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北风呼啸,零星下着小雪。 沈砚孤身一人坐在后院最高的藏经阁顶喝酒,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前院。 今天,是他最疼爱的小师弟沈墨大婚的日子。 按理来说,作为沈墨的师兄,惊鸿山庄的大弟子,沈砚没有任何理由缺席这场婚宴。 可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沈墨的父亲沈通天却一再的叮嘱沈砚,叫他绝不可轻易现身人前。 这样的事情,二十年来他早已习惯。 沈砚自然明白,师父这是在保护他;更何况,他本就不愿参加沈墨的婚宴。 从前院传来的欢声笑语,就好似一把银针扎在沈砚的心上。 他抓起手边的酒坛,试图用美酒来掩盖住自己失落的心情,但酒入愁肠之后,非但没有起到消愁的作用,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烦躁起来。 一坛竹叶青很快就被饮尽。 沈砚开始有些醉了,醉的看不清晰前院,心里也总是冒出些不切实际的旖旎。 他想起上个月,沈墨缠着他要吃城北的桂花糕,于是两个人背着沈通天,偷偷的跑出庄子,好不容易才排队买到了桂花糕,结果回来后就被沈通天一顿训斥,桂花糕也没收了去。 他又想起前几日,沈墨夜里钻进他的房间,跟他抱怨自己是如何如何的不想结亲,新娘子是如何如何的不解人意,可转眼间,两人便真的要在一起。 沈砚一边吹冷风一边想,还好那时自己没有告诉沈墨他的心意…… 不过,这也不能怪罪沈墨,毕竟男女结合才是这个世界的正理,而男男相恋,终究只是异端。 沈砚现在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两人成亲之时,强自按捺住自己冲到前院抢亲的欲念。 说起抢亲,在江湖上其实并不算罕见,可若是是抢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怕是最见多识广的来宾,也要惊得呆若木鸡。 想到那副可笑的场面,沈砚的心情竟意外好了不少,连带着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笑意。 他又打开了一坛酒,似乎是想要完全的陷入那美好的幻想里。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沈砚将那荒唐的抢亲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原本正井井有条举办着仪式的前院,却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就连大门前的锣鼓声都暂时停了下来。 没了那喜庆的锣鼓声洗耳,沈砚反倒觉得有些清醒。 他微微直起身体,目光投向前院躁动的中心,心里冒出一个极其胆大滔天的想法: 若是真的有人来抢亲,他帮上那人一马,也绝不会有人发现reads();。 但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中停留了一瞬,下一瞬,后院燃起的灯火与山庄弟子们跑动的身影,就彻底打消了他的邪念。 绝对是出了什么事情,且不是寻常小事。 要知道,这里是惊鸿山庄的地盘,惊鸿山庄乃正道武林第一门派,敢在惊鸿山庄少庄主的婚宴上撒野,就算是朝廷,也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沈砚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呼呼呼―― 北风夹杂着人群涌动的声音,片刻也不停歇。 沈砚酒醒了大半,站在整个山庄最顶点的地方俯视全局,眨眼之间,庄内好几队精英弟子便集合在一起,似是有事出巡。 负责整合弟子的,是沈砚的另一个师弟,名叫聂清。 沈砚虽然是名义上的大师兄,可他因为身份特殊不能随意出入,平日里负责掌管弟子的,便是这位聂清。 此时此刻的聂清,一脸肃穆正经,同平时那个嬉皮笑脸的师弟完全判若两人。 沈砚想也不想地提起内劲,然后用轻功跨越屋顶,迅速走到聂清身边,问道: “聂师弟,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聂清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沈砚后方才松了口气:“大师兄,怎么是你,我还当是那魔教妖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到了山庄内院。” “魔教?”沈砚有些吃惊,看来事态要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一些。 聂清回道:“没错,正是魔教,本来今日是小师弟大婚的好日子,却被这些妖人给乱了心情,当真是造孽。” “你说的具体些,魔教做了什么事情,又是为什么要与惊鸿山庄为敌?”沈砚自然知道魔教是什么地方,可那魔教不是向来与惊鸿山庄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会突然出现。 “唉,大师兄你有所不知啊……”聂清长吁一声,方才慢慢将前院发生的事情讲给沈砚。 且说沈墨大婚,来自五湖四海的门派均来贺宴,其中最负有盛名的,当属与惊鸿山庄并称白道五大派的丹霞、玄英、云蛇、芜山四派。 这四大门派的实力虽然稍逊于惊鸿山庄,却也不可小觑。 早在三天以前,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就纷纷派来弟子打点琐事,只等三天后共同赴宴。但眼看着吉时将近,芜山派掌门人明智真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众人猜测,怕是芜山临时有要事处理,这才误了时辰。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婚宴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芜山派的大弟子却突然带着一身的伤势赶到了山庄,并且带来了一个极为悲痛的消息―― 芜山派掌门明智真人,以及同行的数十位芜山弟子,被人拦截在路上,残忍的杀害了。 唯独这位芜山大弟子,靠一门龟息闭气的功夫,瞒过了贼人,这才用最后一口气赶至惊鸿山庄,传递了明智真人最后的消息。 明智真人的遇害令在座几大掌门十分震惊。 自古正邪不两立,魔教近来的确不怎么安生,甚至在江湖上犯下不少罪行reads();。可如此大胆的朝五大门派掌门出手,却也是近二十年来的头一次。 怕的是,芜山掌门遇难绝非意外,而是魔教有意破坏白道武林。 情势危机,白道众门派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作为白道之首的惊鸿山庄责无旁贷。之所以要集合弟子,正是庄主沈通天下令,要聂清带人从几十里外请回明智掌门与其弟子的尸体。 沈砚听完,心中不禁生出好奇:“那魔教当真如此厉害,白道五大门派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只知那魔教教主谢玉早在三年前就被称作天下第一高手,无人能敌,更别提谢玉门下还有数员猛将,论单个门派实力,就算是惊鸿山庄也不能与其相比。”聂清摇头叹气。 “天下第一高手……”沈砚眼前一亮,越发的对这个魔教感兴趣。 聂清接着道:“其实白道对魔教早有忌惮,也曾派过弟子潜入魔教内部打探消息,可那些弟子最终都没了音信,更别提传回消息,现在几位掌门就算是有心要联合去灭,也苦于无从下手。” 说是没了音信,其实不过是委婉的提法,那些弟子怕是早已遇到不测,尸骨难寻。 沈砚见聂清明显有些丧气,知他是担忧魔教继续肆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聂师弟你莫要慌张,就算魔教是龙潭虎穴,只要白道联合一气,拿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嗯,我对师傅跟掌门们有信心。”聂清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不说了,我还有师傅安排的任务在身,这就要动身去,等回庄了,再与大师兄共饮。” “师弟的鼻子可真灵,就知道瞒不过你……” 沈砚无奈将藏在背后的酒坛取了出来,也不管聂清还在,猛灌了一口下去。 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冲掉了沈砚身上最后一丝醉意,他别过聂清,却并没有继续回到藏经阁顶,而是转过头,径直朝着山庄前院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前院早已没了最初的喜庆,高高悬起的红灯笼更是显得无比乍眼。 主厅之中,一庄之主沈通天坐在上座上,面色青黑,神情前所未有的严峻。 不得不说,明智真人的死,的确给白道武林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不仅是弟子们心生惧意,就连有些掌门,说话时也带着颤音。 沈砚走到前院的时候,恰巧赶上几大掌门在商议对策: “魔教欺人太甚,我们决不可轻易放过,但这魔教向来神秘,要想摸清状况,须得有人先行潜入才行。” “没错,只是这人选必须慎之又慎,武功胆识缺一不可。” “我见云蛇门下的这位陆少侠天资甚高,不知众掌门意下如何?” “我陆徒儿肩负云蛇戒律重任,实在无暇……” …… 虽然表面上白道众派已经联合在了一起,可事实上,却还是各自为政。在有前车之鉴情况下,掌门们自然不会派寻常弟子前去送死,但派核心弟子去,他们更是一万个不乐意。 几个掌门你推我挡,想必也商量不出什么结局。 反倒是藏在暗处偷听的沈砚,望着那大厅里尚未来得及卸下的红色喜字,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不平静的夜晚悄然逝去―― 第二日凌晨,沈砚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天气比起昨夜还要再冷一些,寒风嗖嗖的刮着。沈砚一手提着剑一手捏着包子,越走越快,一直到那熟悉的铜狮映入眼帘,这才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地等在外面。 他是在等他的师傅沈通天。 惊鸿山庄规矩森严,每日凌晨须得练武半时辰方能处理其他事情,就算是庄主也不例外。 果然,沈砚前脚刚到,后脚就看到沈通天魁梧的身影。 看到沈砚,满脸凝重的沈通天显然吃了一惊:“砚儿,怎么是你?” 沈砚不敢怠慢,连忙拱手作揖道:“师傅,弟子近日对剑法有少许领悟,想请师傅赐教几招。” “原来如此,那为师就与你过上几招,看看你最近的武功可有长进。” 沈通天面露喜色,即刻就脱下外衣,又叫人拿出自己的惊鸿剑,一举一动,无不显露出他对这个大弟子的器重之情。 两人对招,初时还留有余力。 打第二招开始,沈砚的攻势凌厉起来,沈通天全然不敢轻敌,被迫使出全力。 二人招式十分相近,但沈通天数年积累下来的内力、手中所持武器,却是要远远胜于沈砚。 在此等条件下,寻常的弟子能自保已属不易,然而沈砚的水平,却已经到达了一种让沈通天这个师傅都大吃一惊的地步。 要知道,两人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沈砚要抗下这惊鸿剑还有些吃力,但如今短短几个月过去,惊鸿剑非但无法再对沈砚造成威胁,甚至还隐隐有被压制之意。 再看沈砚的身形,是所谓‘飘若惊鸿、矫若游龙’,每一个动作都利落至极。 按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沈砚的功力超过沈通天,恐怕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做徒弟的功力长进,当师父的也是与有荣焉,感受到了沈砚身上正在发发生的蜕变,沈通天心中的兴奋再也无法抑住,手中的惊鸿剑也感应到他的内力,发出轻微的轰鸣。 他不禁喝道:“再快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实力!” 沈砚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练功房内剑光飞闪,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快,气息也越来越急。 终于,在第五招结束后,沈通天猛地一抬剑,将沈砚手中的武器打飞了出去。 沈通天正要得意,却见沈砚倏地一个鹞子翻身,又用脚尖勾回了即将落地的铁剑,然后那铁剑就像是长了眼一般,朝着沈通天手里的惊鸿剑刺去。 砰地一声,惊鸿剑发出悲鸣。 沈通天一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铁剑撞掉了惊鸿剑,然后突兀地拐了个弯儿,又回到了沈砚手里。 用震惊已经无法形容此刻沈通天的心情reads();。 虽然知道,沈砚终会有一日要超越自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突然地来临。 “方才那最后一招,可是‘第十一剑’?” “是――” 沈通天猛地退后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自我惊鸿弟弟走后,惊鸿山庄数年来再无一人使出这第十一剑,我本以为此生再也不得见,万万没想到会在今日重现,砚儿、你快快告诉为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砚将剑收回鞘里,深呼了一口气道:“方才我对师傅说,近日剑法有所领悟,便是指这‘第十一剑’,只是徒儿还尚未发挥出此招全部威力。” 但尽管如此,仅凭这第十一剑,沈砚也足够让整个武林为之一颤。 要知道,惊鸿山庄能闻名于世,正是靠得那威力十足、震古烁今的‘惊鸿十三剑’。有道是:前七剑,中人可学;第八、九、十剑,非天资过人者不能学;而后三剑,鬼神方可见! 除了惊鸿山庄的头一任庄主沈惊鸿,江湖上再也没能有人使出这后三剑,哪怕是身为本派掌门的沈通天。 近些年来惊鸿山庄地位不比从前,没少在朝廷那里吃苦头,说到底还是实力下降的原因。 然而现在,他们有了沈砚,有了这‘第十一剑’的实力,扬眉吐气,指日可待。 沈通天哈哈大笑起来:“干得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谁知沈砚此行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向他展现实力,沈通天兴奋的心情还没维持太久,就被沈砚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说到魔教,弟子还有一件事情,想请师傅首允。” “什么事情?”沈通天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又恢复了寻常的冷静。 他就说,这个大弟子平时最是懒散,怎么会突然想起与他练剑,恐怕‘第十一剑’事小,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沈砚此行的真正目的。 “昨夜明智真人的事,弟子已经知晓,也听说了白道众掌门的烦恼,所以……” “不行!”沈通天想也不想地打断了沈砚。 沈砚苦笑了一声:“师傅,您还没听我说完,怎么就直接拒绝了呢。” “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又怎么能瞒得住我。”沈通天甩了甩袖子,决然的转过身去,“其他事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不行。” “师父,难道您愿意看着我此生都留在惊鸿山庄,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师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可是师父,现在的我已经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您也看到了,还不够吗?” “这……”沈通天一时哑语,竟说不出话来反驳沈砚。 的确,在惊鸿山庄,沈砚是唯一能使出‘第十一剑’的人。 如果连沈砚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那么就算是加上整个山庄的力量,也是无力回天。 “再说了,距离那件事已经二十年过去,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更不会有人记得当年血案,我现在,不过是惊鸿山庄最普通的一个弟子,名叫沈砚。” 沈砚的目光满是坚定,几乎看不到任何悲伤的情绪reads();。 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忘记,只是往事早已如往日云烟,人总要前行。 这一次向师父请缨卧底魔教,一方面是想暂时离开惊鸿山庄避开沈墨,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经年累月对外界的向往之情达到了一个极限。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平金。 “唉――” 半响过后,沈通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沈砚所说的道理,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当年的承诺历历在目,他又如何轻易狠心。 更何况,除了最初的三年,沈砚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论感情深厚、比起他亲生的孩子沈墨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砚的想法,沈砚的心愿,他怎么会不想满足。 只是,让他放手,比想象中还要不容易…… 他缓缓的转过目光,锐利的眼神如同雄鹰一般盯着沈砚:“我便问你,你是当真要去,而不是一时意气?” “千真万确。”沈砚点了点头,言语中没有丝毫犹豫。 沈通天又是沉默许久,眼神里的霸气消散不少,只余浓浓的一抹亲情。 一时间,沈砚从小到大的样子不住地浮现在他的眼前,明明昨天感觉还是个走不稳路的孩子,今天却猝不及防变成了眼前这个身姿矫健、英气逼人的少年。 孩子长大了,终究会离家而去,想到这里,沈通天便再也没有理由拒绝。 他狠下心来,猛地挥了挥衣袖,只留下一句: “有去有归,你莫忘记。” 沈砚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沈通天话中的含义,正欲跪地拜谢师父恩情,却发现沈通天并没有留给他相应的时间反应。 霎时间,偌大的练功房内就只剩下沈砚一人的身影。 死一般的空寂充斥着整个世界,沈砚望着门口的方向,手里忍不住摩挲他的佩剑。 这种行事风格,果然是沈通天。 但不管怎样,出庄之事,总算是有了一个令沈砚满意的结局。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沈砚打算边走边做筹谋。 毕竟从惊鸿山庄到魔教所在的天石镇,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需要整整十五天。 沈砚并不打算与其他师兄弟告别,本来他在山庄的存在感也不算太强,更何况此行的目的是前去卧底,更需要隐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个人,会赶在他出庄之前拦住他的去路,并且吵闹着也要一同去历练。 最不妙的是,对于这个人的要求,他向来是有求必应。 “求求你了大师兄,就带我一起去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人丈夫的自觉……” 沈砚头痛的看着身边一脸激动的沈墨,只觉得昨夜的酒,还是不够猛烈。 第三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成亲又不是我乐意的,大师兄你可不知道她有多么的无趣,再说了,那位秦家大小姐诬陷我偷看她身子害我被爹抽皮鞭,我还没好好找她算账,让我对她心生欢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件事,沈墨就气的脑袋冒烟。 他今年才十八岁,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被人诬陷偷看女人已经十分憋屈,更憋屈的是这个女人还找上门来要他负责,说什么,清白被玷污了! 当时沈墨就忍不住跳起来为自己辩白,对天发誓天打雷劈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结果那女人一口咬定就是他,还不住的掩面哭泣,让沈墨有理也变没理。 若是寻常爱慕虚荣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女人还是当朝要员秦晋远的独女,连他爹都必须给三分脸面。 最后,沈墨跟惊鸿山庄都是打碎牙往肚子咽,只能满足女人的心意,择吉日迎亲。 但娶是娶了,想让沈墨忍下这口气与她相敬如宾……抱歉,沈墨还没那么光明磊落,不计前嫌。他现在只想找个借口离开山庄,最好是一走就是半年,眼不见为净。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里最是疼爱他的大师兄沈砚,此刻却一反常态的反对了他的提议。 沈砚道:“这些话以后莫要再提,难道你还想再挨一顿皮鞭?” 沈墨觉得委屈,怎么一夜间大师兄就变的如此陌生,他幽怨的看着沈砚,眼里似有水光氤氲:“大师兄,是不是因为我成亲了,你就不疼我了?” “怎么会……”沈砚无奈的摇了摇头,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哪里是不疼沈墨,只是沈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又怎么轮得到他去多嘴怜惜,更何况,这次卧底魔教,不说有多危险,若是带了沈墨,他心中那见不得人的欲念,终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沈墨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带我去历练?” 沈砚反问他:“那我倒要问你,师父上个月让你练的第五剑,你练成了吗?” “这个么……”沈墨没了脾气,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最近忙着生气,的确没怎么练剑。” 沈砚好笑的望着他,而后用手敲了敲桌面:“那不就结了,我出庄是有事要办,你武功不济,若是害我办不成事情到不碍事,可若是受了伤见了血,让我怎么跟师父师娘交代reads();。“ 沈墨瘪了瘪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出道理,只好讷讷道:“大师兄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让我受伤见血。” 话虽如此,他却也明白,向来疼爱他的大师兄这次可能是真的不打算带他去。 沈砚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好人,但骨子里却意外的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再变。 沈墨无意让沈砚为难,于是他又缠着沈砚说了一阵话,将他亲爹好一通抱怨,最后才恋恋不舍的同沈砚说:他这次就不去了,等他以后练好了功夫两人再一同外出历练。 沈砚嘴里答应着一定,心里却想,下次总还会找到理由拒绝。 这些话却是不可直接说与沈墨听,只能默默放在心里。 送走沈墨后,沈砚总算松了口气。 自打沈砚发现自己对沈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后,叹气就越来越频繁,甚至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程度。 只从这个角度来看,去魔教转悠两圈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沈砚嘴里说着轻松,事实上,要想出入魔教如无人之地,并不简单,甚至还困难重重。 想到这里,他便打开抽屉,拿出最里面的剑谱,又开始仔细的参详翻阅。 虽然沈砚用足以碾压武林绝大多数人的‘第十一剑’说服了师父沈通天,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第十一剑’不过是练了个皮毛、徒有其表而已。 惊鸿十三剑,前十剑对沈砚来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打第十一剑开始,沈砚就开始停顿不前。 按照剑谱的说法,舞出这后三剑,便可达到武林中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之境。 人剑合一,便是人如剑一样锋利,手指、头发、都成为了武器,而剑也如同人一般有了灵性,懂得何为避险趋吉。 沈砚琢磨数月,终于在不久前窥得一线机密,再加上勤于练习,这才有了凌晨的那一招‘第十一剑’。 可传说中那位魔教教主谢玉,乃是不亚于沈惊鸿的武学奇才,才二十二岁就登顶天下武林第一,又岂会轻易败给区区‘第十一剑’。 当然,沈砚此行目的不在刺杀,设想与谢玉对招,不过是最坏的准备而已。 如果可以隐藏好身份,沈砚甚至可以从头到尾不暴露自己。 但多一技藏身总归是没有坏处,在从惊鸿山庄去天石镇的这段路程中,沈砚不但要想好怎么潜入魔教,最好是还要练好这‘第十一剑’。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那本薄薄的剑谱被沈砚翻到了底。 沈砚还是没能参透突破的那一点,但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只闭眼调息了一阵子,然后便将剑谱收进贴身衣物,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有下人送来沈通天为他准备的马匹与盘缠。 沈砚甚至没有同唯一知晓他此行目的地的师父告别,就匆匆骑上马,孤身一人离开了这座承载他过去二十年的山庄。 一上路,就是整整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沈砚片刻也不停的揣摩着‘第十一剑’,始终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二十天后的一个晌午,沈砚骑着马停在了天石镇外的一家茶庄,打算稍作歇脚,然后再去镇里打尖住店reads();。 说是茶庄,其实不过是卖茶的老板搭了几个简陋的茅草棚。 不过看起来,来天石镇的人不少都会选择在这里一边喝茶一边打探镇里的消息,沈砚下马的时候,甚至没有地方坐,只能端着茶站在棚外歇息。 茅草棚里,此刻正好有一个说书的老道士,凭借精湛的说书技艺,吸引了不少人听。 沈砚也饶有兴趣的听了几句。 …… “却说那沈惊鸿,年纪轻轻,腰间配着一把古剑,连败云蛇派五大长老,逼的云蛇掌门不得不现身相见――”老道士猛地顿住,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表情,“然后你猜怎么着,沈惊鸿只看了掌门一眼,头也不回地就转身走了,根本没把云蛇老儿放在眼里。” 有人在台下问:“沈惊鸿莫不是打不过才走的,又何来的瞧不起?” 老道士摆了摆手,不屑地解释道:“他人是走了,剑却还留着,惊鸿剑有灵性,只一招就让云蛇派掌门丢了脸,灰溜溜的跪在地上求沈惊鸿饶命。” “如此厉害……沈惊鸿怕已经不是人,而成了仙吧……”台下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老道士捻须:“非也非也,沈惊鸿是人非仙,只是他早早步入了人剑合一之境,非是寻常人能敌。” 又有人道:“那沈惊鸿如此厉害,跟如今的天下第一比,又是谁更胜一筹呢?” “自然还是无极教教主谢玉。”老道士毫不犹豫。 “吹牛,你又没见过两人交手,又怎知谢玉比的过沈惊鸿的人剑合一?” “沈惊鸿二十三年前就在武林销声匿迹,论年纪可以做谢玉的父亲,可哪怕是巅峰时期的他,也最多只能在那块儿天石上,留下半尺深的印记。” 说着,老道士站直了身体,用手向众人指向了不远处天石镇入口处一块儿并不起眼的黝黑巨石,接着道:“三年前,老朽亲自看见谢玉将一根木筷插/进了天石里,论长短,当有一尺半的距离。” …… 不止听评书的人陷入了震惊,就连在一边打发时间的沈砚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作为惊鸿山庄后人,他对沈惊鸿的强大不能再了解,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那位魔教教主谢玉,竟然比巅峰时期的沈惊鸿还要厉害,甚至还仅仅只是他三年前的功力。 沈砚不禁望向那块儿天石,暗自揣摩自己能否在其上留下痕迹。 就在这时,那位侃侃而谈的老道士却突然走到了沈砚的身边,用一种十分惊奇的语气道: “这位少侠,我瞧你面相富贵,又萦绕紫气,是桃花入命之相,恭喜啊!” “桃花入命……” 沈砚原本还觉得这老道士讲得头头是道,此刻却觉得有些被骗。 他近来的运势可以说一路走低,唯一期盼的与沈墨的感情也被斩断了,又哪里来的桃花入命。 更何况,他喜欢的是男人。 男人遇上男人,也有走桃花运这么一说么? 第四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少侠莫要急着反驳,老朽看相多年,绝不骗你reads();。”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语气十分坚定。 沈砚笑了笑,并不把这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他此行不是游玩散心,有没有桃花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才能潜入魔教里。 方才这老道说自己曾在三年前见过谢玉,虽然可能有吹牛的嫌疑,但他在此地说书多年,想必对魔教多少有几分了解。 于是沈砚便将茶碗放下,从怀中拿出几个银饼,道:“老人家,我对自己的桃花运不感兴趣,你对我讲讲无极教的事情,这些银饼子就归你,你看可好?” 看见银饼,老道士眼里立刻冒出精光,直到沈砚轻咳两声提醒,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哂笑道: “见笑、见笑……” 沈砚只是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无需多言,为了银饼,老道士很快清了清嗓子,开始将自己所知关于无极教的一切都说给沈砚。 其所言甚是繁复,在此便不再赘言。 总而言之,从这位说书的老道士嘴里,沈砚得到了三个有用的信息: 第一,无极教并非一开始就是魔教,在成为江湖上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魔教之前,无极教乃是天下武学圣地,教内有内功无上心法,更藏有成千上万外招经典; 第二,无极教现任教主谢玉,年方二十有二,比沈砚还要小上一岁,却已经将那门无上心法修炼得炉火纯青,武功位列天下第一,乃是实至名归; 第三,哪怕是被称作魔教,无极教却依然保持着其武学圣地的地位,每一年都吸引无数练武之人趋之若鹜。 头两点,虽然有些出乎沈砚意料,却并未吸引沈砚的兴趣。 可这第三点一出,沈砚脑海中霎时就闪过一个主意――既然每年都有无数练武之人想进入无极教,那即便是今年多了他一个,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更何况,他的武功虽然比不上教主谢玉,对上寻常人,却是绰绰有余。 沈砚心下一定,便打算谢过老道士,先行进入镇子里等待时机,不成想,那老道士得了他的好处,又把他拉到茶棚外的角落里,神神秘秘的耳语道: “这位少侠,我看你风尘仆仆,想必也是从外地赶来,到无极教学艺,老朽有一个兄弟恰巧在无极教外山门管事,你若是想进教,我可以帮你联系。” 