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自古有天道,天道之中有着冥冥的规定,有的人生下来就是王侯将相,有的人生下来便是百姓人家,有的人是一辈子凡人,有的人则天生道种。 …… 青龙一年,年十月。 据古籍记载,天降神火,落于芒砀湖,湖水尽数被蒸发,方圆十里,无一活物。 天朝大司命预言伴随着神铁降世十年后的会诞生三个预言之子,这预言之子和那神铁将会拯救三十年后的一场天灾。 天下修行者以为天降神罚,避之不及。唯有天下三大宗敢去探看,最后在芒砀湖之中发现一块行如磨盘般的铁块,世人皆称之为——玄天神铁。 此为神物,上应有天机。 谁能得到此物,参透其中的天机,必应当是能得到千秋万世的好处。 三大宗宗主已经闭关数十年,这次为了争夺神铁出手的,自然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而这三人的交手,一打就是十年。 …… …… 青龙十一年,年十月。 秦国立都于天朝咸阳,咸阳城外,本该是晴空万里的天气,不知道此时为何却是雷电交错,未落雨,却落雪。 一片雪花未曾落地,雪花的光影之下突然出现了一道极为凌厉的气息。 一柄长枪在空中一闪而过,然而这柄枪还没有完全消失,又是一道霸气无比的气息把枪芒碾压了下去。 两个身影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一个着青衣,一个着黑衣 然而就在此时,那两个人中间,突然多出了一把剑。 这是一位白衣。 那片在空中飘飞的雪花,就在此刻极为精细的变成了三份,未落地,而是分别围着三者手中的兵器转了三圈,最后被空气中的热量融化。 青衣手握着枪,沉声说道,“我们打了这些年,终究是没有分出胜负。” 黑衣冷笑一声,“没分出胜负,那便是要接着打,你们枪林的宗主亲传,也不过如此。” 青衣大怒说道,“你们北海云山的老刀客,不过也就教出了一个莽夫。” 白衣看着手中的剑,无奈说道,“我有些打累了,容我先歇息片刻。” 枪和刀一同指向了白衣,“你们剑渊如是不爱打架,便放着那块神铁让我们来。” 三人落在了咸阳城外的一座高山之上,虽然嘴上说打,但是确实已经没有了再打下去的力气。 青衣放下了手中的枪,运气处理着身上的伤势,黑衣也拄着刀,最终还是坐到了地上。 唯有白衣,插好了剑,目光落向了咸阳城。 “还装。” 黑衣冷笑一声,“累了便坐下,何必。” 白衣并没有搭话,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扶着剑把的手有些颤抖。 城中有股气息,是他无比熟悉的气息,虽然此时已经消散,但是还是让他无比惊讶。 那是和神铁同出一辙的气息。 “星陨阁的人在这?” 黑衣也感觉到了那其中的气息,大惊问道。 青衣不解,“陨星填海,可是有人要借助星陨石改命?” “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白衣无奈说道,不是改命,而是要换命。 白衣感受着城中的气息,眼前突然一亮。 “我倒突然有个办法。” 两个人一愣,不解其意。 “你二人用心去感悟,便是能看到那两个换命的少年,一个是穷苦百姓,一个是帝王皇子。” 黑衣不解,“既是如此,为何要换命,帝王皇子多好!” 青衣恍然大悟,他用手点指着在城中已经升起的战火,“大秦的气数尽了,便是帝王皇子,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命数压迫,即使现在不死,以后也会在战乱之中死去。” 白衣接过话来说道,“我们三个,境界相仿,实力相仿,又在一起打了十年,每个人的斤两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 黑衣喝道,“胡说,再打个十年都没有问题。” 青衣沉默不语。 白衣叹了口气,摇头无奈说道,“铁心然啊,你断了八十六根骨头,堵塞了三十六处经脉,以为我不知道吗?” 黑衣语塞。 白衣倒退了数步,“打了十年了,再打下去,我这拿剑的手都再也举不起来了。” 三个人同时送了口气,各自有着鲜血从他们三个的衣服下面渗透而出。 这是这十年来积攒下来的枪芒,刀锋,剑意所带来的无数隐伤。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分出输赢。” 青衣无奈躺倒在了地下,“易水寒,剑圣之名,名不虚传,如果你早生十年,有你家老头子的指点,我青树不是对手。” 铁心然沉声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办法是什么。” 易水寒缓缓闭上了眼睛,“你们应该能感觉到,除了刚才我感觉到的那两个孩子,这城中还有一个不凡的孩子。” 青树也闭眼,数个呼吸之后,他和铁心然几乎同时一颤。 那三个孩子的气息,就如同三盏闪烁着的灯光,在这咸阳城之中显得无比清晰。 十年前神铁降世,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伴随着神铁降世的,居然有着三个预言之子,现在在这城中,这三人身上的光芒都是如此显眼。 也该着今天下三大宗尽皆都在此齐聚,想必也是冥冥之中注定。 “选一个吧。”易水寒目光如炬,“反正都已经打了十年了,不怕再耽误些时日。” 铁心然和青树心照不宣。 前者率先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还举着那柄铁刀,“我先不客气了,中间那个小子,气势大开大合,跟我的刀势无比相似,我就要他了。” 青树手扶着下巴,沉思片刻,“第一个气息衰弱,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他气若游龙,正是学枪的好手。” 易水寒盯着那最后一处光亮,许久没有说话。 “十年时间,够吗?” 铁心然哈哈一笑,“既然咱们三个分不出胜负,那就等十年,再等个十年之后,让这三个孩子互相比试,赢了的自然有资格取那块神铁。” 青树抱拳,“先走一步。” 片刻之后,青衣晃动消失。 又过了片刻,青衣归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似乎不久的孩子。 “这是那个改命之后的孩子,如今整个秦国的运气和命运已经转变全部压到了他身上,如果不是星陨石承受了大多数压力,恐怕他现在已经死去。” 青树握着枪,可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喜悦,“这孩子资质极好,筋骨奇硬,天生道种。”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铁心然也来去完毕,他手上拎着一个看似已经被吓坏的孩子。 铁心然哈哈大笑,“又一个天生道种,百年不遇之人,未曾想到今天在咸阳城之中出现了两个。” 黑风涌动,铁心然也消失不见。 易水寒感受着最后那一抹气息,他知道最后那个孩子正在准备出城。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他突然感觉到了万古不变的天道此时出了一些问题。 因为他的境界高深,他能感觉到冥冥之中那丝潜在的意味。 …… 万里之外的某座山峰之上,有一个农夫正在耕田。 他几乎和易水寒同时抬头看了眼天空。 他放下锄头,挽起袖管,露出强健的肌肉,嘴里嘟嘟囔囔。 “要变天了。” …… 青龙十一年,年十月。 大秦覆灭,大秦皇子失踪,叛军改国号为周。 时为,天朝一年。 … 玄武城中。 洛家老爷抱着自己的儿子。 孩子新降世,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 听说玄武城之中新来了个了不起的算命先生,便把他请了过来。 听着老爷的要求,算命先生背着手,思考了良久的时间。 “孩子姓洛,望其安宁,便叫洛宁最好。” 老爷大喜,连连称赞,抱着洛宁亲了又亲。 夫人从屋子之中又抱出来了另一个女孩,女孩面色蜡黄,看上去几乎奄奄一息,“神仙啊,这是我前些日子捡来的一个女孩,这世道命苦,求您也给他赐个名字。” 算命先生轻轻掐算,嘴角念念有词,沉思了良久。 “捡到她那晚斜月如钩…” 算命先生闻言目光突然一亮。 “叫雾雾如何?” 洛雾雾。 碣石潇湘无限路,斜月沉沉藏海雾。 夫人也大喜连连称赞,“好名字!”,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着这个女孩说道,“从今以后你便是他的妹妹……” 算命先生继续说道,“她面色饥荒,得的是虚弱症,恐怕是难以活过十六岁……” 老爷慌忙问道,“那我家洛宁?” 算命先生背着手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地,“这个孩子很难说,但是我有个建议。” 老爷问道,“什么建议?” 算命先生说道,“送他去学剑最好。” 第二章 剑渊少年 - 诸天剑子 - 欲甜 悉悉索索的笑声传来,人流涌动,排队的少年们都身着一席白衣,空中吹来极为舒服的风,这是天下三大宗之一剑渊的杂役弟子每月领取月俸之地,名剑肇,气势恢宏的巨剑悬挂在空,弟子旁的一个个泥胎雕像,栩栩如生,快到黄昏时,一个神形俱疲的少年低着头跑来,身影单薄显瘦,脸色通红,带着疲惫的语气拱手道:“长老,我来晚了,是否还可以……” 语毕,面前的老人摇摇头,叹息道:“洛宁,下次可不能这么晚了。” 少年喜出望外,连忙用力点头道:“我知道了,司徒长老,谢谢。” 发出由衷的感谢之后,老者示意身旁的一名弟子给洛宁这个月的月俸,一瓶气虚液,和两枚普通的凝血丹。 挥挥手,洛宁退去,在一旁的其中一名弟子不解的问道:“长老,他明明才在气虚中期,又是杂役弟子,您为何……” 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道:“不必多言,虽然他这辈子成就不高,不过好歹也是洛家的人,唉,可惜了,洛阳天的两个孩子中,大姐极为争气,唯独他……” 老者没有说下去,但是他们都知道,洛家乃是玄武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出了一个连初微一重都达不到的废物,实在是不可置信。 天朝大陆,武道一途,困难重重,被分为初微,识灵,观庭,阴阳,生死,纵横,成圣,每重大境界都有九层小境界,以数字化的方式来划分。 而一个人要成为真正的武者,就要从开辟丹田气海,淬炼基础肉身,灵力成武,脱变初微,就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武者,这个过程被称为气虚期。 气虚期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重,对应的是淬体、开田、破海。 目前来说洛宁已经达到了开田境界,这是重要阶段,武者的丹田,是奠定了武道的一切基础来源,如果开辟失败,就得重头再来,一个不能储存灵力的丹田,可以称之为废丹。 “我来到剑渊五年,却不能开辟丹田,灵力无法聚集储存,今年快十六,好像家族的成年仪式就快要到了,还有两个月……”洛宁回到屋内双腿交叉,盘坐在地,想起了成年礼不由得担忧的说道。 五年前,他被父亲送到剑渊,这天下三大宗之一的名宗,因为洛家关照过剑渊的一位长老,其他而都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进到剑渊的,唯独洛宁是一个例外。 这也就让他在剑渊的名声不太好听了,这五年来如果自己再争气一些,顾及颜面,剑渊宗主怎么也给他一个外门弟子之位,回到家族也许有三分颜面。 但任凭他怎么努力,丹田就是没动静,甚至有时候都想放弃,可母亲的脸庞却挥之不去,如果他还不能突破初微,成年礼上,面对的不止是羞辱,还可能是地位的贬低,他自己是无所谓,不过他是庶出之子,自己地位的贬低也等于是对母亲一种伤害,会跟着他一起吃苦,他可不愿意。 “哟,这不是进了五年宗门还做杂役弟子的洛宁吗?怎么,还在努力辟丹?”一个极为让洛宁厌恶的声音环绕在耳边,那人一袭青衣,风度翩翩,洛宁瞬间认出此人。 外门弟子,洛风,同族的子弟,按照年龄和辈分,洛宁还得叫一声堂哥。 “你怎么来了?”洛宁淡淡说道,不会眼里却满是平静,看不出有任何波澜。 这些年对自己的嘲讽声不止一道,又何必在意这种人的言语。 收起折扇,洛风笑道:“没什么,但是今日我也就是来传话的,后山中的有一处亭子,有很多落叶,长老吩咐我,叫你去扫干净,这是手谕令。” 拿着一枚青色令牌,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令字,洛宁眉头紧锁,这是外门长老的手谕令没错,但,杂役弟子可不归外门长老管。 当即冷笑道:“手谕令我可以接受,不过不会是外门长老的手谕令,而是杂役长老的手谕令,剑渊有剑渊的规矩,师兄还请回,得到杂役长老的令牌再来找我吧。” 这番有恃无恐,洛风心中一阵不满,本来想拿外门长老令打压他,找找乐子,自己可是跟一群外门弟子打赌了,没想到后者却不认外门长老的手谕令,这让他变得难堪了起来。 语气一冷,洛风寒声道:“洛宁,我给你一次表现的机会,也许我会跟长老说说好话,让你争取一年内得到一个外门弟子的名号,你去还是不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洛宁仍然摇头道:“你死心吧,不可能的。” “好,好,好。”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他有多愤怒,忍住要动手的冲动,他离开了此处。 “不就是杂役长老的手谕令吗?洛宁,今次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王长老。”声音传来,一个满脸白须的老者懒洋洋的瞥了一眼,见到这一身青衣,哪儿敢怠慢,连忙起身,恭敬的看着洛宁。 这可是外门上官长老的亲传弟子,他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敢对他作威。 “洛宁不服外门长老手谕,现在我让你书写一封,令牌一枚,可否?”没有啰嗦,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上官长老亲传弟子之命,岂敢不从?” 当下修书一封,黄色的长老令呈现在洛风面前,后者内心毫无波动,接过了之后就往洛宁住处走去。 其实洛宁本可以接的,毕竟外门长老谁敢不给面子,不过也就他敢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恶心洛风。 算定了时间,果然,洛风又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住处,此处简陋,洛风是真不想再来一次,本以为对方会对自己的出现露出讶异的表情,却没想到对方却还是一脸平静。 睁开双眼,不等洛风说话,他拿起扫把,起身离开,洛风叫住道:“等等,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洛宁摆摆手,道:“我想通了,师兄,毕竟是外门长老的手谕令,我也不敢不从,我这就去把后山落亭扫的干干净净。” 那一脸笑意,分明是嘲笑着洛风,后者一怔,明白了以后对方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混蛋,敢耍我。” 第三章 黑石剑诀 - 诸天剑子 - 欲甜 到了后山,一处亭子布满了灰尘,远远望去,还有些许蜘蛛网,落叶遍布此地,要收拾好需要花费些许时间。 “你们看到没有,那废物真的去了。”一个声音打趣道,同时眼色一亮,洛风走来,那几人崇拜的眼光不由得照在洛风身上,可以说,这次打赌虽然他们输了,不过找到了新的乐趣,对于他们这种富家子弟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洛师兄,你来了。”又一个武者说话了,不过形象实在不堪,那矮立的身高实在滑稽,脸上满是油腻感,忍住恶心,洛风随口应了一声。 “那废物恐怕没来过此处,后山可是不允许杂役弟子来的,洛师兄,你打算怎么玩?”油腻矮人对着洛风戏谑的说道。 “在我的储物袋中,有一个同我们一样的实力的妖兽,待会儿我把它放出来,把那废物吓傻,再把他打废。”话语一出,其他人纷纷变得兴奋了起来,洛风眼色一厉,今天他被洛宁戏耍了一番,这个报仇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 “一个辟丹失败的废物,竟敢对我无礼,真以为是同族兄弟我就不敢动手吗?”心里暗暗发狠,时机一到,他的手中拿起小型储物袋,意念一动,黄色的光散发了起来,耀眼的光辉映入眼帘,一声哼气粗声降临,一头四角犹如利刃,长毛直立的黑色野猪,出现在了众人眼里。 其他人见到洛风手中的储物袋,瞬间露出了深深的羡慕之色,这可是亲传弟子才有的东西,这洛风实力不济,但天赋异禀,才会被武长老看上,如果他们也能有那么好的命该多好。 野猪自然是不敢招惹这几个人,但见落亭处那消瘦的影子,此时夜幕早已降临,高月悬空。 “这野猪名妖月,月光照耀会令其狂暴,虽然有几分理智,但恐怕他不跑,就要命丧于此了,到时我们再出现,他必定感恩戴德,然后我们再以他身伤为由,废了他的身体。”说出了计划,其他人对着洛风竖起大拇指。 果然无毒不丈夫,自己的族弟也下这样的狠手,但他们就是来取乐,相信宗门对这种杂役弟子不会过分关注,再说了有洛风的师傅罩着,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洛宁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粗狂的野蛮声,从远处外渐渐变的清晰了起来,瞳孔一缩,危险的气息逼近,他没有丝毫犹豫,撒腿就跑。 洛风恨声咬牙了起来,道:“这小子竟然反应这么快。” 不过其他人脸色就不太好了,要知道,这里死人了,他们几个可是脱不开干系,其中一人担忧的语气说道:“他跑了不是好事,野猪很快就能追到他,洛师兄,你看现在怎么办?” 洛风这才反应了回来,跟计划不同让他很是烦躁,而且这小子跑的地方竟然还是历代宗主的墓地处,其他人这时也看得清清楚楚,脚下一冲,就要阻止。 但已经来不及了,洛宁的身影一闪,见到前面有一个洞口,哪儿敢耽搁,野猪怒吼着,发出暴蛮之声,嗅到里面一丝危险,但脑子一热,也跟着冲了上去。 不过洛宁不经意回头时,见到洛风一行五人的身影,不用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不是他们弄出来的妖兽,打死他都不信。 五人停止了脚步,面色如灰,其中四人死死的盯着远处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道:“完了,玩大了,一切都完了……” 这可是重地,之所以没人把手,是因为进入里面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毫无疑问,他们没有这个胆子进去,而守山师兄已经看到他们五个和洛宁进来,只要一调查,事情就可以轻易的水落石出。 “我们再等等吧,也许事情会有转机。”洛风安慰道。 墓穴之中,危机四伏,这四周都是黄土,但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而那悄然而至的命齿,正降临在洛宁身上…… 似乎是什么感应到了洛宁,一块凸起的黄色泥土,疯狂涌动了起来。 野猪猩红的眼睛扫定了洛宁,用力一跃,尘土飞扬,发出嘶吼的声音,洛宁一惊,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变故突起,一个黑色的石头,御空而来,那是一道极为凛冽的剑势。 黑色石身化为一把尖锐的利刃,像是老渔夫穿饵引针一般,那道流光瞬间穿过野猪的身体。 “这……” 洛宁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石头是从哪里来的?这玩意儿威力这么大? 虽然有诸多疑问,不过也没人给他解答,就在他准备逃离时,小心翼翼的盯着那块黑石,生怕那黑石会对他不利,突然,那石头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 只见石头竟然缓缓的转动,流出金色的文字,他眉头一皱,就要逃开时,金色文字直直的流入他的额头,他此刻俨然动弹不得。 见了鬼了。 暗骂一声,那金色的文字刻印的内容牢牢定格在他的脑海中,让他顿时安静了起来,逐渐的,他能感受到黑石中传来的善意,于是放开了心,大不了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看看这黑石给自己传来了什么讯息。 渐渐的,他的心中处于很平静的状态,对黑石的敌意也慢慢消散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金色文字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楚了起来,首先看到的文字,是开头的《风萧剑诀》四个大字。 这似乎是一本剑诀,而且是一门不俗的剑诀。 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要知道,外门弟子也才可以修炼一些低级剑诀,随着弟子的身份越尊贵,那功法的等级就越高,而越高的功法,对自身是有益无害的。 这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普通剑诀,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传给了他,这黑色石头究竟有什么秘密? 一大堆的疑问接踵而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得接受这黑石带来洗礼,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变强的契机。 第四章 初微三重 - 诸天剑子 - 欲甜 咻咻咻! 白色的剑芒,从石身内袭来,对准洛宁的丹田处不断的攻击。 尽管疼痛,但洛宁却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动弹,更谈不上反抗。 洛宁看不见是什么攻击了他,不过真实的疼痛感让他险些晕倒了过去,咬着牙,支撑着这滔天的攻击力,每次到极限的时候那剑芒总会减弱,接着他放松的时候,剑芒又加大力度的攻击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不敢怠慢,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死了,果然,这黑石原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可也仅仅是刺痛感而已,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慢慢的感受丹田处的动静,这好像,是在帮他辟丹啊。 如此惊喜,怎么能让他不意外。 并且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这攻击的剑芒渐渐扩大,落下的小剑雨刺激到了丹田,查看一番,那丹田和一个气湖相比,大小竟惊喜的一致,更为神奇的是,那范围还在继续扩散开来。 那岂不是说,他的丹田可以吸收和容纳灵力了? 他几乎都要兴奋的跳了起来,想呐喊的大叫,自己不是废物,丹田开辟出来了,他洛宁没给洛家丢脸。 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时辰,剑芒这才停下,他发现可以动了,睁开眼时,他的瞳孔变换起了颜色,纯白色眼神锋锐的一扫,也只那么一瞬,转眼间就消失匿迹。 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片刻后,第一决的《时剑典录》在他的脑海里刻印完毕,金色文字呈现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许多大道。 接下来,黑色石头硬生生的挤进他的身体,他吃痛的叫了一声,发现可以动弹了之后,那黑石已经不在了。 “去哪儿了?”这时,黑色石头现身,不过却在他的丹田里。 “你怎么会去哪里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洛宁,黑色嗡鸣的回荡了起来,咬咬牙,没办法了,总之洛宁觉得这应该不是坏处,如果黑石对他有害,刚才他早就死了。 而这《时剑典录》,只有第一决,看到最后,他才明白,原来突破到一定的实力,第二决的功法就会自动浮现在他的脑里。 他越来越感叹黑石的神秘,和这功法的神奇了,这两种东西究竟从哪儿来?黑石这种逆天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荒唐的是,这玩意儿还选择了自己作为主人。 没有多想,他盘起双腿,修炼起了这门剑典。 一切往后自然会有答案了,但现在他只想保密,他有直觉,黑石的秘密说出去,会有一场血灾在等着他。 越修炼,就对这剑诀越加佩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创造出这样的功法,如果放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他还可以看到,圆满巅峰的剑典,修炼完毕后,随手一剑就可以撕裂空间,甚至能劈开时间,无视法则。 “太恐怖了,我修炼这第一层剑典,丹田就会形成剑胎,威力比起普通的武者还要强上两倍,再有剑典的加成,我的攻击可以比上普通武者的三倍。” 他被深深的震撼到了,这也只是第一层剑典,如果往后修炼呢? 注意着呼吸的节奏,跟随着剑典所记录的心法走,他的丹田中,出现了十道白色剑气,紧接着,一个白色长剑悬挂在内,这就是他的剑胎了。 “这剑胎名为明心归意,往后,我会觉醒到更强的剑胎。” 越来越期待了自己的强大,但此刻,不知不觉间,气虚期已经到了后期巅峰圆满,只差一步之遥,他就突破到武者真正的境界,初微境第一层了。 “给我破。”疯狂吸收天地灵气,运起剑典,外面的灵力聚集了起来,形成漩涡,涌入墓穴的方向。 洛风他们在外面看到这动静,纷纷尖叫了起来,他们哪儿见到过这种场面,当即吓的抱头鼠窜,放声大喊救命。 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就连守山的内门弟子都惊动了,来到五人的面前,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回事?” “我……我们也不知道啊,突然就这样了。” “对啊,刚才有一个师弟,被妖兽追杀,我们来不及救他,他就进了墓穴,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守,看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却看到了这幅景象,应该是那妖兽引起的。”其中一人以为这是猪妖引起的现象,抛开起他们的责任,颤声道。 他一身蓝衣,随风飘动,眉头紧皱,说实话,他做守山弟子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我去禀告长老,你们在此等候。”命令了五人,他身影一晃而过,五人笃定了他应该是离开了此处。 不过,他们这些人的胆量,那敢久留?脚下一滑,就赶紧离开了这里。 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还在突破着境界,灵力疯狂的在丹田凝聚,大约又过了片刻,灵力填满了整个丹田,而他也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是初微境第三重的武者了。 真是不简单,想不到剑典的留下的法则,竟然能让自己突破到这等境界,他敢肯定,如今的自己,就算是初微境第五重,都能随手打败。 这一切就像在做梦,可醒了以后,就像是现实一样,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 看着自己的双手,拳头紧握,身体总算不像之前那样孱弱了。 “哈哈哈,终于,终于是初微境的武者了,娘,我没给你丢人。”热泪盈眶,不一会儿,他整理好了情绪,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怎么掩饰自己没死,反而得到奇遇的这件事。 因为这一切都太虚假了,但又切切实实的发生在他身上。 黑石似乎是知道他的担忧,发出波纹,传来一个信息,不一会儿,他笑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 如果真的能这么做,那就简单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墓穴外,聚集了几个内门长老,还有几个守山弟子,其中一个紫袍长老对着刚才那名守山弟子再次问道:“你确定刚才有灵力涌入墓穴?” “弟子确定,而且还尤为恐怖,弟子生平没见过这等庞大的灵力在一起聚集过。” 第五章 生死台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就在他们打定主意想冲进去的时候,一袭白衣少年,“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走出来,他们连忙跑上去查看,这名弟子就是洛宁了。 身体重重一倒,洛宁便“晕倒”了过去,其中以紫袍长老为首,眉头一皱,纷纷探查了洛宁的状况。 “情况不是太乐观,他应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吓晕了过去。”一名长老搭起洛宁的手脉说道。 “真没想到,有弟子进入此地还能活着出来。”另一名长老深深叹道,墓穴危机四伏,如果不是他们提前知道里面布置的阵法的话,恐怕也要吃亏。 “把他抬回去,他醒了之后问他一些问题,之后汇报给我。”紫袍长老挥手示意道。 “是。”这名弟子领命,把洛宁背走了以后,长老们进了墓穴探查了起来。 越是深入,越是暗暗心惊,这少年竟然运气好到极致,他走的每一步都没触动到这里的阵法,实在匪夷所思。 而地上野猪的尸体,让他们仔细查看了片刻,几人用眼神交流着,这时一名长老打破了僵局,说道:“这野猪,似乎是被剑气所伤,而且,是很强大的剑气,可以匹敌一枚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全力一击。” 要是洛宁知道,恐怕不知道会怎么想,他只看到黑石随手化为剑刃一穿,这野猪就毙了命,哪儿敢多想。 “这墓穴也许有我们不知名的阵法,小心点,把这一点告诉宗主,别轻易探索了。”紫袍长老大手一挥,庞大灵力化为剑势,凌冽袭来,地上的残尸被这一击化为乌有,只留下几分血腥的味道。 不多时,几人离开了这里,而洛宁回到了房间,不知不觉中睡了起来,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个白衣的男子背着一柄水蓝色的剑,那个男子回头看着他,瞳孔晶蓝无暇,他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诧异,伸手抓住了洛宁的脖领,“预言之中的那三个孩子居然有你一个?”。 被这声音弄的一烦,睁开双眼,他醒了过来,一个清秀的青年男子和善的看着他,心中一阵恶寒,忍住情绪,他知道应该是昨天背他的那名内门弟子。 昨天按照黑石传来的讯息,原来是传他一门名为隐蔽决的武技,可以把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昨天那名长老查探时,就连丹田都像未开辟的状态。 洛宁不得不感叹这黑石的神奇,这石头看来是跟他把命运绑在了一起。 “你是昨天误入墓穴的弟子吧?”青年问道,洛宁装作木纳的点头说道。 “别紧张,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昨天的情况。” “昨天,我接到手谕令,说叫我去后山落亭扫地,我想既然是长老手持的手谕令,肯定要去做的,没想到,一到天黑,就被野猪偷袭,我误入墓穴,这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结果野猪被阵法杀死,我也是探索了好久才出来的。”洛宁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说道。 “情况我了解了,你是怎么探索的出来的?”青年好奇的问道。 “很简单,丢鞋啊,我曾听闻有投石问路一说,我也试着看看,能不能走出来,结果就真走出来了。”实际上,他记忆力极好,入了深处却清楚自己走过的路,所以才能安然无恙。 “这……”青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不过……”这时,他眼里出现了一丝寒芒,在他所管辖的范围之内,绝对不可能出现妖兽靠近,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有人想迫害他剑渊的弟子。 “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战剑渊,真当这里是他随意放肆的地方。”剑渊其实极为护短,即使是一名杂役弟子被杀,也有他们的傲气。 青年离开了之后,洛宁记起来今天是杂役弟子每三个月的考核之日,只要考核成功,就能进入外山门。 剑渊分为一到十三重山门,前四道山门都是可以成为外山门,到了外山门,就基本上能享受剑渊弟子最大的福利和待遇了。 中间四道山门则是他们根本触碰不到的高度,这里的每一个弟子,拿出去至少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而至于八到十二重山门,代表了剑渊有史以来最高的力量,隐世的大能,潜心的剑痴,不问世事专注修炼,哪里的每一个弟子出来,都是有着开山辟地之力。 第十三道山门,洛宁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存在,那是剑渊最为神秘的一道山门,有的人甚至传说那里面的力量是可以超过宗主的存在。 按耐不住,他这次要争气了,毕竟一入外门,总比一直待在杂役所中好很多。 考核中,他看到了昨日的那名矮子,心头一动,应该是外门弟子过来看热闹的,忍住了情绪,他跟随其他弟子进行了考核。 “哎哟,这不是洛风的堂弟吗?废物就别来丢人现眼了。”一个声音飘来,模样甚是嚣张,此人就是昨天的矮人,刘长风。 经过昨晚的惊吓,今天又听到洛宁安然无恙的回到了宗门,当即便把心放入了肚子,有洛风罩,只要洛宁没死,就一定能保得住他们。 有刘长风的地方,就有其余三人,果然,那三个贵族来的少爷也出现在了此地。 “废物说谁呢?” 洛宁不快的说道,但嘴角却一扬,他跟洛风的仇可以慢慢算,至于这几人,自己找死也怪不得他了,现在看到要迫害他的这几个人,有仇自然要当场给报了,要不然总有几个苍蝇一直找他的麻烦他也很烦躁。 “废物说你呢。” 说完这句话,矮人后悔了,他刘长风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还是在这种场景下。 “混蛋,你找死!” 说着,就要出手教训洛宁,几人却制止住了他。 这里可是杂役考核,可不是寻常之地,出手只会给刘长风带来麻烦,甚至于会影响到他们,要知道昨天的事情还没过去。 “想打我,行,我给你一个机会,敢不敢上生死台?”洛宁淡淡的说道。 几人一听,不由得默契相视,露出疑惑的神色。 洛宁应该知道上了生死台意味着什么,可他却主动提出,这其中难道有诈? 他们心思缜密,可刘长风却不这么想,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蠢货,天堂走路你不来,地狱无门你硬要闯,好,本大爷答应你,给你一个机会,跟我决生死。” 以他初微境第五重的实力,难道还怕洛宁这个连初微都不到的废材?更何况对方就算有什么手段,那又怎么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生怕对方反悔,他赶紧叫来考核的长老立字据作为见证。 生死台,顾名思义,是决生死的地方,一般在剑渊宗,只要上了生死台,就等于判定了一方的生死,除非另一方心慈手软,没有下死手,要不然,除了宗主,谁都无法阻止这场战斗,但是剑渊宗主那么高的身份,又这么可能注意到一个杂役的比试呢? 第六章 一剑封喉 - 诸天剑子 - 欲甜 生死台的见证,只要有一名长老立字据,那两人的生死一战,就会立刻生效。 “快看啊,有人上生死台了。”那群杂役弟子也不着急考核了,毕竟考核长老都做了见证,他们自然是不会错过这场好戏的。 “这不是那废材洛宁吗?” “对啊,怎么会和刘长风去生死台上决斗,这不是找死吗?” “莫不是他认为自己是刘长风的一战之敌吗?” 台下纷纷议论了起来,生死台,只要是擂台,两人签了字据,那比赛台,就是生死擂台。 “没想到你还真的敢签字啊?”刘长风的公鸭嗓得意的笑道,事实上,他原本跟洛宁也没仇,只不过昨天洛风的那份,洛宁也算上了他。 昨天的五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你废话太多了,还要不要打?”洛宁说着,如临大敌,定神看着对方。 这是自己的初战,洛宁知道,他不能输。 昨天的剑典中,他把第一决的心法修炼完成,可上面不止有心法,还有武技。 他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很弱,实际上却威力十足的剑技,这一招能迷惑对手,对待刘长风,绝对能一击必杀。 “洛宁,你下来,别胡闹。”远处,一个声音担忧的对他喊道,那身影变得清晰,洛宁仔细一看,这不是洛风的姐姐,洛雪吗? 她对自己还蛮是关照的,而自身的实力已经是识灵境第三重了,已是第四重山门弟子,据说能有希望突破到中门之中,比起洛风外门亲传弟子地位的还要高。 “雪姐,我没事的,放心。”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对方却着急了起来。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你赶快下来。”洛雪厉声道,身上的剑胎涌动,那凌目一凝,直逼刘长风。 不过后者无所畏惧,摆手道:“洛雪师姐,这可是你弟弟主动提出来要上生死台的,更可况我们还签了生死契约,必定要决出生死,所以,抱歉了。” “刘长风,你找死吗?” 洛雪杀气腾腾的看着台上的刘长风,如果没人拦着她,恐怕下一刻,她就要出手把他当场诛杀。 没人敢怀疑,洛雪的实力乃是准中山门的弟子,更何况洛宁还是她的亲弟弟,虽然洛宁是个废物,可是这个姐姐却绝对不是废物。 虽然有一身绝美的容颜,看上去温文尔雅,不过她说能下手,就一定会下手。 “长老,你看她这样子,你不管管吗,这可是我和洛宁的生死决斗。”刘长风双手抱胸,悠然自得的说道。 “洛雪,你冷静一下,这可是生死决斗,你干涉不了的。”那长老摇摇头,不过也暗暗心惊,这丫头这么年轻就凝成了剑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也是不能轻易得罪。 “放屁,如果台上是你弟弟,你能冷静下来吗?”眼里怒火中烧,洛宁没办法了,只好劝说她了。 “雪姐,我听闻你曾有一把剑,名血渊,借给我,只需一招的时间,我就可以把他解决了。” 此话一出,惹得全场哄笑了起来。 “听到没有,他竟然说想一招结果了刘长风。” “那可不是,那认真的模样,我还差点信了。” “注意注意,洛宁要一剑斩杀刘长风了,大家快退开,别被他这等神威给震伤。”更有人调侃了起来。 “哈哈哈,一剑斩杀我?你嘴上的功夫要是分一半给你的修行你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境地。要是认输就免了,对于你,我只会无情屠杀。” 刘长风似乎可以看到洛宁向自己求饶,然后被自己狠狠拒绝,最后命丧于此地的画面。 太美妙了! 洛宁微笑道:“雪姐,你看到了吗,再犹豫,那家伙可是要诛杀我。” 洛雪微微咬牙,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她从储物袋中拿起那把当初初微境所用的之剑,丢给了洛宁,道:“一定别出意外,知道吗?” “雪姐有命,岂敢不从。” 洛宁朗声应道,挺起了腰板,竟然有些无比的自信。 三尺长剑,血气如渊,少年的食指与中指擦拭了一下剑身,不由得感叹道:“好剑。” “你们两个人没问题的话,那就开始吧。” 长老一声令下,洛宁持剑,腰轻轻一弯,目光直凝前方。 越是轻敌,刘长风的死亡利率就越是加深。可惜面对这一切,刘长风并不知情,他眼里满是轻蔑,大声喝道,“我看你如何装神弄鬼?放马过来!” 洛宁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刘长风目光微凝,然后注意力全部落到了洛宁手中的那把剑上。 他知道比试对剑,先下手总是为强,于是他率先举起了剑。 可是洛宁的身体并未行动,那头顶烈日的光辉映照在生死台上散发着极为浓郁的强光。 刘长风猛然踏前一步,手中剑势骤涨! 洛宁感受着那道铺面而来的剑气。 本来闭合的眼睛却在此时突然睁开。 他的眸子之中有一抹微白。 那是映照着刘有风手中剑的颜色。 然后洛宁的目光便是落在了刘有风的脸上。 …… 本来盛夏的天气,燥热的生死台上没有一丝风,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何突然起了一阵凉风。 有一片树叶被这道凉风吹得晃动了几下,然后从树上掉落了下来。 树叶尚未落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台上径直呼啸而过。 那片树叶上便在这时突然多了一丝血色。 …… 这是刘长风的血。 —— 那群看热闹的弟子,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刘长风的表情充满着许多疑惑,他努力想开口问着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洛宁轻轻收剑。 那一剑,够快。 捂着脖子,刘长风眼里的生机渐渐消散,他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已然是没了生机。 “死了?” 在场不知是何人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整个生死台下便是爆发出了一道道震动极大的喝彩之声。 “这,还是那个废物洛宁吗?” 不仅如此,考核长老沉默不语,不知思索着些什么。 刚才他在洛宁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灵力的波动,也就是说,这个少年是在气虚期便杀死了一个初期境第五重的高手,这简是什么概念?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诛杀这等高手,不得不让很多人信服,就在众人欢呼声激烈到最高处时,一道寒声传来道:“既然你那么厉害,也跟我签生死台,如何?” 第七章 南方有风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身子微微一震,这道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微寒之中已经透露出了无限的杀气。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果然,随着人群的渐渐散开,在人群之后缓步走出了一个人,青发长衣,怀中抱着一柄三尺长剑,随着他的出现,周围所有惊叹的声音都随之没落下去。 洛宁认得这个人,和雪姐一样,他都是将要进入中山门的天才弟子。 他不过比自己大两岁,却已经有了识灵境四重的实力,甚至就算比雪姐都要强上许多。 “刘有风,你干什么?” 洛雪再也按捺不住,冲到擂台之上,挡在了洛宁的前面,从洛宁手中拿过了血渊剑,凝眉冷对。 众所周知刘有风喜欢洛雪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虽然作为天才他的人生是顺利的,可是感情却是一塌糊涂,想得不可得,现在又看到洛雪如此护着洛宁,刘有风的心里如何不气? 更何况,那刚刚死去的刘长风更是他的堂弟! 他识灵境四重的实力,就算洛宁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雪姐救我!” 洛宁故作害怕,倒退了几步,两条腿都开始不住的打颤。这和刚才一剑斩杀了刘长风的洛宁简直判若两人,刘有风的目光冷冰冰的看着洛宁,但是旋即又被洛雪的血渊剑拦截而下。 “你看什么看,难不成你一个识微境还要欺负一个气虚期的不成?你要是真想打,来跟我打!” 刘有风脸上的肉轻轻跳了两下,但是相比较于他的弟弟,他这时候沉稳了许多,他看着洛宁,不动声色的朗声问道。“洛宁,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躲在女人后面吗?” “我现在一个气虚期的小辈,为什么要跟你打?” 洛宁像看傻子一样白了刘有风一眼。“另外,我有靠山,为什么不能躲在她后面?只要她比我强,就算一辈子躲她后面能怎么样?” 洛雪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热,她的注意力全在洛宁最后说的那个一辈子三个字上,虽然明知道是姐弟,但是握剑的手不自觉就开始有些发抖。 “等你成年试的时候,总是要面对外山门弟子的挑战,到时候你们的表现决定了在剑渊的去留,你也知道一个杂役在剑渊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挑战,就算你能站在女人身后一辈子,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的响起,洛宁却丝毫没有被刘有风的激将法激到。 刘有风抱剑转身,刚要离去,洛宁的声音随即响起。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洛宁占了便宜还不饶人,他正色的想了想,叫住了转身刚要走的刘有风。 “我现在气虚期,我只要一个月。” 刘有风转身,目光依旧平静,“就算你一个月从气虚到了初微,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谁说我要一个月从气虚到初微了?” 刘有风的话音未落,洛宁便冷声说道,“我是要一个月之后在这像杀他一样打败你,我就是告诉告诉你,对付你这种废物,还不用我雪姐姐出手!” 说完,洛宁故意做了一个暧昧的动作,握住了洛雪握剑的细手,把血渊的剑尖指向了刘有风。 哗! 在场的所有人再也按耐不住,一片哗然。 刘有风的眼神之中由明变暗又变明。脸色由黄变青又变黄。 “好。” 刘有风的目光淡淡的从洛宁握着洛雪的手上移动开来,他转过了身子,人群自然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个月之后,我会让你明白,有时候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需要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洛宁跳下了生死台,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负责考核的那位长老身上。 就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洛宁问道。“对我的考核什么时候开始?” 这是杂役的考核,剑渊所有的杂役都汇聚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洛宁刚刚是如何在气虚期一剑斩杀了初微境的刘长风。 这在杂役之中,哪里还有人敢来挑战他? 洛宁的实力就摆在这里,他虽然没有经过正式的比试考核,但是他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够进入到剑渊外山门。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生怕这场跟洛宁有关的考核牵连到自己。 长老目瞪口呆了半晌,最后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把面前桌案上的一块玉佩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放到了洛宁的手中,“以后你就是第一重山门王亮的弟子了。每个月可以拿这块令牌去领取五瓶气虚液和五颗中级凝血丹。” 洛宁急忙接过了那块令牌,向长老道谢。 然后便在所有人带着羡慕的眼光之中转身离开了。 洛风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但是好在场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 这些杂役是来自剑渊各个地方,甚至有的杂役是在剑渊上重山门之中。 于是在考核结束之后一个时辰不到,剑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叫做洛宁的气虚期杂役要在一个月之后挑战识灵境的刘有风。 本来平静无比的剑渊一下子就多了一道茶余饭后的闲谈话题。 一方面是一个普通的杂役,另一方面是被誉为天才甚至就能在十八岁进入中山门的刘有风。 而这个杂役则是刚在气虚期一剑杀了初微境的存在。 这让这场看似不可能的战斗更多出了一些精彩。 …… 不出洛雪所料,洛宁拿到玉佩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剑擎去领他这个月的薪俸。 不同于杂役的就是,外山门的弟子领取薪俸是没有规定时间的,看着洛宁手中代表外山门弟子的玉佩,发俸的弟子眼神中也带了几分尊敬。 “她的身体还是那般虚弱吗?” 洛雪看着洛宁急匆匆的步伐以及手中刚刚领来的凝血丹和气虚液,无奈问道。 “五年来一直都这样,我这点薪俸,勉强能维持。” 洛宁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无比暗淡。 只有洛雪才知道,刚才洛宁攥着自己握剑的手心出的那些汗说明了他心里根本没底。 但是为了自己这个姐姐的面子,他还是发出了挑战。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洛宁的住处,在外山一处极为偏远的小院子。 这是剑渊给洛宁这个公子的特殊待遇,但是随着洛宁五年来的没落,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了。 不过洛宁喜欢安静,想来也是好事。 洛宁轻推柴门。 屋子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你去了这些天没回来,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第八章 北方有雾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一个娇小的身躯从屋子之中探出了身子,她的脸上全是病怏怏的饥荒颜色。 这是洛宁母亲收养的一个孤儿,取名叫做洛雾雾,只比洛宁小一岁,但是却把洛宁当做亲哥哥一般。 郎中说她先天多病活不过十六岁,但是洛宁把她带到剑渊之后却意外的发现凝血丹和气虚液能让她的病得到缓解。 于是这五年来洛宁俸禄的所有凝血丹和气虚液,都是给了她。 如此才勉强能维持。 这也是洛宁这些年来无法安心修炼的一个原因。 洛宁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转头对洛雪说道,“要不要先坐会,我收拾收拾做些饭菜。” 洛雪摇头,“我马上就走了,只是不放心你,虽然你的精神我很看好,但是你一个月后怎么打的过刘有风啊?” 洛宁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今天比赛开始之前,你想到我能一剑杀了刘长风吗?” 洛宁心想我有那块黑石的帮助,一个月的时间,打败刘有风,想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他熟练的从屋子之中拿出了一个小石磨,把凝血丹碾成了细末,一半放进了一瓶气虚液之中,另一半小心的包好。 看着洛雾雾把药吃下,脸上的气色多少有了些缓和。 “你家公子以后就是外山门的弟子了,每个月的俸禄也变多了,下次你要是再发病,这凝血丹和气虚液随便吃。” 洛宁得意洋洋的跟洛雾雾晃了晃手中的那块牌子,显然忘记了还有洛雪的存在。 洛雪作为姐姐,自然不希望洛宁时刻带着这么个累赘,但是自己的弟弟毕竟执拗,谁说的话也不听,尤其是洛宁今天还冒了这么大风险去生死台打擂,这要是出了闪失,跟这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她没好气的说道,“吃吧吃吧,吃完长大以后过门娶回家。” 洛雾雾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显得非常害怕洛雪的样子。 洛宁讪笑道,“雾雾还小,你何必拿她取笑?” 洛宁话音未落,洛雪转身便直接走出了院门。 “等你一个月后被刘有风打的满地找牙的时候,再来求我这个姐姐。” 看着洛雪渐渐走远,洛宁无奈的挠了挠头尴尬解释道,“每次跟我回来都生气,到不如不……” 洛雾雾轻声说,“雪儿姐姐只是怕我连累你,毕竟公子因为我五年时间连丹田都开辟不了……” “嘘!” 洛宁压低了声音,如临大敌,“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吗?” “你家公子捡到宝了!” 洛宁把自己去取月俸然后被骗到后山墓地的经过给洛雾雾讲述了一遍,这些事情,他可是连雪儿姐姐都没有告诉的,两个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这么说来,公子你现在是……” 洛宁急忙把洛雾雾的嘴捂住。 “别说话,这黑石给我的神秘功法让我能把自己的境界调整在气虚境,这样的话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现在不但开辟了丹田,甚至还超过了那些曾经嘲讽我的人……” “这么厉害?”洛雾雾一脸羡慕。 “那是,公子爷我是天才……” “那你一个月之后打得过那个刘有风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打过。” “你不说你是天才吗?” “天才只做自己有把握的事情,天才从不吹牛。” “那我饿了公子,你走这几天给我留的饼都吃完了。” “你自己不会做?” “学不会。” 洛雾雾无比坦诚的说道,洛宁活动了一下身子,表情变的无比舒畅。 “也罢,今天心情好,西红柿炒鸡蛋,给你放两个蛋。” …… 洛宁从自己的床下翻了好久,才终于摸出了两个鸡蛋,院子之中摘了一个已经发黄的柿子,这才美美的给洛雾雾做了顿晚饭。 他最后只是喝了两口淡粥。 直到傍晚十分,洛宁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才开始钻研自己丹田之处的这块黑石。 《风萧剑诀》之中第一篇的剑诀他已经尽皆记录在自己的心中了,沉思了良久,洛宁从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半的凝血丹和气虚液,这些药还只够洛雾雾吃两次的,如果自己在下个月的成人礼上无法通过考核进入剑渊更高的山门,她身上的虚弱病可能会一直这样恶化下去。 相比五年前,她的病情已经变的更加严重了。 洛宁取出了一小点凝血丹的粉末和气虚液自己服用下去,旋即不敢怠慢急忙打坐运气,让这两股暖流在剑胎周围运转起来。 但是伴随着自己的修炼,洛宁总是感觉到哪里似乎有着一些瑕疵,自己的剑胎和自己之间似乎总是有着一些距离。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再次把精神投入到黑石之中,突然发现在剑诀的最下面还有着一行小字。 “练剑者初级之剑……” 洛宁猛然想起了雪姐的那柄血渊…… 对啊!自己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 这一行小字,便是说明了洛宁这个阶段最适合使用的剑。 但是随着洛宁继续往下阅读,平静的脸上渐渐的变成了苦瓜的颜色。 “纹银三百两提取其中精银铸剑。” “真贵奥,这柄剑……” 洛宁无语摇头,但是剑诀之中说道洛宁这个阶段的灵力最适合用精银作为导体。 “要想让自己的实力发挥到最大,在一个月后给刘有风一个措手不及,贵点就贵点吧……” 洛宁看着自己仅剩的气虚液和凝血丹,无奈的摇了摇头。屋里还剩两个鸡蛋半袋米一盆面,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出来三百两银子的样子。 “公子,三百两银子很多吗?” 洛雾雾看着洛宁紧缩的眉头,不解的问道。 “废话,三百两银子,换成你吃的西红柿鸡蛋大饼,够你吃到下辈子的!” 洛雾雾下的伸了伸舌头,转身进了屋子。 “唉……” 洛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喜欢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反正就一个月的时间,三百两就三百两,有啥大不了的。” 第九章 何人有钱 - 诸天剑子 - 欲甜 “雪姐,这是我昨晚上冥思苦想练出来的剑招,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雪姐,你昨日借我的那柄血渊剑,血气如渊,真是一柄绝世好剑……” “雪姐……” 洛雪看着面前溜须拍马不能自拔的洛宁,美目之中怒色微燃。 “别说废话了,直接说找你雪姐什么事。” “昨天是我多言了,言语之中有些得罪的地方……”洛宁满脸堆笑,恨不得殷勤到地缝里去。 “你要是再不说,我可去练剑了,没人管你。” “说说说……” 洛宁收敛了几分有些僵硬的笑容,“其实这次来,主要是想,跟雪姐,借钱……” “借多少?” 少年咽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满脸笑容的说道,“三百两银子……” “你要哪些钱干嘛?” 洛雪眼神之中有些怀疑,虽然他们洛家是玄武城第一大家族,但是洛宁毕竟是走关系进来的,并且这五年来没有什么天才的光环,所以后者几乎没有跟家里要过钱,毕竟这剑渊之中,能用到银子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少了。 “我想铸剑……” “你用银子铸剑?” 洛雪的神色微微变得严厉了起来,“我学剑学了这些年,见过用玄铁铸剑,见过用精钢铸剑,今天倒是第一次听说用白银铸剑。” “雪姐不必管这些……” 洛宁的表情变得神秘了起来,他凑到了洛雪的耳朵旁边,无比神秘的说道,“这把剑可是打败刘有风的关键。” “真的吗?” 洛雪微疑。 洛宁无比正色的抬起头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真的啊。”洛雪沉思了片刻,看了看满脸堆笑的洛宁,好家伙跟昨天那个护着洛雾雾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真的真的!”洛宁一看有戏大喜。 “呸!” 洛雪收敛了笑意,吓得洛宁缩了下脖子。“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这三百两银子虽然对我没什么用,不过在这剑渊之中可是够一个长老几年的收入了……” “那雪姐,你忍心看我被刘有风在生死台上打死吗。” 看着哀求无用,洛宁只好再次示弱,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洛雪无奈叹了口气,“也罢,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眼看着洛雪答应,洛宁的眉梢涌上了一丝喜色,“那我还要请雪姐帮我铸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以我现在的境界实力,根本打不开剑炉……” 洛雪暗自叫了声苦,最后也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 从自己屋中拿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正正好好的三百两白银。 洛雪又把素手一挥,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鼎的剑炉。 整个炉子高约三尺,炉子的外形像极了一座巨大的鼎,暗金色的炉身上面雕琢着极为细腻的花纹,与普通炉子不同的是,在这座炉子之中,没有烧火的地方,再其上方有一座类似法阵一样的雕纹。 这便是剑炉。 凡间打铁要用火炉,但是剑渊铸剑,都是使用剑炉。 因为那道法阵的原因,只要把灵力注入其中,整个炉子便能发挥出比一般炉子更为强大的热量。 这种剑炉,每个人都可以使用,但是要是想真正铸剑,却是需要极为强大的天赋,饶是剑渊前四重山门,能够铸剑的不过洛雪一人。 可是她专注修炼,铸剑之事也不过略懂皮毛。 看着这三百两银子都被放入了剑炉,洛雪的脸上不仅闪现过了一道心疼的神色,看着嬉皮笑脸的洛宁气就不打一处来。 “雪姐,我这剑是要取精银,这三百两之中的精银,需至少一炷香时间的加热精银和废银才能分离,还要劳你费心。” 洛雪应了一声,伸手抚在了那道法阵之上。 伴随着灵力涌动,整个剑炉上的雕纹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明亮了几分。 洛宁想着黑石之中的记载,在洛雪身旁轻声说道,“融银三刻,取其上三分……” 没用一炷香的时间,这三百两银子终于完全化成了液体,随着炉子温度的渐渐升高,洛雪的额头也出现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一炷香时间精银和废银分离。 饶是洛雪识灵境四重的实力,想来也不那么轻松。 洛雪一脸凝重,如临大敌。 那剑炉之中,本来浆白色的液体终于慢慢的分成了两个层次。 上面薄薄的一层银白色便是精银,而下面那些浆白色,便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废银。 洛宁暗暗心疼,心说这些白银才能提取出这些精银,实在也是暴殄天物。 洛雪闷哼了一声,手掌之上光芒大放,一道无比清脆的声响出现在了剑炉之中,精银慢慢和废银分开,废银直接流淌进了剑炉的废料层。 那上面的一层精银则是在洛雪细微的控制下慢慢的凝结成了一柄剑胎的模样。 宛如一个婴儿正在新生。 这便是铸剑最为关键的一步,凝剑! 洛雪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饶是她是剑道的天才,在铸剑这个方面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洛宁的额头也出了一丝细微的汗珠。 炉子之中的温度变的突然有些不稳定,这便是凝剑之时洛雪无法集中精力控制温度的原因。 眼看着炉火的波动越来越大,洛宁依着那黑石之中的记载,把灵力控制好,右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洛雪控制着法阵的手上。 他在黑石之中见过铸剑的详解,知道这凝剑便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一道轻微的声响在这剑炉之中一连串的响起。 这便是一柄剑诞生之时出现的剑鸣,如果再继续如此,这柄剑怕是就要废掉了。 洛宁轻喝一声,剑胎之中所有的灵力竟然都是被这柄银剑吸引而出,一股深深的脱力感觉从洛宁内心的最深处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黑石在洛宁的丹田之处突然散发出了一道无比柔和的力量,把那道刚刚要支离破碎的剑胎稳固了下来。 最后终是一声无比清脆的剑鸣,洛宁和洛雪同时倒退了两步。 …… 炉火骤然熄灭,在这剑炉之中,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若隐若现。 “成了!” 洛宁大喜,看着旁边微微喘息的洛雪眼睛之中全是感谢。 等到两个人喘息稍稍平稳了一些。 洛雪看着洛宁的眼神之中有些疑惑。 “你会铸剑?” “不会,只是看你有些吃力,伸手随便帮了一下,没想到误打误撞……” 洛宁尴尬笑笑,如果不是黑石的帮助,这三百两银子怕是就在凝剑的一瞬间废掉了。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有等到洛宁再开口说些什么,远处的山坡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洛宁,你现在好歹也算是外山门的弟子,如何不去王长老那里报道?” 第十章 山门有命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一愣,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名弟子。 他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是一重山门王亮的弟子了。 按照剑渊的规定,进入外山门当弟子之后,便是要严格遵守长老的规定。 洛宁叹了口气,咧了咧嘴,随即等炉中的那柄剑降下来了温度,这才伸手拿起,把那柄剑用外套缠绕好,系在了后背之上。 洛宁对那个弟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既然如此,我们即可前往便是。 那名弟子并没有即刻带着洛宁走,脸色有些为难,欲言又止。 “怎么了?” 洛宁一愣。 “山门长老有话,让你去后山砍两捆柴火带回去。” …… 洛宁微微一怔,洛雪脸色瞬间一沉,刚要发作,但是却被洛宁伸手拦下。 洛宁面对那名弟子微笑道,“既然是如此,我去砍完带回去便是。” 洛雪还要说什么,但是却被洛宁微笑的用手势拦截而下。 “我走了雪姐。” 洛宁转身跟随那名弟子离开了洛雪的住处。 看着洛宁离去的背景,洛雪也是无奈叹了口长气。 …… …… 第一重山门长老王亮听着面前的弟子向自己汇报完毕,脸色稍微有些动容。 他的身前站着自己的大弟子——杨木白,杨木白作为第一重山门的大师兄,处事极为认真,他的修炼天赋极为一般,但是当初得到王真的栽培,境界实力也是不低。 王亮轻轻说道,“如你所见,洛宁能进入第一重山门自然是有着他的独到之处的。他在生死台前挑战刘有风的时候便是敢狠恨,而如今进入第一重山门面对我的命令却如此不卑不亢,这种心性几人能有?” 杨木白点了点头,但是许多在场的弟子却是不这么认为。 …… “长老,那洛宁和第四重山门结下了仇恨,到了这里便是祸端啊!” “那洛宁是个修炼的废物,不是给我们第一重山门丢脸?” “杂役出身,如何能成大器?” 长老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大师兄杨木白蹩着眉,神色已经有些不悦。 “小师弟还未到山门,你们便这般无礼,甚是不妥。” 众位弟子不敢多言,这位大师兄的的威信看来却是有着一定的地位。 杨木白正色说道,“等他砍柴归来,你们不许对他有任何的偏见!” …… …… 洛宁先回家带上了洛雾雾,以免这次洛雾雾又说他为什么那么晚不回去。 两个人来到了后山之中,然后洛宁并没有用手中的柴刀砍柴,反而是拿起了那柄新铸造好的精银剑。 少年砍柴的动作极为认真,洛雾雾就在他旁边手中拿着一本剑诀读给他听。 这些剑诀都是洛宁当杂役的时候那些长老废弃不要扔掉的剑诀,五年的时间,倒也是积攒下来了不少。 随着日头渐渐的偏西,洛宁身边的柴火已经积累的越来越多。 他虽然是在砍柴,但是却是在这其中练剑。根据黑石提供的剑诀练剑,他练的仅仅是一个挥砍的动作。 如此反复,已经是不知道挥了多少次剑。 直到洛宁捂着有些酸软的胳膊,看着已经足够的柴火,这才长长的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 “走罢,跟我去第一重山门。” 洛雾雾的表情有些惊慌失措。 “可是到了那里会不会有人……” “废话。”洛宁喝道,“有我在呢,谁能欺负你?” … 少年捆好了柴火,别好了柴刀,跨上了精银剑,背上了洛雾雾,本来瘦弱的身躯在此刻显得更加的瘦小起来。 他伴随着晚霞,走进了第一重山门。 这是他第一次以弟子的身份到来,山门吹的他的脸有些僵硬,洛雾雾爬在他的后背上昏昏欲睡。 杨木白安静的站在山门口。 距离山门刚好是三尺的距离,不偏不倚——是迎接小师弟入山门的礼节。 “师父今天有事不见,他吩咐你明日继续去砍柴……” 杨木白看着一脸汗水的洛宁,认真说道。 他想了想,然后又认真补充说道,“山门之中有很多人都不喜欢你,师父想让你先砍几天柴。” 洛宁微微一笑,谢过了杨木白的提醒,并不在意。 “我是你的大师兄杨木白。” 后者最后才介绍完毕自己的身份,三句话三件事情,先后缓急分的一清二楚。 杨木白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示意洛宁可以进去山门。 “你挑战刘有风的勇气我很欣赏,可是我不是他的对手。” 杨木白认真的看着洛宁说道,眼神之中的钦佩是无比真实的。 洛宁无奈苦笑说道,“我也打不过,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你信吗?” 杨木白没有任何意外的说道,“我信。” 洛宁一怔。 杨木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如果是我,也会后悔,但是,我会让他也同样后悔。” 洛雾雾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谈话,洛宁驻足沉默了数秒。 然后他轻轻的欠了欠身轻声说道,“明白了。” 杨木白看着洛宁离去的背景,缓缓的迷上了眼睛。 目光深邃,不知道透露着什么。 他的修炼资质普通,境界普通,能够在大师兄这个位置而且能服众完全靠着的是他一丝不苟的生活态度和努力的精神。 杨木白明白对于一个弱者力量是多么的重要。 就像是没有柴火的厨房。 —— 洛宁把柴火放到了柴房,认真和杨木白施过礼,然后这才在一众弟子的微嘲目光之中带着洛雾雾离开了山门。 杨木白一直看着洛宁远去,眼神的复杂之中似乎是在认真的思考些什么。 …… 洛宁手中的精银剑已经被自己用的有几分顺手。 他砍柴的动作很娴熟,洛雾雾读书的语速同样适中。 洛宁跟随着洛雾雾的读书声,开始一剑一剑的劈砍在那些树木之上。 黑石赋予他的剑诀,都被如数试用而出。 但是洛宁却冥冥之中感觉那黑石之中的剑诀并不适合自己,自己出剑的时候,总是很慢。 如是两天,往复如此。 洛宁每日都会在晚间来第一重山门送两捆柴。 直到第三天晚上。 洛宁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些事情。 门口本来应该很冷清的晚上,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聚集起来了很多人。 第一重山门的门口堵塞不已。 —— 有事发生了。 第十一章 砍柴有杂役 - 诸天剑子 - 欲甜 没有人注意到前去砍柴的洛宁回来。 只有洛雾雾很紧张的抓住了洛宁的衣角,小声问道。 “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洛宁摇头安慰道,“怕什么,有我在呢。” 听着洛宁如此说,洛雾雾脸色好了些,安心了许多。 那些人似乎在比剑。 远远的看去,似乎是有其他山门的人前来切磋比试。 第四重山门来了十几个弟子。 为首的一个人正是第四重山门的一个弟子,叫做周擎天。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刘有风找来故意羞辱第一山门的,没有长老出面,也就是说明,王亮已经知道了第四重山门的意思,不愿意得罪第四重山门但是又不愿看着自己的徒弟受欺负所以躲藏了起来。 表面上是为了切磋,实际上就是为了羞辱。 人群围着的圈子之中已经有了两个受伤的弟子。 看来都是伤在周擎天的剑下。 周擎天的境界已经是初微八重。 在这个年龄如果再往前走上两步,就已经是到了识灵境的存在。 整个第一重山门,也只有大师兄杨木白是到达了初微七重的实力。 虽然是大师兄,但是杨木白的年龄也不过是十七岁。 大师兄杨木白上前一步,脸色已经是阴沉无比。 他已经明白了周擎天的来意,山门的长老不管,但是他作为大师兄如何能不管? 两个一重山门的弟子已经受伤,杨木白站了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听说你们新收了一个小师弟叫做洛宁?” 周擎天满脸诡笑,“我们剑渊一向是照顾新人,把你们小师弟叫出来,也许我还能指点他一二。” 洛雾雾听到周擎天说洛宁的名字,明显有些紧张,抓着洛宁的衣角的手更是握紧了些。 “我们第一重山门的小师弟,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 杨木白大怒,长剑出鞘,直指周擎天。 “怎么?一个月之后生死台上要挑战刘有风的强者,和我们切磋一下怎么了?” 杨木白周身灵力暴涨,手中长剑也是光芒大放。 此剑名为正理,正不正之理,便是打抱不平。 小师弟受辱,山门蒙羞,这理从何来? 杨木白天赋并不出众,但是仅仅是凭借着自身的坚持和努力,才在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 如今周擎天来闹事,这便是不正之理。 他从来出剑都是为了正理。 能正理,道心无愧,便能战无不胜。 长剑一指,两道身影已经交错开来。两柄长剑上下翻飞,大师兄以初微七重的实力,竟然是和周擎天打了个不相上下。 洛宁微微动容,以他现在的实力,凭借着黑石赐予他的剑诀,确实能够胜过周擎天,但是杨慕白仅凭借着自身的实力便能越级挑战,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 第一重山门的所有弟子,都是为着杨慕白捏着一把冷汗。 杨木白这是一重山门之中最强的力量如果周擎天都败了,第一重山门便是彻底颜面尽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得罪了刘有风的洛宁。 周擎天的目光逐渐变得寒冷了下来,本来就是为了来第一重山门羞辱洛宁,但是没想到直接碰见这个拦路虎。 杨木白的境界虽然不如他,但是后者的灵力剑胎却是极为扎实,自己一时半会定然是难以取胜。 自己在第四重山门呆了这许久的时间,自然是有许多压箱底的剑招绝技。 周擎天暗自咬牙,剑尖上的灵力光芒骤然一遍。 一道微红色的光芒在整个铁剑之上若隐若现。 人群之中的惊呼之声骤然响起。 “梅花三式!” 这是第四重山门长老的绝技,便是这梅花三式,没想到竟然是传给了周擎天。 铁剑之上的红光映的周围的地面仿佛晚霞照落,红光一片,随即便是一道无比凛冽的杀气随之浮现。 梅花三式的第一剑,周擎天周围丈余的土地都仿佛为此剑点缀。 杨慕白低喝一声,剑招一变,也是使出了第一重山门的绝学。 一抹墨绿的光芒覆盖在了剑上,剑木四起,便是如同金玉交错,一道道清脆的剑鸣骤然响起,好似管弦齐鸣! 这便是第一重山门的鸣剑式。 在剑诀等级之上,鸣剑式的威力自然比不上梅花三式那般犀利无比,杀气四起。 杨木白闷哼一声,两剑交错之间,自己的左手竟然是已经受了剑伤。 如果不是他的境界比周擎天低上一重,这两种剑诀的交错,胜负也许尚未可知。 杨木白倒退了几步,强行握剑稳住了自己的身躯。 他实在是没想到,周擎天竟然就连梅花三式都学会了,这样一来,整个第一重山门的所有弟子有哪个能是他的对手? 杨木白狠狠咬牙,直身握剑,便是打算再次上前。 如果再继续硬拼,想来他已经不是周擎天的对手。 梅木三式,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还没有等他动身,人群之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极为不和谐的声音。 在座的各位都是用剑,很少有人能听见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 远远的听去,不像是木头,更像是一捆柴火。 准确的说是两捆。 人群一分,手里牵着洛雾雾,肩上扛着两捆柴火的洛宁在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由于砍柴的原因,他的脸上有些灰头土脸,像极了一个山野之中真正的樵夫。 “他不是去砍柴了吗。” “他不知道周擎天来干嘛吗,怎么还敢露面?” “要不是因为他,我山门如何能落入如此尴尬?” 人群之中议论四起,矛头直指洛宁。 后者不慌不忙,把那捆柴火慢慢的放到了地上,但是牵着洛雾雾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他摸了摸用衣服系在身后的长剑,想了片刻,最后伸手握住了别在柴火之中那柄柴刀。 这柄柴刀他砍柴的时候从来没有用过,所以握着略微有些别扭。 “你是洛宁?” 周擎天看着面前一身寒酸甚至还有些狼狈的少年,眼神之中全是讥讽,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那些人口中说的天才。 周擎天冷哼,“不过是一个走关系进来的废物,怎么配挑战刘有风?” 洛宁缓缓的低头,放开了洛雾雾的手,伸手摘下来一条卡在柴刀上的木棍。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废物。” “你学过几套剑诀?今天都施展出来!” 周擎天眼看激怒不了洛宁,心中成就感顿失,不由得有些不爽。 “我没学过什么剑诀。” 洛宁冷冷说道,双手握住了柴刀,目光从刚刚受伤的杨木白身上一闪而过。 “我之前做的是杂役,今天刚学的是砍柴。”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洛宁手中握着的是柴刀。 背后背着的是一柄银白色的长剑。 他没有出剑,出的是刀。 或者是他觉得,砍柴的时候是在练剑,而面对真正的对手,却是不过如同砍柴。 言下之意—— 你不配我用剑! 第十二章 砍 - 诸天剑子 - 欲甜 周擎天脸上的肉跳了几下。 洛宁用柴刀不用剑,这便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剑者比剑不用剑,这和打他耳光已经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洛宁是在找死。 “胡闹,你怎么是他的对手,还不退下?” 杨木白极为热心,眼看着洛宁出现,这便是正中了周擎天的阴谋。 周擎天大笑喝道,“你们第一重山门没人吗,只能找一个砍柴的杂役来和我比剑?” 周围的许多弟子都是敢怒不敢言,毕竟自己的实力和境界都是不如周擎天,直接上去无疑是自取其辱。 洛宁看着已经为了自己受伤大师兄杨木白,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剑渊虽然很多弟子是排挤他的,但是毕竟还有着杨慕白或者洛雪这样关心他的人存在。 洛宁示意洛雾雾往后退了两步,安慰道,“师兄放心,我就是和他切磋一下,出不了意外。” 他转身看向周擎天,口中冷冷说道,“请吧。” 周擎天大怒喝道,“你敢拿柴刀辱我!” 他手中剑一翻,灵力涌动,起手竟然就是刚才展现出来的梅花三式。 虽然周擎天已经消耗了许多灵力,但是这时候起手就用出了这种剑诀,明显是要让洛宁重伤。 洛雾雾离洛宁最近,她也是最能感受到洛宁面对的这一剑是何等凶险。 这一剑还没有等落下,少年的衣襟都在这一剑的剑锋之下有些微微颤抖。 梅花三式,起手漫天红霞,便是千万朵剑花。 洛宁盯着周擎天的眼睛,手中的柴刀一紧。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这一剑之下落败,毫无还手之力的落败。 但是洛宁却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看懂的举动。 他把柴刀交在了单手,把刀抡了起来。 这个抡的动作在剑招之中本就是大忌,更何况面对这众多的虚剑,洛宁这个动作无意是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给了周擎天。 洛宁丹田之处的剑胎之力猛然暴涨。 十道无比伶俐的灵力硬生生的灌入到了洛宁的手中。 所有人都在想洛宁会以什么方式来应对这一剑,他们想的是洛宁会如何用自己的剑诀来化解。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洛宁只是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 他抡起了柴刀,不像是用的剑诀,更像是在后山旁若无人的安静砍柴。 洛雾雾就站在洛宁的身旁,洛宁这个动作自然竟然想让她拿出那本还没有读完的剑诀读给洛宁听。 好快的刀! 梅花三式的第一剑还没有落下,洛宁的柴刀就已经落下了。 这把刀对的不是剑,就像是在真正的砍柴! 电光火石之间,场地间响起了一道清脆无比的金铁交错之声。 周擎天觉得握剑的虎口一痛,手中的剑即刻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洛宁的柴刀似乎很轻松的在这许多的剑花之中准确无误的分辨出了他的那柄剑。 以洛宁现在的力量初微境四重的力量,加上黑石赐予他独特的灵力运转和无比牢固的剑胎。 就算是周擎天没有消耗掉那些灵力都不是洛宁的对手! 后者闷哼一声,有鲜血从周擎天的嘴角溢出。 周擎天的眼角还出现了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竟然一剑就败了! 自己使用的可是第四重山门的绝学——梅花三式! 他的眼中全是不甘的神色。 这个拿着柴刀的少年,从始至终,就仅仅出了一招。 准确的说,就是一刀。 一招就败了! 人群之中不知道从那里爆发出了一道雷鸣般的喝彩之声。 这些是第一重山门的弟子。 “我说了你真不配我用剑。” 洛宁冷冷的说道,“所以,滚吧!” 周擎天的脸颊开始变得无比火辣。 “你你你……” 连说了三个你字,周擎天竟然语塞起来。 “我们走!” 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三个字,在众人的唏嘘之声中,他眼中全是不甘之色,转身带着自己带来的一众第四山门的弟子灰溜溜的走开。 洛宁暗自松了一口气,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把自己有些颤抖的手收入到了衣袖之中。 一刀战胜周擎天,他也是不那么轻松的。 他伸手牵住了洛雾雾的小手,柔声说道,“走罢,回家吃饭。” 旁若无人一般,洛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师兄杨木白,点了点头。 眼中全是谢意。 洛宁并不在意周围这些人是如何看他的,他只是想做好自己。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周围这些弟子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些和善。 洛宁刚才一刀破了梅花三式,这也狠狠的打了第四重山门的脸。 无疑是让他们第一重山门扬眉吐气。 有的人甚至已经对这个看似莫名其妙的少年有了些许好感,场面突然安静。 被这些人盯着看,洛雾雾的眼神明显有些不自然,蜡黄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有一个弟子走上前来,距离洛宁不过一尺的距离,后者盯着洛宁约摸几个呼吸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洛宁记得他,在长老让他去后山砍柴的时候,这个弟子还在偷笑。 他轻轻拍了拍洛宁的肩膀,轻声说道,“打的不错。”然后转身离开。 洛宁一愣,然后有更多的弟子上前,轻轻拍了拍洛宁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最后一个是大师兄杨木白,他这个人做事极为认真,他看着洛宁背后那柄随意背着的精银剑,眉头一皱。 他说道,“你该要一个剑鞘。” 洛宁正色回答道,“是的。” 王亮从屋子之中踱着步子走了出来,有些皱纹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他伸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把剑鞘。 “这是我年轻时候佩剑的剑鞘,不知道是否合适。” 他把剑鞘随意的递给了洛宁,转身悠悠的离开。并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那王亮远去的身影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明日不必去砍柴,和其他师兄一起练剑罢。” 洛宁想了想,朝着王亮的背影喊道,“弟子还是去砍柴吧。” 王亮最后一道声音远远传来,“那就随你……” 洛宁低头把精银剑插入剑鞘,竟然是分毫不差,他把剑正正好好的背在了自己的后背。 杨慕白看着利落了不少的洛宁称赞道,“这样才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洛宁自然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经过他刚才为第一重山门出头,这些本来以为他是拖油瓶的弟子已经渐渐的接受他了。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了,我带着雾雾回去吃。” “吃什么?” “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转头看了看依旧没敢抬头的洛雾雾,继续说道。 “今天也放两个蛋。” 杨木白点头,“甚好。” 第十三章 洛雾雾的病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一直到了夜间,洛宁还没有入睡,剑胎之中疯狂吸取着天地之间的灵力,然后运转炼化。 按照他现在的修炼速度,没有用凝血丹和气虚液的帮助,确实难以在一个月之内到达识灵境。 黑石之中剑诀上的字他很难再往下看了,除非等他的实力再次精进,才能继续深入的看下去。 “你怎么还没睡?” 洛宁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坐在一旁石凳上看着盯着自己看的洛雾雾。 “如果没有我拖累,以公子的天赋是不是就不用这般辛苦的修炼了?” 洛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髻,语气之中有了些责怪,“你跟我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毕竟也是跟我从小到大。别再说这些话了,等我进入到上重山门,有了更强大的师尊长老,到时候他们自然有办法能治好你的病。” 看着洛雾雾摇摇欲坠的身体,洛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虚弱症再次迸发的征兆,一旦虚弱症发作,洛雾雾的身体便脆弱的如同纸张一样,甚至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最近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也就是说,洛宁刚刚领的俸禄,已经不够了。 少年再次给洛雾雾用凝血丹和气虚液做好了药,把洛雾雾送到屋中,直到看着少女沉沉睡去,少年这才转身离开屋子。 这些气虚液和凝血丹,可是他平时用都舍不得用的。 可是不借助这些东西修炼,一个月之后如何能打败刘有风呢? 洛宁愁眉不展,又一次前去探索那块黑石。 黑石之中的剑诀他已经都记下的差不多了。 可是少年总是感觉这块黑石不仅仅是记录剑诀这般简单。 他猛然想到剑诀最下面记载着锻造精银剑的手段,他之前只在铸剑谱上见到过那般详细的铸剑方法。 看着看着,洛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块黑石的内部除了《风萧剑诀》似乎还有着另外一个本书籍的存在。 只不过这本书籍并不在是真正意义上的书籍。 它用极为细密的小字刻在了这块黑石的内部。 ——这是一本铸剑的详解。 洛宁仔细探查完毕,才发现原来这上面记载着无比详细的铸剑方法,这上面的许多剑都是按照排名来记载,甚至就连许多传说之中的剑都是记载在这其中。 这本来是原本就存在的文字,但是在洛宁之前由于注意力全在剑诀之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这有关于铸剑的记载。 这种铸剑书籍,甚至就连剑渊都没有几本,即使有,也都是记载着最为普通的剑。 因此在这天朝大陆之上,铸剑师被称为最为稀有的存在,因为他们铸剑的技术和他们的境界实力无关,而是天赋。 当初上古时期被誉为传说之中的干将莫邪以凡人之躯却能造出比肩神明的宝剑,无论是剑渊的剑,还是北海云山的刀,亦或是枪林的枪,那些大能无论多么强大,都离不开一个好的铸剑师给他们铸造兵器。 一个好的铸剑师,甚至能同时受到这天下三大宗的共同庇护。 铸剑师可以说可以享受到整个大陆之上最高的待遇。 剑渊的铸剑炉,不过是为了给弟子锻炼灵力所用。 或者是能造一切普通的剑 越往下读,洛宁越是觉得无比神奇。 他甚至在这黑石之上见到了血渊剑的铸法,还有许多他听所未听过的剑。 想着白天铸精银剑的场景,洛宁的嘴角猛然升起了一抹笑意。 凝血丹和气虚液虽然不够用,但是他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凭借着极为强大的记忆里开始背诵那铸剑的心法和口诀。 这黑石上的记载极为详细,甚至就连需要灵力注入铸剑炉的时间都表明的极为详细。 一直等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洛宁这才把精神慢慢的转了回来,眼神之中没有疲惫之色,全是对这黑石的震惊之色。 “看来,想成为一个铸剑师,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洛宁舔了舔嘴唇,回到屋子之中休息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是日上三竿。 洛宁坐了起来,看了一样旁边还在熟睡的洛雾雾,一脚把她踢醒。 洛雾雾满脸怨气,还带着一丝起床气。 “你发什么神经?” “我想到赚气虚液和凝血丹的方法了,你快起床,跟你家公子一起去办件大事。” 洛宁急匆匆的收拾完毕,身后是洛雾雾的埋怨之声。 “你能不能先做个早饭再走?” “回来再吃。” “不吃饭虚弱症要犯了……” “我背你。” 三言两语,洛宁带着洛雾雾,一阵风似的前往了剑擎。 洛雾雾趴着洛宁的后背上,手中拿着那本昨天还没有读完的剑诀,山间的道路之上只留下了洛雾雾在洛宁背后读着剑诀的声音。 …… 司徒长老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人,心中暗自叫苦。 “你要用凝血丹和气虚液换一个铸剑炉?” 司徒长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自然知道洛雾雾的情况,可是,如果不是专业的铸剑师,有祖传的铸剑谱,这铸剑炉除了能锻炼对灵力的掌控之外实在是一无是处。 但是洛宁百般缠磨,最后司徒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洛宁带到了后面的仓库。 拨开近乎已经成了席子的蜘蛛网和灰尘,司徒长老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翻出来了一座铸剑炉。 这座炉子看上去确实已经是有年头了,但是洛宁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灰尘下的线条是如何的精妙神奇。 交上了自己一个月的俸禄,换取了这炉子。 这是在洛雾雾看来都无比愚蠢的决定。 “真不知道你要折腾的是什么。” 司徒长老无奈挥手,示意洛宁可以把这个铸剑炉带走了。 “公子,咱们真要把这个大炉子搬到家里去吗?”洛雾雾紧张问道,她亲眼看着洛宁用自己这个月的药换了这个无比笨重的大炉子,内心无比怀疑。 “别说咱们,你能帮上忙吗?”洛宁听闻此言大怒说道。 “我可以给你读书……”洛雾雾紧张的低下了头。 于是那天所有路过剑擎的人,都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用绳子拖着一个无比沉重的剑炉离开了,据说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紧张兮兮读着书的小姑娘。 第十四章 铸剑师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以精龙之血,玄天之铁……” 洛宁闭着眼睛探索着黑石,嘴角出现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这是铸剑录上记载的他闻所未闻的名剑。 传说之中这玄天之铁只在十六年前出现过一块,还引的天下三宗争先去抢,据说剑渊小师叔易水寒和北海云山加上枪林两派高手打了十几年都未分胜负,最后也不知道这玄天之铁的去向,就连剑渊也再也不提及此事。 少年嘴角苦笑不已,最后只能把目光投向了铸剑录的最前面,这里铸剑材料就很普通了。 他看着这个废了半天劲才拖回来的炉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狠色。 “总得练练吧……” 洛宁把目光投向了那柄柴刀还有院子之中的铁锹,最后落在了洛雾雾屁股下面的一个铁板凳。 用洛宁的话来说是借,也就是连哄带骗的让洛雾雾起身交出了板凳。 少年的手抚摸在了那座法阵之上,丹田处剑胎光芒四射,然后一股凛冽的灵力从洛宁的手上被注入到了法阵之中。 洛雾雾好奇的伸头过来看,却被热气烫的赶忙躲开。 洛宁要铸的是铸剑录上记载的一柄最普通的精铁剑,适合初微境以下的修剑者使用。 家里所有带铁的东西都被放入到了铸剑炉之中。 那些东西最后在铸剑炉的高温之下慢慢融化,最后凝结成了一团液体。 洛宁的额头已经见了汗,但是他的手还是没有放松,有了铸造精银剑的经验,他深知凝剑的过程是何等的重要。 伴随着洛雾雾紧张的眼神,剑炉之中响起了剑鸣之声。 随着最后一道爆裂之声,洛雾雾有些紧张的问道。“成了吗?” 洛宁笑了笑,露出了牙齿,“失败了……” 歇息了片刻,洛宁把目光放在了屋子那口铁锅之上。 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洛雾雾娇小的身躯便爬在了铁锅之上。 “听话!” 洛宁佯怒。 “锅烧了以后吃什么?”洛雾雾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 “等我成了铸剑师,到时候剑渊弟子都来找我铸剑,还愁没你吃的?” 洛雾雾眼睛一转,“那有西红柿鸡蛋吗?” 洛宁点头,“到时候燕窝人参都随便让你吃。” 洛雾雾摇头说道,“我不吃,我就喜欢吃西红柿鸡蛋。” 洛雾雾最后还是妥协了。 锅也炼化了,洛雾雾的铁板凳也炼化了,洛雾雾头上的首饰也都扔进到了炉子里。 洛宁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眼看着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烧的了。 对了,柴门之上还有把铁索和一节锁链。 小院之中,再次响起了一道道剑鸣之声,然而最后随着洛宁一声无奈的笑意,洛雾雾就知道又失败了。 直到最后洛宁把东屋拆了,东屋那根柱子也是铁做的。 这跟铁柱子够洛宁炼化好长时间的了。 …… “今天没有见到洛宁师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后山砍柴。” 第一重山门之中议论纷纷,但是早已经不是对洛宁附有歧视。 洛宁作为一战打败了周擎天的人物,瞬间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风云人物。 “昨天洛宁师弟那一柴刀实在是太快……” “是啊,直接就把第四重山门的绝学给破了,看的我真是扬眉吐气。” “听说跟刘有风发起了挑战,果然不是寻常人。” …… 大师兄杨木白听着这些议论,神情之中有些不悦。 他沉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还提他作甚,今日事今日毕,练剑罢!” 听着大师兄发话,周围的人当即不敢再议论八卦,旋即埋头练剑。 “洛宁师弟看似是靠着家族上位,实际上是绝顶的天才……”杨木白好歹也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仅凭着洛宁昨天那一招就已经看出来这个少年是何等的不简单!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这个看似不简单的少年正在干着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杨木白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爱说话,但是当山门受辱他还是挺身而出,就是说明了这个少年还是挺通人情的。 “今天他没来,想必是有些事情,我去他家里看他一眼。” 杨木白以大师兄的身份去了,走的时候不忘给洛宁带了膳房的饭菜,里面有烧鸡和牛肉,还有白米饭。 后山本来是极为偏僻的场所,洛宁的院门更是极为偏僻,杨慕白走了许久的山路这才到达了洛宁的院门。 离的很远,杨木白就闻到了一股极为不合时宜的气味。 就仿佛是炒菜烧焦了的糊味,又像是一股浓重的火药味。 杨木白整了整衣冠,然后轻推柴门,走进了洛宁的庭院。 庭木虽然不大,但是还算整洁,院子里的地上长着几颗已经发黄的西红柿。 “公子,来人了……” 洛雾雾看着满头大汗近乎要崩溃掉的洛宁,又看了看门口的杨慕白。 杨木白穿着一身白衣,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他就那么平静的站在哪里,手中拿着一只食盒。 此时这个被称为天才的少年完全可以用回头土脸来形容,家里这次是一点铁器都没有了。 洛雾雾坐在凳子上,仰头还在想要怎么修复那座没了柱子的屋子。 杨木白的目光在自己脸上一扫而过。 然后把食盒放到了地上,“今天你没去砍柴,我不放心,便来看看。” 十分简短,杨木白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洛雾雾的目光在食盒之上,没有离开片刻,她在这里面闻到了许久没有闻到的肉味。 洛宁练剑又一次到了凝剑这一步。 表情无比的凝重,炉火在他灵力的控制下渐渐的变得无比平稳。 这已经是他的第四次尝试。 精铁与废铁分离开来。 一只剑胎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铸剑炉之中。 “我饿了!” 洛雾雾示意洛宁喊道,她虽然不知道杨木白是谁,但是她听洛宁说学会铸剑之后便会有人给送山珍海味,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杨木白看着洛宁轻轻摇了摇头,他自然是能看出来洛宁是在铸剑,不过用这样材料铸剑还是第一次。 即使有铸剑的天赋,自己摸索铸剑的话没有年余是绝对无法成行的。 就算是洛雪,被誉为外山门最有天赋的少女对于铸剑的技巧仍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饿了就吃,先谢过师兄!” 洛宁有些不耐烦的回应道。 洛雾雾得到了洛宁的命令,起身刚要谢过杨木白。 一声爆炸的闷响突然毫无征兆的在院子之中响起。 两个人的目光一其聚焦在了洛宁的身上。 “失败了也没事,据说干将莫邪初学铸剑连废百斤好铁才铸出了第一柄剑……” 杨木白轻声安慰道。 然而,他的话语未落。 洛宁那无比疲惫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传了过来。 “不是!” 杨木白一愣。 洛宁继续说道,“是剑成了!” 那铸剑炉之中,半截铁剑若隐若现。 第十五章 最年轻的天才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会铸剑这件事情就如同春雨润物一般迅速的传遍了剑渊的前四重山门。 甚至就连有的中山门的弟子也得知了这件事情。 剑渊之中拥有铸剑炉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正能铸成剑的却根本没有,唯独洛雪是个例外。 据说洛雪曾经被著名的铸剑师久河看中天赋,但是最后碍于她专注修行,没有机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铸剑师。 现在整个剑渊之中,都是杨木白传出去的亲眼所见的洛宁铸剑。 杨木白作为第一重山门的大师兄,还是十分的具有威信的。 洛宁看着面前抱着烧鸡正在啃的洛雾雾,语气冰冷。 “烧鸡好吃?” 洛雾雾使劲点了点头,说道,“好吃。” 但是她下一刻便是看见了洛宁有些不悦的神情,旋即改口,“但是还是西红柿鸡蛋最好吃。” 洛宁冷哼一声,吃了两口白饭便用手枕着后脑悠闲的躺在了地上。 他很清楚今天拖大师兄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对于剑渊会是怎样的一种轰动。 作为弟子,虽然他很普通,但是作为一名可能有潜质成为铸剑师的弟子,整个前四重山门怕是都要重视起来。 到时候自己的俸禄凝血丹和气虚液,可就不止这些这么简单了。 洛宁依旧每天在家很平静的铸剑,然后带着洛雾雾去砍柴,最后晚上回来再修炼灵力。 当然,现在铸剑的材料都是杨木白不知从哪攒来的废铁。 借助着黑石开辟的剑胎,不过数天的时间,洛宁的境界便是已经接近到了初微九重。 但是有着黑石赐予他的功法,从外界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初微境界的普通少年。 而最近几天剑渊前四重山门的事情似乎格外的多,听第一重山门的弟子说,最近天朝大路上最厉害的铸剑师剑王久河将要驾临剑渊,据说是给第四重山门的长老上官宁峰送剑。 过了又不过数日,前四重长老要见洛宁的消息很快的便从山门中传了出来。 洛宁数日前铸造的那把精铁剑被赋予了极高的评价。 它能让初微境一下的武者完美的发挥出体内灵力的力量,剑身的构造更是无比巧妙,就算是让这四个长老参与凝剑的过程也没有办法让这柄剑做到这样的品质。 铸剑的天赋和感觉,是这些人都没有的。 这也是铸剑师在整个大陆之上如此吃香的原因。 洛宁看着面前这个来通信的弟子,脸上的喜色不胜自收。 洛雾雾啃着烧鸡,直到被洛宁从家门带到了那四位长老齐聚的第四重山门,这才擦了擦嘴巴变得无比乖巧。 山门前怪石嶙峋,持剑的弟子就有几十,一道若隐若现的剑势冲天而起,直逼肺腑。 仿佛空气中连呼吸的风都变得锋利了起来。 到了内厅之中见过长老,洛宁恭敬行礼,所持的礼数倒是一点没有减少。 “洛宁,你不过是初微境,如何能懂得铸剑这样的技巧?” 看着面前的那柄精铁剑,第四重山门长老上官宁峰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洛宁偷眼扫过,周围的都带着一丝怀疑看着自己,而那洛风等几个公子哥,则是满脸虐笑的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那旁边的一个青衣道人,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剑王久河。 在那青衣道人旁边,站着一名极为俊美的青年,就算是洛风等辈,看见这名青年都有些自惭形秽,而洛雾雾擦了擦刚才啃鸡的油渍,都是忍不住多看了那名青年几眼。 洛宁躬身平静回答道,“弟子不知,铸剑和实力境界有什么关系。” 周围的弟子又骚动一片,这洛宁多大的胆子?被四个长老问话,居然还敢反问? “当年干将莫邪不过凡人之躯,夫妻二人却能造出干将莫邪两柄传世名剑,铸剑和实力境界,确实是没有关系。” 上官宁峰的神情有些不悦。 “今日剑王久河在此,我想让你跟随他去修行,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言下之意,做个人情,顺水推舟,便是把洛宁当做礼物一般送了出去,没有经过洛宁的同意,便是擅自给洛宁做了主。 上次久河索要洛雪无果,这次剑渊再出一个洛宁,想必这个少年修行天赋废物,定然愿意跟着久河去学艺。 天下难得一位有铸剑天赋之人,这样便算是还了久河为他铸剑的情分。 上官宁峰好算计! 一句话便是把自己直接排挤出了剑渊。 王亮想要说话,但是毕竟地位不如,最后只能沉默不语。 洛宁没想到事情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少年的表面却是依旧平静无比。 黑石在洛宁的丹田之处突然有了些动静,仿佛也是听到了上官宁峰的话有些不悦。 洛宁心中暗自冷笑,自己在剑渊的目的便是进前四重山门为了洛雾雾看病。跟着这久河走了,就算自己有着前途,那也不是自己的意愿,更何况是自己是被送出去的? 再说这久河也不见得有自己体内的黑石厉害。 洛宁有机会拜入久河门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洛宁将要欣喜若狂的答应的时候。 一道平静的声音映入所有人的耳朵。 “弟子不愿!” 洛宁神情丝毫未变,平静无比的说道。 在场的所有弟子脸色尽皆变化,就连那个青衣道人身边的美男子脸色都忍不住变化了一下。 那个美男子,上前一步,足足比洛宁高了半头,容貌俊俏的让剑渊所有在场的女弟子都忍不住低下了头去。 这便是久河的亲传弟子叶青。 他的背后背着一柄长枪,据说仅仅是十六岁不到的年龄,已经是到了识灵境九重的境界,再走一步便是能突破到观庭。 这样的修炼天赋,就算是在整个天朝大陆都是极为顶尖的天才存在。 他虽然出身的宗派是与剑渊起名的枪林,但是同时也是一个天赋异禀的铸剑师。 铸剑师不过是这个职业的统称,铸剑的同时,自然也能铸刀,铸枪。 “你们剑渊的人,就会说大话。”叶青扬起了头,走到了洛宁的面前。 他俊俏的脸上全是骄傲,和洛宁的灰头土脸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叶青言语之间,已经是针对整个剑宗。 他继续平静说道,“我七岁学枪,十三岁跟随老师学习铸剑,三年来铸刀三把,铸剑两柄,铸枪一条,尚且没有说过一个不愿意,今天是听四位长老说你有铸剑的天赋,老师才有心收你,你可知天下有多少人想要跟随我老师学习铸剑?” 在场的所有人听着叶青说着自己的成就,无不汗颜,他的实力境界还没有介绍,不过所有人也都是感觉到了他那识灵境九重的强悍实力。 他的老师久河是天下铸剑顶峰的大家,如此机缘,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子还能不愿?未免有些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叶青的目光紧紧的落在了洛宁的身上,有些嘲讽的继续说道,“听说你就铸出过一柄极适合初微境以下使用的剑……” 洛宁直了直身子,脸色平静无比。 “还有一柄适合我的剑。” 洛宁把目光投在了上官宁峰的桌子上,那上面摆着一柄寒光四射的铁剑,杀气如虹。 他继续看着叶青的眼睛认真说道,“你铸的剑就是废物。” 第十六章 我爱吃西红柿炒鸡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大厅之中安静无比。 洛宁的这句话,宛如刀子一般扎进了叶青的胸膛。 但是后者这个时候的风度和气度无比自然的展现了出来。 叶青冷冷笑道,“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光靠嘴上说可不行。” 洛宁甩开了洛雾雾攥着自己的手,在大厅之中背着手缓缓踱了几步,他扬起了头,慢慢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 “鼎阳剑……需以熔三次的精铁加上熔五次的纯金打造,炉火锻造的时间为一个时辰,凝剑之时需以灵力铸造剑气……” 洛宁冷冷说道,“此剑虽好,可终是华而不实,遇火则生,遇冰则断。” 叶青没有说话,久河脸上的肉不自然的跳了几下,这是他专门为上官宁峰打造的长剑,正是适合他第四重山门的梅花三式。 但是作为铸剑第一大家,没想到被洛宁一眼便看破了端倪。 这便是在黑石之中的铸剑录上的详细记载。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久河慢慢的迷上了眼睛,爱才之心微微收敛,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叶青的表情依旧平静,这柄剑虽然确实像洛宁说的那样,但是久河为了打造这柄剑也是费了许多的心血。 还未如何,便被洛宁说的这般一文不值。 况且他们这次前来的目的便是能见到剑渊的宗主,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那十六年前天降玄天神铁的下落。 毕竟当时天下三大宗之中只有剑渊易水寒的实力是最强的。 叶青的脸色依旧没变,不失风度,他看着洛宁静静说道。 “你说的很对,但是现在有一个让你作为我师弟的机会,你真的不愿意吗?” 洛宁冷笑道,“我要带着雾雾看病,是不会离开剑渊的。” 叶青的目光旋即落在了洛雾雾的身上。 洛雾雾有些紧张的躲在了洛宁的身后。 她第一次被这般好看的人盯着看,不免有些紧张。 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掩盖不了她脸上那一抹面黄肌瘦,这虚弱症在整个史料的记载之中就没有活过十六岁的前例。 叶青也自然看出来了洛雾雾的身体状况是何等的糟糕。 如果没有洛宁用自己的俸禄给她吃那些凝血丹和气虚液,恐怕她现在连走路都做不到。 连吃了五年的凝血丹和气虚液,便是一个正常的人,也许都有机会开辟丹田,但是洛雾雾仅仅是能维持自己的正常生活,这先天带来的虚弱症威力便可见一斑。 叶青看着洛雾雾,又看了一眼洛宁,冷笑说道,“这个病治不好。” “为什么治不好?” “史料记载。” “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史无前例?” “治不好的病,便是命。你何必为了她毁了自己的前途?如果你现在认错,以后作为我的师弟,前途可是比现在要强很多。” 洛宁看着叶青,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极为认真的问道,“是命为什么就要认命呢?” 大厅内瞬间无声。 是命为什么就要认命呢? 洛风等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前几天还被他们嘲讽玩弄的洛宁,仅仅几天的时间,就已经站到了他们触摸不到的高度。 在座的四位长老尽皆无言。 久河低头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过了很长的时间,洛宁从背后摘下了那柄精银剑,拔出了长剑。 剑身雪白,寒芒如洗。 这柄剑看上去很普通。 洛宁说道,“我承认你是真正的天才,我不似你那般天才,我学铸剑不过数日,这柄剑还是在洛雪姐姐的帮助下才铸造而成。它不是最好的剑,而是最适合我的剑,并且,我有个更好的大师兄。” 洛宁把灵力轻轻注入精银剑,一道咄咄逼人的剑势直逼叶青。 叶青看着那柄剑认真称赞道,“好剑!” 洛宁点头,又把长剑缓缓的插入回了剑鞘。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离开剑渊的。” 叶青点头说道,“明白了。” 前者本来是要嘲讽洛宁,但是没想道被洛宁说的有些语塞,本来平静的脸上也在现在出现了一丝不自然。 自从这个少年到来之后,自己从小到大都存在的天才光芒似乎都被他打消下去了许多。 “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如果你不愿跟最有权威的铸剑师学艺,你的境界和实力也许连成人试都过不了。” 叶青附在了洛宁的耳边,看似耳语,实则整个厅堂的人都能听见。 “听说你挑战了刘有风,他也算是你们同龄人之中最接近我的人了,一个月之后的你也许就在生死台上送了性命,还拿什么不认命?” 他又转身看着洛雾雾,洛雾雾的脸上还有着刚才吃烧鸡的油渍。 “烧鸡好吃吗?” 洛雾雾学着洛宁的样子假装很镇定。 但是下一刻手却在不住的颤抖。 “好吃。” 洛雾雾终于认真回答道。 “跟着一个十六岁还在初微境左右徘徊的废物哥哥,你还想他不认命吗?” 洛雾雾听道他说洛宁,眼睛瞪大了些,鼓起勇气松开了洛宁的手,自己正面面对上了叶青。 她有些没有底气的说道,“洛宁哥哥说不认,我就跟着不认。” 叶青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几两银子,伸手递给了洛雾雾。 转头看着洛宁,“我知道你之前是玄武城的大少爷,不过就以你现在的成绩,到时候还是一样回家养老,在这个小丫头死之前,让她多吃几顿好的吧。” 洛宁额头上微微落下了一滴汗水。 叶青继续说道,“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走到剑渊的中山门吗?凭着你现在的实力,我要杀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洛雾雾看着那几两银子,洛宁说过银子是好东西,三百两银子买的鸡蛋够她吃到下辈子,只是不知道叶青手中的银子能买几只烧鸡。 她知道烧鸡很好吃,她也很喜欢吃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她很讨厌这个比洛宁看上去风度无比,绅士无比的人。 正如她所说,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我是很喜欢吃烧鸡。” 叶青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还以为洛雾雾下一刻就要伸手接钱。 “可是。” 洛雾雾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冰冷。 “我更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炒的西红柿鸡蛋。 第十七章 修行如做饭 - 诸天剑子 - 欲甜 叶青依旧摆着那个给钱的动作,表情还停留在那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之上。 他没有再去看洛雾雾,反而是缩回了手,目光直射洛宁,“我希望你能顺利的挺到你们剑渊成年试完毕,那时候你要是被逐出剑渊……” 叶青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 久河看着在场的两个少年,突然发话,“既然这位小友不愿意,青儿你又何必勉强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洛宁手中的那柄精银剑上,轻声说了声,“好剑。”然后目光旋即又落在了洛宁的丹田,再次轻声说了声,“可惜。” 久河看着场间的洛宁,缓缓说道,“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年轻气盛,总觉得自己能飞的很高。但是后来才明白,要想飞的高,光说不行。首先得先又一双比别人都坚硬的翅膀,可惜这个翅膀,你还没有。” 洛宁恭恭敬敬的对久河施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只是,你们可能误会了。” 他把手中的精银剑重新的背到了肩上,转身握紧了洛雾雾的手。 “我从来没有想要让自己飞多高,我只是希望能跑的比别人快些,因为毕竟在我看来,飞的很高的人,摔下来时都很惨。” 洛宁转身看向四位长老,“如若无旁事,弟子去后山砍柴去了……” 带着洛雾雾离开了山门,洛宁一路之上都没有说话。 洛雾雾爬在他肩上,连读剑诀的声音都小了些,她努力的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可是想的一头雾水,最后终是不明所以。 直到到了后山,洛宁把洛雾雾放了下来,抽出精银剑准备砍柴。 洛宁转过头迟疑了一小会,洛雾雾没有注意到的是他眼中有些晶莹的液体。 “公子我错了,以后不贪吃了……” 洛雾雾低着头,慢吞吞的说道。 “为什么不贪吃?” “我给你丢人了……” 洛宁突然放下了精银剑抱了抱洛雾雾,他语气平静的说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只是…” “你那句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让我很欢喜……” 很欢喜的意思,便是很开心。 …… 洛宁论剑把久河和叶青师徒二人说的哑口无言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前四重山门。 刘有风眯着眼睛,眼神之中全是杀机。 他作为年轻一代最有天赋的天才,山门接见久河叶青,那比自己还强上几分的叶青居然和比自己弱上那么多的洛宁论剑? 这岂不是笑话? 这个小子似乎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被人欺负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他现在是识灵境四重的实力,比叶青还差上不少,更重要的是,他比叶青足足要大两岁多。 可是即使比不上叶青,他也不能让洛宁抢了自己的光环。 他决定闭关修炼。 刘有风闭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相比较刘有风的谨慎认真,洛宁这边却是显得没有什么作为。 一连十几天,他都是重复着早上铸剑,中午砍柴,晚上修炼这三个如同机械一般的生活。 去找洛宁铸剑的弟子有很多,付出的代价就是凝血丹和气虚液。 洛宁的生活便是这样不紧不慢,暗自着急的却是洛雪和每天去给洛宁送饭的杨慕白。 叶青和久河的目的是为了见到剑渊的宗主,前去打探一下那十余年前消失的玄天神铁。 而剑渊宗主深居上重山门,甚至可能在那神秘的十三山门之中,那十余年前的一战,剑渊北海云山和枪林派出的三大高手尽皆失踪,而其中唯独剑渊易水寒的境界实力最高。 他们这次来剑渊,便是想为剑渊宗主阳鼎天打造一柄剑来探一探那十三重山门究竟和那玄天神铁是否有关系。 没想到的是,他们碰见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少年。 叶青眯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枪尖。 如果不是境界的差距,这个少年的铸剑天赋确实是在自己之上。 所以叶青也是格外关注着洛宁和刘有风的一战。 他听说洛宁头几天铸剑十三把,每次铸剑都耗尽灵力,筋疲力尽。 但是铸造出来的剑却是无比适合气虚期的弟子使用。 他又听说洛宁这几天砍柴带回来的柴火从两捆变成了一捆。 最后他听说洛宁院子之中又起了新锅,那有些发黄的西红柿已经吃没了。 但是他唯一没有听到的就是洛宁的实力境界是否有精进。 直到还有七天的时候,刘有风出关了,他的境界实力突破到了识灵境五重,在这个年纪已经算是极为顶尖的存在了。 而作为洛宁哪方面,除了听去找洛宁铸剑的弟子回来说洛宁的西红柿鸡蛋炒的很香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 洛宁看着傍晚来给自己送饭的杨慕白,低头谢过,随即正色说道。 “师兄明日不用来了。” 杨木白一愣问道,“为何?” 洛宁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灰尘。 “我要开始准备了。” …… 一道如同火星入油锅的消息再次在前四重山门之中传了开来。 洛宁开始准备了! 还剩七天的时候,他不再铸剑,不再去砍柴。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少年如何用七天的时间来弥补他和刘有风实力境界上的差距。 有的人已经在司徒长老那里开了赌局,或是押上了凝血丹和气虚液,或是押上了自己身上的银子来赌博这场比试可能的胜负。 大部分人认为洛宁是不可能赢的,一个大段境界和实力的差距要如何弥补? 不过有的人觉得洛宁有底牌,要不然不会这样有恃无恐,当然这不过只是极小部分。 于是第七天早上,在洛宁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数的目光和消息网已经锁定了这个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小院。 他们想知道洛宁如何修炼。 清晨的早上很平静,有着露水虫鸣,还有着阳光清风。 但是唯一没有的就是修炼本该有的灵力波动。 洛宁走出了屋子,伸了伸懒腰。 他回头看着洛雾雾习惯性问道。“饿了吗?” 洛雾雾点了点头。 洛宁抱过了一捆干柴,然后开始烧火做饭。 第十八章 朝在气虚暮初微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场生死台上的较量,仿佛变成了这些年来剑渊前四重山门的弟子最有趣的事情。 前四重山门作为剑渊最为普通的存在,甚至连中山门的弟子都见不到。 除了洛雪和刘有风这两个准中山门弟子,剩下的就是这个前几天突然杀出来,能与久河叶青论剑的少年洛宁。 洛宁来到剑渊五年时间,因为一直是一个废物的存在,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当得知到洛宁还未曾准备这场比试的时候,刘有风眼中非但未轻松,反而如临大敌。 这个小子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以他的沉稳和冷静,绝对不会这么坐以待毙。 终于,洛宁开始修炼的消息传了出来,并且还带着他还是气虚境的消息。 这让刘有风和许多押他赢的剑渊弟子同时松了口气。 “机会都是留给有实力和准备好的人的。你怎么看你的小师弟?” 王亮端详着第一重山门练剑的弟子,谓杨慕白问道。 杨木白躬身施礼,低头回答道,“弟子不知,他是个既有把握的人。弟子每日去给他送饭,他那般大战在即还能不动声色的气魄弟子没有。” 虽然洛宁作为第一重山门的弟子,但是作为王亮除了送给他一个剑鞘之外更是没有教过他一招半式。 就在昨天杨木白去给洛宁送饭的时候洛宁已经嘱咐他今天不要再去了,因为他要闭关修炼。 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是要怎么样修炼。 七天的时间如何能弥补五年的差距? …… 洛宁面前是一口新锅,旁边有杨木白从第一重山门带来的新鲜西红柿还有新鲜鸡蛋。 他烧油起锅,极为认真的放入了西红柿和鸡蛋,翻炒均匀,然后盛了出来。 洛宁体内的剑胎已经稳固,虽然五年来他的实力没有任何长进一直停留在了开辟丹田的境界。 但是作为一次次失败换来的却是他对于自己这个黑石铸造的剑胎的无比纯熟的掌控。 五年来他没用过一次气虚液和凝血丹。 今天洛宁打开了自己这些天的积攒,取出了三瓶气虚液和五颗凝血丹。 上几天他用过一次,灵力修炼的速度明显增快许多。 洛雾雾在他旁边吃着刚炒的西红柿鸡蛋,眼神之中有些担忧的看着洛宁。 少年服用了了三瓶气虚液和这五颗凝血丹。 一股极为柔软的力量从他的腹部满满的流转到了丹田之中,经过黑石和丹田的过滤直接变成了最为精纯的灵力。 这凝血丹和气虚液本来就是为了辅助修炼做准备。可是洛宁的五年未曾开辟丹田,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境界得到如此提升,有了这些气虚液和凝血丹就像是许久未下雨的荒地落下了一场甘露。 他本来已经在初微境四重的实力正在这灵力的滋润下疯狂突破。 那日在后山墓穴之中的异象再次席卷而来。 不过这些灵力旋风还未曾到,这次就被洛宁丹田之处的黑石化解的无影无踪。 除了离洛宁最近的洛雾雾,再也没有人能感觉到刚才天地灵力那一丝不正常的反应。 洛宁在院子之中慢慢的踱着步子。 境界也在这之中悄无声息的生长着。 洛风等几个公子都是把自己银子和积蓄压在了刘有风的身上,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洛宁能够胜过刘有风。 二十天前这个少年还被他们放出的野猪吓得抱头鼠窜。 但是直到看见洛宁传说之中所谓的散步修行,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古怪?” 不光是洛风等人,洛雪派来的弟子,杨慕白带着一众弟子,还有叶青派来木仆人,前四重山门长老派来的人,都是在这小院周边的山上不同的地方陆续赶来,只是为了看洛宁究竟如何修炼。 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远远的飘了过来。 有的人已经开始唏嘘叹气,“如果他的修炼有他做菜一半的天赋,那场比试也许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他从早上开始踱步,一直到了中午。 她从早上开始读书,直到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洛雾雾手中的剑诀已经掉到了地上。小脸满脸惬意趴在石桌上沉沉的睡的很香。 洛宁的步伐依旧在走着,他从日出走到正午,眼神之中除了光芒还落上了许多灰尘。 有一滴汗水从他的额角落在了地上,然后被泥土吸收。 …… 然后洛宁歇息了片刻,他屋子之中的木桶里盛了半瓢水然后一饮而尽。 洛宁转头看了看沉沉睡去的洛雾雾没有要醒来的意思——看样子暂时不用做午饭了。 他擦了擦嘴角,然后继续在院子之中踱起了步子。 洛宁的眼睛没有任何的疲惫之色,反而越来越明亮。 像是经过了黑夜洗礼的明月,又像是穿过了乌云撒下的日光。 他继续走着,下午的步子很沉稳,没有吵醒院子之中的洛雾雾,也没有激起一丝尘土。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在等待着一个契机。 他们以为是突破初微境界的契机,但是却不知道洛宁正在等着一个突破到识灵境的契机。 本来初微四重的境界被黑石隐藏在了气虚境,但是此刻洛宁的境界已经是突破到了初微九重。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但是依旧没有尘土激起。 直到远处的夕阳落下,余晖照在洛宁的脸上如同涂金染色。 人们看到他的步子明显的变慢了。 那些气虚液和凝血丹的力量已经被吸收完毕。 五年开丹的经验,厚积薄发! 少年停住了步子,面向夕阳。 洛雾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沐浴在夕阳下的洛宁。 洛雪轻轻握了握拳头。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大师兄杨木白眼前食盒里的烧鸡被他认认真真的分成了两份。如果上称量量,这两份的重量都是丝毫不差。 因为习惯了给洛宁带饭,所以虽然洛宁已经嘱咐他不用来了,可是他依旧带来了烧鸡。 此时烧鸡上的油已经凝结。 洛宁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气息变了。” 山坡上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于是在周围各个角落不同地方的人们纷纷站了起来。 洛风沉思片刻说道,“终于突破到了吗,气虚期的后期?” 洛雪和叶青都未曾说话。 洛宁转头看了眼看着睡醒的洛雾雾,轻声问道,“饿了吗?” 洛雾雾点了点头,洛宁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西红柿和鸡蛋,下一刻便是准备起锅烧油。 油锅噼啪作响,有一滴油崩在了洛宁的手上,那里隐隐有着灵力的涌动。 …… “这可不是气虚期后期。” 叶青缓缓的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吸了口冷气,然后他缓缓的说道。 “这是货真价实的初微境界…” 山坡上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再也掩盖不住。 一日入初微? 或是…… 朝在气虚,暮初微。 第十九章 简单的问题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眼神异常明亮。 他还不知道山上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突破带来了怎么样的轰动。 他微微的握了握拳,现在自己的境界实力已经是到了初微境九重。 凭借着黑石赋予自己的功法和力量,他即使是识灵境一重的武者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洛宁手上炒蛋的动作极为娴熟。 随着境界和实力的提升,他炒蛋的细节似乎都随之变好。 哪怕是一点点即将烧焦的地方都不会出现。 洛宁十分得意,把盛好的鸡蛋放入了盘子中。 “来尝尝,我今天做的西红柿鸡蛋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洛宁摆好碗筷,准备吃饭。 洛雾雾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没放盐……” …… 洛宁一日入初微的消息很快在剑渊前四重山门传开了。 在各大势力的见证之下,洛宁就这样一日入了初微境,虽然作为他这个年纪的初微境是很普通,但是一日入初微,他从初微到达识灵境的时间又该是多少呢? 刘有风面如铁青,旁边他的死党爪牙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说道,“风哥,你说这小子会不会本来就是个天才?” 以刘有风修炼的的速度来说,也从来没有见过一日入初微这种事情,但是洛宁却这样真真切切的做到了。 “就算他是天才又如何,现在他不过是初微境的实力,六天之后我也一样能打败他。” 刘有风狠狠握拳,“生死台上可就不会因为他是天才而手下留情。” …… 久河看着叶青,沉声问道,“你亲眼所见,果然是一日入初微?” 叶青沉默半晌,坦言说道,“却是一日入初微。” 久河看着自己青衣道袍上一处宛如土坡的褶皱,“他不肯做我的弟子,又能在这剑渊之中忍辱负重五年还有这般心性,只盼着以后不要成为我们的敌人才好。” 叶青不解。 自己才是年轻一代之中绝顶的天才,就算这洛宁也是天才,可是未免也太有些大气晚成了吧。 五年的时间也许可以厚积薄发,可是那初微境到识灵境的门槛可不是依靠厚积薄发才能突破的。 这是一个机缘,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 他即使是天才,可终究也不是自己,老师的担心未免有些多余。 叶青表面应承了一下师父的话,点头应下,说道,“弟子记下了。” 久河叹了一口气,他从叶青的眼神之中还是感觉到了那丝对于洛宁的不屑。 叶青转身离去,他甚至有些开始希望上生死台和洛宁决斗的人是自己。 …… 叶青理解的很对,突破到识灵境需要的是一个契机,是一个有理讲的通的契机。 洛宁那日本来可以借助着那些凝血丹和气虚液直接突破到识灵境,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总是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妥。 如果自己顺利的到达了那个境界也许会对自己以后的修行路有着影响。 所以哪怕识灵境的实力是无比的诱人,洛宁还是狠狠的把那突破的欲望克服了下来。 可是这契机究竟是什么,洛宁不知道。 还有六天的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突破到识灵境,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有真正和刘有风对抗的资本。 洛雾雾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好像苍老了许多的洛宁,眼中带着不解。 “你现在的境界很厉害吗?” 洛宁一愣,旋即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当然。” “我看你的那些山门长老一个个假惺惺的样子可真烦,你总有一天会越来越强,会不会变成那样?” 洛宁笑骂道,“当然不会,那还早的很呢。” 少年没有再修行,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着精银剑的剑柄,感受着上面微凉的气息这才有些安心。 洛宁开始想一些别的事情。 自己的境界难以再突破,即使突破到了识灵境也绝对不是早已经突破识灵境刘有风的对手。 如果自己寻找不到那个契机,顺利成章的强行突破,最后无疑就会是惨败的下场。 那样一来,自己这几天的高光时刻,也许就会变成这五年来最后的句号。 他突然开口问洛雾雾道,“我问你两个可能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洛雾雾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自从她被洛宁母亲收养到现在,洛宁还从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跟自己说过话。 他轻轻摸了摸洛雾雾的脑袋问道,“六天之后,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洛雾雾一愣,旋即轻笑道,“这个问题很简单。” 洛宁微怔。 洛雾雾收敛了笑容说道,“我跟你一起死啊,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洛宁的手轻轻握住了精银剑的剑柄——事实上也就这么简单。 “刘有风很强。” “我知道。”洛雾雾转过了头来极为认真的看着洛宁,“可是我的病也很重,我现在依旧活着。” 是啊!洛雾雾的虚弱症靠着洛宁的维持居然现在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洛宁望着远处柴门上一株新发的绿色,想了想说道,“有理。” 他心里不再没底,最后的石头落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开始悟剑。 …… …… 空气之中的气氛是很湿润的,剑擎上的司徒长老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前四重山门的弟子足有千人在他这里下了赌注。 赌洛宁胜利的不过十人。 明天便是要进行生死台的比试,而洛宁除了几天前在一日入初微之外再无动静。 境界和实力也再没有提升。 洛雪赌了十瓶气虚液和十颗凝血丹。 她压的是洛宁胜利,临近最后一天,已经很少有人再来下注了。 洛雪写好了名字,登记完毕,转身离开剑擎,结果刚走数步便碰见了一个娇小的身躯。 是洛雾雾。 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病怏怏的饥黄颜色无以复加。 洛雾雾来到了司徒长老面前,取出了一个袋子,里面有十颗鸡蛋。 以前洛雾雾出门都是有洛宁背着,现在她偷偷独自跑了出来,竟然就是为了给这场比试下注。 “我赌洛宁胜利。” 在几个弟子的鄙夷的眼神注视之下,洛雾雾有些胆怯的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那卷竹简之上,最后按上了手印。 然后她发现洛雪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 洛雾雾喘了喘气,从怀中取出了一瓶气虚液喝了一口。 她的脸色稍微有些好转。 洛雪问道,“洛宁在家干嘛?” 洛雾雾回答道,“他在悟剑。” 第二十章 晨光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雪似乎是用鼻子嗯了一声。 看着洛雾雾不失礼节的向自己鞠躬,然后转身离去。 她转头看了一眼屋子之中洛雾雾送来的赌注——不过是几个鸡蛋。 …… 洛雾雾走了很长时间的山路,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距离来办一件事情,她的脸色姜黄到了极点,同时也是虚弱到了极点。 但是自己家公子要进行生死台的较量,自己家人总该在这样的日子拿出来一些东西,要不是岂不是很没有排面? 洛宁在院子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悟完了剑,看着洛雾雾从外面推门进来。 看着少女焦黄的脸。 他压制住了自己刚要发的脾气。 洛宁已经猜到了洛雾雾去干了什么。 “压了多少?” 洛雾雾小声谨慎的回答道,“十个鸡蛋。” “赔率高吗?” “如果你要是赢了,我们能赢很多鸡蛋,但是那里押鸡蛋的,也许就是我自己。” 洛宁把手一挥大咧咧了起来,说道,“你觉得你家公子可能输吗?” 洛雾雾点了点头,然后又无比认真的说道,“可是你明明上几天还那么没底。” 洛宁无比休闲的躺在了那柄摇椅之上,懒洋洋的说道,“没底也得打啊,连他都打不过的话,怎么救你的命……” …… …… 随着两天过去,剑渊的破晓似乎都比平时来的更早了一些。 大师兄杨木白起床洗漱完毕,然后撕下了那篇在墙上的日历。 他轻轻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把那篇撕下来的日历压在了自己桌案上一本的下面。 他开始收拾衣装,一丝不苟,然后背上正理剑。 没有人注意到,今天杨慕白换上一双新的布鞋。 于是,剑渊之中所有的弟子,都伴随着这提前到来的破晓默默的走了出来。 人与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在山路之上越聚越多。 杨木白走的极为平稳,随着他走出第一重山门的管辖范围,第一重山门的弟子在他身后越聚越多,最后远远的形成了一个队伍。 人群迎着早间山中特有的新鲜空气走了很远,偶尔有几句听不清的话语,但是却没有人多说一句关于今天这场意义重大比试的交流。 他们遇见了许多赶去生死台的杂役。 遇见了其他山门的很多人。 但是唯独没有遇见那个他们的小师弟。 据说洛宁最后的境界还是停留在了初微境,最终是没有精进。 虽然他们都是希望洛宁胜利,但是这些弟子的赌注还是压在了刘有风的身上。 今天剑渊前四重山门的所有人几乎都出来了,因为平时作威作福的刘有风,让许多杂役恨之入骨。 而那杂役出身的洛宁,可以与剑王久河论剑的洛宁更是要越级挑战刘有风。 一个是新晋级的黑马,而另一个则是成名已久的天才。 直到到了生死台前,第一重山门的弟子才安静的战好,大师兄杨木白背着剑站在了最前面,一丝不苟的头发上有着一滴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露水。 洛雪来了。 她远远看见了杨木白,如花的容颜上露出了些礼貌的微笑,引得众多弟子心乱神迷。 杨木白拱手远远的还礼。两个人各自远远的站好。 许多人都在议论这次的下注之事,杨木白听着背后众多师弟的议论,思绪不知道为何却飘到了自己压的那三个凝血丹和三瓶气虚液上。 还有一百两白银。 杨木白本从不参赌,这次是他来剑渊木后唯一的破例。 他不在乎自己的输赢,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师弟更有排面些。 …… 远远的,在众多女弟子的惊呼声之中,那一袭青衣背着长枪的叶青也来了。 那俊俏的容颜同样吸引了一批女弟子,他的脸颊冷若冰霜,如同一颗挺拔的松柏,默默的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稳稳站定。 他的身边没有剑王久河跟来,这次只是他一个人到此。 生死台前的人终于是越聚越多。 第二重山门的大部队来了。 第三重山门的大部队来了。 … 终于,在人们的再次惊呼声之中,第四重山门的人也来了。 除了洛雪,其余第四重山门的大部队。 终于是缓缓的到来了。 刘有风面色无比平静,有的人甚至已经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识灵境五重的实力。 “果然厉害,不愧是中山门的准弟子。” “识灵五重,听说那洛宁不过就是初微境界罢了。” “这怎么打的过?” 弟子之中的议论之声越来越大,杨木白微微的合上了双目,开始养神。 第四重山门的弟子从他们面前穿过,到达了生死台旁边的另一处空地站好。 杨木白听到了一道熟悉无比还带着嘲讽的声音。 “听说你压了洛宁,我希望你输的很惨。” 他睁开眼,看见了周擎天。 杨木白认真说道,“我不会赌博,不过是随便玩玩,但是我不觉得我会输。” 周擎天冷笑说道,“那日你输的很惨。” 杨木白微笑说道,“如果再比一次,我不会输。” 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了良久,最后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周擎天转身离去,杨木白重新闭上了眼睛。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等待今天另一个主角的登场。 …… 破晓时分已经过去,太阳缓缓的从东方升了起来。 洛宁睁开了眼睛,却发现洛雾雾已经睡醒很久了,穿好了衣服正在等他。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洛宁不解。 洛雾雾紧张的回答道,“我有些紧张。” 洛宁骂道,“紧张个屁,不过是一场比试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 洛宁开始洗漱,背好了精银剑,然后生火开始做早饭。 早上的饭煮的是稀饭,西红柿炒鸡蛋。 洛雾雾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有些迟疑的看着洛宁说道,“公子,我们走罢。” 洛宁并未答话,喝完了一碗稀饭,擦了擦嘴,然后关好了柴门。检查好了火都已经熄灭,然后就像平时带着洛雾雾去砍柴一般,无比自然的走出了院门。 他今天早上吃的很饱,昨晚睡得很好,精力很好,甚至就连西红柿鸡蛋也炒的很完美。 洛宁轻轻的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把洛雾雾背在了背上。 洛雾雾抽出一本剑诀,开始读书。 晨曦的光很美妙,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蝉叫。 第二十一章 剑渊宗主 - 诸天剑子 - 欲甜 晨曦总是美好的,当然,在这个美好的时刻,享受美好的人也绝对不止洛宁和洛雾雾。 在两个人刚刚离开院门没多久。 洛宁小院上空的云层忽然有了些动静,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的海面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然后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便消失殆尽。 洛宁的小院之中突然多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老头的衣衫破旧就宛如乞丐,不过看上去却是十分的干净,他的左脸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剑伤,不过这只是让他的脸多出了几分岁月的沧桑。相比较之下他的眼睛却是十分明亮,如同一柄剑那般锋利的眼神扫视过了洛宁的院子,最后落在了少年吃剩下的西红柿炒鸡蛋上。 他先是凑过去闻了闻,最后极为贪婪的用手捡出了一块鸡蛋放入了嘴里,眼中满是享受的神色。 然后目光落在了旁边的那锅稀饭上,也不管不顾,从桌子上摸出了一只碗便盛了一碗稀饭。 他张口要吃饭。 一下嘴便是半碗稀饭,半碟西红柿鸡蛋。 云层再次摇晃了几下。 这个老者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青衣的道人。 青衣道人眉眼无奇,但是却透着一股极为淡漠的冷气。 正是剑王久河。 老者擦着嘴巴,大叫了一声不好,把那半碗粥险些扔在了地上。 久河走上前去,按住了那个老者的手,沉声说道,“不要再闹了。” 老者无奈的叹了口气,把那半碗粥放到了桌子上。 “我说你也真是有意思,你的实力境界还有所会的铸剑术足够让天下三大宗对你毕恭毕敬,可是为什么你就非得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 久河厉声说道,“阳鼎天!你是剑渊的宗主,当年那神铁的事情,只有你最了解易水寒,三大宗的高手和神铁都失踪了,不来找你找谁?” 阳鼎天擦了擦嘴目光突然有些暗淡,看着久河正色说道,“我真是不知道玄天神铁的下落,我闭关十几年,易水寒因为神铁已经失踪,我剑渊已经对天下声明不再去找那神铁。你要知道,当年可不光只有玄天神铁降世……可是还有三个预言之子。” 久河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身边那孩子便是其中一个。” 那孩子,指的便是叶青。 阳鼎天敲了敲自己的手指,“听说北海云山找到了第二个,但是我没有找到第三个……” “那孩子不是吗?” 这次的那孩子,指的是洛宁。 阳鼎天沉默了片刻,“无论是北海云山找到的秦九,还是枪林找到的叶青,都是修炼的天才,而那洛宁……”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摇头说道,“相比较之下,他除了做饭好吃,其他的就太过平常了。” 久河终于说道,“我想进你们剑渊的十三重山门看看……” “十三重山门是易水寒的山门,他走的时候已经留下了结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进入其中,这些年来无人能通过早已经关闭,难不成你这年岁还要去试试?” “更何况那结界只有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才能进入。” 久河说道,“我是不行,不过我的徒弟可以试试。” 阳鼎天笑着说道,“可是我为什么要白白让你站这个便宜呢?” 久河大怒,“你们剑渊不要这般闭关锁国,如果里面有玄天神铁的下落,就当我是赚的,如果没有,我不会动你们剑渊一丝一毫的东西。” “我当然不在乎闭关锁国,我只在乎我剑渊弟子不受劫难,不再卷入是非。” 久河大喝,“那大司命预言三十年后的天灾浩劫,你也不在乎吗?” “那是痴人说的诳语,何必当真?”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阳鼎天喝着手中的稀饭,不再搭话。 久河说道,“今天他有一场生死台的比试,你我要不要去看看。” 阳鼎天的目光还落在那盘已经被自己吃完的西红柿鸡蛋之上,还没有等久河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先去……” 话音未落,他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久河微怒大喝骂道,“你就是仗着境界比我高,如果我比你强的话,还需要这么问你?” …… …… 随着太阳的渐渐升高,有的人已经开始有了些不耐烦。 他们实在来的太早了,周擎天看着杨木白远远的喊话道,“你们小师弟不会害怕不来了吧?当初在叫嚣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慢吞吞!” 杨木白并未搭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耷拉一下。 洛雪美目如电,看着周擎天冷冷喝道,“怎么,你也想来打一场吗?” 周擎天吓得伸了伸脖子,再不敢搭话。 刘有风低声微怒喝道,“别废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人群之中已经微微有了些骚动,有的人甚至真的以为洛宁不敢前来,就连第一重山门的弟子都已经有了些不安。 虽然是私人恩怨,但是折掉的却是第一重山门的面子。 刘有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些得意的笑容,无比灿烂。 “果然是个废物,早知道他如此怕死,何必大费周折。” 他在心中暗自猜测,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此时的洛宁正在吃完早饭之后不紧不慢的赶来。 人群之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然后又突然转小。 因为有耳朵尖的人似乎听见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原来是一个少女在读剑诀的声音。 所有见过洛宁的人都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 第一重山门的所有弟子的都开始议论,然后议论就变成了欢呼。 大师兄杨木白睁开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洛雪的神色突然有些紧张,眼神之中带着一些深深的担忧。 而那个背着少女的少年,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焦点。 洛宁有些头晕,生死台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也许就算是在成人试上,也很难见到这么多人。 洛雾雾读着剑诀的声音渐渐的变的小了下去,因为她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她有些害羞和不自然。 刘有风的目光突然阴沉暗淡了下去。 洛宁背着洛雾雾从人群之中走到了生死台前。 不过人群之中的欢呼声却渐渐的小了很多,刘有风眯着眼睛然后开始冷笑。 洛雪脸上的担忧气息更胜。 就连杨木白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 洛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依旧只有初微境。 …… 第二十二章 柴刀 - 诸天剑子 - 欲甜 空气凝固的有些像是无形的墙让人无法呼吸。 许多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洛宁旁若无人的走到了生死台前,就仿佛没有看见周围的四重山门的众人一般。 他把洛雾雾放到了地上。 洛宁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刘有风,眼睛里投入了一丝朝阳特有的光辉。 刘有风自然也感觉到了洛宁投来的目光,眼神微寒。 这小子只有初微境界,何以敢如此有恃无恐?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战斗会以一个特别的方式开场。 可惜并没有,洛宁自然无比的走上了生死台,还在回味着那盘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 他背着那柄就连剑王久河都说是好剑的精银剑。 长剑的把柄反射着如针的光芒。 洛宁挺直了腰,扬起了头。 这便是说明,眼前这个少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周围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之声。 所有人都认为洛宁是不敢应战或者找理由避战,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走上了这个台子。 或是出于对于弱者的怜悯。 或者是出于热血的激发。 … 洛宁向前一躬身,双手成抱拳之势。 目光之中透出的那抹朝阳在这个时候突然如剑般刺射而出。 少年做了请的动作。 “师兄请!” …… 洛雾雾突然觉得洛宁很帅。 这和平时灰头土脸只知道砍柴铸剑的洛宁似乎不是一个人。 他的眸子很秀丽,他的脸庞有些僵硬的线条。 他今天似乎很认真的洗了脸,白皙的脸上不染纤尘。 就连那握剑的手都如同削葱。 洛雾雾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发红,然后低下了头,摆弄起了自己的小指。 和洛雾雾不同的是,听着那些喝彩声响,刘有风的脸不自然的抽搐了几下。 他的表情依旧无比平静,目光扫过了叶青,扫过了洛雪,最后落在了洛宁的身上。 看到了洛宁那只伸出来请自己上台的手。 他正步上台,稳稳的站好。 “你很狂。” 刘有风冷笑说道。 洛宁微笑回应道,“谢谢,我知道。” “我希望你的实力能和你的嘴一样厉害。” 刘有风的嘴角也泛起了一丝笑意。他轻轻眯了眯眼睛,缓缓的伸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剑柄。 一道无比凛冽灵力突然从台上以刘有风为中心扩散开来。 “果真是识灵境五重!” “如此年轻,便能有这般修为!” …… 人群之中感觉着台上散发出来恐怖气息,惊呼之声骤然响起。 叶青抱着肩膀,虽然不屑,可是还是在心中有些默默的赞许。 反观洛宁这边,则是没有一点动静,甚至就连剑都没有伸手去握。 那滴粘在他头发上的露珠已经蒸发不见, 这才有人注意到,洛宁的腰间挎着一柄柴刀。 周擎天摸了摸自己鼻子,这柄长刀带给他的印象可是极为深刻,那日洛宁一刀破了自己的梅花三式就已经让他心有余悸。 今天的架势,洛宁依旧不打算出剑吗? 洛宁再次带给了全场人一次震惊,他根本没有去拔剑,他伸手握住了那柄柴刀,然后抽了出来。 刀身上还有些未曾磨掉的铁锈! 在场所有人之中,只有叶青并未惊讶,似乎他已经猜到了洛宁早会有次举动。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用剑和用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我如果是他,此时也会出柴刀试探。” 叶青默默推演着,他想到了很多中对战方式,但是他唯独却是没想出来洛宁应该如何取胜。 台上的刘有风还没有等到洛宁的柴刀完全抽出,那柄剑就已经带着磅礴的灵力翻涌而下。 刘有风的脚步如电,就比洛宁那日斩杀刘长风不知道要快上多少。 白光一闪,刀剑交错,洛宁的身影直接在台上就已经骤然倒退了两步。 少年的胸口有些起伏,喘息之声还未定,那道白光便再次席卷而来,洛宁再次举刀相迎。 … 两件兵器碰撞的声音如同鼓点一般连响了七次。 洛宁自然接连倒退十几步,身体已经被紧紧的逼到了生死台的边缘。 刘有风的攻击这才稍微有了些缓和。 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是洛宁手上那柄柴刀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神也不如刚才那般集中,甚至就连脸色都有些变化。 没有人知道的是,洛宁此时已经受到了隐伤。 越境界连接八剑,这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刘有风脸色狰狞,嘴角带笑,“本来想看看你究竟走到了那一步,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出剑了。” 叶青眼睛死死的盯着场上,突然冷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蠢货。他已经受伤,还不乘胜追击。” 生死比试,比的便是一念之差,如此优势,不乘胜追击,明显是在给洛宁喘息的机会。 刘有风冷声喝道,“你能连接我八剑无事,已经算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了。可是我就不信你初微境的废物如何能胜我?” 刘有风手中长剑的光芒骤然大方,身影一闪。 那柄长剑就再次出现在了洛宁的头顶。 洛宁也同样举起了柴刀相迎,两柄兵器之间的碰撞之声这次变成了一道兵器的碎裂之声。 洛宁手中的柴刀瞬间被劈砍成了两半。 洛雪惊呼声起,恨不得自己立刻飞到台上去替换洛宁下来。 杨木白的表情依旧平静,看不出来此刻他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生死台前的众位弟子尽皆失色,这个让他们期盼已久的比赛也许下一剑就要结束。 终究还是实力的差距太过于明显! 但是就在下一刻,洛宁全程被动的身影却微微向前踏出了一步。 叶青本来微微眯着的眼睛突然也在此时睁开,他听着刀剑相错的声响,然后默默的掐算。 叶青的目光死死的锁在了洛宁的右手。 他全程一直在推演洛宁能够战胜刘有风的方法,脑海之中推算的便是自己如果是洛宁应该如何取胜,终于他直到听见了第九声响,以洛宁现在的实力境界,能接九剑就已经是极限。 洛宁受伤他推算出来了,洛宁用柴刀套招他也推算出来了。 那下一刻呢? 叶青自言自语道,“他要出剑了。” …… 洛宁没有像所有人想的那样,被这一剑斩杀两半,因为他的眼睛突然明亮了起来。 他的手抓住了精银剑的剑柄,没有人看清楚他是如何扔刀换剑的,这一剑太快了。 精银剑在看了一个月柴之后终于正式作为兵器被洛宁握在了手中。 洛宁的握剑的手猛然一顿,随即不再颤抖。 生死台上,两柄剑反射出来的光芒无比刺眼。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刘有风的左脚慢慢挪动着退了半步。 第二十三章 初微境界无敌 - 诸天剑子 - 欲甜 刘有风退了半步,这便是说明,洛宁在刚刚那一剑的威势之上已经做到了压制他。 能够压制刘有风的初微境界,整个剑渊之中恐怕也只有洛宁一人能够做到。 有的人甚至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人注意到刘有风退让的半步,他们仅仅是注意到了洛宁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出剑了,这个少年,终于是用他自己的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剑。 洛雪的表情呆滞,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洛宁竟然能够有还手的机会,她的眼中带着泪花,似乎是无比的激动。 叶青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之中多出了几分赞许。 杨木白皱了一下眉头,眼神深邃。 这个小子从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对付刘有风! 他刚才的那一剑,正好是抓住了刘有风剑势变弱的瞬间。 刘有风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无比惊奇的笑意。 “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够带给我这样的惊喜,以你现在展现出来的实力,初微境界,应该已经是无敌的存在了。” 洛宁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手中的长剑再次一翻,精银剑的剑身流淌着洛宁注入的灵力,整个场地之间的光线似乎都骤然明亮了几分。 这次轮到洛宁主动出剑。 刘有风嘴角的笑容骤然收敛,“看来我果真不该轻敌,我识灵五重打你初微境竟然还让你坚持这么长时间,看来我也算是够丢人的了。” 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生死台上,本该是属于晚霞的光辉突然出现在了清晨的朝阳下。 刘有风手中的那把剑都在这晚霞的光辉之中散发出了一道致命的气息。 这是梅花三式。 上官宁峰的得意剑招。 只不过刘有风施展出来,比较着那日的周擎天,已经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看来他杀心一动,不打算给洛宁任何机会,就要在这一剑之中结束他的性命。 就连叶青也在这一剑之中感觉到了一丝威胁的气息。 同龄人之中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人,确实让他有些惊奇。 “这一剑他是挡不住的!” 望着台上那漫天余辉,人群之中的叹息之声骤然响起。 就连那在远处山上观战的阳鼎天和久河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洛宁的剑还是率先落下了。 他能分辨清楚这梅花三式的弱点,也可以破掉梅花三式,但是唯一他不能弥补的就是他和刘有风之间实力境界的庞大差距。 也就是说,即使他能看的清,可是依旧打不过。 但是即使是这样,自己终是要先出剑。 因为先出剑的那一方,主动权完全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用的剑法极为精巧,看起来不像是第一重山门的剑法。” “听说他那日杀刘长风的剑更快。” …… 终究是洛宁的剑先到了。 那梅花三式之中的漫天红霞都似乎在这个时候退让了一分,然后那漫天红霞便是变成了漫天剑势。 空气之中不知道响起了多少声铁剑交错碰撞的声音。 洛宁手中那柄精银剑的光芒似乎都在这个时候暗淡了几分。 少年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的左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受了伤,鲜血潺潺而下,滴落到了台上,然后在青石搭建的台上激起了一道血花。 洛宁气喘吁吁,看上去狼狈不已。 叶青依旧在掐着手指头推算着,在他看来现在的洛宁终是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 洛宁如果是在同等境界之中,凭借着他刚刚展现出来对剑诀如此精妙的把握,确实是可以战胜刘有风。 洛雾雾的目光有些低沉,她的怀里放着一把匕首。 不是用来杀人的—— 而是用来自杀的。 就像她那日说的,如果洛宁死了,她便也跟着洛宁一起去死。 “够了!” 洛雪目光通红,便直接要上前阻拦。 可是身体刚刚行动,便是被一道更为强大的力量按压下来。 第四重山门的长老上官宁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生死台前,“剑渊的规矩已经千百年未曾改变,除了宗主,无人能阻止生死台上的战斗。” “那又如何,台上那是我弟弟!” 洛雪大怒,但是却被上官宁峰压制的动弹不得。 仅仅是耽搁的这一瞬间,台上的比试情况就足以发生巨大的变化。 那漫天红霞骤然一凝。 刘有风面无表情,“我今天要为我弟弟报仇。” 洛宁举剑招架,然后那精银剑就宛如催枯一般的狠狠的被席卷而回,然后剑柄便是撞在了洛宁的前心之上。 刘有风的剑势一顿,“不管你如何天才,可惜你终究只是个初微境。” 洛宁一口鲜血骤然喷出,紧跟着便是如同风筝折翼一般狠狠的倒飞而出。 他的身体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之后,这才停住。 “可惜……” “果真可惜……” 许多人都摇了摇头。 可是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 洛宁败了。 洛雾雾的手有些颤抖的摸到了那把匕首。 然而这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却传到了她的耳朵之中。 “雾雾,读书!” 读书? 读什么书? 在场的许多人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洛雾雾却是瞬间明白了。 她早上来的时候带着一本剑诀,一路之上读给洛宁听。 现在这本剑诀被她放了起来,但是听到了这个声音,她又把剑诀掏了出来。 她旁若无人的开始读书。 读书的声音无比僵硬,略显稚嫩。 但是却在这个时候充满了穿透力。 洛宁爬起了身子,满脸是血,但是依旧掩盖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他实际的境界是初微九重,明明就差一点便可以突破识灵。 但是因为黑石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初微一重。 他明明可以在七天前便突破识灵,可是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很关键,他一直没有找到,但是现在却很明了。 这契机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早上喝的粥中午吃的面,或是烧火用的柴炒菜放的盐,修行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玄之又玄。 但是对于他来说,便是生死。 洛宁感觉到了无比清晰的死亡威胁,然后他需要一个无比自然的突破环境。 洛雾雾的读书声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帮助,但是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让他的心神安宁下来。 生死台上那漫天的晚霞剑势突然弱了许多。 一如那日后山的庞大灵力骤然涌上了生死台。 叶青若有所悟,轻声念叨,“原来如此。” 洛雪发疯似的身体也骤然一呆。 这种气息她无比的熟悉。 洛宁看着远处的刘有风大笑。 “你说我是初微境界无敌。” 洛宁终于站直了身子,“可是现在,我要是不是初微境了,又当如何呢?” 第二十四章 不服 - 诸天剑子 - 欲甜 又当如何呢? 在场许多人都没有明白洛宁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时候的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看到洛宁败了。 当然也只有距离洛宁最近的刘有风才明白这个少年究竟在刚刚经历了什么。 刘有风在洛宁的身上感觉到了识灵境界修行者的气息。 他大喝一声,举起长剑,再次上前,攻势加快,洛宁的身体绕着台子节节败退,两柄剑交错的声音不断响起。 伴随着洛宁起伏的胸口和败退,刘有风进攻的步伐停了一下。 那几剑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伴随着他脚步的停下,台上那无比狂暴的灵力骤然一停。 准确的来说,不是刘有风停下来了,而是他无法再进了。 他感觉到洛宁的气息变化了。 这种感觉和之前初微境界的气息根本不一样。 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一样,这是跟他同样的境界气息。 —— 这便是识灵境。 刘有风微微的眯上了眼睛。 洛雪紧紧地盯着洛宁满是鲜血的脸庞。 杨木白平静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道笑意。 洛雾雾依旧低头读着书,旁若无人,安静无比。 叶青微微闭目,似乎是再为自己刚才的推算惭愧不已。 他推演的只是初微境界的洛宁无法战胜刘有风,但是洛宁现在到了识灵境界,他刚才所有的推测便是全部被推翻了。 人群之中无比安静的呆滞了数个呼吸,然后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惊呼之声,然后生死台下的这些人后知后觉的惊呼便是如同一滴水落入油锅那般瞬间炸裂开来。 上官宁峰看着台上的洛宁,眼神之中的惊叹神色无以复加。 王亮和其余两大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场间,表情凝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洛宁修炼。 朝在气虚暮初微。 今日生死台比试。 前才初微后识灵。 一日入初微,一刻进识灵。 如果这种人被他们剑渊称之为废物,那剑渊的这些弟子有几个人不是废物? 无论是这场比试的结果,还是这些人的所想所见,一切的一切都在洛宁那刚刚突破然后气息稳定下来的那一瞬间变得不可知了起来。 洛宁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然后扬起了头。 他看着刘有风的眼神之中全是嘲讽。 “原来识灵就是这种感觉吗?” 洛宁轻轻握了握左拳,他感受着周围天地灵力的涌动,整个世界似乎都伴随着他的突破变得清晰了起来。 洛宁的眼神对上了刘有风的眼神极为认真的说道,“真不好意思。” 他握着精银剑的手抬了起来。 “你的仇报不了了。” 洛宁举起了剑,似乎就连自己丹田之处的那块黑石此时都变得无比兴奋起来。 大量的剑诀和功法都在自己突破的这一瞬间直接涌进了自己的脑海之中,洛宁的精银剑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瞬间让本来被那片晚霞笼罩的生死台瞬间明亮了许多。 这些天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叶青也似乎是在这一刻明白了洛宁究竟为何如此修炼。 用铸剑炉铸剑到灵力枯竭便是为了突破自己的底线,每日孜孜不倦的去后山砍柴便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心性。 修行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急不得,只要机缘在了,想要破境便是易如反掌。 洛宁没有去用黑石赋予他的任何剑诀。 相反的,他默默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回忆。 回忆自己砍柴时候的那些动作。 耳边的呼声很大,但是他还是准确无误的在这些惊呼声之中找到了洛雾雾的读书声。 他终于出剑。 这和之前的举剑不一样。 在这一剑之中,刘有风终于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就如同自己平日在后山砍柴那般,刘有风便是自己面前的柴。 他的剑直接挥动而下,虽然他和刘有风之间仍然有五重境界的差距,但是刚刚突破到识灵境的洛宁,气势是无比庞大的,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就算是识灵六重的修行者都未必能接下来洛宁那一剑。 那柄精银剑就像是烧红的铁棍插入到冰层之中一般。 那漫天红霞遇之则散。 梅花三式不攻自破。 洛宁之所以没有用黑石赋予自己的剑诀,便是因为那《风萧剑诀》的剑诀让他修炼的时候总是感觉不是很顺畅,他的道心受到了阻碍,出的剑如何能快? 虽然黑石的剑诀威力可能更大些,但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 终是没有这一剑快。 台上的局势瞬间就发生了转变。 刘有风举剑相应,但是这次退后的却是他自己。 洛宁挥动这一剑的动作明明看上去是漏洞摆出,可是实在是太自然了,柴刀要砍柴,柴如何能躲? 所以他即使后退了一步,可终究还是不得已举起了手中的剑。 两柄剑在空中交错,然后刘有风的肩头突然飞出了一丝血线,似乎是因为刚才那一剑的威势。 这一切便是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然后刘有风手中的剑便是飞了出去。 他的虎口裂开了,里面的鲜血已经把飞出去的长剑染红。 刘有风红着眼睛,厉声喝道,“我和你拼了。” 他聚集起体内最后的灵力,然后凝聚再了右手,一掌打出,似乎还在幻想用自己的境界压制洛宁。 可是剑者没有了剑如何能战斗? 他在剑离开手的那一瞬间便是已经注定失败。 洛宁那一剑竟是硬生生的把刘有风的左手砍断了下来 断掉的左手在台上,场面看起来血型无比。 没有痛苦的嚎叫,也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刘有风半跪在地上看着再次举剑的洛宁,喉咙沙哑,眼神涣散,眼神之中全是不甘。 “我不服啊,不服…” 洛宁淡淡说道,“我要是你,也会不服。” 明明一个月前还是废物,一个月之后却是在必败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突破了境界,这谁能服气? 可是生死台上决的是生死,却不是服不服。 在这里杀人,没有人能阻拦。 刘有风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洛宁那一剑的落下。 在场的很多人都是闭上了眼睛。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切转变的是这样的突然。 “够了!” 上官宁峰大喝一声,竟然已经是忘记了生死台的规定,一道无比恐怖的灵力瞬间席卷而出,身影一闪,便是到了生死台上。 第二十五章 生死台前一老翁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身体瞬间被击退,倒飞而出。 刚才本来就已经受伤的身躯这次不知道是又受到了什么隐伤。 洛雾雾的读书声骤然停止,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了上官宁峰出手意味着什么,他是第四重山门的长老,说白了也就是前四重山门之中的最强者,而这刘有风更是他的亲传弟子,以后可是能进入中山门的存在。 现在刘有风的第一条手臂折了,这以后的前程便算是彻底毁掉了。 现在洛宁还要赶尽杀绝。 上官宁峰如何能答应? 而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宁峰的好朋友是中山门第七重山门的李连昼,作为中山门的长老,他们的实力境界更是足够称霸一方。 所以他作为第四重山门的长老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虽然中山门和前山门基本上没有交集,可是人们心中暗自知道知道这层关系,现在就算是上官宁峰上来破坏生死台上的规定,又有谁能来阻拦呢? “这么看来,上官长老是打算不遵守规则了?” 洛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看着上官宁峰,后者眼神之中杀意尽显,他自己的爱徒就这样被洛宁毁了,他自己如何能不气? “洛宁心狠手辣,要杀害同门,老夫今天便为剑渊清理门户。” 上官宁峰怒喝一声,周身的灵力暴涨,眼底杀意尽现。 在这样强大的威压之下,洛宁就是连动弹都是做不到。 然而还没有等上官宁峰出手,洛宁的眼前突然站出来了两个人。 大师兄杨木白和洛雪。 两个人顶着上官宁峰的恐怖威压,连握着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洛雪到此,上官宁峰的脸色狠狠的变化了几下,“雪儿,你要跟你师父作对不成?” 洛雪的目光微寒,把头慢慢的低下,轻声说道,“弟子不敢,只是,洛宁是我的弟弟,我总不能就这样亲眼看着他死去。” 上官宁峰转头看向杨木白,语气也骤然尖锐起来,“你们第一重山门都没有教养不成?” 杨木白微微施礼,即使他很生气,可是依旧没有失去任何的礼节,他微微欠身,正色对上官宁峰说道,“我小师弟生死台比试被人干涉,这便是无理之事,你既然无理,我便不算无礼。” 王亮长老站在台下,以他的境界实力根本不是上官宁峰的对手,但是自己的弟子已经上台,自己又如何能够不管,正在两难的境地犹豫不已。 上官宁峰冷笑说道,“洛宁今日要杀同门,哪怕是在生死台上,也总归有能变化的道理,既然已经输了,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在场的所有剑渊弟子都不仅替洛宁惋惜了起来,惹怒了上官宁峰这位前四重山门绝对的霸主,洛宁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这么高身份的长老要杀一个弟子,恐怕以刚才那个理由便是足够了,而作为洛宁的身份,恐怕即使是死了,也便是如同死掉一只蚂蚁一般无人问津。 “如果今天输的是洛宁。敢问长老还会如此护短吗?” 杨木白手中握剑,依旧稳稳的站在台上。 如果上官宁峰对洛宁出剑,即使是长老,看这架势他也不会退让。 洛宁缓慢的站起了身子来,拄着精银剑,上面滴滴哒哒流淌着他和刘有风的血液。 洛雾雾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紧紧的盯着台上的上官宁峰,刚要动身上台,然后她突然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记得很清楚。 整个剑渊再不会有第二种这个味道。 她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 这是洛宁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 可是洛宁现在在台上,哪里会有这种味道呢。 洛雾雾确信自己不会闻错。 她踮起了脚,把头转了回去。 这次看向的是人群之中,她在寻找这个味道的来源。 …… 上官宁峰的灵力威压已经压的台上的三个人透不过气来。 洛雪还能苦苦支撑,而大师兄杨木白的嘴角也不禁溢出了一丝鲜血,体力瞬间便已经透支。 洛宁再次感觉到了对于自己生命的威胁。 丹田之处的那块黑石突然散发出来了一道无比柔和的灵力。 这是洛宁本身的灵力,但是经过黑石的过滤,似乎是变得更加凝实了起来。 借着黑石的力量。 洛宁缓缓的站起了身子。 “嗯?” 只有上官宁峰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究竟给了洛宁多大的压力,这个小子居然能够站起来,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上官宁峰冷哼一声,下一刻要施展的威压就算是识灵境九重的力量都无法抗衡,洛宁也许就在那一瞬间便会变得血肉模糊。 叶青的额头也微微有了些冷汗,他自问如果在台上面对那样的威压,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像洛宁那般站起来。 这小子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块本来散发着光芒的黑石突然熄灭。 洛宁一愣,旋即身体便是狠狠的趴到了地上,他心中暗骂一声这块黑石,便是再也动弹不得。 洛雾雾紧张的抬起了头来。 因为她闻着那西红柿鸡蛋的香味已经越来越浓郁。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 从人群外面慢慢的挤进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老头一脸油光,身上散发着洛雾雾那熟悉的味道。 洛宁感觉到黑石的力量失去了,旋即便是又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压力似乎是解除了。 他有些愣神,抬头看向上官宁峰。 后者面无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下面的洛雾雾身上,看见洛雾雾没有什么事情,这才放心。 然后他注意到洛雾雾的目光似乎是在看着些什么。 他随着洛雾雾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老头走路一步三晃,似乎是被风一吹便是会摔倒。 然后有更多人注意到了这个从人群之中挤出来的老头。 这个老头实在是太过于平常,就像是平时山门之中年长的杂役,很不起眼,但是却很能干。 人群让出来一条路,都是希望这个老头赶紧过去,别被生死台前的灵力伤到。 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老头晃着步伐来到了生死台前,他轻轻的挪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生死台。 第二十六章 有眼不识泰山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是何人? 洛宁的脑海飞速的转动,但是却想不起来前四重山门之中有这样一个杂役。 这个杂役仿佛回到自己家里面一般自然的挪动着步子,给人一种说不出来舒服的感觉。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个老者出来的一瞬间,上官宁峰的脸色瞬间就变的僵硬无比。 一滴豆大的汗水滴落而下,然后他便是在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者冲着上官宁峰微微一笑,然后微微的抱拳说道,“上官长老,你先破坏掉了生死台上的规则,而我听说生死台上的规定只有剑渊宗主才能更改……”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佩服这个老者的勇气,因为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的弟子。 而如今这个杂役站出来公然指责第四重山门的长老,这人是有多大的胆子? 周擎天看见这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也是猛然之间跳上了生死台,用手点指怒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第四重山门的长老做的决定还要你这个杂役来做决定吗?” 被周擎天批头盖脑怒骂,老者的脸庞依旧挂着微笑。 他并没有理会周擎天,反而是转身看向了洛宁。 “洛宁小友。” 洛宁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清楚自己的名字。 那老者柔声缓缓的说道,“你打够了吗?” 洛宁低头看了看地上断了一只手臂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的刘有风,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重伤,握剑的手也断了,我不想再打了。” 洛宁再次拄着手中的剑站了起来,“但是,我并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哈哈哈,好……” 老者大笑说道,语气之中已经有了些许赞许。 “能有这般心性,不怪他不是你的对手。” 老者的话锋也骤然一转,“不过,我不想让你杀他,因为你能否帮我先打个人?” 洛宁也一愣不解问道,“是何人?” 老者看着周擎天微笑说道,“自然是嘴臭无师长管教之人。” 周擎天在一个月前就不是洛宁的对手,现在即使洛宁已经重伤,又怎么是他能够挑战的? 洛宁点头,站直了身子,举起了精银剑。 第四重山门的弟子人群之中骤然爆发出了一道喧哗之声。 “你敢动我们第四重山门的弟子? “他让你打,你敢打吗?” “你这老头子未免有些太不讲理了些。” …… 又一名弟子走上了生死台,微微向着老者抱拳,“老人家你说理,现在让洛宁殴打山门弟子,不知是什么理?”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前来的这位弟子,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真是希望刚才这个人的说话能有你一半好听。” 老者的目光瞬间寒冷了下来,他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了周擎天的身上,一股宛如寒流的冰冷气息瞬间笼罩了后者的身体。 然后他便是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 他竟是无法再说出一句话来。 “你说我不讲道理?” 老者看着后上来的那位弟子寒声说道,“我就是真不讲道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更何况,先破坏生死台规定的人,是你们。” 老者慢慢地走上前了一步,然后半侧着脸看着洛宁,冷冷说道,“给我打他。” …… 直到洛宁的拳头落在了周擎天的身上,周擎天还是没有想明白究竟为何自己无法行动。 “你到底是谁?” 几拳以后周擎天哀嚎不已,被洛宁打的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看着那个老者面露惊恐。 场面有些混乱,然后有些失控。 第四重山门的弟子见周擎天挨了打,纷纷上台,然后第一重山门的弟子也站了出来。 剑拔弩张。 上官宁峰刚才僵硬的身体突然间一软,然后便是直直的跪了下来。 “这……” 周擎天大惊,便是要去搀扶自己的长老。 “你们都不服,你们觉得我没有理,我可以很简单的告诉你我为什么不讲理。” 老者慢慢地挺直了身子眯上了眼睛,看着一跪不起的上官宁峰冷冷说道,“因为这生死台的规则,本来就是我定的。” 上官宁峰身上的压力终于骤然解除,然后便是一头磕在了地上,黄豆大小的汗珠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地上,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仿佛是拼尽了全身气力,他终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一句话。 …… “这这……这是剑渊宗主,还不见过?” 空气再次有些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便是暴风雨到来的前兆。 周围的人群之中的气氛瞬间爆炸。 就连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叶青脸色也接连变化了几下。 据说剑渊宗主已经十几年没有现世,现在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然后这些弟子便都是恍然大悟,狠自己有眼无珠。 周擎天脸上的汗水则是混着血水也是滴滴答答的落到了地上。 何人能无视生死台的规则? 唯有剑渊宗主。 这些外山门的弟子,又何时能见过宗主? 又谁能想到这个老者便是宗主? 又谁能想到宗主会来关注这一场外山门弟子的比试? 然而自己还给他骂了? 王亮等三名长老早已经抬不起头来。 洛宁看着面前这位长老心中满是感慨,仅仅是微微一笑一个眼神便是能让上官宁峰动弹不得,这人该是何等的实力? 只是,洛宁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者要帮助自己。 “我十几年未曾现世,这剑渊前四重山门便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老者看着这四大长老平静无比的说道,只是这语言却是如同锥子一般狠狠的刺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四大长老皆无言,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数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台上台下的弟子骤然醒悟,然后便是都慌忙的齐齐站好一齐施礼,声音响彻山谷。 “参见宗主!” 老者把袍袖一挥,一道无比柔和的灵力便是吹过场间,使得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沐春风。 他便是久河和叶青找的剑渊宗主阳鼎天! 远远的,久河站在山上,看着生死台前的动静缓缓的摇了摇头,嘴角带着微微笑意。 “这一场的比试,便是宣布洛宁胜利,稍后晚间,你们山门的各大长老带好自己的弟子,我有要事要做决定。” 阳鼎天吩咐说道,袍袖再次一挥,只是这次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息,哪还有半分杂役的模样? 阳鼎天回头看着洛宁,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很欣赏你。” 洛宁微怔。 阳鼎天继续说道。 “你做饭挺好吃的。” 第二十七章 第十三重山门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雾雾没有注意到这个老者后半段的话语。 她只是单纯的听见了洛宁获胜了。 “公子赢了?” 洛雾雾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胆怯的也爬上了生死台。 她看着浑身是血的洛宁,语气已经没有平时那般不懂事,“我们赢了……” 洛宁抬头看着阳鼎天,又低头看看地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刘有风,点了点头,似乎是长出了一口气,“是啊,我们赢了。” 一个天才的崛起,往往伴随的就是另一个天才的没落。 从此以后,前四重山门之中,谁还敢再说洛宁是废物? 一日入初微。 一刻进识灵。 一个月的修炼时间便是在生死台上打败了准中山门弟子刘有风。 刘有风右臂已断,即使今后还能修炼也必然是道心受损。 …… 第一重山门的弟子的欢呼之声随即传来。 有弟子纷纷冲上台去,开始为这浑身失血的小师弟治疗检查伤势。 当即也有人把昏迷不醒的刘有风从生死台上抬了下来前去疗伤。 …… …… 叶青楞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没有能推算到洛宁居然能在台上破境,他也没有想到最后就连剑渊的宗主都为了此事出面。 他最终还是把洛宁的胜利归结到了运气好上。 他觉得洛宁的运气实在是太好。 事实上这个少年的运气也是真的好。 …… 洛宁看着洛雾雾,那疲惫了几日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个从心里高兴的笑容。 “咱们赢了多少?” 这次问的赢多少,问的是赌注。 洛雾雾兴奋说道,“是很多很多。洛宁哥哥,很多很多……” 大师兄杨木白看着惊魂未定的周擎天,轻轻地说道,“我平生第一次参赌,只是运气好些。” …… 前四重山门的气氛今天隔外爆炸。 就仿佛成人式提前到来了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了洛宁这个名字。 都知道了他有一个面瘦饥荒的妹妹。 都知道了他和剑王久河论剑。 都知道了他自己便是一名铸剑师。 阳鼎天站在剑渊的最顶峰,这次他没有去关注洛宁的小院,剑王久河就站在他的旁边。 “我觉得你可能说的有些道理。” 阳鼎天轻轻捻了一下胡须说道,“这个世道变了。” 剑王久河的眼神之中透出了一抹深深的兴奋惊喜。 “我决定在一个月之后的成人式上开启第十三重山门,能通过考核的自然能进入。” 剑王久河一躬到地。 “宗主大义。” …… 洛宁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之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肩头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完毕。 他体内的隐伤服用了最好的丹药,少年微微迷着眼睛,感受着剑渊山峰之中清新的空气,第一次觉得剑渊这个地方是如此美好。 洛雾雾在院子之中清点着这次下注赢来的东西。 除了那十个鸡蛋之外。 司徒长老把那些下注之人一半的气虚液和凝血丹都是送给了洛宁。 “这…这么多……” 洛雾雾的脸上有些难以掩盖的兴奋,除了这些凝血丹和气虚液,还有一百两白银。 “怎么样?”洛宁看着洛雾雾一脸得意。 “厉害。”洛雾雾由衷赞叹说道。 “既然如此,今天就要好好庆祝一下。” “那今天炒的西红柿里面你多放两个蛋,我们赢了这么多。” 洛宁直起了身子,脸色恢复了平静,他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到了洛雾雾跟前摸了摸她的头。 “你爱吃烧鸡,今晚我们吃烧鸡。” …… 洛宁走出了院门,他抬头看了看天。 然后少年的情绪再次有些僵硬,最后目光旋即落在了一颗树后。 —— 阳鼎天从树后走了出来。 和其他人不一样,洛宁见到了宗主,并没有其他人表现出来的那般敬畏。 “多谢。” 洛宁拱手施礼。 “我不是帮你,只是那件事确实不合规定。”阳鼎天挥了挥手看着洛宁说道,“我刚才惩罚了上官宁峰,故此来的晚了些。” 洛宁迟疑问道,“宗主来见我,自然是有事?” “哈哈哈,也不算是有事,你何必这般紧张,我都来了,你不请我到家中坐坐?” 阳鼎天哈哈大笑,再次没有了刚才那般气度。 洛宁把阳鼎天请到了屋子之中,满腹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 阳鼎天轻轻的扫过了洛宁的院子,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那口锅上,咽了下吐沫。 阳鼎天说道,“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洛宁一愣问道,“不知是何事。” “你明明有着这样大的潜力,修行之时能这般不骄不躁,你这般心性,从何而来?” “……” 洛宁无言,自己为了洛雾雾的病五年时间未曾开辟丹田,黑石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阳鼎天,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你身上有很多我看不透的地方。”阳鼎天轻轻叹息,他转头看向洛雾雾,“倒是这个小姑娘,我很喜欢。” 洛宁迟疑说道,“她先天……” “活不过十六岁,我知道……” 阳鼎天挥手打断了洛宁的话,他轻轻地打量着洛雾雾,“你能用五年的修炼时间来给她续命,果真是好兄妹。” 洛宁一直想去见上重山门的大能长老来问问能否给洛雾雾治病,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但是今天剑渊长老就站在这里,洛宁拱手抱拳,深施一礼。 “宗主,她的病你能否……” 阳鼎天摇了摇头,“我也治不好……” 他看着洛雾雾低下的头和不自然的摆弄着小指继续说道,“叶青那句话说的还算是对的,这是她的命。” 洛宁声音微寒,“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阳鼎天摇头,“只要是命,便是没有办法……” “可是要是不认命呢?又当如何?” 阳鼎天听到这句话,眼神骤然明亮了几分,“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说话很有趣,我也很喜欢。” 他收敛了几分笑容然后看着洛宁,“你很像一个故人。” 阳鼎天说道,“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那人是谁?”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些许影子,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玄武城中洛老爷的儿子,我还真以为你是他的传人或者弟子。。” 阳鼎天微微叹息,眼神之中莫名有了些许忧伤。 他看着洛宁认真问道。 “你知道第十三重山门吗?” 第二十八章 旧事陈年 - 诸天剑子 - 欲甜 剑渊分为十三重山门。 前四重山门,中四重山门,上四重山门。 每个人都知道有一个弟十三重山门,但是却不知道第十三重山门究竟是什么。 据说早已经在十几年前,第十四重山门就已经关闭了。 阳鼎天缓缓出了一口气,“当时第十三重山门,只有一个人,整个山门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洛宁微惊,前四重山门之中加起来足有千人,第十三重山门只有一个人,却凌驾于这些重山门之上,那究竟该是什么人? “他叫易水寒…” 阳鼎天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十几年前天降神铁和三个预言之子,天朝皇城之中大司命预言三十年后会有一场劫难,修行界传言得到了神铁铸造出来的兵器可以抵挡三十年后那场灾难。” “当时我在闭死关,剑渊派出便是境界实力不弱与我的易水寒,与北海云山和枪林打了十几年,最后终是在咸阳城之中找到了那三个预言之中的孩子。” “他们比神铁晚降世了十年,而后,这三个预言之子便是和易水寒和其他两大宗的高手一起消失了于是天下的三大宗都是为了寻找神铁的下落把目光锁定了当时实力境界最强的易水寒身上。” “易水寒消失之后,天下再就没有玄天神铁的下落,三大宗元气大伤,我也对外宣称剑渊不再参与此事。” …… 洛宁猛然想到自己在凝结剑胎之后的那个怪异的梦,梦中那个背着白剑白衣的青年。 “预言之子吗?” 自己明明在玄武城之中出生,那和预言之子又有甚关系? 洛宁沉默不语,然后他对上了阳鼎天的眼神。 两者互相不语,阳鼎天继续说道,“这次剑王古河来此,便是为了寻找玄天神铁的线索,因为那预言之中的日子,已经不到五年了。” “我决定开启第十三重山门,一开始是怕剑渊的秘密流传到外面,后来是不想无关引起许多事端,可是我发现剑渊之中有很多值得培养的年轻人,这次开启第十三重山门,便算是对你们的一种历练。” 洛宁突然问道,“可是,你不怕那预言吗?” 阳鼎天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连命都不信,我还信他吗?” …… 洛宁沉思片刻,然后便是再次轻轻的摸了摸洛雾雾的发髻,“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治好她的病。” 阳鼎天说道,“这可能也是你的命。” 她的病,你的命。 …… …… “那十三重的结界是观庭境以下可以进入,二十岁以下可以进入,谁也不知道那结界是什么时候设置出来的,但是就连我都无法看破,我用灵力探索,只知道里面会是十分凶险。” “我这次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进入其中,毕竟我答应了那剑王久河,让叶青也进入其中,我不想剑渊的秘密被他找到。” 洛宁无奈苦笑,“同龄人之中跟他一样强的人,又到那里去找呢?” 阳鼎天说道,“跟他一样强的人自然没有,但是却有比他强的人。” …… “比他强?” 洛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那叶青不过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是识灵境九重,这世间还那有比他强的人? 阳鼎天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也是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系。” 洛宁微愣,又要见人? 阳鼎天看着洛宁的锅灶,轻声说道,“今天跑了一天了,先吃过饭再去也不迟。” 阳鼎天看着洛雾雾补充道,“我很喜欢吃你做的饭。” 洛宁迟疑片刻说道,“是我做的。” 阳鼎天走到了洛宁跟前,轻轻的拍了拍洛宁的肩膀,洛宁体内的黑石突然开始有些的不住紧张的颤抖起来。 洛宁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伤口之处再次渗出了一丝鲜血,浸入了衣衫。 阳鼎天大笑,“生死台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会做饭,真是难得。” 洛宁长长松了口气,黑石的秘密还好没被发现。 …… 洛宁开始烧火做饭,刚刚清洗完毕的脸上又蒙上了灰尘。 他这次依照三个人的量放了五个鸡蛋。 洛雾雾看着面前的西红柿鸡蛋面色阴沉。 “公子你不是说今日吃烧鸡吗?” 洛宁看着吃的很香的阳鼎天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敷衍说道,“吃了这顿,晚上吃烧鸡。” “你又敷衍说,我不吃了。” “今天有客人,你先凑合一顿成不成?” 洛宁揉着有些疼痛的肩膀欲哭无泪。 “我想吃……” “听话。” “不听!” “听听话,求求你了,我累的要死……” 洛宁摆了摆手,再次想搪塞过去。 洛雾雾过来抓住洛宁要打鸡蛋的手喊道,“我今日赢了这么多钱……” 洛宁无奈大怒喝道,“这不是我在生死台上打赢了哪有钱赢?” 洛雾雾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鸡蛋小声说道,“我那日去押,你看见我回来脸色还不是跟苦瓜似的?” 洛宁没好气的说道,“你管我跟什么似的?我是不是没多说你一句?” 阳鼎天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二人,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 吃完了所有的饭菜,阳鼎天长长的打了个饱嗝,然后说道,“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洛宁收拾碗筷并不搭话,洛雾雾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老头你要带我们去见什么人?” 洛宁的骂声从远处传来,“那是宗主,不是老头!” 阳鼎天呵呵笑着,“带你们去见一个修炼真正的天才。” 洛宁满头大汗的又跑了回来,“当真是比叶青强?” 阳鼎天笑道,“即使不强,也绝对不弱。” “这人在哪?” “第十二重山门。” 洛宁苦笑一声,自己接触最多的就是第四重山门,那十二重山门更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听说那里住的人都是宛如神仙一般的存在,一个弟子就抵得上前山门的长老。 等到洛宁收拾完了。 阳鼎天抓住了洛宁和洛雾雾的手。 “咱们是要飞吗?” 洛雾雾开始有些紧张。 阳鼎天笑道,“第十二重山门离这里可远。” “我有点害怕。” 洛宁再次皱眉,“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飞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看别人飞过总行了吧。” “那你背我吧。” 洛宁骂道,“平时走山路要我背,现在有人带着飞还要我背。” “准备好了吗?”阳鼎天看着洛宁背上了洛雾雾,脸色微笑的问道。 不知为何,洛宁总是觉得这笑容之中带着些许的怪异。 阳鼎天抓住了洛宁的手,“我尽量慢些,让你看看剑渊风景。” 一道风带过来了一片青叶。 这片青叶将要落在洛宁的头上,可是下一刻这片青叶接连打了几个滚然后缓缓的落到了地上。 —— 院子之中的三个人尽皆消失不见。 半空之中传来的不知是谁的呼喊。 …… 第二十九章 岂曰薄衣 - 诸天剑子 - 欲甜 剑渊纵横三百里。 也就是说从第一重山门到最后一重山门的距离是三百里。 旁人可能需要几天的行程,但是对于阳鼎天来说可能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 耳边的风很大,洛宁微微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原来飞行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恐怖。 剑渊风景,从天上来看,果真是如画一般。 青山碧水,巨剑悬空,鸟兽鱼虫皆被踩在脚下。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不努力练剑小师弟被大师兄呵责的哭泣。 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女弟子谈笑风生的悦耳笑声。 …… 甚至就连那云朵之中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灵力。 即使已经在剑渊修行生活了五年,但是洛宁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景。 阳鼎天肯定是已经见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了,可是他再次见到,还是不由得由衷感叹。 “真好。” 三百里剑渊,便是人间天堂。 洛雾雾趴在洛宁的背上,偷偷的睁开了眼睛,脑海之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终于,洛宁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里便是剑渊的第十二重山门吗?” 洛宁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只见空气中的雾气有些浓郁,但是却无比的清新怡人。 这里的灵力似乎都比前四重山门的灵力要浓郁许多。 “衣儿,我给你带人来了。”阳鼎天说道,把手一挥,空气之中的雾气消散了大半。 洛宁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块石台,石台的前方是悬崖峭壁,上面有一座兵器架,上面挂满了长剑。 石台的前方坐着一名少女。 和前四重山门的任何女弟子都不同。 是个女的吗? 洛宁心中暗暗想到,开始有些质疑她的实力。 这名少女安静的坐在那里,之所以洛宁第一眼没有看见,是因为她几乎已经和周围兵器架上的剑融为一体。 仿佛她就是一把剑。 她背对着洛宁等三人,面对的是悬崖峭壁,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么。 听见阳鼎天的呼唤,这个少女轻轻的回过了头。 素颜如水,洛宁这才发现她留的是一袭短发。 她的眸子有些微微发白,就像是一柄剑那般明亮。 少女站起来了身子,还未开口说话。 洛宁背上的洛雾雾突然张了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夹杂着刚才吃过的饭,直直的吐了洛宁一身。 阳鼎天皱眉,“看来我刚才应该再飞慢些的……” 那名少女看着洛宁和洛雾雾说道,“我第一次飞行也有些不适,但是也未曾吐过。” 洛宁回答,“她未曾修炼,体内不曾有灵力,自然承受不住。” 洛宁放下洛雾雾,从怀中取出了手帕,认真擦干净洛雾雾的嘴角,然后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污渍。 阳鼎天说道,“她叫秦薄衣。” 洛宁看着面前这个少女不解,“我寻思穿的也挺厚实啊。” 秦薄衣并未搭理洛宁这句玩笑,她看着洛宁和洛雾雾,语气有些冰冷僵硬,似乎就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 “你知道我们这次是要去干什么吗?” 洛宁不解,这才想起来阳鼎天刚才所指的后续的事情。 洛宁缓缓摇头,“还请指教。” …… …… 天朝是皇城建都所在,十几年前是咸阳,国号是秦,现在改名为洛阳,国号是周。 天朝位于大陆的正中间,南方是剑渊,北方是北海云山,东方是枪林。 十几天前,天朝皇帝周途皇宫之中突然闹鬼,整个皇宫鸡犬不宁,就连宫女也死了数名。 周途这才修书一封派给天下三大宗请求派弟子下山帮皇宫清除妖孽。 如果能顺利清除妖孽,可以破格进入天心塔面见大司命,大司命可以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 周途的意图很明显,哪个宗派能够清除妖孽,也便是说明这个宗派的实力境界是一等一强力,送大司命这场机缘也便算是为了两家永结盟好。 可是那让整个大周皇宫都奈何不得的妖孽,究竟会是何物? 而至于那大司命的面见机会。 则是整个修行界的追求和向往。 没有人知道天朝大司命活了多少年。 也没有人亲眼见过他,天心塔就一直在哪里,他看过了几个朝代,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大司命五年开一次塔为当下朝代的命运卜卦。 所有人只知道他是为皇帝效力,据说曾经有个修行者强行进入天心塔去胁迫大司命给他卜卦,当日天朝大雨三日,天道降怒,那名修行者被雷劈死在塔内。 整个天心塔和大司命相安无事,唯独不同的是天朝多了一名修行者的尸体, 大司命不是修行者,但是却可以推演出这世间的一切事情。 天心塔五年开一次,而最近的一次天心塔打开,便是在二十天之后。 他只为皇帝卜卦,而皇帝给了那个能抓住妖物的修行者机会。 这对于修行者来说是何等的诱惑? 这对于凡人来说,可能就是回答柴米油盐何时发财。 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个机缘可能就会成为他改变一生的转变。 …… …… 洛宁安静的听完,眉头一皱。 他迟疑说道,“既然是皇宫都没办法处理的怪物,我识灵境的力量……” 洛宁不相信世间有这般好的事情,更不相信这个馅饼会砸在自己头上,他只想先把洛雾雾的病治好,便想随便找个理由拒绝掉。 秦薄衣看着洛宁皱着的眉头,打断了洛宁的话。 “你不必担心,去抓妖物的人是我,你的境界太低了,只是辅佐我罢了。” 洛雾雾闻言,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洛宁大怒,“你这人好生不会说话,就算真是你,也不该这般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秦薄衣不解,“我只是解释罢了,你何必如此生气?” 阳鼎天说道,“衣儿从小只知修行,对于剑渊外面的事情一概不明朗,人情世故不懂,冷暖茶凉不知,所以才选择要你跟她去天朝。” 洛宁说道,“我不想去。” 秦薄衣微微皱眉,“为何?” 洛宁冷声说道,“一个月之后的成人礼上我要进第十三重山门,我要好好准备。” 秦薄衣认真说道,“这你不用担心,一个月之后我也会参加成人礼,你不用担心赶不回来。” 然后秦薄衣轻轻地拢了拢自己的短发看着洛宁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枪林的叶青或者是北海云山的人能在我们之前抓住妖物,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废物。” 洛宁骤然惊呆。 这个人多大的语气? 就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叶青是天才,到了她的口中叶青便成了废物? 那自己又该是什么? 空气之中有些宁静。 洛宁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少女的语气,自己如果是跟这样的一个人去天朝,一路之上的过程简直是不敢想象。 更何况自己目前的目标是为了治好洛雾雾的病。 洛宁直接了当的说道,“我不喜欢你。” 秦薄衣甩了甩头发,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句话。 “我不需要人喜欢。” 她转身离开石台,向远处的房屋走去,洛宁这才发现,这个少女的腿脚竟然是有些跛。 秦薄衣看了一眼站洛宁身旁的洛雾雾,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石台。 有一句话顺着山风灌入了洛宁的耳朵中。 “天朝有能救她命的方法。” 第三十章 与子同檐 - 诸天剑子 - 欲甜 阳鼎天看着面前一脸期望的洛宁。他的胡须微微翘起,然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很多年之前听说大秦最后的皇子利用星陨石的力量和普通百姓换了命,整个大秦亡国的气运全部压在了那个百姓的孩子身上,帝王命换百姓命,这也是这换命最近一次的传闻,而那件事情,就是发生在天朝。” 阳鼎天旋即说道,“只是那星陨石只剩下了那一块,而星陨阁的人却也是不知去向,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他们的消息。而且,就算是有了星陨石,你拿她的命根谁的命换?这般换命,便是杀人。” 洛宁想了想说道,“跟恶人的命换呢?” 秦薄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你也是要让她成为恶人?” 洛宁沉默不语,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那房屋的梁柱发呆。 “那要是跟我换呢?” 阳鼎天喝道,“她是要死的命,跟你换你也会死的。” 洛宁的眼神无比期待,“雾雾无法修炼,那我的修为要是达到了一定的境界,是不是就可以抵抗下来她命运的反噬?” 阳鼎天沉默不语。 秦薄衣突然对洛宁说道,“根据记载是可以,但是你现在的状态,我随便一个手指头都能掐死你,还需要命运的反噬吗?” 阳鼎天转身离开了秦薄衣的房间,负着双手站在了门口,俯瞰峭壁,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洛雾雾看着洛宁,然后似乎是狠狠的咬了咬牙对洛宁说道,“我们现在赢了很多气虚液和凝血丹,我们可以不用换命的。” 洛宁半晌无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洛雾雾最近吃药的频率已经逐渐的加快,如果没有那些气虚液和凝血丹,恐怕她现在已经卧床不起。 他本来的目标是进入剑渊上重山门,可是,就连剑渊宗主都没有办法的病,又谁能治的了呢? 秦薄衣转过了身子,不再看这两个人。 洛宁咬了咬牙,突然对着门口喊道。 “我去天朝!” …… 洛雾雾低下了头。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再次抬头看着洛宁语气极为小心的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我有些想家了。” 这家指的是玄武城。 那本不是属于她的家,因为她毕竟只是被捡回来的孩子。 洛宁说道,“外面太危险,我不能带你,我很快就回来怎么样?” 洛雾雾沉默不语。 洛宁把她的脑袋轻轻的抱在了胸前,“我很快就回来,听话。” 秦薄衣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如此,我们明天就出发。” 洛宁愕然。 “这么急吗?” “就一个月的时间,如何不急,如果让枪林和北海云山的人先去了,岂不是白费劲了?” 洛宁有些迟疑的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是要我跟着你做什么呢?” 秦薄衣素颜微怔,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晚些我列个清单,明日见你之时给你。” …… …… 三百里剑渊再次横穿,洛宁回到了院子之中。 阳鼎天看着洛宁突然说道,“你走之后,这个小丫头便是跟在我身边如何?” 洛宁正想拜托大师兄杨木白帮忙照看,听到阳鼎天这样一说,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应承下来。 送走阳鼎天之后,洛宁转身回屋,突然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 …… 洛雾雾站在床前,语气之中突然有了些哭腔。 “我还是不想你走。” “不走如何救你的命?” “可是,你要跟她出去那般长的时间……” 洛雾雾的眼中突然有了泪花,似乎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是却被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 这种感觉很奇妙,少女眼中那种蓦然的情绪一闪而过。 就连洛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细微的变化。 “听话。” 洛宁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洛雾雾的发髻,才发现她的头发因为飞行的原因有些乱,然后便开始为洛雾雾打理头发。 “你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外面偷隔壁的果子吃,爹知道了之后把我吊在树上打,当时你还说我不是亲生的。” 洛雾雾有些哽咽的嗯了一声。 洛宁继续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年前虚弱症犯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是我把你从义庄拉了出来苦苦求着娘让我带着你来剑渊。” 洛雾雾依旧嗯了一声。 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这五年的时光,从来没有跟家里通过书信,自己都已经忘了洛宁的母亲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这五年的时间,自己爬不了山路,只能趴着洛宁的背上给他读剑诀。 五年的时间洛宁把所有的月俸都给了自己。 洛宁微微笑道,“这五年来我们受过的辱骂磨难还少吗?” 洛雾雾点头,然后又有些泪水在眼中,“不少了,可是这些,都是你受的啊。” 洛宁熟练的拆开了她的头发,然后把发髻重新给洛雾雾盘好。 “谁受的有什么区别呢?毕竟我是当哥的。” 其实捡到洛雾雾的时候,洛宁不过是刚出生,按照年岁还要比洛雾雾小些,可是这些年洛雾雾便是哥哥和少爷的叫着。 “所以,五年的时间我都挺过来了,没有让你死,你还差这一个月了吗?” 洛雾雾终于郑重的点下了头。 “不差。” 洛宁笑道,“这就对了,今晚我去山门里给你买烧鸡。” 洛雾雾突然说道,“我不吃。” 洛宁一愣。 洛雾雾喊道,“我吃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回过神来笑道,“今日给你自己放两个蛋。” …… 晚风很清爽,今日洛宁没有修炼,他和洛雾雾在屋檐下看着天上的月亮,斜月沉沉。 同在矮檐下的是他们二人,如今洛宁有了更大的屋檐,洛雾雾便是也同样有了更大的屋檐。 只是房子还是老房子。 他默默的回屋收拾好了衣服,然后打成了一个包裹。 洛宁自己的屋子前几日铸剑拆了支撑房子的柱子,已经塌了,现在洛宁把床搬到了洛雾雾的屋子。 洛雾雾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否睡着。 今晚的晚饭洛宁明明做的极为用心,西红柿炒鸡蛋的香气让他自己都极为满意,可是她却是只吃了两口。 洛宁叹口气。 他回到自己的床上,然后把精银剑放到了一边。 今天他没有修炼,也没有去看月亮。 今天似乎是他来到剑渊之后最为轻松的一天。 没有人去找他做杂役,也没有人去找他砍柴。 洛宁知道,如果跟刘有风的比试是自己输了,现在也许就没有命来享受这些了。 他感受着自己小腹的黑石,这才微微有些安心。 胡思乱想着,他终于是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 洛宁醒来,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的洛雾雾。 这次洛宁没有去踹醒她。 他找了一圈,最后把洛雾雾平时读的剑诀撕下了书皮,在背面写道, “去去便回。” 他把这封书皮放到了洛雾雾的枕头下面,然后背上了包裹。 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 —— 秦薄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 洛宁先是一怔,然后便是看着后者依旧穿着那纯白色的长衣,站在院子之中,短发上还有些晶莹的露水。 “收拾妥当了就走罢。” 秦薄衣的目光落在了洛宁背后的背囊之上,语气依然冰冷,可是眼神多了些复杂。 洛宁点头,然后便是跟随秦薄衣走出了院门。 屋子之中突然是有一滴液体落下的声音。 洛雾雾的眼睛通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 她知道秦薄衣四更天的时候便已经站在院子之中。 她也知道洛宁留下的那张纸条。 洛雾雾把纸条抽了出来,看着上面的字,突然有些气。 她伸手要撕。 书皮被拽出了一个口子。 可是少女的手终是没有落下去。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上面有着一道口子的书皮重新放到了枕头下面。 又是晨曦朝阳。 洛宁走了。 第三十一章 初离青山(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背着行囊,跟在秦薄衣的身后,前者的衣衫依旧洁白,洛宁若有所思,走路的步子有些凌乱。 刚刚走出了第一重山门的范围,再往前走,过了守山剑岭,便算是真正的出了剑渊的范围。 晨曦的朝阳就像昨天早上的一样美好。 洛宁肩头的剑伤还有些隐隐作痛。 少年暗暗运动了一下灵力,体内的隐伤虽然依旧很痛,不过却是已经没有刚受伤时候那般难受了。 秦薄衣听着洛宁有些痛苦的闷哼之声,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这是第十二重山门长老给我的,对治伤有奇效。” 洛宁谢过,把那颗丹药吞下了肚子,一股极为柔和的灵力散发开来,令体内的伤口都是瞬间舒服了许多。 青山之中的空气如此清新,秦薄衣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前四重山门,她目光认真的看着周围的每一座山峰。 …… “送小师弟!” 这是一道无比清脆的喊喝之声,只有道心无比通明之人才能如此光明坦荡。 不用听声音,洛宁也知道了是谁。 洛宁回头,杨木白带着一众第一重山门的弟子站在远处的山峰之上列队成行。 那众弟子也跟着杨木白微微欠身,高声诵道: “送小师弟。” 山谷之中的回响络绎不绝。 洛宁转过身子,微微还礼。 杨木白的旁边站着的便是洛雪。 洛雪的眼眶微红,对着洛宁喊道,“此去天朝,定然要小心。” 洛宁一躬到地,再拜这才回首。 秦薄衣瘸着脚走在洛宁的旁边,有些诧异。 “为何如此隆重?” 洛宁回答道,“一个月之前的我还是个废物,如果不是我那一战,山门之中岂会有这么多人来送我?” 秦薄衣说道,“现在依旧也是废物。” 洛宁哑口无言。 “我很想知道,你这个天才究竟什么境界。” 秦薄衣想了想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也忘记了,大概便是识灵九重。” 又一个识灵九重。 秦薄衣看出来了洛宁脸上的担忧,又补充说道,“虽然都是识灵九重,但是如果要是碰见叶青,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洛宁不解,“为何?” 秦薄衣淡淡说道,“因为我也觉得他是废物。” 秦薄衣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帛绢递给了洛宁。 “这是我昨日想的咱们此行的目的和要你做的事情。” 洛宁轻轻的打开帛绢,上面用蝇头小楷极为秀丽的写着几行字。 洛宁的眉头随着他的阅读慢慢的皱了起来。 …… “为什么要掩盖剑渊弟子的身份?” “据说叶青昨日晚间接到枪林的通知就已经出发,一路之上三大宗派出的弟子都是火速赶往,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宗主吩咐我掩盖身份。” 洛宁看着秦薄衣的侧脸,后者的剑袍洁白如洗,在朝阳的照耀之下格外的显眼。 “你这衣服就不行啊?” 秦薄衣听洛宁这样说,驻足脚步,走到了旁边的一处池水之旁。 认真仔细的对照池水看了看。 她除了修行之外,还从来没有如此认真的看过自己的外表。 素颜不着妆容的脸颊配上一袭短发在池水的褶皱之中竟然显得有些可爱。 洛宁心中微微叹息,“可惜偏偏就配上了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秦薄衣从储物囊中又摸索了片刻,然后便掏出了一个袋子扔给了洛宁,旋即淡淡对洛宁说道。 “宗主说你之前是什么家族的大少爷,出来这种事情,问你就行了,你觉得穿什么衣服好,买来便是了。” 洛宁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掂量了一下手中的袋子。 足有几百两。 洛宁无奈的苦笑,眼前这位天才完全不知道这银子的价值,竟然这样随便就扔给了自己,可是自己总是不能背着这几百两银子到处乱跑吧。 洛宁喊道,“你让我背着这些银子跑吗?等到用的时候再给我便可以了。” 秦薄衣驻足收起了银子。 “听你的。” …… 两个人走过了剑渊的守山剑岭,便真正的出了剑渊的管辖范围。 洛宁这是五年以来第一次走出剑渊的范围,他不仅想到了自己刚来学剑之时那般光景,山还是那时候的山,水还是那时候的水。 只是自己已经不是五年前的那个自己了。 秦薄衣看着外面终于没有山峰叠嶂的世界,跛着的脚一停顿,驻足片刻,不知道是在思索些什么。 “你来剑渊多长时间了?” “我忘记了,但是我跟你一样都要过成人礼,想来便是十六年了。” 洛宁惊呆,“十六年一直在修炼吗?” 秦薄衣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从记事开始便开始修炼了。” 洛宁骤然无语,一个那般小的孩子便在这剑渊之中修炼,怪不得就连看见自己时候说话都有些僵硬。 洛宁笑道,“也罢,这次便带你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多么辽阔。” 秦薄衣再没有停留,反而是加快了脚步。 “有什么可看,抓紧赶路罢。” 守山剑岭的下方走不远便到了一处小镇。 洛宁对秦薄衣说道,“既然你想不被人认出剑渊弟子的身份,就在这等着我,你这身衣服太过显眼,我去去就回,一定不要乱跑。” 秦薄衣点了点头,静静地在旁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眼睛看着小镇的方向有些呆滞。 洛宁带着几十两银子转身离开,飞速进了小镇,他穿的一直是剑渊杂役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剑渊的弟子。 他依照秦薄衣大概的尺寸买了两套衣服,又给自己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黑衣。 洛宁这才发现过了五年的时间,这世界还是一如五年之前的那般热闹,小镇之中的热闹是自己在剑渊根本见不到也想不到的。 他转身回到了小镇的入口。 却发现秦薄衣不在原地了。 “人呢?” 洛宁暗自骂道,转身去寻找,却在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发现了秦薄衣。 少女的短发白衣格外显眼。 她蹲在地上照着地上的潭水似乎是在摆弄些什么。 洛宁走近去看,才发现她手中拿着一朵淡紫色的野花,野花的根茎已经被秦薄衣揉的有些发瘪。 这是秦薄衣自从修炼以来如此认真的再干另一件事情。 她修长的手指把着那株花,然后左右对照着,可是怎么也无法插好。 直到她从潭水的倒影之中看见了洛宁拿着衣服站着后面看着自己,前者这才站了起来,语气有些尴尬解释道,“刚才看见一群小姑娘跑过去,头上戴着这个,觉得好看,便要了过来。” 秦薄衣的脸不禁有些微微发热。 洛宁一把抓过来了秦薄衣手中的花。 后者还以为洛宁又会讽刺自己几句,可是她突然觉得头上一痒。 洛宁举手把野花插在了她的头顶。 角度刚刚好,看上去还有些俏皮。 配上她的短发白裙有些好看。 “花是这么带的。” 洛宁把衣服扔给了秦薄衣。 “我去树林外面找地方换。抓紧时间。” 第三十二章 初离青山(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这是五年来第一次穿上出去杂役以外的衣服。 一袭黑衣颇有几番浪客行者的味道。 他在一块巨石后面迅速换好了衣服,然后高声问道,“好了没有?” 秦薄衣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洛宁给她买的是在街上看见十分流行的紫罗绿衫,但是很明显秦薄衣没有穿出那种效果来。 有些没收拾好的衣带都拖到了地上,让洛宁心疼不已。 她看着洛宁冷冷问道,“这衣服的腰带怎么系?” …… 两个人终于收拾妥当。 秦薄衣看着洛宁背后的背囊,皱眉说道,“你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吗?” 洛宁不屑撇嘴,“你以为谁都是剑渊宝贝呢?我们整个第一重山门,储物袋可都是无比稀有的。” 洛宁看着秦薄衣身上的衣服,“我给你买了两套,为何你非要穿这个这般华贵的。” “衣服买来便穿就是,何必在意什么衣服?” 秦薄衣一愣回答道,“更何况,我觉得这个颜色跟这个花朵更加相配。” 洛宁这才发现她原来在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就把头上的那朵花摘了下去,秦薄衣转身面向池水,把手轻轻一举,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笨拙,她把花戴到了头上,甚至比洛宁刚才带的还要好看几分。 洛宁微怔。 秦薄衣说道,“戴花这般简单的事情,我看一遍就会了。” …… …… 两个于是进了城。 穿过这座小镇继续往北走便是算是进了大周的边境。 再走上数天的路程便可以到达天朝。 洛宁和秦薄衣结伴走在街上,一袭黑衣配上一袭紫衣未免有些扎眼。 这街上的大部分女子都是发髻高盘,上面带着各种珍珠首饰,但是唯独秦薄衣的短发看上去有几分奇怪。 时不时街上有人向秦薄衣跛着的脚投来一丝鄙夷的目光。 这有看起来有几分俊俏的少女,竟然是有些跛脚,无数人在心中暗暗叹息可惜。 秦薄衣并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她跟在洛宁的后面大量着这座小镇。 捏糖人的手艺人还在吆喝, 杀猪的屠户嘴里骂骂咧咧。 那些买脂粉的姑娘婆婆香气四溢。 秦薄衣一路看下来,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些脂粉之上。 她发现街上的大部分女人都是带着妆的。 秦薄衣有些不解,“为什么脸上一定要涂这些东西,干干净净的以自己的面目见人不好吗?” 洛宁说道,“涂上了便好看了。” 秦薄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洛宁这才发现一袭素颜的她虽然不似那些淡妆浓抹的女子一般风姿婀娜,但是却在这小镇之中有一种别样的气质。 洛宁说道,“化妆是一门技术活,我们赶路要紧,越往天朝去,那些城中的化妆品便是越好。” 秦薄衣停下了脚步看着街上有一家胭脂脂粉的店铺对洛宁说道,“我想去看看。” 洛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的出来之后一切听我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修行了十几年的人,第一次来到这人世间的小镇之中,带着好奇也是应该的。 那卖胭脂的王婆看见有客人来了,自然笑脸相迎,但是迎接她的却是秦薄衣有些冰冷的语气。 “嘿!这脂粉如何买?” 秦薄衣随手拿起摊上的一只盒子,语气有些生硬的对那王婆问道。 王婆一愣,心说这个姑娘看起来似乎是大家闺秀的样子,为何语气如此僵硬? 但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客人,王婆立刻满脸堆笑,“姑娘,你手里拿的不是脂粉,是口脂。” 秦薄衣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洛宁在旁边解释道,“这胭脂是涂口的,还有涂脸的脂粉,还有画眉的眉笔。” 秦薄衣微微皱眉问王婆道,“为何这化妆品还如此如此繁琐?” 王婆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来这里买东西的客人还是第一次问这般奇怪的问题。 但是见得场面多了,王婆自然八面灵通,仅仅是尬笑片刻便回答道,“你若用它来涂脸,自然也是可以,像你皮肤这般白皙,外面点上些腮红定然是极好看的。” 秦薄衣若有所思,然后突然正色问道,“世间万物都不可相悖,你才说涂口,为何又说涂脸?” 王婆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心说这两个人不会是来找事的吧?但是她看着秦薄衣一脸认真的摆弄着那盒口脂,像是真心喜欢,可是又怎么会问这般问题? 洛宁满脸堆笑,“婆婆,不必在意,她跟您开玩笑。” 洛宁从秦薄衣手中拿过了那盒口脂,又对王婆说道,“您帮我们把这些口脂,面脂,眉笔一样拿一个。” 虽然奇怪,但是客人毕竟买了这些东西,笑脸如春的把这三样用一个布袋装好放入了洛宁的手中,其中还带了一面小小的铜镜。 洛宁拽着秦薄衣离开。 王婆在后面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不解叹息道,“这么俊俏的姑娘,说话如此奇怪,可惜还是个跛子……” …… …… 这个小镇不大,但是却已经算是大周的映射了。 一路上被洛宁拽着,秦薄衣不明所以,眼睛还在看着周围的新鲜事物。 直到出了城,洛宁这才松开了秦薄衣。 “记着,以后见到年岁大的,叫婆婆或者伯伯……” “见到再稍微小些的,叫叔叔或者婶婶……” “见到年轻的便叫姐姐兄弟……” 洛宁一脸怒气,“不可再无礼。” 秦薄衣不解,“为何如此麻烦?” 洛宁问道,“记下了吗?” “为何不是叫姐姐或者哥哥?” “你叫人哥哥不好听,容易被人误解,我就问你记下了吗。” 秦薄衣说道,“记下了。” 洛宁把手中刚买的胭脂眉笔放入了秦薄衣手中。 “东西都给你买来了,以后自己研究吧。” 秦薄衣从那布袋之中取出了那面铜镜,觉得无比神奇,她看着镜子之中自己的小小面孔。 用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洛宁走在前面,转头看见秦薄衣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昨天自己见她悟剑的时候,就是这般表情。 她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眉毛又皱了一下。 秦薄衣一脸正色,看的洛宁有些发慌。 “你懂很多东西?” “自然,不过我也五年没有出来了,不过看这个世界跟以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思索了片刻,突然问洛宁道,“我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第三十三章 初离青山(三)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冷声回应道,“怎么都不好看。” 秦薄衣并没有理会洛宁,手中拿着铜镜跛着脚继续前进,似乎还是在自己思索道,“我还是觉得短发方便。” 两个人又走了半天,直到正午时分已经来临。 面前这才闪出了第二个城池。 只是这个城池远远的看去,早已经不如刚才那个城市小镇热闹。 死气沉沉的一片阴霾,洛宁站在城池门口思索了一下。 “一会我们直接穿过去便是,不要逗留。” “为何?” “别废话了,走就是了。” 直到两个人进了城池,秦薄衣刚才还有些欢喜期待的目光突然有些黯淡和不解。 这座城池完全没有刚才那座城池的繁荣昌盛。 城中似乎都是被灰蒙蒙的一片烟尘所笼罩,时不时还有许多乞丐穿行在各个街角小巷。 —— 这座城池正在闹饥荒,穷苦不堪。 有很多乞丐看见洛宁和秦薄衣到来,纷纷上前,跪求两个人施舍。 “大爷,行行好吧。” “这位姑娘,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秦薄衣攥了攥拳,伸手去自己的储物袋中拿银子,但是却被洛宁伸手按下。 洛宁从自己的背囊之中拿出了几张大饼。 这是他在剑渊临走的时候带的。 洛宁把饼放到了这几个乞丐手中,然后急匆匆的拉着秦薄衣穿行而过。 直到出了城池,秦薄衣挣开了洛宁的手,面带怒色问道,“为何不帮他们,我这里多少也有些银子。” 洛宁看着秦薄衣认真说道,“这世道跟你想的不一样,有很多人是真的可怜,有的则是装出来的,你要是直接给他们银子,这些人不劳而获,便永远都不知道进取。” 洛宁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看那几个乞丐和一般乞丐不同,也不像是好人。” 秦薄衣怒道,“你便是舍不得。” 洛宁冷笑说道,“这钱是你的,我如何舍不得,你若不信,我带你回去看看?” 少年转身拉着秦薄衣再次进城回到了刚才那个地方,只见洛宁刚才给这几个乞丐的大饼都是被扔到了地上。 旁边的一处小巷之中传出来了几声怒骂。 “呸,看刚才那小子的穷酸样子就是没钱。” “真是的,那几张大饼都不如拿去喂狗。” “倒是那个姑娘有几分姿色,只可惜是个跛子。” 随后便是污言秽语不断。 这几名乞丐擦去了脸上的灰尘,换下了衣服,原来是一伙山贼强盗,他们平时不敢去大城市打劫,只能来这闹饥荒的小城市压榨百姓。 今天他们假扮乞丐,就是看看能不能碰到有钱人,看见有谁给他们银子,便杀人越货。这群乞丐收拾好了衣服,跨上了自己的长刀佩剑,准备离去。 然后他们便觉得有些不对,一道阴影挡在了他们前面,他们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一脸怒容的秦薄衣站在小巷门口。 为首的那名强盗刚要张嘴喊些什么。 但是他却是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秦薄衣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柄剑,剑锋之上有着一丝血线。 于是剩下那几个盗贼都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地下的鲜血潺潺的汇聚到了一起——这些人全都死了。 少女轻轻收剑,木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洛宁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他却是看秦薄衣第一次杀人。 他不理解为什么秦薄衣因为这几个乞丐便如此动怒,但是自己看着少女跛着的脚步也是不由得胆寒了片刻。 “这次走罢。” 秦薄衣轻声对洛宁说道,就仿佛刚才那些人不是她杀的一样。 洛宁问道,“你以前杀过人?” “没有。” 秦薄衣甩了甩头发,“不过我学东西很快,以后便是会杀人了。” 洛宁不解再次问道,“你为何如此痛恨这些人,要把他们都杀了?” 秦薄衣加快了脚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洛宁的前面,她淡淡回答道,“我小的时候便是穷人,听说我出生那日没有厚实衣服,我父母把衣服都给了我,便都被冻死了,后来我被宗主救下,所以从记事起便在剑渊。” 洛宁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什么给她取名叫做秦薄衣。 按照当时那个时间,也是秦朝刚刚亡国的时候,这才故此姓秦。 这也是为什么秦薄衣如此痛恨这些压榨穷人的强盗的原因。 …… 两个人出了城继续往北走去,一路之上又路过了几个城池。 他们见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人,见到了很多各式各样的事情。 又走了三天的时间。 秦薄衣这个修炼上的天才,生活上的白痴,跟在洛宁的身后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姑娘要高盘发髻。 她学会了自己穿这些复杂的衣服。 但是唯独没有学会的就是化妆。 两个人靠在一颗树旁休息,洛宁捂着脑袋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昨晚住的客栈让洛宁很不习惯,没有睡好,有些头痛。 倒是秦薄衣的那个房间之中待遇极好,后者睡得极好。 秦薄衣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开始跟洛宁说一些除了修炼之外的事情,只是她每次的笑容都是很僵硬,给人一种很僵硬的感觉。 接触的多了,洛宁便是知道了即使这位天才很开心,她的表情也永远会是那般僵硬。 洛宁靠在树上。 秦薄衣对照着那面铜镜,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洛宁的目光有些开始忧郁。 他想到了些什么。 他们已经行走了几天天多的时间。 作为修行者,他们赶路的速度是要比别人快上很多的,只有到了城区之后才会恢复正常的速度。 洛宁算着距离。 —— 他们要到玄武城了。 那便是自己的家。 自己已经五年没有回来过了。 …… 秦薄衣没有注意到洛宁的情绪有些变化。 她摆弄着手中的脂粉盒子,极为认真的依照着这几天在大街上见到的漂亮姑娘的样子开始化妆。 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然后似乎是极为满意的收起了镜子。 秦薄衣的脸上带着那极为尴尬的笑,然后问洛宁道,“这样好看吗?” 洛宁侧头去看,秦薄衣的脂粉涂得极为不均匀,就连眉毛都描的歪歪扭扭。 倒是那些红色的脂粉,让她本来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几分娇羞,看上去有些好看。只是这几日洛宁见惯了她素颜的样子,冷不丁如此,让人看着实属有些别扭。 洛宁吐掉了嘴里衔着的一根草棍摇头。 “不好看,别画了,简直浪费那些东西。” 如果是一般少女听到,定然会恼羞成怒,但是秦薄衣却是没有。 她叹了口气,把脂粉收了起来。 然后从怀中掏出了手帕,认真的擦掉了脸上的脂粉画眉。 洛宁说道,“这样我看你才自然。” 秦薄衣不理会洛宁,“我到了天朝捉完了妖物要开始努力了。” 洛宁一愣,“你还努力?你这般修行天赋,有谁能比得上你?” 秦薄衣说道,“不是修行。” 少女收好了手中的手帕。 “我学化妆。” 第三十四章 玄武城中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站起了身子,踢开了自己身边的一块石头。 “你这几日照镜子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秦薄衣也站起了身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洛宁说道,“爱美不是等于臭美。” ……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 洛宁的话少了很多,前方便是玄武城了。 洛宁站在山坡上看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走了?” 秦薄衣不解。 她看着这座城池极为高大,心里想着里面应该有许多新鲜的东西。 “这座城这么宏伟,里面应该有许多漂亮姑娘,我可以看她们都是如何化妆的。” 洛宁用手捡起了地下的一颗土块,然后放在手里碾碎,看着这些土面随风飘走。 他沉默说道,“这座城是我的家。” …… …… 玄武城距离天朝以他们的前进速度来说,不过三四天的路程,如果要凡人骑马赶路,可能则需要十天半月。 所以这里的地势极好,距离天朝的距离不短也不近。 洛家在玄武城是一极为庞大的家族。 听说这个家族的老爷十几年前听了算命先生的话,然后把自己的家族的子嗣包括自己的儿子都送去剑渊学剑。 五年以来都没有过音讯。 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 由于大周朝的政治制度改了,前朝的许多有钱人都被很多贪官狠狠地整治了一把。 现在的洛家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洛家了。 洛老爷静静地躺在庭院之中的摇椅上,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洛家做的是丝绸生意,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般有统治力,城西的王家绸缎,城北的李家绸缎都是抢占了洛家的风头。 听着面前的一个仆人禀报,洛老爷微微合上了双目,语气有些微微的疲倦,“他们要抢那个堂口,就让他们抢就是了,我们换个地方做生意。” 那名仆人欲言又止。 洛老爷挥了挥手,“不跟他们争了,这争来争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也累了。” 那名仆人转身刚要离去,第二个仆人从门外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老爷,我们买绸缎的堂口全被他们砸了。” …… …… 洛家买绸缎的堂口就在城中本来地势最好的位置,可是现在已经被排挤到了一旁。 洛老爷和洛夫人急冲冲的赶到了现场,整个洛家堂口一片狼藉,全是碎布和碎木。 来砸洛家堂口为首的正是一名汉子,他的脸上带着暗黑的刺青,手中提着一把大刀。 他正在指挥手下乱砸,抬头便是看见了洛老爷和洛夫人怒气冲冲的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帮打手。 “我一再退让,你们却这般得寸进尺!” 洛老爷勃然大怒,把手一挥,身后的打手便是一拥而上把那纹身汉子包围在其中。 洛家之前能如此做大,底蕴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受“秦朝余孽”的影响,被朝廷无线打压。 但是别人欺负到头上,如何能忍? 十几名打手一拥而上,那名汉子冷笑一声,面无惧色,手中那柄长刀突然散发出了一道极为恐怖的力量。 —— 竟然是一名武修。 只是他不是属于剑渊,也不是属于北海云山或者枪林。 他就是一名散修。 实力境界已经是过了气虚,刚刚稳定在了初微境。 洛老爷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李家为了让自己没有跟他争抢地盘的资本,竟然请来了这样一名武修。” 那十几名打手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那汉子打的四散奔逃,有的已经是被砍翻在地。 洛老爷从旁边的仆人手中抢过了长刀,打算亲自上阵。 夫人紧紧的抓住了老爷的手腕急忙劝阻。 “老爷,不可,他是修行者。” 夫人急的双眼通红,拦住老爷的手都在不住颤抖。 “修行者又怎么样,我们家雪儿和宁儿……” 洛老爷大怒喝道,听到洛老爷提到这两个名字,夫人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有些黯淡。 那名武修哈哈大笑,“我听修行界有人传闻,你们家洛宁去了剑渊五年一无是处,虽然说洛雪有点名声,但是她现在是剑渊的人,不能亲自离开,就算是到时候真的离开了,有着宗门的规定,他们也不能干涉凡间的事情。” 洛老爷眼珠泛红,“你说我家宁儿是废物?他天资聪慧,适合学剑……” 洛老爷挣脱了夫人拦着自己的手,上前一步,举刀便劈。 那名武修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杀机,他这次被李家雇来便是砸了堂口,而官府那边,李家已经是上下打点完毕,到时候完全可以说是洛家寻衅滋事。 如今洛老爷动手,正是中了这名武修的下怀。 他举起大刀,灵力涌动,竟然是让洛老爷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那柄刀从上而下,挂着风声便是狠狠的劈砍而下。 夫人惊呼一声,想要再去抓洛老爷已经是来不及了。 洛老爷的眼中也有些惊恐之色。摔倒在地,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柄刀却是迟迟没有落下。 洛老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紫色衣服的女子。 那名武修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的这名女子。 她用黑布遮着面孔, 女子的身上有着脂粉的香气,但是露出来的额头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妆容。 最惹人注意的,就是她的头顶有一朵已经干枯凋谢的花,已经看不出以前是什么颜色。 她手中握着一把剑,然后她的目光之中闪过了一丝凛冽的杀机。 那名散修的刀突然碎裂,然后变成了碎片。 他死前最后的目光停留到了女子手中的剑上。 不可能有散修会拥有这样纯净霸道的灵力。 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来自天下三大宗的。 “剑…剑……” 他终是没有说完最后那个字。 然后他身体便是向后面重重的倒了下去。 这名武修还是听见了紫衣女子最后的声音,这是那个紫衣女子控制着只能让他听见的声音。 “剑渊是有规定不让参与凡人之间的事情,可是剑渊还有规定,遇到不平之事,可以先斩后奏。” 她转身收了剑,然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下的洛老爷。 洛老爷有洛宁的时候已经是老来得子,虽然此时有些花白头发,但是皮肤容貌保养得极好。 看起来有几分年轻。 那名女子轻轻地扶起来了洛老爷,认真的打量了一下。 然后她迟疑问道。 “那,那个……” “洛兄弟,没事吧?” 第三十五章 天涯咫尺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老爷站起来了身子。 虽然他对于这个女子的称谓有些不解,但是对方毕竟是救了自己的性命。 洛老爷拱手抱拳问道。 “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紫衣服女子并没有回答,转身看向了那名武修带来的一众打手。 那些打手见到自己老大都被面前这个女子一剑斩杀了,纷纷抱头鼠窜,就要四散奔逃。 但是远处突然响起了官府官员特有的马蹄之声。 玄武城的官府派出了骑兵把这里重重包围。 这些人大惊失色,因为来砸堂口之前李家已经是跟官府打过招呼的,只有这般才能有恃无恐。 官府的队伍到了,县令一脸苦涩的走了出来,看着周围这些打手,吩咐周围的官兵道,“全部抓了!” 那几名李家打手大声呼喊道,“我们是李家……”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一众官兵拿着棍子打翻在地捆绑了起来。 官兵怒骂道,“抓的便是你们李家!” 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县令的身旁站着一名黑衣的男子,依旧是黑布蒙面,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闪亮亮的长剑架在这位官老爷的脖子之上。 那名黑衣男子冷冷说道,“如果你不公断此案子,当心你的脑袋!” 县令吓得汗毛倒竖,连连应道,“自然自然,那李家欺负洛家已久,行贿垄断,欺负百姓,无恶不作,早就该死,大侠杀的好。” 众人这才又发现黑衣男子手中提着李家老爷的头颅。 那名男子松开了县令,来到了洛家老爷近前,把那颗头颅扔到了地上。 洛老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人救了自己,也为洛家狠狠的出了一口气。 洛老爷的目光之中有了些泪花,一躬到地。 “多谢大侠……” 黑衣伸手把洛老爷扶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了洛夫人。 前者的目光突然有些呆滞。 洛夫人夫人惊魂未定,知道这个黑衣人救了自己的丈夫。 她抬头,却发现黑衣人正在盯着自己,那种眼神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可是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突然发现,那黑衣人的眼中似乎有些晶莹,洛夫人揉了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下一刻,黑衣人便是转过了头看向了县令。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目标劈砍的是旁边不知道谁家的上马石。 那块石头应声两断。 黑衣人喝道。 “你要是再敢徇私舞弊,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压到他们头上,你就有如此石!” 县令吓得缩了缩脖子,除了唯诺连连哪敢再说别的? …… 黑衣人伸手抓住了那名紫衣女子的手,淡淡说道,“走罢。” 直到两个人转身离去,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女子的左脚竟然是有些跛。 洛家众人尽皆跪拜,“多谢神仙!” 那名县令早已经吓傻,这两个神秘人究竟是什么来头,那李家的老爷竟然说杀就给杀了? 借他一个胆子,他也再也不敢打压洛家了。 要不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个黑衣再回来,手上多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再说包庇李家这件事情,因为本来就是他的不对,更是不敢上报朝廷。 县令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到了洛老爷面前。 “那些时日收走的洛家堂口,今日您老都取回去吧。” 洛老爷没有回答他。 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沉思。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究竟从哪里来。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和洛家什么关系。 但是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从今天之后,洛家的地位和以前一样了。 至少在玄武城之中,再也没有人能打压他们了。 …… 洛夫人在洛老爷的怀里泣不成声。 “你刚才提到宁儿,听那个武修这般说,不知道他在剑渊这些年吃了怎么样的苦。” 洛老爷安慰道,“欲成大事,那有不吃苦的道理?况且,他如果真的那般废物,他能在剑渊呆了这些年没有被淘汰回来便已经算是让我欣慰的了。” 洛夫人看着那黑衣人和紫衣女子远去的背影哭道,“宁儿现在也许便是也是这般大了。” …… …… 黑衣和紫衣携手出了城。 直到走出了四五里,紫衣这才把面罩摘了下来。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身躯,知道这种相见不能相认的感觉,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秦薄衣望着洛宁有些落寞的眼神问道,“真的不打算再呆一会了?” 洛宁摇了摇头摘下来了脸上的面罩说道,“不呆了,赶路要紧,已经见到了,便是知足了。” 如果在玄武城中他摘下了面罩,也许玄武城的所有人都会知道洛家的儿子洛宁回来了。 而这件事情如果传到北海云山或者枪林的耳朵之中,便是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和动向,虽然不能明显发难,但是为了获取见到大司命的机会,这两大宗派甚至有可能派人暗中拦截他们。 或者这就可能惊动了那天朝之中的妖物,让那妖物逃跑了。 洛宁伸手擦了擦有些泛红的眼睛对秦薄衣说道,“反正城还是这个城,人也是这个人,早晚都会见到的。” 秦薄衣的语气突然没有那么僵硬了。 她说道,“有道理。” 秦薄衣看着洛宁突然说道,“你杀人的时候比我还狠。” 洛宁回答道,“想杀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不狠些,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秦薄衣沉默。 洛宁说道,“我们要加快脚步了,越是靠近天朝,我就越总是有些不详的预感。” 秦薄衣问道,“什么预感?” 洛宁皱眉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身体之中,那块黑石在丹田之处震颤了一下。 …… …… 秦国某处草屋。 一个如同铜钟的声音传了出来,“确定是剑渊的人出动了?” 然后是另一个比较沙哑的声音,“那些山贼脖子上的上是剑渊的剑势,和玄武城之中那名武修身上的一模一样。” 铜钟声音问道,“那李老爷呢?” 沙哑的声音过了片刻回答道,“李老爷的头颅被人砍了下来,但是,砍下来的方式极为奇妙,不像是用剑。” “哦?” “就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 那个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在仔细的想了想。 “像是在用柴刀砍柴。” 屋子之中安静了片刻。 “继续让人监视北海云山和枪林的动静,告诉白鬼,在天朝暂时不要着急走。” …… 第三十六章 怕黑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次选的客栈让洛宁很满意。 因为可以洗澡。 洛宁在澡盆之中泡着澡,表情些许有些享受。 早在进这座城池之后,他就又跟秦薄衣要钱去买了几套衣服。 他的背囊之中本来带着很多大饼,但是他发现跟秦薄衣在一起不用担心花钱。 洛宁优哉游哉的躺在澡盆里面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还有一天的路程就到天朝了。 他们一路之上除了遇见了那伙强盗和在玄武城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十分顺利。 大周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安居乐业,只有极少数的部分是在闹饥荒。 甚至就连接近天朝了,洛宁都没有听说关于半点皇宫妖物的传说。 他开始想念洛雾雾。 他走之后,洛雾雾跟随阳鼎天自然是不会吃苦,可是毕竟她的病实在是太让他担忧了。 洛宁穿好了衣服。 他抽出了精银剑在坐在桌子前沉思悟剑。 外面脚步声响起,秦薄衣推门走了进来。 洛宁皱眉,“忘了告诉你,以后进别人的屋子要先敲门。” 秦薄衣说,“我在剑渊从未敲过门。” 洛宁喝道,“那是因为没有别人,倘若刚才我在洗澡,怎么办?” 秦薄衣想了想,“那我出去重新敲一下。” 洛宁摆了摆手无奈道,“算了算了,直接说什么事。” 秦薄衣坐到了洛宁的面前,一头短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后天我们便能抵达天朝了,我突然有些紧张。” “你老人家天下无敌,你都紧张,那我怎么办?” 洛宁闻听此言气的有些语塞,临行出剑渊的时候秦薄衣夸下海口,现如今要到了,她开始跟自己说起紧张? 秦薄衣皱眉沉思,似乎早就会聊到洛宁这般说,她静静说道,“我们走了这一路,没有见到北海云山的人也就罢了,但是枪林的叶青呢?据我所知也是从剑渊出发的,就算我们比他晚走了半日,可是这一路之上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秦薄衣见洛宁不语,又说道,“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到达天朝,一路之上所见所闻,根本没有听说天朝有妖物。” 洛宁说道,“没看出来。” 秦薄衣不解。 洛宁补充道,“没看出来你还不傻。” 少年直起了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被秦薄衣头发上的香气呛的打了个喷嚏。 “下次少用些花瓣。” 此事虽然诡异,但是两个人想了良久,都是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结论。 最后洛宁正色说道,“反正天朝肯定是不敢得罪剑渊,我们只需要安心前往,到了之后我去打探星陨阁的消息,你去捉拿妖物,一举两得,尽快办完,速度返回。” 秦薄衣说道,“我还要找人学化妆。” …… …… 今夜的月亮有些阴沉,秦薄衣和洛宁平时都是在各自的房间吃饭,今晚难得聚在了一起,似乎也是因为明天就要抵达天朝的缘故。 洛宁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怅然。 秦薄衣却饶有兴趣的盯着月亮看了半晌。 洛宁问道,“别告诉我你连月亮都不认识?” 秦薄衣说道,“我只是喜欢罢了。” 洛宁不屑,“喜欢它作甚,每日见,天天见,烦都烦死了。” 秦薄衣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看着。 此时的天气正是夏季,尤其是天朝这附近地势又极为特殊。 刚才还晴空万里星月灿烂,仅仅是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就乌云密布。 那轮月亮在天上被乌云遮挡,客栈的院子之中顿时漆黑一片。 洛宁骂了一声,要回屋去点灯。 少年的身体刚刚站起转过。 他就猛然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道巨大的轰鸣之声。 不是雷声。 洛宁吓了一跳,转回了身去,之间秦薄衣手中的长剑光芒四射,散发出了一道极为耀眼的光芒。 “你疯了不成?” 洛宁暴跳如雷,气的简直无以复加。 明明说是要掩盖身份,但是秦薄衣突然来了这一手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 他四下望去,幸好是客栈周围无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洛宁转身拿住秦薄衣握剑的手,让那狂暴的灵力微微的缓和了下来。 长剑上的光芒微微熄灭,没想到秦薄衣却反手紧紧的抓住了洛宁的手。 “嗯?” 洛宁一愣,然后借着天上闪电的光芒看清了秦薄衣的脸,后者面色有些苍白,还有些紧张,根本没有了平日的那般冷静。 “你怕黑?” 洛宁疑问。 秦薄衣并没有说话,只是那剑上的灵力又要暴涨。 洛宁急忙抓着后者的手进了屋子,然后把屋子之中的油灯统统点上。 秦薄衣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洛宁骤然惊呆,这剑渊之中只知道修行的天才少女,能比那叶青都强上几分的人,还能怕黑吗? 秦薄衣松开了洛宁的手,淡淡说道,“其实我不是怕黑,只是有些夜盲,习惯了之后,倒也没什么,只是每次黑天的时候都有些紧张。” 洛宁盯着秦薄衣手里的剑,心说你这可不是有点紧张。 秦薄衣把剑放回了储物袋中,然后看着洛宁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这样喜欢月亮的原因了。” 洛宁点了点头。 …… 天上的乌云密布本该落雨。 但是这时候却没有。 有人在城外的山上观察着城中的一切,直到他看见某座客栈之中的闪动了一下。 “剑渊派出去的弟子在那里。” 黑影闪动,那个人一闪消失。 …… …… 秦薄衣定了定神,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乌云打扰了她吃完饭的心情。 洛宁转身回到了门口,抬头看看并没有下雨,然后准备接着屋中的光亮重新坐下吃饭。 秦薄衣站在门口看着他半晌无话。 洛宁微微摇了摇头。 然而少年的身体便要大咧咧的坐下,但是还没有坐下,秦薄衣突然从背后把洛宁的凳子一脚踢开。 洛宁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少年大怒,“你这几日跟我混熟了是吧?” 他咕噜着身子刚要站起来,一道剑光却在此时从他的头顶骤然划过。 秦薄衣的目光瞬间冰冷下去。 她手中握着的剑也跟着从洛宁的头上划过。 两剑相错。 黑夜之中有个人闷哼了一声,然后接连倒退了几步。 秦薄衣周身灵力暴涨,大喝问道,“什么人?” 第三十七章 黑夜之中的刺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没有人回答她。 除了那柄呼啸回来的长剑,空气之中再没有任何声音。 洛宁的反应极快,他的精银剑在屋子之中,包裹也在屋子之中。 少年即刻转头,破门而入,抽出了挂在墙壁上的剑。 秦薄衣转头避开那一剑,天空之中的闪电光芒骤然让秦薄衣看清楚了院子中的一切。 一个穿着极为奇怪的黑衣人手中拿着长刀站在自己面前。 说他穿着奇怪是因为他和洛宁身上的黑衣不同,明明是夏日,这个人却包裹的极为严实,身上的衣服鼓鼓囊囊,看上去极为不方便。 最为奇怪的是,他手上长刀散发出来的灵力,竟然是淡黑色的。 秦薄衣的目光再次冰冷下去。 仅仅是数个呼吸的时间。 手中的长剑就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 这是她离开剑渊之后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实战。 对方的剑势狠辣,每一剑都是要取她的性命。 但是秦薄衣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识灵境九重的力量岂是开玩笑? 空气之中那下雨之前带来的冷冽空气骤然被一道更加冰冷的气息冲散。 洛宁刚取出了精银剑冲出了屋子,但是只感觉到空气之中的这道寒气竟然令自己都打了个寒战。 秦薄衣手中的剑上光芒大放。 洛宁在黑夜之中看着,终于想起了黑石铸剑录上的记载。 —— 秋水剑。 百川灌河,是为秋水。 百铁熔炉,是为此剑。 铸剑时节为秋季,铸剑材质为百种精铁…… 这柄剑的排行甚至还在那剑王久河先给上官宁峰那柄鼎阳剑之上。 仅仅是数招之间,那个怪人就已经成了落败之势。 秦薄衣身上的紫衣随着每出一剑便都是挂着风声狠狠的抖动一下。 洛宁咽了一口吐沫。 从这个黑衣人的剑势和灵力古怪来看定然也是不简单,但是仅仅是第一招偷袭取得了些许好处,从这以后竟然完全被这个少女所压制。 剑渊最年轻的天才,看来阳鼎天说的果然没错。 天空之中终于落下来了第一滴雨水,然后轻轻的落在了秋水剑的剑锋之上,然后变成了四散的水花,下一刻,水花有些微微的颤抖,然后便是变成了血红色。 是被血染红的。 然后又有更多的雨水从天而降,把那些染红的水花冲洗而下。 那怪人受伤了。 那怪人暴叫一声,然后手中的长刀骤然一顿,还没有等到秦薄衣出第二剑,然后便是身形一晃,直接跳上了客栈的房顶,三晃两晃便是没了踪影。 天空上的雨水纷纷落下,洛宁急道,“追啊!” 秦薄衣转头,“你追?” 洛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境界实力都不如秦薄衣,如果这么贸然去追,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秦薄衣收起了剑,从桌子上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太黑,不追。” 然后看着空气之中越来越大的雨花,秦薄衣和洛宁这才进了屋子。 洛宁目测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境界绝对不会低于识灵,甚至已经有可能接近识灵境九重。 秦薄衣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想,说道,“这是个观庭一重。” 观庭境界? 洛宁心中暗骂,心说我们第一重山门的王亮长老不过才是观庭境界,你这来了一个观庭境界的刺客你都随手打败了。 秦薄衣沉默不语。 “这个人很厉害,如果不是有秋水剑,我也未必能打过他。” 洛宁问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秦薄衣说道,“绝对不是散修,散修的灵力极散,而这个人的灵力却是极为凝实,不过却是极为阴邪,虽然使的不是刀,但是却不像是天下三宗的人。” 洛宁问道,“会不会是北海云山?” 秦薄衣一愣,“你见过北海云山的人?” 洛宁想起自己曾经听洛雾雾读的古籍剑诀上面有记载写过,北海云山的刀便是如同刚才那个怪人拿着的一般相似。 秦薄衣低头沉思,看来洛宁和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位置,引得北海云山的人前来堵截。 但是洛宁又摇头,“不会的,我总觉得不会是这般简单,刚才那人出手,全是杀招,如果是北海云山的人对我们发难,只是希望我们晚到天朝片刻,怎么也不会这般有杀机。” 秦薄衣想了想,点了点头。 少女走到了门口,重重的把房门关上。 洛宁惊道,“你不回屋休息?” 看着洛宁说道,“今日我们便在一起睡吧。” 洛宁大惊,“谁跟你一起睡?” 秦薄衣不由分说,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盘膝坐在了上面,把秋水剑横在了膝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就这般吧,为了防止再有人来,到时候我可救你不及。” 洛宁怒道,“谁用你救啊,我长这么大没在女人眼皮子底下睡过觉,你跟个守灵的似的在我这我怎么睡?” 秦薄衣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没跟洛雾雾一起睡过?” 洛宁怒道,“那是我妹妹,能一样吗,而且什么叫睡过?那也是两张床。” 见如何都说不走秦薄衣,洛宁这才想到后者修炼如痴,对于男女之事想必也是不晓得。 洛宁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被褥都推到了一边,也盘膝坐在了床上,开始悟剑。 听着外面雨打窗棂的声音,屋子之中还有剑渊这般天才的俊俏少女陪伴,怎么想都是一件妙事。 可是洛宁却不这么认为,他偷偷睁开眼,一看见秦薄衣危襟正坐就气不打一处来。 空气之中传来秦薄衣头发上那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外面夏雨带来的凛冽清新,竟然是有些好闻。 洛宁本来打算是悟剑,但是却不知怎地就沉沉睡去。 等到少年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第一眼睁开眼睛,就是看见了秦薄衣的脸。 他本来是盘膝坐在床上,可是睡着之后又向后倒了去,精银剑还摆在膝上,睡姿看上去极为尴尬。 秦薄衣淡淡嘲讽道,“怪不得洛雾雾有虚弱症,光是听你睡觉的呼噜声神经也衰弱了。” 洛宁微怒,“那你非要在这坐一宿?” 秦薄衣说道,“我要不在这,那个黑衣人再回来,还要我跑回来救你?” 洛宁听罢也只能是无奈的摆了摆手——终究还是拿她没办法。 少年坐起了身子,收拾洗漱完毕。 两个人这才踏上了路程。 —— 前方走半日便就是能到达天朝。 第三十八章 来自剑渊的客人(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大周的皇帝周途是大周建国以来的第二代皇帝。 第一代皇帝在灭秦之后几年便去世了。 当时的时间是天朝四年。 现在是天朝十五年。 天朝城墙高约三十丈,整个城池占地不下百里,这便是秦朝之时和周朝共同的心血所在。 长街之上,百里方圆的百姓尽皆安居乐业,路不拾遗,鸡犬相闻。 洛宁和秦薄衣一路之上看来的所有城池,便就是这天朝咸阳城之中所有景象的缩写。 皇宫在城南一角。 皇宫整个占地不过数里。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 皇上办公上朝的地方已经搬到了天朝城北的避暑山庄之中。 皇宫周围数里之外的地方都是没有了人居住。 远远的看去,皇宫之上阴云笼罩,整个皇宫从远处看都是在一片阴霾之中。 当地有很多老人传说这是皇上得罪了妖孽。 …… 周途在避暑山庄之中,面色如铁。 他面前的桌案之上放着各地的奏折,眼睛微红,显然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听着手下的侍卫前来报告,周途勃然大怒。 手中的翡翠玉雕琢的精致茶杯伴随着里面清香无比的龙井茶落到地上摔了了个粉碎。 “危言耸听,朕一生为民着想,天朝之中大部分县城都是安居乐业,都是那些修行者搞得鬼,那里来的妖物?” 周围的侍卫紧张的上前,把那茶杯收拾干净。 周途走到了窗前,这里是城北的一座高山之上,周围树荫遮盖,凉风吹来,不胜舒服。 他看着天朝街上的繁荣景象,眼中生出了无限的骄傲。 “自从大陆降世以来,可曾有那个皇帝有过这般政绩?” 周围的侍卫躬身下拜,“确实不曾有过。” 周途又看着手中未干的毛笔叹息说道,“只是这几日这妖孽属实是让朕头痛不已。” 那皇宫之中半月之前突然出现了不明妖物,之前只当是是刺客,可是后来皇上贴身的侍卫都接连死了几个,皇上这才知道是修行者所为。 皇宫之中有不少识灵境界的散修,派出去没有捉拿到妖物反而都是莫名的死掉。 不得已之下,皇上这才修书一封命人送到天下三大宗。 周围的一个侍卫紧张说道,“听说北海云山的人今日便能到。” 皇帝看着窗外一颗伸到窗前树枝上的一朵花问道,“那枪林和剑渊的人呢?” 侍卫说道,“剑渊的那两个人似乎很愚蠢,不知道隐藏踪迹,倒是枪林的人隐藏的很好,无论如何都没有打探到他们的消息。” 皇帝伸手摘下了那朵花冷声说道,“善于隐藏踪迹的人,往往都是有大智慧,朕倒是不信这个妖物能在天朝掀起什么样的波澜,朕的子民都视之如草芥。” 他回头看着桌案上的那些奏折,重新回到桌子前面坐好。 侍卫继续禀报,倒是听说玄武城中有个姓李的老爷被人杀了。 “哦?” “听说也是被修行者杀的。” 皇帝静静地思索了片刻,“这次派来的这些弟子,想必在宗门之中都是心高气傲,不把皇宫放在眼里。” 皇帝冷冷的自言自语,对侍卫说道,“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挫挫他们的锐气。” 作为一介凡人,他自然知道这些修行者的力量是多么恐怖,可是剑渊有着规定,北海云山有规定,那枪林也有规定。 即使这三大宗派都有规定,可是那周朝境内还有着许多散修。 有的散修经过提拔已经作为了周朝的侍卫或是大将军。 但是还有许多散修隐藏在人间。 比如那个搅闹皇宫的散修。 桌子上的翡翠茶杯已经被重新换了新的。 皇上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终于是轻轻说道。 “大周境内修行者一日不减,朕心如何安?” …… 天朝的南门是天朝四门之中最为宽大的一处城门。 有传说当初大秦最后的皇子便是从这里逃走。 所以也为这座本来就宽大的城门蒙上了一层极为神秘的色彩。 此时城门之前突然出现了一名着青衣的少年。 门口有许多侍卫正在这里等候,然后他们的目光便是纷纷锁定了这个少年。 这个少年的容貌足以让任何人自惭形秽,背后背着一柄长枪。 他的脸上带着千里迢迢赶路特有的疲惫之色,不过他的眼神却是异常的明亮。 …… 于此同时,天朝北门。 一个同样穿白衣的少年也在这里出现,他的背后背着一柄刀,眸子有些淡蓝色,面容普通,看上去有些像是一个书生。 他的腰间别着一卷书籍,手中拄着一只竹竿。 又有很多侍卫纷纷把目光锁定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 …… 避暑山庄之中皇上听着侍卫不断的禀报,最后终于是微微笑了起来。 “这么说北海云山和枪林的人都是到了这里,那剑渊的人呢?” “有人还在探看,暂时没有消息。” 皇上微微皱眉,“朕本来对剑渊抱着很大的希望,可是没想到他们的行动竟然如此迟缓。” 侍卫说道,“据了解,这三大宗派派出的大多都是自己山门最有天赋的弟子,把这里当成了一场历练。” 皇帝起身,旁边有宫女上来为其更上了衣衫。 他目光冰冷。 “要揽瓷器活,得有金刚钻,进天心塔见大司命的机会只有一个,摆酒宴,朕要先见见这些所谓的天才。” …… 秦薄衣跟在洛宁的身后,突然有些紧张。 她从来不曾见过这般高大的城池,城外数里就已经有了很多人。 有许多漂亮的女子从秦薄衣身旁走过,秦薄衣抬头看去,只见她们脸上的妆容甚是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谁知那些女子并不躲闪,冲着秦薄衣抚媚一笑,还带着戏虐的眼光看着后者。 秦薄衣低下了头紧张小声的问道,“为何她们都这般看着我?” 洛宁淡淡说道,“都是些青楼女子,不必在意。” “什么是青楼女子?” 洛宁语塞,仔细想了想,“就是你拿着银子去找她们,她们便是能为你歌舞。” “花那些银子看她们歌舞?” 洛宁想快些结束这个话题,冷冷道,“还能睡觉。” “我要她们睡觉干什么?” “有的男人便是喜欢跟她们睡觉。” “那你睡过吗?” 洛宁大怒,“我跟她们睡觉作甚?” 秦薄衣依旧不解,只是觉得好生奇怪,小声说道,“这山下的人风俗真是奇怪。 第三十九章 来自剑渊的客人(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城门和其余的城门不一样,因为天朝的城门有着很多的卫兵在把守。 当然也有哪些专门负责接待三大宗的侍卫。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在城门面前渐渐的清晰,这才有侍卫上前抱拳。 “敢问两位是否来自剑渊?” 洛宁笑道,“皇城之中果然消息灵通,想必这一路之上都是眼线罢。” 那侍卫礼貌一笑,并不多言。 洛宁还要说些什么,这才想起自己自己身后这位才是主角,他侧身让出秦薄衣。 秦薄衣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剑渊第十二重山门亲传弟子。” 洛宁有些尴尬,想了想自己第一重山门弟子的身份,终是没有说话。 侍卫望了他一眼,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这才把两个人让进了城门。 秦薄衣转头问侍卫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侍卫说道,“皇宫现在已经没人居住了,我们去避暑山庄面见圣上,也就是第二个行宫。” 洛宁问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物?” 侍卫摇了摇头,“根本没有人见过它的正脸,据说极为厉害,就连几个散修将军都是被杀了。” 秦薄衣跛着脚跟在了侍卫的身后,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并不在意。她开始放眼去打量天朝,别说是她,就算是洛宁都是第一次来到天朝。 整个天朝的繁华程度跟他们在剑渊山脚下的那个小镇简直差的不是一个档次。 秦薄衣对其他的都是没有太大兴趣。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路边的那些脂粉之上。 有许多人像他们投来目光,都是发现这些侍卫中间跟着这个跛脚的姑娘生的有几分俊俏。 那些人只当她是某个大家的千金闺女,很少有人把目光落在洛宁身上。 众人穿过了横街,然后又走过了两条街,前方闪出了一座楼台。 整座楼台极为富丽堂皇,甚至就比剑渊那长老居住的房门还要奢华许多,红灯招彩,秦薄衣远远的便是闻到了那其中传出来了一股极为浓郁的脂粉香气,红灯之上挂着一个极大的牌子,上面用着篆体写着极为气派的几个大字,“红尘阁”。 想来这便是洛宁所说的青楼。 有几个身材极为妙曼的女子站在门口像这些侍卫抛着媚眼,引得这些侍卫有几个魂不守舍。 秦薄衣的目光便是落在她们的妆容之上,妆容粉蛋,搭配的极为精妙,看上去煞是好看。 少女静静的走着,低下了头,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倒是洛宁,兴趣根本没有在这些上面,他想着秦薄衣和阳鼎天提到的星陨阁,转头问侍卫道,“你们这天朝之中除了红尘阁,还有没有什么阁?” 侍卫一愣,误解了洛宁的意思,嘿嘿笑道。“城中还有春风阁,入云阁……那里的姑娘个个生的水灵俊俏……” 洛宁皱眉,直接了当的问道,“可曾有听说过星陨阁?” 侍卫仔细想了想,“这倒是不曾听过。” 洛宁沉思问道,“那这天朝之中,还有谁消息最灵通?” 侍卫苦笑道,“我为皇上效力,天朝之中的黑白两道更是通吃,这天朝咸阳之中的大小事情我多少都有耳闻,只是这星陨阁,我确实是从未听说过。” 洛宁继续问道,“那这皇城之中,还有比你消息更灵通的吗?” 侍卫用嘴努了一下。 洛宁抬头看去,远处隐隐的显现出了一座高塔。 虽然隔得极远,但是远远的洛宁就在这塔中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悠然的肃杀之气。 整座塔看不见塔身,但是可以看见塔尖,竟然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壮观。 “那天心塔中的大司命,是整个天朝之中知道事情最多的了,只不过……” 侍卫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这塔五年开一次,除了国事并不解答任何问题。”他转头看向秦薄衣。“听说这次你们三大宗派,如果谁能捉得妖物,便有一个进入天心塔面见大司命的机会,这对于你们修行者来说,可是千载难逢。” 秦薄衣微微点头,似乎并不在意。 一行人又走了片刻,面前这才闪出了一座山庄。 这是依着城中的一座土山所建造,听说是为前秦皇上的行宫,最后被周朝改成了避暑山庄。 近近的隔着,远远的传出了一道道极为清凉的爽风,在这酷暑之中让人吹着极为惬意。 秦薄衣又问道,“那北海云山和枪林的人呢?” 侍卫答道,“早都到了。” 洛宁脸色微变。 侍卫又补充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们抢了你们的功劳,皇上下旨所有的人都先到山庄吃饭,然后再一起商讨捉妖之事。” 洛宁脸色变化了几下。 心想这个皇帝果然是好算计,三大宗派勾心斗角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行径路线,没想到一路之上的算计竟然是全都白费了。 侍卫讪笑道,“只是,你们到的晚些的,可能会影响皇帝对你们的印象。” 秦薄衣冷冷说道,“印象如何重要?谁能捉拿到妖物,他才会对谁印象好。” 侍卫摇头冷笑,再不搭话,心想这个跛脚的姑娘说话真实狂妄自大。 一行人进了行宫。 刚到了宫门口,洛宁这才发现有一处凉亭之下坐着两个青年。 其中一个正是叶青。 另一个则是一身书卷气的书生。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他背后的那把刀上,眼神骤然冰冷。 ——这刀和那日偷袭他们的怪人手中长刀极为相像。 而后者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洛宁背后的精银剑上,目光也有些微寒。 “在下北海云山老刀客亲传弟子,顾长生。” 书生冲着秦薄衣抱拳说道,目光却始终在洛宁身上。 洛宁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也只能拱手抱拳,“在下剑渊第一重山门弟子洛宁。” 世人皆知剑渊十三重山门第一重山门为最外门。 洛宁报出了名号,就连刚才的侍卫看洛宁的眼神之中都有些鄙夷。 那书生淡淡嘲讽笑道,“原来是第一重山门的高徒,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 秦薄衣目不斜视,并没有搭理顾长生的话,后者讨了个没趣,回去重新坐好。 秦薄衣对那侍卫说道,“既然都到了,带我们去面见圣上吧。” 那侍卫答应着,指引三个人上了大殿。 大殿之中点燃着极为高贵的熏香,如同青草花香,让人闻了格外的心旷神怡。 侍卫指引着众人坐在两侧。 旁边又有人上来迟疑着看着几个少年少女。 “你们要面见圣人,按照道理,身上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 叶青脸色微微变化。 那名书生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洛宁瞬间明白,是要缴械,便是也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第四十章 对坐饮 - 诸天剑子 - 欲甜 叶青微微尴尬笑着,作为修行者来说,身上最为重要的不过就是自己的武器,虽然他们都各自有着储物袋,但是武器还是保持着随身带着的习惯。 这和秦薄衣不同,秦薄衣的剑从来都是在储物袋中放着,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无异。 然而还没有等到几个人说话。 侍卫又开口说道,“还请几位少侠把储物袋也交上来。” 叶青已经懂了皇帝的意思,明显是对这三大宗派不放心,想先给个下马威看看这些人是否真的忠心于他。 饶是叶青这般骄傲,也只能是尴尬笑着解下来背后的长枪和储物袋交给了侍卫。 顾长生也解刀相交。 但是,唯独洛宁和秦薄衣没有动。 “请二位不要为难我们。” 侍卫来到洛宁和秦薄衣面前,再次拱手说道。 秦薄衣刚要接下来身上的储物袋,洛宁却突然伸手把她拦住。 顾长生冷声道,“君臣之礼,有谁敢违背不成?” 洛宁看着上面空空的座椅高声突然喊道,“缴械防的自然是歹徒刺客,我身为剑渊弟子,坦坦荡荡,心正气实,更何况,我不信在这天朝城中,有谁敢行刺陛下。” 那侍卫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叶青和顾长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龙椅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掌声。 “妙极,妙极……” 人影一闪,周途从龙椅背后绕到了前面,龙袍加身,好不威风。 他看着叶青和顾长生二人,“两位少侠,只是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在意呢?来人,把武器还给他们。” 周途走道了龙椅前坐好,看着两个人,目光无比的柔顺,但是又在其中透露着些许凉意,“不错,我不信这天朝之中有谁敢刺杀朕,只是两位被侍卫只言片语便缴械了武器,实属领朕有些失望。” 叶青底下头去,并未搭话。 顾长生暗恨着自己的失算,沉默答不上话来。 只有洛宁暗暗心惊。 心说不愧是大周皇帝,还未曾见面,便是把这两大宗派的天才少年问的哑口无言。 周途坐下,旁边有侍卫倒上了清酒。 —— 是整个大周最为清冽的女儿红。 洛宁等人周围也有人给他们倒上了酒。 秦薄衣闻着这酒的味道,微微皱眉。 “久闻各位英雄出少年,但不知道这大周的酒,你们是否能饮?” 叶青和顾长生也微微皱眉。 酒乃是修行者的大忌,更何况几个人面前的碗尽皆都是如同小水桶一般大小。 旁边的侍卫足足灌了两坛,这才把四个人面前的酒碗灌满。 酒是能饮,可是谁能喝的了这些酒? 几个人到这里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进入天心塔,如今与皇帝见得第一面,没想到其中就有这些说法。 顾长生站起了身子来,手中端起了酒碗,心说刚才缴械已经丢了面子给剑渊,第二场皇帝赐的酒自然不能再折了面子,他举起了手中的碗,因为重量的原因双手都在微微有些颤抖。 可是他毕竟是北海云山的天才,双手即刻稳定,他高声喝道,“敬吾皇。” 端起酒碗,竟然仰头喝下。 洛宁看着他端碗暗自冷笑,对秦薄衣轻声说道,“本来以为是个天才,结果没想到是个爱出风头的蠢货。” 秦薄衣小声说道,“我不会喝酒。” “我也不会。”洛宁看着面前这样大的一个海碗苦笑,“就算是会,这样一个大碗,谁也喝不掉啊。” 顾长生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明明已经用灵力化解了酒力,可是这女儿红的劲道实在是太大,别说是他,就算是修为极高的人到来,喝了这样一碗酒也难免上头。 顾长生重重的把酒碗放回了桌子之上。 眼睛有些发红,直直的盯着皇上。 “好酒。” 他的身体有些摇晃,不经意之间竟然是有些失态。 前者往下坐去,没想到有些头重脚轻,直直的坐了个空,然后便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周围的侍卫哄堂大笑。 皇帝喝道,“少年英雄能饮如此之酒,何笑之有?” 周围有侍卫上前,把顾长生扶了起来,后者眼神迷离,脸颊通红,急急地用灵力化解着体内的酒力。 皇帝的目光转向了叶青和洛宁秦薄衣。 “剑渊和枪林的人,不知是否能饮酒?” 有了顾长生的前车之鉴,所有人都是知道了这酒的厉害,叶青看着面前的酒碗,并未饮。 他微微欠身说道,“酒乃是修行之大忌,酒能乱性,更能使道心蒙尘,在下不会饮。” 皇上大笑,“我大周将士最爱喝的便是这女儿红,上马一碗酒,下马一碗酒,实乃壮哉。当年我父皇率领数十万大军伐秦,时遇大雪,军中无物取暖,便一人一碗烈酒,顿失血脉通畅,一举攻下了咸阳城。” 叶青默默听着,应答道,“皇上用酒渡人间之事。我们禁酒与修行之事,两者追求不同。” 皇帝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问道,“你说的不错,我虽然不懂修行,可是我也知道酒能乱性,也能使道心蒙尘。不过试问,性本就良善,如何能乱?道心本就通透,何尘能染?” 叶青低头沉吟,已然是回答不上来。 皇帝看着秦薄衣面前的那碗酒,语气无比骄傲的问道,“想来剑渊之人也无法饮酒?” 洛宁站起了身子,“她身体有隐伤在身,自然无法饮酒,不过在下可以替饮。” 皇帝微怔,“果真可饮。” 洛宁端起了酒碗,“果真可饮!” 秦薄衣微微动容,剑渊禁酒,据她所知,剑渊弟子没有会喝酒的人,自己一路之上更是从来没有见洛宁饮过酒。 少女心中有些没底,偷偷的拽了一下洛宁。 洛宁假装没有感受到。 他端着酒碗,面对着皇上,高声说道,“我可以饮酒,只是,这第一口,我不配饮。” 皇帝一愣,不解其意。 洛宁双手平端酒碗,把那碗口一倾斜,碗中三分之一的酒倒在了地上。 “大周开国十余年,这十余年死去的英烈有的尸骨未寒,有的鞠躬尽瘁,有众人之牺牲,才有今日之盛世。这杯酒,当敬为周朝开国而死的英烈。” 洛宁说完,稳了稳手臂,碗口再次一斜,又大部分酒再次倒在了地上。 “这杯酒,当敬大周盛世太平,国泰民安。” 洛宁话音未落,碗口又一次一斜,碗中酒再次落地。 “这杯酒,当敬陛下治国有方,万寿无疆。” 少年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碗中最后的那些残酒之上。 —— 不过一杯之量。 洛宁端起酒碗一饮而下。 然后他把酒碗轻轻的放到了桌子上,对着龙椅微微行礼。 “好酒。” 周途一拍桌案赞许道,“妙哉!” 第四十一章 就地论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重新坐了下来。 皇帝带着略微赞许的眼光看着他。 叶青自语冷笑,他没想到修行智商他本来碾压洛宁,可是没想到到了这天朝之中自己还是是接连吃瘪,在洛宁面前一点便宜占不到。 顾长生脸上也有些无光。 他们知道洛宁不过投机取巧,顾长生脸色极为难看,叶青的亦然铁青,可是两个人毕竟都是极有定力,即使看着洛宁不爽,也还是稳稳的坐在原地。 …… 酒宴终于开始。 皇帝手中拿着酒杯似乎还在回味,他问洛宁道,“你是剑渊的弟子?” 这句话等于废话,洛宁明白他是在问自己在剑渊的地位。 “我只是跟班,这次来降妖的,是她。” 洛宁回答道,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秦薄衣。 皇帝这才注意到一袭短发的秦薄衣。 后者白皙的面容没有太过于明显的表情,倒是眼神显得有些呆滞。 皇帝问道,“那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在场的四个人。 他第一次寻问人的名字。 秦薄衣不太懂这些繁琐的礼节,清声应答道,“秦薄衣。” 周围的侍卫脸色明显有些变化,有的侍卫甚至有些紧张的上前一步。 顾长生的酒力已经被灵力化解了大部分,听到秦薄衣这般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下来。 世人皆知,大周是灭秦所建。 如今秦这个姓氏,在大周之中已经基本上消声灭迹。 但是阳鼎天不知道,秦薄衣也不知道。 接连两场输了面子,顾长生脸色僵硬。 “启禀圣上,我在来的路上遇人袭击,袭击我的人便是用剑,与那少年背后的剑极为相似。” 旁边有一个侍卫脸色极为凝重来到了皇帝旁边。 “这少女姓秦,我觉得不该大意,应该仔细盘查一下。” 秦薄衣脸色变得有些雪白,因为他们路上遇袭之事还未曾说,没想到这顾长生竟然拿自己的姓氏的原因开了刀。 她一生专注修炼,仅仅是这几天的时间跟在洛宁背后虽然学会了许多话,但是面对着侍卫和顾长生如此犀利的问句也是答不上来。 皇帝并没有说话,目光如炬一般紧紧的盯着秦薄衣。 秦薄衣说道,“我们来的路上也受到了袭击,袭击我们的人是用刀,我们还未曾禀报,你倒先来说起我们。” 顾长生问道,“你的意思便是我们北海云山偷袭你们剑渊了?” 皇帝微微皱眉,“秦薄衣,这事情不能乱说,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要证据的。” 顾长生也声色俱厉,“你若是说我,可有证据?” 秦薄衣朱唇微闭,摇了摇牙关,“我没有证据。” 顾长生喝道,“那你怎么敢血口喷人?” 秦薄衣被问的答不上话来,有些着急,又想了想,竟然直接就在大殿之上拔出了秋水剑。 洛宁大惊,想要伸手阻拦已经是来不及。 “你来与我比试,那日那人的刀法我记得很清楚,一比便知。” …… “护驾!” 伴随着秦薄衣拔剑,周围惊呼之声骤然响起。 周围的一众侍卫如临大敌,不知道藏在那里的御林军一拥而上,把秦薄衣包围在了其中。 为首的侍卫大声喝道,“圣上面前,你怎敢动剑?还不放下?” 秦薄衣说道,“我说话你们又不相信,我想到了解决办法你们又不使用,那还要怎地?” 洛宁偷眼看去,只见大殿外面杀机尽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甲胄遍布。 秦薄衣只是觉得委屈,但是辩解不得,一急之下,握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然后,一只平稳的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洛宁轻轻地站了起来,然后把秋水剑缓缓的插了回去,放进了她的储物袋之中。 皇上把手一挥,周围的侍卫和御林军这才退下。 洛宁看着脸色气的通红的顾长生,又看了看皇帝。 “我听说大周朝开国以来下令大赦天下,就连许多十恶不赦的罪犯都得到了幸免,可有此事?” 周途点头,“不错。” “我又听说皇帝爱民如子,才能创造如此太平盛世,可有此事?” 周途说道,“只是尽职办事罢了,总要为百姓谋福。” 洛宁慢慢的走到了秦薄衣的面前,“姓氏乃是天生,与她无关,皇帝胸怀能包揽全国,还怕容不下一个姓氏?” 周途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 洛宁又把目光转向了顾长生大骂道,“我听说北海云山的人个个精明,没想到你却是如同蠢猪一般。” 洛宁继续说道,“我剑渊何等身份,会去偷袭你北海云山?我们两个昨晚在客栈遇袭,刺客用的是跟你手中极为相似的长刀,但是我相信,贵宗不会偷袭我们,定然是有人在其中作梗,不是蠢猪又是什么?” 洛宁不亏是之前洛家的公子少爷,又在剑渊经历了五年的世态炎凉,仅仅两句话,就把顾长生怼的哑口无言。 皇帝带着赞许的目光再次看向洛宁,“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解,这次我单独敬你一杯。” 旁边有侍卫上前来,为洛宁换了小杯子,然后倒好了酒。 秦薄衣缓缓坐下,脸色还有些难看,顾长生仅仅盯着洛宁的精银剑,还在仔细回想最晚袭击自己的刺客。 整个大殿之上没有了任何声音,只剩下了洛宁和皇上的对话。 “你觉得朕创造的盛世如何?” “虽仍有冻饿之人,但是大部分已经国泰民安。” 洛宁想到他和秦薄衣路过那座饥荒县城,然后斟酌回答到。 “朕夸下海口,要让天下百姓都尽皆欢颜。时至今日,大部分已定,只有极小部分,还未曾完成” “陛下既然有志,所看的不过是时间长短,时间一到,自然水到渠成。” …… 皇上和洛宁越说越投机,龙颜大悦,最后竟然是穿着龙袍大咧咧的坐到了洛宁的身边推杯换盏。 周围的人哪还有心情吃饭? 皇帝把手一挥,示意侍卫把这些人暂时领下去。 大殿之上顿时就剩下了洛宁和皇帝。 皇帝举起了酒杯,“朕心中有一事至今不安。” 洛宁不解,“何事?” “朕心里清楚,根本就不是什么妖物。仅仅是一个修行者便把我皇宫搅闹的鸡犬不宁,你们三大宗派这些修行者,你让朕如何安心?” 洛宁正色说道,“我剑渊虽然不过问凡间之事,但是只要陛下一直廉政,如果其他两大宗派站出来威胁到了陛下,我为了天下百姓也绝对不会袖手不管。” “你能代表剑渊吗?” 皇帝的目光有些冰冷。 洛宁举起酒杯回敬然后诚实回答道,“不能。” 皇帝哈哈大笑拍了拍洛宁的肩膀,“不必紧张,即使是不能,可是有了你这一句话,朕的心里依旧很高兴。其实我告诉你,你真以为我大周朝奈何不了一个妖物?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三大宗派到底有没有聪明人,由此可见,你是最聪明的。” 洛宁想到了大师兄杨木白,于是他回答道,“我不是聪明,我只是觉得这事有理。” 周途眼神微醺笑道,“好一个有理,朕问了你这些问题,难道你就没什么想问朕的吗?” 洛宁端着酒杯,脸上也泛起了一丝醉意。 他不过识灵境一重的实力,喝了这些杯酒,也不免有些醉意。 洛宁放下了酒杯,看着周途的眼睛。 “陛下可曾听说过星陨阁?” 第四十二章 覆灭的第四大宗派 - 诸天剑子 - 欲甜 皇上的眼神微醺,但是听到洛宁这个问题突然又变得无比明亮了起来,本来已经迷失的眼神之中突然多出了几分警惕,但是随着又一杯酒的下肚,这种警惕又化为乌有。 “星陨阁的事情,已经是前朝旧事。” 洛宁不解问道,“怎么算前朝旧事?” 空气之中弥漫着无比透人心脾的酒香,皇帝手中的酒杯举起,然后又再一次落下。 他看着洛宁的眼神平静,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情绪。 “你真的不知道?” 洛宁沉思了片刻,“这是我来天朝唯一的问题。” 皇帝问道,“我本来已经准备回答你很多的问题,甚至你就算问我这次为什么就单单留下你我都会告诉你。” 洛宁的脸色微红,有些摇摇晃晃,“可是我就想知道这个问题,我妹妹需要救命。” 皇帝低头锁眉,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朕这里有最好的御医,无论什么病都能治好。” 洛宁拜谢说道,“医者能治病,可是不能改命。” …… 周途起身。 整个大殿上有些安静。 他背着手在大殿之中转了几圈,然后目光微微寒冷的看向了少年。 “你听说过魔族吗?” 洛宁一怔,这个名字他确实是没有听说过。 皇帝背着手,最后再次回到了洛宁的身边坐好。 “这魔族,始终是我大周的一大隐患,这也是这次我想结交你们三大宗派的原因,不光是为了抵御修行者,当然也是为了魔族。” 皇帝望着炉鼎之中袅袅而上的熏烟,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天下之前本来有四大宗派,除了剑渊北海云山和枪林,剩下的便是魔族。它们有着不弱于其他三大宗派的功法和修行者,但是唯一一点就是,它们没有规定,没有着任何规定,他们在世间可以随意杀人,他们在世间有力量便可以为所欲为。” “那还是先秦之时,魔族为了改命,大肆抓捕星陨阁之人,星陨阁也是因此没落不堪,最后消声灭迹,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秦亡之日这天朝之中。天下三大宗派见偌大的星陨阁都为之毁灭,又见魔族残害百姓,痛心不已,齐力讨伐,最后一直打到了魔族宗门所在的光明城,这才一举毁灭掉了魔族,但是三大宗派也是损失惨重,加上时隔这些年,所以很少有人再提及此事。” 皇帝越说眼神越明亮,洛宁听着却是沉默不语。 星陨阁已经被魔族毁灭,那十六年前这咸阳城之中的那场换命变成了最后的线索。 “魔族虽然已经毁灭,但是仍然有很多魔族余孽隐藏在朕的国度之中,不光是朕的国度,边塞之外,荒原之上,繁城之中,到处都可能有着魔族,他们就像蛀虫一般,暗暗的潜伏在朕的心中,等到时机来临,便挖着我的心钻出来。”皇帝看着洛宁眼神微痛的说道,“外有修行者之外患,内有魔族之内忧,你让朕如何安心?” 洛宁大悟,“那皇宫之中的妖物也是魔族?” 皇帝冷笑,“这魔族已经几十年没有现世,今年突然出现在我大周皇宫之中,想必定然是有什么大阴谋。” 洛宁沉默不语,他没有想到,这妖物的背后竟然隐藏着这般多的事情。 皇帝看着洛宁说道,“而至于朕许诺给你们见到的天心塔之中的大司命,朕从来没有信过他。” 洛宁再次一愣。 周途站起了身子,眼神之中自然而然生出了无比的骄傲,“我大周开国十六年,靠的是马背上的厮杀,靠的是爱民如子治国有方,又靠的是上天保佑风调雨顺,你说,关那老匹夫何事?” 洛宁有些赞许,心说有理。 他没想到大周的天子虽然供奉大司命,但是却压根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 “如果不是百姓爱戴,修行者传说,这座塔存在了千年,朕早就叫人一把火烧了。” 果真是帝王风范。 皇帝静静的看着洛宁,“我很欣赏你,所以跟你说了这么多。” 洛宁低下了头,“我知道。” 皇帝说道,“或许我应该说的更明白些,我觉得你比其余三个人都强。” 洛宁说道,“我境界都不如他们三人。” 皇帝笑道,“有的时候,能掌握天下的,不一定是境界高的人,而是最聪明的人。” 洛宁大惊。 皇帝用手指了指他的胸口。 “你我都是聪明人,你要是能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实乃朕之大兴。” 洛宁有些微微动容。 皇上继续说道,“你当个修行者,一辈子即使过的再潇洒又能怎么样?人间的极乐没有享受到,酒不能沾,功名利禄无处取。但是你要是跟了朕,朕培养你做报国之将,栋梁之才,好男儿便是理应当如此。” 洛宁低下了头,看着杯中微微有些波澜的酒沉默不语,这次他不是震惊,而是有些心动。 大周盛世他亲眼所见,和枯燥无比的剑渊简直天差地别,面对这样大的诱惑,即使是少年的心性再如何成熟,此时未免有了些动摇。 皇帝见洛宁不答,微微一笑。 “朕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饮过酒了。今天和你一见如故,可有兴趣跟朕去看看这天朝盛世?” 洛宁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周围有宫女上前,只是这次她们拿的是便衣,不是龙袍。 皇帝换上了便衣,重新梳了头发,手中拿上一把折扇,看上去竟然就像个风流公子无异。 皇上大笑道,“没想到这些年没穿过这身衣服,还是如此合身。” 洛宁不解,“我们要去哪里?” 皇上神秘一笑,“先带你去个男人都喜欢的地方。” …… …… 红尘阁今日客人稀少。 老鸨子站在柜台前,极为享受的喝着西瓜汁,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姑娘的身上,生意不好,自然有些生气。 即使生意不好,可是剩下的那几个客人依旧是让整个红尘阁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喧闹之声不断,让人远远的听着好不心烦。 然而两个人却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翩翩公子,另一个看上去是穷酸少年。 她急忙起身相迎,满脸堆笑。 不知道是谁的酒水洒到了这位公子的衣衫之上,那极为奢华的布料瞬间染上了浓浓的酒气。 那公子旁边跟着一个衣着也是极为奢华的侍卫皱了一下眉头。 那侍卫道,“黄老爷,用不用我清场?” 第四十三章 红尘阁 - 诸天剑子 - 欲甜 皇帝摆了摆手微笑小声道,“不必张扬,小心露了身份。” 那位侍卫闻言这才退后,站在了一旁。 …… 红尘阁不是天朝最大的青楼。 但是却是距离避暑山庄最近的青楼。 而且也算是装修最好的青楼,雕梁画栋,仅仅是建筑看上去就显得极为奢华。 靠近天子脚下,名望自然高些。 洛宁第一次来到这种风尘之地,闻着空气之中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比秦薄衣那些时日头发上的香气还要呛人。 许多姑娘看似出落的几位水灵,可是脸上的胭脂粉黛一眼看上去极为厚重,洛宁用手轻轻的捂了捂鼻子,微微皱眉。 他想到秦薄衣。 然后他问道,“那个与我同来之人?” 皇帝笑着,“都已经安排去上等的馆驿休息了。” 洛宁这才点了点头,可是还是有些不解。 “你有那些宫女嫔妃,为何还要来到这里?” 皇帝笑道,“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男女之间的风尘之事,许多文人墨客都有妻室,为何还喜欢往这里跑?这风月之地,许多人就算是想来,都是极为困难的,人生如此,何不享受呢?” 周围有几个新来姑娘上前服侍周途,却被周途身边的侍卫一把推开。 那几个新来的姑娘只是觉得好生奇怪,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客人。 皇帝用手一直洛宁,“我今天带着我这个小兄弟过来,你们只需要服侍他便是了。不知道诗诗姑娘今日可有时间?” 洛宁微怔,心说看着皇帝的语气似乎是经常来此。 老鸨子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皇帝的装扮,认了许久,这才一拍大腿赔笑说道,“哎呦,这不是黄老爷么!您已经有很多些时日没来了,怕是我家诗诗姑娘都把你忘了。” 皇帝低着头算道,“有一年多没来了,生意繁忙,所以耽搁了。” 那老鸨子向楼上喊道,“诗诗姑娘,你看是谁来了?” —— 过了不多时,楼上的房门一开,从内屋之中走出了一名女子。 洛宁抬头看去,这才发现这名女子与其余人的与众不同——她的脸上妆容极为清淡,除了淡淡的描了描眉毛之外竟然是再无其他妆容,长相极为清俊秀丽,与其他的女子自然而然的隔着一道无比天然的屏障。 虽然清秀俊丽与这青楼环境极为不符合,但是除此之外,洛宁再想不到其他形容词。 她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些忧愁,然后似乎又再深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皇上的身上,眼神之中似乎闪现过了一丝喜色,然后便是转瞬即淡。 “哦……” 她淡淡的应答道,重新回到了屋子之中。 皇帝面露尴尬,也跟着上了楼,侍卫跟着上去站在了房门的侧翼,楼下就剩下了洛宁自己。 他身上的酒气还未曾消失,这时又有许多姑娘前来敬酒,洛宁推脱不下,只得拿起酒杯喝了几口。 入口他才发现,原来这酒不似女儿红那般清冽上头,这酒之中透着淡淡的清香,配着楼中的妆彩姑娘,别有一番风味。 洛宁有些头晕,于是便是坐到了一处酒桌之旁,旁边又有姑娘来敬酒,洛宁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了一处衣带,感受着指尖传出来的柔软触感竟然是有些舒服。 洛宁微微愣神,然后便是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搪塞,“我今日真的不能再喝了。” …… …… 周途上了阁楼。 跟在那位姑娘身后。 一直进入到了一处青纱床幔。 诗诗姑娘并未曾像其他姑娘那般尊敬这位“黄老爷”。 她默默的坐到了床前的一处凳子之上,美目微淡,沉默不说话。 周途尴尬笑笑,“这一年来国事繁忙……” 谁知道诗诗姑娘听到这句话却是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有些紧张的说道,“快别说了,别让旁人听了去,知道了你是皇上。” 周途笑笑,“知道了又如何,朕说过等天下彻底太平了便娶你出去。” 诗诗姑娘眼神微微低沉,“现在还未太平?” 周途说道,“未太平,还有许多修行者捣乱。” 诗诗姑娘看着桌子上的一处插花摆设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只怕是天下太平了我也人老珠黄了。” 周途微怔,“我今天不是来看你了吗?” 诗诗低头不语,伸手从床前拿过了一只琵琶突然问道,“我新练了一首曲子,你听听好不好听?” 皇帝伸手搂过了诗诗姑娘,“今日时间短,下次再听罢。” 清香弥漫,轻纱罗帐缓缓落下。 …… …… 秦薄衣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回到了馆驿,她有些好奇的抬起头,这才发现此处的馆驿竟然是比自己和洛宁沿途过来的所有客栈都要好些。 她坐在房中,许久都不见洛宁回来,眼神之中突然有了些落寞。 她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始有些担心洛宁。 这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她之所以能在修行上走到这一步,便是依靠的道心通明,可是不知怎地,此时的她道心竟然有些微乱。 她脸色微红,似乎在羞恼自己这情绪从何而来。 她跛着脚在房间之中踱着步子,然后突然抬头,便是看到了屋子之中的那面铜镜。 铜镜之中的自己一袭短发,着实比那些姑娘少了很多东西。 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洛宁给自己买的脂粉看了看,然后又想了想。 然后秦薄衣推门出去——门口有侍卫,“女侠有何吩咐?” 秦薄衣淡淡关好了房门,“无事,待得无聊,出去走走。” “那我陪您?” 秦薄衣把手一摆,“我不远走,去去便回。” 少女跛着脚出了馆驿,按着自己之中的记忆转了几个弯,然后便是来到了红尘阁前面。 她想要向这里的姑娘学习化妆。 秦薄衣驻足良久,然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轻轻迈着步子走进了红尘阁。 红尘阁第一次有女子来。 一个醉醺醺的嫖客走到了秦薄衣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位少女,嘴里不干不净,“嘿嘿,这是那里来的女子,陪哥哥玩玩?” 说罢他便是伸出了手,去抓秦薄衣的肩头。 然而还未等他碰到,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怎的就失去了控制,然后直直的飞出去数丈,砸倒了一片人。 老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楼内突然混乱。自己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一位看上去有些呆滞的少女,她上前小心问道,“您来这是找人?” 秦薄衣听着老鸨子不善的语气,想到了洛宁告诉自己银子在这个世界上能解决很多事情。 她伸手在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一些银子,足有百两。 不管是什么人到此,老鸨子一见到银子便是管不了这么多了,管他什么老爷乞丐,姑娘小伙,只要是有银子,那便是大爷。 旁边有几个姑娘扶着刚才那位受伤的嫖客急急离开,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了这位少女不是什么善茬。 “我想学习化妆,你们这谁会?” 秦薄衣目光如剑一般的扫视过了整个红尘阁,语气也是如目光一些冰冷,脸上还挂着那不成熟尴尬无比的笑。 场间再无动静。 然而还没等人回答她,秦薄衣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这声音在刚刚安静下来的红尘阁之中显得极为扎耳。 “……真的不能再喝了……” 秦薄衣转头去看。 许多姑娘避开了她犀利无比的目光。 —— 一处酒桌前,洛宁满脸通红的靠在一个姑娘身上,旁边还有另一个姑娘给他敬酒。 第四十四章 天奈其何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尴尬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很多东西。 比如说现在的洛宁。 他靠在那个姑娘的身上,眼神迷离,嘴里喷着酒气。 洛宁的眼睛盯着秦薄衣,便是如同见了鬼一样。 身体像是被秋风压弯的稻草然后感觉到了风停了一般瞬间挺直,然后手中的酒杯便是摔到了地上。 两个人平静对视了三秒。 秦薄衣平静问道,“你不是去探听星陨阁的事情吗?” 洛宁的脸色先是变白,然后便是变红,最后来变成了一张笑脸。 “这不是正在探听吗?” 秦薄衣站在那里,本来还是十分担心洛宁的心情瞬间就变了滋味。 这种感觉她说不太出来,可是只要她的目光扫到了洛宁身边的那两个漂亮姑娘就有些不舒服。 很堵。 尤其是刚才洛宁靠在身上的那个。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种情绪。 然后秦薄衣忘记了自己本来来到这里的目的。 她就站在那里,短发微乱,然后有些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眶有些微红。 十六年来她的道心第一次这般波动。 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不过她依旧是秦薄衣。 她驻足了片刻,还没有等到洛宁站起来说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红尘阁。 洛宁张着嘴,摸了摸鼻子,不明所以,没有追出去。 旁边刚才让洛宁靠着的姑娘看着洛宁的眼神之中有些嬉笑,“她是生气了?” 洛宁不解,“生气什么?” 那个姑娘嘴角笑着,“真是想不到你能来这般风月场所,但是对女人的心思却是一概不知。” 洛宁拿起桌上杯子之中剩下的那些酒,然后一饮而尽嘴里嘟囔道,“我知道她心思作甚,整日只知道练功化妆罢了。” 那个姑娘轻声说道,“当一个姑娘开始注重自己外表的时候,便是说明她的生命之中出现了什么比原本更能吸引她的东西。” 洛宁微怔,突然想到了秦薄衣这几日经常拿出来的铜镜。 那姑娘继续笑道,“不过这女人生气虽然经常没有缘由,可是也是十分好哄。” 洛宁看着酒杯有些呆滞的问道,“应该如何哄?” 那姑娘轻笑道,“只需你买些好吃的,说几句好话,便好了。” 洛宁埋怨道,“我可没有功夫去哄她。” …… 红尘之间最美的两件事情,一是洞房花烛夜,一是金榜题名时。 不是事情的本身美妙,而是因为心情的美妙。 而青楼之所以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的原因在于,它能带给人这种心情。 纸醉金迷,可令君王不早朝。 皇帝带洛宁来的青楼,更是天下欢乐集中之所在。 望着洛宁通红的脸和负气而走的秦薄衣。那楼上站岗的侍卫露出了些许笑意。 带着这个少年享受了这般富贵人生,他怎能还想回到剑渊之中去当一个小小的弟子?他不由的感叹皇帝的精妙心思。 洛宁不胜酒力,就在这酒桌之前沉沉睡去。 一瞬间,他仿佛又是当年玄武城之中的那个少爷。 只是,这次他背后的靠山可是皇上。 一直到了夜间,这才有侍卫从楼上下来叫醒了洛宁。 “黄老爷吩咐我带你去吃天朝最有名的小吃。” 洛宁问道,“那他呢?” 侍卫说道,“他已先行回宫了。” 洛宁心中暗骂,心说这皇帝什么时候走的自己都不知道。 …… 侍卫带着洛宁走出了红尘阁。 去的是天朝最繁华的一条街。 这里的小吃很多,侍卫带着洛宁从街南吃到街北,洛宁吃了五年的西红柿炒鸡蛋,又吃了这些日子客栈准备的饭菜,那里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侍卫看着洛宁说道,“黄老爷说,这些便都是当天子的好处,虽然要为国祈福,可是在这天朝之中,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洛宁沉默不答,他手中拿着炒年糕咬了一口,然后由衷的感叹道。 “好吃。” 他的眼神下视,看到了自己握剑握柴刀磨出来的薄茧,神情微蹙。 他来到剑渊五年时间,究竟换来了什么? …… 不多时,洛宁小腹便是微微挺起。 侍卫看着洛宁说道,“黄老爷还说,你若是想吃,跟在他后面,可以一直吃。” 洛宁望着面前的炸年糕,仔细的沉思了一下。 面前的夜风突然变得有些急躁,但是在这个本来燥热的夏天,让整个街上的温度都降下来了几分。 不知道从那里飞过来一只蚊子,刚落在一个行人的身上,便被这夜风在空中吹翻了几个跟头。 天上的云朵散开。 露出了一弯月亮。 他知道,如果大师兄杨木白在这里,他一定会尊重自己的选择,因为自己如果愿意留在天朝不算是无礼。 若是洛雾雾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极为高兴,因为可以有她吃不完的烧鸡。 如果是阳鼎天在这里,也许会臭骂自己一顿。 洛宁的酒有些醒了。 夜风微冷。 他又想到了一个人,还想到自己此次来这里的目的。 他把手中的年糕用油纸重新包好,揣入了怀中。 “我是很想吃,不过我更想带着一个人吃。” 他驻足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 洛宁不经意间抬头,却发现有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正是诗诗姑娘。 她的容貌在夜间烛火的映照之下依旧是无比的动人,压过了红尘阁所有的女子三分。即使在街上,也是无比的耀眼。 她看着洛宁,斜斜的倚靠在路旁的青石柱子上,她扶着袖子微微侧了侧脸。 “黄老爷也让我告诉你,正与邪在一念之间,进与退也在一念之间。” 洛宁沉思片刻,拱手施礼说道,“在下不分正邪,不知进退。” 诗诗姑娘轻轻地迷上了眼睛,瞳孔中的目光像一只将要熄灭的烛火一般摇曳了几下。 “他可以帮你知正邪,懂进退。” 洛宁睁大了眼睛,抬着头无比认真的说道,“可是我现在只想找人治病。” “他说那皇宫之中的妖物可能是魔族,可能无比危险。你若是愿意为大周效力,他可以让你进入天心塔问大司命星陨阁之事。” 这对于洛宁来说,便是最大的诱惑。 这也是少年一直以来的追求和目标。 “我决定和秦薄衣一起进皇宫捉妖,公平竞争,多谢美意。” 洛宁低下头,极为平静的回答说道。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晰,他不会放弃秦薄衣,也不会离开剑渊。 “你有可能会死。” 洛宁抬起了头,空气中的那道夜风已经不知道吹到了何处。 “我不怕死。” 少年的声音如同蝉鸣,昙花一现却无比清脆。 诗诗姑娘眼眉微低,不再答话。 …… …… 沉思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当然也包括避暑山庄行宫之中的皇帝。 他是真喜欢洛宁这般性格,虽然他是剑渊的弟子,但是皇帝知道,这个洛宁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周途听着那个侍卫的禀报,眼睛微微眯起,白天树上的那些花朵此时晚间已经都看不见了。 “他不愿意为陛下效力。陛下又何必勉强呢?” 周途捕着夜空中不知道从那吹来的劲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富贵不能动其心。” “淫色不能断其志。” “生死不能阻其行。” 他望着漆黑无比的夜空叹息说道。 “这样的人别说是我。” “天奈其何?” 第四十五章 夏夜晚间的对话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看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短发显得极为凌乱,白皙的脸因为生气都有些微微的发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为什么跳动的这般厉害。 就在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感觉。 那洛宁去找红尘阁的姑娘,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这般想着,目光却不自然的落在了面前的铜镜上,里面自己的短发看上去着实没有那些姑娘的长发好看。 她有些赌气,然后又只是觉得委屈。 秦薄衣重重的把洛宁给自己买的那些胭脂脂粉扔到了一旁。 …… 如水的夜色应该像白天的阳光一般安静。 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个时候夜有些微乱。 在侍卫的带领下洛宁回到了馆驿之中。 他坐在自己屋子的凳子上沉思了良久。 怀中炒年糕的热量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推开了门,见到了微凉的夜风,顺便也敲了隔壁的门。 —— 秦薄衣就在隔壁。 门是虚掩着,洛宁走了进来。 虽然他身上的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可是走到秦薄衣的屋子之中这味道还是无比的清晰。 秦薄衣就坐在桌子前面,望着铜镜,似乎没有感觉到洛宁进来。 实际上她通过身上这般浓厚的酒气就已经分辨而出了进来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睡好了?” 洛宁未曾开口,秦薄衣从铜镜之中的倒影淡淡的看着这个少年,冷冷问道。 “睡好了。” 洛宁下意识回答道,但是旋即又觉得有些后悔,“没睡好。” “没睡好在那边接着睡,有哪些姑娘陪着你睡,回来做什么?” 秦薄衣站起了身子,目光如剑一般扫视过了洛宁的脸颊。 后者的脸庞有些火辣辣的疼痛,然后便是注意到了扔在墙角的脂粉。 “你没吃晚饭,我给你带回来些。” 洛宁干涩的说着,把手中用油纸包着的年糕放在了秦薄衣的桌子面前。 年糕的香气稍稍的掩盖了洛宁身上的酒气,可是依旧掩盖不住秦薄衣脸上的愤怒。 “吃剩下带回来给我?” 洛宁尴尬应道,“这说的是什么话,特意给你买的。” “那红尘阁的姑娘你也买了?” “我没有你那般有钱,就买了这些。” “我给你银子,你也去买给她们吃。” 洛宁无奈陪笑着说道,“你何必如此,我下次不去了就行了。” 秦薄衣闻着空气之中弥漫的年糕香气。 洛宁把那盒脂粉捡起来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我知错了,不该喝酒误事。” 空气有些安静。 洛宁想了许久,终于是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秦薄衣楞了一下,其实两个人都是知道,秦薄衣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洛宁喝酒。 秦薄衣有些懊恼,她是修道的天才,但是却是生活的白痴,情商极低,而冥冥之中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总是相差着一层窗户纸那般,让人捉摸不出来头脑。 夏蝉在外面鸣叫。 洛宁尴尬的站了好一会。 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脸颊,秦薄衣的脸色稍微的好看了些。 她终于是伸手打开了那包油纸,“当真好吃?” 洛宁认真说道,“当真好吃。” 话音未落,洛宁便是看见其中包着的刚才自己吃了一半的那块年糕,伸手捡了起来,脸色有些紧张,“我忘记了。” 秦薄衣的脸上有些微红,可是却没有了刚才那般气恼,如果不是夜晚的光线有些黯淡,便是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红晕。 手中的东西秦薄衣从来没有吃过,只是少女此时觉得十分好吃。 有些微甜,微黏,还有些微脆。 然后其中还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甜味。 这就是像那冥冥之中的东西一样,她参悟不透,于是仅仅是片刻,秦薄衣便是决定不再参悟。 她有些开心,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真开心。 剑渊呆了这些年,就连境界突破,修行突飞猛进她都没有这般开心过。 她想笑。 她噗嗤笑了。 这是洛宁第一次看见秦薄衣不是那般尴尬的笑。 这种自然的笑很好看,像是天上的月亮,又像是皇宫之中最娇艳的花朵。 秦薄衣突然又认真起来,看着洛宁认真问道,“你认真回答我,我究竟是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洛宁不知道她为何老是在意这个问题,随便回答道。“我没见过你长发的样子。” 秦薄衣说道,“那红尘阁的姑娘都是长头发。” 洛宁伸出了手,极为习惯又是极为自然的像是摸着洛雾雾的头那般,他轻轻揉了揉秦薄衣的头发,说道,“她们都没你好看。” 窗外的蝉鸣骤然停止,又有些静谧。 洛宁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收回了手,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之上。 秦薄衣有些恍神,洛宁这才想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剑渊的修炼天才,她是秦薄衣,不是洛雾雾。 场面有些尴尬,然后洛宁清了清嗓子。 他跟秦薄衣仔细的说了关于魔族的事情,把今天皇帝给他讲的关于魔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秦薄衣说了一遍。 秦薄衣目光微冷,也正色起来。 洛宁最后无奈叹息道,“皇帝也不知道星陨阁的下落,看来,只有那天心塔之中的大司命才能知道了。” 秦薄衣点了点头,并没有像洛宁第一次听见魔宗之时那般惊讶,也似乎没有注意到洛宁所说的重点是他们这次可能是要对付消失已久的魔宗。 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 秦薄衣看着洛宁说道,“我真是羡慕洛雾雾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哥哥?” 洛宁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本身。 他看着秦薄衣问道,“如果我跟你一起进皇宫捉妖,我识灵境一重的力量是否会拖后腿呢?” 秦薄衣看着洛宁,明白了后者也是想争夺一下进入天心塔见大司命的机会。 秦薄衣淡淡说道,“会的。” 洛宁暗暗的咬了咬牙,然后再次问道,“可是如果我非要进去,你会嫌弃吗?” 秦薄衣又淡淡回答道,“不会。” 洛宁点头说道,“多谢。” 秦薄衣认真的吃完了油纸之中的最后一块年糕,然后脸上那种难得一见的笑容逐渐的收敛了下去。 洛宁看着她说道,“你还是多笑笑才好看。” …… …… 第四十六章 夏夜晚间的阴谋 - 诸天剑子 - 欲甜 避暑山庄之中。 皇帝周途的寝宫之中还在亮着无比微弱的灯光。 有一个女子急匆匆的从山庄下的花园之中穿过。 一个侍卫急急问道,“是何人?” 那名女子回答道,“我。” 冰冷的声音穿过了夜色,在那些黑夜笼罩下的花树之间回荡了几下然后消失。 侍卫跪拜倒,“仪妃娘娘到此,不知道有何事。” 仪妃娘娘冷声回道,“奉陛下之命,来见王兄,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侍卫伸手一直其中一处宫殿,“千岁在黄乾殿中休息。” 仪妃娘娘转过了一个树,登上了大殿的台阶,依稀可见的月光映照出了她脸上的些许残妆。 那大殿之中,正是周途的皇弟——千岁周兴。 仪妃娘娘极为紧张的到了大殿近前,并没有直接进去,反而是先左右环顾了一下,黑暗之中有几个影子,她知道这是皇帝派来监视自己的侍卫,她转过头去,直接进了大殿,绕到了周兴的房中。 周兴的房中点着许多烛火,映照着他的脸上有着许多健康的红光。 他的口水拖得老长,甚至有的已经落到了地上。 而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偌大的水晶食盆,里面盛着一只半冷的烧鸡,上面的油脂已经凝固。 看着仪妃娘娘进来,周兴眼神之中有些疯狂。大声问道。 “皇嫂,可是又给兴儿来带吃的?” 仪妃娘娘看着面前桌案上的烧鸡微微皱眉,然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锦帛,速度极为利落的塞到了周兴的手中。 “嘿嘿,我就知道皇嫂给我带好吃的,这糖果可是极甜。” 他大声喊着,手中的锦帛却是慢慢的打了开来。 上面写着几行字,周兴的目光突然间随着这几行字渐渐的寒冷了下去。 “三大宗派的人来了……” 周兴的瞳孔一缩,正像是将要出击的饿狼。 不过,他口中还发着狂笑,手上却粘着那烧鸡上凝结的油脂,然后不顾旁边烛火的灼热,烤的化了,然后在上面轻轻用那黄油书写了几个字重新把锦帛放入了仪妃娘娘的手中。 周兴面前的烛火摇曳了几下。 仪妃娘娘咳嗽了几下,然后说道,“皇兄不必着急,等过些时日,我们便是能搬回皇宫,这避暑山庄虽然清凉,可是蚊虫实在是太多了些。” 周兴嘿嘿笑着,“皇嫂,下次来看我又是什么时候啊?” 仪妃娘娘说道,“明日再来。” 周兴抓起一条烧鸡腿,在那仪妃的衣衫上又蹭了些油,“那我等皇嫂来了,再请皇嫂吃烧鸡。” 仪妃娘娘转身退去。 门口一名爬在门上偷听的侍卫就在此时急忙闪开。 …… 皇帝听着侍卫的禀报,得知没有异样,手中批阅奏折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门外脚步声轻轻响起,仪妃娘娘走了进来。 “我弟可好?” 仪妃娘娘点了点头,“还是那般疯癫。” 皇帝周途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仪妃裙上的油光,然后目光变得少了几分怀疑。 他无奈叹息道,“当初为了争夺皇位,我们兄弟相残,最后没想到我这皇弟竟然疯癫了,这些年御医都无法根治,朕心甚痛。” 仪妃娘娘安慰说道,“皇帝洪福齐天,皇兄自然也是洪福齐天。皇帝不杀之恩,便已经是胸怀天下。” 周途站起了身子,“你知道我为何不杀他吗?” 仪妃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我不知。” “那是因为朕相信,只要有朕在世一日,便是没有人能威胁到朕的位置,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疯子,朕又何必怕他呢?” 仪妃慌张低头,“皇上隆恩浩荡。” 那寝宫之中,骤然传出了一道极为朗爽的笑声。 这笑声让这避暑山庄的夜晚都不禁颤抖了几分。 大周天下,便是他的天下,有他在,大周的子民便是睡觉也安心。 …… 直到夜以深,皇上看着面前的奏折依旧没有困意。 倒是仪妃突然有了哈欠。 皇帝转头看着她说道,“爱妃这几日似乎都是这般困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仪妃答道,“近几日在避暑山庄之中,不如皇宫之中舒服。故此睡的不好。” 皇帝笑着说道,“我已经找了天下三大宗派的人前来降妖,明后日便着他们进皇宫。” 仪妃问道,“听说剑渊有个少年极为有趣?” 皇帝看着奏折上有一笔写歪了的字,沉声回答道,“确实是极为有趣。” “怎地有趣?” “是个聪明人。” “如何聪明?” 皇帝思索片刻。 “像我一样。” …… …… 有侍卫护送着仪妃离开了皇上的寝宫。 迎面便是碰见了正宫娘娘,正宫看着仪妃,脸色有些微嘲,“皇帝还未睡?” “未睡。” “那你便要劝皇上多休息才是,深夜惊扰作甚?” 仪妃娘娘有些惊慌,低着头不说话。 正宫娘娘突然拉过了她的左手,“皇宫之中妖物作孽,你们这些妃子跟在皇上后面也受苦了。” 仪妃惶恐跪下,“臣不苦。” 正宫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左手,转身借着灯光进入了皇上的寝宫之中。 在回去的路上,仪妃的手突然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 她左边的袍袖之中装的正是周兴给他的那张锦帛。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她洗漱完毕,让宫女纷纷下去。 仪妃娘娘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只留下了最后一只。 然后她从袖子之中取出了那张锦帛。 上面的墨迹是她亲手写的,下面的泛黄的油渍却是周兴写的。 “禀魔宗,聚而歼之。” “集军队,择日而反。” 仪妃娘娘的脸微微有些颤抖,但是却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神情。 她把那张锦帛放到了烛火之上烧成了灰烬,然后她看着那燃烧着的锦帛微微沉思。 她又从桌案下面抽出了另一张锦帛。 拿起了桌子上未干的毛笔在上面写道。 “三大宗以到,其余的交给你们。” 仪妃的目光伴随着漆黑的夜有些像是凛冽无比要出鞘的剑。 她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周兴告诉她的那句话。 “我若登基。你便是正宫。” 第四十七章 起军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夜本该漫长。 可是此时却转瞬即逝。 天朝之中有了关于天下三大宗的传说,许多百姓都听说三大宗派派出了最为精干的弟子。 一时之间,整个天朝之中都开始传的沸沸扬扬。 …… 顾长生昨晚没有休息好,因为那一大碗酒着实让他丢了不少面子。 他收拾好了自己所有必备的物品,推门走了出来。 他看见了叶青,叶青也看见了他。 这两个人都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 叶青站在院子之中,身子挺拔如枪,然后目光落在了顾长生腰间别的那卷书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两个人一起望向了秦薄衣的房门——后者的房门还是紧闭,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两个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其实那个不明事理的少女其实才是这里最可怕的存在。 “你见过她?” 顾长生正了正自己腰间的那卷书,然后唯叶青问道。 叶青回答道,“没有见过,但是我见过他。” 这个他,指的便是洛宁。 顾长生的语气有些不屑,他想起来昨日在大殿之上自己出的丑,脸上就不禁有些发红。 “我看他不过是识灵境一重的力量,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青的话极短,如同此时穿过树叶映照在地下的一寸寸阳光。 “他若真是废物,剑渊为何派他和秦薄衣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避讳,顾长生闻言若有所思,指尖摸索着腰间的那本书,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驻足良久。 …… 洛宁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天朝清晨的光芒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他在想关于魔族的事情,按理说他们今日便要进入那已经废弃的皇宫,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叶青顾长生,还有那从未见过面的魔族。 这让洛宁担忧不已。 但是他在秦薄衣的身上,却是一点担心的情绪都没有看出来。 少女依旧是那般淡雅无妆。 只是这回,她那短发被她扎了起开,短短的在脑袋后面有了一个发髻。 洛宁看着有些好笑,但是又只是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可爱。 “今日我们也许便要进入皇宫了,紧张吗?” 洛宁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秦薄衣。 “本来是有点紧张的,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便不紧张了。” 秦薄衣的脸上又恢复往日那般淡雅如水的冰冷。 “我这般扎头发,好看吗?” 洛宁心说你这般头发比着那些姑娘的长发可真是天差地别,看上去还有些奇怪,虽然谈不上好看,但是看多了秦薄衣短发,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顺眼。 “好看,好看。” 洛宁敷衍回道。 秦薄衣却没有注意到少年语气之中的敷衍,自顾自说道,“我也觉得好看。” …… 面前急忙有侍卫上前服侍洛宁问道,“少侠,用早饭吗?” 这侍卫自然不是傻子,一共来了四个人,但是唯独面前这位少年可是昨日在皇宫单独和皇上饮过酒的人,这可绝对不是一般人。 单单从无人询问叶青和顾长生便可以看出来,皇上眼中的红人,便是他们这里的祖宗。 洛宁未说话,秦薄衣却突然问道,“有炒年糕吗?” 侍卫看了一眼这位姑娘,心说真是奇怪,大早上吃的东西那般多,为何只要吃炒年糕。 洛宁皱眉,“吃些淡粥吧。” 秦薄衣声音僵硬,“我觉得好吃,我要吃炒年糕。” 侍卫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心说天朝这么多有名的小吃,却不知为什么偏偏爱吃最低等的炒年糕。 自己接连跑了几条街,最后终于是给秦薄衣带了回来。 少女看着面前的炒年糕,表情之上这才有了些喜色。 洛宁没有那些讲究,便直接胡乱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这才发现秦薄衣似乎没有昨晚那般欢喜了。 “怎么了?” 洛宁不解。 秦薄衣望着手中的小吃有些晃神,随口答道,“没事。” 少女的眼中再次闪过了深深地疑惑。 这炒年糕明明做的和昨晚的一模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昨晚的好吃了。 依然甜,依然黏,依然脆,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不如之前那般甜了。 似乎少了一种甜味。 她愣神的功夫,洛宁已经是吃完了手中所有的东西。 他望着侍卫微微表示谢意,三个人这才再次前往避暑山庄。 此时正是早朝完毕之时。 皇上在行宫之中还未曾离开。 叶青和顾长生也已经到这里多时了。 来的路上洛宁路过了红尘阁,他没有见到诗诗姑娘,昨晚的风花雪月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那大大的招牌还挂在上面,只是今日时辰尚早,还未曾开门。 洛宁不知道诗诗姑娘和皇帝的关系,但是他知道,面前的这个皇帝,可绝对不会是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任何能成为皇上的人都不会简单。 他也不例外。 洛宁静静的站在大殿之上,周途依旧是如昨天一般那般微笑。 “朕有幸找来你们。” “你们也知道,如果谁能捉住皇宫之中的妖物,谁便能进入天心塔问大司命一个问题。”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洛宁的身上。 “我们已经有很多散修将军死在里面了。” 洛宁沉默不语。 皇帝问道,“是否应该等到良辰之时,再带各位少侠去历练?” 叶青微微施礼说道,“今日甚好。 皇帝点了点头,问道,“准备好了?” 顾长生正色回答道,“无需准备,进去捉住便是。” 周途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扫视过了大殿上的每一个人。 “着兵甲三千,跟他们一起去皇宫。” 是日。 清风不燥,浓日不焚。 顾长生正色以待,叶青脸色平静入水。 然而四个人之中,却只有洛宁和秦薄衣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魔族,更是没有听说过魔族,洛宁想到了那日伏击自己的那个用刀之人,想来有秦薄衣在也不用担心。 四个人跟随着军队,前方有铜锣开道。 然后几个人再次路过了红尘阁。 洛宁抬头,却突然发现路边站着一个人。 —— 正是诗诗姑娘,后者眼神复杂,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不知道思索着些什么。 秦薄衣感觉到了有些异样,问洛宁道。 “这是何人?” 洛宁不知道如何回答,轻声说道,“一面之缘的朋友。” 第四十八章 魔族起于皇宫(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并无多问。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那座皇宫,而她和洛宁之前所见的那座天心塔,就矗立在皇宫的旁边。 与天朝大部分的景象不同,整个皇宫之上都笼罩着一股阴邪之气,洛宁的手微微有些因为紧张而颤抖。 距离皇宫还有数里,整个街道之上就再也见不到一个居民了。 有些破旧的楼台宛如废弃已久的荒城之中的建筑,让人看着心中生寒,远远的看去,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本来炎热无比的夏天,却伴随着众人距离皇宫越来越近开始变得微冷。 顾长生拄着竹竿,脸上的书生气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显得略微有些稚嫩。 但是洛宁从他耷拉下来的手上呈现出来的老茧便是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至少是在实战意义上的高手。 和那日他莽撞的喝酒不同,那握刀的老茧,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叶青的长枪几乎要垂到了地上,他的瞳孔之中映照着天空之中乌云的那片黑色。 但是他的步伐依旧很稳。 自从皇宫之中出了妖物,再也没有人离这皇宫这般近过。 洛宁摩挲着自己的手掌,那前面本来前进的军队突然停止。 两排细柳在皇城的脚下一字排开,远远的延伸出去,最后变成了众人眼中看不见的细小虚点。 那远远的皇城终于在众人的眼前放大,洛宁这才看到,这座承载了不知道多少朝代然后被装修翻新,最后变成了面前的这座皇宫。 洛宁可以感受到在妖物出现之前这座皇城的繁华昌盛。 “这便是到了。” 为首的那个老将军看着洛宁一行人,神色无比的凝重。 “皇帝陛下下旨,如果三天之内捉不住妖物,便是用大炮把整座皇宫都轰了。” 洛宁微微挑眉,老将军的言下之意已经特别明显,只给他们三天的时间。 按照整个大周的国力来说,如果真的下决心不要这座皇城,即使是里面有着魔族的修行者,也绝对抵挡不过这举国之力的炮击。 众人心中都是明白,皇帝只是想看看他们天下三大宗的表现。 天心塔就在旁边,距离天心塔开启的日子也近在眼前。 三队人都知道时间在此刻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面前的皇宫正门死死的闭合着,本来好大的气派,现在却死气沉沉,旁边有军士上前,不知道按动了什么机关,那座高耸的大门便是骤然打开了一条足够人穿行而过的缝隙。 里面涌出了一道淡黑色的灵力。 这让顾长生和洛宁的脸色一变。 那些日偷袭洛宁的刺客,身上的灵力波动便是这样,顾长生眼色慢慢变暗,然后也是想到了那日偷袭自己的长剑灵力也是这般。 他看了一眼洛宁,这才相信了洛宁那日在大殿之上所说的话。 看来那日偷袭他们的,确实是另有其人。 叶青原地坐下了身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灵力波动,他开始推演进入这皇宫之中可能发生的所有事情。 最后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用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他挺直了身子背着长枪迈步从那巨门的缝隙之中走了进去。 …… 顾长生取出了腰间的那本书卷,眼眉微微低下,然后认真的翻越了几张,洛宁从旁边看着,看到了书籍上面一些晦涩难懂的字句。 顾长生的嘴里不知道念了些什么,然后这本书籍便是散发出了一道淡淡的青光,把顾长生的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顾长生手中竹竿与地面磕碰的声音极为清脆响亮,然后便是跟在叶青后面,也走进了皇宫之中。 “我们也走吧?” 洛宁腰间挎着一口柴刀,背后背着精银剑和他来时带着的包裹走在前面,看上去有些笨重。 秦薄衣腰间挂着储物袋,然后她一挥手,秋水剑不知什么时候便出现在了她的后背。 那老将军看着洛宁的眼神有些复杂,然后又有些犹豫。 “这位少侠……”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 洛宁摆了摆手,“不必说了,我一定要进去。” 他知道这个老将军要说什么,也明白自己不能放弃剑渊去投奔朝廷。 秦薄衣跟在洛宁的身后,“他要说什么?” 洛宁淡淡回答,“皇帝还想让我为他效命。” 秦薄衣沉默不语,那天那种气恼的情绪突然又涌上了心间。 她小声但是微恼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答应他?那样还整日有红尘阁的姑娘陪着。” 洛宁看着那门口散发出来的淡黑色灵力,语气有些像是陈年的老酱,极为粘稠,极为复杂。 “我有些不放心,剑渊之中又有雪姐,有雾雾,有大师兄,有处处想着我的司徒长老。虽然还有许多讨厌我和我讨厌的人。但是还有……” 洛宁没有继续说下去,到了嘴边的话语骤然停止。 秦无忧不解。 “还有什么?”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秦薄衣的身上,目光有些复杂,不知道思索着些什么。 她已经清晰的从那门的缝隙之中见到皇宫内的高大建筑。 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一只乌鸦,站在皇宫的门墙之上乱叫。 老将军皱眉—— 乌鸦叫门,是为不详。 洛宁似乎并没有听见那乌鸦的叫声,仿佛这附近只剩下了他和秦薄衣两个人。 洛宁突然开口,声音在乌鸦的叫声下显得有些难以听清。 可是秦薄衣还听清了。 那是三个字。 …… “还有你……” 秦薄衣脸色微红,然后心绪便是有些微乱,她不知道洛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生气的缘由。 她听到这句话之时只是觉得很开心。 这些天受阻的道心仿佛都通明了。 这算不算是喜欢呢? 只是,这洛宁突如其来略微带着隐晦的话语,她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 像是自己喜欢那些胭脂脂粉。 像是自己喜欢吃昨晚他带回来的炒年糕。 如果是,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如果不是,自己心里为什么却有一点点失落?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下,让人觉得有些不自然。可是这种尴尬终归是没有长久下去。 洛宁的嘴角微笑着。 “……老师阳鼎天……” 秦薄衣松了一口气。 脸上那难以让人察觉的红色转瞬即逝。 老将军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沉默着的脸颊颜色有些僵硬。 身后的御林军在他的手势下一字排开,做好了战斗准备,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 谁也不知道这三大宗派的人究竟能不能成功。 秦薄衣跛着的脚像是鼓点。 洛宁微微侧了侧身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皇宫大门。 第四十九章 魔族起于皇宫(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避暑山庄之中,皇帝依旧坐在桌案前。 只是他这次没有批阅奏折,反而是在看着面前那只新换好的杯子。 他想到了诗诗姑娘。 他知道自己是皇帝,诗诗是舞女,两个人的关系无论再如何的玄妙深奥,最终如果自己娶了她只会造成满朝的风雨和举国的指责。 所以自己终究是不能走出那一步的。 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天下三大宗在这大陆上的位置和那消失已久魔宗所在的光明城。 当年他们反秦,北方有胡人,南方有蛮人,西凉铁骑,东面大周,这才一举攻破了咸阳,如今国泰民安,他却是知道这些人的隐患始终未除去。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吹进来了一道微风。 这次的风有些微热,吹动了皇帝的头发。 他鬓角的一丝白发在这其中极为醒目。 远处的黄乾殿中,周兴那本来疯狂的目光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激动无比,他知道,三大宗派都进入了皇宫,也就是说,皇帝的御林军精锐都被派到了皇宫之中。 他桌案前的烧鸡已经发臭,可是并没有人来收拾,他的目光骤然明亮。 周兴走到了旁边的一处桌案上,那上面有笔墨纸砚,可是自从他装疯的这十几年来,却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 他有些生疏,然后他从旁边的茶碗中倒入了一点水,开始研磨。 有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旁边,那个身影的如同鬼魅一般,在这样的盛夏白天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长长的帽檐直直的遮挡住了他的脸颊。 那个人声音极为沙哑,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都准备好了?” 周兴没有转头,他依旧在专心的研磨,然后他像是许久都没有说过话了那般张了张嘴。 这是他十几年装疯以来第一次正常说话。 “你带着这封信,去天朝城外西北大营之中找马将军,那几个修行者,就交给你们魔宗的人了。” 那个沙哑声音问道,“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只要你们魔宗帮助我夺得王位,我肯定让你们在这个国家重新回到当年的气势。” 周兴研好了墨汁,然后他提起了笔。 握笔的手有些颤抖,因为他实在是太长时间没有握笔了。 然后他想了想,在面前摆好的宣纸上写了几行字。 …… …… 皇宫之中的陈设不像洛宁想得那般应该如何的落寞。 整个皇宫如果除了那几道漂浮着的淡黑色灵力,其余的竟然和正常的皇宫没有任何区别。 面前的空地之上漂浮着几缕淡淡的雾气,让这座皇宫笼罩在了一层神秘之中。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有妖物,恐怕他们还会以为这只是一座已经暂时无人居住的皇宫。 洛宁问道,“我们去捉妖物,应该从那里走?” 他的实力境界尽皆不如秦薄衣,自然要请教秦薄衣。 少女看着走在前面的叶青和顾长生分头消失在了这一层淡淡的武器之中,秦薄衣微微皱了皱眉毛。 然后她伸手指向了雾气之中的一个方向。 洛宁紧张的问道,“为什么?” 秦薄衣淡淡说道,“直觉。” 洛宁没有质疑,跟在了秦薄衣的后面。 三个宗派,走的是三个不同的路线,而这三个路线,都是他们认为最各自认为的靠谱的三个路线。 洛宁的神经无比的紧张,空气之中除了两个人的脚步之外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少年的目光微寒,这皇宫这般巨大,该到哪里去找这个魔宗族人呢? 两个人绕过了一座首殿,他们两个的路线是不走屋中。 前方的薄雾骤然一淡,露出了无比清晰的花白墙粉和一尊狮子雕像,两个人再次往前,却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薄雾慢慢的把刚才散开的淡雾填充上了。 秦薄衣跛着脚,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她仿佛自己回到了剑渊的十二重山门之上。 周围的这些雾气开始变大,秦薄衣猛然拽过了洛宁的胳膊,两个人紧紧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发现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一处石狮子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他们又回来了。 …… …… 叶青走的是屋顶,他没有注意到秦薄衣这边的情况,是因为那已经无比巨大的雾气,他从一处屋顶纵身到了另一处屋顶。 然后他感觉到了一处极为阴邪的灵力。 他骤然明白,自己将面对的绝对不是普通修行者那样简单。 叶青没有像洛宁和秦薄衣那样继续前进,他把手轻轻地放到了背后。 —— 背后是他的那把长枪。 布套轻轻的被摘了下来,一条浑身通青的长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叶青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雾气骤然更加浓郁。 …… …… 顾长生走在皇宫的大殿之中。 某个大殿之中还有未曾烧完的长明灯,虽然他没有感觉到外面的雾气。 但是他却是感觉到了危险。 他走入了一处房门。 那本散发着护体光芒的书籍缓缓地抖动了一下。 他回头去看。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可以看到,外面起雾了。 他于是知道这不是雾气。 这是一个阵法。 皇宫之中的东西已经预感到他们的到来,所以率先出手了。 顾长生转过了头。 那幽静的大殿厅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无比的脚步声。 顾长生握着竹竿的手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道清晰的无比的脚步声,带着一道让他记忆犹新的灵力,这是那日晚上偷袭他的修行者的灵力! 顾长生把竹竿用双手捧了起来。 他转向了这个声音方向。 黑暗的角落之中,那静谧的脚步声骤然停止。 然后有一柄剑飞了出来。 顾长生微微皱眉,然后那根竹竿便是如同钓鱼一般从下往上狠狠的拨到了那柄剑上。 这一剑很快,或者可以说是极为犀利。 如果是一般的修行者,可能瞬间变会在这一剑之下变成亡魂。 可是顾长生却没有。 竹竿拨上了长剑,然后顾长生便是感觉到了一股无比霸道的灵力和力量顺着竹竿传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退后了一步。 手中的竹竿寸寸碎裂! 第五十章 魔族起于皇宫(三) - 诸天剑子 - 欲甜 但是顾长生的神情却没有因为手中的武器碎裂而感觉到惊奇。 如果这个敌人极为简单,想必也不会令大周皇朝集体迁走。 所以,几乎是伴随着手中那根竹竿碎裂的一瞬间,一声铿锵无比的铁刀出鞘之声就在屋子之中瞬间划过。 顾长生又退后了一步,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铁刀。 那黑暗之中的那柄剑击碎了竹竿,没有丝毫的停顿,然后便是再次一剑袭来。 刀剑在空中交错,那柄铁剑接连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这才停了下来。 它被一只手握住了。 顾长生微微迷了迷眼睛,识灵境九重的灵力爆发了开来。 和剑渊的剑不同,和枪林的枪不同,北海云山的刀走的是大开大合,开合之间,自有一片方圆。 他面前的土地便成了他的方圆。 那只握剑手的主人并没有惊讶,似乎也是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从黑暗之中慢慢的走了出来。 头上巨大黑色帽子遮住了他的五官。 那片黑色之中,只有他的那双眸子最为显眼。 顾长生想到自己会遇见敌人,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遇见敌人,他的眼神逐渐冰冷,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个人不简单。 如果说这就是皇宫之中的妖物,那么他只需要把他斩杀了,然后带出交给皇帝便可以获得进入天心塔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顾长生的手不由的有些微微握紧。 他手中的刀突然光芒大放,然后屋子之中骤然多出了几道极为凛冽的刀势。 支撑着大殿的那根柱子之上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爆裂之声,那个黑袍之人的衣衫上也多出了几道细微的口子。 如果仔细去看,里面还有着涌出来的鲜血。 只是这涌出来的鲜血却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黑色,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是却还是被顾长生的眼睛捕捉到了。 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自己小时候听过的传说,还有自己在书籍上看过的故事。 当初的自己还小,但是却对这件事情印象深刻,即使有很多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但是他却记得那黑色的鲜血是属于谁。 “你是魔宗?” 顾长生的目光锁在了那黑衣的身上,后者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无比的牙齿。 “我魔宗被灭门几十年,可是没想到今天能重建天日。” 顾长生想着,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魔宗的其中故事,自己的师傅没有跟自己说过,北海云山之中,也几乎没有人提到过这个事情。 这次到来,他以为只是收拾几个散修。 可是没想到,他们要面对的是这个消失已久的宗族。 顾长生沉沉问道,“那路上行刺我们的人,是你?” 那黑衣人咯咯笑着,然后突然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竹竿之上,“皇帝去找你们的消息我们早都知道了,只不过最后只找到了你们北海云山和剑渊的路线,枪林那小子的路线实在是太过保密,无论如何都没有打探到。” 顾长生刀上的血有几滴落在了地下,在这大殿之上显得极为静谧,他静静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个黑衣人突然冷笑,“我不是你的对手又怎么样,至少我可以把你拖在这里……”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那淡黑色的灵力骤然凝固,然后汇聚在了一起。 顾长生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似是他们来捉妖,但是实际上是中了别人的埋伏。 黑暗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了几把剑。 多了几把剑,也就是说,又多出了几个人。 顾长生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再没有说话,境界实力瞬间攀沿到了最巅峰。 …… …… 叶青正在感受着周围灵力的变化,然后他便是突然听到了几声金铁交错的声音。 他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这里的某处,他分辨不清楚究竟是洛宁和秦薄衣还是顾长生。从看到了薄雾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被困在了一个阵法之中。 叶青是剑王久河的弟子,也是枪林年轻一辈之中的最强者,他的灵力因为是铸剑师的原因格外的雄厚,但是却对阵法一窍不通。 他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处战场是谁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他轻轻地迈出了一步。 然后便是感觉到了轻微的痛楚。 他看着自己左肩上的飞出的血丝,沉默不语,然后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叶青用长枪轻轻的向前挑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处极为险要的阵法之中,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个阵法的主人在哪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困在这里的。 他一直冷静的脸上突然有了一滴汗水落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燥热。 …… …… 洛宁和秦薄衣自然也听见了那处刀剑交错的声音,一开始的碰撞之声是极为清脆的,到了后来便开始变得有些杂乱。 可是两个人的脚步依旧被困在那石狮子的旁边。 秦薄衣驻足了良久,她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被困在了阵法之中。 洛宁轻声问道,“你会破阵吗?” 秦薄衣皱了皱眉头,“可能有些费事。” 洛宁抽出了腰间的柴刀,“我砍柴之时也怕费事,可是也砍了。” 秦薄衣看着薄雾之中,听着那远处出来的战斗声响,对洛宁说道,“这跟一开始想的不一样。” 洛宁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秦薄衣缓缓的从背后拔出了秋水剑,“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一个人。” 秋水剑的锋芒让周围的雾气都变得淡薄了几分,然后少女的目光落在了雾气中的某处,“看来他们派来对付我们的人是最多的。” 洛宁沉声问道,“打的过吗?” 秦薄衣皱了皱眉头,卷起了衣袖,然后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片刻迟疑的表情。 “我的境界高些,如果我都打不过,你便跑。” 洛宁愕然,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面前的危机,连秦薄衣这种人连敌人还没有见到便想着逃跑,那他们面对的将是什么? 少年问道。 “如果可以打呢?” 秦薄衣的语气像是秋风吹下来的黄叶,上面带着些许悲凉和无奈。 从雾气之中走出来了十个人,是十个魔族的人,他们的手中握着长刀,看不清面目,但是杀意凛然。 然后洛宁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秦薄衣要让自己逃跑。 少女握紧了剑。 “如果可以打,那你就帮我一起打。” 第五十一章 可惜没如果 - 诸天剑子 - 欲甜 皇城之外本来有三千金甲,他们都是凡人,以他们的境界只是感觉到了皇宫之中的动静有些不对劲。 一个探路的哨兵从那道缝隙之中进入了皇宫内院,刚走一步,整个身体就被薄雾之中的阵法绞成了碎片。 那地上有一阵黑风拂过,甚至就连一点血水都没有落下。 老将军的目光极为阴沉,那三千军士已经倒退了一里,国库之中的火炮已经被尽皆推出。 如果这几个修行者还是奈何不得皇城之中的妖物,他们便是打算把整座皇宫夷为平地。 …… 于此同时,天朝城的南门突然有了些动静。 一道宛如炸雷一般的消息从南门沿着街巷传了出来。 “马将军反了!” 马将军是皇上最信任的大将,在灭秦之时,马将军为先锋,是第一个打进咸阳城的人,他手握着重兵,传说只要有他在,大周无人敢侵犯,然而此时,他反了。 …… …… 周途望着窗外的那朵花朵,不知怎地,那花朵突然落下。 他低头沉吟,“马重举反了,马重举反了……” 周途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道深深的不解之色,“我对待马重举以国礼相待,甚至就连兵权都是极为信任的交给他,他如何敢反朕?” 周途不解,然后他的目光终于是落到了那青叶笼罩之后的黄乾殿上,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的目光从来都是无比的自信,然而却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十多年装疯卖傻,真的值得吗?” …… 避暑山庄之中,大部分的御林军都被派到了皇宫之中,此时的周途身边,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他。 他就站在窗前,不知道沉思着什么,直到无比贴身的侍卫把他整个拖走。 黄乾殿中变了。 那盘已经臭掉的烧鸡已经被不知道扔到了何处,仪妃娘娘扶着周兴穿好了衣服,洗干净了面容,然后刮干净了胡子。 这位王爷千岁背着手走出了黄乾殿。 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穿上正式的衣服走出这里。 他手中拿着一把精致无比的扇子。 他的脸在接触到外面阳光的一瞬间出现了一道无比开心的笑容。 避暑山庄的外面突然响起了许多车马之声,他知道,是马将军的队伍到了。 周兴无比自信,从开始发难到现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算周途提前有准备,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应付他们这样迅速的动作。 正宫娘娘已经被抓了起来,许多亲近皇帝的大臣也被抓了起来。 周兴戴正了帽子,仪妃跟在他的后面,他们走上了正殿——避暑山庄的正殿。 仪妃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仪妃娘娘,目光清冷无比,但是却在此时不知道为何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请问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大殿之下有着皇上的亲近大臣娘娘百余人,此时的他们尽皆被捕。 周兴轻轻的挥手淡淡说道,“都杀了。” 仪妃娘娘走到了正宫的近前,看着后者被塞住嘴的毛巾,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看着正宫眼神之中的愤怒微微一笑。 “你认为我会摘下来毛巾然后数落你一番跟你斗口?可是你错了。” 仪妃淡淡的转过了身子,甚至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我不会多跟你废一句话,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正宫娘娘了。” 身后的刀兵之声响起。 避暑山庄之中血流成河,一直流到了皇上行宫前那株开花的树上。 周兴马上拟诏,是以“清君侧”为名,连斩杀了皇帝身边十二位重臣。 于是这些人都明白了,此后的天朝咸阳,虽然也姓周,但是世道却变了。 …… …… 周途跑了。 他的行宫之下有一条密道,没有人知道,正宫娘娘都不知道。 这条密道是通往红尘阁之中的,以前是为了让他和诗诗姑娘幽会,可是此时却变成了他逃生的通道。 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红尘阁了。 自从上次去红尘阁到现在是有一年的时间。 昨天才和洛宁去过一次。 这也是他为什么悄无声息便能离开红尘阁的原因。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今日再见,他们竟然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 老鸨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是被侍卫连打带踢把楼中的所有嫖客和姑娘轰了出去。 诗诗姑娘望着前面的一只茶碗,沉思不语。 “如果不是因为叛乱,你也许就再不会来了对吗?” 周途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便是如实回答,“我毕竟是皇上……” 诗诗姑娘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你现在不是了对吗?” 周途说道,“是的,可是我不代表以后不会是。” 诗诗姑娘突然喊道,“你不明白吗?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究竟是不是。” 她抚摸着床前的那只琵琶,本来是十分悲伤的情绪,但是这时眼中却没有任何泪水,“如果你不是皇上,也许你早就会来娶我。” 周途说道,“没错。” “可是你这次一走,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周途轻声安慰道,“总会回来的。” “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太危险。” “若是不怕危险呢?” “那也不行。” “为何?” “因为你终究是妓女。” …… 此时的天有些阴,但是却许久没有落雨,天空中有一滴雨水不合时宜的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这位大周的皇帝送行。 他终于走了。 在那滴雨水落下之后,在许多雨水汇聚成河之前。 他带着那名侍卫去皇城之前找黄老将军。 这是他最后一只能信任的御林军了。 诗诗姑娘站在红尘阁的屋檐前,她望着滔天而下的雨水,沉默的表情上看不出来是喜是悲。 她手中握着琵琶,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这琵琶的琴弦已经把自己的手指划出了数道血口子。 她本来新学会了一首曲子,想要在新婚之上弹给他。 或是能让他静下心来听听。 可是终究没有机会了。 琵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然后在漫天雨水之中看不清了踪迹。 她没有落泪,突然放声而笑。 如果她不是从小被父母卖到青楼,如果她不是阴差阳错爱上了圣上,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她的笑声骤然停止,然后眼中的悲凉最后转化成了无限的痛苦。 可惜,终是没如果。 …… 她的笑声在雨水之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斗胆回来的老鸨远远的看见了那檐下的诗诗姑娘,作为看过许多悲欢离合的人,她突然心生怜悯。 女子一入风尘,这辈子便是不得翻身。 能拉良家下水,却难劝风尘从良。 她的笑声在雨中传播良久,然后她终于是迈出了步子。 没有人阻拦她,就连手里有着卖身契的老鸨子都没有阻拦她。 她有姓氏,只是卖身来青楼之后没了姓氏。 她本姓李。 桃李相报的李。 李诗诗。 …… …… 第五十二章 饮一场风雨 - 诸天剑子 - 欲甜 黄老将军没想到下雨了。 整个天朝之中,转瞬下起了倾盆大雨。 他转过了身子,周围三千金甲旁边的火炮尽皆无法点燃。 皇城之中的交手动静也是因为这倾盆大雨变得无法再听见,黄老将军转头看向了他们刚才来的那条大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命令那三千金甲都列好了队伍。 静静的准备着。 然后他们看见了周途一身雨水狼狈的从如帘的雨水之中钻了出来。 “马重举反了!” 周途甩了甩脸上的雨水,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狼狈。 自己的亲弟弟,韬光养晦这些年,早已经深深的侵入到了大周的内部。 仪妃都是他的人。 自己的身边究竟还有谁是值得信任的呢? 这是他最贴身的三千金甲。 也是整个大周最精锐的部队。 黄老将军看着面前的雨水和周途,眼中突然有了泪。 大周盛世十几年,但是却还是没有逃过皇位争夺的自相残杀,对于百姓来说,可能就是睡一觉,安静的等待着这场大雨停下便好。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次再也无法回到原地的改变。 黄老将军正了正金盔,通过上面滴落下来的雨水看向了周围的军士。 夏雨如幕,肃杀如剑。 他翻身上马,手中举起微沉的武器。 “护驾!保护皇上安全离开天朝!” 他们都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马重举掌握的是大周的兵权,也就是说,他们也许是要面对无尽的人马。 皇宫附近本来已经没有了人,但是此时却是汇集起了很多人。 没有人会给他们机会。 远处杀声渐近,那雨幕之中,冲出了一只骑兵,周途和旁边的侍卫也上了不知道从那牵来的马匹,然后他们都拿起了手中的兵器。 —— 那远处来的人马,不是马重举带领的。 皇帝仿佛回到十几年前讨伐暴秦之时,他当年骁勇善战,只是后来忙于国政,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沙场了,可是进入一旦握剑,便是又是当年的那个他。 即使他知道此时大势已经去。 他自然而然的催马走到了老将军的马前。 “马重举怎不亲自带队来见我?” “是没脸吗?” “大周建国十余年,我何曾做过一件伤他之事?” 有三个宛如利刃一般的问题顺着夏雨的帷幕远远的传播了出去。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长街上两只军队在暴雨之中交战在了一起。 远远的,催马在观战的马重举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听见混合着雨水的喊啥之声。 他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微微发烫。 他确实没脸。 …… …… 皇城之中极为危险,皇城之外也极为危险。 但是皇城之中的这三大宗派的人却是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叶青闭着目,喘息均匀,但是每随着他呼吸一下,他身上的某一处便是会出现一道极细的血线。 然后混合到这雨水之中,不见踪迹。 这阵法确实是他应付不了的,他道心微乱,可是依然用神识探看着。 他知道这阵法只是暂时把他困在这里。 等到洛宁秦薄衣或者是顾长生那边败了,就会有人来找自己。 …… 顾长生手中的刀上已经布满了鲜血,然后他便是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办法用一己之力打过这么多魔宗众人。 他夺路而走。 然而伴随着他迈出大殿的步伐,他却是突然发现自己那本护体的书籍有了些微微的颤抖。 本来是薄雾,现在是倾盆大雨,这是一个阵法。 …… 那远处的几个魔宗人终于出手。 洛宁没有动。 因为他感觉到暂时还不需要自己出手。 秦薄衣的衣衫在雨水之中紧紧的贴在了身上,露出了有些妙曼的身材。衣衫虽乱,但是她的短发却没有因为雨水乱起来。 她手中的剑自然也没有。 秋水剑是阳鼎天给她的宝物,她的储物袋中还有许多保命的东西。 她舞起了手中的剑,剑穿过了雨水,然后落在上面的水珠变成了殷红,最后殷红变成了鲜红,然后秦薄衣的身上也有了那抹红色。 周围有十几个魔宗。 她那柄剑没有任何的怜悯,就像是洛宁在后山砍柴一般,那柄剑在那些魔宗的头上狠狠的落下。 他们每个人的实力都是识灵境一重左右。 这对于洛宁来说虽然是和自己一样境界,但是少年有着黑石,自然也可以轻松斩杀这些人,可能只是没有办法如同秦薄衣那般顺畅自然。 这十几个魔宗瞬间死了几个,然后他们便是发现眼前这个少女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于是他们不再胡乱围攻,而是站在了一起。 那空气之中突然涌起了一道极为浓郁的黑色灵力。 这十几个人站在雨中,那黑色的灵力便就是跟他们一起漂浮在雨中。 这是这十几个的秘诀,也就是魔宗的功法。 魔宗有的人用剑,有的人用刀,也有的人用枪,在他们的眼中,兵器的作用便是杀人。 可是面前的人既然不好杀。 那他们就合力一起杀。 空气中的那道灵力骤然凝结。 然后洛宁和秦薄衣的肩头突然也出现了些许细小的血线。 秦薄衣并没有害怕,因为她觉得即使这十几个人凝结到了一起,她依旧是有着一战之力。 秋水剑在雨中微鸣,所到之处上面的灵力竟然是蒸发了与之接触的所有雨水。 那凝结着十几个魔宗之人的黑色灵力,终于在此刻到了她的面前。 少女轻喝一声,然后身旁骤然爆发出了一道无比凛冽的剑势,这比当日洛宁在生死台上砍刘有风的那一剑不知道强大多少倍。 剑渊的绝世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那道在雨中气势如虹的黑色灵力,瞬间就像那些雨水一样被秦薄衣手中的剑势蒸发的一干二净。就像是空中的那场风雨尽皆被少女手中的剑饮下。 但是这些都似乎是在那些魔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 —— 天下三大宗的天才,那有这么好杀的? 不过还好,他们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 那空气之中的雨线突然变的更加急促了起来。 秦薄衣一剑击退了他们,下一刻便要向前追进。 少女的脚本来是跛着的,然后她便是发现自己的衣衫之上出现了一道极为纤细的血口。 她微微愣神,然后便开始意识到。 这个阵法终于开始显示它的威力。 第五十三章 战一座皇城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十几个魔宗的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秦薄衣的身上。 他们费了好大时间才把这个法阵布好,如今展现出来的威力,竟然直接在这皇城之中让顾长生叶青秦薄衣三个人都是没有了对策。 少女只能站在原地,她没有办法一边应付面前的魔宗一边兼顾阵法。 于是面前这个几个人再次凝聚起了一道无比浓厚的灵力。 黝黑的灵力匹练融入到了雨水之中,然后下一刻出现便是已经到了秦薄衣的脸前。 少女的脸上自从踏入皇宫以来第一次出现了无比凝重的情绪。 这便是说明了这个阵法和这十几个魔宗的手段威胁到了自己。 她站在原地,刚才被阵法划出来的细小伤口飘洒着条条血丝。 然后她手中的剑再一次落到了那黝黑色的灵力之上,空气之中没有出现任何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她瞳孔之中闪过的一丝凉意。 魔宗这次所有的派来皇宫的所有主力都聚集在了他们这里。 秦薄衣不知道叶青和顾长生此时面对的是什么,但是这个精心布置的阵法,竟然是让她手中剑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这是精心为他们三大宗派设计的阵法。 甚至就连他们会选择走的路线,灵力运行的方式,在整个大阵之中都计算的明明白白。 这次对付他们剑渊的。 是最为克制剑法的灵力大阵。 剑的特性是技巧,但是在这灵力大阵的限制之下,剑少了许多技巧,也自然是慢了许多。 秦薄衣轻喝一声,然后第三次把那十几个魔宗硬生生的震开。 那十几个人尽皆倒退了一步,他们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个看上去本来应该无比娇弱的少女此时为何表现的如此霸道。 这座专门应付剑渊弟子的大阵,就算一般的观庭境到这里也许都会觉得十分棘手,更何况面前这个少女不过只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 他们黑色帽子遮盖下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所幸有雨水遮盖,这让秦薄衣感受到了些许安全感。 洛宁就站在她的身后,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一剑。 因为在这样的阵法压制之下,他甚至发现有以自己的实力境界连拔剑都没有办法做到。 条条血丝顺着洛宁碎裂的衣衫在大雨之中狂舞。 然后他突然发现面前的秦薄衣退了一步。 那面前的大雨之中那十几个魔宗,突然顺着那黑色的衣衫流淌下来了几道微微发黑的鲜血。 在之前的交战之中,虽然被大阵压制,但是秦薄衣连出三剑,竟然还是让面前的魔宗受了伤。 可是看着她依旧挺拔的身姿,洛宁明白,如果不是秦薄衣心里没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的。 可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己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改变战局。 那十几个人没有再次进攻,反而是分成了两队,一对人依旧在正面给秦薄衣施加压力,另一队人竟然就坐在那里,开始凝聚灵力。 洛宁轻声问道,“你觉得能打吗?” 秦薄衣的声音淡淡的传来,“能打是能打,不过这个阵法着实是很麻烦。” 洛宁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想到怎么破这个阵了?” 秦薄衣沉思,“不太确定,可以一试。” 洛宁稳了稳身子,“你说能打,那便打!” 秦薄衣的目光轻轻的落在了那磅礴大雨之中,嘴中缓缓的说出了几个方位。 洛宁的眼神微寒,轻轻的点了点头。 秦薄衣说道,“如果破坏不了那阵的中枢也无所谓,我还有最后的手段。” 洛宁轻声说道,“我去试试。” 这阵法本来是对付剑渊的,可是洛宁没有拔剑,他从腰间拔出了柴刀。 他在大雨中迈出了一步,然后脚步无比沉重的落在了已经开始汇聚成的小河之中,溅起了一片水花。 然后洛宁的身上便是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血印。 但是,正面在和那些黑衣人抗衡的却是秦薄衣,也就是说,秦薄衣从正面抗住了这座大阵的绝大部分力量。 洛宁望着风雨,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转身,手中拿着柴刀钻入到了风雨之中。 那些魔宗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洛宁,直到这个少年拖着柴刀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他们的目光这才变得有些凝重。 —— 他们必须尽快解决眼前这个少女。 只是,剑渊宗主阳鼎天都认定的天才少女,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秦薄衣的睫毛之上低下了一滴雨水,秋水剑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她看着面前的这些魔宗人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你们事前准备了这个大阵,我杀你们这些时间已经足够。” 除了铺面而来的灵力,和噼里啪啦的大雨,再没有任何声音回答她。 少女仿佛自己在面对这样空洞洞的一座皇城。 可是她终究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累得时候。 只要是修行者。 灵力就有枯竭的时候。 那风雨之中的灵力进攻节奏骤然加快,终于直到不知道多少次的碰撞之后,秦薄衣再次倒退了一步。 每随着她挥出的一剑,这空气之中带给她的压力,或者是说带给她手中剑的压力就猛然间大了一分。 又过了几招,秦薄衣又一次退后了几步。 这次除了飞出来的血线,还带着几根乌黑的短发。 秦薄衣望着那些短发,眼神之中有些心疼。 那魔宗众人之中第一次传出来了一道声音,混在雨声中,传入了秦薄衣的耳朵。 “你确实厉害,比叶青和顾长生都厉害,怪不得白鬼让我们先收拾你。” 秦薄衣淡淡笑道,“如果没有这个阵法,我可能会更厉害。” 她不知道是那十几个黑衣人之中的谁在说话,但是她却是第一次听见他们的声音,然后让她感觉到了不是那么无聊。 “可惜我们有这个阵法。” 那雨中传来的声音响着,“那小子不过是识灵境的一重的力量,你不该相信他。” 秦薄衣说道,“你们也是识灵一重。” “可是我们人多,而且我也知道,你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秦薄衣微笑,“那就让我们赌一下吧。” 再没有声音响起,那雨中又多出了一道极为浓郁的黑色灵力,这次的灵力比起之前的那些攻击都是有过无不及。 秦薄衣有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挡住。 但是她知道她必须挡住。 秋水剑光芒大放,承受着整座阵法的反噬,少女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 她受伤了。 那灵力匹练就已经到了眼前。 就在这些魔宗之人觉得秦薄衣会在这一招之下受到重伤的时候,少女的眸子突然明亮了些,就像是在雨中诞生了一轮极为美丽月亮。 远处的雨中响起了一道极为清脆的爆裂之声,就像是宛如此时下雨天应该炸响的雷鸣。 秦薄衣突然感觉到手上的剑轻松了几分。 那些压制自己灵力和剑势的灵力线条减少了些。 她没有转头,然后,她便是知道。 雨中的那个少年。 成功了。 第五十四章 梧桐(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身上的轻松之感似乎让秋水剑都明亮了几分,秦薄衣的嘴角于是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丝笑意。 虽然这短短的轻松之感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作为生死交战,仅仅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就足够了。 她没有再退下去,她手中的剑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那些魔宗之人突然在雨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为首的那个魔宗黑衣人看着雨中,神情复杂。 他们没有放弃这样的机会,挫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吗,他们的下一波更加猛烈的攻势就发动了起来。 秦薄衣微微皱眉,然后远处的雨中再次响起了一道无比清脆的声响。 那压制在少女身上的灵力压力突然之间又减轻了几分。 秦薄衣的目光开始明亮了起来。 她在风雨之中进了一步。 …… …… 周途拥有的三千金甲是整个大周最为尖锐的部队,本来如果一心想走,他们可以很轻松的离开这里。 不过此时他们面对的麻烦却是有些大。 风雨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和一般的凡人不同,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在雨中还有些好闻。 周途在马上看到了这个身影,于是他平时波澜不惊的脸庞终于是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能感觉到来的是一个修行者。 他的三千金甲能够打败马重举的军队突围,但是如何能在这个修行者的手中突围? 更何况在那些雨帘的背后,更是不知道埋伏着多少伏兵。 周途握着剑的手有了些微微颤抖。 每个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看到了这个人都有些微微的颤抖,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是没有放弃。 那是一张极为温文尔雅的脸颊。 他是一个年轻人,但是却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沧桑,在那张雨帘之下,有着一张极为俊俏的容颜,许多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女子。 她的背后背着一个包裹,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从她的脚步可以看出来。 她很着急。 她闻着空气之中传来的血腥气味,仿佛看见了皇城之中的那场生死战斗。 然后,她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困着剑渊弟子的大阵,似乎有了些变故,然后她再次在雨中加快了脚步。 但是她的目标却不是这个在马背上的皇帝。 有几个金甲士兵伸手去阻拦她,但是还没有碰见这个少女的身体,便是带着一条血线直直的倒飞而出。摔在雨水之中的声音让所有金甲士兵都不由得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后她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那个皇城之前,来到了那道巨大无比的城门之前。 她抬起了头,似乎是因为望着这细小的门缝有些不悦,然后她便是伸出了手——两只芊芊细手,然后她把住了那两道巨大的门扇,伴随着雨中的一声轰鸣,她从那道被她硬生生掰开的巨大缝隙之中走了进去。 她的目标不是凡人,是那在皇宫之中的三大宗派的天才。 魔宗给出来的指令是抓活的,这样便可以有了和天下三大宗谈条件的资本。 她是魔宗魔宗宗主的女儿,并非亲生,而是收养。 自从魔宗覆灭以来,她从记事开始,自己的养父交给了自己许多的杀人技巧和克制天下三大宗派武技的杀招。 所以这次她前来,是为了会会这传说之中的天下三大宗究竟是有怎样的实力。 …… …… 洛宁站在雨中,浑身是血,虽然秦薄衣用自己的力量承受了大部分的阵法压力,但是他还是会受到这些阵法的压力。 他心中默默的想着秦薄衣刚才告诉他的几个方位,手中握着柴刀,他刚刚劈碎了一只石狮子,砍倒了一株在院子在风雨之后摇曳的细树,他再次转头,这次他的目标是数十步之外的一只花盆。 …… 这便是这个阵的精妙之处,所有的东西都是在这皇宫之中以最不起眼的东西所布置,但是秦薄衣仅仅是在这个阵法之中呆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这座阵法的薄弱点所在,这已经是极为天才的存在了。 但是他们相比较于叶青和顾长生,他们也有着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们是两个人。 洛宁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那背后的精银剑似乎在自己劈砍完面前这个花盆之后就能被自己拔出来了,他不顾身上的鲜血,拖着柴刀走到了那只花盆面前。 举刀劈下。 可是这次洛宁却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因为那处风雨之中突然走来了一个人。 他不知道这个人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他唯一看见的就是这个人那张娇小的容颜和瞳孔之中泛出来的一丝恐怖的血红之色。 洛宁知道这是魔宗的人。 他本来要落下的刀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急急的停在了半空之中,然后脚尖点地,整个身形骤然爆退。 然后他脑袋所在位置的瓢泼大雨,突然断裂了一下,然后,那处断裂的地方在数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又重新连接成了一道水幕。 如果洛宁刚才躲得慢了些,那么刚才断裂的地方也许不是雨幕,而是他的脑袋。 洛宁的目光凝视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少女是谁,但是他知道这个少女很危险。 她能这样悄无声息的从雨水之中走到自己的面前来,定然也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洛宁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握住了精银剑的剑柄。 然后盯着那大阵的巨大压力把剑拔了出来。 那个少女的脸色平静如水,她轻轻的伸手抖了抖自己头上的斗笠。 她看着洛宁手中的柴刀有些诧异,“剑渊的人还会用刀?” 洛宁没有回答她,看来他必须尊重秦薄衣的那个选择了,一开始他觉得能打,但是伴随着这个少女的现身,他意识到了魔宗这次的准备是有多么的充足。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足有识灵境九重。 但是却不是一般的识灵境,洛宁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斩出了一剑。 然后转身就跑。 第五十五章 梧桐(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压力没有减少,反而是定格在了那里。 她的推演不可能有错,那雨中的几个阵法中枢她已经尽皆感觉到了,那么只有唯一的一种可能, 洛宁遇上事情了。 —— 但是好在仅仅是破坏了两个大阵中枢,她就已经能发挥出足够的力量了。 虽然不及她的全胜时期,可是却足够对付面前这几个黑衣人的。 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悟剑,但是只有最熟悉的她的人才知道,她在蓄力。 ——十二重山门的亲传剑诀。 ——秋水意。 十二重山门的门主就是阳鼎天,这是阳鼎天为了她的灵力和长剑亲自所创建的剑诀。 这道剑诀和其他的剑诀不同。 它没有任何招式。 所意全凭秋水,所执全在心间。 或许有很多剑,但是也或许只有一剑。 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一剑,因为她认为这次下山用不到这道剑诀。但是此时的情况,却让她不得不使用出来。 秋水意,本就是她的意念。 她所持之间名为秋水,那这天地间散落的所有雨水都可以看作是秋水。 秦薄衣的手微微的颤抖。 天空之中的雨水似乎都在这一刻明亮了起来,因为它们感觉到了秋水剑对于它们的召唤。 本是夏雨,却为秋水。 她在这风雨之中举起了剑,然后那柄剑再也没有斩断任何一段水花,也没有隔断任何一道水幕,它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 一股无比悲凉的气息以秦薄衣为中心猛然爆发了开来。 然后她的短发在空中狂舞。 她的手腕仿佛在承受着极为巨大的压力,但是那纤细的手腕却是牢牢的顶住了这柄剑上传来的所有压力。 她的口中轻喝了一声,然后那柄剑便是光芒大放。 只是可惜,她现在的状态终是没有把那剑诀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秦薄衣动了一下手臂,嘴角有些苦笑。 她只是挥出了半剑…… 可是面对这几个黑衣人,也许是仅仅半剑便足够了。 她抓住的时机正是那大阵对她压制减轻的那一瞬间,又有一道殷红的血迹顺着少女的嘴角留下,然后低落在了地上的雨水之中。 这次雨水没能冲刷干净地上的血迹,因为地上的血迹实在是太多了。 那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接连摔倒在了雨水之中。 然后秦薄衣便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她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手接了些雨水,轻轻的洗了把脸。 —— 这道大阵终是破了。 可是那远处的风雨之中,再次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她知道那是洛宁刚才去的方向,知道那个少年怕是也遇到危险了。 秦薄衣没有歇息,然后她提着剑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 那是一个少女,看她的面孔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和她究竟是谁的年纪更大些,或者说是相仿。 洛宁左手拿着柴刀,右手拿着精银剑正在跟她交手。 然后天上本来瓢泼的大雨下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有了些缓和。 洛宁的身形有些狼狈,虽然他是识灵境一重的实力,但是秦薄衣却是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少女的强势,她的实力就算自己在没受伤的全盛时期也很难轻易断言能否取胜。 洛宁无奈苦笑的退了下来,“我打不过她。” 秦薄衣想了想说道,“现在我的状态也应该打不过。” 秦薄衣横剑而立,那雨水渐渐的小了下来,洛宁这才终于看清楚秦薄衣衣衫上透出的丝丝血红。 虽然自己的模样看上去可能更加狼狈些。 洛宁苦笑问道,“这次还能打吗?” 秦薄衣淡淡说道,“也许我们两个可以试试。” …… 那个黑衣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急着进攻,她刚才和洛宁打架的时候用的就是拳头,但是即使是肉体,她的拳风也是极难抵抗,这便是魔宗秘籍赋予她的强大肉体。 她的眼中带着那丝血红,看着洛宁和秦薄衣说道,“我没有姓,叫梧桐。”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风梧桐叶落时。 梧桐从古至今都是秋季的代表,只是她名字的梧桐,代表的不是春风送暖,而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死亡。” 秦薄衣赞许的点了点头,“很巧,我的剑叫秋水。” 梧桐看着秦薄衣突然开始笑了起来,这次她的笑是真正的开怀大笑,十分开心。 洛宁不解。 “如果你们三大宗真的齐心协力,恐怕我们魔宗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洛宁想到了不知在何处的顾长生和叶青,沉默不语。 梧桐说道,“你们能破了这个阵法,我已经实属意外了,不过北海云山和枪林那边,终究只是有一个人,他们没办法像你们这样破阵。” 洛宁冷笑,“他们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梧桐说道,“确实是没有关系,可是我一想到天下三大宗派的天才今天要被我一网打尽,我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 秦薄衣淡淡说道,“你要是想活捉,确实做不到。” 以她的境界实力,即使现在已经受伤,可是如果不想让她捉住,确实还有着一定的抗衡资本。 梧桐看向了远处的淡薄下来雨水之中的屋脊。 “你真以为这次埋伏就我一个人领着他们吗?” 梧桐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还有三个识灵境九重和一个观庭境在暗中,如果我没有办法抓住你们,他们便会出手。” 