊脸色不好,不知道冥王殿发生了什么,正在心中计较要不要主动上去关切的询问一下,沈临渊就先问过来了。 “请问这冥王殿是没有藏书阁吗?” “没有。” 第一狱狱主一怔,冥王殿是没有藏书阁的,难道沈临渊就是因为这个而情绪低落? “境主可以去偏殿看看,那里有冥王殿下的书房。” 沈临渊闻言又冲到了偏殿。 偏殿的书确实多,不过摆放十分没有章法,十分难找。 “你来我书房有一会儿了,难道不要和主人打声招呼?” 这声音,沈临渊一听就知道是谁的。 “主人好。” 沈临渊没有回头,继续翻找着书架。 “你可是要找第一代天庭的?” 沈临渊回头,这才看了看扶桑。 扶桑正抱着一本书,坐在书案后,十分认真的看着,倒像没有分给沈临渊几分注意力。 “你怎么知道?” 沈临渊讪讪笑了笑。 她闯进书房确实没有注意过有没有主人。 “红灵是第一代天庭的。”扶桑低低哑哑的声音的似乎十分愉悦。 “有些事要问你。”沈临渊似乎知道扶桑手里那本是什么书了,自己遍寻不到,那扶桑手上那本估计就是了。 “问!” 扶桑很干脆,将手中的书放下,直直的看着沈临渊,沈临渊也抛开了心中那些别扭。 “你还是桀宇时在我们在阵法里遇见了一个人,他说他叫久离。” 扶桑定定的看着沈临渊,“我并非是算无遗策的,当时那个阵法,我只是侥幸逃了出去,至于后来,我仔细研究过天命一族的书籍,发现了那个阵法的一些规律,因为当时时间不多了,容不得我多想,就将你送了下去。” 扶桑的声音难以抑制的颤抖,沈临渊知道这颤抖从何而来。 “天命一族才真正的当得起算无遗策。” “你当时怕吗?” 沈临渊忽然问道,当时自己死了,他怕吗? “怕!” 沉默过后,扶桑看着沈临渊的眼睛说了个怕,他是怕的,比任何时候都怕,虽然他的计划是要她死,但是真正触摸到她体温的时刻他还是怕,怕她醒不过来。 “久离是天命一族真正的集大成者,最后发现他的踪迹,是在悬岭中。” 沈临渊吃了一惊,她可是曾经在悬岭待了那么多年,怎么从未察觉。 “他的元神被禁锢在悬岭。” 扶桑看穿了她的想法,抬眸说道。 “你可还记得禁地的神像?那个佛陀,当时那个佛陀里拘禁的就是久离神君的元神。” 沈临渊想起悬岭的神像,脸上挂了笑意,那个神像不就是她自己吗? 自己供奉自己,那是什么感觉? 沈临渊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察觉到有人供奉,不知道是他们用错了方法还是自己当时元神力量薄弱,那点供奉对自己没有什么用。 “久离神君为何会被拘禁在悬岭?” 这才是沈临渊感兴趣的,拘禁就拘禁吧,还弄个昆仑君剑指佛陀,这不是调拨自己和久离的关系吗? “第一代天庭覆灭后,久离神君就没有了消息。”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久离神君的元神?” “是平九星君推测出来的。” “平九星君?”沈临渊真想感叹一句人生何处不相逢,平九星君到底和久离神君什么关系,又怎么能推测出久离神君的元神所在呢? 第一百五十章 天命一族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当年我能被冥王老头救下,有平九星君助力。” 当时平九星君已经是跟在虞幕身边的人了,沈临渊不知道当时平九星君怎么帮的扶桑,但是既然帮过,就要记情。 “平九星君是天命族出的第二位神,也是最后一位。” 扶桑淡淡的说,沈临渊从他的言语中听见凄凉之味,一个曾经被第一代天庭当做救命稻草的部落,最后竟然会消声觅迹,这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 “你在那个阵法中见到了什么?” 沈临渊蹙着眉头,再次问道。 “我在那里待得时间不长,所遇到的,应该和你差不多,但是我出来了,而且了解这个阵法的一些门道,有什么想知道的?” “一个能知天命的部落,如果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有什么资格被第一代天庭当做救命稻草?” “有的劫难,不是无法预知,而是避无可避。” 扶桑面具下的脸苍白了几分,有的劫难,知道又怎样,还不是只能等待最后的结果,第一代天庭预知到了自己的灭亡,但是知道灭亡到来,他们不还是顺应了天命吗。 扶桑坐在书案前,将脑袋埋在书里。 沈临渊有一瞬间时间目光停留在扶桑身上,在他还未抬头之前,这道目光就已经移开了。 沈临渊没有看见扶桑眼中的苦涩,他何尝不是一样,守候着一个已知的结果,这一千五百年,再加上一千五百年之前的若干年,那时候不计年月,只有日出日落,不过还好,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那天命一族是遇到了什么劫难,能够抹掉他们在三界的所有痕迹?” 在知道久离之前,沈临渊对天命族的了解知之甚少,但是要他相信天命族已经不存在却很难。 这世上的事,绝对不是所有的消失都能不留痕迹,就像颛顼对北天境出手,屠戮了北天境的生命,最后还不是留下了涯安境这群人吗。 “不知道。” 扶桑沉思一下,摇摇头。 “平九星君没有寻过天命族人吗?” 沈临渊自知道平九星君和天命族的关系之后,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担忧,天命族的本事,他从不怀疑,但是若是平九星君也有久离神君勘探天命的能力,虞幕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总是令她有些担忧。 “平九星君那里你不用担心,他是个聪明人。” 扶桑见到沈临渊皱起的眉头,心里知道她在忧虑些什么,不过他们要做的,本来就是翻天覆地的事,若是沈临渊连平九星君也有畏惧,那这前路可就越发艰难了。 “平九星君应该也不知道天命族人的下落。” 沈临渊听见下落,说明扶桑是认可她的分析的,天命族人绝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彻底。 “和我说说,你们进去之后遇到了什么?” “什么?” “阵法。” 扶桑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沈临渊已经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我进去之后先是一阵黑暗,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见到了索魂。”沈临渊看了看扶桑,希望看到他的反应。 “我没有遇到索魂,接着说!” “索魂被困住了,是在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上面,如果我观察得没错,当时,他被整个粘连在罗盘上,成了指针。”沈临渊突然想到索魂皮肉被撕裂的惨状,心中有些恶心,那种场景,她已经不想在重来一遍了。 “天命族人,人手一 个罗盘,在天命一族,那个是天命盘,是测算天命的重要圣物。” 沈临渊看了看扶桑手中的书,扶桑整张脸都埋在书里,时不时抬头看着她。 “天命族人自小便开始修习天命盘,久离神君是那一代的族长,本事也是最出色的,后来卸任过后勘测天命,由大成,成了散仙,成为天命族中唯一供奉的神。” 扶桑眼睛落在书上。 若不是久离神君最后在第一代天庭最后的时刻被捧上了天,那这本书上估计也不会有天命族人的一席之地。 “我跟着索魂所指的方向出去,找到了那口井,从井中逃出来后遇见了久离神君。” 沈临渊想起当时索魂和她的险境,天命族未免不留余地了些,那个天命盘一定要有指针才能转动,而最后要脱离指针,却要有壮士断腕的志气。 “怎么了?”沈临渊心里一阵发寒,而扶桑察觉到了沈临渊的异样。 “天命族应该不是个好说话的部落。” 沈临渊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似乎回想起了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沈临渊的叙述戛然而止,匆匆到了久离神君。 扶桑嘴角一笑,似乎牵扯到某处,心中一痛。 沈临渊不愿意触及的那段记忆,他也不愿意触及,那里,不就是他做出选择的地方吗? “天命盘是用血祭。” 沈临渊声音有些发闷,那天命盘应该不是谁的血都行,不过沈临渊的身上绵延的终究是共工的学脉。 “你是血祭天命盘才得以找到那口古井?” 扶桑眼皮跳了跳,沈临渊最终走得路,和他预先安排的完全不同,这途中惊险竟是当时他完全没有掌握的,沈临渊这时候才更加痛恨自己,他就这么平了沈临渊的怨气,实在是不公平。 沈临渊不知道扶桑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扶桑突然站了起来,双臂死死的将钳住沈临渊。 “我受不了了。” 沈临渊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但是被勒得透不过气来,只好无奈的说道。 “再等一下?” 沈临渊没有回答,扶桑的手臂也松了一点,还是抱着,因为面具遮住了,沈临渊只感受到脖子处的冰凉,原来扶桑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 “面具很凉。” 沈临渊淡淡道,扶桑将脸移开了,不过还是没有摘下面具。 “我们去人界的古刹吧。” 等沈临渊在回神,扶桑的眸子已经恢复到幽深一眼望去,完全望不到底。 扶桑面具下牵起一个冷硬的笑,笑得很牵强,脸上都是冷意。 “我先去,你不要和我一道!” 沈临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扶桑两道眉毛拧了起来,这个人,拒绝了他。 沈临渊感觉到了四周突然变得冷冽的气息,赶紧解释道:“我不放心涯安境,不放心相柳,我若走了,阿穆肯定稳不住局面。” 沈临渊还有一个担心没有说,她担心虞幕,颛顼只是威胁,虞幕就是实打实的想让她死,这个时候的雅安金站得太显眼了。 扶桑没有回答,沈临渊照例又走了神。 沈临渊,你就那么怕虞幕吗?扶桑看着沈临渊那张写满忧虑的脸,在心里感叹道。 其实沈临渊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对于橘灵,她还是很有斗志的,毕竟这是牵扯到她名声的大事,有人想来挑衅你,你能装着看不见吗? …… 阿穆坐在树根处仰头看着那个爬到树上的姑娘,此时正死死的抱着树杈,根本没有所谓的登高望远的气势。 “那古刹里没有和尚了吗?” 沈临渊问刚刚查探回来的阿穆。 “之前还有,现在估计是都被赶走了。你站得高,看得远,再好好看看。” 阿穆淡道。 所谓的登高远眺,这个词用在沈临渊身上怕是不合适,自从她走上树杈,就没有远眺过。 “我觉得咱们还不如直接到附近去,反正你站在这里橘灵说不定也能知道。” 自从知道要查探的是橘灵,阿穆的积极性一直不高,奈何在橘灵手下惨败过,阴影还在。自从红灵的事情查出来之后,阿穆现在常常失手,这也算是他对红灵之事敬而远之的原因, 突然一只树枝从头顶掉了下来,直接砸在了阿穆的脑袋上,阿穆气急,但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不乱战心。 “你干嘛!” 沈临渊突然在树枝上躺了下来,看着阿穆努力压抑自己的样子,十分好笑。 “现在时候不到,不要着急。” 沈临渊声音越来越小,径直就要睡着过去。 橘灵这时候确实已经发现了她们的踪迹,不过她现在无暇顾及。 墙上出现了一幅图,那幅图应该是现于墙面,原来的图早就被橘灵毁掉了,这就是当初她和平九星君发现的东西,不过现在没有平九星君在一旁指点,她自己更难精进。 “噗……”橘灵喷了一口血,眼底的淤青证明她为了修炼图上的内容,已经付出了许多时间和精力了。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橘灵倒在榻上,已经疲惫至极,但是现在容不得她疲惫,这趟出来她本就只是为了这幅图而来,她尝试过将它记在脑海中,慢慢修炼,但是她的反噬越来越严重,除非能悟出这幅图更深的东西,否则,她在练成这图中的内容之前,修炼的东西将因为过盈则亏而坍塌到时候若想补救,恐怕就得废去这些年的修为了。 那是一幅北斗七星图,常人看一眼,绝对看不出任何东西,只以为是普通的星象图,而她现在之所以能修炼到这个境界,是因为她身边曾经跟着一位天命族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既来之则安之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时间到了。” 暮色四合,沈临渊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阿穆也明白了,当年沈临渊进阵法,等的不就是这个时间吗。 他们在山林里带了有几天了,不过这几天天气都不好,没有月,也就没有月影,那个结界就进不去。 阿穆看着婆娑的树影,因为有月,这林中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你不是想知道那个结界吗,咱们去看看吧。”沈临渊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其中的凶险阿穆却是十分明白的。 “嗯!”阿穆在心里想了一下,他们一定可以好好的进去,在好好的出来,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这一次,他一定会将沈临渊带出来,就这样想着,阿穆竟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剑。 “你紧张什么,你在外面见识,我在里面见识。”沈临渊看着阿穆紧张的样子,心中也轻送了不少。 阿穆整张脸立即变黑了,沈临渊已经替他进去过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让沈临渊就这样跑进去。 “放轻松,外面还有人呢,你跟着进去了有人来把结界毁了我怎么出来呢?”因为成功逗了阿穆,沈临渊整个人都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人得势模样。 “我进去,你留在外面!”阿穆语气无比坚决,看着沈临渊的样子也十分认真。 “这一次又不是去拼命,也没有人要等着我救命,我自己去。” 阿穆知道沈临渊上一次出不来是因为一命换一命,救了索魂,如果这一次,自己跟着进去,在一命换一命换了自己,那沈临渊还活得过来吗? 阿穆第一次认真思考了自己的能力,他连索魂都比不过,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如果进去了不拖沈临渊后腿,能够完成沈临渊所要做的事呢。 “我不带你进去,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外面有你要做的事,我树敌太多,不可能时时都能全身而退,你不进去,我更安心。” 沈临渊拍了拍阿穆的肩,嘱咐道。 说道树敌太多,沈临渊有些自嘲,从前做昆仑君的时候她做的最狠的,大概就是为共工献计治水吧,就这样说的话就算有敌人,也应该是苦大仇深的洪水啊,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呢。 订了个亲,就能招致灭族之祸,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她沈临渊了吧。 沈临渊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血顺着掌心留下,全部撒在地上,阿穆欲效仿沈临渊,准备划破掌心,沈临渊阻止了他。 “你的血不行。” “为何?”在阿穆的理解中,血祭是不认血的,只要够多,撑得起这个阵法开启足矣。 沈临渊也没想到她的血这里就用上了,这阵法在本应开启的时间没有开启,沈临渊一时找不到入口,准备血祭试一试。 “可以一试。” 沈临渊想到自己和扶桑推测的那个结果不一定是正确的,若果错误,阿穆还能帮到她许多。 阿穆二话不说,剑在手腕处一划,血直接顺着墙壁流下。 沈临渊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血和阿穆的血隐没在墙壁下面。 沈临渊冷笑,“这哪里是什么古刹,分明就是座吃人的庙。” 阵法渐渐有了形状,沈临渊一推开阿穆,自己站在那里,有一股凛然之感,然后随着那光影消散,沈临渊也随之消失不见。 “冥王殿下!” 阿穆脸色苍白。 见他的血有效,沈临渊很快就止住了自己的伤口。 所以此刻阿穆流了不少血,站在那里有眩晕之感,身边突然而至的阴寒让他打了个冷颤。 “守好入口,等两日,两日后沈临渊没有消息我就过来。” 阿穆这时候努力保持着清醒,扶桑见他的样子,在这四周布下一道屏障,“你先调息片刻。” 阿穆并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好,眼下需要绝对的清醒。 “若是守不住,后果你知道。” 扶桑脚步顿了顿,回头对阿穆说道。 阿穆竟是听得一怔,从前这样说绝不奇怪,不过那时候自己守护的人是桀宇,这句话却是扶桑用桀宇的口吻说出来的。清清冷冷的,是桀宇用惯了的语调。 “是!” 阿穆压住心头的感慨,抱拳坚定道。 扶桑踏着清冷的月光,离结界越来越远,越远眼中的寒意越浓,沈临渊本来就有所准备,只是橘灵的事一出来,就耽误了她的行动,现在既然已经站在明处,就没有畏惧的资格,他要主动出手。 沈临渊迎着黑暗,越往里走,心里越寒。 这里算是她作为沈临渊这一生的转折点,四周还是同样的黑暗,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久离神君,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沈临渊暗暗的集中注意力,黑暗中似乎又细细小小的声音。 黑暗制约了她的眼睛,却给了耳朵更大的空间。她此时整张脸上已经写满了凝重,恐怕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处在危险当中了,那上一次来呢,上一次为什么没有发现。 沈临渊开始探知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本能使她感到了一阵压迫,她好像被制约在黑暗当中了,是什么在对她紧紧的逼迫。 声音越来越密集。 沈临渊封闭了听觉,只在黑暗中前进,这声音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压迫,但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受到这种压迫,她想起了一些旧事。 作为沈临渊的今生,有一段闭上眼睛才能行走的时光,所谓因果,大概就是上辈子的报应,因为她这一双眼睛,看过了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所以现在他要放弃五感,只要走出黑暗,或许这个阵法本来就不该这样走的,封住五感,何尝不是出路? 心里宁静了,所有的压迫归于零。 “天命盘!” 沈临渊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天命盘,五感渐渐恢复。 他走上了老路,不过这一次沈临渊十分恼怒,因为她直接走上了天命盘。 沈临渊没有想怎样脱身,如果不是仔细打量,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和索魂一般的窘境。 这天命盘并不是没有指针,只是有人闯入这指针会直接插入人的身体。 而沈临渊,现在则是站在指针之上,这里不能久待,沈临渊略微思考后得出结论,若是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是多给指针进入她的身体多一点时间。 沈临渊踮起脚,没有动,直接将血洒在指针转过的地方。 指针告诉转起来,沈临渊的匕首在天命盘上随沈临渊转动着,匕首尖和天命盘转在一起,发出刺眼的火花。 这指针索魂再是并未见过,也就是说,它几乎是在她到来之后才出来的。 沈临渊割破一层鞋底,在指针知道当时的那道门时她出去了。 不过这一次,迎接她的并不是黑暗。 因为沈临渊开了那道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沈临渊感觉到身边的躁动,似乎有很多人围着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童稚之声,十分悦耳,不知为何,沈临渊感觉自己回到了悬岭,安心的睡了过去,只是在梦里担心醒来没有沈岁宁,自己是不是又要啃药草了。 想到这里,沈临渊睡梦中皱了皱眉。 “来了这里就要干活,你这么一直睡着就能逃掉吗?” 这个声音低低地,单核扶桑不同,扶桑的声音是嘶哑的,而身边这人,低低地嗓音十分阴沉。 “你是谁?” 沈临渊蓦地睁开眼。 那人没有回她,反而看向门口,“这里不适合你,改回你的地方去了。”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 沈临渊惊讶问道。 这时候沈临渊才注意到眼前的人一袭僧衣,光洁的头顶上有明显的印记。 和尚? 沈临渊打量着这和尚,而和尚一脸的坦然,并没有因为沈临渊冒昧的打量而又任何不悦。 “你从何处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起,你要上何处去。” 那声音不急不缓,淡淡的,没有丝毫的阴沉。 那个阴沉的声音,从哪里来? 沈临渊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处境,这个十分幽暗的地方并不是完全没有光,倒像是老屋里的阁楼,沈临渊此处张望,很快就接受了这幽暗的环境。 她现在唯一疑惑的是自己还有没有在结界之内。 “这是何处?” 沈临渊没有掩饰脸上的迷茫,以为他现在迷茫到了心里。 人界,难道还能有如此奇妙的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那和尚平静的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她梦里的那些声音呢,那些声音从哪里来的? “你为什么不点灯呢?” 那和尚似乎在抄经书,眼睛都快凑到经书上去了,沈临渊看了一眼问道。 这时候那和尚忽然起身,打开了四周的窗户,沈临渊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向这里一样幽暗,而那和尚也不老,约莫四十来岁,不过背已经佝偻得厉害了,和他的模样完全不符。 “灯是点在心里的,心里有灯,所在之处皆明亮如昼。” 涯安境鲜少有信佛之人,涯安境人心中除了北天境,大概别的都不放在心里了。 不过沈临渊却见过信佛的,冥王殿里的老冥王,应该是冥界列为冥王里最独特的一位。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骗你的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又闭眼睡了过去。 心里有灯,所在之处皆明亮如昼。 沈临渊对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理解,不过这只是当时,后面才知道天命族人之所以称为天命族,自然是有能窥天命的神奇之处。 这一次,沈临渊灭有很快入睡,一闭上眼睛,似乎四周都是稚子之声,不过等他睁开眼,所有的东西都消弭于无形,这里只坐着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应该抄好了经文,将手中的笔轻轻的放回去,有风吹着那张写满经文的纸,页脚翻了起来。 这是沈临渊第一次看见他的脸,沈临渊只看了一眼,就想钻回被子里,但是生生忍住了,这个时候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理智战胜了情绪,沈临渊坐了起来。 那老和尚的眼睑翻了起来,脸上的皮肉已不再完整,都有被灼烧过的痕迹,沈临渊心中惊骇,这时候,他想问的是这个人,是活的,还是死了,从火场里面爬出来如果是这个模样的话,那也一定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那老和尚和蔼的一笑,沈临渊从他的脸无法判断这一笑是否和蔼,但是也是这一笑,老和尚的眼睛里流淌着和善。 那这应该是和蔼吧。 沈临渊已经可以很好的掩盖心里的情绪,正视老和尚的脸了。 老和尚温和的看着沈临渊,“姑娘莫怕!” 那窗户因为是打开的,沈临渊坐在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风。 随风飘进来的真的是稚子童声。 沈临渊笑了起来,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真正的放松,整颗心开始卸下防备。 “孩子们放学了。” 老和尚淡淡的为沈临渊解释。 沈临渊好奇的站在窗边,看着背着小布包归来的孩子,而在这栋屋子百米远的地方,还有一间屋子,朝老和尚这里跑来的都是些男孩子。 沈临渊脸上终于有了自然的笑意,这里,似乎是人间,或者比人间还要好,如果这是天命一族,那他们的消失是有道理的,如果选择一个世外桃源也能够尽心修炼天命盘,他们,实在是非常愿意。 沈临渊看着老和尚和孩子们脸上的笑,突然想起老和尚说的来了这里就要干活。 “这是哪里?”沈临渊突然想问,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沈临渊还是没有放弃这个疑问,对于现在的沈临渊而言,他迫切的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没有田垄,没有山河,远远望去,有花有草,是鲜活的,但沈临渊否决了,这里,没有人气! “他们,都死了?”沈临渊看着老和尚抿成一条线的唇,他们都死了? “你也死了?”沈临渊怔怔的看着老和尚,四周似乎有恢复了幽暗,就连开着窗的外面也变得十分幽暗,孩子们孩子啊归来的路上,还在打闹,沈临渊本来以为他们归来的目的地应该是老和尚这里,但是他们竟然与物资错身而过。 老和尚的目光变得苍凉起来,沈临渊感觉到了周围的悲哀气氛,老和尚周边铺天盖地的悲哀,而老和尚身后,突然出现了火场,床不见了、屋子不见了,老和尚发出了呜咽的声音,这时候他的声音像野兽般低低地吼着,像是悲鸣,就连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沈临渊忽然想起,老和尚的这张脸要是是在火场中变成这样的话,那嗓子被浓烟呛过,这样才是正常的。 那几个孩子,眼里根本就没有这场火,嬉笑打闹着朝火场扑去。 “你们走啊,走啊!”沈临渊赶过去,想拦住那几个孩子,但是那几个孩子像是看不见她一样,直直的穿了过去。 沈临渊这还是后也感受到了悲哀,就像那个女子直直的跳入三途河那样的悲哀。 不过这似乎只是梦,因为沈临渊再次睁眼的时候,身边是真的围绕着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好奇的打量着沈临渊,其中一个拉着她的裙子,仔细的看着。 老和尚也还是那张脸,但是沈临渊再次醒来对着那张脸已经感觉不到可怖,不过却是十分的疑惑,因为她刚刚还在火场,这几个孩子,视她如无物,直接冲进了火场。 这时候再看那几个孩子,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他们也没有先前放学归来的活泼,一个个静静的打量着沈临渊,还有沈临渊身上的物什。 笛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其中一个孩童手中了,另一个孩童,正要去抽孰湖。 沈临渊蓦地坐起身来,那几个孩子吓了一跳。 “不得无礼!” 老和尚严肃的声音传过来,这几个孩子立即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了了,带这位姐姐去干活吧。” 被唤作了了的孩子眼前忽然一亮,沈临渊抓住了干活两个字,之前还没有见识过火场之前,沈临渊就在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活,不过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火场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做梦。 沈临渊和了了一起出去,风吹过来,沈临渊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沈临渊问道。 那个叫了了的孩子白了她一眼,“这里是我家啊!” “那我们要去哪里?”沈临渊见了了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略喜。 “当然是我家啊。”小孩子很诧异的看着沈临渊,一副不愿多说的架势,不过沈临渊是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更加迷糊。 “了了,你到底有几个家啊?” 这里的路,十分的幽暗,到和火场的时候十分相似,沈临渊越发觉得火场并不是梦,但是沈临渊看着了了少年老成的脸,薄唇抿着,和老和尚有几分相似。 “我已经成年了,不能叫我了了。” 没想到了了听见沈临渊这样叫,十分的不满,竟然驻足,仔细和沈临渊解释起来。 “本公子名唤顾了。” 沈临渊傻眼,眼前这小子,看起来还没有沈岁宁大,开玩笑成什么年! “你今年贵庚啊?”沈临渊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有趣,十分想逗弄他,但除了在在老和尚叫道的那一刹那眸子亮了亮,这一路上虽然和她说话,但是十分疏离。 “人界如今是什么年月?”顾了皱眉想了想,反问道。 沈临渊这是后印证了心里的某些想法,这里不是人界! “不知道。” 沈临渊是真的不知道,人间年月,她在山中的数年,仓皇而过,哪有什么年月不年月。 “我也不知道。”顾了老成的说道,这语气,和年龄十分不符。 这群人应该是从人界来的。 沈临渊一时间满腹疑问,天命族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消失的,扶桑没有告诉她。 “你家住在哪里?” 沈临渊无奈的换了种问法,既然问哪里,哪里都是你家,那我就想问问你家在哪里,总成了吧? 想法是好的,不过当沈临渊真正问出来以后却遭受了来自顾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现在不就在我家吗?” 请问你们多大算是成年啊? 沈临渊算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于是沈某人一路沉默,知道到了顾了口中的那个“家”。 “这里也是你家?” 四周空旷,凄厉的风声让这里平添了几分的凉意。沈临渊不自觉的抱住双臂,蹲了下来,而顾了,到了这里之后两只眸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严重的敬畏之色十分明显,沈临渊依旧蹲着,顾了看了看沈临渊,露出嫌弃之色。 沈临渊忍住没有同他计较。 “你家风水不大好吧。” 沈临渊去过冥界,但这里的阴森犹胜冥界。 沈临渊抱着手臂,听着凄厉的风声,心中好像有到口子被撕裂了,这风竟然和安魂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里的风水足够好了。” 顾了白了沈临渊一眼,嘲笑什么都行但是不能怀疑人家术业有专攻,这里的风水,可是当年的族长亲自定下的,怎么会不好。 不过顾了也没有打算和沈临渊再争辩。 “你想干什么?” 沈临渊常以安魂扰人心,自然知道这凄厉风声的可怕,于是打算拿出自己的缔约,准备一战,但是顾了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她竟然抬不动手臂。 “来了这里的人,都是要干活的,这样的神器,喜欢就好好带着吧,我不喜欢!” 顾了将沈临渊要拿笛曰的手握住,淡淡的说,似乎只是一件平常的事,不过沈临渊心里却察觉到了顾了的厉害之处。 或许他真的成年了,不过这身高和样貌都不像成年人。 “我要做什么?”沈临渊一笑,故作轻松,看起来平淡,只是如果你仔细看,她手上的青筋已经露了出来。 “不要挣扎,不要慌张等一等。”说完顾了直接开始打坐,淡淡的念着一段什么口诀,然后眯着眼,沈临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对于不可知的东西,人心越是谨慎,但她现在绝对不止谨慎,还有恐惧。 “我会死吗?” 沈临渊看着顾了,顾了脸上出现蓝色的符文,这应该是口诀唤醒了什么。 “不会!”顾了在念口诀的间隙,掀开眼皮,淡淡的回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一枝树桠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死亡,现在自己是站在明处,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神界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涯安境那群北天境的余脉。 沈临渊越想越是咬紧牙齿,现在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自己不能死,没法死,自己要是真的死了,就没有一点希望了,那扶桑怎么办,就算再有一千五百年,自己也回不来了。 沈临渊是个很有觉悟的人,上辈子敢这样去死,是因为该不计生死去搏一次但这一次,还没有到不计生死的那一步。 这时,黑暗中突然升起一个偌大的天命盘,比阵法中的哪一个还要大许多。 “天命盘?”沈临渊惊呼道。 顾了并没有惊讶,从那里走过的人,认识天命盘很正常。 “你愿意成为天命族的人吗?”说道天命族时,在这幽暗的地方能够看见顾了脸上的光辉,即便天命族真的灭了族,在这些所谓余孽的眼中,天命族人仍然是一个令他们认为与有荣焉的身份。不过沈临渊并没有那种认知,因为他是共工独女,昆仑之君,生来就带着无限的光环,天命族人这个身份吸引不了她。 “我为什么要成为天命族人?”沈临渊不解的问道。 “你不想成为天命族人?”反倒是顾了觉得不可思议。 做天命族人是多少人的梦想,而这个人竟然说她不愿意,顾了表情有一刹那凝固,这些年,只要闯进来的人见到天命盘,都会傻眼,一个在传说中灭了族的人,有人将他们的故事描绘成为神迹,而他们有自己供奉的神。 他们渴望成为天命族的一份子,但是都死在了火场之中,这一位,是布吉和尚认可的第一位,就是这第一位竟然不愿意要这个殊荣。 “做了天命族人就可以不用死吗?”沈临渊讥讽道。 “你以为你折磨容易就能死吗,布吉和尚选中了你,你死不了。”顾了认真的看着沈临渊,发现她真的是在关心自己的生死,不是在和自己谈条件。 不过和谈条件也相差不大。 “之前你已经中了布吉和尚的布吉咒,你要是不成为天命族人真的会死。” 估计时间还没到,顾了认真的和沈临渊谈论这个关乎性命的问题。 顾了是个认真的孩子,对什么事都很认真。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顾了语气淡淡的,没有威胁的意思,沈临渊很诧异,难道有人下了毒还能陪你在这里谈天说地,告诉你中了什么毒吗? “说了你也解不了。”顾了说这话的时候沈临渊十分想揍他,因为他十分认真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讨打。 “成为天命族人后有什么约束吗?” 沈临渊问道。 这个时候好像也别无选择。 “要做功课。”说道这里的时候顾了常常的睫毛垂了下来,似乎十分低落。 在沈临渊知道所谓的做功课是早晚诵经时就理解了顾了的低落,好歹是天命族,硬是被布吉和尚带成了小和尚。 不过这个沈临渊能接受。 “不过就算我真的成了天命族人也只算个尼姑,又不和你们修炼。”这时候沈临渊已经排除了一些心理障碍。 只要不死,天命族人也是人! 顾了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临渊,片刻之后对着破土而出的天命盘神情肃穆。 “我要做什么?” 顾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搭理沈临渊了,皱着眉,念着口诀,似乎十分吃力。 沈临渊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天命盘不同别处,竟然有戾气,沈临渊不知道这戾气从和而来,但是在顾了的口诀压制之下,天命盘的戾气渐渐消失。 “你很厉害!”沈临渊由衷的感慨道,不过就是不知道顾了的年龄,要是知道的话就可以判断这天命族人的生长情况。 或许,他们成年相对较早。 “你干什么?” 顾了突然抓住沈临渊的手,从手腕处割开,血从手腕里涌出来,留在天命盘之上,天命盘的指针直直的指着沈临渊,沈临渊的眉心有一道光射向了指针,而堕神印这一刻忽然隐匿了下去。 沈临渊本来以为有什么东西会取而代之,但是并没有。顾了割腕的水准不怎么好,血流出来一时收不住,顾了随手掏出红绸递给沈临渊,沈临渊自己处理的手腕的伤。 “我本应是这一代天命族的族长。” 顾了的情绪并没有随着仪式的结束而有所变化,沈临渊显然已经能够接受他的情绪变化。 为什么是本应,天命族一定在某一个阶段受到了重创,所以才寥落了。 “我的布吉咒解了吗?” “骗你的。”这时候顾了脸上终于有了尴尬的笑,现在沈临渊被天命盘认可了,应该就是自己的族人,欺瞒同族,本来就是错的。 沈临渊的手狠狠的朝顾了敲了下去。 “回去后抄十遍族规。”顾了平静的说,连头都没有回。 沈临渊想了想,自己应该算是被逼卖身吧。 “我是不是也要和你们一样,学天命族的本事?”沈临渊好奇的问道,自己现在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天命族人了,族规要学,那族中的本事自然也要学。 “嗯。” 顾了点了点头,沈临渊错过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茫然之色。 天命族的本事吗?天命族哪里还有什么本事。顾了内心苦涩,他现在做的也是族长的事,不过现在的族长,和曾经的天命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什么时候天命族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败落了? “我们还去你家吗?” 沈临渊感觉到了顾了的低落,无论顾了怎么强调自己是个成年人,在沈临渊眼里,始终是个还没有沈岁宁大的孩子,调侃道。 “现在,这也是你家。”话语虽轻,顾了看着沈临渊却极其郑重。 “好了,你到了。” 顾了将沈临渊带到一间陌生的屋子,沈临渊左右看了看,盯着顾了,心下道,这里不是布吉和尚那里。 “你抄了族规就明白了。”顾了直接离去,留下沈临渊在那里左顾右盼,抬头张望过去,一百米处,还有一间房屋。 沈临渊这时候总算明白了,原来这里的房屋是给自己准备的。 桌上放着一本十分明显的族规,显然,就算不被罚,这族规也要抄上一抄,这顾了,真的很认真。 沈临渊翻开一看,直接就怔住了。 这哪里是族规啊,谁家族规还分上中下三册的啊。 一册有两指的厚度,那三册呢? 沈临渊欲哭无泪,恐怕自己这里还没抄完扶桑就带着北极麟直接杀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他要住这里,而布吉和尚住那边的原因大概可以解释为那间寺庙和尼姑庵是建在一处的。沈临渊扶额,想得真的很周到。 “到了点,顾了给沈临渊抱来了一摞经书,你就在这里诵经吧。”说着,他自己严重也露出某种疲惫的情绪,这个情绪很正常。 她也很失落。 …… 沈临渊进去两天已经到了,还没有动静,这期间橘灵没有来过,阿穆相信,橘灵一定知道他的存在,但为什么没有过来,阿穆却不清楚了。 但是眼下阿穆正在犹豫,他要不要通知扶桑。 阿穆其实也认为,两天的时间在这个阵法中寻到线索,似乎不太可能,但是沈临渊一行人进去可是被困了许久,尤其是索魂,他在里面被困了太久,沈临渊要是能平安回来已经不易,加上寻找线索,其实阿穆心中是觉得扶桑关心则乱。 “有动静了吗?” 阿穆闻言,扶桑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是十分有道理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进了当事人的耳朵。 “没反应。” 扶桑平静了一会了,死死的看着结界入口,今夜无月,就算他想进去也没有办法。 阿穆看着扶桑撑着下巴来回踱步,自己心中也开始烦躁,这个时候烦躁是最没用的情绪,除了会使你思虑受阻以外在没有什么用. 扶桑静了下来,阿穆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你和橘灵熟吗?”扶桑突然问道,阿穆的心跳漏了一拍,扶桑这是什么意思呢? “熟吗?”扶桑再次问道。 “不算熟。”阿穆想了想,说道。 没想到扶桑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反应。 又沉默了一会儿,扶桑指着远处的一棵树,“沈临渊是不是爬过这棵树?” 阿穆因为听见他说的是沈临渊,所以忽略了面具,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扶桑而是桀宇,自己守护了八百年的境主桀宇。 “你的心乱了。”阿穆淡淡道。 扶桑面具下的脸拉长了,如果阿穆都能看出他的心乱了,那禾戮这两天躲着他、第一狱狱主诚惶诚恐也在情理之中。 阿穆这时候无比心疼那些与扶桑昼夜相伴的同僚,如果是桀宇的话,这几日他们会遭遇什么,他能够做到感同身受,于此同时阿穆还应景的打了个寒颤。 扶桑见到阿穆的反应心里立即平静了几分。 “是吗?” 扶桑再次问道。 阿穆看了看那棵树立即道:“是!” 于是乎,扶桑爬上了那棵树,躺在树桠上,和沈某人同一棵树,同一枝树桠。 一百五十四章 谁和谁又不是仇人呢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桓无?” 虞幕掀了掀眼皮,看着站在面前的桓无,桓无就这么在他面前走神。 “殿下。” 桓无应声道。 “漠溟渊那边有了动静,四方天境,十分不安。” 漠溟渊在北天境内,一直由共工镇压,共工离去这一千五百年里未曾躁动,不知道现在怎么突然有了动静。 “漠溟渊现在是谁在看管?”虞幕眼神落在了书本之上,这漠溟渊的事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世人皆知共工为北天君,但是这北天君为什么掌管的是北天境却没有人知道,而虞幕后来知道,也是因为后来共工寂灭,这漠溟渊才被发现被镇压在北天君仙邸之下。 “平九星君已经去了。” 桓无现在没有心情同平九星君计较什么功过,前日他在北天境的地界和别人比试时惊动了漠溟渊,现在漠溟渊已经快要淹没北天君的仙邸了。 北天境本来是神界最寂静的一角,所以他才想到去北天境比试,但是现在弄巧成拙,反倒他心中倒是十分惊惧。 “漠溟渊曾经有过动静吗?” 与漠溟渊相关的事神界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如果是普通的神界人,看见漠溟渊突然的动静他们应该是习以为常才对,毕竟在神界仙法滥用也是偶尔有之。 “约莫一万多年前有过一次,这是我后来听说的,我入神界是时间不长,这些旧事,恐怕只有星耀图上寂灭的那些星宿能知道得具体些。” 桓无看着虞幕身后的星耀图,这张图上有一颗死而复生的星宿,虞幕很不喜欢。 “昆仑君可能知道一些。”桓无顿了顿,接着道。 这北天境最后本来就是要传到沈临渊手中的,如果北天境不出意外,如今镇压漠溟渊的人已经变成了沈临渊。 “她会和你说吗?”虞幕淡淡的看着着桓无,一时间喜怒不定。 “你赶过去看看吧。”虞幕揉了揉眉心,他是想自己亲自去看看的,但是面壁十年,还遥遥无期呢,看什么看! “是!” 桓无赶紧赶去北天境。 “如何了?”平九星君脸色苍白,看样子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漠溟渊一股一股的水柱从北天境下面喷了出来。 平九星君设了屏障,现在已经是勉力支撑了,桓无这时候也着急起来。 原来的四方天境,因为颛顼最终登上了天帝位,成为了神界之主,不过原来的四方天君,除了共工之外,都还活着。 “你可以出来了。”祝融不情不愿的去找了他的徒弟,暮苏看了祝融一眼,肉眼可见的十分不情愿。 “十年呢,我这刚进来,还早呢。”暮苏抬抬眉,没有回头便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你出来,现在神界有难,且先放下个人成见,这个时候能保住神界不被倾覆才是好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暮苏看了祝融一眼,难道是穿得和共工差不多了这个心性也能好许多。 “昆仑君来了?”暮苏难得看见祝融严肃的神色,这时候他的笑收敛起来,如果真的是沈临渊,他还不如就接着面壁,反正出去之后应该也不会对她动手。 “生死存亡!”祝融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忧愁神色,如果知道当年共工最后选择北天境的原因,那今天的局面应该不一样。 祝融感伤了。 暮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到底怎么了?”暮苏正色道。如果没有从祝融口中听见那声叹气,这件事可能还没有那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竟然会让祝融露出无力感。 “整个神界生死存亡的大事。” 暮苏被祝融直接带到了北天境,整个火神殿倾巢而出。 “漠溟渊怒了。” 暮苏以后的看向祝融,祝融神色凝重,这时候暮苏已经看到出了凌源殿的虞幕,和祝融一样,他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暮苏用最严重的态度打量着他们口中的漠溟渊,神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东西了? …… “冥王殿下,你可否先回去,这里有我等着,最近都是阴雨天,结界应该不会再开,涯安境和冥界还需要你照应。” 扶桑已经在结界入口待了一夜,阿穆坐下树下,头上盖满了树叶。 “阴雨天呐。”扶桑喃喃道,“确实需要回去看一看了。” 扶桑面具下的脸也变得十分凝重,看来他的话还是不顶用啊,扶桑摇摇头,就算是自己主动凑上去也不好过啊,人家是堂堂的昆仑君,他是谁,他就算是冥王,又如何能与沈临渊相较。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沈临渊做了共工的女儿,光论辈分,整个神界,可以与她称兄道弟的反而不多,见着她,大多得规规矩矩叫声昆仑君。 阿穆不知道扶桑什么意思,但是将头顶上的树叶拍了下来之后头顶的树桠上已经不再掉树叶了。 “橘灵?” 阿穆惊呼一声,橘灵歪倒在结界入口的那面墙上。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都湿透了,歪倒在墙上,嘴角还有血的痕迹。 “你怎么了?” 阿穆摇了摇橘灵,这时候才注意到橘灵身上的橘色裙子上面有不少泥浆,手上和脸上还有被擦伤的痕迹。 衣服上有的地方还被碎成了破布。 “你怎么才来寻我?”橘灵循着阿穆的温度,往他的怀里钻,她浑身像冰一般,嘴唇已经变成了乌青色。 阿穆给她渡了灵气,过了半晌,橘灵幽幽的转醒,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裙还有痛感的脸和手臂。 “你怎么现在才来捞我?” 橘灵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整个人气色却好了很多。 “你自己爬起来的。”阿穆想了想橘灵说的话,既然是用捞,那应该是掉到了河里或者是湖里,但是这里放眼望去,山脉绵延,怎么都不可能有湖,那这是从哪里爬起来的? “你明明离我那么近,怎么不去捞我?”橘灵十分有理的叉腰看着阿穆,好像自己掉下去本来就是阿穆造的孽。 “我从东海爬过来的。” 近吗?阿穆睁大了双眼,从东海爬到这里,这衣服,捂也得捂干了吧。 “你好了,可以回去了。”阿穆知道橘灵是在说笑,看着她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整张脸十分苍白,看起来倒像是索命的水鬼。 橘灵直愣愣的看着阿穆,觉得阿穆十分不解风情,她现在是弱女子,最需要陪伴和耐心。 “我刚才试过你的脉了,你浑身静脉受阻,当年受的反噬现在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吧?” 橘灵看着阿穆,提着裙子跑掉了。如果不出意外,阿穆要说的下一句应该是:“不要因小失大,走错了路。” 所以当橘灵跑掉的时候阿穆猜测巨灵应该是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当日橘灵再次对着那幅图修炼的时候呕了一口血,然后就晕了过去,那几日,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似乎控制不住自己,不仅控制不住身体,连心里想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她是天帝之女,生来高贵,没有什么是比不过沈临渊的,但是跟在虞幕身边的这若干年,她一直活在昆仑君这个称呼的阴影下,这三界六道,除了昆仑君,还有谁能配得上虞幕? 于是她真的跑去了东海,她的确是才从东海爬起来,但是就这么说出来也没有人信,在海水里泡了几天,觉得浑身发咸,一恢复神志,立即就从东海跑了回来,因为疲惫,所以倒在墙边睡着了。 有那么几分钟,她是睡得很熟,皮肤上的伤,大概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吧,皮肤被泡了几天,早就没有了痛感,唯一感慨的大概就是还好自己是个神,没有被泡下一层狐狸皮。 橘灵现在总算可以说自己是个神了,不仅是神,还是第一代天帝的独女。 本来只能算得上**,但是第一代天庭倾覆,现在只活了她一个,也算得上是独女了。 不过一觉醒来,她倾慕、嫉妒了若干年的人,都正式成了她的仇人。 这也算得上是个圆满了。 有那么几分钟,她以为拥住她的那个人,是虞幕,但是一个连她的仙约都不记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给她温暖,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阿穆看着橘灵离去的方向,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若是橘灵问他在这里干嘛,他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别拍了,再拍就傻了。”橘灵忽然停了下来,正看见阿穆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袋,觉得十分好奇,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阿穆这时候脸色更难看,误会了,好像也不好。 “趁早回头吧,省得你经脉尽断而死。”阿穆恶狠狠的说。 橘灵笑着跑掉了。 这时候她才是鲜活的,没有人告诉她,你生来背负着血海深仇。橘灵曾经同情过沈临渊,甚至觉得,反正她和自己父母都没什么联系,也不知道第一代天庭是什么样,灭了就是灭了,不是沈临渊灭的,也不是虞幕灭的,或许,她可以和沈临渊何解。 谁和谁又不是仇人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北极星的最末端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反正自从回到阿娘的怀抱,橘灵看着红灵,其实红灵这些年过得很好,好到橘灵可以忽略身边人和她说的血海深仇,因为她从红灵身上看不到仇恨的影子。 从回到红灵身边那时候起,她只知道自己这身橘色的皮毛有了来处,她不仅不是妖,还有一个能配得上虞幕的出生。 她从来没有和红灵说过话,不过她见过红灵说话的样子,她的娘亲极美,那种美,让她只能仰望。 橘灵自嘲的笑了笑,她是祖厉之女,又能怎样,红灵的封印伤了她的根基,她是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 “这就是结界的入口了吗?”橘灵换了一身衣裙,还是橘色的,裙摆拖在地上,阿穆看着那在地上拖行的裙摆,生怕橘灵一个不小心就被树杈划坏了衣服。 “你为什么爬到东海去啊?”阿穆突然问道,见过橘灵那么多次,那副样子阿穆还从来没见过,不由得问道。 “这是结界的入口吗?” 橘灵先是一笑,阿穆这一问,她怎么回答? “你来人界是来做什么的?”阿穆听见橘灵这样问,心中已经有了警惕。这结界事关天命族,他可没忘记,正是因为橘灵来了人界,才让沈临渊察觉到天命族的往事。 “故地重游!” 橘灵见到阿穆一瞬间绷紧了脸,忽然笑道。 “当年我和平九星君在悬岭落败,逃到了这里。”橘灵指着古刹,笑道。 阿穆却突然想起,他在悬岭只拦截过一次橘灵和平九星君,既然她这样说,那后来橘灵肯定还来过,不止一次。 “我是败在相柳的手下,被打回原形,是平九星君带我来的古刹。” 阿穆突然不想问了,这些事他并不想知道,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沈临渊什么时候会回来。 “你们不是一直想抓我吗,我之前在古刹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动手?”橘灵再次问道。 沈临渊有一种错觉,现在的橘灵和他先前遇见的都不同,可能是没有那么骄纵,没有那么可恶。 “你只要不老往涯安境跑,我们哪有闲情逸致盯着你不放?” 阿穆还是看着结界入口处,再看看头顶的天,十分阴沉,今夜又是无月! “这段时间,没有晴天。” “你能掐会算啊。” “嗯!” 橘灵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会气血翻腾。 “我们以后可能是敌人。”橘灵压制住了翻腾的感觉,侧着头,对阿穆说道。 “嗯,只要你进了涯安境,我们就是仇人!” 橘灵欢欢喜喜的离去,现在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和沈临渊做敌人。 …… 扶桑在冥界见到一个不速之客,不仅不请自来,还十分不客气。 “冥王殿下。”虽然礼数是全了,但扶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碍眼。 “何事?”扶桑抬抬眼皮,冷声道。 楚青十分郁闷,这叫什么事啊,他这才进门,怎么气氛就变成这样了。 “红灵殿下有请。” 其实红灵是想约沈临渊,不过去过境主府,听闻沈临渊不在,红灵决定约一约扶桑,但是他一来,扶桑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不仅冷淡,楚青从扶桑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此人十分不悦,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从进来到现在,他只是顺便打量了一下他偏殿的结构,顺便扫视了一下书房,楚青保证,自己只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也许只是他认为自己不动声色而已。 楚青在心中腹诽,其实红灵殿下也是被迫约你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家都将就将就面子上也还过得去。 “红灵为什么请我?”扶桑掀了掀眼皮,吝啬的给了楚青一个眼神。 “殿下送了你一件大礼,难道你不去谢?”这时候楚青心里的不屑都快要写在脸上了,或许只有他自己认为自己没有写在脸上。 “什么礼物?” “你装傻?” “什么礼物?” “漠溟渊的事分明就是你们的人办事不力,要不然哪里轮得到我们冒险出手?”说道这里,楚青脸上的得意之色十分明显,兴奋的小鸟已经长了翅膀,就要飞走,生怕没有人知道漠溟渊是他的手笔。 “我们动手了还轮得到你们再来动手脚吗?”这件事他正在查,在此之前他还以为是相柳冲动的结果,但是现在始作俑者十分嚣张的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他做的。 并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好歹是冥界之王,怎么黑白不分呢。”楚青脸上十分无奈,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就连红灵殿下都称赞他了,怎么这会儿扶桑一来就不给他好脸色。 “我好歹帮了你,你怎么也要谢我的。”楚青十分认真的看着扶桑道。 “你要我谢你?” “嗯!” “你滚出去我就谢你。”扶桑指着书房的门口,第一狱狱主已经站在那里了,楚青一出来,第一狱狱主就将他领了出去。 “三天后你在境主府等红灵殿下哦。”楚青本来已经跟着第一狱狱主出去了,因为想起自己来的正事是约扶桑一见,又跑了回来,通知时间和地点。 还没等扶桑说话,楚青有咧着嘴笑道:“红灵殿下说了,未来一段时间人间有雨,不宜出门。” “红灵为什么不来冥界?”扶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楚青争论,大概是看着他咧着嘴笑着和他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人界都是雨天,而这都是那个笑得人畜无害的人干的。 楚青先是一脸正经的纠正他,“涯安境就是在冥界。”然后又一脸正经的和他讲道理:“红灵殿下说了,她是姑娘,所以你三天后,也就是第四天一大早就可以出门了。” 扶桑屯着准备问的下一个问题被楚青一道给回答了,扶桑挥挥手,第一狱狱主再一次领着楚青出门了。 不过片刻,楚青又回来了。 “你还有事?” 扶桑觉得自己应该是讨厌楚青的,但是也说不出讨厌的点,算了,就先不讨厌了吧。 “红灵殿下不喜欢等人,所以第四天一大早你就要在境主府了。” “嗯!”扶桑再次挥挥手,第一狱狱主再次送楚青出门。 “殿下,这是第一代天庭的人吗?” 第一狱狱主大概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的神,觉得神界物华天宝,能够孕育出一群钟灵毓秀的神。 “嗯!”扶桑点点头。 祖厉留人也太不讲究了,什么人都留! 第一狱狱主觉得如果楚青真的是第一代天庭的人,那应该是北斗七星里最末端的哪一颗,多了少了看起来都有勺子和柄,有和没有一个样。 要是一不小心为别人指了一条路,那真的是功德无量,实在没指成,那也没事,怪迷路之人轻信了那颗星。 扶桑觉得第一狱狱主说得十分有道理。 “殿下,衡余神君在河渠待不住了。”第一狱狱主苦着脸说,其实他就是要说这件事的,只是光顾着楚青了。 “那么久都待了,怎么现在待不住了?”扶桑问道。 算起来衡余也在那里待了四年多了,也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那里的经书,衡余神君都翻了一个遍,有几本老冥王珍视的要是再翻恐怕就要脱页了。”扶桑看得第一狱狱主心里发毛,这是衡余待不住了,还是第一狱狱主心疼冥王老头那几本书了? “这样好,这才四年就待不住,正好你检查一下,河渠的经书有什么旧了的拿出来让衡余誊抄一番,也算是记到心里去了。” 扶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十分不错,既能打磨他的心性,有对身体有益,越想越觉得资格法子可行,等再见沈临渊的时候,要还她一个好好的衡余。 可是第一狱狱主在听见的一瞬间差点跌倒,衡余神君可不是这样吩咐他的,他算是理解那些人间投河的男子了,老娘和娘子不和,自己站在中间两头受气,一时气不过,也能理解。 他这个还没有严重到两头受气地步,不过,等他回到河渠,肯定过得不会十分愉快。 于是乎,第一狱狱主给十三狱主去了信,说是老冥王回了河渠,十分想念,叫他回来一趟! 话虽这么说,当天扶桑还是去了趟河渠。 现在是哥哥,说不清哪天就成姐夫了,搞关系这种事,越早越好。 “兄长!”衡余一见到扶桑,立即迎了过去。 “你们是不是已经有动作了?”衡余拉着扶桑就问,这件事,是所有北天境族人的夙愿。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河渠?” “我阿姐呢,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扶桑一双眼睛看着衡余,没有波动,衡余问完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挠挠头,似乎是知道自己急躁了。 “回答哪个?”过了一会儿之后扶桑才问道。 “随便。”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问了些什么,不过既然都是想知道的,回答哪个都行。 “你阿姐不在冥界,有事离开一段时间,等她回来差不多就能见到了,见到你阿姐的时候就能离开河渠了,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有动作,现在都是小打小闹。” “喏,这个,先把这几本誊抄一遍,你再去找找需要誊抄的。”扶桑看了第一狱狱主,吩咐道,与此同时,衡余一张脸已经僵硬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教不严师之惰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顾了,你为什么叫顾了啊?”沈临渊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但是抄出来的字已经变得歪歪扭扭了。 沈临渊抄的族规一直没有结果,顾了十分无奈的来监工,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的给人家留几分薄面。 沈临渊在心里问候顾了。 “布吉和尚说我生来我将来是要做天命族的族长的,所以我这一生,应该为天命一族而活,所以自当顾念族人。”顾了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沈临渊在心里确认了,顾了就是个孩子,想来她也是养过孩子的,当年她养孩子的时候那个威风劲儿,不过她养的也是个听话的孩子,至少十分听她的话。 沈临渊手中的笔越来越不听话,写出来的字也一个不如一个,顾了越看脸越黑。 “你阿爹阿娘是从来不曾**过你的吗,你这一手字怎么能写成这样?”顾了嫌弃的抓起沈临渊的纸,看了一眼,扔在一旁。 沈临渊顺势将笔丢在一边,她没事对天命族好奇个什么劲儿啊,现在好了,自己跑来替人家抄族规。 “我说顾了,你这是要我抄好了裱起来吗,供天命族的孩子瞻仰?” 沈临渊对顾了的态度十分不满,也不看看,她也不是自己上赶着来抄的,她将自己抄的那几页摊开来,开始的时候沈临渊确实是写的还不错的,但是天命族的族规,实在是又长又臭,沈某人越抄越火大。 “你怎么了?” 沈临渊的看着顾了的脸垮了下来,瞬间怂了,她这个样子,确实是很想恐吓孩童的坏人。 正在沈临渊自我反省的时候顾了重新抬起头来,脸上一整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们一族,就剩这些人了。” 沈临渊十分同情,正想安慰一下,结果顾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来了一句:“若不是非常时期,你以为我们天命族会随便接纳外族人?”说着上下打量着沈临渊,眼中的嫌弃之色十分明显。 “布吉和尚是叫你来干活的,既然成了我们天命族的人,就要有天命族人应有的担当,这些族规你赶紧抄,最多再给你三日,三日过后你还是抄不完,那就再给你三日你再重新抄一遍就好。” 沈临渊扶额看着一脸正经的顾了,脸上的惊讶之色十分明显,刚才有那么一刻,他相信这孩子是真的成年了。 这还能是个孩子吗? 沈临渊看着自己书案上顾了离开前替她研好的磨,十分惆怅。 “了了,你又何必罚她抄族规呢?那族规,现在已经不适合天命族了。” 布吉和尚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脸色阴沉的顾了,问道。 那族规适合的,应该是鼎盛时期的天命族,而不是现在寥落的天命族人。顾了又何尝不知道,可是他又哪里真的愿意妥协? “我们真的需要她吗?” 顾了声音清冷,童声中流露出不同于他样貌的清冷。 “需要!”布吉和尚声音突然变得坚定而又不容置喙。 “我知道了。”顾了低下了头,这是妥协,大概从很多年前开始,天命族就在妥协,一直在妥协,向神界、向人界,最后落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布吉和尚失笑,这世间,本来就是因果循环,如果非要一个妥协的理由,那就是天命和人心。 “了了啊,等跟她离开的时候你就是族长了,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操办如何?”老和尚面目全非的脸皱成了一团,他在笑,是开心,顾了知道,其实他也很高兴,只是酸涩。 这种酸涩只有像他们一样,劫后余生,苟延残喘的人知道。 “这是命啊!” 布吉和尚叹了好长一口气,像是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重担一般,长舒一口气之后,他再次提起笔,这一次,写下的东西让他满意许多。 “那竹竹、木木还有林林他们会去吗?”顾了再一次问道。 这些人都是和他朝夕相处的,现在他的心很乱,乱到不能自己,他既盼望着他们同去,又害怕这次没有结果,那天命族就真的灭族了。 “你若死了,他们将会接替你。”布吉和尚怜悯的看着顾了,顾了为什么要叫顾了呢,因为他这个名字太沉重了,沉重到背负着朝夕相处的伙伴的未来,他们就剩几个人了,但是这几个人都没有了,天命族就消失了。 “要是我活下来了呢?” “你活下来不算,要那位活下来。” 布吉和尚摇摇头,看着顾了,他知道,顾了的肩膀,太沉了。 “好!”顾了咬咬牙,站了起来,似乎遮住了布吉和尚眼前的光,布吉和尚再次放下笔,看着顾了站在光里,这不是光,这是黑暗,那光源呢,是那个拨弄命运的人给了他们一道光。 顾了还没有成年,不过他是活下来的人里面最应该成年的,所以他成年了。 三天时间一到,顾了领了几个孩子过来。 “竹竹、木木、林林,见过老师。” 正咬着鼻头的沈临渊吓得将笔掉在了桌面。 “你来天命族,是来干活的。”顾了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临渊瞪了他一眼,他权当没看见。 “我没有想做天命族人。”沈临渊无力的解释道,她来只是为了知道一些久离的旧事,久离有没有在红灵手里,是死了还是活着,橘灵现在学的是天命族的东西…… 沈临渊皱皱眉,久离当年给第一代天庭留下些什么,到现在,红灵依旧是她的挡路石。 要是沈临渊还在冥界,看见楚青之后她对久离到底有没有给第一代天庭留下什么,估计会变得没有那么好奇。 她真的没有想做天命族人,真的跟着去也只是谨小慎微的护住自己的小命,敢窥天命的部落,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她都不知道,怎么会贸然和别人动手,能有更好的方法保住自己的小命,她求之不得。 何况听起来,天命族人的身份却是要好用许多在,在打听天命族的往事时。 “布吉和尚说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做我们的老师,他说这些年,诵经礼佛我们形式足够而诚意不足,所有还需要再磨练两年,让我们跟着你学点东西。” 沈临渊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忍住了之后也是呛了一会儿才平静。 她也不是没有叫养过孩子,而且当年教养的那位还是自己求着跑来的,但是现在竟然有人上赶着让她教,也不怕把孩子教坏了。 她可是记得,当年教的那个孩子是北天境将领的遗孤,后来被自己父君带回来,养在了自己家,后来自己去了昆仑,那孩子隔三差五就往昆仑跑,来来去去的,竟然将自己在昆仑的东西差不多都搬去了昆仑,等到沈临渊偶尔回趟北天境,只感叹物是人非。 那孩子也因此每次从昆仑回来后都会被北天君骂上两句,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去学那些人间的登徒子。 沈临渊讪讪的摸摸鼻头。 那个孩子啊,名字还是她给取的呢。 “是布吉和尚叫你来的?” 沈临渊想确认一遍,一群天命族的孩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容易了,毕竟从修习天命盘到修佛心,这中间可不仅仅是术业的转变,甚至连信仰也要跟着变上一变。 沈临渊越想越觉得想那么回事。 “是。”布吉似乎还叹了口气,可见他是不愿意的,但是这种事情他愿不愿意顶什么用,人家又不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是只能被安排。 沈临渊暗暗同情顾了。 顾了其实不是不愿意,只是心里那道坎,还是过不去,觉得自己既然最终还是要走已知的那条路,那就在路上自娱自乐一番,也让自己高兴高兴。 “布吉和尚知道我学过什么,就放心将你们交到我手里?” 沈临渊只是想要个结果,真的闯入天命族的地界,也是运气使然,这布吉和尚这么着急将这几个孩子交到她的手里,让她怀疑是不是个阴谋,说不定布吉和尚早就不愿意交这几个孩子了,毕竟嘛,人家修的是佛心,这也不同路。 “布吉和尚说了,教不严,师之惰。” 顾了看沈临渊这张阴晴密布的脸,心里乐了起来。 “我想学那个?”木木怯生生的看着沈临渊,在这几个孩子中,木木比其他都要大一点,但是极其的瘦弱,伸着细长的手指,指着沈临渊腰间的笛曰。 沈临渊犹豫了一下,将笛曰抽了出来,这个孩子就是当时她醒来看见的正在床边摸着她的笛曰那位。 “木木,你真要和她学啊?” “天命盘你会吗?我们天命族的儿郎只学天命盘。”这个有点嚣张的是林林。 沈临渊在内心嘀咕,这就算是天命族的儿郎,又能怎样,这都快灭族了,还这么嚣张。 不过下一刻沈临渊就转换了情绪,她也是个被灭过族的人,这样一想,沈临渊反而还有些失落,至少自己回来了,回来了就有希望了,不是吗? “天命族的本事,是流淌在骨血里的。你们都有天命盘,能不能修习,修习到什么程度,是你的本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穷途末路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出乎意料,顾了喝道。 瞬间安静了许多,而木木,还眼巴巴的看着沈临渊,“这个,陶冶情操可以。” 沈临渊这样说,不是她藏私,神仙的本事,当然与这个身份有关,有些东西,就算是她倾囊相授,木木也承受不了。 “嗯!” 木木点点头。 竹竹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一脸与己无关的样子。 “你没有想学的吗?”沈临渊忽然笑着看向竹竹。 “了了说了,天命族的本事,我们自己领悟,至于旁的,你教我学就是。”竹竹抬起头,看着沈临渊,面无表情道。 顾了心中是满意的,他们这样反倒是安了他的心,这个族长做或不做都好,但是这群人却是天命族的希望,只要他们在,天命族就不会灭,天命族的本事,也丢不了。 “至于你,你是成年人,你不用学,布吉和尚是让我教导孩子的,你不是,不用学。”沈临渊大手一挥,几个孩子一同看向顾了,顾了脸上一阵羞红,这根本就是在报复,哼。 沈临渊看着这几个孩子,看着不远处的那间屋子,难道自己千辛万苦做了天命族人就是为了教这群孩子吗? “老和尚,你在搞什么鬼?” 沈临渊跑到了布吉和尚的屋子来问。 布吉和尚的脸似乎永远都朝着那本经书,沈临渊仔细看了一下,“佛在心中,抄录经文,修一身佛性,聆听佛语。”老和尚一派祥和的样子,让沈临渊觉得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显然不是,此时沈临渊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不过对着孩子们,并没有必要,不过她敢肯定,老和尚的打算顾了是知道的。 这时候老和尚没有再开口的想法,整张脸贴着经书贴得更近了。 “了了没有和你说你中了我的布吉咒?” 沈临渊坐着等老和尚说话,抄完一页之后总算抬头看了看沈临渊。 “布吉咒?”顾了当然说过,不过顾了也说了,那布吉咒只是要她成为天命族人而已,他照做了。 “布吉咒啊,还记得当夜那场大火吗?”老和尚浑浊的眸子闪烁这悲哀,本来悲哀没有那么强烈,但是当年不急和尚那上翻的眼睑和和他的眼睛组合在一起,沈临渊觉得那悲哀格外刺眼。 “你有求于我?”沈临渊试探道。 她心里没底,不过除了天命族人有求于她之外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如果前一次沈临渊在结界中看见久离神君是意外的话那这次天命族将她从结界中捞到这里来有时为什么呢。 布吉和尚一怔,沈临渊不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还是让别人觉得自己匪夷所思了,不过他要赌一把,就赌那个知天命的人。 “你将那群孩子送来我身边是要我将他们带走?”沈临渊心中有了想法,便从容起来。 他的这个想法,是从顾了训斥林林开始的。 天命族的东西,是传承自骨血,那何必费尽心力将她带过来呢。 “你愿意吗?”老和尚到时实诚,一点都没有试探沈临渊的想法,“我原本还希望你在待一阵在出去的。” 沈临渊这时候咩有领略到沈临渊话里的意思。 “你这把匕首,我见过。” 老和尚指着孰湖道。 沈临渊脸上的笑意更浓,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对孰湖感兴趣的人了,当时阿锦就说,这匕首是羲和女神之物,是上古的神器,如今布吉和尚也这样说,沈临渊倒是多看了这匕首两眼。 “那场大火如何?”沈临渊发现他们已经将话题扯得很远了。那场大火太真实,所以她才耿耿于怀,那种幽暗,那种绝望不是属于她的,她的悲哀是从别处来。 “那才是我们的命运,天命族,早就该亡族了。”布吉和尚的声音里有很沉重的悲哀,甚至,呼出的气息也更重了,整张脸皱在一起他在以还算欢欣的面容讲述最惨烈的旧事。 但是这张笑起来比不笑更加可怖的脸配上浓烈的悲哀,并不违和。 “现在,还不算是亡族吗?” 沈临渊看着老和尚。天命族的根基一块,现在能够操控天命盘的,大概也就顾了一人而已了。 “你活着,我们就不算亡族。” 沈临渊在心里嗤笑,她根本就不算是天命族人,难道还能有拯救天命族的本事? 难道天命族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将希望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那这样的天命族活该亡族。 身临原则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或许布吉和尚不是这个意思呢。 “若干年前,你就是天命族的希望了。”布吉和尚幽幽道。 “若干年,是多久?你们天命族可是有两位天神的,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一个堕神来给你们撑腰了。” 沈临渊再一次嗤笑,这一次,是真正的笑出声的。 “天命族也就只有久离神君算得上是真正的天神了,后来的平九,不过是族人的强求罢了。” 老和尚不以为意,甚至提起平九,他口中都没有尊重的意思。 沈临渊只知道当年平九星君入神界是久离神君对第一代天庭提的要求,虽然平九星君是在第一代天庭末路之时成的神,但是赶在那时候成神也算是从第一代天庭活下来的神仙。 而对于平九星君怎样入的神界,沈临渊倒是没有刻意的去了解过,听布吉和尚对平九星君的不屑,看来平九星君进入神界的原因恐怕值得探究。 “当年久离神君选中了你。” 布吉和尚直直的看着沈临渊,沈临渊心中并不高兴,自己的一生,就在久离的口中过了一遍,就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当年久离神君消失时,我还没有出生!” 沈临渊不屑的看着布吉和尚,那样子,好像被久离选中是多么幸运的事,不见得,她就不愿意,十分不愿意。 “布吉咒呢,你为什么要给我下布吉咒?” 布吉和尚看着沈临渊,悲哀之色散去,眼中只剩坚定。这是天选的路,他们无法拒绝。 “这是久离神君选的,不是我选的,你怕我日后不愿意按着你们的路走,所以你想用布吉咒威胁我?”沈临渊的眸子眯了起来,她是真的怒了,颛顼威胁她,虞幕威胁她,到了天命族,布吉和尚还威胁她,真当她沈临渊是泥捏的? “我们本来就该死,是久离神君仁慈,才放过了我们,如若不然,今天的天命族,早就葬送完了。” 布吉和尚低低着头,整张脸对着经书。 “你是应该多修佛心,忧思过甚不好,你这个将你的忧思给我也不好。你是笃定你的布吉咒能奈何得了我?” 沈临渊忽然一笑,眼中布满了危险之意,这群人竟然想将她拉下浑水,有个橘灵、有个平九星君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一个天命族。 “当年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但当年你们没有灭族,就应该好好修养生息,而不是这个时候来惹怒我,现在惹怒我,你们不仅可以立刻灭族,并且我保证,你们就算是下了地狱,同样也不得安宁。” 沈临渊这是真的怒了。 久离真的是机关算尽,如果她不是共工独女,沈临渊都要怀疑就连她的出身都是久离设计好的。 “久离神君只是告诉了我们,如果将来遇见你,你就是我们的希望。”顾了推门进来,沈临渊知道他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一直没有进来,沈临渊大怒,也不愿意搭理他。 “当年久离神君本来只是个不如神界的散仙,畅游人间,好不惬意,若不是当时族中将每一代的族长托付给他,让他套上枷锁,而当时族人行事高调,被当值的仙官得知久离可窥天命,惊动了第一代天庭,他本来也不用死。” 顾了看着沈临渊,眼中有歉意,布吉咒其实是他提议给沈临渊下的,为了天命族能够走出结界,不再卑微,他不得不做。 “久离终于是上了第一代天庭,当时族中再次劝说久离神君将那一代族长,平九带上神界,天命族一时在三界之内风光无两,久离神君说了,这世事都有定律,盛极必衰,报应不爽。这两样,天命族都应了。” 沈临渊这时候有点同情久离神君了,记忆中在阵法里遇见的那个久离神君,那是个谪仙般的人,生来就应该是神。一个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的人,却被天命族所累,生来是天命族的荣誉,却又是天命族灭族的因果。 “久离神君欲为第一代天庭避祸,但第一代天庭本就是穷途末路,最后不知道久离神君用了什么办法,让祖厉留了血脉,不过第一代天庭终究是毁了,天命族后来也因为久离神君沾手第一代天庭的事,为三界所不容。” 沈临渊倒是能够理解,第一代天庭的旧臣,以为久离神君未尽心力,而三界之人,又认为久离神君为虎作伥。 所以最后整个天命族沦落得为三界所不容。 顾了平静的和沈临渊说天命族的旧事,只有说道久离神君的时候脸上会露出悲凉之意,久离神君是天命族的集大成者,却为天命族所累。 第一百五十八章 风平浪静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天命族是怎么到了这里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沈临渊问道。 这时候布吉和尚和顾了眼睛里都有一种苦涩,沈临渊皱皱眉,一个为三界所不容的天命族能够在今天还有得活,也是不容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扶桑不知道天命族相关的事。 沈临渊想了一下,天命族的那些往事就连她都不知道,扶桑不知道也算正常。 “天命族看得是命运,看凡人的命运,整个天命族能有几个像久离神君一样的人?”顾了嘲讽道,沈临渊能听出顾了的意思,但是嘲讽的话也是一种嫉妒,想来天命族中有几个嫉妒久离神君的,不过这种嫉妒是得不到的嫉妒,有多少人能够拥有像久离神君一样的天赋? 整个天命族这若干年来真正能够堪破天命的也就只有久离神君一人而已。 “天命族的人比这世许多人都信报应,我们去勘破命运,本来就是损自己运势的事,天命族勘破世间的命数,却唯独勘不破自己的命数。当年天命族为三界所不容,久离神君归来,将我们一族人带到了一间古刹当中,这间古刹是当年久离神君游历人间时建的,布吉和尚就是后来那间古刹的主持。天命族因此暂时躲过一劫,这是久离神君再次消失,族中都猜测他不会再回来了。” 说道这里,顾了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平静,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闯过这个阵法,只是沈临渊只有一个,他们等到沈临渊就是等到了希望。 沈临渊的心随着顾了的讲述提了起来,久离神君最后到底是或者还是死了,没有人知道,如今可能就是契机,久离神君还在不在,马上就要有结果了。 “我们在这古刹里的确安稳了几百年,到了某一代,族长为了让天命族重见天日,去了人界,做了国师,后来皇帝不肯答应他的请求,族长一怒之下参加了一场叛乱,那场叛乱终以失败告终,天命族再次被人界当做眼中钉,皇帝下令,全国之内搜捕天命族人,格杀勿论。有人发现我们在古刹栖身,举报给了皇帝,于是皇帝四面围堵,并且放火烧山,那间古刹最后会与一旦,我们就是当时天命族人拼命保护下来的遗脉。” “是久离神君救了你们?” 沈临渊再次问道,如今的这个结界,当时的天命族应该是做不出来了吧。 “嗯。”顾了点点头,提起往事,眼中有浓烈的痛苦之色,不过稍纵即逝,转而代之的是坚定,“我们都以为就开神君不会再回来了,结果他不是不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天命族做的是损运势替人逆天避祸之事,久离神君更甚,他改的是天命,所有若要论报应,就算他是神,也未必能承受。” 沈临渊皱着眉,顾了说久离神君之事,改天命,沈临渊不知道久离神君最后承受的业果是什么,但是最后第一代天庭还是没能逃过覆灭的命运,可见天命不易改,就算久离神君知道了天命,也无从改起。 “久离神君死了?” “死?他是神,怎么那么容易死,不过既然是报应,总有更多的方法让他觉得活着比死了更难。”顾了唇边竟是嘲讽之意,他本来是幸运的,天命族中他这一辈还能见到久离神君,但是他也是不行的,曾经族中供奉的高高在上的神,最后在他的面前时已经面部全非。 “我见到他时见到的已经是元神了,他的元神根本凝聚不到一起,像是用泥捏成的泥人,水分干了之后是肉眼可见的龟裂。不过他就是这样救了我们。” 沈临渊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是她的推测,而是她曾经实践过。当年她就是在诛神鞭下,元神龟裂,四散的,而如果没有扶桑和相柳,她将元神拼凑起来可能得再过三四千年。如果久离是那样救的天命族人,那久离神君付出了什么,更加难以想象。 “久离神君为我们设下这个结界,他说天理报应,他要去承受他的业果了,此后,天命族若有难,他再也无能为力了。” 沈临渊还是很同情久离神君,千辛万苦拼凑出来的元神,就是为了救这几个人。 “等等,布吉和尚,你说过,你们是应该葬身在那片火海的是吧?”沈临渊又想起来一件事。 布吉和尚点点头,“久离神君又逆了一次天,天命族应该是在那火场之中灭族的。” 沈临渊嘴边的讥讽越发明显,好好的一个久离神君,然而天命族人的因果,全部成了他的业果。 最后竟然落得身死魂灭的下场,沈临渊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久离神君,就觉得天命一族活该灭族。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救你们?你们不是知天命吗,你用天命盘看一看,看一看我还能活多久?看一看我是不是愿意救你们?” 沈临渊讥讽道。 久离神君就是为了救他的族人,生来就是天命族人,死是为了天命族的业果,为天命族所累。 “所以你们要我成为天命族人是为了我能成为下一个久离神君?” 沈临渊越发觉得好笑,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逻辑,做了天命族的人,就该为了天命族而死? “你现在已经是天命族人了。”顾了语气弱了几分,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久离神君不一样,久离神君的命运也不会再眼前这个人身上重演。 “天命族的生死与我何干?”沈临渊站了起来,看着这两个机关算尽的人。 “你以为有了布吉咒就能威胁到我了吗?久离神君说我可以救你们,那他可有告诉你们,我是谁?” 沈临渊突然想邪恶一下。 布吉和尚盯着沈临渊看了许久,才幽幽道:“你从神界来。久离神君说了,你是能与神界争锋的人。” 沈临渊冷笑,她与神界争锋? 是争风吃醋的争风吧,一千五百年前她就做过一次,而且,她死了。 “你们可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顾了看着沈临渊,沈临渊说这话的语气,他很熟悉,他也死过一次,浴火重生。 “一千五百年前,我与神界争锋,身死魂灭。”沈临渊冷笑道。 “久离神君选择了你,你可以给我们希望吗?” 顾了没有和沈临渊继续死过一次的话题,他的逻辑很简单,沈临渊是死过一次的人,他也死过一次,但是他们要说的不是过去,是将来,从前死过几次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他们都要活着。 “我凭什么给你希望?” 沈临渊轻蔑的看着顾了,对天命族人,她的好感越来越淡薄。 不过沈临渊从他们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并不知道相柳曾经在结界里出现过。只是事已至此,沈临渊也不相信相柳还活着,他用一生去背负的天命族,怎么会舍得交到她的手里。 “难道就凭布吉咒?你们知道我来自神界,那你们知不知道我是北天君之女?”沈临渊看着顾了,顾了倔强的盯着沈临渊。 布吉和尚手中一直拿着的笔,终于落了下来。 他的布吉咒,能奈沈临渊如何? 他是共工之女,若说容不得天命族,这三界,当属四位天君为首,当时第一代天庭的覆灭,分明已是水到渠成的事,偏偏这时候来了久离神君,久离神君最后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不管做什么,首先被损害的就是四大天君。 “你以为我会帮你?” 顾了年少,不知道旧事,还在盯着沈临渊。 “你必须帮我。”顾了执拗道。 “我若不帮呢?”沈临渊摸着顾了的头,世界都变得格外复杂,人心难测,有那么几个头脑简单的自当格外珍惜。 “你要是不帮,我就,我就罚你抄族规,抄二十遍,五十遍,八十遍。”顾了的眼眶已经红了。 按照顾了先前的讲述,他们进来这结界,应该已经有几千年了,说不定顾了这小子比她还老,估计这结界留住了他们的生命,也制约了他们的生长,这么多年过去,外面的世界一直在变,但对于这些结界中的人,似乎都是静止的。 “你要让我抄族规你得让我承认我是天命族的人。” “天命盘已经认可你了。”顾了有些焦急,跺跺脚道。 “可我还没有认可天命盘。” 沈临渊笑道,笑得很无赖。 她心中是怒的,不过对于顾了,沈临渊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顾了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布吉和尚,却发现布吉和尚看着沈临渊,一动不动,眼中流动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当年被天命族插手第一代天庭的事,我们北天境死伤了不少天兵,就连我父君,也吃了不少的亏。”沈临渊随口说道。 一语成戳,这时候沈临渊还不知道不仅北天君因为久离神君吃了不少亏,就连她自己,在日后也吃了不少的亏。 不过曾经的一些风浪,风一小了,浪就平了,知道的人就少了,很多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旧事没有人愿意提起,过去的就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威逼不能无利诱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而某一天,过去的都卷土重来了。 “你先回去。” 布吉和尚看着顾了,淡淡的说。 顾了固执的站着,布吉和尚眉头拧在了一起。 其实他已经没有什么眉毛了,只有两道浅浅的痕迹。 “你不听话?”尾音沉了沉,顾了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你想和我说什么?”沈临渊看着布吉和尚,这会儿布吉和尚平静了,沈临渊很期待布吉和尚会说些什么。 沈临渊看着布吉和尚,等他说话,但是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吭声,沈临渊忍不住说道。 “我认识一个老头,他住在最阴森黑暗的地方,接触的也是世间恶鬼,但他的佛心,比你真诚太多了,佛之一字,应放在心中,你以为日日诵经、抄录经文就是在修佛心,你说顾了他们未曾修到佛心,你又何曾修到了?” 沈临渊想到了那个在冥界普度众生的冥王老头,他一直觉得冥王老头的仁慈是不必要的,对恶鬼仁慈就是对那些平常人的不公,但冥王老头总是觉得如果心怀怨气去投胎,就算忘了前尘,到了人界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所以固执的超度着过往亡魂。 沈临渊前些年一直担心冥王老头将扶桑也给教成那样,不过还好,还给她的还是一个她能接受的扶桑。 沈临渊拍拍胸脯,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要是扶桑修的是佛,只怕不仅不会盼着她归来,而且可能在她归来的那一刻,就直接捏着佛珠苦口婆心的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沈临渊光想想那个场面,要是真的那样,她的屠刀只怕还没向神界出手就先劈死扶桑了。 “等你回神界的时候带上了了可好?” 布吉和尚的语气像是哀求,沈临渊诧异的看着布吉和尚,她以为布吉和尚还有什么底牌要对她使出来。 “天命族能帮你。” 沈临渊一看向布吉和尚,布吉和尚的口吻立刻就变了。 “怎么帮?”沈临渊好笑的看着布吉和尚,天命族现在没有人有窥探天命的本事,就算有了,也未必能逆天,怎么帮。 “你看看你的额头。” 沈临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沈临渊对着盆里的水看了一下,撩开了自己额前的发,堕神印确实不在了,沈临渊确有几分欣喜,对布吉和尚的态度也稍微和善了一些。 “如何?” “多谢!” 这一谢是真诚的,沈临渊还不会傻到以为自己抄了几天的族规,就能够将这堕神印抄没了,对于自己堕神这一事实沈临渊理智上能够接受,但心里一直过不去那到坎,冰清玉洁的昆仑雪,怎么能够容纳一个永坠黑暗的人呢。 “你既然愿意做我们天命族人,这就算是见面礼吧。” 布吉和尚合上面前的经书,平静的说。他是个没有佛心的人,既然修不来,也就不强修。 沈临渊很好奇,天命族有什么能力,能够扭转她堕神的事实,不过既然人家抹去了她的堕神印,她也要象征性的表示自己接受了他们的好意,至于方法,就是将顾了带在身边,只是他有没有命去神界,那还得看她沈临渊的命数。 “天命族真的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这是久离神君送你的。” 沈临渊眼皮跳了跳,久离神君要是没有死,恐怕这三界六道都会争着奉他为座上宾,当然,也另有一种可能,得不到就毁了,这样的存在,对三界六道都是威胁。 沈临渊这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臆测。 她身死魂灭都能活回来,久离神君或许也能! “久离神君现在何处?” 沈临渊问道。 “生死不明。” 布吉和尚叹了口气,今天和沈临渊的一切,都在久离神君的意料之中,如果不是自己抢先给沈临渊下了布吉咒,可能会顺利许多。 “我们是否还在我进来的那个结界之中?” “在。这结界啊,别有洞天,你进来那里,只是屏障而已。” 沈临渊这时候有了一个想法,或许久离神君没有死,不管死没死,她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当时逼她自尽那个人到底是谁。 “当年久离神君是怎么设的这个结界?”沈临渊平静的问道。 “当时久离神君元神龟裂,设下结界,整个人就消失了,消失之前吩咐我耐心等你,这结界,最终进来的会是你。” “如果不是我呢?” “不可能,这结界只认你。”布吉和尚坚决的说道,看来天命族人对久离神君已经到了盲目信服的地步。 沈临渊心想要是布吉和尚知道自己已经是第二次来这结界,会不会气死。 “实不相瞒,这结界我已经是第二次进来了。”沈临渊想看布吉和尚的表情,但是布吉和尚已经面目全非,除了眼睛可以辨认他十分明显的情绪之外沈临渊看不出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结界只认你,不管你进来几次,只要最后进来的是你,久离神君选的人就是你。” 布吉和尚根本就没犹豫,十分坚定的说道。 沈临渊总觉得天命族是赖上她了。 不过沈临渊也发现了怪异之处,如果久离神君选的是她,那第一次进来这个结界,为什么会逼她死,沈临渊一时恍然大悟。 久离神君认可的人是昆仑君,但是进来的人却是沈临渊,沈临渊要变成昆仑君,逃过了扶桑的古井,自然就是死在匕首之下。 她确实是第一次来这个结界,作为昆仑君第一次来。 “怎么出去?”沈临渊弄清了其中的关系,长舒了一口气,问道。 布吉和尚看了沈临渊一会儿,严厉的说:“不行,你不能出去。” 大概是为了让沈临渊更加相信现在不能出去,音调都高了一些。 “为何?”沈临渊失笑,她才在心中决定带走顾了,难道这个时候布吉和尚还要用这个来威逼她。 “人界最近不太平。” “人界不太平与我何干?”沈临渊这时候倒觉得布吉和尚十分好笑,她人界太不太平自有人皇操心,她何必多管闲事。 “人界连日下雨,已有洪涝泛滥之势,只怕不是人祸,是天灾,你在结界中反而能避避祸患。” 沈临渊的眉头皱了起来,做共工氏临渊之时,虽然年少,但也跟着共工为了治水走遍了山川湖海。 虽然是神,也见识过人间洪灾之祸。 她连日在结界中久待,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是否与结界中相同,想来也是这连日的阴雨,不然扶桑和涯安境中的人恐怕早就来结界中寻她了。 “这里的时间是否和人界相同?”沈临渊问道。 “相同。”布吉和尚点点头。 沈临渊表情更加凝重了,要是相同的话,扶桑不至于此刻对神界出手,虽然她离开之时已有布置,她知道扶桑下手有分寸,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那是有人趁机作乱,还是神界出了什么事。 “我现在必须走,天命族既然给了我见面礼,那我投桃报李,顾了可以跟我在,但是以后他在我身边就受我约束,至于生死,自有天命。” 沈临渊说道,她不是危言耸听,生死天命,这是无法强求的事,顾了本身就是被久离神君强行留在人间的,不知道死了魂魄归不归冥界管,要是归的话,只要他愿意,死了也还可以跟在自己身边。 “竹竹、木木、林林,了了若死,他们立刻来你身边,若你要死,他们死在你前面,今我将天命族托付于你,此后天命族生死,皆系于你。” 沈临渊没想到自己明明只接受了顾了,怎么就算是接受了天命族的命运? 不过既然答应了带顾了出去就现将顾了带出去再说。 “布吉和尚,了了说你们天命族修习天命盘的本事都是承自骨血,那是不是就算天命盘认可了我,日后我还是只是名义上的天命族人啊。” 沈临渊突然这样问,布吉和尚讪笑道:“许多年前,我偶然出过一次结界,当时涯安境沈家少年郎在人界做买办,我传了他些许的本事。” “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 “略知。”低着头,翻开了面前的经书。 沈临渊想了想沈家哪个是学了天命族本事的,想来想去想到了五阿公,再想到五阿公那永远算不准的卦,沈临渊十分的惆怅,听布吉和尚的意思是,传给了五阿公就算是传给她了。 “还真的是些许啊。” 沈临渊深深的看了一眼布吉和尚,也不知道五阿公闭关的这几年有没有在些许一点的长进。 “五阿公这些年那卦啊,怎么也算不准,你当年教他的时候是藏了多少的私啊?” “天命族的本事,一向不外传,当年我也是好说歹说,你家那位长辈也才愿意学了那些许的东西,如今这里,数顾了修为最高,天命盘的东西,也只有他领会到了一些,如今你将他带走,以后他能领会到些什么,都能为你所用。” 沈临渊想了想,其实她对天命族的这些东西,也不甚喜欢,但是既然布吉和尚想让她照拂天命族,总不能只威逼,不利诱吧。 第一百六十章 你看这样行吗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红灵呢?” 扶桑一大早就来了境主府,倒不是他太积极,只是红灵选的这个地方他十分满意。 到了晌午,红灵没有来,倒是楚青,满头大汗的跑到了境主府,扶桑一看,连红灵的影子都没见着。 “着什么急,橘灵回来了,她要耽搁一会儿。”楚青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估计这几千年了等待过无数次了吧。 “你别瞟我,红灵殿下说了,她是姑娘,你就该等等。” 扶桑看着楚青,楚青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这就是红灵的规矩,红灵其实规矩也不多,但有一条,一切随心,这随心,自然随的是红灵的心。 黄昏时候,红灵总算幽幽的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刚刚回去的橘灵殿下。 扶桑面具之上多了一股寒气。 “装什么装,当年你做涯安境境主时那张脸也还能看,怎么现在还要遮住?” 红灵一进门便道。 他做桀宇的事这世间知之甚少,就连也只有沈临渊才是一恢复记忆就立即明白了他的身份。他做桀宇,本来就是为沈临渊而坐,将来世人知道扶桑,而不知道桀宇,桀宇这个身份就是为了沈临渊而生。如果沈临渊能够安稳的过完这一世,那当共工氏临渊归来之时桀宇就会站在沈临渊旁边,沈临渊所走的方向,就是他的剑锋所指。 扶桑心里有疑惑,不过仅露出来的眼睛却是不动声色。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也罢,反正你就是你,那张脸看不看都无所谓。” 楚青将椅子搬到了扶桑身侧,红灵一撩自己的衣袍,坐了下来。 扶桑这才注意到,红灵穿的衣袍,是男装。 不过红灵穿出来,是一种更加妖冶的姿态,虽是男装,却穿得女装还多几分味道,不过没有沈临渊的英气,扶桑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橘灵是跟着红灵一道来的,橘灵低着头站在红灵的身边,红灵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经历过岁月的收割,和红灵在一起,更有一种成熟的韵味,那种韵味让橘灵显得更加黯淡。 橘灵站在旁边不必收敛,红灵张扬而浓烈的美就比橘灵多上几分味道,不过两人站在一起,任谁也不会冒昧的将他们当做母女,光看外貌,红灵的脸没有被岁月成功打磨,而两人又没有一点相似。 “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张狂的吗?” 红灵随意地坐在一旁,但是没有人能忽略她的存在。 “阿锦,上茶。” 扶桑吩咐道,阿锦端着茶上来,这是沈临渊私藏的雾淋雪,阿锦特意从沈临渊的屋子里匀出来的。 扶桑轻轻抿了一口,皱眉看着阿锦。 不过这时候阿锦却站着不动,好像怔住了。 “我们见过哦。” 楚青感受到扶桑的目光,笑眯眯的对扶桑挥了挥手,示意她和阿锦曾经见过。 扶桑看向阿锦,阿锦匆匆的点点头,眼中神色凝重,扶桑当时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当时橘灵是你劫走的?”扶桑问道,还看像一旁的橘灵。 橘灵将头别开,她在涯安境,确实干过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红灵殿下,你这些人都是活在隐匿之处的,难道你们的人行事还可以如此嚣张,当我涯安境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扶桑轻轻的放下杯子,尾音沉了下去,问道。 “我这女儿,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有教养不周的地方也再所难免,以后涯安境以后这丫头还会来走走,还望冥王殿下能够放下芥蒂。” 红灵这时候说话已经正经了许多,收起了先前的张扬。 扶桑看着红灵,等她的下文,无非就是日后再涯安境行走,还要多照顾如何如何。 扶桑觉得无趣得很。 “橘灵年幼,你都多大人了,还和她计较,我好歹是个长辈,总不能看着她受欺负吧。” 倒是楚青,说话多了几分趣味,说道,说完挠挠头,看着红灵,他的语言水平超常发挥,竟然能为橘灵说上话,这是在求表扬。 红灵很配合的一笑。 “青儿是我最小的弟弟。” 红灵淡淡解释道。 扶桑的目光在他三人中间过了一遍,这一家人,倒是色彩斑斓。 “红灵殿下,以后橘灵还是留在你那里比较好,这涯安境无事就不用常来了,以前她来我涯安境,涯安境都会乱上一阵。” 扶桑没有理会楚青的话,什么长辈晚辈的,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但是涯安境就不同了,这可是关乎切身利益。 “冥王殿下可不要武断,我们第一代天庭虽然是苟且到今日,但也不都是怕死之辈,我们不过是在等,等一个机会。” “我不认为你们现在有机会。” 扶桑喝了一口茶,正在回味,吐出的话都带着茶香。 “你看漠溟渊一事,算不算是我们为你创造的机会?” 说道漠溟渊,橘灵抬起了头,这个名字她从红灵口中听到过,不过漠溟渊到底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楚青在红灵身边倒是安静了许多,红灵时不时的看看楚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楚青就会自己蹲在一旁,乐上一阵。 “漠溟渊一事我不需要你们出手。”扶桑的语气沉重了许多,要是沈临渊回来之后知道漠溟渊一事最终演化成了这个结果,不知道会怎么想。 沈临渊的底线在哪里,扶桑比她还清楚,共工家的女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漠溟渊为祸三界。 “不,你需要。”红灵一笑,足以勾魂摄魄,不过对扶桑却不行,他的魂魄,乃至人身,都是因为沈临渊而出现,在勾魂摄魄的女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你需要的,昆仑君不会看着你真的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这三界之内,还有谁比共工氏更加忌惮漠溟渊?” 共工氏治水,见的洪灾本就比寻常人多一些,所以就算沈临渊知道漠溟渊的危害,也不敢大肆的利用。 “共工氏忌惮漠溟渊,而你忌惮沈临渊,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更加需要我。” 红灵笑道,笑得花枝乱坠, 橘灵也听出了红灵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母亲,人界何辜?” 红灵狠狠的看了橘灵一眼,笑着不满道:“不是说了在外面不叫母亲的吗”,顿了顿,又问道:“橘灵何辜?红灵何辜?” 橘灵闷闷的闭上了嘴巴,她这次回来,其实就是决定了不与神界为敌,也不与涯安境为敌,既然第一代天命灭亡时天命,她就做这落魄的公主好了。 她一直以为红灵这些年过得还算好,不过看见红灵笑着笑着,眼中闪烁这泪花,她也不知道这些年红灵过得算不算好。 其实她过得也不算好,不过就算这辈子不是这样过的,她同样也是爱而不得。 小妖橘灵得不到的,第一代天庭的落魄公主自然也得不到。 “我不会用这种方法,她向来不屑耍手段,要不然怎么会被活活的被诸神鞭抽死在南天门前。” 扶桑看着红灵,一字一句道:“她不屑的,你以为我会做?” 橘灵看扶桑的眼中有了赞赏之意,就连楚青,也抬了抬头。 “你若要报仇,只管来便是,但是以后若是涯安对神界动手,你要渔翁得利可以,各凭本事,但你要是想打着涯安境的名义来谋好处,不行!” 不行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红灵看扶桑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我不屑用你涯安境的名义。” 红灵一改先前的说话方式,此时说话嫉妒张扬。 “我想要的,自己来取就是,何必要你涯安境的名义。” “既然如此,请便。”说罢,扶桑伸出手,表示送客。 红灵一怒,站起来就要走这时候楚青终于明白现在的状况。 “殿下,咱们的事还没说呢。” 楚青怔怔的看着红灵,将她拦了下来,“你年岁也不小了,怎么一年幼稚更胜一年。”说罢,抚着额头,十分头疼的看着红灵。 “楚青,既然不会叫阿姐,就记住我是殿下,是你的上司,不是你阿姐。”红灵一脸的黑线。 “你当然是我阿姐,不能当了殿下就忘记亲弟弟吧。” 楚青苦着脸道,好像红灵真的不认他一样。 橘灵别开了头,这场景,一个像委婉的表达要把自己当姐姐,不要叫得太生分,另一人则没有把委婉当委婉,直接认了真,还十分认真的用眼神质问红灵,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摆。 “殿下,以后你要梳妆我就乖乖等你,等多久都不催,你看这样行吗?” 楚青想来想去,觉得面对阿姐从来都是自己妥协,红灵永远都没有低过头,现在他也是有外甥女的人了,既然在外甥女面前,就要树立自己伟岸高大的形象,于是急吼吼的主动认错。 扶桑仿佛看见红灵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密集。 “冥王殿下见笑了,我们临水轩在偏僻之地,乡野之人粗鄙,这千百年来未曾见过外客,太久不曾出门,一出来幼弟便贻笑大方了。” 说罢,狠狠的瞪了楚青一眼,楚青立即将脑袋缩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久离最后的目标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扶桑这下总算解了心里的疑惑,祖厉恐怕是过于任人唯亲了,就连楚青这样的,竟然也是他留下来的人,红灵那临水轩的其他人他也不怎么太期待了。扶桑一边想,一边抛了个同情的眼神给楚青,楚青深以为然的瘪瘪嘴,他也觉得自己委屈,临水轩哪里就是乡野之地了,他在那里住了很久,很满意,就连红灵也亲口说过满意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分明他都妥协了,红灵还是抓住他不放。 “既然青儿都说了,那我便与你说一说,谁说我要找涯安境报仇的?”红灵面上含笑,“或者说谁告诉你我和涯安境这些人有仇的?” 扶桑挑眉,他突然觉得红灵是个有趣的人,难道当年第一代天庭的事并不全然和传说一般。 “难道红灵殿下的临水轩不是祖厉留下来的?” “当然不是,临水轩是我的,为什么要他给我留。”红灵很平静的看着扶桑,她的东西是她自己争取下来的,为什么要祖厉给她留。 听他这一番言论,扶桑觉得自己的消息来源可能出了纰漏,不过看橘灵也一脸的惊讶,沈临渊知道,不仅他的消息闭塞,就连这位当事人,消息也十分的闭塞。 “第一代天庭末期,祖厉在第一代天庭内忧外患之际大肆迎娶了你,甚至第一代天庭将亡之时也还留在你身边,对你爱护有加?” “我以为你的本事能再大点,连往事都不够了解,要是我真的与你为敌,你斗得过我吗?” 红灵鄙夷的看着扶桑,这一次,扶桑却没有任何不满,的确,第一代天庭的事,他知道得太少了。 “谁愿意嫁给祖厉了,第一代天庭将亡,我要是真的嫁给了他到时候真的亡了,岂不是人人都会以为我是妖妃?” 红灵有自嘲之意,事实上,第一代天庭覆灭之时朝臣都要红灵出来受死,而红灵的族人,那个时候确实被清算死得七七八八了,但是祖厉却提早一步送走了红灵,最后携天后赴死。 橘灵这些往事的兴趣还在扶桑之上,所以红灵说的时候她听得十分认真。 “当时的天帝没有子嗣,我当时反抗无果,讨教了当时尚在人界的久离神君。” 扶桑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久离神君,没有拯救得了第一代天庭,却直接影响到了若干年后的今天,扶桑想起还在结界的沈临渊,不知道那里的结果如何,不过既然他能出得来,沈临渊自然也出得来。 “后来你逃离神界是久离神君的安排?” 橘灵先一步问道。 橘灵对久离神君的兴趣还在扶桑之上,毕竟她修习天命族的术法,曾经深受其害,如果久离神君尚在,她或许有希望将天命族的东西化归己有。 “橘灵,我知道你修习了天命族的本事,但你不是天命族人,天命族人的本事你修不得,废了吧。” 红灵注意到橘灵的焦急,说道,眼中的突然出现的怜爱倒不像是作假。 “那也算不得久离神君的安排,但多少是久离神君让我有了活命的方法。”红灵的语气十分自嘲,“我就像个卖身的人,虚以委蛇,承欢于祖厉,终于有了祖厉的骨肉,第一代天庭之亡,祖厉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希望橘灵日后能来复仇,不过第一代天庭终究亡在他的手里,所以天后与他,为第一代天庭殉了葬。” 橘灵咬着嘴唇,咬得发白。 红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与她先前的目的本来就不同,不过是看见橘灵对第一代天庭的往事如此热切,她觉得过往的有些说法可能就支撑不住了吧,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活明白点总没有错。 橘灵没有追问,咬着嘴唇,释放着自己的情绪,她能如何,都是往事,她还能奈何得了往事吗? 扶桑心里想的确实那个殉葬的天后,天后何辜? “当年的天后娘娘真的是个足够仁慈的人呐。” 红灵这句话感叹得真诚,也不知道是出于惋惜还是嘲讽。 她对自己的丈夫和天后的职责都足够仁慈,唯独对自己,残忍至极。 “你想做什么?” 扶桑听完红灵的旧事之后问道。 “我的女儿似乎不想报仇了,我也不想,我来知会你一声,你若要动手我愿助你。” “什么条件?” “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以后我的女儿必入神界,她可以不做祖厉之女,但必须有尊号,入神界。” 扶桑并没有立刻答应。 “怎么,这个条件不行?”红灵眯着眼睛,十分危险。 “你既然不想报仇,那漠溟渊的事们为何插手?” 扶桑低低地嗓音十分平静,但是对红灵释放出来的气势却没有放在眼里。 这个时候,作为亲手做了漠溟渊之事的楚青眼睛朝扶桑一瞪,漠溟渊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容不得别人怀疑。 “你嫌我漠溟渊的事没做好?” 沉默了一会儿的楚青忽然开口,怒视这扶桑。 再傻他也能听出扶桑对于漠溟渊的事很生气,他无法接受这种质疑。 “青儿办得很好。” 红灵安抚的看了一下楚青,楚青傻笑着瞪了扶桑一眼,别过头去。 “漠溟渊一事我们是在帮你。” “说实话!” 这时候红灵忽然背着手,又恢复了那个张扬的红灵。 “祖厉好歹是我夫君,待我极好,反倒是我为了自保,待他不诚,既然能栽赃你们,救顺便栽赃一下,反正你们既然敢做就要好好收尾。” “那现在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嘛,我女儿跑回来找我,她估计是不想计较了,既然我女儿不想计较,我也不同你们计较了,但是毕竟我是为**的,所以神界我们还是要计较计较的。” 扶桑听红灵这番言论,好像条理清晰,完全没有毛病。 “我答应你。” “这么爽快?” “你方才还嫌我不够爽快。” “现在的少年郎好生厉害。” 红灵多看了扶桑两眼,然后离去。 “橘灵啊!” “娘亲。” “不是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娘亲吗?”红灵哀怨的看着自己姑娘,抱怨道。 “可你本来就是我娘亲啊。”橘灵十分不满红灵这种不正视自己年龄的态度。 “何事?”橘灵和她交流少,一般叫了娘亲,就是有求于她。 “你和父亲真的是那样吗?”橘灵想问的是难道传说了若干年的祖厉和红灵的往事都只是后人臆想出来的吗,她曾一度极其满意自己的生世,因为自己她是父母有了爱,再有了她,但是好像现在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过去了的事谁去问真假?”红灵笑笑,摸摸橘灵的脑袋。 橘灵一抬头,正好看见红灵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娘亲?” “嗯?” “你为什么不报仇了?” “娘亲累了,现在只想做你的娘亲。” “父亲会怪我们吗?” “不,他不会,我们不报仇,他很高兴。” 橘灵忽然笑了,世间的传说皆有源头,而她所想,皆是真实。 “橘灵啊。”红灵捏了个诀,变回了女装,一袭红衣,十分耀眼,橘灵痴痴的看着她,好像看见了多年之前的末代天帝,在第一代天庭崩塌之际也要娶回来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嗯?”橘灵痴痴答道。 红灵满意的看着橘灵。 “如今的少年郎都好生厉害,为娘准备上天入地去历练一番,这临水轩交给你可好?” 红灵摸着橘灵的头,笑眯眯的问道。 橘灵看呆了,愣愣的点了点头,红灵霎时间消失在了眼前。 “别看了,你娘亲走了!” 楚青本来想跟着走,结果被红灵一巴掌从空中拍了下来,见着橘灵还在直愣愣的看着红灵离去方向,恨铁不成钢的一巴掌拍向了橘灵的天灵盖,就像见红灵一巴掌拍向他一般。 于是乎,橘灵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楚青咬牙切齿的背着红灵会临水轩。 “冥王殿下,红灵为什么要帮我们?”第一狱狱主看着红灵她们离去,十分不解,这番话无论怎么听都是漏洞百出。 “她放下了。”扶桑淡淡道,他能感觉到红灵的平静,一个有执念的人是不可能如此平静的,扶桑可以确定,红灵应该是最近才平静的,至于为什么,恐怕只有久离神君才知道。 扶桑心里有淡淡的无奈,这个久离神君,当年上神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扶桑越想越期待,久离神君勘破的天命,恐怕不仅是第一代天庭之亡,而且第一代天庭覆灭到如今,扶桑感觉他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等待久离神君最后的结果,他甚至有种感觉,他们现在走的路,都是既定的,虽然一步一个脚印,但他这些脚印都是久离神君看着他们才进去的。 那他现在这条路是他想要的还是久离神君想走的呢。 扶桑突然觉得迷茫,久离神君设计了那么多,最后到底想要些什么。 神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沈临渊,甚至将涯安境挑破到明处,他们明明有机会,却久久不动,难道是为了让沈临渊修养生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庙大庙小得看和尚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穿成这样还不够隆重吗?” 沈临渊看着布吉和尚拿着配饰一件一件的往顾了身上挂。 挂了身上不知道已经挂了多少璎珞,沈临渊看着顾了这极其花哨的一身,十分无奈,顾了穿这一身全都是按天命族的依照天命族的旧礼来的,沈临渊就好奇了当年布吉和尚带着这几个孩子逃亡时是如何的艰难,怎么如今这一身穿起来仍然十分的富态。 但是不仅是顾了,片刻之后,布吉和尚递给沈临渊一对东西,沈临渊一看,那衣服的款式和顾了身上穿的也十分相像。 “这是天命族的旧礼,虽然如今族中式微,但是天命族的体面不能丢,既然是族长就要有组长的样子,姑娘你是族长之师,又是昆仑君,如今在这里,自然也是尊贵之人。”布吉和尚缓慢的说道,沈临渊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都和之前不大一样了,这时候俨然是一个从前主持的做派,只可惜他穿得仍然是和尚普通的青衣,连一件像样的袈裟也没有披。 “当年天命族逃亡之际你还真是……” 沈临渊错愕的摇了摇头。 布吉和尚看出了沈临渊的心思,说道:“当年机缘巧合,我曾有幸出过一次结界。” 沈临渊这时候想起来了,自家的五阿公,可不就是那个时候学的本事吗。 沈临渊本来决定直接带着顾了离去,但是布吉和尚说,顾了此去,担的是天命族的前程,既然如此,这族长之位也是时候该给他了。 于是又多留了一天,看着顾了走马上任。 沈临渊因为担着族长之师的名头,又是所谓的贵客,所以被安排坐在顾了的身侧受礼。 他和顾了穿这一身本来是华贵的,一眼就能看出天命一族曾经的风光,但是下面却是寥落的几个人,布吉和尚跪在顾了身前,后面的三个小子也跪了下来,而这时候顾了的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 看着这寥落的几个人,却像看着那些在大火中离去的族人,目光坚毅。 “天命一族寥落,及至我辈,几近灭族,今我为族长,定为天命族而活,我在,天命族在,敢教我族人堂堂正正行走在三界之中,有违此誓,天地共诛。” 顾了站起来,清澈的童声响彻这结界,三个孩子皆望着顾了,目光热切而激动,只有布吉和尚,看着沈临渊,眼中流淌着某种情绪,沈临渊这时候觉得老和尚那上翻的眼睑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可以将希望交给她,而她的希望,又有谁敢承接呢。 “此后,天命一族愿与师父共存亡。” 谁知下一刻,顾了小小的身子突然跪在了沈临渊面前,沈临渊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出乎了她的预料。 顾了的许诺,来的猝不及防,虽然天命族选择她的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是被顾了这样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 尤其是这声师父,喊得沈临渊脑袋一颤。 这时候他才清晰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布吉和尚指派给几个孩子的老师,虽然还没有授课,但已经有了老师的名头。 木木、林林和竹竹看见顾了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预先约好的,竟然直直跪了下去,呼道:“愿与师父共存亡!” 这一瞬间,沈临渊还真有些桃李满天下的感觉,这样以后将顾了带出去了也不能随便让他死了,好歹算是自己认过的徒弟。 沈临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赶紧敛了神色,微微颔首,说:“嗯!” 这时候布吉和尚的脸又皱成了一团,沈临渊看得出来,这是喜悦。 不过这张脸到了这种地步,喜怒是难分得很呢。 …… 布吉和尚很贴心的给新上任的族长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顾了小小的身子走在沈临渊前面,沈临渊看着那颤抖的双肩,再加上顾了那只是不是从脸上一抹的手,终有忍不住说:“了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出去,我自己去也是行的。” 顾了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瞪了沈临渊一眼。 其实沈临渊也不愿意去提醒顾了,但是这样抹着泪的顾了总是让沈临渊想起当年在北天境挨了相柳训斥,抹着眼泪跑到昆仑的孩子,以至于一见着顾了这样,就喜欢得不得了。 “等到了涯安境我请你喝酒,教你划拳就好了,我说了了啊,你这到了结界中都多少年了,怎么还要哭鼻子啊。” 沈临渊拍着顾了的脑袋问道。 这倒不是故意的,现在的顾了,就算按年龄算都比当年的衡余大了许多。 不过自从在大礼之上说出那番话之后,顾了倒是对沈临渊恭敬多了,沈临渊叫了了时,顾了也能闷闷的应声。 “了了啊,当年布吉和尚怎么出的结界啊?” 沈临渊问道。 按说久离神君既然是为了保护天命族,拿这结界就没有那么容易进出。 相柳想了很久,忽然看着沈临渊,眼中似有责怪之意。 “时间到了。” 沈临渊看着顾了,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时间。 顾了看着沈临渊,再说了一遍:“当年久离神君说了,那个时候你可能已经来了。” “这么说,是久离神君出现了偏差?” “嗯。” 顾了极其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按说久离神君在这种事上不可能有偏差,不过既然错了他也要认。 “那为什么布吉和尚又在结界中等了我那么多年啊?” “久离神君说了,这个时候,你无论如何都会来一趟的。” 沈临渊哑然失笑,这久离神君算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这一趟其实不是必须要来的。 “为什么我一定会来?你们天命族还有什么我非来不可的理由?”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久离神君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来,难道天命族还有什么对她至关重要的东西。 顾了却眼中有一抹怪异。 “久离神君说,他给你留了礼物,而来的人,不喜阴冷潮湿。” 是什么礼物,布吉和尚知道,他不知道。 沈临渊微微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她要是知道能够去掉堕神印的方法自然会去尽力尝试,虽然她死过一次,但是她还是终年积雪的昆仑山土皇帝。 “布吉和尚让我转告你,久离神君的礼物是你自己的功德,若非你心中放得下,这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顾了不知道沈临渊和布吉和尚之间说过一些什么,此刻说这话他沉着嗓子,学着布吉和尚不紧不慢的腔调,可能是因为嗓音稚嫩,没学到精髓,加上眼中的探究,竟然沈临渊觉得十分搞笑。 沈临渊一路按照布吉和尚的指示,让顾了在前头拿着天命盘开路,可能是顾了学艺不精,两人走着走着不仅没有见到布吉和尚口中的黑暗与阴冷,反而走到一处开阔之地,顾了停下脚步,拨着天命盘的指针,一脸严肃。 “怎么,难道天命盘还是只适用于探知天机吗?” 沈临渊自嘲道,看着顾了圆圆的脸皱成一团,额头上布着薄薄一层汗,她平复这自己心中的怪异。 “天命盘用不了了。” 这时候顾了不得不成认,他的天命盘失效了。 “你们用的还是当年久离神君制作的那种天命盘吧,这都多少年岁过去了还那么不知道变通。”沈临渊拍了拍顾了的脑袋,笑道。 “后来族中一位族长改良过。”顾了极度不认可沈临渊的说法,虽然天命盘失效了,但他始终不认为这是天命盘的问题,很可能是他学艺不精。 “那族长成就可及得上久离神君?”沈临渊一本正经的问道。 “不及。”顾了实诚的点点头。 “既然那位族长成就不及久离神君,怎么能让他随便改良久离神君的东西呢?” 顾了淡淡的向沈临渊扔了一个白眼。 沈临渊坦然受之。 “现在天命盘反正是用不了了,你看怎么办吧。” 顾了仰着头,懒懒的看向沈临渊,他的本事不够,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冷眼旁观吧。 “既然我见过了你的本事,那你也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顾了眯着眼睛,等着沈临渊一鸣惊人。 不过沈临渊只是在嘴边淡淡牵起一个讥讽的笑。 “阁下将我们留下,难道是有事?”沈临渊想着虚空一问,顾了立即转动脑袋看向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所谓的阁下。 “是你自己走不出去,哪里是我留的,堂堂昆仑君,是我这小庙留得下的吗?” 空中传来一声平平淡淡的嗓音。 沈临渊挑挑眉,和顾了说:“可把眼睛睁大了,以后要再见可就难了。” 顾了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空气中慢慢显现出一道人影。 “昆仑君别来无恙啊。” “谁说庙小留不下我的,这庙小不小还得看和尚啊。” 沈临渊继续讥讽道。 什么别来无恙,她这次来可就不再是沈临渊了。 “当年年少无知,误闯这结界,丢了一条性命,不知道如今这结界是不是赔得起了?” 沈临渊嗓音虽然平淡,但眼睛却直直的看这那人形的虚影。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的归宿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那虚影错愕了一会儿才明白沈临渊的意思。 “你知道我?” 顾了看着那模模糊糊的虚影心中疑惑,这结界是为天命族而设,按道理天命族之外的人进不来,如今这个人,却站在这里。 “你是何人?” 顾了这时候已经拿出了族长的做派。 “你不认识他?”倒是沈临渊有些惊讶,难道和她猜测的不一样,不过一会儿之后沈临渊就有些明白了,顾了不认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进结界的时候年幼,加上天命族的灭族之灾,沈临渊看着那个虚影,“这结界不是久离神君做的吗,怎么谁都能进得来?” 那虚影的动作明显一滞,沈临渊守在后面轻轻给了顾了一击,顾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临渊,软软的倒了下来。 “好了,这样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沈临渊这时候完全换了一副面孔,那虚影也渐渐的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久离神君?” “昆仑君。” “我听闻久离神君的元神已归神界净土,为何如今又在这里遇见久离神君呢?”沈临渊看向久离,这时候的久离是沈临渊在头一次来结界时所见的模样。 “久离神君确实该死。” 久离温润一笑,沈临渊竟然会觉得自己的表情十分的不够和善,这么温润的人,难怪当年被天命族一坑再坑。 “久离神君就算该死,如今已经死过一次,过去的罪孽也算赎了一些,如今昆仑君既然愿意庇护天命一族,我自然可以安然离去。” 久离神君看着沈临渊身后躺着的顾了,表情温暖了许多。 沈临渊这时候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能庇护天命族的不只我一人,为何久离神君若干年前选了我?” 这种情乱下,她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天命一族跟着她,顶多能被冥界包容,以天命族的野心,这是远远不够的。 “当年的事,因我而起,因天命族而起,天命族跟在你身边,也算是赎罪吧。”久离神君眉间竟然有了倦色,脸色越加苍白。 沈临渊在心中想,第一代天庭的覆灭是天命,既然如此,逆天之罪,也只是业果,那还有什么是要赎罪的呢。 “以后天命族就留在结界中就好了,有罪之人,不宜再出去。”久离神君说出这句话时还看了看沉睡的顾了,沈临渊想这多大的罪恶才能祸及后人啊。 “久离神君请留步!” 等沈临渊反应过来,久离神君又化作一道虚影,渐渐的走远了。 那虚影似乎是消散在了结界之中,沈临渊沉默了,这时候顾了默默的睁开眼。 “听见了吧?” “嗯!” “你们天命族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不知道。” 顾了远远的脸凝望着久离神君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沈临渊领着顾了继续走,久离神君来一趟,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些沈临渊不知道的东西,留下更大的疑惑就这么走了,顾了这一路下来更接的沉默,但是手中的天命盘总算是有了动静。 忽然,顾了一张圆圆的脸转了过来,看着沈临渊,严肃的说:“这样不公平!” 沈临渊停下来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公平。 “我也觉得不公平,久离神君好好的一个人,又是天命族的集大成者,怎么这么容易就陨落了呢。”沈临渊错身走到了顾了前面,背着手,口中念念有词。 竟然是布吉和尚常常誊抄的那本观音咒。 顾了定定的看着沈临渊,后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自觉,顾了跑到前面去,堵在沈临渊前面。 “你知道我说什么的,这样不公平。”顾了倔强的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推开顾了小小的身子,顾了人小,重心不稳,晃了晃才站定,而沈临渊又走到了前面。 “师父,这样不公平!”顾了双眼因为委屈而有些发红,他以为,沈临渊的看法会和他一样。 “竹竹、木木和林林都是你的徒弟,你将我带出来了,不能让他们永远留在结界里。” “如果我不呢?”沈临渊回头看着顾了,眼中有一股凛然的寒意。 顾了心中有一阵没来由的惧意,不过他还是红着眼睛,盯着沈临渊。 “你们一族当年就是这样逼迫久离神君的吗?”沈临渊眯了眯眼看着顾了。 顾了小小的身子一颤。 沈临渊也知道自己的怒火对着顾了未免不理智,语气平静了一会儿之后开口:“我承情,承的是久离神君的情,不管是为了什么,久离神君要我庇护天命族,我会做到,但是庇护是什么,我若是愿意,可以将你们放在羽翼之下,若是不愿意,只要护住你们性命,就算是照拂了你们。” 顾了不知道沈临渊为什么这么急切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沈临渊还是冷眼看着站在原地的顾了,顾了不动,她就自顾自挪动脚步,走了。 “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出去,你就待在这里吧,我愿意做个守诺的人,护住这个结界。” 沈临渊看着定定站着不动的顾了,又叹了口气,道:“如今久离神君神识消散,估计这结界也会岌岌可危了,要走出去也容易。”意思是没有你,我也能走得出去。 顾了睁大了眼睛。 “神识消散?”他不是小门小户出身,天命族除了两位天神,什么是神识他自然知道,神识便是神之执念,若死这执念都没了,才算是真正没了。 在久离神君忽然化为虚影消散那一刻,沈临渊才真正确认久离神君是真的没有了。 神识,她就是靠着最后一缕神识救回了这条命,如今久离神君连神识都没了,那是真的寂灭了。 “神也有神的归宿。” 沈临渊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顾了听。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会消散?”顾了问道。 “我?执念太深,散不了。”沈临渊像是自嘲般说道,她已经证明过一次,不过年少时意志坚定,才能留下神识被扶桑留住,如今她连这点执念都没有了,要是元神散了,就是真的死了。” 顾了难得的沉默了,没有继续追问,连久离神君的事,竹竹、木木和林林是否要继续留在结界之中也没有再继续说。 “你要跟我走吗?”沈临渊摸了摸顾了的头发,做了族长,顾了的头发也没有那么简单了,不在是两个童子状的两个发髻,现在已经被布吉和尚束成了人界不知道哪个朝代的发髻,同时戴着一些古怪的发饰。 “嗯。”顾了点点头,跟上了沈临渊的脚步。 “你知道什么是公平吗?” 顾了沉默了,不代表沈临渊也沉默,她的人,以后可以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不能胡乱有私心,这种时候,她要是连身边的人都无法约束还有什么能力取信于人,更何况这时候,所有的意外都会给她带来难以弥补的损失,这个险,她冒不起。 “那些天命族的旧事,不该让竹竹他们承担后果。” 沈临渊看着顾了眼底的坚持,叹了口气,自己刚才没真正将他打晕,终究是在他心底埋下了不该属于他的一些东西。 “可是久离神君却承受了你们天命一族所有的业果。” 沈临渊淡淡的说,顾了的表情有了一点细微的松动但还是不太认可沈临渊的说法,估计在他的心里,久离神君承受的业果,多是久离神君逆天的业果,并且久离神君失败以后,天命族也承受了该承受的业果,在这些从小深受爱族教育的孩子心中个人事小,族中事大,为族人而死,宁死乎。 “久离神君逆天是为什么?” 沈临渊的声音忽然变冷,顾了迷茫的抬起头,霎时间,眼睛又是一片清明。 “这世间既可怕又可悲的事莫不过于人心不足蛇吞象。”沈临渊说完这句话,顾了低下了头。 久离神君逆天,追根溯源还是由于天命族人的贪婪,分明是凡人,却妄图通过久离神君来为天命族谋求在三界之中的超然地位,妄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久离神君身上无法获得这种结果,然而心中的痴妄已成,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所以在第一代天庭覆灭之后天命族又出了一个在人间辅佐人皇的族长,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天命族几近灭族。 而这时候久离神君再一次逆天,为天命族人谋了一条活路,一条退路,但是到了今天,天命族还妄想通过沈临渊来达成夙愿。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天命族一在逆天,终尝恶果,而久离神君本来只愿意做游走凡间的散仙,却硬生生为天命族所累,丢了性命。” 沈临渊忽然觉得有点疲惫,突然觉得平九星君也算得上是个睿智的人,天命族不愿承认族中出过这么一位神,但平九星君确实唯一一个在天命族中活得最好的一个,不仅入了神界,还幸存至今。 “你还想出去吗?” 沈临渊看着这个顾了,目光落在顾了身上,似乎是要剥开他的灵魂。 顾了迎着沈临渊的目光,沉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敢言娶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他虽然不知道久离神君说的赎罪是什么,不过天命族的罪孽,总要有人来偿。 顾了也不是愚笨的人,沈临渊这么一说,他也明白竹竹他们几人注定是出不来这结界了,就算他神魂俱灭,天命族也只是少了一个偿债之人。 “你还是放不下?” 沈临渊叹了口气问道。 “天命族的罪孽总要有人偿,你既然愿意带我出去,我就要洗刷天命族的罪孽,他们出不来,我就要做得更多。”顾了的目光一如他走马上任当上族长那一天,他不能将天命族带回三界之中,站在显眼的位置,但是天命族如今有了族长,就要有族长的样子,为族人负责。 沈临渊沉默了,既然她答应了带顾了出去,就一定会做到,而以后顾了的结局,还要看他出去之后。 沈临渊在心中想了一下,摸着顾了的头发,安抚了一下,二人沉默离去。 阿穆已经在结界外等得有些着急了。 橘灵离开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他坐上了沈临渊坐的那根树桠,在上面躺了一天,又坐了一天,最后直接坐着入了定。 在这树林里带了一段时间之后,阿穆的胡茬已经冒了出来,而沈临渊还没有出来,这段时间,人间连日阴雨,阿穆做的那棵树树干上都已经有了霉味,林中的泥土,一脚踩下去就能踩出一个坑,起初他还留恋于空山新雨后的新鲜,再后来,他就沉默了。 估计某些地方已经有了动静,但这个动静和他无关,他现在只要等着结界中的人,扶桑从那一次来过之后也灭有再来,阿穆因为一直躲在树林子中没注意到这结界的某些变化,例如那只在月光下短暂出现的入口,偶尔也会在白天忽然出现。 结界入口一阵晃动,阿穆忽然睁开了眼睛,结界处,沈临渊带着一个皱着一张圆圆的脸孩子从结界中出来,穿着十分怪异,阿穆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沈临渊,自导沈临渊朝着阿穆的方向轻轻喝了一句,阿穆才迟钝的走了过去。 “你带他回去,我随后回来。” 阿穆没有质疑沈临渊,带着顾了回了境主府。 沈临渊坐在地上,看着这个结界,忽然明白了几分,那时候的久离神君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元神正好赶上了天命族的浩劫,又做了一次遭天谴的事,所以才会在这之后元神四散,流落到涯安境,最后被平九星君带回神界。 不过久离神君这一世,也算是为了天命族殚精竭虑。 沈临渊双手结印,为这个结界加封,这结界本身就是久离神君燃烧元神做成的,沈临渊修复,也是动用了元神的力量,结界修复过后,沈临渊就坐在原地,调息了好一阵,直到自己脸色不在惨败,额头上也不在冒冷汗了才会去。 果然,人情债欠不得。 沈临渊回到境主府的时候只有阿锦还待在临石居,不过这时候她也是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沈临渊四处看了一下,没有看见顾了的身影。 “阿穆没有回来?”沈临渊皱着眉问阿锦。 阿锦看见沈临渊先是一喜,随即脸上有染上了焦虑。 “何事?”沈临渊本能的觉得又不好的事要发生。 “神界有人来了。” 阿锦说道神界的时候眼中并无惧意,他们不是今天才知道冥界与神界有过节但是没想到神界之人来势汹汹。 “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冥王殿下已经带着索魂过去了。”阿锦看见沈临渊回来,好像心里立即有了主心骨,一时间安心多了。 “他们没有直接来境主府?”沈临渊还是疑惑,神界有人要来,应当是先去境主府才对。 “他们去了悬岭!”阿锦十分忧虑的说。 悬岭是沈家的地界,此时悬岭要是有什么事,沈家人应该也过去了,而且悬岭之中还藏有界中界,那是北极麟的栖身之地,都是沈临渊极其重要的东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阿锦怕沈临渊在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举动,当年昆仑君凭借笛曰,闯南天门的故事早已在三界六道传出了各种版本,不过不管听那一版,都能知道沈临渊当时深切的绝望,要是涯安境都毁了,阿锦相信沈临渊一定拼着寂灭也要在闯一遍神界。 沈临渊转身就冲去了悬岭,阿锦跟在后面,只希望扶桑真的能保住悬岭,保住涯安境。 顾了这时候也在悬岭,他许多年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不过这时候就算他再怎么没眼力也知道这里有危险,但是沈临渊还没来,他在等。 “你想干嘛?” 阿穆死死的盯着桓无,扶桑这时候已经进了界中界,外面只有阿穆和索魂。 “怕什么,神界与涯安境,本来就是一家人。”桓无这时候看着阿穆怒极的双眼,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 “下什么聘?”一道清亮的女生想起,阿穆一回到,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沈岁宁和沈流云。 “当年北天君与天帝有仙约,日后若昆仑君成年,是要嫁给我们殿下为妻的,如今昆仑君不仅成年,还兼做了冥界的涯安境境主,自然也到了成婚的时候。” 桓无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说道。 “谁说我阿姐是什么劳什子的昆仑君,我阿姐就是沈临渊,是我沈家的人,沈家人的婚嫁当然是我这个族长做主,还由不得你在这里撒野。”沈岁宁厉声说道。 阿穆退到一边,这种吵架斗嘴的事,沈岁宁来很合适。 “你们颛顼家的儿子,配得上我们沈家的女儿吗?” 沈岁宁刚刚羞辱了一番,沈流云就站了出来。 他们之所以来,是因为悬岭除了意外,但是这时候有人在拿她侄女来撒野,管他什么神界不神界,他们北天境的移民,本来就为神界所弃,同胞骨肉,为神界所灭,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敢言娶? 沈流云不由得嗤笑。 “你笑什么?”桓无看着沈流云无端的笑起来,沉声问道。 “笑你们神界丢脸都丢到冥界来了,不共戴天的仇恨也敢言娶。” 顾了在一旁看得有些恍惚。 这就是族人,而他的族人,为了站得更高,最后落到如今的地步。 沈临渊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顾了,然后看着前面和桓无争论,整张脸气得通红的沈临渊和沈流云。 “岁宁!”沈临渊温和的叫了一声,沈岁宁诧异的回头,这样被她叫,还是从前她还住在临渊阁的时候。 “这是我徒弟,顾了。”沈临渊招了一下手,“了了,叫师姑。” 顾了乖巧的走到沈岁宁身边,低低地叫了声师姑。 “桓无。”沈临渊的声音十分阴冷,就连沈岁宁看着她也十分陌生。 “昆仑君。”桓无拱手,唤道。 “你叫我昆仑君?”沈临渊的口气十分轻蔑。 “颛顼登了天帝之位可曾说我有罪,我北天境有罪?”沈临渊问道。 沈岁宁离得近,从沈临渊声音里听出了一股寒气。 “未曾!”桓无被沈临渊的气势压迫着,心中已经有了惧意,他忘了,当年的昆仑君可是一支笛曰、一柄剑就敢闯南天门的。 “太子妃赎罪!”桓无被沈临渊压制,直直的跪了下去,但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来请昆仑君会神界的,他来,是来下聘的。 “谁和你说虞幕配得上我的?”沈临渊两瓣薄唇轻轻的动了一下,身上那些天命族的饰品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沈临渊觉得格外刺耳,因为有一阵同样叮叮当当的声音传过来,沈临渊眯着眼看向来人的方向,虞幕身上的环佩叮叮当当的响在一起。 沈岁宁看见沈临渊见着来人的时候,脸上的嘲讽之意渐浓。 而这时,桓无狠毒的剜了沈临渊一眼,他是凌源殿虞幕座下最强的人,但是却被沈临渊狠狠地压制,羞辱。 沈临渊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沈岁宁这一瞬间感觉空气被凝结了,自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沈流云脸上同样出现青紫,而顾了,应该是有天命盘庇护,并未出现不适。 “好了,你们回去吧。”