沈砚眉头微微皱起,回道:“可你方才不是说,无极教默许人前来学艺?” “少侠有所不知,默许是默许,可明面上,无极教根本不会直接招收徒弟,要想入无极教,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从仆役做起。” “仆役……”沈砚愕然,越发对这个传说中的无极教感到好奇。 老道士接着说:“做了外山门的仆役,每个月十五号月圆之日,若少侠可以突破重围进入内山门,自然会有内山门教众前来接应,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老朽也不得知,只看少侠你功力。” 沈砚默然许久,始终觉得老道士的话太过荒唐,不可全信。 那老道士却也不恼,只对沈砚说:“两日后我还会到这里说书,少侠若是信我,还可以再来。” 说罢,老道悠哉转身,似乎对与沈砚的再次相见很是笃定reads();。 而沈砚望着老道士佝偻破烂的背影,一时陷入了犹豫。 他头一回出庄,本来也只是仗着自己功力不浅,才能一路平安到达这里,但仅仅只是到了,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沈砚清楚,要摸清魔教的底细,非得打进魔教内部不行。 可如何打进魔教内部呢? 除了信这个老道士一回,好像沈砚也没其他的路可选。 沈砚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的剑柄,心里有了底气,方叫住老道士,又塞了几个银饼子过去。 老道士笑眯眯的收下银饼,伸出大拇指称赞沈砚:“少侠!好眼力!” 沈砚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想,万一这个老道士跟他的兄弟合伙行骗,他自然会让两人知道什么叫做眼力。 话不多说。 老道士收了银饼,便不再说书,即刻就收拾好说书的家伙,带着沈砚进了镇子里。 镇子里面到是热闹极了,酒楼茶肆数不胜数,间或有勾栏赌馆。 这副景象,沈砚只在原来的平金城见过。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街上的各种店面,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个小镇位置偏僻却如此繁华,想必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十分多,且出手又大多阔绰的情况下,才能造就。 只从这一点上看,老道士所言非虚。 不过也有可能存在特殊情况,只是沈砚暂时还不能发现。 他跟在老道士的后面,一路从大路走到小道,又转了好几个弯,走了好几柱香的时间,方才停在了一个小酒楼的门前。 老道士指着酒楼的牌匾,气喘吁吁道:“就是这里,我的那位兄弟偶尔会来喝酒,你拿着我的信物,等他来了,他自然会带你去。” 沈砚正欲责难,却听酒楼门内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如山涧清泉般悦耳动听。 “呵呵……” 沈砚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门内人又发出声音:“糟老头子,你把人领到这里,自己却走了,莫非是觉得他长得清纯好骗,手里的剑也是吃素不成?” “老朽为人最是正直,又怎会行骗!”老道士理直气壮地反驳了回去,“再说了,你的确在这里喝酒,引他入教,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门内人道:“可我若是不乐意呢?” “你打开门看看,由不得你不乐意……”老道士嘿嘿的笑了。 话音刚落,原本紧闭的酒馆大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巨响,沈砚下意识握住剑柄,却见门开以后,屋内侧身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 沈砚吃了一惊,他本以为,那老道士的兄弟一定也是个同老道士差不多年岁的老头,却不曾竟想如此年轻。 若只是年轻也就罢了,看那少年侧脸,沈砚甚至怀疑,‘他’是男是女…… 少年感受到来自沈砚的视线,也不避讳,放下酒杯就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 两人视线对在一起,均是一阵心悸reads();。 沈砚想的是,这少年好生美貌,如果生为女儿身,怕是祸国殃民,绝对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少年想的是,好一个俊俏公子哥,比起教里那些歪瓜裂枣不知强到哪里去! 一眼过后,在场众人神情不一。 “怎么样,我的眼光是不是天下第一?”老道士好不得意。 少年不再抬杠,笑道:“不错,我回去就赏你。” 唯独沈砚,听到了两人意义不明的对话,脸上神情愈加的阴晴不定。 他来这里是为了进入无极教,不是为了听这两兄弟互相抬杠吹捧,更不是为了喝酒聊天。如果那少年跟老道士还不尽快进入主题,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沈砚也不犹豫,直接就问:“关于进无极教的问题,我想你们该告诉我了。” “不急不急――” 少年见过沈砚,突然就来了雅兴,他伸手示意沈砚坐下,又特地为沈砚倒了一杯酒:“你还没告诉我,你要进无极教的目的。” “自然是为了精进武学。”沈砚站在原地不动,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倒是个好原因,不过,你就这么确定你能突出重围,在众多外山门仆役中脱颖而出?”少年抬头看向沈砚,精致好看的桃花眼里,似有水光潋滟。 沈砚却面无表情道:“这不用你们操心。” “呵呵……还是个倔脾气……” 少年不怒反笑,对沈砚越发地感兴趣,他道:“其实,你要是愿意听我的建议,除了去当又臭又累的仆役,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最快的进入内山门里。” “什么办法?”沈砚问。 少年突然露出嬉笑的表情,看得沈砚一阵心惊,就在沈砚思量到底要不要动手之际,那少年终于开口:“你可知,无极教教主谢玉,除了武功天下第一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老毛病。” 沈砚沉默不语,只等少年自己继续讲下去。 少年接着道:“他呀,放着好好的女人不爱,偏偏只喜欢男人,尤其是像公子你这样,俊朗好看的男人。” “喜欢男人……” 沈砚愣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会从少年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 自打他发现自己爱的是男不是女,就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情绪,可今日,却有人突然告诉他,还有人同他是一模一样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当今的天下第一。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此刻沈砚的感觉,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于是,他强自按下心中某处崩腾的情绪,沉声道:“可是,这与我进入无极教,又有何干系?” 万万没想到,少年站起身来,将倒给沈砚的酒一饮而尽后,斜睨了他一眼。 “你同意做他的男宠,不就成功进入无极教了么?” 沈砚登时脸色一变。 第五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若是哄得教主开心,别说是精进武学,哪怕是那镇教之宝无上心法,未尝不可借来一看。”说着,少年推开板凳,面色含笑朝着沈砚的方向走来,似乎是想将沈砚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对当男宠没什么兴趣。” 几乎是同时,沈砚戒备地退后几步,右手也按在剑鞘上,几欲拔剑。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怎么缺心眼,也该清楚那个引他过来的老道士,和这个男生女相,看起来极为神秘的少年,根本就是一伙的。 至于这两人的目的…… 沈砚猜测,可能是看他一个外来人又身负财宝,要谋财害命。 “哦?那你是打算从仆役做起了?”少年余光瞥见沈砚微微鼓起的太阳穴,心下也是一惊。 在运功之前,太阳穴处会微微鼓起,象征此人武功绝对不低。 他本以为沈砚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故而才刻意逗弄几句,万万没想到,沈砚看起来年纪轻轻又涉世未深的模样,内力却已经达到了寻常人所无法企及的高度。 若果真如此,恐怕沈砚的确是有实力从外山门突围而出,并不掺假。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笑出了声音,然后自言自语道: “怎么办,我改变主意了。” 沈砚眉头一皱,正欲问个详细,却见少年伸手挡在他的面前,五指凭空一抓―― 下一瞬,沈砚系在腰间的佩剑猛地冲了出去。 隔空取物!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 少年望着沈砚,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一边用手指抚摸着寒光凛凛的剑身一边道:“剑是好剑,人么,不过如此而已。” “你到底是谁?”沈砚双拳握紧,紧紧盯着少年。 不得不说,少年的目的达到了,那一招隔空取物,已经让沈砚看清了他的实力。 能随手使出这一招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寻常的盗贼,而沈砚丢了武器,实力本来就是大减,再遇上此等高手,恐怕凶多吉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想要你跟我回去。”少年徐徐握住剑柄,剑尖直指沈砚。 沈砚知与他多说无益,干脆就不再开口,侧身一晃便晃到少年身边想要夺剑,怎知他快对方也快,眼看着右手已经触到剑柄,却见那少年嗤笑一声,一个甩手便将剑径直扔到门口的老道士手里。 “你拿着剑先回去,人交给我。” 老道士收了剑,也不多做停留,只朝着沈砚拱了拱手道: “少侠,抱歉了,我家教主总是如此的任性,我本来是真的想帮你的,奈何教主大人看上了你,你莫要纠结,快快从了他就是,也免得多吃苦头reads();。” 话音未落,少年携着内劲的掌风袭来,沈砚来不及震惊,连退数步,堪堪躲过一掌。 那掌风落了个空,打在酒馆房梁上,发出摇摇欲坠的声音。 沈砚这才明白,眼前的白衣少年哪里是普通盗贼,分明就是那武功天下第一,无极教教主谢玉! 他只知谢玉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却不知谢玉天生一副好相貌,唇若点绛、肤白如玉、哪怕说是十八也有人信。 也该沈砚倒霉透顶,恐怕遇上任何一个贼人他都不至于狼狈与此,偏偏碰上谢玉。 沈砚怒极反笑,情势越是紧张,心思越是缜密。 若只论武功,他断然比不上谢玉,这不仅是因为谢玉天下第一的名声,更因为谢玉刚刚出手的招数牢牢压制了自己。 可谢玉既然夺走了他的剑,就证明谢玉也知道他绝非等闲之辈,他又岂能一味长他人志气。 更何况,虽然丢了剑,若他窥得人剑合一,有剑无剑,无甚区别。 想到这里,沈砚深吸一口气,心思逐渐安定下来。 却说那谢玉,用一掌将沈砚逼至角落后,非但不急着继续攻击,反而又悠哉悠哉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似乎是等着沈砚自己放弃。 就在沈砚以为他快要忘记了自己的时候,他方开口道: “就这样打,也未免太过无趣,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可好?” “赌什么?”沈砚盯着谢玉的手,时刻警戒着。 “三招内,我不还手,你要是能让我手里的酒撒出来一滴,便算你赢。” 沈砚冷声道:“我若是做不到呢?” 谢玉抬头望向沈砚,笑意盈盈:“做不到,就心甘情愿随我回教里当男宠,怎么样,很便宜你吧?” 沈砚沉默不语。 谢玉又道:“或者说,你不想打了,现在就随我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你未免太狂妄自大了。” 二话不说,沈砚顺手就从身后的酒柜上拿下一根木尺,以尺作剑,朝谢玉所在的酒桌刺去。出人意料的是,木尺的目标却不是酒杯,而是谢玉那毫不设防,看起来脆弱纤细的脖颈。 第一招,便是倾尽全力。 哪怕是在武林呼风唤雨的沈通天遇上了沈砚这灌注全力的一刺,也得暂避锋芒。但谢玉看也不看,躲也不躲,轻轻松松在木尺距离他身体半尺之前,用内力震了个粉碎。 “……” 沈砚忘记了做出反应。 他曾以为,自己的武功修为哪怕算不得世上顶尖,也绝对不低。 可直到他见到谢玉,才惊觉自己好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纵然也是凶狠,却毫无威力。 而谢玉,是真正的万兽之王,立于丛林巅峰的存在。 沈砚不禁产生了怀疑,他真的能够从这样的谢玉手中逃脱吗?还有白道武林,纵然联合一气,就真的可以同这样的庞然大物为敌么? 就在这时,谢玉的声音响起:“怎么还愣着那里,快出招啊,你还有两次机会reads();。” 沈砚回过神来,下意识望向那根已经粉身碎骨的木尺。 武功到达一定的地步后,武器带来的差异就可以忽略不计,木尺虽然是他随手拿来的替代品,却灌注了他浑身的内力。 方才的第一招,他的内力输了个彻底,根本就不能与谢玉相提并论。 接下来,他若想胜,只能智取。 当然,就算是智取,两人之间巨大的实力差距放在那里,除非是给他足够长的时间,否则就算是出上一百招,也是无济于事的。 沈砚不是傻瓜,自然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忍不住眼神扫向谢玉,那人倒是一副老神在在,胜券在握的模样,完全不觉得自己抓人做男宠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谢玉是魔教教主,魔教做事,向来不讲道理。 沈砚思量,只要谢玉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谢玉要带他回教内应是正合他意,而就算谢玉想做什么,以他现在的功力恐怕也是无法阻止,何不将计就计,顺着谢玉的意同他回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 谢玉要他做男宠…… 沈砚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几本有关男色的古籍,面色不由得变了变。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道:“同你回教可以,但男宠之事,恕我难以从命。” 谢玉听完,嗤嗤的笑出声音,眸光一转,眼神掠过一丝狠戾: “那可由不得你……” 说时迟,那时快,谢玉话音刚落,两人便同时动了。 沈砚一掌将身边桌椅劈向谢玉,谢玉挥了挥袖子,桌椅便听话地朝两边散去。 两个呼吸的时间,谢玉就走到沈砚身前,沈砚正欲用拳去挡,却见谢玉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巨大无比的白色皮袋,将沈砚整个人强行塞了进去。 沈砚来不及发力,眼前猛然一黑,袋口已经扎住。 谢玉哈哈笑道:“别挣扎了,这袋子不是你能挣脱的了的。” 沈砚自是不信,开始使尽浑身解数。 可那袋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任沈砚用遍平生所学,也不能伤其一角。 到最后,沈砚从袋子里感受到谢玉正在扛着他用轻功赶路,二十三年来,心中竟头一次产生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 沈砚终于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被释放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早已换了别个天地。 谢玉正好整以暇的坐在不远处的木凳上喝茶,身上的白衣被换下,更显他容颜艳丽,见沈砚醒来,便笑眯眯的转过头,道:“这里就是无极教,满足了你的目的,你可还开心?” 沈砚嘴巴一抿,恨不得现在就与此人同归于尽。 第六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玉容,不要吓他,好不容易有一个质量不错的,万一吓死了怎么办?”一个坐在谢玉对面、穿着青色衣衫的男人开口道。 “他可没那么容易死,还有――” 谢玉眉头皱起,表情略微有些不高兴,“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 青衣男人打开折扇遮挡在自己面前,笑得如同狐狸一般:“不叫也可以,只是,你玩儿了这么久,也该处理正事了吧?” 谢玉低声骂了两句该死,却还是匆匆站起了身。 “你把他看好了,万一等我回来人却不在,当心你那些花花草草的命。”临走前,谢玉威胁道。 青衣男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谢玉走后,男人便走到沈砚身边,帮沈砚打开了束缚他的袋子。 沈砚一边等待着被解开,一边观察着男人,发现此人的面容虽然比不上谢玉,却也可以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而看他与谢玉对话的亲昵程度,想必在无极教中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沈砚暗自揣摩,既然谢玉有信心把人交给他看管,那就证明他的武功至少不会低于自己。 “你没受伤吧?”青衣男人关切的问沈砚。 沈砚摇了摇头,虽然被谢玉装进袋子里一路颠簸,但他的确没受什么伤。 “那就好,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教主他用这种方式把人带回来,听方堂主说,你们还过了几招,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青衣男人将折扇一收,露出了惊叹的表情。 沈砚面无表情道:“输的一塌涂地,也算么?” “不,你不了解谢玉,如果是一般人,他压根就不会出手。”青衣男子笑道。 “这么说,我该感激?”沈砚下意识想摸剑柄,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的剑已经被谢玉夺走,老早就不在腰间。 “哈哈哈哈――”青衣男子大笑出声,指着前方石子铺就的小路道:“随我来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 沈砚默不作声跟在男人身后,心里却犯了嘀咕。 现在的情形,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按理来说,他此行极为机密,除了师父沈通天外,就连平日与他最亲近的沈墨也不知道。但那个老道士,竟然就像是早早得知他要来一般等在了那里。 还有无极教教主谢玉,除了武功高强外,行事更是比想象中更为诡异。 他原本还在担心要如何混进魔教,却是没想到会以‘男宠’这样的形式,被谢玉本人抓了进来reads();。 至于‘男宠’的事,究竟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说只是个借口,沈砚也还摸不透。 会造成这样的状况,是因为沈砚对无极教了解的太少,又没有足够高的武力,这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想到这里,沈砚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青衣男人也跟着停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沈砚:“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沈砚面不改色道。 事实上,要想最快摸清无极教的情况,问人无疑是最快的。 尤其眼前这个男人,在教内的地位不低,脾气也不像谢玉那样阴晴不定,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肯定问不出什么教中机密,但了解的大概的情形,却是足够了。 青衣男子轻笑了两声,似乎对沈砚的提问早有预料,他伸出手,示意沈砚边走边说:“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的问题,但我只能告诉你几个无关紧要的,说得多了,教主会生气。” 沈砚走上前去,沉声道:“那也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呜,那就先说最重要的一个,教主他看起来很风流对不对?其实啊――”青衣男子突然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贴在沈砚的耳边道:“他只是光说不练,现在还在室着。” 沈砚有些无语:“这是最重要的?”看来他们俩对重要这个词语的理解可能存在很大的差异。 青衣男子刷的一声打开折扇,露出一个深藏不露的笑容:“废话,事关你后面的贞操问题,你觉得这不重要?” 沈砚一时竟无言以对。 从某个方面来说,青衣男子给的信息的确对他来说很重要。 至少他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如同古书中记载的男宠一样,遭遇非人的待遇,否则他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还有一点,你觉得教主他长得怎么样?” 沈砚想起谢玉那张脸,哪怕是恨他用袋子抓了自己,也必须承认,那张脸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堪称完美。 青衣男子又道:“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很美,可是你不能在教主面前提,他最恨人家说他美,只乐意人家夸他武功高,对教主起过色心的男人女人全都埋在后山的乱葬岗,你要是动心了,不妨过去清醒清醒。” “那他还要抓男宠做什么?”沈砚表示好奇。 “好玩儿啊,相当于玩具……”青衣男子看向沈砚,有些同情的道:“至于剩下的,你以后会知道的。” 沈砚身体不由自主僵了僵。 “好了,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我还有事,就暂时不奉陪了。” 青衣男子指了指两人面前的木门,也不管沈砚还有话没问,便自顾自转身离去。 沈砚看着眼前的门,又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知道自己心急也没用,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暂且住下再说以后的事情。 他推开木门,然后跨步走进。 这房间虽然不大,但显然是有人每天来收拾,干干净净不说,油灯也燃着reads();。 除了最基本的床与桌椅,房间内还有一个书柜,沈砚走到跟前,随意拿出一本翻看,发现竟然是武功秘籍。 他又翻了好几本,都是如此,有的沈砚见过,有的连沈砚也没见过。 沈砚心里吃了一惊,正欲好好钻研,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在门口的地方,有好几个人围在一起。 “是新来的,看样子,还很年轻。” “可惜、可惜、怎么就被那魔头看上了……” …… 诸如此类的话传到沈砚耳朵里,不用验证,沈砚也知道这些人是谁。 沈砚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任人打量,待围观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依然留在原地,沈砚便请他进来,也算是主动打好‘邻居’关系。 ‘邻居’看起来比沈砚要年长,五官普通,说话却很有礼。 “在下云泽,云蛇派第三代弟子,三个月前被抓到这里,不知少侠来自何地?” 沈砚不动声色,拱手道:“小门小派,不足挂齿。” 云泽也不恼怒,只是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三个月前我途经此地,听了那老道士的评书,便仗着自己有些武艺想来无极教一试,怎知沦落至此,至今无法同掌门联系。” 沈砚暗道,看来那个老道士并不是偶然出现,而是长年蹲点钓鱼,难怪自己也上了钩。 “被抓来这里的人,大多有些武艺,长相也还算清秀,据说是当教主的男宠……”云泽脸上泛起几丝红晕,又继续道:“不过,我到现在也就见过教主两次而已。” “听带路的青衣男人说,谢玉他只把男宠当做玩具。”沈砚试探性的道。 云泽点了点头:“这样说也没错,因为谢玉不会对我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还会在房间里提供各种武功秘籍。” “照这样来说,谢玉他是个好人。” “好人?你想得太简单了……”云泽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自由,给我再多的武功秘籍又有什么用。” 沈砚眉头皱起:“就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吗?” “有是有,只是很难,你还记不记得老道士曾经骗我们的说辞,其实,不光是仆役,我们也可以通过每月十五号月圆之夜,向内山门突破。”云泽用手指向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解释道。 沈砚顺着他手指的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雾缭绕之间,朱红色的大门若隐若现。 “像这样的门,总共有四个,分别代表着无极教四个堂主,能突破任意一个,就能得到本教教主的一个允诺,你可以选择成为内门弟子获得无上心法,同样的,也可以选择自由。” 语毕,云泽欲言又止的看向沈砚。 沈砚了然道:“你告诉我这些,恐怕不只是出于好心。” “果然聪明――”云泽笑了笑,直接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的武功,是连教主谢玉都不可小觑的存在,而不才我,恰巧也是目前这院子里,武功最高的一个。” “你我合作,如何?” 第七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沈砚并没有直接同意云泽的提议。 一来,他初来乍到,不管是对云泽这个人亦或是对无极教这个地方,都没有过深的了解;二来,他此行目的明确,既然已经身处无极教,又哪有为了自由跟人合作的说法。 思量过后,沈砚婉拒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不能担当此任。” “少侠谦虚了,不过少侠既然不同意,我也不愿多做纠缠。”云泽站起身来,表情依然是彬彬有礼,道,“三天后既是月圆之夜,若少侠改变主意了,还可与我同去。” 说罢,云泽朝着沈砚的方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reads();。 沈砚一边看着云泽的背影消失不见,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这个云泽虽然来意不明,但所言恐怕有七八分的可信,三天后他虽然不会与云泽合作,但跟在云泽身后探探虚实,却是十分必要。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想个办法把自己的佩剑取回来才是。 那柄被夺走的佩剑,是百年前著名的铸剑大师两件得意作品之一,与沈通天手里拿着的‘惊鸿剑’齐名。 虽然以沈砚现在的功力,可以暂时用其他物品替代佩剑,但同无极教高手过招时,一把趁手的武器绝对是如虎添翼。 更何况,那把剑不是惊鸿山庄所造,而是他母亲的遗物。 这次出庄,沈砚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惕,这才特意将母亲的剑挂在腰间,却没想到会被谢玉夺走,至今下落不明。 不管是为了自己,亦或是为了早已过世的母亲,这把剑沈砚都非取不可。 但沈砚有预感,这把剑应当不久后就会回到自己的手里。 纵然谢玉在传闻中,是个好男色,又喜怒无常的‘暴君’,但他不至于随便跟沈砚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过不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 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人来给沈砚送饭,随着饭菜被一同送来的东西里,赫然就是沈砚的剑。 除了剑,还有沈砚被拉下在马上的包袱行李,也被一并送到了房间。 沈砚打开包袱检查,发现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少,却明显是被翻查过了,甚至还多了几件用白色细纱纺成的里衣。 如此明晃晃的戏弄,沈砚一时倒忘记了生气。 他心道,谢玉这个人也幸亏是武功天下第一,不然像他这样喜欢到处招惹是非的性格,迟早会被人寻仇害命。 但话是这样说,实际上,沈砚心里还是有些羡慕谢玉的坦荡。 同样是喜欢男人,他必须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谢玉却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两相比较,确实是他不够敢于面对自己。 哪怕沈砚哪天真的憋不住了,喜欢沈墨的事情被他说出口了,恐怕他下一个举动,就该是自此远离惊鸿山庄,也远离沈墨。 从这一点上,谢玉比沈砚活得自在开心。 不过,谢玉是魔教教主,沈砚是白道弟子,两人的处境不同,自然做法也会存在差异。 思及此,沈砚合上包袱,心下已然澄净一片。 他抬眼望去,桌上的饭菜虽比不得在惊鸿山庄时搭配精细,却也有荤有素,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沈砚没多大胃口,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回床歇息。 昏暗的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嘈杂的声音,沈砚能感受到身体与思维的劳累,可一闭眼,全是白天时与谢玉过招的场景。 直到入睡前,他还在思索―― 谢玉的武功究竟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地,而自己,需要花上多长的时间才能赶上谢玉。 一夜无梦reads();。 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沈砚动了动酸痛的肩膀,下意识就想起身点灯,突然,从床的侧面传来一阵轻笑的声音,在深夜里,尤其的叫人警醒。 紧接着,那声音看沈砚没有反应,又继续用温柔的语气道: “你可真能睡啊。” 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来人是谁的话,那沈砚昨天算是白吃了魔教的米。 沈砚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教主您这样的旺盛的精力。” 谢玉颇为可惜的道:“才半天不见,你就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不过我喜欢,真上道,可惜这会儿天还没亮,否则我真想好好看看你的表情。” 说着,谢玉又伸出手,十分自然的朝沈砚鼻子捏去。 感受那逐渐接近的其他人的身体,沈砚一个激灵,咕咚一声滚到了床下,正欲站起身来,却发现身体不像往常般灵敏。 沈砚立马反应过来:“你给我饭菜里下药。” 谢玉悠哉的走下床,然后点燃了油灯,方才笑嘻嘻的道:“干嘛那么吃惊,你武功那么高,如果我不下药,万一在床上的时候你打伤我怎么办,我可不乐意。” 沈砚攥了攥手掌,又看向昏黄灯光里的谢玉,只觉这人怎么如此可恶。 不过…… 沈砚抬头望向谢玉:“在床上,你能行?” 