秦薄衣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之中全是赞许,“你们魔宗做事果然精妙。” 洛宁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梧桐用手指了指皇城外面,“他们在捉皇帝。” 洛宁眉头微皱,然后便似乎是明白了为什么魔宗能这样肆无忌惮,原来是跟宫中的人串通好了一起造反。 洛宁沉声问道,“为什么?” 梧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为了我们魔宗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隐姓埋名受的所有苦,我们要天下认可我们,我们要让朝廷认可我们。” “我们这些年的债,这次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五十六章 入地符(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还有三个识灵境九重和一个观庭境。 洛宁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后有些微微的发凉。 如果只有三个识灵境九重,那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打,不过这一个观庭境的存在,就让他头痛不已。 这是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如果是他们三大宗齐心协力也就罢了,但是偏偏现在叶青和顾长生都不知道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洛宁低头不语,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那个观庭境的强者身上。 更何况他们现在即使打败了面前的这个少女和那观庭境的强者,外面也许还不知道有多少魔宗的人在等着他们。 总而言之,这里不是一个好的战场。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秦薄衣的眼眉微微的低垂了下来,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说过最后的那个底牌吗?” 少女看着洛宁,突然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听说过入地符吗?” 洛宁一怔,摇了摇头。 “这是我临走之时宗主交给我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两枚,其中一枚在十几年前丢掉了,另外一枚就在我的手中。” “它是易水寒尚未失踪之时在第十三重山门之中研发而成,坐地日行,可达万里。” 秦薄衣的脸依旧面向着梧桐,说这几句话时,是用灵力包裹。 洛宁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凝重,这入地符是强行撕破空间从而让使用者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 这空间穿梭,其中包含着许多不稳定因素,自然也就有着许多危险。 秦薄衣说道,“我的灵力不多了,而且我启动这道神符还要很长的时间,她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的。” 洛宁淡淡的说道,“我来帮你争取时间。” 梧桐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些凝重,“如果你们耍花招,我们大可以让那个观庭境现在就下来。” 洛宁晃动着手中的剑,淡淡的笑着,“耍什么花招,你不是想打吗,她受伤了,我先来跟你打。” 梧桐冷笑,“你不是我的对手,差的太远了。” 洛宁静静冷笑,“许多人都说过我是废物,但是那些说我是废物的人最后都死在了我的前面。” 梧桐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洛宁静静的说道,“所以,拿出你的武器来吧。” 梧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但是却没有动手去接下自己背后那个包裹。 “你不配我用武器。” …… 空气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肃杀之气,然后梧桐那娇小的身躯仿佛此刻瞬间凝实了几分。 她的拳风落到了洛宁的精银剑上,精银剑距离她的拳风还有一尺左右的距离,但是此时却突然扭曲了起来。 洛宁亲自铸造了精银剑,自然知道这柄剑的威力,它的强度能让刘有风那种强者都为之忌惮,但是在这个少女面前,一切似乎都是没了作用。 洛宁的身躯重重的倒退了几步。 然后他的眼中闪出了一丝狠色,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使出了自己最强大的一剑。 这是砍下来刘有风手臂的那一剑。 甚至就比当时在生死台上的时候威力还要大些。 面前的梧桐仿佛变成了自己在后山之时经常砍的柴火,那柄剑带着风声挂着碎雨,然后狠狠的劈落而下。 梧桐的脸色异常平静,但是她的瞳孔之中却是突然燃烧起了一道极为诧异的光芒。 她发现这一剑自己无法闪躲,就仿佛被锁定了一般,无论自己往那个地方躲闪都仿佛会被劈中。 柴刀要砍柴,柴如何能躲? 洛宁要杀她,她如何能避开这一剑? 她眯了眯眼睛,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识灵境一重的少年了。 虽然她躲不了,但是她可以靠着境界和实力的碾压来硬扛这一剑。 既然躲不了,那就不躲。 洛宁的嘴角溢出了一道深深的鲜血,前几日和刘有风对战时左肩上的剑伤猛然在此时迸发开来。 他倒退了数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面前仿佛有了一株他无法砍动的柴火。 或者说,不是无法砍动,而是因为自己的刀不够快。 自己的剑还是不够快,即使有砍柴心,但是却砍不动。 然后梧桐的拳头便是到了,这次落在的是他手中握着的剑上。 洛宁的剑重重的退了些许,然后剑柄便是戳在了他的胸口,他只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迎面而来,然后身体便是倒飞而出,狠狠的摔在了雨水之中。 梧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凝固,那摔在雨水之中的洛宁就如同弹簧一般弹射了起来。 没有任何间隔的,他出了他的第二剑。 这一剑的力量,就算是一般识灵境五重都很难接下来。 洛宁面前的空地之上溅出了一道水花,那道水花带着剑势,再一次狠狠地砸向了梧桐的面孔。 这一剑未到,洛宁再次上前一步,又一道水花激起,空气之中再次出现一道无比凛冽的剑势。 第一剑还未到,洛宁又上前一步,然后上前的动作变成了奔跑,在这两剑之后,他出了一柴刀。 这般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就连梧桐都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声。 如果不是自己背负魔宗强大的功法或者是本来就有备而来,或者是自己的境界再低些,这个少年的剑恐怕也不是那般好躲的。 她再次出拳,这次没有那般轻松。 梧桐的脚步如同撞钟一般落到了地上,溅起来的水花瞬间让她重重的倒退了几步。 洛宁的剑势到了。 紧跟着洛宁的柴刀到了。 她的拳头就是那般秀气,然后却在此时爆发出了完全不秀气的力量。 那两道剑势,竟然就是被她接连两拳轰成了碎片。 然后洛宁的柴刀便是藏在了那剑势之后砍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这次她的手臂没有落下,洛宁柴刀砍在的地方突然有了一道极为殷红的血痕出现。 然后少年的手便是被硬生生的震开了几尺高的距离。 这便是魔宗的炼体功法。 洛宁倒退了数步,再次一屁股坐在了雨水之中。 “你果然是个废物,让她来跟我打,受伤了我会让着她的。” 梧桐的语气异常嚣张,但是她却是听见了洛宁那极为不合时宜的骂声。 “好了没?再没好我被人打死了!” 梧桐这才发现,那个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秦薄衣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身上突然燃起了淡淡的青光。 她伸出了手,手中攥着一道神符。 在那淡淡青光的燃烧之下,落下来的雨滴触之便是被融化。 秦薄衣咳出了一口鲜血,语气之中无比的虚弱,少女吐血暴喝道。 “过来!” 第五十七章 入地符(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在秦薄衣喊出这句话的瞬间明白了秦薄衣的意思。 过来。 这便是让自己过去。 洛宁看着那已经渐停的雨中那淡淡的青色火焰,眼神微惊。 这入地符他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见人使用,仅仅是看着秦薄衣有些苍白的脸孔,他就能想象到这道神符的启动需要多大的消耗。 秦薄衣周边的细雨仿佛都变得小了些,然后那些细雨便是蒸发在了它们未曾落地之前。 淡青色的火焰甚至排开了秦薄衣脚边的水浪,然后在空气之中滋滋作响。 看着那团青色的雾气,梧桐的眼神有些复杂,然后下一刻便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出了一拳,带着凛冽风声的拳头似乎企图从青色的火焰之上撕裂出一条口子。 但是这双肉拳这次却没有做到,秦薄衣一步未动,那青色火焰上的气浪竟然是把她那能粉碎洛宁剑势的双手给拦截了下来。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梧桐反应了过来。 然后一声极为凄厉的哨声划过了长空。 这是从梧桐嘴里发出来的,甚至就连空中的雨水都被其震颤的接连抖动了几下。 秦薄衣微微一愣,不明白梧桐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洛宁就在这个空档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伸出了手,秦薄衣抓住了洛宁的手臂,那淡青色的灵力顷刻也是笼罩了洛宁的身体。 青色火焰升腾之中,那片地方的空间都开始变得开始抖动了起来。 伴随着一道道黑色的空间破碎线条出现,秦薄衣和洛宁两个人的身体在那淡青色火焰的保护之下,显得格外的淡薄。 那入地神符的威力,终于是在这一刻展现了出来。 两个人面前的空间,狠狠的抖动了几下,然后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音爆之声,似乎将要被隐隐的撕出来一条口子! 梧桐大惊,挥动着双拳再次上前。 然而她的身体还未到。 却有人比她先到了! 洛宁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铺面而来的巨大压力如同小山一般盖到了他的脸上。 自己和秦薄衣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出来了一个人。 洛宁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人的面容,但是在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却是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细雨轻乱。 这是货真价实的观庭境! 这也是梧桐那声胡哨召唤过来的援军。 但是洛宁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实力而有任何反应上的迟疑。少年低吼了一声,手中的精银剑光芒大放,似乎打算硬碰硬的接下来这观庭境强者的一招。 那人也是一对肉掌,却在此时散发出了一道极为寂灭的气息。 见识到过梧桐强悍的肉身,洛宁对于魔宗的强悍肉身也是再也不敢小瞧。然而就在他准备好身受重伤之时,那观庭境的一对肉掌和梧桐的拳却是没有落在他和秦薄衣的身上。 他们身上燃烧的那淡青色的火焰,甚至就连这观庭境的强者都无法击破! 梧桐的眼中先是闪现过了一丝惊愕,然后嘴角便是泛起了一丝微笑。 梧桐轻声说道,“居然是入地符,我真是小看你们剑渊了。” 洛宁和秦薄衣的身前,那淡青色的火焰终于是在空气之中撕出来了一道恐怖的黑色口子,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息从那道空间裂口之中传播了出来。 有几滴雨水落了进去,但是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薄衣拉着洛宁的手向前走了一步,便是要进入这空间裂缝之中。 但是下一刻传入她耳朵的却是一道无比冷静的声音。 梧桐没有选择再次出手,因为她知道,就算是观庭境界的强者都没有办法影响这道神符撕开空间,自己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影响。 她淡淡的看着秦薄衣说道,“入地符,剑渊易水寒所发明,易水寒消失之前,整个大陆之上只剩下了两枚,其中一枚在剑渊宗主阳鼎天的手中,另一枚入地符却丢失了,不知去向……” 梧桐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讲一个极为平淡的故事。 只是这个故事秦薄衣知道,而且现在这个时间也不适合他们来仔细的听这个故事。 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那裂缝之前,在哪青色火焰的保护之下,直接就想钻入这空间裂缝之中。 然后他们便是发现,刚才那股无比强大撕开空间的力量突然变得有些弱了。 空气那道裂缝突然开始有了些不稳定。 秦薄衣愣了一下。 …… 梧桐站在原地,缓缓地张开了双臂,仿佛是要去迎接什么东西,又好像是要去拥抱什么东西。 她的身上突然开始燃烧起了淡青色的火焰! 然后她的左手之中,光芒大放! 梧桐的语气仿佛春雨那般恬静自然,接着讲着刚才那个故事,“你们都不知道那个丢了的神符去了那里,但是我现在来告诉你,那神符在魔宗……” 她的左手轻轻一握,然后那淡青色的火焰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于是秦薄衣和洛宁面前的那道裂缝再也没有办法扩大一步。 能阻碍神符的力量,只有另一枚神符的力量。 秦薄衣的目光变得如同那手中秋水剑一般的寒冷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魔宗竟然就连这种手段都准备好了,如果入地符的开启被阻碍了,那他们剩下的最后一条路便是在梧桐的手下和这个观庭境的手下硬生生的打出去。 但是这个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现实的。 秦薄衣轻喝一声,再吐鲜血,秋水剑上的灵力光芒大放,她把刚才恢复好了的灵力尽皆注入到了手中的神符之中,那神符的启动本来就需要巨大的灵力,此时两个人身上的青色火焰骤然又是猛然变得旺盛了起来。 两道神符的力量开始在无形之中在半空之中撕出来了一道道裂痕。 梧桐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然后那个观庭境的走到了梧桐的背后,身上的灵力涌起,梧桐手中神符光芒骤然旺盛。 那两道神符力量的对抗,终于是让这片空间出现了些许混乱。 一道无比恐怖的力量在两个人对峙的半空之中以一道圆弧之形散发开来。 这神符本来只是能撕裂一道小小的缝隙,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两道力量的神符对抗之中,这隐藏在其中的恐怖力量终于是完全的被激发了出来! 那淡青色的火焰如同海浪一般瞬间爆炸开来,笼罩了整个皇城。 …… 第五十八章 你管的着吗? - 诸天剑子 - 欲甜 皇城笼罩在那淡淡青色火焰之中,天空上的雨水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淡青色。 皇城之外,周途的三千金甲正在和马重举的军队抗衡,在马重举的大军最前面,有着三个修行者,他们没有动手,只是默默的盯着战场,是不是挥动过一道极为凌厉的灵力匹练,把那些突出重围的金甲士兵打退或者打死。 那雨水之中,周途三千金甲已经损伤大半。 突围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慢了下来。 他的脸上全是血水,看不出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亦或者是自己的军士的。 黄老将军在第十次突围之时被冷箭射死了。 他最贴身的侍卫为了保护自己被那灵力匹练击中,重伤倒地,已经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 周途的手忍不住的颤抖,那柄剑于是也跟着开始颤抖,坐下的马匹也开始跟着颤抖。 那雨中再次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穿着和周途一样的龙袍,配着和周途一样的宝剑。 他的眼神无比沧桑,带着这十几年的韬光养晦和装疯卖傻,仪妃娘娘跟在他的身边,或者可以说是——正宫娘娘。 周途从马上跳了下来。 坐在了那满地的雨水和血水之中,看着那还在突围的金甲士兵和自己身边的尸体沉默不语。 他知道今天走不掉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 他看着周兴,眼神之中无比的困倦,当然还带着一丝深深的敬佩。 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你败了。” 周兴轻轻说道。 周途没有回应,周围又有几个金甲士兵中箭倒下,他坐在那里,有几只羽箭从他的头顶划过,然后落入到了旁边的雨水之中。 他看着周兴的眼睛认真问道,“如果我投降,你会让我活着吗?” 周兴平静回答道,“不会。” 周途说道,“我知道想来也不会。”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用袍袖擦掉了自己剑上的雨水。 “但是我也不会降。” 周兴没有回答他,周途又缓缓的说道,“我临死之前想见一眼马重举。” 周兴挑了挑眉,“不甘?” 周途淡淡笑道,“只是不解。” 周兴轻轻摆了摆手,那些士兵的攻势暂时停止了,那三千金甲也仅仅剩下了二三百人。 在尸山血海之中,他们也停止了突围。 人们都开始沉默不语,不知道是不是开始在临死之前回想自己的家人或者是自己的一声。 …… 马重举走了出来。 他没有参与到今天的这场仗之中,他的身上一尘不染,盔甲被雨水冲刷的异常明亮。 他看着浑身是血的周途没有说话,慢慢的低下了头。 周途平静说道,“我想骂你。” 马重举想了想回答道,“身不由己。” 周途静静的想了想,自己带领大周发展了十余年,现在因为自己最信任的一员大将倒戈,自己竟然就要命丧在自己的皇宫面前。 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骂人。 因为他觉得有些掉价。 身为一个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该出口成脏。 然后他想到了洛宁,那个拒绝了高官厚禄少年不知道现在在皇宫之中怎么样了。 长长的天街之上除了下的稀稀落落的雨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周途看着旁边的几百军士,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降了吧。” 他扔掉了自己手中的剑,剑落在地上溅起了雨水和血水。 周途淡淡说道,“给我留个全尸。” 周兴说道,“我会把你跟父王葬在一起。” 周途认真说道,“谢谢你。” 周兴回答道,“不客气。” 于是长街上的对话骤然停止了,已经没有了任何再说下去的必要。 …… 马重举看着从自己面前经过的军士,目光微眯。 周途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他背后的几百军士能因此得以活命。 他没有期待任何奇迹的出现,自古成王败寇,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全尸。 有几个军士拿着刀走了过去。 但是就在此时,那长街的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道无比凄厉的嘶喊之声。 那是一匹马。 然后那马重举的军队开始了骚乱。 有一个人骑着马冲进了军队之中。 他不像是久经战场的大将,也不像是能闯连营救主的元帅。 因为他骑马的姿势极为笨拙。 他手中拿着一柄无比巨大的长刀,脸上全是血水。 那是一名女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从重重的军队之中冲过来的,但是所有人都看到,她砍人的狂怒,就连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似乎都没有她狠辣。 她的手在颤抖,累得有些传不上来气。 然后那匹马终于是跑到了周途的面前,她狠狠的挥刀,那其中一个要去抓周途的马重举军士背后瞬间挨了一刀。 然后她终于精疲力尽,在砍出这一刀之后,狠狠地栽落马下。 空气之中的气氛有些宁静。 周兴看着那个女子,没有任何言语。 也没有军士和士兵再出手。 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是来了这样一个人,也绝对没有办法把周途带出去。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累得掉下了马来。 周途看着那个女子趴在地上的身影,目光微痛,语气有些沉重,“你不该来的。” 那个女子抬起了头,爬了起来,盔甲明亮之下,露出了本来极为精致的面孔。就连宫中的嫔妃,在这张脸庞的面前也许都要自惭形秽。 她的脸上本来是有着妆容。 可是现在没有妆容了。 只有鲜血。 她的手本该是握着琵琶在青楼弹唱。 可是现在没有琵琶。 只有一把刀。 她看着面前的周兴,又看到了低头不语的马重举,然后她看见了仪妃,看见了那三个修行者,看见了许多她听周途说过的人们。 她晃着站起来了身子。 她没有回答周途的话语,她看着在地上汇集成河的血水,握刀的手在颤抖。 可是她的目光依然清明俊朗。 她突然也想骂人。 但是她不是周途,她没有那些顾虑,于是她张口就骂。 她大骂道,“大周这十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因为有了大周军队的百姓而安居乐业。” “皇帝平日里待你们如何?”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若来掌管这个国家,你能有这样的政绩吗?” …… 她冰冷的声音在长街上回荡着,周兴面无表情,仪妃轻轻地低下了头,马重举的头颅埋的更深了,他们背后的军士也都尽皆低下了头。 她越骂越起劲,本来听起来污碎难登大雅之堂的话语不知道为何此时的周途竟然听起来有些舒服。 “这样好的一个皇帝,就让你们要在皇宫前逼死了……” …… 周兴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无比认真的说道,“可是他终究是败了,而你除了在这里乱吠之外再没有其他作用。” 周兴看着她的眼睛,“他哪里都好,可是终究是败了,你为一个失败者如此,只能是让你也因为他的失败付出代价。” …… 她没有理会周兴这句话,她回头看着周途轻声说道,“其实我姓李。” 周途神情复杂,“李诗诗,好名字。” 周兴继续说道,“而我作为新皇帝……” 李诗诗转头看向了周兴,她也打断了周兴的话,她没有给这位即将登基的皇帝陛下任何颜面。 “我他妈喜欢,你管的着吗?” 第五十九章 不见 - 诸天剑子 - 欲甜 周兴脸上的肉跳了几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没有给自己任何的情面。 …… “你就是个傻逼!” “你以为带上那龙帽就是皇上了吗?” “王八戴帽子,它也不是皇帝!” …… 空气之中有些安静。 一个即将登基的皇上在这里被一个妓女指着鼻子骂,怎么看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周围的这些军士听着李诗诗的怒骂都不仅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周兴的脸上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如果因为一个人就大发雷霆,那么他这些年的韬光养晦便是白做了。 他静静地等着,终于等到李诗诗骂累了。 …… 周途想着之前他们之间的对话,看着李诗诗微笑的说道,“你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 李诗诗喘着气想了想,“也许都在骂。” “我第一次见你骂人,也是第一次见你砍人。” “人要是急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是你不该骂他是王八,王八能活很久,我不想让他活很久。” 李诗诗想了想说道,“我第一次骂人,都是跟青楼其他嫖客舞女学的,有些不懂。” 周途轻声说道,“骂的好!” …… 周途看着自己身边的军士,“你们都有妻儿老小,朕知道你们跟着我也不容易,你们降了,明年今日能记住我,朕便是知足了。” 那些金甲军士确实大部分都有着自己的妻儿,他们面对着周兴,也许只是新换了一个皇帝罢了,都一样是效命,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金甲军士走了周途的面前,摘下了头上的金盔,放在了周途面前,长跪到地,“皇上,属下走了。” 周途面带着微笑看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有了一个人带头,紧跟着便有了第二个人。 于是他们的背后有了更多的金甲军士来到周途面前,不多时,周途面前的金盔已经是摞成了小山的模样。 一个也没有家人的军士来到周途的面前,他本就是乞丐出身,最后混到了皇帝的御林军。 他看着周途平静说道,“我只是怕死。” 周途笑着说道,“我理解。” …… 那几百军士最后终于是全部的离开了。 周途看着自己那个倒在血泊之中的贴身侍卫,他的本来是重伤,但是此时眼中却没了生机,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水和其余人的血水混合在了一起。 周途看着周兴高声说道,“我现在就自刎,你务必要让他们活下去……“ 周兴淡淡看着两个人,又看着那几百军士缓缓说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要死的人是你们两个。“ 李诗诗淡淡一笑,从她到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想着活着离开。 她仿佛没有听见周兴说的话,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认真的看了看周途,旁若无人的说道,“其实我不想死,我很怕死。” 周途淡淡说道,“我也害怕。” 李诗诗又说道,“不知道会不会很疼,听说就一刀,便再也没有了意识,又听说人的魂魄会连续几天离不开自己的尸体。” 周途伸手拢了拢她头盔外面的那缕乱发,“只是可惜我最终也没有听到那个曲子。” “琵琶已经砸了,曲子已经不重要了。” “那下辈子……” “下辈子。” “下辈子你不做妓,我不做皇帝。” 李诗诗的眼神突然有些期盼和明亮,她看着周途认真说道,“我不做妓,你依旧做皇帝,我想当妃子。” 周途又一次从雨水之中捡起了那柄剑,“我让你做正宫。” 冰冷的剑被他横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李诗诗的刀也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周兴伸手摩挲了一把脸,背过了身子去。 马重举偷偷的看着场间的动静。 仪妃娘娘的眼角突然有了一滴泪珠。 周途大笑道,“没想到朕的嫔妃如群,朕的子民千万,朕的疆土无限,最后竟然是跟你死在一起……” 他手上的剑轻轻滑动。 然而本来该是鲜血洒落,死尸栽倒,但是不知道为何,他那一剑却是没有落下去。 李诗诗的那一刀也没有落下去。 …… 因为有一道青色的火焰笼罩了他们! 他们的背后就是皇城,他们是所有人之中距离皇城最近的存在。 那本来阴云笼罩下的皇城,突然在此时被一道青色火焰笼罩! 那三个修行者的脸色终于变化了几下,他们是这些人之中反应最快的,也是动作最迅速的。 他们知道刚才梧桐召唤了白鬼过去帮助她,他们也都知道白鬼是观庭境的实力。 但是此时燃烧起来的淡青色火焰,却是说明了皇宫之中出现了一些难以控制的因素。 他们的身影瞬间虚化,然后便是来到了皇城之前,来到了那青色火焰之中,从那被梧桐掰开的大门之中进入了皇宫,消失了踪迹。 周围的军士看着那座燃烧的皇城,脸上的惊愕之色无以复加,周兴的脸色大变,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急急的喝道,“放箭!” 旁边那弯弓搭箭的弓箭手急忙松开了手中的箭。 漫天的箭雨在顷刻之间笼罩了整座皇城的正门! 然而那无比锋利的铁剑却是没有射到任何东西。 面前的淡青色火焰在这一刻瞬间消失。 然后那半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极为清脆的雷声,雷声之下,周围的军士都是在这一声雷霆之中闭上了双眼。 那漫天的剑雨也是在此时与众人的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人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再次射出了手中的箭,又一波漫天的箭雨如同蝗虫一般笼罩了在场的所有军队。 破空之声不断响起。 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军士还楞在原地。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那些羽箭,没有把周途和李诗诗射死。 直到那滚滚的雷声终于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漫天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 周兴的脸转了过来,微微的僵硬。马重举的头抬了起来,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怖的情绪。 他们这才发现,那些羽箭是真的不见了。 周途和李诗诗不见了。 那三个进入皇宫的修行者也不见了。 那座已经在天朝矗立了几百年的皇宫,都在那淡青色的火焰之下,不见了。 第六十章 变天(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天空中这时候出现了一轮太阳。 在那满天乌云散开之后,终于是出现了一轮久违的太阳。 周兴站在那里,此时的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来究竟是喜还是悲。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但是他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没有一点点喜悦的感受。 在他们面前,这座矗立了几百年的皇宫消失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只剩下了这片空地。 周途没了。 没有人再会来跟他争夺皇位,不过此时的他的眼神之中却全是恨意。 周途虽然败了,可他还是带走了整座天朝最重要的东西,周兴一直以来平静无比的脸庞这时候突然有些狰狞。 装疯卖傻十几年他没有生气。 被李诗诗指着鼻子怒骂他没有生气。 被周途嘲讽嘲讽他也没有生气。 但是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他很生气。 ——连皇宫都没有的皇上,他算是什么皇上? 仪妃站在周兴的身边,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也许她是在叹息这座皇城,也许她是在叹息周途。 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了周兴的肩膀上,“皇宫没了可以再建。” 周兴并没有说话,但是众人都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来这时候他的愤怒。 他真的胜利了吗?看着那几百降将,看着皇宫旁边依旧矗立的天心塔,看着满街的尸体和血水。 整个天朝都在此时显得破烂不堪。 周途潇潇洒洒大大方方的走了,把这座皇城扔给自己了? 他拔出了手中的剑,狠狠地劈砍在面前的雨血浸泡的土地之上,他一连砍了十几剑,直到没有了力气,这十几年胸中的恶气,这才似乎出来了些。 周兴转头走了。 随即有军士急忙跟在他的后面。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把这给我收拾好了,准备安抚百姓。” 那些军士看着空荡荡的皇宫有些不解,“皇宫都没了,这是要收拾什么呢?” …… 天朝的百姓都知道换天了。 周兴坐在避暑山庄的行宫之中,这是之前周途坐的地方。现在他如愿以偿,不过脸上依旧阴沉,因为这时在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似乎藏身在黑暗之中已经很久了,偶尔见到了强光有些不适应。 “我魔宗宗主亲自把他的女儿派来,现在居然生死不明?” 说话的是一个声如铜钟的声音,那黑袍下面是一张男人的脸,他的目光有些阴沉,紧紧的盯着周兴。 在他的旁边,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胖老人,胖老人的声音无比沙哑,“不仅少主没了,而且那三大宗的人都跟着失踪了?” 周兴望着自己面前升起的阵阵熏香,狠狠地吸了口气。 “但是你们魔宗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今日之后,我会就昭告天下,封你们魔宗为神教。” 那胖老人的声音骤然激烈,“我们要的是抓活的,就是怕天下三大宗的人找我们麻烦,你真以为北海云山的老刀客是吃素的吗?还有那剑王久河,在整个大陆都是一呼百应的存在,而那剑渊的阳鼎天,据说当初的境界实力跟那易水寒不相上下,你想让我们魔宗一口气都得罪了吗?” 周兴看着这个胖老人,又看了看他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你们不是要进天心塔吗?” 胖老人一愣,不解其意。 “如果我说我们没有迫害他们,你们觉得天下有人信吗?” 胖老人说道,“当然没有人信。” 周兴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暗了下来,然后那黑色的眸子之中闪过了一丝光亮,“但是如果是大司命所说的话,你觉得天下有人信吗?” 那个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原来如此。” …… 距离天心塔开启的日子还有十三天。 在这十三天之中,可以做很多事情。 暂时三大宗的人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派出弟子已经造了魔宗的暗算。 百姓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不知道从第几天开始,一种谣言开始在民间流传,本来一开始是流言,可是最后流言听的多了,就变成了故事,又过了几天,故事听的多了,就变成了真事。 …… …… 皇宫附近的百姓已经开始了正轨的生活,比如其中有的一座茶楼。 这座茶楼本来是已经关闭了的,但是此时重新开起来不过几天的时间,生意又回到之前的兴隆。 今天的茶楼之中,在众人的喧闹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算命先生。 这个算命先生的脸上带着许多风尘,脸上的肉很紧,有些稀少的胡须飘在前心。他明显是走远路来的,脸上有些疲倦,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很有神。算命先生直接走到了茶馆之中,很客气的要了一壶茶,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开始喝茶。 他喝茶的速度很快,因为他看上去似乎很渴。 天朝的百姓便是如此,茶余饭后便是喜欢谈论一些故事。 在他的旁边一处桌子上有几个汉子正在议论: “……真是没想到那剑渊的人居然会这般歹毒,暗算了皇上不说,还让北海云山和枪林无辜受到了牵连……” “如果不是有神宗庇佑,整座天朝恐怕都不复存在了。” “哎,只是可惜了那诗诗姑娘了,听说她在红尘阁之中也算是名角,竟然也在这场战乱之中死了……” “听说周兴皇帝已经下令让神宗的人留在天朝,参加明天天心塔的开塔仪式……” “是啊,有了神宗庇佑,我大周这下没什么好担心了的……” …… 那算命先生静静的听着,然后喝完了自己碗中的所有茶水。 “小二,续杯。” 他淡淡的喊了一句,然后起身抖了抖衣衫走到了那几个汉子的面前。 一路之上,关于这样的传闻和传说他已经不止听过一次,可是此时听着,仍然是饶有兴趣。 “几位可知道那几大宗派失踪人的姓名?” 那几个汉子一愣,其中一个人想了想说道,“听说枪林的那个是剑王久河的高徒,姓叶,叫叶青,容颜长的俊美无比。那北海云山的是个书生,叫顾长生,而剑渊那个,是一个跛脚的姑娘,叫什么秦薄衣……” 算命先生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 直到这个汉子说完了,算命先生眉头微皱,“可有一个叫洛宁的?” 那个汉子摇了摇头,“这到没听说过。” 算命先生轻轻的抱拳,说了声,“多谢。” 他转过头去,看店小二续满了水。 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在桌子上留下了茶钱,迈着步子又转身离开了茶楼。 第六十一章 变天(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距离天心塔开启的时间就剩下了一天,也就是说那三大宗的天才和周途以及魔宗宗主的女儿都是失踪了许久。 天朝之中关于那场皇城之战的传说已经由开始的质疑变成了推崇这个传说之中的神宗。 仪妃娘娘就站在朝阳宫中,这之前是正宫娘娘所在的地方,可是现在的正宫娘娘已经伴随着那场夏雨彻底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她现在是正宫娘娘。 她今天要干一件大事,她在静静的等待。 直到朝阳宫的石阶上响起了一道盔甲挂着战靴踩踏的声音,有一个身影在石阶之上走进了朝阳宫。 仪妃静静的看着那个人,直到他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这正是大周兵马总将军马重举。 马重举得到了周兴的圣旨,领命负责保护明天天心塔的开塔安全,但是他不知道今天皇后娘娘召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他站在大殿之上,闻着那香鼎之中传出来的高贵名香,突然有些紧张。 之前周途还在的时候,他很喜欢闻这个味道,可是如今香依旧是那个香,但是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仪妃开口。 —— 周兴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当上了皇帝,那么自己便是丞相,按照官职要比正宫娘娘的权利大很多,只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册封。 他依旧不失礼节。 他轻轻的拱手,然后一拜到地,“马重举拜见娘娘。” 没有任何声音让他平身,马重举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自己站了起来。 然而大殿之上却没有任何声音了。 马重举也不急躁,他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仪妃站起了身子。 旁边有一个宫女给他献上了清茶,是周途最喜欢喝的龙井。 然后仪妃说了第一句话,“马将军你的功劳很大。” 马重举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茶碗,沉默不语,并没有喝,也没有回答这句话。 仪妃娘娘看着他继续说道,“你从老皇帝那个时候便掌管兵权,曾经甚至有马将军在世一日大周一日不会乱的说法。” 马重举微微的低了低头,“都是些虚名罢了。” 仪妃伸手从桌案上拾起了一张宣纸,上面有着淡淡的墨迹,这是她心烦之时随便涂画的。 马重举看到了那张宣纸,突然有了些不安。 那日那个魔宗之人带给自己造反的那封信便是用类似的这种宣纸书写出来的。 仪妃终于说道,“但是毕竟你年岁大了。” 马重举的手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茶水有一滴滴落到了地上。 他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年岁大了,便就是要隐居山门;年岁大了,就会做错事;年岁大了;就会有很多做不了的事情。 总之,年岁大了,也就不适合这个大将军的位置。 实际上,他的年纪并不大,但是正宫娘娘说他的年岁大了。 或者是说,当今圣上说他的年岁大了,那么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大了,他都必须交出自己这个位置了。 他沉思了良久,仿佛一尊雕像,手中的那杯清茶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马重举看着仪妃的眼睛说道。 仪妃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其实你早该猜到。” 马重举说,“可是皇上答应我做丞相。” 仪妃把那宣纸重新放到了桌子之上,“你可以做个好丞相,但是你却不适合做一个好将军。” 马重举若有所思。 “皇帝骗了我?” 仪妃的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仪妃的眼神有些暗淡,“我们本来就在骗与被骗之中生活。” 那杯茶水此时已经完全静止,然后马重举举起了杯子放到嘴边品尝了一口。 这是最最上等的龙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饮用。 一股无比清凉的气息从他的嘴边一直通到了五脏六腑,马重举忍不住赞叹道,“好茶。” 仪妃说道,“如果你不交出来兵符,我给你的第二杯茶依旧会是好茶。” 一个宫女端出来另一个茶杯,放到了马重举的手中。 依旧是龙井,可是闻起来竟然是比他刚才喝的这杯还要清香许多。 “这里面是砒霜。” 仪妃解释说道,然后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大殿左右的帷幕后面,“这后面是刀斧手。” 马重举明白了,然后他静静地思索了片刻,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不甘的泪水,然后变成了大笑。 他站在大殿之上又哭又笑。 然后他一口喝尽了之前的那杯龙井。 这不是仪妃给他的选择,而是皇帝此时给他的选择。 他把茶杯重新交入了宫女的手中,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大殿。 …… 宫女端着两个茶杯——第一个茶杯之中多出了一只兵符,这是大周的兵符,有了这枚兵符便是能调动大周所有的兵马。 宫女把两个茶杯都放到了仪妃面前。 仪妃沉思不语。 一阵清风从避暑山庄下吹上了山,然后吹干了马重举眼角的泪水,吹到了大殿的四周。 大殿四周的帷幕散开,后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伏兵。 仪妃沉默了良久,然后她拿起了后面那杯茶水,她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极为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是因为面对马重举紧张的还是因为天气热的。 有了周途的前车之鉴,周兴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兵权再放在马重举的手中的,皇帝要自己掌握兵权。 所以,面对手握重兵的马重举,其实大殿后面是否有埋伏都是一个结果的。 他可以不喝第二杯茶,也可以选择不交出兵权。 可惜最后他终究是没有敢反。 仪妃想到了周兴让自己缴械马重举兵权只是轻描淡写说的一句话,“我要是马重举,不会辅佐我当皇帝,自己造反,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而要给一个疯子呢?有的人是皇帝,因为他天生就是皇帝,有的是臣,是因为他天生就是臣——即使手握再多的兵马,他也是臣。” 仪妃揣摩着这句话,端起了后面马重举没有选择的那个茶杯喝了一口。 龙井的清香直扑鼻孔。 她自言自语赞叹道,“果然好茶。” …… …… 第六十二章 李凤凉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今天的天朝之中空气有些潮湿。 但是潮湿有很多中解释,可以说是空气潮湿,也可以说是心情潮湿。 比如此时某个人的心烦。 周兴坐在周途之前所在的大殿之中看着面前的许多奏折,他的桌子上放着那个茶杯,茶杯之中放着那个兵符。 旁边的侍卫紧张的看着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在等待着他下旨。 “他走了?” 这他指的是马重举。 旁边的侍卫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周兴的拿起了那个茶杯之中的兵符,上面还参杂着那龙井茶的无比清香。 他看着那个侍卫轻声说道,“既然走了,那就不要让他走出天朝。” …… 马重举在回到自己府邸的路上,他距离自己的家还有一段的距离。他的脑子有些热,在此时越想越气。 一阵清风吹到了他的脸上,似乎让他瞬间消散了大半的暑气,然后他突然间想明白了,自己的实力,其实并不是那个兵符。 自己有着那统领千军万马的实力,靠的也不是那个兵符。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那个兵符,自己都一样是大将军,只要自己在大周一日,大周便可以一日不乱。 他回过神来,停住了自己回家的步伐。 他立刻转过了头,这次的目标的去天朝城外的军营之中,到了那里,不管自己是否有兵符,那都是自己的天下。 他在长街之上转过了身子,但是却突然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一个行人。 马重举站在长街之上微怔,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极为苦涩的微笑。 “如果我刚才没有回头,我还会死吗?” 在长街的尽头走出来了两只队伍,领头的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面对着面前经验丰富的老将,不仅有些紧张,但是因为众多的人数,他壮起了胆子。 “皇帝说你只要你亲自交出了兵符,你就没有用了,他还说你这种人脑子总是比他慢些,如果他是你,他刚才在大殿之上就会直接反了。” 马重举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个周兴竟然把自己看的如此通透。 他突然开始怀念刚才在朝阳宫中那第二杯龙井茶的香味。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年轻人有些慌乱,然后迟疑的回答道,“姓李。木子李,李凤凉……” 马重举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这一抹微笑,他在和大周先帝讨伐暴秦之时面对秦的千军万马有过,在他跟随周途作为先锋将军去大周边境征战沙场的时候有过,此时也有了。 “那么,李凤凉……” “你认为你杀的死我吗?” 马重举微笑的说道,伸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李凤凉没有想过怎么回答这句话,是皇帝陛下让他来杀马重举,他便来了,他也没有想过杀不杀的死,他只是做了极为详细周密的安排。 他没有拔剑,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去给这个大将军任何机会。 这位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略微稚嫩的慌乱神色。 李凤凉看着左右的军士,然后轻轻的下令,“放箭。” 马重举依旧站在原地,他本来想自己好歹出入沙场这些年,面对着这些年轻的军士总应该有些抵抗的力量。 可是他没有想到,李凤凉身后的人没有一个人拔剑。 他们直接选择了看似笨拙但是却最为稳妥的斩杀他的方法。 漫天箭雨到了,像是他们那日在皇城前围困周途的那些箭雨。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青色的火焰出现,也没有李诗诗的出现,因为世间那唯一的两枚入地符已经都使用了。 他身上中了一箭…… 两箭…… 三箭…… 然后他在箭雨之中倒了下去。 他想到了自己王府之中的妻儿,还有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自己的孩子。 李凤凉想着之前皇帝告诉自己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僵硬,但是隔着漫天剑雨却让人听的异常清楚。 “皇帝陛下说了,令将军的家眷,都将以国礼厚葬!” 马重举张了张嘴,然后在临死之前,他看到的最后光芒便是那冲天而起的火光——远处将军府火光冲天! …… …… 周兴没有去看马重举的尸体。 他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做的不错,他很喜欢听话的人,他对李凤凉说道,“明日天心塔的开塔仪式,便由你负责。” 李凤凉点了点头,谢过皇上的圣旨退下了大殿。 他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自己的母亲告诉自己在宫廷之中只要少说多问便可以了。 他离开了避暑山庄,准备回自己的家。 但是他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的脚步很急,急急的往城外走去。他不经意之间撞到了李凤凉。 李凤凉极为有礼貌。 他认真的跟算命先生道了歉。 算命先生的目光落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突然有些好奇,算命先生正色说道。 “你是将军命。” 李凤凉只当他是瞎说,但是这个算命先生却看着他腰中的剑摇了摇头。 “你也极为适合修炼。” 李凤凉恭敬说道,“我只求和老母亲在这大周的庇护之下活命,并不想修炼。” 他知道那些三大宗修行者的下场。 他拒绝了算命先生,转身要走。 算命先生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籍,塞到了他的手中,“日后它可以救你的性命。” 李凤凉微微愣神,算命先生却转过了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他看着手中的那本书籍,上面写着四个字,“风萧剑诀。” 他翻开了一页,上面第一页写着的是极为玄奥的文字,是关于如何辟丹,如何感受天地灵力。 …… 李凤凉回到了家中,跟自己的母亲请安完毕,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中。 他翻开了那本书的第一页。 别人看来可能极为复杂的文字他却觉得十分简单。 李凤凉有些好奇的跟随着书上的文字开始感悟灵力,他本不想成为修行者,可是这时候好奇已经驱使他这样去做。 他稳稳的坐好了,然后按照书上的口诀默默念叨。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只是觉得好生无聊。 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于是翻到了第二页,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他的眼睛再次睁开,翻到了第三页。 他的丹田之中,有一道气息若隐若现。 他初微了。 …… 第六十三章 天心塔(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站了起来,合上了那本书,没有觉得身体有任何异样。 他走到了自己屋子之中桌子上面前,想拿起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一杯茶。 但是当李凤凉的手接触到这个茶杯的一瞬间,这个茶杯却突然碎裂。 他微微一怔,然后开始若有所思。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他现在其实已经是一名修行者,只是现在的他,对于修行者这个词,没有丝毫的概念。 但是他不过是沉思了片刻,他意识到自己的力气似乎是变得大些了,然后他又一次伸手去拿另一个茶杯,这次茶杯没有碎,被他很稳的拿在了手里。 …… 他喝了一口茶,是菊花茶,和皇宫之中的龙井没法比,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李凤凉静静的坐在桌子前,开始想明天应该如何整顿军士保护皇帝去天心塔,他觉得治安很重要,当然也是他做事也很认真。 他认真的想了很多种方法,最后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 …… 五年一次的天心塔开塔,是整个天朝,乃至于整个大周最热闹的日子。 这些百姓翘首以盼,盼着今年的大司命会做出怎样的预言。 除了历代的皇帝,没有人见过大司命,天朝的人们三更就开始早起,纷纷穿好了衣服,沐浴更衣,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新衣服,出现在了天朝的街头巷尾。 李凤凉也在其中。 他去城北大营点了两千军士,驻扎在天心塔的周围。 这座塔本来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矗立了多长时间,那日皇宫在两张入地符的威势下消失不见,但是不知道为何,这座塔却是好像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仿佛一个守陵人一般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未动,默默的看着这座消失的皇宫。 李凤凉在旁边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顶着天上下的露水站在未亮的天中啃着包子。 他怀里的那本剑谱突然微微有些发热。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心理作用还是这本剑谱本来就是这个温度。 他看着那处消失的皇宫,他在想,那些传说中的三大宗的人都去了那里了呢?都在那青色的火焰之中消失了吗,还是去到了某处?那神宗的宗主的女儿,也跟着死去了吗? 李凤凉淡淡的想着,吃完了所有的包子,擦干净了嘴上和手上的油。 晨曦的第一抹曙光照在了天朝之上,许多人已经在这里等待,甚至可以说是翘首以待,直到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在众人带着期盼的眼神之中,远远的铜锣开道,皇帝的车驾终于到了。 百姓让出了一条道路。 周兴坐在龙撵之中,隔着车驾的窗户看向外面的百姓,不知道沉思着什么。 他的身边坐着仪妃,他轻轻的握着仪妃的手,闻着车上和仪妃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这位皇帝终于是来到了天心塔的面前。 有几位军士开始在塔前摆好了祭坛,桌子上摆满了贡品插好了沉香。 周兴走下了龙撵,从一位宫女手中接过了准备好的香,点好了之后然后毕恭毕敬的插在了香炉之上。 周兴一拜到地,他身后跟着的文武百官尽皆跪倒,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 李凤凉也跪了下来,他只是觉得好生奇怪,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跪拜一座塔,但是这么多人都跪了,他也就跟着跪了。 周兴轻轻念道,“天道显圣,赐我圣塔,今日祈福,当为了保大周风调雨顺……” 他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身后的百姓齐声山呼,“吾皇万岁!” 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枚玉玺。 这是传国玉玺,也是皇上的象征,只有它能代表皇上的身份,只有他才能代表皇上的意志。 那座天心塔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青光,青光笼罩之下,映照的在场所有百姓官兵和大臣的脸上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薄蜡。 周兴端着传国玉玺走进了这道青光之中。 这道青光看似十分的柔和,但是如果有修行者在场,便是可以发现其中蕴含的无比霸道的灵力,似乎就算是生死境的强者进入其中都会被这恐怖的灵力绞碎。 那个强行进入其中的修行者被天雷劈死的事情,想来也不是传说。 周兴渐渐的消失在了青光之中。 他的脸上本来很沉着,但是却也在此时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紧张。 塔底出现了一扇门,他走进了这道门中,然后他发现这在座塔其实很大。但是并没有他在外面看上去的那么高,之前一直都是周途进入天心塔,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握着玉玺的手也有些紧张。 他以为自己要走很远,但是没想到,他在塔的第二层便是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人。 这个人就淡淡的坐在哪里,仿佛一座雕像,但是从他渐渐起伏的胸口,便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活人。 他的身边放着一个权杖,上面雕琢极为深奥的铭文和图案。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 于是周兴一拜到地。 世人皆知天朝之中有天心塔,天心塔中有大司命。 这人自然是大司命。 周兴微微的抬起了头,看见了大司命的脸庞,他的脸庞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芒之中,如沐圣光。 “大周皇帝周兴,见过大司命。” 直到这句话响起,大司命这才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似乎有星辰,但是却在此时似乎被乌云遮挡。 他看着面前跪拜着的周兴,并没有惊讶大周为什么又换皇帝了,他见过了太多的皇帝,对此并不惊讶。 他微微张嘴,如启焚文,一道略微生硬,但是却无比清晰的话语回荡在了塔中,“又过了五年了?” 周兴依旧低着头,“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大周的百姓祈福,大周未来的命运,还请大司命指教。” 大司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和善的笑着说道,“上一个来这里的皇帝,他并不相信我,他认为大周有今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周兴听着他的话,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便是说道,“他现在已经退位了。” 大司命轻声说道,“能让他退位,你也很厉害。” 周兴静静地跪在地上,似乎要爬到地上,卑微到尘土之中。 这是他极为擅长的招数,能骗过周途十几年。 大司命继续看着他说道,“能来到这里,你自然也不简单,所以我还是告诉你一下未来的命运吧。” …… 第六十四章 天心塔(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周兴听着大司命的话语,脸上隐隐的有着冷汗渗出。 虽然大司命就这样淡然的坐在那里,但是就仿佛带给了他无限的压力一般。 他的头依旧低着,然后毕恭毕敬。 “请大司命指教。” 大司命的眼中终于有了些惊讶,“我在这呆了已经有五千年之久,见过了七百三十一个皇帝,而你是第七百三十二个。” 大司命看着他说道,“每一个能当上皇帝的人,似乎都不信命,只是把我当做稳定民心的规定,甚至我就在二十几年前预测了三十年后会有一场浩劫,传出去都当做了笑谈。” “你和这些皇帝不一样,你现在虽然卑微到了尘土里去,可是我知道,在你的面具下,有着一口咬人的獠牙。” 周兴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神情恢复了些平静,然后眸子变得无比清澈。 “但是我不准备咬人,我只是信命。” 大司命微惊,“为何信命?” 周兴说道,“那些不信命的人最后都是败的很惨。” 大司命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有些僵硬的笑声在整座天心塔之中回荡,“没想到,五千年了,终于有了一个识时务者。” 大司命说道,“天道就是这片天之下运行的规则,如果连天都不信,如何能有好命,而我,便就是窥天机之人,所以只要是信我,便是信天命。” 周兴俯首再拜,“我自然信你。” 大司命看着他说道,“二十几年前天降玄天神铁,我预测三十年后会有一场天灾。” 周兴默默的听着。 大司命继续说道,“然后伴随着玄天神铁,十年之后在这皇城之中诞生了三个孩子,我称他们三个为预言之子。” 周兴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当年只当这三个预言之子是拯救这三十年后天灾的关键,可是几十年过去了,人间已经没有人再在乎玄天神铁和那三个预言之子的下落。 大司命看着周兴的眼睛,“而正是这三个预言之子,将会终结大周的气运,如果了解了他们三个,四年之后的那场天灾也会随之化解,大周的气运将万世永存。” 周兴的声音终于有了些颤抖,“但不知,那三个预言之子现在在何处?” 大司命低着头,轻声说出了两个个名字,“先秦大将军顾烈之子顾长生,先秦天朝百姓叶九龄之子叶青。” 周兴沉声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大司命紧闭着双眼,似乎是想努力的看清楚什么东西。 然后他忽的又睁开了眼睛,他缓缓的说道,“剩下这个人被人隐藏了身份,我看不太清,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他姓洛。” 洛。 周兴的脸上燃起了些许杀意。 他再次拜谢,转身离开了天心塔。 他刚刚离开天心塔,大司命的脸上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了一道莫名奇妙的诡异笑容。 他想活动身体,但是却没有办法移动,他脸上的圣光渐渐的消散下去。 然后,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色无比的疲倦。如果这时候塔内有人,便是可以看见,在这位大司命的身体下面有着两道长长的锁链把他困在了原地。 先前那道醒目的圣光正是为了遮掩这两道锁链。 但是为了散发那道圣光,似乎他也是耗费了极大的精力,看起来,他似乎是被囚禁在此。 不过,即便如此,他此时依旧十分开心,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极为恐怖的笑容,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 …… 周兴走出了天心塔。 他的声音在塔前回荡。 “大司命有卦,我大周必当千秋万世,我大周子民必将万世昌盛。” 在他的身后,骤然响起了一道山呼之声。 那些百姓和官兵长跪在地,然后那激动的喊声便是把周兴的声音吞没不见。 魔宗的那个胖老者和年轻男人就站在他的旁边,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如何?” 周兴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手走上了皇撵。 直到回到了避暑山庄之中,周兴看着魔宗二将,声音微寒说道,“我想知道那三大宗的弟子生死究竟如何。” 胖老者声音嘶哑,“我们名探暗访了十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发现有任何的动静,三大宗现在大概还不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出了事情。” 周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责任全推到剑渊的头上。” 年轻男人声音微寒,“那两道入地符的威力,就算是生死境的强者都未必能抵挡住,更何况他们一群孩子?” 周兴的声音无比冰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必须都得死,一个都不能活。” …… 周兴随即又匿了一道旨意,大周朝所有姓洛的官员,全部被罢免掉了。 就在当夜晚间,边塞突然传来急报,据说南蛮想要发兵攻打中原,边塞吃紧,岌岌可危。 周兴传出去的消息是马重举将军府邸不幸失火,全家尽皆死去,朝堂之上的大臣听到了这个消息自然都是将信将疑,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有任何异议。 南蛮打过来的消息让朝堂上下震惊不已,有的大臣已经开始议论,如果不是马将军死去,想必这蛮人定然不敢如此猖獗。 周兴在朝堂之上问了许多遍,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带兵去边塞。 因为他们都是知道,那蛮族士兵极为的骁勇善战,就算自己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一片安静之中,突然有一道极为安静的声音打破了朝堂之上的死寂。 “臣愿意前往。” 众人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名校尉。 他是昨天带领一千军队看守天心塔的那个校尉。 他的语气有些紧张,因为整个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比他的官职要大很多,因为他的经验很少,但是他却是很自信。 正是李凤凉。 皇帝看着他问道,“你有把握击退蛮兵吗,蛮兵很难打。” 李凤凉思索了很久,然后正色回答道,“马重举将军很厉害。” 然后周兴明白了他话语的意思,马重举手握兵权,可是还是被他干净利落的杀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兴轻声说道,“那你即日便带兵前往边塞。” 李凤凉躬身领旨,退了下去。 他回到了家中,如实的告诉了自己的老母亲,老母亲很赞许的支持他说道,“朝堂之上太过混乱,远离朝堂才是上等的选择。” 于是他准备连夜出城。 他点了三万精兵,和其他的将军不同,他没有想有任何排场,也不希望有人来给他送行,他只是默默走了,没有一个人来送他。 这个时候的天朝,许多百姓还没有睡醒,沉静在一片寂静之中。 李凤凉默默的坐在马上,他的怀中抱着那本剑诀,然后他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眼睛。 他真的没有觉得修行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睁开的眼睛然后又闭上了。 他识灵了。 第六十五章 赏月 - 诸天剑子 - 欲甜 剑渊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起风了。 前四重山门之中的所有弟子都看着天上刮过的风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师兄杨木白正在闭关突破识灵境界,他没有洛宁的那般奇遇,他也没有李凤凉的那般天资。 他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在走。 刘有风废了,刘长风死了,上官宁峰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气焰。 洛雪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自从洛宁走了之后,洛雪和杨木白的交集似乎多了很多,但是绝大部分,还是在谈论洛宁的安危。 洛雪每日晚间都会来第一重山门问一下洛宁的消息。 杨木白从屋中走了出来,看到了门口的洛雪微怔,然后明白了她的来意,轻声说道,“他今日还未回来。” 洛雪看着他的眉眼,感受着杨木白周身的灵力波动,然后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识灵了。” 杨木白拱手淡淡说道,“侥幸识灵。” 洛雪说道,“你十几天的时间从初微境八重到达识灵境,也算是极为不容易的了。” 杨木白想了想回答道,“只要坚持努力,没有什么不容易。” 洛雪赞叹道,“坚持努力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杨木白轻声说道,“有理,可是这是对你来说,对我来说,这件事情很简单。” 天上的乱风吹的洛雪的发髻微乱,她没有在意,随意的用手拨了拨…… 然后她继续淡淡的问道,“每日这般修炼,不会无聊吗?” 杨木白看着天空之中刮过去的劲风,上面卷着几片树叶——现在的晚间已经有些微凉了。 尤其是在这剑渊的青山之上,盛夏过去的极快,洛宁走的时候还是酷热炎夏,可是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就已经有了几分秋天的迹象。 杨木白回答道,“无聊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初心,便就会有动力了。” 洛雪有些好奇,“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杨木白沉默了片刻,“不忘初心,便是初心。” 这句回答很深奥。 洛雪知道他没有敷衍自己的意思,因为他这个人本来说话就是这样。 不忘初心的初心,那是什么样的初心? 自己的初心是为家族争光。 洛宁的初心是为了洛雾雾治病。 剑渊之中很多人的初心都会是各种各样的理由。 …… 两个人之间静默了片刻,洛雪突然发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杨木白伸手抓住了空中飘过的一片青叶。 “晚间山风太大,不适合走动。” “吃些晚饭?” “晚饭时间还未到,不宜先吃。” “我想去看看洛宁的院子。” “他还没回来,不好擅自去别人的家中。” 洛雪接连说了三个提议,然后都被杨木白拒绝了,她美丽的脸上有些微怒,“那按照你的道理来说,现在适合干什么?” 杨木白低头整了整衣衫,“山风高过,明月如洗,此时适合赏月。” …… …… 说起赏月,此时也有一个人正在看着天空下的月亮。 洛宁走的那日斜月如钩,此时月亮圆的就像洛宁包裹之中的那些大饼。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洛宁走后,她变得很少说话。 阳鼎天每日来一次,来了有的时候会待上很久,又有的时候只说几句话便走,只是那个有时候会来的剑王久河倒是让她觉得很有兴趣,那个老头话很多,而且还会给她带好吃的。 洛宁走的第一天,她学会了烧火。 洛宁走的第二天,她学会了铺床。 洛宁走的第三天,她学会了自己洗衣服。 洛宁走的第四天,她开始试着做饭。 …… 洛宁走的第十天,她能做出一只让阳鼎天吃着都叫好的烧鸡。 这个剑渊宗主说过,如果不是她的虚弱症导致她无法修炼,自己一定在秦薄衣之后收第二个弟子。 今天是洛宁走的第十五天,她学会了学着洛宁以前的样子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她累得气喘吁吁,平常人干起来无比轻松的活到了她的手中变得无比沉重。 以前什么事情都有洛宁干,现在她发现,没有了洛宁,她也一样能干,甚至有的东西做的比洛宁还好。 虽然她没有想过,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有着太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学习天赋了。 …… 洛雾雾喝着气虚液混着凝血丹的药剂,苍白焦黄的脸上这才稳定了下来。 她确实很聪明,可是她的体力不允许她长时间的劳作或者是学习。 所以她每学会一个东西,都要休息好长时间。 她站在屋檐之下,洛宁走的那日她便是站在这里和洛宁一起看月亮,可是此时洛宁还未回来,她便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 天空之中依旧挂着风。 吹得她娇小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夜风,手里拿着一只烧鸡腿。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阳鼎天没有来,本来说好的半个月之后洛宁就快回来了,但是她的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就生出了深深的担忧。 她听说了秦薄衣是剑渊最年轻的天才,境界实力比自己的哥哥都要高,但是她还是觉得担心。 洛雾雾盯着夜空看了很久。 然后她突然觉得风有些小了。 她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因为她有些困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夜空,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那皎洁的月光之下,此时突然出现了一道无比耀眼的青光,伴随着这道青光的出现,三百里剑渊都似乎狠狠的震动了一下。 洛雾雾的身体晃了晃,然后便是看到那缕青光化成了一道无比清晰的青色火焰。 青色火焰翻腾,似乎就连那月光的颜色都被它压制下去了几分。 周围淡淡有着黑色的条纹波动,洛雾雾不知道那实际上是空间的波动造成的裂痕。 在她的眼中,那道青光仅仅是出现了一瞬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 在剑渊第十二重山门之后,有一处极为神秘的存在。 那边是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这道山门是数座连绵的青峰组成,它所占的面积竟然足有其他山门几座加起来那般大小。 和第一重山门后山之前的宗主墓地一样,这里基本上没有人来。 因为在这有着一道结界。 这是一道阳鼎天都没有办法破开的结界。 这本应该凉风透爽的时候,一道青色的火焰却是瞬间笼罩了这第十三重山门。 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变化,那青色的火焰瞬间消失,然后在青山之中再也不见,消失了踪迹。 …… 阳鼎天本来正在睡觉,但是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到这一幕的自然还有正在赏月的杨木白和洛雪。 …… 洛雾雾走出了院门,向着后山走去,她想走的高些看看究竟远处发生了什么。 后山是历代宗主的墓穴,便是洛宁无意中得到黑石的地方。 把历代宗主的墓穴摆放到最前面的山门,便是希望他们能永远庇佑剑渊。 可是洛雾雾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很多能让人丧命的机关和阵法。 她只想走到那座高峰之上,看看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穿过了黑暗,走进了那片墓穴之中。 …… 第六十六章 我叫崔鸣 - 诸天剑子 - 欲甜 第一重山门的后山,也就是剑渊的前山。 那墓穴本来在一片极为荒凉的地方,但是位置却是很好,可以看清楚剑渊的前四重山门的大部分地方,而且还很高。 今天的月亮很大,所以洛雾雾想尽力看看远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手中拿着气虚液的瓶子,走上一会便要喝一口。 然后她便是发现自己到了一处极为奇特地方的存在。 这里有很多杂草,仿佛很多年没有过人打扫,但是偏偏就在这些杂草的中间,有着道道无比柔和的月光。 剑渊之中大部分人的吸引力都被那第十三重山门之中的动静吸引过去了。 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前山的动静。 正如此时前山有一个想要偷偷的潜伏进剑渊的黑衣人一样。 他是魔宗之人,被人派来监视剑渊的动静,本来就是在外山观察,但是此时也被剑渊之中的动静惊到。 他是阴阳境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外山门所有的长老。 他有一个名字,在魔宗之中他被称为崔鸣,所谓崔鸣,便是催命。 崔是和那胖老头和年轻男人一样地位的魔将,魔宗宗主手下有七十二名魔将,三十六名魔王,他便是其中排第二十八的魔将。 崔鸣今天的心情很好,潜入剑渊前四重山门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很轻松的绕开了守山的弟子,进入到了第一重山门的后山。 也就是剑渊的前山。 崔鸣挑选了一处最为偏僻的地方上山,因为他也想看看远处的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走进了墓地,然后便是发现有些不对,以他的境界实力,已经能极为轻松的感觉到是否有危险,然后他便是发现了危险,不过是一些阵法,对于这样境界的他来说,虽然棘手,但是却没有任何危险。 闭着眼睛推算了一会,他便是解开了墓地中的第一座阵法,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然后又闭着眼睛推算了一会,他便是解开了第二座阵法,然后他又迈步向前。 …… 崔鸣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便已经要到达了山顶。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座山的另一头,也有着一个人正在向山顶走来。 …… 洛雾雾走的是洛宁那日走的路线。 也就是极为凶险的路线。 在第一座阵法面前,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她只是觉得这些荒草碎石有些像什么东西。 然后她便是想了起来,这是她给洛宁读的那些本剑诀之中的其中一本里面一个剑招的灵力走向。 那些碎石是为穴位,地上杂乱的小路便是经脉。 她的记忆力极好,所以她想了起来。 洛雾雾没有想到这个是阵法,她只是走的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路线。 她从第一座阵法之中走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停留。 然后她来到第二座阵法前。 这是某一本剑诀之中的某一剑的剑势。 荒草为剑,碎路为势。 她很自然的迈出了步子,然后依照着脑海之中的所想走了过去。 依旧很简单,没有任何的停留。 …… 第三座阵法。 洛雾雾站着看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因为这座阵法是两种不同书籍的剑招合并在了一起。 不过她依旧记得很清晰。 还是十分顺利的走了过去。 第四座阵法…… 第五座阵法…… 如果守山弟子和外门长老知道一个小姑娘如此轻易的便走过了这些阵法,恐怕颜面无存。 因为这些古老的剑诀,都是来自剑渊的各大山门,有的剑诀已经被淘汰,然后被新的剑诀替换。 洛宁从司徒长老那里要来的所有破旧剑诀,都是包涵了这其中的绝大部分剑招。 可是这五年来洛宁一心辟丹,一心研究给洛雾雾治病,所以这些剑诀便放在了洛雾雾那里让她念着消磨时间。 洛雾雾不能修行,所以自然不会剑。 但是她却记得这里面的每一剑。 五年的时间,她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剑渊之中不会有第二个人,或者是整个天朝大陆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她这般轻松的破解掉这墓地的阵法。 洛雾雾来到了第十四座阵法面前,这次她站了大约十个呼吸的时间,仔仔细细的想了两遍之后才走了过去。 然后便是第十五座阵法。 这次她站了二十个呼吸的时间,依旧走了过去。 她喝了一口手中的气虚液,脸上的疲倦之色这才有些消减。 洛雾雾来到了第十六座阵法之前——走过了这个阵法,便就是能到达山顶。 这次她站了很长的时间,因为这个阵法里面涉及到的剑诀,她没有在任何一本书籍之中见过。 她皱着眉头,然后开始沉思。 洛雾雾想了很长时间,然后不由得忽的笑了,这阵法有些像是洛宁砍柴时候的柴刀。 洛宁的柴刀她见过很多次,然后她笑着迈出了步子,极为顺利的登上了山峰的顶端。 洛雾雾喘着粗气,又接连喝了几口气虚液。 她抬起了头,想要看看远处那消失的青色火焰究竟是怎么回事,山上此时有很多蚊虫,但是一闻到气虚液的味道就纷纷逃窜了。 洛雾雾刚要抬头,然后她就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座山上还有动静。 她能分清楚人和虫的声音。 所以洛雾雾四处张望了起来,她在寻找那个动静的来源。 然后她便是在山顶的另一端,发现了正在破阵的崔鸣。 崔鸣闭着眼睛,神情格外的凝重,淡淡的汗水从他的头上流了下来——越接近顶峰,这里的阵法便是越难破解,他正在这阵法之中,下一步极为艰难,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走错了,即使以自己的实力,还是会被这大阵撕成碎片。 然后他突然听见了一个小女孩叫他的声音。 “哎!” 他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然后他便是看见了洛雾雾。 直到确定这个少女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他这颗心才放了下来。 “你是谁?” 洛雾雾问道。 崔鸣想了想,以他的境界,这样的距离,只需要一动念,洛雾雾便是会死去。 可是他毕竟身在大阵之中,一点都不敢乱动,更不敢乱用灵力。 他微笑着看着洛雾雾说道,“我叫崔鸣。” “崔嵯的崔,鸣叫的鸣。” 洛雾雾看着他也笑了起来,“我叫洛雾雾。” “洛宁的洛,斜月沉沉藏海雾的雾。” 第六十七章 魔将之死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个对话看起来毫无章法,甚至还有些好笑,但是只有当时的这两个人才知道自己心中各自的所想。 崔鸣想的是先摆脱这个大阵,然后再去对付面前的小姑娘。 于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 崔鸣看着洛雾雾手中拿着的瓶子,是气虚液,然而这个少女就这么直接送入了嘴中,一口一口的喝着,那在月光下的焦黄的小脸才微微的有些稳定。 崔鸣皱眉说道,“气虚液不是这般喝的。” 洛雾雾想了想说道,“我喜欢这么喝。” 极为浓郁的月光照射在了两个人之间的空地之上,崔鸣不相信面前这个少女是自己走上来的,他以为旁边还有有着陪伴着她的弟子。 他也不知道洛宁是谁,倒是听过斜月沉沉藏海雾这句诗。 洛雾雾看着他有着一层细密汗珠的脸颊,脸色微微变化,似乎是沉思了片刻,然后她的声音再崔鸣的耳边响起。 “左三步,右六步,前七步……” 她静静地说出了几个方位,这在这十分安静的夜色之下让人听的十分清晰。 崔鸣依旧面带着微笑,直到他听见了洛雾雾这几个声音的说出,他脸上的微笑微微有些僵硬,刚才自己推演到一半的思路被打断了。 然后他发现了一条新的思路——是洛雾雾的思路,紧接着崔鸣发现自己的思路是错误的。 洛雾雾的是对的。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是谁。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少女没有进行过任何的修炼,他也可以肯定这不是传说之中剑渊少年最强的秦薄衣。 于是崔鸣按照洛雾雾的提示走出了大阵。 然后他走上了山峰。 漆黑的夜色在两个人之间显得有些苍白,一方面是杀人如麻的魔将,一方面是一个面色焦黄的少女。 崔鸣笑了起来,这次笑着的他脸上带着无比的阴沉,但是却十分开心。像是一个砍柴的老翁发现自己砍了很多柴那般欣慰,他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看着洛雾雾说道,“你可以选择一个死法。” 洛雾雾望着他黑色的眸子和黑色的衣服,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她虽然很少经历世事,但是不代表她是傻子,于是她明白,自己救了一个坏人。 她轻声问道,“你是谁?” 崔鸣说道,“我是魔将,魔宗宗主手下的人。” 洛雾雾把气虚液的瓶子送到了嘴边喝了一口,然后目光看向了地上的月光。 “我没听说过。” 崔鸣并没有生气,“你马上就要成为我在剑渊之中杀的第一个人。” 洛雾雾想到了洛宁,对于这种恩将仇报的人,如果是自己的哥哥在这里,大概会拿起他的柴刀狠狠地劈砍他一顿,如果是杨木白在这,也许会拿起剑直接把他斩成几截,如果是阳鼎天和剑王久河在这里,也许会直接把他扔出剑渊。 她不知道作为阴阳境的崔鸣,即使是洛宁和杨木白两个人也打不过他。 她的脸色很平静,因为洛宁教过她遇事要冷静,她在想如果是洛宁遇到了这个事情会怎么处理。 于是她很快就想到了。 洛雾雾再次认真问道,“魔将有山门长老厉害吗?” 崔鸣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他觉得不该跟一个小姑娘废话,但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他还是极为认真的解释道,“我杀你们前山门的长老就像杀鸡一样简单。” 洛雾雾于是知道了他的实力,看着他认真的面孔,知道了他不是在吹牛。 崔鸣上前了一步,手上有着淡黑色的灵力涌动,脸色上带着的微笑此时看起来无比的阴沉。 一个少女独自在深夜面对魔宗的魔将,怎么看自己都没有任何让她活下来的理由。 一个没有修炼过的少女,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崔鸣嘴角自信的笑着,然后那道升腾着灵力的手缓缓的落向了洛雾雾的脑袋。 像是洛宁平时抚摸洛雾雾发髻那般自然,但是只有距离极近的人才能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杀意。 洛雾雾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似乎还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她看着崔鸣忽然笑了。 “我要是你,我就会选择等问清楚了再暴露自己的身份。” 崔鸣一愣,有些不安的情绪在他的眼中缓缓的升腾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刚要落下去的手掌突然收了回来,本来只需要他的一个念头,洛雾雾便是会死去,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再次有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洛雾雾把手中的气虚液猛然倒在了地上。 气虚液是帮助修行者辟丹修行所用,能更好的帮助血脉顺畅,加快吸收天地间灵力的速度。 一道黑色的光芒突然从崔鸣的身上升腾而起。 他没有想到在这山顶之上还有着最后一道大阵! 这道大阵本来是关闭的,但是此时却被洛雾雾手中的气虚液瞬间触发。 几乎是在倒出气虚液的一瞬间,洛雾雾的身体就迅速的向后倒退而出去。 崔鸣那道用来杀她的黑色灵力匹练骤然被几道剑势锁定在了半空。 一道无比凄厉的叫声传遍了山顶,不知何时,崔鸣的周围瞬间升腾起了数道极为凌厉的剑气。 淡白色剑气和那黑色灵力之间的接触滋滋作响,像是洛宁在锅中翻炒的西红柿炒鸡蛋,又像是烧鸡上面的油水。 洛雾雾看着被困在大阵之中的崔鸣,没有任何犹豫的,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了那把匕首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崔鸣的力量在和整座大阵抗衡,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身上流淌出的淡黑色鲜血慢慢的染透了自己脚下的土地。 而那座大阵的剑势,终于是在崔鸣的抵抗下慢慢的消散殆尽。 他的身体僵硬在那里,看上去无比的凄惨狼狈。 然后他看见了洛雾雾的眼睛,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眸和一张极为焦黄的脸颊。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自己的丹田,于是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凝聚灵力,崔鸣的眼中有些不甘,然后不甘便是变成了对死亡的恐惧。 一只匕首插进了他的丹田。 他伸手抓住了洛雾雾的脖子,但是已经只是普通人的手掌了。 洛雾雾瞪着眼睛,拔出了匕首,再次插了进去,如此往复,崔鸣的血滴滴落在了地上。 他睁着眼睛,倒了下去,像是一只破碎的布袋在风中坠落到了地上。 第二十八名魔将。 就此死去。 第六十八章 剑渊乱(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如水的夜色和月光在洛雾雾的眼中流逝。 就像此时已经完全失去生机的崔鸣。 他是第二十八名魔将,阴阳境的强者,然而却死在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手中。 不知道因为什么,在他死之后,他的身体如同融化的冰块一般开始变软,然后变成了一滩黑色的液体。 最后伴随着那天上的月光一点点的渗入到了地下,消失不见。 上面就剩下一套黑色的衣服。 洛雾雾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匕首身上,上面有着淡黑色的鲜血,她有些恶心,不是因为脱力,而是她就是想吐。 她不知道杀人是这种感觉。 她坐在那里,吐干净了晚上吃的所有鸡腿,然后站起来了身子,依照着刚才来时候的路线,她慌忙下了山。 洛雾雾的脸色极为虚弱,像极了一张苍白无力的纸张。 她手里已经没有气虚液了。 她跌跌撞撞的下了山,距离自己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 然后她便是摔倒在了地上,洛雾雾抬起了头,自己身上已经是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无奈苦笑着,心说自己也太倒霉了。 那种深深的无力之感从她的身上每一个骨头缝渗透到她的肌肉之中,然后她感觉有些困倦,闭着眼睛,将要睡去。 然后一只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洛雾雾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她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自己喉咙灌入到了自己肚子之中。 是气虚液的味道。 她看见了一张好看的脸颊。 …… 洛雪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稍微有些微冷。 在她的身边跟着杨木白,后者的脸在月空之下显得无比凝重。 洛雪向来不喜欢洛雾雾,因为她感觉洛雾雾耽误了洛宁的前程,正如她此时脸上的冷淡的表情。 杨木白说道,“你考虑的很周全,这里果然出事了。” 洛雪站起了身子,把那瓶气虚液放到了洛雾雾的手中,精致的脸上微微带着不悦,“自己喝罢” 洛雾雾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我刚才碰见了魔将。” 洛雪一怔,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木白的脸色骤然一变,神情跟着紧张了起来。 洛雪没有听说过魔将这个词语,但是杨木白却是听说过,那是与三大宗起名的宗族,最后在三大宗的围困之下覆灭掉了。 而传说中那魔宗宗主,更是已经到达了纵横境界的存在,当年以一己之力战三大宗主都是毫不畏惧。 直到最后易水寒铁心然和青树三个人加入了战场,这魔宗宗主还在六大高手的围困下重伤而退。 从此修行界之中再无魔宗的消息。 如今在剑渊前四重山门,竟然出现了魔将? 当年魔宗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三大宗,七十二名魔将和三十六名魔王便是这三大宗派长老和弟子的噩梦。 杨木白虽然没有生活在那个四大宗混战的时代,可是他还是十分清楚的记着这些自己在古籍之上见过那魔将的记载。 “他是排名第二十八的魔将,崔鸣。” 杨木白看着明月笼罩的夜空,即使他那般冷静的心性,此时的脸上的肉也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杨木白寒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洛雾雾说道,“已经死了。” 她想了想,然后又补充说道,“在那座山上,他中了阵法。” “那你怎么没事?”洛雪的表情依旧僵硬,只是,她这句话不是对洛雾雾的质疑,而是纯粹的好奇。 洛雾雾想了想说道,“可能我比他聪明?” 洛雾雾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讲了一遍。 杨木白目光冷冽,“你能否再带我们走一遍,把他的遗物寻找出来?” 魔宗魔将来到剑渊,事关重大,自然不是小事,洛雾雾喘息了片刻,又喝了一口气虚液,站起了身子,“我带你们去。” 杨木白沉思了一下。 “你有病在身,不便走山路,我背你。” 他作为洛宁的大师兄,虽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这般紧要关头,也未曾多想。 洛雪不知为何微怒,“慢慢走便是,走不动便歇息,为何要背?” 杨木白皱眉说道,“若是洛宁在此,定然会背着她去。” 洛雪说道,“那也轮不到你背啊。”她转头看向了洛雾雾,“我来背你。” 杨木白微楞,不知道如何回答。 洛雾雾低下了头,低声说道,“我自己可以走。” 杨木白沉声说道,“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洛雪转过了身子蹲了下来,淡淡说道,“上来便是,我是洛宁的姐姐,也是她的姐姐,我背她有何不妥?” 杨木白不再说话。 犹豫了片刻,洛雾雾趴到了洛雪的后背上。 洛雪的发很香,跟洛宁身上总有的西红柿炒鸡蛋香味不一样,这是真正的一个女子的清香气息。 洛雾雾看着前面的的路不知道沉思着什么,心想自己的哥哥大概也喜欢这种味道,可是自己的身上却全是烤鸡的油味。 …… 这般想着,三个人重新上了墓地山峰。 在洛雾雾的指导之下,这座千百年来无人到达过的墓地,今天竟然有了这些人的到来。 杨木白看着地上那件在黑水之中的黑衣,抽出剑把它挑了出来,沉默不语。 洛雪问道,“可有异样?” 杨木白正色说道,“此事重大,要禀告宗主。” …… 夜已经深了,可是前四重山门却无人睡眠。 四位长老看着面前这件黑衣,沉默不语。 这黑衣之上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灵力,如果不是那墓地之中的大阵厉害,恐怕今天前四重山门都将面临一场血灾。 而正是这么一个让所有人都畏惧的魔将,竟然是被面前的这个少女给杀掉了。 虽然借助的是阵法的力量,可是这般临危不乱的心性,又几人能够有? 上官宁峰终于开口,“此事重大,我连夜进山去见宗主,这魔将现身,不知道和那晚间青山之前的青色火焰有何关系。” 洛雪有些紧张。 洛雾雾看着杨木白突然问道,“洛宁哥哥走了有十五日了吧?” 杨木白点了点头。 洛雾雾又问道,“我有些担心他,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洛雪嗔怒喝道,“乌鸦嘴,不盼你哥哥些好!” …… 第六十九章 剑渊乱(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上官宁峰去了。 他走的很急,因为他的实力和境界要横穿三百里剑渊需要很长的时间。 当夜晚间,剑渊前四重山门有许多人都没有睡觉。 洛雾雾回到了家,她望着自己手中的匕首愣愣出神,然后想到自己杀了那魔将,也算是没有给洛宁丢脸。 于是她很开心的又笑了起来。 杨木白和洛雪在她的门外站了良久,杨木白的脸色很难看。 洛雪有些不解。 杨木白轻声说道,“我总是感觉那青光和洛宁有着些说不出来的关系。” 他就地坐了下来,没有选择回第一重山门睡觉,”今天夜间我就在此守着吧,我总怕出些事情。“ 洛雪听着屋子之中洛雾雾的喘息声,然后也做了下来,盯着夜空之中的某处说道,”我和你一起。“ 杨木白闭上了眼睛,并没有说话。 …… …… 当上官宁峰赶到第十二重山门的时候,剑渊中山门和上三门的长老已经都到了。 他们站在第十二重山门的峰顶,遥望着深山之中的某处,愣愣的发呆。 上官宁峰登上了山顶,也站在了那些长老的身旁。 远处的深山之中云雾缭绕,在第十二重山门的峰顶衍生出去的一座极为陡峭的山脉,如同河流一般散发开来,纵横连接五座山峰,然后隐没在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是在看着云层深处的那某处,沉默不语。 如果仔细看去便是可以发现,在那五座山峰之中,竟然隐隐约约有着一股不寻常的灵力波动,宛如一道屏障一般把那五座山峰笼罩其中。 这五座山峰,便是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自从十几年前易水寒走后,这座山门再也没有人进来过。 传说中那关于玄天神铁的秘密就藏在这其中,但是因为有着那强大结界的原因,至今无人能进入其中。 阳鼎天本来说在剑渊众弟子的成人试上开启第十三重山门,通过考核之人便可以进入其中。 只是距离成人式还有着半个月的时间。 上官宁峰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在第十二冲重山门的顶峰之上,阳鼎天默默的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泥胎雕像融为一体。 他的面色即为凝重,盯着那五座山峰的云端某处似乎在感悟着什么。 众人也都是知道,这第十三重山门的结界还有着一个规定,就是观庭境以下的人没有办法进入其中。 那道结界的强悍,就算是阳鼎天都无法破开。 不知道在山风云雾之中站了多长时间,阳鼎天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他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几个长老,脸色之上带着微微的凝重,”我也没有办法感悟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知道的是……“ 阳鼎天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了众位长老的脸庞,”剑渊要出事了。“ 他低下了头,无比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于入地符的气息,他无比清楚,而世间的入地符,一个给了秦薄衣,另一张入地符丢掉了。 而就在昨晚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出现了入地符的波动。 他看着众位长老,终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剑渊出事了,换句话说,”秦薄衣出事了,洛宁出事了……“ …… …… 顾长生盯着面前碎裂的残瓦断砖,和自己身上受到的伤口,眉头微皱。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限制着他的阵法不复存在了,他的手颤抖地握住了刀,然后目光看向了那几个魔宗。 顾长生也看到了那道淡青色的火焰,他不知道这火焰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既然阵法破碎了,自己大概就能打过面前的这些魔宗。 他面无表情的凝聚着灵力,然后伸出了出刀,在他腰间的那卷书籍散发着已经无比淡薄并且微弱的光芒保护着他的身体,他握刀的手无比疲倦的垂着,然后面无表情的砍下来了面前一个魔宗的手臂。 …… 淡淡的灵力流转,满身伤痕的叶青也站了起来,他首先看到的是映入眼帘的迷雾,然后他有些不解。 直到摸到了手中的那柄长枪,他的心才微微有些安定。 他同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也同样感觉到困着自己的阵法已经消失了。 皇宫之中本来如同瓢泼的大雨不见了,那阵法之中的迷雾也不见了。 自己本来是在房上,此时却是在一堆碎瓦破砖之中。 然后他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是来自山里的气息,他有些不解,心说自己在天朝怎么会闻到这种味道。 然后他等到面前的雾气渐渐的消散了些,然后他发现周围变了。 这已经不是在皇宫之中的时候了,他在那层层雾气之后,看到了一抹只属于青山的翠绿。 …… 秦薄衣吐着血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前已经没有了洛宁,也没有了梧桐。 她不知道两枚入地符互相反噬的效果竟然是这样的。 她无比疲倦的靠在了旁边的一处断墙之上,眼睛看着浓郁的雾气,她的灵力已经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而且现在的她,身体状况极为糟糕。 如果梧桐也在这里,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是能杀了自己。 她在储物囊中摸了片刻,然后终于是摸出了一刻药丸,放入了自己的口中,感受从口中传出来的淡淡灵力,她这才有些安心。 秦薄衣握紧了秋水剑,同样的看着天空之中正在慢慢消散的雾气。 一开始是若有所思,然后便是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她并没有惊讶,只是觉得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换句话说,这不是自己的家。 但是只要是家,总是好的。 她用手拨弄了一下脸上凌乱的短发,感受着身上某处断裂经脉传出来的阵阵疼痛感觉,她轻轻的皱了皱眉。 然后她拄着秋水剑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这样的雾气和山峰,整个世界也只有这一个地方会有。 这样的青山和灵力,整个世界只有一个地方会有。 那便是剑渊山门。 而这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青山,整个剑渊也只有一个地方会有。 那让她有陌生的感觉,整个剑渊也只有一个地方会有。 那便是第十三重山门。 —— 秦薄衣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眼中有了些寒芒。 入地符把他们从天朝带到了第十三重山门。 …… 第七十章 秋水梧桐(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不知道洛宁去了那里,她也不知道梧桐去了那里。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在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之中迷路了,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然后她走出了皇宫,来到了这座青山之中,整座皇宫如同陨石一般坐落在这座青山,上面还带着从天朝带来的人间烟火气。 秦薄衣看着那在雾气之中的青山,然后想到了关于第十三重山门的传说,她提着剑走向了山里。 前方没有目标,不知是出路还是归途。 她闻着山间的花香,然后经过了一片泉水,这片泉水里面还有着游鱼,长着几多她叫不上来名字的野花 秦薄衣慢慢的蹲了下来,看着泉水中的自己。 —— 白皙的脸上不知为何全是血迹,短发凌乱,衣服上全是破烂不堪的细小口子。 秦薄衣皱着眉毛,她有些讨厌这个泉水之中狼狈的自己,然后她从储物袋之中找到洛宁当初在剑渊山脚下给她买的的另一件衣服。 她用泉水认真的洗了脸,然后在旁边换上了这身干净的衣服。 这是一件淡蓝色的衣服,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件紫色的衣衫好看。但是却十分配她的肤色和手中的秋水剑。 秦薄衣又愣愣的盯着泉水看了一会,然后她站起来了身子,再没有任何停留的向山中走去。 她必须尽快知道那些魔宗的下落。 然而伴随着她的脚步刚刚离开,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却突然出现了一道凛冽的拳风。 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出现在了那里。 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看上去要比秦薄衣不知道要好上多少,秦薄衣望着她的眉眼,静静说道,“我要是活着出去,你会死的很惨。” 那个少女想了一会,然后忽的笑了起来,“可惜你不能活着出去了。” 她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青山绿水,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就是你们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秦薄衣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举起了手中的剑。 她十分的清楚梧桐的实力,十分清楚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可能胜过她。 但是毕竟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秦薄衣望着秋水剑反射而出的条条光芒,”我没想到入地符竟然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梧桐看着她忽然笑了,“我父亲早在我出来之前就告诉我,两道入地符互相反噬,便是能进入第十三重山门的契机,只是你这剑渊的人,竟然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入地符本来就是易水寒所造,当初在符中埋下的机关便是如果遇到危险,同时捏碎两道符文便是直接可以传送到第十三重山门。 只是,这个连阳鼎天都不知道的秘密。 魔宗居然知道。 秦薄衣面无表情说道,“你们魔宗对我们剑渊好像很了解。” 梧桐笑着说道,“我们对每个宗门都很了解,不妨告诉你,我们这次的目的便是玄天神铁。” 秦薄衣摇着头说道,“玄天神铁只是个传说。” 梧桐向前走了一步,“等我们真正的找到了第十三重山门易水寒留下的东西,你就会知道玄天神铁不是传说。” 秦薄衣依旧很有耐心的说道,“我对玄天神铁不感兴趣,我现在只对我的性命感兴趣。” 梧桐说道,“如果你投奔魔宗……” 秦薄衣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虽然我对我的性命更感兴趣,可是我对擅闯剑渊山门的魔宗妖孽也同样感兴趣。” 梧桐沉默了一下,她脸色极为平静的说道,“你很不会说话。” 洛宁说过秦薄衣不会说话,买脂粉的婆婆想过秦薄衣不会说话,此时梧桐也说了,这便是因为她真的不会说话。 或者是她说的就是实话,而往往大部分候实话比假话难听。。 …… 不过这种话语,自己人听了很不舒服,敌人听了更不舒服。 秦薄衣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梧桐已经不打算和她废话了,少女静静的望着自己手中的秋水剑,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和我动手的时候,我想看看你手中的武器。” 梧桐点着头,摘下来了自己背后的包裹,她慢慢的把包裹抖掉,从里面抽出了一条棍子。 与其说是棍子,倒不如说是棒子。 随着这根棒子的出现,空气仿佛都骤然凝结了一下,上面淡黑色的灵力涌动,一道让人心惊胆战的魔气涌现而出。 就连秦薄衣手中的秋水剑仿佛都在这根铁棒面前黯淡了几分。 “我父亲的百魔棍,当年他用这个兵器和天下三大宗的六大高手交过手,最后还重伤而退。” 秦薄衣看着那件魔器,心中不由的有了微微的惧怕。 可是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学着洛宁一般的笑容。 “你父亲很厉害,可还是被打败了。” 梧桐知道她是在嘲讽自己,“我今天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我会把你的脸打的稀巴烂,然后扔进这潭水之中。” 秦薄衣问道,“是嫉妒我长得好看吗?” 梧桐冷笑道,“你很丑,跟红尘阁的那些姑娘根本没法比,所以洛宁不会喜欢你。” 秦薄衣不知道梧桐是怎么知道红尘阁的事情,但是她后面说的这句洛宁不会喜欢她,秦薄衣明知道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微微的恼怒。 于是她不打算和面前这个人再继续说下去。 没有任何征兆的,秋水剑之上突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力光芒。 第十二重山门的剑诀——秋水意冲天而起。 在那潭水的旁边,秦薄衣感悟着自己身旁宛若真正的流水,就连那眸子都明亮了几分。 那百魔棍上的魔气甚至都被这秋水意压制下去了几分。 梧桐笑着,知道秦薄衣全力已出,就算是她现在的状态,面对着重伤的秦薄衣,依旧是不能小看。 之前她能伤到秦薄衣完全是因为那限制着剑渊剑诀的巨大灵力阵法。 现在因为入地符的原因,那阵法已经没了,所以即使秦薄衣身上有伤,可是这一剑依旧很强大。 她把铁棍狠狠的插入了自己面前的土地之中,淡黑色的魔气同样冲天而起。 梧桐微红的眸子带着无比可怕阴霾的目光,她长的本来不丑,看起来甚至还比秦薄衣小很多,宛如一个小姑娘一般甚至还有些古灵精怪,但是此时她的脸却莫名的有些苍白,有淡淡的魔气笼罩着她的脸颊,然后那根百魔棍便是如同铜墙铁壁的一般挡住了秦薄衣的大部分秋水意。 和秋水意不同的是,她手中的百魔棍便是寂灭意,一道无比强大的死寂气息瞬间把她护住。 所谓梧桐,便是百花尽谢,百草尽枯,百树俱凋,那颗金光灿灿的梧桐才能在这死寂之中涅槃重生。 古语蝶恋花,凤栖梧,在这死寂之中重生的梧桐,便是这寂灭意的恐怖之处。 而秋水意便是秦薄衣的剑意,那些如同秋水的剑势似乎将要把面前的这棵梧桐吞没。 梧桐的面色依旧十分凝重,百魔棍微微颤抖,宛如一根在洪水之中摇摆的无助小树。 秋水生处万物可生,和梧桐截然不同的是这道充满生机的气息,秦薄衣在秋水之中闭上了眼睛。 她的嘴角流出了一道鲜红的鲜血。 …… 第七十一章 秋水梧桐(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漫天秋水意都在此刻变得有些脆弱。 看上去虽然气势之上已经比梧桐强上很多,但是只有秦薄衣知道自己的这道攻击实际上是华而不实。 那棵梧桐便是像磐石一般牢牢地扎根在地下,任凭风吹雨打,都没有半分动摇。 秦薄衣的指尖突然再次溢出了几道无比恐怖的灵力,在那灵力的笼罩之下,少女背后的剑势都骤然一凝。 梧桐的脸色凝重无比,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少女竟然能在重伤的情况下,还使用出如此强大的剑势。 而秦薄衣施展出来的秋水剑意,仅仅才是半剑的威势。在皇宫之中是半剑,她便是连斩黑衣,但是面对梧桐,她这半剑虽然已经出乎这个魔宗少女的意料,可还是无法取胜。 秦薄衣的打法已经有了几分玉石俱焚的味道。 她的身上依旧在滴着鲜血,有点鲜血还没有落到地上,便是被空气之中那凛冽无比的秋水意和寂灭意绞成了碎片。 梧桐的身上也出现了些细小的血口,可是她依旧是一步未退,她竟然是凭借着自己魔宗秘法赐予自己的强大功法硬生生的扛下来了百魔棍未曾挡住的秋水剑意。 梧桐低喝一声,双手握着铁棍,本来娇小的身躯和那根铁棍组合起来毫无违和感,漫天的寂灭意骤然一停,然后那棵在洪水中摇曳的梧桐树猛然之间闪出了一道无比耀眼的光芒。 秦薄衣退了。 然后她身旁的秋水意便是似乎被这棵梧桐的坚毅所折服,竟然是再难进一步。 秦薄衣退了,梧桐便是进了。 漫天秋水退了,那寂灭之势便是进了。 梧桐的眼睛通红,手中的百魔棍散发着道道魔光,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秦薄衣,她知道,如果面前的这个少女是全盛时期,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是胜不了她。 她才是真正年轻人之中最强的那一个。 无论是顾长生还是叶青,都不能跟她比较。 梧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阳鼎天要收这样一个跛脚的少女来当自己的弟子,她所拥有的天赋,是自己都无法抗衡的。 她的心中本来就有着跟天下三大宗天才比较的心理,所以之前在皇宫之中才没有让那个观庭境出手。 叶青被困大阵,顾长生遭人围困,只有秦薄衣和洛宁这里出了问题。 越这么想,梧桐的心中就越生气。 自己魔宗废了这么大的劲,自己的父亲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局,想要打败这三大宗却还是这么难。 她知道秦薄衣重伤难以坚持,所以,当那魔气终于彻底凝结的时候,梧桐的口中发出了一声无比清脆的喝声。 然后那半天秋水意终于破了! 秦薄衣踉跄着倒退出去数步,口中和身上的血迹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极为完美的弧线。 梧桐举着铁棒,如疯似魔一般带着那漫天的寂灭之气接连砸了下来。 秦薄衣举剑招架,秋水剑之上的光芒都在此时有些暗淡。 可是毕竟剑的招数是以巧为进攻,和百魔棍这般硬碰硬,就算是实力和境界高过梧桐怕是都要吃亏,更何况秦薄衣的身体已经允许她这样硬碰硬了。 巨大的冲击力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秦薄衣和梧桐旁边的潭水都因此剧烈翻滚。 秦薄衣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她跛着脚,所以不知道磕绊在了什么东西上。 梧桐的攻势骤然变得缓慢了一些,她的脸上露出了深深地疲惫之意——她还没有办法完全掌控百魔棍的力量,即使她闲杂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是她依旧还是受了不少的伤。 秦薄衣的秋水剑意着实难缠,那如同山洪一般的气息让她头痛不已,但是都是靠着自己的肉体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她喘息了一下,看着秦薄衣说道,“你最错误的决定就是不该带着那个废物去皇城,如果跟你去的是叶青或者顾长生那样的人,我不会赢的。” 秦薄衣淡淡说道,“你还有一观庭境的帮手。” 梧桐说道,“他已经死了,剑渊第十三重山门的力量把他绞杀了。” 秦薄衣微怔,这才想起来剑渊第十三重山门只能让观庭境以下的或者是二十岁以下的人进入。 她皱着眉头,似乎很不开心,因为自己浑身的伤很疼,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也很不喜欢这个说自己丑的魔宗少女。 可是她毕竟没有任何办法。 梧桐拿起了铁棍,“下一棍你就死了,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秦薄衣说道,“剑渊不会放过魔宗的。” 梧桐听着她最后的威胁,忽的笑了,“我们会制造出你们三大宗自相残杀的假象,让你们互相猜忌。” 秦薄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说道,“好算计。” 梧桐说道,“没办法,因为想赢。” …… 秦薄衣坐在地下,用最后一丝力气看着秋水剑映照之中那狼狈不堪的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刚洗的脸上又是变得无比狼狈,全是尘土和血迹。 梧桐举起了铁棍,漫天的寂灭意瞬间活跃起来。 她果真不打算给秦薄衣任何机会,哪怕这个少女已经重伤不起,可是她依旧没有任何大意。 秦薄衣握紧了剑。 她虽然没有了力气,可是她依旧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因为剑渊从来就没有坐以待毙的人,阳鼎天没有教过她坐以待毙,所以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她想看看自己在临死前能不能在梧桐的脸上划一道口子或者是能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然后那漫天的寂灭意便是到了。 秦薄衣无奈苦笑,如果自己能施展出那完整的秋水一剑,今天的自己也许不会死。 她绝望的拿起了剑,说是绝望,因为她也有些怕死,但是怕死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好多事和好多话想做和想说,她恍惚之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秋水剑和百魔棍再次相碰。 秦薄衣的手臂毫无意外的弯曲了一下,然后便是耷拉了下来。 秋水意溃散! 她败了。 那道铁棍到了她的面前。 但是不知道怎地,她就是不想死。 她还想争一争。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根铁棍。 她不去看那打破了秋水意的寂灭意,所以也就没有了畏惧。 秦薄衣突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不知道为何突然自己的道心变得无比通明。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看到了自己手中的剑,然后看到了梧桐手中的棍子,紧接着看到了旁边的潭水。 然后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了从春流到秋,再冻成冰然后再循环往复的河流。 又看到了秋水汇聚成潭水变成死水,然后蒸发不见最后又变成了春雨润物。 …… 然后她突然明白,万物皆可因秋水而起。 死亡有时候也是一种生长,秋水冻结,明年春暖花开,它便是会再次从山巅流淌而下,势不可挡。 冥冥之中有一道的限制,忽然不知道怎地就打破了。 …… 秦薄衣抬起了剑,因为她是坐在地下,所以姿势看上去有些僵硬笨拙。 这次不再是半剑。 秋水剑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整的弧线。 …… 第七十二章 秋水梧桐(三)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秋水起。 秋水剑意起。 梧桐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的脸还停留在之前那个表情之上。 她的铁棍势不可挡的砸了下来,在她的眼中似乎已经是看到了秦薄衣的尸体,然后梧桐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可是她没有想到,秦薄衣最后挥出来的这一剑,竟然是硬生生的让漫天的寂灭意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那死寂之下,突然传出来了一道生机。 像是春天的小树刚刚吐出枝丫,又像是冰雪消融万物回春。 然后梧桐看到了一道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剑光,一道如水的剑光在此时把秦薄衣包围在了其中。 后者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明亮,她看着梧桐那根已经无法压下来的铁棍极为认真但是却极为自信的说道。 “我好像不用死了。” 不用死了,言下之意。 —— 你杀不死我了。 梧桐接连倒退了几步,脸上泛起了一抹极为不健康的红色,她看着秦薄衣身旁的秋水剑光,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她没有想到,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秦薄衣竟然悟出了那最后的秋水剑意。 秦薄衣坐在地下,手中挥着剑,那个动作看上去极为僵硬,但是就偏偏在此时梧桐的眼中,这一剑是很顺畅的,而且还是很自然的。 因为这就是完整的一剑。 秋水剑意可以是一剑,也可以是很多剑,秋水生万物,便也就是可以生出无数的剑势。 梧桐以铁棍掩面,然后再退数步,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秋水剑意从她的身旁呼啸而过,梧桐的头发被这道剑势的威力震的在空中乱舞。 甚至就连手中那根百魔棍都因为这秋水剑意嗡嗡鸣叫。 这是阳鼎天专门为秦薄衣打造的剑诀,少女不懂人间世事,眼中只懂修行,这最纯净的秋水剑意自然最适合她。 所以一旦秋水剑意圆满完整,就连梧桐的寂灭意都是无法抵挡。 如果梧桐的境界能够再进一步,能够发挥百魔棍之中更多的力量,那寂灭意也许是可以压过秋水意,可是梧桐的境界实力就是这般,现在的她终于是彻彻底底的被压制了。 秦薄衣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来。 她娇小的脸上全是认真,此时接着剑光看上去就像是红尘阁的姑娘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脂粉一般。 这层脂粉极为自然,显得很好看。 只是这时候的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眼中全是梧桐。 她记得梧桐之前说过她长的很丑,洛宁不会喜欢自己,她本不想报复,可是记仇这种东西就是女人的天性。 秦薄衣淡淡的说道,“你的嘴很臭。” 梧桐身边流淌着已经被秋水意完全打乱的寂灭意,她微闭着眼睛,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她知道秦薄衣的身体是在回光返照,如果自己能够扛下来这一剑,那么面前这个少女便是没有手段了。 秦薄衣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她受到的伤势来看,自己虽然悟出了完整的秋水剑意,可是还是没有办法持久作战。 所以这一剑将是她悟出秋水剑意之后的最强一剑。 她同样没有给这个魔宗的少女任何机会,那看似充满了生机的秋水剑意此时骤然变得充满了杀气。 每一道剑意此时都宛如一把杀气腾腾的剑。 在梧桐略带惊恐的目光之中,这一剑终于是落了下来。 这是最完美的一剑,如果阳鼎天在这里,他会赞叹。 如果杨木白在这里,他会沉思这柄剑为何如此完美。 如果洛宁在这里,他大概会摸摸秦薄衣的脑袋赞叹一声好剑。 因为这一剑确实好。 …… 梧桐的身旁出现了血迹,然后便是有破碎的衣衫碎片被这道剑意绞成了粉末。 她即使有着魔宗的锻体功法,可还是受伤了。 即使是魔宗强大的身体,也无法抵挡这秋水剑意的锋利。 梧桐又退了几步,她的眼神之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恐的神色,因为她终于在这漫天的剑势之中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可是自己终究是没有办法抵挡这一剑。 她似乎开始明白这个少女为什么如此难对付,在年轻一代的修行之中,她确实是自己所见过最强并且最有天赋的人。 但是梧桐毕竟是梧桐。 她是魔宗宗主的女儿,她也有着她的骄傲。 所以明知道不敌,她也同样没有选择放弃。 她选择了和秦薄衣赌一把——赌自己究竟能不能扛过这一剑,赌秦薄衣体内的伤势究竟还能不能支持她把秋水意延续下去。 于是梧桐身旁的寂灭意消散了一下。 她选择了最节省灵力的方式来对抗秦薄衣的秋水意。 她强大的身体作为最有效的手段抵挡住了秦薄衣的大部分剑意,然后她闭上了眼睛,风雨之中那棵梧桐树开始摇摆,甚至已经有些要断裂。 然后梧桐明白,自己赌输了。 秦薄衣的剑势刺透了她的防御。 …… …… 在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之中,多出来的这座皇宫让人觉得突兀,当然也就是意味着他拦住了大部分的道路。 正如此时一个赶路的农夫,他的肩上扛着一个锄头。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入第十三重山门的,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到这里干什么。 他的身上散发着极为柔弱的灵力,如果仔细感受,甚至就连气虚期都不到。 如果光凭借着感受甚至不能判断他究竟是不是一个修行者。 所以这也是他能在阳鼎天眼皮底下悄无声气进入第十三重山门的原因——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人。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至少和大部分普通人相比,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从碎砖烂瓦片之中穿过了整座皇宫,继续往前走去,寻觅着空气之中偶尔吹过来的那丝秋水剑意和寂灭意,确定了这个战场的方位和方向。 然后他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他绕过了几座小山包,然后来到了秦薄衣和梧桐的战场之处。 他望着两个人旁边的那湾泉水,静静的若有所思。 他很快做出了极为准确的判断,然后他扛着锄头从那座小山坡上走了下来。 ……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二魔将 - 诸天剑子 - 欲甜 战场之上,梧桐已败。 秦薄衣的秋水剑意撕碎她最后的寂灭意,那庞大无比的剑势甚至让梧桐抬起头来都很难。 秋水意撕开了寂灭意,撕开了空气,撕开了梧桐护体的灵力,但是却终是没有撕开梧桐的皮肤。 因为这个时候在两个人的旁边来了一个农夫。 这个农夫看上去有些驼背,眉毛不是很浓密,皮肤微黄,瞳孔有些殷红。 他就像是一个老农来到自己家田地一般自然。他伸出了一只有着老茧的手掌,看上去有些无力,但是却给人一种十分宁静的感觉。 他走到了秦薄衣和梧桐中间。 他皱着眉头似乎根本没有在乎那肆虐的寂灭意和秋水意。 然后他慢慢的伸出了手,从秦薄衣的手中静静的把秋水剑摘了下来。 之所以用摘,是因为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过于顺畅自然了。自然地就像是自己去采摘自己田地之中成熟的果子。 于是秋水剑被他摘了下来。 那漫天的秋水意退了。 秦薄衣极为狼狈的倒退了数步,然后坐到了地上。她接连吐出了几口鲜血,脸色苍白的像是皇宫内最雪白的宣纸。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 之前那一剑已经是悟出完整秋水意之后最强大的一剑,可是那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那一剑硬生生的拦截了下来。 她没有松开剑柄,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浸透了这刚换的衣衫,秋水剑那一瞬间脱离了她的控制,她的剑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秦薄衣静静的倚靠在潭边的一块巨石之上,眼神有些暗淡。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个农夫拦截下来了她的一剑,然后看向了倒在地上同样浑身是血的梧桐,他微微的低头,然后深深的施礼。 “属下来晚了,请少主赎罪。” 梧桐看着这个农夫的脸孔,又看看那靠在巨石上的秦薄衣,她拄着百魔棍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 秦薄衣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重伤在身还是因为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那个农夫对梧桐施完了礼,转过头看着秦薄衣说道,“魔宗第七十二名魔将,夜魔。” 秦薄衣听到了这个名字,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丝血色,她不知道夜魔是谁,但是她却知道魔将。 魔宗宗主手下的七十二名魔将,哪有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这个魔将身上散发出来的境界不过是气虚期,如何如此轻松的化解自己饱含秋水剑意的一剑? 夜魔看着秦薄衣解释道,“我和一般修行者不一样,我没有辟丹,修的是魔体,所以我的身体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自然能轻松进入你们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剑渊十三重山门的结界不会阻碍一个普通人。 秦薄衣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笑了,洁白的牙齿上全是血迹,看上去让人无比的触目惊心。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巅峰一剑,没有斩杀梧桐,自己还一样是要死。 夜魔忽然的就笑了,他正色说道,“我甚至希望刚才你那巅峰的一剑,砍的是我。” 秦薄衣无奈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夜魔举起了锄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了。” 秦薄衣突然还想挣扎一下,她说道,“里面还有枪林和北海云山的人。” 夜魔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可是我要先杀一个最难对付的。” 那锄头之上升腾着淡淡的魔气,秦薄衣脸上带着微笑,她把最后一点力气都放在了自己的右手之上。 右手之中有着秋水剑。 她微笑道说着,“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杀死我的。” …… …… 叶青要站起身子,然后他突然发现了些动静,有一个人出现在了这里,叶青有些警惕,但是下一刻他却是听见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 叶青手握着枪,神情有些紧张。 洛宁从旁边的瓦砾之中走了出来。 他淡淡的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是来找你谈条件的。” 叶青微微的皱眉,他正色说道,“你打架打不过我,谈条件又没有什么好的条件。”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少年的手段,知道以洛宁的心性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跟自己示好,要不就是他碰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洛宁看着周围极为认真的跟他说道,“这是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我可以带你去找易水寒的宗门。” 叶青的脸色瞬间变化了一下,他终于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原来他们又回到了剑渊。 叶青说道,“你如果骗我怎么办?” 洛宁笑着说道,“我又打不过你,骗你何用?” 叶青淡淡的问道,“你要我干什么?” 洛宁看着皇宫的深处说道,“帮我杀个人。” …… …… 顾长生的刀光微乱。 他将要陷入绝境,他用刀芒逼开面前的一个黑衣人。 然后他便是看到了一道极为明亮的光线,一则青衣,一则黑衣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青衣的脸庞极为俊俏,黑衣的脸庞却领他刻骨铭心。 是叶青和洛宁。 洛宁左手剑右手柴刀,叶青手中有一杆泛着青芒的长枪。 那几个黑衣人被他们两个人尽皆斩杀了。 顾长生喘着粗气不解问道,“因何救我?” 洛宁看着他淡淡说道,“要找你们杀个人。” 他提了一个和叶青所提的同样的问题,顾长生问道,“为何要帮你?” 洛宁平静回答道,“如果我们不一起,魔宗会很轻易的杀了我们。” …… …… 那柄锄头到了,然后秦薄衣最后的灵力都被她使用了出来。 秋水剑似乎都在低鸣,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最后这死亡的威胁。 但是这最后的一剑,不过是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秋水剑意溃败。 一柄柴刀突然出现在了秦薄衣的面前,挡住了那来势汹涌的魔气。 夜魔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他看到了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少年,刚才挡住自己那一招的正是他手中的柴刀。 夜魔神情未变,冷声问道,“北海云山的?” 洛宁从背后拔出了精银剑,一道纯白色的剑气硬生生的顶开了周围的魔气。 少年的目光冰冷,如剑般微寒。 他平静说道。 “我是剑渊的!” 第七十四章 战魔将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夜魔咧着嘴笑了。 “你一个识灵境一重,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他看着洛宁手中的柴刀说道,“不过你手中的柴刀的刀法我很喜欢,不像北海云山那般莽撞。” 洛宁静静说道,“你是魔将,我自己不是你的对手。” 他的话锋一转,脸上突然泛起了一道浓郁的笑意。 “但是我们是……” 站在后面的梧桐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夜魔的脸色却是随着洛宁这句话的说出变得微微僵硬。 他手掌之上的锄头猛然间收了回来,没有去打秦薄衣,也没有去进攻洛宁。 空气之中凭空升起了一道寂灭的气息,然后那锄头砸向的地方出现了一点枪芒和一片刀光! 有两个人来了。 枪芒和刀光在接触到锄头的一瞬间似乎是痛苦的扭曲了一下,然后便是在空气之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夜魔一步未退,空气之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 一身青衣的叶青和一身白衣的顾长生。 他们两个人都是之前在大阵之中受到了隐伤,但是毕竟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这两道攻击都是极为强悍的枪诀和刀诀,没想到竟然是被夜魔淡淡的挥手便是挡了下来。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魔将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叶青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下,涌上来一丝血色。 顾长生腰间的那本旧书光芒瞬间暗淡,如遭重创。 两大天才联手竟然没有在他的手中讨到任何的便宜。 洛宁趁此机会猛然上前,抢过了靠在巨石之上浑身是血的秦薄衣,把她背在了背上。 秦薄衣的手中依旧还拿着秋水剑,她的胳膊无力的垂在了洛宁的胸前,鲜血顺着秋水剑滴落到了地上。 洛宁轻声说道,“抱歉,来晚了。” 秦薄衣在他背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没事,刚刚好。” 她把秋水剑慢慢的插回了自己的剑鞘之中,然后她便是知道,现在以自己的力量和伤势,已经没有办法再阻碍这个魔将半步了。 夜魔突然狂笑起来。 他看着面前站着的四个少年少女,身体就如同小山一般挡住了众人所有前进的道路。 “没想到三大宗的天才今天都汇聚在了这里,真是给我露脸的机会!” 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就像是一个老农将要除草一般,然后空气之中骤然出现了一道极为霸道的力量,这个力量不是灵力,而就是那般单纯的力量。 一道恐怖的气息把四个人瞬间都笼罩在了其中。 叶青的脸色阴沉,几个人之中,他的心性最为骄傲,之前因为吃了暗亏,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气,今天又遇见了这个魔将,自然是怒从中烧。 长枪如龙,一道也是极为强悍的灵力在枪尖之上喷薄而出。 他竟然是直接从正面抵挡住了这道冲天的魔气。 叶青的脸色苍白如纸,长枪之上发出了阵阵低鸣,似乎也是无法承受这道魔气的压力。 顾长生一路之上更是被那些没来由的魔宗中人追着打,他的境界实力因为那道大阵的原因根本无法发挥,长刀之上也出现了一道纯白的刀光。 这便是北海云山老刀客传授给他的杀人刀。 这道刀诀虽然可能有很多的瑕疵,但是它却是杀人最快的刀。 顾长生想要杀了夜魔,所以这柄刀自然是锋利无比,巨快无比,所到之处,竟然是劈斩开了层层魔气。 然后洛宁背着秦薄衣出剑了。 在所有人之中,他的境界实力是最低的,但是他的心性却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强的。 到了现在依旧冷静的,也只有他了。 洛宁出剑,用的是砍柴剑意。 砍的是剑渊后山的柴,也是砍的面前的魔将。 这一剑看上去极为普通,已经犯了剑法之中的诸多大忌,但是正是这样的一剑,让刘有风抵挡不住,能越境斩梧桐,现在也就能斩魔将。 三个少年,三种兵器,三个宗派。 此时此刻,三个人的攻击联合起来,竟然显得是那般天衣无缝。 梧桐站在后面拄着百魔棍喘息,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之色——如果之前在皇城之中这几个人一开始就联手,自己根本无法钻这样打的空子。 可是这些都在魔宗宗主的算计之中,他算定三大宗派不会联手,这才放心大胆的让梧桐出手。 然而现在他们联手了,所以就算是强如魔将,也不由的有些头大。 魔宗因为修炼的功法和正常功法有着区别,是吸收灵力到自己身体极限,然后毁掉经脉再次重建,手段极为残忍,但是正是因为如此,魔宗的身体才能如此坚不可摧。 而夜魔的修炼,又是以炼体为主。 在七十二魔将之中,他排名是最后一名,仅仅是因为他的实力境界是最低的,但是不意味着他的战斗力是最低的。 他因为放弃了辟丹,所以肉体是极为强悍的,所以这也是他能进入第十三重山门的重要原因。 但是面对三大宗的少年联手,即使是他,脸上依旧有些浓重。 这三种兵器,展现出来的是三种截然不同的意,他手中的那柄锄头,都有着隐隐被压制的趋向。 夜魔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没有去硬接三个人的招数,三道招数,便就是三道无比凛冽的杀招,这三个少年都想置他于死地,所以这般,即使是魔将,面对凛冽的杀意也只有退让。 他的手中的锄头应声而断裂。 漫天各式各样的刀光剑意枪芒瞬间把这魔气压了下来,夜魔就势退了一步,他看着手中断裂的锄头,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少年,脸上全是赞许的神情。 他已经好久没有战斗过了,自从魔宗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出手了,没想到第一次战斗便是被这三个少年逼得有些狼狈。 夜魔想了想,原来是因为自己在人间种了许久的地,他没有带一件像样的兵器。 锄头能种地,但是却不能打架。 然后夜魔把锄头扔到了地上。 他回头看着梧桐,淡淡的说道,“少主,借你手中的兵器一用。” 第七十五章 天罗 - 诸天剑子 - 欲甜 梧桐手中的兵器是百魔棍,当年魔宗宗主用来大战天下三大宗的六大高手。 今天没有魔宗宗主,当然自然也没有六大高手。 那百魔棍上的淡淡魔气似乎还在诉说着前尘旧事,此时梧桐把百魔棍交到了夜魔的手中。 上面淡黑色的灵力稍微有些淡薄了,众人这才看见,这百魔棍上有着一道极为清晰的剑痕。 当年六大高手围攻魔宗宗主,竟然只在这百魔棍上留下了一道剑痕,看着这道剑痕,洛宁的心中突然升起了许多不安的感觉,不知道为何,他体内的那块黑石也在此时有了些微鸣。 那道剑痕便也就是说明着,当年三大宗之的实力,是剑渊最为强悍。 夜魔握着手中的百魔棍,看着面前的三个少年冷笑说道,“我不是宗主,你们跟你们的先人相比,也差的太远了。” 那百魔棍上突然蒙上了一层恐怖的寂灭意,秦薄衣在洛宁的后背,感受着这道恐怖的气息,脸色微微变化,如果之前梧桐能够动用这百魔棍更多的力量,即使自己领悟完全的秋水剑意想来也无法战胜她。 她没有去提醒这三个少年这寂灭意的威力,因为这力量就在眼前,那三个人被压制的灵力就是最好的提醒。 三道不同的光芒护着三个人的身体,死死的抵挡着那铺面而来的寂灭意。 依旧是叶青最先出手,洛宁和顾长生紧随其后,他们没有等到那寂灭意攀沿到最顶峰的状态,三个人四种兵器,再次同时斩出。 只是这次,夜魔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惧色。 百魔棍上的寂灭意如同这青山之中淡淡的雾气,把夜魔整个人笼罩在了其中,他的气息还没有攀沿到最高的山峰,但是却已经出了棍。 百魔棍上泛着黝黑如夜的光芒,正如那寂灭意一般势不可挡。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百魔棍的威力,如果是魔宗宗主亲自来施展,可能不需动手,这兵器之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灵力就足够杀死他们了。 真不知道这在百魔棍上留下这道剑痕的剑渊强者是何等的强悍。 三个人在这魔气升腾起来的一瞬间便就是萌生了退意。 不是因为怕了,而是他们三个知道根本没法打,没法打的仗如果硬着打,那便是愚蠢。 最先退的是洛宁。 他手中的柴刀应声而断裂。 然后退的是顾长生,他腰间的那卷书籍散发出来护体光芒层帮他抵挡过皇宫之中的大阵,却没有挡住这漫天的魔气。 他身上出现了条条血口,然后也倒飞而出。 叶青的枪芒顶着漫天的魔气,他的眼睛有些泛红,握枪的手在不住的颤抖,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已经坚持不住了。 叶青又顶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手中的长枪终于一松。 那漫天的寂灭气息终于把这三个人笼罩在了其中。 当年魔宗宗主靠着这百魔棍和天下六大高手过招,重伤而退,今天夜魔使用百魔棍一招便是击退了这三大宗的三个天才少年。 洛宁身后背着秦薄衣,他知道秦薄衣的伤势已经很重,她在这里自己没有办法专心作战,更是要分神。 少年摇了摇牙,几乎是在倒退的一瞬间,他便是把手中的精银剑扔了出去。 这是夜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修行之人,讲究的是兵器不离手,先前秦薄衣在自己的重创之下,手中的剑都没有扔下便是最好的例子。 洛宁的柴刀已经断了,把精银剑扔了出去便是代表手中再没有任何武器了。 洛宁看着倒退而出的叶青,突然喝出了几个词语。 “精钢,玄铁,秘银……” 在这漫天魔气之中,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叶青依旧听到了洛宁的话语。 他先是一愣,然后瞬间便是明白了洛宁的意思。 这精钢,玄铁,秘银三件东西都是铸剑师所用的材料,而这三种东西所铸造出来的剑名字叫做天罗。 所谓天罗,便是天罗地网,这三件东西尽皆都是坚不可摧的材料,而此时洛宁说这三件东西,虽然看上去和战场上的情况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叶青却明白了。 他们没办法在这个魔将手中取胜,所以只能剑走偏锋。 洛宁是要以山川为铸剑炉,铸造一个大阵把夜魔困在其中。 两个人都会铸剑,所以这样一说,叶青瞬间明白洛宁为何要把自己的精银剑扔了出去。 他摇了摇牙,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摸出了数把好刀好剑,这都是这些年他跟在剑王久河后面学习的铸剑成果,他狠狠咬牙,那几件兵器便是抛飞而出,插在了夜魔面前的地上。 百魔棍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灵力,但是就在此时,一道霸道无比的气息把他前进的脚步和前进的魔气尽皆挡住了。 夜魔微微一愣,看着地下插着的几件兵器,若有所思。 “想不到铸剑还能这般运用。” 顾长生不会铸剑,但是他却对阵法的气息十分熟悉,他看着面前两个人的动作,感受着面前变化的气息,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只见他狠狠咬牙,从腰间取出了那卷书籍,然后翻阅开来,一伸手,狠狠的扯下了几页纸。 伴随着这几页纸张的落下,顾长生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 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如遭重创。 顾长生把手一挥,那几张书页便是如同羽毛一般飘飞进了那几件兵器铸造成的阵法之中。 火光在那书页之上燃烧而起,那阵法之中所有的刀意,枪意,剑意都似乎在这一瞬间被点燃。 那本书籍不知道是北海云山的什么秘宝,洛宁扔出了精银剑,叶青更是连弃数把好兵器。 一道宛如天罗地网一般的大阵,瞬间挡住了那汹涌如洪水的寂灭意和魔气。 即使有着百魔棍,夜魔竟然也是再难前进一步。 然而就在这同时,洛宁没有任何犹豫的背着秦薄衣便是像那青山的深处跑去。 他跑的很快,身上剩下来的所有灵力都被他注入到了双腿之中。 反应第二快的是叶青,紧跟着是顾长生。 三个人都是知道,这大阵只能挡一时,并没有办法挡一世,而前方有皇宫,那皇宫之中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危险,所以只能向那青山之中跑去。 夜魔感受着这道大阵的坚固,脸上骤然泛起了一道狰狞。 梧桐已经受伤,自然不可能再追下去。 他举起了百魔棍,一道冲天的魔气涌起,然后被他狠狠的砸向了大阵的壁障。 伴随着一道轰鸣之声,这天罗的壁障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痕。 第七十六章 逃跑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趴在洛宁的后背之上,不知道这个少年打算带自己去哪里。 实际上洛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因为在在他的剑胎之中那块黑色正在嗡嗡响动,仿佛是要指引洛宁去这深山之中的某处。 洛宁知道没有退路,所以他只能跟着黑石的指示往那深山之中走去。 他的身后跟着叶青和顾长生,洛宁身上受的伤是最轻的,所以他一旦跑起来,竟然就连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办法追上。 三晃两晃,洛宁的身影便是消失在了深山之中。 叶青的目标是十三重山门之中易水寒和玄天神铁的秘密,之前听洛宁那般说所以才会帮忙,如今发现洛宁竟然是先走了,如何不气。 顾长生的伤势最重,但是他的眼睛却依然明亮。 两个人盯着这幽静的山谷之中看了片刻,顾长生突然用手指了指一个方位。 叶青一愣,“你确定他去那边了?” 顾长生看着手中那本已经被自己撕碎的书籍,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灵力,似乎有着指引,顾长生苦笑说道,“这本书不会说错。” …… …… 洛宁体内的灵力也所剩无几,如果不是有着这黑石散发着淡淡的灵力光芒刺激自己的剑胎快速的吸取着灵力,恐怕他现在早已经倒地不起。 少年靠在了一棵树上,开始喘着粗气。 秦薄衣在他的背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为何一定要甩开他两人,他俩刚才还在帮你。” 洛宁喘着粗气,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直到喘息够了,他这才把秦薄衣的身体往上提了提,“他们之所以帮我,只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如果我们同行,到了那十三重山门之中,突然发难,我能怎么办?” 洛宁不是小肚鸡肠,而是他十分清楚这次枪林叶青的目的,如果自己就这般带着他们进入了十三重山门,暂时没有了魔宗的威胁,这两人必会对他发难。 如果这其中真有玄天神铁的秘密,那岂不是把所有东西都拱手相送了? 洛宁在剑渊当了五年的杂役,这五年的时间看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谓人心,便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秦薄衣趴在他的后背上若有所思,“那你便是在利用他们?” 洛宁说道,“说是利用,也不算是利用,以他们的境界实力,肯定能找到那山门所在,只是我要先到一步,这样总归不会那么被动。” 秦薄衣第一次对洛宁生出了些赞许的情绪。 如果是她,大概不会想的这样周密。 洛宁歇息了不过片刻,便再次向前走去,他加快了脚步。 “所谓盟友,不过一句话,所谓敌人,也不过一句话,还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因为毕竟在那皇宫之中,这两个人都是巴不得我死。” …… …… 剑渊第一重山门今日开了会。 剑渊宗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开启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剑王久河站在他的旁边,眼中全是担忧之色,如果如阳鼎天预料的那样,洛宁和秦薄衣出事了启动了入地符,那自己的徒弟叶青也许也同样跟着出事了。 但是剑渊这第十三重山门的禁止和结界只能容纳观庭境以下的人入内,并且在二十岁以下。 剑渊第一重山门的弟子大多不过二十岁,也都是在观庭境之下。 阳鼎天站在长老的位置之上,目光扫视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知道这次的十三重山门开启是一件极坏的事情,这次让他们进入十三重山门,不是去寻宝,而是送命。 阳鼎天接连问了数声,都是无人回答。 大厅之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来,没有人愿意接这个差事,当日天降青火,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有的人更是传说那覆灭了十几年的魔宗已经现世,更是没有人敢去冒险。 大师兄杨木白沉思了片刻,然后便是站了出来。 他背着长剑,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 “弟子愿往。”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知道杨木白的境界实力不算是顶尖,但是他却是所有人之中最认真的那个人。 吃饭认真,睡觉认真,修行认真,对待师弟认真,对待敌人,自然也认真。 阳鼎天看着杨木白的眼睛沉思了片刻,轻声说道,“好。”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大殿之上又淡淡的想起了一个女声。 “弟子也愿往。” 洛雪白衣素剑,静静的站在了杨木白的旁边。 洛宁是她的弟弟,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她是年轻人之中的天才,除了刘有风之外,便当属洛雪最强。 可是刘有风已经被洛宁废了,所以她站了出来,场间又变得有些安静。 阳鼎天看着在场的两个人,轻声说道,“多加小心。” 然而话语还未等落地,场间突然又响起了一道没有任何底气甚至还有些害怕的声音。 “我也想去。” 杨木白转身,洛雾雾的脸颊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是那日杀死崔鸣的匕首。 洛雾雾似乎很害怕,但是她的脸上还是充满了坚毅无比的神情。 “我要去。” 阳鼎天皱眉,“你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 “因为太危险。” “我不怕危险。” “那也不行!” 阳鼎天突然有些动怒,然后他想到自己宗主的身份似乎有些失态,然后他看着洛雾雾说道,“里面果真太危险。这些弟子之中,也只有这两人愿意去。” 洛雾雾说道,“算我便是三个了。” 她看着阳鼎天极为认真的说道,“剑渊之中,我总是听哥哥说无论如何,都要珍惜同门弟子,他是我的哥哥,他有了危险,我怎么不能去?” 阳鼎天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不由得有些羞愧,不禁低下了头。 他们修行至今,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女。 上官宁峰微怒,他看着洛雾雾喝道,“你没有修行过,剑渊这些弟子,还不比你一个小姑娘吗?” 洛雾雾瞪着眼睛,依旧不打算任何退让。 她看着上官宁峰极为认真的问道,“崔鸣谁杀的?” 第七十七章 打不赢还打不输吗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大厅之上有些安静,因为没有人能回答上来这句话。 洛雾雾的这句话就如同钢针一般刺进了上官宁峰的身体,上官宁峰张口结舌,最后终于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摇头退下。 洛雪皱着眉头看着洛雾雾直接了当的说道,“你很废物。” 洛雾雾静静的想了一下,“我就是想去。” 她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无论她是否有能力,前方是否危险,但是只要洛宁在那里,他就一定要去。 杨木白也皱眉说道,“你进去之后如果碰见魔宗的人,正面你可能打不过任何人。” 洛雾雾忽然看着他说道,“打不赢我还打不输吗?” 杨木白皱着眉头,回答不上来这句话,洛雾雾这句话确实值得他深思片刻。 他想了一会,发现这句话好像怎么看都很有道理。 是啊。 打不赢还打不输吗? 杨木白正色说道,“有道理。” 洛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你说那里有道理了?” 阳鼎天沉思片刻,“那你便跟他去吧。” …… 剑王久河说道,“如果这个小丫头愿意,我倒是更愿意收她当我的弟子。” 阳鼎天说道,“可是她无法修行,没有灵力,自然也就没有办法铸剑。” 久河说道,“我可以交她理论知识。” 他看着洛雾雾娇小的身躯和要远去的背影,突然叫住了洛雾雾。 “小姑娘。” 洛雾雾转过了头看着他,她记得剑王久河,那日在大厅之上,那个讨人厌的叶青的师傅,便是面前这个老头。 “你跟我学铸剑,可好?” 在剑渊这些人的面前,剑王久河发出了邀请,旁若无人——是因为他太喜欢洛雾雾了。 洛雾雾看着他,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跟着剑王久河,那边是和宗主的亲传弟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洛雾雾却摇了摇头。 她看着久河认真的说道,“哥哥也没有跟你学铸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嘲讽的情绪,满是认真,久河知道,她不像洛宁那般会嘲讽自己,她只是在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 “但是等哥哥回来,我可以问他。” 洛雾雾一脸认真的看着久河,“他如果同意了,我便跟你学铸剑。” 久河是什么身份?他在大陆之上是走到任何地方都会无比吃香的角色,他面对一个小姑娘发出了这样的邀请,竟然还被这个少女拒绝说问问她的哥哥。 不过就是这样,洛宁在洛雾雾心中的地位确实是要比久河高很多的。 久河带着微笑看着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好。” 洛雾雾没有失去任何礼节,她毕恭毕敬的对久河施了一礼,然后和杨木白洛雪转身离开。 他们要前往第十三重山门。 去救洛宁。 …… …… 洛宁背着秦薄衣在山川之中穿梭,他背后的汗水已经不知道浸透衣衫多少次了。 秦薄衣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少年背后传出来的体温,脸色有些不悦。 “你如果不救我,自己一定先走了。” 洛宁淡淡回答道,“我为何不救你?” 秦薄衣想着之前梧桐和自己说过的话,脸色之上忽然有些恼怒,然后便是牵连了自己体内的伤势,她剧烈咳嗽了几声。 “我没有红尘阁的那些姑娘好看。” 洛宁想了想回答道,“确实没有。” 秦薄衣认真问道,“哪里没有?” 洛宁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不喜欢短发。” 秦薄衣想伸手去摸摸自己头上的短发,但是无奈自己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 她心中不知道想着什么,然后看着洛宁的后背极为认真的问道,“那你喜欢我……” 秦薄衣明知道自己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但是此时话到了嘴边,不知怎地就再也说不出去。 洛宁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但是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而出。 秦薄衣说道,“留长发吗?” 洛宁脚步踉跄了一下,“我确实有些喜欢你……” “留长发。” …… 空气之中再次恢复了平静,然后秦薄衣再也没有说话。 她没有经历过感情,从来不知道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的玄妙。 她和洛宁接触了不过十天的时间,可是少女心中这种难言的情绪却是让所有人都难以触摸的。 青山之中没有了声音,只有洛宁那踩着草地树叶的脚步声,就像是秦薄衣用牙齿咬开炒年糕的香脆声音。 少女沉默了良久,然后终于是看着洛宁的后背说道。 “我们可能活不下来了。” 洛宁知道她不是悲观主义,而是作为夜魔实在是太过于强悍了,如果秦薄衣没有受伤,配合叶青和顾长生,也许还能和夜魔打一打。 可是现在秦薄衣的伤势,就连抬起手来都很难了。 洛宁静静的说道,“我不怕死。” 秦薄衣一愣,问道,“为什么?” 洛宁前进的步伐没有停下,他认真的说道,“我死了之后会有人替我报仇。” 秦薄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眼睛一直在转动,极为认真的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东西,“如果再给我来一次的机会,我那日不会因为红尘阁的姑娘跟你生气。” 洛宁说道,“如果再有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在那夜晚间多带些小吃回来给你吃。” 秦薄衣似乎是回想起了那炒年糕的甜味,眼神之中有些忧郁。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不是因为别的好吃,只是因为那是洛宁给带回来的。 少年沉默不语。 少女静静低下了头。 山谷之间回响着一两声蝉鸣的叫声。 秦薄衣突然说道,“可是我还是不甘心。” 洛宁没有问她为什么。 他静静的安慰道,“保持平常心就好。” 秦薄衣摇了摇头,“我有些害怕了。” 洛宁忽然就笑了,他的脸上难得见到了这般认真的笑容。 他望着自己迈出去一步接一步的腿和脚。 “没什么可怕的,打不赢还打不输吗?” “活不了还死不了吗?” 秦薄衣想了片刻之后淡淡的说道,“有道理。” 她没有说出去后面的那句话。 “跟你一起死,也算可以了。” 第七十八章 深山中的对话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沉沉的走着,没有交流,两个人之间也再没有沟通。 他丹田之处的黑石依旧指引着他向前走去,他已经翻过了一座山,穿过了一条溪水和一片小林。 洛宁把秦薄衣放在了一棵树旁边,努力的给她调整了一个他自认为感觉挺舒服的姿势。 他不是不想走了,而是真的走不动了。 洛宁很饿,然后他觉得秦薄衣也应该很饿。 于是他从自己后背的背囊摸索了很久,最后终于是摸出了两张已经干瘪的大饼。 洛宁无奈骂着,“当初走的时候说了不要装这些东西,偏偏要装,现在虽然碍事,但好歹还有些作用。” 秦薄衣知道他是在说洛雾雾。 然后洛宁撕下来了一块大饼,塞进了嘴里,饼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水分,少年极为努力的咀嚼着,然后狠狠的咽了下去。 洛宁把另一半递给了秦薄衣。 “还算好吃,就是有些干了。” 秦薄衣一愣,接过了这张硬的像纸张一般的大饼。 她低着头不说话,迟疑了一下,然后把那张饼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她努力的嚼了几下,然后发现这张饼果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难吃,虽然也不好吃,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侧脸问道,“这是你做的?” 洛宁淡淡的点了点头,“之前在剑渊的时候,除了会做西红柿炒鸡蛋,剩下的便就是做饼了。” 秦薄衣思索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有些不悦的说道,“我没吃过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皱着眉头,心说这是什么话,世界上没吃过我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人多了去了。 秦薄衣的脸上有些红晕,她看着洛宁认真的说道。 “可是她吃过。” 洛宁一愣,明白了这个她所指的是洛雾雾。 洛宁伸出了手,极为习惯的揉了揉秦薄衣头上的短发。 “她是我妹妹。” 秦薄衣一怔,然后眼神便像是秋天的露水那般透明明亮。 “可是终究不是亲的。” 洛宁有些头大,他面对顾长生和叶青的时候可以有很多说辞,但是面对此时的秦薄衣,他竟然似乎没有一点的办法。 他只能安慰说道,“可是这样的饼,只有你吃过。” 说完这句话,秦薄衣的脸色好像开心了些,然后十分欢喜的看着手中的饼,就像是阳鼎天第一次把秋水剑送给她的时候。 秦薄衣说道,“我以前认为只有修行才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发现还有很多事情。” 洛宁一愣,没想到秦薄衣会这么说,他不解问道,“比如呢?” 秦薄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脸上擦上脂粉的女孩竟然可以这么漂亮。” “我知道了如果穿上好看的衣服竟然也可以那么漂亮。”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眼睛神色凝重的说道,“我还知道了原来漂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洛宁有些不悦,“很多漂亮的人只能当成花瓶。”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想起了诗诗姑娘,想起了那日在皇宫之上喝的那一碗酒。 洛宁看着秦薄衣极为认真的说道,“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人心的险恶。” 秦薄衣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这句话,脸色有些变化,她轻声说道,“可是漂亮会让很多人喜欢。” 洛宁沉默了片刻,看着远处的一株小树静静说道,“可是,仅仅是有漂亮是没用的,仅仅是有喜欢也是没用的。” 然后他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然后蹲下来示意秦薄衣趴上来。 “走罢,我们还有好久的路要赶。” 秦薄衣看着他的后背,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爬了上去。 洛宁背人的姿势让她很舒服,因为在这五年的时间之中他总是背着洛雾雾,但是当一件事情做的太多了的时候,自然便是会变成习惯。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的变得黯淡了下来,但是洛宁丹田处的那颗黑石似乎还在感受着远方第十三重山门传来的淡淡微弱的气息。 秦薄衣的状态其实很差。 她的秋水剑被夜魔从天上摘了下来,剑胎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是她怕洛宁担心,所以一直是没有说出自己体内的伤势。 如果她在自己的剑胎没有恢复之前再动用一次灵力,恐怕自己的性命便是会受到危险, 好消息是,秦薄衣身上的大部分伤口都是已经没有在流血了。 坏消息是,她的血已经要流干了。 她硬生生的在重伤状态下使用出了完整的秋水意,她的身体已经彻彻底底到了极限。 到了晚间,她的话变得很少。 但是洛宁害怕她就此睡去,所以一路之上不停地在跟她说着话。 少年给她讲到了自己当年还是少爷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告诉自己的父母让自己去学剑。 讲到了自己不顾母亲姐姐反对硬是要带着洛雾雾来看病。 最后讲到了那块黑石。 这是洛宁除了洛雾雾之外把这个秘密告诉的第二个人。 自己之所以能辟丹,所有的一切便都是因为这块黑石。 秦薄衣在他的后背趴着,气息若有若无,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 然后洛宁就给秦薄衣说道了自己的母亲。 秦薄衣在玄武城之中见过洛宁的母亲,那时的洛宁因为怕暴露行踪最后选择了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眼竟然成了最后一眼。 他们现在所有的希望便是都只能放在剑渊的人能赶在夜魔之前找到他们,因为只有那样,他们还有着一线极为渺茫的生机。 可是没有人说,这两人也是无比清楚。 观庭境以下的剑渊弟子,即使来了再多,也不可能是夜魔的对手。 秦薄衣趴在他的后背说道,“我真是觉得你运气很好,但是有的时候好运是和努力分不开的,你努力了五年的时间,自然便会有好运找上你。” 洛宁苦笑着说道,“我的本心只想能治好她的病。” 秦薄衣的语气有些哀伤,“可是你可能永远没机会了。” 然后她突然极为认真的问道,“洛雾雾会怕死吗?” 洛宁望着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甚至就连月亮都是看不见了,他平静的说道,“如果她知道我死了,她是绝对不会怕的。” 第七十九章 点亮人间月 - 诸天剑子 - 欲甜 淡淡的雾气在深山之中渐渐的涌了起来。 所谓雾气,便是因为山里的气候原因。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洛宁赶路的速度慢了些,因为地上有着厚厚的露水,他每走一步都是要废很大的劲。 秦薄衣爬在他背后已经许久没有说话了。 只有少年感受着她贴着自己后背的胸口传来的淡淡起伏,这才稍微有些安心。 每过一炷香的时间,洛宁便是要把她叫起来。 直到确定秦薄衣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少年这才稍微有些心安。 他的身上其实也是有着隐伤,只是没有秦薄衣身上的伤势重,此时的洛宁咬牙狠狠的坚持着,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那第十三重山门之中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黑石会跟第十三门的宗门有着联系,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一定要走下去。 自己每走一步,秦薄衣和自己的生机便是会大几分。 洛宁吐出了一口鲜血,在这样极为紧张的运动之下,对自己的身体便是最大的考验。 秦薄衣感受着少年的身体有了些动静,然后便是睁开了眼睛。 “要不要歇会?” 洛宁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有些血红的血丝,他的精神和体力已经是到了极限。 他淡淡的说道,“我可以歇息,但是背后的那些人不会歇。” 洛宁正了正身体,然后他便是狠狠地摇着牙,闷哼着继续向前走去。 寂静无比的山谷之间只剩下了洛宁脚踏过露水草地的声音,甚至就连那远处的虫鸣声都小了很多。 一滴水滴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洛宁的肩头。 少年突然开始有些发慌,“你哭了?” 秦薄衣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却在这静如水的山谷之中无比清晰,少女的语气有些倔强,但是还是掩盖不住自己心中的悲伤。 “是露水。” …… …… 夜魔看着旁边重伤的梧桐,有些犹豫,他破开了天罗阵法,洛宁的精银剑,顾长生的书页,叶青的几件兵器都在这百魔棍砸开阵法结界之后变得粉碎。 直接成了一堆烂铁。 他没有选择直接去追击洛宁,而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这位少主。 梧桐盘坐在地,正在调息,然后她听见了阵法破开的声音。她睁开眼,气色已经不知道比之前要好多少。 她的眼睛本来是赤红色,但是却在此时变成了朱红色。 梧桐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明显的杀机。 “本来父王让我尽量抓活的,不要得罪天下三大宗,但是现在看来活的是抓不了了。” 她看着夜魔认真的说道,“秦薄衣必须死,我现在很讨厌她。” 夜魔从地上捡起来了那半截的锄头,然后用腰带捆好,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远处的山岗上轻风作响,然后便是出现了两个人的声音——这是之前在入地符启动之前的那两个识灵境。 夜魔把百魔棍毕恭毕敬的放到了梧桐的手中,“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追。” 天上的夜色如同魔气一般漆黑,但是几个人都是知道,秦薄衣的伤势太重了,而那三大宗虽然是联手,不过依旧是各怀鬼胎。 夜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伸出了鼻子仔细的嗅了嗅面前吹过的夜风。 他结实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已经找到了洛宁等人的方向了。 …… …… 一直到天亮,洛宁都没有闭一下眼睛,他的眼中现在充斥着如同魔宗一般的红色。 他的精神也极为不好,似乎是即将就要崩溃。 秦薄衣一直趴在他的后背之上,她最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的状态。 现在洛宁的话语明显少了很多,每一步迈出去也是越来越无力了,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个少年依旧是没有倒下。 这也就是说明,洛宁还在突破着他的底线。 秦薄衣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你要不要休息会?“ 洛宁咬着牙,依旧没有说话,丹田之处的那颗黑石已经能让他渐渐的感觉到了距离第十三重山门越来越近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突然说道,“你听了我这么多的故事,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吧。” 秦薄衣一怔,她从来都没有听过任何故事,也没有讲故事的天赋。 她从小的时候,便就是听说自己的父母亲因为天寒地冻买不起厚衣服被冻死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也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谁。 而且,讲故事这个东西,大多数都是母亲的工作。 她除了修行,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道。 秦薄衣认真的想了想,“我确实不会讲故事。” 洛宁轻声说道,“那就随便讲,是说话便行。” 秦薄衣思索了很久,然后她终于是想到了自己幼时有些朦胧的记忆,“我不记得这是不是我的母亲给我讲的了,有些太久远了。” 洛宁没有回答,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他便是想起来点头秦薄衣是没有办法看见的,他于是张嘴,咧开已经干涸的嘴唇说道。 “好的。” 秦薄衣开始努力寻找自己记忆最深处的记忆。 这是她记忆最深处母亲最后的声音,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小女孩,她本来特别怕黑,每次黑天都不敢出门,后来天上的神仙知道了,就让月亮去照亮夜间的道路,这个小女孩于是特别开心,直到有一天,这个神仙因为得罪别的神仙要被处死了,月亮也被人熄灭了,小女孩又开始害怕黑夜,然后这个神仙便在临时之前用自己最后的力量点亮了天上的月亮。 洛宁笑着,“月亮怎么会被熄灭呢?” 秦薄衣有些不悦,“你说的是故事,我记得当年就是这么讲的。” 她根本不会讲故事,所以听起来很笨拙,还有些僵硬。 洛宁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怕黑,可是现在还好,幸好天上有月亮,可是故事毕竟是故事,有哪个神仙会因为一个小女孩去得罪其他神仙,连命都不要去点亮月亮呢?” 秦薄衣轻轻地闭着眼睛,“母亲说过,等我长大以后终究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像他们那样对我,会有人心甘情愿去点亮月亮,我也会遇到一个让我奋不顾身的人。” 洛宁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他撇嘴笑着,“可童话终究都是骗人的。” 第八十章 入第十三重山门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却是她听过最好的故事。 这也是自己印象之中母亲给自己讲的唯一故事。 她也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傻的神仙和这样幸运的小女孩。 所以关于故事,她大多都是不信的,可是此时面对洛宁的嘲笑,她的脸上依旧是有些不满意,“你不爱听?” 洛宁纠正她说道,“不是不爱听,只是觉得这不太现实。” 秦薄衣犟道,“不现实的事情你经历的还少吗?” 洛宁苦笑,“我现在这般经历,便让我觉得有些不现实。” 两个人这样说着,洛宁本来已经有些疲倦的心绪竟然有了些缓和,但是最糟糕的还是秦薄衣,她身上不知道是血水还是汗水的湿意已经打透了她的衣衫。 她每说一句话,都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两个人从黑夜之中走了出来,迎来了剑渊的第一抹晨曦,就像他们那日从剑渊离开的晨曦一般美好,也像是生死台上洛宁挑战刘有风的时候一般惬意。 但是两个人这时候终是没有心情和力量在看这天上的晨光了。 秦薄衣在剑渊呆了这些年,见过了无数的晨曦照亮大地的时候,但是却从来没有这般仔细的看过。 她抬起了头,努力的想通过雾气去看天上的晨光。 秦薄衣突然赞叹说道,“我第一次注意到这太阳竟然是这样美丽。” 洛宁的脸上有些不屑,“我之前去后山打扫的时候,每天早上登上后山便是能看见。” “扫地?”秦薄衣不解。 洛宁淡淡的说道,“我在认识你之前,只是剑渊的杂役。” 秦薄衣说道,“那想必也是最好的杂役。” 那缓缓升起的晨曦刺透了山间的薄雾,然后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脸上,洛宁觉得有些晃眼,轻微的眯上了眼睛,然后秦薄衣也觉得有些晃眼,低头不再去看。 即使再美好的东西,看多了也便不会觉得美好。 …… …… 杨木白和洛雪带着洛雾雾终于到了第十三重山门的五座山峰之外。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这般深入的进入过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杨木白的衣衫依旧一丝不苟,他的头发梳理的就像是青山上空条条缕缕的云朵一般整齐。 他背着剑,目光如炬。 洛雪瞪着洛雾雾,就像是等着一只即将要被杀掉的野兔一般。 “你去便去,背着这些大饼鸡蛋干什么?” 洛雾雾的身上背着一个包裹,里面鼓鼓囊囊塞着鸡蛋和大饼,甚至就比自己平时身上带着的气虚液和凝血丹还要多很多。 杨木白微微的弯下了身子,眉头微皱看向洛雪。 “她是想带给洛宁吃,这般如何计较,这便是没有道理。” 洛雪的声音带着些委屈,“你有道理,你有道理你背着她去吧。” 杨木白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便是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那便给你背着。” 洛雪背上了洛雾雾,脸色这才恢复了下些正常。 他们走到了传说中第十三重山门的结界面前。 阳鼎天正色说道,“过了这层结界,你们便是到了第十三重山门的范围,随时都有可能遇见魔宗的人,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不敌,马上便撤回来。” 杨木白背着剑微微欠身,“我们会带着小师弟一起出来。” 他向前走去,那结界散发出了一道极为柔和的光芒,然后便是把杨木白笼罩在了其中,然后确定了杨木白的境界实力不超过观庭,这结界才是瞬间消退,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杨木白走了过去。 然后洛雪背着洛雾雾也是走了过去。 三个人的身影逐渐在阳鼎天的目光之中逐渐的消失不见。 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杨木白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之色,他深知进入到了这里,便是一步都大意不得。 终于,几个人走了两个时辰,远处突然见到了一座极为高大的城池。 等到几个人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一座皇宫,只是这座皇宫经历了两个入地符的传送,有的建筑已经是倒塌掉了。 洛雪的目光如同滴血,洛雾雾的也不禁使劲的抓住了自己身上的包裹。 这座皇宫只能是天朝的皇宫,除了天朝,还哪里能有这般气魄的建筑? 洛雪红着眼睛,抽出了剑,便要过去。 杨木白伸手拦住了洛雪。 洛雪一愣,杨木白静静的从背后拔出来了正理剑,长剑正正好好是三尺,也正正好好的适合杨木白的手掌。 他自从修行以来,从来没有换过剑,这便是因为只有这柄剑是最适合他的,也是最能让他道心安宁的。 洛雪的境界本来要比杨木白高很多。 看到他这个举动,洛雪清醒了几分。 然后他们便是看到,在这皇宫之中走出来了一个黑衣服的修行者。 他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红光,然后目光落在了杨木白和洛雪身上。 “你是魔宗的?” 洛雪淡淡的问道? 杨木白手中拿着正理剑站在了她的前面,“你继续往前走。他交给我。” “可……” 洛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为强烈的不安,她能感觉到了这个修行者是识灵八重的实力,比自己都要强悍许多。 杨木白淡淡的笑道,“他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你尽快去找小师弟他们。” 洛雪急道,“可是你自己……” 洛雾雾从她的背上跳了下来,不知道什么什么站在了杨木白的旁边,她的手里拿着一只匕首。 “不是他自己,是我们两个。” 杨木白没有回头,听着洛雾雾的声音只是淡淡的问道,“你不去找你哥哥了?” 洛雾雾等着眼睛看着洛雪,“我相信她能把他带回来。所以我不去拖她的后腿,我在这陪你。” 洛雪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后迈步走向了那片废墟。 一道黑色的魔气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来,但是这道魔气还没有到,便是被一道极为强硬的剑意压制了下去。 一柄剑挡在了洛雪的前面。 杨木白的身子不偏不倚,他双手捧剑,微微的向前递出,是剑渊比剑之礼。 杨木白的发未乱,声音微寒。 他以剑为礼,平静说道,“剑渊杨木白,请魔宗赐教。” …… …… 第八十一章 喜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清晨的日光是极为和善的,正午的日光是毒辣的,但是经过了剑渊的云里雾气的净化,这些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已经是极为淡薄的了。 但是即使是如此,洛宁还是走的极为艰难。 他脸上的血痂已经凝固,然后他的身体便是狠狠的摇晃了几下。 洛宁坚持不住了。 他从早上走到了太阳将再次落山。 少年体内的黑石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了动静,他放眼望去,所望之处全是青山,尽是树木。 他摔倒了在了地上。 秦薄衣也跟着他摔倒了。 少年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他喘息着,咳嗽着,如释重负,他从口中喷出了些许血沫。 秦薄衣从洛宁的身上滚了下来,然后抬头也看向了天空。 洛宁也翻身躺了过来,和秦薄衣并肩躺在了一起。 少年的侧头看着她,两个人的头不过隔着一尺的距离,少女脸上的血迹就像是天地间最好的妆容。 洛宁突然觉得这一画面有些好看。 他看着秦薄衣黝黑的瞳孔极为认真的说道,“抱歉。” 秦薄衣想看看湛蓝的天空,但是却被天上的层层雾气遮住了眼睛,甚至就连日光都暗淡了几分。 然后少女便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他们终究是没有坚持到那一步。 秦薄衣转过头来也看着洛宁,少年的眼中遍布的血丝便是他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最好的象征。 她没有回答洛宁说没关系,她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洛宁的面孔,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这个少年的脸庞。 洛宁的睫毛很长,甚至比她的还要长许多。他的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有很多自己的,也有很多她的和敌人的。少年的眼睛明亮,像是经历过很多风霜般沧桑,又像是有着无限柔情般温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混合在一起,然后她忽然觉得这样很美好。 美好在哪里,她也说不出来。 然后她便是明白,这种美好的感觉在于喜欢。 就像是自己喜欢修炼的那般喜欢。 又像是自己喜欢秋水剑的那般喜欢。 还像是自己喜欢他给自己带回来那明明不怎么好吃自己却觉得很好吃的炒年糕那般喜欢。 但是这些喜欢,和对他的喜欢,又有着很多的不同,明明是喜欢,但是却似乎不喜欢。 然后她便是又明白,这种喜欢,不同于对其他东西的喜欢,这是对于一个人的喜欢。哪怕这个人没有叶青那般俊俏的容颜,没有自己这般强悍的实力,也没有救自己活命的本事。 但是就是喜欢。 她第一次明白了喜欢是什么感觉。 喜欢便是看见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会不开心。 是听到他说在乎自己的时候会紧张。 是自己道心十几年来都通明但是此时却不敢说出那句喜欢。 因为自己怕他不喜欢。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但是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毕竟,只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便是会很欢喜。 ……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后者,直到给洛宁看的有些微微发怵。 少年有些慌张,他开口,撕开了干涸的嘴唇,带出了淡淡的血沫,“怎么了?” 秦薄衣看着他,然后十分开心的说道,“我现在忽然不怕死了。” 和自己喜欢的人要是能死在一起,自然是不会怕死了。 洛宁看着天空想了想,他说道,“我也不怕了,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可惜很多很多东西,比如说洛雾雾的病,比如说自己没有见到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也比如说自己到了最后也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体里黑石的秘密。 秦薄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看着洛宁认真问道,“那你喜欢和我死在一起吗?” 洛宁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道,“能跟你死在一起,我很欢喜。” 秦薄衣极为开心,她说道,“你欢喜,我便喜欢。” 两个人之间的谈话极为流畅,只是秦薄衣始终还是没有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眼睛说道,“如果有来生,我会留长头发,我还会去学习化妆。” 洛宁嘲笑说道,“莫不是你也要去红尘阁?” 秦薄衣并没有生气,她看着天空之中的那淡淡的雾气说道,“我只是想要更多的人喜欢。” 洛宁无奈的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有人喜欢都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情。” …… 少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实在是太累了,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力气继续前进。 在他头上有着层林,有着云雾,前方的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他实在是走不动了。 洛宁轻声说道,“我想睡一会。” 他说想睡一会,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天地之间忽然又起风了,一开始是和风,然后变成了微风,然后便是变成了狂风。 远处不知道哪棵小树被吹折了,然后便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 这棵树被吹到了空中,再不见了踪迹。 天地之间狂风大作。 秦薄衣躺在地上,感受着远处吹来的风,感受着身旁软土上的草浮动着自己的脸颊,然后她觉得很舒适,然后她也有些累了,也想睡一会。 她的累,便是真正的累了。 她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也想睡一会。 然而就在此时,少女的本来黑色的瞳孔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黄色的倒影,这是青山之中,哪里会有黄色? 秦薄衣本来要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却不是幻觉。 在那青山之上,在那满山的树木草植都被这阵风吹得低下了头之后。 一处建筑出现在了那里。 那建筑是黄色的屋顶,有些像是天朝的皇宫,但是却充满了一种古老肃杀的气息。 秦薄衣瞪大了眼睛。 她伸手拍醒了正在睡觉的洛宁。 洛宁睁开了眼睛,他刚要嗔怪秦薄衣,然后他便是看到了青山之上的那处建筑。 他体内的黑石似乎正在召唤,然后他便是明白了这黑石为什么突然没了动静。 原来这里已经近在眼前! 第八十二章 我见大道 - 诸天剑子 - 欲甜 当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他的内心通常是没有任何力量的,在绝境之中的绝望,通常就是真正的绝望。 可是当人在这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点曙光之后,他的内心之中即使再无力,也绝对会挤出来一个人突破极限之后的力量。 比如此时的洛宁,也比如此时的秦薄衣。 这两人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极限。 当风吹草低,当那满山的草木尽皆低下头了之后,那青山顶上的那座建筑,便是此时的希望。 洛宁的身上仿佛有了无限的力气,他翻身坐了起来,几乎就是一瞬间。 他背着秦薄衣,像是背着一个极为普通的包囊。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上的力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穿过了杂木树丛,穿过了树林,有树枝把他的脸划出来了一道道血迹,可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 洛宁跑的很快,就像是一只正在穿越山川的麋鹿,也像是一条正在奔流滚滚而下的大河。 自己的面前,便是真正的希望。 忽的,他停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失去了目标,也不是因为找不到了路线。 在那杂木之后,在那草丛之后,在山间纷乱不堪的杂乱荆棘之后——在两个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无比宽阔笔直的大道! 是一条直通山顶的大道! 洛宁轻轻的迈步,踏上了这条道路,他的心中不由得骤然升起了一道莫名的情绪。 这条路本来就该直通山顶,这条路本来就该如此自然。 他体内的黑石嗡嗡作响,似乎是也在为洛宁兴奋。 这条路应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走过了,在路的两边丛生着杂草和灌木,而洛宁就是从这杂草灌木之中走了出来。 …… 这条路很老,在其上面升腾着一道古意盎然的气息。 这条路很直,比世间的任何一柄剑都要直。 直的很自然,像是它似乎作为通往第十三重山门的路本来就该这般直。 洛宁的脚步有了些慢了下来,可是还是依旧没有太慢。 他看清楚了山顶的那座建筑。 那黄色的只是这座建筑的屋顶,远远的看起来虽然像是天朝的某一处建筑,但是只有当洛宁真正的走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原来这竟然是一座茅草土屋。 一座宛如宫殿,世间最大的茅草土屋。 它就安静的矗立在群山之上,似乎无人问津,但是却已经看清楚了青山之中的一切。 在这座宫殿面前,有着一块巨石,巨石犹如水缸一般大小,看上去极为显眼,但是却丝毫没有遮住这茅草宫殿的威严。 天地间没有什么能遮住它的威严。 它就是易水寒以前的住处。第十三重山门长老——易水寒。 空气之中十分的安静,除了天地间的风声,竟然再无任何声音。洛宁的脚步缓缓的走到了这座宫殿面前。 他没有想到,这座山门看起来竟然还不如前四重山门的那样奢华。这只是一间看起来极为普通,毫不奢华的茅草和土坯搭建起来的屋子。 用的是剑渊的土,用的是十三重山门的门前草。 它在这里静静的站了十几年,在易水寒消失之后,世间再没有人见过它。 也没有任何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痕迹,春雨不行,夏雷不能,秋雨不行,冬雪——也不行! 一道古意盎然的剑气在这门前的那块青石之上显得极为突兀。 如同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般,洛宁的目光落在了那块青石之上,随即便是被刺痛的有些睁不开眼睛。 那青石之上的剑气如同针尖一般锋利,又如风一般凛冽。 洛宁想起来先前在百魔棍上看见的那道剑痕,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思索着些什么。 当年的六大高手,剑渊有两人,而那在百魔棍上留下剑痕之人,不是阳鼎天,而是自己面前的这道凌然的剑气。 当时都传说易水寒是阳鼎天的徒弟。 但是即使是阳鼎天都没有办法伤到百魔棍分毫,易水寒竟然能在上面留下一道让魔宗胆寒至今的剑痕? 洛宁的眼中有泪水缓缓的流出,是被这道凛然的剑气所刺激的。 秦薄衣微微的侧过了脸去,她的秋水剑意和这青石上的剑气有些相似,仿佛明明之中有些关联。她盯着这块石头愣愣的出神,毕竟是跟修炼有关,她沉思着,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现在处境。 洛宁想了想,然后倒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对青石行了剑渊之礼。 秦薄衣轻声说道,“放我下来。” 洛宁皱眉,有些担心秦薄衣的伤势,少女安慰继续说道,“没事的,好歹到了这里,对前人的尊重是应该的。” 秦薄衣被洛宁轻轻的放到了地上。 她的身体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却依旧扶着洛宁站住了。 她微微拱手,也对着青石行了剑渊之礼。 然后少女便是有些好奇,她轻轻的伸出手,然后便是想去抚摸一下那青石之上的剑痕。 青石上的剑痕似乎被岁月封存,洛宁静静的看着,并没有伸手去阻止。 秦薄衣的手距离那块巨石还有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在用剑之人的规定之中,用剑者身前的一尺距离便就是自己防御的最后底线。 秦薄衣的手上出现了一道道极为纤细的血口,她望着这在凛冽剑意之中滴落而下的血滴,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一道剑痕,在这里安然的躺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有着这般强大的威势。 