沈临渊在沈岁宁和沈流云的眉心点了一下,两人恢复过来,大口喘着气,沈临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沈流云刚想反对,沈临渊便接着道:“小叔此行想必四阿公不知情吧。” 沈流云立即涨红了脸。 而沈岁宁,脸上却多了欣喜。 “阿姐,你承认你是我阿姐了?”沈岁宁像是受了鼓舞一般,拽着沈临渊的衣袖。 “刚才不是叫过师姑了吗?” 不明真相的顾了白了沈岁宁一眼,又快速的转过头去。 因为此时,那个带着环佩的人,已经出来了,并且整张脸像是寒到了骨子里。 沈临渊眼疾手快的拍晕了沈岁宁,将她递给沈流云,“带走,回到沈家后替我转告五阿公,闭关多年,现在是时候随我出战了。” 沈流云还没来得及问沈临渊什么情况,就被沈临渊送下了悬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宁愿逆天不愿嫁你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说,我配不上你?”虞幕轻轻的开口,沈临渊皱了皱眉,他的声音似乎都充斥着寒气,沈临渊一听十分的不舒服。 “你觉得你配得上我?”沈临渊反问道,没来由的觉得眼前的虞幕十分的搞笑,不过虞幕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视线并没有集中在沈临渊身上。 扶桑进去界中界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当年北天君与我父君定下仙约,如今你成年了,自然该与我回凌源殿,配得上配不上你都得和我回去。”虞幕面色发寒,沈临渊离他却更近一步。 “你以为,当年我父君死了,如今我还能这样和你说话是为什么?”沈临渊怒极反笑,颛顼这一家人的认知,简直十分可笑。 虞幕没有理会沈临渊,一挥手,桓无从身上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神界的星罗阁,我的聘礼。” 跟在虞幕后面的天兵,许多不知旧事,对看沈临渊的眼神中充满了艳羡。 星罗阁是什么地方,神界奇珍异宝,皆藏于此。 “听闻当年笛曰也是被你放在星罗阁?”沈临渊扫了虞幕一眼,虞幕十分平静,但是以沈临渊对虞幕的了解此时此刻虞幕已经不耐烦了。 虞幕无尽的时间可以任意分配,但是面对沈临渊,他就不再是他自己,暴躁,易怒,能忍下片刻的平静已经是他的极限。 沈临渊还在思考要如何脱身。 “你觉得,你那些强盗行径拿来的东西,我看得上吗?” 果不其然,虞幕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耐烦。 “你当年不愿意娶我,所以毁了整个涯安境,如今又那个星罗阁来哄我,虞幕,你是觉得我前些年慵懒,修炼不成,所以你脑子也跟着没长进啊。”沈临渊凑近虞幕,低声说道。 虞幕这时候脸上像凝了一层霜,看起来十分可怖。 偏偏沈临渊像是没感觉一样,大笑着回到阿穆身边。 眼角笑出两滴晶莹的泪滴。 “师父,你不喜欢他吗?” 这时候沈临渊的小徒弟顾了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嗯,不仅不喜欢,还十分憎恶。”沈临渊点点头,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脑袋,然后十分认真的对他说。 顾了像是受教了一般,也跟着点点头,闭着眼睛,拿出自己的天命盘,拨弄了两下,十分老成的对沈临渊说:“师父,弟子替你算过了,此人心胸狭隘,仕途无望,而且……” 沈临渊等待着顾了的下文,“而且什么?” 顾了咬了咬嘴唇,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然后拉长了声音说道:“师父,这人嫁不得,你看他神色如此阴翳,此人恐怕将来积郁成疾,有短命之忧。” 沈临渊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原来天命族的小徒弟,还是个妙人。 虞幕明显听到了沈临渊和顾了的对话,但是仔细一看,顾了虽然穿着怪异,但是圆圆的脸加上圆圆的眼睛,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可爱又天真的稚子。 他好歹是凌源殿的主人,神界太子,总不能当众斥责一个孩子吧,那不符合虞幕殿下的身份。 不过,桓无就不同了,这位凌源殿的第一高手,多年来注重修为,所以对于某些方面就有所懈怠,于是在顾了骨碌碌的转着大眼睛,十分天真无邪的望着虞幕,十分为难的时候,桓无脸色一黑:“黄口小儿竟敢对殿下无礼?” 沈临渊一把将顾了揽到自己身后,大喝道:“桓无神君当着我的面对我徒弟大吼大叫算是对我有礼?” 沈临渊这时候对着个小徒弟十分满意,顾了也不甘示弱,偷偷从沈临渊身后探出头,带着小脾气说道:“哼,师父,他们那么凶,你赶他们走吧,你又不是非他不嫁。” 索魂和阿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于是两个人从后面拍了拍顾了的肩膀,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既然是你的徒弟,就要教养好了。” 虞幕脸色一黑,对沈临渊说道。 “今天才入门的小徒弟,没来得传道授业解惑。”沈临渊抱着手臂,淡淡道,其实心里十分开心,这个小徒弟,真正和她站在一边的时候,还是个十分得力的徒弟。 但是表面上沈临渊还是不能太嘚瑟,转身拍了拍顾了的小圆脸,拉长了声音说:“了了啊,这可是如今神界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短命呢,而且仕途也算是也是好得很呐,你可别仗着你在人界算过几天命就在这里放肆。” 这时候顾了圆圆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师父,你可不能看中了他暂时的表象就这样诓我,他这种面相我看多了。” 顾了叹了一口气,在沈临渊能看到的角度露出一抹狡黠,然后又不屑的看着沈临渊,像是沈临渊方才那副说辞真的是为了诓他才说的。 于是沈临渊站直身子,认真的看着虞幕,“如今我们也不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反正你们颛顼家一向不要脸,我即便是骂你,你假装听不见,我也不能一再提醒你,既然如此,我家徒儿又担忧师父,我就不得不和你说明白了。”沈临渊一顿,虞幕知道沈临渊肯定没好话。 当年他见沈临渊不多,连话都没怎么说上两句,只知道当年的昆仑君在共工治水的过程中献策有功,其时沈临渊尚且年幼,便名满神界。真正与她离得近,多说几句话,还是在南天门那里处决她的时候,不过如今和沈临渊斗嘴,他竟然占不到上风。 不过,沈临渊果然没让虞幕失望。 只听她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便说道:“我共工家的姑娘,生生世世不与颛顼家结亲。” 阿穆和索魂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想清楚了?” 虞幕脸上露出一抹阴骘的笑意。 沈临渊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你以为你父君死了,这仙约就算结束了?你问过我和我父君答应了吗?” 沈临渊的眼神就落在虞幕的笑容之上。 不过这也激起了沈临渊的怒气,颛顼和虞幕,你们欺人太甚。 “虞幕,这仙约存在与否与我何干,就算这仙约真的是天命,我铁了心不应,虞幕,你何德何能,能让我今生宁愿逆天也不愿意嫁你。” 沈临渊真的觉得可笑,不仅虞幕可笑,她自己也可笑,什么时候他们竟然把她当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了,她是共工独女,昆仑之君,这群人就以为她该遭受这样的屈辱吗? 阿穆离得最近,感受到沈临渊浓烈的悲哀。 “沈临渊,你不要后悔!” 虞幕平静的看着沈临渊的脸,那张脸上尽是讽刺,脖子处的青筋露了出来,这时候虞幕才笑道,娶不娶沈临渊,其实又关他什么事呢,他这次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虞幕一拂衣袖,看向沈临渊的眼中意味不明,像看一个可笑的猎物,迟早都会落在他的手中。 “沈临渊!” 这一声从界中界传来,叫的是沈临渊,不是共工临渊。 虞幕手抬了抬,一行人脚步停了下来,虞幕饶有兴致的看向沈临渊。 这时候一个人已经从界中界奔了出来。 沈临渊睁大了眼睛,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没带面具。 也不再是一袭玄衣。 沈临渊清楚的看见扶桑额头的那道疤痕。 睁大了眼睛,什么时候,他额间添了这道疤痕? “沈临渊,我要娶你!” 沈临渊怔怔的拦着乘风而来的那个人,迎着风,脸上的线条却柔和得难以置信,他落在她的身边,告诉她,沈临渊,我要娶你。 虞幕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只是转身而去的背影十分的冷硬,在沈临渊看不到的那一瞬间,再次变得阴翳。 沈临渊是什么,是他用尽心机踩进尘埃里的,但是即便在尘埃里,她还是抖抖灰尘,站了起来,而且挺直了腰杆,和她叫嚣。 就算他虞幕在怎么糟践她、践踏她都可以,只要仙约还在,沈临渊就永远是她凌源殿的女主人,就算他不认可那也没关系,只要仙约还在。 “殿下,天帝陛下那里?” 桓无顶着虞幕身上的寒霜,问道。 “她以为结束就结束了吗?”虞幕冷笑道。 而这一边,沈临渊片刻便回过神来,看着扶桑,“相柳如何?” 阿穆等人还等待着扶桑的下文,就连扶桑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是有下文的。 但是沈临渊回国神来之后就变得十分急切,她在外面和虞幕胶着那么久,界中界一直没有人出来那界中界里一定出现了问题。 于是,摘下面具的扶桑,脸上闪过一丝惆怅。 沈临渊急切的往界中界赶,扶桑走进界中界,又变成了一身玄衣。 “如何了?”沈临渊一进来就看见相柳正在为自己斟酒,除了脸色白了一点,一切与平常无异。 扶桑走到相柳身边,夺过他的酒杯。 沈临渊这时候才注意到虞幕没有在,四处看看后问道:“禾戮去哪儿了?” “北极麟。”扶桑淡淡的答,但是扶桑躲过想留手中的酒后,相柳嘴边竟然溢出一丝血,饶是他擦得在迅速,沈临渊也发现了端倪,神色越加凝重。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徒弟是否要陪嫁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相柳苍白的脸看着沈临渊有了笑意,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阴冷。“我受了点伤。” “怎么回事?” 沈临渊问的是扶桑。 “神界漠溟渊控制不住了。” “漠溟渊?你动手了?”沈临渊听闻是漠溟渊话音倒平静了许多,随后了然的点点头,不过她不认为扶桑有那么大的魄力触怒漠溟渊。 绕手她当时与扶桑说起漠溟渊之时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一直没有动手,漠溟渊的后果,这三界六道怕是承受不起。 “是红灵。” 扶桑知道沈临渊的想法,说道。 “且等着吧。”沈临渊这时候也没有埋怨红灵的想法,只是此时此刻,有些东西,瞬间了然于胸。 扶桑皱了皱眉,他还不明白沈临渊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渐渐的就明白了。 相柳看着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自觉地进了北极麟。 “相柳是被漠溟渊所伤?”沈临渊问道。 扶桑愣愣的看了沈临渊一会儿,点点头,难道此时此刻,沈临渊不应该想起她先前所遗忘的某个问题,她还欠他一个答案啊。 不过扶桑看见沈临渊双眸,某种流淌这复杂的思绪,于是扶桑认命了,心中想着,且罢,也不急在一时。 “漠溟渊被触怒后相柳回去看了一遍,它虽然不是我们造成的,却因我们而起。”扶桑看了看沈临渊,接着说:“红灵不欲与我们为敌,冤有头,债有主,这漠溟渊算是还给诸神的浩劫。” “你信?”沈临渊眼睑垂下,掩盖了眼底的质疑。 “我信!” 沈临渊抬头看着扶桑认真的脸,轻轻的点头,“好!” 你信就好。 沈临渊在心里淡淡想。 “是谁伤了相柳?” 沈临渊眼底露了杀机,大多时候,她都愿意做一个慈悲的神,不过那得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扶桑感受到了沈临渊的杀意,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说道:“我。” “相柳一千五百年前堕神,四年前失了神志,我剥离了他的元神,留下了神将相柳。” 沈临渊睁大了眼睛,表现出不可置信,元神剥离,那相当于是报了必死的决心,难怪相柳在共工魄时表现得如此的激进,沈临渊好像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扶桑是当年那场战役里北天境幸存的唯一一个将领,这一千五百年的等待,对于沈临渊而言是蛰伏,是卷土重来的准备,而对于相柳,只有等待,无休无止的等待。 但是某一天,沈临渊归来了,她不愿意等了,所以相柳四年前出现在悬岭,出现在沈临渊面前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不过那个时候相柳和扶桑还没有对这件事达成共识,而这只是暂时的,随着堕神对神识的控制,相柳这一千五百年堕神不堕灵的情形保持不住了。 这场战役,需要的是一个有灵识的神,为了在清醒中面对这场战役,扶桑剥离了相柳的元神。 四年之前,沈临渊想了一下,想起来一些往事,例如四年之前,扶桑那时候还是桀宇,从前待她一直还算是以礼相待,突然某一天,跑过来就成了她认可的良人,这大概也是那时候吧。 “他的时间不多了。” 沈临渊淡淡的说道,语气中竟有唏嘘之意,相柳的时间不多了,沈临渊的时间也不多了。 “稳住了吗?” “稳住了,可以等到我们有结果。”扶桑低低地嗓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临渊轻轻的笑了一下。 沈临渊伸手去取扶桑的面具,触及面具的时候扶桑的身体明显一颤,沈临渊的手顿了顿,还是取下了扶桑的面具。 这张脸,沈临渊很熟悉,她的手指摩挲着扶桑额间的疤痕,闷声问道。 “那能告诉我,你头顶的疤痕是怎么伤的吗?” 沈临渊的眼睛仔细的瞧着那张脸,不放过每一寸皮肤,似乎爱到了骨子里,这张脸,是她的艺术,是她一刀一刀凿出来的,就连皮肤下的血管里涌动的血液,都是从她的心尖上流出来的。沈临渊的手,第一次,摸到真实的傻木头。 “这张脸,你不满意吗?” 扶桑半晌没有回答,沈临渊看着捧起扶桑的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剥离元神,这是反噬。” 扶桑谈了口气,将沈临渊的双手拿在手里。 至于这张脸,他原本是有些不满意的,也不知道当年蜉蝣仙君来昆仑游玩时看见沈临渊手里拿着的木偶,有没有十分膈应,反正自从沈临渊告诉他,她就是照着蜉蝣仙君刻的木偶,扶桑觉得时常带个面具还是十分有必要的,自从知道这件事后,他是十分膈应的。 “你回来了?”扶桑早就注意到了沈临渊元神的不同,只是这个时候刚好是两人言语的空隙,扶桑一直不知道说些什么,看见沈临渊元神散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在一惊道。 沈临渊怔怔的看着扶桑,这时候的扶桑,看起来十分的痴傻。 “你的元神。” 扶桑喃喃道。 “这是久离神君所赠的礼物。”说到这里,沈临渊有些沉重,她身上现在又多加了一份责任,既然答应了久离神君要庇护天命族,自己总要有所准备,不然自己若是寂灭,自己的约定也就成不了了。 “久离神君还活着?”扶桑显然也有些吃惊,并且还有些忧虑。 “死了。” 沈临渊又道:“若干年前天命族遭劫,本该举族尽灭,被久离神君救下了几个人,再遭天谴,本已聚好的元神再次四散,流落到了悬岭。” 沈临渊想到久离神君,总觉得十分郁闷。好好的一个神仙,硬是被天命族所累,屡遭天谴,终于丢了性命。 沈临渊虽然是神,但是对于生死一向是看不开的,她年少丧命,又死了大批的族人,算是家破人亡,正是因为看不开,所以才堕了神,如今还能回归本来的仙身,除了她的意志坚定,还有冥王老头、久离神君的助力,天命盘认可她做了天命族人,对于久离神君,沈临渊总有一种惋惜,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我收了个天命族的小徒弟,带你看看?”沉浸在旧事之中,沈临渊总觉得心情压抑,忽然想起外面还被她扔下一群人,眉开眼笑的说着带扶桑出去看看。 “境主!” 索魂、阿锦和阿穆叫道。 沈临渊看了一下,眼皮一跳。 沈岁宁突然出现在人群当中。 “阿姐好本事,做了神仙手段全都招呼我了。”沈岁宁幽幽的看着沈临渊,说不出的委屈。 沈临渊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实在是不习惯沈岁宁这样说话。 “你没将她带走?”沈临渊盯着沈流云,后者头侧了侧,回避这沈临渊的目光。 他哪里没有带,但是亲侄女不讲理啊,狠起来直接往他脸上挠,现在他的脸上还有好几条挠过的痕迹,都是亲侄女亲自挠的。 他带着沈岁宁一路往悬岭下面冲,还没出结界,沈岁宁就醒了,一回过神来,一张嘴霹雳啪啦的骂着他这个小叔,他被骂得晕头转向的,还记得要阻止沈岁宁回去,结果刚刚动手,沈岁宁就直接往他脸上开始挠。 沈流云委屈,但是他不能说啊。 他是沈家二公子,长辈,这个脸他丢不起啊。 “阿姐不知,岁宁这些年医道修为见长,上悬岭之时已经服了药。” 沈临渊顿时觉得自己对沈岁宁下手不够狠。 “如今人间的状况如何?” 沈临渊在沈岁宁脸上瞟了一下,问道。 扶桑会意,“人间多地洪灾严重,并且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扶桑没有一点夸大,这是他前些时候了解的情况如今只怕淹没村庄也是有的。 “岁宁,你和小叔回沈家,备足了药材,我稍后就来。” 沈岁宁见沈临渊脸色严肃了不少,也不在玩笑,认真的应了声。 她做为家主,人间的情况她也了解几分,沈家的买办,如今在人界的采买也变得逐渐朝皇城去,不过采买回来的物品不仅价格越来越高,而且种类也越来越少了。 “这是我的小徒弟,顾了。” 顾了还在研究这他的天命盘,自从来到悬岭后,他的天命盘就不怎么灵了,闻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扶桑身上转。 “你要娶我师父?” 扶桑看着顾了那张脸,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是个懂事的徒弟。 众人都略带调侃的看向沈临渊,只有顾了,放肆的在扶桑身上来回打量。 沈临渊看着顾了,脸一黑在黑。 但是这时候顾了那张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惆怅:“师父啊,这涯安境是没有好看的姑娘了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娶你啊。” 接着,顾了又说道:“如果你真的要嫁,我是不是就得跟你一起,陪嫁到别处去啊。” 沈临渊的眼神落在顾了身上,顾了打了个寒颤。 “你们天命族的家规你是抄习惯了是吧,抄习惯了你就来抄抄我们境主府的家规。” 沈临渊戳了戳顾了的脑袋,这么多年,天命族待在结界中是不长脑子的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当为主帅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索魂等人面面相觑,境主府何时有的家规,他们怎么不知道? 顾了耷拉着脑袋看着沈临渊,堂堂天命族的族长,给沈临渊做了徒弟,感觉生活走上了下坡路。 临渊阁还是原来的模样。 沈岁宁坐在沈临渊常坐的那棵桃树下,斜睨着沈临渊,片刻之后,大笑起来。 “别笑!”沈临渊故意沉着声音说道,不过这一说,沈临渊又笑得更厉害了。 “我以为阿姐现在做了昆仑君,总该知道些医理了吧,却原来还是这般。”沈岁宁笑得捂着嘴巴,扶桑坐在房顶上远远的看着她们姐妹,没有上去打扰。 沈临渊也很郁闷,她这一生,别的都还好,但是有一点,不通医理,这确实改不了的,做神仙的时候蜉蝣就常常嘲笑她。 “神仙不用学医。”沈临渊假装镇定的白了沈岁宁一眼,然后掏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在手心一划,片刻之后,一道绿光闪过,那道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沈岁宁俏皮地伸了伸舌头。 “再过几年你也就成年了,你和乔歌怎么样了?” 沈临渊没有在沈家看到乔歌,令她很惊讶,在四年之前,乔歌基本上是有两个家的,一个乔家,一个沈家。 外界都传沈家已经认可了乔歌,当时沈岁宁年幼,沈临渊也没有多问,如今沈岁宁长大了,作为阿姐,沈临渊觉得自己也应该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关心一下妹妹。 不过远远看着的扶桑却是笑岔了气。 沈临渊,这是心虚得明显了。 沈临渊说起来还是师从神农氏的,如今说起医道,却不敢恭维,当然,至于沈临渊的医道,扶桑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 沈岁宁没有像沈临渊想的一般,脸上多了一坨红云,相反,狠狠的踹了地面一脚。 “怎么了?”沈临渊接受不了自家妹妹这么大的转变,前一刻还是窈窕淑女,后一秒像谁活欠了她许多钱一般。 “乔歌这个傻子。” 沈岁宁咬牙切齿道。 原来乔歌曾经来向沈岁宁求过亲,不过是来问沈岁宁的意向。 沈岁宁一向习惯了乔歌的无理取闹,这时候也当是无理取闹了,结果乔歌那天的态度十分认真非要沈岁宁给出一个态度,沈岁宁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果然,一问之下才得知这时乔夫人的主意。 乔夫人说了,乔歌要是娶的不是沈岁宁,那一份家业,就先在乔老家主手中打理个百十年再说。同样,乔歌的钱袋子从此以后也不再那么丰满。于是才有了乔小家主求娶一事。 沈临渊表示了然。 四年之前乔歌死皮赖脸跟着沈岁宁,主要还是因为乔夫人喜欢沈岁宁。 “东西准备好了。”四阿公和沈流云一同过来。 沈临渊点点头。 “人界灾祸,因我而起,沈家能不能借我几个大夫?” 她从前跟随共工治水,见过山洪肆虐之时人间百姓的惨状,如今不知道神界有没有应对之法,但是她也要尽其所能,为人界做点事。 沈岁宁笑着看向沈临渊。 “阿姐放心,人界之事,沈家举全族之力相助。” 这时沈临渊还不知道,沈岁宁此去人界会变成了她这一路过来遇到的最大障碍,同时,她身上的盔甲,将被再次打磨,从此以后,三界的风在如何凛冽,她也能逆风而行。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笛曰吹出的曲调将更加的动听,听得人元神里生寒。 沈岁宁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这是她最信任的亲人。 “阿姐送我们走吧。” 沈岁宁笑着看向沈临渊,沈流云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包袱递给沈岁宁。 “你要亲自去?”沈临渊看着沈岁宁跃跃欲试的表情,觉得自己找上沈家,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 “阿姐是沈家人,沈家人也是北天境之人,既然是为了北天境,为了阿姐,我们将凭借医道,替阿姐在这条路上肃清一些后顾之忧。” 沈临渊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这么多年,谁敢这样对她,但是沈岁宁能! “多谢!” 扶桑轻飘飘的从屋顶落下来,一把揽过沈临渊,对沈岁宁拱手道。 这几人在见到扶桑的那一刹那,都惊住了。 “境主!” 沈流云惊呼。 沈岁宁则是低低呼了一声姐夫。 “如今她做境主,我做你姐夫,你可还满意?”扶桑微微笑了一下,看向沈岁宁,眼睛如星辰大海一般,闪着动人的光。 沈岁宁重重的点头,然后笑眯眯的看向沈临渊。 “你去了神界我过段时间将乔歌给你送过来。”沈临渊挥挥手。 沈岁宁连忙摇头。 “你要是走了沈家怎么办?”沈临渊这才想到,沈岁宁除了是她妹妹,还是沈家家主。 “喏。”沈岁宁努努嘴。 五阿公已经走了过来,那不慌不忙的姿态,和凌乱的衣衫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才是闭关的真实情况? 沈临渊心中多了一个疑问,所以在看完五阿公整个人之后扑倒扶桑怀中,低低地笑了起来,一不小心想到了五阿公当年怎么也算不准的卦象。 “五阿公如今的算卦可有精进?”沈流云可就大方多了,直接问道。 五阿公也笑了起来,大概是没有想到沈流云会如此直接。 “境主,如今家主可好?”五阿公目光穿透他凌乱的发丝,看向沈临渊,似乎要看进沈临渊心里。 沈岁宁的眼眸闪了闪,没有说话。沈临渊却是拱手,道了句:“如今一切安好。” “师父如今可还安好?” 沈临渊当然知道五阿公问的是布吉和尚,于是轻轻扯了一个笑,“一切安好。”心中却道,除了那颗一直不肯安分的心,确实一切都好。布吉和尚明明做的就是遭天谴,窥天命的买卖,又修了这么多年的佛,那颗心,却躁动不歇,不肯安天命。 “最近人界动荡不安,与你有关?” 沈临渊点头。 “那就对了,进来你有些祸事,你去问问我师父,可有解法。”五阿公说完之后大笑着离去,也不管沈临渊有没有放在心上。 五阿公离去后,几人面面相觑,这位闭关的阿公,难道是被关成失心疯了? 沈临渊不知道该不该信五阿公,布吉和尚说只传了皮毛,谁知道皮毛是多少。 扶桑的眼眸却沉了沉。 此时的境主府,几人围着顾了,十分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顾了抱紧手中的天命盘,不肯撒手。 沈临渊和扶桑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奇怪的景象。 “怎么了?” 顾了十分委屈的跑到沈临渊身边,拉着沈临渊的衣裙,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群人,竟然对他的天命盘感兴趣,尤其是索魂,竟然想拆了重组。 扶桑扫过众人,众人一哄而散。 “刚才布吉和尚的小徒弟同我讲我将有祸事,是真的吗?” 沈临渊问道。 一提到本职,顾了脸上的表情也认真多了,立即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天命盘上的指针刷的转了一圈,顾了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片刻后,无力的停了下来。 “如何了?”扶桑脸色不好,不过沈临渊以为这是她的错觉,常年待在冥界的人,脸色能好才怪,估计身上那一身的血都变凉了吧。 不过扶桑脸色越来越黑,最后索性拉过沈临渊,站到顾了面前。 沈临渊的灵气从指尖一点点流向顾了的眉心,知道顾了感觉到胸腹中升起阵阵暖意,嘴唇的颤抖停止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说话。 “师父,恐怕是真的。” “为什么是恐怕?” “师父是神,我虽是天命族的族长,不过因为生在天命族式微之时,没有得过久离神君的指点,窥天命的法子,我一点都不会,不过我窥视过你身边人的命运,他们不是神,我可以略加尝试。”顾了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话音中透着疲惫,不过沈临渊还是很迷茫。 她身边的人有祸事,可能不一定是因为她。 “什么祸事?”沈临渊问道。 顾了摇摇头。 沈临渊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垂下去的眼眸。 既然不知道是什么祸事,那就是没有规避之法。 不过就算有规避之法,她的天命,要去逆天,顾了估计也没有那个能力来承受业果。 “已经开始了。” 顾了有些心不在焉的说。 “你说什么?” “已经开始了。”这是顾了看着沈临渊说的。 “或许布吉和尚挑他不一定是因为你的关系,可能他就是真的有天赋,不过我们天命族都看不到的东西,他看见了,那就说明这已经开始了。” 顾了看着沈临渊,这是他刚才忽然想通的,既然五阿公都可以提醒沈临渊,那就说明沈临渊根本就没有避的余地。 扶桑两道眉紧紧的拧在一起。 沈临渊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上,“皱什么眉,神界的东西何惧?横竖我知道颛顼不会要我死,只要性命还在,有又何惧,我不是怯懦之人。” 说道最后,沈临渊低低叹了一口气,她要是退缩了,涯安境怎么办? 说到底,这是她北天境的战争,既然她在,就当为主帅。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看,现在我有家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果然如顾了所说,有些事,他果真无法阻挡。 天命之所以是天命,是有它存在的道理的。不过沈临渊没有想到天命来得这样快。 从漠溟渊发怒开始,沈临渊就大约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她是共工之女,神农氏之徒,承接的不只是生而为神的命运,还有责任,尊神的责任。 三界传闻,北天境神女共工氏临渊归来,为报共工之仇,私自触怒漠溟渊,使三界之内,惶恐不已。 消息最开始出来的时候,沈临渊正在境主府中端坐绣荷包,因为她扶桑某日扔掉了索魂娘子为她做的荷包,当时扶桑绣的那个相似的荷包,如今正躺在沈临渊手中,沈临渊正努力绣着鸳鸯的图案。 “什么!” 沈临渊十分惊讶。 冥界新魂齐到十八狱主处伸冤,如今扶桑正十分恼火。 沈临渊从结界中归来几日,人间已经洪灾泛滥,神界本来已经稍微控制了漠溟渊,但是不知怎么的,漠溟渊之怒越来越盛,现在除了火神殿之外佛界众人也来助力。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消息,说这一切,是沈临渊回来复仇而弄出的手笔。 沈临渊突然笑了,谁的手笔?如果她还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丫头可能会猜不出来,如今他连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这是谁的手笔。 “境主,你还笑什么啊,冥界都快忙死了,这些新魂怨气过甚,对于冥界十分不利啊。”索魂一脸的忧虑,自从冥界乱起来,他就被第一狱狱主抓回了冥界,如今处处索魂,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哑阿姐了。 “冥界有冥王殿下,我跟着操什么心?”沈临渊挑眉看着索魂。 索魂一时无力反驳,对于冥界,这也不是解决不了,但是对于人界,这恐是一场浩劫。 “这消息传出,一时间三界六道的怨气全部放在你身上,你恐将成为众矢之的。”这才是索魂的担忧,这漠溟渊的事,他能猜到或许与沈临渊有些关系但是这消息,应该是神界故意祸水东引,毕竟是神界出了事,始终是要有人来承担恶果。 “你也觉得是我做的?”沈临渊看着索魂,眼底有笑意。 索魂一时分辨不出是真还是假,不过既然沈临渊这样问,他还是相信沈临渊,于是摇摇头。 “你猜错了。” 沈临渊淡淡说道。 索魂心里一沉。 “扶桑将你遣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沈临渊看着出神的索魂,有些不满。 索魂一愣,立即拱手,“冥王殿下说了,冥界无事,人间还有沈氏一族。” 沈临渊低低地笑了起来,扶桑明白她,可是这宽慰能有用吗? 沈临渊是见过洪灾的,洪水一来,直接吞没了生灵,即便大夫有天大的本事,也回天乏力,现在,她甚至忧心沈岁宁是否能无恙。 不过沈临渊没有说出来。 “回去吧,保住冥界。” 沈临渊说完之后放下手中的荷包,端坐在境主府。 “阿锦,你去冥界吧。” 阿锦正在临石居背后染布的手一顿,“已经严重至此了吗?”阿锦担忧问道。 “或许不止,人家既然有心让我翻不了身,怎么会那么轻易?”沈临渊嗤笑道。 心中却开始担忧起来,有些路她自己选择了,涯安境就真的只是涯安境了,这是她的命运,无从选择,这时候她也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归来,说起来,这还真的是天命。 “临水轩的人来了。” 阿穆传话到沈临渊耳边,沈临渊收回了情绪,这个时候橘灵不安的坐在外面。 “怎么了,不想杀我了?”沈临渊看见坐立不安的橘灵,笑道。 “昆仑君说笑了,橘灵已非旧时橘灵。” “其实沈临渊死过一次,你现在就算是回神界也行了。” 橘灵睁大眼睛看着沈临渊,却见沈临渊是认真在同她说。 “如今的橘灵,已经不再是凌源殿的小狐狸了,你看,现在我有家。”橘灵轻轻的摇了摇头,指指身边的楚青。 楚青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奉承的话。 “昆仑君,我是橘灵的小舅。” 楚青笑着对沈临渊点点头,他好像十分喜爱这个身份,橘灵看向楚青时笑意直达眼底。沈临渊相信,橘灵真的放下了。 “昆仑君,当日……” 橘灵有些扭捏,这话不好说,如果道歉,就是红灵做错了,她那骄傲的娘亲,要是知道自己为她道歉,不说她会不会放下满天下的少年郎,回来质问她,就说身边这位亲自经手了漠溟渊一事的小舅,恐怕首先就会不答应。 但是她刚刚开口,沈临渊就打断了她。 “当日红灵夫人也算是助我一臂之力,临渊十分感激。” 沈临渊说道。 不管红灵怎么想,都算是在情理之中,再说自己冲动时原本就有这样的计划,怨不得别人。 橘灵却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日后若昆仑君需要,橘灵定当全力以赴。”橘灵咬咬嘴唇说道。 自己娘亲的小心思,橘灵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过正因为知道,所以橘灵其实从心底并不认为她有错。 沈临渊这样说,不是表示这件事她不知道,而是知道红灵的想法,心里首先觉得人之常情,再说,红灵恐怕是不知道漠溟渊恶果。 沈临渊苦笑,现在,它是更加相信天命了。 当年在北天境,漠溟渊是年少时父君亲自告诉她的,关于漠溟渊,这才是她生来就是神的神祗传承之所在。 “现在怎么办?” 阿穆看着橘灵与楚青离去,眼里的忧虑越重,他是不知道漠溟渊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如果沈临渊真的背上这个名声,那北天境死去的人都会被三界六道冠以罪恶。 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杀了颛顼一家,北天境大仇得报又有什么意义,这三界六道,早已忘记了那群无辜冤死,被颛顼一家屠戮的人。 “等!”沈临渊却状似轻松的坐下,闭上眼睛一笑,老神在在的说道。 “等什么?” “人家设局是为什么?”沈临渊反问。 半晌,沈临渊见阿穆仍然迷茫,捡起荷包,直接往他脑袋上砸去。 “你傻,我不与你说。” 阿穆委屈的抬头看向沈临渊,后者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了句:“说了你也不知道。” 于是阿穆更加委屈了,他说了什么吗,什么也没说,怎么就傻了? “师父。” 顾了迈两条小短腿,背着个小布包来到沈临渊身边。 “怎么了?” 顾了十分不情愿的承认了五阿公的某些修为,可能强于他的事实,并且提出要去沈家学习一番。 沈临渊应允过后,顾了迈着小短腿,欢快的离去。 沈临渊看着顾了那小小的身子,十分的惆怅,虞幕身边的平九星君,那可是久离神君亲自指点过的,大家同样是族长,自己身边这个小不点与人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说曹操曹操到。 平九星君施施然向沈临渊行了个礼,沈临渊挥手,让阿穆下去,整个临石居只留下了平九星君和沈临渊。 “平九星君?”沈临渊疑惑道:“平九星君不好好待在你的凌源殿来我涯安境有何贵干?” 沈临渊控制着嘴角的笑,面对不想见的人,作为神界还有些名气的神,她还是要在小辈神仙面前稳住,不然容易动手,尤其是天命族的人,特别是这位天命族的神还是久离从凌源殿来。 “听闻昆仑君带回了我天命一族的族长,小仙可否一见?”平九星君说出之后便觉得此话唐突了,但是他心中的确焦急。 “算起来,你也算我半个族人,只是这个时候平九星君来走亲戚似乎不太合适。” 沈临渊的话音到了后面变得凌厉。 “小仙唐突了。” 平九星君身子再低了一点,这时候他也在沈临渊身上嗅到了天命族的气息,子女中突然十分感慨,再闻天命族的气息,已经阔别了沧海桑田。 “我是天命族的神,但是等我再神界有了庇护族人的能力,我的族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等你有了护住他们的能力,天命族已经几近灭族。”沈临渊不屑的说道。 “当年您与殿下也算是神界难得相配的眷侣,这些年来,相必昆仑君也疑惑当年为何殿下一心违抗这门婚事吧?” 平九星君试探的问道。 沈临渊确实感兴趣,不过天命族人的野心太大,不知道平九星君的野心是什么,这个消息就算在金贵,如今该酿成的恶果已经成了,在追溯源头也只是为了心里的那点不甘。 “如今三界皆怨恨于我,平九星君得久离神君**,想必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吧,既然如此,这个时候你还是好好待在凌源殿的好,省得虞幕栽赃我,到头来自己竟然摘不干净。” 沈临渊嗤笑。 平九星君有一刹那的不解,不过转瞬即逝。 沈临渊看见了他眼中的不解,心里笑道,她与虞幕,反正是恨上了,这个因果,也谈不上价 值,平九星君竟然想拿来做交易,这是小瞧了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红衣失颜色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平九星君先是惊讶,随即又是了然。 “那小仙这算是枉做小人了,不过境主虽然尊贵,但也须知这三界之怨可不是当年涯安境那点风浪能相提并论的。” 平九星君笑道,当年沈临渊被栽赃与神界有联系,这件事他可是知道的。“况且,是不是真的是栽赃,昆仑君想必心知肚明。” “就不劳平九星君费心了,既然虞幕大费周章,我还真想看看他想做些什么。”沈临渊又拿起针,绣着她的荷包。 “昆仑君恐怕是做不了什么了。既然如今昆仑君不想知道那小仙日后再来。” 平九星君离去后沈临渊还真的动过念头,将平九星君留下来,看看虞幕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最终还是牢牢抓紧了手中的针线。 “境主。” 阿穆方才去了一趟冥王殿,沈临渊问的便是冥界的现状,要是真如索魂所言,那她很快就能看到她的结局了。 “怎么样了?” 那针不知道怎么的,直接扎进了沈临渊的手指,渗出一滴血滴。 “冥界并没有如索魂大人所说的那般严重,只是现在冥界怨气大涨,冥王已经开始出手压制。” 冥界管的虽然只是一群小鬼,但是小鬼难缠,冥界本身就是怨气集聚之地,要是虞幕处理不善,对冥界恐怕是难以想象的灾难。知道冥界的情况,沈临渊就知道三界对她的怨气大概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此时扶桑并没有如阿穆所说在冥界。 扶桑看着相柳,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如今冥界正是多事之秋,冥王殿下怎么还有闲心来我的界中界?”相柳嘴角含笑看着扶桑。 禾戮颔首立于一旁。 为什么呢,他这个时候来就是为了看现在的相柳。 相柳整个人坐在那里,脸色更比先前苍白,似乎整个人都是透明的,扶桑看了一会儿才道:“你又做了什么?” 相柳却假装听不懂的看着扶桑,做了什么,他做的,马上就能见结果了。 “当年你让我剥离你的元神,你说你能活到她归来,现在你只是想看着她归来,不想看看结果吗?”扶桑嗓音低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堵住,听起来十分的压抑。 禾戮低着头,垂下眼眸,眼中一阵黯然。 难道你真的不想看最后的结果,你一直最想看的?禾戮心里流淌着什么,他抓不住,就任其流逝。 “想的。” 相柳的话语中带着酒气与黯然。 睫毛垂下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出一道暗影。 “信我,也信她。”扶桑呼出一口气,看着相柳道。 现在的相柳,十分的不一样,他应该是激进的,执着的,甚至沈临渊也没有他那么强的坚定,那场大战留下了他,而他并不愿意做这个幸存者,所以,神祗之身,却又是一个已死之魂,或许这世上没有谁能让相柳觉得他活着是一个好的选择哪怕是沈临渊。 扶桑心里的某些东西挣扎了一下,又像一条将死未死的鱼好不容易煎熟了这一面,身体里不知道哪根没有泯灭的神经狠狠的一抽,他那明明已经死去的身体竟然蓦地翻了一面,又回到原点,继续煎着本来已经焦黄的那一面。 扶桑就这样者,那些想法狠狠地一动,又翻了个身,躺了回去。 于是他压下了心里本来应该松懈的那根弦,深深的看了相柳一眼,走了回去。 扶桑走到结界出口,突然听见相柳压抑的咳嗽声,于是停住了脚步,将声音传到相柳耳中,“你以为,那场大战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吗?” 相柳平静的眼眸有了一点光泽,然后又暗淡下去。 “将军,我们这样做,昆仑君知道吗?” 禾戮眼中有些惋惜,其他在北极麟待了好些年了,这些年,一直是被相柳庇护着,如今自己竟然也想庇护他一次。 相柳没有说话,只是看禾戮的眼神里多了防备,或者不是防备,而是忌惮。 这个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容不得闪失。 “你可知涯安境最终到了北极麟的人如此之多,为何只有你有了如今的位置?” 虞幕的眼里带着警告,禾戮将头低得更低,不过眼中仍有愤懑。 “知道。”禾戮低声道。 “不,你不知道。”相柳像是动了怒,苍白的脸上多了一点血色。 “我重用你,是因为你是最想我北天境士兵的人,武力、聪明,该有的你都有了,不过你还差一样。” 禾戮迟钝的抬起头,他还差什么? “你差的便是我北天境士兵的忠诚,北天境的士兵,忠于北天君,忠于共工氏。”相柳厉声道,当年他在北天境领兵,首先告诉士兵的,便是忠诚,他们为北天君而生,为捍卫北天境而生,所以当年的大战,北天境的才会如此惨烈,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抱着一颗自己能活下来的心。 禾戮低下了头,眼中流淌着不知名的情绪,不过他将情绪压了下去。 别人为共工氏而生,他偏为了相柳而生,是他生错了吗? 禾戮敛了情绪,低低应了声是。 相柳终于北天君,而他忠于相柳,这算不得殊途吧。 想到这里,禾戮眼中隐隐有了笑意,甚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有意思,但是就是喜悦。 “将军真的能应付这一战吗?” 相柳问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相柳的情况。 “不能。” 相柳忽然笑了,禾戮看在眼里,觉得这一笑让他身上的红衣都失了颜色。 “禾戮祝将军旗开得胜。”禾戮心里想通了,此时觉得浑身舒畅,那点阴郁也消散殆尽。又想起了那时候初见相柳。 那年他只是一个初入北极麟的家主,本来死时就觉得郁闷,自己是顾家最短命的家主,年少任家主,又年少丧命,他清楚的记得自己魂魄离体的时候,族中老小皆在感叹少年家主的短命,他深以为然。 涯安境的魂魄不入地府,他撑着下巴蹲在自己身体边上琢磨自己的去处,恍惚间就被一阵灵气带上了悬岭。 那时候的悬岭也是沈家的,只是当时的悬岭还没有那么排外。 禾戮竟然不觉得新鲜,直到那团灵气聚成一个人形,在灵气中看得十分模糊,但却是个极好看的男子,一身红衣,淡漠而疏离,他动了动脚步,发现自己就站在他的三丈之外,动弹不得,于是他就定定的看着那模糊的人,片刻之后那红衣人似乎发现了禾戮在偷看他,于是直接将他扔进了一副画。 那画里另有天地,禾戮一来就看见了他的父亲,兄长,然后身为少年家主的那点傲然之气就荡然无存了。 后来他就成了北极麟的士兵,亏得他年少时读书多,顾家人习武,却不像人间的武夫,凭着脑中对于北天境的那点记忆,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北极麟中最好的士兵。 那时候他常常被衡余带在身边。 衡余神君极好,那抹红色入了眼,眼中从此便只有那位一心为了北天境的将军,于是他也一心为了北天境。 后来衡余神君被冥王带走,他名正言顺的统领着北极麟,成为红衣将军的左膀右臂。 禾戮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在黑暗中行走,早就忘记了自己曾是涯安境名噪一时的少年家主。不过这些年涯安境少年家主比比皆是,他那一代的人,大多魂归北极麟,如今记得他这位少年家主的,恐怕也就只有顾家祠堂里的牌位了。 “衡儿要归来了。” 相柳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 衡余神君是到了归来的时候,北天境是共工氏的,北天君有沈临渊,那北天境的守护神自然有相柳,相柳是共工的神将,那衡余,自然就该是沈临渊的神将,北天境的守护神上,该有衡余的名字。 “衡余神君归来还是在北极麟吗?”禾戮想了想,问道。 “北天境的神将,当然要坐镇界中界!” 相柳脸上有一种骄傲,那是北天境的骄傲。 共工治水,是真正福泽人间,所以北天境的人随共工踏遍山河湖海,是真正拯救过万民,自然都有自己作为神祗的骄傲。 禾戮眼中黯然,随即一笑。 郑重的点了点头。 火神殿与佛界带领自己神殿中的神祗围住了北天境,不过漠溟渊每次被短暂压制后就会爆发出更大的怒气,起初火神殿和佛界还能压制,不过如今漠溟渊怒气见涨,人界遭受的浩劫也越来越大。 火神殿与佛界不敢在轻易压制,又不敢放任漠溟渊为祸,众人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暮苏这位火神座下第一人在众人之中低调得不像样,倒也不是暮苏可以低调,这几番与漠溟渊的斗争下来,他早已不似平常一般风度偏偏,发髻已散,衣衫褶皱,十分狼狈。 不过还是有人在追究漠溟渊的为什么突然发怒,三界皆言这漠溟渊发怒皆是由于沈临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欲利用漠溟渊使三界不得安宁。 但沈临渊哪里来的仇恨? 虽然神界早已将旧事压了下去,可是如今镇压漠溟渊的哪里又是普通的神,于是这几天众人看虞幕的眼神都带着不忿,让虞幕十分不自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他在归去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虞幕在凌源殿坐了两日,整整两日,虞幕没有去北天境。 一夕之间变成神界不耻的人,这倒是个很奇妙的感觉。 当然,这其中火神殿祝融功不可没。虞幕的旧事是谁都能挂在嘴边的吗,偏偏祝融就能。 平九星君顶着怒火,看着阴晴不定的虞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只是给普通的神,他也会跟着火神殿下附和几句,说说虞幕当年那些事干得有多不地道,但他是天命族的神,天命族的希望,不是普通的神。 “你在看什么?”虞幕冷冷的出声。平九星君这才发现自己盯着星耀图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自己的表情,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饶是他自己在心中想象,都觉得自己笑得不怀好意,也难怪虞幕会皱眉。 “火神殿下怎么突然提起当年的事呢?” 平九星君像是思考中下意识说出来的一般,说完后脸上立即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好像是真的承认自己刚才失言。 “是啊,火神殿下这些年没有表现出对陛下的不恭敬,又得陛下看重,天庭新建之初,除了我们那一境,就只有火神殿照拂之下众神平静的经历了神界的变迁。” 一直以战斗力在凌源殿称霸的桓无这时候也想到了。 虞幕脸上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平九星君暗暗地退后两步,离虞幕远了一些,以免被虞幕身上的寒气波及。 平九星君在虞幕身边日久,算是他的智囊之一,此时,他最清楚,虞幕这是动了真怒。 “你可曾后悔?” 火神殿中,方才还十分狼狈的火神座下第一人如今一袭白衣,单薄羸弱的跪在火神面前,脸色更加苍白。 暮苏平静的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直起身,“后悔什么,我要是后悔,大概悔的就是灵智初开的那些年,没有遇上一个愿意带我踏遍万里山河的人。” 祝融气急,一簇火苗跳跃在他的指间,瞬间在指尖长成了一簇烈焰,烈焰中包裹着火红的神鞭,落在暮苏身上,暮苏单脚跪倒在地上衣服又被灼出一道被口子,有皮肉烧焦的味道。 暮苏再一次站起来,拱拱手,“漠溟渊那里我不能离开太久。” 火神气急,转过身去,暮苏站在那里,像是在原地屹立了千百年之久,眼睛里都生出了霜雪、淡漠、坚韧。 祝融摇摇头,放他离去。 暮苏离去之后祝融眼中也生出了淡漠。 有的情分,只够用一次,他和相柳之间的情分也只够用一次,这一次用了,就再也没有了。 相柳难得的出了界中界,走在悬岭中,竟然只是真的散散步。 站了许久,像是被冷风吹进了骨髓,停下了咳嗽了两声,脸上染了一抹嫣红。 “虞幕小子,好久不见啊。” 相柳看向冷风袭来的方向,笑道,眼中是十分明显的不屑。 “你这副臭皮囊竟然也能在涯安境躲这一千五百多年,真的是我神界的人不中用,连你都揪不出来。” 虞幕冷冷的说道。 “我不活下来,怎么能够向你索命,以安北天君之灵呢?” 相柳笑起来如沐春风,可是吐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不找你,她呢?”虞幕看向界中界入口,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看清身影,虞幕却觉得没有意思。 禾戮从结界中出来,抱着一件火红的战甲。 “她这既然回来了,如今要有个什么结果,也是我和她的事,与你何干?”虞幕的手轻轻划过腰带,腰带亮了一下,又敛去光芒。 相柳轻轻一笑,火红的战甲完全遮盖了他的一身红衣,禾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相柳身后。 “我不找你!” 虞幕皱眉,无动于衷的看着相柳。 “那你是在等我?”沈临渊突然出现在悬岭,再次穿回了青衣,笛曰被她握在手中,她就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虞幕。 “丫头,这一战,我来!” 相柳阻止了沈临渊,站在她的身前。 “虞幕,我记恨你们颛顼家记恨了一千五百多年。”相柳的剑指向了虞幕,穿上战甲的相柳身上脸上没有了那种病态的嫣红,禾戮眼中是激荡的,这才是他的将军,披甲上阵,才是神将相柳真正的模样。 “从前的将军就是这样吗?” 禾戮走到沈临渊身边,压下眼底的担忧,狂热而激动的问沈临渊。 当年北天境的神将,就是这样的风采。沈临渊想了想从前相柳**蜉蝣,就是直接将他送到演武场上,他亲自操练蜉蝣,那时候相柳不只是一个神将的名字,还是蜉蝣心中高高在上的北天境守护神,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遥不可及的位置。 “更甚之。”沈临渊眼中也有一种激动,感叹了一句。 说话间,相柳的剑已经送达了虞幕的颈边。 沈临渊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关注着战况。 不对! 虞幕一扯腰带,诛神鞭蓦然出现在他的手中,虞幕的诛神鞭落到了相柳身上。 局势变化令人措手不及,沈临渊和禾戮没有来得及思考,直接冲了进去,却见诛神鞭再一次砸到了相柳身上。 虞幕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恐怕得,不过片刻又清醒了过来,他是被算计了。 当诛神鞭落在相柳身上的时候他也是不可置信的,但是相柳硬抗下了两鞭,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禾戮身上的灵气疯狂的注入相柳的身体,相柳元神已经离体,一鞭魂出窍,二鞭焚仙体。 相柳的身体刹那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 虞幕眼中闪过笑意。 “北天境的忠犬也不见得就是忠于昆仑君。”虞幕的薄唇勾起一抹讥笑,离开了悬岭。 沈临渊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情绪,但还是快步走到禾戮身边,正看见虞幕托举着相柳脆弱的元神,那元神十分羸弱,透明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沈临渊收起了相柳羸弱的元神,瞪了禾戮一眼,进了界中界。 “相柳到底做了什么?” 虞幕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让沈临渊有了想法,不过他也不是胡乱猜疑的人,诛神鞭到了第三边才足以撼动元神,而相柳抗住了两鞭,元神已经到了随时可能消散的地步。 即便元神剥离,也不至于此,相柳到底做了什么? 沈临渊放出相柳的元神,禾戮将他捧在手心,似乎能看见他的嘴唇,一启一阖仍在说着什么,只是就算禾戮能凑得近,也无法交流。 这个结果是禾戮早就预知到的,只是结果来时还是十分不能接受,他静静的跪在沈临渊面前,捧着手中微弱元神,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将军还了昆仑君的旧账。” 沈临渊一时间不明白,皱着眉头看向禾戮。 “将军让我转告昆仑君,日后火神殿与昆仑君两不相欠。” 禾戮眼眸垂下,将那微弱的元神盛进他的眼眸中。 沈临渊不记得自己与火神殿有过什么故旧,上辈子做共工氏临渊时她唯一欠的是暮苏,虽然最后得到了那簇神火,也只和暮苏有关。 沈临渊认真回想了一下,在脑子里标记了这个疑问,看着禾戮手中捧的元神,沈临渊怔怔的发着呆。 禾戮和她的债,又多了一笔,就算真的能让虞幕神魂俱灭,这些人,回得来吗? “冥王殿下?” 扶桑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界中界,完全没有身为冥王的稳重,扶桑带了一只框,沈临渊一眼就认出那是扶桑曾经勤勉编织的竹筐,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扶桑拿它来做什么。 “还能救吗?” 扶桑先开口问道。 禾戮将双手伸了出去,手上躺着一个脆弱的元神。 扶桑叹息一声,从框中取出一只和相柳的元神一样,但是通体发黑的元神,这是一位神祗元神的两半,二者迅速融合到了一起。 “你这是何必呢?”相柳的元神变得如同他人一般大小,额头上蓦然出现一个堕神印。 “我费尽心机才丢掉了它,你如今又还给我?”相柳这一笑有些无可奈何。 “你要是死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孤独的人。” 沈临渊扶桑说的云里雾里的,但是不妨碍她继续听下去。 “孤独和热闹都是没有必要的,北天境的将军,当与士兵同在。”相柳这话说得轻,但沈临渊还是从其中听到了坚毅。 禾戮怔怔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相柳。 “禾戮,保重!” 相柳对禾戮粲然一笑,转身离去。 “他去哪里了?”禾戮目不转睛的看着相柳消失的方向,问道。 “他在归去。” 沈临渊忽然高深莫测的说出这句话,眼睛突然有些发酸,站在她后面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的背,也越来越单薄,但是要背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还在河渠诵着佛经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寒颤,一摸,额头上已经密布着冷汗。 “这是开始了还是结束了?”衡余在心中问道,然后一把推开了第一狱狱主,跑出了河渠。 沈临渊站在那里,身体僵直,看着北极麟那群藏身在壁画之中的士兵,如何告诉他们,将领已经归去? 第一百七十章 仙约契主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请冥王殿下还界中界一位神将!”禾戮已经反应过来,平静的跪倒在扶桑面前说。 “等等,他就要到了。”相柳说着按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来了怎么还不进来?” 扶桑看了门口一眼,衡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怎么,不认识了?”扶桑拉着沈临渊的手,退到一旁,沈临渊眼中的疑惑在扶桑这样说的时候逐渐消散。她怎么能不认识,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怎么又会不认识。 “他活下来了,那年他从昆仑回去,没有赶上北天境的血光之灾。”扶桑轻声说。 衡余怔怔的站在那里,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极痛,痛得他弓起了身子。 “将军既然归来,这北极麟仍由将军统辖。”禾戮定定的看着衡余,衡余怔在那里,左顾右盼,什么也没说,失神良久。 “阿姐,相柳走了吗?”沈临渊动了两步,想上前去劝慰他,衡余转过身看着沈临渊,眼中一阵茫然,然后问道。 相柳堕神多年,却是堕神不堕灵,曾经衡余以他为楷模,在去河渠之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相柳,如今终于出了河渠,遇见了阿姐,却又不见了相柳。 “嗯,走了。”沈临渊轻轻招手,衡余茫然地抱住了沈临渊。 “阿姐,我不恨他,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他凭什么不见我?”衡余像小时候一样,在沈临渊的怀中问道,沈临渊眼圈发酸,大概是因为看见衡余茫然的样子,一个陪了他八百多年的人,突然就留下了他,就像当年北天境众人昆仑君,都一起没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 “阿姐,我不想恨他了。” 扶桑将衡余拉了过来,给沈临渊使了个眼色,阻止沈临渊继续再问,然后对着衡余说:“以后,你要替他回北天境。” 衡余没有说话,垂下了眼眸,将情绪一并隐藏起来。 “衡余神君,将军将界中界留给了你,如果禾戮没有记错的话,这三界六道,能被相柳神将带上演武场的,除了当年的蜉蝣仙君也只有你了,就连昆仑君,当年也只是偶然在演武场上受过他的点拨。” 禾戮低声道。 扶桑拉着沈临渊离去,界中界又只留下了衡余、禾戮,和藏身壁画当中的北极麟。 “你知道相柳和衡儿的旧事?” 沈临渊出了界中界就扔掉了扶桑的手。 扶桑低低叹了一口气,低低的嗓音在沈临渊耳边响起,“当年虞幕让衡余修炼的法术不适合他,甚至有损根基,那次我们在悬岭遇见相柳在诛杀平九星君和橘灵的时候被我发现了,后来我将衡余带去了河渠。” “为什么不告诉我?”沈临渊皱眉,衡余年少,相柳未免太心急了,那时元神还未剥离,就这么着急? “那时候相柳已经堕神一千多年,深受其害。悬岭那次,我们是一起的,后来你和我说你有沈临渊的记忆,我以为你知道了。” “那时候损伤的根基后来有没有好转?”沈临渊急切问道。 “他这几年修的是冥王老头留下的经书,如今应该已经完全恢复。” 沈临渊渐渐平静下来,想到当年还留下了衡余,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悦,随即又开始担忧起来,衡余是个好孩子,她少时就知道,当年只是在北天境对他有所照拂,后来去了昆仑,衡余迈着两条短而粗的腿,将她在北天境的细软给她挪了不少去昆仑北洞。 这八百年相柳和衡余朝夕相伴,沈临渊相信衡余有心,对相柳之死不会无动于衷。 “将衡儿带走吧。” 沈临渊忧虑的看着扶桑,扶桑知道她的意思,既然河渠的经书对衡余有利,就将衡余带回河渠,最好能够锁起来。 “你呢,我锁得住衡余,能将你也锁起来吗?” 扶桑淡淡一笑,低沉的嗓音在沈临渊耳边响起,沈临渊莫名的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自从扶桑嗓子为三途河水所伤,一直开口都是低低哑哑的,倒是比从前更加耐听,不过沈临渊有时候听见心里会没来由的感伤一阵,那种感伤常常来得莫名其妙。 “我?” “你衡余会做什么,你以为?”扶桑淡淡问。 沈临渊一愣,那是她年少时会做的事,年少的沈临渊和年少的衡余一样吗? “衡余神君虽然年少,却是衡而有余之人。”扶桑的说出来的话中带有笑意,沈临渊眯了眯眼,似乎看见自己年少时冲动之下不计生死的冲到南天门,如今想来,倒不如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 “衡而有余,好名字!” 扶桑笑出了声。 “嗯,好名字。” 嘴上这样说着,却是笑出了声,沈临渊下意识的脸红了一阵。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如此不自谦? “好了,你说说,你要做什么?”扶桑收了笑,稳住了沈临渊的双肩,沈临渊极其不自然的拿开了扶桑的手。 扶桑抓住,沈临渊挣扎了一下,放弃了,因为除非她动真格的,否则她是挣不脱的。 扶桑没有想给沈临渊挣脱的意思,手紧紧的捏住她的双肩,眼中也严肃许多。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沈临渊轻轻笑了。 “我能做什么,我现在为三界所不耻,之前就算是跌落泥潭,我也是高高在上的昆仑君,现在呢,我是昆仑君又如何,我死的时候是三界六道遥不可及的神女,他们敬畏我、怜惜我,现在呢,他们知道我活了,什么烂账都能往我头上算,颛顼家是以为我们共工氏一族可欺吗?”沈临渊说道后面,渐渐动了真怒。 扶桑看见她胸膛起伏剧烈,拍了拍她的后背。 沈临渊这才平静了很多,她能说出这些,算是心中积怨已久。 她沈临渊不是无心之人,三界六道的怨气全部朝着她来,她可以平静的看着,但是内心真的就平静了吗? 扶桑没有继续问,沈临渊从侧面看,扶桑的面容冷峻并且还有些僵硬,从正面看的时候似乎又柔软了下来。 “你看住衡儿吧,算是帮我。” 说完这一句,沈临渊大喘了一口气,像是疲惫极了,然后离开了悬岭。 她是什么都不能做,但是什么都不做的就算是什么都做了,神界那群人,能顶住漠溟渊多久,她的父君,师父,都竭力守护这漠溟渊,算是为了苍生,不过这群人倒是决绝,仗着眼瞎,看不见北天君神殿下面镇压的东西,就对共工一族赶紧杀绝。 说起来,沈临渊虽然是共工独女,但是真的要论个辈分,就连颛顼和共工也不及她。 当年她师承神农,共工是神农后人,至于多后,沈临渊也没有深究过,但是她跨越了好几辈,直接又回到了神农膝下。 沈临渊后来常常想不明白她生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象,平常得再平常不过了,神农却是一眼就选中了她。 想起旧事,沈临渊眼中多了笑意,不过仔细理了这番旧事,脑海中许多东西,就变得清晰了许多。 例如漠溟渊,神农当年寂灭之时还去过一趟漠溟渊。 父君常与她说,漠溟渊是一份责任,是一份与神职传承的责任。 但沈临渊三千岁成年,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成年就死了,如今成年了,那段旧事知道的有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年少时跟在父君身边,踏遍山河湖海,疏通河道,治理洪水,那时候她以为那就是她的神职,不过父君还是将她放去了昆仑,在昆仑的时光里,她过得好不自在,真正过上了平凡人向往的神仙日子,烹茶煮酒吹笛都是那时候学会的。 神界,虞幕黑着脸回到凌源殿。 “当年相柳神将与火神殿有些什么因果?”虞幕翻看了平九星君给他挑出来放在书案上的书,没有结果,于是问道。 从前相柳在神界是个愚人,只忠于北天境和北天君,当时在他手中吃瘪的人不少,所以虞幕这一问,平九星君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答上来。 “当年除了北天境,其余几方天境的神与相柳神将相处都不甚和谐,想来应该也不会和火神殿有什么关联。”平九星君这是我笑了说,当年的相柳与诸神,不甚和谐这四个字简直不能形容当时的情况。 记得当时他有幸陪同颛顼去过北天境,相柳见着颛顼也只是虚虚低了个头。 除了北天君,当时相柳很少对人心悦诚服,不仅如此,连面子也不给。 平九星君又想了一下,当年共工孤勇,不善交际,但生的女儿却是另一个模样。 沈临渊生来粉雕玉琢,分外可爱,从小就深受几方天境天君宠爱,和虞幕的仙约也是那时候有的。 那时候几位天君私底下都有些暗暗羡慕颛顼,不过只有颛顼家有个同样好看的儿子,共工也瞧得上,两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儿女亲家。 不过料到了开始,料不到结局,谁会相信,当年如此和谐的仙约的两位契主,最后一位寂灭,另一位位及神界之主? 想想是令人唏嘘。 第一百七十一章 隔夜仇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平九星君私心觉得就算当年的北天境真的有人与火神殿有什么,也不该是别人,而是沈临渊。 虞幕抬头看着平九星君,神色寡淡:“你去查查沈临渊当年的过往。” 平九星君惊讶的看着虞幕。 当年虞幕对沈临渊可没有那么上心啊。 平九星君捧出一本书,那本书里就是沈临渊的曾经。 虞幕粗粗看了一遍,默默的离开了凌源殿。 祝融在火神殿等了虞幕有一会儿了。 “虞幕殿下,如今漠溟渊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怎么来我火神殿了呢?”火神周身装束与当年的北天君如出一辙,虞幕看着眯了眯眼。 “祝融君这些年深居简出,这漠溟渊一事却冲在前头,这是神界之福,为苍生谋福祉的,当年有北天君,如今祝融君也不遑多让啊。”虞幕淡淡笑着说道。 祝融平静的看着虞幕,笑了一下,这是暮苏送我的酒,虞幕殿下也喝一杯? 虽然嘴上在闻着,手中已经给虞幕斟上了酒。虞幕轻轻嗅了一下,端着一杯饮了下去。 “好酒!”虞幕赞了一句。 祝融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般,朗声笑道:“昆仑君亲手酿的,自然是好酒。” 虞幕的手顿了顿,喉中有了一阵灼烧之感,顿时感觉这酒也不怎么好喝了。 “虞幕殿下来我这里何事?”祝融脸上布满了笑意,虞幕对上祝融满脸堆笑的脸,顿时觉得笑意不达眼底,他突然觉得无趣,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什么用也没有。 “祝融君真的不知道我来何事?” “不知。” “记得当年那些旧事的,整个神界可不是就只有祝融君了,可是说出来的只有你们火神殿中的人,祝融君不会不知道是为什么吧?” “为什么?虞幕殿下问得好啊,本君也想知道是为什么,当年北天君对你视如己出,殿下你又是为什么呢?”祝融轻轻笑道,语气平静,好像在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对他而他而言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虞幕心里一滞,为什么,这世上哪来的为什么,如果非要问个为什么,他只想问问自己,当年为什么大意,斩草不除根。 “殿下还记得当年昆仑君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吗?” 祝融的声音变得悠远,看着虞幕的眼睛看起来死水无波,却又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当年北天境死的人,他们哪里就能这么死了呢,殿下既然你做得出,能做平常人不能做之事,自然也应当承受得起今天的一切。” 说罢,祝融在斟了一杯酒。 “说起来,临渊丫头酿的酒比千年前可有味道多了,难怪当年我瞧不上她,拿着那么差的酒就想来求我的神火,傻孩子。殿下,慢走。”祝融晃着杯中酒,瞧着虞幕面无表情的脸,轻声道。 虞幕一顿,起身欲走,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也没有想要的结果,可不就该走吗,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就不该跑这一趟,有些自取其辱了。 “相柳神将死了,死在我手中,是他自己求死。祝融君虽然孤注一掷,但是你同样要承担她的怒火。”虞幕停在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忽然说道,说完以后一撩衣袍,像是自己胸中的郁郁之气已经散尽一般,脸上猝然笑了起来。 但是却被颛顼堵在了门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颛顼突然从外面进来,将虞幕堵在门口。 “还请天帝陛下送虞幕殿下回凌源殿。”祝融淡淡的嗓音从火神殿中传来,虞幕一下就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颛顼一言不发将虞幕带回了凌源殿,屏退凌源殿众人,坐在虞幕常做的位子上,背对着星耀图,冷声问:“昆仑君和漠溟渊的事是你散播的?” 虞幕心中疑惑,颛顼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但是不敢不答。 “是。” “你是神界太子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下作事?她终究会是你的妻,你何必这样折辱她?” 虞幕听见这话,心中的那一点抑郁堵上了心头。 “父君,她是你选的,不是我想要的。”虞幕沉声道。 颛顼的脸一瞬间沉了下来。 “你还忘不了她?当年的事,是你背信弃义在先。”颛顼手指隔着书案指着虞幕,几乎就要戳到他的头上去。虞幕还是怒视着颛顼,没有丝毫畏惧。 “你以为你做了太子殿下翅膀就硬了?你为什么是太子,因为你有一个伟大的父君。” “我是太子,是因为父君同样背信弃义,斩杀了共工氏一族。” 虞幕的声音几乎和颛顼同时响起,颛顼整张脸被气得发红,而虞幕直直的昂着脖子,绝不低头。 这凌源殿都是二人的争执之声,一道光芒罩着整个凌源殿,平九星君被隔离在凌源殿外十丈之外,背着手,看着脸色焦急的桓无。 桓无在凌源殿闭关几千年,也经历过一两次这样的场景,所以这凌源殿里正在发生的,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也因此,他更加着急。 “你急有什么用,殿下和天地陛下到底是父子,没有隔夜仇。”平九星君打开了神农卷,优哉游哉的看了起来。 “殿下是我们的主子,他出了事,与我们有何利,你怎么能够这样无动于衷?”桓无神君急了起来,揪着平九星君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道。 “天帝陛下能把殿下怎么着?为了昆仑君又能把殿下怎么着?”平九星君不耐法的挥开桓无的手。 桓无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什么为了昆仑君?” 平九理了理被桓无揪到变形的衣襟,没有搭理他,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神农卷当年橘灵将神农神卷藏了起来,平九星君近来得了空,才从星罗阁中找了出来。 “你说话!”桓无看不惯平九星君这不急不忙的样子,喝到。 平九星君虽然也看不惯桓无这粗鲁的模样,但是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人家,也只能妥协,于是皱着眉解释道:“殿下是为了昆仑君的事去找的祝融君。” 桓无一时无语,他懂得没有平九星君多,这些年虞幕和沈临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一时住了嘴。 此时的凌源殿中,颛顼也动了真怒,一巴掌打在虞幕的脸上,没有用神力,虞幕的脸顿时白了,片刻又渐渐的红了出来。 “你还想做什么,便一并做了吧,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了,要一并处决了吗?” 虞幕还是对上颛顼盛怒的脸,他还是不明白先前还对沈临渊没有什么情分的颛顼非要逼着他娶沈临渊。 “你听着,你在这神界一天,你就必须娶她,只有她才能成为我神界的太子妃,太子可以换,太子妃不能换。” 虞幕忽然笑了,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父君陌生,因为这就是他印象中的父君,这些年来,是父子俩都身居高位,反而高处不甚寒,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父亲的本来面目。 这一代天庭成形之前,颛顼还是颛顼君,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只有王国,他没有北天君的悲悯,也没有祝融君的恣意,更没有佛界的慈悲,所以他成了最后的君主。 虞幕知道,他没得选,因为这个人,并不会让他有多余的选择。 就像生和死,非死即生。 “父君,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何为我定下婚约?”虞幕所有的气势一瞬间卸掉,淡漠的看着颛顼,他要的是一个太子,而他,只要做好太子就好了。 颛顼一怔,没有回答。 “你不该去火神殿,祝融君就算深居简出了,也不是你能轻蔑看待的,他是和我同一个是时期的君主,你折辱了他。”颛顼没有说道。 “你日后是神界的君主,祝融君,就算不忠于你,你也要记得,他是忠于神界的,而我们,神界若在,我们便在,这一代天庭便在。”颛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虞幕却从中听出了颛顼的野心,神界在,这一代天庭就在。 虞幕嘴角的笑意味不明,当年人皇妄想长生,以求自己的江山千秋万代,那时候自己父君脸上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笑。 这世上东西,有什么是能千秋万代的呢,神尚且有生命的尽头,有寂灭的那天,人皇简直愚不可及,然而今天呢,他的父君做了神界的君王,想的也是千秋万代,除了时间比人皇所想的更加久远之外,二者的心境又有什么不同呢。 “父君可知道,这世上的东西,最难求的便是长久?”虞幕冷笑道。 以前他求长久的时候,颛顼便是这样告诉他的,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像今天一样冷血,所以一心求长久,所以披着神祗的外衣,内心险些堕落成恶魔。 想来如今他的心还是不够冷血的,不然,今天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 “若是这天地皆有尽头,父君如今所求的一切岂非是妄求?” 虞幕说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颛顼不在意,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是有些魔怔了。 虞幕也觉得自己魔怔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名更显师徒情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漠溟渊那边现在情况有所好转,你先去哪里看一看吧,时常去替我看着漠溟渊的情况,以免最后情况失控。” 颛顼这样一说,脸上还是挂着忧虑,漠溟渊的事,由不得他不忧虑。 漠溟渊出现得突然,但是当年了解漠溟渊旧事的人都已经寂灭,如今漠溟渊一事实在令他头疼。 其实真实情况并不像他所说那般有所好转,并且渐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这时候颛顼心中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事,心中涌上一股奇妙的感觉,其中最为真实的便是自己当年和共工一战,可能真的有运气的成分,不过都是天命,到今天,他也是真切相信天命存在的,即便他身为神,冥冥之中也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被拿捏住了命运的走向。 不过有一点他始终相信,当年陈尸北天境,他不后悔! 虞幕心中也不曾后悔,试问这神界的神都是无欲无求的吗,那些从人变成神的,都是历经千年修行,结束圆满,虚怀若谷方可成神,而他们呢,生来就是神。 虞幕觉得有些搞笑,再去漠溟渊的路上就一直在脑海中就一直纷纷扰扰,直到他到了北天境,心中的思绪才被他刻意清空。 四周的神都祭出了自己的法器,暮苏的法器虞幕多看了两眼,暮苏站在火神殿的人中,而火神殿的人明显以他为中心,想来地位不低,而他手中的法器更是令人侧目,是一根老树枝,虞幕顿时觉得有些眼熟。 当年神界的某场宴会,他好像还赐了什么给暮苏,不过当年也只是瞧着他这法器奇特。 想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他一根老树,却在火神殿中修行,当时虞幕只觉得世事奇妙,格外搞笑,也不知道暮苏修炼火性法术是否有伤根基,不过现在他却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根老树,和沈临渊过往匪浅。 漠溟渊突然怒气高涨,惊出千尺浪,暮苏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许多。 佛界为首的韦陀脸更加黑了,明明就长着一章黑脸,这脸在黑个几度,五官就格外明显了。 “怎么了?” 就算此时虞幕心中有别的想法,也知道此时事态严重。 “漠溟渊突然暴怒,我们极力压制,但是他的怒气,怒气却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听见虞幕问话,立即垮了下来,估计也是勉力支撑到现在,虞幕立即不上了缺口,那小仙惶恐,急急答道。 虞幕使了个眼神,平九星君和桓无会意,立刻替换下来两位已经面色惨白的小仙。 “漠溟渊就算是被人触怒,这么些天,怒气应该也渐渐消了,怎么如今不减反增?” 虞幕问道,这四周无人答话。 暮苏看了一眼,接腔道:“还望殿下尽快找找缘由,神界尚且如此,此时人界估计已经生灵涂炭了。” 暮苏嗓音森冷。 虞幕这个时候听起来却没有觉得不适,这种态度很好,火神殿果然,是忠于神界。 北天君的仙邸还没有颤动,这漠溟渊现在依然只能在北天君仙邸之下翻涌,这仙邸之中应该还有什么压制着他。 虞幕祭出了诛神鞭,诛神鞭之上的戾气似乎伤了漠溟渊,那腾起的浪一瞬间撤了回去,与此同时,漠溟渊发出低低一声怒吼。 众人疲惫的盯着漠溟渊的状态,韦陀回了佛界,佛界自有人来接替他,有一瞬间,韦陀那张极黑的脸上似乎出现一抹苍白。 涯安境。 沈临渊静静的翻看着阿穆为她寻来的书,神界对沈临渊触怒漠溟渊的言论已经没有那么激烈了,但是此消彼涨,此时索魂和十八狱主却是焦头烂额。 从人界来的新魂,在冥界怨气极浓,扶桑这时候却没有在冥界。 “人界死伤严重吗?” 沈临渊忽然问道,沈家的人已经去了人界,现在怨气在大,他也不能做什么,只希望人皇足够英明,能够领着人界平安的度过这场劫难。 “日前我去了人界,岁宁所在的地方,情况稍好,虽然他们是神祗后裔,身体不同常人,但是对身体的消耗还是极大的,而且大夫有限,他们能做的也有限,况且他们缺的,不仅是大夫而已。”阿穆语气中的忧虑沈临渊能懂。 “你去神界,守在岁宁身边,灾害所在的地方自然有流民,她是神祗后裔,但也只是涯安境的普通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在他身边,我放心些。”沈临渊沉吟片刻道。 她还是放不下沈岁宁。 “我不去。” “阿锦现在去了冥界,你留下来又有何用?”沈临渊看着阿穆,调侃道。 “阿锦去了冥界,索魂大人也去了冥界,你身边没有人。”阿穆却没有苦中作乐的精神,看着沈临渊,认真说。 “你帮不了我。”沈临渊平静的陈述了这个事实。 阿穆帮不了她,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连她自己,也还是一片混乱。 阿穆还想说什么,沈临渊轻轻一笑,打断了他,“谁说我一个人,你看,了了不是回来了吗?” “他还小。”阿穆正说,就看见顾了对他翻了个白眼。 顾了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沈临渊叫他了了,顾了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脸色一红,十分不好意思,但是这时候就听见阿穆说他是个孩子。 顾了心里十分不平衡。 “谁说我是孩子?”顾了看着阿穆,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他听见阿穆再背后说他了。随即有无可奈何的对沈临渊问道:“师父能不能叫我大名?” 沈临渊一愣:“了了你什么时候取了个大名?” “徒儿大名顾了。”顾了小手抱拳,躬身道,两人像是初次相识,互相介绍般。 “叫了了更显我们师徒情分。”沈临渊手一挥说道。 顾了脸色一黑,顿时无法反驳。 了了确实更显师徒情分,但是他不愿意和沈临渊有这种情分。 “那你呢,你和我有什么情分?”顾了调转矛头对准了阿穆。 阿穆一愣,他这是无妄之灾啊。 “算年龄,我比你大了好几个沧海桑田。” 顾了站着扬起头对上阿穆的脸,双手叉腰,十分老气横秋,有十分滑稽,那架势,是真的要和阿穆将年龄这回事掰扯清楚。 一旁的乔歌看了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被顾了扯了回去,对不起,年龄这回事,他认真了。 沈临渊在一旁看得有趣也没有组织的意思。 乔歌看众人似乎都不怎么注意到他的存在,轻轻喊了句阿姐,沈临渊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理会他,乔歌又大了点声:“阿姐。” 沈临渊这回倒是看了他,不过给了他一个眼神,又回头继续注意顾了和阿穆的战况了。 乔歌一撩衣袍,双膝跪了下去,朗声道:“乔歌见过境主。” 顾了看着乔歌,一脸的惊讶,乔歌不是和他说了他和沈临渊很熟的吗,据说还是在沈家长大的。 “师父,乔家主叫你呢。”顾了看了看沈临渊,很明显的示意道。 “乔家主来我境主府是乔夫人的意思吗?”沈临渊扫了乔歌一眼,带着笑意说道。 这么些年,这孩子一点长进都没有,当年觉得这小子年少不懂事,如今过去了四年,还是年少。 沈临渊顿时觉得头疼,这么个小孩,他和沈岁宁是不是都太年少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不归乔歌这次仿佛被沈临渊噎住了一般,没有再说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自己阿娘叫来的,反而是看了看顾了:“境主是不是让沈岁宁去了人界?” 顾了恨铁不成钢的扶额。 “岁宁这些年医术见长,去人界正好历练一番。” 沈临渊耐心的答道。 “阿姐,人界向来对涯安境人不友善,你怎么可以让沈岁宁去?”乔歌问道。不过这一问并没有多理直气壮,或许他心里也觉得沈岁宁是该去的。 “当年北天君一心治水,便是为了苍生,现在涯安境皆为北天境后裔,自当传承北天君遗志,岁宁为何去不得?”乔歌一时无话。 “阿姐,我能去神界吗?”乔歌声音低了下去,沈临渊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去人界干嘛?你去了乔家怎么办?”沈临渊问道。 “沈岁宁去了沈家只有五阿公不是一样好好的吗,况且我家中还有阿爹阿娘,怎么就不能去去了?”乔歌有些激动地说道。 “你阿娘叫你去的?” “不是。” “那你去干嘛?” “沈岁宁在人界,我不放心。” “涯安境众人不与人界中人配。”沈临渊淡淡说道。 “人界此时正遭受灾害,沈岁宁既然去了人界,我也想去,她是北天境后裔,我也是,我也想为人界做点事。”乔歌说道。 “你去吧。” 沈临渊给了示意阿穆,阿穆便将乔歌带去人界。 “怎么认识的乔歌啊?”顾了看着乔歌离去的方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这小子自己找到了沈家,知道岁宁是我师姑,非要想我打听她的去向,我看他傻就说了。”顾了眼中都带着笑意。 “你才多大啊,他站着都比你高,你管他叫小子?”沈临渊白了顾了一眼。 “我活得比他久。”顾了拍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说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荒予晦气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平九星君手中的神农卷上记载当年的一些旧事。 平九星君仔细看了一下最后一行的几个字,然后抿着嘴,看着天外的一朵云。那朵云通体发红,看不明白形状,突然平九星君手中的天命盘动了,而且速度十分快,最后稳稳的停在一个点上。他看着天命盘叹了一口气,然后收起天命盘,看了一下天命盘转动的方向,抖了抖衣袖。 “你这和人界的老神棍有什么不同?”桓无轻蔑的看着平九星君。 平九星君微微一笑。 “知道久离神君吗?” 桓无似乎觉得平九星君有些无知。 “这神界难道会有人不知道桓无神君?桓无神君当年来神界虽然来得隐蔽,但不代表神界无人知道他。当年第一代天庭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不过后来第一代天庭可还是亡了,后来久离神君销声匿迹,算是一大憾事,好好的散仙不做,非要来趟第一代天庭的浑水,这天命族的堪天命之术不知道准不准,不过当时久离神君在神界当年口碑可是不错的。” 桓无神君当年是颛顼身边的人,与久离神君交集甚少,虽然第一代天庭将久离神君藏得深,不过还是被这群人挖了出来。 “当年久离神君带了个孩子入神界,你知道吗?” “听说过。” 这时候桓无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个孩子是你?” 桓无惊讶问道。 平九星君点点头,然后露出一种追忆往事的神:“当年久离神君带我上了神界,等我再回去,我的族人已经全都下落不明。”平九星君感叹道。 桓无再次惊讶。 “你不知道?” 平九星君皱眉问着。 “我知道什么?” “你们天命族所做的事是损自己气运的,但你和久离神君不一样,你们损的是天运。天运是你们能损的吗,第一代天庭毁了久离神君,也算是毁了你们天命族,你们天命一族的报应便在当年到了,久离神君出自天命族,而天命一族算是获罪于天,如今你的族人下落不明,恐怕不是失踪,而是亡族了。”桓无神君神色复杂的看着平九星君。 在凌源殿中从前有橘灵、平九星君和他,但是如今橘灵叛了凌源殿,如今就只有平九星君和他了。 这些年待在虞幕身边,他是感谢平九星君的。 “不会的。”平九星君看着荒芜,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此时的冥界。 怨气集结,经久不散。 阿锦和冥界十八狱主已经积聚到了阿鼻地狱。 扶桑已经去了里面,他们在外面护法,阿鼻地狱中的恶鬼欲趁冥界新鬼之乱作祟。阿鼻地狱连日以来作乱冥界,连续有恶鬼从其中跑出来,作乱冥界。 新魂虽然怨气大,但是还处于混沌之中的新魂除了怨气,本来不成气候,但是此时有了阿鼻地狱的恶鬼指引就不一样了。这些新魂怨气渐渐朝阿鼻地狱中积聚,连日以来,冥界当值的鬼官连阿鼻地狱的入口都看不见。 扶桑这时候终于决定亲自下冥界,镇压阿鼻地狱中的恶鬼。 “冥王殿下在阿鼻地狱中待了三日,要是再出不来我们就去找境主吧。”阿锦此时十分狼狈,她和索魂还有十八狱主在这里守了几日,但是扶桑自从进去之后再无消息。 冥王本来生来就携带怨气,此时若是再没有结果,恐有危险。 “不要乱我军心!” 索魂低声喝道。 他去过涯安境,沈临渊现在处境也不妙,虞幕既然给沈临渊出了招,沈临渊那边的处境不会比冥界中好多少,这边扶桑只是没有消息,如果沈临渊现在就着急,那她那边的处境可能还会更糟一些。 “冥王殿下是冥界之主,冥界魂灵,愿随冥王殿下共同抗敌。”第一狱狱主看着阿锦严肃的说。 阿锦从前来冥界,冥界虽然是众鬼聚集之地,但是并没有如今那么森寒。阿锦咬咬牙,这里她要守住。 这时候的扶桑已经坐在了荒予的王位上。 “荒予殿下这么多年好好的兴致啊,这神界高高在上,你要夺位不去找你的父君,来找我冥界的晦气做什么?” 扶桑神色阴郁的看着荒予。 这家付不像父,子不像子,倒是好一家子。 “你们冥界是晦气聚集之地,我也是晦气之人,既然如此,本君到是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比冥界更欢迎我。”荒予坐在主君之位,看着扶桑,开门见山的说道。 “殿下说错了,说晦气,神界有值年太岁。”扶桑淡淡的说道。 他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怨气,怨气入体,扶桑的嘴唇已经变得苍白,但说话仍然淡淡的。荒予虽然是坐在下方,但是二人处境却截然不同。 扶桑虽然坐在王位,但是手足皆不能动,反而是荒予撑着头,饶有笑意的看着他。 荒予可能是在这阿鼻地狱待久了,整张脸都萦绕着一股黑气,扶桑淡淡的看着他,心里却想着这对兄弟真是有趣,分明是亲兄弟,眉眼之间却没有一点相似。荒予长得比虞幕俊美,但是却多了一种阴柔。 “冥王殿下说错了,阿鼻地狱中的恶鬼,哪里是什么殿下。你们的殿下正端坐在凌源殿呢。” 荒予轻轻笑道,语气中的嘲讽之意十分明显。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他们兄弟同为颛顼之子,其中的不同亦是十分明显。 在荒予的身后,那只手捏碎了手中的杯盏,血一滴一滴滴了下来。 “请冥王殿下在阿鼻地狱暂住几日,几日之后这冥界的王位,我留你一半。” 荒予对于扶桑的配合十分满意。 如果扶桑不配合,他还要多费点心思,但是扶桑配合,他就方便多了。 “荒予,你可还记得昆仑君?” 扶桑慢悠悠的说道。 眼中敛去某种情绪,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失望。 荒予头也没回,但是脚步稍微放缓了一些。 “或许你不认识昆仑君,但是有一个人你应该认识。” “冥王殿下请说。”荒予笑着一撩衣袍,坐了下来,接着又道:“当年我被悄悄送阿鼻地狱,这事估计老冥王都不知道,这些年你没少被扔到阿鼻地狱来,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旧相识,只是我住得偏远,冥王殿下估计没有来过我的住处,就算来过,现在应该也忘得差不多了吧。”荒予打量了一下他所谓的住处,这片困住他两千多年的囹圄。 周围的恶鬼因为畏惧而蜷缩在各自“住处”的角落,这里看来,荒予的“住处”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扶桑不知道他当年是犯了什么样的大错,才被颛顼送到这里来,但是今天,除了那些有些资历的老神仙,鲜少有人知道冥界曾经有位大殿下荒予。 荒予轻轻一笑,又说:“就像冥王殿下你不知道我一样。神界的人我可能还记得一些,不过神界如今还知道我的人应该不多了吧。” 荒予的话音渐渐变淡,衣袍再次动了,从扶桑面前离去。 那口中的讥讽,令扶桑无法忽视。 “当年北天境有一身女,名曰临渊,殿下你可还记得?” 扶桑轻轻的问道。 在神界许多人眼中,荒予确实是已死之人。 神界之人善忘,而沈临渊如果没有归来,就连她那泣血之下立下的誓言,可能如今都已经没有人记得。 “临渊?” “是北天君的独女?我离开多年,不知道如今还是不是独女。”前半句有些惊喜,后半句荒予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旧事。 当年他年少,却比虞幕大了两千多岁,知道共工家得了小女儿,他背着父君跑到北天境去多看了两眼,想来,如果没有这些事,当时以共工对他的喜爱,估计那小女娃会是他命定的妻子。 不过后来还是定给了虞幕。 那时候他刚入阿鼻地狱。 “是北天君独女,后来做了昆仑君。” “好好的神女不做,做什么昆仑君?”荒予心中有了一点笑意,他对沈临渊额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吐泡泡小女娃,若不是当年共工喜爱他,这小女娃他估计是不记得的。 “殿下这么些年既然还想着报旧仇,难道没有向这些新魂了解如今三界六道的情况?” 荒予皱眉,这些事自有人做。 “北天境忘了,北天君和沈临渊也亡了。”扶桑平静的看着荒予。 “哦。” 荒予似乎完全不意外。 “殿下不意外?”这倒让扶桑看不透了。 “北天君当年最为悲悯,在这几方天君中再好算计不过了,我为什么要意外。”荒予对此嗤之以鼻。 他自己的父亲,还能有人比他更了解吗。 颛顼的野心,他早就知道了,不过他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不然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不愿意会神界,那里的旧事与我何干,只是可惜了北天君和小临渊。” 荒予似乎看见了扶桑严重的疑问,好心的解释道:“我说了,我是晦气之人,神界不适合我,这冥界阴气几重,算是这三界最晦气之地,我看上了你的冥界,以后我们可以同为冥界之王,我为正,你为副。” 荒予思考了一会儿,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扶桑一时无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临渊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我是昆仑君选中的夫婿。”扶桑和荒予对视着,两人笑了起来。 “小临渊选中了你?”这时候荒予似乎才听明白扶桑的话,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忽然又像想明白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果然,虞幕果然还是这样。” “我带回了她,她死了,然后又活了。” 扶桑摊摊手,很随意的说。 荒予低声笑着,不时看看扶桑然后离开,这一次,扶桑含笑看着他,没有阻止。 阿锦跌跌撞撞跑回涯安境。 “境主” “怎么了?” “冥王殿下被困阿鼻地狱。” 