谢玉初时还浅笑吟吟,下一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黑的如同锅底:“南宫那个狗东西又和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沈砚暗道,看来青衣男人所言非虚。 “你不要听他乱说,本教主才没有不行的毛病,是他嫉妒本教主英明神武,这才口出妄言。”谢玉咬牙切齿道。 沈砚坐直了身体,觉得有些好笑:“他并没有告诉我你不行。” “你……” 谢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配上他如画中人般好看的眉眼,自是别有一番风趣。 沈砚算看明白了,这位看起来威风八面的教主,可能只是喜欢嘴上占人的便宜。 至于下在饭菜里的药,分量也顶多让沈砚行动略有不便,自打沈砚发现被下药后开始运功,这会儿药力就差不多已经被排了个干干净净。 调息完毕,沈砚又恢复了精神,一个反身抓过放在不远处的佩剑,道: “其实,我不关心你行不行的问题,到是睡觉的时候又想到了些招数,来过几招吧。” 谢玉看着沈砚握着剑的手,原本还很生气的神情慢慢消散,化为一个令人玩味的笑容:“哦?你还想与我过招?” 一般而言,在确定了对手武功高于自己后,短期内大部分人是绝不会再度挑战的。 因为练武需要一定的时间,今天输了,或许三个月后再看情形会不同,第二天清晨再比,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但看沈砚的样子,却不像是一时兴起。 第八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天色将亮未亮的庭院,突然爆发出一阵刀光剑影。 沈砚得了武器,便能将自己的优势发挥的更加淋漓极致,飞速的剑招下,哪怕是谢玉这样的高手,也要暂避锋芒。 但谢玉不愧是天下第一,赤手空拳对上沈砚,不但不怯,更是游刃有余reads();。 很显然,对于谢玉来说,武器的需求已经被摒弃;一只筷子,一块儿石头、甚至是一滴水,在他的手中都能变成杀敌利器。 沈砚放弃了昨天被动的出招方式,变成了主动追击,脚下步法更是闻所未闻,奇之又奇。 十招过后,二人均是越战越勇。 虽然沈砚依然没能在谢玉手中讨到甜头,可在对招之中,昨夜一直困惑着他的问题却逐渐得到了解答。 单纯的招数上,他与谢玉并没有太大差距。 他所修习的‘惊鸿十三剑’,乃是天下公认的剑术第一;而谢玉身为无极教教主,使出的招数也必然不是凡品。 可谢玉表现出来的境地,明显是比传说中‘人剑合一’还要更上一层。 现在的沈砚,不过是初窥‘第十一剑’,要想打赢谢玉这样的对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沈砚自认为天赋不差,在同龄人已经算是出类拔萃。 他承认世界上可能会存在才能更甚于他的人,但谢玉这种程度,显然太超乎想象。 据传说,无极教拥有当今武林最厉害的内功心法,心法大成后,不但武功巅峰造极,更是有长生不老,永葆容颜的奇效,这也是无极教纵然声名狼藉,却依然吸引无数人前来投奔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沈砚不会相信什么长生不老的鬼话。 如果这种心法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那么历任魔教教主岂不是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又哪里轮得到谢玉掌权。 不过,谢玉之所以会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跟这个传说中的无上心法,恐怕离不开干系。 这样想着,沈砚便将身体又朝谢玉的方向逼近几分,想要将谢玉的行动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以方便他琢磨研究。 没想到谢玉看他靠近,却陡然挑起眉眼,带着戏弄的语气道:“怎么,忍耐了这么久,迫不及待要跟我亲近?” 沈砚对他的胡言乱语早已心如止水,径直是一剑杀去,堪堪略过谢玉的衣袂。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亲近’,那的确是。” “啧啧啧,好可怕的个性,没有人教过你做男宠该温柔贤淑,主人说一不二吗?” 沈砚面色不变,手中的剑却挥舞的更加用力。 寒风夹杂着剑风,如果站在谢玉位置上的是个普通人,脸上估计早就是血肉模糊一片。 然而谢玉,一边躲过沈砚的攻击,一边还能慢慢悠悠的指点沈砚―― “这一剑刺偏了半寸。” “如果你再使点儿劲儿,可能会伤到我一根头发吧。” “唉,这一招不错,我还没见过,你是师承何派,愿不愿意贡献出手里的秘籍啊?” …… 如此絮叨,又是半刻钟的时间过去。 眼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沈砚的眼神里丝毫不见疲惫,谢玉却开始打哈欠reads();。 他昨天被拉去处理教务一直到三更天,如果不是想着要跟沈砚再见一面,早就该躲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偷懒休息。 虽然谢玉暂时还没失去对沈砚的兴趣,但如果再继续闹出动静,怕是整个‘南风院’的人都要来围观。 想到这里,谢玉便收敛了脸上嬉笑的表情,趁着沈砚出招的空隙,一个飞踢过去,踢飞沈砚手中佩剑的同时,自己本人来到沈砚的身后,握住了沈砚的右手: “乖,别动,我来教你。” 沈砚先是一愣,而后才察觉到,谢玉握着自己手的同时,一股陌生的真气正顺着他的血液,逐渐占据他的身体。 这是一种很危险,却又很奇妙的感觉。 如果谢玉对他起了杀心,靠着他此刻雄浑的内力,半刻钟内便可以让沈砚死于非命。 但从这股真气里,沈砚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机,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 孤独。 沈砚被自己这个发现吓了一跳。 谢玉怎么会孤独呢? 武功天下第一,又掌控天下第一的门派,还坐拥后宫男宠无数。 如果按照沈砚的推测,他不但不该孤独,还应当是这世界上过的最快乐的人之一。 可偏偏,沈砚就是感觉到了谢玉的孤独。 尽管谢玉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沈砚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那股真气陡然改变了方向,开始在他体内乱窜起来。 “你想干什么?”沈砚皱眉道。 “呵……”谢玉轻笑一声,也不解释,只告诉沈砚道,“不要说话,用心感受。” 沈砚被谢玉以这样的方式把持着身体,纵然是想反抗也不行,干脆就闭上双眼,任由自己的意志跟着谢玉的真气在身体里游荡。 那股真气就好像是水一般的灵动,却又比水更加的坚硬。 真气在穴道之间运转,同时带动了沈砚本身的内力。 一个循环后,那真气猛地撤离,而沈砚的内力来不及反应,顺着指间少冲穴喷涌而出。 嘭―― 一声巨响。 沈砚惊讶的看着不远处自己舞动起来的佩剑,久久不能释怀。 毋庸置疑,谢玉这是在教他。 可他在与谢玉对招之时,从未使出那尚不成熟的‘第十一剑’,谢玉怎知他已经踌躇于此门前已久。 难道说,从一开始的时候,谢玉就已经摸清了他真正的实力…… 沈砚惊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惊鸿十三剑’的招数实在是太过有名,谢玉不可能没见过。所以沈砚在出招时,除了心中默念的心法是来自惊鸿山庄,其余招数都是他私下所学。 两人对招,沈砚没能使出全部实力,也是因为如此reads();。 但谢玉的观察力竟然到达如此地步…… 沈砚倒吸一口凉气,暗暗提醒自己,在今后的行动中,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谢玉指点完沈砚,便收过手,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道:“我累了,今天就先宠你到这里,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希望你能多讨讨我欢心,当初在酒馆说过的话,依然算数。” 说完,也不管沈砚是什么表情,就脚下一点,纵起轻功消失了个无影无迹。 沈砚一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天色完全亮起来,这才提起剑,迈步走进屋子里。 谢玉真气行进的轨迹他已经完全的记住了,剩下的就是熟练。 沈砚的悟性本就不低,再加上有谢玉这样的高手指点,假以时日,他定能完美的使出那曾经令沈通天无比震惊的‘第十一剑’。 不过身处异地,沈砚还没笨到在敌人的地盘上练习自己的招数。 纵然他住在一个独门别院,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一直隐藏在这周围,将他的一举一动牢牢看在眼里。 至于谢玉,自打那日消失,便再没出现过,沈砚乐得清净。 就这样,他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三天。 三天后的夜晚,沈砚特地没有睡觉,而是背靠在门口的方向,闭目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斑驳洒在沈砚的身上,从窗户的缝隙看去,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而月光下的人影,也格外的清晰。 空气安静的可怕,沈砚几乎可以听到数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发,也不愿意被落在人群的后面,所以才会出现一开始这种僵持的局面。 但这样的局面,迟早会被第一个人给打破。 而沈砚需要做的,就是在那个号称这群人中武功最高的云泽出发后,跟在他的身后,盯紧他,看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云泽的耐心比沈砚想象中要好一些。 第一批人冲出去了,有人回来,有人没有。 直到月上中天,云泽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脚步声,听声音,那人是踩在房顶的瓦片。 沈砚等他走开了一定的距离,方才推开木门,将身形隐藏在夜色里,追了上去。 云泽的脚力惊人,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就到达了通向最北面红门的小路,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闯。 沈砚跟在云泽的后面,可以说沾了他的光也不为过。 因为云泽的缘故,沈砚避免了不少无谓的打斗,也为迎战无极教堂主节省了不少体力。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即将到达最顶端的红门时,一直处于沈砚目光中的云泽突然消失不见,沈砚慢了半步,下一刻三根来势汹汹的箭羽朝沈砚袭来,沈砚侧身一躲,箭纷纷插在了地面上。 “让你躲过去了,不愧是连谢玉都要忌惮的高手。” 原本已经消失的云泽从暗处走了出来,看样子,对沈砚的跟随,他早有预见。 第九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不过,这三根箭是主事堂堂主南宫一夜设下的机关,机关发动后,他即刻就能赶到这里,到时候,你还能如此悠闲吗?” 明亮的月光下,云泽邪气的笑容显得格外清晰reads();。 沈砚挑起眉看他:“所以呢?” “看样子你对自己所处的状况真是一无所知。”云泽摊开双手,无奈的道。 沈砚从腰间将佩剑抽了出来,剑光直指云泽:“废话少说――” 云泽深深叹了口气:“呵,所以我说你心思单纯,只知道用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 话音未落,沈砚挟着杀气的剑招铺天盖地而来,云泽一边闪躲一边观察沈砚招数的来历,心里却在暗自计算着南宫一夜到达这里的时间。 这已经是云泽第三次到达这里。 第一次,他对无极教的强大毫无概念,仗着武功高强便我行我素,结果被南宫一夜在此地一招打伤,养了半个月; 第二次,他吸取教训躲在一群人身后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可惜这群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连最初的关卡都没过去。 这两次的经验让他明白,单打独斗是不可行的,找实力不及他的人当掩护更是无济于事,所以打从一开始,他接近沈砚的目的就不单纯。 沈砚武功高强,又对这里不甚了解,可以说是他最好的棋子。 机关被触动之后,只消几个呼吸的时间,主事堂的堂主就要出现,哪怕沈砚武功再高,也没办法在这几个呼吸中打得云泽毫无还手之力。 到时候,趁着南宫一夜及众高手被沈砚吸引住,他就能浑水摸鱼。 云泽的算盘打得响亮,但有一点,他怎么都料想不到,沈砚竟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不说,还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当做诱饵扔进‘鱼塘’里。 意识到这点,云泽便不敢再拖延时间。 他算好了主事堂高手出现的方向与时间,将沈砚刻意引去,又使出自己多年绝学,飞快的闭气隐匿。 从沈砚的目光来看,云泽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诡异。 但沈砚并没有感到太多吃惊,因为他早就听说,天下武学五花八门,有专门用来杀人的,就有专门用来躲避灾祸的。 这个云泽,拳脚的功夫实在说不上出色,但隐匿的功夫的确是练到了家。 以沈砚的眼力,寻常人在方圆半里的范围内都躲不过他的追踪,可方才触动机关的时候,云泽在短短几步之内,就让沈砚跟丢了踪影。 不过,这种功夫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 如果沈砚的身边没有敌人,那么他一寸寸的翻查过去,云泽躲到地底下都没用。 但现在主事堂的高手已经出现,沈砚就不得不选择第二种方法―― 等。 这里的等,不是毫无意义的坐以待毙,而是等云泽自以为安全,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然后瞬间把握时机。 既然云泽要拿他当诱饵,那么也别怪他对他不客气。 虽然他对靠实力打败这些教众有五成把握,但终究有人帮忙分担火力,会更轻松一些。 这样想着,沈砚便不再掩盖实力,将三天前谢玉教他的真气运转之法活学活用,控制着宝剑在数个主事堂高手中打得游刃有余reads();。 就在这时,一直在高处袖手旁观的堂主南宫一夜,终于开口发出了声音: “玉容看重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沈砚顺着声音向上望去,发现此人果然如他所料般,是那日在庭院引他去住处的青衣男子。 似乎因为是夜晚的缘故,南宫一夜两只手上都没有拿武器,而是揣着个汤婆子取暖,肩膀上也披着一件暖和厚实的貂皮。 沈砚不动声色将趁乱袭向他的人踢开,一个跃身,就跳到了南宫一夜的面前。 “你是堂主,那我打败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进去?” 南宫一夜轻松地耸了耸肩:“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今天太冷了,我根本不想动手。” 沈砚道:“这恐怕由不得你。” “你说的也对……”南宫一夜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沈砚正色道:“出手吧,不管怎样,你得让我输个心服口服才行。” 话说到这种份儿上,如果南宫一夜还不动手,沈砚便打算无论他有无战意,都要先下手为强。 可他没想到,南宫一夜竟然真的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沈砚的剑已经杀了过来,距离南宫一夜的身体只剩下一寸长的距离,沈砚想起那日在酒馆与谢玉的过招,以为南宫一夜也要效仿谢玉用内力将他震开,便猛地收回剑招,打算静观其变。 万万想不到,一招还没结束,南宫一夜突然面露痛苦的神色,甚至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不剩下。 沈砚眼睁睁地看着南宫一夜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嘭通! 随着南宫一夜身体掉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声,那些留在地面上蠢蠢欲动的主事堂教众,纷纷围了上去。 沈砚愣了数秒,只隐隐约约听到南宫在下面诉苦道,他方才那招是如何如何的强力。 可天知道,令南宫一夜如此受伤、如此‘心服口服’的逆天绝招,根本就还没施展出来! 沈砚纵然再傻,也该明白了南宫一夜的目的。 他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因他同这个南宫素不相识,交情也不过一面之缘,可既然都走到了这里,断然是没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沈砚深吸一口气,将剑归位后,便脚步一移,朝此刻无人看管的朱红色大门内而去。 恐怕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云泽,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发展。 事实上,一直躲在暗处寻找逃跑时机的云泽已经被眼前的发展吓得失去了寻常的冷静,他以为沈砚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南宫一夜的对手。 没想到仅一招,那个曾经让云泽大吃苦头的南宫就倒下了。 试问如果沈砚较真起来,存心要利用沈砚的他,还有任何的活路吗? 云泽这么一慌,气息瞬间就泄露了出去。 沈砚等待着的正是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只见他脚尖一蹬,无数树叶刷刷作响,云泽来不及逃跑,就好像被老鹰抓住要害的兔子一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reads();。 将云泽从树林里揪了出来,沈砚也不浪费时间,径直就将云泽扔到了主事堂一众高手面前。 本欲将沈砚当做诱饵的云泽可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非但没算计成沈砚,还倒让沈砚反将一军,面临着众多高手的围击。 再看另一边,不管过程如何,沈砚终究是突破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完成了今夜的目的。 却说沈砚进了门,门内并不如同那个老道士曾经说过的那样,有专门的内山门弟子前来迎接,与之相反的是,沈砚缓步走了许久,竟然一个教众都没看到。 他能理解因为是月圆之夜,所以大部分的教众都在外山门处出战。 可余下的人呢? 莫非……是这无极教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谢玉将其他没有任务在身的教众,全部都召集在了一起? 沈砚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他便回忆起惊鸿山庄大致的布局,也照猫画虎,试图在这偌大的内山门,找出无极教教主召集教众的地点。 说来也是他幸运,迷宫似的内山门,哪怕有地图也得徘徊许久。 沈砚误打误撞,竟然真就被他找到了这个地点。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从外殿一直延伸到内殿,在内殿最中间的地方,是一张巨大的白虎皮座椅。 座椅上用胳膊撑着头,嘴里叼着根糖葫芦状物体的男人,正是无极教教主、当今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谢玉。 除了谢玉,应当还有不少的无极教教众在场。 沈砚不认识其他人,那个曾蒙骗过他的老道士到是认得出,就站在谢玉的右手边。 但现在,众人目光的焦点却不是谢玉,而是一个跪在大理石地上,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双眼布满红血丝的中年男子。 沈砚到的时候,显然这场教内的会议已经开到了后半段。 前情不知,只听那中年男子不住地磕头恳求谢玉答应自己,还保证会付出自己全部身家作为代价。 谢玉嗤笑几声,完全不把男子的身家看在眼里。 那中年男子显然不会轻易放弃,哪怕他的额头已经血迹斑斑,还是声嘶力竭地不断加重自己的筹码:“黄金你不缺,文物你不感兴趣,那么这味药呢,我陈家千年祖传的碧火玄参,只要教主你肯帮我杀掉那个狗官,都归你!” ‘碧火玄参’,这个名字不仅让无极教许多人动了心,就连躲在门口偷看的沈砚也吃了一惊。 这种传说中拥有起死回生效果的神药,竟然真的存在! 想当年,大梁皇帝万金悬赏碧火玄参续命,甚至允下三品大员的官位,最终只能含恨而去。 可今天有人主动奉上碧火玄参,只为让谢玉杀一个人。 众人都想,凭谢玉天下第一的功夫,区区一个人头,岂不是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但谢玉听完陈姓中年男子的这番话后,却只说了一句:“什么起死回生,我才不信,到是你的来历,利州陈家,听说你们陈家人天生就是异瞳,我有点好奇。” “事成之后,我要你的眼睛,不亏吧?” 第十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听到谢玉的条件后,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明显有一瞬的怔愣。 他自认走南闯北多年,见过无数江湖豪杰,也算识得人间百态,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谢玉这样古怪的性格。 千两黄金他不要,碧火玄参他也不要,唯独只要一双眼睛……若搁在以往,他怕是早就要摔杯而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又哪里还有挑剔的权利。 中年男子咬住槽牙,硬生生地又在地板上磕了个头,狠声道:“全凭教主您高兴。” “本教主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不会食言。”谢玉散发斜躺在座椅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作为教主,他这句话一出,等于是已经确定了这活儿无极教要接。 纵然任务的筹码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无极教以实力为尊,只要谢玉还在位一天,除非有人出手胜过他,他下达的命令就不会有人敢违背。 因而包括沈砚在内,所有人都开始猜测,这个任务谢玉会派谁去reads();。 就在这时,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老道士建议:“教主,那位白问川乃是利州总督,当朝宰相的得意门生,更是自在拳第五代传人,要想杀他,难度颇高。” “自在拳,很厉害吗?”谢玉眼皮都不抬一下。 老道士恭恭敬敬道:“若教主出马,自可手到擒来,但弟子们若功力不到火候,恐难以胜任。” “那太简单了,我去。” 谢玉语出惊人,一瞬间台下的弟子全部乱了阵脚,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混乱之际,有人出声反对道:“教主,万万不可,区区一个利州总督,根本不用教主出手。” 老道士也微微摇了摇头:“教主,此事不妥。” 一时间,肃穆安静的大殿喧闹无比。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谢玉,却露出一副你们全部都会错我意的表情。 “本教主只说要去,又没说要一个人去。” 这下大部分人都安静了,却还有小部分人打起胆子问:“敢问教主,是哪位弟子有此殊荣?” 谢玉笑眯眯的回答:“是个新人,今天才加入无极教。” 方才有些平静大殿又是一片哗然。 谢玉说,有新人,听话里的意思,还是个突破重重围攻的外来人!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空一个霹雳,将已经习惯身边人越来越少的弟子,炸了个如梦初醒。 无极教的确是有外来人进教的规矩,可这个规矩已经足足十年没人能破过,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打败武功高深莫测,仅次与教主谢玉的四大堂主…… 弟子们惊讶之余,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恐惧。 一个明显身份不凡,在弟子中也是佼佼者的蓝衣少年站了出来,光明正大的问谢玉:“既然如此,就请教主让师弟现身一见。” 谢玉抬了抬下巴,指示着众人朝殿门口的方向看去。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有一个右手持剑,五官俊朗的男人,端端正正站在那里。 皎洁的月光照映下,给男人的衣服度上了一层淡银色的光芒,远远看去,让人产生一种他是从天上而来的错觉。 显而易见,这个男人就是误打误撞找到这里的沈砚。 对于谢玉发现自己的存在,沈砚并不感觉到吃惊,要知道像谢玉那样的高手,哪怕他收敛气息,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也是不可能不被发现。 他惊讶的是,谢玉会当众点出他的存在。 但考虑到谢玉的性格问题,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沈砚都见怪不怪,所以那一瞬间的惊讶,很快就被冷静冲刷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一个全新的问题。 看谢玉的打算,是要将刺杀白问川的任务交给自己。 通过一颗朝廷要员的脑袋来检验沈砚这个外来人的忠心,不得不说,谢玉这招实在是厉害。 当然,谢玉的厉害之处还不仅如此,他的厉害在于,哪怕沈砚作为卧底有意要联系白问川浑水摸鱼,在一旁盯梢的谢玉本人,也绝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reads();。 若沈砚成功完成任务,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若是沈砚在任务中出现任何破绽,武功远远高于沈砚的谢玉,会立刻将沈砚置于死地。 一石二鸟,不可谓不聪明。 沈砚必须承认,作为对手,谢玉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都称得上出色。 不过,现在不是有闲情逸致夸谢玉的时间,自打他被暴露在无极教众面前的那一刻起,沈砚才算是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卧底。 片刻思索过后,沈砚上前几步,想先试探试探谢玉的底线。 “教主千金之体,又何必随我一起奔波劳命,区区一个总督而已,我想不是什么难题。” 他说这话,在场教众无一人不信。 毕竟是通过了堂主的考验,人品不知,实力绝对不俗。 但谢玉何等人也,立刻就用一句,“本教主不是怀疑你的实力,只是长夜漫漫,你一个人,难道不孤独,不寂寞吗?”顶了回去。 沈砚面色不变,坦坦荡荡道:“教主多虑了,我一心向武,从不分心。” 谢玉委屈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前几天你在床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话音刚落,数道犀利无比的视线刺向沈砚。 沈砚顿时一阵无语。 虽然说,谢玉这个表情,配上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哪怕是不喜欢男人的人也要动心。 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跟谢玉发生了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 沈砚立刻就正色道:“烦请教主不要胡言乱语。” 没想到谢玉竟然反将一军:“那本教主问你,前几天我们是不是在同一张床上?” “这……”沈砚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我再问你,从床上下来之后,你是不是还缠着本教主留在你身边,到天亮才肯放我离去?” 沈砚忍无可忍,终于反驳道:“只是单纯的练武而已!” 然而,相比较谢玉绘声绘色,极具引导力的质问,沈砚的反驳就好像是凉开水一般淡然无味。 在场的教众明面上虽然没有直接窃窃私语,但流言的种子,已然留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最后,还是与沈砚有过一面之缘的老道士出来打圆场道:“是练武,是练武,人人都知道教主大人武功天下第一,想同他练武有什么稀奇,不过既然少侠你这么喜欢练武,教主又有心指点你,利州之行,随教主一齐去吧。” 与其说是圆沈砚的场,不如说是老道士顺势推动谢玉的决定。 老道士,也就是方天道,在无极教呆了整整四十年,又怎会揣摩不透谢玉的心。 话说到这种份上,沈砚再继续推脱下去,难免会引起怀疑。 无可奈何,他也只好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至于以后的事,只等真正去了利州,再做其他打算。 第十一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去利州的事宜,被安排在两日之后。 也就是说,留给沈砚了解魔教,部署下一步行动的时间,只剩下两天。 不过,自打谢玉在众人面前点名了沈砚的身份,他的住处就从原先外山门的南风院,换到了内山门里,这无形中给沈砚带来了不少便利。 内山门是整个无极教的核心,包括谢玉在内的重要人物都在此活动。 沈砚打听道,除了谢玉这个天下第一的高手,无极教还有四位堂主,武功同样是高深莫测。 这四个堂主各司其职,门下又分别有三位副堂主,构成了整个无极教的实力核心reads();。 其中,有两个堂主沈砚已经打过交道,分别是: 主事堂堂主南宫一夜,据传闻武功在四个堂主中垫底,但他擅长机关暗器,又精于杏林之术,深受谢玉器重; 雏凤堂堂主方天道,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武功仅次于教主谢玉,在教内拥有很大的声望。 虽然沈砚没有跟这两人真正交过手,但通过与他们二人短暂的接触,也能看出方天道老谋深算眼光毒辣,南宫一夜行事诡异,颇具心机。 其余的两个堂主,沈砚未闻其面,只是通过弟子间的谈话,稍微了解了一些,这里就不再赘言。 且说方天道,沈砚换好房间后,除了谢玉,他是第一个前来拜访的教众。 两人此前还有在天石镇外的恩怨,见面之后,沈砚虽然没动手,却也不会给他好言好语。 方天道倒也聪明,知道沈砚可能不待见自己,敲门的时候特意带了赔罪酒,一开口就说:“小兄弟,你别怪我从前骗你,我也是出于好意。” “好意?”沈砚想起他几天前信誓旦旦的表情,面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方天道自顾自地走进房间,放下赔罪酒,然后又颇为感慨的道:“我瞧你一心想入无极教,但你那张脸,我实在是想不到你的武功会如此厉害,这才好心办了坏事。” “若堂主你是看脸辨别功力,那教主他岂不是武功低如蝼蚁?”沈砚反问他。 方天道含糊不清的回:“教主他,自然是特别的……” 沈砚冷笑几声,对这个满口谎话的老道士,已然不抱任何期望。 方天道又哂笑着,打算将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过去了,便不再提,重要的是以后,小兄弟你说对吗?” 沈砚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 因为他早已看出,这个方天道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赔罪,而是为了刺探他的来历。 作为掌管无极教上百弟子的雏凤堂堂主,这是方天道的职责所在。 