无论是谁,只要是它感觉到了威胁到了自己,便是会用自己的剑意来捍卫自己面前的土地。 哪怕过了十几年,还是如此。 要斩碎青石是很轻易的事情,甚至就连现在的洛宁都能做到,可是当年的易水寒却是能在这青石上留下这样一道强大的剑痕,并且青石还未曾碎裂。 洛宁似乎是通过这道剑痕已经看见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剑。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心照不宣的再次深深的对着青石拜了一拜。 两个人带着疑惑看向了这座茅草土坯铸成的宫殿。 当年那般强悍的一个人,竟然就住在这般看起来极为简陋的屋子之中? 洛宁扶着秦薄衣走到了宫殿面前。 这里没有强大的剑意,只有一道看上去已经有些潮湿的木门。 木门看上去歪歪扭扭,但是却是极好的护着这件草屋,上面有着两个生锈的门环诉说着其实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洛宁看着那木门之间的缝隙,突然心中有了种熟悉的感觉。 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中,回到了自己的木屋面前。 少年缓缓的伸手,推在了那木门之上。 …… 第八十三章 我开木屋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扇木门尘封已久,上面虽然没有灰尘,但是却给人一种无比沧桑的感觉。 洛宁伸手退了一下,那木门竟然是没有推动。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明白了经过了这些年,面前的木门不知道什么地方已经锈死了。 秦薄衣有些紧张,轻声问道,“要不要仔细看看?” 洛宁轻轻摇了摇头,退后了一步,在秦薄衣的目瞪口呆之中,一脚踢开了这扇木门。 里面一股陈年已久的味道传了出来,这和剑渊仓库司徒长老掌控的仓库的那股发霉的味道不一样。 这门后面传出来的是一股古老的味道。 像是历史的味道,又像是岁月的味道。 总之,这股味道很熟悉,两个人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了十几年前的那座大门。 洛宁一直手扶着秦薄衣,另一只手缓缓的扒拉来这两扇已经打开的木门。 秦薄衣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伤势的原因。看见洛宁望着自己,她急忙用手捂着嘴巴,示意洛宁先注意屋子之中的事情。 于是这扇已经被关闭了十几年的木门,终于被完全的推开。 一道无比陌生的阳光射入了屋子之中,在屋子之中形成了一道极为显眼的光柱。 洛宁扶着秦薄衣走了进去。茅草宫殿的地板是木质的,踩上去有些吱吱作响,洛宁甚至有些担心一不小心踩坏了。 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发现没有事情,这才放心大胆的继续往前走去。 虽然这个屋子从外面看上去很大,但是真正的到了这里面,两人才发现原来这屋子之中并不是外面看上去的那样宏伟。 —— 这只是一间十分普通的草屋。 里面的陈设很古老,甚至看上去还有些破旧,不过洛宁却很能分清楚这古老和破旧的区别。 这里面只是单纯的干净。 像是没有人居住过的那般干净。 屋子之中有着一方红木的桌案,桌案不大,但是上面却整整的齐齐的摆着笔墨和纸砚。 墨早已经凝固,那基本挂在笔架上的毛笔也已经僵硬的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匕首。 洛宁的目光扫视而过,然后便是发现了一张极为简谱的小床。 床不大,但是却足够一个人睡下。 秦薄衣突然伸手指了指墙上,洛宁微楞,然后顺着秦薄衣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在那土墙之上挂着一件剑袍,这件剑袍不属于任何的剑渊山门,似乎它根本就是不属于剑渊。 洛宁的眼神死死的落到了这件剑袍之上,神情瞬间变化了几下,如遭重创。 秦薄衣最能感觉到少年情绪的变化,她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洛宁想起了那日在剑渊墓地辟丹之时做的那个梦境。 梦境之中说自己是预言之子的那个人,便是穿着这样一件衣服,虽然剑袍的模样他已经忘记了,但是这水蓝的颜色他却是如何也不能忘记。 洛宁扶着秦薄衣坐到了那张极为朴素的床上,然后目光落在了那件剑袍之上。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我,我可能见过易水寒……” 秦薄衣微楞。 “在哪里见过?他当年失踪的时候,恐怕你才刚刚出生。” 洛宁看着秦薄衣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在梦中见过。” 秦薄衣于是噗嗤的一声笑了,“我在梦中还见过魔宗宗主呢。” 洛宁并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反而是走了那件剑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看着洛宁这般认真,秦薄衣坐在那里也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之上的那些笔墨和书籍,然后看向了自己坐着的这张木床——床上铺着一张极为简单的床单,床很硬,但是却让人感觉着很舒服。 洛宁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件剑袍,上面的蓝色蓝的像水,那剑袍上的褶皱则像是那湾池水起了一丝波澜。 他的目光也随着秦薄衣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那张桌子之上。 洛宁走了过去,然后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几本书,因为岁月的原因,那些本书都已经有着淡淡的泛黄,只是上面的字迹依旧是清晰可见。 这是剑渊的剑诀,洛宁听洛雾雾读过其中的一些剑诀,对这些稍微还有些印象。 他继续往下翻着,有几张极为嘈杂笔迹划出来的废弃宣纸,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练字所用,又有基本空空的书籍,上面并没有一个字。 秦薄衣看着洛宁有些如痴如狂的寻找,不由得有些担心,然后她便是轻声提醒了一句,“你没事吧?” 洛宁的手有了些颤抖,似乎自己体内黑石和那个怪梦的秘密就要在眼前被解开了。 然而随着少年一本本的翻看过桌子上的那些本书籍,他便是发现没有任何的收获。 就像是一个渔夫预备了很久的渔网结果打了一网空鱼那般失落,洛宁静静的做到了那红木桌案之前,不知道静静的在思索着什么。 他再次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徒有四壁,竟然再没有任何东西。 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竟然是连一把剑都没有。 洛宁抱住了脑袋,然后便是有些自责。 “本来以为是希望,结果却是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本来以为第十三重山门是他们的希望,结果到了这里几个人没有得到任何的宝藏和传说之中的剑诀,除了几本破烂的书籍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洛宁有些急躁,他想要砸东西,想要拔剑去把外面的那块青石劈砍碎掉。 但是他没有了剑,也就不存在拔剑。 少年坐在那里,突然有些愣神,然后他的情绪便是变得苦涩了起来。 他看着秦薄衣说道,“这次看来我们是真的要死在一起了。” 两个人都是知道,秦薄衣现在的伤势根本没办法跑远,依着那魔将的强悍,恐怕天罗阵早就被破开了。 秦薄衣倒是没有觉得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她看着这张干净的床,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躺在上面睡一觉的冲动。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张床,似乎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然后她便是明白了——这张床上的枕头太高了。 秦薄衣伸手拿起了枕头,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本同样泛黄的书籍。 第八十四章 易水寒笔记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本书籍也许是被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也或许是房间的主人躺在床上看书看累了然后把这本书随手塞到了枕头下面。 但是两人都是知道,这不会是一本简单的书籍。 洛宁急忙凑了过来,然后秦薄衣轻轻的翻开了这本封面已经有些模糊的书籍,一股同样悠然古老的气息扑鼻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凛冽的剑意。 是和那外面青石之上那些道剑痕一样的剑意。 然后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这本书籍上的字句,都是一个人极为认真的写的。 他的笔迹极为潦草,看上去很潇洒,但是却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一条奔流的河流,又像是一条充满战意的长剑。 但是也恰恰如此,他的笔迹正是如同剑一般锋利。 这是一本关于自己的自传。 上面写的一句话便是: 吾四岁修行,同年辟丹,同年初微,同年识灵,同年亦观庭…… “四岁的观庭境?” 洛宁的脸上流露了一种极为难以言表的情绪,就算是从小到大都被称为天才的秦薄衣看了这句话都不仅有些惭愧。 这样的人,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怪物。 “次年入阴阳,七岁入生死,十岁至半步纵横……” “十岁?” 洛宁忍不住骂了一句娘,心说这是什么鬼怪,自己四岁的时候还跟着自己的娘亲去要糖果吃,自己十岁的时候才刚到剑渊进行修行。 这样说来,易水寒在自己的这个年纪,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整个天朝大陆的纵横境都是屈指可数,易水寒竟然十岁就到了纵横? 秦薄衣脸上的肉也不禁跳了几下,可以看的出来,仅仅是这两句话,对于她的影响震惊也是非常的大的。 书上的第三句话,“同年跟随阳鼎天学剑,半年内学尽剑渊所有剑诀……” “后觉无聊,去北海云山和枪林挑战学习,除了老刀客和枪林宗主未曾比试。其余人没有敌手……” “再后五年,魔宗猖狂,乱杀无辜,天下三大宗合力讨伐,耗时五年,终于攻打到东方光明城中,与魔君一较高下。” “吾和枪林青树,北海云山铁心然,阳鼎天,老刀客,和枪林宗主六人之力奈何不得魔宗宗主。最后一刻吾顿悟易水剑道,突破纵横,半步入圣,在那魔宗宗主的兵器上留下了一道剑痕,大败魔宗。” “此后三大宗立下规定,不许自己宗门弟子伤害百姓,合力保卫天朝,无论谁人登基,只要是好皇帝,能使得其国泰民安,便不再干预朝政……” …… 洛宁的眼中露出了一道深深的羡慕之色,“当年的易水寒不过像你我这般大小,却是可以和天下的五大高手比肩一起战魔宗,我要是有他一半的力量,我们今天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秦薄衣轻声说道,“你要是如他这般厉害,想来去这次去天朝,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洛宁大笑说着,“那我便直接进入天朝的天心塔之中,去把那大司命揪出来,然后问他星陨阁的下落,这样就能救洛雾雾的病。” 秦薄衣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如果洛宁真的到了那一步,岂不是就成了自己的老师。 这般想来,果然还是有些有趣。 于是她很开心的笑了。 两个人继续往下看去,却发现这本书的后面没有了任何内容。 直到两人翻到了最后的几页,上面了了的又写着几行字。 “明日便要去争夺玄天神铁,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特此著此书留念。” 洛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不屑的笑容,心说这几句话写着自己的生平吹着牛便算是著书,那那些写下剑诀的人岂不是个个都成了神仙。 不知道怎地,洛宁竟然对那十几年前的那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产生了些许好感。 他继续往下翻着,然后后面便是一些看不清的字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还是他本来就写的潦草,那纷乱的字迹明显比之前更深刻,但是却看不清了。 洛宁无奈的苦笑着,把这本书重新的扔到了床上。 看来终究是没有任何收获。 少年看着秦薄衣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吃的。” 秦薄衣轻轻的点了点头。 洛宁刚要离去,秦薄衣却忽然叫住了他,然后把秋水剑放到了洛宁的手中轻声叮咛,“注意安全。” 洛宁接过了秋水剑,然后表情之上有些迟疑,他走出了房子,在门口驻足良久。 秦薄衣从床上捡起来了那本书籍,翻到了洛宁最后没有认真看的那几页,认真的阅读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些文字有些眼熟,但是又看不出哪里眼熟,只是这些文字的年代似乎很新,和之前的那些文字明显不是一个时期所写的。 少女极为认真的看着,皱起了眉头,像极了青山上因风而乱的树木。 她看着看着,眼睛之中忽然有了些光芒。 那上面似乎是几个人名。 是几个她极为熟悉的人名。 “十年之后,我们各自救下来的预言之子进行比试,来决定这玄天神铁的最终归属。” “…云山,顾长生……” “枪…叶青……” “剑渊,洛……” 后面的字迹她完全看不清楚了,少女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她静静地注视这最后的几页书籍,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天下三大宗的高手尽皆失踪? 她突然发现,这些凌乱的线条组合到了一起,便似乎是一张地图。 这便是玄天神铁所在地方的地图。 秦薄衣的额头有着些许的冷汗涌出,因为她的伤势实在是太重吗,此时又这般耗费心神,自然有些承受不住。 一道无比淡薄的秋水剑意被她注入到了这本书籍之中,似乎企图解开这地图的秘密。 然后她便发现,这本书籍之中,除了淡淡的剑意,还涌现出了两道无比强悍的枪意和刀意。 秦薄衣急忙收手,那些凌乱的线条嗡嗡作响,竟然似乎是要跳出这页白纸! 随着这道剑意的撤出,那两道刀意和枪意,这才慢慢的消退下去。 秦薄衣坐直了身子,汗水已经打湿了衣衫。 …… 第八十五章 夕阳如幕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带着些许激动的声音从屋子之中传了出来。 “洛宁!洛宁!” …… 洛宁没有找到任何吃的,然后他走到了旁边的一处小河流之中用自己包裹之中之前包裹大饼的油纸接了些水,他先是狠狠地喝了几口这山间的清水,然后便是抬头向远处望去——按照他的推算,也许那些人就快来了。 如果没有秦薄衣,他现在也许就可以带着秋水剑跑下山去,那样的话,自己也许就能在魔宗的手下活下来。 他看着远方的层峦叠嶂的青山,许久没有挪动脚步。 因为他知道他不能走,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走,但是他就是没走。 用秦薄衣的话来说,他很喜欢和这个少女在一起的时候,很喜欢,很欢喜,于是便是舍不得走。 洛宁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对她喜欢,如果就算是喜欢,现在这种情况也不是让他说喜欢的时候。 他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扔到了河水之中,他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喊道,“我不甘啊!” 确实应该不甘,不过还好,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甘心。 …… 洛宁带着水回到了山顶,他听见了秦薄衣叫自己的声音,他有些不解,然后走了进去。 直到看见秦薄衣给他分析起那页纸张上的字迹,洛宁极为认真的听着,只是眼睛之中已经没有了那先前的期待色。 甚至他看见了那个洛字。 他的神情都没有任何的动摇。 洛宁说道,“预言之子又怎么样,可还不是要死了?” 秦薄衣说道,“你如果不带着我,其实可以不用死。” 洛宁说道,“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 秦薄衣很开心的笑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这么做。” 少女的脸色有些暗淡,她看着洛宁的眼睛说道,“我还没有吃过你做的饭,可惜……” 洛宁看了看旁边,这草屋之中有着一个许久未曾生过火的锅灶,洛宁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这里没有西红柿,也没有鸡蛋,大饼没有,也没有烧鸡……” 秦薄衣笑着说道,“可我还是很开心。” 然后她笑容有些凝固,她看着洛宁说道,“那魔将要追上来了吧?” 洛宁回答不上来,他低着头隔着门望着外面的蓝天,把手中的水送到了秦薄衣的嘴边。 “我带你出去走走?” 秦薄衣低下头,喝了两口,已经干裂的嘴唇像是有了些血色。 她摇摇手,示意洛宁自己不想再喝了,洛宁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他低下了头把那油纸里面的水都喝了,然后擦了擦嘴角。 秦薄衣的脸色有些微红。 她第一次与别人共饮,但是洛宁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扶起来了秦薄衣,两人走到了屋外。 此时的天空之中云层似乎都要在此时打开,太阳已经西斜,淡淡的金色余辉洒向天地,层林浸染,如血色般肃杀好看。 秦薄衣淡淡的赞了句,“真美。” 洛宁扶着她轻声说道,“真美!” 秦薄衣突然有了些哭腔,“只是这般美丽的景色,为什么不能多看几眼呢?” 这次她没有掩饰,她就是哭了。 是一个小姑娘,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不满,是她的不甘,是她的累,也是她的舍不得。 洛宁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无比认真的说道,“没关系,你喜欢,我便陪你一起看。” 秦薄衣和洛宁并肩坐在了草屋面前,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二人的身上。 那座草屋的宫殿似乎都要在这光之中燃烧起来。 秦薄衣靠在洛宁的肩膀之上,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洛宁当初给她买胭脂时候带着的那片铜镜。 然后在储物袋之中摸索了片刻终于是找到了那已经在角落之中的脂粉和眉笔。 秦薄衣对着铜镜开始化妆。 她化的妆很认真,是用自己头脑之中最后的记忆,努力回忆着红尘阁姑娘的妆容。 她像是初次学剑那般小心,又像是初次修行那般着急。 然后她终于把脂粉淡淡涂满了自己的脸颊。 然后她开始画眉。 然后她的脸上出现了两道如剑一般的眉。 她不需要再点腮红,她的脸上本就有着条条血迹。 她的嘴唇干涸,也不能再涂上口脂。 秦薄衣的动作慢慢的缓慢了下来。 在这夕阳之中,她脸上本来已经是极为不成熟的妆容在这霎时间如同有天地来渲染。 仿佛红尘阁的姑娘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妆容都比不上她此时的妆容。 秦薄衣转头看着洛宁认真的问道,“好看吗?” 洛宁没有像以前那样怼她,少年在这光中缓缓的侧过了头,认真说道,“好看。” 秦薄衣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反而突然有些紧张。 她问道: “那你……” “喜欢吗?” 天空之中不知道从那里飞过了一排燕雀,像是一柄破空而去的剑,在这血阳的照耀下散发这如同黄金般淡淡的光辉。 洛宁说道,“喜欢。” 秦薄衣低下了头,这次是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极为细小的声音。 “那你……” “喜欢我吗?” 洛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目光就像是夏夜晚间的星光那般飘摇欲坠但是却无比坚定。 他轻声说道,“喜欢。” 秦薄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也喜欢……” …… …… 叶青和顾长生也极为狼狈,但是他们跟随着洛宁的脚步终是没有落下太多。 在这日头西沉之前,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如剑一般的大道。 两人的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兴奋之色。 顾长生加快了脚步,叶青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萧条。 萧条之中,却是无比的坚定。 和洛宁和秦薄衣刚刚到来这里的时候一样,他们的心中此时充满了希望。 然后他们登上了山顶。 见到了那块青石,见到了茅草宫殿,见到了门前并坐的两人。 洛宁带着微笑看着他们两个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啊。” …… 第八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诸天剑子 - 欲甜 叶青脸上的肉狠狠的跳动了几下,然后他便是明白了什么。 洛宁从来都是一个他看不透的人,但是此时居然这样主动跟自己打招呼,那么便是只有一种可能。 那么就是他真的已经到了绝境了。 洛宁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已经找到玄天神铁的秘密了,只是可惜。” 顾长生问道,“可惜什么?” 洛宁用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茅草宫殿,静静的说道,“你们两大宗的先人已经和我们易水寒定下了约定,三个预言之子十年之后比试,如果谁赢了,便是能拿到那玄天神铁。” 叶青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规定,但是为什么可惜。” 洛宁静静的看着青山之中说道,“因为我们都打不过魔将。” 顾长生低下了头,洛宁说的没有错,即使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可是依然不是魔将的对手。 洛宁站起来身子来,然后从屋子之中取出了易水寒的那本自传,放到了两个人的手中。 顾长生和叶青各自的翻阅完毕,脸色都是有些难看。 然后他们便是都感觉到了藏在其中的那三道剑意刀意和枪意,这是三道无比强大的力量。 秦薄衣静静说道,“我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机关,只有当五年之后三大宗之人同时注入各自宗派的灵力,才能解开这道地图。” 当年的青树,铁心然和易水寒都是已经站在这世界顶端的三个人。 他们三个人共同设置的禁止,想来这世间也没有人能够打破。 洛宁看着他们两人平静的说道,“只怕我们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叶青俊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些凝重的神色。 他慢慢的盘膝坐下,似乎是在调养声息。 然后顾长生也就地坐下,他把刀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先前因为撕掉了那他腰间那卷书籍的原因,他也受了不清的伤。 顾长生看着洛宁说道,“之前我只道你们剑渊都是一群垃圾。” 秦薄衣微微挑眉,然后目光之中带着深深的怒意。 顾长生继续说道,“我知道跑不了了,所以即便是要死,也要给那魔宗重创。” 洛宁转过头看着叶青,“那你呢?” 叶青冷冷的回答道,“我没有他那般想法,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太难看。” 洛宁轻声说道,“多谢相助。” 叶青淡淡回答道,“不必谢我,我只是为了玄天神铁罢了。” 夜色还没有落下,但是此时北方的天空却如同夜幕降临一般笼罩过来了一片乌云。 没有人知道那个没有辟丹的魔将夜魔是什么境界,但是他仅仅凭借着一具肉身就能碾压他们三个少年,这已经是极为变态的存在了。 天空之中那朵乌云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遇到了一阵狂风,却未曾散,遇到了一片云雾,便连着那片云雾一起吞没。 终于,这片云雾慢慢的移动到了众人所在的青山脚下。 叶青和顾长生没有一个人睁眼。 洛宁抬头看着那块青石若有所思。 远处终于淡淡的笼罩上了一层夜幕。 只是天地还未黑。 …… …… 杨木白手中的剑先动了。 他不会给这个魔宗修行者任何机会。 他一出手便是第一重山门的鸣剑式! 一道无比强大的剑风带着似乎不可阻挡的道理从他手中的剑斩向了那个魔将。 杨木白从来只为道心通明。 他的每一场仗,每一次出剑,都是有着足够的道理。 带着这些道理出剑,他的剑便是能无比的快,无比的果决,无比的杀伐,便能一往无前。 他进入识灵境以来第一次出剑,但是面对的却是识灵境第八重的强者。 杨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惧意,手上的剑也没有慢。 那个魔宗修行者的嘴角泛起了一道极为诡异的微笑,他看着杨木白,就像是再看一个傻子一般的眼神。 正理剑散发着一道纯白的灵力,然后便是撕破了魔宗修行者面前的魔气。 后者脸色微微变化,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识灵境一重的剑渊弟子这般强悍。 他轻轻的招手,然后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把长剑。 黑色的魔气翻涌在长剑之上,那刚才被撕碎的魔气瞬间就再次凝实在了一起。然后狠狠的缠绕上了杨木白手中的长剑。 那柄剑正如夜色一般漆黑。 一道无比强大的灵力瞬间笼罩了杨木白的周身。 两个人举剑对弈了片刻,有两道圆弧形状的光环淡淡的笼罩在杨木白和魔宗修行者的周围,如同两道结界把两个人牢牢的围在了其中。 两个人的目光对焦了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 而手中的剑却不知道在这数个呼吸的时间之中碰撞了多少次。 杨木白手中的剑鸣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突然低沉了许多,他的脸色沉着异常,然后他举着剑倒退了一步。 他的左肩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然后那个魔宗修行者肩头的一片衣衫掉落了一块。 两个人都知道是谁输了。 魔宗修行者淡淡的说道,“识灵一重,你不是我的对手。” 杨木白看着他,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正理剑发出了阵阵低沉无比的微鸣。 他的白衣依旧不染,他看着这个魔宗修行者说道,“未曾打败先言胜负,这便是没有道理。” 那魔宗修行者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他看着杨木白,然后学着他之前的那个样子以剑为礼。 “魔宗薛齐,请剑渊赐教。” 杨木白这次没有回答,他举着手中的剑,不由分说的再次上前,他知道,自己只要把这个人拖在这里一瞬,那洛雪救到洛宁的机会便是越大。 他的脸上有着无比的坚毅,剑胎之中的灵力暴涨。 一道更加强横的灵力注入到了正理剑之中,半空之中又响起来数道两剑交错的声音。 然后两剑分开,杨木白微微退了半步。 他左臂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薛齐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问道,“不惜受伤,只为退半步,值得吗?” 杨木白大声喝道,“我剑渊做事,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只要有理,那便去做!” 第八十七章 再战魔将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坐在木屋的门口已经沉沉睡去。 秦薄衣靠在他的旁边。 那黑云到了第十三重山门剑道的下方。 在那黑云下面静静的站着四个人。 一个农夫,一个少女,两个普通人。 他们踏上了剑道,这条笔直的路本来就该直通山顶,然而此时却显得有些漫长。 叶青依旧在闭目调息,顾长生也在闭目调息。 洛宁没有调息,他酣睡如雷。 秦薄衣的眼神望着那翻涌的黑云,不知道在寻思着什么。 她脸上的妆容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但是在这夜色即将笼罩的时候可以看到她的脸上是无比的安详的。 黑云到,魔将终至。 …… 在那剑道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 夜魔背后背着那断裂的锄头,手中拿着那几个人先前布置天罗的兵器。 现在这些兵器都变成了一堆废铁。 夜魔的神色有些疲倦,可是这时候还带着按耐不住的狂喜。 他看着坐着的四个人说道,“你们终究还是跑不了。” 秦薄衣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看着他旁边站着的梧桐,梧桐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妆容,沉默不语。 秦薄衣忽然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玄天神铁在那里的地图,可是这张地图我们不打算给你。” 夜魔平静说道,“等我把你们都杀了,这地图自然是我的。” 秦薄衣正了正身子说道,“那就等我们死了再给你。” 叶青最先睁开了眼睛,他即为平静的握着手中的枪,他从小到大都是受到万人崇拜的,无论是他的相貌还是修行,无疑都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他的骄傲的心性和洛宁是不同的。 洛宁小的时候是少爷,在剑渊受到了五年时间的白眼和冷落,两人之间虽然有相同,但是却还是有着不同。 无论如何,叶青的骄傲是别人无法践踏的。 他站起来了身子,空气之中仿佛有些极为粘稠的灵力覆盖到了他的长枪之上。 然后是顾长生,顾长生的性格很直,正如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书生。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天朝之中干了那一碗的女儿红。 他拿起了腰间膝盖之上平放的那柄刀。 站了起来。 洛宁没有动。 然后顾长生和叶青便是各自出了刀枪。 没有任何沟通,也没有任何渲染,那夜幕之中的黑暗仿佛都在这两柄刀枪之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一股凛冽的枪意和刀意冲天而起在这茅草屋前方光芒大放,仿佛要把夜空点燃一般。 于此同时,那远处青山上的夕阳,终于是慢慢的沉到了山下去。 在夕阳沉下去的一瞬间,那众人头顶的那片黑云终于是与夜幕融为了一体。 东方的山顶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来了一轮月亮。 月光照在两个人前进的刀枪之上,宛如一层银光点缀。 魔将身前三尺的距离于此同时突然出现了一道无比寂灭的气息——这便是寂灭意! 那寂灭意涌动,宛如屏障。 在那屏障之上,有着点点波澜,宛如雨水打击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一明一暗两道光芒狠狠的与那屏障碰撞,最后归于虚无。 叶青和顾长生同时出手的识灵境九重的巅峰一击,竟然是无法再前进分毫。 两个人同时闷哼了一声,然后同时倒退了一步。 手中刀枪并举,再次向前。 梧桐把百魔棍递到了夜魔的手中,他周围的魔气大涨,一道更加浓密的寂灭意瞬间笼罩了两个人的全身。 甚至就连他们背后的那座茅草宫殿都在这道气息下面颤抖。 秦薄衣微微皱眉,没想到这魔将有了如此明显的杀机之后这般强悍,叶青和顾长生联手,都不能阻碍他一瞬。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旁边的那个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和以前一样,他很想多睡一会。 可是以前他要做杂役,现在他要打架。 洛宁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臂,然后他握了握拳。 秦薄衣把秋水剑放到了他的手中,“这上面有我最新悟出来的秋水剑意,也许可以帮你。” 洛宁接过了剑,上面还带着秦薄衣的淡淡体温,他在夜幕之中走了过去,有些悲壮,有些无奈。 于是在那凛冽无比的刀光和枪芒背后,此时又起了一道剑势! 这道剑势很宁静,上面有着秋水意的生机,有着砍柴意的决绝,也有着洛宁对于这个魔将心中一万种的怒骂! 三道气息骤然和在一处,然后便是把那道寂灭意压制了下去。 几个人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些极为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了,又像是一只在火炉上被烤烧鸡发出的滋滋声音。 这便是几个人灵力和意的颤抖。 如水胶合,又像是水火那般不容。 洛宁的境界最低,闷哼一声,已经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叶青和顾长生多坚持了约摸几秒中的时间,然后紧跟着也是一口鲜血喷出,三个人狠狠地败了下去。 洛宁接连退了五步。 叶青和顾长生则是退了三步。 叶青嘲讽说道,“你若是有秦薄衣的境界实力,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洛宁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剑胎之中灵力大放,秋水剑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少年冷哼道,“打架就打架,别这么多废话。” 叶青突然又自嘲说道,“我若是参透了西林枪意,想来还有些胜算。” 洛宁一愣,不解其意。 这西林枪意乃是枪林宗主在三十六年间每日在枫林之中顿悟而出,枫林如枪,便也是枪林之中极为强悍的枪决。 可惜毕竟叶青的年龄尚小,距离那完整的西林枪意还差些火候。 夜魔没有等到他们三个人再次出手。 他向前一步,手中的百魔棍举了起来。 他没有刻意的去砸一个人,反而就是砸向了自己面前的空地。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一股宛如海浪一般的恐怖压力铺面而来。然后便是硬生生的把三个人拍飞了出去。 这次飞出去最远的是叶青。 因为他是在整面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然后便是飞出去的洛宁。 洛宁重重的摔在了那块青石旁边。 而顾长生的身体则是趴在了秦薄衣的面前。 叶青摔进了那座茅草宫殿之中。 几十年未曾倒塌过的茅草屋在一片轰鸣之中骤然倒塌。 一片土屑晨辉。 第八十八章 杀人刀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上因为面前青石上的剑意有些火辣辣的疼痛。 他极为勉强的转过了身子,伤痕累累的手臂握住了秋水剑重新面向了魔将。 顾长生也重新翻身站了起来,他腰间的那卷书籍已经散落,此时被他拿在左手,他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然后便是又接连吐出了几口鲜血。 他望着夜魔,眼神血红,颤抖着翻开了那卷书籍。 “这是我北海云山的宝物圣书,是与我的道心紧紧相关的,今日既然没有活路,那便玉石俱焚!” 顾长生看着夜魔,眼神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狠意,他手中拿着这本圣书,然后右手拿着的刀狠狠的落了下去。 一道无比强大的气息以顾长生为中心猛然间散发开来。 那本圣书在这一刀下面化成了漫天的纸张,顾长生的胸口狠狠一收,脸色如雪般触目惊心。 他手上的刀在这一刻光芒大放,一道宁静久远的刀意从这其中席卷而出。 那漫天的纸张在他的周围乱舞,被空气之中这恐怖的刀意分割成了无数的碎片,伴随着最后一张纸变成了极细的纸屑,那刀意终是凝固扎实。 顾长生剧烈的喘息着,这圣书乃是老刀客亲赐,上面有着北海云山无数奥妙的刀诀和功法,更是和他道心相同,可以护体。 但是今天面对这样强大的魔将,他把圣书毁了只是为了借其中的刀意。 这里面涌现出了一道无比恐怖的庞大刀意,这是老刀客的刀意。 北海畔有座高山。 山高千丈。 山上有个老刀客。 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用刀者。 他的刀意,便就是世界上强大的刀意。 只是可惜现在顾长生的状态根本不可能悟出来这完美的刀意,所以在这本圣书碎裂的一瞬间,漫天的刀意是凌乱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长生下一刀的威势已经隐隐将要突破观庭的那个限制。 在云天之上,剑渊第十三重山门的禁止发出了阵阵犹如雷鸣一般的声音,它感受着下面这已经超越了观庭境的庞大刀意微微动怒,但是它又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一个超过观庭境的人存在。 所以天空之上除了阵阵雷声,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顾长生的白衣染血,衣发尽乱。 他看着魔将,漫天的刀意让他握刀的手都有些不住的颤抖。 像是沙漠之中突然刮起了漫天的风沙,又像是漫天的暴雨突然被冻成了冰雹。 他的眼神微凝,看着夜魔忽然大笑,“你接接我北海云山的杀人刀!” 顾长生把手一挥,手中明亮刀伴随着那漫天的刀意落下。 夜魔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为凝重的神情,然后他便是举起了百魔棍向上招架。 他周身的魔气和寂灭意骤然粘稠起来,仿佛要吞噬那漫天的刀意,两股力量交错到了一起。 一方面是无数的刀光。 另一方面便是如同深不可测的泥潭一般不断的吸收着这道庞大的刀意。 有一道刀意划破了他护体的魔气。 有数道刀意进入到了这漫天的寂灭意之中。 夜魔强悍无比的手臂皮肤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伤痕。 紧跟着便是更多的伤痕。 顾长生口吐着鲜血,手中的刀狂乱挥舞,已经毫无章法,但是就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之下,刚才那看似还不可一世的魔气瞬间溃败。 天空中无数的纸屑,便就是无数的刀意。 无数的刀意,便就是无数把刀。 看似凌乱,却是能杀人最好的刀法。 梧桐和那两个识灵境已经退到了极远的地方,可是即使如此,那场间涌现出来的恐怖力量还是让她的脸颊不由得生疼。 如果顾长生真的能突破到观庭境,借着刀意一瞬,也许夜魔真的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少年毕竟是识灵境九重。 夜魔终于退了,他的身上没有流出鲜血,但是伤口却向外绽开,看上去无比的恐怖。 虽然的他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但是他就是退了。 退了也就是说明他面对这恐怖的杀人刀意,也只有暂时避其锋芒。 顾长生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无法在这时间之内把夜魔斩杀,那么到等到这些刀意消散,自己便就是没有任何手段了。 …… 他狂怒喝喊着,手中的刀如同狂风骤雨。 场间混乱无比,一道道刀意和寂灭意犹如铁匠打铁一般的声音接连碰撞,然后便是陷入到了深深的魔气之中。 有的刀意冲破了魔气和寂灭意,落到了夜魔的身上,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口子。 …… 夜魔面前的寂灭意已经变得无比脆弱。 但是漂浮在顾长生身旁的刀意也所剩无几。 肉眼清晰可见的,顾长生手上刀的刀刃都有些微微的卷曲。 他剧烈的喘息着,他的长刀融入了最后一道刀意。 反观夜魔,周围的寂灭意和魔气已经在这些刀意的轰炸之下变得千疮百孔。 他手中握着百魔棍——如此庞大的刀意都没有在百魔棍上留下任何一道痕迹。 夜魔咧着嘴笑了,“你的刀还是不够快…” 百魔棍举起,这次他没有选择等待,而是主动出击,漆黑的魔气犹如他身上的血,那百魔棍正是夹杂着这样的恐怖气息,终于和顾长生手中的刀相撞。 一瞬间都没有。 顾长生的虎口便裂开了。 他的胳膊弯曲到了一个极为诡异的形状,看上去已经断裂。 然后他的身体便是飞了出去。 鲜血从他的口中吐出染红了前襟的衣衫。 然后他重重的倒在了那草屋的废墟之中——已经是没有任何一点力气再站起来了。 夜魔看着场间剩下的洛宁哈哈大笑。 “你们三人之中,只有你最废物,所以先从你开始吧。” 他举起了棍子。 于此同时,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了一道极为尖细的灵力。 是如同枪芒针尖一般的尖细。 那草屋的废墟之中,一身青衣一脸尘灰的叶青站了起来。 他看着夜魔认真的说道,“北海云山的杀人刀意无法打败你,你来尝尝我枪林的西林枪意!” 叶青手中的青色长枪被他从废墟之中拔了出来。 那长枪之上有着一道令人胆寒的意味散发了出来,像是一条蛰伏已久,蓄势已久准备咬人的长蛇。 长枪破空刺出。 夜魔举起百魔棍。 然而棍子还没等举起。 他的肩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小小的血洞。 第八十九章 西林枪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在自己临死之前悟出来了完整的秋水意。 是因为修行这种东西,多经历一次生死总是好的,每勘破一道生死玄关,那么自己面前的修行路便是会宽广不少。 从古至今,有不少人都是在生死面前悟出了惊天的道理。 秦薄衣悟出来的是秋水剑意。 叶青同样作为天才,悟出来的是枪意。 只不过他的这道枪意,和枪林宗主的那道枪意不又有些不同。 西林枪意本是应该在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那些枫林之中有着那样一棵无比挺拔傲视秋霜的枫树。 这便是西林枪意的本源。 叶青在生死之前悟出来的道枪意,也是源自那片林。 只不过他的枪之中,多出了那份只属于他自己的骄傲。 他从小便是骄傲,在很多人面前就是骄傲,他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过这种境地,但是即便他现在这样狼狈,可是心中的骄傲依然没有减少分毫。 他的骄傲便就是他悟出来的这道枪意的速度。 枪这种东西不同于刀,它的力量来源便是速度,有了足够的速度,让人难以捉摸,这便是枪林的枪。 先前伤到夜魔的那一枪,也正是因为这道枪意无比的速度。 叶青看着拄着剑的洛宁,看着倒在废墟之中的顾长生。 又看着稳如泰山一般的夜魔。 他提起了枪,仿佛提起了这世间最为沉重的东西。 “我之前说我打不过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和你的差距。” 叶青迈出了一步,然后长枪前指,“但是现在我悟出来了这道枪意。” 他看着夜魔极为狂傲的说道,“我想杀你。” 我想杀你。 这便是世间最为狂傲的一句话。 只是他叶青有着这般狂傲的资本。 他没有再说废话,那空气中顾长生斩出来的刀意还没有完全消散,然后叶青便是出枪了。 叶青的枪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直来直去。 空气之中只有一道道淡淡的裂隙划过,然后魔将的身上便是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因为叶青的枪太快。 所以夜魔只能把自己防御的目标放在要害部位,而其余的地方在这条枪的攻击之下已经出现了很多血洞。 他没有流血,但是有痛感。 夜魔手中的百魔棍在此时散发出来的那道气息和光芒笼罩了他的全身。 刚才本来在顾长生毁圣书的刀意下面那些寂灭意已经尽皆破碎,此时面对叶青的枪势更是溃不成军。 夜魔也没有想到,之前那个看上去那般文静的书生,打起仗来竟然直接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手段。 而面前的这个少年,更是在生死面前勘破了那道玄关。 他悟出来的枪意,甚至不亚于秦薄衣的秋水剑意。 夜魔皱着眉头,可以看的出来,他的脸上依旧是很平静,即使他已经是处于下风。 叶青狂笑着,手中枪的进攻频率骤然加快。 空气之中仿佛出现了无数个细密的黑色小点,正是如同雨水一般刺破夜幕,然后落在了百魔棍和夜魔的身体之上。 夜魔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出过手了,但是如今面对着这样的小辈却是被逼到了这种境地。 他不由得有些恼火。 夜魔一横百魔棍,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去感受叶青刺过来的一枪。 可是这一枪太快,他还还没来得及感悟到,这一枪便是扎在了他的胸口。 叶青的脸上有了些喜色。 他想狠狠的一使劲,然后长枪便在这个夜魔的胸前狠狠的开个洞。 但是他一用力却发现长枪如同触碰到了极为坚硬的石块,竟然再难前进半步。 按照叶青此时出枪的威力,就算是真正的石块,恐怕也会被他一枪刺碎,可是这夜魔的身体不知为何竟然是再难动摇分毫。 叶青的脸上有了一丝汗珠。 夜魔轻轻地张口,然后空气之中的那些魔气突然凝结到了一处,他狠狠的张嘴,然后把这些魔气一吞而下。 他刚才受到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叶青的目光一寒,然后便是明白:这夜魔的身体是以炼体为主要,那魔气外放其实并不是他擅长的一种战斗方式。 夜魔吞噬掉了空气之中的所有魔气。 身体似乎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 他本来是农夫的模样,这个时候的他脸上的血管都跳跳爆起,脖子上的青筋格外触目惊心,仿佛是真正的魔神降世。 夜魔右手拿着百魔棍。 左手握住了叶青长枪的前半段。 叶青一惊,然后便是发现以自己的力量根本就难以在夜魔的手中抢过来那柄长枪。 夜魔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微微的笑容。 他手中的百魔棍带着一道恐怖无比的寂灭意砸将下来,叶青和长枪接触的双手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然后那柄陪伴着他修行至今的长枪竟然直接被百魔棍砸弯了。 这便是一力降十会。 即使夜魔没有办法跟上叶青悟出来枪意的速度,但是当他的身体变得无坚不摧,这枪意又有何用呢? 夜魔看着叶青十分嘲讽的说道,“我用魔气归体来对付你们,你们即使死了,也应该感受到骄傲。即使是观庭境的人到了这里,也没有办法破开我身体的防御。” 叶青的神情凝重,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虎口裂开了,鲜血顺着被砸弯的长枪滴滴答答的落下。 他的道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接连倒退了几步,然后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夜魔手中拿着那砸弯的长枪,如同扔一个废铁一般把那长枪扔到了地上。 他用百魔棍指着面前的几个少年,声音微寒。 洛宁重伤,顾长生借刀意也重伤,就连叶青悟出来的那西林枪意可还是被夜魔无比轻松的化解掉了。 秦薄衣剑胎受损,已经没有战斗能力。 这四个人,终于是体会到了绝境的感受。 顾长生已经是站不起来了,他躺在废墟之中,眼中似乎有着不甘的血泪要流出。 叶青的眼神涣散,看来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夜魔轻声问道。 “还有谁?” 第九十章 明知死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看着坐在那里的秦薄衣,脸上无比的苦涩。 他没有理会魔将这句话。 洛宁看着秦薄衣说道,“就剩我了。” 顾长生大声喝道,“你也不是他的对手,别去送死。” 秦薄衣仿佛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看着洛宁,极为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打不过。” 洛宁点头。 秦薄衣继续说道,“可是我不希望你放弃。” 她看着夜空之中的夜魔和他身后隔着很远的梧桐和那两个识灵境。 “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就这样放弃。” 洛宁握着手中的秋水剑,他抬头看着夜魔淡淡的说道,“还有我。” 然后他支撑着已经近乎支离破碎的身体,站直了起来。 他们三个联手败了,叶青败了,顾长生败了。 可是他还没有败。 他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然后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像是第一重山门青山之上的那些松柏一般笔直。 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量。 叶青和顾长生无论那个拉出来,都是比他强很多的存在,他如果面对这时候的夜魔,除了死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他还是要打。 因为没有不打的道理。 洛宁闭上了眼睛,想着如果是易水寒在这里应该如何打,可是他没有想到,因为他想不到那样的强者会被这种人物逼到这种绝境。 他握着剑向夜魔走了过去。 走是走。 是一去不复还的去。 …… …… 杨木白也败了,他同样打不过薛齐,因为自己的境界实力和薛齐差着很多。 洛雾雾站在旁边,看着衣衫之上已经全是血迹和灰尘的杨木白,她很心疼,然后她拿着匕首站了出来。 她站在了杨木白的前面。 她的眼神之中全是畏惧,可是她还是没有退后半步。 洛雾雾平静无比的说道,“不准你伤害大师兄。” 薛齐笑了,看着杨木白,“你原来还是大师兄,可是怎地却需要一个未曾修行过的少女保护?” 杨木白站了站了起来,发已乱了,但是剑却未乱。 他看着薛齐极为认真的说道,“犯我剑渊者,人人可诛。” 薛齐笑的更加的开心了,“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可是你就这般实力,如何诛杀我?” 洛雾雾向前刺出了手中的匕首,想要向杀死崔鸣那样把自己的匕首插进薛齐的丹田之中。 可是她还没有冲到薛齐的面前,便是被一道无比庞大的力量掀翻在地。 她的身体重重的倒退了几步,然后便是摔在了杨木白的旁边。 她的脸色似乎更黄了,匕首被她扔到了地上。 洛雾雾大口喘着粗气,但是却没有一倒不起。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喝了一口手中的气虚液。 那薛齐狞笑着,下一刻一道剑光便是向洛雾雾刺出,杨木白的身体出现在了洛雾雾的面前,手中的剑光依旧是凌然的正气。 于是薛齐那道剑光便是被拦击而下。 洛雾雾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笑意,因为她已经想到了要怎么对付薛齐。 她看着杨木白的背景喊道。 “长挂天!” 这是第一重山门之中剑诀的一招,杨木白听着自己背后的声音,微微皱眉。 他用的是鸣剑式,本来和长挂天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但是洛雾雾的声音此时传来,他又觉得这招很好。 然后他举起了剑,使用了长挂天。 薛齐的肩头出现了一丝血迹。 洛雾雾读过很多的剑诀,但是她没看过魔宗的剑诀,她只是觉得这一招似乎很实用,然后她便是脱口而出。 那薛齐果然没有防住,只是这一剑本来应该命中他的咽喉,但是因为境界的差距,他却只是伤到了肩头。 他看着自己肩头受到的伤,脸上的神色无比的狠辣起来。 “看来我果然不该给你们任何活路。” 薛齐的话音未落,自己的面前突然多了一个飞行物,他用剑招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然后他溅上了一脸的蛋黄蛋清。 洛雾雾拿着手中的巨大包裹,里面有着很多鸡蛋。 这是要给洛宁带的,这也是洛宁在生死台上赢的。 于此同时,洛雾雾又喊出了一招,然后杨木白跟随着她的喊声再次出剑,这次薛齐的右肩出现了一道血口。 然后他似乎真的被激怒了。 他没有给杨木白任何再出剑的机会。 一道黝黑的魔气覆盖上了他手中的长剑,然后他看着杨木白狠狠的砍了下来。 杨木白举剑招架,只听见咔嚓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他手中的正理剑竟然就在这薛齐的这一剑之中被砍成了两段。 这便是境界上的绝对差距。 这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差距。 杨木白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撞到了洛雾雾的身上,然后两人便是一同飞了出去。 中途那包裹之中的所有鸡蛋,都是尽数的碎了。 洛雾雾也吐出了一口鲜血,只不过相比较着其他人的鲜血,洛雾雾的血是有些发黄的。 杨木白躺在了地上。 他看着手中的剑有些沉思,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薛齐了,可是他不想就此放弃。 他转过头看着吐血的洛雾雾认真的问道,“如果你哥哥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 洛宁握着剑前行,哪怕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夜魔的对手。 空气中有些淡淡的潮湿,不知道是不是秦薄衣眼角的泪水。 …… 洛雾雾轻声回答说道,“他会站起来,拿起剑。” 杨木白说道,“即使明知道是送死?” 洛雾雾想了想然后说道,“他会装作很潇洒的样子,然后轻描淡写说出一句中二的话然后继续打下去。” …… 青山顶上,洛宁的身体飞了出去。 然后夜魔问道,“你这样真的值得吗?” 洛宁颤抖着声音看着他说道,“我是剑渊弟子,现在就要死了,我有个也快死了的妹妹,有个要死了的心上人,有很多我还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的声音再木屋之前回荡。 “你现在要杀了我,然后还问我的反抗值不值得?” …… 杨木白握着剑站了起来,一脸正色的看着薛齐。 他知道下一剑便是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他依旧还是选择了前进。 洛雾雾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 洛宁拿着秋水剑,看着青山顶上的一片狼藉。 “我值得你妈臭逼!” 第九十一章 风萧萧兮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看着魔将那如山的身体,他确实觉得不值得。 就像洛雾雾说的那样,他大概会说一句很中二的话。 这句话有的人听了会觉得热血沸腾,而有的人听了会觉得十分难受。 比如此时的夜魔,也比如此时的梧桐。 他们知道洛宁这句话骂的是他们所有人。 但是他们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回答他们。 叶青忽然笑了,他听见过洛宁在生死台上打刘有风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这是洛宁的行事风格。 秦薄衣摇晃着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在废墟之中挪着步子,身上所有的伤口血痂都已经凝固,她脸上的妆容十分的美丽动人。 她所有的灵力开始像自己的丹田之处汇聚,剑胎已经受损,下一击也许是她这辈子所发出的最后一次攻击。 秋水剑意冲天而起,把洛宁包围到了其中。 顾长生躺在地上,大声笑着,身体已经不能动弹,然后他用手一指,空气之中瞬间多出了一道凛然的刀意。 叶青看着夜空,沉默不语,他轻轻的说道,“我不是想帮你,只是为了玄天神铁。” 然后他把手一挥,西林枪意也融入到了洛宁的身体旁边。 那漫天的寂灭意面对着这几个天才同时悟出来的道意,依旧站着绝对的上风,因为他们重伤在身,这些力量实在是微不足道。 可是他们依旧还要打。 明知是死,也还要打下去。 …… 夜魔望着洛宁手中的秋水剑,目光十分寒冷。 他看着房屋废墟前面的那块青石,上面散发着凛冽的剑意,还有着一道剑痕。 夜魔喝道,“易水寒当年不是魔君的对手,今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即使你再能说,也只不过是发泄一下罢了。” 夜魔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不如魔君,但是你大概也不如易水寒,他能在百魔棍上留下一道剑痕,而你什么都做不了。” 洛宁看着他的眼睛。 继续拖着剑向前走去。 他想起来了易水寒的自传。 六大高手围攻魔君,明知不是对手,可为了苍生还是一往无前。 然后他想到了秦薄衣,明知道自己可能重伤,但是为了救自己的性命,还是义无反顾的使用了入地符。 然后他看到了旁边重伤的叶青和顾长生。 他很讨厌叶青,也不喜欢顾长生。 但是当危险来临之时,他们两人明知道是赴死可还是底牌尽出。 然后他回头看向了秦薄衣,看到了她给自己的这把秋水剑。 这便是一往无前。 洛宁的眼中突然有了些泪水。 剑渊成立数百年。 易水寒为了争夺玄天神铁和其余两大宗高手一同失踪。 阳鼎天为了剑渊弟子下令剑渊之后再不许争夺玄天神铁。 这便是剑渊的传承。 于是洛宁便是顺利成章的继承了这个传统。 明知是死还一去不还的传统! 夜色如一道无法看清楚的杀局,他想到了自己在大厅之上面对叶青所说的那句话。 “是命为什么一定就要认命?” 然后洛宁似乎听见了夜风的声音。 他似乎听见了山下那条河流的声音。 仿佛听见了十几年前易水寒在这里之时的那些剑破空之时的声音。 …… 易水寒的屋子之中,本来有着很多杂乱不堪的剑诀,但是不知道为何此时在这少年走出的步子之中这些书籍嗡嗡作响,纷纷飞了出来。 叶青看着天空之上的那些书籍。 —— 只是剑渊之中最基本的招式,有的甚至他都会。 这些剑诀不可能帮到洛宁一瞬间,可是它们还是飞了出来,然后在漫天寂灭意之中化成了碎片。 这是一去不还的决绝。 洛宁的丹田之处,那块黑石忽然嗡嗡作响,风萧剑诀上面的字迹缓缓的浮现,似乎是为了让洛宁看的更清楚。 那块青石之上,那道剑痕有着不甘。 它守护了十几年的屋子,竟然就被夜魔挥手给毁掉了。 …… 夜空之中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那片乌云散开了一道极为纤细的口子。 洛宁望着那陆军落下来如同剑一般的星光和更加明亮的月光,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有神。 他一伸手,秋水剑上的秋水剑意席卷而出。 秋水凝结,在这夜色之中宛如一条奔流不停的大河,大河之上有着淡淡的寒气,仿佛是来自冰川最深处的源泉。 但是这条大河面对着漫天魔气,奔流且住,又何曾止步? 洛宁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使用风萧剑诀上的剑法总是施展不出其中的力量。 原来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过这般慷慨的心境。 易水寒无时无刻都有着这样的心境,所以变得天下无敌,所以便能悟出易水剑法。 那青石上的剑痕,洛宁终于想了起来。 他感受过那道剑意,那虚无之中极为缥缈的一道剑意。 青石仿佛和他体内的黑石在明明之中产生了一道共鸣,那种感觉很奇妙,洛宁说不上来,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仿佛不一样了。 自己的道心如同手中的秋水一般宽阔。 正如山脚下的那条小河,很久之前它是一条无比宽阔的河流,可是过了很久之后,它变成了现在了样子,但是它向前流去的脚步又什么时候停止过? 这块青石在这里已经不知道矗立了多长时间,它的身上本来是很完整的,可是当某天易水寒砍掉了它身为青石身上却多出的极为黝黑的一块。 在自己临走之前把这块黑石扔到了剑渊的山门墓穴,想传给下个有缘人,这十几年进过剑渊墓穴成功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易水寒,第二个是洛宁,第三个便是洛雾雾。 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在易水寒的故乡南郡,那里本是不属于大周的地界,但是却有一条发源自大周的河流,他和五大高手战魔君,观河入圣。 于是他给自己山脚下的这条河流取名也叫做易水。 剑渊十三重山门有一条河。 易水本寒,因人而暖。 易水本宽,因人而断。 这便是风萧剑诀 这便是易水剑诀。 这也就是他体内黑石上的风萧剑诀。 风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 第九十二章 易水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魔将在世间活了很久,他也看过很多的事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洛宁的气息变了,已经变得他有些忌惮。他手中的百魔棍感受着这道无比熟悉的气息似乎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这便是当年在它身上留下那道剑痕的剑意。 这是易水剑诀。 那块黑石便是易水寒的传承。 那块黑石本来是为了帮他辟丹,但是此时却是为了帮他悟剑。 洛宁的丹田之处,有着一块浑圆的黑色石头缓缓的浮现出来。 然后它感受着天空之中散发着的无数易水剑意,嗡嗡作响,开始颤抖。 它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自己能为这样一个少年带来易水寒的传承。然后洛宁便是明白了为何第十三重山门没有一件宝物,没有一柄剑。 原来易水寒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放在这里。 就是青石上的那道剑痕。 在洛宁的眼中,那道剑痕似乎正在被慢慢的放大,然后去到了自己的面前变成了无数剑招,好像是无数个人在使剑,又好像无数的人在演练。 那块黑石承接着这漫天的易水剑意,突然开始变得有些微微模糊。 然后它便是化成了一道流光钻入了洛宁的身体。 洛宁体内的那块黑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无比强大无比纯净的剑意,黑石之中的所有东西都灌输到了他的大脑之中。 感受着这道剑意,洛宁有了一种恨不得现在就慷慨赴死的冲动。 这便是易水剑意,黑石曾在青石上看遍了易水寒留下的所有剑法。 他拿起了剑,仿佛看见了无数慷慨赴死的前人,仿佛看见了当年那战魔君的那个少年。 一道以洛宁为中心的剑意猛然散发了开来,然后便卷起了地上的尘土,卷起来了天上的魔气。 洛宁站在那剑意的中间,脸上的神色异常的平静,但是正是这样的平静才让夜魔有些微微的胆寒。 他身为魔将这些年头,他竟然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因为洛宁的剑变强了。 青山之上,朔风骤起,剑意纵横,尘土飞扬。 百魔棍上,魔气凌乱,但是寂灭意仍然在。 洛宁睁开了眼睛。 —— 刚刚的那些,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情。 那块青石上的剑痕不见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剑痕不见了,那些剑意便也就跟着不见了。 然后那块青石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然后寸寸碎裂。 原来这些年来抵御着这道强大剑意的力量便就是这剑意本身,如今易水剑意已经被洛宁所悟,这块石头自然碎裂。 它也是奉献之举。 天地之间,似乎都在为了这个少年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意而奉献。 云层之上的那道结界,已经十几年没有动摇过,但是就当这块青石上散发的剑意消失的那一刹那,这道结界似乎都是淡薄了几分。 这剑痕维持着这道大阵已经许久,但是当今天终于有人传承下来了这道剑意,那天上的结界便是没有了什么存在的意义。 …… …… 阳鼎天望着那结界之上出现的异像,感受着空气之中从那结界之中散发出来的那道无比熟悉的剑意。 他苍老的脸上出现了一道无比欣慰的高兴的笑。 “易水剑……好!好啊!” …… …… 洛宁迈出了一步,于是那漫天剑意都跟着他前进了一步。 他的境界还是识灵境一重,可是这道剑意散发出来的威势却是已经早以超过了观庭。 就算是夜魔,也不由的有了些惊慌。 他的额头上有一滴液体滴落到了地上的泥土之中,他伸手去擦,才发现不是血水,而是汗水。 秦薄衣感受着空气中的那道磅礴剑气,脸色陶醉,如醉如痴。 顾长生躺在那片废墟之中,抬头看着天,若有所思。 叶青盘膝坐在地下,脸色依旧苍白,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十分的明亮。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易水寒这般强大的原因。 梧桐看着秦薄衣,她终于明白了这个少女的究竟一直在坚持着什么。 然后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说是废物的少年,梧桐第一时间没有想这场战斗最后是谁会赢,她只是觉得有些羞愧。 …… 洛宁拿着秋水剑,身旁漂浮着几个少年少女身负的最强道义。 秋水意。 杀人刀意。 西林枪意。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害怕那百魔棍了,仿佛那上面浓郁的魔气也不能动摇他的道心。 洛宁握着剑看着夜魔认真的说道,“接我一剑!” …… 然后他便是出剑了。 第一剑带着秦薄衣的秋水意,秋水南下,一去不回头。 第二剑式是顾长生的杀人刀意,刀能杀人,剑亦能杀人,不能更快,却能更好。 第三剑式西林枪意,叶青那把弯了的长枪仿佛要在此时变得重新直起来。 第四剑是自己的砍柴剑意,依旧砍得的后山的柴,眼前的人。 四道剑招被洛宁瞬间挥动而出,这是他生平出过最为强大的剑,也是最痛快的四剑。 夜魔的护体魔气在这四道剑出现的瞬间就开始不稳定了起来,直到最后终于是支离破碎。 他的脸色阴沉,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表情,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口。 然后便是他的胳膊,他的前心。 夜魔的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用身体硬生生的抗下来了这几道剑意。 他把百魔棍一举,空气之中魔气顿生,然后那最后一道剑便就是被这百魔棍狠狠的抵挡而下。 夜魔不亏是夜魔,即使洛宁已经悟出了易水剑意,但是他的反应还是十分令人叹服的,这便是身经百战的实战经验。 他用肉身抗住了那几道威力稍微弱些的剑意。 然后用百魔棍挡住了洛宁的最后一道剑意。 洛宁的身体重重的退后了一步,然后脸色微白,吐出了一口鲜血。 秦薄衣的眼中有些担心。 叶青的目光盯在了洛宁的剑上。 顾长生抬头看着天空。 夜魔在这一剑之下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势,他的身体依旧稳如泰山,纹丝没动。 相比之下,吐血倒退的洛宁便是无比狼狈。 只是此时,明明看上去占了优势的夜魔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未轻松。 他盯着手中的百魔棍若有所思。 —— 在那百魔棍上面,有着两道剑痕。 第九十三章 我们三个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一道恐怖的气息覆盖了魔将的全身。 是为了掩饰他此时颤抖的手。 他毕竟不是魔君,即使百魔棍在手,也绝对没有办法发挥出魔君那样巨大的力量。 洛宁也不是易水寒,如果不是有着易水剑意帮他,恐怕这一剑也无法在这百魔棍上留下这道印记。 但是既然留下了这道印记也就是说明,洛宁虽然看似重伤,但是他这一剑之下夜魔也是伤了。 …… 淡淡的夜风吹起了两人之间的无数剑意。 洛宁露出了那满是鲜血的牙齿笑了起来。 他只是觉得好痛快! 当年易水寒剑斩魔君留下这道剑痕的时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罢。 洛宁看着夜魔平静且极为认真的说道,“现在该到我问那句话了。” 那句话? 夜魔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洛宁把秋水剑再次一横,一道比之前那道剑意更加强大的剑意再次冲天而起。 洛宁站在这道剑意之中。 在那片废墟之中,易水寒的那件剑袍露出了一角,然后那淡蓝色水色便是如同旌旗一般在空中飘摇。 洛宁看着夜魔和梧桐问道,“还有谁?” …… 杨木白用手点住了自己右臂的穴位暂时止住了血。 他抬起平静的脸孔看着薛齐。 现在他的那句话似乎还在夜空之中回荡:值得吗?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值不值得。” 杨木白站了起来,然后把洛雾雾护在了身后。 他没有像洛宁那般大骂一句然后举剑便砍。 他不会骂人,也没有洛宁那般机遇。 “只要是有理之事,我都觉得值得。” 杨木白抬腿,像是踢垃圾一般把自己的断臂踢到了一旁,眼中甚至就连任何可惜的神色都没有。 正理剑前指,然后他的剑胎之中的气息猛然暴涨,然后狠狠的炸裂开来。 剑胎炸裂,这对于任何一个剑渊的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这虽然不会死亡,但是也注定了在以后他注定和修行无缘。 这几年凝结出来的剑胎,任何一个剑渊弟子都看的无比珍贵。 但是杨慕白此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炸了自己的剑胎。 他的口中喷着鲜血,一脸笑意的看着薛齐。 在剑胎爆裂的瞬间,他手中举着剑一剑砍了过去,这一剑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剑诀和剑招。 杨木白不会左手用剑,所以看上去很笨拙吃力。 但是这剑胎碎裂一瞬所产生的力量也是薛齐也大意不得的。 薛齐断然没有想到,这个断了一臂的年轻人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炸了自己的剑胎。 他脸上的警惕之意骤然升起,然后他便是知道,只要自己不去靠近此时的杨木白,等到他这股力量消失殆尽,他便算是迎来了胜利。 因为那时的杨木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战斗能力。 薛齐惊慌的呼喝着,接连倒退数米,直到他到了一个自认为和杨木白保持着十分安全距离的位置。 但是他还是没有避开那一剑。 他的肩头出现了一道无比清晰的血口,他没有血魔那般炼体的功法,所以受伤了,自然就是受伤了。 没有任何说法,只是有鲜血流出。 薛齐的眼睛之中泛起了一丝血红。 他看着杨木白,知道这个时候的杨木白是最为强大的时候,自己只要避开他,等下便可以取胜。 薛齐又退了一步。 杨木白再进一步。 他手中的剑就像是农村老农卖瓜切瓜的刀一般。 看下去的动作虽然很慢,但是却有着无比清晰的频率。 薛齐的肩头和身上出现了一道接着一道的剑痕,他的脸色无比难看,没想到本来是碾压的局面,可是因为杨木白的不要命此时完全的变成了自己的被动。 两道剑光在空中来回交错。 杨木白重重的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状态仅仅能维持片刻的时间,所以他必须在这个时间之中斩杀薛齐。 而薛齐也在准备坚持到杨木白的剑胎报废之时。 两个人,两把剑,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是又有着相同的目的,那便是都想让对方去死。 杨木白进攻剑的频率骤然加快了几分。 即使他手中拿着的是断剑,可是此时看起来竟然比一般的长剑都猛上几分。 ……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招,薛齐的肩头再次中剑。 只是这次,他脚下的步伐微微的乱了一下。 杨木白淡淡的说道,“看来是我赢了。” 这般时候这般对手,有着一个细小的破绽如果被人抓住了,那便是最大的失误。 薛齐失误了,于是杨木白的剑到了。 他举起剑招架,两道剑光之间的碰撞是犹如铜钟一般的声响,薛齐被震得脸色雪白,手掌颤抖。 他识灵境八重的实力,竟然无法抵挡杨木白的炸胎一击。 然后杨木白的剑势便是如同洪水一般狠狠地冲击在了薛齐的手中剑上,薛齐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极为不甘的情绪,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然而就在此时,本来那漫天气势汹涌的灵力剑势有了些黯淡了下去。 伴随着一生声清脆的声响,然后那断掉的正理剑便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消失了下去。 杨木白狠狠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周身的灵力骤然溃散。 他的眼神涣散,如同中魔。 —— 看来他终是慢了。 那一剑还是慢了许多许多。 这一剑变成了没有任何灵力的一剑,被薛齐轻轻地挡了下来。 然后薛齐的剑便是到了。 薛齐说道,“可惜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杨木白看着他说道,“可惜我不是自己。” 薛齐目光微寒,他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的焦黄,手中拿着一个匕首直直的扎向他。 薛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不注意这般细节吗?” 他轻轻的侧身躲开了洛雾雾的这一刀,然后一脚踢掉了洛雾雾手中的匕首,左手掐着洛雾雾的脖子把她拎了起来。 薛齐冷冷说道,“这回是你们两个了。” 然后他手中的剑再没有任何犹豫的落了下去。 像是一个老瓜被切开的声音,鲜血飞溅,一颗头颅落在了地下。 杨木白平静的面前的无头尸体。 他皱眉。 洛雾雾摔到地上。 一个女声从薛齐的身后传了出来。 “是我们是三个。” 第九十四章 斩魔将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杨木白皱着眉头轻声说道,“你不该回来的。” 洛雪一身尘灰的站在杨木白前面,看着瑟瑟发抖的洛雾雾。 她无奈苦笑道,“如果不回来,你们便是都死了。” 杨木白说,“可是我们这次还是主要是为了救洛宁。” 洛雪沉思不语,不知道这个选择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 洛雾雾看着她,没有说感谢的话,只是她也觉得洛雪不该回来。 洛雪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剑渊山门有规定,不拿生命做交换。” 杨木白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带出了些许血沫。 洛雪看着他断掉的右臂,声音微微颤抖,“你的胳膊……” 杨木白一脸潇洒,“断了便断了,无所谓。” 洛雪的目光又落到了杨木白的丹田之处,眼神无比的心疼和痛惜,“你的剑胎也没了。” 杨木白大笑着,“那以后不练剑就是了。” 洛雪的眼角有泪水,然后她便是哭了,杨木白一愣,不解问道,“哭什么?” 洛雪一阵哽咽,答不上来。 …… …… 洛宁的剑意到达了高峰。 他看着面前的夜魔,心中有着无限的战意。 梧桐旁边那两个识灵境一重也在此时加入了夜魔的队伍,三个人共同来战洛宁。 先前是洛宁三人战夜魔,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现在是魔宗三人来战洛宁,不是因为洛宁有多强大。 而是因为那道剑意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还有谁? 那句话还在夜空之中回荡,但是夜魔却没有回答那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回答不上来。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面前这个少年杀掉。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准备自己生平最厉害的一招。 那两个识灵境的魔宗不过是送死。 他们举着刀胡乱的砍下,洛宁极为随意的挥出了两剑,像是去后山砍柴那般的自然,于是那两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极为纤细的血线,便是被秋水剑斩成了两半。 死尸落在地下,然后黑红色的鲜血便浸入到了土壤之中。 少年手上的剑意终于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开来。 宛如一条奔流的大河,宛如一条冻结的长溪。 剑上泛着的寒芒在这夜空之中是最好的催命工具,夜魔一棍砸出,这次他用开始使用自己最强大的力量。 洛宁手中的秋水剑画着弧线和百魔棍碰撞而上,夜空之中仿佛打了一道无比耀眼的闪电。 秦薄衣被晃的眯上了眼睛。 接下来便是接连不断的攻击和碰撞。 于此同时,那天空之中的结界竟然有了几分裂开的迹象。 洛宁吐着血倒退稳住了脚步,用剑者本来不擅长硬碰硬,剑的技巧是灵活多变,可是在面对夜魔的棍子的时候,洛宁接、借着易水剑意从正面抵挡住着夜魔的百魔棍竟然是硬生生的扛了下来。 夜魔的目光突然变得赤红无比。 他举起了百魔棍看着洛宁说道,“这是当年魔君所创的棍法,我只学会了一招,却靠着它在天下没有对手。” “今天便让你看看!” 夜魔狂暴的狞笑着,气息骤涨。 一道不安的情绪隐隐的在洛宁的心头浮现而出,但是洛宁就是一步未曾退。 …… 那大棍之上的气息就是如同海水涨潮一般狠狠的涌上了岸边,那条棍子之中散发出来的恐怖寂灭意连绵不绝。 洛宁也同样大笑着看着夜魔。 “我今日刚刚领悟了易水剑法,今日便也让你看看我剑渊剑法!”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 洛宁身旁,易水寒收藏的那些剑诀细碎的纸屑随风狂舞,然后化成了很多或大或小的剑意,然后感受着秋水家的照顾,便是纷纷的攀岩而行。 天空之中的月亮和星光显现了出来。 映照在了洛宁面前的剑上。 洛宁的笑声骤然停止! 一道肃杀无比的气息从少年的身上散发了出来。然后便是锁定了夜魔。 所有的易水剑意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一起。 这是他最强大的一剑,也是他义无反顾,决绝无比的一剑。 他脚边的碎土开始颤抖。 他的衣衫开始跟着狂舞。 仿佛一道光芒划破夜空,又像是一道狂风瞬间撕裂云海! 一剑还未出,声势已经到此! 然后那漫天的剑意便是一凝结,洛宁的瞳孔微缩,然后手中的秋水剑伴着那道若有若无的长河划破了空气,刺破了夜空。 淡白色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易水剑诀的锋芒,终于在这一刻蓄势完毕。 他这一剑,已经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若一去不还,想必便就一去不还——所以这也是注定强大的一剑。 夜魔手中的百魔棍还没有出手,便是被这道剑意狠狠地压制了。 寂灭意无法抵挡这一剑。 夜魔脚尖点地,倒退了数步。 他身上的衣服在与这道剑意接触的一瞬间变成了碎片,露出了他全是刀痕枪伤的上半身。 夜魔不得不退走。 洛宁胸中豪气顿生,他看着漆黑无比的夜空,骤然大喝一声,“接剑!” 夜魔没有选择接剑。 只是下意识的抵挡,他很清楚自己接不住这一剑。 他想要逃走,然后却发现这一剑竟然封死了自己能走的所有退路。 这便是洛宁的砍柴剑意。 柴刀要砍柴,柴如何避? 剑要斩魔将,魔将那里逃? 秦薄衣看着洛宁的背影,被这强大的剑光晃的眼睛有些刺痛,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这一剑的结局。 叶青的眼中有着红血色,手指狠狠的扣入了土壤之中,仿佛在承受这一剑的人是他。 顾长生直着脖子,可还是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他狠狠地骂了一句娘。 …… 夜空本来该有风。 可是此时风安静了。 那柄剑斩过了夜空,斩走了夜风,斩过了无数魔气和寂灭意,然后斩向了夜魔。 一瞬间,宛如铁骑突出。 长河倒流。 锋利。 那柄剑及其的锋利。 很快。 那柄剑很快。 然后夜魔头顶的那片黑云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云层之上的禁止,微微颤抖,裂开了一道口子。 …… 第九十五章 是人就要死 - 诸天剑子 - 欲甜 青山颤动了。 因为这道无比强大的剑意。 这道剑意本属于易水寒,现在被洛宁领悟,漫天剑意尽皆帮助他。 夜魔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因为那一剑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这一剑如果在易水寒的手上也许定能让魔君都惧怕三分。 可是洛宁不行,即使借了这些剑意,可依旧还是不行。 不过现在,他不需要斩魔君,他只需要斩魔将。 咔嚓! 是什么东西清脆而又响亮的断裂之声,夜魔站在原地,似乎还在沉思着什么。 他的目光呆滞。 他的身上终于开始流血。 …… 他败了。 …… 洛宁的那一剑,斩断了他的寂灭意,然后便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是易水剑意应该有的威力,他不仅对那易水寒喜欢的同时又产生了几分尊重。 正是因为那块青石和那块黑石上的剑意。 他们才能活下来。 一种深深的疲倦感从洛宁的身上席卷而来,仿佛他即可便是能睡着。 洛宁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秋水剑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却如同铜钟一般的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夜魔还站在那里,身形伟岸,他手中举着百魔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如果是一般人,自然看不出来胜负。 但是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洛宁赢了。 夜魔败了。 两者之间有着片刻绝对的沉默,空气之中充满了死一般的寂静,但是好在,这种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梧桐就站在夜魔的侧后方。 夜魔知道梧桐的方位,他眼中有着些许歉意,想要转过头去,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脖子没能成功扭动过去。 他看着洛宁,眼神复杂。 “真是没想到。” 夜魔率先开了口,“你能赢了我,你能继承易水寒的传承……” 洛宁不知道怎样回答,他没有向之前那样大骂一句,也没有说很多话。 他望着手中的秋水剑,过了一会,终于说道: “嗯。” 这一个字看似很简单,但是却只有夜魔和秦薄衣能明白洛宁此时的所想。 他没有任何的骄傲和不耐烦,正是如同那个值不值得问题一样,他想的很简单,本来已经准备赴死,可是此时活了下来,如果要说,那便是幸运。 他想的简单,回答的也就简单。 夜魔没有觉得尴尬。 他继续说道,“我们魔宗这次以为万无一失,就连剑渊的支援我们都算在内了,就是为了找玄天神铁的下落。只是实在没想到,出现了变数。” 这变数依旧是指洛宁。 洛宁侧着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 “嗯。” 他再次回答,心中有些高兴和开心,他想到自己和秦薄衣都不用死了,自己回去可以给她做西红柿炒鸡蛋吃。 他再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很开心的微笑了一下。 秦薄衣的眼中突然有了泪水,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之泪。 夜魔又说道,“只是,你要知道,你在学会了易水寒剑法之后,也就意味着你会认识很多仇家。易水寒一生天才,杀过无数的人,当然也包括北海云山和枪林,但是他的实力强悍,无人能报复他。他现在失踪了十几年,然后有一个剑渊弟子继承了他的传承,理论上成为了他的徒弟,你觉的这些人会怎么办?” 洛宁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 他想着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玄天神铁而起,但是从始至终自己都没有见过一眼玄天神铁究竟是什么。 洛宁看着夜魔说道,“你废话太多了。” 夜魔微笑说道,“这是最后一句了。” “你把人心想的太简单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偶然,即使是有,也是有人想要的必然。” 洛宁沉默。 然后夜魔的口齿突然有了些不清晰。 他站在那里,依旧如山,他看着手中的百魔棍,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场大战,他的眼神有些凄凉,作为最后一名魔将,现在他要死在剑渊。 然后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自己用过了魔君的武器。 他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突然起风了。 风起的恰到好处,吹过了一片青山,吹过了无数黑暗。天空之中的那朵黑云彻彻底底的散开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 夜魔手中的百魔棍掉在了地上,它上面依旧有着两道剑痕——但此时多出了一道断裂的缺口。 百魔棍拦腰而断,魔气全无。 然后那阵风越来越大。 有一道及其纤细的线条从夜魔的眉心之处扩散了开来,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身体上,经过了哪些强健的肌肉,然后有红黑色的鲜血涌出。 他的身体在风中被分成了两半,再然后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下。 百魔棍破碎。 夜魔也破碎。 洛宁没有觉得太过于惊讶,他在想着夜魔最后说的那句什么。 他没有听到声音,但是却看见了口型,大概意思是。 —— 总有一天你会死的。 你,便是指的洛宁,洛宁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句话像是小孩打架没打过之后最后的哪句威胁。 洛宁换换的站起了身子,平复了一下体内的灵力。 他捡起了秋水剑,没有再看一眼夜魔的尸体,直到被夜幕吞噬。 “是人就要死。” 他看着梧桐十分开心的说道。 第九十六章 樵夫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看着梧桐。 后者也已然身受重伤。 是被秦薄衣的秋水剑意所伤。 与此同时,洛宁看向了秦薄衣,希望从少女那里征求来一些意见。 秦薄衣低头看着铜镜。 并没有说话,直到她再次抬起头,看见了洛宁的眼睛。 然后她沉思了一下。 “她说话很难听。” “那句话难听?” 秦薄衣淡淡说道,“她说我长得丑,说你不会喜欢我的。” 洛宁说道,“既然如此,那确实该死。” 梧桐突然看着洛宁说道,“如果让我活着我会报答你。” 洛宁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她之前要杀自己和秦薄衣之时的决绝,洛宁摇了摇头,“我可以把你绑起来,然后交给宗主。” 梧桐看着他寒声说道,“我不做俘虏。” 洛宁看着她极为认真的说道,“那你自杀吧。” 梧桐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道,“好的。” 然后她又盯着洛宁看了许久,又看着地上的百魔棍,露出了一抹极为苦涩的笑,“你的剑借我一下,介意吗?” 秦薄衣插嘴说道,“别用我的剑。” 顾长生躺在废墟之中喊道,“用我的刀…用我的刀……” 洛宁在废墟之中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顾长生那把已经卷刃了的长刀,虽然已经卷刃,可是有的地方还是无比的锋利。 洛宁想了想,拿着刀走到了梧桐的面前。 然后他把刀递给了梧桐。 梧桐把断裂的百魔棍捡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伸手去接洛宁手中的刀,神情漠然,“谢谢你,” 洛宁递刀的手还在半空之中,那柄刀被梧桐握在了手中。 她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寒芒,然后一道淡黑色的灵力瞬间注入了长刀,本来看上去重伤的身体竟然是涌现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力量。 梧桐这一刀是偷袭,距离洛宁极近。 如果事前没有准备,根本无法躲闪。 可是洛宁有准备。 他退后了一步,然后秋水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光芒,梧桐手中的铁刀翻飞而出。 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看着飞出去的那把铁刀,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洛宁极为平静的说道,“还是我动手吧。” 梧桐眼神未暗,“真的一点机会不给吗?” 洛宁捡回了那把刀,淡淡说道,“给不得。” 梧桐闭上了眼睛,洛宁举起了刀。 梧桐突然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洛宁皱眉。 “不许。” 梧桐突然一掌打在了洛宁的胸口,但是没有灵力的包裹,只是普通的拳头,她被震的接连倒退了几步,然后再次坐到了地上。 洛宁似乎已经习惯,他刻意没有去躲闪,然后他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梧桐自嘲一笑,“我只是试试看看能不能打死你,你不介意吧。” 洛宁淡淡说道,“不介意。” 那柄刀终于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梧桐这次彻底绝望了,她感受着这道刀意的笼罩,脸上生出无比的绝望,这便是死亡的感觉吗? …… …… 在很远地方的某座山间,有着一个砍柴的樵夫,他用的是跟洛宁极为相似的柴刀。 但是他每次只砍三棵柴。 左边担子上挑两棵,右边担子上挂着一把柴刀和另一棵。 在剑渊第十三重山门那块青石上的剑痕消失之后,剑渊的第十三重结界出现了一条缝隙,于此同时,这个樵夫抬起了头。 他望着南方的天空。 神情有些着急。 然后他的身影便是在原地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出现,已经是在千里之外,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是已经到了剑渊的上空。 三百里剑渊尽收眼底。 但是他没有心情去想着去看风景,他只是想着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闭上了眼睛,他仔细的确定了方位。 然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 …… 青山顶上。 洛宁没有落下刀。 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自己太累了。 他手哆嗦了一下,长刀掉落到了地上。 顾长生大喊道,“杀了没有?” 洛宁淡淡回答,“没呢?” 顾长生怒道,“怎么这么磨叽?” 梧桐看着洛宁认真的说道,“你怎么就非要我死呢?” 顾长生大骂,“快别废话了,现在谁都救不了你,除非你能把魔君现在就给叫过来。洛宁,你要是不杀,等会我能站起来让我杀。” 洛宁捡起了刀,淡淡说道,“马上。” 他再次举刀,但是手却再次不听使唤。 长刀又落地。 …… 叶青本来闭着的眼睛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睁开了。 洛宁意识到了,这不是自己身体的问题。 然后他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夜色之中借着月光他看不太远,但是却可以看清楚大概。 这个脚步声的主人离这里似乎很远,事实上也确实很远。 他穿过了山脚下的易水,没走一步,脚下的河水便是会冻结成一片坚硬的寒冰。 他挑着三棵柴,穿冰而来。 樵夫上了山。 然后看见了面前的这些人。 洛宁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淡黄色的脸颊,就像是世间最为普通的一个人,是那种混入人群之中都找不出来的脸,极为普通,看上去还有些老土。 像一个樵夫,也像一个农夫。 他挑着担,身上就穿着最为普通的黄土布衣,脚下的布鞋上还打着补丁。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上去温文尔雅,还有些土的可爱。 洛宁的额头出现了许多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开始颤抖。 这是一种真正的恐惧,一道无比巨大的压力落在了他的身上。 樵夫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他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百魔棍皱了皱眉,然后他放下了柴担招了招手。 那两节百魔棍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静静地看着,脸上有了一丝心疼的神色。 顾长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杀了没有呢?刀又掉了?” …… 然而除了寂静之外,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叶青咬着牙,脊梁已经弯曲。 秦薄衣的嘴角再次溢出了一丝血迹。 然而从始至终,这个人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走了上来。 樵夫看着面前的倒塌的这座茅草宫殿,神情之中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然后他终于转过了头,看着洛宁和坐在地下的梧桐。 夜风骤乱。 梧桐声音微颤: “父亲。” …… 第九十七章 好久不见 - 诸天剑子 - 欲甜 空气之中异常安静,因为洛宁想起了一件事情。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这个樵夫走到了梧桐的身边。 …… 这个世界上,能连看都不看自已一眼就能让在场的几个人动弹不得的,也不过是几个人。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梧桐叫父亲的,却只有一个人。 然后洛宁知道了他是谁。 樵夫看上去老土无比,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认为他是老土。 他只是看上去老,但是他并不土。 樵夫平静的望着洛宁,脸色无比的平静,没有怒色,也没有喜悦。 “你是洛宁?你好。” 洛宁回答道,“你是魔君?你好。” …… …… 阳鼎天本来是在第十三重山门的结界之外,但是当那结界上破裂了一块之后,他骤然感觉到这结界的威力没有之前那样大了。 他捋着胡须,脸上的那道疤有些微微的起伏。 远处的天空突然有了一道无比巨大的乌云出现,笼罩在了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之上,遮住了漫天的月光。 阳鼎天的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 …… 洛雾雾抬头看着漫天的漆黑,神情有些紧张。 他们已经穿过了皇宫,还在往前赶。 然后杨木白脸色苍白的抬头去看,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感知力早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强大,但是也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对。 这漫天的黑云正像是野兽张开的大嘴,吞噬了无尽的夜光。 洛雪眉头紧锁,“出事了。” …… …… 事实上也正是出事了。 他是世间曾经最强的男子,创造了天下四大宗之一的魔宗。 他手下有七十二魔将,三十六魔王。 但是几十年前一场大战,他以一敌六,不落下风。只是他没有想到,那六大高手之中有一个少年观河入圣,一剑把他斩伤,然后六大高手一起出手,这才把他击败。 几十年前,他所在光明城,几十年后,他在深山老林之中龟缩。 这是他这几十年来的第一次露面,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简单。 于是他来到了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当初那个斩杀他的少年自己一个人的山门。 他看着面前的几个少年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代不如一代。” 然后魔君的目光落在了秦薄衣身上,他极为有兴趣的说道,“我来找一个东西,小姑娘,你知道那东西在那里吗?” 秦薄衣平静说道,“我不知道。” 她实际上是知道的,易水寒的笔记就在她的怀里,然后她有些紧张的抱的紧了紧。 魔君笑了,然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极为自然平静,然后秦薄衣便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 怀中的那本书籍十分平静的飞了过去,然后落到了魔君的手里,他饶有兴趣的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吾四岁修行,同年辟丹……” 他继续向后面翻看,“再后五年,魔宗猖狂……大败魔宗。” 魔君忽的笑了,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认真的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洛宁想了想说道,“可是这历史是他留给自己看的。” 魔君声音骤然厉,“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真相。” 秦薄衣问道,“你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魔君淡淡说道,“你们现在还不配知道。”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下,看到了夜魔死去的尸体,他叹息道,“很可惜,他是我一个非常喜欢的魔将,但是只是差一点。和我当年一样,都只是差一点。” 他看着洛宁说道,“当年有易水寒,现在有你,只不过你比易水寒,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魔君的眼神之中突然有了些怀念。 他继续往下翻看 看到了字迹潦草的那一页。 “…云山,顾长生……” “枪…叶青……” “剑渊,洛……” 他又翻了一页,后面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魔君抬起了头,带着几分欣赏的看着秦薄衣,“你出手很快。” 那书籍后面有着玄天神铁隐藏地图的那一张被秦薄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了下来。 魔君淡淡说道,“或许你们太轻松了。” 然后几个人便是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压到了自己的身上,洛宁本来是站着,但是此时半跪了下去,脸上似乎在成熟着巨大的痛苦。 秦薄衣低下了头,才发现自己此时根本连一根小指都动弹不得。 魔君说道,“现在你应该把那张地图交出来。” 秦薄衣说道,“我不会交。” 魔君平静说道,“那我就杀了你们自己找。” 他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甚至不需要任何动作就能杀死面前的这几个人。 一道易水剑意从洛宁的身上涌现而出。 虽然易水寒留下的剑意都已经被他斩魔将那一剑用光了,但是这却是他自身领悟出来的。 “你继承了易水寒的剑?” 魔君有些惊讶,然后那些剑意便是在空中寸寸碎裂,如同片片冰晶。 然后一道悠然的杀意,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他看了洛宁一眼,然后,洛宁便吐血。 杀意到了。 洛宁心中不由得苦笑,心说易水寒当年便是和这样的怪物打架吗? 但是魔君的杀意却是没能完全的落在洛宁的身上。 因为洛宁的前面出现了一柄剑。 一个人拿着一柄剑。 准确的说是一个老人拿着一柄剑。 老人平静无比的盯着魔君的脸,然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瞬间撕破了天空上的乌云。 他手中拿着一柄铁剑。 铁剑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目光。 他挡下来了魔君的这一击。 魔君眼神有些微寒,但是却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惊讶。 因为这是他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情。 实际上他这次动身来剑渊,就已经做好了见到他的准备,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着些许的恨意。 因为当年的六大高手便是有他一个。 魔君看着老者的眼睛和铁剑,平静说道,“剑圣阳鼎天,好久不见。“ 阳鼎天看着他,脸色不变,平静说道,“好久不见。” 第九十八章 我们是朋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好久不见。 …… 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两者分别了很久然后见面之时的第一句话。 然后今天阳鼎天和魔君见到了。 这句话听上去符合时宜,但是在这两人中间用到这句话却有些奇怪。 阳鼎天的破烂衣服在夜风之中摆动,沙沙作响。 魔君的眼中露出了一些极为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阳鼎天淡淡说道,“几十年过去了,你的衣服还是那般乱糟糟。” 阳鼎天看着他说道,“只是不如你做了樵夫。” 魔君平静无比的说道,“我还做过屠夫……” 阳鼎天横着铁剑,“只可惜这里是剑渊,不是肉铺。” 魔君看着他,然后伸手从旁边的柴担上取下了柴刀。 空气之中很安静,除了夜风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声音,两个人的身体突然僵在了原地,没有了任何动静。 片刻之后,阳鼎天退后了三步,然后魔君也退后了一步。 没有人知道刚才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能看见。 阳鼎天铁剑上的光芒有些暗淡,但是他的目光却依旧坚韧。 他看着魔君说道,“你受伤了?” 魔君诚实说道,“旧伤未愈。” 阳鼎天的剑垂了下来,他知道两人在刚刚的一瞬间刀剑在半空中接连碰撞了七百三十一次。 七百三十一次中,他一大部分都是劣势。 几十年前他战魔君,魔君的实力天下无敌。 要不然也不可能六个人的力量都没有办法压制他。 但是如今他受伤了,或者说是几十年前的那伤还未痊愈,于是两个人近乎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但是即使如此,魔君还是占了一点小小的优势。 叶青看着场间的动静,突然有些恍惚。 这魔君这般强大,竟然就连剑圣都不是他的对手? …… 阳鼎天握紧了铁剑说道,“我承认你很强,也承认趁你受伤胜之不武,但是今天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剑渊。” 魔君冷冷的说道,“我今天是来接一个人,顺便拿些东西,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东西想必我是带不走了。但是人我还是可以带走的。” 他伸手把梧桐夹在了腋下。 然后挑起了柴担,挂好了柴刀。 “刚才那一刀,只是为了看看你的实力,现在的我,还不想跟你们打架。” 阳鼎天横着剑,“你觉得我会轻易让你走吗?” 魔君看着他认真的笑道,“我承认你的实力现在很强大,对付起来有些麻烦。” 他语气转而一变,“但是,我如果想来,没人能送的走。我如果想走,也没人留的住。” 他不是在吹牛,而是确确实实有着这样的实力,虽然在刚刚的对拼之中他没有占到太大的优势,但是他毕竟是魔君,当年六人之力将其重伤还让他逃跑了,以至于在世间几十年没有消息。 更何况如今的阳鼎天只有一个人。 阳鼎天没有回答他,率先动手。 一道恐怖的剑意破开了空气,剑意笼罩之处,甚至就连夜空都变成了一片白昼。 然后这道剑光便是如同囚牢一般落在了魔君的身旁。 阳鼎天铁剑一挥,那些剑意似乎形成了一道极为强大的阵法。 魔君看着他笑道,“几十年前的把戏了。” 然后魔君把手一挥,阳鼎天接连倒退了几步,满是补丁油渍的衣服在这空中狂舞起来。 然后那些剑意纷纷碎裂! 一道狂风起于天地间,带着无比汹涌的魔气。 也迷了阳鼎天的眼睛。 等到众人再次睁眼,魔君已经不见踪迹,梧桐也不知道去了那里,地上那百魔棍也消失了。 …… 阳鼎天拄着剑,压制下来了胸中的那口鲜血,突然恢复了之前的那般神态。 他看着几个人一脸笑意的说道,“欢迎回来。” 然后他看着那躺在废墟之中的顾长生说道,“我剑渊的床,还算不错吧?” 顾长生笑道,“不错,不错。” 然后阳鼎天看着秦薄衣说道,“你受苦了,是为师疏忽了。” 秦薄衣望着他,眼中再次有了泪。 …… …… 洛雪和杨木白还有洛雾雾又走了很远。 他们来到了一座山下。 那漫天的乌云在此刻散去,然后露出了藏在后面的那轮月亮。 洛雾雾的眼神很好使,然后她突然用手指指着前方,“好像有人。” 洛雪大惊——在这样的状态下,如果要是遇见魔宗的人,他们的情况可实在是不妙。。 她急忙握紧了手中的剑看向了洛雾雾手指的方向,在那里的一棵树下,坐着两个人。 杨木白伸手压下来了洛雪手中的剑,轻声说道,“不急,等走近了些再看。” 几个人靠的近了。 才发现原来是一男一女。 男人已经昏迷,女人手中拿着一把佩剑,显得有些无助。 等靠的再近了些,洛雪这才发现女子身上穿着本来不属于她看上去巨大无比的盔甲,她的脸上全是鲜血,看不出来她本来的面容。 男人的身上穿的东西看着华丽呼哨,但是借着月色,却是很难看清楚。 那女子看着来了三个陌生人,顿时有些紧张,因为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谁。 她想了好久,终于说道,“我叫李诗诗。” 洛雪没有回答,杨木白却正色说道,“剑渊杨木白。” 他想要抱拳,然后却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条手臂。 “剑渊?” 那女子的眼神突然一亮,然后眼神中露出了无限的狂喜,“你们是剑渊的人?那你们认识洛宁吗?” 洛雪说道,“我是他姐姐。” 洛雾雾说道,“我是他妹妹。” 李诗诗继续问道,“那他现在人在那?” 洛雪说道,“或许快要死了。” 李诗诗看着杨木白被血染透了的白袍,脸色非常难看。 她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祈求,然后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你们救救我们吧。” 杨木白没等洛雪回答,又问道,“你们是什么身份?” 李诗诗想了想,说道,“我们是洛宁的朋友。” 她想了想,然后又补充说道,“我们请洛宁喝过酒,吃过饭……” 杨木白离的稍微近了些,然后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那衣服看上去极为奢华,但是此时却被血水染透。 他微微皱眉。 —— 那是一件龙袍。 第九十九章 天亮真好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漫天的乌云此时散开了。 洛雪的声音颤抖,“不知道洛宁现在怎么样了。” 杨木白安慰说道,“反正你都回来救我了,也不怕多带上两个人。” …… …… 秦薄衣因为伤势太重,所以被阳鼎天先带回第十二重山门去疗伤了。 临走之前,洛宁静静的看着秦薄衣,手中还紧紧的握着秋水剑。 秦薄衣噗嗤一声笑了,“不愿意给我?那你留着好了。” 洛宁说道,“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阳鼎天大怒,“她都伤成这样了,过些时日再看不行吗?” 洛宁把手中的剑交到了秦薄衣的手中,“过些时日,过些时日我叫你来吃饭。” 秦薄衣一愣。 洛宁认真的说道,“我做的。” 秦薄衣低下了头,“好。” 然后阳鼎天带着秦薄衣离开了。 洛宁看着在场的两人,沉默了片刻。 “看来关于玄天神铁,只能等到几年之后,我们共同解开那地图上的禁止才能知道这个秘密了。” 叶青淡淡的说道,“可还是要打。” 洛宁不悦,“这里面我的实力是最低的,你怎么总是说打打打的。” 叶青说道,“你的实力最低,可是你刚刚传承的那道剑意却是最强的。” 顾长生躺在那废墟之中,“我都在这躺了一晚上了,腰都要折了……” 叶青冷笑道,“就差那么一点,你就躺在坟地里了。” 顾长生大怒,“你这人好不会说话!” …… 片刻之后,阳鼎天又回来了。 他看着洛宁说道,“我让你带着她去天朝,怎么到让你把人家小姑娘骗到手了?” 洛宁一脸无辜,“我没有骗,是她自己说的喜欢。” 阳鼎天撇着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 洛宁一阵语塞,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真的没有骗过。 阳鼎天看着他又说道,“只怕你把你妹妹忘了。” 洛宁的脸上突然有了喜色,“她现在人在哪里?” 阳鼎天看着天说道,“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来的路上!”洛宁大惊失色,“我说,你不知道她什么身体吗,你还让她来救我?她自己能活明白都好不错了。” 阳鼎天怒道,“我不让她来,但是你看她那架势谁能劝得住呢?” 洛宁不甘示弱,“你这老头,当初劝我去天朝的时候那般会说,今天怎么就劝不住她呢?” 阳鼎天一巴掌拍在了洛宁的头上,“我是你长老的师傅,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洛宁说道,“那你也不是我师傅。” 阳鼎天怒道,“那我是易水寒的师傅呢?” 洛宁称默不语,如今他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法,也算是易水寒的徒弟了,这样说来,阳鼎天竟然是他的祖师爷,他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来。 阳鼎天怒道,“今日你自己走回去罢……” …… …… 远远的,洛雪他们本来是三个人,如今变成了五个人。 李诗诗穿着厚重的盔甲,背着周途,举步维艰。 杨木白说道,“要不我来?” 洛雪说道,“你刚断了一臂,还是我来吧。” 洛雪背着周途,骂了一句,“平日里吃什么了,竟然这般沉重?” 李诗诗低着头只是不语,她轻声说道,“还是谢谢你。” 洛雪没好气的应道,“不要谢我,还是要些他。若依着我,根本不会带上你们。” 然后她忽然听见了一道风声。 风声来自天上,是直上直下的风声。 没有风会这般吹,她抬头仔细的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他再次抬头,看见了一个破烂衣衫的老者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 正是阳鼎天。 “宗主,你怎么……” 她的这句你怎么还没有说完,然后神情便呆滞了,她看见了阳鼎天旁边站着一个浑身都是血痂的少年。 虽然容貌难以辨认,可她还是认了出来。 “洛宁!” 她大叫一声,扔下周途就扑了过去。 “好弟弟,你活着……” 洛雪眼中瞬间就有了泪花,这次是无比的激动,一瞬间竟然忘乎所以。 洛宁的眼中也微微有了泪花,他看着洛雪正色说道,“我活着,还活着……” 月光下有些安静,只剩下了洛雪的哭声。 杨木白面色不改,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洛雾雾没有哭,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她的眼神忽明忽暗,然后开始傻笑。 洛宁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洛雾雾。 又看见了大师兄杨木白。 杨木白不苟的衣衫此时已经全是暗红色的鲜血,右臂不知道去了何处。 “大师兄?” 洛宁看着那齐肩而断的手臂,眼中再次有了泪花。 杨木白淡淡笑着,“一条手臂,无所谓的。” 洛宁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此时杨木白的身上没有一点灵力的波动,竟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杨木白苦涩的笑着解释道,“剑胎毁了,以后怕是无法修炼了。” 洛宁眼中含泪,沉思了许久,一跪到地。 …… 杨木白没有伸手去扶他,因为他觉得这样是有道理的。 至少他应该值得洛宁一拜。 …… 然后洛宁看见了李诗诗,看见了昏迷不醒的周途,他轻声说道,“我尽力了。” 李诗诗一拜到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修行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唯一知道一件事情,就是他们都活了下来。 李诗诗说道,“我代陛下谢谢你。” 洛宁说道,“现在也许不是陛下了吧。” 李诗诗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至少在我心里他是的。” 阳鼎天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沉默不语。 洛宁站在洛雾雾的身边,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洛宁眼中十分的愤怒,他终于怒斥道,“你跟来做什么,不怕危险吗?” 洛雾雾的嘴角还有着未干的血迹,她攥着拳头,面对洛宁的训斥,没有哭,只是低下了头,“你能回来,很好。” 洛宁一愣。 不再言语。 洛雪的哭声渐止住。 李诗诗把周途扶了起来,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杨木白的白衣在风中作响。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光芒。 原来是亮天了。 众人没有人说话,仿佛都在欣赏这美丽的日出。 杨木白沉思了许久,终于第一个开口。 “天亮真好。 第一百章 新的清晨 - 诸天剑子 - 欲甜 每当晨曦升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最好的时候。 因为无论昨天发生了什么,今天的太阳都这样照常升起。 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有的人已经看不见今天升起来的太阳了。 洛宁在房间泡了一个热水澡,他已经很久不知道洗澡竟然是这般美妙的感觉。 他睡了很长的一个觉,做了很美的一个梦,直到澡盆之中的水变得凉了起来,把他冻醒了。 他抬起了头,看着窗外,此时已经到了下午。 他站了出来,用毛巾擦好了身子,走出了屋门。 洛雾雾在院子之中,看着他问道,“终于醒了?” 洛宁伸了伸懒腰,“醒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很舒服。” 他看着洛雾雾,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昨天的帐还没跟你算,谁让你去第十三重山门找我的?” “你不知道那里面那般危险,就算是宗主都难以应付。” 洛雾雾有些小声的犟道,“可是我不是没事吗?” 洛宁怒道,“那万一有事怎么办?” 洛雾雾说道,“那就一起死呗。” 洛宁说道,“可是我没死,你要是死了,你想想,是不是很亏?” 洛雾雾开心的笑了,“是很亏,但是我觉得不亏。” 洛宁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下次别做这么傻的事了。” 洛雾雾认真说道,“那有做傻事,傻事都让你做了。” 洛宁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五年的时间,他为了这些气虚液和凝血丹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傻事。 洛宁看着有些熟悉的锅灶,终于说出了洛雾雾无比期待的那句话,“今晚吃西红柿鸡蛋。” 夜幕又将至,洛宁跟洛雾雾讲了很多在天朝发生的事情,讲到了和皇帝喝酒,讲到自己回家看见了自己父母。 听见洛宁说道洛老太爷和洛夫人都很好,洛雾雾笑的很开心。 然后她又听见了洛宁说那个乞丐的城市,眼中又有着很多的恨意。 她听见了洛宁和周途的故事,听见了红尘阁的姑娘都很漂亮,天朝的酒很好喝,天朝的年糕很好吃…… 她笑的很开心。 洛雾雾转着眼睛,然后极为认真的看着洛宁问道。 “那秦薄衣呢?” “秦……” 洛宁语塞,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看着洛雾雾回答道,“她很好。” “没了?” “没了啊……” “这算是什么意思?” 洛宁正色说道,“很好的意思,就是很好,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洛雾雾瞪着眼睛,不理解洛宁这句话的意思。 …… …… 第二天早上,洛宁去了第一重山门。 他见到了杨木白。 杨木白的衣衫微微凌乱,可那个是因为他的右臂没有了的原因,自己整理起来不是那么舒服。 他的脸色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就和平时看起来一样。 但是洛宁却有很深的歉意。 杨木白说道,“你千万不要心怀歉意,因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便是认为这是有道理的事情,如果你怀着愧疚继续生活,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洛宁眼神微暗,“那也没有办法了?” 这个那,指的是杨木白的剑胎。 杨木白的目光也有些微暗,“没有办法了,至少不可能再拥有剑胎了。”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半截正理剑,脸上有着深深的遗憾——从此以后,他可能都和剑无缘了。 洛宁又和杨木白说了很多。 自己去天朝的事情有何杨木白讲了一遍,但是这次他说道秦薄衣。 杨木白说道,“你喜欢的人,应该很好。” 洛宁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她确实很好。” …… …… 剑王久河在给叶青疗伤,自己的徒弟死里逃生,他用上自己最为珍贵的丹药,不过值得欣慰的就是,叶青悟出了西林枪意。 也算是因祸得福。 顾长生伤的比较重,他本是一个特别爱说话的人,他是书生的模样,说起话来更是一套接着一套的,他在剑渊没有认识的人,很快就和洛风那些公子哥打成了一片。 当他知道洛宁是他们的堂弟之时,更是狠狠的吹嘘了一番。 …… …… 又过了几天,剑渊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轨,所有人都知道成人式要开启了。 但是没有人讨论这件事情,因为他们都听说了魔宗的事情,消失在世间几十年的魔宗,在剑渊出现了。剑渊之中很多风言风语,有关于洛宁的传说,也有着关于那个神秘修炼天才秦薄衣的传说。 有的说是秦薄衣击杀了魔将救了洛宁。 也有的人说是他们三大宗的人一起打败了魔将。 版本很多,传说的人也很多。 洛宁许久没有去后山砍柴了。 他今天换好了一件崭新的衣服。 然后他呼喊洛雾雾,“我从家之前带来的那片铜镜,你放那了?” 洛雾雾一愣,“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你在收拾吗?你找那铜镜干嘛?” 洛宁在屋子之中翻找着,嘴里应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找了许久,终于洛宁在床下翻出来了那片落满灰尘的铜镜,洛宁擦了又擦,把它摆到了桌子上仔细照着自己的脸。 “雾雾,你过来。” 洛雾走了过去。 “你看我这般梳头,好看吗?” 洛雾雾不解其意,仔细看了看,“你这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啊……” 洛宁急道,“怎么会没区别,仔细看!” 洛雾仔细看了看,“好像是整齐了一些。” 洛宁又道,“只有整齐吗,再看看。” “好像更高了一些。” “还有呢?” “看不出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算是喜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雾雾不知道洛宁要去哪里。 实际上洛宁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要怎么过去。 三百里剑渊,他如果从第一重山门赶到第十二重山门,怕是要过很久。 他走出了院门,然后绕过了一座山,然后他看见了阳鼎天。 阳鼎天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要干嘛去。” 洛宁无奈,苦笑着说道,“那你带我过去罢。” 阳鼎天怒道,“我是你的祖师爷,不是你的马车。” 洛宁央求说道,“那这整个剑渊之中,还那有人有这个本事?” 阳鼎天怒目看着洛宁,把洛宁瞪得有些心中发怵,“罢了罢了,那我自己去就是了。” 少年转过了身子,无奈叹息一声,往山下走去。 “站住!” 阳鼎天的声音传来。 “又怎了?” 阳鼎天看着洛宁说道,“是她让我来接你。” 洛宁大喜,“真的?” 阳鼎天道,“废话,要不然我在这站着干嘛?” 洛宁喜出望外,吓得的伸了伸舌头,堂堂的剑渊宗主,竟然亲自过来接自己,这要是让山门长老知道了,岂不是要大跌眼镜了? 洛宁扶住了阳鼎天的胳膊。 一道淡淡的灵力把他包裹,然后洛宁再次体会到了那天的感觉。 在天上看到的剑渊,果真很美。 远处是第十三重山门。 那里的结界已经破掉,洛宁看着刚刚睡醒的青山和晨曦,微微的打了个哈欠。 然后不过是片刻的时间。 洛宁落到了第十二重山门的那崖壁旁边。 “她伤好了吗?” 洛宁突然开始有些紧张。 阳鼎天说道,“大概是好了。” 洛宁心说,这大概好了究竟是好还是没好?他的脸颊此时有些发热,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 十二重山门依旧是薄雾重重。 阳鼎天不知道什么是偶已经离去了。 洛宁叹了口气,都说丑媳妇见公婆是一件难事,但是洛宁见秦薄衣也是如那般困难。 洛宁不知道自己迈的那条腿。 然后他走下了那片崖壁,走向了秦薄衣的屋子。 一道轻轻地开门声音传了出来,然后秦薄衣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 她的脸还是那般白皙,然后眉目之间也有了血色。 看的出来,她恢复的很好。 洛宁有些尴尬,他看着秦薄衣,过了好久,他终于说道,“你好。” “你也好。” 秦薄衣干净利落的回答道,声音像是冰晶碰撞般干净。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的剑袍,脸上更是白皙无比,这样的她甚至让洛宁有些认不出来。 “出去走走?” 秦薄衣看着洛宁问道。 面对来自少女的邀请,洛宁很自然的就答应了。 只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周围都是薄雾,第十二重山门似乎一共就这么大。 秦薄衣轻声说道,“跟我来。” 于是两个人绕过了木屋,穿过了薄雾,走到了一片视野极为开阔的地方。 洛宁第一次来这里,他只是觉得新鲜,这里的山势奇特,连绵不断,像是一把把极为奇特的长剑。 而他们面前的那座山上,有着一片花田。 花田之中的花是淡紫色的,但是因为临近秋天,这些淡紫色的花瓣有的纷纷落下,落在这花田之中,有的陷入到了泥土之中。 洛宁问道,“这是你种的?” 秦薄衣点了点头,“除了修行之外,便就是种花。怎么样,好看吗?” 洛宁赞道,“好看?” “那里好看?” “像你一样好看。” “这花叫做忘情。” “这名字不好。” “那你起一个好听的?” “我叫洛宁,你叫秦薄衣,就叫衣宁花怎么样?” 秦薄衣忽的笑了,像是万载寒冰融化了一般,她笑的极为灿烂,然后伸手拉住了洛宁的手。 洛宁本来背着她走过两天一夜,拉手本不算什么。可是此时的境地韵味,竟然让洛宁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秦薄衣今天没化妆。 她的脸就像是这片花田。 秦薄衣问道,“进去看看?” 洛宁摇了摇头说道,“可以等明年盛开的时候再来看。” “当真?” “当真。” 秦薄衣很开心的点着头,连走路的姿势都变成了蹦跳。 许多少女就是这样,即使秦薄衣是修炼天才也不例外,喜欢把对话当承诺,喜欢把心上人当成终生。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除了第十二重山门的范围,于是他们就到了第十一重山门。 到了这里就有了许多弟子,他们都知道第十二重山门有一个美丽的修炼天才少女。 但是谁都没见过。 今天他们第一次见到了。 却看见他旁边跟着一个少年。 少年跟他牵着手,有说有笑。 于是第十二重山门的弟子瞬间炸开了锅。 秦薄衣看着洛宁笑道,“你其实已经算是第十三重山门的弟子了。” 洛宁这才想到,他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意,所以的确已经算是易水寒的弟子了。 两个人继续沿着山路往前走出。 此时已经入秋,山上的青色却依旧不减。 秋季本来是是个凋零的季节,但是在两人的面前却似乎正在盛开。 洛宁和她走的更近了。 他们从早上走到了正午,然后走到了下午,等到前面终于能看见前四重山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太阳微斜。 …… …… 洛雾雾在家准备好了午饭。 她本不会做饭,但是洛宁走后却很快学会了。 她觉得洛宁今日心情很好,所以她想给洛宁一个惊喜,她做了西红柿炒鸡蛋,然后烧了一只鸡。 远远飘过来的香气让山间的许多野兽都闻着远远的嚎叫。 于是洛雾雾等了很久。 洛宁中午没有回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洛宁往日出门都会告诉她自己要多久回来,或者是带着自己一起去。 但是这次却没有。 她看着桌子上的菜,然后自己动手,最后吃光了。 “也罢了,那就等他晚上回来做。” 洛雾雾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喝了一口手中的气虚液。 …… …… 秦薄衣忽然站住了脚步,她的目光在斜阳的照射下如同烛火一般好看。 但是此时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你真的喜欢我吗?” 秦薄衣低下了头,脸色像是熟透了的樱桃般通红,远处不知道从那里吹来的一片半黄不青的叶落在了她的短发上。 洛宁伸手轻轻摘下来了那片青叶。 他认真说道,“是真的。” “可是你不喜欢短头发。” “头发这种东西总会留长的。” “可是我又不如红尘阁那些姑娘会化妆。” “化妆这些东西总是会学会的。” “可是我除了修行之外,什么都不会,饭也不会做,话也不会说。” 洛宁突然想起来了那个跟在自己身边什么都干不了,甚至连山路都走不了的少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他伸手摸了摸秦薄衣的头,“这些都不重要,都不需要你去做。” 秦薄衣抬头问道,“那我需要干什么?” 洛宁认真说道,“跟在我后面,喜欢我。” 秦薄衣的眼中有些惊喜,在这斜阳之中她的眼眸突然明亮了几分。 然后她的惊喜变成了娇羞。 她轻轻的垫脚,然后搂到了洛宁的脖子。 她的唇印在了洛宁的唇上。 然后她重新放了下来。 她极为认真又即为倔强的问道。 “那这,就算是喜欢,对吗?” 第一百零二章 情侣 - 诸天剑子 - 欲甜 空气有些安静,秦薄衣低下了头,脸上的那抹红色无限娇羞。 洛宁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软软的,像是天朝之中最好的炒年糕。 他盯着秦薄衣说道,“这当然就算是喜欢。” 秦薄衣问道,“那我们算是什么?” 洛宁看着纷飞的落叶,想了想说道,“师兄妹?同门手足?或者是?” “情侣?” 秦薄衣瞪着眼睛看着他有些疑问却又肯定的说道。 洛宁说道,“是的,是情侣……” …… 所谓喜欢,不同的人对喜欢的定义自然也是不同的。 就像秦薄衣的喜欢或许是一个吻,洛宁的喜欢是那块年糕,李诗诗的喜欢是那只琵琶…… 但是洛宁却很喜欢这种喜欢。 于是便是变成了真喜欢。 她很喜欢。 他也很喜欢。 只是这时候的他们都太过于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树后的另一个人。 直到他轻轻咳嗽了声,洛宁这才被吓了一跳。 顾长生从树后面走了出来,他穿上了一件白衣,看上去一尘不染,文质彬彬,又恢复了书生模样。 顾长生拍着手,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秦薄衣的头埋的更深了,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是让顾长生听了去。 洛宁怒道,“你在这干什么?” 顾长生继续笑道,“啧啧……真羡慕你们这对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的一对……” 洛宁大怒,“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别说,直接说你来什么事情。” 顾长生收敛了笑意,一脸正色的看着洛宁说道,“洛雾雾在前四重山门之中找你,都找疯了。” 洛宁一愣,“我正要回去,找我干嘛?” 顾长生说道,“这你就要去问她了,她拿着那瓶气虚液走了好久的山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宁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变化,然后他恶狠狠的问道,“你见过她了?” 顾长生说道,“是我把她背回去的,要不你以为呢?” 他看着洛宁没有回话,又继续说道,“叶青那种性子,根本不会管这些事情。而我呢,又闲来无事……” 洛宁冷声说道,“闲来无事便回去。” 然后洛宁便拉着秦薄衣的手,两人从山上走了下去。 顾长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微硬,叹息了一口气。 “这家伙,比谁都凶,还说我不会说话。” …… 秦薄衣不解。 “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 其实洛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他看着秦薄衣说道,“只当是开玩笑罢了。” 秦薄衣低下了头,看着自己雪白的发亮的剑袍,不再言语。 两人在夕阳的笼罩下下了山,终于来到了第一重山门的地界。 这一路之上,两个人的话便是变得有些少了,洛宁皱着眉头,似乎再考虑着心事。 秦薄衣牵着他的手跟在他后面。 她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里是第一重山门,也是她很少来过的地方,她想多看看洛宁生活的地方,然后她发现这四周的青山极为秀丽。 洛宁用手一指。 “那便是我的家。” 实际上秦薄衣来过一次,她和洛宁离开剑渊那日便是来到了这里等他,只是看的没有这般仔细。 秦薄衣说道,“你们住这样一个院子,倒也算是舒服。” 洛宁苦笑说道,“我做杂役的那几年里,便是住这里,如果不是我父亲和司徒长老有关系,恐怕我早就被赶出剑渊了。” 秦薄衣问道,“司徒长老是谁?” 洛宁一愣,这才想起来秦薄衣不是第一重山门的人。 他耐心的跟她解释了一遍,两人终于到了这院门面前。 “雾雾!雾雾?” 洛宁伸手推开了柴门,连喊了几声,发现洛雾雾并不在家里,他转头看着院子中的锅灶,明显有人用过,但是此时已经被收拾妥当。 洛宁怒道,“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要搞这些东西,没事瞎跑什么,要是晕在了山里,被狼虫虎豹叼了去就舒服了。” 秦薄衣看着院子中的一片地下有着几根干黄的西红柿藤蔓,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院子之中的那铸剑炉之上,神情诧异,“你会铸剑?” 洛宁点头,“微微会些。” “是跟剑王久河学的吗?” 洛宁想了想,然后说道,“是跟易水寒学的。” 秦薄衣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铸剑炉。 洛宁问道,“要不你先坐会?我去准备些晚饭?” 秦薄衣坐在了洛宁平时经常做的那个藤凳上面,她的身材有些小,然后藤椅有些大。她枕着脑袋看着洛宁,“是这样吗?你平时。” 洛宁笑道,“就是这样。” 少女闭上了眼睛,听着洛宁准备晚饭的声音,突然觉得很幸福。 洛宁准备做西红柿炒鸡蛋。 他从屋子之中找出来了五个鸡蛋。 平时他和洛雾雾最多只放三个蛋,但是,今日洛宁一狠心,找出了五个鸡蛋。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家里没有西红柿了。 洛宁有些纳闷,明明自己早上走的时候还有两个西红柿,怎么转眼就没了。 他想了想,莫不是被洛雾雾偷吃了? 可是她那会做饭? 莫不是生吃了? 洛宁骂道,“就当真馋的不行,也该等我回来啊,如果是饿了,给你留了大饼,怎么就非抓着这柿子不放。” 洛宁走到了藤椅旁边。 他轻声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个西红柿。” 秦薄衣抓住了洛宁的手,脸上的神情有些俏皮。 “那我跟你一起去。” 洛宁轻轻应答道,“好。” …… …… 洛雾雾本来是去找洛宁,但是她寻找遍了前四重山门都没有找到洛宁的影子。 她有些不解,因为她除此之外想不到洛宁会去那里。 然后她发现家里的西红柿没了。 她去司徒长老那里买了三个西红柿,心想着今晚要多给洛宁放几个鸡蛋。 她又买了一只鸡。 然后喝着气虚液慢悠悠的在夕阳下走了回来。 远远的,她看见了柴门开着。 她心中一喜,知道是洛宁回来了。 洛雾雾快走了几步,来到了门前,然后伸手推开了那道柴门。 “哥……” 洛雾雾刚要喊,然后她发现藤椅上躺的那个人不是洛宁。 是一个短发的少女。 洛宁站在她的旁边,脸上有着笑意,她的手牵着他的手。 很亲密。 第一百零三章 搬家的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听见了脚步声。 然后他松开手,转过头。 看见了洛雾雾。 洛雾雾的怀中抱着一个竹篮,里面有几个西红柿。 洛宁皱眉说道,“下次买菜这种小事交给我就是了,你身体不好,为何还要一个劲往出跑?” 洛雾雾的眼神之中突然有了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和感觉。 她看了一眼秦薄衣,表情无比平静。 她轻声回答道,“家里没有西红柿了。” 洛宁说道,“下次让我去就是了。” 洛雾雾看着他说道,“你早上就说有事出门了。我去哪找你?” “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不回来。” “不干嘛?” “不干嘛是干嘛?” “没事了。” 洛雾雾的语气有些生硬,然后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秦薄衣,脸色无比平静的说道。 “你好。” 秦薄衣看着她也说到,“你也好。”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现在在彼此的心里对方都不好。 秦薄衣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之上,微微闭目,恢复了之前那般如同冰霜一般的冷淡。 洛雾雾转身进了屋子。 她只是觉得很生气,想狠狠地摔一下门,但是她终究是没有那么做。 她轻轻的关上了房门,然后便在没有了动静。 洛宁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 “她可能心情不好。” 少年过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秦薄衣淡淡的看着他说道,“我心情很好。” 洛宁低头说道,“我本以为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秦薄衣说道,“这就很好。” 洛宁有些紧张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去做饭。” 秦薄衣淡淡笑道,“我没生气,我很开心呢……” …… …… 临近秋季的晚间已经有了些微凉。 然后洛宁做了西红柿炒鸡蛋。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做菜的时候,手有些颤抖,鸡蛋红了一块,盐有些放少了。他尝了尝,又放了些盐,这次又有些放多了。 秦薄衣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这一盘菜,沉默不语。 洛宁得意说道,“这是我家雾雾最爱吃的,就连你师父阳鼎天都喜欢吃。” 秦薄衣想了想,然后拿起了筷子挑出了一块明显炒糊了的鸡蛋放到了嘴里。 她慢慢的咀嚼着。 “好吃吗?” 洛宁紧张问道。 秦薄衣说道,“很好吃?” 洛宁问道,“有多好吃?” 秦薄衣在月光下看着他的脸认真说道,“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洛宁大喜,“跟那炒年糕比呢?” 秦薄衣想了想说道,“炒年糕很甜,但是西红柿炒鸡蛋有些酸。” 洛宁一愣,“我也没加醋啊?想来是柿子酸?我就说她不会买菜,下次我自己去卖,买个又大又甜的柿子。” 秦薄衣说道,“好的。” 月光如水,而此时的两人就是站在这水中央品尝着这盘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向屋里喊道,“雾雾,出来吃饭,菜炒好了,我今日放了五个鸡蛋!” 接连喊了几声,屋子之中没有应答。 洛宁笑道,“大概是走了太多山路,此时累得睡了。” ……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人交谈着,吃着盘子之中的西红柿炒鸡蛋,然后夜慢慢的深了。 秦薄衣站起了身子。 然后她看着洛宁说道,“晚了,我要回去了。” 洛宁也站起了身子来,他说道,“我送你。” 秦薄衣没有拒绝,于是两人离开了院子,然后走回到了来时的那条路上。 两人没有说话,就是这样静静的走了很远。 然后洛宁说道,“我很开心。” 秦薄衣笑着说道,“我也很开心。” 洛宁听着秦薄衣这样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又不知道不安在何处。 他看着月色紧张的说道。 “阳鼎天来接你?” 秦薄衣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着洛宁说道,“回去罢,等你以后去了高层山门,便是离我更近了。” 洛宁正色说道,“我打算成人试完事之后就搬去第十三重山门。” …… 少年低着头看着她,然后两者目光对视,洛宁的唇再次埋在了秦薄衣的唇上。 这次少女的眼中没有娇羞,多了几分幸福。 她开心的说道,“那我在第十二重山门等你。一言为定。” 洛宁说道,“一言为定。” 少年转身回去了,直到他的身体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阳鼎天这才从旁边走了出来。 “感觉如何?” 秦薄衣说道,“见到他妹妹了,不知道为何,还是感觉有些酸。” 阳鼎天说道,“酸就对了。” 秦薄衣不解。 阳鼎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改口说道,“西红柿自然是酸的……” …… …… 洛宁回到了家中。 庭院很幽静,洛雾雾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洛宁推开了屋门。 屋子中点着灯,洛雾雾坐在床上,平静的看着洛宁。 她的神情微微变化,然后有了一个洛宁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表情。 “呦!洛大公子回来了?” 洛宁皱眉,“你都是跟谁学的,怎么讲话阴阳怪气的?” 洛雾雾平静说道,“跟你学的啊?” 洛宁说道,“我就当你心情不好,快些睡觉罢。” 洛雾雾看着他嘲讽说道,“怎么样,还是人家秦薄衣的嘴唇柔软吧?” 洛宁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变得微红,恼羞成怒。 “你刚才跟踪我?” 洛雾雾冷笑道,“我没有跟踪,只是跟着你走,只是你太认真,没有感觉到我罢了。” 洛宁脸上有些不悦,他说道,“以后在外面可不能乱说,秦薄衣按照辈分来说还是你的师姐,可不许想今天这般无礼。” 洛雾雾又冷笑说道,“我以后是不是还要管她叫一声嫂子噢?” 洛宁的脸色又狠狠的变化了几下,但是他又没有发作,他看着洛雾雾的眼睛说道,“罢了罢了,我只当你今天走了这些山路劳累心情不好。” 洛雾雾说道,“我是心情不好,你大早上出门说去办事,我等你回来吃饭,中午没回来,下午没回来,前四重山门找遍了不见你人……” 洛宁语气有些激烈,“我是去办事了啊,也告诉你可能需要些时间。” 洛雾雾嘲讽道,“那怎么回来了?” 洛宁有些语塞,“事情办完了,不就回来了吗?” 洛雾雾若有所思的说道,“哦哦,所谓办事。就是为了把人家叫到家里来然后亲她一下?” 洛宁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我和她在一起了。” 屋子之中的烛火狠狠的摇动了几下,然后重新恢复了正常,洛雾雾的眼神极为平静,她轻声说道,“哦。” 洛宁压制下去了心中的怒火,继续耐心说道。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我们说点正事。” 洛雾雾问道,“什么正事?” 洛宁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烛火说道,“我想跟你说说搬家的事情。” 洛雾雾冷声道,“我想跟你说说分家的事情。” …… 第一百零四章 我不喜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 他想重重的拍一下桌子然后用自己当哥哥威势吓住洛雾雾。 洛雾雾平时极为懂事,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竟然说话这般尖酸刻薄。 但是他没有拍桌子,夜凉如水,洛宁正如这水中着起来的火焰。 “好啊!” 洛宁冷冷的说道,“现在长大了,连分家这个词都学会了是吧?” 洛雾雾平静说道,“我不是长大了,而是我本来就比你大。” 洛宁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母亲捡到洛雾雾的时候,自己在娘胎里还没有出生,然后他的被塞的张口结舌,所有的羞怒在在一瞬间变成了恼怒。 “我刚走几天啊?你哥哥平安回来,你眼泪都没有掉一滴,我差点死在天朝,差点死在魔宗那臭丫头手里!” 洛宁声色剧烈。 “你知道死亡什么感觉吗?如果不是……” 洛雾雾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不是易水寒的剑意背你传承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洛宁一愣,因为他正是要这么说。 洛雾雾淡淡说道,“这些话你跟我讲了十二次了。” 洛宁苦笑,“有这么多吗?” 洛雾雾看着他说道,“这是第十三次。” 洛宁看着烛光和月光下洛雾雾的焦黄的脸,然后说道,“你怎么了,之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洛雾雾说出了一句和秦薄衣一模一样的话来。 “没事啊,我很开心呢。” 洛宁大怒,“那你这样给谁看呢啊?你作谁呢?” 洛雾雾平静说道,“给你看呢啊。” …… 洛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拼命想着剑渊剑诀的心法,想要以此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可是越想,洛宁就越气。 他大喝道,“我招你惹你了啊,我剑渊忍气吞声呆了五年,我容易吗?如果不是我,咱俩能有今天吗?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刚有点起色,你就在这作?你作啥啊,有啥好作的?我和秦薄衣亲不亲的,跟你有啥关系啊?” 洛宁是真的生气了,他从来没有真的对洛雾雾真的生气过。 但是这次因为洛雾雾说的话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连珠炮似的喝着,然后他喘了口气,有些紧张,洛雾雾没有还嘴,她就在哪无比认真的听着。 过了好半天,洛雾雾认真说道,“没有为什么啊。我就是想作,用你的话说,我作不作的,跟你有啥关系啊?” 洛宁怒道,“你是我妹妹,怎地没关系?” 洛雾雾问道,“要是你妹妹受了委屈呢?被人欺负了呢?” 洛宁脸色骤变,“你说是谁,我去揍他。我要是打不过他,我去找阳鼎天帮我整他。” 洛雾雾的语气突然没有了刚才那般激烈,她看着屋中那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然后看着洛宁说出了三个字。 “秦薄衣。” “她怎么欺负你了?” “我不知道。” “她现在跟我在一起了,有的话你不能乱说。” 洛雾雾平静的脸上在洛宁说出了第二个她和我在一起之后,突然有了些极为委屈的神色,她看着洛宁。 “我知道她和你在一起了啊。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她。” “你为何不喜欢她?” “我就是不喜欢。” 洛宁急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洛雾雾冷笑道,“我就是无理取闹怎了?除非你和她断了关系,要不然我就一直闹。” 洛宁大怒,“你敢威胁我?” 洛雾雾平静说道,“我就是在威胁你。” 洛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来,然后推门到了屋外,看着皎洁的月光,狠狠的吸了几口深山之中的冷清空气,他的脸色这才微微的有了些缓和。 他重新的回到了屋子之中看着洛雾雾苦笑着说道,“哥哥也不小了,喜欢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 洛雾雾看着他说道,“是很正常,但是我就不喜欢。” 洛宁无奈说道,“但是我喜欢,我说过我喜欢她,她也说过她喜欢我。” 洛雾雾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小的时候在家里,你是小公子挑食,那时的你还说过这辈子不会吃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无奈道,“那时不喜欢,不代表现在不喜欢吃。” 洛雾雾的眼神有些暗淡,她看着燃烧着的烛火淡淡的应道,“哦。” 洛宁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 洛雾雾突然抬起了头,看着他极为认真的问道,“你觉得剑王久河好吗?” 洛宁不解。 洛雾雾解释道,“他打算收我为徒弟。” 洛宁笑了,“你连灵力都没有办法凝聚,这些年跟在我身边更是什么事情都是我做的,你不可能学会铸剑的。” 洛雾雾认真的说道,“其实我很聪明。” 洛宁摇头,“不行去。” “我要去。” “不行!” “我偏要!” 洛宁再次怒道,“你好不懂事,我不喜欢叶青,你若去当了久河的徒弟,那我当时在大殿之上那些言论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洛雾雾的声音突然有了些哽咽,再也没有了刚才那般强硬。 “你不喜欢叶青,可是我也不喜欢秦薄衣啊……” 洛宁的脸青一块紫一块。 他想了想终于发狠说道,“你若离开了我,气虚液凝血丹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做,衣服没人给你洗,跑山路没人背你,而且你的病很严重了……” 洛雾雾冷笑道,“那你与秦薄衣断了联系。” 洛宁大怒道,“这才刚说了喜欢,就算要断。我也得给人家一个解释吧?” 洛雾雾微笑,“那请您慢慢解释去吧。” 洛宁彻底翻了,“那你要去,你现在就去找久河去吧,让他去教你铸剑。哦哦,我都忘了,那叶青长的那般俊俏,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告诉你,不可能,你根本就不配!” 洛宁这些话像极了一把锋利的刀子,然后狠狠的扎进了洛雾雾的胸膛。 但是洛雾雾依旧面无表情。 她转身从床下拿出了两瓶已经混合好凝血丹的气虚液。 二话没说走出了房门。 洛宁冷笑道,“到时候可别回来求我给你做西红柿炒鸡蛋。” 洛雾雾转过了头,极为认真的看着洛宁,“忘了告诉你,我学会了做西红柿炒鸡蛋,还学会了烧鸡和烙饼,我做的饭阳鼎天说比你好吃。隔壁厨房的橱柜里有只烧鸡,那是我做的本来要给你吃的,现在留给你和秦薄衣两人吃罢。” 她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最后一句话顺风飘到了洛宁的耳朵之中。 “可别噎死,别被骨头卡死。” 洛宁望着那片漆黑的夜空,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看着面前的桌案,突然觉得有些极为心烦。 他大喝一声,一晚上的怒气尽在这一掌之中拍下,那张桌子瞬间化为齑粉。 …… 第一百零五章 洛雾雾笔记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夜色正是这般安静。 或许一直都是这般安静。 叶青还没有睡觉,作为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见过魔君的人来说,他能活下来已经是极为幸运。 他此时在悟枪。 然后洛雾雾来了。 叶青睁开了眼睛,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极为深刻,然后他平静问道,“你来干什么?” 洛雾雾说道,“我要见剑王。” 叶青皱眉说道,“老师睡了。” 洛雾雾道,“那便叫起来。” 叶青又说道,“此时叫起来,如果有些急事,还是可以的,如果没有急事,便是不要在叫了。” 洛雾雾想了想,然后对着漆黑的夜空喊了一嗓子,“久河,起床了,有人来拜师来了!” 叶青被吓了一跳,因为少女的声音在黑夜之中被传出去了很远。 然后过了许久,推门的声音响起。 久河走了出来。 然后洛雾雾认真的说道,“我是来拜师的。” 久河认真的看了看,发现是洛雾雾,脸上所有的困意瞬间都没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拜师好,拜师好啊!” …… …… 洛宁前几天是因为太累了太困了,所有沾枕头就能睡着。 今天他依旧很累,很困,但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洛雾雾的床就在他的旁边。 他站了起来,重新点亮了烛灯。 然后看见了少女的床单被子依旧是五年前从玄武城带过来的,过了五年的时间,已经有些洗的发白。 然后他看见了她的枕头有些鼓。 然后伸手从下面抽出了一本剑诀。 剑诀是旧的。 封面被人撕掉了。 他翻开了那本剑诀,发现了自己写的那张纸条在其中夹着。 上面依旧是那四个字——“去去就回” 洛宁苦笑一声,然后合上了剑诀,又从洛雾雾的枕头底下拿出了些什么东西。 是一本空书,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很难看的字迹。 洛宁翻开了第一页。 “公子今日再外面又被人打了,他的脸上是青色的,但是回来他却说什么事情都没有。我看着很心疼,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许我叫他公子,他只说他是我哥哥,可是我想这哥哥毕竟不是亲生的,我想着大概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我还是习惯叫她公子,大概总是会改过来的……” “他今日去第一重山门两天没有回来了,本来到了发放薪俸的日子,我知道一定是洛风他们又为难他了,为了我他五年不能辟丹……” “他说他得到一块宝物黑石,但是不许我告诉别人,他说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受人欺负了,但是实际上我知道,他又和别人打架了,或者是又约架了……” “今日他铸出了第一把剑……” “今日剑王久河来了……” “今日……” 洛宁面无表情的看着洛雾雾的这本厚厚的笔记,脸色毫无变化,冰凉的夜空突然出现了一滴液体滴落然后滑落到地上的声音,他的手颤抖着继续翻下去。 “今日生死台决斗,我起的其实很早,因为我很害怕,但是我准备好,如果洛宁哥哥死了,我就用这把匕首看看能不能帮他报仇,如果不能报仇,那我便自尽陪他一起死……” “我们变成了富人,赢了好多东西,可是我的病更严重了,一天要喝好几瓶气虚液才能维持,他明天要和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去天朝,我很嫉妒,但是没办法,他说过他不喜欢他,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开心……” “今日我学会了烧火……” “今日我学会了铺床……” “今日会了洗衣服……” 少女的笔记极为难看,但是随着越往后翻去,洛宁发现她的字迹竟然是变得越来越好看了起来。 虽然是好看,但是还是不难看出少女此时的心情。 洛宁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他从来没有见过洛雾雾写过这些东西。 他从洛雾雾的枕头下面抖出来了很多个这样的本子。 然后他才发现,洛雾雾的枕头除了这些本子竟然只是薄薄的一小层。 第一百零六章 道别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微微一愣。 顾长生正色说道,“我毕竟在剑渊呆了这么长时间了,身上的上都好的差不多了。所以要回北海云山了。” 洛宁看着他有些担心的问道,“那魔君之事?” 顾长生说道,“已经跟阳鼎天宗主沟通过了,回去之后,我会如实禀告我师父。至于玄天神铁,既然是先人的意志,那便等四年后,我们达到了解开那张地图的要求,再比试来决定他的归属。” 顾长生淡淡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书页的一角。 “阳鼎天把那张地图分成了三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叶青,另一份到时候会交给你的。” 他看着洛宁又语重心长的说道,“只是,你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法,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洛宁还是不解。 顾长生说道,“正如夜魔所说,易水寒的仇家实在太多了,就连我师父都是对他恨之入骨。” 洛宁想了想说道,“可我毕竟不是他。” 顾长生看着地上的一片阳光,“可我的命毕竟是剑渊救得,所以我会尽量帮你说些好话。” 洛宁抱拳道。 “多谢” 顾长生回礼,然后转身离开。 …… 他走了,带走了小院之中的一片阳光,洛宁找出脸盆开始洗漱,然后小院的外面又来了一个人。 大师兄杨木白。 “师弟。” 洛宁用手擦了一把脸,抬起了头来,看见了杨木白。 旁边跟着洛雪。 “师兄。” 洛宁行礼。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杨木白轻声说道,空荡荡的右手袖子在风中摇摆。 洛宁不解,“你们要去何处?” 洛雪低头不答,杨木白微笑说道,“只是我自己要走罢了。” 洛宁问道,“师兄你身体这般情况,要去那里?” 杨木白淡淡笑着,“我这辈子凝聚剑胎无望,可是我觉得世间大道千万条,我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我决定去探索其他的道。” 洛宁惊道,“师兄是要离开剑渊?” 杨木白说道,“总是要分离。” 洛雪声音低低的,“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杨木白缓缓摇头笑了笑,“外面太乱了,我一个人清净,你便留在剑渊之中好生修炼,等过些时日,如果我得到别的大道,回来之时可别让我落下。” 洛宁说道,“我也去送你。” 杨木白轻轻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很多。”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没有洛雾雾的身影,然后淡淡的笑着,“忙你的吧。” 于是杨木白也转身离开了。 洛宁洗漱完毕,然后他默默的去烧火做饭。 这是他每天早上的习惯,已经至此,无法更改。 他做了两个人的量,然后发现只剩下了自己,他又去了厨房,在橱柜之中找到了那只表面油渍已经凝固的烧鸡。 一看到这只烧鸡,洛宁气就不大一处来。 他又想到了洛雾雾昨晚的那句话 “可别噎死……” 烧鸡虽然凉了,但是闻着依旧很香,洛宁却没有任何心情吃它,他把头一甩手一扬,便是把这只烧鸡扔了出去。 院门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般好的鸡,为何就扔了?” 洛宁抬头,然后周途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只满身尘土的烧鸡放在了一旁。 他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此时的脸上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光泽。 洛宁道,“那也比你把整个国家都扔了强。” 周途笑道,“有道理。” 他看着桌子上的两碗粥,然后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拿起了其中的一碗送到了嘴边。 洛宁说道,“这不是给你的。” 周途笑着,“可是这里只有我。” 洛宁沉默不语,然后低头开始喝粥。 周途看着他说道,“避暑山庄我请你喝酒的时候曾经问过你以后是否会帮助我。” 洛宁继续喝粥,夹了一口桌子上的咸菜。他注意到了周途这次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虽然我现在丢掉了我的国家,可是我坚信,从别人手中偷来的东西永远都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可能未来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洛宁随意回答道,“那魔君据说是有伤在身,一个眼神就能要了我的命,这忙你应该去找我们宗主。” 周途说道,“可是今天我就想要你一个承诺,如果你到时候没有能力,自然不作数,如果我重新当回了皇帝,魔宗必灭,苍生必福。” 洛宁冷冷道,“我没有造福苍生的情怀,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估计我是永远都不可能有这个能力了。” 周途停止了喝粥,伸出了左手的小指。 洛宁摇头,“拉钩是小孩玩的。” 周途说道,“只有小孩的话才是最无邪的。” 于是那半碗粥上,两只手拉在了一起,洛宁说道,“我答应你。” 周途笑了,然后把剩下那半碗粥一饮而尽。 洛宁迟疑的问道,“那她呢?” 周途也问道,“她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洛宁所知的她是李诗诗,周途所知的她是洛雾雾。 周途说道,“我不能带她走,所以出来之前再给她的茶里下了些药,三个时辰后她就会醒来。” 洛宁怒道,“你不是畜生吗,人家舍命把你救了出来,你转头就把人家扔了?” 周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就是你我不同的地方,我认为放弃是一种解脱。你却把放弃当成一种负担。” 洛宁听着这句话,沉默不语。 周途说道,“外面太危险,我不想她跟我冒险。” 洛宁问道,“那她醒来我去跟她解释。” 周途轻声道,“不必解释,我做事情,从来都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总有一天,我去跟她亲自解释。” 他站起身子来。 赞叹道,“好粥。” 然后他从袖子之中拿出了一卷纸,放在了桌子上,“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这就算是给你报答吧。” 洛宁拿过了那卷纸,有些迟疑。 “是什么?” 周途转身离开,他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南疆,星陨阁。” …… 洛宁听见星陨阁三个字,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想到了洛雾雾,他狠狠的把那卷纸摔到了桌子上,然后又伸手去锅里盛了一碗粥。 洛风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洛宁连头都没抬。 他淡淡问道,“你也是来道别的?” 洛风说道,“我道个屁别,我是来送信的。” …… 第一百零七章 选择长老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风在头五年的时间里没少欺负洛宁。 虽然是同宗,也是同族,但是洛宁很不喜欢他。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洛风放那妖兽,想必他也无法获得易水寒的传承。 洛宁问道,“送什么信?” 洛风习惯了对洛宁的趾高气扬,所以他的第一句话只是,“道个屁的别。” 但是洛宁这般平静的问着自己,这才让他想起来洛宁已经不是杂役了,现在山门之中的所有人都在传说他和秦薄衣的感情如何,和宗主阳鼎天的关系如何。 现在的洛宁今非昔比。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化了几下,平静说道,“是宗主找你。” 洛宁一愣,心说阳鼎天又不是找不到自己这里,为何还要让洛风前来? 他微微愣神,然后洛风继续说道,“宗主让你穿的正式些,他在第四重山门等你。” …… 洛风转身走了。 洛宁拖着头脸色苦涩,看着面前刚盛出来的一碗白粥和那满是尘土的烧鸡。 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他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去继续喝粥。 他站起了身子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小院子。 他的脑子之中还回荡着周途的那句话。 “放弃有时候对我来说是种解脱,但是对你来说却是一种负担。” …… 洛宁前去了第四重山门。 这一路上他见到了很多人。 都是许多自己见过但是却叫不上来名字的弟子。 然后他看见了山门之中的很多长老。 他看见了王亮,微微躬身,“长老,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这般正式?” 王亮说道,“第十三重山门的禁制已经解除了,所以宗主决定重开第十三重山门,今日便要选择一个十三重山门的长老。” “选山门长老?” 洛宁心说这种事情跟自己也没有太大关系,阳鼎天为何要叫自己过来? 第四重山门之上的平台极大,巨剑悬空,那日洛宁和刘有风比试的生死台便是在此处。 洛宁抬头向上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许多不认识的山门长老。 各个背负长剑,境界实力都是在阴阳境之上。 王亮上前,是在最下座的位置。 从下到上,依此坐着十二个人。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第十二个人身上,秦薄衣素衣白剑,坐在那里。 阳鼎天站在正中央的位置,声音用灵力传播出来了很远。 “安静。” 周围霍然肃静。 阳鼎天和声说道,“我闭关十余年,今日出关面见剑渊各位长老弟子。从今之后要一心一意主持剑渊大局,今剑渊有十三重山门,但是却只有十二个长老,所以我决定在今日与众位弟子之中选出一名山门长老。” 他的话语在山谷间回荡。 诸位长老尽皆低头不语。 选弟子当长老,这种说法在剑渊之中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宗主已经发话,他们便是各自打着算盘想让自己的弟子能列身道被选的人之中。 第一个说话的是一个黄发老翁。 他是第八重山门长老——李连昼。 他正色说道,“我大弟子王彦,今年二十岁,已经是观庭境的修行者,本山门剑诀已经尽皆学会,并且自己悟出了一套莽荒剑意,这等天赋,秦薄衣也不过如此。” 他得意的说着,似乎并没有在意秦薄衣在他的旁边,言下之意,便是一点没有给秦薄衣面子。 周围的人声渐起,秦薄衣平静不语。阳鼎天说道,“如此,果然是少年天才。” 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个人,眉挑目秀,穿着一件干净的黄色剑袍,带着几分朗爽。 “在下第八重山门大弟子,王彦,见过宗主。” …… 许多山门长老都低下了头。 尤其是一到四重山门。 他们的山门之中,打破了头来也没有这般实力的弟子,这一个弟子的实力,恐怕都有前山门长老的实力了。 座位之上,又有一个灰发老者说道,“我有一个弟子,今年二十五岁,已经是观庭境五重的实力。自创云霄剑意。应该可以当次大任。” 人群之中又有一个蓝色剑袍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的胡须稍微有些长,眉眼之间略显着粗犷,但是却无比的豪气。 “在下第十一重山门谢九龄弟子梁润,见过各位长老。” 人群之中又有些沸腾,然后便是带着许多羡慕的目光看向了梁润。 然后许多长老纷纷站了出来,从第五重山门开始,纷纷检举,最后一共有六个人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李连昼微微笑道,“这六个人都是我们剑渊的佼佼者,其中必有人能担此大任。” 空气之中有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他们都不行。” 李连昼一愣,转头看向了说话的方向——第十二张椅子上,秦薄衣平静的坐在那里,眼神犹如冰霜。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但是其中也有着许多人对于她的不服气,其中李连昼便是觉得她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便和自己这些人平起平坐,有些不悦。 李连昼冷声问道,“那请问,阁下的意思是?” 秦薄衣说道,“第十三重山门是易水寒的山门,易水寒当年观河入圣,所会的易水剑意乃是十三重山门的招牌,如今这些人都不知易水剑意究竟是何物,如何能去第十三重山门?岂不是侮了前人?” 李连昼的目光骤冷,脸上的面子瞬间就折了一节。 但是他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嘲笑道,“听闻秦姑娘也不过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罢了?” 他的弟子王彦已经是观庭境三重的实力,所以他才这般有恃无恐的暗讽秦薄衣。 秦薄衣说道,“你说了这么半天,终于说了一句对的话。” 李连昼一愣,不解其意。 秦薄衣淡淡说道,“你刚才说我的天赋比较着王彦不过如此,我觉得这句话是对的。” 她的目光平静的扫视过人群,然后轻声说道,“因为我本来就比他强,而且,他跟我没有任何可比性。” 人群一片哗然。 李连昼气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但是碍于阳鼎天,他如何敢呵责秦薄衣? 他讥笑反问到,“那秦姑娘可有高见有人强过我这徒弟?” 秦薄衣沉默不语,她的目光扫过了那片人群,然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那个面孔。 她说道,“洛宁,出来!” …… 第一百零八章 比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刚刚站到这里,便被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脸色忽明忽暗。 人群之中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洛宁?” “听说他和秦薄衣结成了道侣,又击败了在第十三重山门之中的一名魔将,阴差阳错,这才把第十三重山门的结界打开。” “这算什么?他妹妹洛雾雾,更是独自一人杀掉了排名第二十八的魔将……” 洛宁很火。 准确的说是非常火。 最近剑渊之中听说过最多的传闻便是关于洛宁的。 当然也有关于他之前的许多传说。 “听说他五年未曾修行,一日入初微,一刻进识灵?” “更是听说他曾经和剑王论剑。” …… 听着人群之中纷纷的议论之声,洛宁缓缓的站了出来。 他极为平静的说道,“第一重山门弟子…洛宁,见过宗主。” 哗! 除了前四重山门的弟子,所有的弟子都在此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知道第一重山门意味着剑渊的最低门槛,而洛宁这么有名,竟然是第一重山门王亮的弟子? 李连昼更是难以掩盖脸上的笑意,“原来是王长老的弟子,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只是不知道洛宁你是何境界。” 洛宁想了想说道,“识灵境一重。” 哗! 在场又一次爆发了一阵哗然。 识灵境一重的实力放在剑渊,就像菜地里的萝卜,遍地都是,即使洛宁的年岁尚小,但是这等境界实力相比较秦薄衣叶青顾长生的识灵境九重,实在是太过于寒酸了。 李连昼笑道,“只是这境界实力实在是有些……” 他后面的那几个字没有说出口,然后平静的看着秦薄衣,“秦姑娘莫不是以为这洛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资格吧?” 其余长老脸上尽皆有着不平之色,但是碍于阳鼎天,都是没有说出来。如今李连昼的话正是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所以这些长老都是翘首以待,想看看秦薄衣如何回答。 秦薄衣抿着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到这些看着她的目光。 她淡淡说道,“正是,我觉得洛宁比其余人都强。” …… 空气一片安静,其余山门长老尽皆不平。 虽然不说,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是异常凝重,虽然没有李连昼说的那般直接,但是也已经尽皆脸色铁青。 李连昼大笑说道,“若洛宁真比我徒儿王彦强,我自愿退出为他争夺这个位子。” 旁边一个长老平静说道,“秦姑娘莫要说大话,我等这些弟子都是山门之中的佼佼者,有了这些佼佼者,才能不辱第十三重山门的威望。” 又一个长老含蓄说道,“如果洛宁真的比王彦强,那想必也比我弟子强,我也自愿退出。” 几个长老纷纷附和,然后目光直逼向了秦薄衣。 秦薄衣面不改色。 洛宁心中暗暗赞叹,心说就算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也绝对做不到秦薄衣这样的冷静。 哪知道秦薄衣的下一句话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愿为洛宁和王彦签下生死台,比过之后,便就知道了。” 洛宁一愣,差点没吐了。 他心说那王彦可是货真价实的观庭境。 我识灵境一重的实力,我怎么打他? 然后他又想到了易水寒的剑意,心说我就算再厉害,我俩之间可是差一个大段,这怎么弥补? 而你这倒好,随随便便就给我欠了生死台了? 洛宁心中千言万语刚要拒绝,然后他就被李连昼一句话封了所有退路。 李连昼轻声说道,“好的。” 洛宁呆在了原地。 秦薄衣用手一直旁边的生死台,“那便开始吧。” 王彦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李连昼,“师傅请放心,弟子心中有数。” 然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向了生死台。 洛宁叫苦不迭,心说自己这个一个来月上了三次生死台了,那有那么多少生死? 阳鼎天说道,“既是同门之间比试切磋,那么便用木剑为好。” 于是旁边有两个剑渊弟子拿上来了两把木剑。 一把交到了洛宁的手中,另一把放在了王彦手中。 李连昼正色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开始。” 洛宁喊了一声,“等一下……” 洛宁的目光看着秦薄衣,发现后者正眼中带笑的看着他。 洛宁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毕竟有这些长老和弟子看着,他那句话终是没有说出来。 他昨日因为洛雾雾给自己一顿臭骂嘲讽已经足够憋气窝火了,今天刚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想到,秦薄衣却直接把自己给扔了。 “非打不可吗?” 李连昼不屑一笑,“话都说道这里了,你还不打算露两手让我们看看能让秦姑娘力荐的究竟是有什么独到之处?” 洛宁张口结舌,然后目光便是冷却了下来。 他冷静了片刻,然后仔细想了想,转头拿着木剑走向了生死台。 他的心头还在怒骂不平,心中想着自己要怎么打败这个观庭境三重,他领教过魔将的力量,但是此时的他没有了顾长生和叶青和或者是秦薄衣的剑意。 易水寒刻石的那道剑意也消失不见。 他似乎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战胜这个人。 秦薄衣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些什么。 因为这句话是用灵力包裹。 按照她的境界实力在这些长老面前传话明显是有些不可能的。 但是她却有着一个境界实力最为强大的师傅——阳鼎天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 洛宁听清了那句话,然后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极为自信的笑容,这不是迷之自信,而是他心里在听到这句话之中有了底。 他上了台,行了比剑之礼。 “我的境界不如师兄,但是听说师兄悟出了一些剑意。” 王彦一愣,认真回答道,“胡乱研究,算不上领悟。” 洛宁微微一笑,“刚好,我也略懂些剑意,像请师兄指教一二。” 他微微的抬手,木剑横在了胸前,正如一条河流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二话没说,直接便是动了手,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木剑蔓延到了空气之中,一种悲怆沧桑油然而生,其中也是带着一些愤怒。 他眼中的王彦似乎变成了魔将。 似乎变成了昨天晚上气的自己浑身颤抖的洛雾雾。 他骂了一句。 “我让你作!” 这柄剑便带着昨晚上憋着的所有气披头盖顶的砍了下来。 …… 第一百零九章 第十三重山门长老亲传弟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秦薄衣告诉他的那句话是,“他的境界实力不稳定,悟出的剑意也是从易水剑法之中演变过来的,跟易水剑意根本无法相比。虽然境界实力差着一个大段,但是单论剑意,他还是不如你。” 所以洛宁心中有了底。 但是他大喊了一句我让你作,然后举剑便砍。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看懂的。 李连昼愣了一下,不解问道旁边,“他喊的什么?” 旁边有人喃喃说道,“没听清……” 人群之中也传来了一阵阵议论之声,说着各种各样自己听来的版本。 秦薄衣却听清了,不知道为何,她的脸色却在此时有些阴沉。 似乎心情很不好。 然后她默默的想到了昨晚那盘有些酸的西红柿炒鸡蛋。 …… 王彦听清了这句话,但是却没有明白洛宁这句话的意思。不过对方的剑到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就要举剑相迎。 方才洛宁指名道姓要领教自己的剑意,所以他一出手便是他悟出来的莽荒剑意。 一股极为平静的气息出现在了他的周围,像是一柄柄剑铸造而成的篱笆院墙。 这便是莽荒剑意。 念天地悠悠,独怆然涕下。 这是他听李连昼给自己讲易水寒的经历之中悟出来的剑意。 说白了也就是模仿易水剑意。 虽然是模仿,但是能在他这个年纪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意,已经是极为天才的一件事情。 所以这莽荒剑意的根本,还是出自易水剑意。 周围的弟子人群感受着这道强大的剑意,尽皆失色,心说这是何等强大的剑意才能有着这样一去不还的决绝? 王彦手中的剑便在此时没有了任何阻拦,虽然是木剑,却仿佛面前即使是块磐石都会给它破开。 感受着这道剑意,许多长老的眼中都露出了深深的赞叹道,“就算是易水寒在这里,恐怕也无法有这般天才。” 他们有的人都没有见过易水寒,只是听着传说。 洛宁听着那些长老的讨论,心中不由的暗暗冷笑,心说易水寒四岁生死,十几岁便是站在了世界的顶端,也是这种杂牌的剑意能够模仿的? 他心中冷笑着,手中的剑已经到了。 一道无比强大的剑意,就在两剑相碰撞的瞬间散发了开来。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道剑意感染的微微有些动容,有的人甚至觉得有些刺眼,然后便是倒退了一步,闭上了眼睛,眼中有泪渗出。 但是其中有些人却看出来了这道剑意是来自洛宁而并非王彦。 这是洛宁的剑意! 感受着面前传来的压力,王彦微微皱眉。 他的莽荒剑意自从自己悟出来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无视,剑所到之处,正是无坚不摧。 但是今天却被一个境界实力足足比自己低一个境界的少年的剑意拦截而下。 “这是什么剑意?” 王彦的眼神微乱。 但是仅仅是乱的这么一瞬间,他就仿佛被一条奔流不停的大河包围而住,大河源起于易水。 这便是真正的易水剑意。 这也是洛宁心中憋屈了很久的气意。 然后他自己的那莽荒剑意,在和这易水剑意碰撞的瞬间变成了粉碎。 他的道心大大受挫,然后便是倒退了几步,然后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 实际上,洛宁这一剑只是虚张声势,如果王彦真正的跟他动手,一个大段的实力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但是洛宁用易水剑意克制了他的莽荒剑意,所以重创了他的道心。 王彦喃喃说道,“我悟剑五年,才有次剑意,没想到竟然被你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洛宁淡淡说道,“我说过,我也会些剑意,也多少懂些这方面的东西,只是运气好罢了。王师兄,同门之间,本不该相残,便就此止手罢……” 洛宁说的话极为圆滑,因为他知道如果是王彦放开了跟自己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最后的这句话,不仅很巧妙的避开了这种因素,反而隐隐的显得他有些潇洒自然。 在场除了秦薄衣和阳鼎天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之外,其余人再次大惊失色。 王亮低头喃喃着,“这小子才走了几天啊?去了一趟天朝,回来变得这样厉害。” 前四重山门的所有弟子登时都觉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秦薄衣淡淡的带着微笑看着李连昼,“李长老,王彦败了。” 李连昼的脸上接连出来了些忽明忽暗的神色,然后沉默不语。 …… 王彦对于这些却不知情。 他只道是洛宁在剑道上有着极高的天赋造诣,一眼看穿了自己五年时间才悟出来的莽荒剑意。 他再次行剑礼。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多谢洛宁师弟手下留情。王彦…服了。” 他拿着手中的那柄木剑,走下了生死台,然后来到了李连昼的面前,脸上有些惭愧。 “弟子败了。” 李连昼说不出话来。 秦薄衣看着他平静问道,“怎么了?” 李连昼张口结舌,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些长老希望得到帮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应答他,那些长老都是跟着李连昼的风。 但是如今洛宁真的赢了,又谁能说出什么? 剩下的那几个老脸微红,然后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其中有一个人这才说道,“秦姑娘刚才说了,易水寒的剑意无人能领教,这些人去了都是辱了先人,但是洛宁即使胜利了,又不知道他的资格从何而来?” 秦薄衣看着他,眼神又扫过众人。 李连昼听到那个长老说的话,霍然被点醒。 他寒声问道,“世人皆知,易水寒乃我剑渊的骄傲,他一个第一重山门的弟子,有何资格?” 秦薄衣看着生死台上洛宁的脸,然后伸出手拨了拨自己眼前的发帘。 “他确实有资格。” 李连昼跟着问道,“还请秦姑娘指教,好让我心服口服。” 秦薄衣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那般。 “他是第一重山门的弟子,但是他还有着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理论上来讲,比我都高些。” 她淡淡的说道,“他便是第十三重山门长老亲传弟子!” 第一百一十章 她真幸福 - 诸天剑子 - 欲甜 剑渊之中有十三重山门。 一道十二重山门尽皆有长老,唯独第十三重山门是一个人的山门。 易水寒失踪了。 十几年前就失踪了。 无人知其生死,也无人见过他。 如今出来一个人告诉在场的各位面前这个少年是剑渊十三重山门的长老亲传弟子? 听到了这句话,在平时看上去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此时却没有人笑,因为没有人笑的出来。 只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秦薄衣。 秦薄衣是什么身份? 阳鼎天的亲传弟子。 阳鼎天是剑渊第十二重山门长老,说白了,第十二重山门便就是两个人的山门。 王彦看着场间的洛宁,脸色变化了几下,一开始是疑惑,然后疑惑变成了兴奋,紧跟着兴奋变成了激动。 刚刚在和洛宁比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莽荒剑意被压制。 当然他也感觉到了洛宁的剑意有些熟悉,熟悉在哪里,他不知道。 但是听到秦薄衣这句话说出口,王彦的眼中有泪涌出,“这莫不是易先生的易水剑意?” 洛宁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秦薄衣的眼睛,感受着这些长老的怀疑。 他正色转头看着王彦平静说道,“正是易水剑意。” 王彦身子颤抖了一下,险些摔倒。 洛宁微微抱拳,看向了台下的人群,“在下侥幸,误入第十三重山门,取得了易水寒先生的真传,虽未曾见过他的本人,但是想来也应该算是他的亲传弟子。因为这易水剑意,除了我之外,天下再无人会用。” 易水寒留在青石上的那道剑痕已经被他完全参悟,而自己体内的风萧剑诀也是和易水剑意合二为一。 这便是完整的易水剑意。 洛宁站在台上,木剑在手中。 身上一阵缥缈如云的剑意冲天而起。 似乎是一条大河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相比较着刚才王彦的莽荒剑意,这道剑意之中的多出了很多的决绝,但是又是那般的干净纯粹。 一往无前的纯粹和干净! 洛宁未动。 人群皆静。 第十一重山门长老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他佝偻着背,拄着一只拐杖,他叫做井中天,也是当年见过易水寒剑意的人。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些怀念的泪花。 他激动说道,“这是易先生的剑,这小子果然是易先生的弟子。” …… 秦薄衣淡淡的看着李连昼说道,“李长老,不知道现在他的资格够了吗?” 李连昼回答不上来她的话,低头沉默不语。 其余的长老都低下了头。 只有王亮看着洛宁的眼神有些骄傲,“他是从我们第一重山门出来的,只可惜杨木白不在了。” …… 阳鼎天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这正是他要达到的目的,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剑渊第十三重山门,重新开启!” 尘封了数十年的山门,在这一刻,注定将不会再尘封。 阳鼎天看着洛宁说道,“洛宁!” 洛宁收了剑意,抱拳行礼,“弟子在。” “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长老,你可愿意?” 洛宁微微皱眉,“愿意是愿意,只不过长老这个词有些难听。” 众人哗然,有的人这才说道,“这洛宁如此年轻,便是叫长老,确实是有些不妥。” 阳鼎天问道,“那你想叫什么?” 洛宁想了想问道,“易水寒在时,你们都怎么称呼他。” 那十一重山门的长老含泪颤抖说道,“我们都叫他易山主。” 洛宁冲着井中天也微微抱拳,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弟子,“那我便叫——洛山主。” …… 阳鼎天说道,“顺便再说一句,洛山主已经与秦姑娘结成道侣。” 山门之中一片寂静,然后便是无限的祝福之声。 在这些祝福声之中,秦薄衣平静的脸上有些娇羞,然后她看着洛宁,低下了头。 …… 周围弟子齐声赞喝道,“恭喜洛山主!” …… 阳鼎天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秦薄衣微微的笑了,因为洛宁成了十三重山门的长老,也便是说明,他将来要搬到第十三重山门去,到了那里,离自己便是更近了。 山间松柏如雾,落叶如雪。 剑渊最年轻的山门长老,诞生了。 剑渊之中最的一对情侣,妇孺皆知了。 …… …… 洛雾雾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她能听出来那个不断帮着洛宁说话的声音是秦薄衣。所以她始终都没有抬头,因为她不想看见秦薄衣那因为幸福害羞低下去的脸,然后她听见了那句恭喜洛山主。 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来是伤心还是愤怒,她仔细想了想,然后自言说道。 “她真幸福。” 旁边有一个弟子听到了这句话,然后看到了洛雾雾,他不认识洛雾雾,但是也兴高采烈的说道,“这小子能有秦姑娘这样的伴侣,还能当上十三重山门的山主,确实幸福。” 洛雾没有理他。 因为他说的他,是她不是他。 洛雾雾转身离开了。 她手中拿着气虚液,走在山路上,身后传来了剑王久河的声音。 “小姑娘,想好了吗?” 洛雾雾极为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跟你走。” 久河说道,“我会尽量维持你的性命。” 洛雾雾说道,“我不是为了性命,我只是不想呆在剑渊。” 久河怔了半晌,然后脸上变成了堆笑。 “师父开句玩笑,你不要介意,那我们明日出发?” 洛雾雾摇头。 “现在就走,我回去拿些东西。” 她转身离开了山路,一路喝着气虚液下了山,准备回到家中拿些东西,因为她有些很重要的东西在昨晚上走的时候落下了。 她推开了柴门,走到了屋子之中。 看到了地上那已经粉碎的桌案,她的表情有些愤怒,“生气就生气呗,你砸东西干嘛?” 她有些迟愣,然后意识到自己以后都不会再住这间屋子了,这桌子的好坏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洛雾雾平静了下来,然后从地上捡起了洛宁昨日早上照的那片铜镜仔细照了照。 她平静的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说道,“你喜欢他,可是你又得不到他,你明知道他对你不是那种喜欢,可是你还是喜欢。” “你不该喜欢,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不对,你这么做太伤他的心了。” 然后洛雾雾又安慰自己说道,“可是毕竟是他先伤我的。” …… 她放下了那面镜子,从床下找出了两瓶气虚液,然后伸手从床上拿起了自己塞得鼓鼓的枕头。 “我被子留给以后秦姑娘来住的时候让她睡吧,不算好被褥,但是却十分干净。” 她喃喃的说着: “秦姑娘不会做饭,以后他还是要给两个人做饭,但是秦姑娘吃的比我少,可以少买些柿子,别时间长放的坏了。” 洛雾雾又看了看,然后把自己的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向了洛宁的床。 把两张床合二为一。 “让他看着她睡去,这样也许很幸福……” 洛雾雾仰起了头,推床这个动作极为简单,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布置妥当的屋子,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总给洛宁读的那些本剑诀上。 —— 自己以后都见不到它们了。 然后洛雾雾走出了屋子。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可是我喜欢你啊!!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回来了。 洛雾雾没有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她以为他还会在第四重山门呆一会。 实际上洛宁是要回来换一身干净一些的衣服。 洛宁看见了洛雾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以为洛雾雾回心转意回来了,他看着洛雾雾冷笑说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洛雾雾说道,“我要回来拿些东西,马上就走,你别着急。洛,山,主。” …… 她故意的咬重了后面的三个字,然后她毫无畏惧的看着洛宁的脸,似乎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洛宁身后委屈巴巴的牵着洛宁的手少女了。 洛宁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当了十三重山门的山主。也看到了刚才我和那王彦比武,我差点……” 洛雾雾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没有差点被他打死。有秦薄衣护着你,你会很好。” 洛宁喝道,“我好个屁?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洛雾雾平静说道,“那你死吧。” …… 洛宁看着她现在敢瞪着自己的眼睛,不知怎地,无法再狠下去。 他语气温柔了些,“我当了山主了,以后会有很多烧鸡很多气虚液,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洛雾雾说道,“可是你离秦薄衣也更近了。” 洛宁再次解释说道,“我喜欢她……” 洛雾雾喊道,“可是我喜欢你啊!!” …… 远方的天际飘来了一片白云,此时这片白云被风吹得乱了,正像是洛宁此时的心情,也像是洛雾雾的心情。 …… 洛宁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之上,他望着桌子上刚才周途留下来的那卷纸,目光呆滞。 他说出了四个字。 “那你……” “走…吧……” 洛雾雾平静说道,“我知道的,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但是我又喜欢你,所以,我必须走。” 洛宁低头,“我知道。” 洛雾雾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过去,她没有走,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 可是等了许久,她还是没有等到。 洛宁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她恢复了常态,“不会有下次了。” 她拖着那个枕头离开了院子。 …… 走的时候她的脚步很平静,她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悲伤。 洛雾雾走下了山。 然后她看见了洛宁背着自己去砍柴的那条路。 看见了那日早上去生死台的时候那条路。 看见了很多的东西。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头,狠狠的哭了起来。 “你…对我…不是那种喜欢…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去哪…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回来拿枕头干嘛…” …… 山谷之中没有任何声音,洛雾雾不知道哭了多久。 