阿锦简短的说了一句,沈临渊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扶桑从小就被冥王老头往阿鼻地狱中扔,如今却被困在阿鼻地狱。 “什么时候的事?”沈临渊看着阿锦一身的狼狈样,问道。 “就是三日前。冥界怨气集结,冥王殿下亲自进了阿鼻地狱,准备击碎这些怨气,但是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她是女子,不同索魂和十八狱主,他本来就是沈临渊的人,沈临渊和扶桑这多年的纠葛他看在眼里,这一千多年,没有谁是走得容易的,沈临渊不管是昆仑君还是涯安境境主,首先她是一个女子,这世间对于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夫婿更重要。 这才是她来的目的。 “如今情况怎么样?” 沈临渊沉吟了一会儿后问道。 “进来冥界一边是新魂怨气,一边是阿鼻地狱中恶鬼出逃,全都赶在这个时候,新魂的怨气就算再大,只要聚集不起来,就不成气候,不过若是在加上阿鼻地狱中的恶鬼,这些怨气恐怕会毁了整个冥界。”阿锦说道。 这些都是索魂告诉她的,她先前一直在涯安境,鲜少进去冥界,从冥界出来的人,谁又愿意故地重游呢? “我去一趟。”沈临渊没有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笛曰什么时候已经发出了微红的光,阿锦看到一点,但是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境主。” 外面是阿穆的声音。 “何事?” 阿穆看见同样在临石居中的阿锦,眼睛顿时亮了亮。 “平九星君求见。”阿锦低声说道,阿锦身上的狼狈看在阿穆眼中,尽是心疼。 “不见!”沈临渊不经思考,直接答道,现在她的心思,几乎全部跑到了冥界,哪还有精力分给平九星君,而且沈临渊对于平九星君素来没有什么好感。 “要不还是见一下吧?”阿穆试探问道。 “收了多少贿赂?”沈临渊眼中带了一点笑意,只当是玩笑。 “绝对没有。”阿穆正色看着沈临渊,脸涨红了。 “了了,去见见你们天命族的神。”沈临渊叫了一声,顾了背着自己的小布包,就大步走了出来,圆圆的连你怒视着沈临渊,他刚才领会到了天命盘中的一些东西,沈临渊就在这时候打断了他。 “了了,远来皆是客,你是主人,不要怠慢了人家。”沈临渊揉了揉顾了那张圆圆的脸,揉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走!” “你留下。阿穆和我去。”沈临渊一说走,阿锦和阿穆都跟在她身后,沈临渊叹了口气,留下了阿锦,阿锦这几天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除了眼眶中的瞳仁还晶晶亮着,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疲惫不堪。 阿穆闻沈临渊此言,立即将阿锦赶了回去。 “你去人界看看岁宁和乔歌,我不放心。”沈临渊刚刚赶完阿锦,就将阿穆也赶走了。 “冥界呢?”阿穆皱眉道,沈临渊一个人去冥界,他也不放心。 “你去人界给我保护好沈岁宁,只要她好好的,我一切都好。”沈临渊对阿穆道。 沈岁宁算得上他在涯安境最大的牵绊,上一世的亲人死的死,亡的亡,如今就只剩一个衡余了。 想到这里,沈临渊揉了揉眉心。 “好,我去。” “你就留在人界吧,暂时不要回来。” “好。”阿穆迟疑了两秒,答道。 而此时境主府的厅堂中,顾了迈着他短短的腿,一张脸十分严肃的走了进去,他倒要看看让沈临渊打扰了他的到底是什么人。 顾了自动忽略了沈临渊方才的话中那句天命族的神。 平九星君等了一会儿,被阿穆将他塞到了厅堂,这时候,却来了个娃娃。平九星君知道沈临渊估计是见不了了,举步欲走。 “你站住!”顾了黑着一张脸,叫住了平九星君,平九星君回头四处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头,问:“你在叫我?” “你以为呢?”顾了也不甘示弱,反问道。 平九星君于是再次坐下。 “说罢,找我师傅什么事?”顾了没好气的问道,这人明显是看不上他,见出来的是他就要走,顾了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你是天命族的人?”平九星君打量了一下顾了,问道。 “是!” “你是昆仑君的徒弟?” “是!” 顾了答完,又问道:“你来我们境主府干嘛?” “还请转告,神界平九星君求见昆仑君。”平九星君对着临石居的方向拱手道。 “你回去吧,我师父不见你,你也应该知道,我师父愿意见你就不会让我过来了。”顾了忽然泄气了,听见这人是平九星君,他语气好了不少,不管怎样,这人是出自天命族的,就算是神,也是他的族人。 平九星君饶有笑意的看着顾了:“天命族的子弟如今见了我,连以礼相待都做不到了吗?” “你是客,我是主,顾了虽然是后辈,但是如今站在这里就代表着我师父,天命族的后辈能做的,顾了此时不能做。” 顾了朗声道:“平九星君既然来我境主府,顾了作为主人自当以礼相待,如果顾了有不周到的地方,自有师父惩处。” 平九星君一怔,这么个孩子,竟然拿话噎他,不过这也怪不得顾了,当年天命族有难,他毕竟只做了自保,未能照拂到族人,违背了当年族人逼迫久离神君送他入神界的初衷。 “若是昆仑君归来,还请转告昆仑君,平局此来是有要事相告。”平九星君脸上有一种情绪,顾了看见之后却仿佛见到了当年的族长。 当年天命族为了重见天日,天命族中有人出将入相,而那一代族长,看这众人,脸上就常常有这种情绪。 那种司空见惯,有无力反驳的感觉,对别人命运的无可奈何,但是天命族有道,承受报应的手艺只渡该渡的人。 “我师父,去了冥界。”顾了冷冷的说,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厅堂。 平九星君思考了一下,先回了凌源殿。 冥界这时候的情况,大概和凌源殿的那位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去还赶不赶得上。 此时的扶桑,身上没有那股发黑的怨气萦绕,神色自若。 荒予一出现,那股怨气就攀附上了扶桑的身体。 “冥王殿下好定力!”荒予赞道。 “现在不行了,许多年前我在东海之滨待了无数个沧海桑田,殿下信吗?”扶桑问道。 荒予愣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话。 扶桑定定的看着荒予。 “殿下以为我在说笑?”扶桑问道。 “冥王殿下说笑了。”荒予说道。 扶桑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荒予,脸上的怨气散去,荒予内心惊疑不定。 “里面现在如何了?” 沈临渊瞥了索魂一眼。索魂看着沈临渊,一会儿平静了下来,索魂知道阿锦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幕。 “冥王殿下还没有消息。”索魂颔首说道。 “现在冥界何人主事?”沈临渊问道。 这里索魂不敢说了,现在冥界主事的人都在这里了。 “十八狱主回去,索魂留下。” 十八狱主和索魂一起看着沈临渊,索魂显然有话要说。 “扶桑若是有事,老冥王还在,但是你们要给我守好冥界,他在里面正在驱散怨气,如果这时候冥界要是出了事,你们之后如何面对他?” 沈临渊轻轻说道,眼睛还是注视这阿鼻地狱的入口。 “索魂给我守住了。”沈临渊喝了一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索魂反应过来只听见了回声。 第一狱狱主深深看了索魂一眼,“冥界我们守着,这里你守着。” 说着就带着十八狱主离去。 索魂调息了一会儿,里面已经有了动静,扶桑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沈临渊和扶桑。 二人气息不稳,像是疲累至极。里面追出一团黑气,沈临渊手中捏了一个诀,那团黑气被驱散在洞口。 沈临渊看着正在打坐的扶桑,索魂疑惑的看着沈临渊,沈临渊摇摇头,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扶桑,那团黑气在扶桑的脸上窜来窜去,而扶桑的脸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这是什么?”沈临渊问道。 “不知道。”索魂摇摇头。 这个看起来像是怨气,又和冥界其它的怨气不同,索魂一时看不出来,不过既然这股怨气能够缠上扶桑,就不是普通的怨气。 “里面的东西追出来了吗?”扶桑突然睁开眼,问道,目光定格在沈临渊脸上,瞬间柔软了不少。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的敌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没有。”沈临渊淡淡的答道。 扶桑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沈临渊的眼光闪了闪,目光垂了下去。 “你是来救我的?”扶桑疑惑地问道。 沈临渊没有说话,转身离去,扶桑一把拉住了她,“你别走。” 沈临渊定住了脚步,看着扶桑,心中涌起一种感觉,十分熟悉,十分的久远。 沈临渊暗中给索魂使了眼色。 “你去人界把阿穆给我找回来,这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给我待在隋清那里。”沈临渊怒斥道,索魂愣了一下,眼睛闪了闪,退了出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沈临渊皱眉问道。 扶桑看着沈临渊,神色温柔,“没事了,没有任何事,里面没有任何事。”然后轻轻将沈临渊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头,“丫头,别怕,我回来了,你别怕。” 沈临渊垂着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先和我会涯安境吧,冥界有十八狱主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了。”沈临渊淡淡的说着这些话,扶桑脸上以暖,将沈临渊又往怀里揽了揽。 沈临渊低眉,默默的看了一眼索魂离去的方向,将扶桑带回了涯安境。 扶桑看了看沈临渊将他往涯安境带,就这么看着涯安境,涯安境的像极了人界的缩影,只是比人界少了许多的人味儿。 沈临渊见出来的是禾戮,问道:“衡儿呢?” 沈临渊带了扶桑来到了悬岭,手中捏了一个诀,放出一只灵蝶,灵蝶飞向了界中界,唤出了禾戮。 扶桑含着笑意看向沈临渊。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将你带来这里吗?”沈临渊含笑问道。 “你带我来的我为什么要好奇?”扶桑反而好奇的问道。 沈临渊不语。 禾戮看了沈临渊一眼,默默的回了界中界去找衡余。 “阿姐,你怎么来了,兄长,你也来了?”衡余眼中带着疑问,看向沈临渊,沈临渊默默的点了点头。 “兄长?” “他是你兄长吗?”沈临渊问笑着问衡余,衡余也笑着看向沈临渊。 “叫兄长也没算叫错,你是应该叫兄长,我也应该叫兄长的,是吧,兄长?”沈临渊忽然转头看向了扶桑。 扶桑眼中温润如玉,这时候的扶桑似乎与当时的桀宇重合了,眼中的疑惑和委屈几乎要让沈临渊无地自容。、 “兄长不要问我为什么能让认出你,我是北天君独女,北天君的往事我能知道一些,这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兄长你选错了人,你不该选我的未婚夫婿。”沈临渊的话音提高了几分,但是深色却是更加的从容了。 “哈哈哈哈。”扶桑突然大笑几声。 “难怪最后父君非要让你和虞幕定仙约,果然不愧是北天君独女。小临渊如今长大了竟然这么机灵,久违了。” 荒予笑道。沈临渊也跟着笑,沈临渊笑得开心多了,确实,荒予是共工一直惋惜的人,不过那是昔日,而且她是沈临渊,不是共工,不论当年的共工有多么欣赏他,如今的他动了扶桑,都成了她的敌人。 “那小临渊将那鬼差派去,是去阿鼻地狱找你那小夫婿吧。”荒予看着沈临渊,眼中尽是笑意,仿佛真的是在夸奖自己刚刚长大有是久别重逢的小妹。 但是沈临渊指天发誓,她的记忆中真的从未出现过自己与荒予的任何片段,不仅如此,如果不是当年偶然从自己父君口中得知关于荒予的只言片语,她如今恐怕也和神界那些后辈一般,认为颛顼只有虞幕一个儿子,荒予是谁? “小临渊你了别忘了,你那小夫婿也是在门口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才进去的阿鼻地狱,如今你这小鬼差只怕还在门口徘徊。”荒予嗤笑道。 沈临渊不语。 索魂就算是死,也要将扶桑给我拉回来。 “阿姐,这位新来的兄长也许是低估了扶桑兄长,他的下属,自然是将他的命看得紧紧的。” 这时候荒予总算有所触动。 “小临渊看不上我家虞幕,原来竟是这个原因。”荒予轻轻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兄长的旧事,临渊不过问,只是兄长于虞幕的恩怨,还是不要扯上冥界的好。”沈临渊淡淡的说道。 “为何?”荒予好笑的看着沈临渊,他很好奇,沈临渊会说出什么令他退缩的话。 “你要是将冥界当做你的筹码,临渊保证,我一定会首先将你当做我的敌人,哪怕是于虞幕联手,生死不计。”沈临渊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衡余瞬间变色,衡余知道沈临渊不说假话。 “阿姐。”虞幕嘴唇动了动,叫了一声。 “闭嘴!”沈临渊喝到。 衡余虽然没有再说话,但是脸色瞬间变得不怎么好了。 “小临渊,你不像北天君啊。” “我要是像父君,岂不是任你颛顼一家羞辱?”沈临渊轻蔑的说道。 这时候哪有什么理智,沈临渊看见穿着扶桑皮囊,就像是透过了皮囊看见了颛顼一家的嘴脸,她现在只想将扶桑的荒予的灵魂赶出去,然后擦干净扶桑的皮囊,将他的灵魂重新塞进去。 这时候,扶桑身体里的那股黑气在体内窜来窜去,荒予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身子渐渐的弓了起来,沈临渊这时候已经见到了端倪。 “荒予,你以为这具皮囊你能驾驭得了,我沈临渊用共工氏的血脉滋样出来的皮囊也是你能驾驭的?”沈临渊笑道。 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荒予,他是我选的男人,共工家独女选的夫婿,也是你能欺辱的?”扶桑问道。 “啊……” 荒予嘶叫一声。却笑着看向沈临渊,“小临渊果然长大了,选了个好夫婿,北天君应该可以放心了。” “兄长哪日寂灭,若是能见我父君,不妨告诉父君,今天的临渊可以让他放心了。” 沈临渊也轻笑着看向荒予,他额头上青筋乍现,整个人十分痛苦。 那一股黑气从其中窜了出来,荒予抽了一口冷气。沈临渊吹起笛曰,安魂之声十分宁静,但是落在荒予耳中却是刺耳之极。 “兄长你知道吗,这副躯体,是我亲手雕琢的,神农的木,共工氏的血,兄长你不该动他!”笛曰之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回响着,荒予的脸上出现一条条黑线,然后整个身体突然失去了生机,真正的像一只木偶,躺在地上。 “索魂!” 沈临渊低喝一声,喉咙中像是隐忍着什么,身后出现的俨然是应该在阿鼻地狱的索魂。 “那个应该就是冥王殿下的元神。”索魂指着空中那团黑气,沈临渊皱眉,那团黑气渐渐的变成了人形,而那个人,正是扶桑,不过这时候的扶桑,元神里都渗透着黑气。 “他怎么了?”沈临渊问道。 “阿姐,兄长被荒予夺占躯体,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团黑气。”衡余蓦然说道,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沈临渊,刚才沈临渊的那席话还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他完全想象不出自己阿姐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和虞幕联手,她怎么这时候能说出这样的话。 “荒予可能是用这些怨气削弱了兄长的元神。” 衡余还在这样说的时候,沈临渊已经划破自己的手掌,自己的血吸引着那团怨气,衡余轻轻扒开了他的手,“阿姐带他来悬岭,我要是还不知道为什么那就是我的不是了。”说罢,往地上一躺,做出一个睡罗汉的姿势,然后口中念出一串梵文。那段梵文一念,扶桑扶桑脸上和衡余脸上都萦绕着金色的光。 然后扶桑忽然睁开眼,对着沈临渊轻轻一笑。 “你回来了?”沈临渊也回以一笑。 “回来了,不走了。”扶桑伸出手,沈临渊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衡余口中的梵文便止了,站了起来,还是看着沈临渊,神色不动。 “我不会和虞幕联手,永远不会。”沈临渊叹了一口气,对衡余说道。 “但是你得听我的,不要动手,永远也不要想着对神界动手,现在漠溟渊大事当前,我们如果这个时候动了,就算真的像第一代天庭的覆灭一样,颛顼的天庭覆灭了,但是那时候谁还记得我们北天境枉死的人,谁还记得相柳,不管是衡余还是昆仑君,都是刽子手,和颛顼家一样的刽子手。” “那我们怎么办,漠溟渊的事一天不了,我们就没有结果是吗?” 衡余问道。 “不会,有结果了,结果会来的。也是时候该我送虞幕一份大礼了。”沈临渊眼睛动了一下,带着笑意,扶桑揽着沈临渊的头。 “你的大礼我猜到了,足够令人感到意外吗?”扶桑问道。 “只要送的时候恰当,什么时候都是大礼。”随即又道:“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没有颛顼,这个礼虞幕敢不敢收。”扶桑隔得近,身上都感觉到一股冷意,于是将沈临渊揽得更紧了一点。 沈临渊心中一颤,要不是身边这个人呼出的气息令她十分熟悉,她可能都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还是荒予。 第一百七十六章 样貌下乘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你是怎么被荒予所伤的?”沈临渊身上的冷意越发明显,扶桑感觉到这股寒气直逼自己而来,沈临渊脸上像是结了霜,比他这个冥界之主还要冰冷。 “一时大意,怎么了。”扶桑有些底气不足,低沉沙哑的嗓音结巴起来令衡余发笑。 “你怎么还在这里?现在是私事了,孩子回避。”扶桑一眼就看见了衡余眼角的笑意,将衡余赶了回去。这时候衡余无声的指了指索魂,乐得在一旁看戏的索魂瞪了衡余两眼。 顾了好不容易迈着小短腿走到半山腰,遇见了刚刚被扶桑赶下来的索魂。 “了了,你怎么来悬岭了,有什么事吗?”索魂看见小男孩正在努力的掏着自己小布包里的小手绢,索魂只一看,便觉得那张小手绢比他的年龄还古老,心中嗟叹,也不知道这么小的手绢是怎么陪着顾了走到如今的。 “我师父可在?”索魂问道。 “在呀,冥王殿下也在要不然我怎么能被赶到这里来呢。”索魂摊摊手,眼里都是笑意,如今的阿鼻地狱应该已经一团糟,冥王殿下为了哄娘子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他倒是知道了沈临渊的心声,但是他现在可就没有扶桑那么幸运,可以待在悬岭陪娘子了,不过如今昆仑君归来,昆仑山也算是仙山,如今仙气萦绕,哑阿姐住在山腰,有沈临渊的福泽庇佑着,想必是好的。 顾了没时间听索魂的心声,小手绢往包里一塞,两条小短腿吃力的往悬岭上去。 索魂再迟钝也知道顾了是有事要找沈临渊。 “我带你去。”索魂提溜着顾了的后领,勒得顾了涨红了脸,喘不过来气。 沈临渊看见索魂归来,瞥了一眼扶桑,没有说话,索魂自动让开,沈临渊便看见了自家整张脸涨得通红的小徒弟。 “了了,何事?”沈临渊微微皱眉,往顾了额间注入一点灵气,那点灵气涓涓的流经顾了整个五脏六腑,沁人心脾,他这才缓过来一点。 “我这徒弟是个普通人,不似冥王殿下,索魂大人请手下留情。”索魂听见这句话,整张脸都充满了尴尬,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扶桑,沉默不语。 顾了刚刚缓过来,被沈临渊这么一噎,感觉扶桑那两道冷冷的目光从他的头顶路过无数遍,整张脸再次涨红。 沈临渊轻轻飘来三个字:“没出息。” 顾了正准备适时响起的咳嗽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索魂心中十分委屈,扶桑的事他完全没有参与,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有妻子的男人,他站在自己的角度,知道的比沈临渊早了一步,就这么被沈临渊划分成了公分,索魂从心里觉得这对自己十分不公平。 “知情不报,当以同谋论之。”沈临渊好像是看进了扶桑心里一样,冷冷的飘出一句话,索魂惭愧呐,扶桑同情的看着索魂,完全没有要替他解围的意思,他现在是自身难保。 扶桑当时是故意被荒予算计的,他在阿鼻地狱,如果要是逃出来,阿鼻地狱中的恶鬼肯定不会放过他,既然荒予要借他的皮囊,他就借了,算是各取所需。 但是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沈临渊,沈临渊不知内情,险些被荒予所骗,他是真的怕,如果荒予真的和沈临渊的从前有个什么交情,他是不敢动手伤荒予的,既然不愿伤荒予那他就索性为荒予所伤。 所以一出阿鼻地狱,他就被荒予狠狠地镇压了一回。 后来索魂被沈临渊派去阿鼻地狱,他看得着急,但是无法提醒,还是索魂动了脑子,先以锁魂之术召唤了他的元神,这才有了点结果,沈临渊亲自吹响了安魂,对荒予出手。 “师父?”顾了见沈临渊明显失神,想起了自己是有事来找沈临渊。 “嗯,何事?” “平九星君在境主府中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顾了说完之后,心中的纠结总算结束了。 平九星君说的要事,他算不出来,算得出来这样的天谴他也承受不起,所以平九星君一走,他便立即动身来了悬岭,听闻界中界如今的主人是自己的小师叔,他想尽早知会沈临渊,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沈临渊,那这时候平九星君应该在冥界扑了空,顾了庆幸自己对此事上心不然恐怕真的会出事。 此时平九星君真的在冥界扑了个空,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临水轩。 “贵客临门,未曾远迎,失礼了。” 橘灵带着楚青站在门口,楚青像个好奇的孩子,打量着平九星君的这身衣着。 “平九星君真是古怪,你这服饰,似乎像是第一代天庭的样式,怎么,如今颛顼建的天庭也没想着给你们规整规整服饰?”楚青打量了一下,以为自己终于发现了这一代天庭的一些不足,说道。 “天庭如今修道,讲究道法自然,众神服饰,没有什么大的讲究。” 平九星君回道。 楚青似乎对于这个回答不甚满意,暗暗戳了戳自家外甥女,用眼神抱怨平九星君不会做人。橘灵直接无视了自己小舅这种令人迷惑的行为。 “橘灵殿下如今在这临水轩可还安好?”平九星君问道,凝视这橘灵的脸,眸子却是平静的,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其余任何多余的情绪。 橘灵早就不是当年神界那个橘灵,她如今是临水轩的主人,有家,还有一个虞幕可以媲美的出身,但是这些如今看来都不算什么,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动心时,他是这世间难得的人,所以橘灵因他而定自己生死,但是当她对这个男人绝了心思,同样不会拖泥带水,直接就两不相干。 橘灵其人,就像是她在凌源殿时爱穿的那身劲装,整个人充满了锋芒,并且随时可以扎得人生疼,扎人之时也扎得干脆利落。 “这临水轩是我家,谁会觉得自己的家不如人呢,平九星君说笑了。”橘灵懒懒的靠在自己的软榻旁,隔了一道屏风,整个人的声音都充满了慵懒。 平九星君心中有一种悸动,不该属于他的悸动,不过片刻,他便压制住了。 橘灵换了一个边,头上的珠翠叮叮当当的想起来。 平九星君心想,果然不是当年的橘灵了。 “我藏在星罗阁中的神农卷平九可全都拿到了?” 沉默。 “想来应该是拿到了,平九星君既然拿到了,那就算是赠故人之礼吧,平九星君曾对橘灵多有照拂,如今的橘灵觉得这临水轩甚好,神界旧事,如大梦一场,如今橘灵大梦方休,日后临水轩之外的事与我无关。” 橘灵淡淡的说道。 平九星君如今才仔细听清了橘灵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从前的小姑娘的娇俏失了几分,像是被这幅嗓子的主人可以撇去了其中的娇俏,让橘灵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 平九星君酝酿了许久,想问的东西突然都不想问了,都是旧事,橘灵既然放得下,那他也该暂时放下,这些事,真要追根溯源,到底该怪谁,谁都说不准。 “保重!” 平九星君饮了杯中酒,声音低了一些显得十分浑浊,拱手对橘灵道。 第一代天庭虽然忘了,但是这些王女帝姬血脉里留的,始终是王者之血,当它觉醒的那天,对她的恭敬就不是做作,而是本能比你臣服。 “橘灵,他来干嘛,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楚青倒是好奇平九星君这番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平九星君明显有心事,但是他没说,这一趟便犯不着了。 橘灵看着楚青认真求教的样子,想了几分钟,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说法为楚青解惑,于是捧着楚青的脸,叹了口气。 楚青是喜欢橘灵捧着他脸的感觉,在他们族中,只有英俊的男人才能被女性这样捧着,于是亲昵的往橘灵脸上蹭了蹭。“橘灵,你是觉得我长得英俊吗?” 于是乎,一阵风刮过,楚青被风刮去了十丈远。橘灵看见突然出现的娘亲,一张脸瞠目结舌,因为下一秒,红灵拉着一个男子站在楚青面前:“看见没有,这才是英俊,小弟啊,我们一族就没有出过下品相貌的男女,你倒是好,不把传承当回事,自己放开了长。” 楚青哀怨的看了自己阿姐,连日以来的思念都化为乌有、灰飞烟灭,他刚才正准备夸赞橘灵和自家阿姐越来越相像了,如今看来还是不要相像的好。 橘灵有些同情,但是同情如今对于楚青是不管用的,她也不可能昧着良心夸赞自家小舅的样貌。 “不要以为族中男的灵狐就只有你这一只了,就误会自己的容貌。”橘灵还没开口,红灵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往楚青的心窝里扎。 “娘亲怎么回来了?”橘灵真挚的同情的目光从楚青脸上移过来,问红灵。 “平九星君都找上你了,我还躲着,冤有头,债有主,长辈的恩怨留给你总是不合适的。”红灵语气轻快,丝毫不像是仇家寻上家门,但是眼光蓦然一冷,橘灵觉得平九星君要是走晚些,可能就不是他寻仇了,自家娘亲都像是仇深似海那位。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迟则生变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站在云朵之上的平九星君打了个冷颤,将云朵降低了一些。 “平九星君已经走了,没有说是来寻仇的。”橘灵因着过去的交情,多说了两句。 “这天命族算还是有个明白人,做人就得学聪明,要不然做了入了神界又怎样,各有各的天命,过去是枉追忆,如今才是徒行者。”红灵难得的赞赏。 橘灵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和第一代天庭有关的,即使她不问,红灵也会说。 “当年的久离神君一生受累于天命族,本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最后却因为天命族而不得善终。”红灵眼中有一抹难过,或者说是惋惜,橘灵脑中出现了久离神君的模样,到底是怎样的姿态才能令自己娘亲都耿耿于怀。 “那久离神君如今怎么样了?” 橘灵这样问的时候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在神界最干净的地方见到过平九星君将久离神君的元神放进去,然后在那里枯坐了几日。 “应该不在了吧。”红灵的语气并没有那么肯定,但是却隐隐的带着希冀,神是多么有造化的存在,一切都应该还有希望。 橘灵不知不觉感染上了红灵的情绪,胸口有什么堵着,堵得她十分难受,不过这个时候红灵应该比她还难受。 “平九星君应该对久离神君有很深的情义,可是当时为什么久离神君遭难,平九星君还能逃过一劫?”这是橘灵疑惑地地方,既然平九星君如今还能记得为天命族讨公道,那当时呢,当时的天谴,独独放过了平九星君。 “平九星君当时孱弱,就算是天谴,也算不到他的头上。”红灵轻笑道。 天命一族当遭天谴。平九星君当时侥幸逃过一劫,今天的选择证明了他是聪明人,久离神君遭劫,是因为获罪于天,妄图修改天命,而天命族,则完全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娘亲,你还要走?”红灵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橘灵,现在的橘灵和当初刚刚被她找回临水轩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红灵生出一种欣慰之感。 “这临水轩有你,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说罢,和身边的男子对视一眼,眼眸里盛满了笑意。 楚青瘪瘪嘴看着这个比他英俊的男子。 “阿姐,他是谁?” 红灵白了他一眼,直接无视,倒是那男子,正准备开口,红灵直接拽着他就走了。 “幼弟痴傻,不必理会。” 这声音飘到楚青耳朵里,楚青眼睛一红,准备追上去,苗头一出,就被橘灵拽了回来。 于是楚青极其愤恨的跟着橘灵回到屏风后面去和那几颗葡萄斗气。 “平九这样子应该是不计较了吧,他都不计较了你追上去干嘛?”那男子一笑,红灵脸上的肃杀之气瞬间化为乌有。 “他说不计较就不计较?我答应了吗?”红灵完全没有在橘灵身边时的慈母模样,这个时候骄纵的像个小女孩,当然,那张脸和那从未做妇人打扮得头发,也完全看不出她是个妇人。 那男子无奈的看了一眼,伸出手,红灵伸手握住,然后两人以一样的速度前进。 平九星君在不远处翻看着一本神农卷,抬眼就看见了携手前来的二人。 “平九见过红灵殿下。” 红灵坦然的受了平九星君这一拜,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谦虚有礼好说话的。 “平九星君既然来了临水轩,怎么不等一等就走了?”红灵问道,本来这不是她要出口的话,旁边的男子见她的嘴唇轻轻一勾,就知道她出口的话大概不怎么好听。 平九星君作为男子,在看到红灵身旁那人的时候也有些自惭形秽。 怎么说呢,如果说时间的男子都是夏日炎炎,令人觉得热烈有偶有不堪负荷,那这男子就像是阳春三月,就这么定定的站在他身边,就能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一种春天的美,令人心情舒畅,不自觉的想要亲近,却又怕过于唐突。 平九星君多看了两眼,红灵的眼睛便像刀子一样稳稳的扎在平九身上。 “往事不可追忆。”平九星君被那小刀一扎,又恭敬了几分。 “平九星君不愿意追忆,我可是十分愿意的,我啊,就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说到这句话,旁边的男子温柔的目光定格在红灵脸上,像是要将她看进整个眼波里。 红灵脸上更多了一抹笑意。 平九星君瞬间有一种顿悟,不过这种顿悟来得太不合时宜,他迅速从脑海中清除这不合时宜的部分。 红灵注意到了平九星君的变化,接着说:“有些往事,平九星君不与我计较,我倒是愿意同你计较计较。” “天命族的人,我要杀,久离神君要护,我也不说些什么,我的举动,本来是顺应天意的,你看,我后来没有再动,你们天命一族还不是差点亡族,只可惜,断了久离神君最后的生机,你们天命族的人我寻不见,不过还希望平九星君日后做个足够聪明的人,要不然这些帐一笔一笔的算,也没个算清楚的时候,追根溯源是个麻烦事,平九星君日后还请不要麻烦到我身上。”红灵说完盈盈一笑。 平九星君知道红灵什么意思,天命族几近灭族有第一代天庭的原因,但是追根溯源,都是自作孽。 天命族的野心不可估量,从一个人界的一个小族,就敢参与第一代天庭的事,平九星君苦笑,可惜当时他年少,这些事当时知之甚少,虽然入了神界,但是为神孱弱,堪堪自保。 就算是如今的他,比起当年的久离神君,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平九星君颔首,“平九记住了。” 那男子看见平九星君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这才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吓人家不好。” 红灵努努嘴,“聪明过甚也是不好。” 怎么就怪他了,胆子那么小就敢来质问她,当她还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红灵吗? “漠溟渊的事,我们有责任,不过如今我却是帮不了她了。”那男子看见这阴雨连绵,脸上也染了一朵乌云,低低叹道。 “夫君,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他们一家算计了共工,如今的漠溟渊就算是要带走他,这又能如何?” 红灵不这么认为。 漠溟渊虽是因他们而生,但一直有共工氏镇压,这些年来一直无事,如果不是颛顼家阴谋算计共工氏,哪还有今天的事。 “说起来,你是怎么来找到我的?” 那男子好奇问道,这件事红灵一直将嘴巴守得紧紧地,不过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问道。 “如今这世间的少年郎越来越有趣了,我想去人世寻个好看的少年郎,蹉跎个几十年的光阴,没想到路上偶遇了父君你。” 红灵叹了一口气,这对自己计划没能实现的惋惜,就差吐出孽缘二字了。 于是乎,夫君者,紧紧捂住红灵的嘴巴,要是继续放任她说下去,人界可能会有好多好看的少年郎无辜断送了性命。 其实她见过了扶桑,就从他身上嗅到了共工氏血脉的气息,她直觉沈临渊和她相像,既如此,都算是可怜人,而旧事论及因果,也不该有沈临渊什么事,所以她动了恻隐之心,她红灵不和这群孩子计较。 但是也是那一份恻隐之心,让她又有了希望。 还好,她当年顺应天命,逼得天命族最后只能只破庙栖身,既然无端端的在身上多了一份功德,也因此,多了一份希望。 沈临渊是在去神界的路上截胡的平九星君。 平九星君失魂落魄的在云端之上,险些跌了下去。 沈临渊皱眉,也不知道平九星君这时候还能不能给她讲清楚,到底是什么要事。 “昆仑君?”平九星君有些惊讶,没想到沈临渊会在这里等他。 “嗯。”沈临渊淡淡应道,情绪不高。 “昆仑君何事来神界?”平九星君问道。 “神界的事与我何干,我是来听听平九星君口中的要事。”沈临渊刻意咬重了要事两个字的音,提醒平九星君,劳烦她来了神界,这要事最好真的是要事。 “当日我同昆仑君说起交换,被昆仑君一口回绝,如今事情有变,还望这消息若是对昆仑君有用,还请昆仑君保我天命族仅剩的族人性命。”平九星君深深地拱了拱手,神色变得有些焦急,好像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临渊这时候有种感觉,这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对她来说应该很重要。 “昆仑君不妨去一趟人界,太子殿下现在在人界,你一去便知。”平九星君的眉还是紧紧拧着,显然是件棘手的事。 一听见人界,沈临渊的心咯噔一声,沈岁宁此时还在人界。 “虞幕要对岁宁不利?”沈临渊问道。 平九星君却是松了口气,如果沈临渊担心的是沈岁宁的安危,那倒是不必,估计这时候还没有谁敢胆大包天来动沈岁宁,不过眼下的事可能比沈岁宁的安危还棘手。 “昆仑君还是快些去吧,晚了恐生变故。” 第一百七十八章 是你病了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神界还没有风波还没有出现,人界已经热闹得不行了。 沈岁宁在人界建了一间沈家药垆,规格比起沈家在涯安境的要简陋许多,但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家药垆是方圆百十里药品种类最多的,罕见的药材也是最丰富的。 前阵神界众神合力堪堪压制住了漠溟渊,虞幕便来了人界。 这三界之中,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出事的一定是人界。 人皇这段时间内忧外患,境内洪涝成灾,流民无数,境外大兵压境,民众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这伫立在灾患严重之地的这间药垆就更加为人称道。 虞幕来人界首先来的也是这间药垆。 “对不起,这位公子,你若无事还请出去,你在这里,阻了我治病救人,与杀人何异?”沈岁宁声音十分清亮,整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虞幕一时怔住了,那端坐在药垆之中的大夫看了自己面前那双不肯移开的手,似乎有些厌恶的推开,虞幕这是户眼中好奇更胜。 “你不属于这里。” 虞幕轻声说道,这一说,沈岁宁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属不属于你说了不算。” 沈岁宁挥挥手,站在她身边的乔歌就扣住这人的手腕,欲将他带走,没想到虞幕一挥手,乔歌撞在门框之上,顿时眼冒金星。 沈岁宁连忙将乔歌服了起来,虞幕还是看着沈岁宁,目光灼灼。 沈岁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只觉得虞幕此人不可理喻。 虞幕眼光闪了闪,看着自己方才挥开乔歌那只手直感叹这冥界来人怎么若此不堪一击,就这样怎么还敢来人界做事,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也敢来护这些被漠溟渊祸害的人。 “现在你觉得我说了还算吗?”虞幕轻轻笑道。 “你们这群冥界人,不好好在冥界待着,也学着鬼差闯什么人界,鬼差来人界是来勾魂的,莫非你们是来索命的?”虞幕问道。 沈岁宁觉得越发觉得虞幕不可理喻,蛮不讲理,气急瞪着虞幕,眼睛里险些要喷出火,那纱巾也随着沈岁宁鼻子的一呼一吸,在鼻尖颤颤悠悠,乔歌一把将沈岁宁拉倒自己身后。 “阁下这是来者不善?” 乔歌这些年当着家主,也不是一无是处,作为一家之主,虽然大半的光阴消耗在沈岁宁身上,但这些年,跟着沈临渊,也算是见识匪浅。 “善与不善都与你无关,我来找的是她。”虞幕坐在沈岁宁面前,看似沈岁宁是居高临下,实则虞幕才是那个从容平静的那位。 沈岁宁听闻此言,就一直在脑海中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个人有过交集,但是查了一便整个的脑子,却是查无此人。 如果当时虞幕隆重的出场能够快个几分,或者沈岁宁能够晚几分钟被打晕,这时候沈岁宁就能够想起悬岭那次,环佩叮当随后就是虞幕来临。 不过当时恰到好处的错过让沈岁宁此刻的脑海中完全搜索不出任何与虞幕有关的记忆,而唯一可能知道的阿穆,此时却被沈岁宁大义凛然的派遣到了江边,组织百姓搞起了民间搜救。 “你不记得我?” 虞幕没有错过沈岁宁眼中的那一瞬迷茫。 “从前不记得,今天之后应该是记得了。”沈岁宁没好气的说。 虞幕身后,还有一群苦着脸,等着沈岁宁的灾民,而队伍后面的人因为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也是侧头探望这前面这排了半天没有动静的队伍。 “去将小叔请过来。”沈岁宁大声吩咐正在隔壁煎药的阿福,阿福年纪小,不是沈家嫡系,所以不用受九岁进悬岭之苦,但若不是沈家嫡系,就没有资格进悬岭学到最为上乘的医术,阿福是大阿公的小孙女,才有资格跟着沈岁宁留在北楼,钻研医术。 阿福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那里煎药已经忙不过来了,她感受到沈岁宁情绪似乎不好,但还是问道:“二公子那里应该也忙。” “无妨,四阿公在。” 沈岁宁说道。 这阿福丫头死心眼了。 沈岁宁不知道虞幕是什么人,但是眼下这都不重要,现在门口那长长的队伍,老老少少的,如果虞幕真的要和她继续纠缠下去,沈岁宁只能先顾着门口那些人。 医者仁心,真正到了人界,看见人间惨象,她才知道医者仁心从来不假,也能明白沈家最初来到涯安境,选择从医是为了什么。 “安排好了?”虞幕坐在那里,眼睛一直没从沈岁宁身上移开过。 沈岁宁觉得虞幕似乎总有一种自信,就连自己当着他的面,找来让阿福去找沈流云他都能不为所动。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找沈流云有可能对他不利,其实沈临渊是想对他不利的,但是不行,这样的自信,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可能对沈流云不利,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沈流云就算来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所以沈岁宁想明白这层后,找沈流云过来的心思,变得单纯多了。 “好了,阁下有什么事现在聊聊吧。” 沈岁宁将虞幕引向内间,乔歌想要跟去,被沈岁宁瞪了一眼,在门口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如果没记错,我和阁下应该没有过交集。”沈岁宁淡淡说道,外面煎药的炉子不够,阿福将这里的小火炉也用了起来,此时火炉上的药翻滚起来,涌出一股浓浓的药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沈岁宁是很喜欢这股药香的,在看见虞幕的眉拧起那一瞬间,沈岁宁笑着将火炉上的药换了一份,继续煎着。 “你记错了。”一向冷漠的太子殿下竟然定定的看着沈临渊,说道。 “怎么说?”沈岁宁轻笑道,语气里分明没有任何好奇,而是浓浓的笑意。 这时候沈岁宁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如果说她一个悬岭沈家的家主之位足够让涯安境中人对她费尽心思,那如今她是昆仑君的妹妹,这个身份可比沈家家主更加值得别人为她费劲心机了。 而虞幕能够一眼看穿她的身份,不能不令沈岁宁疑窦丛生。 “孽缘。” 一向冷漠的虞幕笑起来,连笑容都多了森冷的气息,是沈岁宁怀疑,眼前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阴谋。 虞幕感叹的确实是孽缘。 如今他也能亲口说出孽缘这两个字了,这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搞笑。 孽缘二字何其复杂,这场不该存在的纠葛却让他深深受了千万年的苦楚,从指缝间都能洒出阳光的二殿下变成了阴谋算计的太子殿下。 他都是太子殿下了,可是还是停不下这场算计。 他本应该是神界最耀眼的人,却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编织着套牢自己的网,那张网从他开始被网住,然后慢慢的装下四分之一的神界,后来又震慑了整个神界,可是他还是在角落里,在那里罗列着他的恐惧。 本来这一切都不该存在,所以他的父君和北天君都说这是孽缘。 沈岁宁看着虞幕等着他余下来的话。 “你应该记得我。”虞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沈岁宁觉得这人似乎对于记不记得这件事十分的在意,十分上心。 “你是冥界的人?”虞幕问道。 沈岁宁点点头称是。 于是虞幕又在那里枯坐了一会儿,他心里记恨上了某一个人。 沈岁宁觉得眼前这人也许不是没病,而是患了失心疯,手正准备扣上她的手腕,虞幕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病,是你病了,我带你去治病。” 说着自顾自拽着沈岁宁的手腕就要离开,沈岁宁挣扎不过,反而在手腕上挣出了一圈红色的印记,挣扎间不小心踹翻了火炉上的药罐。 “沈岁宁!” 乔歌耳朵一直贴在门上,一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就踹门进去。 但是里面除了踹翻的药罐之外就只剩下一屋的药香。 这时候阿福总算带着沈流云姗姗来迟,门口的队伍越来越长,沈流云值得将他们遣去对面四阿公坐诊的药垆。 沈流云没有理会眼睛发红,推门而出的乔歌,而是查探这房屋中的细节。 “回来!” 沈流云大喝一声,乔歌的脚步止住了。 他刚出门,沈流云的声音就跟了过来。 “你这样找不到沈岁宁,眼下阿穆快回来,你去接他等他回来,看样子他就是冲着岁宁丫头来的,能从这屋里直接消失的人,你要去哪里找?”沈流云问道。 这时候乔歌眼里充满了茫然,这大千世界,在涯安境,他们只是比人界这些人寿命长些的普通人,他能做些什么? “这恐怕要问问临渊丫头了,昆仑君的妹妹,顶着这个名头,冥界谁敢动她,人界即便还对临渊丫头有恨,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也就只有神界了。”沈临渊沉声道。 他要是想用沈岁宁来威胁沈临渊,不知道沈岁宁答不答应,只是沈岁宁既然落在人家手里,就应该没有那么好回来了。 沈流云没有说出来,但是乔歌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能猜到沈流云的意思。 第一百七十九章 她求的因果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乔歌,你怎么在这里?”沈临渊问道。 乔歌是骑马来的,沈临渊看见乔歌坐在马上的时候下巴都惊得掉了下来,她还记得前几年乔歌晕马,而且这几年涯安境传闻乔歌出门从不骑马,只坐马车,不然就尽可能少出门,于是这个马车家主的名头乔歌也是稳稳的背上了。 “阿姐!” 穷个看见时沈岁宁的时候脸上有一抹欣喜,好像终于看见了希望。调转马头,就准备往回走。 “你要去干嘛?” “阿姐,你快和我回去吧,沈岁宁有危险。”乔歌伸手准备将沈临渊拉上马,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沈临渊整个人就消失在原地。 乔歌这才反应过来,沈临渊不是寻常人。 “怎么回事?” 沈流云见沈临渊脸色铁青的出现在沈家药垆处,脸色不虞。 “那人可能是冲着你来的,应该是神界中人。”沈流云沉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一刻钟以前,他直接带着岁宁丫头消失在屋里。” 此时的沈岁宁跟着虞幕来到了江边,桓无正在正在勘察周边的情况。 “啊!” 沈岁宁叫了一声,她确实有病,不过这病和虞幕说的不是一回事,她刚才踢翻的药罐直接泼在她的脚上,刚才她一直神经紧绷,现在才感觉到了痛。 “痛吗?”沈岁宁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这话问得甚是讲究,滚了的药全部浇在她的脚上,哪里会不痛?沈岁宁看着虞幕皱眉看着她的脚,十分不讲究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么不小心?”虞幕叹了口气,说道。 沈岁宁刚想反驳,却见虞幕盯着她的脚,十分认真,于是心里的那点不满全都吞了回去。 