果然,不出沈砚所料,方天道接下来便问沈砚:“敢问少侠这身本事是从哪里习得,进教又有何未了心愿?” 沈砚面不改色道:“难道堂堂的雏凤堂堂主,也看不出我的来历吗?” 方天道微微捻须:“说来惭愧,老朽只认出少侠身上所佩之剑,乃是鼎鼎有名的照影,但照影剑早已在江湖上消失超过五十年,别说是老朽,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未尝能找出踪迹。”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这句诗,本来是前朝诗人用来缅怀妻子的。” 沈砚垂下眼,声音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后来,铸剑大师乌仁倾尽毕生心血打造出两把绝世宝剑,其妻子却在照顾他时患病奄奄一息,为了表达他对妻子的思念,这两把剑,就被命名为惊鸿与照影。” “惊鸿剑落在了一位姓沈的剑客手里,他的后人沈惊鸿,用这把剑成就了自己的一番霸业,而照影剑,则辗转数人之手,渐渐失去了它原本的光芒,直到有一个女人,她得到了照影剑。可惜的是,这个女人没有像沈惊鸿那样的野心,她藏起了照影剑,隐姓埋名,然后嫁人生子,自此消失于武林。” “也就是说,这个得到了照影剑的女人,是你的母亲reads();。” 沈砚右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没错。” “那你的武功,也是她教的?” “不,她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只是继承了她留下的照影剑,还有几本剑谱而已。”沈砚自嘲般地笑了。 方天道愣了愣,立刻道:“抱歉……” “没什么,她走了二十年,我早就习惯了。” 沈砚站起身来,眺望向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两人均是沉默不言。 过了一会儿,沈砚开口道:“至于来无极教的目的,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方堂主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方天道识相地不再多言,只叮嘱了沈砚几句两天后出发的时间。 送走方天道,沈砚关上房门,也顾不得那老道士带来的赔罪酒有没有问题,径直地打开灌进嘴里。 咕嘟咕嘟…… 不消半刻,坛子里的酒被喝了个干干净净。 很显然,沈砚方才回答方天道的事情,都不是他凭空捏造的。 一直以来,沈砚的母亲都是他梗在心头难以纾解的结,越是无人提起,越是郁郁不平。 惊鸿山庄收养了仅仅三岁的他,给了他吃穿,又专门请读书的先生教他念书写字,可终究,这些都不能代替一个母亲在年幼的孩子心目中的意义。 沈砚是个孤儿,这是他自小就明白的事情。 但为何,明明是一早就接受的事实,他还会感觉到心悸呢? 沈砚只好把它归结于骨血相连的原因。 喝完了酒,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悸总算消散下去,沈砚干脆就提起剑,随便出去找了个树林开始练习。 直到傍晚时分,无极教山头冒起滚滚炊烟,他方才收剑。 第二天就是启程去利州的日子,沈砚特意提醒自己要好好养精蓄锐,应对谢玉的各种‘出其不意’。 但纵然沈砚有所准备,第二天早上还是被谢玉打了个措手不及。 呈现在沈砚眼前的,是一匹孤零零的白马,还有马背上一袭白衣,笑的宛若狐狸的谢玉。 沈砚头疼地扶额:“教主,敢问属下的马在哪里?” “看你年轻轻轻,怎么眼睛这么不好使啊,不就在你眼前吗?” “难道无极教连两匹马都出不起么?” “没错,只剩这一匹马了,最近教中财政吃紧。” “属下可以捐资。” “甚好,一会儿路过天石镇的时候,你帮我再去多买几包糕点。” 沈砚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玉,谢玉一脸无辜的回望着沈砚,两人目光对视良久,终于,沈砚率先放弃。 他早该明白,跟谢玉讲道理,不如学习对牛弹琴。 第十二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沈砚走到白马身边,却并没有如谢玉所愿般骑上去。 谢玉忍不住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马,那我就牵着马走,总不能委屈了教主你。”说着,沈砚便牵起马绳,转身走到了白马前面。 “你可知,从这里到利州城,要三百里地。”谢玉很是纳闷,他明明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怎么这个男人还是宁愿走路都不愿与自己同骑。 沈砚沉声道:“习武之人,三百里根本不算什么。” 谢玉顿时有些惊奇。 当然,他奇的不是沈砚可以坚持走三百里地,而是沈砚胆敢反抗自己的勇气。 作为一个天纵奇才,又掌握生杀大权已久的人物,谢玉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沈砚这样有骨气明目张胆挑战自己权威的人,所以他听了这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起了玩心。 “可是我要太阳落山之前到利州,你也能行?” 从无极教到利州,靠谢玉□□的这匹千里马,自然是游刃有余。 可沈砚要步行,哪怕是他身负内力,也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办到的事情。 谢玉这样说,一来是想让沈砚服软,看沈砚的笑话;二者,谢玉内心又隐隐希望,沈砚不要服软,这样才更加有趣。 出乎意料的是,沈砚并没有直接回答谢玉的刁难。 他只是牵着马绳超前走了几步,似乎是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reads();。 看着沈砚坚定的背影,谢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下一刻,他便高高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随着白马崩腾起来的步伐,走在白马前面的沈砚理所当然被迫加快了速度。 白马越跑越快,沈砚的脚步也越来越急。 谢玉悠哉悠哉的半躺在马背上,一面咬着随身携带的零嘴吃,一面用那双美丽的桃花眼斜睨着前面的沈砚。 时不时地,谢玉还要用语言撩拨几句。 “怎么样,累不累,想不想喝水啊?” “不过,就算你累了也不行,看看这天气,如果太阳落山前你到不了城里,啧啧啧……” 沈砚充耳不闻,继续埋头前进。 到了中午,虽然还能靠内力维持速度,但沈砚明显感觉自己体力有些不支。 最突出的表现,就是一开始毫无反常的小腿,逐渐传来酸痛的感觉。 所谓内力,就好比是从山间流淌下来的小溪,只要有源头活水源源不断的涌进,就能奔流不息;相反的,源头活水一旦干涸,哪怕是再怎么宽阔的小溪,也会很快停歇。 人内力的源头,便是人的身体。 小腿酸痛是一个信号,它代表着长时间的赶路所带来的负面因素,已经略过内力开始影响沈砚的身体。 此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停下脚步,暂做休息。 但沈砚对谢玉放下了狠话,他又是固执的性格,距离利州还有大约一半的路程,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就在这时,一直半躺在马背上悠闲的谢玉又一次开口道: “本教主最是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你现在后悔的话,也来得及。” 其实,沈砚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大大超乎了谢玉的预料。 要知道他挑选的这匹马,就算是在千里马中也是鼎鼎有名,寻常的高手顶多坚持两个时辰已是不易。 沈砚坚持了整整一个早上的时间,按照他的内力,这会儿也该到极限。 没想到,沈砚还是冥顽不灵的拒绝了谢玉。 “谢教主好意,属下还能坚持的住。” 话音刚落,从沈砚身后的方向飞过来一个小石头,稳狠准的砸在了他的小腿上。 被砸到的一瞬间,沈砚差点儿就双腿弯了下去。 但那块儿石头的力道拿捏的很是准确,虽然它让沈砚身体晃了晃,但沈砚最终还是稳住了。 紧接着,又是一块儿石头,砸在了沈砚的背上。 第三块儿,落在了沈砚虎口的位置。 沈砚以为这是谢玉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被反抗的怨气,然而三块儿小石子砸完以后,沈砚却惊奇地发现,方才困扰着他小腿的酸痛感,谜一般的消失了。 身后又传来谢玉懒洋洋的声音: “本教主不是帮你,只是怕你猝死了,没人帮我抬东西reads();。” 沈砚了然一笑,只道这个传说中的冷血无情魔教教主,也并不是毫无人情味可言。 不过,纵然是有谢玉的暗中帮助,沈砚走完剩下一半路程也很艰辛。 等利州城威严气派的城门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沈砚整个人也已经快到筋疲力尽的边缘。 最后一段路程,沈砚几乎完全是靠意志力坚持下来的。 二人进了城,随便找到一家客栈,顾不得客栈只有一间房,沈砚只匆匆灌了一大杯凉水果腹,就在躺在床榻上开始休息。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只绵软又冰冷的手放在了他额头上,又悄然离去。 等沈砚第二天中午醒来,额头上多了一块儿毛巾,身上也好好盖着被子,该出现在房间内的那个人,却不见踪影。 沈砚眉头一皱,正想下床去打听,便听有店小二在门外道: “这位客官,与您同房的小公子说,若您醒了,就请您去楼下的雅间用餐。” 沈砚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推开门,跟在店小二的身后去找谢玉。 谢玉还是老样子,坐姿没个正行。 沈砚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斜靠着墙边,透过窗户饶有兴趣向墙外望去。 而摆在谢玉身前的,则是数十盘色相好看精致,闻起来也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看那样子,谢玉每个菜都尝过,但每个菜都还剩下不少。 沈砚进了门,先是朝着谢玉的方向拱手: “教主――” 谢玉头也不转:“你来了。” “多谢教主昨晚的照顾。”沈砚想起那条毛巾,补充道。 “噗――”谢玉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然后转头看向沈砚,“一块儿毛巾算个屁的照顾,你赶紧坐下来吃饭,饿坏了吧你。” “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死鸭子嘴硬――”明媚的阳光下,谢玉的五官更显生动活泼,衬得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沈砚也被他的笑颜晃到了眼,怔愣了刹那。 他暗地想,谢玉真是好运的让人心生羡慕,武功天下第一不说,就仅仅凭着这张脸,也足够让不少人死心塌地。 如果不是他心里早就住着小师弟沈墨,朝夕相处下来,怕也会忍不住对这个男人动心。 这样想着,沈砚不由得就有几分庆幸。 “对了,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开始吃饭的时候,谢玉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沈砚。”沈砚一边夹菜一边答道。 谢玉坏笑:“艳?明艳的艳?我是不是可以叫你艳艳?” 沈砚无语的瞥了谢玉一眼,义正言辞替自己正名:“笔墨纸砚的砚,砚台的砚,叫我沈砚就行。” “砚台啊……”谢玉似乎对这个事实有些不高兴,便小声抱怨,“原来真的是块儿石头,难怪如此不解风情……” 沈砚听见了,却也只是微微摇头,没往心里去reads();。 一顿饭吃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沈砚从小被教育吃饭要细嚼慢咽,就算身体已经饿到极限,也还是保持着有条不紊的吃饭礼节。 谢玉在一边看的心急,恨不得亲自把桌上的菜品塞进沈砚嘴里。 好不容易等沈砚吃完了,谢玉迫不及待就把人拽到窗边,指着窗外道:“你好磨叽,吃一顿饭而已,差点就错过一出好戏。” 沈砚疑惑的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发现,这家酒楼门口的街道上,竟然摆起了比武招亲的台面。 难怪谢玉从进屋开始就不停地看向窗外,原来是在看比武招亲! 不过,比武招亲最精彩的局面貌似已经被沈砚错过,现在还留在比武台上的,只剩下一个佝偻着腰,穿着紫色衣服的胖子,结果几乎是板上钉钉。 奇怪的是,那个胖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武的模样。 沈砚又看向台下众人,其中不乏身体强壮之辈,偏偏无一人上台挑战。 眼看着那个胖子就要拔得头筹,沈砚终于忍不住问谢玉:“这家人的小姐,很招人嫌弃吗?” “非也非也,据说这位小姐是利州城有名的美人,长得不说国色天香,却也算沉鱼落雁,最妙的是,此女八字旺夫。多的是世家贵族前来提亲。” “如此说来,那便是这个紫衣男子权势滔天,无人敢夺其所好。”沈砚了然道。 “阿砚果然聪明,一点就明。”谢玉又接着解释,“他叫白浩,是利州总督白问川的独生子,天生病怏怏,白问川为了帮他冲喜,已经娶了三房妻子,三房全部死于非命。” 沈砚凝眉:“那陈家的传人……” “据说,陈家的千金便是不久前上吊自尽的第三房。” “教主的意思是?” “本教主可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看看热闹而已,要取白问川狗命的人是你,你不会忘了吧?” 沈砚颔首道:“自然是记得。” 但当时,他对白问川的印象只是朝廷要员,而且还颇有政绩。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对于取白问川人头这件事,他还在考虑要怎样浑水摸鱼。 可今日之事若是实情,那么就算取了白问川的项上人头,他也无愧于心。 不过,谢玉所说的一切虽然看似很有道理,他却不能轻信。 沈砚琢磨着,他得找个机会将事实的真相验证一番,再下决定也不迟。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看热闹的谢玉却突然伸出手抓住沈砚腰间,沈砚来不及问清楚原因,下一瞬直接就被谢玉整个人用巧劲提了起来,顺着窗户猝不及防地扔了下去。 沈砚在空中没有着力点,又被谢玉控制着,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脚在擂台上,引发一片震惊。 随后而来的,是谢玉的秘密传音: “乖阿砚,我相信这点儿小事交给你没问题,本教主早晨收到飞鸽传书,要先去处理一点儿杂务,明天傍晚,我们城外观音庙见。” 第十三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数十米宽的招亲擂台上,除被迫落地的沈砚,总共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方才提到的那个身穿紫色衣袍的虚弱胖子,也就是利州总督的独子白浩。 在白浩臃肿的身体右侧,还站着一个目光如鼠,留着两撇倒八小胡子的小老头子,因为身材矮小,所以并不怎么显眼。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谢玉那一扔,恰巧就将沈砚的落点控制在了小胡子老头的面前。 沈砚刚站稳不久,倒八小胡子老头就往前一步,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姿势,尖声道: “这位兄台,小老儿瞧你是不慎落入擂台,趁我家少爷此刻心情好,快些下去,小老儿可保你一命。” 沈砚发现,此人虽面目普通,但脚步踏实,迈步有如千斤沉钟,绝对不是寻常高手。恐怕台下众人之所以不敢上前,与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倒八小胡子老头,也有很大的关系。 紧接着,他又用眼尾的余光,快速地扫视了一番台下。 大部分围观者都或多或少表现出可惜或者怜悯的表情,但只有在东南方向的头排,站着一个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富家子弟,紧张揪心之余,眼神里流露出期盼与希冀。 按照目前的情况,如果再没有人敢上擂台挑战,这家的小姐就会真的落入白家的手里。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却依然不肯放弃希望的,十有八/九就是本人无疑。 沈砚想,虽然他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大小姐无意,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姑娘落到白浩那样的人手里,也是万万过意不去。 更何况他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白问川到底是狗官还是好官,他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个清楚才行。 这样想着,沈砚便饶有兴趣地回答倒八胡子道:“若我不愿下去,又如何?” “少爷?”倒八胡子眉头一皱,立刻就转头看向身边的白浩。 白浩面色苍白,连话都有些说不全,结结巴巴的朝小老头下达命令:“速速速……战……速速速……” 话没说完,倒八胡子心领神会,立刻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一个凳子,恭恭敬敬的把白浩请到擂台最边上坐着休息,然后才对着沈砚笑道:“桀桀桀,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小老儿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reads();。” 说着,倒八胡子气势凶猛的一个跃身,猛地跳到了沈砚面前,下一瞬,暴喝声应着铁拳接踵而至。 台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胆小的小姑娘甚至用手蒙上了眼睛。 沈砚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像后侧了侧身子,然后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这看似雷霆万钧的一拳。 倒八胡子拳头落了个空,心下顿时一阵惊诧。 想他苦练白家大自在拳数十年,除了目前的白家家主白问川,在利州城几乎是无人能敌,今天几乎全部的挑战者,都是被他这招灌注自身三分之一内力的虎拳打飞了出去,轻者吐血重者断骨,没有一个逃得过。 但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然毫发无伤。 不仅如此,少年腰间佩剑,想必平日中是以剑术作为修习,剑未出鞘,证明少年一样没用全力。 跟之前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倒八胡子神色凝重,这才开始真正将沈砚作为对手,用八成的功力袭去。 出乎意料的是,沈砚还是没有拔剑。 面对倒八胡子老辣而又狠毒的攻击,沈砚不断地后退闪躲,不断地点燃倒八胡子的怒气。 嘭!嘭!嘭! 三声巨响,倒八胡子怒气滔天的连续将三发虎拳打在擂台木制地板上,地板四分五裂的炸开,漫天都是碎掉的木片。 沈砚轻踏几下,飘飘然立于台中央战旗顶端,身上衣服纤尘不染。 反倒是坐在一旁看戏的白浩,因为身体过重,被那三拳的冲击力冲到,一骨碌朝下滚去。 “少爷!” 倒八胡子惊呼一声,来不及再管沈砚,立刻伸手去接。 也亏得他练武多年功力深厚,这才堪堪将白浩的身体抗住,没有受伤见血。 可那白浩除了胖,身体还打娘胎就虚,经受过这么一下,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还是吓得魂不守舍,开始哭天抢地胡言乱语。 没法子,倒八胡子只能同台下候着的大批侍卫一起,将白浩用担架抬了回去。 至于这场比武招亲的结果,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白家的人,也不好明目张胆的不守规矩。 临走的时候,倒八胡子又阴测测的望向沈砚,眼神仿佛是在说: 臭小子别得意的太早,这笔债他迟早都会讨回来的! 不过,沈砚倒是不甚在意。 在与倒八胡子交手的时候,他已经摸清了所谓大自在拳的要领。 一般而言,一套拳法只能在灵活性与威力之间选择一个重心,好比说玄英派的玄英拳,裂石断铁不在话下,但每次出招前,都需要一个相当长的准备时间。 大自在拳,却没有此方面的问题。 兼具力度与威势的虎拳,刁钻灵活的蛇拳,迅猛机灵的螳螂拳…… 大自在拳的核心就是自在,而自在就是百无禁忌reads();。 练习大自在拳的高手,可以在各种各样的拳法中自由转换,任何角度、任何情形下出拳攻击,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单就这一点来说,大自在拳可以算的上一门上乘的功夫。 但是,这种拳法也不是毫无弱点。 一方面拳法必须近身才能发挥效果,只要沈砚躲得够快,再怎么厉害的拳头打不到身上就不会受伤;另一方面,大自在拳虽然兼具了多重拳法优点于一身,但单论某种拳法威力时,却并不突出。 把握住这两点,哪怕是传说中大自在拳宗师级别的人物白问川现在来到沈砚面前,沈砚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另外,如果沈砚没猜错的话,白家那群人灰溜溜的被他打败,最迟明天就一定还会出现。 沈砚甚至不用亲自去白家府邸找人,白家人吃了瘪,白问川自会现身。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 且说沈砚赢了比武招亲,又生得俊朗英挺,不仅是台下的看众为他鼓掌欢呼,连主人家的小姐都对沈砚有些动心。 擂台结束后,小姐的父母亲拉住沈砚,满目皆是欢喜。 沈砚不敢怠慢虚伪,连忙解释道,自己只是路见不平,看不惯清白人家的小姑娘落到白浩手里。 主人家的父母先是一愣,而后方深深叹了口气,将沈砚请到屋里长谈。 从这家人的嘴里,沈砚才算搞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家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喜欢比武招亲,比起打打杀杀,她更偏向于吟诗作对的文人夫君。 但天不遂人愿,陈家的那位小姐在白浩房子里上了吊,白总督下命令要继续给儿子娶亲,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这位无辜的小姐。 虽然小姐家里也是家境殷实,父亲颇有威望,可比起封疆大吏白问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更可怕的是,陈家人因为反抗白问川,整个家都被搞得支离破碎,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寻常人家哪里还敢跟白家作对。 没办法,小姐的娘想到一个主意,要在白家来提亲之前给闺女进行比武招亲。 纵然得救的可能性很小,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出所料的是,白家人果然无耻之极,那个死病秧子白浩公然带着手下人来踢场,把所有对小姐有意的人全部打了下去。 如果不是今天沈砚的出现,小姐的人生就算彻底毁了。 所以虽然沈砚表示自己对小姐无意,这家人也没有特别的生气,反而还对沈砚很是感激。 最后,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姐还担心沈砚道:“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白问川是当朝宰相心腹,家里养着数百位武功高强的护院,公子你双拳难敌四手,千万要多加小心。” 沈砚自然也明白自己是惹到了什么样一位人物。 但如今朝廷局势紧张,宰相与皇帝之间互不信任,白问川明面上一定还是要做得像模像样不让人抓住把柄。 如果他是白问川,要动手的话,一定会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 当然,最有可能的,就是今夜。 第十四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别过比武招亲的人家后,沈砚并没有直接回到客栈休息,而是顺着利州城的主街道,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利州城完整的走了一圈。 按理来说,利州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比之位处边陲的平金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但依沈砚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利州虽然表面上也是一片歌舞升平之像,但老百姓与官府之间的矛盾却已经到了一种不加掩饰的地步。 类似白问川这样欺压平民的官员,在利州绝不在少数。 正所谓上行下效,正是因为白问川的不作为,才导致正利州城为官不正,为富不仁。 杀掉白问川,或许不能够彻底解决利州城存在的问题,可毫无疑问的是,一定会对白问川的门人,及其大批党羽造成敲山震虎之效。 思及此,沈砚的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谢玉一人的话或许有真有假,但全城百姓不可能配合谢玉圆他的谎言。 白问川是狗官,这是毋庸置疑的。 杀掉白问川一人,既能够获得谢玉及魔教的认可,又能够有利于利州百姓,对于现在的沈砚来说,这是再好也不过的事情。 至于杀掉白问川会不会被朝廷问罪追杀这个问题,沈砚倒是从来没考虑。 不过,只要他出手的时候大喝一声无极教,想也知道这笔账肯定会被记在无极教教主谢玉的头上,怎么算都轮不到他这个无名小卒去顶。 目前沈砚需要思考的,只剩下如何取到白问川的狗头而已。 留给沈砚的时间不多,能够接近利州总督白问川的方法更不多,他武功虽高,可总督府是被官兵重重保护着的城之重地,贸贸然杀进去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单枪匹马杀进总督府,是他第一个否决的方案; 其次,像混入魔教这样混进总督府,也因为太耗费时间被沈砚果断抛弃。 这两个方法都不符合实际,沈砚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这个人比白问川更容易接近,更容易控制,却偏偏,是白问川这个狗官的软肋之一。 回客栈休息之前,沈砚又瞥了一眼已经被拆掉不少比武擂台,心中已然定好了主意。 时间眨眼过去―― 到了晚上,北风呼呼的吹着,街上行人所剩无几。 巧的是,月亮也似乎被这肃杀的氛围所感染,躲在乌云背后只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沈砚就好像在无极教外山门那夜一样,手里握着剑,端端正正的坐在最靠近门的地方,眼睛闭起来,只用耳朵去听。 因为天气寒冷,客栈里的客人大多躲在房间里休息,间或有小二上菜吆喝的声音。 不过这股宁静持续了没多久,大约是二更天左右,有两个会武功的人轻踩脚步来到了客栈二楼,并且直接走到了沈砚房间外面。 没认错房间,想必是有店家通风报信reads();。 而动作神神秘秘,显然对方是不想让沈砚发现他们俩人的踪迹。 隔着木门,只听微微一声‘噗’声响起,紧接着,一股淡紫色的迷烟透过纸糊的门帘逐渐渗进了整个房间。 沈砚心中暗道,果然同他的猜测一模一样。 这群人,知道自己论武功比不过沈砚,于是就想用阴招迷晕沈砚。 不过,这也正是沈砚的打算之一。 他心里暗自算着时间,等到差不多要被药效‘迷晕’的时候,便头一歪整个身体倒了下去,发出哐当的声音。 门口的两人还算小心谨慎,听到声音也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又吹了好一阵子的迷烟。 但正所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沈砚猜中,早在两人靠近沈砚房门之前,沈砚就已经用心法屏息,又封住了周身大脉真气,任何迷烟毒气都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半刻钟后,两人总算亦步亦趋的推开了屋门 沈砚躺在地上,将那两人进屋之后的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先上前测了测沈砚的鼻息,说:“他是真的睡着了,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干掉?” “干掉个屁!你忘记少爷的吩咐了么!他要把人活捉到松竹别院去。”另一个在得知沈砚是真的昏迷后,显然有些放开手脚,声音也变大了许多。 头一个男人又谄媚道:“大哥您别生气,我是太紧张了所以才忘了,我现在就去把兄弟们都叫上来抬人。” “叫个屁!你练武这么多年,难道连个人都背不动吗!” “是是是……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背……” 紧接着,沈砚感觉到两只粗糙的手在他身体上摸索,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后,就准备将他整个人都抬起来。 沈砚不动声色,只假装自己是一具已经死了的尸体,任由两人摆布。 头一个男人很快就背起了沈砚,两人甚至连善后的功夫都懒得做,就将沈砚整个人背到了楼下去。 一阵哐当哐当过后,两人同楼下等待埋伏的人集合。 沈砚没听错的话,在楼下等着的还有五人,为首的人,应当还是白天擂台上的倒八胡子小老头。 倒八胡子冲沈砚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如果不是沈砚的房间现在变得空空如也,谁也不会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只除了沈砚。 沈砚被人背着,不用费丝毫的力气,就到达了几人口中的松竹别院。 松竹别院这个名字听起来雅致,但事实上却是白浩经常玩儿乐的一个秘密据点,平时除了白浩,就是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在里面淫/声/浪/语。 今日因为白浩受了惊,整个别院空荡荡的,只余下几个美女陪着白浩解闷。 沈砚等人一到门口,大门就嘎吱一声被护院锁上,整个院子顿时显得阴气森森了起来。 第十五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夜深人静。 沈砚的身体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听见倒八胡子向白浩复命: “报告少爷,早上得罪少爷您的臭小子我们带到了。” 过了一小会儿,又听到白浩断断续续道:“怎么回……事啊?不不不……是说要要要……活口吗?” “这孙子还活着,不过我们用了点儿药迷晕了,他暂时不能动弹。”倒八胡子毕恭毕敬的回答。 白浩立刻道:“做的好……大大有赏!” 倒八胡子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连声音都带着笑意:“少爷,要不要我们帮你把人绑起来,随你怎么处罚都行?” 白浩自然点头同意。 倒是躺在地上伪装昏迷的沈砚,听完这句话,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虽然他的确是故意放纵这群人抓自己到此地,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忍受白浩等人的捆绑虐待,更何况本来他的目的也只有白浩,如今白浩已经现身,凭沈砚的武功,根本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这样想着,沈砚便轻轻活动了一番身体。 也许是这群人都太过沉浸于欢乐的气氛中,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沈砚的异状。 