然后她站了起来。 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继续往前走去。 …… 剑王久河在等她。 阳鼎天站在他的面前。 “洛宁说了,如果洛雾雾出一点事情,那你就在剑渊多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家。” 久河说道,“这点你让他放心,老朽行走天下,这点能耐还是有的,而且我会尽量维持她的病,让她多活几年。” 阳鼎天说道,“洛宁让我向那日在大厅之上的事情道歉。” 久河微微一笑,“剑渊宗主的道歉,我受不起啊。” 阳鼎天又说道,“他还让我像你道谢。” 久河说道,“道谢是应该的。” 阳鼎天缓缓的又说了一句,“他还说如果洛雾雾出了事情,那么也许就是来找你问罪了。” 久河笑道,“这算威胁吗?” 阳鼎天也笑道,“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不知道算不算威胁,但是我知道他会这么做的。” 久河摆了摆手,“你去让他放心罢了。” 阳鼎天转身消失。 然后洛雾雾出现在了久河的视野之中。 久河迎了过去,看着洛雾雾问道,“你哭了,怎地眼睛这般红?” 洛雾雾揉了揉眼睛。 “这风大呦,哪来的沙子?” 久河转过了头。 青山之中静如水,那里来的风? …… …… 洛宁坐在石凳上,静静的听着阳鼎天说完了。 他没有说话。 阳鼎天怒道,“我堂堂一个宗主,不但要帮你们跑腿传信,还要来回接送你们。” 洛宁说道,“我心情不好,你不要见怪。” 阳鼎天叹息了一声,说道,“没事的。” 然后他又问道,“下一步你想好了吗?” 洛宁说道,“暂时还没有,我再想想。” …… 阳鼎天于是也走了。 洛宁的身子一软,从石凳上瘫坐在了地下。 门外有脚步声,一个女子有了进来。 洛宁抬头,于是他看见了李诗诗。 李诗诗的脸上没有妆容,穿着一件白色剑渊杂役的服装,看上去就像一个剑渊弟子。 她肯定已经知道周途把她扔下走了。 洛宁愣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依旧美丽动人,即使是素颜,可还是足以让天下男子都为之倾心。 李诗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着洛宁平静说道,“你们这样的男人都该死。” 洛宁苦笑着说道,“我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 李诗诗冷冷回答道,“我把你心砸碎了跟你说对不起有用吗?” 洛宁苦笑着看着她说道,“他临走前跟我,他把放弃当成解脱,我把放弃当成负担。” 李诗诗说道,“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一个人在给自己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找的借口罢了。” 洛宁微怒,“我不会找借口。” 李诗诗看着他认真说道,“这只是你自己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洛宁终于火了,“那她是我妹妹,我能怎么办?你主意多,你办法多,你告诉啊?” 李诗诗望着愤怒的洛宁,抿着嘴。 “我也没办法。” 洛宁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又瘫软在了地下。 “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必你也不好受,咱俩何必在这互相嘲讽互相为难呢?” 李诗诗冷笑着看着他,“我一点都不伤心。” 洛宁坐直了起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诗诗淡淡说道,“以前是会伤心,可是后来心碎了,再后来碎了的心都掉在地下没了。” 她问洛宁道: “心都没了,怎么伤?”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世间有两条道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听着这句话,沉默不答。 李诗诗继续轻描淡写的说道。 “天朝是我的家。” 洛宁微嘲,“你家是青楼?” 李诗诗看着他桌子上周途留下来的地图,眉眼微微皱了起来。 但是不过片刻,她皱起来的眉眼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她说道,“我以后的家想是皇宫。” 洛宁冷冷说道,“我也想我家是皇宫,这样便不用在这里窝着了,也不用想着她的病,更不用在这里生气。” 李诗诗淡淡说道,“正是因为我现在不是,所以,我想努力让它变成是。” 洛宁问道,“那你来这里干嘛?” 李诗诗淡淡说道,“道别。” 洛宁问道,“去找他?” 李诗诗轻声说道,“只是想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洛宁坦然说道,“那你还在这里教育我,都已经这样了,还值得吗?” 李诗诗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人间没有值不值得,我只是……” 她仔细想了想那个词,然后有些生涩的说了出来。 “我…只是,不服。” 洛宁蓦然。 不服。 这个词在这世间会有很多解释,也适用与很多的心境。 比如那临死前的夜魔,他会服吗? 比如刘有风,刘长风,他们会服吗? 或许有的人服了,那便是认命了。 但是自己没有,自己一直都没有认命,但是当今天自己成了十三重山门的山主,怎么就服了呢? 李诗诗静静地看着他低头沉思的脸。 最后说了一句,“再会。” 洛宁没有回答,李诗诗转身走出了院门。 …… 少年站了起来,眼神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涣散。 他看着桌子上的那卷纸。 慢慢的打了开来。 是一张地图。 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南疆。 上面用笔墨重点标记了南疆上曾经出现过星陨阁的地点。 洛宁看的出来,这是周途凭借着自己脑海之中的记忆画的。 大周以南是三百里剑渊,剑渊以南便是南疆的范围,相距离千里,那也是另一个国度。 但是根据传说,易水寒的老家南郡便也在那里。 …… 洛宁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院子之中的那鼎铸剑炉。 上面曾经有过自己挥汗如雨的痕迹。 他脸色平静的回到了屋子之中。 然后他看见了那两张床。 合并在一起的两张床。 洛宁微微张了张嘴,嗓子干涩无比,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伸手去洛雾雾的床底下摸了摸。 —— 自己收集过来的那些剑诀还在。 她一本都没有拿走。 …… …… 久河带着洛雾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 他已经来了剑渊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感触颇多,但是好在是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玄天神铁的地图找到了。 分成了三份。 一份交给了叶青,另一份交给了顾长生,还有一份在阳鼎天那里会交给洛宁。 叶青坐在床上,收拾好了背囊,脸色有些纠结。 久河说道,“走罢?” 叶青嘴唇动了动,似乎没有听见久河的这句话,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微微有些暗淡。 “老师,我想知道神铁之约,我怎么能战胜他。” 他所指的他,便是洛宁。 久河一愣,然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轻声说道,“一切随机缘便好。” 叶青说道,“可是我见到了他那日斩魔将的强大剑意,几年之后,或许我不是他的对手。” 久河问道,“那你想如何?” 叶青平静说道,“我不想当铸剑师了。” …… 空气安静,久河眼神黯淡。 他看着叶青的眼睛,苍老的嘴唇有些哆嗦,但是终是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然后久河平静说道,“好的。” 叶青抬起头来,神情上有些不相信,他有些惊讶自己的师傅竟然就这样轻易放自己走了? 叶青站在原地,低着头。 “就这般简单?” “就这般简单。” 事实上也正是这般简单,极为简单,他要走,便走了。 叶青恍然大悟。 久河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保重。” …… 叶青看着洛雾雾,想到了那个令自己有些厌烦的脸孔。 他张口叫道,“小师妹。” 洛雾雾认真的看着叶青的眼睛,她本来因为叶青这高傲的性子极为不喜欢他,但是此时却和叶青有了同一个老师。 她回答道,“师兄。” …… 久河淡淡说道,“走罢。” 他满是皱纹的手拉过了洛雾雾的衣角,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他对叶青说道,“来吧,还能同行一段。” 叶青跟在他的后面,三个人到了剑渊的守山剑岭。 …… 守山剑岭过了,便就是出了剑渊。 洛雾雾看着外面的天空。 在他们的面前有着两条下山的道路。 一条大道,一条小路。 三个人望着这两条路沉思了许久,然后没有说话。 洛雾雾行礼,“师兄保重。” 叶青看着她也还礼,然后平静说道,“跟在老师后面好好学习。” 他看着久河说道,“今后你少了个徒弟了。” 久河笑道,“但是又多了个徒弟。” 他望着面前的两条路问叶青道,“我爱走大道,阳光明媚。” 叶青沉思,转身走上了那条小路。 久河说道,“小路阴霾雾气,还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你的做法,你天生骄傲,不适合走小路。” 叶青平静说道,“无妨,如果所有人都走了大道,道路便堵塞了。” 久河又说道,“可是许多小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东西堵塞,一路会很难走。” 叶青微微一笑,“我会走小路,但是却不会走绝路。” 久河听着这句话,于是也忽的笑了。 叶青收敛了笑容,他的青枪包裹在布袋之中,容貌俊俏,身体挺拔。 他背对着洛雾雾说道,“总吃烧鸡不好,多吃些西红柿对身体好。” 于是叶青的身影消失在了小路的阴霾之中。 洛雾雾没有回答他,她抬头看着剑渊的山,然后又看了看下山的路。 她牵着久河的手,于是两个人走上了这条大道。 秋色渐浓,大道之上风渐密,叶渐寒。 两人下了剑渊。 洛雾雾看着脚下的路。 —— 或许从此以后都没有人给她做有营养的西红柿炒鸡蛋了。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辞而别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秋色已浓。 洛宁坐在院子之中磨着一把柴刀。 他原先的那把柴刀丢在第十三重山门了。 有很多弟子来看他。 “洛山主,需要我等帮你搬家吗?” “洛山主,我等几日想请洛山主共进晚饭。” “洛山主……” 洛宁这个鸟不拉屎的院子,今日多出了这些弟子,他只是淡淡的回应着,时不时的抬一下头,并没有理会。 天色渐暗,寒意渐起。 洛雪来到了他这里,她站在柴门外面驻足良久。 她很了解洛宁的心性,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究竟是要干什么。 洛雪说道,“我觉得秦薄衣很好,你若就这么走了,对不起她。” 洛宁平静说道,“我喜欢她。” 洛雪说道,“那为什么还要走?” 洛宁想了想回答道,“我毕竟答应过洛雾雾要给她治病。” 洛雪终于恼怒了,她声音微寒的说道,“你的前程似锦,我真的不希望你和她再有瓜葛。” 她是洛宁的姐姐,在乎的不是洛宁和谁之间的男女之事,她只是在乎洛宁的前程。 洛宁微笑说道,“你是我姐姐,可是你终不是我。” …… 磨刀声又起,洛雪离开了洛宁的庭院。 今夜似乎特别漫长,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似乎正准备下告别炎夏的最后一场雨。 洛宁站在院子里。 他看着乌黑的天空,想着那个怕黑的少女。 叶青走了。 顾长生走了。 周途走了。 李诗诗走了。 洛雾雾走了。 如今,他也要走了。 他不知道如何去跟秦薄衣解释这件事情,或许他就是不敢面对这件事情。 洛宁从小到大第一次不敢去见一个人。 他明白了周途所说的那句话——有的人放弃是负担,有的人放弃是解脱。 但是他没有把这当成是负担,而是想把这当成是一种责任。 他忽的想起来,明日大概就是剑渊的成人试了。 …… 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般变化。 他现在是十三重山门的长老,就算是不参加成人试,在剑渊之中也是极高的地位。 以前特别需要的气虚液现在也随手可拿了。 他轻轻的走出了院子,似乎怕惊扰什么东西,洛宁回头默默的看了一眼,然后淡淡的把门关上了。 …… 阳鼎天在院门口等他。 他的神色凝重,而且还带着些许苦涩。 “你要知道,易水寒在修行界的名声很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失踪之后,找他报恩的人很多,找他报仇的人也有很多。” 洛宁说道,“可是我这次是去南疆。” 阳鼎天默默的说,“魔君已经现世,我不能离开剑渊,也不想让剑渊弟子离开剑渊。” 洛宁看着漆黑的夜空说道,“天朝大司命预言的那场天灾,你们知道究竟是什么吗?” 阳鼎天摇了摇头,“是和玄天神铁有关系,魔君这些年也在寻找玄天神铁的下落,他不惜干预大周的这些争权国事,也许就是为了天朝的大司命。” 洛宁想到了那日他在天朝所见的天心塔。眼神微微暗淡。 阳鼎天从怀中拿出了那张地图其中一角,放到了洛宁的手中。 洛宁不解,“如果魔君真是在找这玄天神铁,那么我带着它岂不是很危险?” 阳鼎天说道,“正是因为有危险,所以才能有成长的动力。” 洛宁接过了那片纸,放在手里摩挲了良久,然后小心的放入了怀中。 阳鼎天说道,“我会暗中联系枪林和北海云山共同监视魔君,他有伤在身,短时间应该不敢再露面。” 他继续说道,“而且南疆甚远,我剑渊也难再随时随地护你周全。” 洛宁躬身,“多谢宗主。” 阳鼎天目光凝重,正色说道,“洛山主保重。” 洛宁再拜,“宗主保重。” …… 阳鼎天转过了身子。 然后问道,“真的不再看一眼了?” 洛宁说道,“剑渊甚美,怎能看的够?” 阳鼎天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洛宁低头,声音微颤,“不看了,看了心就乱了。” …… …… 他转身回了屋子。 极为认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然后把柴刀放在了床头。 他睡在洛雾雾的床上,微微合眼,听着外面传来的秋蝉声响,心想今夜没有月亮,也不知道那个少女究竟会不会害怕。 洛宁沉沉睡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秦薄衣,也有洛雾雾。 梦境美好。 …… …… 今日早间。 很多的弟子都起的特别早,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剑渊一年一度的成人试。 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同年出生,尽皆在这一天进行考核,这也是许多大弟子从第山门迈入高山门的机会。 刘有风躺在藤椅上,看着天空。 他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恨意,但是却被他埋藏的很深。 他的右臂全无,剑胎重创,这辈子不可能再握剑。 刘有风看着东升的太阳,眼中突然有了些深深的羡慕。 …… …… 秦薄衣起的也很早。 昨日洛宁在完事之后便走了,她没有去找他,是想着他可能有什么事情。 今天成人式,她作为宗主亲传弟子,也自然要参加。 但是她一想要见到洛宁,心中还是不由的生出些许高兴,脸上的喜色不胜自收。 她换好了一件极为干净的剑袍。 然后前往第六重山门。 成人式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好让所有山门的人都能走同样的路。 她静静的站在山脚下,和其余弟子一样,今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 山门上坐着众位长老。 她没有看见洛宁。 秦薄衣想着昨天的事情,心说洛宁可能是搬家去了第十三重山门,所以最远,自然来的也慢? 她站在山脚下,听着上面关于成人式的介绍,神情却越来越变的紧张了起来。 上面有的长老开始点名。 点到名字的弟子便要上前去测试境界来进行筛选。 如若有达不到境界的弟子便是要被驱逐出山门。 但是秦薄衣担心的不是她被驱逐出山门。 她在担心另一件事情。 …… 天空之中的太阳渐渐的升高了,于是秦薄衣脸上的愁容也升高了。 那个长老点到了洛宁的名字,无人应答。 人群之中议论声起,那长老又连点了几声,都是无人应答。 秦薄衣皱着眉头低下了头。 她本是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是天才。 她细细想着,然后意识到了可能出了某些糟糕的事情。 秦薄衣哎呦了一声,她转过了身子,再也顾不上什么,她离开第六重山门开始狂奔起来。 …… 她奔向的不是洛宁的第一重山门后山的那间小院子。 她奔向的剑渊的守山剑岭。 —— 那里是唯一离开剑渊的路。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至(本卷终章)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天朝十六年八月八日。 秋至。 吉神宜趋:天恩。 宜:出行,出嫁。 忌:会亲友。 …… 洛宁没有看黄历。 他走的很慢,但是却很平稳,他先是登上了最高的一座山。 他想去看看那在云雾之中的十二重山门。 可是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他不再去看,他转过了身子,去守山剑岭。 他踏上了那条大道。 于是他听见了自己背后传来的脚步声音。 一个少女跑了过来。 她的短发在空中狂舞,即使秦薄衣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但是这跑了百里的山路,也是灵力枯竭,上气不接下气。 “你干嘛去?” 秦薄衣站在山上,她看着洛宁的背影,然后喊道。 洛宁转回了身子,他看到了秦薄衣,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看来终归是躲不过。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秦薄衣,“你其实化起妆来很好看。” 秦薄衣有些紧张,她声音微急说道,“你先上来,我化妆给你看好不好?” 洛宁平静说道,“我要走了。” “去哪里?” “去南疆。” “你要走可以啊,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今日成人试,你不去了吗?哦对,你现在是长老,不去也没有关系,可是你到底…到底去南疆干嘛啊……” 秦薄衣的话语已经凌乱,自己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洛宁看着她平静说道,“我去找星陨阁。” “那也好,只是,只是,只是你还没搬家……” 秦薄衣努力想着还有什么事情,可是她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她呆呆的愣在原地,眼泪打湿了剑袍。 “你说过你要去第十三重山门,那样你就离我近了。” 洛宁回答道,“我是说过,可是不是现在,我也许要走很长时间,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所以我就直接走了。” 秦薄衣问道,“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是的。” 少女的手紧紧的缠在了一起,她思索片刻,然后眼神明亮,“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洛宁淡淡回答道,“不好。” 秦薄衣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他曾经对她说过很好,她也对他说过很好,可是很好变成了现在的不好。 洛宁看着她眼神复杂,此去南疆,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带她去的,可是如果真的让她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她还会让自己走吗?洛宁想不透,所以他的眉微皱。 秦薄衣问道,“为何不好。” 洛宁说道,“我不喜欢短发。” “可是头发总会留长。” “你不会化妆。” “可是化妆这东西总会学会的。” “你除了修行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话也不会说。” “这……” 秦薄衣语塞,“但是我可以跟在你后面慢慢学啊!” 山风骤乱,吹乱了洛宁的头发和秦薄衣的短发,秦薄衣终于小心翼翼的又补充了一句,“那你还…喜欢我吗?” 洛宁用手抹了抹眼角,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是喜欢的。” “我也喜欢的啊。既然都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呢?” 秦薄衣的语气带着不解和疑惑,她不明白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何一定要分开。 洛宁淡淡说道,“没办法,我也不想的。” …… 秦薄衣皱着的眉头缓缓的舒展了开来,像是被吹皱的湖水此时恢复了平静。 她愣了半晌,眼中的泪干了。 她重新恢复了之前那般平静的神态。 她问洛宁道,“当真要走?” 洛宁说道,“当真要走。” “会回来?” “会的。” “何时?” “不知。” 秦薄衣看着他腰间的柴刀皱了皱眉,然后她思索了片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剑。 “这是忘川剑。” 她平静的说道,“和我的秋水剑是一对。” 忘川和秋水。 望穿秋水。 洛宁伸手接过了长剑,他在易水寒的铸剑录之中见过这柄剑,这也是一把极为名贵的长剑。 虽说是一对,但是单论品质就是比秋水剑都要好些。 洛宁没有拒绝,他接过了剑,背在后背。 秦薄衣又在储物袋中摸了摸,摸出了两个碗和一坛酒。 洛宁认了出来,酒是当初在红尘阁的那酒。 而碗是周途在皇宫之上的大碗。 酒的名字叫做长梅酒,没有女儿红那般烈,但是却像是山泉那般甘。 此时的酒不甘。 秦薄衣闻着味道只是觉得苦。 她缓缓的把其中的一个碗放到了洛宁的手中,然后另一个碗拖在自己的左手,她举起酒坛缓缓的灌满了两个碗。 “当时在皇宫之中只觉得这碗很好看,便拿来了,酒也是偷偷去拿的。” 秦薄衣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敬你。” 她举起了碗,学着自己见过的喝酒的那些人的样子去敬洛宁。她看着这大碗,以为以洛宁的性格还会像之前那样在天朝敷衍周途那般,讲一番说辞然后把这碗酒倒掉。 …… 她微微自嘲,举起了酒碗。 洛宁看着她的眼睛,低头。 碗中酒一饮而尽。 秦薄衣也喝尽了碗中的酒,她用手捂着嘴,接连咳嗽了几声。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还喝了这般多的酒,但是她不觉得这酒那里好喝,她开始不理解为什么世人都这般喜欢喝酒,被山风一吹,本该上头的酒此时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头晕。 秦薄衣不悦说道,“这酒难喝,又苦又酸。” 洛宁说道,“酒本就是那那种味道,但是心境不同,感受自然就不同。” 少年沉默片刻,补充道,“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平静说道,“劝君更尽一杯酒。” 洛宁沉默,然后说道,“南出剑渊…无故人……” …… 云雾趋至,山雨将至。 他低头拜谢。 “谢谢你。” 秦薄衣用手拢了拢自己的短发,挤出了一丝笑。 “没关系的。” 洛宁一拜到地。 “对不起。” 秦薄衣笑道,“也没关系。” 洛宁归还了酒碗,转身走了。 …… 她于是看着他走了。 这条路本来她和他那日一起走过。 但是今日夏天已过,秋已至。 夏走了,洛宁也走了。 她望着那消失在大道尽头的洛宁,她脸色无比的平静,没有像洛雾雾那般哭出来。 “没关系的。” 秦薄衣淡淡说道。 …… 于是真的没关系的。 天空聚云,然后落雨。 云如幕,轻雨如布。 这是剑渊的秋至的第一场雨,一场甚是寒冷的秋雨,三百里剑渊尽皆寒冷。 今日秋至。 秋至未至。 少年离山。 若即若离。 …… …… 第一章 有个穷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秋雨连续下了数日。 剑渊在大周的边境,再往它的东南便是南疆的范围。 南疆和大周的范围相隔,是一条极为辽阔的大河——洛河。 南疆不是特指一个地方,在这片平原之上,极为辽阔,有着很多的势力。 而那北下的蛮族士兵便是在西南的方向,这里有座关城,雄关如城,是为马嵬山关。 嘉峪关的守将是宁远将军。 宁远将军本来是马重举的部下,被委派到边境已经五年的时间。有了他在这里,南蛮的士兵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马重举死了。 这是连宁远都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为何蛮族士兵却率先知道,他们几乎就在当天就越过了洛河。 边塞战事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吃紧。 现任天子周兴派出了援军,丝毫没有胆怯,早在几日之前,援军就已经到达。 领队的将军宁远并不认识,因为他是一个年轻人。 他的做事风格极为奇怪,连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认真的记下,做事情一丝不苟。 他刚到马嵬关的第二天,他就记住了军营之中大部分人的名字。 他没有先着手去置身去边防,也没有去研究南蛮的士兵,就下令闭关不出。 南蛮士兵冲锋了几次,都是因为这高大的城墙阻碍而进不到其中。 宁远将军虽然不解,但是毕竟是圣上派来的将军。虽然年轻,但是却也是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然后宁远将军的部下也都是有着不满,因为他们听着关城下面每日的叫骂声有些心烦,但是回首去看新来的统兵大将却只是依旧每日关心着将士的冷暖温饱。 似乎他对这战事并不敢兴趣,或者是他已经忘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于是军营之中开始传说这位新上任的将军并不懂兵,所以他迟迟不出兵,但是对此议论,将军只是微微一笑。 于是直到秋雨落下。 这位将军终于有了动静,开始招兵。 他大肆招募民兵,因为是在边境,许多百姓穷苦,但是他给出的军饷又是十分丰厚,所以许多人纷纷赶来。 许多人都听说这位将军出手大方,一个月能给一两纹银。 于是这些百姓,不看那些招兵的告示,不管是否符合,纷纷赶来。 这位将军坐在招兵临时搭建的这座凉棚下面,吹着秋风看着秋雨,望着面前络绎不绝的人群。 除了许多年轻的壮汉,还有些七八岁的孩子,还有老朽,甚至还有女人。 他望着这些人,眉头不皱,极为宁静。 站在他旁边的副官急的眼睛都要瞪的出来了。 “将军,你这不管什么样的兵都收,岂不是乱了,这些人怎么能打仗啊?那蛮族士兵骁勇无比,我们招这些兵如何能打的过?” 将军低头喝了一口边塞特有的花茶,眉头微皱。 “不许废话。” …… 副官退下,随即不再言语。 过了不多时,旁边负责招兵的士兵一脸苦涩的带来了一位老者,老者的步履蹒跚,看上去甚至六七十岁。 “将军,他已经到了这般年纪,还要参军,你说这……” 将军放下茶杯,有些不悦,淡淡说道,“招。” 那老者看着将军的脸,忽的就跪下了,脸上老泪纵横,“将军啊,我儿子参军战死了,留下一个傻子儿子,我一把年纪了,实在没有办法,我打不了仗,但是我能跟着烧火……” 将军急忙站起了身子扶起来了这位老者,看着旁边的军士说道,“去给他提一两军饷,以后莫要再问,招就是了。” 那军士一脸苦涩,欲言又止。 那老者又要磕头拜谢,却被那位将军拦住了。 老者热泪盈眶,“老朽姓黄,双名川河。我在边塞这些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将军这般大义之人,想请教将军大名。” 将军微微一笑,“鄙姓李,李凤凉。” …… 黄川河看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再次拜谢,这才离去。 李凤凉看着旁边的军士,淡淡问道,“今日招了多少了?” 那军士苦着脸说道,“三千余人,送出去了三千两白银。还有粮食更是数不清。” 李凤凉微微皱眉。 军士心说这位将军大人是心疼了,刚要补充。 李凤凉又继续说道,“明日多派些人去关城四周散布这个消息,据我了解,这马嵬关附近至少有着几万居民,怎地才这些人?” 那军士叫苦不迭,“我的将军大人,这些人都是老弱病残,在边塞呆了这些年听到蛮军吓得都腿软,如果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谁会来?傻子都看的出来,他们是为了那一两银子。” 李凤凉说道,“既然是为了银子,那给就是了,我大周这些基业,几万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来的。” 那军士急的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今天天色渐渐暗淡,从长街的那头又来了一个人。 这是他们一下午看见的最为正常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子。 他的身材很高,然后又长的有些秀气,但是眉眼之间的气息又十分疲倦。 李凤凉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全是泥巴,但是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 他来到了招兵处,高声说道,“我要当兵。” 那军士大喜,因为看这身材这小子就一定有几把力气。 他刚要说话,李凤凉却突然叫道,“你过来。” 那男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李凤凉,脸上有些泥巴,看上去有些诚惶诚恐。 李凤凉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 那男子的眼神深处有些紧张,但是脸色却依旧平静。 “叫什么?” “姓荼……” “荼什么?” 那男子紧张道,“荼州。” 李凤凉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其实我知道,你其实是……” 那男子的表情未变,但是藏在脏衣服袍袖之中的手却是握住了一把匕首。 如果他说出自己的名字,那么自己会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他。 李凤凉看了一眼他的袖口。 淡淡说道,“是个穷人……”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然后躬身便拜谢,“正是,我是个穷人,为了那一两军饷才来的。” 李凤凉问道,“你见过蛮兵吗?” 那男子说道,“未曾见过,但是听说蛮兵凶残,杀害我大周百姓毫不手软。” 李凤凉说道,“你和其他穷人不太一样。” 男子的低头,脸色微变。 “你很有胆识,也很有胆量。” 李凤凉淡淡的说着,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双关之意。 “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当我的马童吧。” …… 周途低头应下,背后的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但是好在他站在细微的秋雨之中,无人能分辨他出来那是汗还是雨水。 …… 第二章 民为本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有了新马倌。 马嵬关有了一只新军队。 老幼病残一应俱全。 军营之中所有人都传说中这位将军疯了,但是他偏偏是皇上极为器重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派他去守马嵬关。 宁远将军日夜在城楼上听着南蛮军人的叫骂,有的时候气的瑟瑟发抖。 但是无奈李凤凉有令,谁也不得擅自出城。 …… 他骑在马上,旁边跟着新的马童。 “荼州,你看这些人可否能打仗?” 周途跟在他的身边,抬头看着那些因为饥荒战乱饿的面黄肌瘦的老弱兵将,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打仗呢?” 周途沉思,“像将军这样。” 李凤凉笑道,“我需要的是马倌,不是马屁精。” 周途思索了片刻,这次正色说道,“打仗首先打的是士气。夫战勇气也,其次便是谋略,若运筹帷幄便可以决胜千里。第三点便是兵力,那方的兵强马壮便可以获胜。” 他说罢,自己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马重举生前交给他的话语,他至今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如果马重举没有反,那么他俩现在也许还可以对坐饮茶。 李凤凉摇了摇头,“这只是最为肤浅的用兵。” 周途心中暗笑,心说马重举守大周十几年国泰民安得来的道理肤浅? 李凤凉微微笑道,“你知道先帝周途吗?” 周途低下了头,面色平静,“我略微听说过。” “说说他。” 周途仔细想了想,“大周建朝十几年,周途执政年间,日夜批阅奏折,事必躬亲,是个明君。大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便是拜他所赐。” 李凤凉微微笑着。 “大周若真是风调雨顺,哪来的这些穷人?” …… 一语中的,周途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些兵士,说不出话来。 李凤凉说道,“所以我认为,打仗拼的不是财力,不是勇气,而是百姓。” 他看着周途的眼睛说道,“南蛮不过一只小小的部落,居无定所,何以让我大周日夜提防?百姓提心吊胆?不过强在百姓,百姓人人能上马,三岁孩童都会用刀,这样的队伍,焉有不强之理?” 周途低下了头,默默沉思。 他当了皇帝这些年,听过重臣进言无数,可是从来没有听过这般彻骨的言论。 民不强国如何强? 李凤凉说道,“周途也许会是个好官员,但是绝对不是个好皇帝。真正的帝王,不会在乎一两卷奏折的得失,因为这些奏折都是地方官员写出来的。在我来之前,宁远将军写给陛下的奏折是边塞吃紧,何曾提过这些受难的百姓?所以周途失败了,我并不觉得奇怪。” 周途微微愣神,眼神有些恍惚,“敢问将军师承何处?” 李凤凉轻声说道,“这都是我母亲教给我的。” 周途接着问道,“令堂何处?” 李凤凉挑眉,“你在问我?” 周途一惊,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略有些激动的心情,然后赞叹道,“令堂大人之谋略胆识可定国安民。” 李凤凉冷冷的说道,“我们不想定国安民,这也轮不到你来说。只是,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凤凉跳下马来。 把手中的缰绳交到了周途的手中吩咐道: “刷洗饮遛好了,本将军要去训练这些军士。” …… 周途接过了牵马的缰绳,愣了一下,然后看着李凤凉向着教军场走了过去,脸色苦涩。 旁边有一个校尉喊道。 “新来的,快些,饮马水打好了,直接牵过来。” …… …… 李凤凉没有叫这些人如何打仗,也没有教这些人如何拼杀。 他在教这些人如何认字,如何赚钱。 教军场上第一次出现过不用经过训练还有银子领的军士。 许多士兵有些好奇的看着,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些许愤愤不平,但是碍于将军的威严,却是没有人敢说什么。 第一天这些百姓穿的破破烂烂,看上去像是一只要饭的军队。 李凤凉没有给他们发任何军服,也没有要求他们住在军营。 第二天有几个人带头,穿的稍微整洁了些。 第三天只有几个人还是那般邋遢。 于是那几个人都淘汰了。 李凤凉看着场间剩下的所有军士。 “我给你们银子,不是为了能让你们打仗。你们需要知道,有的时候,一个人的精神远比他能打多少仗要重要,假如现在给我一只宁死不降的残军和一直兵强马壮但是听见蛮人就跑的军队,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周途扶着李凤凉的马匹,眼前的一切已经成为习惯。 他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教兵之道。 许多人也开始明白了为什么李凤凉为什么下令不让军士主动出击蛮人。 —— 蛮人人多,而且又极为灵活,自然无法一次全歼,所以既然如此,出击的必要便是没了。 与其研究如何打仗,不如研究如何教民。 周途手中拿着马刷子沾了沾水桶之中的水,开始认真的刷着马匹,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 “以民为根……” …… 直到中午太阳升起老高,秋日的太阳显得格外的遥远但是还带着夏天未曾消退的热气。 李凤凉从周途的手中接过来了马匹的缰绳,看着他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每天都带一把匕首,本将军可以给你配一把剑。” 周途低下了头,藏在袖筒之中的匕首被他藏得天衣无缝,可还是被李凤凉看了出来。 远处来了一个小校,气喘吁吁,到了李凤凉的马前。 “有人叫关。” 李凤凉皱眉,“还要我说多少遍?” 那小校说道,“不是关外叫关,是有人从关中要出去。” “多少人马?” “一个人。” “什么人?” “中原人。” 李凤凉淡淡说道,“叫弓箭手吓唬一下,射退了便是,马嵬关出去便是蛮人的领地,极为危险。” 那小校有些紧张的说道,“弓箭手…射不到那人……” 李凤凉的眉头扬了一下。 他寒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校想了想说道,“是一个少年,背着包裹和长剑,腰间挎着一口柴刀,骑着一匹黄马。” …… …… 第三章 叫关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马嵬关地处周朝最外围的一座长山之上。 南临渭水,北便是大周疆土。 此时秋落时节,虽然地处偏南,但是因为是边塞,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长山。 偶尔有几只孤雁飞过,远远的望去,整个马嵬关就如同一只卧在平原上的猛兽一般。 此时战乱,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关门早在月前就已经下达了禁止通行的官令。所以,许多的客商都是已经停业。 李凤凉登上了马嵬关的城头。 于是他果然看见了军士口中的那个少年, 看着他的穿着,确实是周人,他看着关门,无比平静,连坐下的黄骠马都一动不动,仿佛是雕像一般。 在他的周围地上,散落着一些七零八碎的羽箭。 旁边有一个军士看着李凤凉来了,然后弯弓搭箭,对着那个少年射出去了一箭。 那个少年没有躲避,只是静静的盯着关门。 然后那只羽箭便是在他身前三尺的地方落到了地下,和其余的那些羽箭一样七八歪斜的插到了地上。 那个少年微微皱眉,看着城头喊道,“叫你们将军出来,我只是个赶路人。有急事出关。” 李凤凉静静的看着他背后露出的那把剑把,若有所思。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 从旁边军士的手中拿过了一把弓箭。 他瞄准完毕,然后弯弓搭箭, 空气之中淡淡的出现了一道白线,没有人注到这道白线的存在。 那少年还在下面说着,然后他察觉到了什么,趴在马背上微微低头。 那只剑顺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周围的军士猛然爆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心说大将军不愧就是大将军,自己这些军士射了这么半天,这个年轻人都未曾动一步,而李凤凉只是出了一箭,便是险些射中。 李凤凉把弓箭交到了旁边的军士手中。 未曾说话,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 少年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如果刚才那一剑自己躲得慢了些,也许真的就是被射中了。 他之前之所以能避开那些普通的羽箭,便是用自身周围的剑意把那些箭避开了。 李凤凉之所以能让他低头避那一箭,便是因为他在那一箭之中注入了灵力。 那少年默默的看着站在关上的那个年轻人,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李凤凉淡淡说道,“你该知难而退。” 那少年说道,“我喜欢迎难而上。” …… 李凤凉继续说道,“现在外面正在打仗,没有百姓出关,你要出关便是去往蛮族的领地,我可以把你当成通敌罪抓起来。” 那少年自信说道,“你抓不住我。” …… 马嵬关前蛮军还在叫阵,但是没有军士出去。 马嵬关后只有一个少年,李凤凉却打开了关门亲自下了去。 关前风沙乱舞,李凤凉骑在马上,十分平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那少年也淡淡的看着他,李凤凉许久都没有说话。 于是但是那舞动的风沙却突然之间变换了一下姿势。 仿佛是被无数道伶俐的剑势斩断,然后重新组合,然后再次被斩断。 两人的眼神对视了良久。 关上的许多士兵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过来围观。 直到他们看见自己的大将军正在军前跟一个少年对视,他们的疑惑情绪纷纷涌了上来。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李凤凉出过手。 此时虽然不是对付蛮军,但是是在城门之前面对一个周人少年。 那少年的挑衅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当着这些军士的面说李凤凉抓不住他,便是没有给这位将军一点面子。 此时李凤凉下了关城,所有人都以为会看到一场猫捉耗子或者是打的难解难分的大戏。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少年坐骑下的马叫了一声。 空气之中的飞沙有些呆滞。 李凤凉的手缓缓的握到了腰间的佩剑之上,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之中,他再无任何动静。 周途跟在李凤凉的马旁边,看着那个少年的脸庞,神情复杂。 李凤凉就这样静静的盯着那个少年。 过了许久,空中飞来的沙子不小心迷了他的眼。 他的眼中出了些许的泪,然后做在马背上的身体微微往后挪动了半寸。 握在剑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他在风沙之中伸出手揉了揉眼睛,遮挡住了刚才那握剑微微颤抖的手。 李凤凉看着少年问道,“你要出关干什么?” 少年回答道,“找人。” “找什么人?” “能救我妹妹命的人。” 李凤凉说道,“从此处出了马嵬关,我大周的律法便是护不得你。” 那少年微微笑道,“我自己会保护自己。” 李凤凉说道,“那蛮兵人数众多。” 少年认真的看着他,“我有一柄剑,还有一把刀。刀可以砍柴,剑可以杀人。” 他又看了看李凤凉那缩起来的右手正色说道,“你知道,我的剑很快。” 李凤凉苦笑,“只是因为我配的这把剑没有你的那把剑好。” “所以有宝物在身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 李凤凉极为认真的听着,突然大笑问着旁边的马倌周途,“荼州,你说说,我该不该让他过去?” 周途想了想说道,“既然不怕死,就让他过去便是。” 那少年看着周途的脸,沉思了片刻,然后还是恭敬的抱拳行礼。 “谢谢你……” “荼州……”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咬出了最后那个人名。 在场的军士没有一个人知道在刚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到自己的大将军和那个少年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是骑着马准备返回。 他们没有看见李凤凉出手。 但是只有刚才距离他们两个极近的周途才能感觉到那两道纵横的剑意刺的自己的面颊都有些微微发烫。 不过至于李凤凉说他的剑没有这个少年身上的剑好,这句话他没有理解。 李凤凉轻声说道,“如果我和你用同样的剑,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 “此剑不俗,愿闻其名。” 少年恭敬道,“忘川。” “你亦不俗,愿闻其名。” 少年平静道,“洛宁。” 第四章 教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骑在马上。 周途跟在步下,于是关门关闭,几个人回到了关中。 洛宁骑马和他并肩而行,看着城中的景象,顿生感慨。 “若不是战乱,想必此处也是一座极为雄壮的城池。” 李凤凉骑在马上,突然发问,“阁下是来自剑渊?” 洛宁沉默不答,李凤凉尴尬一笑,又问道,“阁下使用的是何种剑意?” 洛宁想了半晌,“我不在意剑意的本身,只要是能杀人的剑,便是好剑。” 李凤凉沉思片刻。 他握着手中的剑柄,再次问道,“我悟出一道剑意,似长河般一往无前,但是却始终掌握不到始终,何解?” 洛宁淡淡说道,“欠练。” 他所会的易水剑意,乃是他在五年练剑的基础之上加上风萧剑诀的辅佐,这才顿悟,五年的功夫时间,加上他的机缘巧合,这才悟出易水剑意。 面前的这个年轻将军问出这样一番话来,自然是有些让他发笑。 刚才对拼剑意之时,李凤凉的剑意和他的剑意有些相似,但是还远远不能和易水剑意媲美。 洛宁能感受到他的境界是识灵境,但是又不同的是,他的剑意似乎和自己的境界并不搭配。 他看着李凤凉握剑的手认真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也靠着自己的力量悟出一种和一道极强剑意相似的剑意,但是他还是被我打败了。不是我本身强于他,而是我所会的剑意强于他。” “而对于你来说,是我的本身便是比你强,你的手握剑不久,连一点茧子都没有磨出来,但是你的境界又这般高,所以天赋是不错的,如此这般,我除了欠练,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李凤凉问道,“你练了几年?” 洛宁想了想回答道,“我真正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是在两个月前。” 李凤凉又说道,“若不是你背后那把剑太硬,刚才输的未必是我。” 洛宁淡淡说道,“若不是怕杀了你,你连一刻钟都挺不到。” …… 他一抖手中的缰绳,便是超过了李凤凉的那匹马。 李凤凉缓缓的抽出了手中的剑把。 但是没有剑跟着出来,他的手中只有一个剑柄——原来那柄剑在自己的剑鞘之中之时就已经寸寸碎裂。 他看着手中的剑柄,若有所思。 旁边的军士大惊失色,“他是修行者?” 李凤凉没有回答,轻轻一抖手中的缰绳。 …… …… 洛宁离开剑渊之后走了三日,终于到了边关。 就在昨夜晚间,他蓄势破境,连破四境,已经是到了识灵境五重。 今日早上,他从旁边的一座小镇买了一批马,因为要出关,所以他想着骑马可能更合时宜一些。 但是毕竟他是修行者,马的速度虽然没有他的速度快,但是却可以让他省下不少力气。 他知道,自从自己离开剑渊的那一天。 各方就有着各种势力妄想在自己出关之前截杀自己,因为他是剑渊易水寒的传人,十三重山门的山主。 他想都没想,就知道这消息是魔君散发出去的。 不光是北海云山和枪林,当年无数的散修和大能,都是被易水寒打败过或者是杀死过。 他的剑很快,自然也就得罪了很多人。 所以洛宁很着急出关,因为一旦出了大周的范围,那么自己踪迹便是不可能被这么详细的了解了。 他昨日晚间杀死了一个前来找他的识灵境。 但是今天早上他前来马嵬关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所以直到他进了马嵬关,他才悄悄的送了一口气。 仿佛自己身上的压力尽皆消失了。 他看着马嵬关上方的天,望着李凤凉的背影喊道,“我何时能出关?” 李凤凉的声音远远的穿了过来,“不怕死的话,随时。” 洛宁勒了一下马的缰绳,然后他看着李凤凉的背影喊道,“多谢!” …… 洛宁没有即刻出发,因为这几天的赶路,他的身体有些疲倦,所以他想先找一个地方睡个午觉。 他困得昏昏沉沉,刚才又和李凤凉比拼了剑意,所以有些疲倦。 可是他在马嵬关之中找了一大圈,都是没有能找到一处客栈。 这马嵬关之中似乎没有客栈。 洛宁想了想,然后他便是笑了,因为这里是边境,又是要害,这里的百姓有几人能住客栈的呢? 他骑着马到了一处面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看着他,脸色有些惊慌。 “老伯,我想在你这打个尖,休息休息。” 那老者微怕说道,“老朽这个店中没有床铺,客官便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 洛宁跳下了马。 走进了屋子。 他只觉得头脑困得厉害。 他随便点了一碗面,看着面馆之中一个匆匆吃着面的客人,狠狠地晃了晃脑袋。 “刚才还好好的,怎地进了城就困得这般厉害?” 洛宁的眼皮轻轻合了一下,按理说他进入马嵬关,没有人跟着他,自然也不需要担心有易水寒的仇人来找他复仇,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中突然有了些忐忑。 他只觉得心烦意乱,外面乌云渐密,开始下一场秋雨。 落你个站起了身子,站到了屋檐下,他望着雨幕沉默了很长时间,望着那淅淅沥沥的秋雨渐渐的把地上的灰尘浇灭。 他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洛宁转身回到了屋子之中。 他抽出了忘川剑,然后架到了那个吃面客人的脖子上。 洛宁冷声喝道,“我知道是你。” 那吃面的食客吓了一跳,又见一把亮闪闪的长剑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那还有心情吃面? 食客手中的筷子直接掉落在了地上,慌忙求饶,“大爷,我今日没带钱,没带许多钱……” 洛宁微微皱眉,在这个人的身上,他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那股让自己警惕的危险气息不是来自他。 他放下了剑,低头俯首,“对不起,认错人了。” 他把剑重新放回了剑鞘,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那食客那里还有心情吃面? 连滚带爬,便是出了大门消失在了秋雨之中。 洛宁眉头紧缩不展开,他想着自己确实只是和李凤凉两个人入关,除此之外自己身后没有任何人。 那想杀自己的究竟会是谁呢? 那老者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上来,放在了洛宁的面前。 洛宁微笑着说道,“多谢。” 那老者没有回答,看着洛宁拿起了筷子,很自然的坐在了洛宁的面前。 洛宁刚要吃面,抬头发现了老者坐了下来。 他有些不解。 外面的秋雨渐渐的下大,开始在地下汇聚成河。 那老者掐算着手指头看着洛宁平静说道,“你似乎有些不安。” 洛宁说道,“有些心事,自然不安。” 那老者缓缓说道,“你在等人。” 洛宁微怔。 那老者看着刚才那个食客仍在桌子上的面碗平静说道,“确实不是他,要杀你的人……” “是我。” …… 第五章 第三名魔将 - 诸天剑子 - 欲甜 秋风微寒。 长街上一片安静。 滴滴答答的檐雨顺着房檐滴落在了地上,没有声音,没入了泥土。 洛宁手中的筷子挑起了一绺面条,未曾送入嘴中,在这秋风秋雨之中,面条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老者微笑说道,“没毒。” 洛宁放下了筷子,轻声说道,“我不饿了。” 洛宁开始打量这间屋子,因为这间屋子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而这个老者自己又完全不认识。 老者看着他微笑说道,“你听说过魔将吗?” 洛宁想起来了魔君手下的的七十二魔将,那七十二魔将个个都是能独挡一方的人物,仅仅是排名第七十二的魔将就已经将他们三个少年逼入绝境。 那老者微微笑道,“我没想到你会来,也没有想到易水寒会有徒弟。” 洛宁说道,“消息传得太快了。” 老者说道,“早在你继承易水寒传承的当天,魔君就散布出来了消息,现在的你,在马嵬关之中全是仇人。” 洛宁淡淡的一笑,“可是他们都不敢先出手。” 老者声音骤然提高,“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得罪易水寒!不敢得罪剑渊,所以很大一部分人都想看看是谁先出手。” 洛宁又平静说道,“昨夜晚间,我杀死了一个识灵境。” 老者笑了,他看着洛宁哈哈大笑,“那只是一个不是死活好歹的愣头青。” 洛宁看着老者说道,“你今日要是杀了我,阳鼎天会给我报仇。” 老者微微笑道,“可是我是不会怕的,魔宗覆灭之后,我便在这里开着面馆生意,本来我该死在易水寒的剑下,但是我却活了下来。” 洛宁问道,“那你是谁呢?” 老者回答道,“第三名魔将,庄无痕。” …… 魔君手下的七十二名魔将,他排第三名。 看着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老者,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的境界实力怎么样,洛宁不清楚。 但是此时他困意全无。 “那么说来,这是你预谋已久的?” 庄无痕平静说道,“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了,你离开剑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全天下和易水寒有仇的修行者都想在你离开马嵬关前杀死你。” 洛宁沉思,“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老者微微笑道,“可是你离不开了。” 洛宁又问道,“你准备怎么杀我?” 老者微微笑着,向洛宁晃了晃自己的一对巴掌。 当初他还是魔将的时候,手里用的是一把大刀,可是后来三大宗围攻魔宗,他手中的刀被易水寒一剑斩断,然后便是被废了修为,这几年自己靠着努力,无法回归巅峰状态,但是他也已经是观庭境九重的强者了,只差一步,便能进入阴阳境。 他在这里度日如年,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报仇,因为自己的境界实力可能一辈子也赶不上易水寒。 但是后来他听说易水寒失踪了,那么即使他赶上了易水寒,也没有办法再报仇了。 于是他开始变得颓废,直到几天前,他听说有人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成为了剑渊第十三重山门的长老。 他也觉得很绝望,因为那个人只要待在剑渊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自己所杀。 于是他听说了那个十三山门的长老离开了剑渊,要前往南疆。 他决定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正想着要去那里去找洛宁,可是他没有想到,于是。 今日中午洛宁极为巧合的来到了他这里吃面。 他不认识洛宁,但是却认得剑渊的剑,洛宁手中的忘川剑。 剑渊的每一把剑他都认得。 老者哈哈的笑了,笑声传出去了好远,然后他看着洛宁面前那一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面,平静说道,“我这些年学会了做面,很好吃。” 洛宁微笑道看着他。 似乎没有任何敌意。 外面的风声渐渐的紧了些,然后那碗面便是带着汤水飞在了半空之中。 汤水里面是已经被泡的有些粗大了的面。 然后那张桌子被掀了起来,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洛宁的身体带着那张椅子飞速的倒退,想借助着这一冲之力在墙上开个洞然后逃跑。 庄无痕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劈开桌案来到自己面前的一道剑光,伸出了这双手,然后极为平淡的把那道剑光劈成粉碎。 于此同时,洛宁后退的身子已经带着身下的椅子飞速退到了墙边。 按照他现在的境界修为,用自己的身体在这样的墙上撞一个洞本来不是什么难的事情。 他知道李凤凉的军队在城中,只要他离开了这条街,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便算是能得救。 但是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他的身体没有撞开墙洞出现在长街之上。 洛宁背后的椅子瞬间碎裂,然后他便是狠狠的摔倒了地上。 一片尘埃。 庄无痕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是木头墙……是铁墙。” 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骄傲,似乎自己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洛宁在灰尘之中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摔得满眼金星。 他怒骂道,“你家有矿啊?盖房子都用铁墙。” 少年举起了剑,一道宛如长河一般的剑意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 第六章 来碗阳春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没有任何犹豫的,洛宁出手便是易水剑意。 因为他面对着这样的对手,根本不敢留手。 但是即使他天赋再如此高,也绝对不可能是这个魔将的对手,因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街道上的细雨还在淋漓,丝毫没有因为屋子之中冲天而起的剑意而受到任何影响。 也没有因为另一端的掌风受到任何影响,细雨还在下,淋淋漓漓,潇潇洒洒。 街道上关门闭户,这那碗带着汤水的面终于落下。 没有一点汤水淋在庄无痕的身上,那只碗在两道力量交错的瞬间变得粉碎,然后化成了无数的碎片掉落在了地下。 洛宁站了起来,手中的忘川剑带着易水剑意,浩浩荡荡,正是如同一条绵延的长河。 李凤凉说的没有错,洛宁的剑很硬。 虽然学剑之人的剑术如何和剑的品质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实际上的关系却还是有的。 洛宁拿着剑,这个老者是肉掌,这便在兵器上占了优势。 因为易水剑意的威势加上洛宁这几天提升的实力,洛宁这一剑的威势,就算是观庭境大概都难以阻挡。 但是他遇到的是魔将。 他领教过夜魔的手段,也知道这个老头看上去不会那么好惹。 庄无痕倒退了数步,手掌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极细的血丝。 这忘川剑的锋利程度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但是他毕竟是观庭境九重的实力,虽然洛宁在极短的时间内用极短的招数给予了他最大程度的压制。 但是毕竟两者之间的境界实力毕竟相差太大。 洛宁的身体狼狈后退着,忘川剑在自己的面前挥舞出来了一道道剑意当初了庄无痕的魔气。 面馆顶上的屋檐本来是溅着雨水,但是却在此时升腾而起了一道道蒸汽。 整个屋子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极高。 洛宁的身体再次倒飞而出,这次重重的撞在了背后的铁壁之上。 他怒骂一声,拄着忘川剑就站了起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伸手猛然间握住了自己腰间的那柄柴刀。 柴刀出鞘。 刀剑并举,洛宁怒喝一声,灵力暴涨。不顾那对手掌上魔气的压制,再次向魔将袭击而来。 这次他的目的很明显,他不是要击杀魔将,或者是击败魔将。 他是要夺路而逃。 唯一的出口便在那门那里。 但是这老者的身体站在那里,就是如同一扇关上了的门。 洛宁手中的柴刀被这道魔气崩起来了三尺多高,握刀的左手便开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有一个过路人打着雨伞顶着纷纷细雨来到了面馆的门口,对着屋里喊道,“老庄头,来碗阳春面。” 庄无痕微微皱眉,看向了门口,是一个总来他店里吃面的老客户,庄无痕冷冷说道,“今日不买了。” 那人皱着眉头看着屋子之中的一片狼藉,“我说,你这怎么回事,怎么打的这般乱遭?” 庄无痕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宁冷冷说道,“一个后生吃了面不给钱,我教育教育他。” 那人缩了缩脖子,“那你们继续,继续……” 庄无痕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洛宁,魔气骤起。 洛宁苦笑了一声,只能举剑再次相迎,但是这次剑和魔气还没有碰撞到,他的身体就在此倒飞而出。 洛宁无奈苦笑道,“我现在要是给钱,不打了行不?” 庄无痕冷冷说道,“我必须报仇。” 洛宁喝道,“那你去找易水寒啊!” 庄无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打不过他,我也找不到他,所以我只能欺负你。” …… …… 马嵬关本来是一座险关,这里有着很多居民生活是在它变成军士要地之前。 李凤凉来了之后,置身于安民,所以这里已经隐隐的恢复了先前的荣光。 此时在距离这个面馆三条街以外的一条街上,有一个人正在另一家面馆平静的吃着一碗阳春面,面很烫,所以他吃的很小心,但是又很着急。 似乎他在等着吃完面去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望着外面的秋雨,眼神微微茫然,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 …… 那长街之上并无动静,只是那间面馆之上水汽蒸腾的景象十分神奇,但是好在没人注意。 于此同时,洛宁的身体已经被逼到了屋子之中的一个角落。 他看着魔将,眼中全是怒火,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直接出关。 他想起来了李凤凉,但是转念一想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那怎么过来救自己? 而且就李凤凉的力量都不如自己,他来了又有什么用? 洛宁连着骂了几声娘,看着那落在地下已经成了浆糊的面条,心里想着对策。 然后那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人又推开了面馆的门。 庄无痕喝道,“今日不卖了。” 谁知道那人却拎着一把剑走了进来,看着庄无痕说道,“要一碗阳春面,吃了便走。” 庄无痕大怒,“今日就是总兵将军来了都不卖。” 那人拔出了手中的剑看着庄无痕微微笑道,“你看看我是谁。” 洛宁抬头,便是看见了李凤凉的脸庞,一瞬间他刚才所有的绝望都是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兴奋。 可是兴奋只是暂时,他想到了李凤凉的实力境界,心说他怎么也不可能是这魔将的对手,他高喊一声,“你快去调兵,我在这里支撑片刻。” 李凤凉看着他冷冷说道,“魔宗现在在皇帝那里的地位是神宗,我要是调兵,不知要惹来多大的麻烦。” 那老者眉头微皱喝道,“我早已经不要了我魔将的身份,我只是想杀了这个小子报仇。” 李凤凉看着洛宁,又看着这老者,声音之中带着嘲讽。 “那我要不让你杀呢,那怎么办?” 庄无痕冷声道,“那只有得罪了!” 他把掌一挥,然后一道无比凛冽的魔气带着淡淡的雨水潮湿的气息在屋子之中把李凤凉的身体笼罩。 他想借着这一掌的威力把李凤凉打出屋门。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凤凉站在门口,一步未退。 他手中的剑上升起了一道和洛宁手中剑意一模一样的气息。 洛宁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大惊失色。 “你你你……” “你观庭了?” 第七章 霜叶红于二月花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心说,一个时辰之前,自己教他剑意的时候不是还是识灵境吗? 洛宁看着李凤凉手中的那柄剑,表请无比惊异。 李凤凉淡淡的解释道,“我回家仔细想了想,悟了悟,觉得你说的是对的,是通的,所以我学会了,然后也破境了。” …… 洛宁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他不知道李凤凉那几日片刻便参悟了风萧剑诀之中的功法,片刻之后入了初微。 李凤凉始终觉得修行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但是确实就是这般简单。 对于他来说,修行就像喝水一般简单。 如今他看着庄无痕,心里只想着吃那碗阳春面。 庄无痕冷冷说道,“就算你们两个今日在这里把我杀了,我的将军大人,你又该怎么解释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板?” 李凤凉微笑说道,“你在威胁我?” 庄无痕说道,“不敢威胁,说的只是事实。” 李凤凉淡淡的看着地下那碗阳春面。 冷笑着说道,“浪费食物,便是该死。” 洛宁说道,“好理由。” 庄无痕沉默不语。 猛然之间,他怪叫一声,一对手掌猛然分开,上面有着淡黑色魔气笼罩,看着架势竟然是魔宗某种极为强大的功法。 李凤凉举剑迎接,一道无比强大的剑意瞬间如同一口水缸一般笼罩住了魔将的身体。 这便是和洛宁手中一模一样的易水剑意。 那魔将大声喝道,“你会剑渊的剑法,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你屠杀我神宗,又知道你会剑渊功法,恐怕要给你满门抄斩!” 李凤凉淡淡说道,“我没有满门可以斩,只有一个老母亲。”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最讨厌别人拿她来威胁我。” 洛宁站了起来,看着李凤凉问道,“你是个怪物吧?” 李凤凉淡淡的说道,“我只是聪明了些,正如你所说,我欠练。” 洛宁冷笑道,“我经历生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领教的剑意,居然我几句话就给你学了去。” …… 外面的雨水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 魔将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 他的白色的胡子微微在灌入面馆的秋风之中颤抖,然后他萌生了退意。 那黑色的魔气如同狼烟一般的灌入到了他的双手之中,然后照着洛宁的面孔席卷而来,洛宁举忘川剑相迎,易水剑意无穷无尽,即使洛宁的灵力被压制,但是却还是凭借着剑意的强大抵挡了片刻。 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李凤凉的剑就到了。 同样带着易水剑意,他已经是观庭境,灵力雄厚虽然不及魔将,可是在两道易水剑意的威势之下,李凤凉的这一剑还是直接破开了魔气。 庄无痕的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然后他右手一翻,黑光骤显,魔气再次席卷而来。 李凤凉微微皱眉,因为他刚进入观庭境,境界实力还不是那么稳定,即使灵力雄厚,但是毕竟还是和魔将之间差着九重的实力。 他退后了一步,一只脚迈出了面馆的门槛。 身后洛宁的剑同时也到了。 虽然两人的境界实力不如庄无痕,但是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即使是观庭境九重的实力,也难以突破这漫天的易水剑意。 所以庄无痕想要逃跑。 他看着李凤凉一只脚迈出了门槛,他看都没有看洛宁砍向自己后背的那一刀。 魔气骤起! 李凤凉再退一步。 他的一只脚已经踩到了长街上的化成稀泥的尘土之中。 于是庄无痕的身体前进,像是一只羽箭一般飞出了面馆的大门。 洛宁的剑狠狠地斩落在了他的后背,痛的庄无痕大叫了一声,但是他的脚步依旧没有缓慢。 他跑进了秋雨之中。 洛宁跑了出来,举起柴刀和忘川剑再砍。 李凤凉的剑也在此时到了。 庄无痕的袍袖之上蒙上了一层极为细密的雨雾,他闷哼一声,急退而出,两道魔气直接挥出,便是把这两人同时拦截下来了一瞬间。 李凤凉看着洛宁喝道,“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他上前一步,易水剑意再起,那长街的尽头卷起了阵阵雨水,然后伴随着这道剑意狠狠的落下。 当街的中央多出了一道剑痕! 但是没有斩到庄无痕的身体。 他的速度太快了。 …… 于此同时,三条街外面的那个中年人,终于吃完了碗中的阳春面,他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布袋,是如同叶青包裹着青枪一样的布袋。 他轻声说道,“老板,结账。” 店小二跑了过来,然后看着他说道,“四钱。”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银子,然后放到了桌子上,“不用找了。” “这?” 店小二何时见过这般大方的客人? 他慌作一团,还没有说话,这个人便是站了起来,也未曾打伞,便是走进了这漫天秋雨之中。 店小二从后面追了出去,但是等到他出了门,确实不见了这中年男子的身影。 下一刻,中年男子出现在了三条街外面。 他看见了正在逃跑的庄无痕,脚步轻轻挪动了一步。 然后他的身体出现在了庄无痕的身后,一只染着血的枪从庄无痕的胸膛透了出来。 这名魔将眼中的生机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然后终于是倒在了这片秋雨之中。 那人转过了身子,虽然落雨,但是他的身上却是一点都没有湿意。 他手中拿着一柄枪,站在长街的尽头。 洛宁和李凤凉站在长街的这头。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洛宁的心底油然而生。 他似乎猜到了这个人是谁,来自那里。 而这,却是他最不想面对的一件事。 当年六大高手,易水寒实力最强。 其余五人难分上下。 于是今天马嵬关的这片秋凉雨之中,来了一个。 西方有长岭,长岭之上有一片枫林,枫林常年如火,如枪一般笔直。 这便是枪林。 枪林宗主观林悟枪意。 西林枪意。 他今日来到了马嵬关。 在这秋时。 漫天红叶,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霜叶红于二月花。 他的名字,也叫做二月花。 枪林宗主——二月花! 第八章 请赐教 - 诸天剑子 - 欲甜 枪林宗主。 叶青的老师。 是和阳鼎天起名的人物,甚至都能和易水寒平分秋色。 看着长街那头站着的中年人,背后的冷汗落下,和秋雨混成一色。 于此同时,长街的尽头出现了很多的散修。 他们不是来杀洛宁的,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人出现了,便是不用他们动了。 二月花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眼睛在秋雨之中预发的明亮。 那些散修看见了他,然后有的在明处有的在暗处,纷纷俯首示意,表示自己已经见过这位大能。 二月花什么都没有做。 洛宁看着他的眼睛。 看着他手中的枪。 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纵横境的大能,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毁了整座马嵬关。 瑟瑟的秋水吹的人发冷。 人冷心更冷。 李凤凉沉默的看着手中的佩剑,开始即为认真的思考了起来,他在想自己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让自己来帮助洛宁。 他没有听说过六大高手,也没有听说过二月花。 在他看来,这个人和马嵬关中所有的人一样,无比的普通,甚至在秋风之中他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春面香味。 洛宁看着李凤凉说道。 “多谢你,可是我们两个还是打不过他。” 李凤凉没有回答,站在那雨中,思索了片刻,然后问道。 “你打了吗?” 洛宁说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 李凤凉平静说道,“一个人罢了。” …… 二月花知道这城中还有很多人,也知道自己的出场会给修行界带来怎么样的震动。 但是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他在犹豫。 因为他知道如果杀了洛宁,剑渊会跟自己誓不两立,但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徒弟,曾经死在易水寒的手里。 二十年前,易水寒入枪林找人比剑。 自己最喜欢的徒弟被他一剑斩了。 他当时的境界根本无法战胜易水寒,又赶上举世灭魔宗,所以报仇的事情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渐渐淡忘。 可是他没有忘记。 今日在马嵬关这场秋雨之中,他来了。 他平静的看着洛宁说道,“易水寒杀我徒弟,我杀他徒弟,天经地义。” 洛宁笑了,“我不过是一个识灵境,你杀了我不觉得掉价吗?” 二月花说道,“你是剑渊第十三重山门的山主,又是易水寒的亲传弟子,更是秦薄衣的道侣。我杀你不觉得有任何掉价。” 洛宁想了想,然后说道,“你杀了我之后可能得不到玄天神铁了。” 二月花淡淡说道,“久河在乎玄天神铁,是因为他是铸剑师,但是我现在不在乎。况且,就算是你死了,我不信就没有办法解开玄天神铁的秘密。” 洛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明白了二月花的意思,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他和二月花说话,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希望阳鼎天能赶来。 但是他心中很清楚,作为站在修行界顶端的人,自己就算巧舌如簧,也不可能拖到那时候。 李凤凉就这般静静的站在那里。 秋雨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到了地上,他看着二月花,知道这个人境界高深,但是却不知道他就是传说之中的六大高手之一。 他手中拿着剑,似乎是在挑衅。 二月花看着他,觉得他很不敬。 他作为枪林宗主,又是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物,很少在人前出场。所以他的每次出场,不是伴随着人们的的高呼就是伴随着修行者们的赞叹。 但是他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没有。 洛宁就地坐了下来,他手中拿着忘川剑。 二月花看着洛宁说道,“我当年和易水寒一起战魔君,按照辈分,你喊我一声师叔也不亏。” 洛宁想到了为什么当初易水寒能站在他们的上面,想到了易水寒的剑意为什么能碾压群雄。 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废物。 魔君现世,他们不敢去找魔君,反而来这里为难一个晚辈。故作清高,装神弄鬼,实际上让洛宁恶心到了极点。 洛宁淡淡的看着他,他没有叫师叔,甚至没有展现出来自己对这位隐世大能的任何尊敬。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但是正是这种什么都没有说的做法才让二月花感觉到了洛宁对自己的不敬。 自己的身份仿佛只是给面前这两个少年带来了一瞬间的惊异然后便是消散皆无。 这种感觉二月花很不爽,也很不喜欢。 …… 洛宁平静的看着他,把背后的包裹解了下来,然后把柴刀的鞘解了下来,紧跟着又把背后的剑鞘解了下来。 这些东西跟在他的身上是个累赘,所以他决定暂时把它们放在一旁。 长街的东西南北,此时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洛宁,看在跟在洛宁身旁的这位总兵将军。 这位将军站在原地,也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二月花的眼睛在这秋雨之中映照出了一丝极为闪亮的光芒,他看着洛宁,又看着李凤凉。 眼睛之中的闪亮变成了惊异,然后惊异便是变成了惊喜。 他看着秋雨之后坐在地下的那个少年。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要向我出手?” 他故意强调了那个我字,因为他还想向洛宁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份,希望洛宁不是慌了头脑。 洛宁终于收拾完了身上的东西,他站了起来。 身体有些摇晃,然后眼神之中有着深深的平静。 他平静的看着二月花说道。 “我不敢。” 二月花淡淡问道,“那你何意?” 洛宁看着说道,“只是……” “请赐教。” …… 秋雨猛急,秋风瞬起。长街之上被灌入了一道夹杂着嗡鸣之声的秋风,宛如一只残破的喇叭被吹响,呜咽乱鸣。 …… 洛宁举剑,李凤凉也跟着举剑,他没有退后,也没有前进,然后他的目光和二月花的目光接触。 稍微有些退缩。 李凤凉在洛宁这一声之中也站直了身子,他没有选择后退或者是跑掉。 他也正了正手中的剑,平静的看着二月花。 “我也请赐教。” …… 第九章 秋雨中的少年 - 诸天剑子 - 欲甜 请赐教。 适用于很多人。 学生对老师,孩子对父母,弟弟对哥哥,比武者或者挑战者。 当然还有洛宁对二月花。 长枪上滴着一丝雨水,然后极为优雅的滴落到了泥土之中。 二月花笑的很开心,因为很多年没有人要对他出手了,距离上次战魔宗到现在,已经过了好长的时间。 他已经快要忘了被人挑衅是什么感觉。 于是洛宁告诉了他。 李凤凉也告诉了他。 不敢出手,只敢请赐教。 …… 二月花未曾动,马嵬关上空的云层突然散开了了些,细雨微停。 洛宁忽然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这种感觉是他上次面对魔君之时流露出来的,此时面对二月花,依旧是这种感觉。 提枪的人未曾动,然后枪动了。 二月花面对这两个晚辈都是动用了手中的枪,这便是说明他给予了洛宁极大的尊重。 和洛宁不同,他似乎很看中这场战斗,他如临大敌。 长枪在雨水之中激荡起了一圈涟漪。 于是沿街所有门窗,都在此时微微作响,将要碎裂。 长街之上骤然有风起。 那面馆上,两旁街道的房屋之上有着几片瓦砾,在这狂风之中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这是洛宁第一次见到纵横境界的强者出手,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之中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强者竟然是向着自己出手。 他宁愿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强者出手。 狂风骤起,吹得他都有些站不住脚跟。 他知道,现在的二月花也许只是平平淡淡的刺出了一枪,因为他们两个绑一块都不可能有资格跟他一战。 二月花出了一枪已经是十分尊重他们的表现了。 洛宁的身体就在这长街的雨水之中单膝跪了下来。 他握剑的手指关节有些微微发白。 忘川剑都在这一枪的威势面前发出了阵阵低鸣。 他身上的衣服因为这阵狂风开始疯狂的互相拍打,甚至就连天空之中落下来的那片雨水,都不知道被这片狂风吹向了何处。 洛宁的眼睛赤红。 他低吼一声,忘川剑晃了晃,易水剑意尽起,但是还是没能冲出这道压力。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 —— 刚才他不肯低头。 于是二月花的这一枪便是要教他如何低头。 洛宁在正面挡住了这一枪的巨大压力,他的身后便是李凤凉。 李凤凉没有跪下,也没有低头。 他只是默默的拿着剑,站到了洛宁的前面。 “放弃吧。!” 洛宁几乎是咬着牙冲着李凤凉的背影喊道。 但是李凤凉却未曾退一步。 他淡淡的说道,“母亲让我帮你,我便要听话。” 于是在那狂风之中,李凤凉也跪在了地上的乱泥之中。 他的手中剑没有忘川剑那般结实,两道本来相互关联的易水剑意骤然散开。 然后李凤凉的手中剑便是变成了一片碎片。 他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便是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低下了头。 …… 有着血迹顺着洛宁的手指缝渗了出来。 有血迹顺着李凤凉的嘴角渗了出来。 两个人跪在地上的身影骤然滑出去了数丈远的距离然后膝盖便是在地上留下了两道极深的沟壑。 洛宁脸色发白,但是握剑的手却是没有松开。 他感受着那易水剑意之中的深深不甘,手指狠狠的一握,剑意重新起! 李凤凉也握着剑柄,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已经只剩下了剑柄的剑。 一道冲天的剑意也是重新涌起。 两个人两道剑意,宛如一条这世间最为宽大的河流挡住了那肆虐的狂风。 两个人的身体再退数丈。 洛宁的膝盖已经磨的血肉模糊。 李凤凉两条臂膀上的布已经不知道飞到了何处,然后露出了他的臂膀。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 两个人的手臂都在此时微微颤抖。 然后那漫天的风终于停止了。 长街两头的民房之中听着街上的动静,都是以为神魔降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听着自己家房上的瓦片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这一枪的威势终于结束了。 而这两人也被这轻轻的一枪震得倒退了不知道多远,被这一枪刺的东倒西歪,气势全无。 实际上二月红真的只是轻轻的刺出了一枪。 但是因为境界实力的巨大差距,此时的他仿佛比那天洛宁在青山顶上见到的魔君还要恐怖。 李凤凉看着落到地下的瓦片。 眉头微皱,正色说道,“破坏民房,实在该死。” 二月花有些惊讶,“真是没有想到,堂堂大周的大将军,竟然也是易水寒的弟子?” 李凤凉冷冷说道,“我不认识易水寒。” 二月花哈哈大笑,“不管你如何狡辩,你身上的剑意都是易水剑意。这点无可否认,你要知道,在今日一仗之后,天下会有多少人想要找你的麻烦,你为了帮助这个小子,竟然连这些都不顾?” 李凤凉跪在尘土之中,沉默不答。 他想起来了李老夫人的话语,于是轻轻回答道,“母命难违。” …… 长街上的雨被刚才那阵狂风吹走,还没有重新布置落下,于是这条长街之上再次出现了一道风。 两个人看着面前的那杆枪,生出了深深地绝望。 他俩就算天赋如何异禀,都不可能是这人的对手。 于是在那狂风之中,两人扔下了手中的剑柄。 忘川剑落地,李凤凉的剑柄落地。 他们的头埋的更深了。 …… 二月花的第二枪,便是要他们时实务。 洛宁衣衫尽破,身上如同被无数细针扎过那般鲜血直流,李凤凉跪在他的旁边,脸上的汗水混着血水也依旧是难分彼此。 第二枪枪势终尽。 接下来是第三枪。 这次没有风起,甚至都没有压力的出现,但是两个人也都是知道,这是最危险的一枪。 这一枪之中,再没有了他要说的话,只是有着无限决绝的杀意。 洛宁怒喝一声,猛然之间伸手从地上捡起来了掉落的忘川剑。 他出脚,一脚把李凤凉踢到了一边。 “我死了之后,记得去找阳鼎天让他给我报仇!” 一道无比决绝的剑意冲天而起,在这绝境之下,洛宁的境界竟然再次突破! 一道识灵境界九重的灵力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但是洛宁知道,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不可能挡住这一枪。 狂风骤停,秋雨顿止。 洛宁大骂了一句举剑便砍。 他的手几乎在出剑的一瞬间就被划出来条条血丝,然后他举剑的手停在了半空再难前进。 他的态度很明显,也很决绝。 他明知道自己要死,但是还是出了剑,这便是不把二月花放在眼里,洛宁这样的态度让二月花很愤怒,也很欣赏。 洛宁就是想看看自己在临死前能不能碰到一下杀死自己的这个人。 可是最终他没有碰到,身体便是被这强大的一枪控制在了原地,难以行动。 两者之间的境界实力实在是相差的太多了。 洛宁摇着牙,举着剑,终究是无可奈何。 …… 时间过去了一会,空气有些安静,洛宁有些纳闷,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被这一枪贯穿,也没有死去。 他还保持着刚才举剑的姿势。 那漫天的枪意忽然不见了。 那长街上本来因为这一枪停止的雨水。 却在此时又重新下了起来。 二月花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洛宁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他的剑还在手中。 但是却突然没有了阻力。 呲啦。 二月花低头——他的袖子破开了一个一寸长的小口子。 …… 第十章 算命先生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自然不会蠢到是以为自己一剑斩到了二月花的衣服。 他现在的境界实力确实不配。 二月花如果想要杀他,也许只需要一根小指就可以做到。 那这漫天的枪意去了那里? 他究竟为何收手? 洛宁不解,李凤凉不解,那些藏在暗处观察着这场战斗的所有修行者都不解。 天空之中再没有风。 秋雨重新落了下来。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在长街的街头,出现了脚步声。 一只布鞋踏过了地上的雨水,然后四平八稳的迈出。 二月红的眼睛便是落在了那里。 他的左手拿着装枪的布袋,沉思了片刻,然后把那只枪装进了布袋。 然后他重新把枪背到了后背上。 长街恢复了寂静,洛宁站在那里,还保持着一剑斩出的动作,他迟愣了片刻,然后收回了剑。 因为他也听见那脚步之声。 在那边走来了一个人。 因为他出现了,所以漫天的枪意都退散了。 因为他不喜有风,所以风也停歇了。 李凤凉望着那个人,眼中露出了些许惊喜,又露出了些许疑惑。 “老先生?” 洛宁回过了头,看见了那人。 那是一个算命先生,他手中拿着一只幢幡,上面还有着雨水的痕迹。 他的脚下穿着一只极为朴素的布鞋。 仿佛地上的泥泞都不能染让这双鞋蒙尘。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到何处去。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看着极为和善的笑容,然后步伐也正是那般的和善美好, 算命先生看着二月花,平静的问道,“算一卦吗?” …… 空气安静了。 然后二月花的脸色没有变化,但是洛宁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 他似乎有些害怕了。 他不知道这个算命先生问的这一句算一卦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可以知道的是,自己不会死了。 长街从南到北,都回响着这道声音。 算一卦吗? 那些藏在暗处偷看的散修,听到了这些声音,纷纷吐血。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算命先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是他们可以知道的是,自己应该走了。 于是长街的两边的巷中房上,纷纷有些了些动静。 像是一只只出林的飞鸟,片刻之后,他们便是都消失不见。 二月花平静的看着这个算命先生,然后极为认真的说道,“不算。” 那算命先生微笑说道,“不准不要钱。” 二月花平静说道,“我不会给你钱。” 他看着这个算命先生,又抬头看了看那天边的一朵云彩,伸手接住了几滴落下的雨水。 他平静的说道,“你这老东西还没有死?” 算命先生微笑的看着他,“你三天之内必得口气。” 二月花又看着洛宁,“你不让我杀他?” 算命先生平静的说道,“他是预言之子。” 二月花的声音骤然高昂起来,“你和天朝那大司命都老糊涂了不成?那有什么预言之子?这都是你们自欺欺人编造出来的。” 算命先生静静说道,“卦象上是这么说的,所以你今日不可能杀他。” 二月花看向了李凤凉,“那他呢?他也是预言之子?” 算命先生摇了摇头,“他你也杀不得。” “为何?” “因为我不许!” …… 空气之中安静了些,然后二月花退后了一步,他的脚踩着雨水,然后溅起了一片水花。 他认真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算命先生说道,“至少暂时是在这里的。” 二月花说道,“总有不在的时候。” 算命先生回答道,“是的。” 二月花盯着他愣了半晌,然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我先走了,等你不在的时候,我在回来。” …… 算命先生握着手中的幢幡,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什么,然后便是转头看向了李凤凉。 洛宁站在雨中。 他再次回头,却发现自己二月花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 洛宁抬头再看去,天上的雨水落到了地下,没入泥土。 算命先生转头看着李凤凉说道,“我说过你有将军命。” 李凤凉站了起来,平静的回答道,“为国效力。” 算命先生又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我要帮助你。” 李凤凉想到了母亲的那句叮嘱,让自己不要过多的参与修行界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想。” “为何?” “母亲让的。” “你母亲似乎很有见解。” “家母只是多读了些书,懂得多些。” 算命先生微微笑着,然后看着地上那柄碎成了片片碎片的剑,微笑说道,“你应该有一把好剑。” 李凤凉淡淡回答道,“这剑杀蛮兵足够。” …… 然后算命先生看向了洛宁。 “算一卦吗?” 洛宁握着忘川剑,看着这个连二月花都因为他的出现而退却的人,不知思索着什么。 他把剑放了下来,然后躬身。 “多谢前辈。” 算命先生还是那句话,“算一卦吗?” 洛宁不解这是何意,他沉思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不算。” “为何?” 洛宁回答道,“因为我不信命。” 算命先生忽的笑了,“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虽然过了这些年,可还是历历在目。” 洛宁说道,“天下相似之人很多。” 算命先生说道,“可是不信命之人却很少。” 洛宁忽然问道,“那你信命吗?” 算命先生又笑了,“所谓算命便就是算天命,窥天道,如果我不信命,我就不会算命了。” 洛宁直起了身子,开始从地下捡起自己的剑鞘和背囊,然后背在了身上。 算命先生忽的说道,“洛宁,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洛宁猛然间抬起了头,眼神惊异,“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手中的幢幡忽然因为一道突然吹来的贼风变得上下摇摆了起来。 洛宁看着他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算命先生微笑说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怎地不知道?” …… 洛宁拿包的手骤然停止在了半空。 一两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然后滴落。 这是绝对的安静。 …… 第十一章 信不信命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听自己的父亲说过。 自己的名字是一个算命先生取得。 洛雾雾的名字也是算命先生取得。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因为自从以洛雾雾的病为目标之后,他便是不再信命。 今日在马嵬关,有一个算命先生。 …… 洛宁沉思了片刻,眼不斜,衣微正。 他恭敬说道,“多谢老先生赐名。” 算命先生看着他,轻声说道,“是我让让你父亲送你去剑渊的。” 洛宁一愣,不解问道,“为何?” 算命先生抬头看了看天,“天道所说,我不敢违背。” 洛宁听罢沉思回答道,“我不信天,我只信我自己。” 算命先生问道,“不信命?” 洛宁想了想说道,“为了她的病。” 算命先生喝道,“星陨阁早已经不再这个世界上了,十几年前就已经灭了。” 洛宁沉默片刻,然后认真问道,“老先生这么远来这里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 算命先生说道,“你如果想听,我可以跟你说更多。” 洛宁想了想问道,“关于什么?” 老先生说道,“关于你的命。” 洛宁笑道,“我都说了我不信命。” 老先生也笑了,“那么,我们回到之前那个问题。” “算一卦吗?” …… 长街之上安静了片刻。 雨水停歇,洛宁的那匹黄骠马因为刚才二月花的出现变得极为的害怕和不安,挣开缰绳跑掉了。 现在雨水停歇,于是它又回来了。 洛宁抚摸着它因为雨水而杂乱的鬃毛,沉默了片刻。 他从地上捡起来了自己的柴刀,然后又把包裹系在了马鞍之上。 他问李凤凉道,“我现在可以出关吗?” 算命先生沉默。 “这算是你的回答吗?” 洛宁说道,“是的。” 他回头看着算命先生,忽然回首再拜,等我有命回到中原,必当面谢老先生。 算命先生眼神有些空洞,但是他看见了洛宁眼中的那抹决绝。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呢?” 洛宁想了想说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治她的病。” 算命先生说道,“星陨阁真的已经没了。” 洛宁骑上了马。 “我去试试。” 李凤凉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剑把,看着算命先生说道,“无论如何,还是多些老先生相救。” 算命先生看着李凤凉的手说道,“你很有悟性。” 李凤凉谦虚说道,“我母亲便聪明,遗传的好。只是,她老人家实在不希望我多参与修行界的事情。” 算命先生说道,“一会你回到家,不要跟她提及我。” 李凤凉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拜谢。 算命先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迈出了步子踩在了雨水之中,一尘不染的布鞋脏了一块。 他高声吆喝着,“算卦算卦,不准不要钱……” 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的没了,有的人开始大胆的探出头来,一个年轻的后生畏畏缩缩的走到了街上。 看着长街上除了碎裂的瓦片竟然是没有了其他异样。 他喃喃骂道,“临秋了还刮这么大的妖风,这房子瓦没了,要命呦。” 然后他便是听见了那个算命先生的吆喝,“算卦算卦……” 他又低声骂道,“都什么年月了,兵荒马乱的,还有人算卦,自身都难保,还信卦象吗?” 旁边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看样子都是家中揭不开锅的那种。 旁边有一个年轻女子拦着,口中急道,“娘,我们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怎地还给这个算卦的送钱?” 那老太太哆哆嗦嗦,急急说道,“萍儿,可不敢乱说,让这先生给看看,看完了,好命便来了,你也过来听听……” 那女子无奈的松开了老太天的手。 “我不听他的,有这功夫我不如去多编几双草鞋,没准还能在市上买个好价钱。” 老太天劝道,“萍儿啊,天命要信,先生的话要听啊。” 那萍儿有些赌气,把手一甩,“您去听罢。” 说完她便是转身回到了屋子之中。 那年轻后生听着也是暗笑,心说这老太太吃不起饭都要在这算一卦,可真是愚昧不堪。 那算命先生看着面前一脸诚恳的老太太和他手中的几文钱第一次沉默了。 他没有去怪那个姑娘,他看着老太太轻声说道。 “我算不了,你们拿回去买米罢……” 老太太急了,回到屋中。 “你这姑娘,不会说话,把人先生惹生气了,还不出去道歉。” “我不去,他要是会算,就让他算算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算算我们苦日子何时能到头?与其听他算命,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争争气。” 老太太怒了。 “皇天在上,你这般说话便是对天不敬。” 萍儿也急道,“信它若是能让我们有钱,能让我那死于战乱的爹爹回来,我便信了。” …… 屋子之中吵闹一片。 算命先生抬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幢幡,低头沉默了一会。 然后他向另一条街上走去。 “算命算命,不准不要钱……” …… …… 马嵬关中来了个算命先生。 城中春风街上关了一家面馆。 听说是因为浪费了粮食被总兵将军杀了,许多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觉得好痛快。 此时兵荒马乱,他们最痛恨的便是这种发国难财的奸商。 …… 周途皱着眉头看着李凤凉胳膊上的伤口,“你确定就是因为浪费粮食就给他杀了?” 李凤凉皱了皱眉,“是的。” 周途说道,“可我怎么看都像是你去跟别人打了一架。” 李凤凉微怒,“多嘴,去喂马。” ……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将军府,周途牵着马去了马圈。 李老夫人在屋子之中喝茶。 听见了李凤凉回来的声音。 “可曾帮他?” 李凤凉说道,“帮完了。” “可曾后悔?” 李凤凉不解。 李老夫人问道,“你觉得你帮他是值得的吗?” “母亲说值得,我想来就是值得的。” “你的能力足够帮他吗?” 李老夫人有些怀疑的看着他问道。 李凤凉想了想算命先生的嘱咐,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来了个先生,他帮了我们。” “什么先生?” 老夫人伸手扇走了一只即将落到茶杯上的苍蝇,表情如茶水般淡定。 李凤凉恭敬回答道: “是个算命先生。” …… …… 第十二章 中原的杀局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老夫人的眉毛挑了起来,她的脸庞虽然已经有些很多皱纹,但是却可以看出来她的容貌还是十分美丽的。 至少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子。 可是谁也无法逃避岁月。 她开口说话,于是眼角有些鱼尾纹,她的年岁其实看上去并不大。 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坐在那里,就是给人一种七十多岁老太的威严。 她听李凤凉说洛宁的时候眉头没皱。听李凤凉说道有一个用枪的强者之时眉头也没皱。 但是在她听见算命先生的时候,她的眉皱了。 像是窗外因风而乱的旌旗。 李夫人看着李凤凉说道,“以后离他远些。” 李凤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母亲又命令,只能点头。 李夫人又说道,“今日便让洛宁出城吧,他多在大周待一日,便是多了一日的风险。” …… …… 洛宁骑在黄骠马上。 背后背着剑,腰间别着刀。 他换了身新衣服,又在李凤凉的将军府中洗了个澡。 今日下午他就决定出关。 于此同时,将军府之中传出了一个命令,今日下午开正关门。 所有的军士都以为自己的主将想要出征了,一个个摩拳擦掌,有的将领甚至开始准备军队。 宁远将军看着眼前的李凤凉,满心欢喜的说道,“我的虎贲营可率三千军队从正面牵制,将军可以派6” 李凤凉眉头微皱。 “不必这么麻烦。” 宁远将军一愣,不解其意。 李凤凉说道,“今日只有一个人要出关。” “一个人?” 宁远将军大惊,“什么人?” 李凤凉淡淡说道,“是周人。其余的,你不需要问。” …… …… 于此同时。 在马嵬关的关后,有着一只只队伍也在这静静的等待着。 二月花出现在这里某处的山中。 周围有几个枪林的弟子和长老看着他。 二月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杀不了了。” 其中一个叫做方不挡的长老急急问道,“为何杀不了?” 二月花叹息摇了摇头。 “他来了。” 方不挡一头雾水,“他,他是谁?” 二月花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是一个算命先生。” …… 于是这里无数的人都是知道马嵬关之中来了个算命先生。 天朝之中周兴派来了一只散修组成的队伍,正是有魔宗带队,正在赶路。 他们接到了洛宁要出关的消息。 所以便传信让最近的一直散修队伍直直赶了过去。 周兴要杀洛宁,也要杀周途和叶青还有顾长生,但是周途至今生死不明,顾长生和叶青又在各自宗门,无论如何也杀不了。 如今即将出关的洛宁变成了他们的众矢之的。 有许多中原的散修宗派。 风月宗,天擎宗,日岚宗,长秀宗,凌山宗…… 几乎所有中原的散修宗派都是在当年吃过易水寒的苦头,但是因为魔君放出了消息,所有人都知道洛宁今日要出关。 这几大宗是中原除了三大宗之外最大的五座散修门派。 他们没有阳鼎天二月花这样的强者。 但是派出来的人最少也是观庭境。 没有人敢小看剑渊十三重山门的山主。 更何况他又是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所以即使是听说了洛宁的实力境界不过只是识灵,他们还是倾巢而出。 …… 一个时辰之前,二月花出手了。 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却并没有带回来洛宁的人头。 所以人们不知道他是没动手,还是失败了。 …… …… 下午时分。 马嵬关的南门终于开放了。 这做门自从李凤凉来了之后便是长关不开,听着滋滋的声音竟然都似乎有些老旧。 洛宁骑在黄骠马上,沉沉的望着马嵬关以北的荒原。 他知道往前走几里,过了洛河,便算是到了南疆,到了那里,周途交给自己的地图就能发挥出作用来。 但是他也知道,这座看似平静的关门,实际上隐藏了很多杀机。 —— 他知道想要自己命的不止一个,而那关外的蛮军有多少他更是不知道。 但是他坐在马上,还是装作一副十分潇洒的样子。 宁远将军看着李凤凉,“将军,你确定这个人不是去送死?” 李凤凉淡淡回答,“我不知道。” 那熙熙攘攘围观的百姓之中就隐藏着许多庄无痕那样想杀洛宁的修行者。 他们知道,洛宁一但出了马嵬关,便就是再无机会。 …… 那只魔宗和周兴派来的队伍终于感到了马嵬关下,凭借着皇帝的圣旨成功的叫开了关门。 他们气喘吁吁,是距离马嵬关最近的魔宗分之,他们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可似乎还是慢了一步。 洛宁抖了抖缰绳,然后骑马出了城。 他静静的听着背后的动静,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那些修行者有的已经开始暗暗凝聚灵力。 古往今来,除了三大宗战魔宗,天下还何时有过这般宗门齐聚? 北方的天有些暗了,一片乌云飘了过来。 二月花却知道那不是乌云。 在那乌云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刀意。 北海那老家伙也来了? 南方的天空突然在此时冲天而起了一道剑意,这便是剑渊的方向,所有人都知道剑渊此时已经表明了态度。 东方的天际之上,此时有着淡淡的积云,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的积云已经逐渐散开。 一道淡黑色的魔气缓缓的飘了过来。 场间响起了一道道惊呼之声——因为这些小宗派的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魔气了。 二月花微微皱眉,他感觉那道气息不是魔君,但是也是一个不俗的角色。 这不是魔将,而是魔王。 魔君手下三十六魔王之一的魔王。 …… 洛宁骑马出了城,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 不知思索着什么。 那一队魔宗终于到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上有旨,不准放走洛宁!” 听着这一声喊喝,李凤凉的心终于提了起来。 他握紧了手中新配的剑,轻轻的数了一下,人群之中一共有十五个修行者。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怪云翻滚,不知是何迹象。 伴随着这一声喊喝。 终于有人动了手。 关外的人没有能听见这一声喊,但是他们知道时机到了。 能飞的修行者瞬间凝聚起了灵力,似乎根本无视了南方那道剑意。 他们飞向天空,然后便是被那道剑意斩落。 于是很多人都是明白了剑渊的意思。 阳鼎天不可能让洛宁出任何一点危险。 …… …… 第十三章 意断马嵬关 - 诸天剑子 - 欲甜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 除了这几大宗族,其余的人再没有出手。 有的人望着天空上纷纷被那道剑意斩落的修行者,目光深邃。 剑渊的剑意在这里,那么便就是说明他们不可能这样看着洛宁去死。 一时之间,竟然是无人再敢动。 那天上的黑云还在积尘,然后翻滚,最后如同一锅沸水一般炸开了花。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那名魔王终于是出手了。 他有着魔君的命令,虽然忌惮漫天的剑意,可他还是出手了。 北方飘来的那朵云并无动静。 二月花拄着枪静静的看着场间的动静。 他知道那朵云来自北海,也是在场除了魔王之外唯一能让自己忌惮的人物。 二月花转过了头,不再去看北海那朵云彩,也假装视而不见其中的那道刀意。 今日要杀洛宁! 整个中原都为之轰动。 …… …… 洛宁的马已经踏出了关门。 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被一朵黑云笼罩了。 但是他却没有抬头看。 因为他知道自己看了也没有用。 因为那种层次的人,是他目前来说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 他夹紧了马的肚子,手中的缰绳狠命一甩,然后这匹马便是一声暴叫,直接窜了出去。 那隐藏在百姓中间的修行者终于出手。 一道道识灵境以上的灵力纷纷涌起,然后便是化作了一道道凌厉的攻势。 关门之前朔风骤起,然后卷起了关前的无数尘土。 李凤凉微微眯着眼,然后手中的剑微微出鞘了半寸。 他已经明确了。 只要洛宁一旦抵挡不住,自己会选择第一时间出手,哪怕是暴露自己会剑渊剑法的事情,他还是会选择出手。 在场的所有士兵都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一生长在关边,和他们打交道的人都是蛮人,何时见过修行者出手? 那一小队魔宗的队伍也终于在此刻赶到。 他们都红了眼,已经不计后果和代价,他们现在接到的最高指令便是杀了洛宁。 洛宁的黄骠马速度极快,他听着背后传来的破空之声,然后伸手从背后拔出了忘川剑。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回头,一道黑云却是猛然出现在了洛宁的上空。 洛宁抬头—— 他的眼神之中有些忌惮,因为他对这片黑云很熟悉。当初夜魔在青山顶上之时,便是有着这样的魔云相伴。 如今又来了一道魔云。 于是他知道,这个人不会简单。 于是他的左手也握住了柴刀。 那些道凌厉的攻势在这道魔云笼罩下来的一瞬间便是再也看不到踪迹。 李凤莲的半寸剑还在外面露着。 他的脸色无比平静,但是眼神却异常的沉重。 他似乎意识到了来的是何人。 …… 北面云海中那道刀意正在静静的围观着。 后面山上的那柄枪也未曾动。 于是那黑云便是于那道剑意轰然相撞。 一道道极为可怖的气息从那黑云于剑气之中流淌了出来。 洛宁骑在马上,震得两眼发花,险些栽下来。 但是那剑意终究是没有抵挡住那汹涌的魔气。 那道剑是在剑渊,隔得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 于是那道魔云终于突破了这道让所有修行者都为之忌惮的剑意,然后落到了洛宁的头上。 洛宁淡淡的看着那片黑云,并不理会。 于是他拔剑就砍。 …… 但是剑如何能砍到黑云? 洛宁的易水剑意瞬间落空。 然后那些修行者眼看着洛宁出剑,只是瞬间,便都是像发了疯一般。 “果真是易水剑意。” “十三重山门的山主。” “不能让他出了马嵬关!” …… 洛宁皱眉看着那道黑云。 然后听着自己背后的喊声。 黄骠马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感受着自己背上这个新主人的情绪,脚下的蹄子也快了几分。 但是它无论如何快,都是快不过那片黑云。 —— 黑云赶到了。 洛宁知道自己砍不中它,于是收起了剑,不再去看它,他默默的推算着自己跳下马之后从这里跑到洛水旁的时间。 可是没有容他推算。 黑云也没有落下。 本来安静的马嵬关前,突然升腾而起了一道无比霸道的灵力。 纵横百里,狠狠的拦截住了马嵬关四面的所有道路。 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了一个算命先生。 他看着领头的士兵颤颤巍巍的问道,“算一卦吗?” 那士兵喝道,“老头,这里要打仗,要算卦,你去城中。” 算命先生没有理会他。 转身去问另一个军士。 …… 天空之中那朵魔云无法再前进了。 因为它碰到了阻碍。 那散布在空中的那道气息,不是剑意不是刀意,也不是枪意。 在那之中,有着命运的气息。 似乎是天意。 它不知道城中来了个算命先生。 …… 北边的那道刀意,隐藏在积云之中,但是此时随着这道天意的出现,那片云朵都有了几分要破开的迹象。 刀意从横,似乎将要出鞘。 但是不过是过了半晌,便再无动静。 于是那道刀意退走了。 空中的那朵魔云碰壁,然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它望着那道无比恐怖的气息,似乎是咆哮了一声,然后便是退去。 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魔王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排第几的魔王,但是单单从他能突破这道剑意来看,他也不会简单。 那地上的无数修行者都似乎在此时面向了一面无形的大墙。 他们的步伐再难前进半步,仿佛面对着世上最为强大的风暴。 洛宁就在这道风暴之中骑着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道宛如天赐一般的强大力量从何而来。 但是他们知道,这个少年走了。 进了南疆之后,也许就再没人找的见他。 那么他何时会回来? 也没有人知道。 他要去南疆干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 空气之中的那道强大剑意微微收敛,似乎是在向某种东西表达敬意。 …… 屋子之中。 李老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手中端着的一只茶碗险些落到了地上。 …… 关门前。 李凤凉的半截剑慢慢的缩了回去。 …… 后山上。 二月花淡淡的看着天上就此退去的两大力量,心中已经知道那魔王就在那刚刚的一瞬间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他转身看着方不挡等人,淡淡说道,“走罢,回去。” 那长老面如土灰,再无言语。 …… 一个官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嘟嘟囔囔的骂着,“刚才还好好的,怎地就起风了?” 李凤凉看着那几个魔宗的人无奈说道,“你们来的太晚了,他已经走了。” 那几个魔宗之人感受着面前的这道恐怖气息,又看了看李凤凉,狠狠的跺脚叹气,然后便是转回了身去。 他们刚刚转头,便是看见了一个算命老先生。 “几位,算一卦吗?” 第十四章 洛水拦路 - 诸天剑子 - 欲甜 有个算命人。 有个逃命人。 有几个心怀鬼胎之人。 这几个魔宗瞪着面前的这位老人,神色微凛然。 “你是什么人?” 他们问道,声音微微紧张,但是却掩盖不住其中的深深忌惮。 算命先生微微笑着,“只不过是个算命人。” 本来喧闹的关门此时好像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但是等这几个魔宗回过头来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经不在关门外面了,没有了秋风,也不见了青天。 —— 这四周幽暗僻静,似乎是一处小巷。 他们面面相觑,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似乎是想要作揖求饶。 但是算命先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眼中便是再没了生机。 算命先生袍袖一挥,然后这几个人的尸体紧跟着消失不见。 他站着沉默了良久,然后沉沉的念了些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巷子。 …… …… 天朝皇宫之中,周途看着面前一老一年轻两名魔将,眼神忧郁。 他已经听说了剑渊发生的事情。 而根据魔宗带回来的消息所说,他们这次损失惨重,不但没有得到玄天神铁,魔君还被逼的不得不现身剑渊,梧桐重伤,夜魔丧命。 周途的眼睛有些赤红。 他几乎歇斯底里。 “你们知道如果周途还活着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老者淡淡说道,“他已经没有了皇位,也没有了兵权,更是不知道在大周的那处地方,为何如此忌惮他?” 周途长叹说道,“我的王兄我最理解,当年我们和父亲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夺了大秦的江山。” 那年轻魔将又说道,“只是这洛宁已经出了大周范围,你如果想要抓住洛宁,除非彻底南疆开战,到了那时,可就不是现在这般简单了。” 年老魔将说道,“我们是为了复兴魔宗才帮你争夺的皇位,修行者干预凡间人事,本来就是不该的事情,你若不拿出些诚意来怎地行?” 周途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杀机,但是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现在的心境。 他听着两名魔将说罢,沉思了片刻,然后看着两个魔将说道,“明日我会在朝堂之上宣布你们神宗的功绩,会提到你们这次为了清君侧付出的代价,然后嘉奖通禀全国上下。” 外面的秋风在此时吹到了一皇宫之中的柳树。 …… …… 剑渊之中,第十二重山门。 阳鼎天坐在那里。 额头上出着极为细密的汗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深深的疲倦。 千里传剑意,即使以他的实力,可还是觉得有些累。 秦薄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焦急的踱着步子。 脚步跛的厉害。 “如何?” 她焦急问道。 阳鼎天微微一笑。 “已经出关了。” 秦薄衣望着青山,除了雾气便再是雾气,再难看到其他东西。 她的眼神微乱,然后用手拨了拨面前并无实质的薄雾。 眼中竟有些看不出的情绪。 她突然开始羡慕那个重病缠身的小姑娘。 然后她低下了头,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话,“可要活着回来。” …… …… 马嵬关外。 洛宁出了关。 他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现在干涸,被冷风吹拂而过,冻的他不由得一哆嗦。 然后他骑着马继续向前。 面前是极为辽阔的荒原,黄土较多,远处有几处小山包,然后便是地上荒芜的杂草。 洛宁一口气出了几里地,这才把马勒住。 远处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一条长河。 洛宁知道,那便是洛水,等到过了洛水,便是就真正的到了南疆地界。 他从怀中掏出了地图,开始仔细的看着。 早在离开剑渊之前,他就不止一次研究过这样地图,但是此时他又掏了出来,那便是证明他的心中有些没底。 洛宁用手指在上面轻轻的划过一个接着一个的地点,最后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处标记着星陨石曾经确实出现过的地方。 —— 南郡。 那便是易水寒的老家。 …… 面前长河流水,洛宁轻轻的勒了下马,然后便是在洛水边上停住了脚步。 他跳下了了马来,静静的观望了一会,然后便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 因为战乱,所以洛水上的桥梁已经被敲断了,所以现在只剩下的便是这条无比宽阔的河流。 洛宁听说过望山跑死马,但是却没有听说过见河愁死人。 现在他知道了。 本来他做好了十足的打算,但是却没有想到刚刚出了大周的地界便是遇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洛宁冷静的想了想,然后便是有了解决办法。 他把自己的接了下来,仔细的检查了下里面防水的布,然后又紧了紧腰间的柴刀和背后的剑。 洛宁轻轻拍了拍黄骠马的后背。 “虽然我也很想带着你,但是你看这面前的这条河流,我自己一个人游过去便是了,无论如何也是带不了你了。” 那匹黄马叫了一声,然后低头啃着洛宁袍袖,看着样子竟然是不想让洛宁自己游过去。 洛宁伸手解下来了它后背之上的鞍韂,然后用手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慰道: “你看这周围这般辽阔,以后你便是自由的了,这有何不好?” 洛宁说罢,伸手勒了勒自己身上的剑,又使劲拽了拽自己腰间的柴刀,看着架势竟然是想直接跳到河里游过去。 黄骠马却在此时突然仅仅的咬住了洛宁后背的衣服。 洛宁大怒,转头喝道,“你要不让我走,我便拉着你一起跳下去,到时候你要是不会游泳可不要怪我。” …… 黄骠马的眼睛突然露出了几分害怕的神色。 洛宁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以为黄骠马被自己吓住了。 他又安慰说道,“若你不想走,那便在这里等着我,等我打探到星陨阁的下落了,便回到这里来。” 黄骠马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洛宁所说的话。 它忽然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睛看着洛宁的身后。 洛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转过了身子,看向了洛水。 一只船漂浮在水上面。 船上站着一个南疆人。 …… 第十五章 尹子卿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之所以能判断出来他是一个南疆人,是因为他们的穿着和中原人完全不同。 他身上穿着圆领长袍,脚上踩着的皮靴微微带着今日天空之中的薄尘,脸颊消瘦,身材略微高,手中摇着船桨。 看上去和中原的船夫相似。 但是唯一引起洛宁注意的是,他的眼神非常涣散,甚至还带着微微的呆滞。 “船夫?” 洛宁回过头,看着那人正色问道。 谁知道那汉子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洛宁和洛宁身边的黄骠马喊了起来,“嘿嘿嘿,有肉吃。” 那黄骠马吓了一跳,刚才的气息全无,瞬间躲到了洛宁的身后,透过少年的肩膀看着那个汉子。 洛宁微微皱了皱眉,再次问道。 “你是船夫吗?” …… 秋风微微起。 整条洛水横跨数里,长不知道几百里。 此时秋风起,恰似在这长波之上吹了一口仙气。 湖水波澜乱颤,然后那个小船便在这乱颤的湖水之中靠了岸。 那汉子嘿嘿的笑着,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跳下了河水,然后用手拽住了船上的一根缆绳,用自己的身体固定住了船只,蹚着河水上了岸。 他站在洛宁的面前,看上去比洛宁还要高着一头。 那汉子笑道,“又肉吃了。” 说罢,他一只手拖着缆绳,另一只手便过来抓洛宁的黄骠马。 那马吓了一跳,一声暴叫,围着洛宁的身子和那汉子兜起圈子来。 洛宁微微感受着,看着这个汉子身上并无一点的灵力波动,他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但是目光之中警惕之色仍然不减。 他看着那汉子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汉子笑了,“我听说过蛮人,周人,鸟人是骂人的话,还有傻人,好人,从来却没听说过什么人……” 洛宁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他眼神深处的那片浑浊确确实实的存在。 少年鉴定完毕—— 知道了面前的这个汉子是个傻子。 他脸上的凝重变成了微笑。 洛宁又向这后面的河水上看了看,却是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人。 洛宁微笑说道,“好兄弟,你若告诉我你从那里来,我这匹马便给你吃肉好不好?” 那黄骠马一听洛宁说了这话,吓得一转身就要逃跑,但是洛宁却转身拉住了黄骠马的缰绳。一道灵力涌到了手上,那马如何挣脱的掉? 黄骠马绝望的看了洛宁一眼,便是露出了些许绝望的眼神。 低下头似乎在苦苦哀求。 那汉子大喜,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当真?” 洛宁说道,“当真。” 谁知道他听了这句话,眼神却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可是我姐姐告诉我,不要让我相信任何陌生人。” 洛宁看着他问道,“你看我像坏人吗?” “姐姐说好人坏人不是用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洛宁又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叫什么,你也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 那汉子思索了片刻,似乎觉得这个交换并不亏,然后他看着洛宁郑重的点了点头。 洛宁微笑着说道,“我叫罗大壮。” 那汉子笑了,“为什么你们中原人起名字都这么奇怪?” 他看了看洛宁的装素,然后认真回答道,“我叫尹子卿。” 洛宁说道,“好名字,那么…尹兄弟,我把我这匹马送给你,你带我过河,可以吗?” 尹子卿忽的笑了,“这买卖太赚了,我不做,姐姐说,你们中原人头脑都精明的很,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洛宁看着他笑道,“我不会骗你,你若不信,你过去之后,不让我走便是了。你看你拖船的力气那么大,我怎么能是你的对手?” 尹子卿傻呵呵的盯着洛宁盯了半天,然后终于说道。 “好。我带你过去。” …… 黄骠马被洛宁生拉硬追到了这艘船上,心说自己还不如刚才洛宁要游过去的时候自己便逃跑了罢。 它用眼睛等着尹子卿,鼻子时不时的哼出一声来。 洛宁用眼睛瞪了它一眼,然后后者便是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尹子卿在后面又重新把船推到了河水之中,然后他自己又蹚着水走了回来。 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湿了的裤子,然后傻呵呵的坐到了船头,开始划船。 黄骠马趴在船上,时不时被船桨带起来的冰凉河水冰的激灵一下。 它略带着怨气的看着洛宁,但是洛宁却没有理会。 洛宁看着船头的尹子卿,又感受着吹来的河风有些透骨的寒冷。 他突然问道,“你这般有力气,怎么不去参军?” 尹子卿回头看着洛宁又笑了,“姐姐跟我说,兵和匪没有任何区别。再说,我姐姐就在军营之中,她便是不希望我当兵。” 洛宁笑着问道,“你既然这么听姐姐的话,今日怎地自己划船过了河?” 尹子卿的眉头微微的挑了一下,然后看着洛宁有些惊喜。 “刚才我在河对面,看见了一朵黑云,又看见了一朵白云,远远的看去很好看,我便想划船过来看看。” 洛宁无言,他知道尹子卿所指的那两朵云便是追杀自己的那两道气息。 尹子卿又问道,“罗大壮,你可曾见过刚才那两朵云?” 洛宁摇头,“未曾见过。” “那你一个人要过洛水干嘛?” 洛宁想了想说道,“因为我要去南疆找一个人。” “找谁?” “找…” “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 长风乱舞,河水急流。 便是以尹子卿这般好的臂力,在这急湍的河水之中划船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咬着牙,一路划了下来。 这条洛水极宽,洛宁开始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扔下黄骠马自己游过来。 黄骠马死死的瞪着洛宁,然后它眼中突然再次出现了些惊恐的情绪。 洛宁皱眉,再次回头。 一艘极为宽大的船,在此时出现在了尹子卿这条小船前面。 尹子卿有些憨气的脸也在看见这艘大船的瞬间变了颜色。 他有些惊恐的看了一眼洛宁。 “大壮,是虎翼军的人,你快去船舱躲躲。” …… 第十六章 给我拿剑砍他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艘大船在长河之上。 洛宁和尹子卿的小船,便是像在孤鹰面前的一只麻雀一般。 洛宁站在原地没有动,尹子卿的面色如同白纸一般,强硬的把洛宁塞到了船舱之中。 洛宁没有说话,依照着尹子卿的指示,转身进了船舱。 那条大船之上,站着一个披着盔甲的将军。 他的脸上长着一脸横肉,面色平静,但是却暗暗的带着杀气。 尹子卿的脸色便是随着他的出现变得紧张了起来。 “张将军。” 尹子卿恭恭敬敬,然后那小船便是被大船上的钩锁勾了去, 小船轰隆一声和大船相靠,然后那位张将军便是一缩身子跳到了船上。 尹子卿的小船因为张将军跳上来接连晃动了几下。 那船上站着七八个军士,个个手中拿着刀枪。 张将军问道,“你今日去了河北,可曾有什么收获?” 尹子卿慌忙回答道,“没,没什么……” “没什么?” 尹子卿看着船上趴着的那匹黄骠马,脸色无比的难看。 张将军却笑了。 “没什么收获,那这中原人的马你是从那来的?” 尹子卿忽的慌了,急急忙忙狡辩道,“这是我,是我捡来的。” “哦?” 张将军冷笑道,“那个蛮人不知道,那马嵬关的门已经不知道多少日没有开过了,你说你捡马,是在何处捡的?” 尹子卿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张将军狠狠的推了一下他,尹子卿一屁股坐在了船的夹板之上,震得小船一颤。 张将军厉声问道,“我南疆联军有规定,凡是见到的马匹兵刃一律要充公。” 尹子卿有了些脾气,看着张将军急道,“那我也应该给我姐姐,不该给你。” 他这般说着,眼睛之中竟然已经急出来了泪水。 张将军哈哈大笑,“你姐姐带着的凤尾军那般骁勇,不知道怎地还有这你这一个傻弟弟,听说你父亲给你和南郡的公主定亲了?真是笑话,傻子也能成亲吗?” 尹子卿被张将军嘲笑地脸色通红,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紧跟着又收了回去,如此往复了几次,然后便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将军笑的更开心了。 他伸手拔出了手中的剑,用剑一指。 “就这匹破马,也就是中原人喜欢,在我们南疆,就连塞牙缝都嫌它瘦。” 黄骠马听着极为不顺,心说自己好歹也是洛宁挑选的整个马场之中数一数二的快马了。 但是它看着张将军手中的剑,终是趴在船上没有动弹。 尹子卿声音微微颤抖着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张将军说道,“杀马。” 尹子卿一听便是慌了,急忙趴在了那只马上,然后便是哭道,“你不许杀它,你要杀,便杀了我吧。” 张将军淡淡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尹子卿声音微颤,“我有我姐姐。” 张将军看着他威胁说道,“我在此处杀了你,把你的尸体从船上扔下去,沉入河底,凿穿了你的船,你那废物姐姐去那找你?如何知道你是被谁杀的?” 尹子卿颜色忽正,“你不许骂我姐姐是废物。” “我就骂了怎地?她还要为了个傻弟弟和我军翻脸不成?你一家真是无趣,你父亲也是老糊涂,怪不得生出你这个傻子,净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好事。” 他的这几句话说的极为难听刻薄。 引得大船上的那些军兵都是笑了起来。 尹子卿涨红了脸,握紧了拳头。 黄骠马眼中也带着愤怒,如果不是忌惮他手中的剑,此时它一定会站起来然后一蹄子把他踢到河里去。 张将军贴的他近了些,“怎么?生气了?想打我?你打过人吗?你会打人吗?” 他眼中的嘲讽之意更胜,“就你这种傻子,如果不是你姐姐护着你,你以为你能在南疆活这么长时间?” 张将军忽的把手中的剑调转了剑头,把剑把递给了尹子卿。 “你不是想打人吗?来,剑给你,砍我吧,砍吧。” 船上那伙军士笑的更欢了,尹子卿涨红的脸上几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这种废物,空有一身力气,这辈子便是只能拉船了。” 他看着尹子卿冷冷的说道,“在这南疆之上,没有人会觉得你傻便可怜你,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的魄力或许都比现在要好很多。” “砍他!给我砍他!” “臭小子,你砍啊。刚才不是握拳了吗?” 那船上的一群军士跟着起哄,急的尹子卿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 张将军上前一步,掰开他的手,然后把剑放到了他的手里,把头伸了过来。 “砍吧。” 尹子卿嘴唇哆嗦着,手中的剑便是也跟着哆嗦。 最后连着黄骠马的身体也开始哆嗦起来,然后整个小船都开始哆嗦起来。 “我姐姐不让我杀人……” 他憋足了劲,看着张将军的脸,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一句话出,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张将军把手一挥,示意船上下来几个军士。 “把这匹马牵走。”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尹子卿,狠狠地往他身上吐了口吐沫。 黄骠马一惊,看着那上面下来了几个军士,然后便是忽的站起了身子来。 张将军一脚把尹子卿踹倒,“废物东西,剑都不会用。” 几个军士上来便是要抓黄骠马。 “给我砍他!” 一个声音却突然从船舱之中传了出来,这道声音中气十足,吓得那在场的所有军士都是迟愣了一下,纷纷退后。 “给我砍他!”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几个军士吓了一跳,然后手上的动作慢了一下。因为河上风有些大,所以张将军也是没有听清这个人喊的究竟是什么。 船舱的布帘一掀开,洛宁从船中站了起来。 这次张将军终于听清楚了这句话,他冷冷的盯着从船舱之中钻出来的洛宁,“你跟他说什么?” 洛宁冷冷的看着张将军,并没有回答。 他又转身看了看甲板上被踹倒的尹子卿。 洛宁声音骤厉,“站起来,拿那剑给我砍他!” …… 第十七章 在下罗大壮 - 诸天剑子 - 欲甜 给我拿起那把剑,砍他! 张将军忽的抬起了头,然后他便是看见了洛宁那如剑一般的深邃眸子。 后者的眼神平静,但是张将军可以看出来在那平静之中尽皆都是愤怒。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是看着他的装素,应该是一个中原人。 张将军是蛮军,和中原人交战多年,但是却是第一个见到中原人敢在这战乱之时一个人渡过洛水的。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洛宁问道,“周人?” 洛宁寒声道,“打抱不平之人。” 张将军忽的笑了,“我蛮军和你周朝打了十几年的仗了,我们不曾进入过马嵬关一步,今日一个周人来到了我南疆地界,反倒管起我来了?” 洛宁正色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 尹子卿的身体缩在船的角落之中,张将军给他的那把剑被他扔到了地上。 张将军上前一步,从地下捡起来了那柄剑,嘴角微笑,“我倒想知道,你怎么管?” 洛宁平静说道,“用你刚才的话来说,用剑砍你。” …… 张将军忽的笑了,“这个傻子不知道在何处捡了个大傻子,你怕是不知道死在我手里的周人有多少。” 洛宁问道,“多少?” 张将军平静算着,“这些年劫下来的各路客商,抓过的女人,杀了的军士,几百总是有了。” 洛宁从腰间拔出了柴刀,剑眉微挑。 他赞叹道,“真厉害。” 他看着张将军又平静说道,“你知道我今年杀了多少蛮人?” 张将军摇头。 洛宁数了数船上的军士加上张将军,手中的柴刀轻轻一翻。 他转头问尹子卿道,“我若把他们杀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尹子卿吓得哆哆嗦嗦,看了半天,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宁平静道,“他刚才不敢砍你们,所以现在就让我来吧。” …… 洛宁的脸上溅上了一丝血迹。 张将军站在原地,手中的剑已经断裂。 那几个军士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是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气息,然后脖子上或者是额头上就多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洛宁看着张将军,数着他们军士一共的人数,淡淡说道,“记住了,是七个。” …… 然后在血迹顺着洛宁的柴刀流下的时候。 这七个人都是没了气息。 洛宁看着尹子卿,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别害怕,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尹子卿沉默了片刻,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然后忽的冲着洛宁跪了下来。 “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哥哥……” 洛宁把他扶了起来,然后目光落在了他满脸泪水的脸上。 “我不是神仙,只是见不得有人欺负人。” 尹子卿握了握拳,低下了头,“可是,我姐姐告诉过我,不让我杀人。” 洛宁微小的看着他说道,“你回去转告你姐姐,说罗大壮告诉她,我在她头上拉泼屎,也让她忍着。” 尹子卿有些不解,“上厕所为什么不去茅坑?” 洛宁喝道,“能说出这种话来,脑子不是进屎了是什么?” 尹子卿的脑子仍然是有些转不过来。 洛宁说道,“到时候你只需要告诉她就是了。” 尹子卿擦了擦脸上的泪,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洛宁问道,“你现在觉得我是什么人?” 尹子卿想了想然后说道,“好人,神仙哥哥……” 洛宁说道,“那神仙哥哥现在再告诉你一件事情。” 尹子卿问道,“什么?” 洛宁看着涛涛的洛水,心中烦闷顿减,“下次如果再有人拿着剑让你砍他,别管别的,捡起来砍就是了。” 尹子卿迟疑。 洛宁喝问道,“记住了没?” 尹子卿老实说道,“记住了。” …… 于是那艘大船被他们凿沉了。 那船上的七具尸体全部随着船沉入到了洛水。 洛宁从河中捧了些水,然后放在手中洗了把脸和手上的血迹,看着尹子卿说道,“划船吧。” 小船再次起航,又划了一会,太阳渐西,然后便是看见了岸边。 洛宁坐在船尾,尹子卿已经划船划的满头大汗。 黄骠马重新卧在了甲板之上,看上去无限的惬意。 一直等到船到了岸边,尹子卿重新把船拖上了岸,然后拴在了河边的一棵树上。 洛宁这才发现,在洛水的这头的岸边,有着不知道多少艘船。 —— 都是蛮军的船。 少年眉毛略微挑了一下,轻声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蛮军?” 尹子卿想了想回答道,“十二藩王,我父亲便是其中之一,十二只藩军在一处,几十万应该有了。” 洛宁听罢,望着那条洛水沉默不语。 他只是觉得好生奇怪。 马嵬关的总兵不过不到十万,即使是易守难攻,也不至于能和这十二只藩王在这里抗衡十几年。 他默默的揣思着,然后便是明白了,在这十二路藩王之中也许都是貌合神离之辈。 洛宁心中暗笑,牵过了自己的黄骠马。 “这马你还要吗?” 黄骠马猛然挣了一下缰绳,心中带着愤怒,他可是不想落入这傻小子手中。 尹子卿急忙摇头,“不要了,不要了,神仙哥哥的东西,不敢要。” 洛宁微微笑着,然后便是翻身上马。 黄骠马一低头,刚要开始狂奔。 然后它的脚步便是又一次退缩了。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扬起了一阵灰尘。 一道道尘土起处,然后有一队人马飞一般的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人正是一员女将。 她穿着红色的战袍,眉眼有着掩盖不住的英俊潇洒。 胯下骑着的一匹枣红马更像是夕阳一般红的发亮。 她远远的看着尹子卿,枣红马的速度又是加快了几分,然后眼中的担忧便是变成了长了出一口气。 马队转瞬即逝,一道道烟尘飞起,吓得黄骠马接连倒退了几步。 尹子卿呵呵的笑着,“姐姐,你来了。” 看见尹子卿没事,那女将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后她这才注意到了站在一旁背着剑挎着柴刀的洛宁。 “这是神仙……” 尹子卿的话还未曾说完。 洛宁躬身施礼,平静说道,“在下姓罗,罗大壮。” …… 第十八章 周人和蛮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罗大壮这个名字无论是作为中原人还是南疆人听起来,都是极为普通甚至有些低俗的名字。 那红袍女将眼中的警惕之色并未曾减弱。 她望着洛宁,迟迟的看了一会,并没有说话。 洛宁抬起头来,然后抚摸了一下有些焦躁的黄骠马,他轻声说道,“如无别的事,我要走了。” 女将突然伸手抓住了洛宁手中的缰绳。 目光又看向了洛宁背后的剑。 “你会用剑?” 洛宁微微一笑,“只是带在身上防身用的。” “你是周人?” 洛宁再次一笑,“我是什么人和让我连离开有什么关系吗?” 那女将也笑了。 尹子卿忽然上前,认真的看着这名女将,“姐姐,刚才他杀了张将军他们,张将军他们骂我,神仙哥哥是好人……” 女将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目光有些戏虐的看着洛宁,“不是防身的剑吗?那张将军虽然是个草包,但是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说杀就杀了的。” 洛宁有些恼火,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离开大周便是碰到了这般刨根问底的人。 他心里想的是抓紧离开这里,和这脱离关系,但是自己越是着急,想必这女将的疑心便是越大。 洛宁皱着眉头看着她,“我都已经救了你的弟弟,你还想怎样?” 女将笑道,“自然是救了子卿的命,必须要好好谢谢才是。” 洛宁怒道,“你想怎么谢我?” “你今日跟我回到军营之中,我摆酒宴谢你。” “我没时间!” 那女将微微笑着,“是没有时间,还是不敢去?” 洛宁盯着她的眼睛,又转头看了看尹子卿,“我说你这人好不知趣,我既然说了有事在身,我便是不会去的。” “你若是真不去,我也不勉强你,在你走之后我会让手下通知其余十一路藩王,就说中原罗大壮杀了虎翼军的张将军。” 洛宁的手慢慢的摸到了柴刀的把上。 “你在威胁我?” 女将平静的盯着他,眼中并没有任何惧意,目光落到了洛宁手中的刀把之上。 两者缓缓的盯着看了半晌。 洛宁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握在刀把上的手慢慢的移动了开来。 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女将也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把手一挥,自己手底下的那些骑兵便是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洛宁转头看去,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胳膊上的衣服下面鼓鼓囊囊,似乎隐藏着什么厉害暗器,如果刚才自己动手,想必这些人也会出手。 即使自己是修行者,在不暴露易水剑意的情况下如此近距离的对付这些暗器,也是极为棘手的。 洛宁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僵硬的微笑,他极为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掩饰住了脸上微变的神情,他轻声说道,“这秋季了,可要多穿些衣服。” 女将平静说道,“所以呢?” 洛宁说道,“去就去吧。” 女将又说道,“我们南疆人都是热情好客的,不像是周人。” 洛宁想了想平静说道,“我爱吃烧鸡,烤的七八分熟最好。” 女将冷冷回答道,“我们只吃牛羊肉,鸡都是你们这些周人才吃的。” 旁边有几个南蛮军士上来牵过了洛宁的马匹,又有人帮着尹子卿上了一匹马。 尹子卿傻呵呵的看着洛宁说道,“神仙哥哥,我们军营之中的烤羊最好吃了……” 洛宁略微僵硬的点了点头,看着女将拨转过去了马头。 他沉吟片刻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女将抖了一下手中的缰绳,枣红马便是如同一朵红云一般的跑了起来。 她侧头回答道,“尹红蝶。” …… 洛宁沉默了一下,然后也骑着马跟在了她的后面。 一队军士,浩浩荡荡,在这荒原之上行走显得格外显眼。 秋季的风还带着夏季末尾的炎热和冬季伊始的寒冷。 洛宁骑在马上,目光落向的却是这片辽阔的大地。 即使是他吗,也不由的暗自赞叹,心说在这片土地之上,能够活下来,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但是虽然是一路藩王的女儿,却能领着军队驰骋疆场,也确实不易。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洛宁的眼前这才闪现出来了一座十分雄壮的连营。 这座连营坐落于平原之上,后面靠着一座大山,远远的看去像是一条天然的地毯一般,洛宁看着,心中不由的暗暗震惊,在大周生活了十几年,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场景。 尹红蝶转身问洛宁道,“这便是我父亲所率的凤尾营,你看如何?” 洛宁随意回答道,“确实壮观。” 尹红蝶又说道,“十二藩王连营,实则却是各怀鬼胎,唯有我家的这座连营驻扎在正对着马嵬关的中心。每逢大战,也便是我凤尾营冲锋在最前面。” 洛宁微微皱眉,他想着连年征战惹的马嵬关的许多百姓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少年并没有做声。 尹红蝶又有些骄傲的说道,“我家父的毕生心愿,便是能看一眼关中的世界,他不想看生灵涂炭,自然也不愿意再起战端。” 洛宁看着这雄壮的连营,然后便是想到了自己一路之来看见的所有因为战乱沿街乞讨的周人和那整日里战战兢兢生怕打仗的军士。 他的心中有些厌恶。 …… 于是洛宁微微嘲讽说道,“你们杀周人的时候可是真威武。” 尹红蝶骑马的速度慢了一下,然后她便是勒住了坐下的枣红马。 马队骤然停止,洛宁的马也跟着停住了。 尹红蝶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害了大周许多无辜百姓,所以都该死?” 洛宁不语。 尹红蝶继续说道,“在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周人和蛮人之分别,在我看来,只要是昏君,那便是该死,只要是贪官,那便是也该死。” 她平静的说着,但是语气之中突然有了些颤抖。 “大周这些年杀的蛮人少吗?不光是蛮人,他们因为自身原因互相残杀,为了争宠互相栽赃,朝廷大臣因为权势死去的人还少吗?” 洛宁听着,又是沉默不语。 尹红蝶瞪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骑马飞一样的进了大营之中。 洛宁坐在马上,低头沉思,心说自己只是随便说说,怎地就惹她生了这大的气? 旁边有一个尹红蝶的贴身侍卫催马过来,在洛宁的耳边小声说道,“从此以后,你在她面前说话千万要注意分寸。” 洛宁微怒,“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在你们蛮人眼里,我们周人的命便不是命。” 那侍卫声音骤厉,“尹将军便是周人!” 洛宁一愣、 那侍卫继续说道,“不光是小姐,包括我们王爷,包括我,包括这军营之中的一大部分人,都是周人!” …… 第十九章 何为英雄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骑在马上,有些震惊。 他看着这名侍卫,半晌说不出话来。 侍卫看着他说道,“小姐的故乡便是在天朝,老将军的故乡也是在天朝,我的故乡,也是在天朝……” 洛宁低下了头,用手捋着黄骠马上的那一绺鬃毛。 侍卫继续说道,“小姐的母亲,便是因为大周的皇帝而死,老将军佣兵在外,所以一怒之下杀出了关,这才反了周。” 洛宁抱拳说道,“抱歉。” 侍卫往前一提马,“这话你去跟我们小姐去说吧,她虽说是警惕你,但是我却知道,她看见周人还是比较开心的。” 洛宁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侍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坏人就好。” …… 尹子卿嘿嘿的笑着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着洛宁说道,“神仙哥哥,你这么厉害,如果能留在这里就好了,子卿天天把我的羊腿给你吃,好不好?” 洛宁转头看着尹子卿,面对这傻小子,他又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他无奈说道,“你在这里吃你的羊,我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做好了再回来找你。” 尹子卿瞪着眼说道,“我姐姐其实不是坏人,神仙哥哥也不是坏人……” 洛宁望着那连绵的长营,然后回答道,“我知道了。” …… 塞外的秋格外寒冷,营帐外面已经开始结了淡淡的冰霜,但是此时营帐之中的火气确实极为旺盛。 在中军最大的营长之内,藩王尹山河正坐在这里。 他身为南蛮十二藩王之一,自然有着极为恐怖的实力,他手下的凤尾营由尹红蝶带领,更是听说在之前合力围杀过一个观庭境的修行者。 老将军须发皆白,坐在上座。 然后手下的许多将士都是在下面一字排开。 尹子卿笑呵呵的挨个将士见过了礼,然后挨着洛宁坐下。 “爹,这便是今天救我的神仙哥哥。” 尹山河望着洛宁,看着这个少年极为安静的眉眼,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听说这位罗小友在洛水之上一人斩了张将军七个人?救了我家这个傻孩儿,老朽在这里谢过了。” 说罢,尹山河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洛宁未曾说话,端着酒杯只是不语。 尹山河问道,“罗小友不能饮酒?” 洛宁微微迟愣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他轻声回答道,“能饮,只是不擅饮。” 这关外的酒性本来就烈,洛宁喝到口中只觉得一道热气直直的冲上了脑子,甚至就比当日在避暑山庄喝的那碗女儿红都不知道烈上几分。 一杯下肚,他的头脑已经有些晕眩。 洛宁急忙用灵力下来了那正在翻涌而上的酒意,面不改色。 老将军大笑,“我从中原初次到边关之时,喝上一口这关外的马尾酒,只觉得天旋地转,罗小友能喝了一杯面不改色,也算是少年英雄了。” 洛宁平静回答道,“中原人不以喝酒论英雄。” 帐中的火盆骤然忽明忽暗了几下,羊肉的热气升到了营帐的棚顶上去。 尹山河笑着问道,“以罗小友的意思,什么是英雄?” 洛宁听着这句话,仔细思索了片刻,心说易水寒剑斩天下英雄,入圣斩魔君,不知道算不算英雄。 又心说大师兄杨木白以弱敌强,断臂拦魔宗,不知道算不算英雄。 他又想到了周途,那位下了位的传奇皇帝,不知道算不算英雄。 于是洛宁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能成大事者,便算英雄。” …… 老将军目光微微收敛,看着洛宁问道,“你可知道我之前也是周人?” 洛宁想了想回答道,“只要是祖籍在大周,那么便是周人。” 尹山河目光微微寒冷,“那要是我的祖籍是大秦呢?” 洛宁回答道,“秦被周所灭,那便也算是周人。” 尹山河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反周?” 洛宁望着手中的酒杯,低头不语,他不知道尹山河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所以他就站在那里,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尹山河说道,“当初我在秦时,是秦的兵马将军,后来暴秦被灭,我归降了周朝。” 他的眼中映照着营帐之中的烛光,显得无比深邃,但是又在此时让人捉摸不透,“我在马重举将军的部下,掌管着一只军队镇守马嵬关。可是朝廷之中有奸臣作祟,说我通敌,皇帝听信谗言,下令抓捕我全家,我当时领兵在马嵬关,家眷却是全在天朝咸阳,我的手下的人拼死把我的姑娘和儿子送出了天朝,我的夫人以及我的其余家人全部在天朝之中被杀了。” 尹山河看着手中的酒杯,又看着洛宁,“于是我倒反出了马嵬关,入了南疆,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当了一方的藩王,我立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天朝,杀死那个昏君和奸臣。” 洛宁想了想,按照时间的推算,那皇帝应该是周途的父亲。 他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天朝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的皇帝是周兴。” 尹山河看着他眼神有些惊异,“周兴那小儿也能当皇帝?” 账内烛火乱摇,洛宁似乎明白了为何刚才自己和尹红蝶说起那番话时尹红蝶为何如此激动。 他低下了头,答不出话来。 尹山河盯着洛宁沉声问道,“所以你来说说,我反周,对也不对?” 洛宁轻声回答,“确实是对的。” 尹山河又问道,“那周朝的皇帝,成了大事,身后不知道枯了多少白骨,那他算英雄吗?” 洛宁举起了杯喝了一口马尾酒,烈酒入喉,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 尹山河问道,“如果你归顺我的帐下,我可以带你建功立业。” 洛宁平静回答道,“我只是个平凡人。” 尹山河笑道,“能在本王面前面不改色的饮了这马尾酒,你那里平凡。” 洛宁回道,“我有事在身。” 尹山河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疑惑,“我还是很好奇,你一个周人敢只身来南疆,究竟是为了多大的事情?” 洛宁平静回答道,“恕不能相告。” 尹红蝶坐在洛宁的对面,吃着面前盘子之中的羊腿,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洛宁尴尬笑笑,看着面前的羊肉,“这羊肉太油腻,我吃不习惯。” 尹子卿一听,伸手把洛宁面前的肉拿了过来。 “神仙哥哥不吃,我替你吃……” …… …… 夜色渐渐临近。 大帐之内的火光慢慢的熄灭了下去。 晚宴已经结束。 洛宁走出了给自己安排的营帐,从怀中拿出了那卷地图,开始沉思。 地图之上标记的南郡距离他现在所在的地方足有几百里,按照自己的速度,赶到南郡也许还得数天时间。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此时已经入秋,天上的月亮便是不再弯如钩。 洛宁的脑海之中莫名其妙就浮现出了那个怕黑的少女,还有那个病怏怏的妹妹。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少年握了握自己腰间的柴刀。 触摸到冰凉的刀柄,他这才有些安心。 正在此时,一道带着些许疑问的声音却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要去南郡?” 第二十章 南郡使者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急忙把地图卷了起来。 重新踹进了怀里。 他转头,看见了尹红蝶。 她的盔甲已经在此时卸下,穿着布衣,但是隔着数尺,还是有着一道扑面而来的一道英气。 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寒意,原来是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洛宁知道她已经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地图,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正是要去南郡。” 尹红蝶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我尹子卿和南郡公主的婚事吗?” 洛宁一愣,然后他猛然想起来了在那洛水之上张将军嘲讽尹子卿之时所说的话。 “你弟弟要去南郡?” 尹子卿的目光微寒,像是这深秋季节最为寒冷的霜花。 “南郡郡主有一个女儿,因为我父亲的实力在这十二藩王之中是佼佼者,所以便是提出了联姻一说。” 洛宁迟疑片刻,“可是你弟弟是……” 尹红蝶的目光落在洛宁的身上,“但是我父亲毕竟不是真正的蛮人,一旦与我们联姻,便就是成为了其余十一个藩王的敌人。况且,连年的战乱于此,每次与大周的交锋都是由我军冲锋,现在的实力已经是不如当年了。” 洛宁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尹红蝶说道,“只是看你今天救了我的弟弟,觉得你和他有缘。如果有机会,我想让你带着他去南郡。” 洛宁说道,“我习惯一个人走。” 尹红蝶正色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你要去找关于星陨阁的事情。” 洛宁神色微微紧张,“你怎么知道?” 尹红蝶笑着说道,“因为这些年来,前往南郡去寻找星陨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洛宁声音微寒,“那他们找到了吗?” 尹红蝶背着手站到了洛宁的前面,布衣在风中凌乱作响。 “南郡很大,而且很神秘,许多传说都是源自于那里。我不知道他们最后找没找到星陨阁,但是我知道到了最后他们没有一个人回来。” 洛宁脸色微沉的问道,“那南郡有什么?” 尹红蝶说道,“是一个国度,是修行者的噩梦,也是一个极度杂乱的国度。”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弟弟和南郡的公主联姻?” “我本不想,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便是战争的牺牲品。我父亲知道,只有和南郡的郡主联合起来,才可能有机会重新打入关内。” 洛宁有些震惊,“那南郡郡主究竟是什么人?” 尹红蝶说道,“是个修行者,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能与天下三大宗的实力抗衡。” 她继续补充道,“我只是听说,他一直在守着星陨阁的秘密。但是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有没有星陨阁这个东西。” 洛宁笑道,“有没有的,去看看便知道了。” 尹红蝶不解,“你为何一定要去南郡呢?找那星陨阁的人大多都是为找星陨石改命,都是一些思想大多数癫狂的人。” 洛宁笑道,“只是为了给一个人治病。” …… 尹红蝶转过头看着洛宁的眼睛,瞪着洛宁看了良久,眼中带着的些许疑惑逐渐浓郁,然后她突然问道,“你是修行者吗?” 洛宁笑道,“我不是。” “那你究竟是何人?” 洛宁想了想,然后终于是沉沉的说道: “罗大壮。” 尹红蝶望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离开洛宁面前。 她认真说道,“多看看天上的月亮吧,月亮很好看的。” 她转身离去,洛宁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尘土,似乎是在思索尹红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 第二天早上的军营之中还带着夜间的寒冷。 但是有的人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起床了。 因为他们的军营之中突然来了一个大人物。 —— 南郡派来的人。 …… 在尹山河的大帐之中,站着一个使者。 这名使者的脸上还带着连夜赶路的疲倦,但是还是难以掩盖他脸上在此时的坚定。 尹山河坐在大帐的正中央,脸色微微铁青,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只听见那名使者说道,“郡主愿意让公主嫁给令爱,但是公主却是不愿意。” 尹山河平静问道,“我和郡主说的好好的,怎地就突然不愿意了?” 使者说道,“这是公主殿下的决定,我也是冒死前来退婚约。” 尹山河问道,“郡主可知道此事?” 使者轻声说道,“并不知。” 尹山河一拍桌案,“荒唐,已经有婚书在这,你南郡公主还想反悔不成?” 那使者面不改色,“公主有话,他也不为难各位,她说了,如果令爱能有命活着去到南郡,那么她便嫁。” 尹山河微微眯了眯眼睛,“公主殿下是在给老朽颜色看吗?” 大殿之上杀意骤起。 尹红蝶握着手中的剑,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名使者,似乎只要父王一下令便是会拔剑把他砍了。 尹子卿站在一旁,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使者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坚定起来,“公主殿下说了,如果他能自己到南郡,那她便嫁,毫无怨言。” 尹红蝶大怒,“谁不知道从这里到南郡数百里路程,你们在路上安排几个人随便一截,我弟弟焉有命在?” 使者冷笑说道,“我家公主岂会嫁给一个连剑都不会拿的人?” 一语中的。 尹子卿的眼中突然又有了泪水出现。 使者再次毫不客气的说道,“你看他那样子,给他一把剑怕是都不会杀人,如何能配我家公主?” 尹红蝶怒道,“不会拿剑又如何,心地善良,便是真的好。” 使者微笑说道,“那你们这大营之中,可有人能教他学剑?” 他平静的上前一步,然后身上有着灵力浮现,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位使者是一个修行者。 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淡定的和尹山河讨价还价。 众人尽皆无言。 尹子卿的哭声传了出来。 尹红蝶被噎得骤然无语,握着手中的剑都在不断的颤抖。 使者微微笑道,“那既然如此,便请你们好自为之。”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出来了一道清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 “我可以教他学剑。” 第二十一章 你脑子进屎了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使者仗着自己是修行者,以为能喝住在场的众人。 但是那十二藩王之一的尹山河又岂是好惹的? 他当年凭借着一只普通的军队围杀了一名观庭境的修行者,这在整个南疆的土地之上都是十分出名的一件事情。 如果今天这个使者在多嘴些,他甚至不介意冒着挑衅南郡郡主的危险杀掉他。 但是在场的这些人之中,又有谁能比这个修行者更强呢? 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此时给出了答案。 洛宁平稳的站在使者面前,腰间挎着柴刀,背后背着忘川剑。 尹子卿被使者逼得再次落泪,看着哭泣起来的尹子卿,那使者脸上的情绪便是愈加的得意,他略带嘲讽的望着尹山河。 洛宁的语气依旧平和,然后看着尹子卿,语气之中有些不悦喝道,“别哭了!” 尹子卿止住了哭声,看向洛宁的眼神有些委屈。 洛宁转过了身子,看向了这名使者,再次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可以教他学剑。” 那使者看着洛宁眉毛微挑,冷声道,“中原人?” 洛宁冷冷回答道,“正是。” 那使者又问道,“那么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和王爷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吗?” 洛宁平静回答道,“我叫罗大壮。” 那使者忽的笑了,“起这么蠢的名字,想必你也比这傻小子好不到那去。” 洛宁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刚才说如果他能平安到达南郡公主便不会再悔婚?” 使者冷笑着看着他说道,“这是公主说的。” 洛宁认真问道,“那既然如此,带个仆人总可以了吧?” 使者说道,“自然可以。” 洛宁微笑说道,“那么我便是他的仆人。” …… 大帐之内有些安静,然后尹子卿的哭声止住。 尹红蝶看着洛宁,皱着眉眼,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使者也沉默着,然后忽然哈哈大笑,“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你能教他学剑,说你要陪他去南郡?” 洛宁想了想,自己确实有很多身份。 自己是世界上学剑宗门之最的剑渊十三重山门长老亲传弟子。 自己是十三重山门的山主。 自己是预言之子。 自己曾经打败了排名第七十二的魔将。 …… 他想了很多,但是他终究是都没有说出来。 他平静的盯着这名使者,洛宁声音平静的说道,“我没有任何资格,但是我就是要陪他去。” 那使者冷笑说道,“你不怕死?” 洛宁说道,“你会死在我前面。” …… 空气之中的安静变成了宁静。 这两者的意思虽然极为相似,但是却有着偌大的不同之处。 宁静是极为祥和的意思,然而安静的意思却是有些可怖,但是此时出现在大帐之内的气息,却是宁静二字。 使者平静的看着洛宁的脸庞。 洛宁也就这样平静的盯着洛宁的脸庞。 账外在此时吹进来了一道有些透骨晨曦的秋风,但是在接触到两个人的瞬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宁的手握到了柴刀之上。 …… 大帐的门帘在这道秋风之中沙沙作响。 然后洛宁的一根手指轻轻的摩挲过了自己柴刀的木把,一道像是细纸相摩的声音出现在了大帐之内。 给这份宁静添加上了几分诡异。 …… 使者先是有些惊愕,然后便是低头。 他没有说话,然后转身面向了尹山河。 “在下希望令爱能如期到达南郡。”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在这道秋风的吹拂之中转身上了账外自己的那匹马。 使者的手有些哆嗦,但是过了良久,还是很平稳的抓住了马的缰绳。 这匹马踩着有些黄土黄沙杂草丛生的徒弟,然急匆匆的一口气跑出了数里。 然后这个使者的脸色瞬间由刚才的淡黄色变成了铁青色。 他一张嘴,一口鲜血猛然之间就喷了出来,染红了那匹马背后的鬃毛。 使者的眼神有着些许寒意,“来自中原的修行者?” …… …… 洛宁凭借自身灵力伤了使者,但是他却是没有暴露出丝毫的剑意。 大帐之内,尹红蝶看着尹子卿,脸上带着怒色。 “爹爹,我们别让子卿去了,这只是那公主私自派来的使者,郡主并不知道此事。” 尹山河坐在大帐的正中央,花白的胡须在这灌进来的秋风之中也在颤抖着。 他冷冷说道,“既然是他女儿出的这件事,郡主怎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不过是想看看我们怎么应付罢了。” 尹红蝶急道,“那既然如此,还联姻作甚,不联了还不行?” 尹山河低头仔仔细细的沉思着。 帐中的空气再次恢复到了安静。 半晌无言。 洛宁看着尹子卿,不知怎地就突然想到了当年刚入剑渊时候的自己,第一次发现气虚液和凝血丹对洛雾雾的病有帮助的时候,自己开心的忘记了凝聚剑胎。从那之后五年的时间,他便是都在洛风等人的白眼下度过,五年时间无法辟丹,废物这个词更是变成了他的代名词。 他似乎能明白此时的尹子卿在想什么。 一道有些颤抖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场间的安静。 “姐姐,我想去。” 尹子卿带着泪水,抬头看着尹红蝶。 “嗯?” 尹红蝶没有听清楚,有些疑惑的应了一声。 尹子卿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睛依旧通红,嘴唇也在颤抖,可他还是说道: “我想去南郡。” …… “你要去哪?你连洛水以后别想去了,你还要去南郡?没有那公主,有姐姐在,你怕以后娶不到媳妇是怎地?” 尹红蝶的脸上全是愤怒,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这个傻弟弟几巴掌。 洛宁默默的站在那里。 尹子卿本来脑子就有些愚钝,更是不善言辞,被人欺负了只能无奈的哭泣。 但是这次他被尹红蝶骂了一通,憋红了脸,胀着气,竟然是再没有落泪。 洛宁忽然开口,淡淡的问尹红蝶说道,“你知道他要说什么吗?” 尹红蝶一愣,“说什么?” “他想说你脑子进屎了。” …… 第二十二章 给他一把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大帐之内一片安静。 因为洛宁说的这句话很难听。 但是尹红蝶却没有生气。 她平静的看着洛宁,扶在剑柄上的手指节有些微微的发白。 尹子卿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想来了洛宁让自己转告给尹红蝶的那句话。 他重复了一下,“他说你脑子进屎了。” 尹红蝶面无表情,她十分平静的看着洛宁,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然后带着专属的寒冷,“那么你来告诉告诉我,我这个傻弟弟能做什么呢?” 洛宁平静的说道,“他不想娶公主。” “嗯?” 尹红蝶看着他,眼睛有了些许疑惑,“既然不想娶,那还去南郡做什么?千里迢迢,路上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危险。” 洛宁平静的说道,“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尹红蝶喝道,“他连剑都不会拿,证明个屁啊?” 她骤然大怒,从腰间拔出了手中的剑,嘡啷一声扔到了尹子卿的面前。 “我这把剑给他,你让他拿起来,让他用!” 尹子卿吓坏了,嘴唇再次哆嗦了起来,用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洛宁。 “把剑捡起来。” 洛宁的声音极为平静,带着些许的穿透力。 尹子卿未动。 “把剑捡起来!” 洛宁的声音骤然提高,“你忘了我在船上说的话了吗?” 尹子卿哆哆嗦嗦,然后终于从地上摸到了那把冰凉的剑柄。 长剑和他的手连在一起,然后便是颤抖成了一团,仿佛在这寒秋被冻的哆哆嗦嗦的钓鱼老翁。 尹红蝶怒道,“你看他这样子,拿剑有什么用?” 洛宁平静说道,“砍我。” 大帐之内一片安静。 洛宁站在尹子卿的面前,轻声说道,“你把我当成张将军,砍我。” 尹子卿未曾动,手依旧再颤抖。 “我让你砍啊!” 洛宁声音骤然提高,“你今日若不敢出剑,你还要被那些人追着你嘲讽一辈子不成?” 尹子卿口中喃喃自语: “不要…不要……” 他看着洛宁,然后闭上了眼睛,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然后那柄剑便是在空中接连斩下。 大帐之中突然传出来了尹子卿撕心裂肺一般的嚎叫。 …… 洛宁平静的看着他。 尹子卿睁开了眼睛,然后手中的剑便是扔到了地上。 洛宁微笑说道,“你是能拿剑的。” 尹子卿喃喃自语,“对啊,我是能拿剑的,我是能用剑的。” 尹红蝶看着场间的尹子卿,眼中突然有了些泪,“你能拿剑又怎样,我还是不想让你去南郡。” 洛宁微笑说道,“你跟我学剑,你愿意吗?” 尹红蝶怒道,“他那样子,能学的会吗?” 尹子卿极为认真的看着洛宁,又转头看着尹红蝶,然后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姐姐,神仙哥哥是好人……” 尹红蝶说道,“他是不是好人,跟你去不去学剑没有关系,我不想你变成我们这样的人。” 尹子卿的眼神涣散着,他没有听懂尹红蝶这句话的意思,他再次神人说道,“我不想一辈子都被人欺负,我想学剑。” 他转头看向了尹山河,“父亲,我想学剑……” …… 尹山河已经许久未曾说话。 他看着洛宁,又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情绪复杂。 “儿啊!你过来。” 尹子卿走到了尹山河的面前,脸色紧绷着,还有着微微的紧张。 “跟了这位小友之后,他便是你的师傅。你知道吗?” “卿儿知道。” 尹山河看了看洛宁,又转头看了看尹子卿。 “小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便是拜托你了。” 说罢,那偌大的藩王站起来身子,竟然就是要拜洛宁。 洛宁上前一步,用手扶住了尹山河的身体,正色说道,“王爷不必多礼,这是我的选择,也是他的选择。” 尹红蝶的眼睛忽的就湿了。 “你一定要去南郡吗?” 尹子卿说说道,“我要去南郡,到了那里。我便是能证明,卿儿不是傻子,也没有给你们丢脸。” 尹红蝶转头看向了洛宁,“我说姓罗的,你有几分把握?” 洛宁微微一笑,平静说道,“一分没有。” 尹红蝶忽的就怒了,然后她看着洛宁喝道,“我这傻弟弟要是出了任何事情,我唯你是问。” 洛宁说道,“你抓不到我。” 尹红蝶又说道,“那我便在洛水边上守着,我不信你这辈子不回大周。” 老王爷望着场间的几个年轻人,年老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过的热血。 他看着自己的傻儿子,突然之间脸上有了几分赞叹的神色。 他又看着这个周人少年,似乎真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洛宁抬头看向了尹山河老王爷,他的脸色认真,但是又带着几分平静。 他轻声问道,“你信我吗?” 尹山河盯着洛宁看了半晌,然后说道,“我信你。” “为何?” 尹山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因为,因为你是周人。” …… 大帐之中空气尽皆安静。 洛宁的眼角不知道为何突然多出了一滴泪水。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尹山河年岁已高,想的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复仇,可是在这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 一句,“你是周人。”便是说出了不知道多少他对故国的怀念。 可惜他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天朝之中去了。 洛宁对着尹山河重重的施了一礼。 尹红蝶怒着对尹子卿说道,“叫师父。” 尹子卿毕恭毕敬,“神仙哥哥。” “是师父,不是哥哥。” “神仙…哥哥?” …… 接连教了尹子卿几次,可是尹子卿终究还是没有弄清楚师父和哥哥的区别。 洛宁面带微笑,“其实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尹红蝶的脸上有些担忧,“他这样能学会剑吗?” 洛宁微笑的说道,“三岁小孩都可以握剑。” 尹红蝶又问道,“那你们何时出发?” 洛宁看了看账外的天空,心中有些急躁,但是却在此时变得平静了下来。 他说道,“下午便走。” 尹红蝶说道,“那我现在便去给子卿准备干粮马匹车辆衣服。” 洛宁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别忘了再准备一把剑。” 第二十三章 清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清秋时节。 南疆的疆土,因为没有什么树木,所以很看见到落叶,洛宁站在大帐之外,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微微凉意,然后从怀中的掏出了卷地图,看了半晌,沉思不语。 尹红蝶又一次走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洛宁再没有遮挡手中的地图,他又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手把地图重新卷了起来。 洛宁挑眉问道,“准备好了?” 尹红蝶点了点头,“今日中午,父王要给你们送行,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我们军营中有中原的厨师,能做中原菜。” 洛宁愣了下然后问道,“西红柿炒鸡蛋能做吗?” 尹红蝶不解,“有那么多中原菜,为何就要吃西红柿鸡蛋?” 洛宁平静回答道,“西红柿鸡蛋能让我安心。” 尹红蝶看着洛宁,有些迟疑,但是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宁问道,“我是什么人重要吗?” 尹红蝶说道,“我觉得很重要。” 洛宁反问道,“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是好人,你还觉得我其余的身份重要吗?” 尹红蝶答道,“那便不重要了。” …… …… 午饭依旧是以羊肉为主。 但是在这些荤腥之中却是有着一碗和这一桌子菜极为不搭的西红柿炒鸡蛋。 —— 鸡蛋很多,但是西红柿却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已经发黄,还不如鸡蛋的三分之一多。 洛宁迟迟没有动筷子,不是因为这西红柿怎么看都不像是新鲜的西红柿,而是因为他在此时想起来了某人和某些往事。 洛宁看着这碗菜,然后突然说了句: “谢谢你。” 尹红蝶一愣,摇头笑笑,然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那中原的厨子也是不易,这秋天的季节,又是在这荒原之上,能找到这西红柿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了。” 洛宁伸筷子夹起了一块西红柿放入了嘴里。 这厨师的技艺即为高超,火候和口味调的恰到好处,但是不知道怎地,却是没有了剑渊之中的那种味道。 洛宁看着尹红蝶微笑说道,“没有关系,我很喜欢吃。” …… 尹子卿在旁边默默的啃着一条羊腿,满脸油光。 他低头不语,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柄刚刚给他配好的剑,尹子卿的头埋进了面前的饭碗里,声音骤咽。 “姐姐,我去南郡的路上,是不是再也没有羊腿吃了?” 尹红蝶说道,“那便等你回来,姐姐给你杀最大的羊。” 尹子卿抬起了头来,这次眼中的眼泪却再也不是为了委屈而流,他含含糊糊的说道,“我不会丢爹爹的脸,不会丢姐姐的脸,不会丢神仙哥哥的脸。” 尹红蝶笑道,“那是你师父。” 不知怎地,即使是笑着,她眼中的泪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洛宁平静的吃着面前的西红柿鸡蛋,似乎就当做没看见一般,然后他又是想起了某人,想起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 …… 尹山河没有来送尹子卿。 尹红蝶骑着枣红马,英气逼人的脸上的泪水已经被荒原上的风吹干。 洛宁骑在黄骠马上。 尹子卿赶着一辆马车从后面军营之中走了出来。 长空碧云,秋日如月。 尹子卿一拜到地,“姐姐,我走了。” 尹红蝶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洛宁,“罗大壮,你可要把我弟弟活着带回来。” 洛宁没有回答,轻轻的抖了一下马的缰绳。 “我尽量。” 一匹马和马车就在这秋日的注视之下缓缓的离开了军营。 尹子卿摸着自己腰间跨的那把剑,目光有些呆滞。 尹红蝶微微颤抖的声音跟着微微颤抖的秋风从后面传了过来: “子卿!可要跟他好好学剑。” …… …… 虎翼营之中。 十二藩王之一的岳展眉听着面前的军士汇报。 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手下的张将军过洛水去巡逻,莫名奇妙就失踪了。 然后他又听说从中原出来了一个修行者。 然后他又听人说昨日在尹山河那里来了个周人。 …… 他的手掌慢慢的绽开,然后握紧,变成了拳头,拳头上的青筋暴跳。 “那尹山河欺人太甚,如果不是他,我在十二藩王之中的地位岂能如此?” 那军士紧张回答道,“不如王爷直接跟他挑明了就是。” 岳展眉目光冰冷,“他有着凤尾营,更是有着尹红蝶,又极为有手腕,即使我们和他兵力相当,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军士额头上的冷汗微微落下。 他的眉头微微绽开,目光之中突然露出了一丝狠色。 “你去告诉其余的几个藩王,我有了一个办法。” 军士有些不解问道,“是何办法?” 岳展眉缓缓说道,“我若想在这些藩王之中站稳脚跟,最大的敌人便是尹山河,尹山河是中原人,但是实力强大,他和他的凤尾营一日不除,我便是始终坐卧不安。而且还听说他即将和南郡郡主联姻,如此以来,他有了极为强大的靠山,剩下的十路藩王,还有谁敢不听他的?” “明日我派使者去马嵬关,告诉那些周人,我们愿意帮助他抓住那个潜入南疆的修行者,但是条件就是要他们要出兵帮我们消灭掉尹山河。” 岳展眉的目光微寒继续说道,“尹山河是他们的仇人,而尹山河也是我们的仇人,明日聚集藩王召开会议,就让尹山河的大军去打先锋。等他和周人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不但能消灭掉尹山河,还能趁着马嵬关兵力空虚之时一举拿下马嵬关,马嵬关如果一破,到时候大军便是可以直接北下,中原可定。” …… 瑟瑟的秋风冻的这个军士听着岳展眉的话语,即使是他,也是感觉着后背微微寒冷,吓得一哆嗦。 他迟疑问道,“那尹山河这般精明,也是在这南疆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了,他会上王爷的当吗?” 岳展眉寒声说道,“听说尹山河的妻子因为周皇帝而死。尸骨埋在洛水之畔?” 那军士点了点头。 岳展眉又问道,“世间最大的侮辱是何?” 那军士声音微颤,“挫骨扬灰。” 岳展眉微笑道,“那既然如此,着人去把她的坟抛了,栽赃到周人的身上,他尹山河会怎样呢?” 第二十四章 挫骨扬灰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水之畔。 这里一直是周朝和南疆划分天然标记线。 当年尹山河倒反出了马嵬关,便是把自己军士拼死从天朝抢回来的妻子尸体葬在了洛水之畔。 并且发誓自己总有一天会打回天朝,再把夫人的坟迁移到关内。 这洛水之畔,平日里无有百姓,可是今日不知道怎地,却围着很多人。 人群之中议论声渐渐响起。 远远的看去,在那洛水之畔,似乎是立着一个旗杆,而在那旗杆之上,似乎是绑着一个人。 但是等到离近了便是可以发现,那个人实际上就是一尊骷髅,一副骸骨。 那副骸骨不知道在地下藏了多久,上面充满了墓穴的腐臭味和黄土的腥味。 它此时挂在那旗杆之上,被绑的结结实实,便是如同挑衅用的旌旗一般,在这河风之中摇晃不定。 …… 无论是哪里的人,都是讲究入土为安,但是这等刨人家坟墓的事情,这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有的人觉得这是不祥之兆,然后便是纷纷远离而去。 也有的好奇之人,在这里议论纷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人群之中有一人高声喊道,“尹藩王来了!” 这些百姓大吃一惊,远远的看去,荒原之上黄土飞扬,远远的来了一支马队。 为首的一员白发白胡须的老者,正是尹山河。、 尹山河是他们南疆最强的藩王,与其他的藩王不同,尹山河的军纪率极为严明,不同于其余十一只藩王,他从来不都做伤害百姓的事情。 所以在这南疆之中,有许多人还是拥戴尹山河的。 但是隐隐约约,便是已经有人觉得不对劲,因为今日的尹山河,已经大大的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他的脸色微微涨红,坐下的马匹更是像非一般。 直到他的眼中看见了那具被绑在旗杆之上的尸骨和那旁边已经被抛得七零八落的墓地。 尹山河的脸色骤然变红,然后便是变得铁青,最后又是变得苍白无比。 他一张口,眼前一黑,便是从那马上掉了下来。 旁边的军士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抢救,在瑟瑟的河风之中掐了半天的人中,尹山河这才悠悠转醒。 他抬起头来,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在那风中哗啦啦作响的骨骸。 尹山河痛的大叫了一声。 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妻子的墓穴所在。 但是此时,自己的亡妻骨骸竟然被做成了旌旗?这不是向他挑衅又是什么呢? 一阵狂风吹过,那旗杆似乎承受不住这骨骸的压力,只见那旗杆晃了两晃,然后便是在这狂风之中摔倒在了地下。 那具骨骸瞬间碎裂。 尹山河坐在地上,默默的看着那已经摔得七零八落的骨骸,眼神平静,但是只有仔细观察的人才可以发现,在他的眼底最深处,泛出了些许红光。 他扶了一下地,于是手指便是扣入了土中数寸。 就像他心中此时的怒气。 “是谁?是谁干的?” 尹山河站起了身子,转身看向了那些百姓,看着他的目光,在这河风之中,竟然是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尹山河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极为平静的说道: “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别留!” …… …… 今日的凤尾营中气氛格外的紧张。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这位王爷就是在爆发的边缘。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妻子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今日竟然有人挖了她的坟,并且把她的尸体挂在了旗杆之上。 这不是对他的挑衅是什么? 不只是挑衅,这更是一种站在脸上的嘲讽,似乎就是刻意引他发怒一般。 那被抓来的所有百姓都表示自己并没有看见那具尸骨是被何人挖出来的。 那几十个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大帐,每当有一个人出来,在他的脸上和背后的衣服之上便是可以看到极为明显的汗迹。 在那片大帐之中,仿佛有着极高的温度, 让靠近大帐的秋日的冷气都变得燥热了许多。 尹山河接连问了三十二个人,但是都没有人能说出究竟是何人所谓。 他平静无比的坐在中军帐,面前站着第三十三个人,也就是被抓来的最后一个人。 “我问你,你看见那具尸体是何人所为吗?” 那人哆哆嗦嗦,眼神飘忽不定。 “问你话呢。” 尹山河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中带出来的威压已经是如同一座极为沉重的小山压在了那人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见到了……” 那名百姓的手和身体哆嗦成了一团。 尹山河淡淡问道,“那究竟是何人?” 大帐之内一片安静,那人狠狠的咽了口吐沫,然后捋了捋已经有些弯曲的舌头。 他声音颤抖的说道,“是周人。” “是从洛水那边过来的周人……” 尹山河沉默了片刻,他轻轻地摆了摆手。 然后便是有军士拉着他走下了大帐。 尹山河轻轻的迷上了眼睛,然后用眼睛的余光微微的看了一眼远处。 —— 那便是马嵬关的方向。 他用手指触碰着腰间的佩剑,面无表情。 他情深问着周围的军士,“今日是什么日子?” 那军士想了想,然后回答道,“在过几天便是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中秋节便是合家团聚。 尹山河用手猛然之间握住了腰间的剑,然后一道寒芒划过,在大帐之中仿佛打了一道即为犀利的闪电。 他看着这军士说道,“今年这节,便是不要过了。” 军士低下了头,不解尹山河的意思。 尹山河对着剑,看着剑中的寒芒和那剑锋之上露出来自己那已经苍老花白的面孔。 “通知其余十一路藩王,伐周大战,正式开始。” 那军士吓了一跳,因为他也是知道这十二路藩王也是各怀鬼胎,没有一个愿意带头冲锋,几十万大军不过都是乌合之众。 “王爷,事关重大,又没人愿意当先锋。” 老王爷举起了剑,然后便是把面前的桌案劈成了两半。 “我凤尾营的仇,便是由我凤尾营当先锋,我便是不信,一个小小的马嵬关,怎地就拿他不下?” …… …… 第二十五章 战书 - 诸天剑子 - 欲甜 蛮军正式像大周下了战书。 那张薄薄的战书放在桌面上,像是一只千斤的石头,压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二路藩王,合在一起便是几十万大军,这是南疆空前绝后从未曾有过的壮观举动。 在军营的议事厅之中,众位将军看着李凤凉,而李凤凉则是看着那张薄薄的战书。 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恶仗,因为他们要经历尹山河的洗礼。 在李凤凉看来,他认为这些挫骨扬灰的说法只是为了他们的出兵安排上一个极为美好的名称。 周途身为马倌,站在李凤凉的旁边,他看着这张战书,里面的那个名字他无比的熟悉。 因为他知道尹山河是他父亲收下的降将,也是他父亲听信了谗言下令诛杀他的全家,他很清楚自己和大周欠他什么。 所以,当今天在这张战书上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免有些紧张。 但是毕竟自己是大周的人,之前是大周的皇帝,现在是大周的马倌。 很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凤凉的脸上,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大将军决定要如何打这场战争。 …… …… 在这个世界上,能说马嵬关是一座小关的人,自然也只有尹山河有这种魄力。 但是他不知道的,在他召人正准备兴师进攻的时候。 在南疆的土地上,虎翼营之中也已经有人进入了马嵬关。 虽然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是这蛮军使者第一次进入马嵬关,腿还是在不助的颤抖。 李凤凉静静听着他说罢了来意,眉头微微皱。 他平静的问道,“如果我出军帮你们消灭了尹山河,那我的关城谁来守?” 使者的背后冷汗瞬间溢出,打湿了衣服,他没有想到这李凤凉竟然这样聪明,仅仅是凭借着自己话便是分析出了这其中的猫腻。 但是事实上,李凤凉也正是这样聪明。 不聪明的人如何能在修行的当天就入初微? 不聪明的人如何能听着洛宁说出了些许的易水剑意便是悟出了完全的易水剑意? 不聪明的人皇帝如何能派他来当大将军? 李凤凉平静说道,“我的任务是守住马嵬关,是守,不是进攻。那么,既然这样,我不开关门,便是真正的防守,一旦打开关门,那便是给你们机会。” 使者迟愣了半晌,竟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去。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仍然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你知道尹山河和大周的过节,如果他真的领军来攻杀,城破之时,你们将会鸡犬不留。” 李凤凉的眼睛之中带着微微的寒光。 他极为认真的说道,“城中连年受到战争所累,现在已经没有鸡犬。” 李凤凉的这句话便是极为犀利,仿佛一把极为锋利的剑破开了大帐之中同样极为僵硬的气氛。 “既然话已至此,那么便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如果想进马嵬关,除非从我李凤凉的尸体上踏过去。” 大厅之中骤然安静,此时此刻,即使是一根针掉落到地上的声音也许都能听见。 那使者轻轻的喘了一口气,气息微颤,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 李凤凉望着他的眼睛,然后把手一挥,平静说道,“送使者!” 那使者被两个军士脱了出去。 于是,那大帐之中的所有人都是意识到了这是意味着什么。 —— 周人和蛮人唯一谈判的机会,破裂了。 …… …… 今日马嵬关的百姓也格外的紧张,因为他们已经都是听说了蛮军将要正式进行进攻。 宁远将军骑在马上,他身后的大军之中的将士人人尽皆惶惶,因为即使是他们,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面对过这十二路藩王的联合进攻了。 但是这位新来的总兵将军,却似乎把那张战书当成了一张废纸那般简单。 在这些人的惶惶之中。 李凤凉依旧平静。 他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天空,判断了一下时候,知道又到了请安的时候。 他不再理会帐中的所有议论 李凤凉回到了将军府中,去面见自己的老母亲请安。 李夫人看着自己儿子有些急躁的脸庞,似乎明白了他正在为何事而忧心。 “他们十二路藩王太过于强大,那听说那尹山河的军队更是传承着先朝的风范。” 李凤凉轻声说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担忧神色。 李夫人的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惊讶,她平静的看着李凤凉,就像是雪山上那一朵不骄不躁的雪莲,她认真问道,“你打的过吗?” 李凤凉诚实说道,“我没底。” 李夫人问道,“你会有危险吗?” 李凤凉认真回答道,“也许会有危险,但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他看着李夫人的眼睛,然后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怕我死之后,无人照顾母亲。” 李凤凉说的这句话不是找借口,而是却是说的是实话,李老夫人也自然明白自己的儿子不是怕死。她望着自己手中的茶壶沉默了片刻。 她若有所思,然后突然说了一句李凤凉没有听懂的话: “前日对门的张姨生了个大胖小子。” “昨日隔街的娇花和大明好上了。” “今日城中有个乞丐在咱家门口乞讨,我给了他十钱。” …… 李凤凉静静的听着,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 李老夫人极为认真的问道,“你认为马嵬关如果守不住了,这些人在蛮军的铁骑下能活下来吗?” 李凤凉人回答道,“我不知道。”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所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李老夫人颜色忽然变得无比凝重,“你不知道,这便是说明,他们也许活不下来。” 李凤凉说道,“正是。” 李老夫人说,“那你认为你拼死守护他们,值得吗?” 李凤凉终于看着李老夫人眼角的皱纹,褶皱的像是此时他的心绪,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回答道,“孩儿想,那应该是值得的。” 李老夫人又说道,“那么如果你是你手中的剑,你知道你的剑会怎么做吗?” 李凤凉再次回答道,“它会一往无前。” …… 李老夫人笑了,然后她极为欣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突然有了些怀念。 “如果你父亲还在,也应该像你这般。” 李凤凉想了想说道,“只是我从未见过他。” 老夫人声音微微低沉,带着一口沉重无比的叹息,“以后也许会见到的。” 李凤凉再次迟疑,“可是如果我死了,母亲你……” 老夫人闻着外面飘进来不知道是谁家传来的炒菜香气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你母亲一时半会死不了,只管去杀敌就是了,尽你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你觉得值得的人。” 李凤凉躬身一拜,语气之中除了尊敬便是多出了一份决绝。 “儿遵命。” …… …… 第二十六章 向南方 - 诸天剑子 - 欲甜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未连天。 …… 洛宁骑在黄骠马上,身旁是云烟过兮的古道和长亭。 长亭不知道是何人所建,也不知道是哪个年月所建,上面有着淡淡的岁月侵蚀的痕迹。 身旁的马车之上,尹子卿坐在车上手中举着那把尹红蝶给他的剑。 手在不住的颤抖。 他仰头问洛宁道,“神仙哥哥,我何时才能真正的学剑?” 洛宁回答道,“叫师父。” “神仙…哥哥。” 洛宁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尹子卿微微颤抖的手,从凤尾营出来已经一天,这一天的时间,尹子卿便是一直在练习举剑。 但是直到此时,他的手还是在不住的颤抖。 不过即使是如此,他也未曾放弃,更是没有半刻偷懒的时候。 他的这种精神,即使是洛宁见了,也不由的有些微微的震惊。 但是精神并不能和天赋成正比,如果拿他和李凤凉相比,两者之间便就是两个极度反差的极端。 洛宁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等你手中的剑不抖了,便是可以开始学了。” 尹子卿坐在这颠簸的马车上,眼中全是认真,但是这认真的神色之中却是有着无比的坚定。 他虽然有些傻,但是这便是傻子与聪明人之间最为明显的区别。 他不会偷懒,也不懂得偷懒。 洛宁让他举剑,他便是举剑,哪怕是手和肩膀已经酸痛无比,但是他还是在举着剑。 直到天色渐渐的黯淡了下来,洛宁的话语这才传来,“放下吧。” 尹子卿呼的一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那剑便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洛宁皱眉,“以后记着,每次练完剑之后,便把剑插回去。” “为什么?” 洛宁想了想说道,“这是规矩,用剑者的规矩。” 尹子卿依旧很听话,他摘下来了剑鞘,极为小心的把这长剑插入到了剑鞘之中。 