她还要怎么小心,如果不是虞幕突然出现,她本不用遭此劫难,又哪里还用小心不小心,只是此时沈岁宁心中也有一些奇异的感觉,那灌药,本来就是她想用来熏虞幕的,这男子,实在是嚣张,跑到沈家的药垆放肆。 “你要干嘛?”沈岁宁看见虞幕的动作,赶紧挪开自己的脚。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沈岁宁再一次审视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但是就算是萍水相逢自己不记得了,那也不至于这样啊,何况萍水相逢的交情凭什么让虞幕将他的脚握在手里,脱下她的鞋袜,看这她脚上的烫伤十分心疼。虞幕没有说话,沈岁宁却感觉自己全身一软,防备的盯着虞幕,暗中自己掐了自己一把,她感觉自己已经用了十分的力气,但是掐在身上却没有实打实的痛觉,反而抵抗不住内心的睡意,就要闭上眼睛。 沈岁宁用最后的清醒和迷离的眼神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句话在沈岁宁的脑海中本该是咬牙切齿的,但是说出来却变得软软的,带了幽怨。 说完,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梦里,沈临渊好像抱住了她的身子,她有意识,只是睁不开眼睛。 只是这朦胧的意识还没有持续多久,她只知道沈临渊似乎因为自己和虞幕发生了纠纷,她躺在沈临渊的怀里,都能感觉到沈临渊浑身在颤抖,随后,更深的更沉的梦就将她吞噬了,这一次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受到了危机,那种感觉似乎这次醒过来她就不再是沈岁宁了,至于不是沈岁宁的她终将变成谁她也不知道,但是她不能睡,睡了之后醒来,这个世界对于她许多东西都会百度呢再也不一样了。沈岁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于是有那么一刹那,她冲破了封锁着她的黑暗,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叫了一句阿姐,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是的,沈临渊是在颤抖。 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她觉得贴近真相。 此时平九星君站在虞幕的阵营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但是沈临渊知道,平九星君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一切,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是平九星君给她线索让她一路寻到了这里,但是这里的一切跟她想象的却不一样。 虞幕根本就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有沈岁宁,虞幕的眼里只有沈岁宁,从千百年前到如今,虞幕的眼中只装下过沈岁宁。 虞幕的诛神鞭终于出现,但是沈岁宁被沈临渊抱在怀里,他不能直接落在沈临渊身上。 “虞幕,你以为,我会想一千五百年前一样等死吗?我不是南天门外的共工氏临渊。”沈临渊笑了。 比任何时候都笑得灿烂。 滑稽。 她得知真相的时候只有一种感觉,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沈岁宁的梦很长,她感觉到一种快乐,油然而生的快乐。 宇明殿中,她抱着一只猫,那是荒予最喜欢的猫。听说今天荒予去了北天君的府邸,北天君家的小女长得可爱,众神时不时都愿意去北天境抱一抱北天君家那个会吐泡泡的姑娘。 不过北天君将这姑娘藏得紧,听说现在是百日,神农坚持要办个百日宴,让他新收的小徒弟露露脸。 说起这茬,北天君十分之委屈,他和神农本来就差了辈儿,但是没想到生了个女儿,还得和自己女儿也差着辈儿。 真要论个辈分,不说这骨肉亲情,他还得恭恭敬敬的给自己姑娘行个大礼。不过北天君就算憋屈也得认。 在宇明殿中的小宫娥听周围的人讲起北天君家的姑娘怎么可爱,轻轻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心中想着,大概就和阿凌一样可爱吧。 “阿凌,你这猫叫什么名字?”一个洒扫的宫娥走了进来,阿凌抱着那只猫,笑得温暖,问道。 那时阿凌是宫殿之中资历最小的小宫娥,才上了神界,显得十分呆滞,常常抱着那只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叫阿凌。” “我是问你猫叫什么,又没问你叫什么?”洒扫的宫娥有些无耐,心中直感叹阿凌痴傻。 “阿凌。” 洒扫的宫娥有些不耐烦,也没有继续问,拿着扫帚出去了。 “你是这只猫叫阿凌?”突然小宫娥的身后想起一个童音,随时童音却显得分外老成。 “嗯。” 小宫娥还是抱着那只猫,看着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男孩。 后来阿凌常常在宇明殿中遇见那个小男孩。 终于有一天,小男孩无奈的问道:“阿凌啊,你叫阿凌,这猫也叫阿凌,这样我叫你和叫猫的时后不太好分清楚,你看这样如何,你叫阿凌,这猫就叫小阿凌可好?” 阿凌侧着头想了想。迟钝的点点头。 但是那被篡改了名字的小猫却十分不乐意的在小男孩脸上挠了一道印子。 沈岁宁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谁的记忆,但是她做为旁观者,站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觉得分外有趣,有些痴傻的小宫娥,少年老成的小殿下,还有那只老是趴在树枝上眯着的小花猫。 不过记忆陡然一转,那小宫娥已经不再是当初那有几分痴傻的模样了,在宇明殿中,她也渐渐变得伶俐起来,只是宇明殿中的其他宫娥还是不喜欢这个突然变得有些伶俐的她。 她闲暇的时候还是喜欢抱着小阿凌。 近来小阿凌越发的变得圆润起来。 有时候爬到小男孩的肩上,小男孩会猝不及防的抓不准重心,不过这样的游戏小阿凌乐此不疲,不过她不爱往自己主人的肩上爬,那单薄瘦弱的姑娘经不住她这么一闹。 也就是这个时候,变得伶俐的小宫娥阿凌见到了小男孩恭谨的行了个礼,然后叫了荒予一声兄长。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玩伴是颛顼君的小公子,虞幕殿下。 此时荒予还是执掌万物复苏的神君,只要过了除夕就变得格外忙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年的除夕不同于别的时候,及至还是天寒地冻,荒予站在宇明殿中唉声叹气,今年春天,恐怕要来得迟些。 荒予因为掌管的是复苏,于是在神界被戏称为春君。 沈岁宁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笑得不行。 想了想,还是荒予君好听,实在不行叫宇明君也行。 那段时间虞幕也还是爱来宇明殿找阿凌,不过来得小心翼翼,阿凌也渐渐有些明白他们见面实在是件令虞幕为难的事,于是每次见面阿凌都格外的珍惜。将心中所有的喜悦全部珍藏起来,就等着虞幕一来,二人又能一起说说笑笑。 不过最近的虞幕每次来都是枯坐半个时辰,时辰一到就离开,而一向话少的阿凌将自己存了一肚子的话全都说完是,虞幕笑了笑,就离开了。 那时候阿凌还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沈岁宁却感觉到了阿凌心中的失落。 “岁宁、岁宁、岁宁……” 沈岁宁听见了沈临渊的声音,她很想说她听见了,就要醒来,但是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很快,她就堕入了另一个梦。 “她做宫娥的时候你们能阻止得了,如今她做了你妹妹,你还要来阻止吗?”虞幕嘲讽道。 扶桑已经赶了过来。 虞幕一直没机会抽出他的诸神编,扶桑也一直没有抽出他的的软剑。 沈临渊一直想要一个因果,如今终于有机会,他怎么舍得她错过? 第一百八十章 袖手旁观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坠入了另一个梦。 不过这个梦里,沈岁宁明显感觉到了恐惧。 她不该感觉到恐惧。 沈岁宁抱紧了双臂。 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明殿已经没有了主人,而来找他的小男孩,似乎长高了一些,比她高了半个头。 颛顼君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北天君家的姑娘和他的儿子有份好姻缘,心中乐不可支,但是这时候宇明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至于去哪里了,就连虞幕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知道荒予不见了,是她父君的手笔,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前几年还风光无限的宇明殿一时之间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那时候虞幕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神界也是这样,原来那些普通人日日用香火供奉的神也是这样,那这世间有什么是不同的,神的身上也有人性,那这样的神除了寿命长些与人又何异。 不过这时候神界竟然有了一种更可怕的声音,荒予既然要在神界彻底消失,那宇明殿也不该继续存在。 虞幕没想到颛顼可以这样狠,竟然要清除荒予在神界所有的痕迹。 那时的虞幕不知道,荒予是颛顼作为神的生涯中最大的耻辱。这样的声音也只是为了暗合颛顼的心意。 虞幕在宇明殿消失前夕,将阿凌和小阿凌带回了凌源殿。 这时的颛顼只剩了一个儿子,这份姻缘可能就要应在虞幕的身上。 阿凌在凌源殿中见虞幕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同样,虞幕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默。 有时候相见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坐,就能坐上许久,灯燃久了,阿凌就减掉它燃过的灯芯。离开宇明殿,她心中已经没有那么多欢喜全部讲给虞幕听了,现在的欢喜,都是她一个人的,不能宣之于口的。 颛顼与昆仑君有了仙约,凌源殿有了它该有的女主人。 阿凌变得恍惚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痴傻的模样。 小阿凌常常赖在阿凌怀里,睡得昏天黑地。 虞幕会看着痴痴傻傻的阿凌,两个人对视好几个时辰。 就这样阿凌心中也还是欢喜的。 虞幕只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默,他在想,当时的荒予,应该也有这样的无奈吧。 终于,阿凌的事走漏了风声,北天君闹上了颛顼的神殿,那件事不知道是怎样了结的,知情的人只道是北天君度量大,大闹着来,又平静着走。 沈岁宁心里狠狠一揪,因为正在凌源殿的她已经见到了阿凌的结局。 北天君派人来接阿凌,不过北天君派的人还没到,颛顼的人已经散了阿凌的元神。小阿凌挡在阿凌身前,先丢了性命,虞幕回来便见到阿凌抱着小阿凌,两个人蜷缩在凌源殿的地上,等他摸到他们的瞬间,两具仙体一起灰飞烟灭。 沈岁宁抽噎了一声,从梦中惊醒,紧紧的抱住沈临渊。 沈临渊轻轻嘶叫一声,她身上有伤,在扶桑赶到之前她就受了伤。 “怎么了?”沈岁宁慌忙看着沈临渊,想看她伤在哪里。 沈临渊反抱住了沈岁宁,没有说话。 “他是虞幕?”沈岁宁问道,脑袋还趴在沈临渊的肩上。 “嗯,神界太子。” “阿姐,他是你的未婚夫?”沈岁宁问道,如果沈临渊是昆仑君,那虞幕应该是沈临渊的未婚夫婿。 沈临渊摇摇头,“不是。” “她现在没有机会惦记那些事,放心吧。”沈临渊不知道是在宽慰沈岁宁还是在宽慰她自己。 但是虞幕没有机会来关注他们二人,这却是真的。 虞幕现在估计正在神界焦头烂额,哪里有机会理会沈岁宁。 不过这一次沈临渊又失算了,虞幕没有的时间沈岁宁却是有的。 扶桑在五阿公处得知了沈岁宁最近可能会有灾殃,匆忙赶来人界,正巧遇见了沈临渊和虞幕僵持不休。扶桑来之前,已经做了该做的事,这是沈临渊早就想好了要送给虞幕的小礼,相柳之死,沈临渊哪里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被北天境的神将,陨落在虞幕手里,沈临渊不可能波澜不惊,不过真正动手却是在荒予出现之后。 荒予的元神,携带者那股怨气,冲上了神界。 这是扶桑与荒予的约定,当时在阿鼻地狱中,扶桑明明有机会能够出去,就是为了缔约而留了下来,荒予用了他的身体,总要付出点什么,虽然荒予的计划在见到沈临渊那一刻就已经毁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约定。 神界此时正在一片大乱之中。 荒予的那股怨气,被他用元神的力量注入了漠溟渊,此时漠溟渊高涨,当新的灾难来临时人们就会遗忘虞幕散播的沈临渊的事迹,这三界的怨气,会原原本本的转移到颛顼身上。 “阿姐,我好像看见了一些往事。” 沈岁宁不确定的说。 阿凌和她有相似的容貌,笑起来两个好看的梨涡,但是有一点,沈岁宁绝不承认,阿凌身上有她没有的痴傻,不管是为了虞幕还是刚进宇明殿时。 沈临渊没有说话,她还在消化这沈岁宁这句话,难道上辈子做共工氏临渊时,她真的拆散了这对怨偶,如此一来,虞幕所有的怨气都有了解释,但这不是对她,而是对共工,对颛顼,他的堕落,就是与天命为敌的样子。 当年的颛顼,就是因为宠幸了自己宫殿中的宫娥才有了荒予,不过那一次,颛顼是着了那宫娥的道,所以虞幕才会有这样的结局,若说是共工给了他这样的结局,还不如说是颛顼的往事让阿凌没有活命的余地。而虞幕却将所有的怨恨都嫁接到了北天君,因而毁了北天境。 沈临渊从平九星君那里知道这些往事后脑海中一直很平静,如果沈岁宁的前世真的和虞幕有这么段缘分,那这辈子沈岁宁又成了北天境遗民,这是虞幕的报应还是阿凌的报应? “那些,是真的吗?”沈岁宁问道。 又忽然想起,在她看到的那段记忆力,沈临渊还只是个正在办百日宴的孩童。 “我不知道。”沈临渊沉默一会儿,如果真的是那些往事里真的有沈岁宁,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和判断的能力。 “不过这辈子,你是我妹妹,这我知道。”沈岁宁和沈临渊相视而笑,沈临渊回了涯安境。 沈岁宁,她还需要思考,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记忆,她不知真假,不知道自己是看客,还是戏中人。 “岁宁怎么样了?”扶桑在外面有些担忧,沈临渊亲人情愿浅薄,祝融说那神火终是烧了沈临渊许多的气运。当时扶桑笑笑,不以为意,他就是沈临渊的气运。 “不知道。”沈临渊笑了一下,有些牵强,她是真的不知道。 “漠溟渊出了事现在可有祸及人界?”沈临渊担忧道。 漠溟渊此事确实是她一手弄出来的,虞幕也没有冤枉她,如果她不说,漠溟渊应该还可以等到她回神界,只是如今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现在还没有,神界那群人还有些本事,如今将看家的本领拿出来,还可以暂时压制。” “漠溟渊有压制之法吗?” 说到这里,扶桑问道。 “有的。第一次压制便是老头亲自出手压制的。”沈临渊有些感概,那个木匠老头,如今这世间的一花一草都还是他,只是真正的神农早已经寂灭。 “漠溟渊是不是要你亲自出手才能镇压?”扶桑问道。 沈临渊是神农最后的弟子,神农能够压制,沈临渊也应该能,只是沈临渊如今的神力不管是比当年的北天君还是神农,都差远了。 扶桑心中一片平静,沈临渊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镇压,他来善后便是。 “漠溟渊之事,不到万不得已你会一直袖手旁观吗?”扶桑略带笑意问沈临渊,笑意直达眼底。 “嗯。”沈临渊这一声回答低得几乎不可闻,不过扶桑没有错过。 “我记住了。” 这次漠溟渊翻涌而出,虞幕急急赶了回去,颛顼坐在漠溟渊旁边,冷眼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这个时候的颛顼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狼狈。 这里的人都躺在地上,早就失了平日里十分看重的礼仪,只有颛顼还在向漠溟渊输送着些什么。 “父君,漠溟渊为何此时突然发怒?”虞幕没有理会颛顼的冷眼,问道。 颛顼的脸却更黑了,他能说吗? 冥界将他大儿子从阿鼻地狱中送了出来,还送到了神界,而他这大儿子也不负众望带着满身的怨灵,投入了漠溟渊。 漠溟渊之怒,是荒予之怒。 荒予当年无过,颛顼给他设了计,他闯入其中,一下就变成了有过之人,还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罪名。荒予被颛顼剔除元神,悄悄送去了阿鼻地狱。 荒予从来只听人间说,虎毒不食子,但他这个掌管神界四分之一的父君恨不能对他剥皮抽筋,再食其血肉。 堕入阿鼻地狱几千年之后荒予还是想不通,不过这与他的仇恨无关,想得通想不通又如何,难道只要想通就能够宽宥了吗? 所以荒予一跃跳进漠溟渊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快感。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信你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岁宁消失了。 这是阿穆带回涯安境的消息。 沈临渊看着扶桑,两人对视一眼,这件事对于沈岁宁而言只是一个开端,真正的了结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沈家五阿公因为学了天命族的东西,顾了难得的将他看做了自己的同族,常常不是将他请过来就是自己去沈家,两人坐在一块儿探讨天命族的那些本事。 不过现在却被打断了,因为沈临渊正在这两人面前,一脸的寒气,顾了求救似的看向扶桑,却见扶桑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从沈临渊身上移开过。 “师父。”顾了拉了拉沈临渊的衣角,被沈临渊狠心的扯开:“若论年龄,你不适合这样。”扶桑站到一边,有些看戏的以为,对着顾了说道。 顾了放开了衣角,瞪了扶桑一眼,自己这个年纪,做这些事的确违和了。 “不知师父有何事?”顾了拱手问道。 “我问你,你说久离神君堪天命的本事你们没有,那岁宁呢,难道岁宁你也算不出来?”沈临渊这样一问,同时也狠狠地瞪了五阿公一眼,“难道五阿公闭关这五年来一点长进都没有,如今还是连卦都卜不准?”沈临渊轻飘飘的问道,却如同砸在五阿公身上。 “家主离去之时我已经看过,虽有难,可呈祥,岁宁生来就是个命好的孩子。” 五阿公可能觉得前面半句没有说服力,补充了后半句,顾了还在一旁点头附和。 沈岁宁的确是难得的好命,不过她的命数,旺的却是夫君,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平九星君这个说法其实并没有错,所以顾了思量之后觉得也是颇有道理的。 “哼!” “好命数?岁宁年幼丧母,继而丧父,如今又卷入了神界之事,真是难得的好命数。” “顾了,你们天命族要是真的只有神棍的本事,我护你们何用?不要只依靠祖荫,久离神君的光环连他自己都护不了,难道还能在今天庇护得了你们?”沈临渊怒说道。 顾了的头越买越低,只有他知道,沈临渊今天说的,她曾经也想过,不过当那场毁了天命族的大火中,久离神君的元神忽然而至,当时他觉得久离神君是他们的信仰,是值得,不过今天沈临渊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还有种说法,叫祖荫。 而五阿公则听得面红耳赤,沈岁宁这一卦,是在她幼时所卜。 “阿姐,岁宁怎么办?”乔歌回了涯安境,一脚踹了境主府的门进来。 “出去!” 沈临渊喝到。 乔歌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家主风范,明显就是一个没有方寸的毛头小子。 “阿姐!”乔歌惊道。因为沈岁宁那一声中有怒气,而那怒气,绝对是对他的。 “阿姐。”乔歌退了出去,重新从门口进来。 “什么怎么办,这是她的业障,她的因果,难道不该由她自己来了结?”沈临渊问道。 乔歌愕然,这哪里是那个在人界听说沈岁宁被虞幕带走,怒气冲冲到虞幕那里要人,并且负伤而来的沈临渊? “我们走!”乔歌带着乔家的一干人等回了乔家。 沈临渊看着他离去,眼睛里涌上一点失望。 “失望了?”扶桑轻笑道。 “没有。” “少年人,毛头小子,心里总有那点热血和冲动,方才你这样说,他应该是多想了。”扶桑很难得这样替人说话,是因为当时他匆匆赶到虞幕处见到受伤的沈临渊,一时之间,竟然召唤了地狱之力,那一瞬间,整个江边风云突变,像是被一层黑气压着,直压上人的心头。江的两岸阴风乍起,让人毛骨悚然,这风声中,似乎有鬼嚎,被艄公推进三途河里的鬼叫得凄惨,正在噬心之刑的男鬼发出低吼,如果不是沈临渊及时吹了安魂,那里不知道多少人会被这万鬼同哭的凄厉伤了元神。 沈临渊似乎那一刻才见识到了冥王之力。 不过事后沈临渊却埋怨他冲动,行事像极了毛头小子。 “其实毛头小子也有毛头小子的好,他要是真的冲动了,就是痛了,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乔歌平常是多听话的孩子啊,这时候冲动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的。”扶桑再次说道。 沈临渊瞥了他一眼。 她何尝不知道扶桑真正动用地狱之力是真的怒了,惧了,也是痛了。 当年在南天门外扶桑是亲眼见到她殒身的,所以在见到虞幕向她挥诛神鞭的时刻,那种绝望,就好像沈临渊真的又一次殒身一般。 于是沈临渊主动式伸手揽上了扶桑的腰。 “沈岁宁的事?” 扶桑问道,他以为沈临渊还会沉默,但是没有。 “岁宁既然和虞幕上辈子有纠缠,那不管是谁缠上谁,都是天命使然,不过要是谁敢伤了她,我就算拼着寂灭,也会毁了这天命!”沈临渊咬牙切齿道。 现在漠溟渊应该是神界最大的事,但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虞幕还能腾得出手来找沈岁宁,既然如此,神界这些人就继续陪漠溟渊耗一耗吧。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神界?”扶桑莞尔一笑。 有些东西也时候和神界通通气了。 沈临渊这次没有直接去神界,而是焚香唤来了祝融君! 虽然来的是暮苏,不过来的是谁不重要,只要是神界的人变好。 “暮苏公子好久不见!”沈临渊很合时宜的换上了一张笑脸。 “昆仑君谄媚了。”暮苏轻轻一笑。 他做的计划都成了沈临渊的计划之外,除了相柳那一次,沈临渊几乎没有需要过他,暮苏这个火神座下第一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沈临渊毫无价值。 暮苏来之前还特意梳洗了一下,不过扶桑一眼就看见了他眼睛下面的那一块儿淤青。 “怎么,漠溟渊那里连你都用上了,这天庭是不是没人了?”扶桑双手环臂,取笑道。 暮苏这时候一张脸垮了下来也流露出了他真实的现状。 “昆仑君怎么就不好奇来的为何是我?” 暮苏问道。 “有什么好奇不好奇的,祝融难道以为将衣衫穿成我父君的样子,他就不是火神是水神了啊?”沈临渊反问。 暮苏一笑,还真是这样。 祝融君听见沈临渊求见,立刻大手一挥说不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发了暮苏走一趟。 漠溟渊那里形势严峻,如果不是沈临渊,或许连暮苏都懒得跑这一趟。 “我就说这三界六道,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求见昆仑君,也不怕被他的三昧真火灼伤。” “灼伤?是烧成骨灰吧。” 沈临渊接到。不仅是骨灰,还连元神都能烧没。 “说正事吧。”扶桑咳嗽两声,提醒这二人正事。 “我妹妹被虞幕抓了。”沈临渊语气平静,只是那眼神活像抓住沈岁宁的不是虞幕而是暮苏。 “虞幕为什么抓沈岁宁?”暮苏能够记得沈岁宁不奇怪,毕竟不是谁都能有个昆仑君做阿姐的。 “平九星君说她可能是阿凌。大约是虞幕先前爱过的人。” 沈临渊怕暮苏再问阿凌是谁,解释道。 暮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扶桑,扶桑对丢给他一个白眼,他才接着说:“现在漠溟渊形势严峻,你以为什么是我来见你?现在天帝和太子都在漠溟渊那里,我才有片刻闲暇。” 意思是不可能是虞幕,因为虞幕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 沈临渊和扶桑对视一眼。 “桓无和平九星君可在虞幕身边?” 暮苏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要回神界,尽快。”沈临渊说道,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暮苏再次看了看扶桑的反应,扶桑点点头,暮苏才说:“我来想办法。”这件事的难度根本就不是他有办法的,不过,如果真的有这个必要,他愿意一试。 “不过你要想清楚了,你要是真的去了神界可能北天境的仇就没那么好报了?” 暮苏再次问道。 “我知道。” “不用你来想办法,当时祝融君怎么帮相柳做的你就怎么帮我便是。” 暮苏疑惑。 “这三界六道,能镇压漠溟渊的唯我一人!”沈临渊这句话说得倨傲,但是暮苏没有敢反驳,这就是神界近来正在私下议论的事,当年漠溟渊是在北天君的府邸之下,那就是说这漠溟渊一直是被北天君镇压者,那如今,这神界还有谁能镇压漠溟渊,也就是北天君独女了。 “是真的吗?” 暮苏有些激动,神界已经已经渐渐有压制不住漠溟渊的趋势,如果这时候沈临渊真的能镇压漠溟渊,这对三界来说,都是生机。 “不真,倒也不假。” 沈临渊轻轻笑道,让暮苏分不清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好!” 不过暮苏还是爽快地答道,然后回了神界。 “你怎么不问我真假?”沈临渊疑惑的问扶桑。 “我信你。”扶桑轻轻的几个字,飘进了沈临渊的心里。 “只是,你来得及救岁宁吗?”扶桑问道。 “岁宁不傻,如果她真的看见了前尘往事,多少和前尘也有些关联,虞幕不会动她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虞幕的渊源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虞幕为了阿凌,毁了北天境,如果沈岁宁真的是阿凌,他怎么舍得来伤害她。 “如果岁宁真的是阿凌,她舍得你杀虞幕吗?” 沈临渊沉默了。旋即,像是一笑,笑得分外可爱,“谁说我要虞幕死了?就算岁宁不是阿凌,虞幕也不会死。” 扶桑盯着沈临渊的眼睛,像是要看见进自己眼睛里。 “临渊阁的桃树下当年埋的桃花酿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将它取出来了。”扶桑轻轻啄了一下沈临渊的鼻翼,她的耳朵徒然升起一种奇异的红。 “你的嗓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沈临渊不觉,自己话中竟有一股撒娇的意味。 “怎么,你嫌弃我声音难听?”扶桑宠溺的笑道。 “我不仅嫌你声音不好听,嫌弃的地方可多了。”沈临渊傲娇道。 “你难道也嫌我长得不好看了?”扶桑的话中带着笑意,沈临渊却顿了顿。 “不是我嫌你长得不好看,是你嫌自己长得不好看。”沈临渊神情有些黯然,同时扶桑瞥了一眼她腰间的笛曰,神色也顿时间变得黯然。 “你是觉得蜉蝣仙君是神界最好看的男子才将我雕成这样吗?” 沈临渊惊讶的看着扶桑,从前之看见隋清和隋溪姐妹两人会在花舟舫中比美,并且不管是隋溪还是隋清,与花舟舫中其余人相比时总是分外在意输赢,当时隋溪同她讲这是女人心理作祟,不过沈临渊此时才知道,男人心里时不时也会作祟。 这时候的沈临渊格外在意细节,例如,扶桑问完这句话后叹了一口气,沈临渊总觉得扶桑憋在心里许久了,好不容易问出这句话。 而扶桑,见沈临渊明显迟疑,还迟疑了有一会儿,整张脸立马耷拉下来,不说话了。 沈临渊见扶桑这副样子,下定决心逗逗他,也憋着不说话。 两人就在境主府中这么僵持着。 顾了忽然推门进来,在门口站了站,犹豫了一下,走了进来。 “了了,怎么了?” 沈临渊已经忘记自己方才训斥过顾了这件事了。 扶桑转过头来,脸色不善,吓得顾了一哆嗦,沈临渊狠狠瞪了扶桑一眼。 扶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境主府,沈临渊的地盘上和人家怄气,于是抬脚高傲的走了出去,只不过走到门口便退了回来。 扶桑心里想的是整个冥界都是他的,这境主府怎么了,也是在冥界。 顾了看着扶桑诡异的动作,最终决定还是不予理会。直直的跪了下来。 “师父,我错了。”顾了认错的时候脸色十分严肃,沈临渊看着他这副神情,和这具身体,实在不符合,还有些失笑。 “错哪儿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天命族这若干年也只有一个久离神君,那是久离神君的荣光,不是天命族的。我辈不该无耻守着久离神君的荣光,不仅如此,还更应该勤奋修业。” 顾了根本没注意那句话是谁问的便开始一本正经的阐述道,而沈临渊则十分不乐意的了看扶桑。 她训斥自己的徒弟,关扶桑什么事,就来插一脚。 “知道就好。我们要做的事艰难,我不能一直护着你,布吉和尚可是说了,你死了,竹竹、木木和林林还会陆续出来送死,就算是为了他们能活着,你也要勤奋修业。” 沈临渊叹了口气,看着低头听她训斥的小徒弟。 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收徒,好在以前被老头训斥过不少次,这才有点经验教训顾了。 顾了摆出一副受教的神情,让沈临渊颇为受用。 此时的临水居。 沈岁宁又入了梦。 平九星君借了橘灵的地盘在旁边燃了一炷香,不仅他有疑问,沈岁宁也有疑问。 平九星君查探天命的结果并没有告诉他沈岁宁是不是真的是阿凌,不过沈岁宁既然主动寻到他,他也想知道那年就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后来虞幕想尽了办法都不能寻到阿凌的一丝元神的痕迹,就这么出来一个沈岁宁。 沈岁宁气息绵长这是入睡的征兆。 “你不好奇吗?”平九星君看着躺在屏风后面的橘灵,皱眉,他实在不能想象橘灵躺在屏风后面是什么模样,毕竟当年在星罗阁,他和橘灵也算是日夜相伴。 “从前好奇的时候你不告诉我,如今你又来问我。”橘灵轻轻叹了口气,平九星君分不清真假。倒是楚青,眼神刷的变亮。 “从前你们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没有。” 平九星君和橘灵同时说道。 “阿凌之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据说阿凌还在的时候凌源殿还不叫凌源殿。”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就多了当时凌源殿不叫凌源殿,那凌源殿是为了阿凌而存在,而阿凌,正是扶桑一切的源头,所有的筹划、蛰伏、算计渊源皆是阿凌。 “他是有多爱阿凌才能将昆仑君逼到这步田地啊。” 橘灵笑了笑,竟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当年她真的回了神界,大概会因为她一时冲动立下的仙约,受天雷之刑而神魂俱灭吧,到那时虞幕是谁,她橘灵又是谁,她死了估计虞幕也不会回头看一眼。 就这么一想,橘灵竟然觉得感伤。 “你好奇时只问了我昆仑君,我便答了你昆仑君的旧事。” 橘灵再笑道:“都是往事,不重要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橘灵。 “她醒了。”楚青突然说道,他不喜欢听平九星君和橘灵说那些他听不懂的事,就一直看着沈岁宁。 沈岁宁沉默这睁开了眼,一眼不发,一动不动。 “她怎么了?”楚青好奇的看着沈岁宁,死人的眼睛没有这么好看,但睡醒的时候,他会不情不愿的踢踢被子,但是沈岁宁没有。 “你看见了什么?”平九星君问。 “一些旧事。” 沈岁宁的刚从梦中醒来,声音有些低哑。 “带我去见虞幕吧,有些事他可能不清楚。”沈岁宁坐了起来。 “你是阿凌吗?”橘灵忽然问道。 “不是!”沈岁宁斩钉截铁的答道。 平九星君惊讶的看着沈岁宁,如果不是阿凌,沈岁宁凭什么去见虞幕? “阿凌痴傻,我没有。”沈岁宁莞尔一笑,这一笑分明俏皮机敏,哪有半分痴傻。 “遇见喜爱的男子才会变得痴傻。”橘灵喃喃的说。 “我是沈岁宁啊,阿凌太远了,远道我都只能在梦里才能看见她的往事,我是看戏的人,阿凌不过是我梦中的戏子罢了。不过你倒是说对了,遇见她,我不仅变得痴傻,还有几分肥胖,可能是我太爱阿凌了。” 沈岁宁莞尔一笑,说得橘灵一怔,然后又笑了起来。 沈岁宁却不知道橘灵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过听得懂听不懂又怎样,与她何干? 在梦中,他看见的东西许多都和虞幕让她看的一样,她看得十分无趣,直到那只猫死后,她竟然看见了阿凌是怎么死的。 它和阿凌的身体本来都被颛顼派来的人毁了的,是北天境的人保住了她们一时,只是虞幕回来得太晚了,正好赶上她们消散。 桓无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到了北天境,不知道和虞幕说了什么,只知道虞幕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凌源殿,而压制漠溟渊坍塌的那一角即刻落到了桓无身上。 桓无立刻脸色苍白,暮苏摇摇头,和桓无一起抗住了那一角。 “殿下。”平九星君等在凌源殿门口。 “人呢?”虞幕见着是平九星君,立即皱眉问道。 “那里。” 平九星君指了一个方向,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虞幕却更加激动了,因为那就是阿凌从前住的地方,他在那里设了一个结界,这么多年,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平九星君等人都没有发现。 “沈岁宁坐在床上,有些不安,站起来,坐下,站起来,再坐下,好像终于熟悉了这样的感觉,才稳稳的坐了下来。” “你回来了?”虞幕神色动容,站在门口,不敢走进去,结果那人抬头一笑,轻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是真的好久不见。 沈岁宁看着这间房屋,还是十分熟悉,当年她就是藏在这里,连门都出不了,藏了那么久,最后竟然还是死了,早知道还不如高高兴兴的玩,然后再死,多憋屈呀。 沈岁宁心想。 “阿凌!”虞幕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庞,好像旧时光与现在重叠起来,只是如今的人不在和当年一样痴傻,眉眼间都写满了机灵,这样,他也是欢喜的,就像当年阿凌将所有的欢喜都和他说一样,现在他也想告诉她,他心中的欢喜,只是从哪里说起呢? 这若干年,他的欢喜明明都是一点一点存在心里的,怎么这时候却发现自己能记起的,只有现在的欢喜呢。 虞幕,你可能是病了。 虞幕苦笑,又忽然想起眼前女子曾在人界做大夫,便这样想道。 “我可能是病了。”虞幕苦着脸道。 “哪里病了?”沈岁宁挑眉。 “再见你,我的心里眼里,只有这一件欢喜的事。”虞幕说的动情,连沈岁宁都有一刹那的恍惚,不过心里仍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这是别人的恍惚。 第一百八十三章 测算吉凶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可是遇上你我并没有很欢喜。”沈岁宁在心里说道,不过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含情脉脉的看着虞幕。 “我回来了。”沈岁宁眼睛闪烁了一下,轻声说道,将头靠近了虞幕的怀里。 就在头放在虞幕怀里的那一刻,沈岁宁心里某个地方痛了一下,沈岁宁顿了一会儿,有些东西看似久远,不管是过了多少次的轮回,最深刻的那一次,也不过就是有一场相遇,她遇上了它,然后它为她而死。 沈岁宁压住那种感觉,眯着眼睛,似乎有些困顿,不过是身体很疲惫,自己心里却没有一点睡意。 她是怎么了,这算是物是人非吗,从前的阿凌要是遇到的是现在的虞幕,还能爱得像当年一样勇敢吗?沈岁宁不敢想,毕竟都是尘埃落定的往事。 “殿下,天帝陛下命你立刻回北天境。”平九星君用了秘术将话音传到虞幕的耳朵里,虞幕脸上立即出现一阵厌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慌张,就像是做坏事时被抓住的孩子,有些不安的看着沈岁宁。 沈岁宁看他这样,猜测这事大约是和她有关,难道是阿姐来了? 这种想法在沈岁宁心里一闪而过,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沈临渊。 “你走吧。” 虞幕站了起来,看着沈岁宁,似乎没有下定决心,谁知道他曾经离开过一次,回来之后就只见到了她的身体,甚至连她的身体都没有留住。 “我等你。” 沈岁宁像是看破了他心中所想,轻轻说道,嘴角含笑,怎么看怎么觉得深情款款。 虞幕这才离开。 颛顼的旨意这个时候来,虞幕心有愤懑,不能对天帝发,就只能对着平九星君释放一下心中的不满了。 “平九星君随你去吗?”沈岁宁问道。 虞幕这才想起沈岁宁是平九星君带回来的,又把心中的不满压了回去,只是路过平九星君时给了他一记冷眼。 “怎么回事?”虞幕一走,沈岁宁就找了平九星君问道。 “无事。”平九星君看了一下虞幕离去的方向,怎么可能没事,现在不仅有事,而且大事将至。 “你告诉我,是不是我阿姐来了?”沈岁宁没有就这么放过平九星君。 “昆仑君现在还在涯安境,不过时机到了就应该快来了。”平九星君摆摆手,看起来十分的高深莫测,却在沈岁宁眼中成了神棍,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神棍,是对客人十分不耐烦的神棍。 沈临渊这段时间难得的将涯安境的士兵都认了一遍。 “阿姐,你是要找人吗?”衡余注意了沈临渊好一会儿,这才确认道。 “嗯。找沈青云。” “沈青云是谁?” “我阿爹。” 沈临渊淡淡的说。 上辈子,她曾想做个普通人,看看人间烟火,酿酒烹茶,还可以约上蜉蝣,时不时的聚聚,喝两杯她亲手酿的桃颂。 她也做过几年的普通人,跟在老头身边那几年成了她这些年来最为想念的日子。 不过最后就连老头也去了。 她生来就是神,有自己的责任,成年之后,必定是要接替北天君,守住北天境的,所以共工才放她去了昆仑。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答案?”沈临渊眼神落在衡余身后的禾戮身上。 禾戮抬头,等沈临渊问。 “当年相柳让你在涯安境做顾家的家主,那时候你在涯安境做了什么?”有些事,沈临渊有了头绪,不过是想暂时相安无事的过着,禾戮从前不知她是昆仑君,只能说是按相柳的吩咐做事,如今相柳已死,沈青云也进了北极麟,她便暂时没有再追究。 “我杀了沈家大阿公,亲手杀的。”禾戮想了一下之后答道。 在涯安境那几年,他手上沾的血不多。 沈临渊皱眉,那就是沈青云之死还是别人所为,她脑海中出现一群人,其实她早该猜到,只是她一直不相信,一个涯安境的平凡人他为何为了沈青云大费周章。 “是相柳的命令?” 沈临渊问道。 “是。” 沈临渊想起了一些事,当年沈老夫人的那番话,她生来便是克亲族的,看来这其中的故事,大阿公应该知晓了许多,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命短。 “涯安镜中人,到了北极麟,很少有人记得前生事。”禾戮见沈临渊从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为何你记得?” “记忆是慢慢消退的,我们生来走完了自己的人生,接下来就只剩命运了。” “北天境旧人的命运?” “这是相柳神将的命令,我们血脉里传承的仇恨不能忘,其它的,如果自己意志坚定,便能有些零碎的片段。” 相柳有些感慨,来到北极麟许多年后,他是唯一一个留下所有记忆的人。 “所以如果沈家主来了这里,记忆估计正在消散。” “不必找了。” 沈临渊不知道相柳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不过相柳的做法也不能算错。 有些仇恨是从骨血里带来的,他们今天或许活得自己还算满意,但是涯安境人骨子里从来磨灭掉仇恨的因子,那些中途堕落的是没有资格进入北极麟的。 禾戮加了一句,进入北极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沈临渊出了壁画,在看着那些像是刻画在墙上的人,沈青云死了,不管是父亲,还是家主,都在这里结束了,留下的,只是北天境的一个战士,他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仇恨,有自己的光。 沈临渊对着这群人,这一刻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群人给了她无穷大的力量,使她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所有的选择,是他们自己做出的。”衡余在沈临渊身后说道。 从他还掌管北极麟的时候,他们就有足够的选择权,所以北极麟中的,个个都是战士。 “阿姐,将来,你一定要带他们回北天境。”衡余看着沈临渊,相柳的死,是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这仇恨,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了几分。 “就剩下你和我了,我们要一起回家。”衡余拉住沈临渊的手,退后一步,就像是幼时沈临渊牵着他的手要带他回家一样。 “好!”沈临渊应了一句,眼睛里光芒四射。 “很快很快我们就要回去了,你现在就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了,以后要好好治水,带着他们,像当年父君在时一样。”沈临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拍着衡余的肩膀说道。 “阿姐以后做北天君,我做衡余神将,在阿姐身后,为阿姐扫平一切障碍。” 衡余说道。 他相信沈临渊,没有理由。 “平九星君求见。”禾戮出去了一趟,进来对沈临渊说道。 “来都来了,就进来吧。” 沈临渊语气冷淡,禾戮多看了她一眼,衡余知道,沈临渊动怒了,不过这个平九星君什么时候招惹了沈临渊? 平九星君听到了沈临渊的声音,没有等禾戮再次出来迎,直接进来,一脸的苦笑,他可是记得自己走到了境主府,沈临渊直接让顾了招待了她,自己则是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平九星君有事?”沈临渊问道。 平九星君拱手,正准备说,沈临渊出手制止了他。 “先别说,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平九星君说一说。” 平九星君抬起头,这下他明白了,就算自己这个时候不来,沈临渊或许也会来找他。 “昆仑君请讲。”平九星君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平九星君既然是天命族中的人,又得过久离神君**,不如猜一猜,我要和你说的事对你是吉还是凶?”沈临渊淡淡的问道。 平九星君倒是皱了眉头。 “平九不敢妄自揣测。”平九星君这时候还能不知道自己惹了沈临渊不快,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惹了沈临渊不快。 “既然平九星君不敢揣测,这是要麻烦我同你仔细说一说了?” 沈临渊尾声上扬明显的威胁,但是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接着道:“也罢,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说一说。” “当年我在涯安境是沈家大小姐,虽生来不通药理,为人蠢笨、刁蛮,却又一个极好的阿爹,阿爹疼我,我在外面狐假虎威,阿爹跟在屁股后面给我善后。” 沈临渊脸上的出现一种极为怀念的神情,衡余在身旁为她斟满了酒,沈临渊小酌了一口,竟然觉得有些辣,一下泼了出去,正好泼在平九星君身前。 “现在可有些记忆了?” 沈临渊问道,眼睛微眯。 平九星君这下要是在记不起来,就枉在虞幕身边待了这么多年。 当年星耀图上的那颗星突然有了些许的光芒,虞幕震怒,让他带着诛神鞭来人界灭了那颗星,那一次,他们铩羽而归,他途中做了一件事,诛神鞭既然动了,就要见血,那一次,他选了一个普通人来喂食诛神鞭,事后又将扶桑花送去,企图让他们生出误会,自相残杀。 平九星君脸色煞白。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我这人呐,最怕别人说自己年幼年老的,来搪塞我,说起来,我倒是比你年长,可神仙终不与凡人似,真要算起来,我如今也才算成年。怎么说都能搪塞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割据一方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沈临渊轻轻笑了,末尾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而平九星君也知道此时不妙,沈临渊这时候提出来,是摆明了要追究。 “当年之事,小仙听命于太子殿下,本是为昆仑君而来,当时我们未曾寻到你的踪迹,不过诛神鞭一出,势必见血,所以误杀了涯安境一人。” 平九星君后来查探过,那人是当时的昆仑君沈临渊之父。 沈临渊要是不提醒,他恐怕都要忘了那件旧事。 “哦?那你说这杀父之仇我们要怎么算才算得清楚?”沈临渊眼睛一眯,身上寒意尽显。 “岁宁家主如今在神界,有我在昆仑君无需担忧。” 沈临渊冷笑两声:“你要威胁我?” “平九不敢,此事是平九一人之过,还请昆仑君不要降罪天命族。”平九星君表面上仍然镇定。 “我暂时不要你的命,不过……”沈临渊轻轻一笑,双手结印,在平九星君元神里加了一种咒。 “这是我当年在昆仑闲暇时所创,你先来试试如何?”沈临渊那一笑像极了修罗,平九星君只觉得阴森可怕。 那一瞬间,平九星君顿时便感受不到自己元神存在的痕迹,那种感觉就像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有魂魄,知道自己活着,但是感受不到自己的魂魄一样。不过自己的身体到是正常,他对沈临渊真正有了一种畏惧,好像沈临渊随时就能捏碎他的元神。 “有你在岁宁身边,我放心。” 沈临渊轻轻一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至于天命族,天命族剩下的那几个人,你以为我放在眼里吗?忘了和你说,你们天命族的天命盘认可了我,也就是久离认可了我,说起来,我也是个天命族人。” 