直到绳子被送上来,几个彪形大汉昂首阔步走到沈砚身边,将人翻了个身,赫―― 沈砚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屋内十几人的不同表情。 没有一点武功的例如白浩,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有些本事的像是倒八胡子,立刻就摆起了防御的架势。 倒八胡子将白浩护在身后,而后恶狠狠地瞪向沈砚:“好你个小子,竟然装晕骗我们。” “不骗你们,你们怎么会心甘情愿把我带到这里呢? 沈砚有条不紊的站起身来,不急不忙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泥土,表情淡定至极。 有护院壮胆喝道:“兄弟们别怕,他只有一个人!” 其余护院蠢蠢欲动起来。 沈砚轻笑了一声,将腰间的剑缓缓推出,露出寒光凛凛:“抱歉,我无意伤到其余人,不过你们跟在这为白家小少爷的身后,想必也是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reads();。” 话音刚落,照影剑似是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沈砚轻抚剑身,右脚向后略微退了一步,双眼直视着藏在倒八胡子身后的白浩。 说时迟,那时快―― 在场的十余个护院,趁着沈砚看向白浩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出手了。 这些护院并不是寻常百姓,而是白问川为了保护他宝贝独生子的安全,特别训练的自在拳弟子,十几个人一齐冲过来,所带来的气势跟一头野生猛虎相差无几。 但沈砚早就将自在拳的套路摸得清楚,内力与悟性更是高出这群人一大截,又岂会因人数而落下风。 护院冲过来的一瞬间,沈砚便用真气催发照影剑,剑光出鞘,势如破竹。 一人一剑,分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倒八胡子看着沈砚身后独自抗敌的照影剑,原本还算镇静的神情突然间大变。 “这是……人剑合一……” 今天白天,倒八胡子已经看出沈砚的武功不同凡响,但沈砚年纪小,又没有自报家门,倒八胡子虽然心生警惕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再加上沈砚被迷药迷晕,倒八胡子心中更是对沈砚小看了几分。 他以为,沈砚哪怕是个武学奇才,也不会厉害到十几个高手一起上阵都无法制服的地步。 可当倒八胡子看到沈砚终于出手的照影剑,传说中的人剑合一之境,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敌人。 人数已经不再重要,甚至白问川亲临都无法改变现在的局面。 劣势无法逆转,那么对抗就变得没有意义。 倒八胡子擦了一把冷汗,也顾不得身后颤颤发抖的白浩,登时就跪在了地上:“大侠饶命,老朽不过是为势所迫,实在不是什么恶人啊!” 就在这时,沈砚的身后又传来数声惨叫,那些凶神恶煞的护院在照影剑的攻击下,纷纷痛苦地躺在地上打滚。 至此,沈砚收回照影剑,已经完全取得了优势。 他斜睨向倒八胡子,命令道:“看到正中央的那根柱子了吗?拿着绳子把你家少爷绑住。” 倒八胡子连滚带爬从地上站直了身体,慌不迭又拉了两个伤势不算特别严重的护院,共同将脑满肠肥的白浩绑在了柱子上,然后谄媚的看向沈砚。 倒八胡子上前一步道:“不知大侠是何方神圣,能否让小的们开开眼?” 沈砚又让人拿着衣服塞住了白浩的嘴,方才从口中吐出三个字―― “无极教。” 倒八胡子一听,更是震惊,双腿抖如筛糠,生怕沈砚下一刻就会将所有人全部杀掉助兴。 沈砚心道,这无极教果然是恶名远扬。 像白问川这样的一方恶霸,手下应该是作威作福惯了,可竟然连这群人都怕无极教怕成这副丢人的模样,可想而知无极教是多么的恶贯满盈。 尤其是,无极教还是天下武学圣地,手中握有天下第一的内功心法,更让人心生畏惧reads();。 不过沈砚的目的是帮助以惊鸿山庄为首的白道众派击溃无极教,自然不会被无极教吓到,任由无极教肆虐。 等他杀掉白问川取得谢玉的信任,就要伺机将无极教的消息传递出去。 他又看向倒八胡子,冷声道: “去告诉白问川,他的儿子在我手里,一个人过来,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的耐心。” “是是是……老朽这就去告诉白总督……” 倒八胡子踉跄了几步,飞也似的从沈砚身边逃了出去,剩下受伤的护院们面面相觑。 沈砚无暇去管这群泛不起浪花的小虾米,他们被照影剑打伤,几乎已经毫无战斗能力,而趁着白问川到来之前,他必须迅速的摸清这里的地形。 如果沈砚没认错的话,松枝别院应该是地处利州城西。 城西相较与其他几个方位,最特别的就是有一条大河,直接通向城外荒木山。 再说松枝别院,作为白浩的秘密基地,它不算小,却也大不到哪里去,沈砚走了一圈,发现别院只有一个入口,就是被彼时他被运进来的正门。 白问川要救儿子,恐怕会自己从正门吸引沈砚的注意力,再让手下从外墙翻进来突袭。 不过这不是沈砚关注的重点。 无论白问川打算怎样突袭,怎样包围沈砚,只要沈砚人不出现,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将落入空谈。 天空开始泛白。 沈砚站在松枝别院最高的屋顶上,将整个别院的情况一览无余。 武学修习到了一定地步,人五官的灵敏程度也会大大提升,虽然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沈砚却依然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他静静的等待着…… 直到五更天,从利州城的各个方向,总共来了四路人马。 为首的,自然是单枪匹马、神色凝重的白问川,而在白问川的身后,分别有三队人,每一队人数都在十以上。 沈砚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夜色里,沉声道:“除了白问川那老贼,其他人都留在原地。” 白问川猛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并未发现沈砚的身影。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暂时听从沈砚,自己则是走到别院的正门跟前,嘎吱一声推门而进。 同时,沈砚预计着白问川走到白浩身边的时间,也动了。 被绑在柱子上的白浩发出呜呜的叫声,白问川立刻就灵敏的找到了方向。 但尽管白问川如此老谋深算,见多识广,他也万万没想到,在白浩身边等着他的,并不是沈砚,而是一把剑。 一把灌注着无上内力的剑! 那剑本是安安静静的插在白浩的头顶,可在白问川现身的那一刻,猛地就以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了出来,其威力哪怕是沈砚自己都无法做出准确的估计。 嘭的一声巨响过后―― 血光四溢。 第十六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白问川魁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沈砚确信这个人已经死的彻彻底底。 剑原本是近身较量的武器,不适合远程突袭,可人剑合一却让不可能成为了可能,哪怕沈砚位于数十里地之外,只要他还能感应到剑,就能于十里之内夺人命于无形。 再加上沈砚的轻功,等白问川的属下终于反应过来,利州城内早就不见沈砚的身影。 苍茫的夜色将沈砚的身影完全包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他顺着早前探好的路线飞快地掠去,在天色完全亮起来以前,便到达了城外荒木山脚下。 四处不见一个人影。 这里并不是谢玉与他约定见面的地点,但距离傍晚时分还早,所以沈砚并不打算这么快就与谢玉相见。 沈砚又朝着山上走了数步,直到深入山林。 宁静的林间间或有动物窃窃低语传来,鸟儿也抖动身体,发出清脆的嗡鸣,沈砚于林间孑然而立,只觉心中一片澄明,身上沾着的少许暴吝气息也被洗刷的一干二净。 他拔出照影剑,寒光凛凛的剑身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 沈砚望着照影剑,看着剑身上映照出来自己的身影,心里不禁回想起方才杀掉白问川时的场景。 就连他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说,早前他也曾用‘第十一剑’说服了沈通天,但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那时的‘第十一剑’只是皮毛而已。 空有招数没有境界,哪怕使出了第十一剑,威力也不过尔尔。 但今日这一剑,他到达了这种境界,哪怕没有用任何的招式,也能让白问川这样的高手瞬间毙命reads();。 境界之间的差距,可见一斑。 不过,不管沈砚愿不愿意承认,真正对他提升境界有所脾益的,不是他的师父沈通天,更不是惊鸿十三剑,而是一个众人眼中十恶不赦的魔头―― 谢玉。 说起这个人,无论是他的想法,还是他的武功,都是沈砚想方设法要琢磨,却怎么都琢磨不透的存在。 按理来说,作为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谢玉怎么都不该如此好心。 可谢玉偏偏就这么任性! 将沈砚用麻袋装进魔教不说,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真气引入沈砚体内,指导沈砚的经脉运行。 那日后,一直以来挡在沈砚面前无法突破的大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缝隙。 虽然只是缝隙,但对于沈砚这样悟性与基础都不缺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够他彻底的推开这道大门。 然而当他推开之后,大门后的世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所谓人剑合一,乃是当今武学人人翘首以盼的境界。 一旦到达这种境界,剑法的局限性就会被削弱至最低,人本身的*强悍程度,也会大大提升。 纵观近百年武林,也只有当初的沈惊鸿,抵达过这样的境界。 而沈惊鸿,乃是惊鸿山庄第一任庄主,年仅十六岁就连败四大门派掌门,同时又自创了惊鸿十三剑,将中原武学,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可以说,沈惊鸿之前,没有人能够窥得人剑合一的秘密。 直到沈惊鸿后,后人方才从沈惊鸿的剑法中得到启示,明白了什么叫武学之境。 这也是惊鸿山庄能在短短几十年中,迅速崛起,成为了白道武林首屈一指的门派,在白道拥有极大威信的原因。 沈砚曾经以为,人剑合一就是武学的终点。 但现在他也踏入了这个门槛,不说别人,就只说与谢玉之间的差距,恐怕也是望尘莫及。 明明谢玉也就只是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如果真按照方天道所言,三年前的谢玉就能够打败沈惊鸿,那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逆天而行的一个存在,其功力修为又是达到了如何一个惊天动地的程度。 沈砚想,若是白道门派连这些都摸不透,与无极教一战,只会是凶多吉少。 而对于作为卧底的沈砚来说,他不但要尽快摸清谢玉本人的实力,更要对无极教整体的实力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杀掉白问川后,沈砚的地位在无极教内部想必会有一定的提升,他必须尽快抓住时机。 这样想着,沈砚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谢玉。 谢玉把他扔到擂台上后就彻底消失了身影,沈砚原先以为他是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却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谢玉存在的痕迹。 看来,谢玉真的是临时收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才会如此匆忙的就离去,一去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沈砚心道,如果不是沈砚还有杀掉白问川的任务在身,他还真想跟在谢玉的身后一探究竟,也免得现在落入如此被动等待的局面reads();。 不过,既然谢玉说好了要傍晚在城外观音庙见,依他的个性,定然不会爽约。 趁着谢玉不在的这段时间,沈砚刚好可以在这个人烟罕至的山林里,好好练习一番他的‘第十一剑’。 如今的他,有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再加上‘第十一剑’绝妙的剑招,实力今非昔比。 等‘第十一剑’大成,他就可以将剑谱翻页,开始揣摩入门‘第十二剑’乃至于‘第十三剑’,真正感受当年沈惊鸿所处的大成之势。 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练武之人,心中总有一股向最强攀登的欲/望,哪怕是沈砚也不例外。 他将剑鞘放在一边,然后又闭上双眼,脑海中回忆起那天初见谢玉时的场景,谢玉出招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在无数次的回放中变得更加清晰。 掌法、脚步、内力…… 哪怕只是在想象中,谢玉的实力也是无可挑剔。 在沈砚的真气引导之下,照影剑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挥舞着,抵抗着谢玉的每一次攻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砚额头逐渐冒出冷汗,指挥照影剑的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谢玉却越战越得力,将沈砚逼入了一个无法还击的死角里。 很显然,沈砚即将到达自己的极限。 就在这时,原本十分静寂的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沈砚心下一惊,双眼猛地睁开,目光紧紧盯向声音的来源。 他杀了利州总督,今日的利州城自然不会宁静。 但沈砚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造成轰鸣巨响的,并不是白家的追兵,而是两个武功极高的高手,其中一个,竟是丢下他一人消失不见的谢玉! 谢玉的对面,站着一个身高只有五尺左右的老妪。 老妪佝偻着腰,拄着一只拐杖,正用一种沈砚闻所未闻的掌法同一袭白衣的谢玉过招,光靠沈砚此刻所见,两人竟然不分上下。 谢玉号称武功天下第一,沈砚也亲眼见过他的惊人实力。 可这老妪不知是何来头竟然如此难缠,谢玉出招数次,次次落空不说,还在最后一招落入下风,被老妪一掌打伤,喷出数股鲜血。 沈砚手心捏了把汗,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很快,老妪冷笑道:“乖乖的将功法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谢玉虽然受伤,气势却半点不弱,哈哈大笑起来:“想要功法,可以啊,明年的今天,本教主在坟前烧给你!” 老妪被谢玉如此刺激,却不恼怒,又阴测测道:“若是平时,老太婆我自然不是教主的对手,可今天,就不一定了……” 沈砚一听这话,方才明白这老妪也是无极教门徒之一。 现在这副场景并不是寻仇,而是内战。 是有人要逼谢玉交出无极教无上心法,还要将他赶尽杀绝! 第十七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沈砚心道,这老妪能与谢玉打得不分上下,其在无极教的身份定然也是不低。 而根据刚刚她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谢玉近来出了什么状况,所以才会导致功力下降,被老妪打伤。 又联系到谢玉昨天那副急匆匆离去的模样…… 难道说,谢玉遇到了一个比他还要厉害的对手? 可谢玉已经是天下第一,除非他自己作死,否则凭他的功力,沈砚根本想象不到会有人能打伤他,逼他陷入绝境。 沈砚皱起眉头,死死的盯着谢玉的方向,似乎想从谢玉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谢玉的表情淡定极了,除了嘴角尚未擦干净的血渍,那副意气风发一切了然于心的模样,与沈砚初见他时并无甚差异。 这让沈砚百思不得其解。 紧接着,谢玉开口道: “我以为刀堂主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你。” 老妪嗤笑一声,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尖声道:“教主你不必再油嘴滑舌,老太婆我在无极教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话没听过,乖乖的把太虚心经最后一层交出来,老太婆我大可以帮你保住你的秘密,让你继续做天下第一。” “所以我说你笨……” 谢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完全不把老妪的威胁放在眼里。 就在沈砚以为老妪会率先忍不住出手的时候,下一刻,老妪脚下的树叶突然疯狂抖动起来,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随后,谢玉打了个响指,那些叶子就像被无数根透明的丝线控制着一般,朝着老妪身上各处死穴飞去。 灌注着真气的树叶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树叶,变得比刀片还要锋利reads();。 这里是树林,最不缺的就是落叶,那老妪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无数片落叶给包围了个严严实实,纵然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逃脱。 但那老妪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硬是用掌风辟出了一道口子,逃脱了谢玉的无差别攻击。 不过她逃出来后,脸上挂了好几道血痕,手掌也是伤痕累累,看起来狼狈至极,却是完全失去了方才那副老神在在的神情。 老妪不敢置信的看着谢玉:“不可能的,你不该还有如此内力。” 谢玉眼尾一挑,露出了一个邪气十足的笑容,道:“你不信你亲眼所见,却要信别人告诉你的秘密,还不承认自己愚蠢吗?” “休要胡言!” 老妪猛地扔开拐杖,大喝着用掌朝谢玉袭去。 谢玉立在原地,身体就好像从前对付沈砚一样一动也不动,但同时,地面上更多的树叶又被他的内力操纵着,一边抵挡老妪的攻击,一边朝老妪身上划去。 两人武功均是顶尖,速度快得像是闪电。 沈砚一刻也不敢松懈的盯着两人之间的打斗,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时机。 轰隆轰隆―― 不断有树木被波及倒下,沈砚的藏身之地也马上面临暴露的危险。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某棵树上窜了下来。 黑影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沈砚武功够高,根本看不到它行动的轨迹。 沈砚一开始以为是某个无辜受到波及的野兽,但接下来,那‘野兽’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直奔谢玉的背后而去。 此时谢玉正与老妪缠斗,根本无暇顾及背后偷袭。 再加上他今日状况不佳,一旦被得手,前有豺狼后有虎的情况简直是不堪设想。 沈砚思量,如果他此刻出手帮谢玉御敌,一定会让谢玉对他更加信任,但另一方面,如果这群人能趁此机会干掉谢玉这个天大的麻烦,对白道武林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时间紧迫,来不及让沈砚仔细考虑。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要出手帮谢玉解决掉背后这个突如其来的麻烦。 但沈砚万万没想到的是,不等他开口提醒,谢玉就看也不看地向上跳了起来,然后一个十分漂亮的转身,两只脚分别踩在了偷袭者与那老妪的肩膀上。 下一瞬,谢玉猛地合脚,将两人的头颅撞在一起,发出闷闷的声响。 “看看你们俩姐妹,这又是何苦呢……” 沈砚这才发现,那偷袭者与老妪,竟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两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体力不支的跪在地上,然后用小而精明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谢玉。 谢玉轻笑了一声,用内力控制着叶子停在两人面前,道:“两位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废话少说,我承认我们俩不是你的对手,要杀就杀要剐便剐,别再磨磨唧唧。” 后来的偷袭者明显要比最初的老妪冷静,她知道,自己最后的偷袭一旦没有成功,再打赢谢玉的机会就会变得极其渺茫,哪怕谢玉此时正处于‘特殊时期’reads();。 但那个老妪却还是不死心的道: “姐,别听这小子胡扯,他现在不过是硬撑着功力,一旦散功,根本连个普通人不如。” 偷袭者又吐了一口血,“住嘴!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是被人利用了!” “利用……你是说他……”老妪如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 “不愧是刀家真正的传人,这么快就明白了,如果最先露面的人是你,可能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谢玉的声音飘忽不定,给人一种他已经羽化升仙的错觉。 偷袭者道:“我与妹妹同生同死,本就是一体。” 谢玉斜睨了她一眼,继续道:“刀家世代只传一个孩子,可有一年,某一任刀家传人生了双胞胎,两个孩子一模一样同时落地,按照刀家规矩,两姐妹只能活一个,她们的娘不舍得,于是便从小训练两个孩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对外只说是一人,刀春娘,你说我说的对吗?” 偷袭者与老妪同时垂下眼睛,神色黯然无比。 正如谢玉所说,她们是同时落地的一对姐妹,却因为刀家的规矩不得不以一人的身份露面。 两姐妹一个冷静一个冲动,对外性格以阴狠毒辣著名。 三十年前两人行走江湖时因滥杀无辜,被当时的武林追杀,这才逃到无极教寻求庇护。 无极教是武学圣地,二人在无极教一路以杀正道,终于拿下了刑堂堂主的位置,仅次于教主之下。 但随着年岁渐长大限将至,两人逐渐沉迷于寻求长生之术,又听人说,无极教太虚心经练到最后一层,就能返老还童、甚至起死回生,这才对谢玉心生杀机。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到头来没杀得了谢玉,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 偷袭者长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求你给我姐妹一个痛快,来世也好再相聚。” “姐……我们不能放弃!” 老妪调动起浑身上下所剩不多的内力,虎视眈眈望向谢玉。 谢玉手指微动,似乎是要结束这场无谓的战斗,但令在场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以来被谢玉内力控制的极为精准的树叶,却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抖动了几下,就飘落在了地上。 老妪与偷袭者同时反应过来,夺命的掌风瞬间而起。 说时迟,那时快,从林间不远处破空而来两支飞箭,恰好就射在了两人眼球上。 两姐妹痛苦的嚎叫出声,捂着眼睛在地上滚做一团,很快就没了动静。 仔细看去,她们的嘴唇都泛着紫,显然是中了剧毒的反应。 谢玉对此毫不吃惊,甚至还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表情,他低声笑道: “你来了,又何必躲着不出现。” 沈砚也明白,现在出现的人,才是造成了这一切的主谋者。 只是,主谋会是谁呢? 他掌握了谢玉的秘密,又诱惑了刀家姐妹,他的目的,莫非也是传说中的太虚心经? 第十八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教主果然明察秋毫,弟子望尘莫及。” 从毒箭射来的方向,缓缓走来一个人影,手里拿着把跟人差不多等高的弓,腰间还挎着一把剑。 定睛看去,出现在沈砚眼前的,是一张算不上陌生,却也不怎么熟悉的脸。 十□□岁的长相,二十七八的神情,沈砚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他,是在无极教那群弟子中,他一身蓝色的衣袍格外显眼。 那个时候,沈砚还猜测他在无极教的身份应当不俗,但应该与四个堂主不能相比。 却没想到的是,他连堂主都敢利用,把谢玉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看谢玉的表情,却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节,并不感觉到有任何的诧异。 谢玉笑道:“江世杰你好生谦虚,若论‘明察秋毫’,谁又能比的上你?打我十六岁起坐上教主的位置,还是第一次被人猜透了秘密,落得如此狼狈的情形。” “教主说笑了,我可对教主你的秘密没什么兴趣。”江世杰说话不紧不慢,黑亮的眼珠子一直盯着谢玉。 谢玉哈哈笑了两声:“没错,你想知道的,是太虚心经。” “太虚心经乃无极教镇教之宝,也是武林至高心法,我想知道太虚心经,有什么不对吗?”江世杰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的不妥,甚至觉得是天经地义。 谢玉又道:“可是你太心急了――” 江世杰嗤笑了一声:“我不得不心急,虽然教主你表面上说要把我作为下一任教主的继承人培养,但我却知道,你并不满意我,否则也不会在我已经十八岁的情况下,还不传给我太虚心经。” “本教主的确不喜欢你。” 谢玉瞥了江世杰一眼,眼神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reads();。 正如江世杰所言,他是无极教诸多弟子中,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教主的人选。 如无意外,早在江世杰十六岁的时候,谢玉就该手把手教他背太虚心经,助他成为全新的天下第一。 但谢玉始终没有这样做,这也就埋下了两人今日针锋相对之因。 谢玉紧接着解释道:“你虽然练武很勤奋,但缺乏悟性,又总是急于求成,整天不操心如何提高本事,只想着争权夺利,弟子中很多人都看不惯你。” “那又如何?难道无极教不是靠实力为尊?难道教主你就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江世杰觉得好笑,因为名震武林的魔头谢玉竟然会用这样的理由否定他,就好像是以杀猪为生的屠户说自己慈悲为怀一样可笑至极。 没错,他的确是干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谢玉他难道就是个好人?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整日只求争权夺利! 谢玉反问道:“你难道以为自己的实力是天下第一,能用实力让所有人闭嘴服气?” “至少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江世杰嘴角微微勾起,将手里的弓箭拉满弦,用与先前杀掉刀家姐妹一模一样的毒箭指着谢玉。 “太虚心法练到第九层后,武功就能达到比‘人剑合一’更胜一筹的‘闻’的境界,但‘闻’的境界并不完美,每七七四十九天到达顶点,又四十九天到达谷底,在谷底与第二个循环开始之间,会有一天你彻底失去内力,你之所以会行踪不定,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消功的秘密,我说的不错吧?” 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 谢玉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他道:“就你练武的悟性来说,显然你更适合当潜入敌军的卧底。” 江世杰完全不把谢玉的话放在心里,他表情不变,用十分轻蔑的语气继续道:“你不必通过贬低我来寻求信心,不管怎样今天会是你的死期,哪怕我是无极教最下层的弟子也好,都能轻而易举杀了你。” “你就这么有信心,知道我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后路?”谢玉饶有兴趣的问。 江世杰胸有成竹道:“所谓后路,不过就是你暂时将流失的内力存储在各个穴道里,可方才为了对付刀堂主姐妹,也已经消耗干净,你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他为了今天,可谓是苦心孤诣。 光是为了印证谢玉武功尽失的时间,就整整调查了两年。 在这两年间,谢玉虽然会故意将自己的行踪搞得神神秘秘,但每四十九天,他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留在教里。 可奇怪的是,哪怕是武功尽失,谢玉竟也从来没受过伤,没露出过任何破绽。 若不是江世杰十分确定谢玉所修习的功法存在缺陷,他定然也不会怀疑武功天下第一的谢玉。 后来他专门在藏经阁找了足足数月,找到了一门将内力暂时存储于穴道的功法,又跟谢玉的种种表现联系起来,这才敢大胆让刀家姐妹做前锋,印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当然,刀家姐妹的作用也就仅限与此,他可不会傻的同其他人一起分享太虚心经。 想到这里,江世杰不由自主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可惜了,如果你肯早些把心经交出来,我念在我们多年师徒情谊,也会放你一条生路,保你安度晚年reads();。” “所以我最讨厌你就是这一点,本教主正值青春年少,怎么到你嘴里就该去安度晚年。“ 谢玉淡定至极,完全没有被揭穿秘密后的气急败坏,但比起平时来,的确是少了许多游戏人间的戏谑,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起来。 就连一旁的沈砚也忍不住感慨,这恐怕才是真正的谢玉。 但谢玉如今武功尽失,仅存的内力也被消耗的一干二净,他再怎么冷静,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江世杰,虽然谢玉总说他练武悟性不够,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武功纵然是比不上谢玉那样出神入化,却也绝不会是像白问川那样,轻轻松松就能打败的对手。 除非谢玉还有藏着没露的后手,否则沈砚并不看好谢玉。 尤其江世杰此番来势汹汹,一定也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如果他今日不能斩杀谢玉,那么来日谢玉功力恢复,第一个杀的就会是他江世杰。 这件事沈砚都明白,江世杰更是清楚不过。 于是江世杰直接就忽略了谢玉的挑衅,直截了当的告诉谢玉:“废话少说,有什么后手你不妨拿出来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你准备的后路快,还是我手里的毒箭更快一些。” 话音刚落,江世杰左脚向后迈了一小步,做出了准备射箭的姿势。 