他小心问道,“神仙哥哥,你饿了吗?” 洛宁看了一眼他的马车,“我不爱吃肉,我吃我自己的干粮。” 尹子卿走到马车旁边,拿出了尹红蝶给他准备好的肉干和水壶开始吃晚饭。 洛宁从自己背后的包裹之中摸出了几个已经发干的大饼啃了几口。 远远的有肉干的香气传到了他的鼻子之中。 洛宁微微皱眉,想到了自己这张饼还是自己离开剑渊之时带着的。 尹子卿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肉干,“神仙哥哥,羊肉干很好吃的。” 洛宁迟愣了一下,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肉干。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便是立刻明白了这秦薄衣当日在第十三重山门说自己烙饼好吃是给自己编了多大的谎言。 尹子卿小心问道,“神仙哥哥,好吃吗?” 洛宁嗯了一声,“真香。” …… 直到两人吃完了饭,月已经渐渐的升了上来。 月色照着这片平原,远远的是不是传来一两声野狼的嚎叫。 距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有着一棵树, 尹子卿从马车上取下了一套席子,铺在了地上,看着洛宁说道,“神仙哥哥,今晚我们两个便是要睡在这里了。” 洛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明月,淡淡的说道,“我睡,你还不能睡。” 尹子卿一愣问道,“我不睡干什么?” 洛宁看着那棵树说道,“去砍树。” 尹子卿不理解,“神仙哥哥你莫不是冷要生火?” 洛宁转身躺在了席子之上,背过了身子,不容置疑的声音传了过来,“拿着你的剑,去砍树,今夜先砍一千下。” 尹子卿只是觉得好生不理解,但是洛宁说的话他又是不能不听。 他转身去拔剑,然后在这荒原之上,那砍树的声音便是不断地传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宁听着这道声音到了一千下。 尹子卿的喘息声渐渐停歇。 虽然秋季的夜晚极为寒冷,但是还是让他满头大汗。 他抬头去望,天空之中的那轮月亮已经升到了夜的正中。 尹子卿轻手轻脚的又从车上抱下来了一捆席子,然后铺到了地上。 白天极为劳累,夜晚又这般砍了一千下的树,刚躺下便是沉沉睡去。 这秋季的寒气都没有办法打扰他的睡眠,洛宁的身体周围有着一层灵力淡淡的护着他的身体,以隔绝外外面的寒气。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 洛宁睁开了眼睛,然后看见了早上的太阳。 他站起了身子,走向了那棵树,树已经被尹子卿砍得木屑纷飞,乱七八糟。 但是洛宁还是十分敏锐的分辨出了藏在其中的道道剑痕。 他用手轻轻的摸着这道道剑痕,仿佛自己回到了剑渊,重新变成了那个砍柴的杂役少年。 …… 然后尹子卿也醒了。 两人吃完饭了早饭,再次上路。 又是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举剑。 又是新的一天,又要开始砍树。 洛宁没有其他的指令,尹子卿也没有其他的问话。 洛宁心说交一个傻子学剑,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轻松的事情。 …… 第三天依旧这般。 但是到了临近黄昏的时候,出了些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来自尹子卿,而是来自与一个人。 这个人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站在马车的面前。 黄骠马暴叫了几声,似乎是要抬起蹄子去踢那个人,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却是异常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手中拿着一柄刀。 刀是新刀,上面泛着寒光。 寒光如洗。 洛宁勒住了马。 尹子卿的马车也停止了。 那人看着洛宁说道,“我家公主给出的要求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南郡。” 洛宁平静的回答道,“我只是个仆人。” 那人冷冷说道,“是仆人还是保镖?” 洛宁想了想回答道,“也许都会有。” 那人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手中的长刀轻轻地翻了一下个,他极为认真的说道,“那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洛宁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忽的就笑了。 “你穿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不知道的只当你是个杀猪的?” 那人没有理会洛宁的嘲讽,他平静说道,“你们去南郡要历经很多麻烦,而我,便是你们其中的麻烦之一。” 第二十七章 行路难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望着他的眼睛也同样极为认真的说道,“你太弱了,还算不上麻烦。” 那人忽的笑了,“对于一个不会拿剑的人来说,我便是算足够的麻烦。” 洛宁忽然问道,“那要是对于一个会拿剑的人来说呢?” 那人笑着说道,“会拿剑的傻子终究也就是傻子。” 他的刀上散发着淡淡的寒芒,然后这些寒芒最后归结成了一道如有若无的气息。 洛宁鉴定完毕,这只是一名普通的刀客,并不是修行者。 他对尹子卿说道,“拔剑。” 尹子卿有些犹豫。 “拔剑。” 洛宁那平静无比的声音再次传来,给了尹子卿莫大安慰。 尹子卿拔出了剑,脸上滴落了一滴汗水。 洛宁微笑的看着那个刀客,“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不是麻烦吗?” 那刀客看着尹子卿,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自信的微笑。 “我不知道。” 洛宁说道,“因为打败你,只需要两步。” 他的目光转向了尹子卿,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出剑。” …… 就是这么简单。 两个极为简单的词语——拔剑,出剑。 两个极为简单的动作——拔剑,出剑。 而事实上,比剑这件事情,也正是这般的简单,洛宁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他想到了什么,他补充了一句,“就像砍柴那么砍就行了。” 刀客横刀,尹子卿横剑。 他可能不会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洛宁的砍柴剑意,这道剑意曾经在青山之上助洛宁斩过夜魔。 尹子卿挥动着手中的剑。 准确的说是抡起来。 用手抡剑,这无论是在修行者的认知之中,还是在非修行者的认知之中都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因为剑的特点便是灵活,而抡起来的剑便是不再灵活。 这有些像是刀法,但是和那纯粹的刀法又有着一些不同。 空气之中没有灵力涌动,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修行者,洛宁的眼睛一直盯着尹子卿握剑的手,同时也在看着刀客挥出的刀。 他使用的刀法极为精妙。 洛宁看的出精妙,但是尹子卿可看不出精妙,面前的这名刀客,就仿佛变成了他每日都要去砍的柴火。 手中的剑似乎在这一刻变成了柴刀。 刀客眯了眯眼睛,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一剑不知道怎地竟然就封死了自己所有能躲避的退路。 于是他只能招架。 那柄剑带着微微的寒光,和那寒光同样泛起的长刀同样的带着的寒光交错到了一起。 于是,还没有等到他反应过来。 他手中的刀便是应声而断。 他的脖子之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血口。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被尹子卿这一剑给斩杀了? 尹子卿一剑斩杀了刀客,但是自己却不知道原因,他手中的剑带着那名刀客的血,尹子卿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杀人了。 洛宁骑在马上,看着尹子卿的手,脸色有些不悦,“手为何还在抖?” “我我我……我杀人了?” 尹子卿的看着剑上的鲜血,又看着那倒地的刀客,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的可怖。 但是这次他的眼中没有泪水涌出。 洛宁淡淡的说道,“你杀的是坏人,所以便不算杀人。”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有些害怕。” “不必害怕,等你习惯了就好了,我第一次杀人也很难受的,不过后来就好了。” 尹子卿看着洛宁问道,“神仙哥哥经常杀人吗?” 洛宁淡淡的回答道,“我杀的都不是人。” …… 两个人继续前进,于是这名刀客便是变成了一段极为无用的插曲。 洛宁看着尹子卿砍柴,看着尹子卿举剑。 两个人的行程又走了一天,尹子卿握剑的手便是可以不再颤抖了。 但是不知怎地,随着两个人路程的推进,洛宁脸上的神色却是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脸上有些轻松的微笑正在慢慢的流逝。 洛宁掏出了地图,看着地图上的标识,然后他知道了他们已经走出了一半的路程。 尹子卿想着肉干和剑。 洛宁却在想着南郡的公主和星陨阁。 如果按照南郡的公主派来的使者所说,不可能让尹子卿平安的到达南郡,那为何只是派出来了一个拦路者? 此时已经走出了一半的路程,等到了前方,也许便是不会像现在这般简单了。 洛宁抽出了腰间的柴刀,然后用袍袖微微的擦拭了一下,他有了预感,前方的路可能有点不太好走了。 …… 车马继续前进。 今夜晚间的月亮格外圆,但是还没有完全变圆。洛宁知道,再过几天,便是到了八月十五。 去年的中秋节他和洛雾雾在剑渊之中烙了几张大饼。 千年的中秋节他和洛雾雾在剑渊西红柿炒鸡蛋。 他看向了尹子卿,他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年他居然只能在南疆这片荒原之上啃肉干,看着这个傻小子练剑。 洛宁听着那砍树的声音逐渐到了一千次,然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他还没有睡着,远处便是出来了尹子卿的阵阵呼噜声。 夜风吹过,有些寒冷,黄骠马站在那里打了个哆嗦。 洛宁整过了身子,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月,他的眼神愈发的担忧了起来。 他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 …… 但是唯一一点能让他极为开心的是: 经过了这几天的砍树,尹子卿的能力已经上来了很多。 握剑的手也不再颤抖。 …… 第二天清晨。 尹子卿睁开了眼睛,但是却没有看见洛宁。 按照以往,洛宁必然会先醒来,然后把他叫醒。 晨间的荒原之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霜露,如同铺上了一层极为奢华的地毯,但是此时的尹子卿却没有时间欣赏这荒原之上的美景。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便是发现洛宁站在昨晚自己的砍的那棵树旁,似乎正在若有所思着什么。 尹子卿站了过去,语气之中有些疑问,“神仙哥哥,你看什么呢?” 洛宁并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的柴刀上。 在洛宁面前的荒原之上,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影。 第二十八章 多歧路 - 诸天剑子 - 欲甜 在这片落满霜花银装的大地之上。 那个人就这样平静的走着。 他身后的脚印延伸出去,像极了一条无限生长的长蛇卧在这荒原之上。 然后这条长蛇便是停止了生长。 因为让长蛇生长的人看到了洛宁。 洛宁也在看着他。 虽然两个人的距离离的很远,但是还是有一种自然而然生成的敌意在两个人的眼中流淌了出来。 洛宁的眼中其实并没有敌意,他大部分是平静,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便是警惕。 他的手按在柴刀上,然后放了下来。 …… 那人走的近了些,洛宁这才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孔。 他的脸上有着些许的雀斑,也许是因为长期生活在南疆的缘故,他身上的衣服是标准的南疆装扮。 但是和那日那个被尹子卿杀掉的刀客不同。 —— 这个人身上有着灵力波动。 也就是说明他是一个修行者。 他看着洛宁认真说道,“你是他的仆人?” 洛宁点了点头。 那人于是又说道,“我叫孙红,是南郡公主派来杀他的。” 尹子卿没有说话,以为洛宁还会让自己应敌,他张了张嘴,然后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剑,准备出剑。 洛宁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让我来。” 少年平稳的说着,眉眼之间的颜色都没有因为孙红的话语动摇半分。 …… 孙红看着洛宁说道,“那么,你是打算出剑,还是打算出刀?” 洛宁感受着他身上初微境的气息,微微的皱了皱眉,他认真说道,“我打算出手。” …… 对付这种敌人,洛宁现在的实力确实不需要柴刀,更不需要拔剑。 孙红正色的看着洛宁,然后拔出了手中的的刀。 他们南疆之人很少用剑,而更是没有中原内三大宗的说法,所以孙红手中的刀便是一把极快的刀。 洛宁转过了身子。 孙红举刀就劈。 洛宁轻轻挥了挥手。 他十分轻易的看出了孙红刀中的破绽,他一挥手,便是破了他的刀法。 一个呼吸的时间还未到。 孙红手中的刀便是落到了地上。 他眼神黯淡,然后吐血而退。 洛宁伸手拽过了尹子卿,他随意说道,“走罢,上路。” …… 孙红跪在地下,他的实力境界不高,但是被洛宁这样随手打败了也是对他的道心一种极大的冲击。 他的唇边溢着鲜血,眼神之中微微涣散。 他看着洛宁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你不可能这样一路带着他杀下去。” 洛宁抬头看了看面前在太阳升起之中已经慢慢消退的霜花,前方依旧是通往南郡的道路。 只是这条路看上去已经崎岖了许多。 他转过身子,认真的看着孙红,他极为认真的说道,“实际上我可以一直杀下去。” …… …… 师徒二人再次启程,只是今天的洛宁,已经没有以往的那般随便,他骑在马上没有去看尹子卿练习举剑。 他的一只手扶着冰凉的刀把,眼睛微微的闭着。 于是在今日正午的时候,在远处不知道何处传来的炊烟的映衬之下,在这苍茫的天地之前。 有用一个人平静的站在了道路中间。 他手中也是拿着一把刀。 他极为认真的看着洛宁,又看着尹子卿。 他说道,“我叫周青。” 洛宁骑在马上并未动,甚至那车马前进的速度都没有因此变慢。 洛宁的眼睛依旧微微眯着,似乎没有看见那向自己劈来的一刀。 周青的刀不知怎地就断了,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洛宁。 洛宁并没有理会他,马蹄声渐远。 日光蒙在荒原之上。 两人走了不知道有多远。 于是前面再次出现了一个人。 他看着洛宁说道,“我叫郑黄。” 洛宁的眼睛睁开了,只是他依旧没有拔刀,也没有拔剑。 …… 郑黄也败了。 两人继续前进。 …… 接下来是王橙,马蓝,王紫,刘绿…… 洛宁只是在马上,只不过他起马的动作已经变了,他的眼睛睁开了,他的动用了灵力。 直到七个人已经落败,洛宁已经不得不动用双手去应敌。 尹子卿看着洛宁的背影,目光落在洛宁腰间的那把柴刀和洛宁后背的长剑之上。 从始至终,洛宁都没有拔剑或者是拔刀。 那也就是说明,目前这些敌人的实力境界还轮不到洛宁使用兵器。 黄标马的脚不知道怎地崴了一下,然后走起路来有些颠簸,像极了某个跛脚的少女。 洛宁看着又一次即将落下去的夕阳。 他知道前方也许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自己。 但是自己等的却不是他们。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了那长路之上某人的某道气息对自己产生的巨大威胁。 但是目前来找自己的这些人却根本就是一群废物。 洛宁有着隐隐约约的预感,在那荒原的深处,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手,但是自己仿佛就是在他的窥视之下,显得无比的被动。 可是他依旧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 到了夜晚间。 洛宁和尹子卿吃了肉干,又喝了几口水,尹子卿去练剑。 洛宁今日却未曾睡觉。 夜幕笼罩了荒原大地,大地之上开始冻结上一层淡淡的冰霜。 又有一个人伴随着冰霜前来。 他身材修长,也同样都是用刀。 洛宁坐在那席子之上,看到这个人,然后皱起了眉头。 他说道,“我不是在等你。” 那人听到了洛宁说的这句话,然后忽然的就笑了。 “我们公主对你很感兴趣。” 洛宁平静回答道,“可是我对她没兴趣。” 那人看着洛宁的眼睛说道,“你推断的应该是没错的,因为拦截你们的,不止这些人。” 洛宁说道,“我在等待最强的那个人。” 那人忽的就笑道,“只有打赢了我,你才有可能继续走下去,要不然你便是会死在这里,不仅你死,跟着你来的这个傻小子也会死。” 洛宁再次平静回答道,“是我跟着他来,我是他的仆人。” 那人再次笑道,“那么这位仆人,你对付我,是不是不能像先前对付那些人那般随意?” 一抹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了洛宁的脸上,他右手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关节之间发出了些许清脆的声响。 他能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是识灵境九重的实力。 于是洛宁认真说道,“是要认真些。” 他没有再赤手空拳。 …… 一声清脆的金铁摩擦之声。 洛宁站在原地并未动。 那人在这声响之中退了几步,他的眼神之中有了些凝重。 洛宁的手中握住了一把柴刀。 柴刀在这月光的映照下银白的宛如三九的冬雪。 …… …… 第二十九章 刀驭剑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尹子卿并不知道这把柴刀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十分好奇,自己眼中的神仙哥哥究竟如何能打败面前的这个人。 他挥剑砍树的动作慢了下来。 洛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练你的剑,不要分心。” 尹子卿于是很听话的转过了头去,然后专心的用剑劈砍面前的这棵树。 树干摇摆,胡乱作响。 那人手中拿着刀,看了一眼尹子卿,然后他便是丝毫没有掩饰对洛宁的赞叹。 “能把一个傻子教到这种地步,你很厉害。” 洛宁没有回答他,因为他本来就很厉害。 尹子卿手中的剑在树干上留下的来的痕迹已经不再是凌乱无比杂乱不堪,而是只有着几道剑痕。 这几道剑痕很深,这也便是说明,他每一剑落下的地方,已经变得越来越集中了。 洛宁并没有侧头,也没有转身去看尹子卿。 他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 “对战的时候分心,是很不好的事情。” 那人正色说道,“我叫韩从云,是南郡的刀客。” 洛宁平静说道,“我叫罗大壮,是大周的…杂役。” 两个人于是在也没有废话。 韩从云出了手中的刀。 月光之下的那柄刀看上去并没有洛宁手中那柄柴刀那般看上那样银装素裹。 但是洛宁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凝重了起来。 因为对方是个识灵境九重的修行者, 不同于剑渊的弟子,也不同于大周的散修,南疆的修行者经历过很多生死,从之前跟自己交手的那七个人来看,这些人虽然都不是洛宁的对手,但是他们绝对是十分熟练的掌握着每一种杀人的方法。 韩从云手中的刀带着灵力和一道无比刚硬的刀意从上而下。 仿佛这漫天的月光都在此时化作了实质然后变成了这柄刀上的重量。 这柄刀看上去毫无章法,但是洛宁却很清楚,这人手中的刀所走的路线是一道结果人性命最简单的路线。 甚至不需要他多费力气。 这便是最简单的一柄刀。 少年的呼吸逐渐的变得平稳。 然后同样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 柴刀的之上流淌着淡淡的月光,仿佛一条银白的匹练。 一道若有若无的刀意隐藏在这一刀之中。 韩从云的眼睛微微眯着,因为他能感觉到洛宁的这一刀不像是砍人,因为这一刀的路线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活人。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了尹子卿手中的剑上。 看着那颗树,看着那纷飞的木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 两柄刀在空中相遇,最先相遇的便是刀上围绕的淡淡灵力。 灵力相互撕咬,像是一只在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油的肥羊肉。 然后相互碰撞的便是这两柄刀的刀意。 洛宁有些惊异。 因为自己自从悟出了砍柴的剑意以来,同等境界便是无敌的存在。 今日面对这个韩从云。 对方的刀意竟然能在自己的刀意面前坚持片刻? 洛宁的眼神微微的暗淡了一下,然后手中的柴刀便是在这月色之下骤然凌厉了几分。 两刀分开。 两个人各自退了一步。 韩从云微笑说道,“我并没有觉得你有多强。我已经看出了你刀中的破绽。” 洛宁没有说话,沉默的仿佛是洛水岸边一棵孤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 手中刀惊了月光,然后便是在天空之中再次化作了一道无比完美的弧线。 韩从云举刀向迎,然后两柄刀便是再次碰撞,然后再次分开,两刀交错的地方,有着片片的铁屑像是雪花一般纷乱而下。 韩从云的气息骤然暴涨。 他刚才说他已经看出了洛宁刀中的破绽,是因为他的本身也是一个用刀者。 洛宁的刀意虽然有些古怪,但是和他的刀比起来,还是有着太多的破绽。 这些破绽在他的面前暴露无疑,于是韩从云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容。 他的刀意来自自身的顿悟,洛宁砍柴意是来自他每日在后山的砍柴。 洛宁于是又退了一步,他的肩上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极为细小的口子。 韩从云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上前一步,没有给洛宁任何喘息的时间,他举刀再砍。 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失去了控制权。 洛宁手中的那柄柴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入了他的右臂。 然后他的手臂便是在这月光之下带着一道血线落到了地上。 韩从云的脸色苍白,接连退了几步,坐在了地上那已经结成的霜花之中。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看着洛宁的眼神,神情散乱。 韩从云颤抖着问道,“为何,我明明已经看穿了你的刀意。” 洛宁看着自己柴刀之上留下来的鲜血,又看着韩从云的眼睛,十分平静的说道,“你确实看穿了我的刀意,但是你却弄错了一件事情。” 洛宁认真说道,“其实我不会用刀。” …… 他是来自剑渊。 他虽然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柴刀,但是用的却是剑意。 砍柴的不是刀,而是剑。 这剑是尹子卿手中的剑,是洛宁已经报废掉的精银剑,也是他手中的柴刀。 韩从云咬着嘴唇,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忍着手臂断裂的巨大痛苦眼神依旧死死的盯着洛宁。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厉害的中原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以刀施剑意的修行者。 然后他便是明白。 自己从始至终看破的都只是洛宁手中柴刀的破绽,他这柄刀上的剑意,他不但没有看破,甚至就连察觉都都没有办法做到。 所以他以断掉了一条手臂的代价,败了。 远远地,尹子卿砍树的声响到了一千下。 他没有听见洛宁平日里熟悉的让他睡觉的声音。 因为洛宁今日没有听。 尹子卿跑了过来,看着洛宁问道,“神仙哥哥。我砍完了。” 洛宁平静说道,“砍完便去睡觉,明日早起赶路。” 尹子卿答应了一声,跑到了马车之上拿出了席子铺在地上开始睡觉。 韩从云抬头看着洛宁,听着洛宁的话,他突然极为认真的说道,“你杀了我吧。” 洛宁没有搭理他。 洛宁说道,“我要睡觉了。” 韩从云明白了意思——洛宁饶了自己一命,他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断臂,夹在自己的腋下。 他咬着牙说道,“你不可能带着他去到南郡的。云客在前面等着你。” 洛宁皱眉,“什么客?” 韩从云说道,“我南疆有一张登云榜,上面有着二十四名修行的天才和佼佼者,而南郡公主这次派来的,便是排在第二十二位的云客。他是观庭境九重的实力,你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洛宁说道,“谢谢你,可是我要睡觉了。” 秋寒在大地之上渗透。 洛宁用衣袖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 柴刀归鞘。 洛宁转过了身子又带着几分认真的问道。 “云客怕砍吗?” 第三十章 南郡云客 - 诸天剑子 - 欲甜 南郡坐落在南疆的南端。 距离洛水之畔足有接近千里。 这里的人们有着一个关于修行者的排名。 这便是登云榜。 据说能上登云榜的人都是南郡范围之内能排的上号的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修行者。 虽然有着登云榜。 但是这些榜上的修行者却都是大多神出鬼没,许多人只听过名字,但是却没有见过他们的人。 云客却是个例外。 他在登云榜上排名第二十二,更是有着观庭境九重的实力。 但是他却在为钱卖命。 无论谁找他干什么,只要给他的钱够多,他便是会去干,也正是如此,他也是南郡这些百姓所害怕的对象。 因为只要给他钱,让他去杀谁,他都会去。 —— 南郡的公主让他去杀了尹子卿。 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因为给的钱够多,哪怕这背后面临的可能是南郡郡主的怒火,可他还是接受了。 登云榜上的大多数人他都认得,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人都是看不起他的做法。 不过云客却从来没有因为外界对于他的议论而收手。 杀人拿钱,便是他的乐趣。 …… 他不用刀,用的是一把剑。 他站在南郡外百里的一座长亭之中,看着面前走出去截杀尹子卿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回来。 云客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剑柄。 昨天夜间,韩从云出去了。 但是直到今天晚间他都是没有回来。 于是云客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他看着荒原上的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开始变得不着急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知道跟在尹子卿旁边的那个究竟是什么实力的人。 而他,接到了杀死尹子卿的任务,他为了确保自己能够打败保护尹子卿的人,他必须用自己最好的状态面对那个人。 远处的寒气渐渐消退。 太阳从云端漏了出来。 一抹眼光落在了云客的脸上,也帮他看清楚了前方的许多路。 韩从云回来了。 他是第一个回来的人。 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活着回来的人。 云客没有抬头,只是问道,“如何?” 韩从云没有回答。 一阵清风吹过,他新换的那件衣服右臂的袍袖在空中猎猎作响。 这便是给了云客回答。 云客沉思了一下,然后便是问道: “那是个什么人?” “中原人。” “用的什么武器?” “一柄柴刀。” “你怎么败的?” “他砍了我一刀。” 云客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坐在这长亭的石凳之中,不再言语。 韩从云问道,“不想再了解些别的了?” 云客淡淡的说道,“他砍你的是柴刀,伤你的却是剑意,他的背后可曾有一把剑?” 韩从云恍然大悟,他看着云客的目光之中多出了很多的兴奋和激动。 仅仅凭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便是推断出了敌人的底细,这登云榜第二十二名,果然名不虚传。 在这登云榜上,云客也许不是实力最强的,但是他绝对是杀人最多的。 这也是这样才造就了他这般敏锐的性格。 云客赞叹道,“以剑意入刀,这是何等精妙的手段?” …… …… 在南郡城之中。 郡主知道了自己女儿去退婚的事情,他没有阻拦,但是也没有派人去凤尾营解释。因为他想要进入中原,还是需要尹山河的凤尾营的力量,但是他也不打算完全依靠凤尾营,因为那样便是意味着他要处处都收治与尹山河。 郡主姓应,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他站在南郡的城楼之上,就像一只柱子一般撑起了南郡的整座城池。 他站在这里,便是南郡的王。 不仅是南郡的王,用中原的话来说,他便是这里的天子。 和中原的皇帝不同,他是一个修行大能,所以南郡在他的带领之下便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他的眼神忧郁。 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与尹山河联姻。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位郡主究竟要这中原的大地有什么用。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个始终都没有办法解开的心结。 他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南郡城的城楼,下一刻便是出现在了南郡之中某条繁华的街道之上。 今日他的心情微好,所以走在大街上很热情的跟许多南郡之人打着招呼。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郡主,但是所有人却都是不害怕他,这便是他和周朝皇帝本质之上的不同。 郡主走在南郡城中,像是一个富家商人,极为热情的和周围的百姓说着家长里短。 他走了几步,说了几句。 然后他的身影再次一晃。 然后下一刻他便是再次出现在了南军城外的那条易水之上。 郡主望着那涛涛的易水,目光没有了刚才的和善,反而有些忧郁,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长风落水。 他的长袍在易水的的河风之中猎猎作响。 …… 公主所在的宫殿是一处偏殿。 虽然是偏殿,但是仅仅从修建的宏伟程度来看甚至都是不亚于天朝的正宫。 她南郡十万百姓便是在这城中,她的父亲更是南郡的郡主,有着能媲美中原三大宗宗主的实力。 她叫做应檀溪,因为她出生在南郡之外的那条著名河流易水之畔有着一处小溪的分支,那便是檀溪。 传说之中易水寒和郡主是挚交,所以才会给他起这个名字。 应檀溪本来一直很开心。 但是直到三天前。 回来送信的军士原封不动的把洛宁的话转述了一遍。 又表明了尹山河老王爷的态度。 这位公主殿下便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认识很多修行者,但是能敢冒着被郡主怪罪的危险去杀尹子卿的,也许就只有云客一个人。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花重金请了云客出手。 但是郡主却是不知道云客竟然敢去杀尹子卿。 世人皆知郡主和凤尾营联姻,如果尹子卿被他南郡的人杀了,那天下人也许都会想到是郡主下的令。 到时候郡主的怒火也许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 在这南郡之中,干这么干的人也只有云客一人。 …… 第三十一章 郡主的指示 - 诸天剑子 - 欲甜 …… 天空之中似乎有着几只秋雁的飞过。 洛宁和尹子卿不知道马嵬关前的十二路藩王已经集结,即将攻打马嵬关的便是凤尾营的尹红蝶先锋。 尹红蝶骑在马上,训练着面前自己手下的这只军队。 因为其余十一路藩王还未曾到,所以攻打马嵬关的战争还未展开。 但是不论是洛水以南,或者是洛水以北的人们,他们都知道这场战争就像是已经干到脱水的木柴上滴着几滴油,不需要火柴,只需要放在烈日下暴晒几日便是可以点着。 尹山河也在军前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的这只军队。 老夫人的骸骨他已经重新收敛了,请了极好的工匠,但是在那旗杆之上落下之后摔断的骸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复原了。 他的目光向北望着,是在同时担心着两件事情。 他想着那城中的那个年轻守将。 自己的大军兵临城下,他到了现在竟然还是毫无动静,每日早上关门上的钟声依旧照常响起,落日时候的钟声也是分秒不差。 于是尹山河便是知道了。 这个年轻人不同于宁远将军,他能被皇上派来镇守马嵬关是有着一定的原因的。 虽然马嵬关易守难攻,可是他还是没有想到他究竟如何打这一场大仗。 而他担心的另一件事情,便是那自己前往南郡的孩儿。 按照他的推算,再有两天的时间,他便是应该就到了南郡。 尹山河的胡须在空中摇摆,仿佛那已经多少年没有停留过的洛水。 他对旁边的军士说道,“传我将领,各路大军做好渡洛水前的最后准备。” …… …… 这几日的路上,洛宁不再说话。 也很少去管尹子卿练剑。 就在昨天,洛宁和尹子卿相互换了坐骑。 尹子卿骑马,洛宁坐在了马车之上。 尹子卿不知道洛宁要干什么,只能听了洛宁的话,倒是洛宁的那匹黄骠马换了新主人,有些不习惯这傻小子的骑法。 当它终于确认洛宁短时间内不会再骑它了之后,它终于是放弃了抵抗,一路之上吭哧吭哧的走着。 在尹子卿看来,洛宁闭眼的时候有了很多。 他晚上躺在席子上睡觉,白天则是盘膝坐在马车上睡觉。 尹子卿虽然脑子有些痴,但是还是有些关心洛宁的,他轻声问道,“神仙哥哥,你生病了?” 洛宁没有回答他。 如果尹子卿是一个修行者便是可以发现洛宁此时正在如何恐怖的吸收着天地间的灵力。 他知道前方的路会有些不好走,但是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在韩从云之后,自己的这条路上在没有其他的人来拦路了。 同时他也是知道,那冥冥之中的危险气息变得无比强大了。 从韩从云的口中,他得知了那个人叫做云客,得知了他的境界实力是观庭境九重。 他现在是识灵境九重,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必须做些准备。 少年就像是剑一般稳稳的扎在马车之上。 对天地间的所有事情都变得似乎不在在乎。 甚至就连尹子卿车上带的那些肉干都没有办法诱惑他。 尹子卿不知道洛宁是在悟剑。 他是在为自己和云客这一仗做着准备。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答应尹红蝶一定要把尹子卿带到南郡。 但是毕竟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更何况尹子卿更是拜自己为师了。 …… 洛宁偶尔会睁开一次眼睛,然后吃上几口旁边的肉干,喝上一口水壶之中的水。 尹子卿终于忍不住问道,“神仙哥哥,你整日闭着眼睛是在干嘛?” 洛宁微笑迟愣了一下,然后回应道,“修炼。” 尹子卿一愣,想到了这个词自己似乎是在那里听说过,然后他便是想了起来。 他有些吃惊的问道,“可是姐姐问过你,你说你不是修行者。” 洛宁有些无语,心说自己护送着他这一路之上杀将过来,这小子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修行者? 他有些语塞,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洛宁于是教训说道,“你只需要记住听我的话便是了。” 尹子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嘴巴。 车马继续前进,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师徒二人后面十几里的地方始终跟着一个人。 这个人是黑纱照面,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包裹在黑衣之中,仿佛是怕见不得光的人。 他一路之上看着洛宁杀了过来,没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会在洛宁和尹子卿走后检查一遍那些人的尸体。 今日他跟的有些慢,因为他有些闹肚子。 是因为水土不服。 原来他是中原人。 …… 而在这片荒原之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关注着洛宁。 洛宁连斩七将的事情已经在南郡传得小有名声,那位郡主大人不知道知不知道此事,因为南郡城中的那位直到现在都是没有一点动静。 不光是登云榜上的人。 应檀溪公主也是知道了有个跟着尹子卿的仆人接连斩杀了她派出去的七个修行者。 她有些动怒。 所以她最后一次派人给云客的指示是,如果杀掉了尹子卿,所给他的金钱会再涨一倍。 …… 郡主坐在屋中,面前放着南郡最好的花茶。 他手下的一个仆人有些紧张,他看着郡主,沉思了许久,欲言又止。 “要说便直接说,何必在这畏畏缩缩的?” 郡主喝了口花茶,但是却忘了茶杯之中的热气,被烫的一哆嗦。 那老仆人急忙上前,郡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他用手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茶水,然后把杯子放到了桌案之上。 老仆有些紧张说道,“最近听说中原逃出来了一个要犯,又听说尹山河带着十二路藩王即将和大周开战。现在小姐又着人去杀尹子卿,这不是乱上加乱吗?” 郡主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 他看着老仆说道,“你真的以为云客敢去吗?” 老仆一愣,没有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我的指令,他云客的胆子再大,敢去杀我指定的女婿?” 老仆一惊,霍然明白。 “可是郡主,你这么做……” 郡主轻轻吹了吹手中的花茶,微笑说道,“尹子卿不重要,我只是突然发现,跟着尹子卿的那个周人,很有意思,我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老仆说道,“可是万一那个周人没有拦住云客?” 郡主看着他微笑的说道,“如果他连云客都没有拦住,尹子卿因为这事死了,那便是死了吧。反正我女儿也不想嫁给他。” 第三十二章 临阵磨枪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今日天空之中的阳光格外的耀眼。 这在秋天之中是极为罕见的。 但是因为习惯了夏季的炎热,所以此时哪怕空中的阳光散发着这样的光芒,可还是无法让人感觉到炎热。 但是马嵬关前很热。 虎翼营岳展眉率军来了洛水之畔。 龙奔营的王爷朱九溪也率军来了。 还有狼行营的王双席。 …… 十二路藩王尽皆在洛水之前齐聚, 这也是空前绝后的场景。 岳展眉坐在中军帐中,眼睛望着那荒原之上涌起来的滚滚烟尘,目光之中有着一种让人无法看透的深邃。 他问旁边的那个军士。 “其余十路藩王都联系好了吗?” 那军士小心说道,“都已经联系好了,就等着尹山河的先锋军和马嵬关的守军拼的鱼死网破,我等便一起出军拿下马嵬关。” 岳展眉微微笑道,“马嵬关如果拿了下来,我大军便是可以长驱直入,大周如同敞开了怀抱,到时候便是大事可成。” 那军士又问道,“从云营的李先王爷问如果拿下马嵬关,关城应该归给谁?” 岳展眉冷冷笑道,“一座空的关城,要他作甚?” “空关城?” 那军士大惊。 岳展眉微笑说道,“等到马嵬关破时,杀了尹山河,我便是藩军统领。” 他看着军士,又看着大帐之外卷进来的黄土,“到了那时,马嵬关的百姓,便是一个不留。” “我要让大周的百姓都知道我姓岳的不是他大周的皇帝。” “我要让大周土地上都是我藩军胜利的消息。” 岳展眉微微握着拳,瞪着的眼睛之中已经泛出了血丝。 那军士看着自己的王爷这幅模样,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哪敢再说话? 岳展眉继续发狠说道: “我要让大周的子民,心惊胆战。” “我要让大周的文武,魂飞…魄散!” …… …… 古道之上。 洛宁又在悟剑。 尹子卿跟在他的身边。 他们不知道自己背后十几里的那个人此时已经跟他们就刚好保持在了十里的距离便是再未曾动过。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面前几十里的地方有一座长亭,在长亭的旁边坐着一个杀手。 两个人继续前进走了半日。 洛宁今日不知道为什么话变得多了起来。 他看着尹子卿说道,“你去前面找找水源,我在这里吃些饭。” 尹子卿不解,“神仙哥哥为何不等到了前面有了水源再吃?” 洛宁平静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吧,记着找回来,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拿我教你的剑砍他就是。” 尹子卿领了命令,然后带着剑骑着黄骠马往前走了几里路。 他没有找到水源,但是却看见了那座长亭。 长亭之中坐着一个人。 尹子卿不知道那是何人,他远远的冲着那个人喊道,“你知道那有水吗?” 那人抬起了头,眼神极为明亮,身上的白衣像是刚被清洗过一般干净。 实际上这是他特意换上的。 因为今天他要杀人。 杀人便要沾血,白衣染血,才够醒目。 他此时也是像洛宁那般在闭目。 听着有人叫自己,然后他便是看见了尹子卿。 尹子卿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睛。 但是黄骠马却是注意到了那个人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神给它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轻轻开口,问尹子卿说道,“你是谁?” 尹子卿开口,“我是尹子卿。” …… 空气骤然安静。 一抹清风卷走了地上的尘土,带过去了不知道从那飘过去的枯黄落叶。 那人抬起了头,舔了舔自己已经干裂的嘴唇。 他的身边有着一个水壶和一个装着干粮的布袋。 这便是说明这人在这里已经呆了很长的时间了。 他看着尹子卿格外认真的说道,“我要杀你。” 就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黄骠马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恐惧。 尹子卿却听了洛宁的话,他听有人欺负自己便是拔剑。 他伸出了手握住了剑。 但是他手中的剑还没有拔出来。 因为黄骠马根本就是没有给他任何拔剑的机会,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黄骠马转头就跑。 实际上那人在长亭之中根本一步未动。 …… 尹子卿下了一跳,直到黄骠马一口气跑出了几里路,回到了洛宁的面前,它才有些惊魂稍定。 洛宁依旧在闭目修炼。 他想等到自己到了观庭境之后再继续前行。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尹子卿走了几里路便是碰见了那个自己此时最不想面对的人。 事实上那个人在黄骠马走之后便是跟在了它的后面。 他知道尹子卿有一个仆人。 但是此时他没有看见这个仆人,所以他知道自己只要是跟着这个马匹便是能找到他。 于是他也跟了过来。 听着面前的杂乱声音,洛宁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便是看见了黄骠马,和黄骠马上那个已经被甩的晕头转向的尹子卿。 黄骠马刚刚站住了脚步,尹子卿便是一头掉下了马来,摔在了洛宁的马车前。 “水找到了?” 洛宁睁眼问道,神情微蹩。 尹子卿被摔得眼花缭乱,腰间的水壶也摔了出去,听着水壶空洞洞的声音,洛宁便是知道没有找到谁。 他看着黄骠马有些不悦,“没找到水就没找到,怎地慌慌张张?被狼撵了?” 黄骠马回过头去,于是它便是看见了那追来的那个人。 它吓得暴叫了一声,然后便是转到了洛宁的马车旁边,躲在了洛宁的身后。 少年盘膝而坐,在他的面前来了一个人。 洛宁的神色微微凝重的了起来。 在黄骠马身后跟来的那个人是一身白衣。 长的一张很普通的脸,是那种放入人群都不会有人记住的脸。 洛宁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字。 他试探着问道,“登云榜二十二——云客?” 那人的剑不在背后,在腰间,此时随着他的脚步站定,然后那柄剑的颤抖也停止了。 他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 远远的,云客对着洛宁深鞠一躬。 “我奉命来杀尹子卿,跟你没有关系。” 洛宁微笑着说道,“我是他的仆人,他是我的主人,怎地没有关系?” 云客十分认真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有关系也是白白送命。” “如果你退下了,你走你的路,我只要他的命,其余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云客这是在和洛宁商量,因为他暂时还不想跟洛宁动手。 但是洛宁学着他的样子,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只是少年的手放在了手中的柴刀之上,面色微微变得凝重了起来。 云客看着洛宁盘膝而坐的修炼姿势,眼神微微寒冷。 他有些轻蔑冷笑的说道,“临阵磨枪。” 洛宁微笑反驳道,“不快也光。” …… 第三十三章 长亭古道——刀出鞘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云客望着他,忽然就笑了,似乎是因为洛宁被洛宁的认真逗笑了。 洛宁也笑了。 他身上有剑,有柴刀,但是唯独没有枪。 枪林那个家伙有枪,可是他不喜欢枪林,不喜欢枪林的每一个人。 洛宁于是拔出了腰间的柴刀。 云客看着他的手,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悦。 洛宁正色说道,“你是这一路之上第二个能让我出刀的人。” 云客看着洛宁的后背说道,“可是你终是没有出剑。” 洛宁没有回答他。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出剑意味着什么,自己的易水剑意便是会暴露在这里,于是天下的所有人便是都会知道易水寒的弟子在这里。 所以他是不会出剑的。 洛宁转头看着尹子卿,又看了看黄骠马。 他说道,“上马。” 尹子卿不解,洛宁有些不悦,急着说道,“上马。” 尹子卿揉着自己刚才被摔成几瓣的屁股,黄骠马惊魂未定,尹子卿骑上了马。 洛宁在黄骠马的头顶轻轻地拍了两下。 云客似乎明白了洛宁的意思。 他说道,“这匹马跑不过我。” 洛宁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拦住你,等到他进了南郡,你们便再也没有办法了。” 云客说道,“公主不会让他进南郡的。” 洛宁问道,“是南郡公主让你来的?” 云客平静回答道,“她给了我很多钱。” 洛宁愕然,“是为了钱?” 云客笑道,“我喜欢钱。” 洛宁无语,看着手中的柴刀若有所思,然后他便是想明白了,云客爱钱,和秦薄衣爱修炼,洛雾雾爱吃烧鸡,自己爱吃西红柿鸡蛋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 洛宁看着他的手,知道他一定杀过不少人,既然是为了钱,那么他一定不缺钱。 可是洛宁无论怎么看,他身上的衣着极为普通。即使可能有了那些钱,但是怎么看上去,他都不像是个有钱人。 洛宁于是微笑说道,“我认识个朋友,他也很有钱,如果我给你足够的钱,可以不打吗?” 云客问道,“现金?” 洛宁心说我不给你现金还要去换成物件不成? 洛宁点头。 云客又问道,“那人有南郡公主有钱。” 洛宁微笑说道,“他是大周的皇帝。” 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又慌忙改口说道,“曾经是皇帝…不过想来,现在也应该是极有钱的。” 云客于是接着问道,“他现在干什么呢?” 洛宁想到了在马嵬关前看见了那个牵马的周途。 他不假思索的答道,“他是个马倌。” 云客的眉头刷的一下舒展了一下,然后又皱了起来,像极了天上的流云。 他微笑着说道,“那就是没钱。” 洛宁想了想说道,“我可以打欠条。” 云客即为平静的甩掉了自己身后的披风,然后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慢慢的相互摩擦了起来。 洛宁望着他腰间的剑,神情漠然。 云客平静说道,“我不赊账。” 他极为平静的松开了相互摩擦的手指,然后他的手便是按在了剑柄上。 …… 洛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洛宁哭笑着说道,“我还未破境。” 云客再没有回答,他腰间的剑被缓缓的拔了出来。 洛宁望着那柄剑,沉默不语,因为南疆的剑和中原的剑有些不同。 南疆的剑,剑身极为宽大,在那宽大的剑身之上有着两道血槽,可能看上去并不雅观,但是洛宁知道,那剑极为适合杀人。 他于是也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砍柴剑意浮现,柴刀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力。 云客冷笑说道,“以剑意入刀。” 洛宁没有惊讶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的剑诀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全力去面对云客。 他于是平静说道,“是砍柴的剑。” ……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道灵力涌现,剑意涌起。洛宁没有等待云客先出手。 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云客之间的实力差距,先前自己在马嵬关中和魔宗的庄无痕打斗之时,庄无痕便是观庭境九重的实力。 自己和庄无痕一战之后突破到了识灵境九重。 经过这几日的悟剑,他的境界已经无限的接近观庭。 但是他终究不是观庭。 他知道在两者交锋之中,先出剑的人总是会占据优势,但是他却忽略了这这两者必须是实力的相互平均。 洛宁的刀上带着剑风。 他的神情格外认真,像是后山将要去砍柴的一个老农。 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意劈开了面前的空气,此时的这把柴刀仿佛已经不再是了武器,而就是一把真正的柴刀。 云客的黑发在这一刀的威势下狂乱的舞动着。 他的眼神深邃。 因为他有些看不穿洛宁的剑意。 他能明白洛宁是以剑意入刀,这一点已经不知道是比韩从云强了多少倍。 云客什么都没有做。 他的右手握着剑,直到洛宁的刀距他的头顶还有数寸的距离。 他轻轻地的后退了一步。 洛宁一刀劈空,然后云客出了剑。 他手中宽大的铁剑此时似乎变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铜墙,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洛宁那道还未曾消逝的剑意上。 这便是单纯的灵力碾压。 看似笨拙,但是却是最好的击败洛宁的办法。 他没有选择去琢磨洛宁的招式。 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杀人办法。 洛宁的膝盖微微屈着,他的境界实力已经比起之前战庄无痕的时候强了许多。 但是此时的他却依然抵挡不住自己面前的这道铜墙。 洛宁轻喝一声,然后手中的柴刀便是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弯曲了下来。 这柄柴刀似乎有着极大的韧性,虽然弯曲,但是却未曾断裂。 剑风在洛宁的耳边呼啸,没有任何悬念的,少年的身体便是在和那道铜墙接触的瞬间倒飞了出去。 洛宁的身体砸在了那辆马车之上,木质的马车瞬间七零八落,拉着马车的那匹马惊得暴叫了一声,然后便是跑了出去。 在漫天纷飞落下的木板和肉干之中。 洛宁吐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他便是明白了登云榜上第二十二的云客的实力。 洛宁站了起来,感觉身上像是要散了架,但是他的目光如炬,依然平静。 他望向了黄骠马。 黄骠马明白了洛宁的意思。 它毫不犹豫的转过了头,然后带着尹子卿在古道之上狂奔了起来 …… 第三十四章 生死别过——马儿回 - 诸天剑子 - 欲甜 它的速度其实很快。 虽然比不上那些生长在南疆的马匹,但是作为中原的马已经算是极快的了。 但是现在它面临着生命的危险,所以它跑的便是更快了。 ……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它便是消失在了洛宁和云客的目光之中。 洛宁站在那些木板和肉干之中,显得即为狼狈,他的头上有着一根肉干,于是洛宁伸手把那根肉干摘了下来放在了嘴里。 云客嘲讽说道,“临时了还不忘了吃?” 洛宁没有回答他,用力咀嚼着口中的那条肉干,此时的他只想喝水。 他再没有废话。 手中举着柴刀,便是再次向着云客劈砍而来。 依旧是砍柴剑意,依旧是同样的剧情。 于是洛宁的身体再次倒飞而出,这次他落在了自己刚才砸碎的那些木板旁边,不知道何处凸起的木板硌的洛宁翻了一下白眼。 于是少年再次握着柴刀站了起来。 柴刀再次砍出。 于是洛宁的身子便是再如同破旧的沙袋一般砸了回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 洛宁吐了几口血,然后手中的刀却是依旧紧握着。 云客有了些不耐烦,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明明境界实力都是不如自己,究竟是如何做到接连接下来这些剑的。 是凭着他手中的刀吗? 云客微微眯眼,然后便是看见了洛宁那背后始终没有动过的长剑。 他为何不出剑? 他有些不理解。 其实不光是他不理解。 南郡郡主派来监视这场战斗的人,或者是登云榜上其余在暗中观看这场战斗的人都是不理解。 但是跟在洛宁身后十里之外的黑袍人理解。 他始终在等待,仿佛一只藏在暗处准备出来吸血的蚊子在蛰伏。 他丝毫没有着急,但是却不再保持着十里的距离,他来到五里的地方。 …… 洛宁知道自己为何不能出剑。 所以,只要尹子卿成功到了南郡,那么他便是不用出剑。 因为到了那时,自己的性命对于云客来说已经是没有了任何作用。 云客望着那吐着鲜血的洛宁,神情微微凛然,认真说道,“你要死了。” 洛宁平静回答道,“我知道。” “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出剑?” 洛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扶稳了柴刀,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的进攻。 但是他没有攻击。 因为云客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这是两个交手之中,云客第一次主动出手。 这便是说明了他着急了,他怕那匹黄马真的带着尹子卿去到南郡,这要是那样,自己便是白费力气了。 他一抖剑,一道道剑意涌现,伴随着一道极为庞大的灵力。 劈开了日光和空气,便是向洛宁的头顶落去。 这一剑带着十足的灵力和气势,是观庭境九重无比的气势。 洛宁的身体在接触到这一剑余威的瞬间便是如同一块飞石一般接连倒退了数步。 但是这次云客的攻击却是没有停止,在洛宁身子倒退的同时,云客便是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一块马车之上落下来的木板之上。 那块木板寸寸碎裂,然后他的右手一抬,一道更加凛冽的剑意便是挥动而出。 这道剑意还未曾到,云客把剑交到了自己的左手,然后身体转了一个极为奇妙的弧度,然后又是一道剑意斩出! 天空之中云起波澜。 云客竟然连斩三剑。 这便是他最为得意的剑诀。 “三剑斩。” 传说之中,云客杀人只需要三剑,这是三道极快的剑,同时也是极危险的剑。 因为最后一个转身的动作便是把自己的破绽完全的暴露给了敌人。 可是此时敌人正在应付之前的那道剑意,如何有时间和空闲去进攻? 这便是此时洛宁的情况。 他和夜魔交过手,和魔宗交过手,和剑渊弟子交过手。 他们之中有用剑人,但是云客的剑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洛宁退下去的脚步逐渐便的微乱,因为他没有想到云客那柄如此宽大的剑竟然能舞动的这般快。 洛宁眼中的平静终于消失了。 他如果动用易水剑意,可以破掉这些剑意和剑诀,但是同时也就是意味着自己暴露了行踪。 易水寒的弟子即将到达南郡,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少年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得凌乱。 他伸出了左手,似乎是要取握住自己背后的那把剑。 但是犹豫了一下,他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然后云客的剑意便是到了。 没有任何意外的,洛宁手中柴刀根本就没有片刻的招架之功。 他的衣服之上多出了一道极为恐怖的血痕。 那是一道剑痕,鲜血溢出,已经不知道入肉几寸。 洛宁眉头微皱,然后身体便是重重的再次飞了出去。 …… …… 尹子卿骑在黄骠马上。 一人一马跑了半晌。 然后黄骠马却是发现尹子卿不在挣扎。 它有些迟愣。 然后它便是听见了尹子卿拔剑的声音。 它吓了一跳,然后又听见尹子卿自言自语的说道,“神仙哥哥教我如何杀人,但是却没有教我如何杀马,你这臭马不听话,我便杀了你。” 黄骠马大惊,它可深知这个傻子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他急忙转过了身子,低下了头,重新开始往回跑了起来。 尹子卿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收起手中的剑。 似乎只要黄骠马再敢临阵脱逃,他便是会一剑把它给劈了。 黄骠马心里叫苦,心说洛宁都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过去又有什么用? 但是无奈自己的头顶有人拿剑逼着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见这马儿也发了狠,蹄子的速度骤然加快,甚至用着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盗掠而回。 …… …… 洛宁的脸上有些得意的笑。 因为他虽然受了伤,可还是抵挡住了云客的剑。 洛宁看着云客说道,“我那匹马极为怕死,跑的也极为快,我只要再接你几剑,他们便是能平安到达南郡了。” 云客笑着说道,“那我会杀了你泄愤。” 他举起了剑,脸上有着狰狞的笑。 他望着洛宁大喝了一声,再次一剑劈了过来。 洛宁不敢招架,只能躲闪,但是却稍微慢了些,自己的小腿之上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血口。 洛宁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然后他的神情便是变了。 因为他听见了一声极为熟悉的马叫。 黄骠马低头跑着,尹子卿坐在它的身上,用剑驾着黄骠马的脖子。 那匹马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但是此此时看上去竟然似乎已经是豁出去了。 它愤怒的咆哮着,像极了战场上的战马。 洛宁愣住了。 云客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极为怪异的笑看着洛宁。 “白痴。” 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第三十五章 碧日云天——一剑归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惊呆了。 人傻了。 不是那种傻,而是真正的无语。 只见黄骠马形如闪电,张牙舞爪,坐在马背之上的尹子卿更是挥动着手中的剑。 一人一马来势汹汹。 打断了云客即将斩出的剑。 云客没有再举剑去看洛宁,他转头看着黄骠马的眼睛,觉得很有趣。 洛宁在原地未动。 云客没有出剑。 他一只手握住了剑,另一只手腾了出来,然后闪开了一人一马的冲锋,一掌拍在了黄骠马的屁股上。 那马疼的再次暴叫一声,还想挣扎,然后它便是发现了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力。 它四只蹄子离开了地面,并且带着后背的尹子卿,然后它便是重重的摔倒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地面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洛宁蓦然。 …… 云客看着他笑的前仰后合。 洛宁的脸色逐渐由白色变成了铁青,最后变成了发胀的紫色。 他看着那黄骠马喝道,“你这蠢货,莫不是在这南疆待得也傻了?谁让你给他带回来的?” 那黄骠马眼中带着微微的愤怒,心说还不是你徒弟非得用剑逼着我让我回来的? 尹子卿费了半天劲,然后终于是从那片烟尘之中站了起来。 云客微笑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洛宁沉默了片刻,然后似乎有些无奈。 眼前又变成了死局,他长叹了一声,坐在了地上,似乎已经放弃。 云客笑着说道,“我不会杀你的,我杀了他就好。” 尹子卿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大叫着给自己壮胆,然后一剑向云客砍了过来。 他不知道云客是什么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神仙哥哥受了伤,所以这便是他不能允许的事情。 洛宁告诉过他,谁再欺负他,举剑便砍就是了。 今天在他的眼里有人欺负洛宁,这便是跟欺负他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有人欺负他,他都未必敢拔剑,但是欺负洛宁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哪怕他十分的害怕,哪怕他忘了洛宁的嘱托,握剑的手又开始颤抖,哪怕他的眼中此时又一次涌出了泪水。 但是尹子卿却没有让这泪流出来。 他咬着牙,砍柴剑意涌现。 他的剑到了。 云客的眼中似乎有些惊讶。 因为他得到的情报之中,尹子卿是一个傻子,不会用剑,更不会杀人,别人骂他一两句便是要哭哭啼啼。 但是今天的尹子卿虽然全是惧色,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出生。 他高喊一声,“神仙哥哥快走,我在这里抵挡片刻。” 洛宁沉默的坐在地上,眼神有些发直,竟然是有些感动。 他这才想起来,尹子卿是一个傻子。 …… 他让自己快走,他要抵挡片刻。 洛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 心说这云客自己都挡不住,尹子卿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抵挡? 果不其然,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尹子卿的身体便是飞了出去。 握着剑的右手不知道是否骨折了,但是可以听的出来,他的叫声即为凄惨。 洛宁再次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今日是入秋以来唯一难得一次这么热的天气,但是洛宁只是觉得寒冷无比。 他叫住了云客,“且慢!” 云客一愣,转回身子又看着洛宁,他的眼神有些不解,不知道洛宁还要干什么。 洛宁说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云客反问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洛宁说道,“那我便是要出剑了。” 云客笑了,他看着洛宁说道,“你的剑意我已经看破了,你背后的剑无非是个幌子,若真是像你隐藏的那般神秘,为何你刚才不出剑?” 洛宁说道,“我出剑可能会带来危险。” 他没有说,如果易水剑意一出,不知道要惊动多少南蛮的人。 云客看着洛宁微笑的说道,“我不怕危险。” …… 尹子卿再次站了起来,他的嘴角有着鲜血。 他的衣衫狼狈,右手似乎已经骨折。 于是他用左手拿着剑,他的眼睛有着泪水充盈,然后那泪水落了下来。 他看着云客发狠举着剑说道,“我和你拼了,我不许你伤害神仙哥哥。” 他拿着剑再一次冲了上去,云客微笑着,握剑的姿势稍微变了一下。 洛宁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来云客的招式,知道他下一剑便是杀招剑。 于是少年又一次长叹一声,他喝住了尹子卿。 “退下!” 尹子卿一愣,有些不解。 洛宁喝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尹子卿一愣,着急哭道,“可是神仙哥哥也不是他的对手……” 洛宁骂道,“蠢货,我得让你活着到南郡。” 尹子卿哭道,“神仙哥哥是好人,我跟神仙哥哥一起死。” 洛宁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尹子卿的话,他怒道,“别说了,罢了!” 尹子卿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洛宁发这么打的火。 于是洛宁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极为凝重,因为他此时要干一件大事。 这件事情和自己手中抱着一桶随时会点燃的炸药然后自己给它的引信亲手点着了没有任何区别。 洛宁看着云客平静的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早该出剑。” 他的目光扫视过了荒原,仿佛那荒原上有无数在暗处自己看不见的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云客转过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洛宁。 他问道,“这傻小子的剑是你教的?” 洛宁回答道,“正是。” 云客看着洛宁背后露出的剑柄嘲笑说道,“这剑很不堪。” …… 洛宁没有做任何解释,他抬头看了一眼有些刺眼的阳光;荒原上的长空碧静如洗;长空中的秋日高挂如灯;秋日下流淌的浮云恬静如水。 洛宁站在那里。 忽然身体变得笔直,像是一把剑。 他伸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剑柄。 然后伴随着仓啷一声响,他拔出了手中的剑。 几乎就是在剑出鞘的这一瞬间,洛宁的气息变了。 这几天的修行都是为了入观庭。 但是不拔剑,他便是无法入真正的观庭。 此刻剑出鞘。 洛宁观庭了。 第三十六章 不得已之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拔了剑。 云客望着他手中的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让他忌惮的地方。 他只是觉得洛宁手中的剑看上去似乎极为锋利。 但是他却是明显感觉到洛宁的气息在这剑出鞘的瞬间变化了。 空气中涌现的,也不再是那砍柴剑意了。 道道极为凌厉的剑意线条在空中胡乱飞舞着,割着云客的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痛。 他后退了一步,以手中的剑掩面。 他寒声问道,“这是什么剑?” 洛宁并未答。 手中的忘川剑如长河秋水,涛涛不决。 …… …… 在距离洛宁和云客战场五里的地方,本来有着一个黑袍人。 这个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是渔夫,不是在等待鱼儿咬钩。不是农夫,也不是在等待天降甘露。更不是书生在等着金榜题名。 他的眉毛藏在深黑色的帽檐底下,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宛如利剑一般。 如果要是利剑,那便也是最为阴险的利剑。 于是,如果有人看到他的眼睛便是能明白这个人的身份。 —— 他是一个杀手,在等待着一个机会。 但是此时洛宁拔了剑,破了境。 于是,即使相隔五里,他也是感觉到了那道气息。 他知道这个机会也许是要到来了。 他往上提了提遮脸的黑布,似乎是要把那黑色的眸子都遮挡住。 他的身体继续前进,在茫茫的荒原上正像是一只爬虫。 …… …… 南郡某处。 易水与檀溪的交界处。 有一个中年的富商正在这里走动。 他看上去身材高大但是却不显得臃肿,他每走一步,檀溪和易水的水面仿佛都是颤抖了几分。 世人皆知南郡郡主和易水寒是挚友。 所以他喜欢自己在这里观望易水。 所以这人便是郡主。 他的步伐本来很平静,很儒雅。 但是直到荒原上的某个人拔出了某拔剑,然后泄露出了某种剑意。 他本来平稳无比的脚步此时出现了一丝紊乱,像是喝醉了酒的老翁,又像是即将摔倒的孩童。 郡主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然后易水便是因为他的情绪骤然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郡主看着这易水,眼中全是激动,但是过了片刻,激动便是化为了乌有。 他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不是他,若是他的剑意,整个南疆怕是都会为之颤抖。” 郡主皱眉,然后似乎是思索了很长的时间,然后他看着那易水又自语说道,“那这会易水剑意的人会是谁呢?” 他的眼神开始忽明忽暗,然后最后终于明亮,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中原人。 有人跟他说过前几日有一个中原人来到了南疆。 郡主把自己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入了易水,没有等溅起水花,然后便是被那汹涌无比的河流淹没而过。 郡主若有所思的说着话,似乎是在问着这条河流。 “你的徒弟?” …… …… 于此同时。 在那片荒原之上。 有着很多登云榜上的高手正在这里。 然后他们纷纷感受到了洛宁的这道剑意。 其中有一人叫做夏为霜,是登云榜上第九名的高手。 据说他的境界已经到了阴阳。 …… 其中又有一人叫做岁莫止,是登云榜上第六名的高手。 据说他的境界更是已经是阴阳境六重以上。 …… 又一人叫做何人斯,他是登云榜上第二的高手。 听说境界和实力更是到达了生死境的边缘。 …… …… 此刻他们都是在暗中观看着这场战斗。 他们不是关心云客和洛宁究竟谁能赢,而是他们习惯和云客学习杀人的手法。 他们都是在修行上出众,但是实际上并不会杀人。 虽然这些人都是登云榜的天才,但是他们也都是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生死。 所以洛宁和云客无论谁生谁死,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一场极为占便宜的免费观看。 他们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毫无新意的战斗,以为云客又会像以前一样凭借着十分娴熟的手法杀掉这两个人。 但是他们的这种情绪仅仅的是维持到了洛宁拔出剑的那前一瞬间。 三个不同的地方,三个人都不同握拳。 他们的呼吸急促犹如闷雷,眼睛之中竟然是要瞪出血来。 一个问题在他们的心底油然而生,“这是何剑?” …… …… 这是何剑? 这当然也是云客此时心中的问题。 但是他很快就了解了。 他微笑的看着洛宁说道,“怪不得你不敢出剑。” 洛宁无奈说道,“我没办法。” 云客说道,“易先生可好?” 洛宁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未曾见过易水寒,只是继承了他的剑。” 云客于是笑了,他看着洛宁说道,“你真是运气好。” 洛宁承认,“我就是运气好。” 云客再次微笑的说道,“你进入了观庭境,并且有了易先生的剑,我也许不能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洛宁很认真的说道,“我这一剑已经很久未出了,如今剑出了鞘,我不能就这样给它插回去。” 云客平静说道,“有道理。” …… 洛宁进入南疆之后,这便是第一次拔剑,也是第一次出剑。 忘川剑上带着冰凉的剑意,伴随着洛宁的境界实力到达了观庭,洛宁感受着体内奔涌而来的强大灵力,眼中有着些不胜的欢喜。 他看着云客,手中的剑举到了胸前。 洛宁右手的柴刀换到了左手。 他的右手便是在握着剑。 少年的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他看着云客说道,“请接我一剑。” 这便是易水剑意,剑既然已经出鞘,那么无论什么原因,都必须出一剑才能收回鞘中。 哪怕这一剑面对的是魔君,洛宁也同样要刺出。 他的柴刀耷拉了下来。 那道剑意再无保留,在经过了这些天的酝酿之后,终于是变成了一条黄河冲开了阻碍它的堤坝。 洛宁看着自己斩出去的这一剑,眼中有着七分的满意。 剩下那三分是因为他已经受伤了,这一剑的威势只能到此。 云客的面前忽然起了一阵极为大的狂风,吹得他的眼睛有些酸痛,然后有些风沙迷进了他的眼睛。 他赞叹说道,“好剑!” 第三十七章 蛰伏的黑夜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不仅仅是云客。 此时在战场外的夏为霜,岁莫止,何人斯三个也在感受着这道剑的剑意。 他们纷纷幻想,如果自己是云客,自己的境界实力和云客等同,自己应该如何接这一剑。 思索了片刻,他们便是纷纷的摇头。 因为他们发现洛宁这一剑实在是太强了。 …… 云客压着洛宁九重的境界。 如果是一般的修行者,这九重的境界实力是用什么办法也没有办法弥补的。 但是洛宁就是靠着手中的易水剑意硬生生的把这差距拉了上来。 云客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漫天如同黄河一般的剑势。 他同样也知道这一剑很强。 而且这一剑还是洛宁的破境一剑,这是在他此时气息最巅峰时候的一剑。 云客明明可以退开,尽力去躲避这一剑,但是那道夹杂在这易水剑意之中的砍柴剑意却让他无处可躲。 云客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狂热。 登云榜二十四名。 他的名声是这登云榜之中最差的。 同时他也是这其中把利益看的最重,登云榜上,也没有那个修行者会因为金钱去杀人,因为这样便是丢了他们的脸。 云客自然也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极为重要。 但是今天他的眼底却是出现了一丝狂热。 这便是说明他内心许久没有过的东西被洛宁的这一剑激发了出来。 云客望着这一剑,并未曾退半步。 他也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剑,他没有置于胸前,而是置于眉间。 这便是对于洛宁来说极大的尊重。 同时也是对于易水寒的尊重。 南疆无人不知道易水寒。 南郡更是无人不知道易水寒。 易先生便是修行界的传奇。 而他们用剑之人,更是把易水寒当成了一个标杆。 可惜易水寒已经失踪十几年。 他们只是在传说之中听过易水剑意,但是却从来没有领教过。 如今南疆之外的中原,中原之中的剑渊,从那里来了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带着易水寒的剑,这如何能不让他心动? 这一剑斩出,便是南郡公主给自己的那些金钱都不要了,云客都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亏的事情。 …… 他的眉发在这一剑之中骤乱。 刚才扔到地上的披风更是不知道被风吹到了何处。 洛宁在青山之上一剑斩夜魔,便是这种剑意。 当时他借助的是易水寒留在黑石和青石之中隐藏的剑意,这才能一剑斩了有着百魔棍的夜魔。 如今的他手中的剑没有易水寒的剑意,但是却带着他自己的剑意。 所以这一剑便是注定势不可挡。 云客的手在颤抖,但是却没有颤抖多长时间,他那宽大的沉稳的铁剑似乎是帮他挡住洛宁的大部分剑意。 但是他毕竟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因为毕竟他的境界和实力是碾压着洛宁的。 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剑是有多么的不好接,铁剑横在云客的面前,宛如在这涛涛的江水前铸成了一道堤坝。 但是瞬间,这道堤坝便是被这河水冲的七零八落。 云客的眼中并没有惊慌,他手中的铁剑再次挥动,一道剑意又一次浮现。 然后那剑意再破,云客再次挥手。 洛宁从始至终只是出了一剑,但是仅仅是一剑,就几乎把他体内的所有灵力瞬间全部抽走了。 洛宁握着忘川剑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 空气之中涌现的那道剑意冲撞在了云客布置的铁墙之上。 一道无形之中的气浪骤然散发开来,把旁边站着的尹子卿掀了个跟头,把那倒在地下刚挣扎着站起来的黄骠马也掀了个跟头。 一道宛如风吹麦浪一般的波纹骤然出现在了无形的空气之中。 明明是秋季的寒,但是此时却有了夏日的炎。 洛宁的剑尖颤抖了一下,然后从他的口中爆发出一声轻喝。 那道剑意终于是完全的碾压了下去。 云客的那道铁墙骤然碎裂。 但是这一剑却是没有斩到云客。 因为就在那剑墙破开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便是盗掠着接连退出去了几丈的距离。 但是因为他是竖着退去。 所要面临的依旧是这道剑意。 不过有了几丈距离的缓冲,这一剑的威势也许能够小点。 云客铁剑一挥,剑墙再布。 空气之中骤然响起了一道极为清脆的轰鸣之声,就像是马嵬关中某处铁匠打铁的声响,又像是关前隆起的声音! 云客的这道剑墙于是又破了。 他脚步一晃,在此到了几丈之外。 剑墙又布。 铁剑颤抖,似乎都在这道强大的剑意下散发着微微的鸣叫。 于是洛宁的那一剑的威势,也在此时终于到了尽头。 …… 鲜血顺着云客的手掌和衣衫流淌而下,不知道是哪里收到了伤势。 他连退七八丈,凭借着碾压洛宁九重的境界实力接连布了数道剑墙,可是尽数都是被这一剑破了。 若果洛宁的境界再高些,他又当如何抵挡? 易水寒的剑意,果然厉害! 大地之上留下了一道沟壑,这便是洛宁这一剑斩出来的。 云客望着洛宁的脸,然后极为认真的问道,“你还有灵力了吗?” 洛宁诚实回答道,“不多了。” 云客又说道,“这样的一剑,你斩不出来了。” 洛宁说道,“在我灵力恢复之前是不能了。” 云客仅仅的握着手中的铁剑,然后他说道,“那现在到我了?” 洛宁迟疑,刚要回答些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能说出那句到了嘴边的话。 他也没有等到云客出手。 实际上,他是想借着跟云客说话的功夫多多吸收恢复些灵力,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云客还要快。 在这还未曾完全消散的剑意之中,有一个人在云客之前出了手。 极快!快如闪电。 —— 一个人之所以能快,便是因为他一直做某件事情,最后熟能生巧。 或者是他一直在等待做某件事情,最后急不可耐。 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不知道潜伏在了洛宁周围已经多长时间了,那件黑衣在他的身上,仿佛他就是黑夜。而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即将奋起咬人的蜘蛛。 这人出手的动作,明显不是孰能生巧。因为他的招数极为凌厉狠辣,他的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匕首。 很明显,他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这只匕首抓的时机恰到好处——这正是在洛宁灵力枯竭,一剑把云客斩的七荤八素的时候。 这时候的他便是最虚弱的了。 这是一个杀手需要掌握的最好时机。 一般的杀手找不到这么好的时机,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的耐心和耐性跟在洛宁后面这些日。 但是这个人有这样的耐性,所以他出手便成功了。 在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那匕首就到了洛宁的后背。 …… 第三十八章 欠债还钱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个人推算了很长的时间。 所以他的计划完美无缺甚至没有任何纰漏。 但是他唯独忘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尹子卿学会了用剑。 …… 这个小子虽然笨拙,但是他却是在观战。 从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落在黑衣人的身上,直到黑衣人出刀的那一刹那。 尹子卿大叫一身就扑了过去。 他的境界实力自然没有黑衣人高,但是他手中的剑却是能阻挡那个匕首一瞬间。 匕首适合用来偷袭,但是绝对不适合用来和尹子卿的剑对拼。 但是即使是这样,尹子卿手中的剑还是在接触到了那匕首的瞬间脱手飞了出去。 他不是修行者,和那个修行者相差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兵器上的优势甚至只让那匕首慢了一瞬间。 但是仅仅是这一瞬间,就已经变成了变数。 洛宁反应了过来,几乎是在这同时转过了身子。 只听见空气中呲啦一声响,洛宁狠命往下一低头,然后那柄匕首便是擦着洛宁的发髻刺了过去。 洛宁的几根头发顺着这匕首落到了地上,然后他便是反手出剑,那黑衣人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偷袭的这一下失败了。 然后他便是在这匕首落空的一瞬间倒退出去了数步,于洛宁拉开了距离。 洛宁站稳了身子,稳住了目光,看向了那个黑衣人。 他仅仅是看了一眼,他就已经知道这个黑衣人是来自那里。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的人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洛宁有些苦笑的说道,“你们魔宗的人喜欢阴魂不散吗?” 那人平静的看着洛宁,唯一露出的眼睛不知道思索着什么,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某棵树下腐烂的秋叶,让听了很不舒服。 他说道,“我叫崔醒。” 洛宁愣了一下,“你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于是又说道,“崔鸣是我哥哥。” “崔鸣?” 洛宁又是一愣,他盯着崔醒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是要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什么来。 然后洛宁的眼睛一亮,他恍然大悟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 可是他想起来的却不是那个死在剑渊后山宗主墓地之中的崔鸣,而是想起来了那个跟自己讲述如何杀死掉崔鸣的洛雾雾。 他记了起来,那也许是洛雾雾跟他最后一次比较开心的对话。 并且自己还把她毫不犹豫的训斥了一顿。 洛宁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 崔醒手中的匕首散发着淡淡的黑气,让洛宁看着有些厌烦,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知道了崔醒是观庭境五重的实力。 洛宁笑着看着崔鸣的眼睛于是再次说道,“我有易水剑意,不会很轻易的就死的。” 崔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一直都不认为你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所以我等你斩出了那一剑之后才出手。” 他又看着洛宁笑道,“你现在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洛宁沉默不答,口中还有着那肉干的淡淡咸味,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此时的他只想喝水。 崔醒说道,“我哥哥死了,但是我甚至连遗体都没有看到。” 洛宁想了想说道,“他的尸体应该是被前四重山门的长老敛吧敛吧喂狗了。” 实际上崔鸣的尸体并没有被喂狗,洛宁这么说,只是觉得好玩,想要看看崔醒的反应。 崔醒被激怒了。 他那黑色面罩下的眼睛露出了一道寒光。 然后便是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洛宁并未曾举剑,因为他的灵力所剩无几,每用一下剑都要思考是否值得。 尹子卿在地上翻滚着又站了起来,他捂着已经骨折的右手疼的脸上冷汗直冒。 他惊讶的问道,“这是什么人?” 洛宁微笑说道,“来杀我的人。” 尹子卿咬着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了一眼那站在数丈之外的云客,又看了看这个黑衣人。 他大喊一声,“你们都是坏人,都在这里欺负神仙哥哥。” 尹子卿手中拿着剑,似乎将要跟崔醒拼命。 崔醒冷冷说道,“杀人偿命罢了。” 洛宁不再说话,开始把最后的灵力注入到手中的剑上准备着最后一击。 …… “好一个杀人偿命。” 洛宁的身后忽然冷冷的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知道何时,云客提着剑走了过来。 他看着崔醒,面无表情。 “你说杀人偿命?” 崔醒点了点头。 云客忽的笑了,他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杀人偿命,因为在我的人生之中只有欠债还钱。” 崔醒的目光骤然惊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然后喝道,“别忘了,你也是要杀他的。” 云客说道,“我虽然也是杀手,但是我平生最敬重的和最讨厌的却有两个东西。” 崔醒冷声问道,“是什么东西?” 云客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然后正色说道,“我最敬重易先生的剑。” 他看着崔醒,目光之中有着不胜的寒冷,第二句话缓缓的说出,“我最讨厌魔宗的人。” 崔醒眯着眼睛看着崔醒,“这么说来,你是要阻碍我杀他?” 崔鸣平静说道,“他是易先生的徒弟,可以死在我的手里;可以死在郡主的手里;可以死在魔将的手里;可以死在魔君的手里。” 他望着崔醒的眼睛说道,“那么,你告诉我他凭什么要死在你手里?” 崔醒大笑,“你不过也是一个杀手,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站在了洛宁这面,但是我知道你这番自明清高的话让我听了很恶心。你不过是个杀手,干着杀人拿钱的工作,还有什么要敬重的人?” 云客微笑说道,“他出钱让我杀你,我会同意的。” 洛宁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然后也是笑了起来。 他伸手从怀中摸了摸,然后摸出了一块银子,放在了手中。 他问云客苦笑说道,“这些钱够吗?” 那只是一块碎银子,看上去似乎是连一两都不到,洛宁从剑渊出来带了很多东西,但是唯独钱带的最少。 先前买下那匹黄骠马已经花了不少的银子。 云客从洛宁手中接过了那块银子,放在了手里摩挲了I一下。 他摇了摇头,然后把银子放回了洛宁的手中。 他说道,“太多了,他的命不值这些钱。” …… 第三十九章 杀人偿命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云客杀人这些年,第一次对人说嫌钱多。 洛宁练剑这些年,第一次见自己刚才还拔剑相向的人返回头来帮自己。 他正色问云客说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想知道云客为什么要突然站出来帮助自己。 云客极为平静的回答道,“我确实尊重易先生,也很讨厌魔宗的人。” 他看着崔醒的眼睛,“但是至于我为什么讨厌魔宗的人……”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我的父母死在魔君手里。” …… 崔醒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突然发问说道,“何时?” 云客说道,“二十一年前,我两岁。” 崔醒忽的记了起来,因为二十一年前魔君去寻找星陨阁的下落来过一次南疆。 然后崔醒笑了,他看着云客问道,“这就是你收钱帮别人杀人的理由?” 云客说道,“我杀人不止是为了收钱,我也是为了练习我杀人的技巧。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我大概会去找一个天下最厉害的大能去帮我杀了魔君。” 崔醒笑了,“天底下能杀魔君的人还没有出生。” 云客也笑道,“可是十几年前那场战斗易水寒入圣,一剑斩的他重伤,十几年没敢露面,魔宗分崩离析。” 崔醒喝道,“那是因为还有五大高手!况且,就算你有了钱,我也不信哪个修行者会为了钱去杀魔君。” 云客冷笑说道,“我自己给我自己钱去杀他,可以吗?” 崔醒被说的一怔,然后他便是明白了云客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眼中对魔宗全是恨意,没有一点的怜悯,他为了钱去杀人,实际上就是想磨练自己的杀人技巧。 崔醒恍惚说道,“你杀不了他。” 云客认真说道,“实际上,等我有了足够的钱,和足够的技巧,我想我是可以的。” 云客转过了头,看着洛宁说道,“这个人我免费帮你杀。” 洛宁苦笑说道,“你可快杀吧,别磨叽了。” …… 崔醒死死的盯着云客,又过了片刻。 他的境界实力没有云客高,但是他却是没有任何的慌张。 他又认真的看了一会云客,盯着云客的脸看了很久。他猛然间松了口气,然后嘴角又笑。 “你一直没出剑,跟我说话,不是因为你磨叽对吗?” 云客未曾说话。 于是崔醒真的很开心的笑了,“你实际上在洛宁刚才的那一剑之中,就已经重伤了对吗?” 云客丝毫没有掩盖,他正色说道,“正是。” 崔醒接着说道,“所以,你根本不是未曾出剑,而是出不了剑,只想吓唬我对吗?” 云客依旧很诚实的说道,“对了一半。” …… 崔醒的目光骤然惊慌。 他很清楚云客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他说对了一半,那么也许真的就是对了一半。 那剩下的那一半是什么? 崔醒望着云客握剑的手,发现那只手虽然强劲,可是还在微微的颤抖着,他明明已经是重伤了啊。 他定了定神,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握紧了匕首。 于是魔气起。 他准备进攻。 云客忽然又开口说道,“我如果是你现在就会跑。” 崔醒冷笑说道,“又在吓唬我?” 云客沉默不再说话,反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洛宁站在他的身后,神情有些紧张,他问道,“我说,你到底行不行?” 云客开口: “不行你来?” 洛宁张口结舌,然后他缩了缩脖子,“您随意,您随意。” …… 这次笑的人是云客。 他笑的崔鸣心有些乱。 他突然萌生了退意。 他本来就是个极为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跟在洛宁的后面那么长时间找到这样一个机会。 而当他已经无限的接近这事情的目标并且去完成他时,他却想退了。 云客看着他说道,“我来告诉你那一半是什么吧。” “易先生是我从小的偶像,我一直想学他的剑。但是却始终不得要领,我自认为这些年来,我杀的这些人,悟出来剑意应该和他有几分神似,可是今天见了易先生的弟子,我才发现我狗屁不是。” 他极为自信的说道,“我是在等待,可是不是因为我出不了剑,而是因为我在等待破境。” 他是观庭境九重。 距离阴阳境只有一线之差。 而进入了观庭境,在这个大陆之上便是能被成为强者的存在。 崔鸣是阴阳境在魔将之中的排名已经极高。 他卡在这个口子已经很长时间。 已经几年。 但是直到他今天看见了洛宁斩他的那一剑。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他这些年追求的都不是易水寒的剑,自己的剑意杀气太重,跟易水寒的不是一个路数。 于是他便是在刚刚破境。 洛宁拔剑入观庭。 他观剑入阴阳。 洛宁瞪大了眼睛,因为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在云客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云客并无在多话。 他平静笑着,剑斩出。 崔醒狂叫一声,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在这荒原之上散发了开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来招惹洛宁和云客,但是没有任何人会给他这个机会。 也许有人会给。 但是云客的剑却是绝不会。 他就是像杀一只狗一般,那柄剑带着他刚刚破境的剑气刺穿了云客的后心。 黄骠马的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心说这一剑刚刚要是扎了自己,自己岂不是也是一命呜呼了? 崔醒没有任何的还手的余地。 他手上的匕首,身旁的魔气,都是没有办法阻挡这一剑的前进。 他死尸栽倒,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的伸出了手。 洛宁上前一步,手中忘川剑再举,然后崔醒彻底没了性命。 …… 云客眉头微微展开,似乎是出了一口气。 —— 这便是杀人偿命。 …… 他没有去责怪洛宁刚才的那一剑,因为自己虽然破境,可是刚刚的状态只够自己斩出那一剑。 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洛宁的眼光老道,所以才能补上那一剑。 云客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咳嗽,咳出了一地鲜血。 他看着洛宁说道,“如果我早些破境,你的剑意根本伤不了我。” 洛宁喝道,“我不伤你你如何破境?” 云客有些无奈的做到了地上。 虽然崔醒死了,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轻松的神情出现。 洛宁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他眼睛明亮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苦笑着看云客,“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愿意出剑。” 云客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是易先生的弟子。” 洛宁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出剑会惹来很多麻烦!” 云客淡淡一笑,“我之前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不过这也是你的麻烦,跟我没关系。” 洛宁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云客不再说话,开始闭目调息养伤。 少年转头。 然后便是在这荒原之上的秋风之中又走来了三个人。 …… 第四十章 登云榜第二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看着那三个人。 心凉到了底。 他看中在地上闭着眼睛的云客,很自然的有些怒不可遏。 洛宁握了握拳头,然后瞪眼喝道,“你让我把麻烦惹来了,然后自己在这装死吗?” 云客睁开了眼睛,看着洛宁认真说道,“我刚才帮你解决掉一个麻烦了。” 洛宁望着地下那具尸体,沉默了半晌。 然后他问云客说道,“我现在跑来得及吗?” 云客认真说道,“来不及。” 洛宁又问道,“那我打的过吗?” 云客看了看那远处三个人的影子再次摇了摇头。 “别说是你,我都打不过。” 洛宁刚刚劫后余生的兴奋转眼之间又一次变成了苦涩。 他望着那三个人,他问云客说道,“你认识他们三个吗?” 云客随意说道,“都是登云榜上的人,有什么不认得……”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他们三个的排名都在我之上。” 洛宁握着拳瞪着眼,像是一只即将渴死的山羊,既愤怒,又害怕,最后还有些无奈。 云客在登云榜上排名第二十二,已经是这种存在了。 那这三个人都在云客之上,自己还有活路? …… …… 于是那三人依此到了洛宁的面前。 虽然说是一起出现,但是洛宁还是分辨了出来,这三个人很明显不是一起的。 因为他们没有一句沟通,就像是不认识一般。 很明显,他们之前就在这荒原之上,像是崔醒一样,一直在暗中蛰伏,然后崔醒死了,他们就出来了。 第一个走来的人穿着一件白衣,脸色白的像是大周最美的一块冠玉,他微笑着,有些温文尔雅,有点像顾长生。 他看着洛宁说道,“夏为霜,登云榜第九。” 洛宁也冲着他微笑,只不过这微笑却是比哭还难看些。 第二个人也是穿着一件青衫,青衫还带着秋天的枯黄山气,他的脸色有些泛黄,在他的腰间挎着一把刀。 他有些像是一个生活在塞外的隐世大侠。 他看着洛宁,没有笑,只是说道,“岁莫止,登云榜第六。” …… 第三个人走在最后,自然也是走的最慢。 但是这不是证明他的地位是最低的。 因为就在第三个人出现的瞬间,感受着他衣袂带来的气息,坐在地下闭目调息的云客脸色都不由得变换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但是此时的云客却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第三个人那件同样是雪白色的外衣,然后皱着眉头。 “登云榜第二?何人斯?” 何人斯没有否定,也没有确认。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云客,然后目光从云客的身上落到了洛宁的身上。 洛宁只是知道这三个人都是极强的人物,然后他听见了云客说第三个人是登云榜第二。 洛宁看着这三个人冷笑说道,“我当是谁?最厉害的也就是登云榜第二,来的少了,怎不去把登云榜第一的叫来?” 夏为霜说道,“我想领教一下易先生的剑。” 洛宁看着他的脸,毫不犹豫的骂道,“我境界实力不如你,灵力更是枯竭,还有伤在身,你现在来跟我这讨教剑意来了?” 夏为霜想了想,可能是觉得有些惭愧。 他看着洛宁又认真说道,“我让你三招。” 洛宁大怒,“你怎地不说你站在那让我砍死你得了?我就算现在没有受伤,我打的过你吗?”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岁莫止却打断了洛宁的话,“我也是想领教一下易水寒高徒的实力。” 洛宁把手中的剑插到了地下,然后望着岁莫止说道,“我的剑就在这里,怎么领教都行。” 岁莫止沉思说道,“我想跟你比试。” 洛宁冷笑说道,“是比试还是杀我?” 岁莫止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和易水寒没有过节。” …… 岁莫止也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何人斯却在此时开口了。 他作为登云榜第二,随着他的开口,岁莫止和夏为霜都默默闭上了嘴巴,再不做声。 何人斯的眼神有些阴暗,是那种第一眼看上去便是不像好人的感觉。 洛宁看着他说道,“登云榜第二很厉害吗?” 何人斯想了想说道,“我杀你像杀鸡一般简单。” 洛宁反驳说道,“这里没有鸡。” 何人斯盯着那匹黄骠马,“那就像杀马一般简单。” 黄骠马又吓了一跳,然后一翻白眼,趴在了地下装死去了。 何人斯冷笑说道,“周人的马就和你们周人一样,胆小的要命,怪不得这些年只敢在马嵬关内。” 洛宁说道,“我不懂军事,但是我知道人人都怕死。” 何人斯又说道,“那我便要让你死。” 洛宁笑道,“你怕是不知道中原之中想要我死的人有多少,当年想让易水寒死的人有多少。” 何人斯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你来到我南疆,便是给我南疆带来血雨腥风,所以你必须死。” 洛宁平静道,“那你杀吧。” 何人斯没有废话,洛宁说了句那你杀吧。 几乎就是在这句话落地的瞬间,何人斯就已经出手。 洛宁的忘川剑插在地下,也几乎是在何人斯动手的瞬间,洛宁就伸出了手。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还是没有来得及。 有一个的速度比洛宁快上一些,在何人斯的掌到了之前,他的剑已经拦住了何人斯那一掌的必经之路。 但是剑与掌的接触只是瞬间,然后那道强大的剑意便是分崩离析。 出剑那人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洛宁的身上。 洛宁的易水剑意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便是被扼杀了。 这是他悟出易水剑意以来第一次如此彻底的吃瘪。 两个人的身体重重的摔出了十几丈,期间洛宁不知道吐出了多少口鲜血。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何人斯是一个说出手就出手的人。更是没有想到他的话这么少,一出手就是杀招。 何人斯一掌挥出。 有人挡住了他的掌风,当然,那个人也是身受重伤。 何人斯看着云客不解问道,“你只是一个杀人拿钱的,为何还这般维护他?” 云客吐血说道,“我很敬重易先生。” 何人斯不屑说道,“和你相反,我很不喜欢他。” 云客说道,“这不管我的事,但是你要杀洛宁,这便是关我的事情。” 何人斯的眉头挑了起来。 他是登云榜第二,是南郡之中无人出其左右的天才,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修行者大能。 一个登云榜第二十二的人敢挑衅排第二的人,这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何人斯平静说道,“我敢杀你。” 云客没有理会他,他看着洛宁说道,“现在看来,那块银子的价钱不够了,这人可能会多值些钱。” 洛宁苦笑说道,“我没钱雇你杀他,我自己来吧。” 云客说道,“我可以赊账。” …… 第四十一章 掌风剑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何人斯说的是我敢杀你,但是他没说我能杀你。 这便是说明云客即使是登云榜上第二十二的人物,何人斯如果要动手,那么他便是一定会动手。 洛宁冲着他喊道,“我都说你们人来少了,应该把你们那个登云榜上第一的也给我叫过来。” 何人斯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第一的那人。但是此时不劳你费心了。你只需要等死就行了。” 云客没有再说话,他的握剑的手指依此松开,然后又握紧,这样能让他牢牢吃住劲。 洛宁的手也握住了柴刀。 何人斯皱眉。 一道掌风忽然在这秋色笼罩的大地之上飞掠而过。 洛宁有些站不稳脚跟,云客站在洛宁的前面,宽大的铁剑被他握的结结实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何人斯的对手。 即使他破境了,但是登云榜上排名第二十二和排名第二的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 夏为霜和岁莫止退出去了极远。 因为他们很了解何人斯的性子,知道这位如果疯起来,便是不管不顾。 但是现在承受着何人斯疯狂的却是洛宁和云客。 洛宁的眼中遍布血丝,他身上剩下来的所有灵力都用来抵抗这道掌风了,实在是再难有力气还手。 尹子卿被这倒掌风压制的喘不过气来,他瞪着眼看着在那风暴正中心的洛宁,脸上出现了深深地担忧之色,“神仙……” 在这道掌风之中。 云客的稳住了铁剑,又吐了两口鲜血。 随着这两口鲜血的吐出,他只是觉得烦闷的胸口变得好受了些,他望着自己手中的铁剑,然后一声宛如鹰击长空的厉啸便是划过了天空。 他在这掌风之中骤然往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他的脸上便是被那风中卷过来的碎石划的鲜血淋漓。 他手中握着剑,眼神突然无比明亮。 他本就是登云榜第二十二,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是第二十二,而是因为他的杀人收钱的风格,让很多人不喜欢,故此他的排名才略微靠后。 但是此时云客破境进入了观庭,他的排名又该在登云榜上排第几位呢? 没有人知道。 但是云客想知道。 所以他用剑去问,问的是何人斯,问的是登云榜第二名。 他想看看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能不能撼动这棵大树的根基,他的眼中有些血泪,是因为他今后的目标是魔君。 他不能因为这个何人斯就退缩了。 在这道掌风面前,即使是洛宁都难以抵挡,但是云客往前了一步,于是他手中的剑光芒大放。 这是他刚才破境之时从洛宁易水剑意之中悟出来的剑意。 还没有名字,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目前来能出的最强大的一剑。 这一剑出,夏为霜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因为他能感觉到,如果云客拼死用这一剑斩的是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登云榜第九究竟能不能接下来这一剑。 这一剑之中太多杀伐,太多果断。 何人斯看着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和赞许的神情。 “不愧是公主殿下花重金都要聘请来的杀手,果然很厉害,我在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放下剑。” 云客想起来了洛宁的那句话,然后他站在这掌风之中扬天长笑,他问何人斯道,“剑都已经出鞘了,不斩出去怎么能行?” 何人斯回答不出。 但是他手却是么有任何留情。 他望着在这长风之中如同孤木一般的云客,然后那一掌终于是慢慢的按了下去。 …… 掌风骤起,剑意皱乱。 云客这道剑意是从易水剑意之中受到启发悟出来的剑意,明明已经是极为锋利。 但是当这道剑意与何人斯的掌风相遇之时,却只是像那大火之中浇入了一杯水。 他的剑意瞬间被吞没。 夏为霜和岁莫止发出了一声叹息,那道掌风瞬间把云客的身体笼罩在其中,空气间的气息再也没有了云客的剑意。 洛宁瞪着眼睛望着那狂风之中的某处,似乎是要从那里看出些什么来。 狂风顷刻之间席卷了他的脸庞,洛宁的衣衫在这风中啪啪作响,抖动的像是在冬天被冻的极为坚硬的雪。 他叹息了一声,云客败了,那么便是到自己了。 洛宁弯下了腰,弓起了身子,已经做好迎接这道掌风的准备。 然而他的剑意还未曾涌出。 那狂风之中突然有了些动静。 飞沙似乎慢了些,飞石似乎没了那么多。 洛宁愣了一下,然后他便是感觉到了什么。 有一道剑意,夹杂在那狂风之中,像是将倾的树木,亦像是海中将覆的孤舟。 但是它摇摇晃晃,在那狂风之中若隐若现,竟然是没有倒下。 这是云客的剑意。 之间那道渺小的剑意此刻似乎是扩大了无数倍,然后冲破了那道掌风,起于云客的剑,落于何人斯的手掌。 云客在那风沙剑意之中站直了身子。 握剑的手跟着一抖。 一道以他为圆心的爆炸范围骤然向四外散播了开去,掌风与剑意对碰,然后时间仿佛在顷刻之间凝固。 风突停,剑意也不再有。 那扬起来的风沙便是定在了那半空。 但是这仅仅是短短的一瞬,然后那些定住的沙土便是纷纷落下,如同八月飞雪一般,纷纷的落在了云客和洛宁的头顶。 云客站在那些尘土之中。 回头土脸,尘土没过了脚面。 鲜血顺着他的袖子裤管滴滴答答的滴落在了这片尘土之上。 何人斯站在原地未曾动。 因为他不需要动。 云客站在原地也未曾动。 因为在这道掌风的压力面前,他根本就是无法动弹。 何人斯赞许说道,“好快的剑。” 云客没有回答,忽然弯下了身子,开始痛苦的咳嗽了起来,没咳一口,那尘土之上便是出现了一朵殷红的血迹。 何人斯又说道,“单单论此剑,你在登云榜上的真实实力可以进前十。” 云客痛苦的抬起头来,看着何人斯,“我觉得二十二很好。” 何人斯没有再理会他,他看向了站在云客后面也是满身尘土的洛宁。 “洛山主,到你了。” 他的声音平淡如水。 云客有些抱歉的对着洛宁说道,“我尽力了。” 洛宁淡淡回答道,“没事,我也尽一次力。” …… 但是云客和他都无比清楚,洛宁的实力,再怎么尽力,如何能是何人斯的对手? 但是洛宁却依旧没放弃。 他平静的看着何人斯,准备出刀。 …… 第四十二章 独眼老仆 - 诸天剑子 - 欲甜 目前的状况真正让洛宁烦心的却不是何人斯。 而是他很渴。 他今日吃肉干吃的咸了。 但是却没有水让他喝。 他让尹子卿去打水,结果给他打回来个云客。 他让尹子卿跑路,结果他和黄骠马杀了个回马枪。 如果说这时间是有倒霉的事,那么便全是让他赶上了。 但是此时有一个人也是极为倒霉的。 他从南郡城中出来,似乎很着急,他的身法极快,似乎境界极高,但是他的身形有些佝偻。 因为他很快,所以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脸。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太快了,所以来的路上摔了一跤,然后碎石磨破了裤子鲜血淋漓。 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受伤的右腿,反而速度更快了些。 …… 他的脸上有些汗水,似乎很着急,又很紧张,他的目标很明确,所以他不会迷路。 他是来洛宁和云客这里的。 …… 远远的,他看见了那道掌风,心中有些慌乱。 远远的,他也看到了那道剑意,脸上又长长松了口气。 这有些慌乱的情绪和松了口气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还好的是,他终于赶到了。 而这时候,则是洛宁正要准备出刀的时候。 他急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拦住了同时准备出手的何人斯。 …… 他一伸手,拽住了何人斯的手掌,那道又要涌起的掌风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人斯愣住了。 洛宁也愣住了。 云客愣住了。 岁莫止和夏为霜也愣住了。 他们看着那个人,如同见了鬼怪。 这个世界上,乃至于在整个南郡,能用手拦住何人斯的人,甚至都屈指可数。 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却细思极恐。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何人斯抬起了头,然后他看见了一个老仆人。 之所以说他是老仆人,是因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从头到脚洗到发白的衣服。 他的左眼有些浑浊,并且没有左耳,在他的膝盖上的裤子还破了一个洞,里面有些伤势,看来是来的路上不知道摔在了什么地方。 何人斯放下了手。 老仆人低下了头,有些紧张的说道,“家里人说了,年轻人太气盛不好,能不杀他,就别杀了。” 家里人。 谁是他的家里人? 何人斯的眼底出现了些恐惧,但是他的表面却依然平静。 夏为霜和岁莫止瞪着眼睛,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浑浊眼睛掉耳朵老仆的,只有一个人。 能让这个老仆称为家里人的,却也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郡主。 老仆人的话说的极为紧张,甚至有些杂乱乃至于语无伦次,但是何人斯听着他这般恭维的话,却是如同接了易水寒本人一剑。 有一滴黄豆大小的汗珠从他的后背滚落而下。 他淡淡问道,“你是独眼老仆?” 那老仆人想了想回答道,“是我。” 何人斯再问,“独眼老仆黄春秋?” 老仆回答道,“是我。” 何人斯缓缓的问道,“听说你跟郡主多年?” 老仆人想了想,然后正色回答道,“跟了郡主三十八年。” 何人斯看着他,然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他继续问道,“你是什么境界?” 老仆人极为惊慌,他看着何人一躬到地。 “我不会打架。” 他没有说自己的境界,但是只是说自己不会打架。 何人斯皱眉问道,“你跟了郡主三十八年,不会打架?” 老仆人说道,“我沏的花茶是世间最讲究的,我种的茶叶是世间最正宗的,我给郡主酿的青檀酒,是这世间最好喝的……”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最后用一句话来总结。 “但是我唯独不会打架。” 何人斯不解。 黄春秋说道,“郡主说了,只要他活着一天,便是不用我打架。” …… 何人斯再无话语。 他登云榜第二的实力和境界,竟然看不出面前的这个老人是何等境界,但是他看着黄春秋一脸仆人般顺从的模样,便是知道了他不会说假话。 但是黄春秋越是恭维,他的心中便是越没底。 他的掌再也没有落下去。 他平静的看着这个老仆人,然后缓缓的退了几步。 “前辈勿送。” 何人斯转身离开了这个战场,老仆人似乎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又转头去看着夏为霜和岁莫止——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手势和极为恭顺的眼神。 他说道,“两位……” 岁莫止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便是识得了大体,他已经知道了郡主派黄春秋来的意思,所以自然不会再在这里纠缠下去。 岁莫止转身走了。 夏为霜看着洛宁说道,“我刚才说让你三招跟你比剑,不是跟你开玩笑。” 洛宁笑道,“我也没开玩笑啊,我确实打不过你。” 黄春秋紧张说道,“少侠,比剑之事不着急,不如先让我接他进城。” 夏为霜欲言又止,他望着黄春秋,然后终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 …… 黄春秋看着云客。 云客没好气的说道,“我受伤了,走不动。” “我背您吧。” 黄春秋说着,竟然真的蹲下了身子,示意云客趴上来。 云客吓了一跳,慌忙摆手,“这如何使得?” 黄春秋微微一笑,“少侠不必见外,这也是郡主吩咐的,说如果有人受伤了,便把他背回来。” 云客执意不肯,黄春秋皱着眉头,然后他想了片刻,轻轻的拍了拍云客的脑袋。 一股极为清凉的灵力顺着云客头顶的经脉灌输而下,让他本来咳血不止的身体竟然停止了咳嗽。 云客大惊,知道这个老仆人绝对不简单。 他冲着老仆人拜道,“多谢前辈。” 黄春秋微笑,“我只是略懂些医术。” …… 他转头从地上拔出了洛宁的忘川剑,走到了洛宁的面前。 “你便是洛山主了吧。” 尹子卿惊异插嘴说道,“这是罗大壮,是神仙哥哥。” 洛宁没有反驳,但是稍微有些不解。 黄春秋极为恭维的说道,“请山主移步。” 洛宁不解问道,去哪里? 黄春秋回答说道,“进南郡。” …… 第四十三章 着急的公主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有些犹豫。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黄春秋。 但是听着刚才何人斯和他的对话,洛宁却是很自然的能够知道这个老仆人绝对不像表面上的那般温和。 虽然他确实很温和,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放大,但是洛宁却不敢放肆。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我很渴。” 黄春秋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有些紧张的从自己的腰间接下来了一个酒葫芦。 “这是我南郡的青檀酒,自家酿的,应该能解渴。” 洛宁皱眉,“我不会喝酒。” 黄春秋把酒葫芦递到了洛宁的手中,和声说道,“这酒好喝。” 洛宁望着葫芦沉思了一下,然后便是打开了葫芦的盖子,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些酒。 他只喝过红尘阁的长梅酒和天朝的女儿红。 黄春秋给他的青檀酒却是另外有着一番风味,仿佛不染纤尘的三冬白雪,上面零零洒洒透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气息。 洛宁本不懂酒,可是他还是知道这个是好酒。 黄春秋望着洛宁喝酒的动作,眼中有些贪婪的精光流露出来。 洛宁问道,“要不要喝一口?” 黄春秋摇头,“郡主不让我饮酒。” 洛宁有些不解,“既然是不让饮酒,你为何随身带个酒葫芦?” 黄春秋回答道,“系在腰间,闻个味道,才能安心。” 洛宁把忘川剑重新插好,然后看着酒葫芦又要去喝。 云客忽的伸手把这酒葫芦抢了过来,说道,“我也喝一口。” 他一仰头,那一葫芦酒便是被他一饮而尽。 黄春秋望着他说道,“登云榜第二十二的云客,今日是第一次?” 云客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是给钱最多的一次,但是也是我唯一失败的一次。” 远远的,黄骠马跑了回来,还带着那拉着马车受惊跑掉的马,它远远的看见云客,本来极快的步伐变成了即为小心的试探。 云客扫了它一眼,便是吓得它再也不敢前进。 洛宁冷冷地喝道,“你脑子蠢了,难道蹄子也不灵便了?” 黄骠马这才走了过来,极为温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洛宁转头看向了云客,他知道云客所说的失败是指的什么了,尹子卿就站在洛宁旁边,这次是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了。 云客侧头看着尹子卿说道,“你这傻小子命真好,捡了条命。” 洛宁微笑回应道,“你的命便是真不好,丢了这些钱。” 云客淡淡说道,“钱没了可以再攒,但是剑却是千载难逢。” 他转过了身子,面向了北方,此时刚才那掌风带起来的黄土已经是不知道又被风吹向了何处,他望着北面天空上那朵乌云一拜到地。 “多谢易先生指点。” 黄春秋有些着急的看着那片乌云说道,“几位,我们快些动身吧,看着那片云彩,似乎就是要下雨了。” …… …… 应檀溪就在自己的闺房之中。 她的面前放着一面铜镜。 铜镜之中映照出来了她极为精致的脸庞。 是每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脸。 但是此时的这张美丽的脸上却全是愁容,就连那最上好的脂粉都没有办法遮盖住。 旁边有一个女眷极为紧张的说道,“小姐的未婚夫就要到了。” 应檀溪忽然心中一烦躁,她伸手把面前的那面铜镜摘了下来,然后摔在了地上,声音清脆。 那丫鬟吓了一跳,慌忙低头,“小姐何故生气?” 应檀溪皱着眉头,又从地上把那面铜镜捡了起来,对着窗外射进来的光芒仔细的照了照。 “我长的好看吗?” 她问丫鬟说道。 这是每一个女孩子都会在意的问题,秦薄衣会在意,李诗诗会在意,洛雾雾会在意,应檀溪自然也在意。 丫鬟抬起头,看见了自家小姐那张精致的容颜,像极了一只出土的蔷薇,脸上的淡淡脂粉就像是这只蔷薇上蒙上的一层薄纱。 她不是奉承,只是发自内心的说道,“小姐很好看。” 应檀溪说道,“我也觉得很好看。” 她于是又一次皱眉,伸手擦了擦铜镜,闻着窗外传来那秋季独特有的气息柔声问道: “只是生的这般好看,但是却要嫁给一个傻子,你说我生不生气?” …… 丫鬟紧张的说道,“郡主只是为了利用尹山河的兵权所以才会联姻,要不然为何小姐派人去杀尹子卿,郡主都未曾拦截呢?” 应檀溪叹息说道,“听说那傻小子带着个仆人?” 丫鬟低头,“听说是那个仆人一路之上护送着他来的。” 应檀溪嘲笑说道,“他能在云客的面前把人给我带过来,那里会是什么简单的仆人?云客那边怎么说?” 丫鬟紧张说道,“云客已经拖人把所有的钱都给小姐退回来了。” 应檀溪问道,“我要是再加些钱呢?” 丫鬟说道,“他不接了。” 应檀溪的脸颊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然后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然后她紧紧的咬着下唇,望着有着自己那般漂亮脸的铜镜。很是着急的甩了甩头。 她自言自语说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找人去退婚的是我,威胁尹子卿不能来到南郡城的也是我,派人去杀他的人也是我,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等他来了,丢人的还是我。” 丫鬟不解说道,“怎么会丢人?” 应檀溪用手指轻轻的抿了抿自己额头上因为着急出现的汗珠,她说道,“这小子来了之后,事情肯定不会简单,我当初派的使者去尹山河那里把话说的那般难听,他定然不会轻易就为了婚约过来。” 丫鬟也有些紧张,她问应檀溪说道,“那应该怎么办?” 应檀溪看着她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就问道,“那个中原人也跟着他进城了?” 丫鬟点头。 应檀溪沉思说道,“还是要先看看他们住哪里,好摸清楚他们的底细。”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突然有一个侍卫进来禀报。 他和应檀溪之间隔着一道淡淡的薄纱,使得他无法看清楚应檀溪的脸,实际上在这南郡城中,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过公主,只是有人传说公主长的太美了,当然也有人传说她是因为长得丑。 那侍卫紧张的说道。 “公主,府门外有两个人求见。” …… 第四十四章 平静的少年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在来之前,想了很多事情。 黄春秋进城之后便是跟他告别了,说到时会来找他。 洛宁自然不在意这种事情,他只是要先帮助尹子卿一起去见那个传说之中南郡的公主。 等到黄春秋终于走了,洛宁这才问云客说道,“她人如何?” 云客知道他问的应檀溪,下意识的看了洛宁一眼,淡淡说道,“我没见过。” 洛宁怒道,“她请你去杀尹子卿,你怎地说没见过她?” 云客微笑说道,“我确实没见过,不光是我,就在这南郡城中,见过公主的人都寥寥可数。” 洛宁说道,“那她如何找你?” 云客说道,“她差人,我也差人。” 洛宁有些不甘心,然后继续问道,“那你任务失败了,这些钱如何退?” 云客平静回答道,“在我进南郡之后,我就已经派人去退去了。” …… 洛宁转头看着牵着黄骠马的尹子卿,脸上不仅有了些淡淡的怒色。 他低声喝道,“你见过你的未婚妻吗?” 尹子卿傻傻一笑,“没见过。” 云客插嘴说道,“见没见过的,去看看便是知道了。” 洛宁沉思了片刻,然后看着尹子卿说道,“你这小子可记住了她是如何羞辱你的,到了公主府不要给我丢人。” 尹子卿恭恭敬敬,说道,“都听神仙哥哥的。” …… …… 公主府其实不难找。 大街上随处一打听,便是知道了公主府的位置。 南郡的街上十分热闹,但是对于去过了天朝的洛宁来说,却是不再那么具有吸引力。 虽然南郡看起来没有天朝繁华,但是占地面积却是极大的,甚至是天朝的数倍。 整个南郡立在这荒原之上,便是如同一座山丘。 洛宁行走在街上,身后跟着的尹子卿牵着黄骠马和拉马车的那匹白马。 尹子卿抬起头来,极为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闻着街上不知道何处传来的小吃香气,看着那些极为新鲜的事物,略显痴呆的眼睛之中充满了惊喜。 等到两个人真正的到了公主府,洛宁这才发现这座府邸远远不如他想象之中的那般繁华。 只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府邸,建在南郡的某一条大街之上,如果不是再三确认,洛宁甚至以为这是某个稍微有钱些人家的府邸。 两个人站在门口,让守门侍卫通报了进去,等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有几个丫鬟走了出来。 她们看着洛宁和尹子卿,只是一眼便是分辨出了洛宁和尹子卿的区别。 其中的一个丫鬟说道,“你是尹公子?” 尹子卿不懂得公子和他的姓有何关系,长着嘴回答不出。 洛宁急忙说道,“他便是尹公子。” 那丫鬟没好气的打量了一下洛宁,“有你插嘴的份吗?你是何人?” 洛宁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尹公子的仆人,叫做罗大壮。” 那丫鬟冷笑一声,“哦!我还以为是来自中原姓洛的呢,原来是姓罗。” 洛宁被她说的低下了头,但是表面上依旧是没有承认,他微微一笑把这件事情搪塞了过去,然后说道,“我们是来见公主的。” 那丫鬟转过了身子,伸手把那木门推动的更加大了些。 她说道,“公主在里面,进来吧。” …… …… 应檀溪望着面前的铜镜。 闻着空气之中极为好闻的熏香气味混合着面前一碗清茶的香气似乎有些不悦。 她问丫鬟说道,“你知道我不爱喝茶。” 丫鬟说道,“可是这茶能让小姐静心。” 应檀溪手中举着的脂粉微微抖动了一下,有一个地方立即是涂的多了。 丫鬟有些不解,“小姐既然是不爱见人,为何整日还要化妆?” 应檀溪淡淡回答道,“我自己给我自己看。” 门口又进来一个丫鬟,隔着那层淡淡的纱帘有些紧张的说道,“那两人已经在客厅之中等了半个时辰了。” 应檀溪说道,“半个时辰多吗?我化这么正式的妆容去见他们,多等会怎么了?” 应檀溪想了想,然后又问丫鬟说道,“他人怎么样?” 丫鬟知道她这次问的实际上是尹子卿,于是丫鬟回答说道,“和传说之中的一样,是个傻子。” 应檀溪用手帕轻轻的往下擦了擦刚才涂的多了的脂粉。 她又看似随意的问道,“那他呢?” 丫鬟知道小姐这次问的是跟在那尹子卿旁边的洛宁。 她沉思了片刻说道,“他看上去很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把公主府放在眼里。” 应檀溪平静回应,“所以呢,你想让他不平静吗?” 于是那丫鬟冷笑说道,“他不知道小姐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还在隐瞒。” 应檀溪微笑说道,“可是父亲对于易水寒的感情极深,这是他的徒弟,所以感情自然也极深。” 那丫鬟沉思说道,“可是我们都不知道郡主在想什么,他现在除了派黄春秋把他接了回来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的父亲,我最了解,在他这里的没动静,那便已经是真正的动静了。” 她站起来身子,迈步走出了闺房,那丫鬟便是看到了一张极为惊艳带着妆容的脸颊。 白的像是雪中的梅,红的像是沙场的血。 平静的更是如同不见波澜的湖泊,美丽的像是这世间最美丽的花朵,甚至用花朵来形容她都是侮辱了她。 丫鬟有些恍惚,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是为数不多见过应檀溪脸庞的人,但是还是被这张脸惊艳到了。 应檀溪笑着问道,“不好看?” 丫鬟看的呆了,惊慌说道,“好看。” 应檀溪轻轻伸手,然后从墙上摘下来了一顶带着薄纱的帽子。 丫鬟心中暗暗叹息,心说屋子之中的那两个人是无缘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 …… 洛宁很平稳的坐在客厅之中,既没有焦躁,也没有失礼。 他四平八稳的坐着,面前放着三个杯子。 其中一杯是清香的花茶,中间那杯是清冽的山泉水,而最后面那杯则是有着淡淡的酒香。 直到进入了公主府,洛宁才知道这座府邸不是他从外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反而是一座极为奢华,甚至是奢华到了顶点的宫殿。 地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石头,看上去散发着淡淡的黄光,似乎人踩上去都会滑倒。 尹子卿则是抬起头数着那头顶红木搭建出来的房顶镶嵌的夜明珠目瞪口呆。 洛宁端起中间那杯水,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他喝了一大口。 那本来安静的客厅之上,突然传出来了一道极为清脆的声音,宛如金银玉器,又像是雨打窗棂般动听。 她问道,“你为何不喝酒?” …… 洛宁抬起了头,看见了一个女子坐在上座,身上穿着一件极为奢华的紫色袍子,头上的面纱一直垂到了胸前,看不清长相。 第四十五章 退婚的傻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知道她是在问自己,因为尹子卿根本就是没有去动桌子上的那些杯子。 洛宁平静回答道,“我不喜喝酒。” 应檀溪问道,“酒能消愁,更能解忧,很多人都喜欢喝,你为何不喜欢喝?” 洛宁再次平静回答,“我无忧。” 应檀溪笑了,她的笑声宛如银铃,在这客厅之上散播出去极远,极为好听,像是一件名贵的乐器。 “你既然无忧,何必来南郡?” 洛宁怔了一下,他望着飘洒在应檀溪面前的白纱,目光深邃,“我是跟尹公子来的。” 尹子卿就坐在洛宁旁边,他的眼睛瞪着应檀溪,脸上有些不解,心说一个好端端的女子为何要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应檀溪哦了一声,然后侧头去看尹子卿。 她问道,“那么,你是来干嘛的呢?” 尹子卿憋了半晌,似乎是涨红了脸,他想着措词,结果发现自己实在是不会说话。 周围的几个丫鬟带着微嘲的笑意看着尹子卿。 尹子卿终于说道,“我是尹子卿,我父亲跟你父亲有婚约。” 他说的是我父亲跟你父亲有婚约,周围的丫鬟再也绷不住,笑声远远的传了开来,尹子卿胀着脸,想到了洛宁的嘱托,站起了身子,在这笑声之中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张信封。 这是婚约,也自然是应檀溪最为担心的事情,她不想看见这份婚约,虽然她不并不讨厌尹子卿,但是也绝对不喜欢尹子卿。 应檀溪这时候却突然看着洛宁再次问道,“你为何不喝茶?” 洛宁说道,“我没有喝茶的命。”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也不喜欢喝茶,但是喝茶却可以让人头脑清醒,所以你应该喝一些清茶。” 洛宁望着面前茶杯之中打着转的茶叶,然后还是没有伸手去端自己面前的茶杯。 他也同样笑着看着应檀溪说道,“我头脑很清醒。” 应檀溪略带嘲讽意味的说道,“那你也应该让你的尹公子喝些。” 洛宁声音微寒,“他也很清醒。” 应檀溪伸手从桌子上端起了丫鬟给自己准备的那杯茶,闻着茶杯之中散发出来的清香带给她的心旷神怡。 她冷冷问道,声调渐高,“这么说来,不清醒的是我了?” 洛宁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然后霍然便是明白了,他慢慢的拿起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那清凉的茶香着实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洛宁说道,“我们都很清醒。” 应檀溪问道,“既然都很清醒,我不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有错了?” 洛宁微怔,然后发现她虽然高傲的让人讨厌,但是说出的话来却是极为有道理的。 他很不喜欢应檀溪的说话风格,感觉这位面纱后面的人似乎都在用鼻孔看人,所以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但是其中已经带了些刺。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婚约,不是为了喝茶喝酒。” 应檀溪声音骤然高了起来,“我就是不喜欢傻子,你还想我跟你说什么?” 这句话便是很伤人的一句话,傻子两个字在客厅之中回荡,从梁上绕过,然后落到了地上,最后折射进了洛宁的耳朵。 洛宁的手微微握拳,他听了这句话是很生气的,恨不得上去狠狠的咬他两口才能解气。 洛宁望着白纱,白纱后面的眼睛看着他。 应檀溪嘲讽说道,“你这个仆人话还真是多。” 洛宁正色说道,“不是话多,只是看不得某些人仗着身世显赫欺负人。” ……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已经彻底崩了,如果再继续说下去,只怕洛宁要抽出自己腰间的柴刀去问候她。 正在这时,一旁沉默已久的尹子卿却突然开口,他望着应檀溪,脸上毫无表情。 “你说我不能活着到南郡,但是现在我来了。” 应檀溪转过头看着尹子卿,她只是极为平静的问道,“你想跟我结婚?” 尹子卿想了想,低下了头。 周围的丫鬟嘈杂之声传了过来: “他不会真的像结婚吧?” “真看上我们家小姐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应檀溪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尹子卿涨红的脸,隔着白纱的脸庞不知道是个怎样的表情,但是却可以看出来她此时似乎是很平静。 如果是以前的尹子卿,面对着这样的嘲讽,也许会落泪,也许会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此时的他却是没有,他想到了洛宁,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尹红蝶。 他这次没有再胆怯。 他默默的盯着应檀溪。 像是一只本来在草原上奔跑的马儿盯着自己最爱吃的草饼。 但是此时他的眼中没有亵渎,只有着极为的认真。 许多丫鬟见了尹子卿的这个举动,都是觉得他有些不尊重应檀溪,是在侮辱自己家小姐。 但是应檀溪却没有说什么。 尹子卿认真说道: “你应该长得很漂亮。” “你的家中应该很有钱。” “你应该确实很优秀。” 他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我从凤尾营到南郡来,却不是为了娶你。” 应檀溪的眉毛在自己面纱后面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望着尹子卿,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她的优秀,她的资质,关于她的传说,在这南郡之中人人皆知。 不只是南郡,挨着南郡的南梁城,挨着南梁城的南山城…… 这附近无数的城主都是主动上门跟自己的父亲定过自己的亲事。 但是郡主为了大计则是在自己小的时候就把自己许配给了自己从来未曾见过的这个傻子。 现在这个傻子,冒着被自己杀了的危险,不远千里来到了南郡,然后他告诉自己,他不是为了婚约来的。 这无论谁看上去,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丫鬟笑的有些肚子疼,洛宁抬头愕然,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尹子卿要说什么。 他想让尹子卿冷静些再说出那句话。 但是还未等洛宁说些什么。 尹子卿便是声色俱厉并且激动的说道,“我只是来退婚的。” 第四十六章 敢爱 - 诸天剑子 - 欲甜 结婚和退婚这两个词语只有一字之差,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完全不同的。 应檀溪面纱后面的脸不知道在尹子卿说出这两句话之后变化了多少次。 但是洛宁可以确定的是,此时的她很难受。 因为她的面纱微微的开始颤抖,不是因为客厅间的风。 因为客厅之间本没有风。 所以她的面纱便是因为她生气之后逐渐急促的呼吸开始颤抖。 …… 大厅之中无人再说话,尹子卿手中拿着那一纸婚约,明明极轻,但是却像是拿着这世上最为沉重的东西。 他看着应檀溪,然后再次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退婚。” 洛宁看着他,眼中有了些迷茫,他已经猜到了尹子卿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没有能来得及拦住他。 因为他和应檀溪退婚,也就是意味着尹山河和郡主之间可能的联系便是没了。 但是洛宁转念一想,尹山河毕生的心愿是去天朝报仇,自己虽然和大周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是毕竟自己的父母还在玄武城中。 所以洛宁没有说话。 …… 应檀溪冷冷笑道,“退婚好啊!” 尹子卿抬起了头,然后盯着应檀溪脸上的白色面纱,也狠狠地咬着音说道,“好!” …… 片刻的安静。 刚才洛宁等人在城外身后追赶而来的那朵乌云终于在此时到了他们的头顶。 外面有些阴霾,似乎是要下雨。 应檀溪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她和声问洛宁和尹子卿说道,“婚既然退了,两位可曾想在此吃个晚饭?” 洛宁站了起来,应答道,“公主府太奢华,我俩不适合在此吃饭。” 尹子卿退到了洛宁的身后,不再说话。 应檀溪嘲讽说道,“你说话很狂,你既然是仆人,为什么不听听你主子的意见?” 洛宁说道,“尹公子不爱说,所以我来替他说。” 应檀溪又跟着嘲讽,“是不爱说还是不会说?” 洛宁的语气便是又再度僵硬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不会再更改。” 应檀溪望着他背后露出来的剑柄,和声说着,“你可能会后悔。” 洛宁摇了摇头,“我会因为很多事情后悔,但是绝对不会因为公主殿下的事情后悔。” …… 应檀溪觉得自己很没面子,甚至说有些羞耻,她万万没有想到来的这两个年轻人竟然如此不知道好歹。 于是应檀溪做了一个决定。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忽然伸出了手,然后摘下来了自己左半张脸的面纱。 她的手放在了眉间,于是露出了半张脸。 于是门外的阳光被黑云遮住,像是因为她的这半张脸躲了起来。于是,这半张脸便是这世间此时最美的半张脸。 屋子中的丫鬟大部分自惭形秽,然后低下了头。 尹子卿抬着头,即使是他有些傻,但是还是觉得这半张脸是很好看的。 他抬着头直直的看了一会,然后目光收缩,有些魂不守舍。 洛宁平静的盯着公主那半张脸。 淡淡的妆容覆盖在那极好的皮肤之上,又有那半张白纱遮着剩下那半张脸孔。她的眼睛就像是新出的杏仁,眉细的像是开春新发芽的柳叶。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美貌。 洛宁那半句话还未曾落地。 然后他便是呆住了。 但是呆住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公主又重新把手中的白纱挂了回去。 洛宁平静说道,“你长得很好看。” 他的眼底有些惊异,但是惊异只是在于这公主的容颜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说秦薄衣的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美。 李诗诗的美是历经风尘的尘世美。 那么这位公主殿下的美就是天生丽质的高贵美。 但是洛宁眼底真正的深处,却是没有一点的留恋,因为他只是说了实话,他觉得很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应檀溪问道,“那我现在邀请你两个在我这吃顿晚饭,可否赏脸呢?” 洛宁微微一笑,“您仅仅是公主,我二人就已经不配了,但是恰巧您又生的这般美丽,那我们更不配了。” 应檀溪说道,“你果然很狂。” 洛宁回应说道,“至少不似公主这般金枝玉叶。” 大厅之上的丫鬟听着洛宁说的这句话气急了,知道洛宁语气之中的暗暗嘲讽之意,但是她们又无可奈何,因为洛宁的嘴角还挂着那极为温顺的笑容。 应檀溪对着他的眼睛,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怪罪。 她只是平静说道,“好。” 于是洛宁站起了身子,淡淡的说了一句“告辞”然后转身拉着尹子卿便是要出去。 应檀溪的声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再过两天便是八月十五。” 洛宁没有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拉着尹子卿像一阵风一般走出了屋子,然后穿过了来时走过的府门来到了大街之上。 …… …… 应檀溪望着那在大厅正中间的那张婚约,知道了这个东西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门外有一阵风吹了进来,带着即将落雨的寒冷,然后便是把那张婚约吹到了某处的桌子底下。 她的脸在白纱后面,看不出来任何的悲喜的情绪。 旁边有个丫鬟紧张的走了过来,低下头小声说道,“小姐莫要生气,这不过是……” 应檀溪打断了她的话,突然语气有些开心的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那丫鬟听着应檀溪的语气,看着确实是不像生气,可是她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有趣在何处。 应檀溪自言自语说道,“那个傻子确实就是傻子,我无意伤他,陈述的也只是实话。但是他身边那个中原人我却觉得很有意思。” “小姐觉得他那里有意思?” 应檀溪用手撩动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纱,然后那面纱便是如同海浪一般的波动起来。 “他见了我的半张脸,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拒绝了我,哪怕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权势,但是在他看来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怪不得能继承易水寒的剑。” 她很自然也很大方的说道,“我喜欢他,和一般人不一样。” 第四十七章 星陨阁旧事(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终于明白了应檀溪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每年中秋的前两天都会落一场雨,秋雨微凉,人心更凉。 他和尹子卿站在长街的尽头,闻着不知道哪家酒馆传出来的炒菜香气,听着不知道那家青楼传出来的琵琶脆鸣,又听着不知道从哪家赌场传出来的吆喝叫骂…… 洛宁和尹子卿站在某处酒楼的屋檐下,一身雨水,看上去极为狼狈。 那两匹马站在雨水之中,抖着身上的鬃毛。 洛宁忍不住骂道,“当初卖你是为了看着像个正常人一般出关,如今却是连个吃饭住地方都没有。” 那黄骠马眼中有些愤怒,但是又不敢跟洛宁对视,只能转过头去,瞧着那长街上的雨水。 尹子卿有些紧张的说道,“神仙哥哥,我这里还有些肉干。” 洛宁喝道,“那肉干有用吗,能当饭吃吗,能当店住吗?” 他的话说了一半,吃愣了一下,然后从尹子卿手中接过了几根肉干,取出一根放在嘴里使劲嚼着,自言自语说道,“好吧,确实能当饭吃。” 尹子卿也嚼着手中的肉干,他又紧张的问道,“神仙哥哥,那我们下一步去哪?” 洛宁沉思了片刻,然后费着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口中的肉干咽了下去。 “我得先找个人问问。” “神仙哥哥要问什么?” “问个地方。” “什么地方?” 洛宁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地图,然后借着背后酒楼之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灯光,然后在屋檐下仔细的看了起来。 “我要找星陨阁。” “星陨阁是什么地方?” 洛宁瞪着眼睛道,“我要知道星陨阁是什么地方,就不会在这里焦头烂额了。” 尹子卿仔细的看了看洛宁的脸,“你现在挺好的,也没有焦啊。” 洛宁教训道,“这是成……” 他的那个语字还未曾出口,他们所倚靠着的酒楼们突然一开,然后尹子卿未曾站稳,然后便是掉进了楼中。 洛宁跟着晃了一下,但是毕竟他是个修行者,所以这一下并无让他完全的掉进去。 但是他转过了头,脸上已经有了些十足的怒气。 一个公子哥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体有些摇晃,看上去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谁刚才在这说星陨阁?” 洛宁沉声说道,“我说的。” 那公子哥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洛宁背后的那把剑,脸色上突然有了喜色。 “你会用剑?” 洛宁的脸色有些警惕,然后便是问道,“你是何人?” 那公子突然笑了,看着洛宁说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洛宁啊了一声,然后那人便是一伸手把洛宁拽到了屋子里面。 那公子笑着说道,“你若是本地人,定然知道我的名号。” 洛宁心说你有什么名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一般看着那人,然后淡淡说道,“我有些事情在身,不便久留。” 那人醉醺醺的问道,“可是去寻找星陨阁?” 洛宁知道他肯定是刚才听到了他和尹子卿的对话,然后点了点头。 那人拉着洛宁进到了屋子之中,这明显是他刚才吃喝的地方,桌子上摆着一个酒盅,还有着十几道洛宁叫不上名字来的菜。 尹子卿跟着在门口拴好了马,也跟着走了进来。 他望着桌子上的那些菜肴,咽了口吐沫看向了洛宁。 洛宁也有些僵硬,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公子。 那公子哈哈大笑,“我与你有缘,今日在这酒楼之中你随便吃,我请客。” 洛宁知道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不可能掉馅饼,也不可能掉晚餐。 他未曾动,只是盯着那公子的眼睛问道,“为何要请我?” 那公子笑道,“整个南郡谁人不知道我简思量是何等人物?” 洛宁问道,“你是何等人物?” 简思量笑道,“我是出了名的爱交朋友,但是又偏偏没有很多特别好的朋友,今天我自己在这里喝酒,听见你们说着星陨阁的事情,就把你们叫进来一起喝呗。” 洛宁疑惑问道,“你爱交朋友,怎么还没有人陪你喝酒?” 简思量叹息说道,“只可惜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不过都是看我有钱罢了。” 洛宁又问,“那你怎地能看出来我和其他人一不一样?” 简思量有些不耐烦,拉着洛宁的手坐下,然后极为随意的说道,“你是不是凡夫俗子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又不差这一顿饭钱,你若赏脸,就坐下来陪我喝喝酒,吃吃饭,我还能跟你讲讲星陨阁的事情。” 洛宁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知道星陨阁?” 简思量醉醺醺的喷着酒气说道,“你提星陨阁这个名字,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十几年前了,我父亲那个时代了。” 洛宁有些惊慌,然后跟着问道,“那现在可曾有星陨阁?” 简思量说道,“二十年前,魔宗宗主来南郡便是为了寻找星陨阁,找星陨石改命,当时在南郡杀了很多人,结果星陨阁的人都躲了起来未敢露面。所谓星陨石,便是天上的星星,但是试问,星星那么高,如何能摘下来呢?只有星陨阁有一种独门的秘法,献祭一个人的肉体,便可使一颗星陨石坠落。” 他说的口吐白沫,从旁边倒了一杯酒滋溜喝了下去,然后又继续神采飞扬的说道: “星陨石的力量,可以把一个人的命运和另一个人的命运调换,如果把你我换了,那么过了几天,你便是富家公子,我就成了叫花子了。” 洛宁怒道,“谁是叫花子?” 简思量毫不在意,随意说道,“只是比喻罢了,比喻……” 他夹了口菜,然后又继续说着,“可是魔君没有找到星陨阁,又不甘心,想要屠杀南郡,所以当时的南郡血流成河,但是好在后来出了两个高手。” 洛宁问道,“易水寒?” 简思量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十分开心的说道,“正是他,那你猜猜另一个人是谁?” 洛宁沉思了许久,摇了摇头。 简思量神秘的说道,“另一个便是南郡的郡主。” …… 第四十八章 星陨阁旧事(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看着他的脸,然后沉声问道: “之后呢?” 简思量说道,“之后……” 他的目光微微暗淡,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东西,他又喝了口酒,这才接着说道,“郡主和易水寒联手,阻碍了魔君的脚步,可是依然不是魔君的对手。后来易水寒去了中原,便是到了中原的剑渊,联合了北海云山和枪林的人,六大高手联手,即使是这样,都依旧没有办法胜过魔君。最后一战,易水寒观河入圣,这才让魔君重伤而退。” 洛宁皱眉问道,“郡主没有参与之后那场战斗?” 简思量摇头笑道,“郡主想的是和易水寒保护南郡的百姓,而不是为了天下人。易水寒的想法和他却恰恰相反,他们两个也正是因为此事闹得不欢而散。郡主一开始不过是一个门童,后来境界实力高了,自然就变成了南郡的郡主。” 简思量听着外面雨水落下的声音,喝着手中的酒,尝着面前的菜,似乎极为惬意。 洛宁不解问道,“那这些跟星陨阁有什么关系?” 简思量说道,“当然有关系,只是因为当时除了易水寒和郡主,在南郡还有一个高手。” 洛宁惊讶问道,“是谁?” 简思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猜不到?” 洛宁微急,“这是你们南郡的事情,我如何猜?我去那里猜?” 简思量说道,“剩下那个人便是星陨阁的阁主。” 洛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之中冒出了些光芒,“他也去战魔君了?” 简思量笑道,“他如果要去战魔君,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他放下了筷子,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叙述说道,“当初这三个人的关系十分好,但是当易水寒和郡主闹翻了走掉之后,郡主想要去中原帮他,请求阁主暂时帮助他一下,但是却被星陨阁的阁主拒绝了,他能窥天命,算到此去不会有什么好事,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帮助郡主的。据说之后易水寒的失踪也是跟他有序关系。” 洛宁皱眉说道,“若是这样,那阁主岂不是贪生怕死?” 简思量冷笑说道,“你懂得什么?星陨阁千年的传承,而易水寒和郡主则是后起之秀,他活的久了,懂得多了,自然也是怕死些,但是他的做法也不能说不对,可是这些人里面,除了他之外,又谁能懂得天命呢?” 简思量自嘲笑笑,“他说因为天命无法出手,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故弄玄虚。” 洛宁着急说道,“我要找的人便是他!现在他还在南郡吗?” 简思量皱眉,“易水寒离开南郡前去中原之后,因为郡主要守护南郡防止魔宗袭击,所以只能留在这里。而后来易水寒因为玄天神铁之事失踪了之后,郡主伤心欲绝,便是立下此生不出南郡半步,而那星陨阁阁主因为他未曾出手帮助易水寒,也带着愧疚离开了,所以他走之后,星陨阁便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星陨阁了。” 洛宁急急说道,“那剩下的星陨阁在那里?” 简思量抬头看了看一根燃烧着的蜡烛,轻声说道,“后天八月十五,郡主会安排南郡过这个节日,到时候星陨阁的人也应该会来。” 他瞪着眼睛望着洛宁,“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要找星陨阁干什么?” 洛宁沉思说道,“我需要星陨石救一个人的命。” 简思量沉思问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洛宁说道,“世间比她重要的人没有几个了。” 简思量笑了,“没有的话,那便还是有了?” 洛宁眼神有些忧郁的说道,“是有一个人,不过她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重要。” 简思量望着他说道,“这倒是很奇怪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无趣的人,竟然还是个风流公子?” 洛宁淡淡回答道,“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心上人。” 简思量端起的酒杯微微抖了一下,洛宁望着桌上的菜,没有注意到简思量眼神之中的那一丝落寞。 他只是接着平静的说道,“我一定要找到星陨阁。” 简思量冷冷的扫着他,忽然说道,“那能让你记挂的心上人,一定是长的极为好看的了?” 洛宁想着秦薄衣的脸庞,忽然不知道怎地就笑了,他又想到了洛雾雾那焦黄的笑脸,然后又笑了。 他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并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说道,“简兄,我谢谢你,这杯敬你。” 空中弥漫着肉香和酒香,尹子卿终于动手开始吃鸡——他在军营之中吃的都是牛羊肉,没有吃过鸡肉,他只是没有想到这鸡肉竟然这般好吃。 简思量没有举杯,他只是望着洛宁的眼睛平静说道,“心情不好喝酒极为容易醉。” 洛宁微笑说道,“我心情很好。” 简思量举杯,那杯酒便是顺着他的喉咙又滑了下去。 洛宁也一仰头,但是却被这杯中的酒惊艳到了。 这不是青檀酒,也不是长梅和女儿红——这酒极为好喝,闻着味道竟然就像是糖水一般甘甜。 洛宁皱眉,“你这是酒还是糖水?” 简思量笑道,“这是甘红酒,也是我最喜欢喝的酒。” 洛宁嘲讽说道,“这般好喝的酒,我也爱喝,怎么喝都不会上头。” 简思量笑笑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再给洛宁倒上了酒。 …… 年轻人在一起,便是总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洛宁这些年除了跟洛雾雾,更是极少跟人交流。 秦薄衣是个例外,但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所以这便也只是洛宁第一次碰见这么有趣的朋友。 尹子卿胡乱的吃着桌上的菜,吃的饱了,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便是开始打起了呼噜。 洛宁喝着甘红酒,脸上也泛起了一丝潮红。 虽然说这酒好喝,但是再好喝的酒也是醉人。 简思量忽然拉着洛宁的手说道,“洛兄,你可知道我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洛宁有些醉了,竟然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只是摇了摇头。 简思量大笑说道,“简某这一生,除了朋友之外,唯独喜爱美酒和美女,天下美酒我尽数都喝过,只是有个美女却始终未曾得见。” 洛宁惊讶说道,“简兄弟这般手段,有什么女子见不到?” 简思量神秘说道,“这便是郡主的女儿,公主大人。” …… 第四十九章 女扮男装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嘴角露出了些极为嘲讽的笑,他感觉自己没醉,但是动作却有些摇晃。 他拽着简思量的手,目光微乱的说道,“那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洛宁只是觉得简思量的手有些细腻光滑,似乎看上去和其他人的手不太一样,但是他又没有在意,不过瞬间又松开了简思量的手,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简思量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和一抹难以察觉的红色,“莫非你见过那公主?” 洛宁这次是真的醉了,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了那南郡公主那张带着面纱的脸来。 他摇头冷笑道,“我只是觉得天下的公主都有个通病。” 简思量问道,“是什么通病?” 洛宁说道,“明明长得不难看,却偏偏要在脸上这一个白面纱,故弄玄虚,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简思量惊讶说道,“你真的见过了她?” 洛宁十分得意,有些飘飘乎起来,他用手指着尹子卿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何人?” 简思量故作惊讶的说道,“是何人?” 洛宁大笑,极为神秘的说道,“这便是那南郡公主的未婚夫,凤尾营尹山河王爷的儿子。” 他喝到了兴起处,举起了酒杯,竟然已经全然忘了自己和尹子卿在公主府上退婚的事情了,他自顾自的吹嘘着,又喝下了一杯酒。 于是简思量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还未曾见过这位公主,她便是要嫁人了,只是她带着面纱,不知道你见过没见过她的正脸?” 洛宁笑着说道,“只是见过她半张脸,另外半张也没有见到,想来是那半张脸长的毁了,所以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 简思量忽然有些不爽,他跟着问道,“人人都说南郡公主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色,怎么到了你的嘴里便是变得一文不值,你不喝酒,难道对美女还不敢兴趣?” 洛宁举着酒杯,“谁说我不喝酒,我现在不是正在这跟你喝着呢吗?我虽然不是完全不感兴趣,但是毕竟我是有心上人的,所以那公主长的再好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外面的雨水的声音渐渐的停歇了,简思量听着洛宁的话,心中不由得有了些赞叹,可是他的表面依旧还是平静,“”那能让你魂牵梦绕的人,定然是极好的了? 洛宁叹息说道,“也算不上魂牵梦绕,但是总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我身后的这把剑,便是她给我的。” 简思量冷笑说道,“忘不了一个人的原因便是因为你没有能遇到下一个比她更好的,男人这种东西,等你遇到一个比她更好的,你便是会把她忘了。” 洛宁摇了摇头,“我不是那种人。” 简思量又问道,“那你妹妹呢?” 洛宁喝道,“她只是我的妹妹,又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简思量点了点头,看着洛宁说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来,我只当你是还没喝多。” 洛宁怒了,“你怎么总是拿着你的思想来想我?我现在只想快些找到星陨石,来救我妹妹的命,儿女情长的事情,我只能先放一放。” 简思量的目光突然又黯淡下去,“如果此时有人拿着星陨石,让你去做一件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不会去做?” 洛宁一怔说道,“那得看是什么事情。” “若是让你杀你的父母呢?” “这种事情我是肯定不做的。” “若是让你和你的心上人从此断了关系呢?” “那可以。” 洛宁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简思量的目光之中透出了些精光,他看着洛宁恶狠狠的说道,“我只当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也是一个渣男。” 洛宁笑道,“我说你脑子又不是和南郡公主那般是个蠢猪,我不能先暂时答应了他,等到星陨石到手了,我再回去找我心上人不就完了吗?” 简思量也怒了,他恶狠狠的说道,“你说谁是蠢猪?” 洛宁语重心长的跟他解释说道,“兄弟,你别看那个南郡公主好像极为神秘美丽的样子,但是再我看来,却是都不如我那黄马。实在是刁钻刻薄,蠢得无以复加,所以既然是这种人,就没有必要让你日思夜想了。” 简思量默默的到了一杯酒,洛宁却没有注意道他脸上的肉接连跳了几下,于是他便是又喝了一大口酒。 这次喝进去,洛宁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醉醺醺的说道,“…那…南郡公主…那半张脸…我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看…只是化了妆或许都一样…今日她见我们…只敢露半张脸…想必那半张脸没有化妆…便是像鬼一样…” 无论是谁,听了这话,都会很生气。 简思量的颤抖了起来,然后手中的酒便是泼到了洛宁的身上。 洛宁还在醉醺醺的说着,“我是…为了兄弟…好…那公主…确实没什么好的…” 他感受到了有酒水顺着自己的脖子流下,嘴里还说着,“咦,这么好的酒楼怎地漏雨了?” 简思量再也忍不住,他伸出了自己那极为细腻光滑的手,照着洛宁的后脖子就是狠狠的一下。 这一下下手下的有些重了,洛宁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 简思量站起了身子,只是觉得无限的委屈,他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他有些着急,气的直跺脚,眼泪便是流了出来。 在楼上有人听见了这个动静,急匆匆下来了一个丫鬟,看见了哭着的简思量。 那丫鬟吓坏了,急忙过去,看见了昏迷的洛宁和已经睡着了的尹子卿。 然后上前来,急忙伸手在简思量的脸上摸了摸,然后从她的脸上扯下来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露出了一张极为美丽的容颜,不是应檀溪又是谁? 那丫鬟紧张说道,“小姐莫不是不开心?” 应檀溪伸手动了动脖子,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她看着洛宁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几个把他现在给我扔出去,让他晚上睡大街上淋雨。” 那丫鬟紧张说道,“小姐不是喜欢他?” 应檀溪气的眼泪又要出来,“他说话难听,好像放屁一样!” 那丫鬟吓得急忙听了命令,招呼下来了几个人就要把洛宁抬走。 应檀溪叫道,“回来!” 那几个丫鬟于是又转头回来,不知所措的看着应檀溪。 应檀溪摇了摇嘴唇,直看着洛宁恨得牙根痒痒,她狠狠的跺了跺脚,吩咐道,“给他抬楼上去吧,等他醒酒了,教教他以后怎么喝酒。” …… 第五十章 边村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临近八月十五中秋节。 除了边塞战事吃紧的地方,其余的所有地方都洋溢着即将过节的喜悦。 …… 秦薄衣在剑渊之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此时的月已经是又大又圆,她很喜欢,只是不知为何却有些落寞。、 她那日和洛宁一起看的衣宁花,已经在此时完全凋落了。 她认真的看着月亮,想着当年的那个童话,开始思索究竟会不会有人把月亮点燃。 …… …… 在靠近马嵬关的这附近,其实是很难见到百姓的。 因为有许多百姓都离开了家,远远的逃去中原避难,但是也有不少百姓没有离开,也是因为他们的家在这。 明天便是中秋节。 虽然秋的瑟瑟让人想不起来团聚,但是这节却是必须要过的。 正在这时,关内约摸十里的地方,有着一处小村,村里的百姓并不多,但是却生活的极为和睦。 就在前几天,这个村子里来了一个准的要命的算命先生。 村子里的百姓把他待若上宾。 今日的村子,卷在漫天起落的黄土和秋叶之中,一片焦黄。 就在这风中,在那村口的小路之上来了一个老头。 …… 如果你注意去看,便是可以看到这个老头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却健步如飞。 在他的背后趴着一个小姑娘。 如果有人见到,定然是要啧啧称奇,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个老头要背着这个小姑娘走路。 但是如果再仔细看些,便是可以看到这个小姑娘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黄色,似乎是营养不良,嘴唇也是泛着青色的。 这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本书,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铸剑”二字。 那老人的笑声在风中传的老远,“你果然是聪明,我当初背着铸剑全解,可是废了几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你只是看了一遍,然后几个时辰就全都记下来了。” 那小姑娘也笑道,“这便是说明我比师父年轻了。” 村口有一处酒店,上面的旗子在这风中摇摆,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来。 小姑娘的眼中突然有了些落寞,她一看到酒店,就会想到某种食物。 那老者笑着说道,“不知道这小店之中有没有西红柿买。” 小姑娘叹着气说道,“即使是有,也绝对没有我们自己在剑渊种的那些西红柿新鲜。” 她的眼神逐渐暗淡下去,然后伸手把手中的书缓缓的合上,她叹了口气说道,“听说洛宁出关的时候整个中原都轰动了。” 老者微笑说道,“只是他还是无事出去了。” 小姑娘着急说道,“没有人帮他吗?” 老者逐渐离的那间酒楼有些近了,他的神情有些落寞,然后便是叹息说道,“魔君现在已经出现,二月红要保护枪林的安危,老刀客要保护北海云山的安危,阳鼎天则是要保护剑渊的安危……” 小姑娘有些紧张,她忽然又问说道,“那他能找到星陨阁吗?” 老者摇了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找到,但是我今天却是知道了另外一个消息,所以我带你来这里。” 小姑娘不解,“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两个人不去南郡,直接去帮他找星陨阁不好吗?” 那老者笑着说道,“我也离不开中原,再说,就算找的到,那也是他的事情,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姑娘问道,“是什么事情?” 老者笑道,“我今天带你来见这个人,便是想看看他能不能治你的病。” …… 酒店在这风中似乎随时会倒塌,但是酒店之中的人还是沉浸在即将过的节日之中。 里面的人热热闹闹的包着月饼,说着天南地北有的没的的故事。 但是其中的一大部分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因为这小村庄之中的人很少出来喝酒,他们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小姑娘被老者背着进了酒店,然后放在了地下。 她抬头看着那些包月饼的人,不知道怎地眼圈忽然就红了。 老者急忙说道,“等明日过节了,我也给你包个月饼吃好不好?” 小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好!” 那老者把手一挥,急忙有个店小二跑了过来,看见了这个青衣老者,急忙恭敬道,“客官,需要些什么?” 老者笑道,“要两个新鲜的西红柿炒鸡蛋。” 那伙计吓了一跳,立即哭着脸说道,“这都已经是秋季了,那里有新鲜的西红柿,我们这最好的吃食便是烧鸡。” 老者沉思了一下。 那小姑娘忽然就笑了,她拍着手说道,“我最爱吃烧鸡了。” …… 店小二松了口气,然后便是下去准备。 正在这时,从门外忽然走进来了一个算命先生。 他的手里拿着两个新鲜的西红柿,在这满是黄色的空间之中宛如宝石一般青翠显眼。 这便是这个村子之中被人称为活神仙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进来的第一眼便是看见了这个老者和小姑娘。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搬了一把椅子然后在了那老者的对面。 算命先生平静的注视着这小姑娘的脸庞,直到给她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他伸手把这两个西红柿放在了桌子上,看着那老者平静的说道,“她有病。” 老者笑道,“没病就不会来找你。” 算命先生平静说道,“能救她的是星陨石,你来找我做什么?” 老者笑着说,“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说法。” 算命先生摇头,“我能有什么说法,只不过是在这里算算命,挣点钱罢了。” 老者的笑也变得平静,“顺便再看看这座关城?” 算命先生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他声色俱厉望着老者说道,“你要知道,如果有别人知道他会易水剑是什么下场。” 老者笑着说道,“洛宁那日出关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你不该把这剑再传授给他。” 算命先生怒道,“这世间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学这剑了,便是洛宁也没有。” 那小姑娘听着这算命先生说洛宁也没有资格,忽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老者笑容收敛了,他望着桌子上这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自言自语道,“你也喜欢吃西红柿?” 他招呼过来了伙计问道,“这店里有鸡蛋吗?” 伙计紧张说道,“有的。” 他把西红柿放到了伙计手里。 “拿去炒了。” 算命先生平静的望着那个老者,“你没有问我是不是同意了吗。” 老者笑着说道,“我不想问你。” 算命先生眼神突然寒冷,他望着老者的眼睛,目光寒的就像是外面瑟瑟吹过去的秋风。 他问道,“久河,你是在挑衅我吗?” 第五十一章 请先生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老者自然是久河。 而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个小姑娘自然是洛雾雾。 久河的脸上平淡的像是深井之中的水波,他面对着这个算命先生的问话,看着这个算命先生的眼睛,本来应该惊慌的脸上此时却写满了平静。 他没有转移目光,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不敢挑衅先生。” 算命先生说道,“你的铸剑水平虽然是这大陆上最为顶尖的,但是境界实力却是差的很远。” 久河依旧平静说着,“世间的道有千百万种,每一条走到尽头都会有不一样的风光,易水寒在剑道之上走到了尽头,便是能入圣。我能在铸剑这条路上走到尽头,便是能制造出让六大高手使用的兵器。魔君虽然可恶,但是他在魔这条路上走到了尽头,也是能无敌于天下。” 他看着算命先生问道,“先生一生算尽天命,可曾在这一条路上走到过尽头?” 算命先生摸索着手中的幢幡,再无搭话。 正在这时,旁边的洛雾雾突然睁着眼睛问算命先生说道,“你能治的了我的病吗?” 算命先生长叹了一口气,“最后一块星陨石已经在十几年前被大秦最后的皇子用了,这世间再无星陨石。” 洛雾雾再次问道,“你也信命对吗?” 算命先生晃了晃手中的幢幡,他正色说道,“我靠着的便是算命赚钱,你让我如何不信命?” 洛雾雾认真说道,“可是洛宁哥哥不信命。” 算命先生再次说道,“可是他终究有一天会信的。” 久河突然插嘴说道,“没有星陨石,但是你却有办法对吗?” 算命先生怒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星陨阁的秘籍已经失传。” 久河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算命先生忽然低头不语。 久河冷笑说道,“你是因为心中愧疚,这才一直在这里守着这马嵬关,才帮助洛宁离开。” 算命先生看着久河的飘洒的胡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发现自己的下颚不知道何时也蓄起了胡子。 久河继续说道,“当年你以天命为由,不出面帮易水寒,这便是你愧疚的理由,对吗?” 算命先生刚才的气势全无,握着幢幡的手忽然开始颤抖了起来,然后连着地上的土砖一起抖了起来,最后整个房子竟然都是抖动了起来。 屋子之中的人以为地震了,纷纷跑了出去避难,但是跑了一程,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事情,于是他们又纷纷走了回来。 但是唯独久河和洛雾雾没有动。 久河平静说道,“洛宁去找星陨阁了,他迟早会发现这个秘密,而这座关城……” 他的目光之中透出了一种深深的沧桑之感,然后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的眼中忽然全是敬佩,然后望着这个算命先生、 “你护的了他一时,可能护的了他一世?” 算命先生默默答道,“我愿尽力。” 久河声色俱厉,“你何以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天下苍生?” 算命先生喝道,“我已经对不起易水寒!” 久河的眼中忽然就有了无限的悲哀之色,他望着外面渐寒的秋,再次叹息说道,“你知道我之前很喜欢我那徒弟?” 算命先生微怔问道,“枪林叶青?” 久河缓缓说道,“正是。” 算命先生又问道,“预言之子之一?” 久河又点了点头。 算命先生声色突然变得有些寒冷,他问久河说道,“他现在人呢?” 久河慢悠悠的说道,“他选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有多不一样?” “不是光明正大的路,便是杂草丛生阴暗无比的小路。” 旁边的店小二走了过来,然后端着那盘西红柿鸡蛋和一只烧的外焦里嫩的鸡,他把两盘菜放到了桌子上,又从身后拿来了一坛黄酒,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算命先生的脸色突然变化了起来,因为他仿佛听见了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为难以置信的消息。 不过这脸色的变化仅仅是瞬间,他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甚至已经猜到了久河要说什么,可是他依旧不想给洛雾雾治病,因为星陨石,星落便是就要有一个人的性命祭天。 这个人的性命,却正是施术者的性命。 算命先生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女孩送了自己的命。 算命先生平稳说道,“我直信天命,我这一辈子只信天命,你们现在干的事情,便是逆天命而行,所以我不会帮你们?” 久河冷笑问道,“魔君想要天下,这是天命?” 算命先生说道,“我经常算卦,我只是按着卦象办事。” 久河再次嘲讽,“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敢?” 算命先生伸出筷子,在那一盘西红柿鸡蛋之中挑出了一块鸡蛋放入了嘴里,拒绝了片刻,然后皱了下眉毛,他说道,“这菜咸了,却是无法重新做了。” “”“” …… 久河忽然笑了,因为他似乎早就料到了算命先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当年易水寒请他帮助天下苍生,他都没有选择出手,直到易水寒为了玄天神铁失踪,他也都一直没有露面。 但是他还是极为平静的说出了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他说道,“叶青入魔了。” “你不肯出山?” “不肯。” 算命先生最后答道,然后脸色便是如那黄沙一样,再无阴晴。 …… …… 秋色渐渐的裹着那肆意的风沙吹得屋里屋外的人东倒西歪。 桌子上的西红柿鸡蛋冒着淡淡的热气,时不时会裹进去一粒沙子。 洛雾雾手中拿着筷子,看着那两个极为新鲜的西红柿炒出来的鸡蛋,又看着旁边的那只烧鸡。 还有一坛闻着极为清冽的黄酒。 她没有伸手去拿酒,只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小瓶混着凝血丹粉末的气虚液喝着。 算命先生声音有了些波澜,“小姑娘,气虚液不是这么喝的。” 洛雾雾没有理会他,他只是转头看着久河,看着他那张因为操劳有些苍老的脸,然后往他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块西红柿。 洛宁便是喜欢吃西红柿,每次炒出来的西红柿鸡蛋,都是她吃鸡蛋。 她低头问道,“师兄会成功吗?” 久河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腮鼓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坛黄酒,扬起头来抱着坛子喝了一口。 “但愿吧。” 第五十二章 卖柴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叶青走在一条极为光明的大路上。 他的身旁有着许多人,但是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心情去看。 他只是背着自己背后的枪,迈的步子平稳的像是一只极为有阅历的老马。 他走的这条路明明是极为光明的,但是此时却是黑暗的如同午夜没有月光的夜。 因为这条路是去找魔君的路。 …… 光明城坐落在天朝的东面。 城池不大,但是却极为壮丽,早在几十年前,三大宗齐心协力讨伐魔宗,光明城已破,人间便是再无魔宗。 魔君伤势未曾痊愈,所以早已经不居住在光明城了。 但是叶青知道,今日自己来这里,一定能够找到魔君。 这座城看上去就像是表面上的那般欣欣向荣,在阳光落下来的某处,还有着一个个极为祥和的温馨画面。 儿子背着父亲去看病。 小伙帮着姑娘带花。 富人去帮助在角落里的乞丐。 …… 但是这一切却都仿佛和叶青没有关系。 他的脚踩在地下这片最坚硬的青石之上,柔软的鞋底没有让他发出一点声音,旁边路过的人都时不时的会多看他一眼,因为他的那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 如果非得用漂亮这个词语去形容一个男人,那么这个人便是真的漂亮。 叶青的身体就像是背后的枪一般笔直,然后他的头抬着,开始找人。 街上的大部分看见他的人都知道他在找东西,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什么。 有些姑娘,脸上涂了脂粉,故意从他的面前走过,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两眼。 一个客店的伙计迎了过来,“公子可是来我这光明城游玩?我这小店是光明城之中服务最好的小店。” 叶青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住店。” …… 又有一个买脂粉的老婆子走了过来,“小伙子,我这脂粉虽然不是顶尖的脂粉,但是却是最能符合姑娘们的皮肤,你若是看上了那家的姑娘,不如买一个送去。” 叶青再次摇头,“我不买粉。” …… 又有一个酒楼的老板极为自信的差着伙计走了过来。 “公子,我们小店的菜……” 叶青只是皱眉,然后冷冰冰的语气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吃饭。” 于是所有人都看了出来,这位公子已经有了些不耐烦——是被激怒了。 …… …… 街上的人们有些好奇,然后纷纷摇头。 那些拼了命擦完了脂粉想过来见一眼叶青的姑娘看见这个年轻人如此冷淡的态度,心中的爱慕之心都不由的低落了三分。 但是叶青却是毫不在意,因为他的性格本来就是如此这般孤傲。 所以他不喜欢洛宁,因为洛宁的那般一本正经或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在这条街上从清晨走到了正午,没有停下来脚步,明日便是中秋节,他望着街上有的买月饼的小摊,目光之中全是深邃。 人们更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有的本来在后面偷偷跟着他的姑娘已经开始离开,认为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脑子却是有毛病。 叶青走到了市场。 这里有许多卖肉的,也有许多买菜的。 来到这里的多半是一些上了岁数的大妈或者是老头。 很难有人想到,一个长得这般漂亮,光鲜亮丽的公子哥会来到这里。 一个卖肉的屠夫不知道好歹,只是再那吆喝着,“现杀的羊肉,不鲜不要钱……” 叶青从他身边走过,他伸手拦住了叶青,突然问道,“公子来两斤肉,回去包月饼吃。” 叶青望着那有着肉腥味的手,眼神没有移开,看不出喜怒。在后面跟着他的那些姑娘,以为这个公子被一只油手抓了一下,以为他马上就要发作,心中暗暗嘲笑着那个屠夫的不开眼。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叶青根本没有愤怒。 他只是极为平静的说道,“我不买肉。” 那屠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急忙缩回来了自己油腻腻的手,低下了头,继续开始吆喝。 叶青那平静的脸上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丝喜色。 因为这个屠夫距离他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极为相似的职业了。 …… 在这条街的左边,坐着一个买柴的中年人。 中年人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面前放着一条扁担,但是让人奇怪的是,这条扁担之上只有三颗柴,而在那扁担的另一头,却有着一柄柴刀。 他斜斜的躺在那里,草帽扣在脸上,似乎已经睡着。 旁边有一个满面油光的肥胖管家走了过来,往他的草帽上扔了一串钱。 “砍柴的!我家老爷今天请人吃饭,城中实在没有买柴的,我看你这柴又太少,你去山上砍一些回来,这串钱便是给你。” 那中年人动都没有动,仿佛死了一般。 那管家努力,走过来一脚踢在那中年人的身上,“跟你说话呢。” 那中年人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又没有动。 管家又踢了一脚。 把他头顶的草帽踢掉了。 然后露出来了里面那张极为普通的脸,仿佛经过了许多岁月的侵蚀,这张脸在此时有些沧桑。 但是看上去依然普通。 中年人被阳光晃了眼睛,抬头看见了那肥胖管家。 他把草帽重新扣好。 然后淡淡说道,“我这柴不卖。” 管家怒骂道,“真是越穷的人越没有志气,大爷给你发财的路,你却自己堕落。” 他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然后捡起来那串钱骂骂咧咧的走了。 那个中年人这次没有再睡着,他隔着草帽的声音传出去了极远,然后落到了叶青的耳朵之中。 “年轻人,卖柴吗?” 跟在叶青后面的那些女子听见了这个声音,只是觉得好笑,心说这个中年人也是不开眼,他们也不看看叶青的气质长相,这种人来市场怎地会卖柴? 但是她们没有想到叶青忽然怔住了,他抬头望了一眼那个中年人,然后便是走到了那个中年人的面前。 他望着那仅有的三棵柴,然后突然抬头说道,“是的,我卖柴。” …… 第五十三章 叶青入魔(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卖柴的中年人忽然就笑的很开心。 叶青很清楚的记得,上次在十三重山门的青山顶上,他也是十分儒雅的笑着,但是却是可以片刻之间取了他性命。 于是那中年人开口问道,“你来买柴,可曾带了钱?” 叶青想了想说道,“既然来买,就一定带了足够的钱。” 那中年人又问道,“可是你带的钱万一买不起呢?” 叶青淡淡笑道,“如果买不起,您大概不会让我走出这光明城。” 中年人眼中带着十分欣喜的情绪,然后看着叶青,最后他赞许说道,“我是希望你是来真心卖柴的。” 叶青低头。 一片秋叶顺着他的脚边的鞋子摩擦了过去,滋滋作响。 中年人又说道,“我以为来卖柴的会是另一个人。” 叶青迟疑问道,“杨木白?” 中年人回答说道,“正是,他的手臂断了,已经注定无法在剑道上走远,所以他比你更有说服力。” 叶青笑了,“可是他的性格却断然买不了柴,只要是觉得没有道理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的。” 中年人说道,“杀人什么时候都是有道理的事情。” 叶青问道,“你这柴多少钱,或者是说,你想要杀谁?” 中年人平静的望着刚才那个肥胖管家吐在地上的那口痰,缓缓的又把草帽带到了头上。 叶青凝神,点了点头,然后背着枪离开了。 …… …… 他知道这个肥胖管家是个无辜的人,他也知道自己杀他毫无道理。 但是只有自己杀了他,魔君才能知道自己对于正派的生活已经毫无留恋。 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些女子都散开了,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女孩。 叶青转过头去,小女孩躲闪不及,然后对上了叶青的眼睛。 “你一直都知道我跟着你?” “我知道你们都跟着我。” “但是她们都走了,最后只剩我了对吗?” “那是因为我从离开剑渊之后,你便是从山下的小镇一直跟我到了这里。” 小女孩忽然笑了,“我跟着你,只是觉得你是好人。” 叶青目光如同三九的寒雪,他静静的说道,“就是因为我给你的那个馒头?” 小女孩说道,“过去了很多人,但是唯独你给了我一个馒头。” 叶青淡淡说道,“馒头吃完了,可以走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走。 叶青冷声喝道,“我给你馒头,只是因为可怜你,不是因为我喜欢做善事,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做善事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说道,“我不是好人,我要去杀人。” 小女孩笑道,“那么你要去杀的人也定然是坏人。” 叶青不再回答,转过了头去。 他背着枪,小女孩跟在他的后面离的很远。 …… 叶青在一处小巷之中找到那满身肥肉的管家,一出手便是要了他的命。 那小女孩只是远远的看着他手上的鲜血,然后沉默不语。 叶青用一个布袋包着那管家的人头,又在外面多包了几层,是为了防止鲜血流出来。 他转身离开了小巷。 然后那个小女孩就跟在后面。 …… …… 魔君依旧坐在那里,叶青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回来的时候魔君就还是什么样子。 叶青默默的把那人头放在了地上,望着魔君问道,“这够你买你的柴吗?” 魔君头都没抬说道,“不够。” 叶青问道,“还差多少?” 魔君的声音从草帽下面传了出来。 “我来卖柴的路上见了许多人。” “有一个背着父亲去看病的儿子。” “有一个帮姑娘带花的小伙子” “有一个帮助乞丐的富人。” …… 叶青的手微微的握成了拳头,然后眼底有些赤红,他的手没有颤抖,眼神没有迷离,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要杀一个儿子,一个小伙子,一个富人。 当然不可能就只杀这三个人。 他杀了那个带父亲看病的儿子,便就是等于杀了他的父亲。 他杀了那个小伙子,便就是等于杀了那个姑娘。 他杀了那个富人,那个富人手下的人又怎么会答应? 叶青从正午杀到了下午,他的手法本来是即为高超的,但是即使再高的杀人手法都会留下痕迹。 他听着那些发现了这些尸体之后路人的惊恐叫声,家人的痛苦哭声,官府的迅速行动。 叶青缓缓的闭了闭眼睛——这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即将落下来的夕阳的光芒散发的就像是鲜血映照在他的脸上。 这便是他手上的血迹,衣服上的血迹。 …… 傍晚时分,市场之上已经都收了摊,因为即将落日。 但是那个樵夫却是依然没有动。 他面前的那个布袋之中有着血迹渗透了出来,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在有些惊恐的猜测之中离开了。 叶青回来了。 他的手中这次没有拿着布袋。 他只是平静的望着魔君。 魔君这次伸手摘下来了草帽,然后一脸正色的看着他,他普通无比的脸庞露出了一抹极为普通的笑。 不需要叶青跟他说他杀了多少人,魔君便是能从他身上的杀气之中感觉出来。 魔君赞叹说道,“很好。” 叶青拱手施礼回应道,“现在可以买你这些柴了吗?” 魔君笑着说道,“你杀了很多人。” 叶青说道,“正是。” 魔君又说道,“这些人都是无辜之人。” 叶青又说道,“正是。” 魔君再次问道,“你真打算要买这些柴?” 叶青说道,“正是。” 他一连说了三个正是,眼神之中有着的些赤红像是寺庙之中的香头,脸色淡定的像是碧空如洗的蓝天。 魔君笑道,“那你再杀一个,我这些柴就卖给你。” 叶青的手中提着那根用布袋包裹着的长枪——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枪上也沾满了鲜血。 他平静问道,“是谁?” 魔君用手指了指了他的身后。 叶青回头,便是看见了那个一直从自己出了剑渊之后遇见便是一直跟自己到了自己的那个小姑娘。 叶青的眼中仿佛结了冰,他的语气也仿佛结了冰,没有着任何的情绪。 他淡淡说道,“好。” 于是他从布袋之中抽出了长枪。 朝着那个小姑娘走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叶青入魔(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个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和叶青一样,只是平静。 魔君说要她的命,她便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叶青来杀她。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极为宁静的笑容,看不出来悲喜,但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叶青的眼睛。 叶青的眼睛赤红,长枪在手中滑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刺出。 但是这时候魔君却笑了。 “停下吧。” 叶青一愣,然后又极为大方的收回了枪。 魔君笑道,“这个小女孩喜欢你,我不会让她这么快就死的,你要杀的却是另一个人。” 叶青的脸上依旧是如同冰霜般的坚毅,他回答道: “无论是谁都行。” 魔君站起了身子,挑起了扁担,叶青便就是跟在他的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座城,小姑娘跟在他们的后面,那个肥胖管家的头,就放在地上。 叶青有些迟疑的问道,“我们就这样走过去吗?” 魔君微微一笑,“不然呢?” 叶青说道,“你若是带我飞,可能会更快些。” 魔君笑道,“你似乎很着急。” 叶青平静说道,“我渴望力量。” 魔君淡淡应答道,“我只带死人飞。” 叶青默默低下了头了,于是闭上了嘴巴。 …… 出了光明城,面前便是群山,山的那头不知道是那座城,但是在这山前,已经是秋风萧瑟,落英缤纷。 叶青踩着地上的枯叶,一直在魔君后面默默的走着,直到魔君到了某一棵树下,站住了脚步。 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叶青的感官异常敏锐,作为天才,作为枪林的弟子,他有着天生对于危险的察觉。 魔君看着那个人平静说道,“你要入魔,仅仅靠狠是不够的。” 叶青一怔。 魔君转回头看着他说道,“还要有实力。” 叶青的瞳孔骤然一缩,伴随着一片落下来的秋叶,那个黑衣人缓缓的转过了头来。 他的脸上全是疤痕,已经看不出来究竟是剑伤刀伤或者是枪伤,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么一张脸的下面,定然是有着许多的故事。 他的眼神之中有些恐惧,但是也有些兴奋,他望着魔君,然后目光落在了叶青身上。 他的嘴似乎是在哆嗦,然后看着叶青低低地声音说道,“你知道,今日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 他的声音仿佛已经腐烂的血浆,听着让人觉得恶心。 “呃…呵呵…我差不多都忘了,我现在究竟还算不算是人。” 他的身体彻底的转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布衣,但是那件衣服却是没有系扣子。 叶青这才看见他的胸膛是黑色的,不是普通的黑色,而是那种透明的黑色,上面的肉已经近乎腐烂,甚至依稀都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脏。 跟在叶青后面的那个小姑娘见到了这一幕,再也忍受不住,低头就呕吐了起来。 但是叶青没有呕吐,他褪下来了布袋,抽出了青枪。 魔君笑道,“这便是我魔宗的功法。” 叶青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也练习魔宗功法,但是为何你却是正常人?” 魔君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修行功法也需要天赋不是吗?” 叶青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我便是最有天赋的人。” 魔君终于正式介绍说道,“他是第七十一的魔将,实力境界在夜魔之上,但是现在他的这个状态,已经快不行了,所以他作为你的对手是刚好的。” 那魔将胸口留着黑色的血液,仿佛泥浆一般恶心。 叶青实在不想再看到这张脸。 他把手中的布袋扔到了一旁,然后青枪便是带着风声刺了出去。 正是西林枪意! 风声呼啸,不是秋风,却是枪声,那长枪挂着风声,仿佛一条刚刚出洞的长蛇,又像是一条即将归海的游龙。 叶青周围的叶都跟着飞舞了起来,无论是青叶还是已经枯黄的落叶,都在此时围绕在他的周围狂乱舞动。 那些山林间的树木,都开始嗡嗡作响,最后颤抖,然后便是有更多的落叶飘散而下。 那魔将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极为贪婪的目光,充满了战斗的渴望,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枪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不知道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刀。 