平九星君带着惶恐和畏惧看着沈临渊,这肯定不是他的结局,他刚才对沈临渊的威胁算是成了沈临渊威胁他的理由。 有他在沈岁宁身边,沈临渊会更加放心。” 北极麟中有一人目光涌动,这是他掌心的第一颗明珠,有的东西,切入骨髓,入了肺腑,怎么可能忘记,现在背负的东西,名为责任,相柳将他自己的记忆给了他们,选择进入北极麟那一刻,他们脑海中的仇恨,便不再是听闻,而是见闻。 沈临渊似有所感,回头那一刹那,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阿姐。” “怎么了?”沈临渊有些失神。 “兄长到悬岭了。” 沈临渊将灵识铺开,果然看见扶桑已经到了悬岭,赶紧将灵识撤了回来,一阵心悸。 沈临渊旋即消失,声音还传了回来。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然后整个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桑感到悬岭,便看见衡余坐在沈临渊方才坐的位置上,先前是他在一旁给沈临渊斟酒,如今变成了他端坐在高位之上,禾戮在一旁给他斟酒,他的坐姿,就连气场,也和沈临渊方才对待平九星君时如出一辙。 “冥王殿下怎么有空来界中界了,最近冥界是闲暇了吗?”衡余晃荡着杯中酒,那是沈临渊刚才送她的桃颂。 扶桑皱眉。 他突然发现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好像不是那么听话了。 “倒也是,这界中界虽然是我阿姐的地方,但说到底,这还是冥界的地界,冥王殿下还是要常来巡视才算是符合常理,毕竟这里都是北天境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割据一方,像人界一般叫嚣着要裂土封侯了。”要是沈临渊这个时候在,一定会夸赞衡余,能在言语之间占扶桑的便宜。 不过扶桑没有回嘴,是觉得这件事自己有错在先,何况沈临渊护短,要是他真的伤着了衡余,沈临渊估计又得和他闹上一阵,想一想就十分头疼,他索性还是闭上嘴。 反而是衡余,想到自己阿姐逃走时的狼狈样,看扶桑的眼神变了又变,他自然是不好奇扶桑是怎么和沈临渊错身而过的,这界中界没有小道,不过嘛,钻狗洞这种事,昆仑君也是做得出来的。 “冥王殿下是觉得我说得有理?” “大人的事,孩子不要跟着掺和。”扶桑这才回了一句。 “谁是孩子?如今我是衡余神将,以后是要做北天境战神,守护在阿姐身边的。”衡余不服。 “你阿姐来过了?” 衡余有些得意,在他们二人还在境主府争论不休的时候,顾了的信已经到了他的手中,自从顾了来过以趟悬岭之后,对他可是十分信任的。 “怎么,把我阿姐弄丢了?”衡余嗤笑道:“你不要欺我阿姐无人相护,这个界中界就是为我阿姐存在的。” 扶桑头疼,这下他算是明白了,前几年衡余在河渠还算听话,那完全是冲着沈临渊的情面,要是没有沈临渊,衡余还会乖乖认他这个兄长? “你不找我阿姐了?”衡余看着扶桑离去,突然站了起来,问道。 扶桑头疼,扶额,他和沈临渊,难得非得是那样的结局? 沈临渊从界中界跑出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嘴角一翘,朝冥界跑去。 这个时候扶桑已经回了境主府,准备守株待兔。 冥王殿门口的阴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扶桑撤去。 这冥王殿中,可能才有她要的答案。 沈临渊离去冥王身前,饶有笑意的问道:“怎么,三界都要乱了,你还在这里坐得住?” 冥王坐在那里,冷冰冰的,像一尊塑像,不理会沈临渊。 沈临渊看着他那几根寥落的胡须,伸手便是一拔。 老冥王悠悠转醒。 说到这里,沈临渊十分费解,这群上了年纪的神,不知为何,十分宝贝他那撮胡须。 从前沈临渊学着木匠的手艺,一心却想去给隔壁的老李头做徒弟,神农十分无奈,便只能贡献自己的胡子,诱惑沈临渊。 冥王身子往后一倒,十分防备沈临渊。 沈临渊在伸手的时候,老冥王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沈临渊在他面前放大的手,不自觉的往后一倒再倒,靠在椅背上,这时候沈临渊收起了自己的罪恶之手。 还叹了句:“无趣!” “你这几根稀疏的胡须,还这么宝贝?”沈临渊看老冥王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鼻子哼了两声,问道。 “昆仑君不知物依稀为贵啊。”老冥王摸着自己的胡须,一叹。 沈临渊只觉得老冥王这话说的十分无奈,这胡须的确是寥落极了。 “日前冥界为怨气所侵,扶桑被困阿鼻地狱,您老还真的坐得住,在这冥王殿一动不动。” 沈临渊有些探究的看着那张脸,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 “我久居冥王殿,外头的事,我不清楚。”老冥王摇摇头,煞有其事道。 “哦,这些年你退居河渠的时候和阿鼻地狱联系也十分密切,荒予殿下和你来往也没有停过,怎么,这一时半会儿就不清楚了呢,难道荒予殿下没和你说他要去神界了?”沈临渊忽然想起什么,惊觉问道。 “你想说什么?”老冥王没有动怒,平静的看着沈临渊,眼中的慈爱不作假。 “荒予投了漠溟渊。” 老冥王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 “本来他也不用这么做,要知道我还活着这漠溟渊总是翻涌不出什么大浪来。” 沈临渊冷声道。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投漠溟渊?” “荒予竟然敢对扶桑动手,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还动不得他?”沈临渊反问道。 “从前他也不是这样。”老冥王一如既往的先沉默,再说话。 “他投漠溟渊,大概不是因为你。”老冥王看着沈临渊说道。 沈临渊沉默,听他接着说完。 “荒予殿下是在帮你。”老冥王说。 “帮我?” “对,帮你就是在帮北天君,就是再帮我。” “要是没有你,他可能也在这阿鼻地狱中藏不了这么久吧?” 老冥王不置可否。 沈临渊虽然不知道荒予这样做怎么就算是帮他了,不过既然老冥王这样说,她也就这样听了,毕竟只是开头,况且敌人的敌人,便可为友。不过,荒予现在这个鬼样子,当年背后却有北天君和老冥王站在他的身后,那当年的荒予是有何等的风采。 沈临渊取出自己腰间的匕首,打量了一下,递给老冥王:“此乃孰湖,上古神器,不过临渊未得其法门,请教老冥王。” 老冥王看了一眼,皱眉。 沈临渊想起了阿锦曾经说过的话,补充道:“孰湖原在羲和女神处。” “当年羲和女神曾和神农交好。” 沈临渊想了一下,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 “听闻当年神农游历三界,曾注神农卷,这匕首有这么个名不副实的名字,倒也奇怪,孰湖出水,你且看看神农卷上可有见解。” 沈临渊上了心,神农卷,怎么她没有听说过。 “孰湖出水,和我师父有什么干系?”沈临渊问道。 “神农为何寂灭?”老冥王敲了一下沈临渊的头,沈临渊不满的看向他。 “你父君曾与我道漠溟渊的来历,你以为第一代天庭所谓的挣扎就是将久离神君请到神界算算命?神农身为三皇之一为何突然寂灭?” 第一百八十五章 瞎眼的人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老冥王神秘兮兮的,沈临渊却在心中一阵腹诽,这神农寂灭和第一代天庭颠覆这中间差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这冥王老头是怎么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 何况神农寂灭也算不上突然。 神农作为三皇之一,这都看过世间多少个斗转星移了,自己父君小了他多少辈儿,这都寂灭了,神农这才比他早了多少,哪里有什么突然。 “我们这群人都老了,你父君都寂灭了,我还会久吗?”提起旧事,老冥王突然有了一种苍凉的姿态,沈临渊知道这种苍凉的来处,和你一起走遍岁月的人,渐渐的都消失在了路上,而你回望这条路,行人越来越多,相熟的人却越来越少。 老冥王一向是个感伤的人。 沈临渊出奇的沉默。 “漠溟渊第一次应该是神农镇压的。” 老冥王缕着他的胡须说,语气之中带着一点猜测。 不过沈临渊心中仍然疑惑。 “神农留到后面的应该只是他的神识,真身早已寂灭。” 老冥王看出沈临渊心中的疑惑,解释道。 沈临渊还是将信将疑,不过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只是沈临渊乍闻自己跟在神农身边多年,竟不知自己陪伴的其实只是一缕灵识,倒也有些惊讶。 “多谢冥王!”道谢倒是真诚的。 “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冥王,退居河渠多年,不问世事,昆仑君不若叫一声河渠君,倒也还名副其实。”老冥王笑道。 沈临渊美目从老冥王身上掠过,他竟然神色如常,沈临渊算是知道了这群人修道修到最后,修的还是脸皮。 不问世事? 橘灵吃着她圆滚滚的葡萄,手指上染上一种葡萄的红,还带有些许的粘。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她可是没有这样的顾虑。 “橘灵殿下好兴致。”沈临渊直接落在她的屏风面前。 “第一代天庭在人界原来过得这么自在,难怪也不愿意再同神界争锋。”沈临渊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昆仑君也不必酸我女儿,你在涯安境何其自在,何必羡慕我们这群躲在穷乡僻壤的人。”红灵稳稳的落在沈临渊一旁。 楚青幽怨的目光落在红灵身上,红灵直接无视,但是沈临渊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原来楚青一直盯着的并不是红灵,而是红灵身后的男子。 “这位?” “我游历三界时顺手捡回来的小白脸,贪图我貌美,跟在我身边许久了。” 红灵介绍得十分直接,沈临渊倒是一阵目瞪口呆。 “听闻橘灵殿下当年守护星罗阁,不知神农卷可有在星罗阁中?” 橘灵看见自己娘亲和沈临渊站在一处,倒没想过这人原来是来找她的。 “见倒是见过。”橘灵有些犹豫,沈临渊的表情变得急切起来。 “当年我叛出神界,那神农卷如今应该在平九星君手中。” 沈临渊本来也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打听出了神农卷之所在。 “昆仑君请留步!”沈临渊被那男子叫住了。 “听闻昆仑君室从神农,想必是见过神农卷的,没想到还对它有了兴趣。” 沈临渊有些不耐烦,那男子仍旧不疾不徐的说:“不过我这里也有一神农卷,只是这字迹不堪入目,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神仙闲来无事做的拓本,这字实在是……” 比不堪入目还不好听的词沈临渊在脑海中搜罗了许多,一个也没想起来,她也没有问那男子,想说完的是什么,只是这神农卷三界之中本无拓本,只有孤本,若是记得不错,那神农卷上应该还有她的自己年少时的字迹。 说起来这神农卷是神农所著,沈临渊对此还是忿忿不平,神农本就只有口述,说起来,她的那些亲手写错了字的书稿,也不知道老头有没有往书里装订。 不过她写得少,也不知道在神农这冗长的一生那算是第几卷。 沈临渊眼睛发亮。 那男子悠悠然拿出一卷竹简,递给沈临渊。 沈临渊却没敢接。 “昆仑君腰间匕首可是孰湖?”那男子问道。 “你认得?” “没错,这应该就是昆仑君寻的那一卷。”男子笑了,笑声爽朗,红灵一脸痴迷的看着他,而他眼中也带了笑意。 沈临渊却忽然不敢伸手去接。 “这漠溟渊一事也与我当初的冲动有关,这神农卷,算是承了昆仑君的情。”红灵结果神农卷递到沈临渊手里。 “多谢!” 沈临渊没有继续推辞不管第一代天庭还有什么野心,只要敢来,她便敢战。 沈临渊拿着神农卷离去。 红灵感受到屏风后面的目光灼灼。 不管是楚青还是橘灵都狐疑的看着红灵。 “娘亲。” “放心。” 红灵挥挥手,说道,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年神农与我们有恩,这算是还了吧。”红灵与男子相视一笑。 “算不算,还不知道呢。” 沈临渊翻开竹简,这竹简前半部分的字果然如那男子形容的一般,比不堪入目还要难以概括,不过沈临渊莞尔,这字迹,才像是神农卷。后半部分的字却苍劲有力,飘逸出尘,沈临渊在心中暗道,写着一卷的时候,可能自家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又得了个乖巧的好徒弟。 自能写得这样好,人也应该不会太差。 沈临渊回了沈家,虽然现在沈家只有五阿公。 火神祝融来了涯安境。 沈临渊虽然没有在境主府,但是不妨碍她了解境主府的近况。 涯安境的灵力一有波动,沈临渊就知道来的是火神祝融,躺在临渊阁的软榻上直抱怨这颛顼老儿的速度也忒慢了。 祝融君沉着一张脸,进了境主府,等待他的却不是沈临渊,而是扶桑。 “临渊丫头呢?”祝融问道。 “祝融君来了冥界怎么直接来涯安境了?”扶桑脸色不好,不过到也不是对祝融,他和沈临渊,已经很久没见了。 “丫头不在,我也不扰冥王兴致。”祝融君转身就要走。 扶桑也没有想留的意思,走得比祝融还快,祝融刚刚说完话,扶桑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境主府的厅堂中了。 沈临渊倒也没有猜测到这个结果。 在悬岭拦截到祝融君时,祝融瞪了沈临渊一眼,就准备离开。 沈临渊心中疑惑,不过架子也端得足。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悬岭脚下已经出现了一碟花生,沈临渊盘腿坐在那里,就着花生饮酒,由着火神离去,在心中默默的数数。 1、2、3……10。 数到十的时候火神已经离开了涯安境。 沈临渊喝光了酒盅里的酒,不耐烦的扔了一颗花生到嘴里。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火神讥讽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祝融君日日坐在火神殿中,自然不知道临渊为了这难得的结果在黑暗中蛰伏许久,甚至拼上了神魂俱灭。” 沈临渊发现自己方才一时冲动,一口气饮尽了那些酒不是明智的选择,现在连点待客的东西都拿不出来,由此可知,酒还是要一口一口的喝最是妥当。 “你真的能镇住漠溟渊?”祝融先沉不住气,这也不算是毫无道理的,性子亦是如火一般急躁。 “假的!”沈临渊哂笑。 火神脸上立马染了怒气,沈临渊暗中将小桌子往后挪了挪,生怕祝融真的忍不住放出神火烧了她。 “你以为挪远了就有用了?” 火神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沈临渊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平静下来了。 “这漠溟渊事关三界,你怎能如此儿戏?” “儿戏?当年我北天境的血染红了江河湖海,这也是个儿戏?” “这不一样。” 沈临渊也知道不一样,还是忍不住对比。 都是性命谁就能轻贱了谁? “当年共工执意要选那一处,原来竟是这么个道理。”祝融忽然想起当年他们四人看着这四方天境,北天君一眼就挑中了那里做神邸,一眼看去,也不是什么好地界,当时的北天君就是看上了那一处,眼中都燃着火苗。 “神界的人瞎了眼就假装看不见我父君的功德,我能和这群瞎眼的人计较吗?”沈临渊摇摇头。 祝融想起自己也是那个瞎眼的神界人,提醒沈临渊道:“你也是神界人。” “你们是神界人,我是罪人。” 沈临渊本无罪,颛顼也没有给她定罪,不过共工当年判的是五服之内俱诛。 这样说来,沈临渊也算有罪。 “丫头,这漠溟渊三界之内真的只有你能镇压了?”祝融还是问道。 “临渊不才,这算起来,也才刚成年,连我父君当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及。”祝融心中也有这样的忧虑。 “不过……”沈临渊话锋一转,“这漠溟渊是祖厉所召,带着天帝的命格,就算是我父君,也不敢贸然镇压。” 祝融看着沈临渊,好像要将她看透,沈临渊就这么和他对视着,十分坦荡。 “神农卷中有漠溟渊的来历,你要是不信,自己翻看便清楚了。” 沈临渊善解人意的将神农卷递给了祝融,祝融将信将疑。 祝融翻看着神农卷,偏生关于漠溟渊的那一处,是这卷竹简中字迹最为好认的一处,于是他看着,眉头越拧越深。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火神仅有的风范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神界最近不如往日一般沉默,那是一种暗流涌动。 沈临渊已经见了不只祝融一位神君,都是在临渊阁见的,不是境主府,境主府中扶桑的脸色越来越黑,话也越来越少,就连阿锦和阿穆,也觉得渗人,他们去过一次境主府,不过被沈临渊赶出来了。 两人很沉默的对视一眼,决定再去一趟临渊阁。 而沈岁宁在凌源殿中又是另一幅景象,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装阿凌能够装得那么像,不只是装的原因,而是虞幕回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更短。 “漠溟渊那边控制不住了?”沈岁宁难得的问起漠溟渊的事。 平九星君神色之间有些许的淡漠。 “或许吧。” 颛顼坐镇漠溟渊很久了,不过漠溟渊之怒,一次比一次更盛,你越压制,它的涌得更高。 彼时神界的众神,早就有了相同的想法。 “你阿姐快来了。”平九星君淡淡的说。 沈临渊为了漠溟渊而来,也是为了北天境而来。 “哦。”沈岁宁很平静,这就是她一直等的结果,所以当沈岁宁在凌源殿中见到沈临渊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阿穆和阿锦来到临渊阁时,沈临渊正坐在临渊阁的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人。 临渊阁的院子里跪了一排人,领头的那位神色肃穆的说道:“请昆仑君回神界!” 沈临渊毫无反应,后面跪着的人又接着说道。 这回,倒不止是他的声音,他身后跪着的一群人紧随其后符合着。 阿锦和阿穆远远的看着,没有走近。 “火神殿来人请我,就派了你们几位,如此寒酸?” 沈临渊听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几位神仙面面相觑,好像不能接受名噪神界的昆仑君竟然如此虚荣,还要讲究一下排场。 不过众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 沈临渊的话又激起了千层浪。 “祝融君来一趟我就要跟你们回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清楚我说的话。” 领头的人还想说什么,沈临渊冷淡的打断了他。 “我与祝融君的事,你不清楚,我也不屑与你说,他既然想让我回去,自然得拿出诚意。” 临渊阁中突然落下一颗火种,正好落在沈临渊坐的那处,她平静的挪了个位置,“我自问说得还算有理,怎么祝融君就恼羞成怒了呢,整天穿着我父君样式的衣裳也没用,你这脾气啊,还是只适合住在你的火神殿。” 沈临渊笑意十足的对着虚空说道。 临渊阁中的人忽然一起消失,沈临渊没有阻止。 但是接下来,整个临渊阁似乎被什么罩住了,阿锦和阿穆被逼退了很远,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先回境主府。 但是就在他们决定回境主府的时候沈临渊竟然跟着祝融上了天。 祝融脸色铁青,大概只有这丫头,敢这样威胁他。 不过沈临渊看着他的神色,倒是十分真诚的说了一句:“祝融君当年的神火既然烧了我的气运,我自己找补一点回来,也算是偿债,这样说算不得错吧。” 祝融差点就没有忍住翻个白眼,心道也算不得对,当年的神火他明明不愿意给,谁让她跑到暮苏面前去坑蒙拐骗找来的。 不过他是上神,和她父君一辈儿的神,不能和她计较,况且他的确有对不住共工的地方,当年到底他是做了冷眼旁观的那个人。 沈临渊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十分认真的和他论论辈分,怎么论呢,当然是从三皇五帝开始。 三皇五帝中,正好有一人是她的师父。 “你不问我?”祝融先沉不住气,问道。 “你既然来了,就是他的想法,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要是还问,岂不是多此一举?”沈临渊认真的看了一下火神,发现火神的确是有火神的风范,不过也就是那点风范了。 沈临渊不知道暮苏回了神界是怎么扇风点火的,不过这把火的确是烧起来了,不仅烧起来了,还烧到了天帝的屁股上,不过那时候沈临渊还不知道。 沈临渊是这三界之中,唯一有镇压漠溟渊之法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说法刚一出来就十分令人信服。而这一次,没有人紧张的出来说这是谣言,除了昆仑君,还有别人,这次没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是以为那位端坐在帝位之上的人,已经坐在北天君府邸之下,守了几日的漠溟渊。沈临渊的到来仿佛让这神界松了一口气。 不过此时还在涯安境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幽冥之气总算是显露了出来。 “冥王殿下?” 阿锦和阿穆匆匆从临渊阁赶回来,就看扶桑满脸阴沉的坐在临石居,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情况一模一样,于是一起看向那个坐在首位的男人。 “我当初从冥界寻你们二人过来是为何?”扶桑薄薄的唇抿在一起,声音淡淡的,却令人生寒。两人发不出声,不约而同想起来自己刚进入境主府的时候,盯着门上的四个字看了好久,一脸茫然的走了进去,这境主府只有一个规矩,阿穆守住主人,阿锦守住神火。 “现在神火与主人都没有了,涯安境还需要你们吗?” 阿穆多看了扶桑一眼。 这个人,令他胆寒,他和桀宇共用一张面孔,眼前的人,满脸幽冥之气,和从前那位常以境主自称的桀宇明显不是一人。 扶桑的话没有后续,阿锦和阿穆继续跪在临石居,扶桑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涯安境,消失的那一瞬,阿锦和阿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冥界传来消息,老冥王重出河渠,主掌冥界又之以河渠君自称,而新的冥王,新的在冥界不知所踪,当然,这是这样的消息只在冥界传播,因为不知所踪的冥王扶桑,正站在南天门外。 “冥王殿下何事竟然让你亲自上了神界?”站在门口堵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要赶去北天境的虞幕殿下。 “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杀了她?”扶桑问道,眼神落在诛神鞭上。他身上还有诛神鞭的伤痕,正是人界那次,扶桑有些后怕,他要是来晚了,是不是又像当年一样。 “当年?当年冥王殿下不是亲眼目睹了吗?”虞幕淡淡道。像是两人凑在一起讨论家常那么平淡。 扶桑笑笑,于虞幕错身而过。 虞幕没有拦他,当年没有拦,如今也没有拦,只是像是嘲讽一般说了一句,“昆仑之雪高洁,她是活在雪中的人,生自神界,死在神界。” 扶桑没有继续低着偷走,很认真的回头对着虞幕轻笑,“这一世,她是我寻回来的,从冥界生,从我手中生,我活着,她怎么会死?” 虞幕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说话,他是没有底气这样说的,嘲讽扶桑何尝不是在嘲讽他自己,当年的虞幕活着,阿凌也死了。 “虞幕,不知道你有没有尝过诛神鞭的滋味?”扶桑眼中带着笑意问他,这一刻的扶桑除了那身黑衣之外其余的跟当年的桀宇一模一样。 “我和她都知道,有机会我让你试上一试。”扶桑眼神温暖,像是再问虞幕有没有吃过蟠桃园的桃子,有机会也让他尝一尝般。 “放肆!” 虞幕身边一个小天兵剑已经出鞘,指着扶桑,虞幕轻轻将那小兵挡了回去,再慢吞吞的说句:“不得无礼。” “好!” 虞幕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往北天境去,扶桑带着和煦的笑容,头也不回的往凌源殿去。 “怎么是你?”沈临渊在凌源殿门口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抬头看见是扶桑,皱眉问道。 “你做这样的事还能这样走神,也是不易,虞幕估计一会儿便知道自己是被诓过去的,等他回来看你还能这么心不在焉?”扶桑敲了一下她的头,眼神从她腰间的笛曰之上掠过,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过沈临渊揉着额头,并没有注意到。 “谁说虞幕是被我诓去的?”沈临渊狡黠一笑。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平九星君就落在了她的身前。 “怎么?”沈临渊往后看了看,确认是平九星君一人才问道。 “岁宁家主不愿出来。”平九星君淡淡的陈述道。 沈临渊甩开了扶桑的手,朝着平九星君来的方向冲了进去,扶桑立即跟了上去,平九星君从容的站在门口,若有所思。 “阿姐!”沈岁宁惊呼一声就看见了随后跟来的扶桑,又叫道:“姐夫!” “你不愿见我?”沈临渊没有被她故作惊喜的表情感动,便问道。 “以阿姐个性我不见你你就不来了吗?”沈岁宁笑道,笑得磊落极了。 沈临渊这时候准备好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就这么愣愣的站在沈岁宁面前,两两相较,反而显得窘迫。 “你喜欢他?”沈临渊问道。 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姐你想什么呢,我不是阿凌,死了就是死了,阿凌回不来了。”沈岁宁轻飘飘的说着这话,没有注意扶桑那一瞬间的僵硬。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因果结局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虞幕当年是不是欺负你了?”沈临渊从沈岁宁的话中发现了异样。 “没有,他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但是他欺负了你。”沈岁宁拉着沈临渊的一只手,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坚定,沈临渊有一瞬间的错愕,好像站在她面前的还是当年独自一人在悬岭中钻研医道的沈岁宁。 “阿姐,你这次来是要有结果了吗?”沈岁宁又问。 沈临渊轻轻的点点头。 沈岁宁在第一时间里和扶桑交换了眼神。 “阿姐,你先走吧。” “我是来寻你的,你不和我一起走?”沈临渊还问,沈岁宁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这间屋子的落下来一道门,隔在沈临渊和沈岁宁之间,扶桑揽住沈岁宁的肩,带她离去。 平九星君看着沈临渊一个人走在前面,扶桑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当年挽救第一代天庭,久离神君做了些什么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吧。”沈临渊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平九行星君面前说道。 平九星君愣了一下,看着沈临渊离去。 “你站住!” 沈临渊走得越来越快,扶桑一皱眉,喊道。 沈临渊停下了脚步。 “你凭什么要我站住,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带岁宁走?”沈临渊扔开了扶桑抓住她的衣服,问道。 “她想帮你。” “她能帮我什么,我只要她好好做我妹妹,不要她帮我什么。” “你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是她最重要的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她,你要相信她,她长大了,不再是躲在你身后的女孩儿,她还是沈家家主,是你北天境遗民之一。” 扶桑掰过沈临渊的肩膀,让沈临渊正视他,也能更认真的听他说话。 沈临渊的内心有一种情绪不受控制,想让她立刻远离这里。于是故作淡漠的回头,自己一个人离开。 扶桑这一次没有追上去,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沈临渊,许多年之后,沈临渊会痛恨自己那一刹那的决绝,但是她就是那么选择了,她从不相信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但是她的今生今世,甚至生生世世,都与扶桑休戚相关。 扶桑静默的看着沈临渊离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远,有的东西在距离的鸿沟之中开始悄然滋长,而又有什么,开始随着距离的拉长而开始逐渐泯灭。沈临渊感觉到扶桑眼里有一道光一直追随着她,心里有一刹那的刺痛,不过她走了下去,没有回头。 平九星君在凌源殿的门口看见了天边的那一朵红云,这个世界上的因果,从来都没有一个结局,天命盘又开始转动了,所有的起始,都回归到了最初的地方,平九星君的眼角似乎有一点湿润,那点湿润,不知道是给因果,还是给结局。 北天君的府邸还是金碧辉煌的屹立在那里,沈临渊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是回了一趟家,不过现在的形象与一千五百年之前重叠起来,沈临渊像是要把整片北天境都看尽眼中。 漠溟渊感受到了沈临渊的气息,一下翻涌起来,发出一声怒吼,沈临渊被震得心神一晃。 “你来了?”北天君府邸之下发出一声龙吟之声。 沈临渊突然隐没在北天君府中,她还不急着下去。 “你来了?”一瞬间许多重叠的声音在沈临渊的耳畔响起,是蜉蝣、是神农、是共工、是相柳,唯一真实的便是颛顼的声音。 “丫头,你来了?”抓需的声音有几分沧桑,沈临渊一时间竟然不想下去了,这声音与颛顼留在她心中的形象实在太不相符,此时下去,徒生同情。 “丫头,下来吧。”接着就是一阵的咳嗽声,刚才漠溟渊突然的翻涌想必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怎么,这漠溟渊你是守不住了吗?”沈临渊轻笑问道。 “你不是算到了吗?”颛顼也轻轻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明显的有一阵力不从心。 沈临渊没有耐心再于他说下去,直接去了镇压漠溟渊的地方。 沈临渊总算知道为什么虞幕能够火急火燎的往北天境赶了,沈临渊一直以为这下面只有颛顼一人,然而不是,沈临渊站在颛顼面前,颛顼坐着,手中保持着结印的姿势,一柄龙吟剑随着他的灵力变化悬在漠溟渊的上方,摇摇欲坠。 沈临渊很容易便猜测出了这里刚刚发生过的事,很好心的递了一张手帕过去,递到一半又笑着收了回来。就算她的手帕递到了,颛顼也腾不出手来擦自己嘴角的血。 “你看,这就是神界众神!” 即便狼狈,颛顼还是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气,眼睛从众神身上扫过。 “父君!”虞幕心有所感,跪在最前面,低低叫了一声。 颛顼没有看他,却认真的看着沈临渊。 沈临渊也扫了跪在漠溟渊附近的一群神祗,这里面的人,大多她都不熟,不过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听过昆仑君的名声,在沈临渊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有不少人抬头和她对视一眼,看她的眼神里都是热切。 “什么感觉?”颛顼问道。 虞幕也看着沈临渊,要听她的感觉。 “人性。”沈临渊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了两个字。 颛顼脸上还是平静着,只有看向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的不甘和讥讽。 对一群神祗谈人性,这本就是最大的讽刺。 六根清净又六根不净,既有神的慧根又有人的劣根,香火之气熏陶出了一群这样的神。 “你想好了?”沈临渊问。 从沈临渊和火神的谈话走漏风声的开始,这位天帝陛下就过着比沈临渊当年更难熬的生活。 天帝的气运,这神界只有他一人坐在天帝之位上,而三界六道从来没有那么一刻盼望着这个人死,为了大义而死。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颛顼没有答,而是顺势问道。 沈临渊从什么时候知道漠溟渊之乱最后他会妥协。这一问也算是答了,至少他是妥协了的。 “你们父子对我父君下套开始我就知道了。”沈临渊也答非所问。 颛顼有些悲怆,算好了开始,却没有算好结局。 “当年久离神君上神界,你找过一次他,是吗?”沈临渊说道:“久离神君言神农传人可解神界之困,当时他为救第一代天庭,唤醒了漠溟渊,我师父祭出了元神之力,才得以压制下去,不过当时久离神君便算到了有今日。” “有的事我很早之前就懂得了,有的事却最近猜想明白。师父本来镇压漠溟渊之时已经寂灭,后来却将神识留在我身边,又陪了我多年,所以今天也是久离神君早就料到了的,对吗?” 沈临渊问道。 虞幕抬起头,对上沈临渊的眼睛,沈临渊此时眼睛如一滩死水,古井无波,看着虞幕也没有丝毫表情。 “所以当年涯安境的血案你们唯独留下了我,而后来本来已经仇深似海,太子殿下又来涯安境与我求亲。” 沈临渊嘴边带笑,看着虞幕,又看着颛顼。 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临渊生来心大,却也不是什么都不上心。”沈临渊叹了一声,眼睛总算有了波澜,她想起了相柳,如今她终于站在了北天境,只是不知能站到几时。 诸位神祗头埋得更低,对这位天帝,他们可以说是为了三界大义,但是对沈临渊,他们说不出口。 “你今日来就是想说这些吗?” 虞幕沉默这听完沈临渊的话,问道,手中已经拿好了他的诛神鞭。 “请太子殿下三思!”不知是哪个小神仙,看见了虞幕的小动作,怯生生的说。 沈临渊还在找那个声音,那人就已经站了出来。 “虞幕!” 沈临渊一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平九星君已经讲沈岁宁带了过来。 扶桑就站在她身边。 “阿凌。”虞幕招了招手,唤道。 不过沈岁宁这一次并没有如同阿凌一般听话,站在扶桑身边,一动不动。 “不!你不是阿凌。”虞幕皱眉。 “说起来,虞幕,我的名字还是你取的呢。殿下,我叫小阿凌。” “小阿凌?” “不过我也是阿凌。”沈岁宁又说,让人摸不着头脑。 “虞幕,当年你父君派人来杀阿凌的时候我替她挡了一击,阿凌心疼我,临死之前送了我她的全部修为和元神之力。”沈岁宁盯着颛顼的眼神,几近滴血。 没有给虞幕喘息的机会。 沈岁宁接着说:“阿凌让我活过来了,她的仇,我自然要来报。” 沈临渊不知道小阿凌是谁,沈岁宁说完之后,像解释般对着沈临渊说道:“阿姐,岁宁前世是只小花猫,阿凌父母算出她命中有劫,将我养在阿凌身边本来就是为了替阿凌渡劫的,只是阿凌做人的时候我没能替她渡得了劫,后来成了神,她却挡了我的灾。” 沈岁宁说得令人动容。 沈临渊深深的看了平九星君一眼,整个过程沈临渊像是赌气般与扶桑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你准备好了吗?”沈临渊问道,颛顼点点头。沈临渊挥挥手,整个漠溟渊附近只剩下沈临渊和颛顼。 “这就是你的计划?”颛顼忽然问道。 沈临渊一笑,“本来是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临渊牧宇 - 许君世世共韶华 - 楮尔 “我死了,你也要死。”颛顼不解的看着沈临渊。 “漠溟渊虽该有一劫,但是没想到这一劫是应在我身上,师父和父君守了一辈子的漠溟渊毁在我手里,我该死。”沈临渊没有半点迟疑,腰间的匕首化成神兽孰湖,沈临渊双手结印,漠溟渊中出现一个旋涡,龙吟剑终于落了下来,沈临渊接住龙吟剑,躺进了那漩涡里,沈临渊躺下的一瞬间,孰湖卷着颛顼的身体,将他带进了旋涡中。 下一刻,诛神鞭却落在了颛顼的头顶,这一鞭来得措手不及,颛顼险些五灵俱散。 “你为何?” 颛顼问道。 沈临渊始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你毁了我。”虞幕一直隐藏在北天君府邸之下。 “这是我现在的计划。”沈临渊轻声说道,父子反目,骨肉相残。 沈临渊在被漠溟渊吞没的那一刻,忽然感受到了额头上一阵清凉的柔软。 “你来了啊?”沈临渊先是问道,然后仅存的意识又让她推开唇的主人,“你走吧。” 沈临渊醒来的时候听见了院子里砍柴的声音,她眼珠转动了一会儿,才确定了自己现在是在那间旧茅屋中,也许也不是那间,不过是茅屋无疑。 “你醒了?” 沈临渊看着门口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桀宇?” 沈临渊很确定不是扶桑,感觉不像是扶桑。 现在这个人,一袭白衣,就连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也和扶桑不一样,脑袋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一阵疼痛,那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沈临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安魂。 这时候才勉强看清楚,那人额间没有扶桑的疤痕,既不是后来的扶桑,也不是起初的桀宇。 “蜉蝣!”沈临渊惊喜的叫出声。 不过沈临渊注意到了蜉蝣手里拿着的那支笛子与她的笛曰十分相似,不对!沈临渊立刻想到当年笛曰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中情况,就在她被梦魇所侵的那段日子,笛曰常常变成这样。 “傻子。”蜉蝣将笛曰敲在沈临渊的额头上,沈临渊出奇的没有还手,而是怔怔的看着蜉蝣,这时候她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蜉蝣无疑。 “没想到死了还能看见你,我父君呢、我师父呢,他们去哪里了,这屋子是我师父盖的吗,这老头怎么盖得和人界那个一模一样,老头是不是还记得我?”沈临渊眼睛里的泪一个劲往外涌,蜉蝣坐在那里刚咽下去的茶险些喷了出来。 “你醒来之后没有别的感觉吗?”蜉蝣问道。 “没有。”沈临渊摇摇头。 “早知道寂灭是这样,我就早点来找你们了。”沈临渊笑了出来,什么生前身后,现在她十分满意。 蜉蝣轻轻吹起笛曰,安魂之音让沈临渊立刻平静了下来。 “你要是真的寂灭了,可就真的见不到我了。”蜉蝣淡淡的说道。 “扶桑呢?”她在漩涡之中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亲吻她,这世上,除了扶桑,谁还会亲吻她? 蜉蝣沉默。 沈临渊立刻掀开被子,赤脚要跑出去,被蜉蝣拉了回来。 “你这样我怎么和你说?”蜉蝣将沈临渊重新按回床上。 沈临渊看着两张相似的脸,眼神落在蜉蝣的额间。 “漠溟渊已被镇压,神界将北天境众神的仙体被移到了神界最干净之地。” “扶桑呢?” “颛顼跟随漠溟渊永远沉寂。” “扶桑去哪里了?”沈临渊双手抓住蜉蝣双肩,除了扶桑,她听不进任何一个字。 “如今虞幕即位,荒予获得冥界支持,登上了西天境,为西天境之君,你镇压漠溟渊有功,继承北天君之位。” “我问你扶桑呢?”沈临渊眼睛里带着血丝,双手几乎要抓进蜉蝣的血肉当中。 蜉蝣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平静的眼眸之下竭力压制着不平静。 “当年相柳一心想要唤醒你,扶桑说不必,你的天命,他来扛。” “蜉蝣,你告诉我扶桑去了哪里?”沈临渊捂住耳朵,口中却不停地问。 蜉蝣将她的双手放下来,“你要是不愿意听,我可就不说了?”然后将沈临渊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沈临渊挣扎着抬起头,“我听。” “当年相柳一心想要唤醒你,扶桑在一旁阻止,险些与相柳反目,他说你的天命,他来扛。”蜉蝣笑了笑,他当时就觉得那个对抗天命的傻小子很是可笑,不过却暗暗地站在了他的那边,沈临渊的天命,他也愿扛。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蜉蝣的笑中有些力不从心,他早就做了笛曰的器灵,就连他也是依托着沈临渊,那里扛得住沈临渊的天命。 所以他放心的沉睡了,直到那个傻小子唤醒他。 “后来他虽然让你归来,却对你下了孤清咒。” “孤清咒?” “嗯,孤清咒。上古的禁术,损己利人,以命易命。” 沈临渊痴痴的将头放回了蜉蝣怀里。 “临渊,所有你受的伤,他感同身受,你堕神,他同坠黑暗。” 沈临渊的手轻轻磨蹭着蜉蝣的额头,“你知道吗,他堕了神。” 沈临渊想哭,不过却没有感觉到有泪滴落,这时候,连泪水都有些奢侈。 沈临渊总算想明白了他的沉默,长久的沉默,他们之间的磕磕绊绊越来越多,漠溟渊之事,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许多事,她不说,他便不再追问,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沈临渊,不会死。 “这里是近水阁?”沈临渊忽然问道。 “他说这是你的产业。”蜉蝣有些想笑,这两人,他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膜,谁也没有捅破,谁也不肯去捅,如今却没有了机会。 “柴是不是还没劈完,去劈吧。劈完了我请你喝酒。”沈临渊平静的躺下,闭上眼睛,没再看蜉蝣。 临渊阁里藏了几坛上好的陈酿,这些陈酿也是现在才有资格称作陈酿的。 临渊阁中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沈岁宁回了涯安境,平平静静的做着她的沈家家主,听闻沈岁宁归来之日,仿佛南柯梦醒,记忆中出现了断层,而沈家大小姐,沈临渊终是同境主桀宇一同死在了天命族的阵法当中。 而一心闹着要寻能人上神界救沈临渊的乔歌,也突然平静了下来,并且一平静下来就立即收拾细软,死皮赖脸住进了北楼。 境主府已经空了,如今北天君的府邸终于多了些人气,热闹得像是那场血没有在北天境流过,只是北天君沈临渊却不知所踪。 此时的沈临渊正与蜉蝣在桃树下刨酒,这是她当年亲手埋下的酒,后来做回昆仑君,才想起埋这些酒,多少是因为见着人家的姑娘为自己埋出嫁酒,如今酒还在,想嫁的人却没了。 “生来桀骜,高于穹宇。”沈临渊喝醉了捧着蜉蝣的脸痴笑道。 她沈临渊亲手雕琢,用血浇灌出来的木偶人,自然有这个底气,所以叫了桀宇。 沈临渊醉了。 一株草跑到一棵树下,插着腰叹道:“这山川湖海我都走了个遍,只是口述怎么行?可是你扎根东海教我如何带走你啊?” 那棵树看了看遥不可及的海平面,再看看那株草惆怅的面容,“要不,你将我拔起来吧。” 梦里,沈临渊便是那株草。 神农到祖厉处求来一株药草,又将瑶草种在东海之滨的扶桑树旁,扶桑树有灵,她得了扶桑树的灵性滋养,渐成人身,性子纯净,深得神农所喜,带在身旁,与之踏千山,行万里,尝百草,跑了一遭。 回来后常瑶草与扶桑说道这山河万里,深觉扶桑可怜,落地生根,只有风动时方能动,于是常常在心中思量将它带走。 一日,神农前去赴花蕊公主之宴,她将扶桑藏在笛曰之中带出了东海,被羲和女神发现,上报天帝,扶桑离开东海,灵力枯竭致死,瑶草被毁去仙身,失去药效,成为无主之灵,神农怜她少不更事,扶桑死前又为他求情,神农给她重塑仙身,转世成为临渊。 沈临渊大梦初醒,躺在桃树之下,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嘴角含笑,忽然看着这满树的桃花,轻声说道:“上一世,我为瑶草,你做扶桑木,说起来,的确是我先招惹的你,想来当时我应该是看上你了,扶桑,你说你逃到天涯海角我还能不能找到你?” 蜉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你机关算尽,颛顼死前父子反目,又为虞幕所伤,那荒予明明投了漠溟渊,这时候又跳出来得了西天境,荒予以前倒也算是位仁君,不过做仁君却被颛顼逼到如此地步,以后这神界,他和虞幕都在,倒也算是有看头,你送虞幕这个大礼,不知道他接不接得住。” 又道:“你的心思全在这对父子身上,那傻小子为你扛下天命,我还担忧你心里没有他,这下我放心了,傻小子值得。” “帮我守住北天境。”沈临渊拍了拍蜉蝣的胸膛。 “你呢?”蜉蝣问道。 沈临渊取出了腰间的匕首,结了个印,那匕首被灵气包裹,片刻之后灵气之中匕首变成了孰湖。 “你可知临渊牧宇?” 蜉蝣想起了境主府以前门前的那四个打字,他初次去境主府的时候便吓了一跳,这傻小子,是真的认定了沈临渊。 “他想死我还没答应呢。”沈临渊轻轻一笑。 漠溟渊要是真的吞噬了扶桑,她就算是毁了漠溟渊也要将扶桑找回来。 北天境没有人知道,他们消失多年的北天君正坐在漠溟渊一侧,看那姿势,约莫十来年没有挪动过了。 “你这孰湖兽总算可以歇一歇了,找了十年,又守了十年,你这样守着,他是数,这里暗无天日的,也长不起来啊。” 沈临渊怔怔的看着暮苏之间窜起的火苗。 “当年扶苏木一旁,我名暮苏,当时还是棵幼苗。”暮苏看沈临渊一脸茫然,便解释道。 “五行相克,没想到你竟然来了火神殿。”沈临渊轻轻笑道,就连蜉蝣都不知道他在这里。 “相克却也相生。你准备守到几时?”暮苏问。 “他做枯木等了我许多年,好不容易从偶人变成了人,又在冥界暗无天日的地方等了我一千五百年,就这么等着吧,这才十年,我不信他不回来。”沈临渊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她心中相信,不管他走多远,终究是会回来。 “痴儿。”暮苏叹道,灭了指尖那一簇火苗。 “羲和女神别来无恙啊。”沈临渊对着来者轻轻一笑,暮苏告诉她,正月十三,务必要来东海之滨一趟,见一个人,没想到是羲和女神。 “你在怨我?”羲和女神好笑的看着沈临渊。 “不敢。” “算了,你师父已经替你怨过我了,你神农同你一样,拧得很,我与他本来交好,当年之事后,他明明只剩神识,却也只在消散之前见过我一次,你这匕首便是那时他给我的。”羲和女神道。 “当年之事,是你有错在先,不管你恼怒与否,我不曾后悔,不过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替你留了他一魂。”羲和女神看着沈临渊的方向,沈临渊发现看的其实不是她,突然想起什么,退了两步,定定的看着她方才倚着那棵树,然后蹲下来,整个人变成一株草。 羲和女神恍然大悟,摇摇头,“当年神农怪我估计是因为你被毁了药性吧。” 那株草迎着风,一动不动,仿佛像沈临渊叉着腰与羲和女神对峙。 有一根树枝落到那株草身上,“都没了药性,还装瑶草,好好的北天君不做,来这里风吹热晒的做什么?” 扶桑的声音虽然虚弱,不过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却十分明显。 那株草充耳不闻,只是在风吹过来的时候顺势往扶桑树身边靠了靠。 正文完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