场面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谢玉陡然癫狂的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哈你真好玩……” “……” 江世杰眉头一凝,一时竟摸不准谢玉的心思,按理说谢玉应该是无计可施了才对,怎么从头到尾都不见他露出半点惊慌的神情。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武功多么的高强,在他们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都不该是有如此反应。 难道说,谢玉真的还保存着实力?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谢玉还保存着实力,江世杰也不能继续忍耐下去了。 他心下一横,干脆就松了手,让毒箭朝着谢玉而去。 谢玉站在原地躲也不躲,嘴角似笑非笑的弯起,就在毒箭马上就要刺到他身上的时候,他竟然又闭上了眼睛。 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根本就是死寻死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保留实力! 江世杰恨不得大吼一声,让那毒箭更快一些刺穿谢玉的身体,好让他快些享受成功的喜悦。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仿佛停滞了。 下一瞬,耳边传来嗡的一声响,将江世杰从欢喜中拉了出来,又狠狠的泼上了一盆凉水。 他死死盯着那柄突然横亘在他与谢玉之间的银白色铁剑,咬住了嘴唇,从喉咙里发出破裂不成句的声音:“是谁……” 居然敢救谢玉! 第十九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斩断了毒箭之后,照影剑便听话的转了个弯,又回到了沈砚手里。 这下子,沈砚的藏身之地就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而对于沈砚的出现,江世杰只惊讶了一瞬,下一瞬,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像是要用无边箭雨将沈砚彻底扼杀在原地。 待到江世杰所有的箭全部发完,沈砚方才所站立的土地上插满了残箭,唯独不见沈砚的身影。 江世杰冷哼一声,道: “现在才知道躲,方才又为何要出手,如今你听到了本教的秘密,哪怕即刻就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我也不可能放你安然的回去……” 他向来自负,对于无极教除谢玉以外的弟子堂主全然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区区的沈砚。 如今谢玉功力尽散,所谓的‘后手’也不过是寻求外援。 江世杰十分确信,只要他杀了沈砚,拿下教主之位就会像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这样想着,他便从肩膀卸下大弓,拔出了腰间所系佩剑。 谢玉见状,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你说你要凭实力服众,可在我看来,你连一个入教不久的弟子都打不过,更别提其余几位堂主副堂主了。” “闭嘴,你叫他出来,我自然会证明给你看。” 江世杰冷冷的看着谢玉。 谢玉嗤嗤的笑出声音,也不管江世杰心情如何,自顾自道:“既然你要自找死路,我也不好拦你,阿砚,你下来吧reads();。” 此话一出,站在树顶的沈砚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 按理说,谢玉已经失去了所有功力,不可能看得清他方才的动作,可谢玉却能一语中的他的藏身之地。 这证明谢玉根本就不是如江世杰所说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谢玉还有余力,那么方才他对毒箭躲也不躲,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谢玉根本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不避开只是为了试探他站在哪边。 一旦沈砚无动于衷,按照谢玉的脾气,江世杰死后下一个就会轮到沈砚。 万幸沈砚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反过来想,沈砚出手了,谢玉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得到的信任就更多了一些。 而他得到的信任越多,所能接触到的东西就会越真实。 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无极教,也绝对会有某个不为人所知的弱点,好比是: 太虚心经…… 沈砚眼神暗了暗,然后轻点脚尖,用轻功从树上平稳的落到了谢玉面前,道: “多谢教主赏识。” 谢玉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乖阿砚,还记得那日我是如何进入你身体吗?” “……” 沈砚一阵无语,脸色登时差了许多。 江世杰也嘲笑道:“原来是个男宠,难怪能如此轻易入教。” 谢玉完全忽视了江世杰,又对沈砚道:“你我之间的第一次,想必是不会忘记的,按着我教给你的东西,打败一个江世杰,绝对不成问题。” 不等沈砚做出反应,江世杰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男宠,你以为他得到了你的指点,就能是我的对手?谢玉,你太自以为是了,这就是你今日必死的原因。” 谢玉斜了他一眼:“阿砚,果然还是你比较可爱一些,不会多嘴多舌。” “你……” 江世杰脸色铁青,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谢玉。 他本是下一任教主的候选人,在教内地位仅次于谢玉。可谢玉不喜欢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教众面前挖苦讽刺他,甚至也不给他传授太虚心经。 就这样,他蹉跎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武功一无进展不说,连教中弟子也渐渐对他失去了尊敬。 可以说江世杰会有今天,完全都是谢玉一手造就的。 好不容易他知道了谢玉的秘密,抓到了谢玉的缺陷,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能看到谢玉卑躬屈膝的画面,一解心头之恨,偏偏…… 又跑出一个沈砚。 从谢玉的眼神里,江世杰能够看得出,他喜欢沈砚,喜欢地甚于无极教任何教众。 哪怕沈砚只是个男宠而已reads();! 江世杰怒极反笑,将手中的剑鞘甩在地上,剑尖锋芒指向沈砚: “我倒要看看,被教主大人如此赞不绝口的你,有什么真才实学……” 沈砚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拔剑。 从出手替谢玉挡开毒箭时,他就预料到自己会同这个江世杰定有一战。 不同于此前他遇到的任何对手,江世杰是无极教下一任教主的候选弟子,又心狠手辣绝不留情,哪怕沈砚已经突破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对上他也难免有些吃力。 不过,他若是想自己的武学更加精进,就非得同高手交战不可。 江世杰正好是他前进的一个动力。 想也不想地,沈砚右手持剑,左脚蹬地,就好像一道闪电一样从原地向着江世杰冲了过去。 刺啦啦―― 两人的佩剑因为互相摩擦而发出锐利的声音。 沈砚一边用剑挡住江世杰的双手,一边又用脚朝他的下半身重心踢去,而江世杰也不愧是身经百战,立刻就发现了沈砚的意图,将计就计伸出腿绊住沈砚。 一来二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但短短几招,就能看出沈砚的基本功尤其踏实,内力也绝非寻常人可比。 江世杰嘴角自负的笑意逐渐消失不见,手上的长剑也使得越发威猛起来,万万不敢掉以轻心。 见沈砚难缠,江世杰语气变了又变: “看来你还有几分真本事,又何苦为谢玉卖命。” “他日我当上教主,便让你做下一任候选人,你意下如何?” …… 沈砚充耳不闻,又是一剑刺去,逼的江世杰根本无法分心。 他现在所使的,是一门名为奔云剑的功夫,剑法就好像是天空中的云一样飘忽不定。 时而重时而轻、时而快时而慢,虽然比不得惊鸿十三剑绝妙无比,但配合上他如今人剑合一的境界,使出来可谓是厉害无比。 就连谢玉也忍不住出言夸赞道: “好一个奔云欲走,奔云欲停,阿砚在剑法上的造诣,可以位列天下前十。” 沈砚耳朵动了动,对谢玉说出自己的招式已经见怪不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江世杰,像是受到了什么剧烈的刺激,不但目光变得凶恶起来,就连手上的招数也开始变幻莫测,诡异之极。 沈砚逐渐打得有些吃力。 江世杰毕竟是有真功夫的人,他的实力可以说与沈砚不相上下。 但无极教是天下武学圣地,其藏经阁内有天下万般武学经典,几百年的底蕴,绝非惊鸿山庄可比。 就好比说谢玉可以认出他所使得的奔云剑法,也能看出他的绝招‘第十一剑’,但沈砚却对江世杰使出的功夫毫无头绪,别说打败,就连应对也是问题。 江世杰提高了速度,每一剑都好像是从虚空中刺来,打得沈砚措手不及。 沈砚想多拖延一阵时间,仔细找出他剑招的破解之法,可那剑法却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左前三寸reads();。” 沈砚眸光一凛,按照谢玉的指示,猛地出手打断了江世杰的攻击。 江世杰愤道:“谢玉你有本事就亲自上来比,躲在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谢玉笑眯眯的弯起眼睛,像是狐狸一样狡黠的道:“我没本事啊,你也知道,我现在功力全失,只能靠我家阿砚。” 沈砚心道,谢玉分明是讨厌这个江世杰,还要借自己的手去羞辱他。 从方才的交手中沈砚已经看出,自己与江世杰之间绝对是对方更占上风,可有谢玉在一旁的指点,他就能先一步得知江世杰的动作,从而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江世杰再怎么厉害,被人完全猜到武功走向,也会实力大大减半。 这样一来,便是谢玉一方的胜利。 但江世杰又怎么会不知道谢玉的打算,论起狠毒与心机,他比起谢玉只多不少。 既然谢玉要用沈砚这颗棋子,那江世杰就干脆先去杀掉下棋的谢玉,没了谢玉,看沈砚如何翻云覆雨。 可他能想到的,沈砚与谢玉同样都想到了。 甚至不用谢玉指示,沈砚自己就能预测出江世杰的目的,然后用剑死死将他压制在原地。 江世杰发了狠,一招接着一招朝沈砚袭去,招招都要他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世杰原本缜密的剑招变得急躁突进,就连沈砚都有所感应, 而与他正好相反的是谢玉,不急不忙,每一招都提前预料到,每一招都让沈砚做出了最佳回应,硬是让江世杰无法近身半点。 终于,江世杰一个不慎,被沈砚的剑刺中了左臂,当时就流了血。 沈砚乘胜追击,将江世杰逼至避无可避。 眼看着江世杰就要落败,就在这时,从江世杰的背后突然飞出一支断箭,箭头寒光凛凛,淬着紫色的毒液。 江世杰躲避不急,被断箭擦伤了脸。 不过他是毒箭的主人,只要服下解药,这点擦伤根本无伤大雅。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毒箭不过是个幌子,毒箭之后,尾随而至的才是真正致命的威胁。 …… 江世杰跪在了地上,脸上露出茫然又惊愕的神情。 他的身后,谢玉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嘴角还带着一抹来不及收下的嗜血。 下一瞬,沈砚来不及反应,谢玉踏着江世杰的身体,朝他的背上迅速一扑,然后将一颗不大不小的药丸强行塞进了他的嘴里,又扼住他的咽喉: “这是断魂丹,七日内没我的解药,必死无疑。” “……” 沈砚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断魂丹滚入胃里。 第二十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荒木山一直向西,有一个小镇,你背着我去那里……” 说完这话,谢玉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身体瘫软在沈砚的背上,感觉不到任何生息。 只有他微弱跳动着的心脏,提醒着沈砚这个人还活着,并且可以随时要他的命。 不过沈砚猜测,哪怕他现在将谢玉甩在地上,自己独自走开,这个不可一世的教主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很显然,谢玉受伤了,伤的还不轻。 根据时间来看,他的伤应当是方才与刀春娘缠斗时落下的,只不过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表现。 如果不是谢玉受伤太重,又加上今天恰巧是散功之日,以谢玉的本事,又怎么会通过断魂丹来控制沈砚,更别提对江世杰的背后偷袭。 沈砚不得不承认谢玉心思缜密,胆大心细。 明明自己已经处于绝对劣势,却还能扭转败局,借他的手干掉江世杰,又用毒驱使沈砚,让他不得不为自己卖命。 尤其是一开始,他逼沈砚现身的那一招,让沈砚误以为他还保存着实力,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沈砚以为他是在测试自己,事实上除了让沈砚出手,面对如狼似虎的江世杰,谢玉根本一筹莫展,更别提追杀对此视若无睹的沈砚。 后来,他又指点着沈砚,一步步紧逼江世杰。 表面上谢玉胸有成竹,要沈砚杀掉江世杰简直易如反掌,但其实,他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沈砚身上,反而是一直保留最后的内力,等待最佳的时机突袭。 突袭以后,他的目的就会暴露,所以他要立刻控制住沈砚。 可沈砚作为一个高手,凭借现在谢玉的实力完全无法同平时一样于谈笑间掌控自如,他便只能用毒,还是天下奇毒断魂丹。 江湖传闻,每一颗断魂丹都是由不同的毒物炼制而成,故而每一颗断魂丹的解药都各不相同。 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解药,也就是说沈砚只能乖乖听命于谢玉。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谢玉并不信任沈砚,哪怕他嘴里说着与沈砚如何如何亲密。 不过这对于沈砚来说也是同样的。 名震天下的无极教,如果轻轻松松就让沈砚成为核心,那它距离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沈砚想通了这点,便不再耽搁时间,背起谢玉就朝荒木山往西而去reads();。 他估算着时间,脚下轻功不停,一直从太阳升起走到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眼前终于显现出谢玉口中小镇的轮廓。 这个小镇地处不算偏僻,虽然及不上无极教脚下天石镇繁华,却也应有尽有,并不贫瘠。 沈砚背着谢玉在一处客栈落脚,打算先将谢玉放在床上,看他接下来做出如何的反应,却不曾想,谢玉的脊背一接触到床板,就猛地弹起了身体,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喷了沈砚一脸。 沈砚懵了一下,连忙就用手指去探谢玉的鼻息。 呼吸很微弱,而且十分不平稳。 一般练武之人出现这种状况,多半是体内真气紊乱,经脉逆行。 又联系到方才江世杰所说,谢玉此刻正处于功力低潮与高谷交际之时,按理说应当功力全失,但谢玉却另辟蹊径,将内力提前存储在周身各个穴道之中,故而才有余力逼退刀家姐妹。 可仔细一想,太虚心经乃天下至高心法,如果谢玉的境界缺陷是连太虚心经都无法弥补的存在,寻常的功夫又怎会有用。 恐怕谢玉虽然保存了内力,但一旦内力消耗干净,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这样的代价,从谢玉威胁沈砚的话中可以猜出,至少会持续七天…… 在这七天里,谢玉很有可能会保持现在这样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样,对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他唯一的依靠,便是被下毒的沈砚。 沈砚不由得感慨万千。 想他谢玉,堂堂无极教教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武功位列天下第一。 初见之时仅用一招,就能让初出茅庐的沈砚毫无还手之力,可现在,却面目苍白的平躺在床榻之上,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不如。 没了武功,没了凌驾众人之上的霸气,此刻的谢玉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 当然,普通人没有谢玉这样出色的容貌,哪怕是受伤了也不会像谢玉一样,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惜。 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谢玉的脸,看着他没有任何瑕疵的苍白皮肤,修长又浓密的眼睫,偶尔煽动的鼻翼…… 哪怕是沈砚,也会心跳悄悄加快,一时忘记他给自己下毒的恶行。 如果说平日里的谢玉好像是带刺的玫瑰花,美丽却不可接近,那么此刻的他便是空谷幽兰,令人流连忘返,生出一种将他藏在心中的难言之欲。 沈砚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心中默念起惊鸿十三剑的口诀,这才从谢玉的蛊惑中清醒。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被谢玉弄脏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谢玉,眉头一皱,正想去招呼小二帮忙烧水买东西,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谢玉手中竟然拽住了他的衣角,哪怕是昏迷也不松开。 沈砚试着用力甩开,谢玉却下意识抓的更紧。 他又用手去掰,谢玉朦朦胧胧中感受到有人接近,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沈砚不动声色解释道:“我去换身衣服,再用毛巾给你擦擦身体。” 谢玉瞳孔涣散,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沈砚知他现在身体虚弱至极,便不急着去换衣服,而是像早前谢玉对他做的那样,握住谢玉的手,将真气灌输进他的身体里reads();。 谢玉身体颤了一下,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 沈砚雄浑有力的真气如入无人之境,顺着谢玉的各个穴道,走遍了他整个身体。 可以感受的到,谢玉现在的经脉受损极为严重,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生命。 如果是平时,谢玉用自己的内力自行进行疗伤,不用三日便可痊愈;但此刻谢玉功力散尽,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更别说使用内力。 沈砚干脆就没有收回真气,询问谢玉道:“需要我帮忙疗伤吗?” “嗯……” 谢玉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沈砚得到默许,顾不得谢玉责怪,便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然后坐在谢玉身后,开始替他疗伤。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 从谢玉的周身左右不断散发出水蒙蒙的雾气,整个人像是刚刚出浴。但他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恢复了许多,不似一开始那样,惨白的不成人形。 沈砚看他已经脱离危险,自己的内力也所剩无多,便暂时收了手,通知小二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送了进来。 换了衣服,又用过晚饭,沈砚熄灭油灯,就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休息。 偶尔床上会传来谢玉轻咳的声音,沈砚定时去查看谢玉的情形。 这一夜过的有惊无险。 第二天一大早,谢玉虽然还是虚弱,但已经可以跟沈砚正常交流。 他让沈砚拿出纸笔,记下药方,然后吩咐道:“这些药要去镇上最老的那间药店才有,你亲自去取。” 沈砚见谢玉对此地十分熟悉,心里不由得想,他是否早就做好打算要来这里。 又听谢玉道:“再让店家拿洗澡的桶和热水过来,药一会儿要泡进去。” 沈砚点头答应。 他脚力极快,再加上这个镇子本就不大,不消半刻就将药买了回来。 但药拿回来的时候,谢玉的表情却还是有些着急。 沈砚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门外好一阵吵闹喧哗,似乎是有许多官兵。 谢玉解释道:“是利州总督府的人马,想来是要追杀你。” “没想到他们如此难缠,躲在这里还不放过……” 沈砚眉头紧皱,心里盘算着,现在他带着病怏怏的谢玉,定然不会是官兵的对手,必须即刻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想离开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沈砚下意识就去拿剑,手却被谢玉拦住。 他眼神望向谢玉,却见谢玉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足矣让人神魂颠倒的笑颜。 “这是?” “要不要来洗个鸳鸯浴?” 第二十一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这是总督府给利州守卫军下达的军事命令。 根据命令,他们要不计任何代价,抓到一个身穿白衣,外表俊朗的江湖少年。 可单单只这三个条件,根本没办法确定到底是那位少年,无奈之下,守卫军只能将所有符合条件的人物都抓回牢里,让上面人自己做出判定。 想当然尔,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下,会有很多人被殃及池鱼。 利州大牢一夜之间就多了数百位白衣少年reads();。 但另一方面,军令传达到下面,会一级一级失去效力。 有总督亲卫队在利州城雷厉风行,也就有边陲小镇守卫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里水镇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当地人很少,虽然也属于利州管辖,却对利州城并不怎么忠心。 昨天夜里收到上面消息,利州派了督查下来,连夜就叫起了当地的官兵,开始在镇子里搜寻。 镇子里官兵懒散惯了,平时也缺乏相应的锻炼。 等官兵们走到里水镇最后一间客栈门前,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只想快点查完,然后各回各家休息。 其中一队官兵,敲了沈砚与谢玉所在的门三下都不见回应,下意识就要破门而进。 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从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呻/吟…… 那声音又软又媚,当时就勾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为首的领队愣了一下,本欲就此离去,但身后的督查却狠狠瞪着他,然后一脚踹开了客栈不结实的木门。 门被踹开后,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狭小的客栈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简陋的木桶,桶里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正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而发出那声呻/吟的,竟然也是两胸平平! 领队的红了脸,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那个……” “嗯?” 谢玉抬起头,白皙的脸庞上映着淡淡的红晕,桃花眼尾微微挑起。 “啊……” 领队的顿时有些站不稳脚,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他还不知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好看的男人,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比女人的眉眼还要漂亮。 哪怕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谢玉笑了笑,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柔声道:“不知各位官爷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果没什么,我们就要继续了。” 这一下,别说领队,就连一直面冷心硬的督查也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 督查眼睛转了转,抓人的命令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谢玉,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公事公办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且问你二人,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白色衣服,腰间带剑、武功极高的男人?” “不曾见,敢问官爷他是犯了什么事?”谢玉眨了眨眼,做出十分无辜又惹人怜的表情。 刹那间,空气都好似要凝结。 几乎没人能够抵御这样的魅力,哪怕谢玉根本不曾掩饰自己的性别。 上到督查下到小兵,恨不得眼珠子都贴在谢玉身上,直到闷在水里的沈砚终于忍不住粗声赶人,方才如梦初醒。 门嘎吱一声又被关上…… 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砚从水里冒出头来,满脸无语的看向谢玉reads();。 “你是故意的,为什么?” 谢玉弯起眉眼,笑眯眯道:“你猜呀,你不是很聪明么?” “猜不到,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弟子,又怎么能猜透教主你的心意。”沈砚像是有些生气,又接着道,“如果我能猜到,就不会在救了教主之后,被喂下断魂丹。” 谢玉振振有词道:“我受伤了,不喂你断魂丹,我怕你抛弃我。” “那我何必又要救你?” “这……” 向来伶牙俐齿的谢玉也有些词穷,不知该怎么安抚沈砚。 当然,两人各怀鬼胎,沈砚也不是真心需要安抚,不过是要装作自己伤心。 谢玉只好保证道:“等我恢复了功力,立刻就给你解药!” “这件事暂且不提,你故意诱惑那群官兵,又是怎么一回事?”沈砚瞥了谢玉一眼,显然对从谢玉嘴里说出的话不是很信。 那个时候,谢玉说要和他洗鸳鸯浴。 在有官兵来搜查的情况下,沈砚理所当然就觉得,谢玉是要与他假扮夫妻来蒙混过去。 但最后他衣服被扒开了,头发也被弄散了,却只是被谢玉用手压在水面下,一动不动的等待着谢玉表现。 从前南宫一夜告诉过他,谢玉最是厌恶其他人说他好看,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谢玉,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难道是因为功力尽失,所以谢玉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可联系到谢玉给他下毒的心机,沈砚立马就断定,谢玉这个举动,绝对是颇有深意。 果然,谢玉听完他的问题,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令人心悸。 沈砚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直到笑声停止。 谢玉方才开口,轻声道:“你可知道,利州总督白问川为何只有白浩这么一个独生子?” “不知。”沈砚眉头一皱,完全摸不清谢玉的目的。 谢玉闭起眼睛,将整个身体都沉入水中,悠悠然解释:“因为白问川同你我一样,只喜欢男人。” 沈砚眼皮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喜欢男人,我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 沈砚缄默,想要否认,却又不知该从何否起。 谢玉接着道:“白问川不只喜欢男人,还喜欢同时拥有很多个男人,他把他的男宠们安置在利州城的各个角落里,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只可惜,逃不出我无极教的眼线。” “可白问川已经被我一剑杀了。” 沈砚有些疑惑,谢玉说这么多,他方才的举动到底跟白问川有什么关系。 “白老贼那么惜命,你以为他这么容易死?” 谢玉突然睁开眼睛,斜睨着沈砚。 第二十二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沈砚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玉的意思是,白问川没有死;可他十分确定,那天的人一定死在了他的剑下,不存在死里逃生的可能性。 他的招数没有出现问题,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点—— 昨晚的人,并不是白问川本尊! “白问川当真如此狠毒,连他的亲生儿子出事,都不放在眼里?” 沈砚一直以为,虎毒不食子,再加上白问川对这个儿子百般宠溺,断定白浩就是白问川的死穴reads();。 可他毕竟涉世未深,没料到白问川还有替身这个后手。 此刻回想,沈砚对白问川并不熟悉,会被长相一模一样又身怀武功的替身迷惑,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玉道:“不是他狠毒,是小心,虽然他没有见过你,但他一定是从某些人口中得知了些消息。” 沈砚立刻想起那个被他放回去通报的倒八胡子。 倒八胡子武功不算厉害,却好歹有些眼力,认出了他‘人剑合一’的境界。 对于白问川来说,儿子的命十分重要,可单身去赴达到‘人剑合一’这样境界高手的对局,哪怕是三分之一的胜率,也不值得冒险。 怪只怪沈砚走的太急,根本没注意后来的进展,这才被白问川狗贼钻了空子。 不过看谢玉的表现,似乎对沈砚的失误早有预料,不然不会这么早就开始布下第二个杀局。 这第二个杀局,用的是与沈砚第一次大同小异的道理。 妙就妙在这第二个局,白问川不得不本人出现,甚至不得不主动送上门来…… 然而谢玉现在功力尽失,一旦出现差错,就会面临你死我活的局面。 沈砚望向谢玉。 将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男人,此刻显得格外淡定。 只看他的模样,绝不会认为这会是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更不会觉得他有不动一兵一卒杀人的实力。 但沈砚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掩藏在这张绝美容颜下,是多么令人心生畏惧的内心。 