那柄刀上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魔气,但是却没有秋叶跟随它起落。 魔将大喝一声,长刀滑落,只听见擦的一声轻响,叶青那一枪周围的无数落叶在这一刀之中不知道碎了多少。 但是他的目光依旧紧紧的盯着那魔将手中的刀。 这魔将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这一刀的威势却是依然让他的枪意再难前进半寸。 飘散的树叶混着已经破碎的树叶飘飞在两个人的面前,这个画面看起来极为浪漫,但是叶青的嘴角却在这时溢出了一丝鲜血。 魔将的脚步前进了一步。 于是那空中便是再次有数片树叶破碎坠落。 一束光芒从那碎落的树叶缝隙之中飘洒而下,正好落在了叶青的枪上。 叶青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一口浊气。 他忽然腾出了自己右手,然后伸手抓住了身旁那些碎裂的树叶,一道无比强大的灵力骤然在那风起之处蔓延开来。 叶青抬手,弃枪,然后低下了头。 那漫天红叶在此一瞬间骤然落下! 叶青的身体伴随着这些树叶落下来的瞬间忽然冲了出去,他的脚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发出了一声当的巨响。 魔将的脸色骤然变化。 他知道叶青的脚什么都没有踩上,这只是灵力汇聚之后的音爆之声! 说时迟那时快,仅仅是在他愣神的这一瞬间,叶青的身体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枪已经没了,应该如何杀人呢? 魔将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叶青便是已经给出了他答案,他望着魔将那黑黝黝的胸口,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泛着灵力的青光,瞬间插入了魔将的胸膛。 他握住了魔将的心脏,然后狠狠一握。 那颗本来已经泛着黑光看上去随时会停下来的心脏在此时骤然爆开。 那黑红色的鲜血溅到了叶青的脸上,流淌在了他的身上。 …… 他的长枪也在此时终于落在了地下,发出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魔君看着他背影,突然大笑了起来。 叶青转过了头,他的眼神已经赤红,那个跟着他的小姑娘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没有害怕。 因为那不值得他害怕。 叶青长的很俊。 那些血便是他的装饰。 他的眼中泛着红。 血在他的脸上,像是肃杀的秋雨洗礼过的红叶,格外醒目。 第五十五章 魔 - 诸天剑子 - 欲甜 魔君的脸上有着很多的赞许。 但是更多的却是不解。 他对叶青说道,“你的天赋这般高,心性这般好,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选择了魔宗。” 叶青没有伸手去擦脸上的血,只是伸手捡起了地上的枪。 在他看来,自己手中的枪远远要比自己的脸要重要很多。 他看着魔君问道,“可是天赋再高的人也需要机缘和境遇对吗?” 魔君忽然就笑了。 他的笑中这次带着的一种意味便是自信,作为魔君十足的自信。 他知道叶青最需要的就是力量,而他恰好也能给叶青力量,这就是他作为魔君的自信。 他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天下无敌。 叶青十分认真的把枪装好,然后问魔君说道,“那么,我现在能买你的柴了吗?” 魔君带着笑看着他。 叶青忽然伸手进了怀中,那里放着玄天神铁地图的一角。 这是他取得魔君信任的另一个办法,自然也是他认为最能打动魔君的东西。 但是魔君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叶青一愣,他说道,“我这还有些东西要给你。” 魔君说道,“有的时候,你的这些东西并不是你看上去那般重要。” 叶青说道,“可是这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魔君背过了身子,正了正自己背上的扁担,他看着叶青说道,“你都已经是魔宗的人了,你身上的这些东西,又为何不是魔宗的呢?” 叶青抬起头,“你是说?” …… 魔君轻轻的挥手,一道淡黑色的灵力便是涌现而出。 在这道淡黑色灵力出现的瞬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叶青的手上,他平静的说道,“你杀了第七十一魔将,从此之后,你便是第七十一魔将。” 叶青并未说话。 那道淡黑色的灵力钻入了他的脑袋,瞬间消失不见。 叶青只是感觉一道极为清澈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大脑。 叶青的身体颤抖着,然后退了一步。 他抬头,然后便是看见了魔君看着他带笑的眼睛。 …… 他能很轻易的分辨出来这些功法是来自那里,所以大概也很清楚自己如果修炼了这些功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即使如此,叶青的脸上却依然平静,甚至在他的眼底深处,还有着一丝极为恐怖的渴望。 魔君十分高兴的点着头,因为这便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个小姑娘他也没有去理会,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小姑娘真的就彻彻底底的是个普通人。 魔君带着叶青到了一处茅屋,这里之前不知道是谁在此居住,但是叶青知道从此以后就归了自己。 这座山很美,看上去甚至十分的适合养老,根本不会有人想到魔君竟然是躲在这里。 叶青看着魔君的背影,然后忽然开口问道,“你其实一直在试探我对不对?” 魔君转过头微笑的看着他说道,“等你修炼了我给你的功法,你是不是带着目的来找我,就不重要了。” …… …… 夜色渐渐凉了。 但是叶青确实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凉意。 他坐在屋子之中的石床上,额头上有着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他默默的感受这魔君传授给自己的那套功法,脸色上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表情。 这套功法便是要他放弃自己这十几年来修炼的所有东西,放弃自己凝结而成的枪胎,来修炼这个魔胎。 叶青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惋惜。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 …… 在门外,有个小女孩正在紧张的注视着这屋子里面的动静,脸上有些不安。 正在这时,在门外忽然又来了一个少女。 她有着极为乌黑的头发,看上去甚至还有些可爱,但是小小女还是看见了隐藏在那个少女眼睛孩子之中的那一丝赤红。 这个少女自然就是梧桐。 梧桐在这微凉的夜色之中赤着脚,看上去就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地上的寒冷。 小女孩紧张的看着梧桐,钻进了拳头。 梧桐微微侧着头笑了,正是这个笑,看上去似乎是人畜无害,显得极为可爱。 梧桐笑道,“我知道你很担心他,但是等到他真的修炼完了那个功法,这个世间便就是再无叶青了。” 小女孩只是直直的盯着梧桐的眼睛,似乎并不害怕。 她平静说道,“即使他真的不是叶青了。我也不会害怕。” 梧桐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修炼这个功法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小女孩瞳孔一收缩,冷声问道,“是什么?” 梧桐笑着说道,“这个功法会带给我强大力量,但是同时也会有极为强大的副作用,那就是隐藏在体内的杀气,会让你无时无刻不想杀人。” 小女孩声音寒冷,“你们想让他杀人,你们想要毁了他!” 梧桐笑着说道,“小姑娘,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毁了他,只有他能自己能毁了自己。” 小女孩沉默了片刻,眼睛之中忽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明亮,她认真的看着梧桐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叫小姑娘,我叫千帆。” 梧桐微笑不语。 屋子之中突然升腾而起了一道魔气,紧跟着,便是一个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 山间的树木因为这一声喊开始微微颤抖,最后那道魔气的升腾之中,那道喊声也化作了虚无。 千帆看着面前的茅屋,似乎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长着嘴巴,梧桐的嘴角笑着。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茅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叶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眼底泛着赤红,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只是依然英俊。 但是千帆却知道,他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叶青了。 梧桐笑着看着他,“没想到你竟然学的这么快。” 叶青淡淡的回答道,“这功法很简单,但是却是够强。” 梧桐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了呢?” 叶青没有回答,默默的走出了茅屋。 他的脚踩在地下,立即便是入地三寸,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淡淡微笑。 梧桐感受着他身上的力量,不由得有些大惊失色。 在他的身上已经再也见不到寻常灵力的波动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黑洞洞的魔气。 叶青一伸手,一柄枪便是从屋子中破空而至,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看着这深沉的夜,以及夜空上已经浑圆的月。 他淡淡说道,“从此以后,再无枪林叶青。只有七十一魔将。” 千帆觉得身体忽然有些寒冷。 梧桐眼角的笑意也是收敛了一下。 因为她没有想到叶青的身上竟然带着这般强大而且坚定的杀气,甚至就连自己都无法比拟。 于是她便是知道,叶青入魔,已经成功。 第五十六章 老农 - 诸天剑子 - 欲甜 有很多人喜欢中秋节。 因为中秋是佳节。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但是也有很多人无缘过节。 因为他们没有家人,也没有佳人。 也许有佳人,但是也在天边。 …… 洛雪倚靠在自己的屋门之上,望着那已经看起来没有任何瑕疵的月亮。 但是实际上,她知道这月还是有瑕疵的,因为今日未曾中秋。 哪怕已经中秋,可是她依旧还会觉得是有着瑕疵的。 月光洒下,被一棵树遮挡,然后折断,像极了某人的断臂,而此时的那某人,却是不知道在何处。 夜已沉,月已满。 …… …… 杨木白走在一条十分幽静的小路上。 没有人知道这是那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这里的乌云遮天,他抬头,但是只见到了黑漆漆的夜空。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没有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他的右臂齐根而断,袍袖在夜空之中摇摆,抚着淡淡的秋色。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也已经没有了剑,他的目光之中虽然坚定,但是却依旧带着淡淡的忧伤。 杨木白已经去过很多地方。 但是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重新帮助他恢复已经炸裂剑胎。 他这辈子可能都和灵力无缘了。 所以他走到了后来,便是心中再无芥蒂,变得释然了起来——他这人便是这样,既然是无缘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强求。 他也不知道今夜他走到了哪里,但是他却感觉到这夜色有些不同。 只是不同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这座山本来很大,但是他却爬到了山顶,会当凌绝顶,便是一览众山小。 可是他没有览到众山,只在这山顶见到了一片田地。 是被人精心耕种过的一片平地。 说来奇怪,明明是深秋,本来应该万物凋零,但是不知道为何,在这片田地上却有着轻轻的植株。 杨木白借着月色看的不太清楚,但是等到他走进了,虽然没有月光,但是却依旧看清楚了那些青青的植株。 他一愣,然后愕然。 一道声音忽然在这时候响起。 “你是这些年来第二个到达这个山顶的地方。” 杨木白吓了一跳,急忙定睛去看,这才发现在这片天地之中站着一个老农。 老农卷着袖子,露出了强健的肌肉。 他手中拿着一个锄头,似乎正在除草,但是目光却落在了杨木白的身上,并未曾转移。 杨木白施礼说道,“晚辈不知道此处有人,无意冒犯。” 那老农微微一笑,突然发问说道,“你从山下走来,用了多少步?” 杨木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三万一千二十一步。” 老农哈哈大笑。 他说道,“果然只有心灰意冷之人,才会在这临近佳节之时来爬山,才会无聊到数自己爬山的步伐。” 杨木白沉沉问道,“前备方才说,我是第二个,恐怕在我之前,还有一个这样的人。” 老农笑道,“正是。” “是谁?” 老农直起来了身子,手上的锄头半截放在了地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微笑说道,“那人自然是我。” 阴云依然未曾散开,杨木白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可以看见那田地之中的幼苗。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秋季种地,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老农抬头,看着他,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只是笑着说,“在你看来,这里面有很多事情不可思议对不对?” 杨木白未曾回答。 那老农忽然抬手,他的身上并未有灵力波动,但是那漫天的乌云却随着他的这一下抬手骤然散开。 极为浓郁的月光透过了云层,降落在了这片山顶,照清楚了老农的脸,也照清楚了杨木白的脸,同时也照清楚了山上的幼苗。 杨木白痴呆的看着老农。 在他的印象之中,便是剑渊的山门长老都是没有这般神通,这老者是何人?仅仅一挥手,便是能让云层散开? 他再三确认,确定没有在这个老农身上发现任何的灵力波动。 老农用手指着地下的那些幼苗微笑的看着杨木白,“你看,虽然是秋季,但是这些幼苗还在茁壮成长。” 杨木白不说话了。 老农用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本来就不会修行,可是我还是能让这天地间的流云散开。” 杨木白的目光呆滞,死死的盯住了老农的脸。 他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什么。 能让幼苗在秋天成长,这已经是逆天而行,随手破开万里之上那些云层,更是极为大的神通。 那这位老农究竟是何人? 老农似乎猜出了他的心之所想,依旧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只当我是一个隐世的大能,因为我境界实力太高,所以你无法看透我?” 他走到了杨木白的跟前,抓住了杨木白的手,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脉门之上。 杨木白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因为即使他的剑胎毁了,体内已经没有办法再聚集灵力,可是他依旧熟悉修行之中的东西。 这个老农的身上确实是没有一点的灵力波动。 …… 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丹田,那里是自己已经碎裂的剑胎,他的目光之中突然涌现出了一道激动的神色。 他忽然冲着那老农跪了下来。 “前辈,请收我为徒!” 老农笑着扶起来了他,只是摇头说道,“我从来不收徒弟,但是如果要是可以的话,你可以留在这里帮我种地。” 杨木白眼中忽然有了如剑一般的坚毅。 他从地上用左手捡起来了老农的那锄头,忽然正色说道,“我愿意帮前辈种地!” 老农带着笑看着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这片田地。 “那你先帮我把这些草除了吧。” 杨木白一只手拿着锄头,稳下了身子,对着一根杂草出了锄头。 但是他的一锄头下去,那根杂草却是没有掉。 当啷一声巨响,杨木白被震得接连倒退了几步,手上的锄头差点脱手。 他的目光凝视起来,这才发现,面前的这片土地,竟然是像精钢一般坚硬。 杨木白转头去看老农,老农却已经极为悠闲的走到了一旁,点起了一袋旱烟。 杨木白这才知道,这锄地如此简单的事情,却是藏着这般多的玄机。 他没有放弃,用左手稳住了锄头,开始低头认真锄地。 …… 第五十七章 师父 - 诸天剑子 - 欲甜 如果说这世界上办事最认真的人,如果杨木白说第一,便是无人敢说第二。 那些月色逐渐变得越来越明亮,那些乌云终于完全散开。 老农坐在一旁的地上,手中的旱烟抽完了一袋,但是杨木白累得满头大汗,却是依然没有锄下来一根草。 老农忽然开口说道,“你是我这些年见到的第二个做事能如此认真的人,第一个人也像你这般认真,但是你的天赋却远远不及他。” 杨木白挥动着锄头,没有抬头问道,“第一个人也是前辈?” 老农摇头说道,“是天朝大司命。” 天朝大司命这个名字很多人也许很熟悉,但是也许有很多人觉得很陌生。 杨木白就是觉得熟悉的那个人。 因为这个名字在修行界流传了太久。 传说中之中他算尽天命,前知道五百载,后知道五百载。 这样的一个人,在天朝的天心塔之中,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个朝代的灭亡和新生。 他便是真正的传奇,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人物。 现在这个老农站在自己的面前说的这句话却好像他和大司命是故交。 这如何能不让他吃惊? 老者笑着又问道,“你觉得我在说谎?” 杨木白摇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若是认识大司命,那你要活多长时间呢?” 老农笑道,“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忘了。” 杨木白的手没有停歇,依旧专注的的锄草,直到月上中空,那轮月亮已经变得极为圆满了。 老农又重新的点燃了手中的旱烟,他看着刚刚被自己破开来的碧空如洗的天空和那天空之上无比皎洁的月。 他忽然说道,“要变天了。” 杨木白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可以知道的是,这个老者绝对不简单。 老农站起了身子,手中拿着旱烟,他看着杨木白说道,“你已经在这里锄了两个时辰了,歇息下吧。” 杨木白的动作没有减缓,他平静的说道,“既然我的修行天赋不如那位,我只能靠着努力来前进。” 老农眯起来了眼睛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以前的修行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杨木白点头,汗水顺着鼻子和脸颊流下,因为秋季天气微寒,他的身上开始升腾起来淡淡的热气。 老农不解问道,“既然你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走下来的,你的成绩来之不易,那你现在不能够修行了,应该无比悲伤才对,但是我看你的落寞却完全不像经历了这般大的变故。如果是一般人,受了这样大的刺激,也许会一蹶不振才对。” 杨木白平静说道,“或许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打击,但是我却觉得是值得的。” 老农问道,“何为值得?” 杨木白微笑说道,“问心无愧,便是值得。” 他手中的锄头再次落在了那坚硬如钢铁一般的土地上,他的左臂在颤抖,但是却依旧没有放弃。 老农的眼神之中多出了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情绪。 问心无愧,便是值得。 他使劲的抽着手中的旱烟,那旱烟的亮光甚至比天空之中的月光都要亮上几分。 老农说道,“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第二个明明天资很差,但是身上努力的那股劲却足以让人害怕的人。” 杨木白这次没有抬头,只是随意问道,“第一个人也是大司命?” 老农说道,“不是,第一个人是我。” 杨木白突然问道,“那么,你是谁呢?” 老农笑了,“我自然是个老农。” 杨木白也笑了,“那我便是老农的徒弟了。” 老农说道,“我知道你渴望得到力量,但是我却不希望给你力量。” 杨木白不解问道,“为何?” 老农说道,“我只认真的教过一个徒弟。” 杨木白笑着说道,“那他一定是极为有福气的徒弟。” 老农望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他现在是魔宗的第七十二魔将。” 杨木白回答说道,“夜魔?” 老农说道,“正是他,你怎么知道?” 杨木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月亮,知道天涯此时自己的那个小师弟也在看着这轮月。 他忽然明白了老农的这种力量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为何自己脚下的这些泥土如此坚硬。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力量,他听洛宁说过,夜魔的力量是炼体,那么这个老人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想必也是炼体练到了极致。 他望着老农说道,“他被我小师弟一剑斩了。” 老农脸上并无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忽然发现,只有当他说出来我小师弟这四个字的时候,神情是无比认真的,甚至就连弯下去的腰板都要直起来几分。 老农赞叹说道,“你的小师弟一定是个天才。” 杨木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他从来都不是天才,只是运气好些。”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极为伤人,但是如果洛宁真的在这里,便是不会反驳,因为杨木白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本身就不是天才,只是运气好些。 老农说道,“运气好,也是天才的一部分。” 杨木白说道,“他明明一无是处,但是却走的比我更高,比我更远,眼光自然也比我广阔许多,实力也是要比我强很多。” 他一连串说了洛宁的许多不好,没有任何诋毁,因为他说的只是实话。 但是说到了最后,他的眼神却是变得更加坚定了起来。 老农看着他,“你说了他的这么多不好,却还是因为他断了自己的手臂。” 杨木白没有回答。 老农继续说道,“你为何需要力量?” 杨木白摇了摇牙,然后回答说道,“我想要帮助他,不想拖剑渊的后腿。魔君已经出现,也许马上又会有一场举世伐魔的大战,我如果有你这种力量,我绝对不会在这坐着看着天下的苍生受难。” 老农喝道,“你懂得什么,我在这里不问世事,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杨木白说道,“我愿问世事,所以我需要力量” 老农说道,“可是我已经犯过了一个错误。” 杨木白回答道,“可是我不会犯错误。” 老农的声音突然变得寒冷了下来,他望着杨木白说道,“你说着你师弟的不好,还要从我这获取力量去帮他,你让我如何信你?” 杨木白无奈一笑,他望着老者的眼睛认真说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师弟。” 老农骤然语塞。 杨木白也停止了话语,他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他的一生修炼只是为了道心通明,但是此时的道心却是已经蒙尘。 究竟是什么尘? 他说不清楚。 除了自己的小师弟之外,自己的心中似乎还多出了别的东西。 一个女子。 …… 老农磕了一下手中的烟袋,面无表情。 杨木白说道,“前辈……” “别叫我前辈。” 老农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杨木白的话语。 “叫师父。” 他淡淡的说着,转身离去,身影月光下拉的老长。 杨木白忽然眼中有了泪。 他摸着自己的丹田,然后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 他冲着老农的背影跪了下去。 “师父!” 第五十八章 两兄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睡了一整天。 这一整天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享受,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折磨。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脖子出奇的疼,像是要折断了一般。 洛宁坐起了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为柔软的床上。 他定了定神,闻着屋子之中淡淡的熏香味道,这才有些安心。 又过了一会,屋门吱呀一开,一个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洛宁望着她,努力的回忆了一会,然后便是想起来了自己在酒桌上的点点滴滴。 他沉声问丫鬟的道,“你家少爷给我喝的是什么酒,怎么喝完之后脖子这般疼?” 洛宁哪里知道这是应檀溪一掌打的?他只当是喝酒之后的后劲。 那丫鬟看见洛宁这般狼狈,本来是憋着笑的,但是此时却是再也绷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洛宁不解。 那丫鬟解释说道,“我们家公子让我们教教你喝酒。” 洛宁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他不满嘟囔说道,“喝酒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教的?往嘴里倒不就是了吗。” 那丫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极为不屑的笑容。 她把水盆放在了洛宁面前,然后说道,“我家公子让你收拾收拾,然后穿的得体些。” 洛宁怒道,“什么叫得体,我就这么几件衣服,一路之上不知道破了多少,再说了,穿的得体了如何打仗?你家公子不懂剑……” 那丫鬟像是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看着洛宁,“公子说了,今日中秋,星陨阁的人大概回来,他让你跟他去参加中秋大会。” 洛宁忽然愣住了,然后他便是想起来星陨阁的事情。 他眼中的不解瞬间就变成了兴奋。 “你家公子真的能带我见到星陨阁的人?” “公子说能,那便是能呗,这南郡之中,还没有公子见不到的人呢。” 洛宁嘲笑说道,“你家公子日思夜想的南郡公主,不是也见不到?” 丫鬟瞪着眼睛望着洛宁,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道,“我告诉你,今后不要在我家公子面前再提起公主。” 洛宁没有搭理他,只当是一个小丫鬟跟自己过意不去,他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开始洗脸。 那丫鬟转身出去,过了片刻,便是又回来,往床上扔了一堆衣服。 “这是我家公子照着你的身材买的,自己穿好了,晚上的时候不要给我家公子丢人。” 洛宁楞了一下,然后问道,“我的柴刀和剑呢?” 丫鬟嘲笑道,“与其问刀,还不如直接问剑,那剑是你的心上人给你的,自然要无比珍重呢。” 洛宁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那丫鬟忽然道,“我如果告诉你那剑已经扔了呢?” 洛宁喝道,“那我就给你扔出去。” 丫鬟眼中忽然有了些委屈的泪花,他瞪着洛宁说道,“那日不该拦着她,应该听公子的把你扔大街上浇浇雨水。” 洛宁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丫鬟转身出去,又过了片刻,她抱着洛宁的柴刀和忘川剑,还有洛宁一直背着的那个包裹,把这堆东西扔到了洛宁的脚底下。 洛宁又要说些什么,这丫鬟便是转身离开了。 洛宁无奈的摇了头,然后擦干了脸,望向了床上的那些衣服。 …… 他本是玄武城的大家公子。 但是应檀溪给他挑选的衣服却是整个南郡都是难觅的衣服,这两者之间的差距高下立显。 洛宁摇了摇头,看着这些极为华贵的衣服,心想自己穿着这些衣服如果真的打起架来出剑的速度岂不是要慢死? 他没有拿里面的任何一件,只是从自己包裹之中找出了一件白色的袍子换了上去。 洛宁背好剑,挎好了刀,迈步走出了房门。 他往下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所在的原来就是那日那间酒楼的顶端。 洛宁迈步走了下去,然后便是看见了匆匆忙忙正要上楼的尹子卿。 尹子卿抬头看着洛宁,眼中有些惊喜,“神仙哥哥,你醒了,你怎么睡了那么长时间?” 洛宁看着他淡淡说道,“喝醉了,所以就睡了这么长时间。” 尹子卿惊喜说道,“简公子在楼下等我们。” 洛宁一愣然后问道,“等我们干什么?” 尹子卿说道,“他想带着神仙哥哥看看这南郡中秋的景象。” 洛宁嘲讽笑道,“这有什么可看的,当年在玄武城的时候,我可是没少看。” 尹子卿听不懂洛宁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过来拉着洛宁下楼。 洛宁忽然正色说道,“你要记着,别再叫我神仙哥哥……” 尹子卿不解。 洛宁说道,“这里是南郡,如果我被坏人盯上了,那便是要有许多麻烦,你知道吗?” 尹子卿郑重的点了点头。 洛宁迈步下了楼。 …… 清晨的阳光便是这样。 有些刺眼让人厌烦,但是又有些和睦让人难以忘怀。 所以明知道刺眼,但是洛宁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那片光明之中,站着一个人。 正是“简思量”。 洛宁有些诧异,因为他的身材算是比较高挑的,但是这个简公子在他的面前却是比他矮着不少。 洛宁只觉得有些奇怪,心说这个公子哥怎地长的这般矮? 应檀溪的目光之中有些说不出的轻蔑,她淡淡的望着洛宁,动了动嗓子,恢复了男声。 “洛兄弟这一觉睡得可好?” 洛宁淡淡答道,“很好。” 应檀溪看着他脖子上青肿的一块,强行忍着心中的笑意。 她又说道,“我今日想带洛兄看看我南郡的风光,不知道你可愿意?” 洛宁不解问道,“中秋会何时开始?” 应檀溪没好气的说道,“中秋会开始了,我自然会带着你去的,你今日白天,便是跟我走走。” 洛宁低下了头,似乎是在犹豫,然后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应檀溪腰间的一柄剑上。 他的目光凝结了一下,因为他在易水寒的铸剑录上见过这柄剑。 —— 长思剑。 这柄剑的锻造极为费事,如果单论排名已经是在铸剑录上极为靠前的剑了。 洛宁问道,“你也用剑?” 第五十九章 见易水 - 诸天剑子 - 欲甜 应檀溪笑着问道,“莫不是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用剑?” 洛宁想了想然后回答道,“自然不是。” …… 应檀溪转过了身子,淡淡说道,“跟我来吧。” 洛宁和尹子卿便是跟在她的后面。 奇怪的是,应檀溪并没有带着洛宁在城中走,反而是直直的向着城外走去。 是南郡的南门。 等到出了南门,那边便就是一条宽阔无比的河流——易水。 如果严格来说的话,易水的发源地是大周,这条河流绵延万里,穿过了不知道多少的戈壁荒漠高山丛林才能经过这里。 南郡的南门的人很少,偶尔有几个人从旁边路过。 但是他们也不禁转头去看看经过的洛宁和应檀溪。 尹子卿和丫鬟跟在他们两个的后面,四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城。 …… …… 洛宁对于易水寒自然是崇拜。 自己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意,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而自己的名义上更是剑渊第十三重山门的长老。 秋色已浓,但是在南郡的南门却是没有那么浓的秋色。 落叶飘散,不知道是从何处的树上飞来的。 南门有几颗血红的枫树,本来应该如血,但是却在这朝阳之中反射着阳光如虹。 而离开了那些枫树,四个人又往前走了几里。 一道扑面而来的寒气瞬间笼罩了洛宁的全身,这不是秋天的寒意,因为秋已经很寒,所以,这便是来自易水的寒意。 易水本静,因风而乱。 易水本寒,因人而暖。 一条极为壮丽的河流于是出现在了洛宁和应檀溪的面前。 …… 涛涛河水,如同长风,河水泛着波澜,波澜上映着霞光,一道无比畅快的气息在这水波之中涌现,仿佛一柄将要一去不归的剑。 洛宁的手按在柴刀上。 他的体内有着剑意涌动,因为他所传承的便是易水剑意,所悟出来的也是易水剑意,现在易水就在他面前,他如何能不激动? 洛宁背后的忘川剑仿佛也感应到了洛宁此时的心境。 那柄剑在洛宁的背后嗡嗡作响,似乎将要出鞘。 应檀溪抿着嘴笑道,“你的剑似乎更适合见到这条河流。” 洛宁回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境地,他看着应檀溪的目光说道,“我听说易水寒当年便是在此处悟剑入圣。” 应檀溪说道,“世人传说是悟剑入圣,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即使是易水寒那般天赋,所能到达的程度也不过是半圣,距离真正的圣者还有着距离。” 洛宁愕然。 如果易水寒所能到达的境界都只是半圣的话,那魔君力敌六大高手,又该是什么境界呢? 应檀溪看着他,然后又看着尹子卿,然后忽然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易水寒的徒弟。”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洛宁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但是手握着的柴刀已经是出鞘了三寸。 应檀溪带着笑看着洛宁,并未说话,只是平静。 洛宁声音已寒,“你这么知道?”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是我却是知道,你暴露的实在是太明显了。” 应檀溪迟疑的看着尹子卿,“我早就听说,有一个中原人和这位王爷的儿子来找公主退婚,并且这个中原人就是大名鼎鼎洛宁,易水寒弟子,剑渊十三重山门的山主。” 洛宁的目光终于完全的寒冷了下去。 刷的一声响,他手中的长刀终于完全出鞘。 应檀溪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极为淡雅的笑,她盯着洛宁的眼睛说道,“我要是真的跟易水寒有仇,那日等你喝醉了我就已经杀了你了,何必等到现在给你说这些星陨阁的事情?” 洛宁眼中的冰寒终于消退下去了一些,他的手一顿,那柄柴刀便是收了回去。 应檀溪看着洛宁饶有兴趣的问道,“就是这柄刀打败了云客?” 洛宁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打败他的不是我手中的刀,而是我背后的剑。” 易水奔涌。 洛宁一提到剑,不由得就想起来了秦薄衣。 应檀溪嘲讽说道,“真不知是哪个女子如此命好,能让你这般魂牵梦绕,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见。” 洛宁的目光暗淡了下去,他正色说道,“她也不会说话,而且还很傻。” 应檀溪惊讶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跟别人讲究自己心上人不好的,不怕别人说吗?” 洛宁喝道,“你喜欢南郡公主怎地就不怕别人说?” 应檀溪的嘴角突然有了一丝戏虐的微笑,“我倒是真希望,你能喜欢南郡公主。” 洛宁说道,“我那么讨厌她,喜欢她做什么,等你如果有一天真的见到她了,你就会发觉她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般好。” …… …… 今日中秋节。 南郡周围的很多势力都会到南郡来。 南郡之中现在便是真正的热闹了起来。 南梁城今日来的是城主的世子,上官落。南山城来的也是城主的世子,青风敌。 这两个城池虽然不大,但是这是南郡周围极少数能与南郡分庭抗礼的城池。 民间传说,南郡无主,梁山可欺。 这便是说明,如果南郡城之中如果没有了郡主这个超级强者的存在,南梁城和南山城都是有着与其对抗的资本的。 而这个两个世子,则是已经爱慕了南郡公主不知道多长时间。 爱慕归爱慕,可终究是未曾得一见。 每次提亲,便是都被以公主有婚约为由推脱掉了。 今日中秋大会,这两个世子让人不让,自然是要在南郡之中一展风采。 …… 洛宁和应檀溪回到了城中。 尹子卿和那丫鬟跟在洛宁和应檀溪身后。 那丫鬟望着应檀溪的背影,只是咯咯的暗自笑着,尹子卿不明所以,只在后面傻傻的跟着。 远远的长街之上,突然有了铜锣开道之声。 洛宁笑道,“你这城中也有皇帝不成?” 应檀溪并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在这南郡之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人能有这种排面。她抬头去看,远处的街上来了一支队伍。 打着的旗号正是南梁城。 第六十章 长街杀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南梁城的世子是上官落。 听说他的年龄不过二十,但是却已经是识灵境九重。 百姓之中关于他的传闻更是不少,听说他知道公主喜爱桃花,但是南郡城中又无桃花,他便是从千里之外过洛水入中原为公主移接过来三株桃树。虽说是为了南梁城和南郡的友谊,但是对公主的用情极深,更是显而易见。 洛宁听着应檀溪给旁边的丫鬟给自己介绍完了,眼中有些不屑。 他淡淡说道,“这种人表面上看上去极为清高,可是内心却是极为黑暗的。” 应檀溪笑道,“你说的不错,只希望别人也能有你这般眼力。” …… 洛宁远远的见了这只队伍,只见打头的那人骑着马匹,趾高气扬,身上的衣服都是极为华贵,应该是上官落无疑。 在他的马旁有一个老者和他并驾齐驱,老者的脸上有着一处黄色的青斑,胡须之中已经是白多黑少。 围观的路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散到了两旁,洛宁也是和应檀溪退了开来。 但是尹子卿第一次见这般威风的队伍,看起来甚至比凤尾营还要高贵几分,他站在原地未动,那丫鬟躲了开来,回头看时,尹子卿便是已经撞进了这队伍之中。 上官落的嘴角带着几位和善的笑容。 有军士上前要抓尹子卿,但是尹子卿却记着洛宁的话,只当是有人来欺负自己,伸手便是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无论何时,只要是剑一出鞘,那这性质便是完全不同了。 那几个军士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把尹子卿围在了其中。 刚要动手,但是却被上官落用语言制止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尹子卿身上,“你是刺客?” 尹子卿回答道,“我不是刺客,即使是刺客,我也不会来刺你。” 上官落轻笑道,“你这南郡人倒是有意思,你跟我说说,为何你不会刺我?” 尹子卿认真看着他回答道,“神仙哥哥教我杀人,但是却告诉我不能乱杀人。” 此言一出,周围的军士尽皆笑了起来。 上官落也笑了,“听你话的意思,你好像随时都能杀了我?” 尹子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盯着手中的剑尖,心中想着洛宁交给自己的剑。 上官落的嘴角依旧是挂着那极为温和的笑容,因为他既然来到了了南郡,就要在南郡的百姓和公主的面前给自己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他说道,“这人是个傻子,赏。” …… 旁边有军士上来,手中拿着几串铜钱。 正在这时,洛宁挤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冲撞了世子殿下的队伍……” 尹子卿看到了洛宁,全然忘记了洛宁告诉自己的话语,有些激动叫道,“神仙哥哥……” 洛宁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转身便是要重新挤出人群。 上官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长街之上,围观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 他望着洛宁的背影忽然叫道,“留步!” 洛宁站住了脚步,回头去看上官落。 上官落嘴角带着笑看着洛宁,“你们这对主仆倒是有意思,你叫他公子,他却叫你神仙哥哥。我上官落活了近二十年,还未曾见过神仙长什么样子,我想请教一下阁下是什么神仙?” 他的这句话极为犀利,言语之中已经有了几分看出洛宁和尹子卿身份不简单的味道。 洛宁低头拱手,平静回答道,“我不是神仙,这只是我家公子的戏称。” 上官落依旧淡淡问道,“我看你腰间挎着刀,背后背着剑,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洛宁还是平静回道,“只是为了保护我家公子安全。” 上官落望着洛宁,声音忽然压低了些,“你不怕我?” 洛宁反问道,“我一无犯罪,二无偷盗,三没有得罪你,为何要怕你?” 上官落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南郡公主的关系,她的子民,我自然要爱戴,所以我不会和你计较。” 洛宁冷笑说道,“什么关系?一面未见的关系?” 上官落的脸色骤然阴冷了下去,但是仅仅是一瞬间,洛宁的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惧意。 这是上官落最痛的伤疤,但是却被洛宁这般无情的揭开了。 他此时仍在笑,只不过这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两个人这样平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作。 上官落的目光锁在了洛宁的身上,身上的灵力涌动,已经是有着一道无形的压力向着洛宁碾压下来。 两个人本来已经离的极近,洛宁的目光忽然燃烧了起来,像是在看着天,又像是在看着地,他感受着这道无形的压力,并没有动。 洛宁没有动用易水剑意,他用的只是砍柴剑意。 他没有拔刀,也没有拔剑,他平静的站在长街中心,双手微微下垂。 明明是秋季,但是不知道为何此时却是猛然有了一种隆冬才会有的寒气。 上官落的实力境界是识灵境七重,这在年轻一辈之中已经是极为厉害的天才了,但是和洛宁,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的。 洛宁没有动用灵力,他只是用了剑意。 一片枫叶不知从何处吹来,然后忽然在此时断裂成了两半,断成两半的树叶忽然又再次一抖,然后便是变成了四片……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那片枫叶之上。 他低头沉思,忽然间深出左脚,向前走了半步。 他身上的砍柴剑意便是也跟着他的步伐向前走了半步。 上官落坐下的马匹脖子上的鬃毛轻轻的脱落了一小撮,没有人知道是被风吹断的还是它本来就已经要掉落。 上官落涨红了脸,他的手握在自己腰间的刀上,他想要拔刀来抵挡这股强大剑意。 但是在这长街之上,如果自己拔了刀,周围的百姓又当如何看自己? 洛宁没有说话,他平静的迈着步子,然后有一次向前踏出了半步。 那上官落坐下的马匹突然有些惊恐,如果不是上官落此时用腿紧紧的夹着马镫,恐怕它早已经跑了出去。 上官落握刀的手突然一紧。 几颗汗珠顺着他的脸上缓缓的流淌而下,他如果再不拔刀,恐怕就要被这强大的剑意逼得喘不过气来! 洛宁望着他,只是面无表情。 然而上官落的刀却是没有拔出来。 他旁边的那个青斑老者终于开口说了话。 “这位年轻人,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些累了吧,不如坐下歇息一会?” …… 第六十一章 榜上无名 - 诸天剑子 - 欲甜 本来洛宁的剑意是十分寒冷的。 但是此时这个老者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话,周围的温度就突然回升了起来。 他说洛宁站累了,让洛宁坐下歇会。 他提着马的缰绳,马向前走了一步,那青斑老者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尊石像一般沉稳。 于是洛宁此时真的想要坐下。 但是却不是因为他站累了。 而是因为在上官落给予自己的那道灵力压力上,又悠然的出现了一道更为凝重的压力。 老者的目光锁在洛宁的身上,脸上的青斑如同海浪一般微微抖动。 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瞬间变的无比微妙。 尹子卿站在洛宁的身边,他看不懂这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是突然感觉到洛宁拉着自己的手突然紧握了几分。 洛宁的手开始有些冰凉。 这个老者的实力明显是阴阳境甚至是之上。 洛宁那砍柴剑意,在这两道力量的威压之下逐渐的退缩。 洛宁的右手握在了刀柄之上。 伴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洛宁脚下的那块青砖骤然碎裂。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脚步依旧还是一步未曾退去。 他的目光开始凝重了起来,但是刚刚迈出去的那半步开始逐渐的退了回来。 这个老者的意图也很明显,他想逼着洛宁拔刀来抵抗自己的力量。 如果洛宁不拔刀,他也许会在这一退之后真正的坐在地下。 但是,如果洛宁不动用易水剑意,这道灵力威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抗衡的。事实上,即使他动用易水剑意,在这一个阴阳境的老者面前,也是无济于事的。 正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洛宁握刀的手上。 这只手极为细腻,即为白皙,本来应该是个女子的手,但是偏偏此时却是个“男人”的手。 不知道何时,应檀溪走了过来,她拽着洛宁,看着那个老者,望着老者身旁的上官落。 她微笑说道,“罗兄暂时还没有累,所以他不想坐下。” 她说了一句洛宁不想坐下,所以洛宁便是再无法坐下。 因为这个老者忽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威压再无法前进半步! 前方忽然起了一道极为坚固的墙。 坚如铁,硬如刚。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面前新出现的这个年轻人,瞳孔黑的像是黝黑的夜。 那片刚刚碎裂的枫叶,终于忍受不住空中的这些强横力量,最后彻底化作了齑粉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洛宁的气息如剑。 应檀溪的气息便是如秋风一般透骨。 碎土微扬,秋风已止。 四个人四种力量,在短暂的接触之后,终于是在这空气之中扩散,最后化作了虚无。 …… 这其中的上官落的境界是最弱的,所以他受到的伤害也自然最大。 他的脸上依旧在笑着——这次却不是刻意为之。 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僵硬,所以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再改变。 那青斑老者坐下的马退了两步,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但是只有它能感觉到自己坐上的主人正在微微颤抖的双腿。 应檀溪也微笑着,她用力的一扶洛宁,把洛宁那半截已经陷入青砖的脚提了出来。 她明明只是这一提一握的动作,但是这个青斑老者却是如临大敌。 因为他本来是碾压着洛宁的剑意,但是当这个年轻公子出来的瞬间,自己的灵力威压便是瞬间吃瘪。 应檀溪只是两个动作,便是接连挫败了他和上官落的威压。 他沉声问道,“听说南郡登云榜上有二十四名,阁下年少英雄,不知道在这登云榜上排第几呢?” 应檀溪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于是她笑道,“我才疏学浅,上不去登云榜。” 青斑老者藏在袖子之中的手微微握了握拳,他知道应檀溪只是在敷衍自己,所以他并没有深问。 只有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刚才在出手的那一刹那,应檀溪带给自己的压力究竟是怎样的。 他的面色未曾变化,只是伸手拉住自己旁边的上官落。 “世子殿下,这人无心冒犯,既然已经无事,我们便继续走罢,不要误了中秋会的时辰。” 应檀溪笑着说道,“那中秋会晚上才开始,你们这么早过去干嘛?” 这老者只是想自己找个台阶下去,但是却没有想到应檀溪的这句话直接把他的台阶给封死了。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的转变了几下,然后又变得平津如初。 “既然如此,那我们在这南郡城中转转就是了。” 应檀溪道,“既然是看风景,那你们应当去南郡的一处义庄,听说世子殿下送给公主的三棵桃树都被重在了义庄门口,辟邪是个极为不错的物件……” 她的话便是嘲讽。 她本身就是南郡的公主,她亲自下的命令让把那三颗桃树种在义庄门口,她如何不知? 上官落面无表情。 他往前提了提马,脸上再无绅士和风度。 他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去看看极好。” 上官落骑马走在前面,绕过了应檀溪和洛宁,他身后的队伍依旧庞大,只是已经再无有了铜锣开道之声。 洛宁回过了神来,他转身望向应檀溪,眼中有些谢意,他说道,“真想不到,简兄弟竟然是这般高人。” 应檀溪笑道,“这老者不过是个阴阳境初期的实力,连登云榜上何人斯的实力都是不如,还敢在这里丢人现眼?” 洛宁领教过何人斯的掌,也看到过云客即使看易水剑意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意破境一剑还是没有办法战胜何人斯。 他的目光之中有了些羡慕之色。 “仅仅是登云榜第二,就已经有了如此实力,真是不知道那登云榜第一的人是个什么怪物?” 他看着应檀溪又问道,“简兄有着这般实力,真是不知道如果你上登云榜,能排上第几名?” 应檀溪一笑,“登云榜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是个世家公子,修行只是为了快乐,至于名不名次的,对于我来说自然不重要。” 她转而一笑,然后继续说道,“你若在这南郡城中跟着我,除了郡主之外,便是无人能欺负你。” 洛宁笑着说道,“那你那日思夜想的公主殿下你也能搞定吗?” 应檀溪不悦说道,“至少很多时候,跟着我会很顺利的。” 洛宁抬脚,提起了自己脚边的一块碎石,眼中似乎是有着极为担心的情绪。 他说道,“我只是希望,今夜晚间寻找星陨阁也能很顺利。” 应檀溪的目光忽然有了些不悦。 “我这般帮你,你却只是想着星陨阁。” 洛宁无奈说道,“我此次来南郡便是为了星陨阁,如果找不到星陨阁,便自然也是没了意义。” 应檀溪忽然问道,“那人对你很重要?” 洛宁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是很重要。” 应檀溪淡淡应道,“哦哦……” 第六十二章 夜前 - 诸天剑子 - 欲甜 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南郡城中不知道何时已经有的地方起了灯火。 有的富贵人家已经在院子之中搭好了藤椅和小棚,准备和自己的家人一起赏月。 月饼的香气已经在这南郡的每一条街上蔓延了开来。 有杂粮馅料的淡香,有五仁馅料的厚重,有水果馅料的清澈…… 在这其中,也偶然会飘来一两道肉馅料的油腻。 虽然是油腻,但是也不乏是香的。 南郡现在的大街小巷,都是香的。 …… 应檀溪在某处买月饼的店纺之中,她躲在一处屋子之中,那人皮面具被她拿在手里,她的脸上没有妆容,只有汗水。 她看着丫鬟有些怒道,“下次做这种面具不能做的透气些,我带着它走了一天,便是要被憋死了。” 丫鬟抿嘴笑道,“小姐说笑了,您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今天用在你自己的身上却不知道为何不灵了。” 应檀溪怒道,“那不也得看吃什么苦吗?我费尽心思,他却只是一心想着送他剑的那个姑娘和能救他妹妹命的星陨阁。” 丫鬟继续笑道,“那小姐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出去,叫他走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南郡的公主。” 应檀溪微笑道,“我真是几日不管你,你现在都敢皮到我头上来了。” 她话锋一转,然后便是忽然问道,“我让你们办的事情,你们办得如何了?” 丫鬟皱眉说道,“星陨阁的人已经十几年未曾露面了,实在是难找,如果星陨阁的人一旦在南郡露面,那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她们已经去联系了,想来应该可以找到,只是他们有些犹豫,说这次前来担心自己的安慰。” 应檀溪说道,“有我父亲在这里,自然能保护他们周全。” 丫鬟急道,“可是星陨阁的摘星术确实已经失传了啊,没有星陨石还是没有办法救他妹妹的命。” 应檀溪不悦道,“找来便是了,他说要找,那就去找来,先别管有没有……” 丫鬟慌忙低下了头,知道了自己小姐这次不是跟自己开玩笑。 应檀溪站起身子来,又把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动了动嗓子,然后恢复了男声。 她转身出了屋子,来到了店中,买了几块月饼。 应檀溪本很喜欢吃月饼,但是手中的月饼她却没舍得吃。 洛宁和尹子卿就等在门口。 洛宁看着应檀溪笑道,“简兄弟,买个月饼还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不成?” 应檀溪低头说道,“这家月饼是我之前最喜欢吃的一家,你要不要尝尝?” 洛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爱吃月饼。” 尹子卿眼中忽然有了些光芒,他伸手把应檀溪手中的月饼接了过来,傻笑说道,“神仙哥哥不喜欢吃,我替神仙哥哥吃了。” 那丫鬟看着几个人只是笑作一团。 应檀溪气的一甩手,转身走上了长街。 …… …… 南郡宫中,郡主站在一处二层小楼之上。 天空之中今日碧空如洗。 在这暮色之中已经渐渐的能够看到了天上某处的星星。 中秋佳节,本该如洗。 但是即使有着乌云,也会被这位大能挥手让其散开。 所以整个南郡都能看到那轮无比圆满的月亮。 …… 终于有月光洒了下来 月光似水,疑是地上霜。 郡主背着手站在这处楼上,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惬意和满意。 他身后的桌案上放着一块被咬掉了的月饼。 独眼独耳的老仆黄春秋站在他的身后,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紧张。 “郡主,小姐派人去找到了星陨阁的人。” 郡主脸色平静,并无反应。 “郡主,星陨阁的人如果真的在今日现世,恐怕比易水寒的弟子现世都会引起轰动。” 郡主平静的脸上起了波澜,他转身问道,“春秋,你跟多少年了?” 黄春秋一愣,下意识回答道,“三十八年。” 郡主又问道,“今日什么日子?” 黄春秋又一愣,“自然是中秋节。” 郡主平静说道,“既然是过节,就要有个过节的样子,家人团聚,这才叫过节,即使今日公主不去找星陨阁的人,你以为依着魔君的性子,他会放过南郡吗?” 黄春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恐。 他颤抖着说道,“郡主,您是说……” 郡主点了点头,然后望着漆黑的夜空嘲讽说道,“我只当阁主怂了大半辈子,终于能硬气一回,只是没有想到,到了现在,他还是那么怂。” 他所说的阁主,自然是星陨阁的阁主。 这个世界上能对那位大能发出这等评价的,自然也只有郡主。 黄春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继续迟疑说道,“可是中秋大会,这些城的人都已经到了,还有着星陨阁的人,郡主如果不露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郡主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黄春秋低下了头,“我只是郡主的仆人,怎么配……” 郡主打断了他的话,“你跟了我三十八年,即使你真是个仆人,看着我三十八年,也应该学会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了。” 黄春秋点头,“我很明白。” 郡主于是就和开心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明白,你还有酒吗?” 黄春秋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那个酒葫芦,然后放到了郡主的手上。 郡主闻着那青檀酒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忽然有些沉醉,他拧开了酒葫芦,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黄春秋闻着那酒的香气,咽了一口吐沫。 郡主笑道,“虽然你想喝,但是我却是不能给你喝。” 黄春秋说道,“我喝酒确实误事。” 郡主很开心的笑了,远处的太阳终于完全落了山,暮色瞬间完全涌了上来,月光和星辰在这天地之间尽情的散发着光芒,照亮的天地如同白昼。 郡主欣赏着月色,不再说话。 黄春秋系好了酒葫芦,然后转身离去,他知道今晚有一件大事正在发生,而自己要为郡主做的,只不过是一件最小的事情。 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情为郡主做好的。 …… 第六十三章 夜至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中秋大会的地点定在南郡宫中。 现在的良辰已到,自然是要预备开始。 南梁城的人到了,南山城的人也到了。 许多小宗派,许多大宗派,也都在这时候赶到了。 南面的青云祠,北方的净水庵,还有西方的流风观。 但是这些人都不是稀奇之人,因为他们每年都会出现在中秋大会上。 人们陆陆续续的进了南郡宫,守门的人这才发现在这些人群的后面,还跟着三个黑衣人。 天上未曾下雨,但是他们的手中却打着一柄大黑伞,仿佛生怕天上的月光落到他们身上一样。 守门的军兵只是觉得奇怪,等到那三个人慢慢的到了近前,这才谨慎问道,“几位来自那里?”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缓缓张口,语音生涩,仿佛很多年没有讲过了话一般。 他缓缓的说出了三个字,但是每一个字却都好像一柄大锤一般砸在了那个守门军兵的心上。 晚风吹着月光,吹着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三个字。 夜忽冷。 他的声音更冷。 他淡淡说道: “星陨阁。” …… 星陨阁的人来了! 星陨阁。 他们在大陆之上已经消失了十几年,阁主不见踪影,势力衰弱,已经渐渐的淡化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今天他们来了。 这说明着什么? 每一个南郡的老人,他们都忘不了当年让魔君千里下南郡的是何人。 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吸引魔君,唯独星陨阁。 传说之中有了星陨阁摘星术落下的星陨石便可逆天道改命。 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对于魔君那种站在世界顶峰的大能来说,却是一种无比的诱惑。 千年以来,无人能看破天命,除了天心塔之中那位大司命,真正能触碰到天道的,便只有星陨阁。 …… 黄春秋依旧穿着那件洗至发白的仆人衣服,脸上的神情异常凝重。 今晚有很多人。 有很多关键的人。 易水寒的弟子,星陨阁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天下人的敌人,而有的人则是魔宗做梦都想得到的人。 只有他此时知道,这个平静如水的夜,不会再平静下去。 …… …… 接下来是登云榜的人。 登云榜二十四名,来了二十三位。 只有一人未曾到。 不用别人说,人们也自然知道那人是谁。 那就是登云榜第一名。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只是传说之中他的境界实力无比的高深,真是就连排名第二的何人斯都未曾见过那人。 人们缓缓的走入了南郡宫的正宫。 直到进入了正宫,有的第一次来南郡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宏伟。 正宫极大极广阔,但是所使用支撑宫顶的柱子却是极少。 这便是设计正宫之人的手段精妙。 洛宁和应檀溪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尹子卿和那个丫鬟跟在他们的身后。 洛宁第一次见到这等壮阔的宫殿,抬头望去,平地距离那层宫顶都至少有着十几丈的距离。 在那宫顶之上有着一处缺口,一道月光洒落在宫顶的外面,然后经过几道铜镜极为精妙的折射最后便是照亮了整座宫殿。 尹子卿抬着头,惊讶的脖子似乎都要断掉了。 洛宁没好气的瞪着他,后者这才低下了头。 大殿之上,极为宽阔,这些人虽然很多,但是站在了这里,却是还是显得极为松散。 洛宁躲在应檀溪的身后,拉着尹子卿,生怕何人斯那些人看见自己,但是好在他们距离隔得很远,洛宁的位置又有着一棵柱子,所以自然无人注意到他。 应檀溪回头看着洛宁笑道,“你就这么怕死?” 洛宁用灵力包裹着声音低低喝道,“你看这大殿之上这些人,是易水寒仇家的不知有多少……” 应檀溪也用灵力包裹着声音说道,“他的仇家自然不少,但是同样,喜欢他的人也不少。”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云客的身上,眼中有些不屑,心说自己这一路之上,所见之人中就他自己一个人喜欢易水寒,其余的人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月光笼罩,人们的目光开始集中在了那个几个打着伞的黑衣人身上。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来干什么。 十几年未曾现世的星陨阁露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人声渐渐涌起,在这些声音之中,那大殿的正中央,不知道何时忽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她的身材高挑,脸上带着薄薄的面纱,隐藏着她里面极为白皙的容颜。 呼声又起,所有人都是知道,这便是南郡的“公主”到了。 洛宁看着应檀溪嘲讽说道,“真是不知道她到底长得有多漂亮,脸上还得带着这么一层纱,也不知道走路看不看的清。” 应檀溪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搭理他。 洛宁看着那位公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只是记得那日在公主府之中见到的那位没有这般胖。 眼前的这位虽然也不胖,但是却比那日自己见到的公主要粗上半圈。 洛宁只当是她这几日吃胖了,旋即笑笑,再也不说话。 那上官落看着上面那位,痴的眼睛都直了。 南山城的青风敌虽然比上官敌强些,但是也是目不转睛。 又过了片刻,远处的钟声一响,黄春秋穿着那件洗至发白的仆人衣服登上了大殿的正中央。 议论之声又一次响起。 “是个仆人?” “我等大老远来一趟,郡主大人不亲自露面吗?” “怎么派出来一个仆人就给我们打发了?” …… 黄春秋的眼神低着,似乎有些卑微,又有些惊慌。 他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只是淡淡的说道,“郡主大人今日有事情,所以实在是不便过来。”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但是却盖过了大殿之中所有人的声音。 老者的面色极为和善,看上去温文尔雅。 但是只有真正跟他交过手的何人斯才知道这位老者绝对不像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响起。 “人们都说南郡无主,梁山可欺,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来参加这中秋会是给郡主的面子,郡主今日不在,你一个老仆人凭什么主持大局?” 一个人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众人举目看去,流风观的那些人的所在位置站出来了一个中年大汉。 …… 第六十四章 敬酒 - 诸天剑子 - 欲甜 黄春秋的的脸上依旧是那极为惊恐的表情。 他只是一个仆人,但是此时要他主持大局似乎确实是很为难他。 而这个流风观的大汉站出来,也正是说出来了在座所有人的心声。 黄春秋举着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青面的大汉穿着一件黄色的小褂站在那里,气质不俗。 众人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竟然是已经到达了观庭境九重的实力,似乎在有一步便是可以到达阴阳。 他们带着笑容看着这个老仆人,似乎是想看他出丑。 黄春秋忽然笑了,他的笑是恭维的笑,也是作为仆人最为擅长的笑容。 他伸手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酒壶,里面装的正是青檀酒。 酒香浓郁,银壶泛光。 老者笑着说道,“这位流风观的兄弟,你来的路上太匆忙,累晕了头,我在这里代替郡主给你陪个不是,饮了此杯,消消怒气。” 那汉子冷笑说道,“你一个老仆人,为何说了这样一句话就要让我消消怒气?我不是刁难人,我想着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有着我这般思想,我所言不过是替大家说说罢了。” 黄春秋手中举着酒壶,低头微笑不语。 “当真不饮?” 那汉子接着说道,“如果是郡主来跟我说这些言辞,我也许还能听进去,但是我不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黄春秋嗅了一下银壶之中的酒香,脸上有着陶醉之色。 “这般好的酒,不饮真是可惜。” 他望着那大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郡主是不会跟你道歉的。” 大汉脸色骤然冰冷,身上灵力涌动,震的身旁的桌案都在微微震动,他的衣襟无风自动,仿若一只即将爆发的怒兽。 黄春秋右手的食指缓缓的摩挲着那银质的酒壶,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个观庭境九重即将爆发带给自己的压力。 他的脸上再无恭维,此时只剩下了冷冽。 “因为你不配,你这人的身份,只有我这个仆人才配跟你对话。” 大汉大怒。 一道极为强劲的灵力释放开来。 但是他所进攻的目标却不是黄春秋,却是黄春秋手中的酒壶。 黄春秋一只浑浊的眼睛光芒暗淡。 他的左手拿起了一只小小的酒杯。 银壶倾下。 酒水出。 灵力至。 黄春秋抬起了左手,举着酒杯——是为敬酒。 他经常做敬酒这件事情,这几十年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所以他的这个动作看起来极为顺畅,极为标准,没有一点的瑕疵。 只不过此时他手中的那杯酒去不是用来敬人,而是用来罚人。 这不是敬酒,而是罚酒。 他的脸上泛起了笑,看起来又是极为恭维,极为随和,似乎随时都没有忘记自己仆人的身份。 那杯酒脱离了他的手,迎面撞上了那道破空而来的灵力。 酒杯转了几个圈,就仿佛在空中定格了一般,那银质的杯子表面之上突然起了一道淡淡的黄烟。 人们这才知道这个小小地杯子此时面临的压力竟然是这般大。 呲! 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然后那大汉的灵力便是再也见不到了踪迹。 那杯酒就是如同飞石一般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杯子虽然高速旋转着,但是里面的酒水却是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敬酒之时,洒酒是为不敬。 罚酒之时,便是更加不敬。 所以黄春秋不会不敬,只是恭维。 那杯酒到了那大汉的面前,杯子极快的速度在这大殿之上带过了一道极为尖锐的破空之声。 那大汉身后站着的一个老者面色突变,急忙伸出了一只手覆上了那大汉的肩膀。 大汉盯着空中的酒杯,闷哼一声,面前灵力涌动,只是瞬间便是接连布置出了数到结界。 可是这依旧没有能阻止那杯酒的前进。 酒是冷的,杯是热的。 然后便是撞到了大汉的嘴唇上。 是为敬酒,所以要敬到位。 这杯酒敬的极为到位,大殿之上出现了一声惨叫。 他的嘴唇被撞开,然后碎裂的便是他的门牙,那杯酒的力道微微减小,然后便是微微倾倒,一滴不剩的倒入了那大汉嘴中。 血水混着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了下来。 酒杯混着几颗被打的粉碎的门牙,叮咣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 大汉一步未退,但是那大汉身后的老者却是在此时如遭重创。 他的手离开了大汉的肩膀,接连倒退了七八步,一伸手扶住了旁边的一根殿柱。 那老者的眼神微微赤红,站直了身体,松开了手。 众人这才发现,他这一扶之下,那柱子之上便是留下一道深深的手印。 …… 大殿之中人声尽数熄灭。 人们像是见了鬼一般看着坐上的那个老仆人。 黄春秋低下了头,又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酒杯。 态度儒雅,声音温和。 “各位还有谁不满意,老仆也代郡主敬他一杯。” ……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再无人应答。 有几个想跟着这个大汉看着郡主不在的机会在此间小小立威的人。他们的脸上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一滴冷汗。 —— 民间传说,南郡无主,梁山可欺。 但是今天这个老仆人却是告诉了这世人。 南郡有仆,亦不可欺。 老者面带着和善儒雅的笑,剩下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之中有着极为卑微的目光。 但是此时却是无人再敢说一句话。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秋风落入了南郡宫,仿佛吹得地上的月色都跟着波动了起来。 黄春秋举杯问群雄,何人不满? 哪里还敢有人不满? 于是前者放下了酒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之中弥漫的酒香,然后开口说道,“既然无人再不满,那这中秋大会,由我暂时主持一下,就开始吧。” 正在这时,星陨阁的方向突然传出来了一声问话。 这个声音仿佛多年没有说过话,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一个人低着头,站在那大黑伞下面淡淡说道,“既然是中秋大会,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 黄春秋平静道,“何事请教?” 那人抬起头,看着那桌上那个酒壶,并未有想喝酒,眼中只有担心。 他问道,“郡主既然没有来,想必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但不知是何事?” 黄春秋看着他笑道,“他在等一个人。” …… 第六十五章 酒来了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在等人。 这四个字本来无奇。 但是却在此时无比沉重。 星陨阁的那人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着,似乎是已经知道了郡主到底在等着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够让郡主去等。 也只有一个人需要他去等。 换句话说,只有一个人会让他去等。 大殿之上的众人脸色已经苍白。 他们仿佛已经忘了今日是中秋,他们抬起来了头,痴痴的望着南方,东南的方向。 然后纷纷低下了头。 东南方向是中原的方向。 中原有座光明城。 城中曾经住着个魔君。 …… …… 云客和登云榜的人坐在一起,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握在了手中的剑上。 他丝毫没有吝啬自己的杀意,他已经猜到了今夜来的那位是谁。 …… …… 应檀溪也有些紧张。 但是在洛宁的面前她的神情却依旧没有变化。 她看着洛宁说道,“今日魔君不一定会到此,但是郡主还是先行去了。” 洛宁的手心也不禁出了些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那日在青山顶上,魔君似乎只要一个眼神便是能杀死自己。 …… …… 何人斯的脸上没有表情。 他看着星陨阁的人,心中不知道盘算着什么。 他知道,仅仅星陨阁的人露面,是绝对不会让魔君千里来一趟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南郡城中有两种魔君都想得到的东西同时出现了。 所以他才会冒着风险来一趟。 他的眼睛微阖,想着那个在南郡城外自己没有杀掉的易水寒弟子。 他知道这个人如果在南郡出现,定然就不是魔君那般简单了。 …… …… 南郡城外。 一处长亭。 月光恬静,秋风微凉。 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人坐在这里,手中拿着一壶酒,面前的石桌子上放着一块月饼。 他喝了一口酒,拿起月饼吃了一口。 在这秋风之中只是觉得好不惬意。 事实上也正是这般惬意。 他抬头看天,天上的云都被他施展神通移走了,只要自己在,南郡的城中便是不会过一个无有月亮的中秋节。 但是这时,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南方的天空之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片乌云。 这片乌云压境。 看上去不是特别大,但是却极为黑。 黑的浓郁,黑的让人心醉。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为厌恶的表情。 因为那片云就漂浮在天上,碧静的天空之上像是一块被咬过的月饼。 那天空之中的明月,便是不再美丽。 他没有动,然后只是又吃了一口月饼。 那黑云离的逐渐近了。 在那片黑云的下面,平静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樵夫,一个普通人。 能和这个樵夫一起出现的人,自然是不会普通。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极为温和的笑容。 如果有人当日在马嵬关见到洛宁出关那番场景便是可以发现——这人身上的气息波动,和那日那黑云之中一直未曾露面的魔王竟然一模一样。 三十六魔王,这只是其中之一。 那富商眯起了眼睛,望着那两个人,即使是他,此时也再也没有胃口去吃月饼了。 他喝了一口酒。 不知道是潇洒还是壮胆。 他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 那樵夫终于在距离他还有一里路程的时候站住了脚。 三个人隔着一里的路程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樵夫放下了身上的扁担,扁担上有着标志性的三棵柴和一柄柴刀。 他也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郡主。” 郡主回应说道,“你好,魔君。” “你好,第二名魔王。” 夜空骤然苏醒。 这普通人竟然是第二名魔王! 三十六魔王当中,前十名都已经极为恐怖的存在,而听说那前三名的魔王,更是有着接近魔君的实力。 可是他们都在当年那一战之中受了很重的伤。 这第三名魔王便是恢复比较好的那一位。 郡主在等魔君,但是他没有想到魔君此来竟然如此谨慎,还带着一位魔王。 那魔王微微躬身,然后说道,“我叫刘青。见过郡主。” 郡主背后不自觉的流下了些冷汗,但是他的脸上只是平静,这是来自魔君心理上的压力。 他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 青檀酒的香气四溢,似乎隔着一里已经传到了魔君的鼻孔之中。 魔君笑道,“你何时变成了醉鬼?” 郡主笑道,“你何时变成了樵夫?” 他的手停在半空之中,然后又张嘴倒了倒,他的神情有些惊讶道,“咦!没酒了。” 郡主再次笑笑,桌子上有着半块月饼,佳节不吃饼如何行? 有饼不饮酒如何行? 他望着被月光笼罩的夜空忽然叫道,“老黄,拿酒来!” …… …… 黄春秋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他听见了郡主的召唤。 郡主让他拿酒去。 他便是知道有事情发生了。 这个事情很难,甚至是郡主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的没有说话。 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看着他。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个声音,这些人也都是知道了郡主此时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应檀溪的脸上露出了些担心的神色。 她很清楚郡主的实力。 也很清楚这一声喊意味着什么。 这便是说明魔君不是一个人到此。 黄春秋在大殿之上,虽然还是仆人,但是却已经没有人再把他当做一个仆人去看待。 如果他是仆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排面的仆人。 他望了望桌子上的银壶,摇了摇头,觉得银壶太小。 他转身回去,然后在大殿的后面拿出了一个酒缸,酒缸之中盛着满满的青檀酒。 酒香极为醉人。 他手中托着酒缸,如若无物,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一把扫帚。 这是他扫地的扫帚,此时竟然看起来要被当成武器。 他说了一声诸位稍后,然后托着酒缸便是出了南郡宫。 南郡的街道上有很多人正在赏月,但是却不知道因何有一片乌云出现,乌云遮住了月亮,好不扫兴。 正在众人怒骂之时,长街之上忽然又有狂风起。 狂风起处,没有风沙,只有淡淡的酒香。 …… …… 南郡城外,长亭之边。 富商依旧和那两人在对峙。 那两人缓缓的迈着步子,距离郡主越来越近。 但是正在此时突然有了一个人来了。 一阵酒香。 黄春秋左手拿着扫帚,右手托着酒缸。 他把酒缸放在了郡主旁边。 缸落地,酒一滴未曾洒。 他恭敬说道,“郡主,酒到了!” …… …… 第六十六章 中秋不宁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大殿之上。 一片安静。 有的人脸色苍白,似乎已经是开始担心魔君这次的到来会不会涉及到自己。 应檀溪望着洛宁,眼睛之中带着笑。 只有她知道今日魔君的到来不止是为了星陨阁那般简单。 自然也是为了杀他。 只是这大殿之上,真正知道洛宁身份的,不过是几个人。 洛宁的额头之上冒了些冷汗。 他转头去看尹子卿,尹子卿的只是望着大殿之中那几面铜镜之中映射出来的极为清澈的月光沉默不语。 洛宁问道,“你怎么了?” 尹子卿瞪着眼睛看着他,然后说道,“我有些想家了。” …… …… 千里之外。 马嵬关前。 十二路藩王已经集结,随时准备渡过洛水。 老王爷尹山河骑在马上,身后是他的凤尾营。 尹红蝶跟在他的旁边,披挂整齐。 他们都是知道,这马嵬关虽然易守难攻,可是他的这几十万大军一到,自然是无人再能阻挡。 无论如何,今日的关城都将破。 他的凤尾营将会带头冲锋。 尹红蝶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在这秋风之中萧条身影,忽然有些心酸。 她催马过去,“父亲,今日一战,要不要保存些实力。” 老王爷把眼一瞪,“保存什么实力?” 尹红蝶说道,“岳展眉定然是故意让父亲打前锋的,父亲你不会不知道。” 老王爷大笑,“他的那点伎俩,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即使知道又如何?只要是今日城破了,我们便是能长驱直入到达天朝。便是能报仇雪恨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但是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悲伤。 “只是可惜……” 尹红蝶问道,“可惜什么?” 尹山河眼神空洞,叹息说道,“只是可惜了那些百姓,这一场战乱,不知道要死去多少百姓。” 不过随即,他的目光又再次变得冰冷,“可是既然他大周弃我于不顾,我自然不会再留情。” 他看着尹红蝶的侧脸,眼神平静,“蝶儿。你今年多大了?” 尹红蝶想了想然后说道,“二十二了。” 尹山河的眼神开始无比的怀念起来,“子卿今年十七岁,算起来,我们已经离开天朝十七年整了。” 他看着天上的那轮月光,忽然有些厌烦。 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身上不奇怪,若他是英雄,这种眼神便是极为让人怜惜的。 他忽然看着尹红蝶说道,“你带着三千精兵去茫草山上帮着大军押运粮草去吧。” 尹红蝶大惊,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她大惊说道,“父亲,我不能走。” 尹山河带着笑容平静的看着她,“为何不能走。” 尹红蝶的语气忽然哽咽,“我不能让父亲一个在这里。” 尹山河笑道,“我一个人在这能怎样,我有十二路藩王的大军集结,拿下一个马嵬关还能有危险不成?” 尹红蝶有些着急,脸色在秋风吹动之中逐渐涨红。 她看着尹山河的白色胡须,知道了自己的父亲今年大概已经五十六多岁了。 夜色之下,他的身体更是显着单薄。 尹山河笑道,“你方才说了,要留些自己的实力,我派你去押运粮草,自然是把你派到后方去保存实力。出了你之外,我还能信任谁呢?” 尹红蝶恍惚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不过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军令,但是自己为何在这道军令下达之后有些不愿意接受? 她自然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 尹红蝶有些不甘心,他看着尹山河,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尹山河把手一挥,把脸转了过去。 于是尹红蝶便是知道自己一定要走的。 她转头望着那在月色下秋风中飘摇的旌旗,感受着这支队伍的强大,这才稍微有了些安心。 她拨转了马头,转身离去。 …… …… 秋风瑟瑟,人更瑟瑟。 尹山河的眼角忽然掉落了一滴泪水。 他的傻儿子去了南郡,不知道怎么样。 现在自己的姑娘也是离开了。 他知道,无论今日的战争成败,他都不可能让尹红蝶参与。 如果成了,她终归是周人,便是叛国的贼。 如果败了…… 尹山河忽然笑了,他转头望着自己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 他怎么可能败了呢? 他有接近四十万大军。 他在夜色之中看着那处黑黝黝的关城,如同看着自己的心门。 明明已经大仇得报,明明已经即将重新迈回中原,为何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他努力去想着自己死去的妻儿,想着大周即将为此付出的鲜血。 不知怎的,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在仇恨和自己故国面前。 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 可是岳展眉却是帮他做出了抉择。 …… …… 夜色浓。 岳展眉笑着。 他没有吃月饼,只是在笑。 因为他只要是一想到此时在马嵬关之中瑟瑟发抖的周军和百姓,他就想笑。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尹山河和马嵬关两败俱伤之后自己成为蛮军统领的那一幕。 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成为大周皇帝的那一幕。 岳展眉的副官有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这位主子。 他小心的试探问道,“尹山河准备动身了,我们应当怎么办?” 岳展眉说道,“让军队紧紧的跟着他的军队,跟着他的后面冲锋,等到他不行了,我们便是直接上去,连着马嵬关和尹山河一起拿下。” 他的话语本来极为平淡。 但是话中的计策却是极为阴险。 月落在了他的营帐外面,似乎在此时比刀剑更冰冷。 …… …… 洛水对面,那座古老的城关仿佛正在此时瑟瑟发抖。 它已经在此矗立了不知道多少朝代,但是每个朝代的破灭都是由它开始的。 它也许撑不过今晚。 因为在它的面前有着几十万大军压境。 有些哭声传了出来,是有些守城的士兵。 他们在这被月光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的夜色之中望着那远处。 他们能感觉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威胁和压迫。 这些人也都是知道,如果真的硬守,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大军的铁骑下存活下来。 …… 周途依旧在给李凤凉刷着马匹。 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却是对于尹山河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大周欠他的,他今日来拿了。 一个军兵看着他嘲讽说道,“都快要死了,把这马刷的这么干净有什么用?” 周途平静说道,“如果是真的死了,那便是为了能死的体面些。” 军兵抬头看着月空,他懒散问道,“你说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在天朝一待,自以为天下太平,政治廉明,我们这些人就要为他卖命,为他去死。怪不得有人这么争着抢着去当皇帝。” 周途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淡淡回答道,“当皇帝其实很累。” 军兵嘲讽道,“这话说的,跟你真当过皇帝似的。” 周途不再理会他。 他低下头给手中的毛刷沾了沾水。 他平静道,“我现在只是马倌,李凤凉的马倌。” …… 第六十七章 血绽金铜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站在马嵬关城头。 他的眼睛望着那天空之中的月亮。 他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但是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没有遗忘他。 那便是十二路藩王的总头领尹山河。 战书已经到,战事却未曾开启。 …… …… 今日的马嵬关之中格外的安静。 没有过节的气氛,但是却有过节的人。 人们在大街上奔走,富人给穷人吃月饼,大人带小孩看月亮。 他们的脸上没有惊恐,此时只有平静。 仿佛他们不知道此时在这关城之外正有着几十万大军对着马嵬关虎视眈眈。 大人的脸上有些担忧。 女人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孩子的脸上全是童真。 …… 李凤凉看着城中的一切,手握在了剑上。 他很清楚这十二路藩王如果联手是何等的强大。 写给朝廷的请援书几日前就已经送走,可是现在却还是音讯皆无。 他闭上了眼睛,便是知道也许朝廷已经放弃了这座关城,他不知道做这个决定的人是谁,但是无论是谁,那个人都只是一个蠢货。 一个老将军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手中拿着一块月饼。 他轻声说道,“总将军,这是一个百姓送来的,是肉馅的……” 李凤凉接过了那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 明月在头,月饼在手。 有剑,却无酒。 他突然想喝酒。 但是自己的母亲告诉过自己,喝酒会误事,所以他生下来近二十年没有喝过酒。 他的手扶着自己腰间的剑。 他问老将军道,“宁远将军准备的如何了?” 老将军回答道,“八万兵,全在城中。” 李凤凉淡淡问道,“探马回来没有?渡洛水的蛮军一共有多少?” 老将军说道,“二十万……” 李凤凉喝道,“说实话。” 老将军颤颤巍巍说道,“三十……” 李凤凉皱眉,“我让你说实话!” 老将军望着李凤凉的脸,眼中突然有了浊泪,这便是说明,即使是他,也有些害怕了。 老将军声嘶力竭,“十二路蛮军,一共…一共…三十八万!” 三十八万大军。 李凤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似乎如释重负,但是老将军却是清楚的看到他手中的月饼在自己说出这个数字的瞬间变成了粉末。 他仿佛不知道三十八万有多少。 他仿佛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老将军哭道,“朝廷放弃我们了。” …… 正在这时,一个小校惊慌无比的从城下跑到了城楼之上,他的脸上有着不胜的喜色。 “将军,将军,朝廷回信了。” “念!” “圣上让我们放弃马嵬关,退守中原,保存实力。” 那小校的脸上有着不胜的喜色,“将军,如此说来,我们弃掉城池走了便是!” 八万大军对三十八万,这是一场怎么看都不会胜利的战斗。 朝廷的这个举动或许才是更为明智的。 但是李凤凉的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淡淡问道,“我们能退守中原,但是马嵬关的几十万百姓如何走?” 那老将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大惊。 “将军,不可……” 李凤凉望着夜空之中那轮月。 目光之中的神色愈加的坚定。 “准备队伍,随我守城!” …… 那小校连滚带爬的跪倒了李凤凉的面前,眼泪已经漫过了他的眼睑,“将军不可,将军!对面是十二路藩王,今日我们要是死守关城,城破之时,不但我们活不了,那些百姓一样要死!” 李凤凉的身体被他拉住,他没有动。 伸手从腰间抽出了那柄剑。 寒光一闪,剑已经出窍。 他本来是个极为认真的人,所以他从来不冒险。 但是此时他的举动,无疑是要冒天下最大的险。 李凤凉望着那个小校,眼睛之中再无和善——目光冰冷似剑。 他说道,“今日一战,便是要死守城池!谁要是再说撤退,我手中剑直接斩了!” 他一脚踢开了那名小校,转身下了城楼。 老将军从地上捡起那圣旨,急匆匆的跟在了李凤凉的身后。 …… 马嵬关南门。 城中所有的八万军士已经集结。 宁远将军站在最前面。 李凤凉望着他,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很不满为何我来之后一场仗都不和蛮军打。” 宁远将军苦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些蛮军不和已经的十几年,不知道为何今年突然集结,若是早些合并,我这关城也守不住这么长的时间。” 李凤凉说道,“你想打仗,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 宁远将军的眼中有了光,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伤。 他平静的说道,“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李凤凉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走下来的那个老将军手中的圣旨,忽然伸手抢了过来。 他望着底下黑压压的军士。 声音渐高。 “今日中秋,当是团圆,但是无奈,团圆不得了。” “皇帝圣旨,让放弃马嵬,退守中原。” “退守中原可以活命,但是我想问问你们,能退吗?” 他的目光扫过了底下的军士,那刺目的眼光竟然是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只是看着李凤凉手中的那卷圣旨,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李凤凉的声音在这秋色之中已经冰冷。 “我来告诉你们。” “不能退!” “今日关若破,城中百姓一个都活不了,他们之中,有没有你们的家人,有没有你们的父母,有没有你们的妻儿?” “即使都没有,马嵬关若破了,中原如何守?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从今往后,世上便是再无大周,有的只是藩王。” “你们的子孙,本来生活在大周的土地上,以后却要学习蛮族的文化,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你们可能甘心?” 他没有动用灵力传声,只是单纯的在用着嗓子喊。 到了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嘶哑。 但是,伴随着他越来越嘶哑的声音,那人群之中的人的目光已经变得越来越明亮。 所有人都是知道,这和周反秦不同。 这是蛮族。 大周立国十几年,中原这片土地之上不知道有过多少朝代。 不知道生活过多少汉人。 这便是中原的传承,中原的文化! 李凤凉声已破。 关城外月终满。 那些人的目光盯着李凤凉,眼中似乎有火开始燃烧。 那便是战火。 底下有士兵开始发碗,有酒来。 ——是最烈的女儿红。 宁远将军端着手中的酒,突然放声大笑。 他渴望打仗,但是却不希望和这些人打。 他渴望和平,但是和平之前却必须有战事! 李凤凉看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圣旨,剑已经挥过! 青光一闪,圣旨便是碎成了无数的纸屑,伴随着月光不知道飘向了何处。 他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去他妈的圣旨。” …… …… 那名小校的手在颤抖,眼睛之中有着惧意,但是却没有再说撤退。 那位老将军看着李凤凉,眼中的苦涩已经变成了热血。 底下八万将士的眼中已经尽是热血。 人群之中,曾经被李凤凉帮助过的老兵黄川河走出。 他的声音已经呜咽,但是却依旧坚定。 他平静说道: “我愿随将军守城。” 人们望着那已经几乎站不动步子的老兵,忽然呆住,手中的酒再也无法平静,心中自然也无法平静。 人声渐高,八万将士一起跪下。 声如洪! “我等愿随将军守城!” …… …… 宁远将军一仰头,酒入喉。 未曾涩,只是甘甜。 他开始唱,唱的是最为凄凉的歌。 也是最惊心动魄的歌。 是能让人战斗的歌! 静月如雪,高歌如便是如他手中的这碗女儿红。 —— 女儿红,女儿红。 血洒疆场破长空。 女儿红,女儿红。 妆落梦醒人已终。 长风落起,无归处。 马革裹尸,血绽金铜! 第六十八章 出塞 - 诸天剑子 - 欲甜 城楼之上,打更的士兵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鼓锤。 正如同歌中所唱。 长风起落。 血溅金铜。 只是此时金铜已经有,却是没有血。 但是这些人都是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有血。 是热血。 不是为了报国的热血——而是为了百姓的热血。 那些军士一起举着酒碗,于是,那一碗近乎让人肝肠寸断的女儿红便是被饮下了肚中! 但是他们的肝肠未断。 他们要让敌人断肠。 李凤凉平稳的走了下来,伸手在周途手中牵过了自己的那匹马。 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周途。 “你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周途微笑说道,“我和很多人都长的很像。” 李凤凉沉思片刻,然后他问了一个和那个军士所问的一样的问题。 “你说当皇帝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的问题如同黑夜之中的星辰,在这月光下不是很显眼,但是却不能缺少。 周途想了想还是正色回答道,“也许很累。” “真的累?” “真的累!” 李凤凉翻身上马,战甲作响,战袍飘浮。 他转身对着将士们说道,“你们在南门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宁远将军不解问道,“大战在即,将军要去何处?” 李凤凉平静回答道,“到了请安的时候了。” 他转头看着军中的那些军士,高声喊道,“现在是请晚安的时候,有家人的,都去请个安罢,一炷香的时间,速去速回!” 很少有人像李凤凉这样,一天三安不断。 但是每个人都是知道这次请安意味着什么。 宁远将军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如果有士兵趁机逃跑了……” 李凤凉骑在马上淡淡的回答道,“如果是去请安,便是要让他们更下定决心保护自己的家人。如果他们跑了,那便真是吓破了胆,如果是被吓破了胆,到了战场上又有何用呢?” 他骑着马转身离去。 长街之上月光尽情挥洒。 夜已中。 …… …… 李老夫人坐在庭院之中似乎正在赏月。 但是她的目光却在那棵掉落的不剩下几片叶子上的杨树上没有挪开。 外面马蹄声响,李凤凉走了进来。 李老夫人有些不悦,他看着李凤凉说道,“今日请安为何这么晚。” 李凤凉想了想有些迟疑的回答道,“儿抗旨了。” 李老夫人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甚至没有慌张,仿佛不知道圣旨为何物。 她教训说道,“抗个圣旨,值得你这般骄傲?如果你父亲在这,恐怕要去到天朝之中把那皇帝拽出来教训一顿。” 李凤凉想了想又说道,“我决定要带兵去应敌。” 李老夫人又皱眉,“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尽管去就是了。” 她看着天上的月光,神情有些暗淡,但是却依旧让人捉摸不透,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嘴还是说着,“会死吗?” 李凤凉说道,“也许吧。” 李老夫人冷声喝道,“如果你要是真死了,那才是给我和你父亲丢人。” 李凤凉声音逐渐低下去,“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李老夫人叹息说道,“以后会见到的。” 李凤凉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母亲用的以后两个字,这便是说明,她似乎就没有在意今晚这一场大战,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得到了母亲的认可,这便是给予他的最大的动力。 于是他站起身子来,眼神之中再无悲哀。 自己的母亲就坐在这里,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有怕死的意思。 仿佛她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 事实上她也正是什么都不在乎。 李凤凉于是又问道,“可是如果?” 李老夫人咳嗽了一声,然后极为认真的教训道说,“如果你死了,等你父亲回来,他会给你报仇的。” 李凤凉终于释然,如释重负。 他轻声道,“那儿去了?” 李老夫人抬起了头,看着自己儿子硬朗的面孔,她默默的注视了良久,然后这片刻的平静便是变成了一声有些冰冷的话语。 语气虽然冰冷,但是却是比世界上任何一句话都要动人心魄。 她平静说道,“注意安全。” 李凤凉低头恭敬,“儿遵命。” 李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再也控制不住眼睛之中的泪水。 她见过很多大的场面,这个场景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但是今日局中人却是自己的儿子。 她只是有些担心。 有些怅然。 她不是因为李凤凉也许会死而担心。 而是因为她有些激动。 她望着天空,泪水伴随着月光落下。 “水寒,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 …… 关城之前,八万军士终于集结。 李凤凉骑在马上,手握在剑上。 八万军士一起守城,这便是最为壮观的场面。 李凤凉淡淡说道,“开关门!” 于是有军士传声过去,“开关门……” “开……” …… 吱呀一声巨响,这个古老而沉重的关门,终于在李凤凉这一声之中落了开来。 他骑着马挎着剑,眼神冰冷,目光更是冰冷。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远处那蛮军的旌旗。 似乎已经听到了他们战船破水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 他冷冷吩咐说道,“着六万军士跟我在关城前守着,剩下两万军士就在城上,没有我的将令,这座城谁也不许出去。” 众人都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八万军对三十八万,他不龟缩在城内,反而要出城应敌。 宁远将军知道,如果这八万军都集中在城内,这狭小的关头根本无法施展开来。 所以,李凤凉的决定是对的,但是同时也是最为冒险的。 但是此时无人反驳他,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位大将军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李凤凉看着宁远将军吩咐说道,“将军,这城便是拜托你了。” 宁远将军知道这守城的重任,他的脸上再次有了泪痕。 他抓着李凤凉的手,“将军,某将当与此城共存亡!” 李凤凉低声喝道,“我只要存!” 他再没有说话,骑马出了城。 关门上尘埃滚滚,遮住了月光。 风骤然停歇了。 月下有马的嘶鸣。 六万军士尽皆出了城。 …… …… 面前便是洛水。 当最后一个士兵出城了之后,面前的关城终于是吱呀一声关闭。 所有人都是知道,这些人也许便是有去无回。 周途跟在李凤凉的马边。 他坐下骑着马,腰间也挎着剑。 李凤凉淡淡问道,“你不怕吗?” 周途看着他认真的问道,“怕的人能知道当皇帝累吗?” 第六十九章 洛宁在此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们看见的人。 是蛮军。 说是蛮军,但是领头的将领却是周人。 尹山河似乎早就会料到他们要出城应敌,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 他虽然没有见过李凤凉,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他却对周人的作战方式了如指掌。 因为那是他的国家。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战争是极为顺利的。 那便是自己的人打自己的国家。 虽然是顺利的。 但是同时也是让人悲哀的。 李凤凉的手摸在剑上,那剑冷的似乎已经冻结成了冰霜。 他身后的六万大军站住了阵脚,随时准备冲锋。 但是他没有下令冲锋。 他们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 当他们的视线里出现第一个蛮军的时候,静谧的夜空之中便是再也没有了一点声音。 有一滴水珠掉落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汗。 有些风声,不知道是谁沉重无比的喘息。 然后那地平线上便是出现了第二个蛮军,第三个蛮军…… 当那一望无际的几十万大军出现的时候,空中的月光仿佛都在此刻凝结了。 一道清脆的金铁声响。 这些蛮军开始冲锋。 李凤凉只是稳稳的坐在马上。 他没有动用易水剑意,也没有动用灵力。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境界根本无法影响到几十万大军的冲锋。 他的剑意如果出手,恐怕引来的将会是更大的麻烦。 他平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第一个蛮军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拔剑,挥剑。 一颗人头落地。 有鲜血落在了他的脸上。 热乎乎的。 像是一颗温暖的心。 只是此时他的心已经不再温暖。 剑上泛着寒光。 比此时的秋霜都要冰冷。 …… …… 南郡宫中。 大殿之上终于完全混乱。 人们开始担心如果郡主抵挡不住魔君应该怎么办。 但是在惊慌的同时,人们也是把矛头指向了星陨阁。 有的人便是知道魔君这次定然是为了星陨阁露面而来。 但是魔君的消息怎么会这样灵通? 星陨阁要来的消息就连他们都有的人是不知道的。 有些人开始提议: “要不然我们就把这些人绑了出去,既然魔君要他们,便是让他们走开,省的在这里祸害百姓。” “说的有道理,如果郡主都不敌魔君,那我们更是不是对手。” 青云祠和净水庵的人已经有的开始准备行动。 而那南梁城的上官落,此时只是痴痴的看着那大殿之上站着的那位公主,眼神已经痴迷。 洛宁有些着急,他看着应檀溪小声说道,“简兄弟,你帮我想想办法。星陨阁的人可万万不能被送出去。” 应檀溪淡淡说道,“现在在场这么多人都想要他们的命,我能有什么办法。” 洛宁摇着牙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就在这里把他们救走了呢?” 应檀溪嘲讽说道,“就你这观庭境的实力,恐怕大殿之上有一般的人能轻松制服你,我问问你,如何把他们带走。” 洛宁着急说道,“那总不能在这干看着啊。” …… 众人的议论声已经越来越大。 但是那声音所指的矛头却是无比的清晰。 大部分的人都是想要他们的命。 而剩下那一小部分则是没有表态。 而那三个站在黑伞之下的黑衣人只是沉默,没有说任何话语。 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识灵境九重的后生上前,灵力涌动,便是要去抓那三个人。 大殿之上灵光一闪。 那黑伞下面的三个人纹丝没动。 那个年轻后生却不知道怎地就飞出去了。 他吐着血,但是眼睛之中却有了光芒。 他大声喊着,“云长老,彭长老,他们的境界不过就是观庭境,你们一起出手,定然可以制服他们。” 那后生的声音刚刚落下,人群之中又站出来了两个人。 看着样子应该是他刚才叫的那两个长老。 这两位长老听了那后生的话,一起出手,大殿之上响起了两道呼啸的破空之声。 一道掌风,一道刀锋。 这两道力量极为犀利,就像是飞箭一般刺向了伞下的那三个人。 看着样子竟然是想要一击毙命。 那黑伞下的三个人并未动。 但是其中一个人的脸色明显变化了一下。 一道淡蓝色的灵力涌起,然后那黑伞的表面便是在此时如同湖面一样泛起了一道极为细腻的波纹。 那两个人长老的身体也在这波纹涌起的瞬间被弹飞了去。 只是与此同时那伞下的三人也是同时倒退了一步。 —— 看的出来,他们接了这两个长老全力一击,也不是那般轻松的。 彭长老的云长老同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但是他们的眼睛却是泛着精光。 他们看着周围的人大声喝道,“诸位,这三个人的境界并不高,只是手中的黑伞和他们灵力关联有玄妙,你们一起出手,直接便可以取胜!” 他两个接连喊了数声。 那人群之中再次有人出来。 青黄色的灵力,淡白色的灵力,蓝紫色的灵力几乎瞬间一起涌出。如同利剑一般刺向了那黑伞下的三个人。 那三人的脸色未曾变化。 只是那黑伞上的波纹已经泛滥的越来越密集。 其中一人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阵潮红。 面对着这些人的连续攻击,即使是他们三个人联手,想必也难以支撑。 其中一个人忽然望着上面那蒙着白纱的“南郡公主”叫道: “公主说让我们来能护我们周全,今日怎么不管不问?” 那“公主”站在上面,头轻轻低着,只是不说话。 为首那人脸上绝望神色骤然加深。 洛宁握住了腰间的柴刀,眼神如炬。 应檀溪终于笑道,“其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他们脱困。” 洛宁大喜问道,“当真?” 应檀溪淡淡答道,“当真。” 洛宁说道,“那你快说来听听。” 应檀溪沉默了一下说道,“只是这个办法却是需要你的配合。” 洛宁应答道,“都到了这种时候,别说是配合,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应檀溪斜眼问道,“你做好准备了?” 洛宁点头,“你说吧。” …… 应檀溪抬起头来,看着大殿之上反射下来的月光仔细想了想。 她清了清嗓子。 看了洛宁最后一眼。 洛宁一愣,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脑海之中升腾了起来。 他着急说道,“你要不要先跟我说说你的……” 他口中的计划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应檀溪忽然一掌拍在了旁边的殿柱之上。 她用的是空心掌,这一掌下去,犹如铜锣。 震得整个南郡宫都晃了一晃。 人们吓了一跳,开始用目光搜寻声音的来源。 应檀溪抬起了头。 望着那美丽的月光。 她忍着已经到了嘴角的笑意。 然后,她突然大声喝道,“剑渊十三山门山主,易水寒亲传弟子,洛宁在此!” 第七十章 易水寒的仇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月光仿佛在此时有了温度。 别人感觉是美好的,但是洛宁只是感觉寒冷。 他只是感觉到一盆凉水从自己头上扣了下去,然后从头顶冰到了脚底。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他们只是听到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洛宁在此。” 有的人即使没有听到洛宁在此这四个字,他们也是听见了易水寒弟子,或是听见了剑渊十三山门山主。 试问,这世界上有几个剑渊? 人们不用想,便也是知道答案。 应檀溪让开了步子。 然后那些人的眼中便是再无有了星陨阁之中的人。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洛宁的身上,仿佛要把洛宁看穿。 …… 洛宁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的头上现在有无黑线。 但是他却是知道,自己上次有这种情绪是因为自己的黄骠马带着尹子卿杀了个回马枪。 他极为平静的站在那里,想要低下头,想要躲避。 但是他知道,此时的自己除了面对已经别无选择。 登云榜上的人在这些人对付星陨阁的人的时候未曾动,但是此时的目光却是落了过来。 人们开始看着为首的那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没有刀剑。 但是人们却是知道他是这其中最有发言权的人。 登云榜第二——何人斯。 …… 何人斯也吓了一跳,但是当他看见那站在众人目光之中的洛宁之时,他忽然笑了起来。 他平静说道,“这人是洛宁。” 何人斯的确认,于是变成了大殿上气氛的导火索。 人们知道作为登云榜第二的他是不会撒谎的。 但是人们也是知道,易水寒的弟子,会简单吗? 有的人眼中生出了一丝狂喜,他们看着洛宁,眼中有些畏惧,但是当他们感觉到洛宁身上的境界不过是观庭境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畏惧又变成了兴奋。 一个净水庵的老太突然开始痛哭,声色俱厉,“如果不是当年易水寒,我的儿子也不可能死在魔君手下,现在如果他还在,也许也是这般年纪。” 流风观的一个长老也站了出来,他看着洛宁喝道,“易水寒当年打伤了我弟弟,废了他两条腿,我弟弟至今都是残废。” 青云祠一个后生哭声回荡,“易水寒当年杀了我父亲。” …… …… 大殿之上的人。 似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忘记了星陨阁的人存在。 他们看着洛宁,眼睛仿佛已经变成了能杀人的剑。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因为这是在南郡。 这是在南郡的宫中。 所有人都是知道郡主和易水寒的关系。所有人也都清楚,这其中虽然有很多狠易水寒的人,但是也有很多崇拜他的人。 人们的目光开始望向了何人斯。 他是登云榜第二。 实力也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强的。 似乎他的态度便是能决定今晚的一切。 何人斯看着洛宁,洛宁也在看着他。 月光在两个人的眼神中间落下,似乎打成了结。 何人斯终于开口,于是在场便是再无人说话。 他平静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 洛宁回答道,“我也没有想到。” 何人斯说的没有想到是洛宁竟然敢来这中秋会。 洛宁说的没有想到却是他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暴露了。 他眼中带着笑看着应檀溪,“简兄弟,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尹子卿笑着拍手说道,“好办法,好办法!” 洛宁把眼睛一瞪,大怒喝道,“好个屁!” 尹子卿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应檀溪也同样笑着看着洛宁,“你看,我就说,这个办法能让星陨阁的人脱围。” 洛宁微笑说道,“那我怎么办。” 应檀溪看着他认真说道,“我现在要是说你不是洛宁,你觉得有人信吗?” 洛宁平静回答道,“我还是没想到。” 应檀溪一愣,问道,“没想到什么?” 洛宁说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和你喜欢那公主一样愚蠢?” 应檀溪强行忍着嘴角的笑,但是却已经憋得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想着,如果洛宁知道了自己就是南郡公主,那会是什么反应。 过了半天,她这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洛宁面无表情的握住了手中的柴刀,“打。” 他只是说了一个打字,但是大殿之上却是骤然升腾起了一股无比寒冷的剑意。 人们感受着这道剑意,仿佛是堕入了冰窖。 他们看着洛宁,洛宁只是握着柴刀,却是根本没有拔剑。 …… 他们再次去看何人斯。 何人斯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去表态。 于是人们便是明白了这登云榜第二名的意思。 …… 上官落认出了洛宁,他大喝一声,直直的上前,但是发现身后无人跟着他。 他知道洛宁的厉害,于是喊道,“这人便是易水寒弟子,魔君千里来此便是因为他,我们杀了,魔君自然就走了。” 在场上有许多年轻的后生。 他们都知道易水寒的名字,但是却无缘领教他的剑。 如今面前站着一个易水寒弟子,这自然是他们许多人都想要领教的对象。 大殿之上剑光一闪,已经是有人朝着洛宁先行出手。 洛宁面无表情。 手中的柴刀不知道何时已经出鞘。 空气之中打了一个更为犀利的闪电,似乎连月光都被斩断了。 那道剑光还未曾到洛宁的面前,然后便是被这一刀劈开。 用剑的那人接连倒退了数步,于是便是有着更多的剑光铺面而来。 叮叮叮叮! 空气之中闪过了几声更为清脆的剑鸣。 那些人的一起出手,竟然都无法破开洛宁手中的柴刀。 一个少年望着洛宁手中的柴刀若有所思。 “你不用剑?” 他冷冷问道。 洛宁没有拔剑,是因为他知道这后面还有很多的人要打。 他轻轻回答道,“对付你们还不需要用剑。” 于是他上前一步,手中的柴刀已经在半空之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那少年感受着这一刀的威势,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是无处躲避。 他的额角出了些冷汗。 一阵清风吹进了大殿,刷的洛宁的柴刀都似乎明亮了几分。 那正是砍柴剑意! 第七十一章 我以刀战!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绝技虽然是易水剑意。 但是他的砍柴剑意同样容不得忽视。 如果他要是砍柴,天下的任何柴都无法躲。 在场间的这些少年不过是普通的识灵境,自然无法抵挡洛宁这道剑意。 不要说是剑意,即使洛宁普通挥出一刀,也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 …… 云客面无表情的坐在登云榜的位置上。 在那里的人们都没有表态,也没有选择占边。 但是人们都是知道,登云榜上的人才是决定今晚成败的关键。 他们既然站在这里,便是代表着一股南郡最为强大的力量。 可是,那登云榜第二的何人斯都已经表明了态度,登云榜上的其他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云客低着头,剑放在膝上,闭着眼睛。 他仿佛没有看见大殿之上的混乱,仿佛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 岁莫止的眼睛看着何人斯,当他终于确定了他的态度之后。 他的眼神终于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手中的刀在鸣叫,似乎是已经准备好接战那传说之中的易水剑意。 但是他还是没有出手,因为洛宁此时用的是柴刀。 …… 何人斯只是闭着眼睛,他没有说话,登云榜上便是无人敢动。 这便是他作为第二名的威压。 …… …… 而此时场间,那几名去找洛宁的少年已经尽皆飞了出去。 有的人胳膊上还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洛宁横着柴刀,眼神之中只是平静。 他看着那黑伞下面三个星陨阁的人,开口说道,“我今日到此,便是为了来找你们,我们一起杀出去,然后在从长计议。” 星陨阁为首那人看着洛宁,虽然不去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毕竟洛宁此时也被围困。 那人苦笑说道,“即使从这里出去,外面还有魔君。” 洛宁沉吟说道,“那你们就在这等死不成?” 那人忽然笑了,“不愧是易水寒的弟子,面对着这些势力还能坦然自若。” 洛宁平静说道,“你们先行离开这宫中,我来阻挡他们片刻。” 他说的是阻挡片刻,因为他知道他现在的力量也只是够阻挡片刻的。 他转头看着尹子卿。 “黄骠马呢?” 尹子卿摇了摇头,“大概还在那日酒楼的门口。” 洛宁说道,“你先自己去找那马,然后原地等我,如果一个时辰之后我没有到,你便是自己骑着马快回凤尾营。” 尹子卿哭道,“神仙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洛宁怒道,“你若是再废话,一会谁也走不了。” 尹子卿急忙擦了擦泪水,转身便是要出大殿。 旁边一个观庭境的中年人猛然喊道,“既然是跟着易水寒的弟子一起来的,那便是走不了了!” 他把剑一横,要去拦截尹子卿。 洛宁只是把手中的柴刀一挥,那道砍柴剑意落下。 那中年人手中的剑便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弯曲,然后变成了两截。 那中年人脸上大惊,虎口出血,一退之下,竟然是撞到了大殿的墙上。 然而,他这一剑还未曾完全落下。 空气之中又有了第二道破空之声。 是一个观庭境六重的长老。 他手中拿着一支拐杖,不知道施展的是什么灵诀,拐杖当头便砸下来,空气翻涌,宛如海浪。 洛宁把柴刀再次一举,空中只听见当啷一声巨响。 那老者手中的拐杖翻飞着飞上了大殿的墙壁,牢牢的插了进去一大截,看着样子想要拿出来定然是要废不少力气了。 他嘴角溢着鲜血,然后倒退数步,瞪着眼睛看着洛宁,最后终于是支撑不下去,一口鲜血瞬间涌出。 洛宁看着尹子卿喝道,“走啊!” 尹子卿吓了一跳,回过了神来,转身借着洛宁给自己制造的这个空档钻出了大殿。 洛宁横着柴刀,看着星陨阁的那三个人。 “三位若是不嫌弃,跟着他一起走就是。”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那里还想再停留?看着洛宁暂时挡住了在场的这些势力,急忙转身,跟随着尹子卿出了大殿。 人群之中开始有些着急,因为他们眼看着这些人走了。 一个观庭境九重的长老终于站了出来。 他的境界实力已经是在场众人之中比较高的了。 他看着洛宁说道,“我和易水寒没有仇,但是今天为了大家,却是必须要杀你。” 洛宁眯着眼睛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为了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凭什么认为能杀了我?” 那老者喝道,“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刀。” 他把手一挥,手中没有兵器,只是灵力掌风。 一道观庭境九重的灵力威压骤然弥漫开来。 洛宁望着那漫天灵力,皱眉不语,只是挥刀。 然而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像之前那两次一样取得效果。 那些灵力粘稠的有些像是泥浆,自己的柴刀砍了进去,只是感觉到一股大力进去,然后便是如同小孩吃的黏糖一般,自己的剑意瞬间消失不见。 洛宁手上的刀光暗淡了一下,他低着头,沉着眼睛,然后轻咳了一声,似乎已经受伤。 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向这个老者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因为他们都看的出来,洛宁手中的柴刀极为精妙,防不胜防,让人无法躲闪,但是这个老者却说自己看穿了他的刀,不管真假,还伤了洛宁,这如何不让人佩服? …… 但是云客只是冷笑不语。 他知道洛宁的剑意是以剑意入刀。 看似是刀,实则却是剑意。 两者性质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如果连这个都没有发现,自然是不可能胜过洛宁手中的柴刀。 …… 那老者得意的笑着,手掌再挥动。 灵力涌动,混着漫天月光铺面而下。 洛宁只是感觉自己面前出现了几颗极为潮湿,无比难砍的柴。 仿佛自己这一刀落上去连个印记都不会留下。 洛宁瞪着眼睛,看着那个老者。 然后眼睛忽的又闭上。 他知道这这老者的手法极为玄妙,难以应对,但是他却马上想出来了应对之法。 既然柴是湿的。 那么他的刀却是可以是燃的。 他铸剑的时候对于练习火焰的控制已经极为到位。 在场的人们即使知道他的手段,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也是一个铸剑师。 在他闭眼的瞬间。 那柄柴刀上的灵力猛然就燃烧起来。 似乎真的想点了面前的这个老者。 …… 第七十二章 无法燃烧的刀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老者的胡须飘动。 似乎也被这一刀山上的热量逼迫的进退两难。 他的掌已经发出,再难退出。 但是洛宁这一刀之上却是让他的内心感觉到了微微的发凉。 可是掌风已到,再也无法返回。 他把手一横,那些灵力汇聚,纷纷缠绕上了洛宁的刀,似乎是变得更加粘稠。 洛宁手腕一翻,柴刀由下自上,火焰升腾,砍柴剑意已至! 剑意灵力相互摩擦,但是却是没有发生爆炸。 那空气之中噼啪作响,那粘稠无比的灵力如同见了鬼怪一般,在接触到洛宁剑意的瞬间分崩离析。 半空之中有着一道热浪骤然向着四外散发了开来。 那热浪夹杂着洛宁的灵力和剑意,还夹杂着那位长老的鲜血。 在他的掌心,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而那些鲜血在接触到洛宁手中刀的顷刻之间便是被蒸发在了半空之中。 大殿上的人尽皆以袍袖掩面,灵力涌动,这才避开了这道热浪。, 那长老在大殿之上连退三步,然后撤回了掌,看着掌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痕。 他望着洛宁,神情有些恍惚。 他说道,“如果我要是有兵器,你不是我的对手。” 洛宁看着他的手掌,只是平静的说道,“你是练掌之人,不是练剑之人,但是败了就是败了。” …… 尹子卿带着那三个星陨阁的人终于彻底走出了大殿。 洛宁转头,看着应檀溪,还有应檀溪身旁的那个小丫鬟。 他认真问道,“简公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应檀溪笑道,“我这人无事,但是就是喜欢凑热闹。” 洛宁也笑道,“只是这热闹却是你自己惹来的麻烦。” 应檀溪反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洛宁笑着说道,“那确实没有了。” 应檀溪看着他手中的柴刀,然后忽然认真问道,“你的伤势如何呢?” 洛宁刚才出了四刀。 虽然看上去极为潇洒的打败了群雄,并且还伤了一个观庭境九重的长老。 但是只有应檀溪看的出来,在这四刀的背后,洛宁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洛宁微笑说道,“没有吐血,便是能坚持一会。” 应檀溪点头说道,“这样最好。” 洛宁又转头看着那个丫鬟,“既然是看热闹,就要有个看热闹的样子,还不带你家公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那都不去,我就站在这看。” 她的笑容在面具上显得极为潇洒,也仿佛此刻洛宁面对的人与她都没有关系,仿佛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人们的注意力却是没有在她的身上。 他们看着那横刀背着剑的少年,眼中似乎有了些惧意。 然后不知道谁凭空喊了一句,“不要让他歇息,快些再上!” 于是那人群之中又继续有人出。 只是这次,出手的人已经都是观庭境之上了。 那些阴阳境的大能本就零星几个,但是境界越高之人,出手往往都是愈加忌惮。 所以这些观庭境变是成了主力。 因为他们实力足够,他们才能看到洛宁虽然连斩四刀,但是每一刀的背后都不是很轻松。 尤其是最后一刀。 他燃灵力破掌意,虽然是极为精妙的手段,但是却是极为耗费灵力的做法。 这大殿之上如果一人出一掌,那么他又会有多少灵力来烧呢? 洛宁明显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去想。 柴刀燃烧,然后在空中不知道又破碎了多少掌意。 洛宁用的是搏命的打法,但是这里却没有人愿意与他搏命。 他们只需要默默的磨着洛宁,等到他的灵力枯竭,然后他便是到了死期。 …… 他们有很多耐心。 终于,不知道有谁发现了洛宁的手臂挥刀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道掌风破开了那处的剑意,已经到了洛宁面前。 这便是得手了。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阵欢呼。 但是这道欢呼却是瞬间被另一道灵力所吞没。 那道破开剑意到了洛宁面前的灵力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是被另一道灵力所吞没。 洛宁没有惊讶,因为他知道这是谁做的。 但是那些人却是无比惊讶,因为他们这是才发现在洛宁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极为华贵的公子哥。 上官落的眼睛落到了这位公子哥的身上,吓得眼神都是无处躲避。 这是他的第一次出手,因为他发现洛宁有些应付不了。 又有几道灵力破开了洛宁的剑意防御,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多人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年轻公子的身上。 因为那些破开洛宁防御的灵力此时已经有了很多,但是他出手处理的,不过是对于洛宁来说威胁最大的。 而其余的那些灵力,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但是仅仅凭借着他能接下来这些灵力,他又怎么会是简单人? 如果真的有他在这里帮助洛宁,再拖上一会,那尹子卿和星陨阁的人或许就真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魔君会不会像十几年前一样迁怒于整个南郡?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想象。 如果有人知道易水寒的弟子就在这这里。 那通缉着洛宁的中原各处实力会怎么对待南郡?那天下三大宗之中的北海云山和枪林又当如何? 开始有冷汗从这些人的额头冒出。 他们便是开始紧张。 有的人把目光落在了角落之中的登云榜人之上。 只有那里的人才最有希望留住洛宁。 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有一个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的步子很慢,但是却很平稳。 何人斯抬头,于是看见了岁莫止。 他是登云榜上的第六名,但是却是实力境界仅次于自己的一个。 中间差的四名已经是几年前的差距了。 那第三名到第五名都是不如他的境界。 因为这几年的登云榜已经许久未换了。 如今岁莫止出手,这便是仅次于何人斯的存在。 人们的攻击停止了,开始把希望落在了岁莫止身上。 他的脸色泛黄,黄的像是腰间的那柄刀。 他慢慢的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于是伸手握住了刀。 他望着洛宁说道,“我一直想要领教易先生的剑。” 洛宁的柴刀还在燃烧。 他望着岁莫止说道,“只有破了我刀的人才有资格让我用剑。” 岁莫止点了点头。 然后他手中的刀不知道何时已经出鞘。 一道远远超越观庭的气息浮现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却没有去用灵力碾压。 他用刀在空中斩落了一片月光,然后那片月光落在了洛宁的柴刀之上。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刀。 那大殿之上许多人都无可奈何的砍柴剑意似乎呆滞了一下。 月光是水。 是能灭火的水。 虽然水很少。 但却是已经让那柴刀无法再燃烧。 砍柴剑意骤破。 洛宁倒退了两步。 他微笑说道,“很好,你确实可以让我用剑。” 第七十三章 已经燃烧的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得意砍柴剑意,被岁莫止一刀破了。 因为此时的岁莫止没有任何大意,对付洛宁,他一出手就是动用了刀。 …… 应檀溪站在洛宁的身后,脸色依旧平静。 她淡淡的问道,“这个人你能应付吗?” 洛宁沉思了一下,“应该费点劲。” 于是应檀溪又看着洛宁说道,“如果你不行可以让我来。”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何人斯的身上,他沉声说道,“登云榜上的人现在只下来一个,其余的人还未动。你要帮我,我很开心,只是这个,还是让我来吧。” 他把右手的柴刀交到了左手。 然后伸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那把剑。 忘川剑! 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到了洛宁的手上。 传说之中易水寒的剑是天下最强大之剑。 他的易水剑意更是能在当年斩魔君。 那么,这个少年是易水寒的徒弟,他的实力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岁莫止自然是感受过易水剑意,只是那时的洛宁已经身负重伤,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他望着洛宁,刀依旧在那片月光之中。 他平静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 洛宁再没有回答,他默默的开始计算自己与岁莫止之间的距离。 他的手终于握紧了剑柄。 岁莫止没有给他拔出剑的机会,甚至可以说他没有耐心等待洛宁把出剑来。 他的刀在天空之中又一挥。 于是又有一片纯白的月光被斩落。 这也正是阴阳境与观庭境的差距。 到了阴阳境这种程度,已经是能与天地阴阳相通。 刀和月光本来两个互不相扰的东西,但是在阴阳境的手中却是能够关联起来。 那片月光被他手中的刀斩落。 犹如一片流淌着的水银流淌在一条恬静的河流之上。 洛宁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片月光,知道这一刀的厉害。 他的刚才燃烧的柴刀便是被这一刀熄灭了。 他的面前顷刻一片光明! 不是月光。 而是剑光! 而在这大殿之上能有这种剑的,只能是洛宁。 他终于出剑! 在那某一瞬间,洛宁手中的剑光甚至都是盖过了岁莫止刀上斩落的那片月光。 岁莫止眼神微垂,动作依旧没有改变。 洛宁以剑意入刀。 于是他便是以刀斩月光。 但是洛宁此时刀剑都已出。 他依旧只是刀斩月光。 这是不变应万变,但是却依旧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就算洛宁再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观庭境。观庭境和阴阳境的差距,就是在于他不可能感觉到与天地之间的那道关系。 既然无法感觉,这道月光就是无法破。 这道月光落下。 与此同时,那少年手中的剑终于是完全的抽了出来。 他抽剑的速度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想的快了太多。 他出剑的速度也比在场所有人都想的快了太多。 一股无比凄凉的气息伴随着他这一剑出涛涛而下。 那南郡宫中,仿佛此时有了一条奔流不息,一去不回的大河。 这是易水剑意。 所谓易水剑,便是一去不复还。 心中决绝,没有后顾,所以才能真正的做到一去不复还。 洛宁向前一步,剑上挑着月光,那道微寒刺骨的剑意仿佛抵挡住了那让人惊叹手段奇妙的月光。 他的身体几乎在瞬间到了岁莫止的面前。 他的剑也到了。 他的身体穿过了那片月光。 剑尖距离岁莫止的咽喉只剩下一尺的距离。 他没有去管那道月光对自己的伤害,也根本没有理会。 洛宁的衣服几乎在接触那道月光的瞬间燃烧起来。 然而,等他穿过那片月光的时候,这燃烧起来的火势又马上被他身上的寒意逼退。 少年的身上冒着青烟,看上去极为奇特。 然后他的剑上寒意升腾。 那片月光瞬间破碎! 没有人知道洛宁是如何破了这道月光的,因为这阴阳境的手段和洛宁的手段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但是他们只是看见那道月光破了。 洛宁的剑已经到了岁莫止面前。 岁莫止没有动。 他伸手横刀与身前。 一尺的距离,他甚至已经能看到洛宁剑上反射出来自己脸庞的倒影。 但是他却是依旧没有慌张。 他刀在身前,他的刀接触到了洛宁的剑。 然后那柄看上去势不可挡的剑便是再也无法前进。 洛宁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 那条看上去不可一世的长河竟然是无法再流淌。 洛宁的脸上有些不甘,因为他知道这是境界实力的差距。 岁莫止淡淡说道,“未曾动用灵力,只是动用剑意便是已经能破开我的手段,易先生的剑果然是强大。” 洛宁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正在承受的是一个阴阳境强者的全部压力。 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 他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但是这阻碍只是片刻的。 终于,在洛宁有些赤红的眼神之中。 他手中的忘川剑开始燃烧。 …… 岁莫止平静的看着他。 脸上有些怜悯,也有些不解。 他平静说道,“我们主要杀的是星陨阁的人,你是易水寒的弟子,虽然有很多仇家,但是现在自身难保,为何还要护着那些人,把这些人的仇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洛宁的嘴角淌着血。 他的眼中有不甘。 有着不服。 因为他千里来南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南郡便是为了找到星陨阁救洛雾雾的命。 他没有回答,只是剑意更盛。 那滋滋作响的灵力与剑意摩擦在大殿之上不绝于耳。 岁莫止叹息了一声。 “我已经暂时制住了他,麻烦诸位先出去去追那些人罢。” ……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了岁莫止是有些忌惮杀了洛宁。 因为郡主和易水寒的关系,世人皆知。 现在真的要杀洛宁了,这些人却有些犹豫。 但是时机不会经常有,此时他们最不该做的便是犹豫。 他们开始议论,究竟要谁去下手。 然而。 正在这时,那大殿之上忽然又站起来了一个人。 他似乎有些烦躁,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实在是磨叽。 伴随着他的站起来,大殿之上的月光仿佛都在此时暗淡了几分。 他的身上没有兵刃,因为他只是用手掌。 伴随着他的起。 南郡宫中突然有风起。 是掌风。 洛宁的注意力正集中应对岁莫止,所以他没有办法去注意这道风。 哪怕这道掌风是向着自己来的。 众人向着那人看去,想要看看是何人能不顾郡主的面子直接想杀死洛宁。 有的人不用看也是猜了出来。 那边是登云榜的方向。 站起来的那人面容普通。 但是他所站着的位置却是最为靠前的。 先前无人敢动,便是因为他没有动手。 他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强的那位。 那道掌风掠过了许多人的脸庞,掠过了一片月光。 于是那片月光便是如同水波一样荡漾开来。 这一手的高明程度已经不知道比岁莫止的刀斩月光高明多少倍。 那漫天月光尽皆荡漾,仿佛一道海浪一般要把洛宁拍在下面。 光影纷,掌风至。 他便是登云榜第二名。 —— 何人斯。 第七十四章 一剑出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人群之中惊呼之声响起。 因为他们都是听说这位传说之中的登云榜第二名已经是到达了阴阳境九重的存在。 似乎只是差一步便能入生死。 而到了生死境,他便是属于能站在大陆顶端的人了。 而此时的他,年纪不过二十五岁。 南郡之中除了易水寒和郡主之外,何处再去找这种天才? 他说此时要杀洛宁,便是代表的是登云榜的意志。 他一出手,这场间便是再无人能够阻拦,也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如果说寂灭是一种情绪,那么这道掌风之中便就全是寂灭。 …… 洛宁身上冒着的青烟在这一掌的威势之下微微倾斜,然后消散。 他忘川剑上的火焰,噗噗的抖动了几下,似乎也将熄灭。 …… 应檀溪的看着何人斯。 眼神之中忽然有些愤怒。 她实在没有想到何人斯竟然这么不把郡主和她放在眼里。 那道寂灭的掌意在她的面前似乎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把手慢慢的摸到了自己人皮面具的边缘。 …… 然而没有等到她出手。 这大殿之上便是忽然又升腾起了一道剑意。 这道剑意和洛宁的易水剑意有些相像,但是又完全不同。 洛宁的易水剑是一去不还。 这道剑意便是通透无比。 仿佛天上的流云一般飘逸自在。 因为用这剑的人本来就是很飘逸自在。 那道让众人惊呼,逼得洛宁进入死地的掌风忽然在这一刻呆滞了一下,然后剑意和掌风相互碰撞,大殿之内有如雷鸣,狂风骤起! 许多人都已经站不住脚步,倒退数步。 天空之中掌风破碎,剑意凌乱。 那些盯着两者许久的人都只觉得眼睛酸痛,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流下。 与此同时,那岁莫止的头顶也是突然落下了一道剑意。 他再也无法专心困住洛宁。 他撤刀,转身,后退。 那道从天而降的剑意便是狠狠的砸在了他和洛宁面前的空地之上。 他的身体倒飞而出。 洛宁的身体也飞出。 那人竟然在这一瞬间接连出两剑。 一剑拦住了掌风,一剑拦住了岁莫止的刀。 这是何人? 岁莫止脸色苍白,身体撞入了远处的桌案凳椅之中,砸飞了一片上好的青檀酒和几块还未曾动过的月饼。 他瞪着眼睛,却是没有看洛宁。 他知道这一剑是谁出的了。 他望着那登云榜的方向。 在那里本来有二十四个人。 但是此时在第二十二的位置上,那个人不见了。 …… …… 何人斯的脸色阴沉,没有明显的变化。 他的那道掌风就这样被人拦截而下,他并不觉得意外,让他觉得意外的是那个拦截下来他掌风的人。 岁莫止挑眉。 何人斯挑眉。 大殿之上,现在众人尽皆挑眉。 他们想要看看那个一剑破开何人斯的掌,一剑挑开岁莫止的刀。 一个在这些人都想要洛宁去死然后他还站出来的这个究竟是何人。 …… ……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一把剑。 他平稳的站在大殿中央,脸上带着一种让人觉得酸臭的铜臭味道。 似乎这个人眼中只有钱。 但是事实上他也是只有钱。 他很吝啬,愿意为财而死,只要有人出钱,那么无论让他去杀谁他都会同意。 岁莫止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 “云客,你干什么?” …… …… 云客站在洛宁的面前。 他的脸色潮红无比,因为即使是他已经破境入阴阳,那么他也是难以挡住何人斯的那一掌。 他强行用剑意破了何人斯的掌,一剑斩了岁莫止的剑。 仅仅是这两个动作,就已经让他受了重伤。 岁莫止咳嗽着站了起来,脸上还有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洛宁望着云客的背影,眼神之中只是有着不解。 云客转头看着他平静说道,“你还欠我些钱没有还。” …… …… 何人斯走了出来。 他看着云客,眼神的最深处有的只是愤怒。 当日在南郡城外,云客就曾经向他出剑。 自己带着杀意的一掌却是被黄春秋化解。 今日在南郡宫中,自己马上就要杀了洛宁,他却依旧敢向自己出剑,仿佛已经忘了那日自己带给他的威压。 他的控制者在自己袍袖之下颤抖着的手,然后终于走出了人群。 他望着云客然后问道,“你要护他?” 云客没有回答,手中的剑一翻,一道无比强大灵力涌现,伴随着冲天的剑意。 他的剑便是最好的回答。 何人斯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认真问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云客看着他,脸色没有明显的变化,他平静回答道,“任何人都可以杀我。” 他说的是这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在此时重的有如千斤。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安静。 何人斯突然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云客没有再回答他。 不是因为他懒得回答,而是因为他知道此时任何一点力气都应该节约。 他面对的是登云榜第二。 他没有再说话,站在那里,没有出手,也没有退后。 何人斯脸上的肉跳动了几下,然后终于变成了愤怒。 他作为登云榜第二,何曾被人如此挑衅过?而且洛宁和那星陨阁的人的生死关乎到南郡,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他迈出了步子,手中的掌于是挥出。 那大殿之上猛然起了一道寂灭意。 这是一个来自阴阳境九重的威压。 但是此时的所有威压都是集中在云客和洛宁的身上。 然而此时云客站在洛宁的前面,这便是他承受了所有的压力。 一道掌印出现在了空气之中。 这道掌印不是灵力,而就是单纯的掌意。 何人斯没有武器,他用的只是掌。 虽然面对兵器之时可能吃亏,但是只有自己的手掌才能最顺自己的心意。 在那道掌印出现的瞬间,大殿之上惊呼之声再次响起。 那刚才用掌的长老面色惭愧,低下了头。 谁也没有想到,何人斯的掌印竟然是已经能化为实质。 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 登云榜第一的人从来没有现过身,他站在这里,便是在场的第一。 …… 云客低着头。 似乎是绝望。 但是从他握剑的手看来,却是没有丝毫的绝望。 他任凭着铺面而来的风洗刷着自己的脸颊和手中的剑。 只是他的眼睛已经在这风中变得越来越明亮。 他的手已经变得开始难以控制的颤抖。 不是害怕。 而是兴奋。 他看洛宁用易水剑,悟剑入阴阳。 这也是他从易水剑之中悟出来的东西。 殊途同归,却是大同小异。 他不在乎面前的人究竟是登云榜的第几名。 他只要出剑! 那掌风到了。 云客剑意凌乱。 他的眼中有些畏惧的,但是手却不再颤抖。 他大喝一声。 剑以出。 那空气中本来向他这里狂乱吹拂的风骤然颠倒了一下。 月光已经消失。 此时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剑光。 第七十五章 无人能敌的掌 - 诸天剑子 - 欲甜 南郡之前。 郡主那四个人还在默默的对峙。 但是那天上的那片乌云却是还没有消散。 此时的乌云已经汇集的越来越大,似乎即将遮挡住那所有的月光。 黄春秋的手中拿着一个酒勺,然后舀了一勺酒,递给了郡主。 郡主潇洒喝下,脸上说不出的快意。 但是黄春秋在递酒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郡主手上暴跳出来的青筋。 魔君和魔王站在那片乌云下面,再无举动。 他们不往前去,是因为害怕郡主有埋伏。 即使是魔君这种人物,施展神通千里来此,也是有着不少的消耗的。 魔君望着天空之中的那片乌云,脸色平静,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没有选择再往前走。 他和魔王站住了脚步。 他平静而优雅的说道,“我有很多时间,我不会冒险靠近南郡城的。” 郡主一愣,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正在打算等什么。 郡主微笑反问说道,“你真的以为我南郡城中这些人真的会把洛宁和星陨阁的人交出来吗?” 魔君笑着说道,“不是我以为,这件事情一会便是可以知道。” 郡主的又伸手盛出来了一勺酒。 黄春秋握着手中扫帚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这是他们最为担心的情况,也是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但是他们依旧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的脸上只是平静。 …… …… 南郡。 那片月光消失了。 不是因为云客的剑光太过于耀眼。 而是因为天空之中此时有着一片扩散的越来越大的乌云。 南郡中开始有很多赏月的人发现了那片乌云,他们开始有些惊慌,因为有的人在此生活了十几年。 每年的中秋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或者是换句话说,只要是郡主在这,便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天空之中的月光竟然被月光挡住了。 人群开始纷纷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南郡宫。 他们开始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 …… 尹子卿拉着那三个星陨阁的人正在大街之上疯狂的逃窜。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看到了天空之中的那片乌云,竟然是吓得再也走不动。 他们的身体藏在那只黑伞下面,嘴唇颤抖的抓住了尹子卿。 “我们…走不了了……” …… …… 南郡宫中。 也是有着更多的人们之中有很多人注意到了那片乌云。 应檀溪抬头看着那片乌云,脸上有些不自然。 因为她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城外,飞到了自己父亲的那里。 …… …… 而此时的战场之上。 云客的剑意已经达到了巅峰。 这一剑是他最强的一剑,也是他能拿得出手的一剑。 他的排名在登云榜上本来是极为靠后的存在,不是因为他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的作风。 但是此时云客斩出来的这一剑,让何人斯的掌风倒转,能让大殿之内的月光都失色。 这样的实力,有谁还能不承认他呢? 剑风起,月光落。 狂风卷着大殿之上的尘土和月光,卷着桌案上已经粉碎的月饼,其中还带着桌椅板凳的碎木。 那漫天的风,都在此刻与云客的剑何为了一体。 浩浩荡荡,这便是极为强大的一剑。 …… …… 洛宁的眼睛看着云客的背影,沉思不语,他真是没有想到,云客竟然有着这般天赋,这样的一剑,就算是他和自己交手的当天都斩不出来。 他的唇边流着鲜血。 剑上燃烧着的火焰也是已经熄灭。 刚刚的那几剑,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灵力。 但是不过还好的是,在那云客近乎搏命一击的情况下,岁莫止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依旧举着剑,脸上无表情。 大殿之上,又有更多人把目光落到了洛宁的身上。 他们这才想起来,这次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洛宁和星陨阁的人而起。 他们的目光开始变得冰冷,似乎准备再次出手。 …… …… 此刻半空中的酒气正浓。 月饼香气正浓。 剑意也正浓。 何人斯的肉掌似乎都在云客斩出来了这一剑的瞬间变得黯然无光。 但是即使如此,他刚刚进入阴阳境,如今他要是想勘破何人斯的掌,还是差着很远的距离。 大殿之上不约而同的刮起了两道狂风。 一道是来自云客的剑,另一道则是来自何人斯的掌。 两道狂风交错,然后开始互相撕咬。 那大殿之中本来有着酒香,本来有着月饼的香气。 但是当着两道狂风出现的瞬间,那大殿之中的所有香气都在此时变得黯然了下来。 空气之中的紧密仿佛能让人窒息。 云客一剑斩出。 他的剑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痕。 在何人斯的掌风威逼之下,即使是他,也是绝对抵挡不过的。 两道气息相互碰撞,两股狂风骤然聚集到了一起。 这两个人的身体也是被这两道狂风卷起来的残碎物件遮挡的再也看不见了踪迹。 那两道狂风之中,偶然会有着一声清脆的剑鸣,偶然会有这一道灵力的掌意。 云客竟然凭借着自己的剑意,和何人斯支撑了这般长的时间。 可是他终究不是何人斯的对手。 三个呼吸的时间。 空气之中便是再也感受不到了云客的剑意。 又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空中猛然出现了一种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洛宁的眼睛盯着那狂风之中的某处,他知道这是云客的骨头碎了。 然后那漫天的狂风之中再也不见了任何光影。 一丝血线从那里面彪飞而出。 然后便是云客的身体。 他手中的剑没有碎裂,但是却已经弯曲。 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到了南郡宫的墙上。 那道墙瞬间被撞出了一个人字形的大洞。 云客的身体便是镶嵌在这洞中。 他的嘴角流着鲜血。 眼睛紧紧的闭着。 握在手中的剑已经弯曲成了九十度。 狂风停止。 那漫天的破烂几乎就在这一瞬间纷纷落在了地下。 何人斯在那倾泻而下的酒水和木屑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和身上依旧一尘不染。 他的掌微微蜷缩,仿佛没有出过手一般潇洒自然。 他看着洛宁说道,“即使有他帮你,你还是走不了。” …… 洛宁苦笑着,“或许我根本没有想走呢?” 何人斯说道,“这样最好,你能少遭点罪。” 他用眼睛不屑的看着墙上的何人斯。 “你的剑很强,可以排在登云榜前十,甚至可以进前五,但是还是差的很远。” 他又看着洛宁说道,“我以为以为用兵器不如自己的双手。” 他把手轻轻一挥,然后那空中掌意凝结。 大殿之上的狂风又一次凝结。 殿墙之上出现了一道掌印。 他平静说道,“我随手一掌,便能如此。” …… 第七十六章 偏要插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望着墙上那处掌印不语。 那道掌印虽然伶俐,但是却极为圆润,掌印似乎已经与大殿的墙壁结合成了一体。 这便是何人斯的手段高明。 若他只是一掌把这墙打穿,或许连洛宁也能做到,但是这般出招,则是把他对于力量精准把控描述的淋漓尽致。 他看着洛宁说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可以不出掌。” 洛宁看着他点头笑了,“好啊。” 何人斯皱眉,站在那里,仿佛是被洛宁侮辱了一般难受。 因为他在洛宁的语气之中没有听到任何服气的意思,那只是一种戏弄,对于自己的赤裸裸的嘲讽。 大殿上忽然响起来了一道道清脆的碎裂之声。 众人抬头看去,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是那镶嵌在大殿墙中不知生死的云客。 他原来还没有死! 洛宁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着那掉落的碎石和砖头,看着那近乎残破的身体掉落到了地上。 云客的身下全是血迹,他抬头看着何人斯。 他手中的剑已经弯了,看起来已经无法再使用,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的明亮的。 他咳出了一口血,然后看着墙上那道掌印。 “你确实厉害,我做不到。” 何人斯说道,“你既然做不到,为何还要站起来?” 云客反问道,“天下谁定的规则,不能用掌在墙上留下你这样的掌印便是不能站起来?” 何人斯淡淡说道,“我会让你再次趴下。” 云客笑道,“我这一声都只是干杀人拿钱的活,如果照你这种说法,明知道打不过那便是不用打了?明知道吃饱饭还要饿那岂不是不用吃了?明知道睡一觉第二天还要睡岂不是今天也不睡了?” 云客说着,忽然拿起他那把已经弯曲的剑放到了自己的脚下。 他一使劲,然后用自己的力把那把弯曲的剑掰直。 他看着何人斯又说道,“我曾经说过,易先生的弟子,可以死在我手里,可以死在登云榜上任何一个人手里,可以死在郡主手里,但是唯独不能死在魔宗手里。但是今天我一看,这里面又是要加一条。” 何人斯沉声问道,“那一条?” 云客笑道,“你也不配。” 何人斯再问,“我如何不配?” 云客终于掰直了手中的剑,他把剑放在眼前比较了一下,确定了这柄剑是直的。 然后他盯着何人斯的眼睛说道,“因为你很怂。”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因为你怂道连魔君的面都没有见到便是要把他们送出去,你这种人,和那些明知道打不过就不打的,明知道吃饱还要饿就不吃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何人斯的脸上这时已经没有了怒气。 他想了想,然后只是平静说道,“确实没有区别。” 云客无奈苦笑道,“你这不要脸的能耐确实是让我也没有办法。” …… 何人斯转身看着洛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洛宁沉沉的看着墙上的那个掌印。 他平静说道,“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我的剑却不是用来砍墙的,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何人斯冷笑说道,“我真想看看你如何杀人。” ……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洛宁此时不行了。 云客手中的剑虽已经被他掰直了,但是那剑上有着裂痕,已经是无法再像之前那般笔直。 洛宁弯下腰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岁莫止重新走了出来。 不仅仅是他,那登云榜上,于此同时,又一次站起来了一个人。 —— 登云榜第九。 夏为霜。 洛宁的眼神空洞,仿佛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人。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人, 他开始学习李凤凉,开始学习李凤凉在马嵬关面对二月花之时的那般态度。 他面无表情的直起了身子,身上的灵力疯狂的灌入了手中的刀和剑之中。 他开始使用自己最后的灵力。 …… 云客看着夏为霜,眼神之中嘲讽更盛。 “你不敢在我巅峰的时候出手,非要我跟这人打的差不多了,你再出来。” 夏为霜低头说道,“其实他出面了,便是不用我出手了。” 他的这句话极为轻,但是却丝毫没有否定何人斯的实力。 云客拿着那把残剑,看着何人斯。 他吐了一口吐沫,淡淡说道,“不就是登云榜第二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做好了最后死战的准备。 洛宁看着云客,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轻声说道,“我想想说谢谢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为了我去死。” 云客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是易水寒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洛宁沉默,因为他不是易水寒,也想象不到易水寒究竟会怎么做。 正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是在场所有人之中最为平静的声音,也是最为淡定的声音,声音之中有些担忧,但是却不是在担忧南郡宫中。 她是在担心南郡城外。 应檀溪走了出来,她看着洛宁问道,“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死呢?” 洛宁看着他笑了,“简兄弟,你在我死之后一定要帮我一个忙,把谁杀死我的消息告诉剑渊的秦薄衣,她大概会想办法给我报仇的,那些星陨阁的人,如果可以,也请简兄弟给我送到剑渊去。” 应檀溪看着洛宁手中的剑,忽然问道,“秦薄衣是她吗?” 洛宁说道,“正是她。” 应檀溪目光微微暗淡了一下,但是只是暗淡了片刻,又是马上变得明亮起来。 她淡淡的说道,“好。” 然后,她转头去看何人斯。 “你要杀他?” 她平静的问出了四个字,然后目光如剑一般锁定在了何人斯的身上。 何人斯看着这面前穿着极为华丽的公子,又看了看应檀溪腰间的剑。 他皱眉说道,“此事关乎到南郡,还请公子不要插手。” 应檀溪挑眉,然后往前走了一大步。 她反问说道,“可我若是偏要插手呢?” ……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登云榜第二的人。 大殿之上安静了。 何人斯的脸阴晴变化着。 然后他笑了。 他说道,“好。” 第七十七章 金光画 - 诸天剑子 - 欲甜 她默默的问着。 何人斯默默的回答着。 洛宁看着应檀溪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说道,“简兄弟,我很感谢你,只是今日……” 应檀溪回头看着洛宁,她的脸上再无平静。 她默默的看着洛宁说道,“你要对那什么衣说的话,你自己去说去,我是不会帮你的。” 洛宁急道,“可是。” 应檀溪平静道,“没有可是。” 她转头,看着天上那遮住月光的乌云,只是觉得此时的心情极为糟糕。 当她觉得心情糟糕的时候,往往是事情真的极为糟糕的时候。 她看着洛宁想着那秦薄衣,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望着那站在大殿之上的何人斯问道,“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人们安静了。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洛宁和云客前面的公子哥,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这何人斯是登云榜上第二名,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哪有人是他的对手? 即使是云客和洛宁那般疯狂的打法,在这何人斯面前都是撑不过一掌。 现在这个公子站在这里,居然问他们两个人要谁先来? 何人斯愣住了。 他被云客和洛宁嘲讽也就罢了,但是面前的这个公子又是什么人? 他刚要动手。 旁边的那些实力之中有两个阴阳境的长老终于出手。 其中一个白发的长老手中拿着一只拐杖,另一个黑发长老手中拿着一条棍。 他们两个活了这么长时间,因为郡主的原因没有勇气向洛宁出手,但是却有勇气向洛宁面前的这个公子哥出手。 他们手中武器带着灵力搅动了大殿之上还剩下的月光和烛光。 两道光芒交织,宛如流水潺潺,在这大殿之上勾勒出来了一道极为绚丽的图画。 只是这张图画之上,尽皆是玄机——阴阳境才能看懂的玄机。 旁边的人抬眼看了,只是觉得头晕目眩,竟然是再无法睁眼。 云客顶着那强光,死死的盯着那图画上的某处,即使他已经是阴阳境,可还是觉得头晕目眩。 洛宁用手遮挡着自己的眼睛,眼泪流出,已经是完全无法睁开。 那张图画终于是慢慢的成型,月光和烛光共同描绘,然后变成了一张长约丈余的巨图。 洛宁手中握着刀剑接连倒退了数步,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强光暗淡了些。 因为应檀溪就站在他的面前。 人们这才发现,那张神秘图画要对付的那个年轻公子正站在光线最为强烈的地方,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的盯着那处光亮。 他没有负手而立,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潇洒人。 他也没有故作轻松,因为他真的本来就很轻松。 南郡宫的上方忽然响起了一道雷声。 这雷声不是来自与众人头顶的那片乌云,而是来自南郡宫中。 那个年轻公子平静向前走了一步,于是在他脚面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便是有雷声起。 雷声起处,整个大殿都是不由的颤抖了几分。 云客的眼睛盯着她的脚,眼神有些不可意思。 那两个人阴阳境的老者,听着这滚滚的雷声,再也无法维持面前这幅画的形态,道心稍微分散,那烛光和月光的融合便是有了些瑕疵。 他们知道如果再不出手,便是要真的被这一个年轻公子用这手段逼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的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喝,然后棍拐并举。 那幅画再他们举棍的瞬间凝实的宛如实质。 在那大殿之上,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它吞没。 两个老者上前一步,手中兵器一挥动,然后那副画光芒大放。 这南郡宫中本来的设计就是为了引月光进入此地,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强大的光源在此,那大殿之上仿佛在这一瞬间到达了白昼。 一道道光线汇聚,竟然已经在此时宛如实质。 而那些实质光线化作的凌厉攻势,便是直指站在最前面的应檀溪。 应檀溪依旧向前方走着。 她的脚步移动,每走一步便有雷声大作。 在外界看来。 她的动作此时忽然有些不像一个男人。 她仿佛变成了一个女子。 女子最习惯的动作便是翘兰花指。 她对着那所有人都畏惧的图翘着左手。 翘着左手的食指。 洛宁这才注意到,她的手真是非常的好看,非常的完美。 她的手像是出淤泥的莲花,甚至于那些光线比起来,就要连那些光线都变得黯然失色。 那些光线看似柔和,但是却在此处的瞬间让空气散发出了一道道极为刺鼻的焦糊味道。 于此同时,应檀溪的手到了。 她只是伸出了食指。 脚尖点地,人升腾在了半空之中。 她仿佛一个要去采花的少女,或者又像是要去寻蜜的彩蝶。 明明离得极远,但是却仿佛在此时离的极近。 那些仿佛都能让空气燃烧起来的光线却是没有办法伤到她的手指分毫。 她的食指穿过了那些光线,最后点在了那副画上。 画上光线很强,没有人看清楚那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 应檀溪也看不清,因为她根本不想看。 那两个老者的身体,在应檀溪食指点落的瞬间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各自泛起了一阵潮红,然后那画上像是石头扔入一片平静的湖面一般升腾起来了一阵波澜。 这阵波澜散发的极快。 因为那是光线的波澜。 只听见叮的一层脆响。 在那波澜散发开来的瞬间,那幅画终于是裂开了一道口子,然后重重碎裂。 那两个老者道心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惨叫一声,手中的兵器已经扔到了地下。 那幅画霍然散开,刚才被吸收到画中的所有烛光和月光,都在这一刻重新出现。大殿之上再没有了那刺眼的光芒,却而代之的只是那先前的自然光。 那两个人摔在地下,宛如两条死狗。 应檀溪的动作本是极为优雅,但是因为她现在是带着一张面具,所以她的整体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娘娘腔。 她平稳的落地,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两个倒地吐血的老者。 她平静的看着何人斯问道,“登云榜第二的何人斯,可能有手段破了这金光画?” 第七十八章 剑雨 - 诸天剑子 - 欲甜 金光画破了。 这是两个阴阳境的强者使用出来的。 但是却就这么被应檀溪一只手指破了。 她的脸上看不出看任何表情,因为她在等待着何人斯的回答,她问的是,“你能破了吗?” 何人斯低头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破。 他看着应檀溪,然后笑了。 “我觉得,这世间真是有意思,一个人越是要死的时候,便是越会有更多的蝼蚁站出来救他。” 应檀溪问道,“你还觉得我是蝼蚁吗?” 何人斯笑着问道,“你这么厉害,为什么登云榜上没有你的名字呢?” 应檀溪看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她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着在场众人,她冷冷问道,“还有谁要杀他,一起出来。” 这句话在大殿之中接连盘旋了数个来回,然后扶摇而上,混着那些月光,从南郡宫的顶上散发了去。 大殿之上无人应答。 何人斯笑着说道,“你面前就有一个,何必再问?” 应檀溪看着他认真说道,“你不行。” 何人斯笑的更开心了,“我不行?” 应檀溪确定说道,“你不行!” 洛宁忽的笑了起来,他听着应檀溪语气之中带着嘲讽的双关,只是觉得这个人好生有趣。 云客拄着剑,眼神低沉的像是河道的水流, 因为他知道何人斯的实力,即使这个公子哥一指破开了金光画,但是也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的把他们带走的。 何人斯说道,“在动手之前,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应檀溪笑着说道,“你说。” 何人斯转身看着洛宁,他极为认真的问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都要护着他?” 应檀溪笑着说道,“当年易水寒虽然杀了不少人,但是如果没有他,连南郡都没有了。” 何人斯低头不答。 应檀溪继续说道,“所以,为了知恩图报,我也不会让他死。再说,就算是这些他都没有,我也不会让你杀死他。” 何人斯抬头问道,“这又是为何?” 应檀溪轻蔑的说道,“因为云客说的很对,你连魔君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要去把他们送出去,你简直是怂到家了。” …… 谈话如果谈到了这里,那么便是没有任何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即使谈下去,到了最后也只会变成谩骂,变成无关紧要的争吵。 所以何人斯不打算谈了。 他是一个说出手就出手的人,也是一个很烦磨叽的人。 所以他便是想要一掌打在这个说着自己坏话,甚至有些让自己厌烦的公子身上。 狂风又起。 一道掌印在空中凝结。 这次他用的不是掌意,而是用了灵力。 这也是他第一次的全力出手,因为他意识到了这人不会像云客和洛宁那般简单。 先前的金光画,即使要他去破,也是要耗费不少的力气。 那道掌印已经比起先前不知道要凝实多少倍,空气之中只听见了噗噗的几声响。 那大殿两旁距离极远的烛火都随着这一掌升腾了起来。 这一掌来自他的手中,同时也是来自他的心中。 何人斯作为登云榜上唯一一个不用兵器的高手,他的掌便是他最好的武器。 他一掌拍出。 空气仿佛水花一般都因为这一掌的压力翻滚而下。 那掌印前进,竟然是直接让周围烛台之上的所有烛火瞬间熄灭。 空气凝固了。 不知道哪个初微境的小生感受着那铺面传来的掌风压力,竟然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得他急忙闭上了眼睛再不敢去看。 南郡宫设计的极为坚固,可是也在这一掌之中颤抖的极为厉害。 应檀溪的目光直视着那道铺面而来的掌。 她的头发因为这一掌的威力的都开始向后狂乱飞舞。 掌未到。 她的脸上神情依然平静。 洛宁站在她的身后,没有感受到这一掌上任何一点的压力。 因为应檀溪就站在他的前面。 反观云客,后者的身体微微颤抖,握着剑的手指已经渗透出了鲜血,他咬着牙,用身体里最后的灵力顶着这一掌的威压。 应檀溪娇小的身躯在那狂风之中宛如一棵将倒的枯木。 她终于出手。 她依旧只是轻描淡写的伸出了左手。 这次不是翘兰花指,只是去握剑。 众人这才发现在她的腰中还有着一柄剑。 洛宁认识那把剑。 —— 长思剑。 剑名为长思,但是此时人却不长思。 她的脸上此时只有杀意,那里还有半点平静? 她的身体如同枯木,那何人斯的掌风便是如同惊天的海浪。 枯木如何能支海浪? 应檀溪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之中给出了答案。 她手中剑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极为完美的圆弧,然后身体便也随着那柄剑转动起来。 空气因为那道掌风变得有些炙热,但是此时又是因为她的剑意有些冰寒。 掌风之中夹杂着着漫天烛火。 她的剑中便是漫天的寒光。 她只是出了一剑,她的手腕一抖,剑划过,于是便是变成了漫天的雨花。 不是真正的雨。 而是剑雨。 一道道真正剑意变成的雨。 雨水落在那掌风之上,发出了嗤嗤的声响,仿佛一块即将被烤糊了的肉。 但是此时应檀溪的动作,却是那么的优雅端庄。 剑意与掌风合。 仿佛一片宁静的湖泊上下了一阵小雨。但此时,每一处雨点的落下,便都是一个闪耀无比的爆炸点。 那大殿之上再次刮起了一阵狂风,风暴的中心便是应檀溪和何人斯。 长风未落,那南郡宫上刚才何人斯一掌开出来的洞便是有碎砖落地。 那大殿的门口仿佛发生了一场无比巨大爆炸,然后那阵风便是携带着大殿之中所有东西卷落而出,然后那些碎砖便是纷纷变成了齑粉。 风卷着齑粉喷射而出,大殿的门口骤然烟尘一片。 何人斯和应檀溪的身影尽皆隐没在了烟尘之中。 但是这仅仅是暂时的。 人们的目光落在了那烟尘之中,开始去看究竟是谁获得了胜利。 空气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闷响,那是一个人踩着地板的声音。 何人斯的衣衫有些破碎,他的嘴角有些鲜血,然后他从那片烟尘之中走了出来。 …… 第七十九章 应檀溪的骄傲 - 诸天剑子 - 欲甜 走出来的人是何人斯。 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何人斯登云榜第二的实力,果然是名不虚传。 但是唯独岁莫止的目光有些低沉。 他死死的盯着那烟尘之处,仿佛要看穿那浓浓的烟尘背后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洛宁的目光也落在那处,那是应檀溪消失的地方。 何人斯现在虽然狼狈,但是他眼角却是依旧带着自信的光。 这种自信来自于他登云榜的位置,来自于他傲视群雄的实力。 可是当一个呼吸过后,他眼角那抹光线消失了。 流露出来的情绪只剩下了惊恐。 他盯着那烟尘之中,如同见了鬼怪。 终于,他的面色泛起了一阵潮红,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大殿之上的人们安静了。 他们静静的看着吐血的何人斯,心中泛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何人斯是登云榜第二的人物。 那公子是何人,竟然能让何人斯受伤? 但是因为毕竟成功走出来的人是何人斯,所以他们的脸上担忧的神色便也是没有那么凝重了。 正在此时,烟尘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人们对于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但是却在此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何人斯盯着烟尘之中的某处,更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从自己的脚底升腾到了头顶。 只有他才知道刚才应檀溪的那一剑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他的掌根本没有在那一剑之中取得到任何优势。 他平静的眼中再无法平静。 再强大的内心也将在此时起波澜。 他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烟尘之中响起来的是雷声。 应檀溪走了出来。 她的身上依旧带着优雅的气息,只是这种气息已经完全变化了。 她走一步,于是脚下便生雷。 大殿之上的人们被震得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如同见到瘟神一般的看着应檀溪。 …… 她轻声咳嗽了一声。 大殿之上于是只剩下了这声咳嗽的回音。 一个中年人起身,看着应檀溪,大声呵责道,“我看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为何竟是干一些帮助贼人的事情?如果他今日不死,魔君如何能离开?” 另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看着她的脸也怒道,“南郡周围的势力今日都在这里,你如果真要护着他,我们一起上,任凭你再厉害,也抵挡不住。” 应檀溪看着那位老太,眉头未皱,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们一起来吧。” 她的语气冰冷,不带有丝毫情感,仿佛雪山之上最高贵的那朵莲花。 那位老太被呛的说不出话来,气的扶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净水庵的主人,也是一位观庭境九重的强者,她自然能够看出来,强如何人斯,都没有在应檀溪的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但是她却是和易水寒有着世仇,她的儿子便是死在易水寒手上。 如今在这殿上,大仇即将得报,却出了这样一件事情,她如何不着急? 她声色俱厉,再次喝道,“郡主有一句话说的好,年轻人不要太气盛,你莫非真当我们奈何不了你不成?” 应檀溪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 因为她确实听过郡主说这句话。 何人斯低下了头,因为他在南郡城外要杀洛宁的时候,黄春秋赶来,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这句话是古往今来许多老人对于年轻人的忠告,自然也会是警示。 应檀溪上前了一步。 她平静问道,“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 云客笑了,“这位兄弟说好。” 洛宁也笑了,他想起了自己问久河的那个问题——是命为什么就要认命呢? …… 大殿地上的人们终于开始愤怒,不是因为这句话。 而是他们突然发现,洛宁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他们带着求助的目光望着登云榜的方向。 终于,在他们的目光之中,在那处又站出来了几个人。 登云榜第四。 登云榜第七。 登云榜第十五。 他们各自的目光都很坚定,但是却在这坚定之中有些犹豫。 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再不出手,洛宁或许真的要离开这里。 他们一起出手,想必这南郡之中没有人能在他们的手中离开。 应檀溪看着他们笑了,这种笑是发自内心极为自信的笑。 她没有等到这些人说话,或者说是废话。 她手中的长思剑一翻,灵力涌动,似乎在瞬间惊扰了天空之中的月光。 那一柄剑。 在这大殿之上光芒大放! 她又向前一步,脚下有雷声。 空气被这道力量排开,瞬间变得灼热无比。 何人斯横掌,岁莫止尖啸一声然后横刀,夏为霜也横刀。 登云榜上又站出来的那三人同时防守。 空气之中出现了一道尖锐的呼啸之声。 然后一张宛如实质的结界出现在了应檀溪的那一道剑意面前。 结界与剑意接触的瞬间便是支离破碎。 那些人在这一招之中如遭重创,他们纷纷退后,光点破碎,剑意涌动,然后天空之中又下起了一场极为华丽的剑雨。 那些剑雨若在平时看,定然是极为美丽,但是此时,那些剑雨落下,却是只有鲜血和惨叫。 她只是出了一剑。 登云榜上这些人的联手居然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她究竟应该是什么境界? 何人斯终于开始惊恐。 他的眼睛盯着应檀溪,那恐惧的气息似乎都要比空气中弥漫的剑意都要盛几分。 他的嘴唇颤抖着,哆嗦着。 …… 大殿之上的人们都被这一剑斩的东倒西歪。 应檀溪抬起了头来。 她冷冷的望着净水庵的那个老太。 她开口说道,“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配说报仇二字。” 那老太惊魂未定,她哆嗦着手指着应檀溪,“你你你,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 应檀溪很自信的笑了。 她向前走着,脚下已经没有雷声,但是她的步伐却是好像行走在座每个人的心头。 她每走一步,那些人的心便是跟着跳动一下。 洛宁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他看着应檀溪那极为白皙的手,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应檀溪站在那片剑雨的光芒之中。 她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耳根处,在那里找到了人皮面具的边缘。 她用手扣住,然后把那张面具缓缓的撕下来。 第八十章 她叫应檀溪 - 诸天剑子 - 欲甜 当那些剑雨落下的时候,应檀溪就站在那些剑雨的中间。 她站的落落大方,站成了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必须有一张极为美丽的脸。 就好比此时。 她摘下了面具,于是露出来了她本来的面容。 洛宁看着她侧面的半张脸,然后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那半张脸,自己确实在那日见过。 只不过,自己所见的半张脸实在是没有这整张脸好看。 云客闭着嘴巴,即使是他,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赞了一声好看。 …… 她的脸宛如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美玉,于是眼睛便是成了美玉上的钻石。 当她睁眼睛的时候,这两颗钻石便是世界上最闪耀钻石。 她默默的站在那里,无需要任何的动作,就足以让天下任何的女子黯然失色。 应檀溪的目光扫视过了在场的众人,仿佛她才是今晚的月亮。 她确实是此时的月亮。 …… 无论是她的气质和风度,都是像月光一般耀眼。 她抬头,迈出了步子, 于是大殿之上再无烛火和月光,只剩下了她。 她平静的望着那个净水庵的老太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跟我说这种话。” 净水庵的老太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她骗了在场的所有人,她看着应檀溪那张极为美丽的容颜,声音骤然尖利起来。 她厉声呼啸道,“我知道,你是,你是魔宗的人,你带着面具一直隐藏至今,你一定是魔宗的人,不然还会有谁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她的声音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于是人们开始集合起来。 “是魔宗,定然是魔宗,除了魔宗,谁会有这样的实力?” “登云榜第二都不是她的对手,她来到南郡,定然是图谋不轨。” …… 有的人突然想起来在大殿之上还站着的那位公主大人。 他们把目光纷纷转了过去,“公主殿下,这位是魔宗,请郡主除之!” …… 大殿之上的声音变得难得的统一,人们都认为她是魔宗的人。 有的人甚至认为她能败了何人斯也是来自魔宗的某种邪恶功法。 他们看着这个容颜俊美的少女,眼神之中充满了愤怒和惊恐。 当然,这两种情绪便是都来自于嫉妒。 …… 应檀溪回头看着洛宁。 她发现洛宁也在看着她。 她骗了洛宁这么长时间,她以为洛宁会生气。 但是洛宁此时的眼中除了平静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 她有些骄傲又有些顽皮好奇的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洛宁淡淡的回答道,“我……服了。” 他确实是服了。 但是他确实知道,当应檀溪脸真正露出来的一瞬间,今晚中秋会上的故事便是要被改写了。 他明白了为何她作为简思量的时候为何总是那般潇洒,那般自信。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确实有着骄傲和自信的资本。 应檀溪又开口问道,“感觉如何?” 洛宁淡淡的说道,“你既然决定要出手,那便是应该早些出手的。” 应檀溪嘲讽说道,“我尖酸刻薄,刁蛮人心,你烦的很。” 洛宁被问住了,然后想到了那日在酒楼自己和“简思量”说的那些话。 他的脸色无比僵硬,心想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不过就是如此。 于是他小心说道,“那日确实是这么感觉的。” 应檀溪问道,“那今日呢?” 洛宁又小心说道,“今日自然是极为意外。” 应檀溪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她看着洛宁手中的忘川剑,眼神更加轻蔑。 她于是转过了头去。 看着大殿之上的所有人。 她开口说话,声音如同银铃一般脆。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是用了魔宗的功法才能打败你们呢?” 她有些不解,然后又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有的时候,承认一个人很厉害,就这么困难吗?” 她扬起了头,看着大殿之上的那位带着白纱的公主,然后开口吩咐道,“你可以下去了。” 那人默默点了点头,然后转到了大殿后面。 何人斯望着她,眼神痴呆,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 他是登云榜第二名,整个南郡之中再难见到的高手,能一剑打败他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呢? 他死死的盯着那登云榜位置上始终空着的那个位置,面如死灰。 那是第一的位置。 他真傻。 她怎么可能是魔宗的人呢? 没有人见过登云榜第一,但是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他既然是在第一的位置,就是有着第一名的道理。 这就是如同那个谁都没有见过真容的公主一样。 人们感受着她身上灵力散发出来的威压,无比的柔和无比的光明,有的争着喊着她是魔宗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她怎么可能是魔宗的人? 她又望着何人斯问道,“为什么打败了登云榜第二名就一定要是魔宗的人呢?” 何人斯低头,回答不出。 净水庵的那个老太站在原地,眼神之中似乎要滴血。 上官落紧紧的盯着应檀溪的脸庞,眼中全是爱慕。 人群之中,终于不知道谁轻声颤抖着说了一句: “登云榜第一?” …… 于是这句话便是如同火焰一般的蔓延了开来。 登云榜第一? 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再也想不到任何能说明应檀溪实力的身份了。 原来她是第一。 应檀溪听着这些议论,并没有觉得骄傲。 她越过了人群,于是便是有人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走到了大殿的最前方,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站在了整个南郡的最前方。 她端庄优雅落落大方。 因为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 一道无比强大的灵力如同洪水一般的席卷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这道灵力的强大让他们甚至有些站不稳脚步。 她平静而且骄傲的说道,“我叫应檀溪。” 易水有分流,名为檀溪。 郡主姓应。 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应檀溪,那便是郡主的独生女。 她确实有着骄傲的资本,也有着作为公主应该具有的傲。 洛宁看着天上那被乌云遮住的月光,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没有觉得担心,因为此时的地面之上出现了另一个更加耀眼的月光。 她极美。 她抬头,举手。 月光失色,花容凋零。 她是郡主的女儿,她是这些人从未见过传说之中的公主。 —— 她叫应檀溪。 她是登云榜第一。 第八十一章 她是登云榜第一 - 诸天剑子 - 欲甜 登云榜第一。 只是五个字。 但是却比任何五个字都有效。 南郡公主。 依旧只是四个字。 但是却在此时比任何四个字都让人惊讶。 …… 人们望着那极为美丽的身影,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极为华丽的衣服,然后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低到了极点。 这大殿之上再无任何声音。 云客吐了口吐沫,想要把被自己掰直的那把剑插回剑鞘。 他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句,“有能耐不早使,非要等到最后一刻,装什么呢?” 那一直站在那里的丫鬟听见了,伸手敲了一下云客的头不悦说道,“如果不是我家小姐,恐怕现在你们都被绑成月饼送到魔君嘴里去了。” 洛宁看着那大殿之上有些刺眼的光芒,终于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因为实在是惭愧。 实在惭愧。 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问问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默默的站在那里,脸涨的像是落日的晚霞。 那丫鬟嘲讽说道,“怎么,前两天还骂的挺欢,怎么见到我家小姐本人就脸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洛宁低头抱拳说道,“还请你在你家小姐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实在是无心冒犯。” 那丫鬟盯着洛宁手中的忘川剑,冷笑说道,“我家小姐这么喜欢你,你却只当是一直思念着别人。” 她大着胆子瞪着洛宁,忽的往地下吐了口吐沫,“现在看到我家小姐花容月貌又马上改口。” 丫鬟再次冷哼,“呵男人。” 洛宁说不出话来,现在的这种时候他只能听着。 …… …… 南郡城外,郡主面前的酒缸已经空了一半。 但是此时他握着酒勺的手却不再是青筋暴跳。 因为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他抬头,看着天上那片挡住明月的乌云,然后认真问魔君说道,“你真的就要在这里站一宿吗?我有热情好客的习惯,但是却没有陪着客人站着的习惯。” 魔君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着郡主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当年的一个小门童,现在竟然有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郡主回答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魔君瞪眼笑道,“莫欺少年穷?这种话我听的太多了,听的现在都想吐,我只是想站在这里等一个机会。” 郡主笑道,“虽然说这话的人确实很多,我也听了很多,但是说出来之后,还是会觉得很舒服。” 魔君挑眉问道,“你是来搞笑的吗?” 郡主正色说道,“我是来送你的。” 魔君缓缓的问道,“你认为你能送的走我吗?” 郡主手中拿着那个酒勺,他抬头问魔君说道,“要不要喝一口?” 魔君说道,“我是魔君,不是酒鬼。” 郡主拿着那个酒勺,把里面酒又一饮而尽。 魔君嘲讽说道,“酒壮怂人胆,你喝这些酒,就不想去厕所吗?” 郡主也平静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你送走。” 他喝了半缸的酒,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丝醉意,因为无论什么人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喝再多的酒都不会醉。 郡主稳稳的站在那里,他看着黄春秋,然后忽然说道,“今年城前的落叶很多。” 黄春秋明白了郡主的意思,他的手中拿着那个扫帚,然后点头应答道,“确实,垃圾也有很多。” 他开始低头扫地。 然后天空之中那片乌云忽然在此时开始翻滚了起来。 郡主喝了一口酒,黄春秋扫了一下地。 于是这南郡的上空起了一阵最大的风,然后开始席卷到了那片乌云上。 那轮明月在天上悬挂,如果是一般的乌云碰见这样的风,便是会立刻消散。 但是此时,那片乌云便是如同粘稠的胶水一般,然后在天空之中和那片月光和风纠缠起来。 郡主喝酒的手僵硬住了。 黄春秋扫地的手也僵硬住了。 天空之中仿佛响起来了一道闷闷的雷声,然后狂风停止,乌云在旋转。 整个南郡的上空都仿佛凝固了 他们站在那里,没有人有动作。 但是,一场站在这个世界上顶级强者的较量,就这么开始了。 没有人知道郡主能不能送走魔君。 …… …… 应檀溪站在大殿的最前面,然后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没有人的目光敢于她对视,也没有人的喘息声敢在大一些。 大殿之上本来狼狈一片,但是在此时,那些狼狈都是已经变成了她的映衬。 她平静的问道,“现在我要让洛宁活着,你们在场还有人胆敢反对吗?” 无人应答。 她声音骤然高昂,“我问你们,我现在要让洛宁活着,你们有没有人反对?” 大殿之上只是死一般的安静,死一般的静谧。 她于是很满意的笑了,“没有最好。” 但是正在此时,一个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但是却在此时十分坚定。 他看着应檀溪,即使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还是要说话。 他颤抖着问道,“即使你是南郡的公主,凭什么要你一句话就把整个南郡的生命都放出去?魔君就在南郡城外。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难道还不值洛宁一个人的性命?” 应檀溪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瞬间便是如同刀一般冰冷。 她平静说道,“确实不值。” 那人颤抖着手,明显因为应檀溪这句话气到了。他高声问道,“莫非你认为凭借着你自己在这里,就真的能拦住我们这些人吗?虽然你是登云榜第一,但是登云榜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不是原来的位置了。” 应檀溪像看着一个白痴一般的看着这个人。 她的语气很柔和,甚至说有些像是耳语。 当然,这个人说的话也正是事实,登云榜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应檀溪平静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登云榜许久没有更新了吗?” 