难怪他只有二十二岁就能稳坐无极教教主之位,号称天下第一! 沈砚突然间就恍然大悟,所谓的天下第一不止是说他的武功境界,更是意味着,他会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拦得住他,除非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沈砚不由自主就有些同情白问川。 被谢玉盯上了的他,哪怕是用替身躲过一劫,却还能再逍遥多久呢? 沈砚打算静观其变。 他又问谢玉:“我大约知道了教主的打算,可如果里水镇的官兵不将我们的存在报告给白问川,又要怎样呢?” “噗嗤——”谢玉笑出了声音,用看着什么天下奇观一样的眼神看向沈砚,“笨蛋阿砚,你不会觉得,我要你背我来这里,会一点准备都不做吧?” 沈砚一阵无语,自己也觉得自己表现的有些丢脸。 他必须承认在这种事情上,从小被养在惊鸿山庄内院的他,的确没多少概念。 谢玉又道:“不过呢,知道我武功全失的人,也就只有阿砚而已。” 沈砚直视着谢玉的眼睛,追问:“等教主你恢复武功后,会杀了我吗?” 谢玉立刻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双眼氤氲出濛濛的泪,扑到沈砚身上,又抱住沈砚的脖颈: “原来在你心中,我是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人么reads();!” 沈砚默默的推开了他几分,正经道:“你不是这种人吗?” 谢玉更加委屈,耍赖地抱住沈砚不松手,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要沈砚相信自己,他不会忘恩负义。 沈砚自然没把谢玉的承诺放进心里,但现在两人同处一个木桶,身上的衣服又早已被扒的干干净净,谢玉白嫩又光滑的皮肤就这样直接接触着他,还不住的蹭来蹭去…… 哪怕沈砚是天上无欲无求的神仙,恐怕也要坚持不下去。 更何况,沈砚只是个普通男人,对男人抱有非分之想的普通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沈砚的脑子里是空白一片。 可当他清醒过来,脑海中又浮现出临行前师父关切的脸,还有陪他长大,一直保持着童心的小师弟。 那丝即将燃起的火花,被他义无反顾的熄灭了。 他与谢玉,注定是对手。 一旦当卧底的身份暴露,白问川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沈砚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木桶中钻了出来,一盆冷水倒在了自己的头上。 “恕我暂时失陪……” 说罢,也不管谢玉是什么反应,径直推门而出,坐在距离房间只有五六米远的地方,望向天边。 而在沈砚看不到的地方,谢玉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两个人沉默着,似乎要这样沉默下去,一直到整个宇宙都终结。 但很快,到了中午的时候。 店家送上简单却不失美味的午饭,两人便又不约而同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吃完饭后,谢玉的状态明显比昨天好了许多。 他换了一身衣服,将头发高高的束起,又让沈砚买了一把折扇拿到手里,俨然就是一个举世无双、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备受众人瞩目。 沈砚的外表虽然也是不错,但在谢玉那无法言喻的强大光芒之下,却是显得逊色不少。 但这正合沈砚的心意。 他走在谢玉的后面,时刻观察着周围。 里水镇地方小,人也不算多,但沈砚却至少发现了无极教三个眼线。 沈砚心道,恐怕这里便是无极教一个据点。 哪怕是堂堂朝廷要员白问川,比起无极教来说,也有些不值一提。 白问川死定了,这毋庸置疑,可沈砚好奇地是,谢玉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杀掉白问川。 是亲自出手?亦或者继续利用自己。 答案一直到晚上才正式揭晓,白问川来的比沈砚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 他自然不是单枪匹马,但谢玉这边同样也不是。 总督府养精蓄锐的自在拳亲卫队,对上无极教神秘的分据点,竟然毫无任何悬念reads();。 白问川怒吼:“你们究竟是哪路人马,报上名来!” 谢玉站在高出微微一笑,饶有兴趣的道:“是利州陈家要买你的命,白问川,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家……”白问川自然没有忘记。 可陈家虽然历史久远,却并不是什么真正有权势的家族,否则他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站在他面前的这伙人如此厉害,失败一次又来一次,甚至还抓住了他喜好男色的弱点,让他自投罗网。 纵然白问川老谋深算,却也棋差一招,翻在了小阴沟里。 他死死盯住谢玉,面上的表情愈加阴晴不定。 谢玉比他想象中还要更美,更让他想抓到手里肆意玩弄,但偏偏,一切都只是个陷阱。 白问川心中登时一阵怒意滔天! 喝的一声—— 他体内真气爆裂,将身上的衣服都崩裂了开,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胸膛上的数道伤疤格外显眼。 到底是自在拳现存唯一的宗师级人物,一旦认真起来,寻常高手根本不能相比。 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因为白问川的暴怒发生改变,只见他赤身飞速游走于战局之间,几乎是一拳一个对手,一拳要一人的命,很快就要奔向谢玉所在的地点。 谢玉丝毫不放在心上,只看了沈砚一眼。 沈砚拔剑,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不交手还好,一交手,沈砚方才发现自己从前对白问川实力存在着很大的误解。 自在拳练到极限,根本不存在他早前发现的弱点,端的是变化万千,让对手措手不及。 所谓自在,真正的自在! 沈砚不敢轻敌,也拿出真本事,跟白问川以命相搏。 白问川实力雄厚不说,杀敌经验也远远超过沈砚,如果不是沈砚踏入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且从白问川的身上,沈砚能明显察觉到一种与他全然不同的气场。 那是无数人鲜血染就的—— 恐怕跟白问川以前做过武将有关系,沈砚要用内力定下心神,才能不被他影响到。 就在这时,沈砚眼角余光一闪。 原本站在高处的谢玉一个晃身消失不见,沈砚以为他又要偷袭,便暗暗催动照影剑接应,却没想到,谢玉光明正大来到白问川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白问川的手腕,笑道: “你看起来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白问川眉头紧紧皱起,下意识察觉到危险,想要挣脱谢玉的束缚,但一切都已经追悔莫及。 体内的内力、真气……正在以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着。 白问川猛地瞪大双眼,看着谢玉,说出了他此生最后一句遗言—— “无极教……谢玉……” 第二十三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白问川死了个彻彻底底。 强壮的肌肉迅速萎缩,双眼不甘心的凸起,形如恶鬼般可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沈砚不会愿意相信,眼前这具尸体在上一刻钟前还生龙活虎。 但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尤其是白问川死去时的那最后一句话,‘无极教……谢玉……’。 他定然是意识到了什么,而且与谢玉脱不了干系。 “还愣着干什么,收拾尸体。” 谢玉瞥了发呆的众人一眼,语气与寻常无太大差别,偏偏却叫人听出了几分慎意。 哪怕是无极教众,眼睁睁的看着白问川这样一个高手被谢玉整成一具干尸,也会觉得于心有戚戚。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将尸体移到了一边。 而谢玉几个响指,场内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总督护卫,也被清理干净。 就这样,无极教轻轻松松便杀掉了一位当朝要员reads();。 沈砚在一旁光是看着,都觉得无极教深不可测,非寻常门派可比。 他没有直接问谢玉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谢玉武功之所以出神入化的秘密,他想他已经窥探到了一些。 结束一切后,谢玉对沈砚道:“事情已经办妥,阿砚你随我回教。” “是,教主。” 沈砚抬眼看他,发现此刻的谢玉同白天的谢玉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想来,谢玉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功力。 谢玉又瞥了沈砚一眼,露出好奇的表情:“你不想问为什么?” 沈砚淡定道:“该说的,教主自然会告诉我,不该说的,我问了,教主你也不会说。” “呵呵……”谢玉低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沈砚,“阿砚果然是个聪明人,难怪我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不行。” 沈砚对谢玉的调戏早已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谢玉之前对付两个无极教叛徒的时候,都分别使用了‘笨’这个字眼。 用‘笨’来形容,也就是说,那两个叛徒的背叛,早已在谢玉的掌控之中。 而谢玉夸沈砚聪明,意味着短期内,沈砚得到了谢玉的认可,甚至是一定信任。 作为卧底,这绝对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于是,沈砚便道:“我猜,这与太虚心经有很大的关系。” “你猜的不错,是因为太虚心经,不过只有修炼到最后三层,才能有如此神技……” 两人分别上了马,一路奔波着朝无极教赶去。 途中,谢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沈砚说了许多关于练武的事情。 好比说,太虚心经练到最后,就能到达‘闻’的境界;而在‘闻’之前,又还有‘知’、‘听’这二重门槛。 沈砚窥得的人剑合一,不过是在‘知’,故而根本不是谢玉的对手。 但不仅是沈砚,全江湖能与谢玉真正过招的,不超过三个人。 若说‘闻’的境界有什么缺陷,那就是每四十九天的低谷期,可根据谢玉的说法,低谷期并不会永远存在,只要他再度突破,低谷期就会彻底消失不见。 那个时候的谢玉,恐怕就会成各种意义上的无敌。 另外,关于白问川的死因谢玉也有提到,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 沈砚猜测,应当是太虚心经某种独门绝招,让修炼者能迅速从其他人身上吸取内力,从而达成充实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吸取肯定是有限度的,并非永无止境。 像白问川那样的高手,连沈砚都不一定能有把握单枪匹马杀了他,更别提消化他的内力。 但谢玉却不同,他体内的经脉穴道绝非寻常武林高手可比,又恰逢低谷期武功尽失,吸收一个白问川,恐怕不是多不多,而是够不够的问题。 想到这里,沈砚不禁又冒出一阵冷汗reads();。 如果谢玉一直都有这样的功夫在手,那么像杀白问川那样杀掉沈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轻声道:“所以说,断魂丹是假,可吸人功力的手法是真,说到底我的命还是捏在教主手里……” “你竟然知道断魂丹是假?”谢玉惊奇无比的看着沈砚,不可思议道。 沈砚解释:“从前侥幸读过几本医术,虽然炼制断魂丹的材料有所区别,最后却因为它独特的出炉方式,导致每颗断魂丹都是水滴状,教主喂我的那颗,模样太过浑圆了些。” “原来如此……” 谢玉听完,心里顿时就对沈砚多了几分亲切。 他那时候身负重伤,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用颗假药来蒙骗沈砚。 可情况紧急,谢玉的功力恰巧还没恢复过来,为了让沈砚保护自己,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本来谢玉是打算等回到教里,随便找点儿补药赐给沈砚,却没想到他早知□□是假,却依然对自己忠心。 不过忠心这个词可能谈不太上,毕竟他与沈砚才见面不到十天。 但谢玉看得出,沈砚并不是一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俗人,更不会像江世杰一样傻傻的背叛自己。 他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冲沈砚眨眼:“等回教之后,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夜色中,沈砚有些看不清谢玉的表情,但莫名就觉得,现在的谢玉前所未有的开心。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两人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天石镇,身体已经是格外疲惫,但谢玉却依然兴致勃勃,拉着沈砚就往某个地方走。 沈砚被带着在无极教庞大的建筑群中穿梭,最后七拐八拐,竟然走到了地底下去。 当然,地底下也是一片灯火通明,显然是无极教的一处秘密地点。 沈砚跟在谢玉后面,暗自记下了来时的路途。 越过重重把守,大门被打开,沈砚这才发现,这里其实是无极教关押犯人的牢房,散发着一股血腥与腐臭的气息。 教主亲临,牢内的教众们自然兢兢业业,逼供的鞭子声都响了些。 谢玉对其余的人一概没有兴趣,带着沈砚径直就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门直直的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南宫一夜。 南宫一夜像是早就猜到了谢玉的目的,笑意盈盈的转身给谢玉递上一根细鞭: “有失远迎,希望教主你不要生气。” 谢玉轻哼了一声,傲然道:“本教主是要生你的气,却不是因为你没有迎接,这个江世杰背叛我教,你就只有鞭子?” 南宫一夜恍然大悟,立刻叫人拿走皮鞭,端上了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 看样子,这是要行炮烙之刑! 沈砚顿时就对被绑在柱子上的江世杰有些同情。 纵然他好命,在谢玉的偷袭下没有立刻死去,却也逃不出无极教的天罗地网,沦落到如此田地。 第二十四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刺啦―― 滚烫的铁板猝不及防贴在江世杰胸膛上,冒出几缕青烟。 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烧焦的气息,沈砚动了动鼻子,眼神透露出微不可见的厌恶之情。 而沈砚以外,谢玉与南宫一夜却都是司空见惯。 谢玉甚至还接过烙铁,在炭火盆里烧了又烧,直指着江世杰还算完好俊俏的脸,问:“后悔吗?” “哈哈哈哈……” 江世杰缓缓睁开双眼,突然间癫狂的笑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后悔,倒是你谢玉,你以为你躲过了我,就是结束?” 他身上破破烂烂,头发也脏兮兮,唯独一双眼睛闪着寒光,似乎很不服气。 谢玉有些同情的望着他,道:“恐怕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不过这样也好,就这样自以为是的死去,总比知道一切,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要好上许多。” 江世杰冷笑:“成王败寇,你自然有资格贬低我的努力。” 谢玉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将烙铁递到沈砚手里:“懒得解释,阿砚你来。” “为什么是我?”沈砚只觉得自己手上被递了个烫手山芋,江世杰好歹是前任的教主继承人,哪怕犯了错误,谢玉派他这样一个新来的弟子行刑,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果然,谢玉笑眯眯的就道:“那自然是因为本教主看重你。” 话音刚落,在场的无极教众纷纷就看向沈砚。 灼热的目光让沈砚有如芒刺在背,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清楚自己根本无法违抗谢玉的命令。 没办法,沈砚只能上前一步,抬起手中的烙铁。 “等等……” 就在这时,江世杰动了动浑身是伤的身体,挣扎着喊道:“谢玉你难道真的要杀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谢玉好笑的看着他。 江世杰打了个寒颤,像是要抓紧最后一根稻草般朝谢玉大吼:“我会帮你保守秘……” 呲―― 沈砚手中的烙铁不受控制般冲了出去,直接就对准了江世杰最脆弱的脖颈。 虽然这一下下去,江世杰还没有完全断气,但他恐怕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更别提说出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好香的味道……” 谢玉的声音深深刻在每一个人心里。 沈砚能够明显感受的到,一股无形的恐惧正在蔓延。 而造成这股恐惧的中心人物谢玉,此刻却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道:“玩够了,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南宫你安排,晚上在后花园设宴,我要所有弟子都到。” “是,教主reads();。” 南宫一夜毕恭毕敬应了谢玉,完全不过问到底是什么秘密,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更是无权置喙谢玉的决定。 沈砚跟在谢玉身后离开地牢,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谢玉自己忍不住主动转过身问:“阿砚,你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沈砚揣着明白装糊涂,面上神情一点都不变。 谢玉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道:“其实你知道,我让你见江世杰是威胁你,而我即将宣布的事情,也与你有关系。” “我何德何能……” 沈砚不置可否,心里却道谢玉的脾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般任性。 他大概猜测到谢玉想要做什么,却不敢相信谢玉真的要这么决定,毕竟沈砚再怎么讨谢玉的喜欢,对于无极教来说,沈砚依然是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让一个外人顶替江世杰,成为新的教主候选人,哪怕做出这个决定的是谢玉,恐怕也会遭到不少非议。 然而看谢玉的表情,却并不像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谢玉正色道:“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才,自然要好好利用。” “哪怕我才入教十天不到?”沈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又如何,无极教实力为尊,你若是能打败我,十天内坐上这教主的宝座也未尝不可。”谢玉毫不放在心里,甚至又凑到沈砚跟前,笑嘻嘻道,“怎么样,趁着我现在功力还没恢复,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沈砚敬而远之的退后了几步。 经历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对谢玉的实力可谓是重新有了估计。 谢玉不仅武功一流、手段也是一流,而沈砚这个初出茅庐的‘二流’高手,跟谢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尤其是谢玉所修炼的太虚心经还能吸取人的功力,谁知道会不会在出手的时候就把沈砚吸了个干干净净,而沈砚此行的目的只是卧底,绝非卖命…… 沈砚道:“教主武功盖世,属下不敢与教主相比。” 谢玉早有预料般哈哈大笑起来。 沈砚看着谢玉美若谪仙的笑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他卧底魔教,最初不过是仗着自己武功小有所成,再加上为了躲避小师弟。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极教的实力竟然强横至此,而教主谢玉更是深不可测,捉摸不定。 现在他离开山庄已经整整一个月,关于无极教的消息他是一条都没传出去,这个暂且不提,现在谢玉又有意将他提拔成心腹弟子,以后虽然可以接触到无极教更多机密,但另一方面也就会面临更多暴露的危险。 沈砚是练武之人,自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成为谢玉的敌人,沈砚有预感,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生死’就能解决的问题…… 事到如今,说后悔早就为时过晚,沈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举步维艰。 他微不可闻叹了口气,这个微小的表情却没有被谢玉错过。 “阿砚,我让你做下一任教主,你难道不开心?” 谢玉想起初见沈砚时,沈砚曾经说过,他加入无极教是为了寻求更高的武学,既然如此,成为教主得到太虚心经,应该就是沈砚的终极目的reads();。 那又为何,沈砚全然没有任何兴奋的表现,甚至还有些忧心忡忡。 沈砚道:“我对教主之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乐意将自己的生命虚度在处理教务上。” 谢玉听完这番言语,瞬间就眼前一亮,握住沈砚的手,像是找到了什么千载难逢的知己:“对对对,阿砚说的真是太合我心意,教务这种烦人的东西就该被彻底毁灭!” 沈砚见谢玉露出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了笑:“所以说,教主不如另选高明。” “不要……”谢玉狡黠的眨了眨眼,用颇为任性的口气道:“我忍受的痛苦,阿砚非得同我一起忍受不可,这样才有趣。” 沈砚顿时无语至极,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谢玉理直气壮地就点了点头:“因为本教主中意你!” 这是谢玉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沈砚一开始只觉得是一句戏言,但依谢玉的脾气,恐怕有七八分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沈砚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知道谢玉主意已定,恐怕不会再变,也就不再推脱,只告诉谢玉自己要先回去休息。 谢玉自己也是奔波劳累异常困倦,没太为难就允了沈砚。 两人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就是一整个白天过去,到了傍晚时分有人来敲沈砚的房门,沈砚这才想起谢玉白天说,晚上要在后花园设宴。 他起身换了干净衣服,出门前又将照影剑擦拭的光亮可鉴,这才淡定推门赴宴。 后花园位于无极教内山门内,距沈砚居住的地方不算太远,跟在领路弟子身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热闹非凡的声音。 沈砚鼻子动了动,饥饿的胃顿时有了反应。 又向前几步,只见谢玉坐在人群最中间的地方,一个人占据了一整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见到沈砚,谢玉便放下手中的酒杯,朝沈砚勾了勾手指,笑道: “阿砚,你饿了吧,快坐过来吃东西。” “多谢教主。” 沈砚不疑有他,径直就走了过去。 摆在沈砚面前的只有一个盘子,一壶酒,盘子里装着不知是什么成分的烤肉,被撒了孜然与辣椒,显得格外吸引食欲。 可沈砚只看了一眼,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手中的筷子迟迟不下去。 谢玉见状,立刻就解释道:“是羊肉,你放心。” 沈砚这才将烤肉夹起放进嘴里。 不是他疑心太重,而是谢玉的脾气实在是古怪了些,尤其还有早上那句话作为铺垫,更让他不得不小心。 但沈砚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谢玉笑眯眯看着他将肉咽进肚子里后,方才吐出一句: “两脚羊,嘻嘻……” 第二十五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肉卡在喉咙里,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沈砚望着谢玉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戏弄的痕迹。 可谢玉是如此的认真,以至于沈砚根本摸不准他的心意。 他只能赌,赌谢玉没有传说中那么变态,赌谢玉对江世杰还残存那么一丢丢的同教之情…… 虽然,对谢玉这样的人谈同教之情,未免太幼稚了些。 沈砚将烤肉咽了进去。 他神色自若,仿佛根本听不到谢玉的话,又仿佛对吃什么肉毫不关心reads();。 吃完第一筷子,他又夹起了第二筷子、第三筷子…… 昏黄的光线洒在他挺拔的鼻梁上,折射出一小片阴影,从谢玉那个角度看去,显得沈砚格外俊朗淡定。 谢玉将这副场景渐渐看的有些入神,甚至头脑一昏,脑海中浮现出两人共处一室时的画面。 好在属下的声音将谢玉及时拉了回来,这才没有使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教主,弟子已经到齐。” 谢玉回过神来,斜眼瞥向南宫一夜:“那就传令下去,说本教主今天要公布新的少教主人选。” “少教主……”南宫一夜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我以为玉容你杀江世杰,就是不想有少教主的存在,原来只是因为江世杰不合你的心意……” 教中盛传,谢玉武功已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境,要独掌大权。 故而江世杰与谢玉不合,无极教人尽皆知。 南宫一夜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今天,谢玉却亲口说要公布新的少教主人选。 且不论这个少教主是谁,他竟然能够得到无极教史上最多疑最古怪的谢玉青睐,决不可小觑。 南宫一夜暗地里猜测了几个人选,然后又都一一否定,直到最后眼角余光瞥到坐在谢玉身旁的沈砚,方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果那人是沈砚,到的确很符合谢玉的脾性。 可一想到教中的其他弟子会做出何种反应,南宫一夜顿时就对这次宴会来了兴趣。 他像往常一样令属下将谢玉的命令吩咐下去,自己则是坐在距离谢玉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摆上美酒水果等着看戏。 果然,谢玉单刀直入,语出惊人的习惯一直没变。 宴会刚一开始,他就当着无极教全教的面,宣布他要把沈砚提升为少教主,引发一阵轩然。 有人提出异议这是肯定的,甚至有人摩拳擦掌要与沈砚较量,也在南宫一夜的预料之中……唯独只有一件事,让南宫一夜百思不得其解。 沈砚说:“我不同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饶是谢玉这般心大,面上也有些难看。 谢玉咬牙:“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难不成,你想违抗我的命令?” 沈砚站起身来,朝谢玉的方向拱手道:“属下无意违抗教主,但少教主责任重大,属下实在难以担当此任,烦请教主另选高明。” 这些话,是沈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本是惊鸿山庄出身,卧底魔教已是极限,成为所谓少教主助纣为虐,完全已经偏离他的目的。 更何况,从江世杰的事情上可以看出,少教主在无极教中的地位并不稳固,一旦失去了谢玉的喜爱,就会瞬间落入无人问津。 但沈砚到底是低估了谢玉的脾气,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顶撞,谢玉还是头一回经历。 他推脱的话音刚落,突然周边的空气就变的稀薄起来。 从谢玉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呼吸,沈砚只觉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随时都能取他的性命reads();。 好在沈砚当机立断,立即从体内调出真气与之抗衡。 可谢玉又向他走来,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表情阴鸷道: “我再问你,是不是要违抗我的命令?” 如果沈砚没什么骨气,在这种性命的威胁下,恐怕立即就要向谢玉低头认错。 但沈砚偏偏平生最不缺骨气,哪怕是死,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心意,他干脆就直截了当的告诉谢玉:“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逼我也没用,就算教主你杀了我,我的决定也绝不会变。” 包括谢玉在内,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原先以为沈砚是靠谢玉的恩宠,这才能上位如此迅速。 可沈砚却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众人,他不屑于谢玉的所谓恩宠,更不屑于争夺什么地位。 事情发展到这里,许多人已经对沈砚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谢玉也忍不住感慨: “阿砚果然还是仗着我疼你――” 话没说完,围绕在沈砚周边的真气逐渐散开,空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一场即将爆发的盛怒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熄灭。 没有人知道谢玉到底是怎么想的,更没有人敢追问接下去要如何处置沈砚,只听见沈砚猛地咳嗽了几声,然后道: “谢教主成全。” 紧接着,谢玉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挥了挥袖子,示意众人开始吃饭,又让舞姬纵情声乐。 热闹非凡的后花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宴会结束后,沈砚独自走回房间,毫不意外房内坐着谢玉。 看样子,是早早就等在这里。 谢玉一边点燃油灯,一边抬起眼看沈砚,“回来了,今天吃的可开心?” “说实话,有些食不知味。”沈砚垂下眼,暗自叹了口气。 “噗――”谢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道:“被顶撞的失了面子的人是我,怎么你反倒比我看起来还伤心,是在担心我秋后算账,要杀了你?” 沈砚沉默的看着谢玉,眼神分明就是说,他的确担心。 “哈哈哈哈……” 谢玉哈哈大笑了起来,眼角都要笑出泪水。 “我当阿砚是真的不怕死,原来也不过是嘴硬而已,那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取悦我,如果你能哄我开心,我就答应以后永远不杀你。” “此话当真?”沈砚眼前一亮,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说过的话,你尽管放心――” 但沈砚却想起了谢玉是如何对付江世杰,又是如何杀了白问川。 这两位的死,可都是因为信了谢玉。 第二十六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我们出去说。” 沈砚眸光一转,从屋子里拿了照影剑,侧身对谢玉道。 谢玉有些不解:“这就是你取悦我的方式?” “没错。”沈砚目不转睛。 谢玉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对沈砚没由来的自信也愈发好奇。 寻常人听他这么承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到能百分百让他满意的东西,以致于他甚至做好了如何刁难沈砚的准备。 但沈砚竟然却打算用另一种方式来取悦他,一种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方式。 不得不说,沈砚真的很合谢玉的脾气。 只单单说这样别出心裁的举动,就足够让谢玉觉得愉悦。 不过,谢玉此举的目的是要难为沈砚,自然不能让沈砚如此轻而易举的成功。 他压下心中的好奇,跟在沈砚身后走了出去。 天色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唯独明月高悬,让两人能够彼此看清。 沈砚拔出了剑,对谢玉道:“可还记得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教主对我说,三招内,若是我能让杯子里的酒洒出一滴,便算我赢reads();。” “的确有这回事不假。”谢玉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开玩笑道,“你不会还耿耿于怀,打算报复我?” “那倒不是,只是自打那天起。我就连做梦都在想如何打败你。” 沈砚言之凿凿,一点都不担心会因此而惹怒谢玉。 说起来,谢玉与他年纪相仿,甚至比沈砚还要小上一岁。而从谢玉平时的言行举止来看,他的性格虽然很恶劣,却并不算是无迹可寻。 杀江世杰,是因为江世杰早有反心; 杀白问川,因白问川鱼肉百姓,罪有应得。 至少目前为止,沈砚还没有见到过谢玉滥杀无辜的一面,所以他才敢当众反抗谢玉的命令。 事实证明,沈砚赌对了。 谢玉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对他更信任,更欣赏了。 这一点,虽然沈砚没有得到谢玉的亲口证明,但从谢玉的行动中,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 谢玉转身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重现了那日两人初见的场景,又颠了颠桌上空空如也的酒杯,转头看向沈砚。 沈砚立刻会意,从屋内拿出当日方天道送给他的好酒,亲自给谢玉倒满了酒杯。 “看在你对我朝思暮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再让你试一次。”说着,谢玉将第一杯酒一饮而尽。 沈砚继续给谢玉添了一杯酒,心中同时闪过无数可能让谢玉失算的招数。 却又在这时,谢玉悠悠然道:“不过,那日你已经用掉一招,接下来,只有两次机会而已。” 沈砚下意识眉头一凝。 两招,比三招的机会要少许多,意味着他一步都不能错。 尤其面对的还是谢玉这样的高手,沈砚哪怕是倾尽全力,也不能靠实力赢。 不能硬上,只能智取。 在两人的赌约中,只要沈砚有办法让酒杯晃动,又或者是让谢玉出手破戒,便有可乘之机。 这样想着,沈砚便将主意打到了相比谢玉本尊来说,更脆弱的酒杯上。 但谢玉肯定也是如此想的,早在沈砚动手之前,他就如老僧入定,将酒杯化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像极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却又比人剑合一高明许多。 沈砚干脆就放开了照影剑,赤手空拳攻向谢玉。 他站的位置,刚好就在距离谢玉不到一尺,是近身武术最容易发挥的地方。 近身武术,剑变为了累赘,全靠双方身体的素质拼个高低。 在这么近的距离中,不但沈砚最擅长的剑法发挥不了作用,就连谢玉最擅长的操纵也毫无用武之地。 沈砚自幼被沈通天灌输各家武学,对近身武术早有涉猎,而谢玉也是博采众长。 但偏偏,两人的赌约中规定,谢玉不能还手reads();。 这样就让谢玉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因为沈砚本人不是物体,他不可能只靠内力将沈砚这样级别的高手震个粉碎。 而更出人意料的是,沈砚所使用的近身武术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个两人都十分熟悉的招数―― 自在拳。 自在拳是白问川的拿手好戏,要想修炼成才,至少需要十年。 白问川门下多少护院弟子,一生苦练自在拳,但天赋有限,只能达到寻常高手的地步。 沈砚却靠着才能,仅仅只过了三天,打出了连白问川在世都要震惊的自在拳。 谢玉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而沈砚的才能竟然堪比谢玉! 呼呼呼―― 沈砚接连几拳朝谢玉身上不同方向袭去。 拳法变幻速度之快,令人张目结舌不说,仔细看去,这些拳法虽然快,却依然有章法可寻。 谢玉一边躲避,一边又出言挑衅: “阿砚的拳头的确很快,而且很有力度,但恕我直言,打不到敌人身上的拳头是没有用的,用这一招,根本赢不了我。” 他很有自信,是强大的实力给了他自信。 沈砚自然也懂这个道理,但他却充耳不闻,停也不停地继续逼迫着谢玉。 谢玉无奈摇头,正想指点沈砚几句,却猛地发现,在沈砚快速连续的攻击下,他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庭院的角落里。 身后是参天大树,身前是气势汹汹的沈砚。 退不得,前不去。 如果谢玉能出手,突破对他来说轻而易取。 可他不能还手,还必须保护着酒杯不落地,怎么都要硬生生挨沈砚一拳。 谢玉自然不是那种娇滴滴受不了拳头的男人,可沈砚的拳头…… 啧啧,想起来就觉得疼的不行。 谢玉微不可闻叹了口气,看着沈砚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幽怨。 明明讨他欢心的方法有很多种,脱光陪他睡一晚就能解决,沈砚偏偏选了最暴力的一个。 但谁叫谢玉就吃沈砚这个不服软的性子,造成的后果也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没办法,谢玉既不想让沈砚赢得轻松,又不想让挨沈砚的拳头,只好先扔开酒杯,单脚踏地腾空而起,整个人从沈砚的上方翻了过去。 但沈砚竟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双手收拳,就在谢玉即将纵身翻过去的那一瞬,一只胳膊挡在谢玉身前,一只又搂住谢玉的背面。 从外人的角度看去,简直就好像是沈砚伸手抱住了谢玉。 谢玉下意识就想挣脱,但沈砚的双手却越来越紧,两人的内力暗中较劲,更让画面显得无比旖旎。 最后,谢玉甚至有些急红了脸。 他虽然嘴上喜欢戏弄沈砚,本人却是货真价实的纯情reads();。 除了沈砚,他还没跟什么人靠得这么近,更别提被这样抱住,双手架在最敏/感的腰间。 如若不是他不能还手,恐怕沈砚早就该被撕成两半。 但正是这样特殊的情形下,才让谢玉切身体会到了,书中所说,面对喜欢的男人时,心跳加速,脸颊滚烫,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谢玉不愧是谢玉,这种意乱情迷的状态说起来只存在了几个呼吸。 短暂的猝不及防过后谢玉迅速恢复了冷静,而后他又暗中调整了内劲,压制住了沈砚。 沈砚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冲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树上,震得树叶纷纷落地。 谢玉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沈砚,那眼神仿佛在说: ‘你还能拿我怎样?’ 沈砚吐出一口鲜血,低声笑了起来:“教主,是我赢了。” “什么?” 谢玉吃了一惊,立刻就反应出沈砚话中的含义。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谢玉做出回应的那一瞬,照影剑贯穿了酒杯,酒香四溢。 谢玉望着碎掉的酒杯,久久没有说话。 他为了躲避沈砚的拳头,将酒杯扔了出去,凭着他的内力,酒杯并不会摔碎,也不会洒落一滴。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酒杯没有受到外力的攻击。 这个外力,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于沈砚,故而谢玉以为用两只手困住他的沈砚并不是威胁。 但他却忘记了,‘人剑合一’,这才是沈砚最拿手的绝学。 一开始就扔下照影剑,根本只是沈砚的计划之一,为的是让谢玉忽略照影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沈砚本人的身上。 接下来,沈砚又用变幻多端的自在拳,逼的谢玉无处可去,只能放开酒杯。 酒杯离手后,谢玉对它的控制立刻就大大降低。 只消让谢玉短暂的自顾不暇,照影剑就能趁虚而入,破坏无人看管的酒杯。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谢玉不能还手,否则沈砚别说困住谢玉,就连逼的谢玉无处可去这第一招,都无法奏效。 但不管怎样,这是谢玉自己定下的规矩,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原因。 这是谢玉从小到大第一次尝到输的滋味。 奇怪的是,他竟然并不感觉到生气。 他转身看向沈砚,发现获得胜利的那方也并未得意忘形,而是一脸严谨的擦拭着嘴角的血液。 感受到来自谢玉的视线,沈砚的动作顿了顿,也有些不自在的抬起眼。 “有什么事吗?” 谢玉眨了好几下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我发现,我可能是真的喜欢阿砚!” 第二十七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没错,就是喜欢。” 谢玉自顾自点头,又补充说道:“阿砚这么聪明,还长得这么好看,会让我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应该说,打见沈砚第一面开始,谢玉就没由来的对沈砚有好感。 他喜欢男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过去的二十二年,从未有一个人让谢玉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哪怕是用强迫也要靠近的念头。 谢玉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自然就会跟随本心。 也许一开始,谢玉还不明白自己为何唯独对沈砚如此宽容。 但方才,他被沈砚赢了赌约,心里又是憋屈又是不忿,心里已经打算好了不能让沈砚继续得意。 可当他抬起头,看着沈砚那双沉静如墨的眼,这些负面的情绪便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沈砚满满的欢喜。 他想,沈砚用这一招来取悦他,的确算不得最聪明。 天知道,他对沈砚的喜欢已经到达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可以容许他反抗自己,容许他耍小聪明…… 甚至容许他犯错reads();! 这样的表现,谢玉的确是喜欢上了沈砚,并不仅是对属下的欣赏而已。 谢玉的内心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起来。 他毫不欺骗自己,也不想掩盖自己,只想将自己的心情明明白白的说出口,告诉沈砚。 但沈砚…… 心里又是如何想得呢? 谢玉不敢保证沈砚能像自己一样坦诚,可他十分确定,沈砚对他,也绝不是毫无半点感觉。 他笑眯眯的上前几步,目光直视着沈砚,问:“阿砚明白,我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沈砚眼皮颤了颤,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看来你是知道的,那我就放心回去了。” 谢玉喃喃自语,白嫩的脸颊飘起几丝红晕,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也闪闪发光,仿佛藏着星星。 这副画面,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定然会大呼: 不可思议! 极度的美貌与极度的强大,都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 但这两样价值连城的东西,竟然在谢玉一个人的身上,如此完美的结合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上了沈砚。 纵然沈砚自身条件也是不俗,但他常年隐居惊鸿山庄,对感情之事本就知之甚少,更别提遇到谢玉这样极富魅力、天真与邪恶气质共存的男人。 要让沈砚不动心,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表面上,沈砚还牢牢的记着自己卧底的使命,记着白道武林与魔教的血海深仇。 但事实上,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甚至不由自主的幻想出与谢玉琴瑟和弦的画面…… 沈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一直以为,谢玉是他的敌人,对敌人仁慈是最不该有的情绪。 但看看现在的他,别说仁慈,只说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都足矣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仔细想想,最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把谢玉当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对谢玉百般猜忌怀疑。 但到了后来,他竟然不再恐惧谢玉,甚至敢当众考验谢玉对他的容忍。 这种没由来的信任,绝不是用‘早有预料’这四个字,就能明明白白解释的清。 再后来,谢玉说要给他一个机会取悦自己。 不管沈砚用了什么样的方式,最后的结果,确实是沈砚做到了这一点。 他可以用卧底需要来欺骗谢玉,却不能欺骗自己的内心―― 对于取悦谢玉这件事,他毫无任何障碍,并且乐于如此。 沈砚仿佛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境。 梦境里没了惊鸿山庄,没有无极教,只剩下他与谢玉。 等他回过神来,谢玉早就离开了庭院,可鼻尖萦绕着的气息若隐若现,让沈砚产生了一种谢玉还没有走的错觉reads();。 耳边全是谢玉说喜欢他的声音,引以为傲的视力也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太见。 就这样,沈砚倚靠在树干上,动也不动地,一直到月上中天。 现在是二月下旬,天气最寒冷的时间。 练武之人一身热血,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衫,也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受冷风寒。 但沈砚神思不定,又加上方才练武受伤吐血,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额头冷热交替,竟是有发热的前兆。 沈砚游魂一样回到自己房间,盖上厚厚的棉被,清空了脑内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送水的弟子发现敲不响门,也听不到沈砚的声音,立刻就将情况上报了上去。 谢玉一听,马不停蹄就放下手中的活,拉着南宫一夜去给沈砚看病。 “怎么样怎么样,阿砚他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突然就卧床不起了!” “你别急,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 “那就奇怪了,阿砚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被风寒搞成这样,你再仔细看看――” “好像除了风寒以外,还有点儿内伤。” “唉,这我倒是忘记了,昨天他与我切磋,我没收住。” 谢玉有些自责,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低落,南宫一夜见状,便宽慰他道:“但内伤也不是很重,对于沈砚来说不算什么,可能是内伤外寒恰巧遇到了,才会导致生病,而且……” “而且?” “他肝火太盛,是气火郁结,想必是有什么苦恼。” 谢玉愣了一下,问:“会是感情方面的事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因为感情受到困扰。”南宫一夜又伸手抬起沈砚的眼皮,下了定论,“沈砚父母早逝,心思又一贯十分坚定,想来能困扰到他的,应该就是情。” 这话说完,谢玉不但没有释怀,反而更愁眉苦脸了。 “那可能真的是因我而起。” “什么!” 南宫一夜正打算给沈砚开药方,乍一听到这句,手里的毛笔都差点没捏住。 “玉容你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嘘!小声点!”谢玉束起手指,示意南宫一夜不要吵了沈砚休息。 南宫一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我早就觉得你与沈砚之间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竟然这么短时间就要定情,玉容你难道不明白,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情是最毒的□□,是半点都不能沾的东西。” “那又怎样?”谢玉眼神暗了暗,神情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我就是喜欢阿砚,乐意与阿砚在一起,如果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可上头……”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能捅上去?”谢玉目光灼灼望向南宫一夜,唇角微微勾起,“再说了,就算被知道又能怎样,他们能拦得住我吗?” 南宫一夜缄默不语reads();。 的确,正如谢玉所说,自打谢玉的实力跃升至天下第一,根本没人能阻止谢玉。 包括他自己。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因为我只是告诉了阿砚我喜欢他,还没来得及情投意合甜甜蜜蜜……” 说着,谢玉垂下眼,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南宫一夜打了个寒颤,心道如果两人这就开始‘甜甜蜜蜜’,他恐怕早就被亮瞎了眼。 他飞快的写下药方递给谢玉,躲债一样道:“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帖药只是治他的内伤与风寒,你看着办,我堂中还有事情要处理,这就告辞了。” 说罢,不等谢玉点头,南宫一夜飞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谢玉暗骂一声这只老狐狸,却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叫来弟子拿药,而他则是留下来亲自照顾沈砚。 一直到中午,沈砚发热的情形总算开始好转,人也慢慢睁开了眼。 谢玉半句不提昨夜,只说沈砚受了风寒,督促他把药喝了下去,又给房子里添了炭火,让旁人对沈砚的待遇艳羡不已。 沈砚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谢玉单手支着头在房里打瞌睡的场景。 房间里暖和极了,到处都散发着一股药渣的气息。 沈砚身上的衣服因为发冷汗湿了大半,黏糊糊的贴在身上格外不不舒服。 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却没想到谢玉耳朵很尖,一听到从床上的方向传来响动,便猛地睁开了眼睛,笑逐颜开道:“阿砚,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许多?” 沈砚被这样关切,哪怕是天大的不满,也要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更何况,他实在对谢玉生不起恶意。 他道:“没事了,小风寒而已,劳烦教主替我担心。” 谢玉下意识就又犯了老毛病,想要逗弄沈砚几句,却又突然看到沈砚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心疼的不行。 “好了你不要说话,继续休息。”谢玉走到沈砚面前,十分自然的用手贴住沈砚的额头,道:“不烫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让人给你做了点而有益身体的饭食等会端上来,记得要乖乖吃个干净。” 沈砚喉咙梗了梗,想让谢玉不必为自己费心,但面对这样的谢玉,叫他如何开口拒绝…… 好在谢玉身为一教之主,并不是任何时间都空闲。 见沈砚身体没事,他便打着哈欠同沈砚告别,很快消失在了沈砚眼前。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前来敲门送饭,沈砚换了身衣服,慢吞吞接过饭菜,吃的格外心不在焉。 然而没过多久,一颗比石头还要坚硬的丸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用筷子戳了几下,那‘丸子’丝毫不动,甚至还在筷尖上留下了白色蜡状的痕迹。 沈砚不动声色望了一眼房门,夹起‘丸子’,用内力震开表面,表面炸开之后,赫然就显露出一封书信…… 第二十八章 - 论成为魔教卧底的可行性 - 白夜未明 “明日午时三刻,山下小树林。” 白蜡丸子内藏的书信里,用楷书写着这样一行字眼。 字面意思很好懂,但其中暗含的信息,却是由不得沈砚不去深思熟虑。 本来,他来无极教的目的就是卧底。 无极教刺杀芜山掌门,导致白道武林人心惶惶,派派自危。 白道欲派弟子卧底魔教,却因魔教行事诡谲互相推脱,迟迟定不下人选reads();。 作为白道门派之首,惊鸿山庄义不容辞。 而当时,又恰逢沈砚急于出庄,这才从庄主沈通天那里得到了机会,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形下,来到了无极教。 无极教的实力自然不容小觑,其教主谢玉武功更是天下第一。 但白道武林传承百年,底蕴也绝非寻常小门派可比。 沈砚在外山门遇到那个云蛇派云泽的时候就在想,难道这四大门派,真的就对无极教半点没有防备之心? 恐怕四大门派包括惊鸿山庄在内,都早有自己的暗线。 但碍于人心不齐,不到危急存亡的关键,这些人都不会浮出水面,更不会在无极教暴露自己。 他早年也曾在书中看过一个故事,说是数百年前有两个门派各自为敌。 其中一个门派,竟然从小就将探子安插了进去,一直到这位探子活到三十九岁,两派撕破脸皮,这才派上了用场。 惊鸿山庄好歹是白道第一,混入内山门可能没有那么容易,但派人安插在外山门,成为无极教的仆役,暗地里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还要沈砚出马。 一则,是因为沈通天根本没把沈砚放进自己计划中的一环; 二则,沈砚的武功高强,只有他才有可能进入内山门一探。 来这里之前,沈砚其实就已经有些察觉,师父这次的表现格外奇怪,甚至没对他有任何的提醒。 如果真的没有半点把握,凭沈通天对沈砚的情分,这是很反常的。 当然了,在没收到确切的消息之前,沈砚绝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这封秘密书信,不但有可能是来自于惊鸿山庄,更有可能是来自教中别有用心的其他人,亦或者是说…… 谢玉。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沈砚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思考了一阵,从书柜里拿出笔墨,避重就轻的将信回了过去,又重新塞进了蜡丸里。 这封回信,不管会送到谁的桌上,只要不是惊鸿山庄的人,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如果看信的人是惊鸿山庄弟子,自然就会用沈砚信中所写的方式回应。 如果不是…… 沈砚就要开始思索,是否因为近来在无极教的高调,招惹到了嫉恨。 有人看他不顺眼,在以实力为尊的无极教很正常,如果一直过得太平,他反倒会觉得不适应。 谢玉明摆着就是看重他,还要将少教主的位置传给他。 虽然沈砚拒绝了,却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众人注意,站在了风口浪尖。 想到这里,沈砚的眼神又飘忽不定起来。 昨夜谢玉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内徘徊,从未忘记。 谢玉的性格,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沈砚已经知道他任性又随心所欲reads();。 他说喜欢沈砚,定然不是假的。 但问题是,沈砚虽然喜欢男人,却是个卧底,而且他没有忘记,当初请缨魔教来的初心,是为了他的小师弟。 小师弟沈墨同谢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谢玉骄纵,沈墨乖巧。 沈砚一直觉得,他喜欢的人,一定像沈墨那样,纯真又懂事,哪怕被娇宠长大,也绝不任性,识大体。 可正因如此,沈墨才会为了惊鸿山庄的大局着想,娶了秦家的小姐。 哪怕沈墨内心是一百一万个不愿意。 有时候,沈砚会想,如果按照谢玉的性格会发展成怎样的结局。 但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谢玉会委屈自己的模样,更加想不到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男人的谢玉,与别的女人成亲的画面。 沈砚必须承认,他被谢玉吸引住了。 这个男人就好像是罂粟,明明知道会让人上瘾,却依然让人忍不住靠近。 但沈砚同时也十分清楚,再美的罂粟花,都会凋零。 也许现在的谢玉对他有好感,甚至对他有求必应,可终有一日,两人会站在不同的阵营。 等沈砚卧底的身份暴露,依着谢玉的性格,那就是下一个江世杰。 所以沈砚不敢放纵,不敢动情,他不断强迫自己回忆起江世杰被绑在地牢中的场景,又默念抚养他长大的沈通天惯常挂在嘴里的心经。 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 昨夜那因谢玉一时兴起心中泛起的波澜,也随着风寒的逝去而渐渐平息。 说彻底打消了这股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但沈砚却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尽快的将这里的情况传出去,趁着谢玉的武功还没修炼到完美的境地。 一旦谢玉功法大成,那么白道武林将彻底失去还手之力。 为了惊鸿山庄,沈砚必须抛弃自己的私欲。 不过,在这之前,沈砚还需要亲自向谢玉确认一件事情。 他要知道,无极教魔教的名声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沈砚知道这很疯狂,或许违背了自己的初心。 但也许是谢玉身上独特的气质蛊惑了他,他甚至开始怀疑芜山派掌门之死,到底是不是事出有因。 如果芜山掌门是第二个‘白问川’,那么即便它是惊鸿山庄的同盟,沈砚也要说一句―― 该杀! 这件事,至少在沈砚将谢玉的弱点报上去之前,沈砚怎么都要摸清。 不能放过一个恶人的前提,是不能错怪一个好人。 谢玉的所作所为,或许算不上好人,但目前为止,在沈砚这里都可以理解reads();。 沈砚心中,自有一杆秤去评。 想通这点后,他拿起筷子,将剩余的饭菜扫进胃里,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般风平浪静。 到了晚上,谢玉又差人送来中药和补品。 沈砚不出所料在补品中,又找到了那枚熟悉的‘丸子’。 丸子拆开后,里面的内容明显比早晨要丰富许多,甚至看起来十分古怪。 书信用的纸张与口气,完全不像是两个探子在私下交流,落款的地方还有人名。 读完信的一瞬间,沈砚立刻就反应出来不对劲。 他自幼在惊鸿山庄长大,而惊鸿山庄所在的平金城,距离邻国古火罗只有一山之隔。 古火罗国,与大梁,可谓是不共戴天之仇敌。 过去的历史中,有古火罗国打上大梁都城,把大梁的皇帝当众斩首,也有大梁精兵,一路北战还击,拿下了古火罗为数不多的几处水源。 近些年来,古火罗养精蓄锐,实力比起从前大大提升。 为了避免战争爆发,前朝皇帝做出了和亲的决定,迎娶了当时的古火罗公主。 两国自此进入正常邦交阶段,平金城便是一处重要的贸易地点。 但两国人都很清楚,国与国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古火罗纵然是虎视眈眈,大梁又何尝不是狼子野心? 至少就沈砚所知,平金总督手握重兵,边防是所有城池中最严厉的一个。 而沈砚之所以会对这封书信如此惊讶,是因为现在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封当朝宰相与古火罗国皇帝的书信! 如果是寻常人可能会忽略,但这位古火罗皇帝素来对惊鸿剑敬重有加,甚至曾亲自来书请求沈通天,虽然最后沈通天出于各种考虑婉拒了他的邀请,但这封书信也就此留在了惊鸿山庄里。 沈砚认得出,落款处的符号,正是出自这位皇帝。 宰相通敌,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能让朝野为之一颤。 但为何,这封信会落到无极教手中,而且还有人把信偷了出来,送到了沈砚面前…… 就在这时,忽然从院子外传来聒噪的声音,火把照亮了整个庭院。 沈砚来不及思考太多,下意识将信塞进怀里,然后就听到门口有人粗暴的敲门,喊道:“教主有令,所有内门弟子速去朝云殿。” 朝云殿,便是第一次沈砚进内山门误入的地方。 那里是整个无极教商议大事的地方,也是内山门的中心。 谢玉不可能无缘无故召集弟子,更别提是所有弟子,还包括沈砚。 能有这样的反应,必然是教中出了什么大事。 而且沈砚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当是与他手中的书信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消息走露会来的如此之快。 沈砚看了一眼怀中的书信,匆匆就拿上照影剑赶了过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