那人一愣,明显不知道。 应檀溪说道,“因为登云榜本来就是我排的。” …… …… 第八十二章 随我应敌 - 诸天剑子 - 欲甜 长夜。 很长的夜。 长的让人心酸,长的让人胆寒。 本是到了霜降的时刻,但是此时的马嵬关前却是没有霜降。 这里有某个人绝望的嘶喊;有着某些人临死前的嚎叫;也有着某匹战马胆颤的嘶鸣。 有鲜血;有刀枪;有死人和活人。 但是唯独没有霜。 天空如洗,自然是有月。 月光落在了关前,落在了李凤凉的身上。 李凤凉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看不出来是血水还是汗水。 他坐在一具敌军的尸体上,剑插在他的面前,他似乎是在沉思。 前方的旌旗飘摇,正是凤尾营。 他问周途说道,“这是第几次了?” 周途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在此时依然能让李凤凉听的很清楚。 他轻声回答道,“这是藩军的第十二次进攻。” 李凤凉低下了头,然后看着手中剑上凝结的血痂,挡住了这柄剑本来的锋芒。他已经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个人,但是却还是没有动用灵力。 他的目光似乎有着愁丝,他只是盯着面前尸山血海的某处,然后突然问道,“你知道着十二次冲锋他们都只是试探吧?” 周途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凤凉又问道,“我们不可能一直守着这里,你知道吗?” 周途又点头,“我知道,你已经受了三处剑伤。” 李凤凉看着他笑了,“你的伤呢?” 周途举着自己的手臂,上面的血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他苦笑说道,“皮里肉外,不碍事。” 关城前的血水混着泥土的气息已经潺潺,不知道这些血水将会流到何处。 李凤凉看着脚下冒着泡流淌过去的血水然后问道,“下一次他们要是全力杀过来,我们挡得住吗?” 周途诚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他看着周围的这些军士说道,“我们已经死伤过半了,但是蛮军却只是不紧不慢的进攻。” 李凤凉抬眼望去,面前是洛水,洛水上有战船,战船上有着蛮军,是那些未曾渡过洛水的蛮军。 —— 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李凤凉的手在轻轻颤抖,他又回头去看,马嵬关的影子在夜色之中看的很清楚,但是他却看不见关上的人。 本来空气之中弥漫的月饼和女儿红的香气,此时全都被血腥味替代了。 旁边一名小校哆嗦着,他问李凤凉说道,“将军,我们真的不回城吗?” 李凤凉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马嵬关上只够两万军士守城的,我们如果回去了,只能是让关城乱上加乱。” 那小校哭道,“可是我们就算再此战死了,也是无济于事啊,那座城关也是一样要丢失。” 李凤凉说道,“至少能丢的潇洒点。” 周途笑道,“这便是站着死和趴着死的区别,我还是不懂,为何你一定要站着死?” 李凤凉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我腰不好,趴不下去。” …… 秋色带着月色。 让整个马嵬关的关前都变得凄清无比。 李凤凉伸手握住了面前的剑。 他感受着洛水之上传过来的寒意和那些蛮兵带着的杀意。 他似乎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了。 如果实在抵挡不住,他会动用易水剑诀。 只是那样,他便是会暴露自己是修行者,他如果真的会剑渊的剑,朝廷会怎么对待他,朝廷会怎么看他?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但是他只是知道,今夜晚间,自己抗旨了,这就一定是一个极大的祸患了。 但是他不怕祸患,他只是想让这座城能多活些日子。 …… 远处响起了一道极为凄凉的马嘶。 周途伸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拿过了一把剑,因为他的剑已经断了。 不是被人打断,而是砍人砍断的。 他沉默着,但是想的却是自己当皇帝那几年究竟干了什么。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些死去的人,眼神无比的空洞。 这就是战场吗? 这就是战场之上的残酷吗? 周途握紧了手,他忽然明白,如果真的让自己来到这里给李凤凉当个马倌,也许自己的皇位就不会这么轻易被夺走。 世间所有的事情,大多都是事与愿违。 他以为是太平盛世,所以那便就真正的是他以为。 他望着那蛮军之中依旧矗立的战旗,眼中突然出现了那个自己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人影。 —— 尹山河。 他只是记得当年尹山河反叛出天朝的时候自己还小。 但是现在尹山河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他不知道。 周途低头看去,只见地上死去的军士大部分都是周军,他忽然觉得很好笑,想着那个在皇宫之中拥着仪妃听着魔宗摆布的周兴。 他就是想笑。 他开始问自己,这十几年间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值得吹嘘和值得骄傲的。 他最后得到的答案是—— 没有。 他这十几年来,就像是做了个梦,然后放了个屁,然后就全都没了。 …… 天空之中的月光还在洒着。 时间就是如此,你越是期盼它快些,它便是走的越慢。而若是你若是期盼它走的慢些,它便走的越快。 李凤凉闭着眼睛吹着夜风,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因为夜风一吹,不禁冻的他有些瑟瑟发抖。 远处响起了号角和战马的嘶鸣。 于是李凤凉知道,终于要来了。 一个小校跑了过来,整个人都蒙着一层血痂,他看着李凤凉说道,“将军,蛮军的第十三次攻击来了。” 李凤凉平静问道,“这次有什么不同吗?” 那小校迟疑说道,“他们这次多了个领头的将军。” 李凤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但是他却是已经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蛮军想要进行最后的冲击了。 他站起来了身子,面无表情的踢开了旁边的一具尸体。 他没有骑马,因为他的战马早就已经在蛮军第七次冲锋的时候就累得倒了下去。 他看着周途问道,“有酒吗?” 周途迟疑的看着他,问道,“将军的母亲不是不让将军饮酒吗?” 李凤凉看着他微笑说道,“我妈还让我活着回去,我他妈回的去吗?” 周途沉默不语,他从腰间解下来了一只染血的酒壶,然后送到了李凤凉的手中。 他低头说道,“这是最后一口了。” 李凤凉接过了酒壶,然后拧开盖子把酒水混着血水倒入口中。 他是第一次喝酒,当即被呛的红了脸,但是他却面无表情。 他忍着女儿红的烈,把小半壶的酒都灌入了肚子之中。 在他的丹田之处,有着一只剑胎正在缓缓的旋转,然后开启。 一道力量注入到了他已经虚弱无比的手臂之中。 李凤凉长剑之上蒙着的血痂都在此时纷纷脱落。 但是士兵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随手把那酒壶扔下。 然后向前走了去。 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选择了。 他走在这天地间,孤木立于月下,就像是最为孤寂的人。 秋风冷艳。 他说道,“随我应敌!” 上架 - 诸天剑子 - 欲甜 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 所以开局是极烂的。 但是好歹悬崖勒马,控制住了。 接下来的过程,我不会太监。 依旧是每天万更。 抽奖的事情到这周四截止。 到时候会在粉丝群发大额红包。 感谢你们的支持,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能坚持下来。 感谢你们的陪伴和订阅。 这本小说我会尽力写好。 不会水章。 不会着急。 不会烂尾。 有了第一本的经验,我有信心写好我的第二本小说。 谢谢你们的支持。 再说一遍粉丝群号859721761《诸天剑子》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残秋的死 - 诸天剑子 - 欲甜 西山的枫叶已红。 长天下的月色未终。 当一个士兵手中的剑穿过了一个人的咽喉的时候,那血就是比枫叶还要红。 他不能像李凤凉那般面无表情的杀敌。 他杀人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他身强体壮。 他一顿能吃三碗干饭半只鸡。 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他有一个恩爱的妻子。 他有一个慈爱的老母亲,他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个人的人生如果真的能过成这样,那么他一定是极为幸福的。 但是此时他不幸福。 因为这场他妈的该了死的战争。 他不是为了皇帝卖命,也不是为了李凤凉卖命,更没有去听李凤凉的高谈阔论。 他只是知道,今晚的酒很好喝。 喝了酒,便是要杀人。 他手中的刀已经砍得卷了刃。 他的胳膊累得瑟瑟发抖,他的膝盖弯曲的再也直不起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每多杀一个敌人,自己那幸福的家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所以他即使累得几乎要吐血,可是他却还是在挥动着刀。 终于,他杀不动了。 他的膝盖上中了一箭。 肩头上中了一刀。 他跪了下去,因为疼痛扭曲了脸。 他没有再挥砍,因为他的剑已经卷的已经再砍不进去任何一个蛮军的铠甲了。 他只是把那把刀当成了镜子。 在月光下他看着自己的脸,全是鲜血,全是伤口极为狼狈。 他忽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然后落到了脸上,开始往下清理着脸上的血痂。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事实上,他只是想让自己死的体面些。 然后他看着那些尸体,意识到了自己的家人可能不会找到自己的尸体。 他想到这里,故事开始变得愤怒。 他举刀去砍蛮兵,但是却没有砍穿那个铠甲。 他背后中了一刀。 然后他力竭,趴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恍惚,精神正在慢慢的流逝。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 …… 一个士兵的手在颤抖,因为他来参军完全就是为了一些银子能够养活自己的家人。 他今年的年龄还不过十六岁。 还没有洛宁大。 但是他却是已经杀了四个人。 他记起来今晚李凤凉最后去让自己去请安的时候他去看了自己的老母亲。 母亲不算太老,但是却也已经累弯了腰。 他没有父亲,因为自己的父亲在自己极小的时候打仗死去了。 这片大地之上,母亲便是那最后一个能让自己留恋的人。 他开始回味,回味自己母亲给自己包的月饼的味道。 那月饼是碎稻谷的米,但是却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他如果出生在一个帝王的家中,这个年纪应该是在宫中守着宠爱,吃着想不到的山珍,喝着从没见过的琼浆。 他如果出生在一个大户的人家,这个年纪应该是一个公子最潇洒的时候,和街上的姑娘打情骂俏,和自己的朋友花天酒地。 可是他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家的孩子。 —— 他抬头,视线已经被血遮挡。 他把手伸进了怀里,那里有着一个被血染透了的咬了一口的月饼。 他把那块月饼拿了出来,想要塞进嘴里。 但是他的手刚刚抬起,远处便是有一只冷箭射进了他的胸膛。 鲜血流淌而下。 月饼落地。 但是他的身体却是没有倒。 因为周边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 他眼中的月光终于慢慢的暗淡下去,然后变成了灰色。 …… …… 又有一个老兵。 之所以叫他老兵,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老了。 他老的已经拿不动刀。 但是他却还在拼杀。 李凤凉让士兵去请安的时候,他未曾动。 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家人,他就这么生活在这个城中,似乎无欲无求,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但是他却还是要战斗。 是为了那口能让他开心的酒,还是为了那能让他吃饱饭的军粮? 他不得而知。 一个敌人袭击了过来,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他没有拦截住对方的武器,手中的刀落地。 但是就在这刀落地的一瞬间,他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用嘴去咬敌人的喉咙。 那个年轻力壮的敌人竟然就被他扑倒了。 入口的鲜血,这是肉的味道。 他开始怀念自己年轻时候吃的山鸡和野兔。 他有些馋肉,但是却不是这种肉。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真正的肉了,所以这种也行。 他感受着那鲜血划过牙齿的温度,感受着自己撕咬的那名敌军终于没有了生机。 然后他突然开始呕吐。 周围的蛮兵已经把他包围,但是却吓得呆了。 他们已经够凶狠,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凶狠的老兵。 人们盯着他,看着他,然后突然发现那老兵伸手摘下来了手中的酒壶。 他拧开盖子扔到地上,然后抬头向天空仰头胡乱的喝着。 酒水顺着他的脸颊和脖子留在了身上。 然后这些蛮兵明白,这个老兵只是一个疯子。 他们一拥而上,刀枪并举。 鲜血飞过。 然后那个老兵的尸体便是栽倒在了地下,被其他的尸体淹没,再也看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喝到了没有最后的那口酒,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疯子。 但是他们却是可以看到,他的酒壶抓的很紧。 仿佛那就是他的命,比刀还重要的命。 …… …… 在这战场之上,这种人有很多。 各式各样的人,在各式各样的死。 他们来的目的不同,他们死去的原因不同。 但是他们此时的信念却是相同。 他们只是想守住这个关城,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是为了天上的月亮。 今日中秋,家人却未曾团聚。 没有一个人不想着团聚。 …… …… 血染红了周途的剑。 他的身体在颤抖,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恐怖的战斗。 这是蛮军最后一次冲锋,也是势在必得的一次冲锋。 周途抬起头来。 他看着自己的战友在自己的身边一个个死去。 这些人曾经也许都是他的子民。 他看着这些人临死前的不甘。 看着那被血染红的月饼,看着那混着血水的酒壶。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一个混蛋。 …… 第八十四章 明月的生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就紧紧的跟在李凤凉的后面。 虽然李凤凉已经动用灵力,但是却还是没有动用易水剑意。 动用灵力也许能让他杀人的速度快上几分,能让他的军士少死几个。 李凤凉前进,周途也跟着前进。 李凤凉后退,于是周途也跟着后退。 李凤凉砍死了两个蛮兵,他也跟着砍倒了一个蛮兵。 他们听着自己的军士在自己的身边一个个死去,看着大周的战马疯狂逃窜,然后被利剑贯穿了脖子。 他们的心已经冰冷。 李凤凉的双眼赤红。 不是因为杀的人太多了。 而是因为那壶女儿红实在是上头。 他有些醉。 实际上喝了那些酒,是会醉的,但是他醉的太快。 所以除非是这个人自己想醉。 他手中的剑于是挥动的更快了。 但是此时他们却不是在前进,而是在后退。 这便是说明,他的这些军队已经没有办法再抵挡蛮军的进攻了。 …… 一个骑着马的大将到了。 之所以说他是大将,是因为李凤凉很容易的能辨别出他身上盔甲和战马的不同。 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因为这只是一剑的事情。 他举手挥剑。 血洒落。 月光似乎被染红了。 然后那名凤尾营的大将落地摔下马来。 凤尾营的军士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已经被鲜血完全糊住的将军。 他就站在那里,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跟着一个马倌。 他每次挥剑,便是都会有人倒下或者死去。 人群之中发出了阵阵惊呼,然后他们便是把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们知道,这个中原人很厉害,但是他们确实没有人害怕,因为他们的人很多,他们可以先把那些周人的士兵都杀掉再来对付他。 李凤凉面前的尸体渐渐的堆积成了一个小山。 然后他后退,然后面前的尸体再次堆成了一个小山。 …… 他知道,没有他的命令,这座关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开的。 他看着那些靠的越来越近的蛮军,心中已经彻底凉了,因为他知道这座关城根本不可能存活太长的时间。 远处的荒原上此时除了人的脚步和马的啼声此时再无任何声音。 周途看着坐在地下的李凤凉忽然问道,“你还是想站着死?” 李凤凉点了点头,然后他看着周途的眼睛问道,“你不是也要站着死了吗?” 周途忽然说道,“我不想死。” 李凤凉嘲笑说道,“只是此时你不想死也没有办法。已经是绝境了。” 他看着周途的眼睛,忽然大笑着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 他最后的那两个字没有说出来。 因为周途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李凤凉瞪眼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周途诚实回答道,“我有一个用剑的朋友跟你很像。” 李凤凉笑道,“不会是洛宁吧。” 周途回答道,“是他。” 李凤凉再次笑道,“皇帝也能和天下人都想杀的大周通缉犯成为朋友吗?” 周途平静说道,“皇帝都能成为马倌,那还有什么不能的呢?” 李凤凉说道,“你说的很对。” 空中依旧有月光落下,只是此时的月光貌似已经变成了红色。 是被血染红的月光。 …… …… 宁远将军站在城头。 他往下看着,城门上已经有弓箭手准备好了,等着那些蛮军到了弓箭的攻击范围之内,随时准备发射。 他们的手冰冷,因为紧张,因为害怕,因为兴奋。 他们的心滚烫,因为恐惧,因为绝望,因为视死如归。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似乎再也听不到厮杀的声音了。 因为他退到了马嵬关的城下。 他靠着关门重重的坐下,手颤抖的似乎拿不起剑来。 只是他的剑还握着。 周途站在他的旁边,脸上的血已经遮盖了他的五官。 他们听不到任何厮杀的声音了。 因为战场上现在除了他们两个此时已经只剩下了几百个周人了。 他们的几万军,此时只剩下了几百个。 城门是铁皮的,让人靠着有些安心。 李凤凉没有指望着这处关门打开,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也许要交给宁远将军了。 …… …… 前方蛮军的大军走的越来越近了。 所有死去的人已经彻底了,但是没有死去的却是还在战斗。 他们也许有着和那三个人同样的想法和同样的遗憾。 他们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平静或者绝望。 前方的蛮军到了,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冲锋了,这场冲锋过后,他们便是要死在这里,像是一只被踩死的蚂蚁。 这几百军士的脸色看不出来他们此时究竟是什么心态,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已经厌倦了这场战争。 无论是战死还是能活下来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声,于是这哭声变成了喊声,喊声最后变成了歌声。 他们想像李凤凉一样,体面的站着死。 李凤凉忽的就在这歌声之中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 但是空气之中已经出现了一道极为凛冽的剑意。 他看着自己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将士,看着一个个浑身是血的军士,他咬紧了牙。 他不能让这些人死在他的前面。 他知道城中还有百姓,他知道不知道有多少正等着归家的老人或者妻子,但是他们的家人死在了这关前,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易水剑意。 他似乎不知道洛宁正是因为这剑意让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杀他,他仿佛不知道用这剑意暴露之后的代价是什么。 他已经在这些人和自己的身份面前做好了选择。 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战。 他会尽力保护好在他面前的每一个周人。 他在这夜色之中,身形本来就不高大,但是此时在这月光之下却仿佛整个夜色要吞没掉他。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望着周途说道,“如果我死了,请告诉我的母亲不要太悲伤。” 西风冷。 依旧冷。 星如剑光。 月渐苍凉。 …… 周途也在他的身后站了起来。 但是他却是没有握剑。 他忽然伸手,按在了李凤凉的手上。 李凤凉的易水剑意停止了扩散。 第八十五章 曾经的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要用易水剑意做最后一搏。 虽然他的个人能力不足以左右这战场上的走向,他却还是要搏一搏。 但是此时的周途拦住了他。 周途望着他忽然说道,“虽然我很想跟你一起站着死,但是如果有不死的方法,你想试试吗?” 李凤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不信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周途看着他忽然说道,“其实,我认识凤尾营的王爷。” 李凤凉低头不语。 周途看着他说道,“这是我大周欠他的,不是你欠他的,所以不需要你来还债。” 李凤凉抬头看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忽然说道,“你有把握吗?” 周途笑道,“我不知道。” 李凤凉又说道,“你应该知道。” 周途又笑,“我现在只是马倌。” 李凤凉沉默了,他忽然认真说道,“你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暴露了,会是什么后果。” 周途也笑了,“为了大周的百姓,我只能试一试。” 李凤凉看着他,忽然站起来了身子,然后一躬到地。 他已经知道周途究竟要做出怎样的选择了。 他是曾经的皇帝,现在尹山河只是为了报仇,而他恰好是那个能化解掉尹山河仇人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但是他只有试一试。 周途感受着冰冷的夜,忽然有些不甘心。 因为他不想死,他还想重新回到天朝之中,还想看看那天朝避暑山庄那朵自己极为喜欢的花朵。 他还想再东山再起。 但是此时不行了。 即使他曾经是个皇,但是现在也别无选择。 李凤凉低声说道,“皇上大义。” 周途笑道,“我是马倌。” 李凤凉说道,“你现在也许可以当一个好皇帝。” 周途接着笑道,“我也想,可是没有机会了。” 他忽然又看着李凤凉问道,“你仿佛一点都不惊讶我的身份。” 李凤凉想了想然后忽然低头说道,“那日你来当兵,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了。” 周途不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凤凉说道,“因为那日虽然你说自己是穷人,但是眼神之中的光却是不解的,你没有意识到是你自己的问题造成了他们的穷困。” 周途回答道,“我现在知道了,内政不禁要廉明,外政还要刚硬。” 李凤凉叹息说道,“太晚了。” 人群之中的歌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他们准备起来,进行最后的守。 但是此时,却有一个人站在他们的最前面。 这个人不是李凤凉,这个人是李凤凉的马倌。 人们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之前周途在刷马的时候嘲讽问着他当皇帝什么感觉到那名士兵此时已经断了左臂,他坐在一旁,盯着周途。 周途看着他微笑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说知道当皇帝很累吗?” 那士兵颤抖着摇头,但是却是没有再此时说话。 周途似乎如释重负,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 大地惶惶,马嵬关以北,便是他曾经的封土。 他拔剑插在了地上。 他平静说道,“朕去死了。” 他用的是朕,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对自己的称呼。 李凤凉默默的看着他,那几百名军士都在默默的看着他。 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个人曾经是他们的皇帝,但是现在却在这里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遭着一样的罪。 他们仿佛知道这个人准备去干什么。 月光仿佛不再那么明亮。 光凝如冰。 霜降。 霜终于降了。 在这霜降之时,他们的血本应该是冷的。 但是却在此时无比的热。 周途说完了那句话,于是向前走去。 有飞箭在他的耳边划过,然后落入地上,插到了不知名的某一具尸体之中。 他在这天地之间,仿佛最为孤寂的帝王。 但是此时的他,只是最为不知名的马倌。 远处的蛮军开始冲锋。 明亮的月光仿佛压在他的头顶。 苍茫的大地流着血,仿佛在给他送行。 他站在了一小股周军的最前面,望着那苍茫的尸山血海和面前铺面而来的蛮军。 他大声喝道,“我要见尹山河!” “我要见尹山河……” “我要见……” …… 他的声音在这荒原之上回荡了开来。 洛水的寒气没有带走秋的清寂。 只是让它更加冰冷。 蛮军站住了脚步。 他们愣住了,停止了放箭,停止了冲锋。 他们的面前没有周人的军队,只是在此时站着一个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穿着马倌衣服的人。 但是这个人的腰板很直。 这个人的眼睛很亮。 这个人站在那里,有着帝王气。 他大声喊着要见尹山河,所以早已经有着骑兵去通报。 …… …… 周途站在天地间。 他站成了一柄剑,笔直的剑。 他的眼神无比坚定,比剑还坚定。 他看着那茫茫的蛮军,他的耳边仿佛响着那马嵬关中中秋节人们欢乐的笑声。 仿佛响着那孩子不听话的哭声。 仿佛响起了某家女子和丈夫吵架的声音。 又仿佛响起了某家老人教训孩子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平时听来应该是极为难听的。 但是此时他只是觉得无比幸福。 事实上,也正是那般幸福。 他的大周;他的国家;他的疆土;他的子民;他的天下;他的功绩;他的错误…… 这一切也许都是那么幸福。 但是现在这些幸福都要没了。 他开始回想,回想下跪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回想下跪求人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但是他搜遍了自己的大脑,最后都是没有找到这相关的感觉。 因为他出生就是帝王的命,都是别人来求他,他从来没有求过别人,但是好在他看过别人求他。 骑兵已经进去报告尹山河。 那些蛮军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他们瞪着这个马倌,默默的等待着尹山河的回话。 清风硬冷。 他摘下了自己头顶的马倌帽子,于是发髻披散下来。 清冷的风吹得他的脸无比僵硬。 他伸手,搓下来了脸上的血痂,露出了他本来还算可以的面容。 他回头,看着那座雄伟的关城,看着关城上的士兵,看着关城下的残兵。 他忽的朝着整片天地跪下。 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他自己。 他磕头在地。 面对的是整个蛮军。 他的声音如同夜风,呜咽如诉,但是却在此时无比的坚定。 他的声音震得朔旗飘摇,笼罩了大部分的蛮军。 他的声音悲凉无奈,又有着不甘。 月落在他的脸上,终于送去了那片声音。 光骤凝。 声起一经。 …… …… “大周先帝周途……” “前来赴死!” …… 第八十六章 问世间美好为何物(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尹山河坐在自己的马上,稳如泰山。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如同黑云一般的马嵬关。 他的心在此时在滴血。 不是因为马嵬关迟迟没有攻下来,而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了。 太多的周人。 他在用自己的刀帮助南蛮屠杀自己国家。 他感觉到了后背无比的凉,是一种彻骨的凉。 比秋还凉。 有一传信官骑马跑了过来,他看着尹山河,然后报告说道,“有人要见王爷。” 尹山河淡淡说道,“多少人?” 那个传信官迟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一个人。” 尹山河又问道,“是马嵬关的守将吗?” 那军士想了想说道,“是一个马倌。” 尹山河喝道,“不见。” 那传信官又道,“他说他是周途。” …… 夜空无比的安静。 尹山河骑在马上,他没有感觉到夜空的安静,他只是觉得很冷。 仿佛那月光是冰,秋风是水。 他本来很少出汗,但是此时的汗水已经顺着脊梁打湿了他的战袍。 夜幕之下沉默了良久。 他停住了马,于是三军也都跟着停住了马。 他开始回忆起来:印象之中的周途到底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想了起来——那是周先帝的两个儿子之一。 他从小很聪明,自己在天朝的时候还曾经带过他玩耍。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成了马倌,他来到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尹山河望着那个传信官的脸渐渐的入了神。 后者吓了一跳,看着自己家王爷的脸色小心的说道,“王爷,你怎么了?” 尹山河突然问道,“还有酒吗?” 旁边有军士递过了一个酒壶,里面有着上好的马尾酒。 他拧开酒壶的盖子,闻着里面的酒香,但是他却没有喝。 他提着马走了出去。 那个传信官就跟在他的后面,两个人之前没有言语,三军停止,然后等着尹山河的发号施令。 他要去见周途。 …… …… 当他看见周途的时候,周围的天地似乎是昏暗的。 他跪在死人的堆里低着头,仿佛他就是一个死人。 直到他看见尹山河的马出来了。 他的眼神之中这才有了光芒。 周途的目光落在尹山河的脸上,他的白发很多,他的皱纹更深了,只是人还是当年的人。 尹山河的身后没有士兵跟着过来。 那个传信官也没有过来。 他骑着马,看着地下的死尸,听着潺潺而过的血流,平静的脸下不知道是不是暗藏波澜。 其实是有波澜的,但是他不愿承认,他不说,周途自然也不知道。 …… 周途的声音还在夜空之中颤抖,他的手在颤抖,身子在颤抖,头低的像是被压弯的稻穗。 尹山河坐在马上,他手中拿着的酒壶终于拧开,他喝了一口酒。 不知道是壮英雄胆还是壮怂人胆。 周途一头磕在地下。 “大周先帝周途……” “前来赴死。” 尹山河的酒倒在了外面,湿了战甲,然后湿了战袍。 周途咬牙狠狠的说道,“我只求王爷,放过城中的百姓和军士。” 他的眼中没有泪,因为泪已经顺着血都流走了。 尹山河看着满地的尸首和血水,第一次沉默了。 周途看着他再次咬牙: “大周先帝周途前来赴死!” “只求王爷放过城中的百姓和士兵。” …… …… 他的声音在荒原之上回荡。 城门前的李凤凉坐在地下,平静的望着这一幕。 旁边重伤士兵的呻吟之声小了一些,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兵还在哭泣,一个老兵把他抱在怀里,手里拿着半块已经被血水泡透的了月饼想要哄他好些。 那孩子瞪着眼睛看着这个老兵,“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老兵微笑着安慰他说道,“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看今夜死了这么多人,天上的星星是不是格外的亮?” 那孩子哭道,“我父亲死的时候就告诉我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这么多星星,我那知道谁是他?” 老兵继续笑道,“自然是最亮的那颗。” …… 人们安静的望着这一幕,若是平时,他们肯定会嘲笑。 但是此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 那孩子把月饼送到了嘴里,然后又皱眉吐了出来。 “这月饼不好吃。像是我家后院马粪的味道。” 旁边一个士兵忽然问道,“莫非你吃过马粪?” 于是众人忽然笑了起来。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着那孩子说道,“小孩,给我尝一口,今日过节,我还没尝过月饼是什么味道呢。” 那孩子把那月饼递了过去,那大汉咬了一小口,然后皱着眉头说道,“老头,你这月饼确实难吃。” 众人开始好奇,心想这块月饼能有多难吃? 又一个干瘦的士兵,他的左臂已经断了,他虚弱叫道,“给我也尝一口,我看看有多难吃?” 月饼递了过去,他咬了一口,呸了一下,“真难吃,真难吃,你包的时候肯定没洗手。” 人群之中于是又有笑声传出。 他们看着那个月饼,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在战场上。 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将要死去。 那半块月饼在众人的手中传了开来,每个人都只是小小的咬一口。 “真有那么难吃?” “给我尝尝,给我尝尝。” “呸呸呸,真是难吃,我看它像鸟粪的味道。” …… 人群之中欢乐的气息蔓延了开来。 一个瘸了腿的士兵忽然就看着天上吹嘘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月亮这么圆吗?” 于是就有人起哄问他,“你说说为什么?” 那人道,“这是天上怕牛郎见不到织女,所以特意让月亮把这里亮亮的照着。” 于是就有人骂道,“滚一边去,那是七夕的事,跟中秋有什么关系?” 那人又狡辩道,“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这月亮在天上,没有它你看到见?” …… 秋风似乎在此时不再冷。 一个士兵笑呵呵的把手中那被啃得不成样子的月饼送到了李凤凉手中。 “将军,他们都说这月饼极为难吃,你也尝尝。” 李凤凉迟疑了一下,他接过了这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口。 入嘴便是血腥味,哪里有味道? 哪里难吃? 李凤凉的眼中忽然涌出了些泪水。 他望着那些士兵,有老人孩子,壮汉青年,他们都开心的笑着,看着自己吃着这块月饼。 他说道,“真难吃,不过不是鸟粪,我吃着却像是狗屎。” 那些士兵又笑了。 明月的光落在他们的脸上。 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 有的重伤流出了肠子靠在地上已经起不来。 但是他们此时都笑了。 这便是过节的气氛。 真好。 第八十七章 问世间美好为何物(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尹山河的马已经到了周途的前面。 所以他自然能够看到那些人,自然能够听到那些话。 一阵秋风吹过。 “大周先帝周途!前来赴死!” “我只求王爷放过城中的百姓和军士。” 声音在夜空之中回荡,周途再次抬头,这时眼中只剩下了坚定。 尹山河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他看着周途,又看着周途身上的血,他的声音平稳,但是却依然难以掩盖他内心的颤抖。 “圣上。” 他叫的是圣上。 那便是说明,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着大周的。 一个人对于国家的感情就是这么神奇,他明明已经对于中原没有任何留恋,可是就当他真的对这些人举起屠刀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没有复仇的快感而剩下的只是愧疚。 周途看着他说道,“我不是圣上,我是马倌。” 尹山河的身体一震,他看着周途,知道在他的身上一定发生了某些事情。 这种事情他不想听,因为他突然发现,复仇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尸已经横遍野。 大部分都是周人。 周途声音颤抖着说道,“死了六万人,还不够给老夫人殉葬吗?” 他们带出来的六万士兵,如今就剩下了几百。 他们本要过的中秋,现在只剩下了血和恨。 他看着尹山河继续说道,“先帝去世之时,经常说对王爷不起,他说……他说……” 尹山河咬着牙问道,“他说什么?” “非卿不忠……” “非朕不明……” 周途低头,眼中泪已经落下。 尹山河骑在马上,只感觉有一柄无比巨大的锤子锤击了自己的胸口。 他在马上摇晃了两下,刚才喝进去的马尾酒现在已经全到了嗓子。 他瞪着眼睛,似乎已经痴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座关城的下面。 …… 十几年过去了。 十几年了。 关中什么样子来着? 自己怎么忽然有些忘了呢? 自己的妻子死了十几年了,这仇恨也在心中埋了十几年了。 他在马上愣着,看着。 看着那些仿佛无惧死亡的人们。 他的眼睛有些湿了呢怎么? 是风吗? 他问着自己,问着自己此时已经僵硬的大脑。 他看着地下死去的这些人,看着这些人的脸,有老有少。 他们本来该庆祝自己的佳节,团聚自己的家人。 但是他们就这么死去了。 他真的本来以为复仇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但是此时真的美好吗? 他忍心看着自己的国家涂炭,看着十一路藩王入关吗? 他不可能这么做,也绝对不忍心这么做。 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开始怀疑自己这十几年来一直所信仰的东西。 …… 在那城中,有着等自己丈夫的妻儿,有等着自己父亲的孩子。 在那城中,有等着自己儿子的母亲,有等着自己情人的姑娘。 在那城中,也有着看病的郎中,贪财的小商贩,黑心的卖家。 东街的面,西街的饺子。 这些人合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了生活。 看似虽然不堪,但是可有什么东西能比这更美好? 美好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尹山河的嘴唇终于开始颤抖,他的脸上开始苍白,他开始拼命的问自己。 就算自己真的杀入了天朝,那么之后呢? 他没有当皇帝的能力,他没有给这些美好的能力。 那么。 在这世间,美好究竟是何物呢? …… …… 尹山河低着头,他的手就在握着缰绳,但是此时他却是握不住了,因为他的手抖成了一团。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十几年来所坚信的东西可能是错误的时候,他的情绪也许会发狂,他的心也许会变成死灰。 但是他还没有,他在想着某些事情。 他在想自己这十几年究竟坚持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他真的充满仇恨,怎么一见到洛宁是周人便是会选择相信他?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出来见周途? 如果他真的没有任何留恋,他为什么还要对这死去的人心有愧疚? 六万人。 整整六万的人为他死了。 他不是禽兽,那六万的周人,也就是六万的家庭。 今夜之后,有六万个家庭都不会美好。 他手中的酒壶颤抖,然后酒水倾斜而下。 他骑在马上,只是觉得那酒水进入到了自己的鼻子,进入到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清醒,他需要清醒。 但是事实上他已经清醒。 …… 周途望着他。 眼中泪滚滚落下,他这一生从未磕头求人,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磕头求人。 但是为了百姓,为了大周那些美好,他的面子算什么呢? 他一头磕下。 头触碰在一具尸体身上坚硬的武器之上,鲜血涌出。 他的声已经混着泪,让人听不清也听不懂。 但是尹山河听懂了。 那关城之下的那些人都听懂了。 这是一句道歉。 一句欠了十几年的道歉。 虽然不是他的过错,但是他为了大周的子民,依旧把这个错误担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声音颤抖,正像是此时尹山河颤抖的手。 “大周先帝周途前来赴死,老王爷……” “我愿用我的命来换城中的百姓和军士性命……” “对不起……” …… …… 伴随着最后那三个字的落下。 那马嵬关下,再也没有了嬉笑的声音。 人们望着那跪在地上曾经的帝王,眼圈忽的湿了。 李凤凉的眼圈也湿润了。 他知道,这一刻的周途虽然如同乞丐一般,但是他却是比任何一个帝王都要富有。 在这些百姓的眼里,他此时就是真正的皇帝。 那些人忽的一起跪下。 他们跪的是周途,不是蛮军,也不是尹山河。 声音上九霄,如同雷鸣。 “吾皇大义!” …… 尹山河的身体终于坐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跳下马来还是摔下马来。 他就是这样摔倒了周途的面前。 两行浊泪从他的眼睛之中夺眶而出,然后落到了地上,落到了已经僵硬的血水之中。 他等待这句道歉,等了十几年。 咯噔。 忽然有些声音响起,像是冰雪消融的声音,也或者像是某些东西融化了的声音。 那十几年前的某些东西,忽然在此时碎裂了,然后消融了。 这是尹山河心中的声音。 他看着那城墙下的士兵一个个缺胳膊断腿。 看着那死去的将士一个个未闭的眼中带着的不甘。 他眼泪狠狠的砸下,然后一跪到地。 “老臣知足了,老臣……” “不恨了!” 第八十八章 归位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说他不恨了。 但是他何时曾真正的恨过呢? 他望着周途,眼中第一次有了迷茫这种情绪。 …… …… 大军已经压境。 他不恨了能怎么办呢? 他左右不了剩下的十一路藩王,也没有办法让这些人退军。 场上只是一个死局。 但是他却是不甘心。 他很不甘心。 那种仇恨压在心底已经十几年,但是却因为一句道歉而变成了真正的尘灰。 他才知道,他恨的一直不是大周。 他恨的是这个世道。 非卿不忠。 非朕不明。 只有八个字。 他恨的是昏君,但是他却不该把怒火降到昏君的子民身上。 他恨的是佞臣,但是他却不该把仇恨转移到整个大周的身上。 那么,他当如何呢? 周途是一个好皇帝。 但是他现在却只是一个马倌。 他为了大周出来背负了十二路藩王的进攻,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退。 …… 尹山河跪在那里。 他的脸上泪已经渐渐的干涸了。 他站起身子来,回头望着那些蛮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凤尾营。 身后是十一路藩王。 他的手平静的握住了剑。 此时他虽然喝了许多酒,但是他的头脑却是清醒的。 他的心已经渐渐的在模模糊糊的两条路上做出了选择。 这个选择是来自他内心的最深处。 周途看着他,眼神如醉如痴。 他看着周途,脸上的沧桑已经如同波澜起伏的月光。 他望着后面的大军,看着周途,然后忽然开口说道,“我能调动的其实只有凤尾营,其余十一路藩王一定不会退兵的。” 周途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的叹息之中再无任何希望,他看着那茫茫的大军,心说这或许就是命。 尹山河的仇恨化解了。 但是那十一路藩王如何能答应? 场间于是这一次便是又成了死局。 但是周途看着尹山河的眼睛,他忽然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看着他的脸,发现他已经老了,他的头发白了,胡子白了,脸上的皱纹在这风和月光之中显得更深了。 他如果没有身上的盔甲和战马,应该够了已经在家中养老的年纪。 但是正是这样的年纪。 他却是要披挂征战,在这战场之上兵戎相见。 但此时,尹山河的目光忽然坚毅了起来。 他的眼看着横尸遍野,然后坚毅便是成了愧疚。 只是这种感情并没有持续太久,然后愧疚便是又变成了坚毅。 他忽然望着周途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周途看着他苦笑说道,“都是要死的人了,答应你又有什么用呢?” 尹山河看着他,然后忽然说道,“我如果有办法让你不死呢?” 他的眼神很认真,认真的让人害怕,只有当一个人真的下定决心做某事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眼神。 周途瞪着眼睛。 然后尹山河继续说道,“我不仅能让你不死,我还能保马嵬关不失,我还能保城中百姓不死。” 他的声音终于渐渐的高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夜风之中如同金铁。 周途声音颤抖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尹山河微笑道,“我有一只军队,全世界最厉害的军队。” …… 周途大惊说道,“即使你的凤尾营厉害,怎么是十一路藩王的对手?” 尹山河平静笑道,“至少能让他们重伤不前,如此一来,马嵬关便是能保住了。” 周途说道,“那如此一来,你不是……” 尹山河笑道,“我只是打退他们,然后便再无我的事情了。” 他看着这荒原上的尸体,看着这些周人的尸体,他的眼中燃起了火。 这是内疚的业火,是一种已经十几年没有过的热血的战火。 这些人都是因为他而死。 他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天地之间苍茫悲怆。 荒凉的秋意袭的人透过般寒凉。 尹山河看着周途说道,“我只求你,如果你能再当回皇帝,要让天下太平,要让每个人都美好。” 周途苦笑说道,“我当不回去了。” 尹山河喝道,“老臣十几年的仇恨都放下了,我只想要你一句话,还天下一个美好!” 周途的嘴唇哆嗦着,颤抖着,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 星随月光。 “老将军,我答应你,我尽力。” 尹山河说道,“我不要尽力。” …… 空气冻结。 尹山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默默的盯着周途,但是他却是真的不想要尽力二字。 尽力,这个承诺终归太过去虚无缥缈。 周途的声音被风声完全淹没,他的牙齿打颤,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心境。 他低头。 咬牙。 然后一声如同牛吼的声音终于歇斯底里的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朕答应你,朕答应你!” 他哭了,声泪俱下。 他放声痛哭,眼中再无骄傲。 他用的是朕。 当这句话说出之后,他的手指甲已经狠狠的嵌入了手掌的肉里。 尹山河听着这一声喊,伴随着周途的哭,然后他忽然就笑了。 他笑的很欣慰,很轻松。 但是却在此时如同脱力了一般无力。 只有周途才知道,他这一声笑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他说了朕,便是表示自己应了他的诺。 尹山河翻身上马,然后抱手欠身,行的是大周的将军见皇帝礼。 风萧萧。 他的声音随风飘远。 这声音多么柔和? 柔和像是月光。 这声音多心酸。 心酸的经过了十年的时光。 他此时说出了口,不负月光,自然也不负时光。 这一句话他等了十几年,这句话他早已经忘记怎么说了,可是现在到了嘴边却还是很自然的就说出了口。 …… 他安慰说道,“皇上,别哭了,前方还有路要走呢……” 他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微笑的说道: “大周前兵马大将尹山河……” “归位了……” 那笑在他脸上,此时只是比秋都凄寒,比秋都清苦。 西风终起。 长月当归。 …… …… 岳展眉在虎翼营之中。 他本来正在吃着月饼赏着月。 但是此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觉得有些怪异。 因为今晚本来应该是碾压的局面,忽然在此时没有了动静。 他发觉大军停住了。 他坐在一辆马车上,十分惬意,十分舒适。 然而就在此时,他觉得无论如何再也舒适不起来了。 前军乱了。 中军乱了。 最后整个蛮军都乱了。 他的目光带着不可思议,带着难以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马嵬关是如何能击败他们的队伍的。 正在这时,一个更加让他想不到的声音从前军军士的口中传了过来。 喊声顺着风,在空中让人听的真真切切。 “尹山河倒戈了!” “凤尾营哗变了!” …… 停电了 - 诸天剑子 - 欲甜 正在写结果停电了,明天早上起早去网吧写,今天差的四章明天上午全补上《诸天剑子》停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九章 送行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尹山河坐在马上。 他仿佛回到了当年,仿佛回到了当年为了大周拼杀奔波的时候。 他为了这些人民,为了这些周人。 现在他倒戈了。 凤尾营十万军士。 当然是十二路藩王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队伍。 可是在先前的冲锋之中已经折了两三万。 他现在要面对的却是剩下的十一路藩王。 一名小校看着自己的这位王爷,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解,似乎不理解为什么他要倒戈。 尹山河的目光平静的看着那已经乱起来的军队。 他轻声说道,“你传下命令,让蛮人都走吧,只留当年跟我们出关的周人。” 他要周人。 这支军队之中,确实有周人,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他们都是已经不复当年。 年龄永远都是一个人生活中最大的敌人。 他们也不例外。 风吹着那面旌旗,起伏如海浪。 周途看着尹山河远去的背影,然后忽然就喊道,“老王爷,你也答应朕一个要求,一定要活着回来!” 尹山河听着这句话、 他苍老的脸颊在此时变得似乎年轻了。 他也想活着。 但是他却是不配活着。 他望着这横尸的遍野,看着地下流淌而过的血水,看着这些人的尸体。 他握剑的手用力的似乎要扣入剑柄之中。 西风啸。 他走了。 但是却没有想过要回来。 他从来没有抱着要活着的心态离开,自然也不会抱着活着的心态回来。 此一去,便是当恕了罪,便是当圆了心愿。 他不想活了。 …… …… 周途跪在那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尹山河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只是此时依旧是微笑,依旧是安慰,虽然顶着西风,但是却还是让人听着那么舒服。 “皇上,擦干了泪,前方还有路要走……” 风吹在周途的脸上。 于是泪真的干了。 马嵬关的士兵冲了出来,架着周途回到了城墙底下。 那些人瞪着眼睛看着尹山河远去,然后明白了。 明白了今晚他们不用死了。 或是明白了已经有人替他们去死了,有人为他们去死了。 李凤凉看着那远去的尹山河和被架回来的周途,眼睛湿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说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他把剑重重的插在了面前的泥土之中。 …… 城墙之上的宁远将军看着。 他周围的士兵看着。 城中的那些百姓看着。 —— 大周前兵马大将军尹山河归位了。 …… 这一句话,隔了十几年,这个仇恨自然也隐藏了十几年。 而如今因为一句对不起便是全化为了虚无。 西风送来了他最后的那句话。 “皇上,擦干了泪,前方还有路要走……” 他们知道这将是一条很好走的路。 因为有无数的人已经用鲜血和肉体把这条路铺平,已经有无数的人在这条路上扔了自己的生命。 这将是一条平平坦坦,朝天的大路。 那城中有几十万的百姓,都因为他们不用死去了。 …… 李凤凉忽的也跪下。 他跪的不是蛮军,他跪的是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前方还有路要走。 他知道尹山河为了大周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长跪不起,一拜到地。 “大周兵马将军李凤凉……送老将军!” 城头上的宁远将军也骤然跪下,他身后的军士,他身后那些已经平静准备等死的百姓,都在此时跪下。 后面的人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也终是跟着跪下。 整个马嵬关,仿佛都在此时跪了。 “大周马嵬关守将宁远……送老将军!” “大周马嵬关列兵……送老将军!” “大周百姓……送老将军!” …… 本是中秋。 有的人走了。 才能换来有的人留下。 于是这些送别之声便是胜过战场上最为激烈的鼓声;便是胜过最能激动人心的呐喊;便是能胜过一切。 …… …… 尹山河坐在马上。 他的命令已经下达。 他的决定已经做好。 凤尾营后队变前队,他骑着马走在最中间。 人群分开,让出了一条路。 他在这送别声中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他知道他准备做什么,他开始很庆幸自己让尹红蝶提前离开了。 尹山河开始低头思索,是不是因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然后才让尹红蝶离开的呢? 他不知道。 他的心本来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死去了。 但是他却还是活了这十几年。 尹子卿找到了一个好师傅,他现在跟南郡公主的婚事怎么样了? 他那么傻,即使公主看不上他也是应该的。 他那么笨,学剑能学会吗,师父的话他听的懂吗? 尹红蝶知道自己死了之后,她会伤心难过吗? 她也许会哭着喊着去找十一路藩王为自己报仇。 但是呢。 她身边会有人拦住她的。 她都这么大了,她的婚事又该怎么办呢?她为了仇恨活了十几年,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呢? 尹山河闭上了眼睛。 他的表情没有痛苦。 他在想。 是幻想。 想着每一个人都向往着的美好的生活。 他安慰自己说道,“今夜过后,她便是能为自己而活了。” …… …… 凄寒的秋。 凄寒。 岳展眉和十一路藩王都反映了过来。 有的士兵还没有渡过洛水。 有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那展飘摇的写着一个斗大的“尹”字的旌旗。 他知道,如果尹山河倒戈了,今夜无论如何也拿不下马嵬关了。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是有着不解。 他不理解尹山河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岳展眉裹了裹身上的战袍,只是觉得有些透心凉的寒冷。 旁边的一个军士小心的问道,“咱们怎么办?” 岳展眉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自己忍不住骂了一句,“周人真可怕。” 他看见了尹山河的马,看见了那个白发的老头骑着马走了出来。 他平静说道,“老王爷,愿你三思。” 尹山河骑在马上望着他,也只是平静的说道,“不要叫我老王爷了,从此时此刻开始,再无尹山河这一路藩王。” 他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有的只是大周兵马大将尹山河。” 凤尾营之中鼓声罗起。 这是进攻的信号。 尹山河知道,不仅是自己归位了。 那些离家十几年的周人,那些跟着尹山河出关十几年的周人都在此刻回来了。 十一路藩王又如何? 他们曾经是大周最精锐的部队。 凤尾营。 大周是龙头,他们便是凤尾。 哪怕此时人以老,可是依旧要让敌人胆寒。 …… 第九十章 应檀溪计划的漏洞(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乌云依旧笼罩在南郡的上空。 但是在南郡宫中,此时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音。 应檀溪看着这些人平静的说了一句登云榜是我排的。 人们沉默了。 登云榜是她排的。 那么她到底该是什么境界? 那些人们站在大殿之上,惊恐无比的望着她,此时的她就是真正的鬼怪。 云客咳嗽着,已经咳嗽出了鲜血,他已经重伤。 洛宁的身体在颤抖,也是没有了什么战斗能力。 但是应檀溪就站在那里,却是让所有人都打消了对他们的念头。 她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脸。 最美丽的脸下面藏着最为霸道的实力。 上官落看着应檀溪,眼神早已经醉了。 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南郡公主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 应檀溪问道,“所以,我现在要他活着,还有人想说什么吗?” 何人斯低头不语,他默默的退了一步。 岁莫止和夏为霜也退了。 众人尽皆退了一步。 应檀溪走过去,拉住了洛宁的手,然后走出了大殿。 她转头看了一眼云客,“你也跟来吧。” 云客摇了摇头,“我不干不挣钱的事情。” 应檀溪看着他,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花钱请你过来坐坐,行吧。” 云客沉默了一下,然后按剑跟了上去。 …… …… 大殿之上的气氛有些微妙。 一个不知好歹的中年人看着何人斯。 “你为何不拦她?即使她是登云榜第一,刚才你们要是真的一起出手,绝对能拦住她的。” 何人斯淡淡的咳嗽了一声,“我不想。” 那人就怒了,喝道,“你知不知道,你放走了……” 他还要继续说着,但是何人斯却是没有打算跟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咳嗽声之中带着些许的虚弱和痛苦,原来是他已经受了伤。 向来不喜欢废话,他直接一掌挥出去。 于是那个中年人的身体便是如同先前云客一般暴飞而出,然后镶嵌在了大殿的墙壁之上。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何人斯淡淡的说道,“你还不是南郡公主,不配这么和我说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虽然没有拦住应檀溪,但是他却依旧是登云榜第二名;即使他已经受伤了,但是他却还是登云榜第二。 应檀溪的丫鬟插手站在大殿中央。 门口终于有南郡宫中的侍卫和宫女走了进来。 他们是来收拾这些残骸的。 何人斯望着那镶嵌在大殿之上的中年人和碎砖,低头说了一句,“抱歉。” 那侍卫笑道,“客气,我们奉公主的命随时准备进来收拾。” 何人斯点了点头,于是转身离开了南郡宫。 那大殿之上许久没有声音。 然后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岁莫止也离开了。 然后是夏为霜。 登云榜上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 不知道是谁声音颤抖的问了一句: “他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然后另一个声音回答道,“能怎么办?魔君现在就在城外,我们能往哪走?” 那些宫女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人的存在,低头开始清扫地面。 不知道是谁发了狠生了气,咔嚓一声捏碎了手中的茶碗。 碎片落地。 于是应檀溪的丫鬟皱着眉瞪着眼不悦的看着那人,“差不多行了,我们扫地也不容易。” …… …… 尹子卿带着那三个星陨阁的人去到了那酒楼的方向。 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这三个人没有下雨还要打伞? 他们的身体藏在大黑伞下面,仿佛十分惊恐,仿佛怕被人看见。 即使尹子卿是个傻子,但是依然还是会觉得不解。 大街上有许多人在盯着他们看。 看的尹子卿头皮发麻,汗毛发炸。不知道为何,他此时的脸上突然落下了些冷汗。 他的汗落在了地上,于是再也看不到踪迹。 他觉得今天格外冷。 这三个人跟在自己的后面,就像是鬼怪一样的存在。 但是随着他距离那座酒楼越来越近,他心中的不安情绪就变得越来越浓重了。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脚步渐渐的与他渐渐的变成了同步,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那处酒楼。 然后尹子卿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冷汗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这周围的人渐渐的稀少了。 等到他们靠近酒楼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月色被天上的那朵乌云遮挡,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黑伞下的三个人停住了脚步。 尹子卿不解问道,“怎么了?” 其中为首的那个人忽然问道,“这家酒楼不点灯的吗?” 尹子卿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那处酒楼竟然是没有一点亮光,他看着,忽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门口的黄骠马和那匹拉车的白马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何却在此时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四个人又走的稍微近了些。 尹子卿这才发现那黄骠马没有睡着,但是不知道为何,它站着的腿却在颤抖。 它瞪着眼睛,看着那黑夜之中被笼罩的酒楼,鼻子之中呼吸都不敢大起来。 尹子卿也望向了酒楼。 黑夜如幕。 乌云遮住了月光。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 …… 应檀溪的脚步很轻。 但是却很快。 洛宁皱着眉头不解问道,“即使你生气,也不用这么快吧?” 云客跟在他后面冷冷的说道,“你没有看出来她受伤了吗?” 应檀溪笑道,“真不愧是最会杀人的云客,何人斯都看不出来,竟然能被你看出破绽。” 云客平静答道,“如果你要不受伤,依着你的性子,定然是在大殿之上炫耀够了再走。” 应檀溪脚下的步子却是依然没有慢下来。 洛宁急道,“你若是真受伤了,还走这么快做什么?” 应檀溪看着他笑道,“你在关心我?” 她的笑很美,比花月都美。 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 但是洛宁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是急道,“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从开始到现在,你便是一直引导着,我到了现在还是糊了八涂的。” 应檀溪说道,“星陨阁的人是我找来的。” 洛宁点了点头。 “我知道。” 应檀溪又接着说道,“本来我的计划很完美,但是我却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她看着静谧的长街说道,“一个很大的漏洞。” 第九十一章 应檀溪计划的漏洞(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夜没有了月光,于是黑的便像是深不见底的井。 应檀溪的话语有些疲惫,但是也是在疲惫之中带着些许的担忧。 洛宁知道,如果连她这般身份都会担忧的话,那便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 于是洛宁问道,“是什么漏洞?” 应檀溪看着云客,又看着洛宁,忽然就低头咳了起来。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街,小街上无人,于是这咳声便传的极远。 她低头咳着,终究没有掩盖体内的伤势。 即使她是登云榜第一,但是她强行破了那两位长老的金光画,然后又以剑雨破了何人斯的掌,再一剑力敌数位登云榜上的强者,她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洛宁扶住了她,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云客冷笑道,“若是没事就不会这般咳嗽了。” 应檀溪摆了摆手,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她看着洛宁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魔君今日为何会来?” 洛宁低头,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想不出来。” 应檀溪说道,“中秋大会,是召集的南郡周围的势力的人,但是却不会请到魔君。而我找星陨阁也是在中秋大会之前才找到的,而且,在整个南郡,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谁能有这般实力能找到星陨阁的踪迹。” 洛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话说到了这里,即使是傻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是什么 他的声音寒冷了下来,在黑夜之中他的声音如同冰块,让人听着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是说有人把我们的踪迹暴露给了魔君?” 应檀溪笑道,“如果不是这南郡城中有魔君的眼线,他就算有天大的神通,想来也绝对不可能知道你会和星陨阁的人同时出现。” 洛宁急道,“你是说,现在最危险的不是我们?” 应檀溪平静说道,“是的,确实不是我们,因为最危险的人本来就是他们,我觉得,在魔君看来,可能星陨阁的人会比你更加具有吸引力一些。” 她这句话仿佛一桶凉水一般浇在了洛宁的头上。 那便是从头凉到脚。 洛宁的脚步也不由的加快了起来。 再也没有停留。 应檀溪说的没错。 这确实是一个漏洞,而且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如此说来,最危险的人是去酒楼找马的尹子卿和那三个星陨阁的人。 夜幕之中,洛宁的身体像是筛糠一般在微微颤抖。 云客皱眉说道,“他们来的会是何人呢?” 应檀溪笑道,“对付我,再加上对付星陨阁,想来最次也得是个魔王级别的人物吧。” 她转头看向洛宁。 “你和魔宗交过手吗?” 洛宁下意识回答道,“当然交过手。” “是魔宗什么人?” “第七十二魔将。” “好打吗?” 洛宁想了想那日在青山之上,一个夜魔把他们四个人全部逼入绝境,他的脸上仍然有着后怕的神色。 如果不是他继承了易水寒的剑,悟剑斩魔将,那么恐怕他根本没有命活着到这里。 洛宁平静答道,“好打,好打,自然好打。” 他虽然平静,但是这声音依然在这夜幕之中凉的似秋风。 三个人都沉默了。 他说好打。 于是应檀溪和云客便是同时都知道了肯定是不好打的。 可是他们三个人谁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们的脚步是依然往前走着的。 …… 空气之中寂静了许久,然后洛宁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回道公主府之中再找几个人来不行吗?” 应檀溪回答道,“来得及吗?” 洛宁掐指算算,距离尹子卿离开南郡宫已经有一段的时间了。 现在如果他们还不过去,自然是来不及的。 云客皱眉说道,“我真是不想打架了,但是一看到魔宗的人,我的心就忍不住要拔剑。” …… …… 尹子卿推开了酒楼的门。 里面很黑。 一股血腥味透过屋门传入了他的鼻子之中,很恶心,直让人闻了想吐。 但是他没有吐。 他只是极为平静的打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入眼便是乱成一团的桌子和凳子。 有鲜血在地下,然后顺着黑夜滴滴哒哒的流淌了出来,然后落到街上,最后凝固成血痂。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望着屋子之中,感受着那传出来的血腥味,脸上再也没有任何一点血色。 他们闻到的不是血腥味。 而是魔宗的味道。 那个曾经险些带给整个南郡灭顶之灾的魔宗的味道。 他们的身体抖成了一团。 尹子卿也很害怕,他是因为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害怕。 在火折子照不到的地方,在那黑暗之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我等了你们好久。” 这道声音仿佛坟墓之中腐烂的骨骸。 仿佛那流淌而下的鲜血一般让人厌烦。 尹子卿拔出了手中的剑,静静的望着那处黑暗。 他不知道什么是魔宗,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魔气。 他只是觉得很烦躁。 外面那匹黄骠马看着尹子卿,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它忽然想到那日在荒原之上他拿着剑闭着自己回去救洛宁的名场面。 这人是个傻子啊。 他那里懂得好歹? 事实上,他也正是不懂得好歹。 屋子之中那人神神秘秘,说的话难听至极,他只是觉得烦躁。 …… 一个黑影正在屋子之中。 他此时十分得意。 因为他要让人害怕他,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 他感受着黄骠马的害怕,感受着星陨阁那三个人的害怕,他就十分开心的在笑着。 这是一种成就感,没有什么能够比拟的成就感。 但是当他看见尹子卿拔剑的时候,他就忽然意识到这个事情不简单。 尹子卿的身上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他不是个修行者,那他为什么不怕自己? 他拔剑是要干什么? 黑影本来十分骄傲的情绪忽然在此时变得有些低落。 他张嘴,依旧是那让人听着觉得恶心的声音。 —— 他想要吓住尹子卿。 “你知道我是谁吗?” …… 尹子卿站在门口,瞪着黑暗之中某处,他眼睛睁大却是再没有了害怕。 黄骠马的眼睛落在他身上,仿佛知道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正要发生。 果然。 尹子卿重重的吐了一口吐沫,然后把手中的火折子打的更亮些。 他望着那处黑暗怒骂道,“我他妈管你是谁?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这个酒楼。” 第九十二章 尹子卿和他最后的倔强 - 诸天剑子 - 欲甜 尹子卿自然不怕。 因为他不懂,所以他不怕。 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不是吹牛,他只要敢说,他便是真的敢这么做。 他说要烧了这个酒楼,于是他就是真的要烧了这个酒楼。 他实在是厌烦黑夜之中的那个声音。 于是他开始四处的打量,想要看看周围有什么好烧的东西。 那个黑影自然不可能怕火,因为他的境界可以随手要了尹子卿的命。 火折子的光亮顶端,终于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很高,很瘦,看起来有些像洛宁的身材。 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气息却是洛宁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血气,杀气。 让人恶心作呕的魔气。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境界是阴阳境九重。 是和何人斯一样的境界。 应檀溪猜测的没错,这确实是个魔王。 他的脸在尹子卿的火折子照耀下显得惨白无比。 但是他的脸却不是彻底的白色,而是在这惨白之间夹着有血色,只是那血色之上似乎已经带着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尹子卿后退了一步。 他扔掉了手中火折子,用两只手去握剑。 长街上的光亮极为暗淡,因为天空之中的那轮月亮被乌云挡住。 所以这个人现在站在这里,便就是无比的恐怖。 黄骠马吓得腿已经软了,趴在地下再也起不来。 那三个星陨阁人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个魔王,手中的黑伞依旧扣在头上,似乎是像借助黑伞遮挡这个人的视线。 魔王嘲笑说道,“已经过了十几年,你们还是这么怂吗?以为打一把施了灵力的伞,就能逃开天道?” 为首的那个人控制着颤抖的身体回答道,“不是怂,只是知道天道不可欺。” 魔王挑眉,“不可欺?我们魔宗欺天道这些年,又怎么了?不欺天道魔君何以能无敌与天下?” 星陨阁那人想了想,然后问道,“既然魔宗这般有神通,为何十几年了,还不放过我们?” 魔王笑道,“魔君想要星陨石,所以自然要找你们。” 星陨阁那人沉声说道,“阁主已经走了,我们的能力有限,召不来星陨石。” 魔王说道,“那便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负责把这个事情为魔君办好就是了。” …… 他们的对话极为流畅,一问一答之间似乎已经有了些默契。 但是只有星陨阁的这几个人才知道,在这默契之间,有的便是无尽的危险。 他们似乎早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他们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南郡宫中。 魔王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凝固,然后他平稳的走出了酒楼的大门,望着黑伞下的三个人。 “那么,我应该从谁开始呢?” 为首那人平静说道,“我们三个人是一体的,谁都一样。” 一道黑风笼罩了魔王的全身,然后在那黑夜之中凭空升起来了一阵血气和魔气。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魔王的手段。 “你先等会!” 魔王转头,看见了尹子卿。 看见了尹子卿握着剑颤抖的手。 “你有话说?” 尹子卿憋红了脸,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没话。” 魔王微笑说道,“没话就去一边等死。” 尹子卿突然问道,“我不想死怎么办?” 魔王心中只是觉得好生奇怪,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问话,他脑子转了转,似乎在想这件事情是不是会是一个陷阱。 他又认真的感悟了一下,然后发现尹子卿的身上确实是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 但是他还是决定要先杀了他。 魔气涌动。 他出手。 于是整条街的光芒又在此时变得更加的暗淡了下来。 黑夜在此时已经凝固的宛如实质。 尹子卿自然挡不住他的这一招。 于是他身后的那三个星陨阁的人便是一起出手。 大黑伞在这夜幕之中显得更加黝黑。 那三个人的脚步竟然都是齐头并进的,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的动作,他们就已经出手,然后拦截在了尹子卿的前面。 黑伞上举,三道不同颜色的灵力便是覆盖在了这黑伞表面。 黑伞之上散发出了一道极为绚丽的光圈,仿佛要点燃整个夜幕。 那魔气破空而至。 迎上了黑伞的正面。 空气之中响起了一道宛如水流的声音。 魔气与伞面上的灵力接触,灵力涌动,正是如同水波一般起伏。 那三个人就在黑伞和魔气接触的同一瞬间一起后退了一步。 那黑伞上的灵力已经暗淡,握着伞柄的那人似乎是承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他一张口,手腕一顿,一口鲜血便是落在了地下。 那魔王淡淡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人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旁边那个人忽然说道,“即使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三个也不可能乖乖的和你一起去到魔君那里。” 魔王平静说道,“等到魔君败了郡主,不用我出手,你们也跑不掉了。” 他把手一挥动,空气之中的魔气再次涌现,然后那三个人聚伞再次迎接。 水波声音又显现,然后那黑伞之上便是出现了一道极大的裂痕。 魔气顺着裂痕涌了进去。 握伞那人急忙伸手,一道灵力涌出,试图把那魔气拦截在外面。 但是他只是伸手与那魔气接触的一瞬间,便是感觉到了一道极为灼热的气息从手臂席卷到了他的丹田。 一痛之下,他的灵力竟然是已经无法再次凝聚。 他手中的黑伞一松,即将落到地下,然后便是被左边那人接了过去。 魔王嘲讽问道,“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拿着这伞不放手吗?” 左边那人看着他喝道,“魔君要我们,不会想要死的。” 魔王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说道,“确实是不会要死的,但是,我可以让你们多遭些罪。” 他再次挥手,魔气凝结,黑伞之上又出现了一道口子。 那三个人如遭重创,于是又退了一步。 …… …… 尹子卿握着剑站在原地,他身上的冷汗已经顺着他的胳膊流淌而下,然后落到了冰凉的剑柄上,流到了冰凉的剑锋之上。 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举目看去,四外全是黑夜,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脚底上涌到了头顶。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神仙哥哥告诉自己的什么。 他必须保护这三人。 但是他现在的力量,能怎么保护? 他大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冲了上去,举剑便砍。 他用的是砍柴剑意,但是却是没有任何灵力。 他只是学剑,但是却不会修行。 他如何能是魔王的对手? 魔王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便是感觉到了一道无比的压力从头落到了脚底。 他的长剑已经握不住了,但是却还未曾落地。 因为在街的那头忽然响起了一道雷声。 一道无比柔和的灵力托住了他的手,抵挡住了那强大无比的压力。 第九十三章 魔王和他南郡的卧底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雷声让人听着很熟悉。 因为这雷声的制造者刚才就在南郡宫中以一剑力压制群雄。 而这柔和的灵力也让尹子卿很舒服。 这灵力来自他曾经的未婚妻。 自然就是应檀溪。 夜色凝。 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看上去似乎很狼狈,但是步伐却依旧坚定的三个人。 应檀溪的脸色微白,她只是看着那名魔王笑着,身上的衣服未曾乱,那张绝美的脸即使在这黑夜之中也似乎闪着光芒。 洛宁步子踉跄,但是却依旧握着手中的柴刀,他脸上有杀意,身上有剑气。 云客走在最后面。 他的剑插在鞘中,似乎已经弯曲,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的拔出来。 应檀溪微笑着看着魔王说道,“我真没有想到魔宗的动作这么快。” 那魔王后撤了一步,然后魔气回涌。 尹子卿身上的压力消失了,他忽的跪在了地下,然后身上和脸上的冷汗便是控制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魔王也笑道,“我也真是没有想到,南郡的公主竟然这么聪明,本来再给我一会的功夫我就能得手了。” 应檀溪继续向前走着,然后距离魔王三丈的距离站住了脚步。 这个距离说远不远,说近自然也不近。 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强者,三丈的距离杀死一个人不过是快一秒和慢一秒的问题。 甚至连一秒都差不到。 应檀溪望着他的眼睛,十分自信的笑道,“可是我没有给你这个机会,你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魔王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对你的行踪为什么这了解吗?” 应檀溪噗嗤笑了,她是很认真的笑。 当然,也只有她能在这样情况下笑出来。 她忽然停止住了笑声,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你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事情都知道,我又不是傻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种事情发生,自然是因为我南郡内部出了问题呗。” 应檀溪虽然是轻描淡写,但是只是在瞬间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自己找星陨阁的事情暴露,洛宁在南郡被人知道,自然是只能是南郡的人出了问题。 魔王又问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应檀溪像想都没想就说道,“我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你是不会告诉我,现在你问这些,无非是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她把手一挥。 空气之中有出现了几道凌厉的线条。 然后那片浓稠无比的黑夜就似乎被牢牢的锁住了。 应檀溪微笑的看着他,“你的小动作我看的很明白。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说个故事的话,我可以去找些酒来。” 魔王沉默片刻回答道,“我没有故事,你也不必找酒。” 洛宁望着空气之中那几道线条,若有所思。 那几道线条看起来似乎很随意,但是却在此时封死了那片涌动的黑夜和魔气。 这是阴阳境以上才能看透的天地变化。 魔王借夜色,应檀溪于是就封住了这片夜色。 云客已经突破了阴阳境,自然能看透这里面的变化。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赞叹说道,“好手段。” 应檀溪十分得意的笑了,她丝毫没有客气,直接接受了云客对于自己的赞美。 魔王的脸色在这夜色之下显得更加苍白了,那唯一的血色也在此时消失了。 他借夜色入魔气的手法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应檀溪看穿了。 应檀溪负手问道,“那么,我想问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魔王笑道,“你连南郡奸细的那个名字都不想知道,还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应檀溪说道,“我不杀无名之辈。” 魔王问道,“那我要是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岂不是不能杀我了?” 应檀溪回答道,“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便是不会当成杀人,我只会把这当成杀狗。” 魔王盯着夜色之中那几道极为凌厉的线条,然后终于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是魔王。” 应檀溪嘲讽说道,“那么,你姓魔?” 魔王又想了想,然后终于认真的正色说道,“我叫云峰。” 云客忽然呸了一声,“跟我一个姓,真是丢人。” 魔宗的人跟他一个姓,他确实觉得很丢人。 应檀溪转过头去,她看着从酒楼之中流出来到了街上已经浑浊了的鲜血,皱眉问道,“这么说来,你见过这家的掌柜了?” 云峰平静回答道,“我把他杀了。” 空气之中的气氛宁静了数个呼吸。 云峰认真的盯着应檀溪的脸。 她的脸在这夜幕之下依旧美。 但是云峰却不是因为她的美色而看着她的脸。 他是在努力的辨认应檀溪脸上的那一抹苍白。 他看了半天,然后终于如释重负的笑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却能看出来。” 应檀溪没有反驳,只是瞪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也受伤了不是吗?” 云峰忽然低头,然后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栋酒楼之中,脸上有着深深的忌惮之色。 于是他跟着也拍手笑着说道,“不得不说,你的手下还是有两下子的。” 他看着空中那封住夜色的几道凌厉线条,然后看着应檀溪笑着问道,“那么,你这种拦住我的手段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应檀溪说道,“我可以坚持到郡主送走魔君。” 云峰皱眉说道,“我以为你胸有成竹,原来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了郡主身上。” 应檀溪想了想然后又说道,“当然,如果郡主送不走魔君,我们三个也一定会杀了你。” 云峰看着云客,又转头看了看洛宁。 他大笑说道,“你们三个人尽皆受了伤,他们两个的体内现在暂时连灵力都不能运转,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应檀溪赞叹道,“果然厉害。” 但是她的眼中依旧没有任何的害怕神色。 她抬起头,望着那南郡城外的方向,抬头看向了空中那片遮住月光的乌云。 她知道,今晚最后的成败便是在于郡主究竟能不能送走魔君。 他和云峰两个人都是受了不轻的伤,而洛宁和云客的伤势也重,即使一起出手,想必也只有两败俱伤。 她用灵力封住了这片夜色,究竟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云峰忽然盘膝坐在了地下。 他的周围魔气涌动,他开始调息,没有再去看空中那被封住的灵力。 应檀溪的额角稍稍出了些冷汗。 洛宁忽然放下手中的柴刀,也坐在了地下开始调息。 紧接着是云客。 三个人坐在地下,天地间的灵力涌动,这一画面忽然显得无比神奇。 …… 第九十四章 黄春秋和他要扫的枯叶 - 诸天剑子 - 欲甜 应檀溪走到了洛宁的身边。 她没有调息,因为她要用自己的灵力封住那片夜色。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蜷缩在伞下,颤抖成了一团,他们知道,即使是云峰重伤,他们此时贸然出手也不会取得任何效果,也许反而会打破应檀溪封住夜色的几道灵力。 场间的情景变得极为微妙起来。 这仿佛不是生死之战,而是变成了一场比谁先恢复伤势的战斗。 应檀溪的实力是这些人之中最强的,但是同时,她受的伤也就是最重的。 她的手轻轻抚着洛宁的肩头,然后喘息着,最后终于坐下。 洛宁没有睁眼。 他只是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应檀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随意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洛宁冷声应道,“不说拉倒。” 应檀溪平静说道,“暂时还死不了。” 洛宁再次问道,“那郡主送的走他吗?” 那个他所指的自然是魔君。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能送走魔君,即使是阳鼎天作为剑渊宗主,在魔君伤未曾痊愈的情况下出剑可还是落于下风。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送的走他吗? 应檀溪微笑说道,“我父亲出去,一定送的走的。” 她说的是一定送的走。 但是洛宁却发现她在说出送的走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肉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她扶着自己肩头的手开始颤抖,然后便是变成了比这夜色都凉的存在。 那便是说明,她的内心也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 她开始有些慌了。 …… …… 乌云依旧遮着月光。 一条浅浅的路从南郡的北门出去,然后变成了一条灰色的带子。 在这条路的尽头,或者是说路消失的地方,那座长亭就立在路边。 长亭自古都是送别的象征。 有了长亭便是离不开送别。 只是今日是中秋佳节,不宜送别。 秋风卷枯叶,但是却卷不走粘稠的夜。 正如同这亭前的两个南郡人,无论如何也送不走这两个外来人。 他们四个人确确实实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晚上。 和应檀溪和云峰所担心的一样。 郡主和魔君此时心中所想自然也是那城中的战斗。 黄春秋始终没有抬头,他只是一直低头扫着地。 他扫着的是地上的落叶。 那些秋叶被他手中的扫帚扫成了一个小堆,然后慢慢的又被秋风吹散。 这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一个十分可笑的过程。 但是他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无用功。 他只是低着头,尽职尽责,尽心尽力的扫着。 那名叫做刘成的魔将看着这个老仆,脸上说不出来的嘲讽意味。 他没有觉得很黄春秋的举动很可笑。 因为他知道这些秋叶代表的是什么。 也只有到了他这种境界的人才能看明白黄春秋究竟是在干什么。 他扫的不是落叶,而是这天地间的灵力。 黄春秋的扫帚每一次落下,于是都会在地上留下数道浅浅的痕迹。 那痕迹代表着他和魔君吸收灵力的走向,但是却在此时被黄春秋看破,然后扫断了。 他看着黄春秋说道,“你与其装腔作势的在这扫地,不如真的和我打一架。” 黄春秋低头诚实的说道,“我不会打架。” 然后又过了片刻,他看着刘成又说道,“我只会扫垃圾。” 刘成站在那里,于是他平静的说道,“我就是垃圾,来扫我吧。” 黄春秋握着扫帚的手指节猛然一白,他一用力。 但是他却是没有去扫刘成。 他接着去扫的是地下的枯枝残叶。 但是这次扫帚却没有带起来那些残叶。 因为刘成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扫帚之上。 在那扫帚的顶端忽然出现了一道极为狂暴的风。 风不知道是来自何处。 范围极小,但是威力却极大。 黄春秋握着手中的扫帚,然后看着那扫帚的尖端拍打着地面。 尘土飞扬,风暴渐起。 刘成探着身子低着头,去俯视瞪着瞪着黄春秋的手指节,他的神情无比凝重,甚至看上去像是恨不得去帮黄春秋扫地。 空气平静。 那么小小的旋风堆积在了那扫帚的顶端,最后终于是越转越大,然后变成了一阵狂风。 但是即使是狂风,那极细的扫帚却是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它被黄春秋握在手中,握的很紧。 像是要捏折了它。 秋黄一片的大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声声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这秋季听着格外寒凉。 刘成瞪着眼睛看着黄春秋的手,然后忽然明白了这个老仆为什么说自己不会打架。 如果单单从窥探天地灵力的走向来看,这个其貌不扬有些丑陋的老仆不知道要比自己强上多少。 他的一生都是为郡主服务,表现在酿酒沏茶。 他会酿这世上最好喝的酒,会沏这世上最静的茶。 所以他不会打架。 地面上出现了数道极为细小的线条。 这些线条在地上,像是一只只蚂蚁爬过,刘成的身子弯成了九十度,这在这夜空之下让人看着似乎有着格外的怪异。 风很冷。 但是却在吹到他们两个周围三米的地方自动散开。 …… …… 魔君的目光依旧落在天上的那片翻滚的乌云之中。 乌云依旧凝实,月光没有一点能够露出来。 魔君没有去看尹山河扫地的动作,也没有去看刘成是如何应对这个老仆人的。 他在夜空之中站着,时不时的会低头看一眼自己担中的柴。 他忽然对郡主说道,“这种比试我一直认为是世间最为无聊的比试,你觉得呢?” 郡主笑着说道,“君意无聊,那便是真正的无聊。” 魔君微笑着看着郡主,“我现在最为好奇的是,你用什么能送走我。” 这不仅仅是他好奇,而是整个南郡或者说是连连黄春秋都想知道的问题。 郡主的额头有些湿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缘故,然后有许多的酒气从自己的头顶散发了出来,蒸发到了半空之中。 他的手中依旧拿着那只酒勺。 只是此时那勺子之中的酒在这秋风之中已经冻成了真正的寒浆。 郡主举着勺子。 他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说道,“我想敬你一杯酒。” 第九十五章 送君千里 - 诸天剑子 - 欲甜 酒缸之中的酒已经被郡主喝掉了一半。 于是这剩下的一半便是要给魔君准备的。 他平静的伸出了手,然后把那一勺酒举到了魔君面前。 青檀酒泛着寒气,宛如深秋之中寒冷无比的易水。 魔君笑着说道,“这酒太凉,喝了会坏肚子。” 郡主正色问道,“魔君连天道都敢欺,还怕坏肚子?” 魔君认真想了一下,然后他终于走了上去。 天空之中那已经凝实的乌云在此时变得似乎不再那么凝实,因为魔君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乌云之中了。 郡主的左手端着酒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步未曾动。 他背后冷汗落下,但是那冷汗还没有划过便是被秋风吹干。 魔君慢慢的走着,他肩上挑着的担就仿佛这世间最为沉重的一副担。 终于,他距离郡主只有了一尺的距离。 一尺的距离,举目几乎可以贴脸相对。 这个距离,一般来说不是要亲吻就是要打架。 但是此时郡主却是在敬酒。 郡主的右手耷拉在衣袖的下面,身子侧着微微前倾,头半低着。 —— 用的是最为恭敬的敬酒礼。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手是握着这柄酒勺。 世间可以有很多用握来形容的词语。 比如握刀,握枪,或者是握剑。 但是一个酒勺,被他握在手里,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魔君一只手握着柴担,然后腾出了一只手,去接他手中的酒勺。 这样近的距离,便是真的要拔剑,或许都施展不开。 黄春秋在扫地,他在和刘成进行着一场旁人看不懂的较量,而且这较量正是到了关键时刻。 但是当他感觉到了郡主身上传来的那寒气之时,他还是忍不住侧过了头去。 刘成也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他的目光也时不时的落在了那两位的身上。 魔君的手即将握住那只酒勺。 秋本冷。 但是郡主的眼底忽然在此时闪过了一丝炙热。 这是一步险而又险的棋,只有他才能看出来魔君那只伸出来的手上带着的杀气和渴望。 但是那只手这时候又显得如此平稳。 这便是魔君的可怕之处。 那怕他已经想要杀了自己,那怕他距离自己已经这么近,但是他却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 他平静的望着那只手,静静的等待着。 然而,那只手却是没有落下。 魔君迟愣了一下,然后忽然缩回了手。 郡主的眼睛瞪了一下盯住了魔君。 魔君又退后了两步,然后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了一抹极为平和的微笑,“南郡郡主,你有计,我怎么会不知道?” 郡主依旧保持着那站立的姿势,手中那勺酒在他的手中握的似乎都要结冰。 一层秋霜已经覆盖上了那柄酒勺。 郡主平静说道,“你若真能喝了这勺中的酒,那便是真正有了进入南郡的资本。”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酒就在这里,只是看他敢不敢喝。 南郡城就在这里,只是看他敢不敢进。 他望着魔君的眼睛,眼神之中只有平静,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只有平静才能让他稳稳的站在这里。 郡主想了想然后又补充说道,“犹犹豫豫,真不像你。” 魔君望着他,他的内心在挣扎。 如果放在十几年前,或许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就直接接过了郡主手中这勺子酒。 但是这不是十几年前。 他身上还有隐伤。 他施展神通从光明城千里到此,对于他的灵力也是有着一定的消耗的。 他在犹豫,但是他已经到了南郡城下。 如果他能接过郡主手中这杯酒,那便是说明郡主拦不住他。 他只要进入城中找到星陨阁的人,找到星陨石治好自己身上的伤,他便是能无敌于天下。 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无比巨大的诱惑。 但是郡主就一个人,一勺酒,就让他进退两难。 …… 两人就这样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郡主的手没有丝毫的颤抖。 而这也正是他想要魔君看到的。 一个人在精神紧张的时候,手会不自觉的颤抖,而一个修行者大能,对于双手的控制已经是达到了极致,但是却还是会颤抖。 那么郡主此时的手没有任何颤抖,则便是说明他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淡淡问道,“这么多年来,能伤你的只有易水寒一个人,而如今易水寒已经不在南郡了,只剩下了我,你也不敢喝这杯酒吗?” 他的声音温柔而平和。 但是正是在这温柔和平和之中才带着无限的杀气。 魔君想了想,然后再次上前两步。 于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恢复到了一尺。 魔君平静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郡主大人敬酒,自然要喝,只是我不习惯握勺,我只习惯握杯。” 郡主笑道,“这里只有勺子,没有杯子。” 魔君没有说话,他再次腾出了左手。 他的手在空中虚空一握,然后无比平静的说道,“杯来!” 南郡的上空本来席卷过去的秋风似乎随着他这一声变得骤急了起来。 一只不知道是谁家的杯子,撞破了几家窗棂,越过了城池,划破了空气,最后稳稳的落在了魔君的手中。 伸手从南郡城中能精准的取出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联的杯子。 这自然已经是极为精妙的手段。 郡主明白他只是做给自己看的。 郡主望着他手中的杯子,但是还是忍不住赞叹说道,“翡翠玉的杯子,正适合喝这青檀酒。” 魔君点头。 郡主的酒勺微微下斜。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可是他的眼中忽然燃烧起了一道谁都没有察觉到的烈火。 这是一种渴望的烈火。 青檀酒伴随着凉秋的气缓缓落下。 落入翡翠玉杯子之中的水流之声极为好听。 魔君一直瞪着郡主的那平静的手。 他忽然发现,郡主的手不再平稳了。 他的手开始颤抖了。 酒水依旧在空中流淌着。 郡主看着魔君说道,“我忽然觉得,喝酒不对饮,自然无趣。” 在他的身上,在郡主手中的酒勺之中,就在此时忽然爆发出了一道冲天而起的剑意。 那冰凉的秋瞬间被这道剑意撕裂。 世间的这一切都仿佛在此时变成了凉的。 剑意是凉的,酒水是凉的,就连魔君的心在这剑意涌动起来的一瞬间也变成了凉的。 郡主那一直下垂的右手忽然举了起来。 他虚空一握。 南郡城中却没有杯来。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为了喝酒。 剑意涌出,自然是为了用剑。 他平静说道,“剑来。” 第九十六章 终有一别 - 诸天剑子 - 欲甜 魔君的神经是一直紧张的。 他的紧张源自于郡主的平静。 他不知道郡主为何能如此平静。 他活的年头太多了,所以他的野心也太大了。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活的越小心,他今日千里冒险来此,不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星陨阁的人,所以他不能失败。 当日在剑渊青山顶,他本可以打败阳鼎天,可是他却还是没有选择真正的出手。 这便是他的稳。 可怕的稳。 …… 而现在。 青檀酒在手。 郡主举酒在空中,然后平静的说了一声剑来。 魔君非常清楚南郡有一柄什么样的剑。 那是易水寒的剑,也是当年六大高手围攻他的时候唯一能伤了他的人和武器。 也正是那柄剑让自己伤势未愈至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一朝被剑伤,十年也怕剑。 他一直在提防,可是没想到防不胜防。 青檀酒倒在了地上。 在一般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君的身体如同鬼魅一般,已经是退到了五里开外。 天空之中的乌云顿开。 数十道凌厉无比的剑意破空而至。 一道道光团瞬间撕裂了夜空。 剑意成阵。 魔君大惊失色,脸上再无平静,“易水剑阵?” “你居然能施展出易水剑阵!” 他如何能忘记? 当年易水寒入圣一的第一剑,便就是这易水剑阵。 数十道剑意之中孕育而出唯一的一道强大剑意斩的他重伤。 那冰凉的冷气,透骨的杀气,还有那南郡南侧那条易水的寒气。 他如何能忘记? 天空那朵本来遮盖着月光的乌云忽然在此时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棉絮。 没有风吹,只是剑意就已经让这流云破碎! 郡主的手依旧保持着倒酒的动作,只是此时有谁敢喝他的酒? 那和黄春秋正在对峙的刘成忽然大叫了一声,他的脑海之中也恢复出了那恐怖无比的画面。 这易水剑阵,他自然也是永生难忘。 他身体和魔君一样也是盗掠而出。 一去便是五里。 本来他的灵力正等在和黄春秋的灵力缠绵,但是此时他强行撤走,所以身体已经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倒飞而出的身体彪飞而出了一道笔直的血线。 郡主站在那片月光之下。 他的目光盯着那五里开外的魔君和魔王。 郡主平静的站在剑阵之中,那数十道剑意在他周围盘旋,然后归于长空。 剑意起。 冲天而起! 秋风落。 被剑意斩落! 他伸手虚空缓缓一握,然后大喝道,“既然送不走,那便留下吧!” 留下吧! 何等霸道的三个字? 魔君纵横天下,何人跟他说过让他留下? 就连阳鼎天都留不住他,谁还能有资格让他留下? 这世间便是唯有南郡郡主能有这样的实力和胆识。 空气之中那道数十道剑意终于在他的头顶汇集,然后合成了一道无比强大剑意。 风更寒。 月光似乎都被斩断。 那道剑意纵横,然后扭曲,最后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斩出。 纵横之间便是五里。 魔君暴叫一声,伸手抓过了那魔王再退。 这一去便是三百里。 那道剑意在天地间呼啸,依旧卷着风带着月。 魔君刚退三百里,那道剑意紧随其后再次赶到。 魔君大喝一声,然后身影消失,等到他下一次的出现,于是便是又出现在了五百里外的山头。 空间扭曲,长风呼啸。 剑意又至! 他于是只能再退。 这一退于是又是一百九十五里。 他落在某处的山头之上抬头看去。 劲风吹的他的头发胡乱飘舞。 …… 那道剑意终于弱了,终于慢慢的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此时的魔君已经是狼狈不堪,他的扁担已经背歪了,脸上有着尘灰。 他剧烈的喘着气。 他的手上还有那杯青檀酒,酒香四溢。 他瞪着眼睛望着南方。 他已在千里之外。 他体内本来就有伤势,但是又一退千里,自然不会好受。 魔君的神情复杂,看不出此时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情绪。 他没有想到,自己终还是被人送走了。 被人以这种方式送走了。 他只是知道—— 他败了。 狼狈的败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像狗一样被人撵走了。 一剑出,自己狼狈逃窜千里。 他望着南方的天空,瞪着眼睛,忽然声嘶力竭: “易水寒!易水寒!易水寒!” …… …… 那几道剑意还在郡主的身边徘徊。 黄春秋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郡主。 这是何等的威武? 一剑能送君千里。 敢叫魔王不回头。 他望着天空之中那轮重新显现的明月,然后十分高兴的笑了起来。 黄春秋握紧了扫帚。 他走到了郡主面前,“郡主,送走了。” 郡主盯着天空之中那轮已经出现的明月,目光依旧直直的盯着北方。 他突然咬牙轻声问道,“送走了?” 黄春秋说道,“送走了。” 郡主再咬牙说道,“你去看看,快去看看。” …… 黄春秋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听了郡主的话。他施展身法跑出去,灵力入脚,瞬间便是出去了几十里。 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了。 这次他很确定,而且是无比的确定。 他说道,“送走了!” 当啷!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落地,郡主手中的那个酒勺就突然落在了地上。 还没有等到黄春秋反应,郡主的身体就重重的向后摔去,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就在一瞬间汗如涌泉。 原来是因为他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一个姿势高度紧张的站了一个晚上。 这一晚上担的惊受的怕流的汗,都在此刻猛然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瞬间虚弱。 黄春秋吓坏了,慌忙上前,刚要开口,却看见郡主无力的摆了摆手。 他楞了一下,然后明白了郡主的意思,闭住了嘴巴。 郡主扶着地,然后靠着长亭的柱子缓缓的坐下。 月明星浓。 风渐渐停了。 他看着那处黑暗,然后终于缓缓的如释重负说道,“我哪里会什么易水剑阵?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黄春秋盯着他的脸,瞪着眼睛。 他这才意识道为何郡主为了说了一声剑来,却是只有剑意来并无真正的剑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空城计。 郡主虚弱无比的说道,“如果魔君对付那道剑意选择了硬抗,也许他就会抵御住那道剑意,那我今日南郡百姓,便是休矣了。” 他看着远处那缸酒,然后对黄春秋说道,“老黄,再去给我杯酒。” 黄春秋答应了一声,然后急忙过去从地下捡起来了那只酒勺,然后用衣服擦了擦。 他盛了一勺酒,又连滚带爬的跑回来送到郡主的嘴边。 “这青檀酒经过秋凉一激,便是更加好喝了……” 黄春秋说着,郡主已经缓缓喝下那勺酒。 然而这酒还未曾入肚,他却是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酒洒在了衣襟之上。 郡主一张嘴,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黄春秋瞪眼去看。 —— 是黑的血。 …… 第九十七章 南郡城中的月光 - 诸天剑子 - 欲甜 黄春秋的脸色骤变,盯着那口黑色的血。 郡主无力的摆了摆手,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缓缓说道,“我用全力伪造出了易水寒的剑意,让他以为我能施展易水剑阵,但是实际上我却根本不会。” 他望着黑暗之中的某处,那正是魔君退走的方向。 他这一次或许没有败,但是也是真正的败了。 郡主苦笑着接着说道,“他退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到我这空城计之中的许多破绽。” 黄春秋盯着他,然后开口担心的说道,“郡主,你这伤势……” 郡主用手扶着地,然后站了起来,轻轻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然后用脚踢了些地上的尘土盖在那处鲜血之上。 他吩咐说道,“我受伤的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黄春秋迟疑望着他,欲言又止,但是他看着郡主那坚定的眼神,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点头。 因为郡主是南郡的主人,只有他健康的存在,才能让南郡安康,才能让这周围势力臣服。 如果让人知道他重伤未愈,这南郡城中如何能安? 郡主盯着自己踢出来的些土面,轻轻皱了皱眉头,转头淡淡说道,“这魔宗的功法果然厉害。” 黄春秋回答道,“他这魔宗功法厉害,郡主能借着剑意吓退他,已经是极为精妙的手段了。” 郡主低着头,只是皱眉。 黄春秋不解小心问道,“魔君既然都已经退了,郡主为何还愁眉苦脸?” 郡主看着天空之中显现出来的那抹月色缓缓的说道,“我只能吓走他一时,如何能吓走他一世?” 黄春秋低头说道,“至少这一时也足够了。” 郡主叹息说道,“那他下一次来的时候,如何能送走他呢?” 黄春秋低着头,于是手就攥紧了扫帚,眼睛盯入了土地之中。 他回答不出。 郡主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不用担心,我始终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黄春秋声音有些哽咽,“可是郡主,如果真的没了路,那又该怎么办?” 郡主盯着远处的某处月光,然后平静说道,“如果真的没了路,那便去开一条路出来。” 他的神情有些坚定,但是却在坚定之间有些犹豫,他迈步走下了亭子,然后笑道,“只是,现在开路的人是我,还不知道以后开路的人会是谁。” 黄春秋低头,“可是我只是一个仆人。” 郡主再次低头,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他本来是一个富商的身材,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此时他在这风中咳嗽的便像是一只弯了腰的稻草。 黄春秋的眼神心疼。 郡主没有回答他那句话,转头看了看那半缸青檀酒,他缓缓说道,“这些酒拿着吧,一会还要送一个人。” 他的目光转回来,落在了南郡城上。 —— 在那城中,还有一个要送的人。 …… …… 南郡城中的人都看见天空之中的那片乌云散开了。 南郡城外忽然起的那道剑意让在场每一个人都不禁胆寒。 于是人们便是明白了什么。 南郡宫中的所有人都抬起了头,他们仰望着天空,乌云散开,就好像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巨石被人挪走了。 有的人眼中露出了狂喜,有的人眼中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此时都不再想着去杀洛宁的事情了。 星陨阁的人也跟他们没有了关系。 应檀溪的丫鬟默默的扫着地,她瞪着眼睛看着大殿上的这些因为兴奋变得都有些失态的人们,极为厌恶的摇了摇头。 因为就在一炷香的时间前,他们还在研究商讨应该如何杀掉洛宁和星陨阁的人,如何能讨魔君的欢喜。 天空之中那片乌云散开了。 这些人的脸便是马上如同狗一样的变了。 那些长老一个个恢复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态,已经再无任何忧虑和恐慌。 一个老头走了过来,看着正在扫地的丫鬟尴尬笑笑。 “久闻南郡城中多俊杰,今日在这里和洛宁和你家公主论道,不小心伤了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实在是我的过失。” 丫鬟静静的看着他,她没有丝毫掩盖自己脸上的厌恶神情,她也知道那名老者能看的出来。 她挺直了腰板,极为认真的看着这个老者,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等郡主回来,你去向他交代。” 众人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听着丫鬟口中说出的话,屁股渐渐如坐针毡。 他们知道自己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 郡主没有来。 他也许马上就会回来。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让郡主知道了,他们还会像之前那般骄傲吗? 冷汗顺着每一个人的脸颊滑落而下。 那丫鬟冷笑摇头,再不说话,开始低头扫地。 …… …… 酒楼前的长街之上。 四个人盘膝坐在地下。 他们都在调息,都在恢复着体内的伤势。 今夜是是魔宗发难的局。 而只要云峰能在洛宁等人准备好了之前恢复,那这几个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因为应檀溪的伤势远远的超过洛宁和云客。 云客沉默不说话,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位已经入定的高僧。 洛宁的脸上和身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 他的心有些乱,也正是因为他有些着急。 应檀溪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她依旧封锁着那片夜空。 她的眉头已经皱的如同一团麻线,但是因为她的脸蛋,所以她即使皱眉,也是极为好看的。 但是她平时却是爱笑多一点。 她不爱皱眉,所以当她此时真的皱眉的时候,便是说明她有些顶不住了。 但是她能封住这些魔气,云峰的行动便是会受到阻碍。 也是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于天地之间的灵力变化感觉的无比明显。 她本是很疲倦,但是突然感觉到空中有什么东西划过。 她没有去仔细感觉,于是便是知道那是一只酒杯。 紧跟着,她忽然又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划过,她没有去看,因为自己腰间的长思剑正在嗡嗡作响告诉了自己答案。 南郡城外忽然起了一道冲天的剑意,将那清秋的寒冷斩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洛宁睁开眼睛,云客也睁开了眼睛,那个魔王云峰也睁开了眼睛。 他们一起望着城外的那道剑意。 云客忍不住赞叹的点了点头。 洛宁眼睛盯着那里,他虽然没有亲自看到郡主送魔君的场景,但是他却是能从那剑意之中感觉到这一剑势的强大。 他背后的忘川剑也在嗡鸣,似乎将要出鞘。 这是受到了那道剑意感染的缘故。 天空之中的压力忽然减少了许多。 他们一起抬头,然后发现原来是乌云散了。 乌云散在天空之中。 那片月光洒了下来。 洛宁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去接天空之中的那片月光。 他看月光落在手上,他的声音有些欣喜,然后变成了激动。 他转身看着应檀溪颤抖说道,“送走了,魔君送走了。” 第九十八章 垂死魔王的挣扎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云峰的脸色平静,也是看不出来他此时的心情。 可是洛宁知道,他此时定然是很想骂人的。 或者是说他很想骂魔君。 但是他没有张口去骂,因为他要省些力气。 云峰就这样极为颓废的坐在那里,他的眼眉低垂,他的灵力凝固。 但是过了片刻,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极为怪异的笑容。 这笑容是在自嘲。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子魔君就这么被送走了。 那他怎么办? 魔君开的是弓,于是他便是那只被射出去的箭。 他的嘴角笑着,然后知道了。 自己被卖了。 很现实的一个事情。 魔君是弓。 自己就是箭,没有回头路的箭。 …… 冰凉的月色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他极为厌恶的看着天空之中的那片月光,然后伸出了手去遮挡。 应檀溪很欢喜的在笑着。 事实上她是这些人之中最爱笑的,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她长的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 她看着云峰的脸在笑。 那笑更像是嘲笑。 她欢喜的说道,“我赌赢了,你赌输了。” 云峰没有回答,已经算是默认。 应檀溪于是继续说道,“你不可能杀死我们任何人了。” 云峰继续低头沉默。 她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云峰这次终于开口,然后平静回答道,“我想骂魔君。” 应檀溪想要拍手笑,但是因为她的左手还在封着天空之中的那道魔气,所以,她只能淡淡的道,“想要骂便快骂,一会死人就骂不了人了。” 云峰看着自己那处被封死的魔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看着应檀溪说道,“三十六名魔将之中我排第十三。” 应檀溪笑道,“第十三名魔将就要死在这里了,我真是感觉到无上的荣幸。” 云峰淡淡说道,“我是要死了。” 他的目光没有再去看天空之中的那轮月亮。 他盯着地下盘膝而坐的洛宁和云客,还有远处星陨阁的人。 他本来应该绝望的脸上忽然在此时出现了一丝兴奋。 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来,便是没有再去调息,他的语气有了些坚定,不见了颓废。 他忽然伸手,然后握住了空中的一团魔气,于是他看着应檀溪微笑的说道,“但是我也不打算让你们好好活着。” 云峰在笑,却是比哭都冰冷。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本来惨白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血色。 他的手虚空握住,于是应檀溪封锁他的那几根灵力的线条开始扭曲了起来。 一道无比强横的气息猛然在这长街之上散发开来。 应檀溪眉头一皱,知道了这云峰是打算在自己临死之前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她知道当一个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杀人的时候,他便是会变的无比可怕,尤其是魔宗的这些人,他们修行魔宗的功法多年,早已经变得不是人样。 一个阴阳境九重的魔王拼死前的一击,会是何等的强悍? 应檀溪忽然后退了一步,她再也掩盖不住身上的伤势。 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垂落。 她伸手,然后落手。 一只手的食指点在了空中。 长街之上灵力涌起,一道道宛如水波的结界出现在了云峰的头顶,好像一只牢笼一般紧紧的封住他和天地间灵力的联系。 这是阴阳境以上才能拥有的战斗, 借天地气息战斗,这种手段极为精妙,极为方便,但是对于灵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应檀溪出手锁了虚空,便是能保证这云峰攻击之时不会对这周围的百姓造成伤害。 长街之上杀意骤然浓。 即使应檀溪的手段能锁住云峰的魔气,但是却锁不住他此时流露出来的可怕杀意。 他的眼睛已经赤红,坐下的长街上的那些块青砖已经尽皆碎裂。 应檀溪看着那还在调息的洛宁和云客突然喝了一声,“快走!” 她说让这两人快走,便是说明场上出现了连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因为她也是没有想到,那看似已经重伤不起的魔王是身下,竟然还隐藏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如果是她的巅峰时刻,这魔王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她先破金光画,再战何人斯,最后又破了登云榜上几个高手的联手一击,她的灵力已经到了极限,身上的伤势也是不容她再制服这名魔将。 她接连倒退数步,鲜血随着她的发丝舞动。 她极为讨厌自己流血,因为这是她作为公主的骄傲,她觉得自己的每一滴鲜血都是珍贵无比的。 但是此时她的眼神却有些呆滞,因为她确实已经没有了力气。 她的全部灵力都被用在封住了夜空之中的那些魔气扩散。 …… 洛宁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子来。 他身上的伤势自然也不轻。 他伸手,没有去握剑,也没有去动用易水剑意,因为他此时的灵力状况确实不允许他施展易水剑意。 柴刀落。 砍柴剑意至! 云峰把手一挥,一团魔气涌来。 洛宁的柴刀没有能燃起灵力的火焰,他倒退三步,长刀脱手,然后坐在了长街之上。 云峰的笑声极为骄傲的回荡在了夜空之中。 他看着应檀溪说道,“我知道我你巅峰的时候我打不过你,我也知道今夜我必死无疑,但是我如果在临死前杀了剑渊十三山门的洛山主,易水寒的亲传弟子,传说之中的预言之子之一,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名垂青史呢?” 他的笑声在夜空之中格外的刺耳。 洛宁倒在地上捂着手腕,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云峰把手一挥,一道前所有为有的魔气在他的手中汇聚,然后变成了一把黝黑色的灵力匕首。 他的眼睛看着洛宁,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用手遥遥一指,于是那柄匕首便是化作了一条黑线划破了夜空的漆黑直刺洛宁的眉心。 应檀溪一直以为他的目标会是自己。 她想要出手已经来不及。 云客坐在地下,他手中的剑没有拔出鞘,便是被他隔空砸了过去。 那黝黑色的匕首在瞬间穿过了应檀溪的结界,然后击飞了云客的剑。 一道黑线在空中嗡鸣,然后落到了洛宁的眉心前。 那匕首忽然停住了飞行。 洛宁瞪着眼睛看着它,发现它有些颤抖。 不知道为何,它的身上出现了一条条极为细腻的纹路,然后突然碎裂在空中。 他抬头去望,然后发现尹子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云峰后面。 他的剑穿过了云峰的身后穿到了胸膛。 —— 此时还在滴着血。 第九十九章 一切都好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只黑色灵力匕首破碎了。 因为此时云峰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机。 他算好了很多东西,甚至连云客和应檀溪来不及出手都想到了。 但是他却忘了之前被自己压力压倒在底下的尹子卿。...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3%80%80%e6%9c%80%e4%bd%b3%e5%a5%b3%e5%a9%bf%e6%9e%97%e7%be%bd%e6%b1%9f%e9%a2%9c%e8%bd%ac%e9%80%81%e9%97%a8%e5%9c%b0%e5%9d%80%ef%%%%0a%0a%e3%80%80%e3%%%0a%0a%e3%80%80%e3%80%80%e5%86%85%e5%ae%b9%e8%af%95%e8%af%bb%ef%%%2f18289%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活体,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81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操你妈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 第一百章 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蠢 - 诸天剑子 - 欲甜 易水寒是他的师父,所以郡主便应该是他的师叔。 郡主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本来见到前面人的目光本来都温暖,但唯独见到了洛宁便忽然在此时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冷声问道,“你继承了易努力更新----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ng,请稍后刷新访问 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80%80%e6%9%80%e4%d%%e5%a5%%e5%a9%f%e6%9e%9%e%e%d%e6%1%9f%e9%a2%9%e8%d%a%e9%80%81%e9%9%a8%e5%9%0%e5%9d%80%ef%%%%0a%0a%e%80%80%e%%%0a%0a%e%80%80%e%80%80%e5%86%85%e5%ae%9%e8%af%95%e8%af%%ef%%%2f18289%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竟然从母亲的身体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红肿的眼窝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 着脑海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活体,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81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操你妈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1828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内容试读: 第一百零一章 你看他们好像一群狗(上) - 诸天剑子 - 欲甜 郡主走在最前面,跟在他后面的是黄春秋。 然后是应檀溪。 天空之中的那片乌云已经散了,此时有月光,所以应檀溪的脸在这月光之下被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 这真是一张绝美的脸。 如果是平时,也许每个人都想去看上一会。 但是此时,却没有人敢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的目光。 应檀溪的后面是云客和洛宁还有尹子卿。 而最后面的是一把已经破损不堪的黑伞。 黑伞破,但是撑伞的人却还在撑着它。 是星陨阁的人。 …… 大殿之上安静的可怕。 冷汗顺着每一个人的脸颊流淌出来,然后滴落在了地上。 明明是秋凉,但是此时每个人的心都无比燥热。 郡主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在桌案后面坐好。 洛宁等人靠边也坐好。 应檀溪那丫鬟看着应檀溪平安回来,脸上的欣喜涌动了出来,她跑了过去,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小姐你没事?” 应檀溪淡淡笑道,“没事没事,自然没事。” 那丫鬟转头瞪着洛宁,“我家小姐是因为你才受的伤,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定要拿你是问。” 洛宁低着头,只是不说话。 丫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若是之前,无论如何洛宁都是要顶上自己几句的? “小姐,他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应檀溪看了一眼洛宁,然后应道,“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可能心情有些不好。” 事实上。 洛宁的心情此时也是不好的。 这种不好不同于其他的不好。 他只是不理解。 他日思夜想,崇拜无比的师父易水寒的朋友竟然会这般奇怪?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的耳边还在回荡着郡主最后说的那句话,“愚蠢。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愚蠢。” 洛宁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酒杯。 心说如果魔君今晚真的进入到了南郡城,自己不和他拼命又能怎么办呢? 应檀溪望着他,然后忽然笑了。 她似乎明白洛宁所想。 她伸手拿起了一只酒杯,里面斟满了青檀酒,她看着洛宁说道,“你跟我喝一杯酒,我便告诉你我父亲究竟是什么意思。” 洛宁微怔,然后摇头。 应檀溪不悦说道,“你能与简思量喝酒,但是就不能与应檀溪喝酒?” 洛宁瞪着她冷冷的说道,“那日我只当你是简思量,我又不知道你是应檀溪,而且那日喝酒,我醉的不省人事,你却一点事没有。” 应檀溪笑道,“既然要骗你,便是不能有一点破绽。” 洛宁淡淡说道,“所以此时我不想跟你喝。” …… …… 郡主的目光扫视过了底下的人群。 他的手中擒着一只小小的酒杯。 酒杯之上泛着青色,不知道是什么名贵的宝石。 他在众人略微带着期盼和着急的目光之中喝了一口酒,然后他放下了酒杯。 他似乎是在赏析着酒,但是就在这赏析的同时一道声音响起。 自然的就像是流水。 酒已经咽下。 本来安静的画面就被这样打破了。 …… 他问道。 “那么。今晚都谁动手了?” …… 他只是说了一句话。 但是这句话却像是之前魔君到来之时的那朵乌云一般沉重。 在场的人几乎卑微的都要趴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抬头,也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一滴酒在郡主喝酒的杯旁滑落。 郡主没有再说话。 但是正是这种沉默的方法才是如同无形的拷问一般。 他的拷问让众人都有些上不来气。 没有人会承认,因为他们一旦承认,便是要面对郡主的怒火。 但是即使他们不承认,郡主就真的不知道吗? 郡主坐在上面,忽然又喝了一口酒。 这次这酒没有咽下去,却突然被他喷了出去。 酒雾弥漫在殿前。 人们吓了一跳。 郡主皱眉说道,“盛酒的时候怎么这么不小心,一只小虫都看不到?” 大殿之上安静异常。 他有了一个动作,人们的心便是跟着一紧张。 不知道是哪个之前动手的后生突然吓得的背过气去。 他身子一倒,于是便是在椅子上滑了下去。 众人抬头去望,看到了那个吓坏了后生是在青云祠的方向。 他们盯着那处,知道最坏的事情即将发生。 青云祠的一个长老猛然站起来,他瞪着眼睛望着那后生,牙齿在打颤,整个身子都抖成了一团。 他慌张说道,“这人私自修炼长老的功法,违反了宗族的规定,早已经被踢出青云祠,这跟我们青云祠可是没有关系。” 大殿之上的人们都低下了头,他们看着那个长老,仿佛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映射。 郡主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他平静的看着那个后生说道,“既然是跟青云祠没有关系,那便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晚宴。” 旁边有几个侍卫过去,驾着那个人走了出去。 郡主望着那个长老平静问道,“张长老,这么说来,青云祠剩下的人都动手了?” 他的这句话如同利剑,刺的那个长老头破血流。 那长老忽然跪下,声泪俱下。 “郡主明察,洛宁既然是剑渊的十三山主,是易水寒的弟子,我们如何敢在您的面前杀他?星陨阁又是郡主的贵客,更是不敢……” 郡主看着应檀溪,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檀溪,你来说。” 应檀溪望着那名张长老,然后忽然惊讶的问道,“刚才围攻洛宁和星陨阁的人的时候,你们青云祠不是叫的最欢吗?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她的话是带着笑说的。 但是正是这带笑的话语,却是让那个长老再也抬不起头来。 郡主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哦,原来是动手了。” 那名长老的头几乎都低到了地上。 他忽然抬起头来,然后看着郡主说道,“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青云祠太平,魔君降临,我等心慌乱了,一时糊涂,才会动手。” 他这句话说着,似乎像是猛然间下定了决心。 他望着郡主,灵力已经在右手上凝聚。 他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顶,灵力的风在空中呼啸而过。 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 有许多人不愿意看到脑浆崩裂的场景。 但是他的手却是没有落下。 因为郡主看了他一眼。 他的手定在了半空之中,上面的灵力更是无法运转。 郡主没有让他自杀,也没有让他谢罪。 他瞪着眼睛,看着大殿之上的众人,然后忽然问道: “洛宁,你说该怎么处置他?” 第一百零二章 你看他们好像一群狗(中)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本来可以自己选择如何处置这个人。 但是他现在却是非要去问洛宁。 没有人知道这是刁难还是看重洛宁的表现。 但是洛宁却知道或者这两者都不是。 他可能只是想问问自己。 他想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回答道: “你是郡主,不是魔君。” 洛宁的回答在大殿之上让每一个听见的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洛宁的言下之意便是要让郡主给他们一条生路。 郡主望着他,眼神继续的冰冷下去,似乎对这个回答很失望。 他的手撤了回来。 那张长老本来是要自尽,但是手却被郡主定在了半空之中。 现在郡主的手撤了回来。 于是那张长老的手猛然间落下。 灵力涌动,脑浆迸裂,死尸栽倒。 洛宁吓了一跳。 大殿之上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都见过死人,但是却第一次见过这种死法死去的人。 郡主看着洛宁,然后淡淡说道,“你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 洛宁的意思是让郡主不要杀掉这个人,因为他跟李凤凉和尹山河接触过,更是和周途接触过。 他总结出来的经验便是认为如果要让一个地方的势力永远强大,那么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得到民心。 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也自然想告诉郡主不要随意杀人。 但是郡主却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 大殿之上一片静谧。 人人自危。 郡主平静的看着青云祠的方向,然后淡淡说道,“他已经用他的命为你们青云祠偿还了今晚的过失,你们都可以活。” 青云祠的那些人直直跪下,然后一拜到地,感恩戴德。 正在这时,净水庵的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净水庵一个长老级别的老太站了起来,看着郡主声色剧,“易水寒杀了我的儿子,我找不到易水寒报仇,但是父债子偿自然是天经地义,这个小子是易水寒的徒弟,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郡主看着那个因为激动都有些涨红了脸的老太平静问道。 “武老人家,你也动手了?” 那老太看着郡主,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惧意。 她仰着头说道,“不错,我也动手了。” ……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 郡主看着她,没有做任何表态。 那老太盯着郡主说道,“你若是要杀我,就快些。” 郡主微笑着转头看着洛宁问道,“你觉得,她该不该杀?” 洛宁又愣住。 他仔细沉思了一下自己之前的回答,然后这才正色回答道,“她挑衅郡主,行为更是可耻,确实该杀。” 那老太望着洛宁,冷冷喝道,“黄毛小子,乳臭未干,如果我儿子还在世,想必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大殿之上变得更加安静了。 人们有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他们不想再看到脑浆迸裂的一幕。 但是,过了半晌,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太还站在那里。 郡主望着她笑了,“那都已经是陈年旧事,武太太,何必跟一个孩子为难呢?” 他轻轻挥手,然后那个老太便是感觉到了一股无比的压力坐了下去。 郡主瞪着洛宁,“果然蠢货。” …… 大殿之上的人们终于有了些动静。 洛宁的头埋的更深了。 他说不想杀,于是郡主把他杀了。 他说必须死,于是郡主把她放了。 人们对于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站起来想用苦肉计求饶的人死了,但是那个刚硬的老太却活了。 有的人头脑已经转了过来,心说原来郡主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又一个人在大殿之上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但是身材却没有那么高大。 他正是之前共同凝结金光画的两个长老之一。 他望着郡主,然后拱手说道,“我也动手了。” 郡主直接看向了洛宁,“这个人你觉得该不该死?” 洛宁这次十分有把握的说道,“犯错之事人人都会有,这位长老已经知错,所以便是留给他一条活路罢。” 他的声音未曾落地,郡主的脸上不耐烦的神色瞬间涌现上来。 他把手一挥,那个老者的眉间不知道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血红的点。 那个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美丽,有些像是朱砂痣。 但是他眼中却已经再没有生机。 他的死尸栽倒,然后大殿之上那些想要站起来承认的人们又乖乖的重新坐了回去。 洛宁瞪着眼睛看着郡主,他压制着自己有些的愤怒,然后不解的看向郡主。 郡主淡淡的解释说道,“他可恨,所以该死。” …… …… 大殿之上重新归于静谧。 郡主用手一指,然后一个被郡主指着的年轻后生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郡主问道,“他该不该活,或者是该不该死?” 洛宁思索了片刻,然后终于是没有开口。 他的眼睛落在了那名后生的身上。 “他的生死全看你。” 郡主平静说道,“我现在问你。” 洛宁想了一会,然后说出了一个答案。 郡主摇了摇头,脸上的失望神色更盛。 他把手一挥,于是那个后生又安稳的坐下。 …… 大殿之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极为微妙。 冷汗顺着这些人的背后流淌而下,然后落到地上。 郡主每说到一个人,然后便是要问一下洛宁,而洛宁说出的这个答案却是完全与郡主的决定相反。 少年的脸上也有了冷汗,而这却不是因为他的害怕,而是因为他的愤怒和不解。 郡主用手指点着,不过片刻的时候,大殿之上已经有了七个死尸。 郡主盯着洛宁说道,“你果然是废物。” 然后他又用一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自言自语说道,“识人的废物。” 于是。 他不再问洛宁。 他开始用目光全面的扫视。 随着他抬起落下的手,大殿之上不断有死尸栽倒,然后又归于平静。 终于。 郡主的目光走过了一遍,于是没有人再死去。 活着的人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庆幸。 而死去的人也只能是怪他们有眼无珠。 二十三具尸体躺在了洛宁的面前。 郡主忽然用手一指洛宁。 他平静而且又笑着问道,“那么,你该活还是该死呢?” 第一百零三章 你看他们好像一群狗(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没有回答。 应檀溪的脸色骤变,马上就要站起来。 但是她却被旁边的丫鬟拉住了。 “他是易水寒的弟子,郡主只是试探,怎么可能杀他?” 应檀溪冷静了一下,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忽然有些燥热的脸颊。 丫鬟说的确实有道理。 …… 酒香混着血腥在大殿上飘散,逐渐浓郁。 洛宁没有回答。 郡主于是再问,“你认为你是该活还是该死呢?” 空气之中安静了数秒,然后洛宁看着郡主的眼睛终于说道: “我该活。” 他之前每说一个人的生死,郡主的决定都是和他相反的,但是此时的他依旧平静的说出了他该活着。 郡主问道,“为何?” 洛宁答道,“不想死。” 郡主笑道,“每个人都不想死,这不算理由。” 大殿之上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洛宁的冷汗顺着自己的鬓角和下颚滴落,他站在那里,浑身已经湿透。 他又没有回答。 忽然,他拔出了背后的剑。 忘川剑雪亮,易水剑意在大厅之上纵横。 郡主皱眉问道,“这算是你的回答吗?” 洛宁点头。 郡主轻轻摆了摆手,他自言自语的骂道,“虽然蠢了些,可是还是有点想法的。” 洛宁没死。 洛宁自然不会死。 郡主没有杀他。 他可能只是突发奇想的随便问问。 …… 郡主平静的问下面: “死了这二十七个人,你们可有人要再说什么?” 众人望着那二十七具尸体,于是再无言语。 即使他们有言语,此时也只能收回。 远处的更鼓声罗列,终于在此时打到了五更。 本应该要亮天的十分,但是因为是秋季,所以这夜便是格外漫长。 郡主又问道,“各位吃饱喝足了吗?” 这种情况,何人还要吃饱喝足? 依旧是无人应答。 郡主笑着看着黄春秋说道,“既然如此,便是安排他们去休息罢。” 伴随着这一句话的出口,众人的心头像是落下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他们起身,在黄春秋的引领下飞一般的离开了大殿。 郡主看着转头的洛宁,然后忽然叫住了他。 “你别走。” 应檀溪愣了一下,尹子卿也愣了一下。 郡主转头看着星陨阁的那三个人,于是对他们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和他说,你们可以先走。” 众人识趣,于是纷纷离开。 大殿之上只剩下了洛宁和郡主。 郡主的眼神依旧冰冷,但是比起之前来已经不知道好上多少。 他看着洛宁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也有很多问题要说,但是此时的我不会听你的问题,也不会解答你的任何问题。” 洛宁平静的说道,“我没有任何问题。” 郡主看着他笑道,“你眼中的怒火已经出卖了你。” 洛宁不语,低下了头。 果然,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情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可笑。 郡主看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不爽,因为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爽。” 他平静的望着地下那二十七具死尸,然后忽然问道,“你一定以为,我杀这些人,就是为了莫名的给你下马威。他们在你的眼中,有许多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对吗?” 洛宁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他迟疑了片刻说道,“我和领兵的将军接触过,和藩王尹山河接触过,更是和大周的皇帝周途接触过,他们要的都是以民为本,你一次性杀了这些人,不会怕引起他们的怨气吗?” 郡主忽然问道,“今夜魔君为何来?” 洛宁说道,“自然是来找我和星陨阁?” 郡主接着问,“为何找你们?又为何偏偏是在今晚?” 洛宁一愣,然后忽然想到了应檀溪跟自己所说的南郡之中有魔宗的奸细这件事情。 他皱眉,然后问道,“你是说这些都是魔宗的人?” 郡主微笑反问道,“不然呢?” 洛宁摇头,“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 郡主说道,“这便是你和易水寒的不同之处,他看人很准,看事也很准,但是你总是会被一些莫名奇妙的情感蒙住你的眼睛。” 洛宁摇头,“我还是不信。” 正在这时,大殿的门口,黄春秋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上面还有墨迹。 郡主淡淡问道,“写的什么?” 黄春秋迟疑说道,“这是青云祠通魔宗书信,他们答应魔君如果青云祠的人不死,愿意在南郡之中里应外合。” 洛宁瞪着那第一个死去的张长老,眼神充满了震惊。 郡主问道,“还有吗?” 黄春秋从怀着掏出了数张白纸,上面都是有着未干的墨迹。 洛宁盯着地上的那二十七具死尸,眼神之中充满了震撼。 ……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看似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人们,在魔君到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但是郡主只是微微一笑,像是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他看着洛宁笑道,“南郡是一个大地方,如果仅仅想靠着境界来取得这里的民心,是不行的。” 他的眼神望过天空之中投影下来的那抹月光。 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他们每个人都不简单,能在南郡附近活这么多年,能简单吗?” “如果今晚胜的是魔君,他们大概也就会去投靠魔君了。” “所以,我如果失败了,那么南郡今日便是真的无主了。” 洛宁盯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大的一个南郡城主,竟然也面临着背叛这些问题。 但是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呢? 洛宁的脸有些滚烫,然后又有些不解。 郡主又猜出来他的心思,然后看着他认真说道,“因为你太弱了,跟着我学习会让你变强。” 洛宁一愣,他低头看着自己柴刀的把柄,他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弱。 然后他便是明白了为何登云榜上的人都走了。 这些人都是南郡的人,而其余的人则都是外地的,郡主今晚的这场好戏只是为了找到这些心怀鬼胎的人。 虽然自己和星陨阁的事情可能不是他们透露给魔君的,但是他们一旦有了这种投降的想法,便是再也留不得了。 君主杀了很多人,也留下了很多人。 恩威并举,这才是他的目的。 洛宁愕然,他不得不佩服郡主的思维。 ……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然后抬头问道,“我看不出来,但是你为什么看一眼就知道?” 郡主笑道,“看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他们的演技很烂,不堪入目。” 洛宁于是看着郡主问道,“你这么活着不累吗?” 郡主摇了摇头,他问洛宁说道: “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狗呢?” 第一百零四章 相见时难 - 诸天剑子 - 欲甜 时间是相对的。 当南郡城中五更天的时候,相对于比较北方的马嵬关城外天空已经微亮。 初始的夜色开始消散,天上的月亮还有一个残的倒影。 在这片大地之上,有血的苍茫,自然也有着生的惆怅。 这是生死之间的事情。 无人能懂,很多人想要懂。 …… …… 马嵬关的城楼上更鼓声音不断。 城中的百姓没有一个人睡觉。 他们听不到了关外厮杀的声音,因为这距离实在是隔得有些太远了。 有的孩子在父母的怀里已经熬不住了,然后沉沉睡去。 不知道谁家的面馆在早上的时候照常开业。 一个士兵从那里路过,他闻着里面肉包子的香味,然后咽了口吐沫,他伸手,然后在兜里摸了摸。 —— 囊中羞涩。 那老板看着他,忽然招呼道: “你们守了一宿的城了,吃个包子,我不要钱。” 他拿起了两个包子,走过去塞到了那个士兵手中,脸上带着笑。 那士兵低头咬了一口,于是眼泪便流淌而下。 他的左臂受伤,鲜血顺着缠着的纱布渗透而出。 他低下头,有些羞愧的说道,“我是逃兵。” 那老板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道,“至少你也曾流过血了对吗?” 晨间的马嵬关中忽然起雾了。 然后远处响起很多家生火做饭的声音。 他们没有睡,于是都在此时起来。 无论城是否破。 他们都准备起来迎接新的一天。 …… …… 城头。 晨风微凉。 李凤凉就站在那里,脸上的血水已经凝固成了一张面具。 他的眼神血红,就这样一宿未眠。 尹山河去了,他用凤尾营拦截住了剩下的那十一路藩王。 周途就站在李凤凉的旁边,他脸上的有汗,又融化了已经凝固的血水。 他没有去看城外,因为他此时全身都在颤抖。 他也无法去看,他看不到远处的那处战场上究竟是什么情况。 实际上他不用看也知道,这是一场死的战争。 …… …… 血。 天地之间在此时仿佛只剩下了血。 在一更之前,天空之中忽然刮过去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狂风,这狂风不知道起于何处,也不知道将落于何处。 没有人知道魔君就裹在那狂风之中,被郡主的剑意斩退了千里。 他们纷纷抬头,知道那也许是送行的风。 当风吹在耳畔时,行送了,但是却不堪回首。 明月已浅。 原来是故国不堪回首。 血染透了每一个凤尾营的衣衫和盔甲。 他们的刀枪已经被血模糊的不成样子,但是却依旧还在战斗。 …… 岳展眉骑在马上,他的大军退了。 十一路藩王,靠着人数的碾压自然可以取胜。 但是由于先前渡过洛水的时候凤尾营的士兵走的是最前面,所以他们的大部分军兵都是在洛水的另一侧。 现在凤尾营倒戈了,他们的军队便是如同笨猪一样被分割在了洛水的两侧,进退不得。 岳展眉的眼睛沉着,像是要骂人的样子。 但是这一仗也太危险了。 每一个凤尾营的士兵都在此时如同疯狗。 他们的打法是自爆式的。 他们从来不看自己的面前有多少人,也不看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反正他们要抡刀去砍,反正他们要出枪去刺。 岳展眉盯着远处攒动的人头,忽然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他看着旁边的士兵问道,“周人都是疯子吗?” 岳展眉的眼中怒火中烧。 十一路藩王的大军,竟然抵挡不住已经和周人打过一仗的凤尾营。 即使他们人数上是优势,凤尾营也在减员,但是他们从气势上已经落败的一塌糊涂。 他的手中捏着一张地图,此时的地图已经被他捏成了一团。 大军如果再退,便是要到了回到了洛水另一侧。 一个小校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问道,“王爷,我们应该怎么办?” 岳展眉瞪着眼睛吼道,“他既然想死,那我就不会让他活,告诉三军和其余十路藩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整个凤尾营!” 洛水另一侧还没有渡过洛水的藩王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开始渡过河流。 岳展眉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当这些人真正的过来之后,那尹山河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 …… 微微亮的晨曦没有带走夜色。 它反而只是让这夜色变得更加的悠长久远,耐人寻味。 一个接着一个的士兵倒下。 有的人甚至在临死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死。 是大周吗? 是他们的国家吗? 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可能在很多年之后,会有人告诉他们这个答案。 这便是因为他们的心。 他们是有一颗向着美好生活的心的。 如果真的要有彻底的美好,那便是要有许多人去死。 先前的那一仗他们已经杀了太多的周人,那些周人是为了赴死而赴死,那么此时的他们跟着尹山河倒戈,也便是要为了赎罪。 说是赎罪,实际上也许就是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他们在临死前,目光都是看着马嵬关的方向的。 —— 那关内究竟是什么样子来着? 自己怎么有些忘了? 那关内的天。 很蓝。 那关内的大地没有血。 那关内自己当年喜欢的姑娘现在还好吗? 她们嫁人了吗? 当年自己的爱吃小吃现在还开吗? 他们改行了吗? 这些人瞪着眼睛,思考着,然后死去。 他们的尸体在风中渐渐僵硬,在多年之后就会变成腐烂的尘土。 …… …… 当血水划过尹山河的脸颊的时候。 他想的不是这是谁死了,而想的是自己究竟会怎么死去。 他确实已经让敌人胆寒。 他的凤尾营确实能称为这世上最强大的一直军队。 可是他却只是属于周人。 由死向生也许很难,但是由生向死却是极为容易。 他此时没有觉得容易。 因为他的士兵就在他的身边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尹山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他们离开大周跟随他来到荒原的时候是青年,十几年过去了,自己老了,他们便是壮年。 但是此时他们为了这个国家却是再次选择了赴死。 他轻轻的举起了手中的酒壶,然而却发现没有了酒。 他极为扫兴的扔掉了酒壶,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 第一百零五章 但为君故 - 诸天剑子 - 欲甜 整装的目的便是待发。 也有可能是赴死。 当关中的百姓开始起床准备早饭的时候,他便是要为整个大周去赴死。 …… 洛水另一边的蛮军终于在此时渡过了河。 十一路藩王终于汇聚到了一起。 于是凤尾营便是在也没有了他们对抗的资本。 凤尾营对十一路藩王,就算他们再厉害,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但是此时他们剩下的那些军士脸上却是没有绝望。 他们只是觉得很理所当让。 视死如归,自然如归。 …… 尹山河整装完毕,他拔出了剑。 这柄剑不知道砍过了多少人,剑锋有些卷刃。 他本来是想用这把剑自刎,但是他又不能干那种事情。 因为他的剑是用来杀敌的。 在他的身后,凤尾营的残军集结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安详,静静的等待着尹山河的发话。 尹山河平静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进攻。” 天地之间风骤然呜咽。 仿佛在演奏一曲极为壮丽的乐曲。 有风灌入了他的耳朵,尹山河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的那年。 他的手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一顿能吃三碗干饭一盆牛肉。 他看见不喜欢的事物张口就会骂,瞧见喜欢的姑娘便是也走不动路。 那不是年轻。 那是少年。 少年便是如此。 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天高地厚。 尹山河的手在颤抖,他忽然放声大笑,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 他拍着马。 他坐下的马的眼中忽然涌出了许多泪水。 但是它却是没有退缩。 它也不再年轻,但是却在此时也变成了少年。 它要带着它主人进行最后一次冲锋。 …… …… 关中的气氛开始好了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蛮军退了。 李凤凉站在城头,不想下去。 他的身体没有颤抖,因为他已经力竭,所以抖不动了。 周途像是丢了魂一般,他倚靠在城垛的下面蜷缩起来,有的见了他的人甚至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真的皇帝。 李凤凉走了过来。 他望着周途说道,“起来。” 周途没有动。 李凤凉又说了一句: “起来。” 周途依旧没有动。 李凤凉定了定神,然后看着周途咬牙说道,“你知道,尹山河是为了大周,所以你不能颓废。” 周途忽然抬头,他看着李凤凉喝道,“我从天朝来到这里,我皇位没了,我的爱妃没了,我放弃了喜欢我的人,失去了我喜欢的人。现在到了这里,我连这世上一个唯一能为我去死的人都失去了,你让我怎么办?” 李凤凉平静说道,“你说都很对,但是也不是完全对。” 周途一愣。 李凤凉望着他说道,“他不是唯一一个能为你去死的人。” 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然后说道,“他想让你成为一个能带给世界美好明君,所以,也许会有很多人为你去死。” 周途愕然。 李凤凉继续说道,“你刚才救了马嵬城的百姓,如果没有你,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全死了,我也死了。” 周途说道,“可是尹山河……” 李凤凉声音骤然高了起来,他喝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自己要去赴死。” 周途彻底愣住了。 李凤凉说道,“即使凤尾营不是蛮军的对手,但是他自己也应该全身而退,但是他没有退,便是说明是他自己要去死。” 他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他明明有很多机会活下来。” 周途低下了头,彻底说不出话来。 蛮军经过这一场大战定然是元气大伤,没有尹山河的领导,他们也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团结。 马嵬关的危机,便是就这样解除了。 有的人为了他们死了。 为了他们想要活的人。 周途忽然站起了身子,他摇摇晃晃,是因为又饿又渴。 他不想吃饭,可是他必须活下去,才能对的起那些因为他死去的人。 他望着李凤凉咬牙说道,“我要吃饭,我要喝粥。” 李凤凉平静说道,“一起。” 周途站起身子,然后忽然又认真问道,“你觉得他值得吗?” 李凤凉没有回答。 值得吗? 也许值得。 …… …… 宁远将军依旧守在城上。 他望着远处洛水边的那张大旗。 上面写的是一个尹字。 那张旗在这风中摇摆,它周围的人接连倒下,最后那杆旗子也倒了。 宁远将军叹息说道,“值得吗?” 值得吗? 也许不值得。 …… …… 在那里。 尹山河骑着马,在他的周围包围满了蛮军。 他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没有一个士兵敢上前,他们看着这个王爷,就像是看到了鬼怪。 岳展眉在远处盯着这里,他知道尹山河败了。 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 他望着那个已经被重重包围的老王爷,不再言语。 他声音有些低,是惺惺相惜,也是有些不理解。 英雄迟暮,于是便是要让人觉得悲壮。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值得吗?” …… 值得吗? 不知道。 …… 尹山河就坐在那里。 他面向的是北方 他静静的盯着远处的关城。 他的眼神异常宁静。 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对生的向往。 他也开始像那些军士一样开始思考关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但是他没有思考出来。 因为他确实有些老了,开始有些忘了。 他也只是记得关内的天很蓝。 关内的地上没有血。 关内的人们虽然讨厌,但是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笑脸。 他开始想喝酒。 不是马尾酒,而是大周的女儿红。 他轻轻的舔了舔嘴唇。 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天空之中的月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座关城终于在晨光下显现出来。 他伸着脖子,似乎是想要竭尽力量去看看关内的动静。 可惜他看不到了。 他的白发忽然有一根伴随着晨风落下。 他就这样平静的摔下了马来。 在他的胸口插着一只羽箭。 他没有感觉到鲜血的流逝,只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空,然后和颜悦色的说道,“红蝶,子卿,爹解脱了。” 他又自语说道,“只是,我太多年没有回到关中了,已经忘了那边的味道。” 关中的味道是什么呢? 关中能有什么味道。 是美好的味道吗? 没有人知道。 他问自己。 值得吗? —— 也许确实是不值得的。 但为君故。 于是便成了值得。 …… 他的眼睛终于变成了象征着死亡的灰白色。 血涌。 …… …… 远处马嵬关中飘出来了许多早饭的香味。 肉包子的气味最为浓郁。 天地之间有着血水和肉包子味道混合的气息。 此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问世间何为美好。 这便是美好。 那肉包子的味道闻的人直流口水。 一个大汉肉中左手拿着包子,右手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浓烈的女儿红。 表情享受,好不快活。 —— 原来关中是肉包子味道的。 …… 第一百零六章 清晨的马嵬关 - 诸天剑子 - 欲甜 蛮军撤走了。 他们带走了几万人的生命。 带来了无数的哭泣和死尸。 打扫战场的时候自然是这场战斗之中最为沉重的环节。 有蛮人有周人。 他们本来是敌人,但是去战场上辨认尸体的时候的动作却是无比的和谐。 没有人说一句话。 尹山河的尸体被岳展眉带走了。 战场上的尸体很多都已经血肉模糊,让人难以分辨。 于是他们就地挖下了一只巨大无比的深坑,要把这些尸体都掩埋了。 这是一个极为巨大的工程,但是好在他们应该有的是时间。 …… …… 这不是周途第一次来到李凤凉的家中。 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听见李老夫人说话。 李凤凉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 他要请安,请的是早安。 李老夫人的声音从屋子之中传出来,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但是却在此时显得有些劳累。 李凤凉恭敬说道,“儿回来了。” 李老夫人疲倦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曾受伤?” 李凤凉回答,“有些伤。” 李老夫人教训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地就不知道自己照顾好自己呢?” 李凤凉低头说道,“母亲教训的是。”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周途也来了。他是皇……” 他停了一下,然后说道,“他是儿的马倌。” 李老夫人的声音略微带着嘲讽,她说道,“皇帝这年头也能当上马倌了?” 李凤凉和周途低头不语。 李老夫人再次说道,“既然是来了客人,就去陪好客人,你母亲这里暂时还没事。” 李凤凉低头,然后说道,“是。” 他转身要退去,李老夫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西屋的锅里有白粥,左边的缸里有咸菜,锅上还腾着肉馅的包子,吃饭的时候小心些,别顾着饿就胡吃海塞……” …… …… 周途看着李凤凉盛出来了一碗白粥放在了自己面前。 他有些不解。 “你明明是个大将军,为什么日子却过得这般寒酸,家里连个仆人都没有?” 李凤凉回答道,“母亲不喜欢。” 周途有些怅然,他摇头说道,“令堂真是个奇怪的人。” 李凤凉正色说道,“我却是从来不觉得她奇怪,她从小对于我的要求便是这样的,只是现在可能有些习惯已经保留,所以无法改变了。” 周途吃了一口粥。 这粥只是普通的粥,但是却忽然让他想起来了一个人。 他在剑渊临行的那天,也和一个人喝过一碗这样的热粥。 他也像那天一样,捧着手中的粥碗说道,“好粥。”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半晌,然后周途忽然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凤凉不解问道,“什么怎么办?” 周途皱眉说道,“你是知道的,你抗了旨,虽然守下来了马嵬关,但是周途在这里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用不了多久,周兴便是会下旨让你把我交出去,他不会放过我。” 李凤凉没有回答,他只是专心的喝着手中的那碗热粥。 仿佛周途说的事情没有他手中的那碗粥重要。 周途接连问了几声,李凤凉都没有回答。 周途于是怒了,“你让我振作起来,自己却一句话都不说。” 李凤凉又喝了一口粥反问道,“你让我说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可说的?” 周途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周兴已经不会放过我的。” 李凤凉淡淡答道,“嗯。” 他认真的看着李凤凉问道,“到时候在我和你的关城之中,你会选择什么呢?” 李凤凉放下了筷子。 他平静的望着周途的眼睛回答道,“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由我来选择的。” 周途愣住了,李凤凉继续说道,“尹山河为了救你死,是他的选择。你为了大周的百姓甘愿去死,这是你的选择。所以,你的生死,自然不是由我能选择的。” 周途问道,“那是该由谁来选择?” 李凤凉看着他认真说道,“是马嵬关的百姓。” …… …… 城中今日恢复了正常。 人们平静着,欣喜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去说昨日的那件事情。 中秋过去了。 团圆的时候过了。 城中的招兵处被人挤满了。 大部分的人们都想去当兵。 在这马嵬城中,不知道怎地就忽然起了一阵当兵的热潮。 当周途和李凤凉喝完这碗粥的时候。 一个侍卫紧张兮兮的跑了进来。 李凤凉还没有洗脸,所以他和周途的脸上还有着血痂。 他们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感情之中。 李凤凉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那个小校说道,“城中想来当兵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 李凤凉笑道,“这是一件好事。” 他转头看着周途说道,“你看,你的赴死还是有着一些作用的。” 他放下筷子,于是说道,“我们过去。” 两人走出了院子,来到了外面的长街上。 街上有很多人,也有着晨曦的阳光。 许多人看着周途,又有许多人看着李凤凉。 他们都知道了这个马倌其实是大周的皇帝,但是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皇帝长什么样子。 周途被这些人看的有些不自然。 他低下了头,轻声问李凤凉说道,“我没有洗脸。” 李凤凉望着他脸上的血痂笑着说道,也许他们就喜欢你这样子。 周途又说道,“你也没有洗脸。” 李凤凉淡淡说道,“我无所谓的。” 城中响起了百姓的欢呼,周途见过许多比这还大的场面。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场面能给他这样感觉。 他保护了城中百姓,于是这些百姓便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路上有着欢呼声,伴随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富有。 李凤凉问道,“现在你明白了?” 周途笑道,“明白了。” “他们大概是不希望我死的。” …… …… 两个人走到了招兵处,这里的确实有很多人。 人们看着走来的这两个人,如同看见了神仙一般。 他们知道,正是这两个人救下了马嵬关。 他们让这座关城免于战火的侵袭。 李凤凉的脸上有着血痂,周途的脸上也有着血痂。 但是在所有百姓的心中,他们便都是最美的。 …… 一个樵夫和一个书生站在人群之中。 他们有些显眼。 他们明显不是马嵬关的人。 他们也许只是路过。 一个百姓看着这樵夫吹嘘说道,“等过一会,李凤凉将军便来了,听说他是个好人,你们要想当兵,多去跟他说说好话……” 他正在说着,李凤凉已经到了。 人们期盼着,看着。 …… 然而李凤凉的目光却突然落到了那个樵夫的身上。 他记起来,洛宁跟自己说过,某人也是一个樵夫。 他静静地望了望那个人身上背的柴担后面挑着的三棵菜和一柄柴刀然后若有所思。 他低头,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樵夫的肩膀,然后问道, “你当兵吗?” 第一百零七章 前往茫草山 - 诸天剑子 - 欲甜 或许这是命中注定。 注定这两个人始终要见上一面。 但是魔君却不知道李凤凉是何人。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他是这么来到这里的,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被郡主一剑斩退千里。 他抬起了头,依旧是普通无比的容颜。 而跟在他身旁的那个书生则是更加的普通。 他侧头轻轻看了一眼李凤凉,然后淡淡回答道,“不当。” 李凤凉笑道,“当兵很好。” 魔君没有再再理会他,他扭头转身,不再看李凤凉。 他挑着扁担,然后分开了人群,挤了出去。 —— 他只是路过,他不想当兵。 他没有心情当兵。 如果这要是以前,也许他会杀了这个不开眼的将军。 但是此时他只是想要去办一件事情。 刘成跟在他的身边,极为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魔君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个凡人……”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的远去,然后消失在了这条长街的尽头。 周途皱了皱眉,他问李凤凉说道,“就是他让我从皇位上下来的?” 李凤凉摇头,“我不确定。” 周途问道,“那不确定你为何还敢去问。” 李凤凉笑道,“我只是问问,又不犯法。” 周途用手摸着脸上的血痂,心说如果没有这层血痂,他会认出来自己吗? 他不知道。 这也许只有魔君本人知道。 …… …… 十一路藩王退去的速度很快。 当然,他们来的速度就很快。 当日头完全升起的时候,河岸的两边就再也看不到了任何蛮军的影子。 马嵬关前的荒原之上,起了一座大坟。 这坟中是大周的子民,有的或许是混在其中的蛮军。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了。 一队马匹在这座大坟上来回奔跑。 夯实,压平。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里便是看不到任何踪迹了。 但是这方圆几里大坟的土壤颜色和那周围被血水浸泡了一夜的那些红褐色土壤明显不是一个颜色。 洛水对岸有很多百姓往这头好奇的张望着。 他们是出来捡战场上留下的废品的。 他们畏手畏脚,仿佛十分害怕,但是这在战场上留下的废品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有些捡不过来。 其中有一个用黑巾蒙了面的百姓,他低着头,似乎对于这些废品没有什么兴趣。 有一个人望着他说道,“藩王们都撤了,周人那头也没动静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些破旧的刀枪能买多少废铁钱。” 那人没有回答,露出的一双眼睛像是夜一般漆黑。 他听说藩王撤了,然后忽然转身,就要离去。 旁边有一辆马车,是这些百姓合伙租来的。 今日在这里捡的这些东西或许够他们几个月的温饱。 看着这个不知好歹的百姓离去,那个人无奈摇头,“你要是就跟过来看热闹的,那可真是太无趣了。” 那黑巾百姓依然没有回答。 他自然不是来看热闹的。 他走到了那量马车前,伸手解下来了那匹马儿身上的车套。 他望着那个百姓说道,“借一下你的马。” 那正在捡起来破旧刀剑的百姓眼神一暗,似乎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他刚要上去阻拦,周围的那些百姓都是一拥而上,因为这辆马车是他们吃饭的东西,这匹马如果没了,他们如何赔得起? 但是那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 他翻身上马,马蹄在地下扬起了灰尘,已然是消失不见。 那百姓放声大骂,骂声甚至都没有追上那一阵风似的马。 他们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正在怒骂的时候,忽然一个人指着那马车惊道,“那是什么?” 这些百姓围了过去,只见那马车的车板上放着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 他们的眼中泛出了贪婪的神色。 —— 很明显,那是一块宝石。 宝石不可能是天降,自然是有人放在这里的。 …… …… 那个黑巾人骑着马在天地间狂奔。 他似乎只是思索了一下,然后就知道自己要去那里了。 现在,对于他来说,任何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当然也包括那块他珍藏了半辈子的宝石。 那块石头如果买了,能养活那些人不知道多长时间。 他就像风,吹的大地上尘土飞扬。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能在昨晚那种情况下活下来,他怎会简单? 凤尾营被十一路藩王围困,而尹山河又放弃了最为适合的突围机会,他也许不会活着。 但是他就是没有死。 因为他扒下来了一个死去的蛮军的衣服躺在地上装死。 他等待着蛮军过来收尸的时候跟着跑过来,然后再脱掉军装,他便是成了一个普通百姓。 他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 因为是尹山河的命令。 他很清楚,如果尹山河选择了突围而不是与十一路藩王火并到底,那么马嵬关依旧可能不保。 所以,他现在要去执行那个命令。 他一想到这,露在外面的眼睛就亮了几分。 —— 他要去茫草山。 茫草山是给凤尾营供应粮草的地方。 尹红蝶被尹山河派去那里了。 …… …… 从这里到茫草山,说远不远,但是说近也不近。 他赶路,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 不知道何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只队伍。 他吓了一跳,直起了身子,放慢了马。 他仔细去看,这才发现原来那个队伍是不是来任何一个藩王。 他们的队伍的只有几百人,服装看起来很杂乱,但是却很规整。 那看起来似乎就是一小股山贼。 但是这几百人的山贼,能被称为小吗? 他不知道。 等到走的稍微近了些,他这才有意识——也许这些人也是为了战场上那些器械去的。 他拨了拨马头,想离那些人远一些,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世界就是这样,你越怕有事情,事情便是迎着你过来。 …… 那只队伍的首领是一个女子。 她本来的容颜应该是极为俊美,像她这种长相,无论放在什么地方,应该都是能轰动一方的存在。 如果放在青楼,那定然是名角。 但是和她容颜极为不搭的是她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刀。 她本不应该在这战场上出现。 但是为了某些原因,她必须拿起刀,披上盔甲,骑上马。 盔甲明显不是她的,有些大,但是却刚刚好。 刀是适合她的刀。 但是相比较这一切,最为明显的却是她的头发。 她本来应该有着极为美丽的发髻,发髻上有着极为好看的首饰。 但是她没有。 秋风吹在她的脸上。 她的短发飞舞。 崭新的发岔很明显。 —— 这是新剪短的发。 ……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个骑马的女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黑巾百姓望见了那个女头领。 那个女头领自然也看见了他。 所以他便是不能再往前去了。 那女头领问道,“你来自马嵬关?” 黑巾百姓低下了头,只是不说话。 那女头领把手一挥,然后旁边有喽啰兵上前,他们挡在了这黑巾百姓的马前。 黑巾百姓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身上没有钱。” 那女头领笑道,“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来自马嵬关。” 那黑巾百姓眼睛明亮的说道,“我是。” 女头领又问道,“战况如何?” 黑巾百姓冷冷道,“不如何。” 那女头领的目光盯在了他牵着缰绳的手上——那手的虎口处有着老茧,明显是经常握刀。 黑巾百姓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轻轻地缩回了手。 女头领笑着说道,“你不要跟我耍心机,我见过许多会耍心机的人,他们的手段比你高明的很多,而且你的演技实在是拙略不堪。” 她平静说道,“我就再问你最后一遍,如果你说不出来让我满意的答案,我就会马上杀了你。” 那黑巾百姓低头,不再说话。 他看着这女头领的马脚,只是觉得空气中有着很浓烈的杀意。 她仿佛真的能说到做到,杀了自己。 女头领问道,“战况如何?” 黑巾百姓声音微寒回答道,“马嵬关守下来了。” 那女头领的脸上本来是无比平静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内心实际的紧张,当黑巾百姓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脸上出现了无比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继续问道,“你叫什么。” 黑巾百姓说道,“我尹丰谷。” 女头领笑了,她说道,“那么,尹丰谷,你从那里来,要到那里去呢?”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这也是这两人对话之中最为要紧的地方。 尹丰谷低下了头,然后说道,“我不能告诉你。” 女头领微微一笑,“那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尹丰谷反问道,“可是,如果我只是随便说些谎话,你岂不是也不知道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她莞尔一笑,这笑极美,但是却在此时透着无比的危险气息。 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当兵的。我也看的出来,你是来自马嵬关的战场。我更看得出来,你的衣服下面隐藏着伤势。” 尹丰谷微微震惊,因为她说的这些确实都是不假。 他的身上有伤,他的衣衫下隐藏着很多伤。 如果不是他的坚持,恐怕他此时已经掉下了马来。 那么,这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尹丰谷说道,“你似乎很了解我。” 那女子抚媚一笑,她平静的说道,“我了解这世上每一个男人,但是唯独就是不了解一个男人。” 话已至此。 尹丰谷轻轻的攥了攥手中的拳头,然后他望着那个女子说道,“我是凤尾营因山河的亲信。凤尾营全军覆没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低,因为无论他是谁,只要是他一想到昨晚的事情,那都会是一段触目惊心的故事。 那场战斗真的很惨。 他的声音低到了泥土之中,那女子的拳也慢慢的攥了起来。 尹丰谷这才发现,她的手很白皙细嫩,并没有常年握刀的茧子。 她的身份本来也许十分高贵,她本来应该不是一个山贼。 她拨转回了马头。 旁边有一个侍兵着急问道,“山主,我们去何处?” 那女子淡淡说道,“既然马嵬关已经守下来了,我们再去那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转头望着尹丰谷然后问道,“你要去那里?” 尹丰谷答道,“我要去茫草山给王爷的女儿送信。” 那女子于是正色说道,“启程,去茫草山。” …… 尹丰谷彻底震惊了。 他骑在马上,看着那个女子。 他心说莫不是这个人还要去解马嵬关的围? 他抬头看着那几百军士,然后彻底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的短发舞动,她转头问尹丰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去送死?” 尹丰谷低下头不说话,因为这确实是送死。 那女子笑道,“像我们这种人,早都已经不怕死。” 她看着尹丰谷继续说道,“你现在要是摔下马来还来得及,以免到时候我们措手不及。” 尹丰谷平静的应了一声,“好。” 他再也没有掩盖自己身上的伤势,他头一低,就在马上昏死了过去。 但是他没有落到地上,因为有侍兵扶住了他。 他们抬头看着那个女头领紧张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女头领平静说道,“能怎么办?给他治伤,去茫草山。” 那侍兵说道,“可是他是男人?” 旁边的另一个侍兵也面露难色也说道,“他是男人。” 她的声音比较明显,听起来竟然也是一个女子。 更多的侍兵议论了起来。 声音更大。 这些山贼的兵竟然都是女子! 这是一只由女子组成的队伍。 那女头领平静说道,“那我来。” …… …… 尹红蝶没有接到押送着粮草的队伍。 因为突然之间,十一路藩王的军队就撤兵了。 只剩下了凤尾营的粮草队伍。 这一小股队伍自然没有办法与那些大队伍相比。 她骑在马上在沉思。 难道说前线败了? 但是十二路藩王联手,怎么可能败了? 或者是说发生什么变故了? 但是自己的父亲纵横南疆十几年,这次的计划又这么周密,又有谁能让他发生变故? 她在思索,百思不得其解。 终于。 她的手忽然开始颤抖了起来。 尹山河非要让自己离开来运粮草,这是为了让自己不参与这次攻城。 他的计划确实没有人能打破。 但是却还是有一个人能打破。 —— 那就是他自己。 他如果不想败,便是无人能让他败了。 可是如果他不想赢,便是谁也不能让他赢,即使是十一路藩王联合也不行! 只有他自己才能。 …… 她的手开始颤抖,她的身子也开始颤抖。 她猛然间勒住了马。 大军停止了前进。 她拨转马头,猛然间大喝道,“回头,回马嵬关!” 那些军士不解,因为押运粮草的队伍还带着粮车。 她喝道,“粮车不要了,不要了。” 这只队伍于是开始返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因为他们都认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 终于,当他们前进了几十里的时候,前面就出现了一只山贼的队伍。 …… 第一百零九章 一个妩媚的女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两个女子相遇。 必定会有故事发生。 尹红蝶骑在马上,她望着那个为首的女头领,拔出了腰间的剑。 那个女头领却没有拔刀。 她望着尹红蝶打着的那面大旗,脸色好看了些。 —— 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了。 天地之间有些昏黄,并不黑的云层遮住了天空之中的阳光。 女头领说道,“我找尹红蝶。” 尹红蝶回答道,“我就是尹红蝶,你是谁。” 那女子回答道,“我叫李诗诗。” …… …… 女子弃了琴瑟,转身拿起了刀。 李诗诗弃了青楼和天朝,来到塞外当了山贼。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 …… 李诗诗笑着看着尹红蝶。 虽然她已经来到塞外多日,但是她的皮肤依旧那么好,她的脸上没有妆容,被短发衬托的极为清新。 尹红蝶声音沉下去,她冷冷问道,“你是周人?” 李诗诗回答道,“我是。” 她又问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李诗诗说道,“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你说,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尹红蝶红了眼睛,她的剑有些晃动,开始拿不住了。 她望着李诗诗的眼睛。 果然。 李诗诗低下了头,不再嬉笑。 她看着尹红蝶说道,“马嵬关守下来了。” …… 轰! 一道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声响在尹红蝶的耳边炸响。 她的身子晃了晃,再也在马上坐不住。 但是好在她身边的军士扶住了她。 她咬着牙,眼中似乎在滴血。 她喝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李诗诗说道,“是他。” 有几个女兵出来,她们的手里抬着一个担架,尹丰谷躺在这担架上面,双眼紧闭,面如死灰。 尹红蝶自然认识尹丰谷。 她寒声问道: “他怎么了?” 李诗诗的脸色忽然认真了起来。 她看着尹红蝶的脸极为认真的说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有些让你受不了。” 尹红蝶抓紧了剑柄,手指几乎都扣入了木柄之中。 她喝道,“快说!” 李诗诗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说道,“昨日马嵬关前大战,尹山河阵前倒戈,凤尾营……” 有些静谧的风。 没有卷走落叶,只是卷起尘土。 李诗诗盯着那处尘土再次低头。 她攥了攥拳,然后终于说道: “凤尾营全军覆没。” …… 风似乎都没有声音了。 卷起的尘土也没有了。 安静。 绝对的安静。 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加安静的了。 …… 尹红蝶骑在马上,忽然笑了,“哈哈哈!” 她笑道,“不可能。” 她平静的笑着说道,“不可能。” 她望着李诗诗平静的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嗯?” 李诗诗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尹红蝶的身子忽然不再颤抖,她转头,用剑指着旁边的一个军士然后问道,“你说,你来说,你觉得可能吗?” 那军士颤抖着低下了头,“属下不知道。” 尹红蝶说道,“不知道我便来告诉你,不可能!” 她厉声看着李诗诗喝道,“我凤尾营近十万大军。都是从大周带出来的虎狼之师,就算他十一路藩王再厉害,怎可能全军覆没?你到底是何人,在这妖言惑众,乱我军心?” 李诗诗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尹红蝶的声音骤高,“你到底是谁?” 李诗诗说道,“我就是我。” …… 她不再去看李诗诗,坐下的枣红马猛然转了几个圈,原来是因为她的腿骤然夹紧了。 她喝问着军士,“可能吗?可能吗?” 没有一个人再回答她。 她忽然不再说话了。 李诗诗的队伍的人盯着她。 那三千军士盯着她。 她的马停住了。 她的手猛然一松,然后那柄长剑落地。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然后她也摔倒了地下。 可能吗? 她其实知道。 是可能的。 …… …… 凤尾营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大周。 天朝之中的皇宫因为被两道入地符转移到了剑渊,所以新的皇宫还没有完全建造完毕。 周兴的办公地点依旧是避暑山庄。 他经过天朝大司命的天心塔的那番话之后,对于洛宁这个名字格外的敏感。 整个天朝的朝廷,现在里面都有魔宗的眼线。 有魔宗的眼线,自然也是有着魔宗的势力。 他知道魔宗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所以两者的需求被他拿捏把控的十分到位。 他需要的是魔宗给予他的庞大势力。 而魔宗需要的是对于天朝的掌控。 因为大司命在这里,所以掌控了天朝便是对于整个修行界有了巨大的影响。 而现在。 这些都出了问题。 魔宗和他都想杀掉的洛宁跑了。 他想杀掉的周途也跑了。 边塞传来的消息像是一柄大锤一般在击打他的胸口。 他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屈服于魔宗,忍气吞声十几年,就是为了这个皇位。 而如今,这个看起来无限有利于自己的局势竟然再次被那个早该死去的周途影响了。 他下旨放弃马嵬关退守中原。 但是李凤凉就这样把马嵬关守下来了。 而且还是因为周途去赴死。 他坐在避暑山庄的大殿上,面前的熏香没有燃烧。 因为现在已经是秋季。 他平静的望着外面的枯黄落叶。 他清楚的记得,大概就在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绿色,欣欣向荣。 两个多月之后,这里已经落败不堪。 他不仅要跟魔宗打好关系,还要随时注重朝廷。 他只是觉得莫名的烦躁。 周兴微微皱眉,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被握断了。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沉思。 但是这样徒劳的沉思终究是没有结果的。 有一个平淡的声音打破了大殿上的寂静。 她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周途抬头。 仪妃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她依旧美得出尘出众,但是却有些形容消瘦。 周兴沉默不语。 他还在思考。 仪妃说道,“其实你根本不用这般犹豫,一个人要想当上皇帝,所以他必须有着铁的手腕和手段,我始终认为周途那样仁厚宽大是不行的。” 周兴抬头,然后他望着仪妃忽然恶狠狠的问道,“当年你是不是也和他说过这种话?” 仪妃微笑道,“那只是骗他的。” 她走了过去,用手缠住了周兴的脖子,动作极为妩媚。 她趴在他的耳边,近乎是耳语的说道,“我想要他死,你也要他死。那么他便是必须死。” 周兴喝道,“难道马嵬关的百姓我就不要了吗?” 仪妃问道,“你要马嵬关,还是要整个大周?” 她的声音已经如同细水一般温柔,无论那个男人都会忍受不住的。 但是周兴却能。 他一把推开仪妃,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宣纸上。 他低声喝道,“我当然是要整个大周。” 仪妃的声音更低,“那你是想要你的兵马大将军,还是想要我?” 周途闭上了眼睛,他从未和仪妃同床过,即使她是正宫,可还是入不得他的眼。 他和她之间始终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他瞪着她的胸脯说道,“我要你。” 仪妃缠绕上去,用腿勾住了他。 但是他却依旧一把把她推开。 他拿起了另一只完好的笔,然后淡淡说道: “但是我要先写个圣旨。” …… …… 仪妃没有再次亲近。 她的眼中升起了一丝喜悦的神情。 她抬头去望天,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好。 …… …… 第一百一十章 来自天朝的圣旨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今日秋高。 但是气并不爽。 不是因为有些紧张。 而是因为桌子上放着的一张薄薄的卷轴。 卷轴掐金边走金线,用的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材料。 装饰极为华丽。 但是此时在所有人的心中,这个东西却是无比丑陋的,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它更丑陋。 那是圣旨。 来自天朝的圣旨。 …… …… 众人盯着那张圣旨,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宁远将军忽然大喝道,“他是为了大周已经做出了够多的牺牲了,大不了就说将军已经把他抓起来,然后又让我放了,这个锅让我来背就是了。” 又有一个将军喝道,“这种事情要不得宁远将军插手,让我来就是了。” 大殿的角落里于是又响起来了第三个声音,“你二位守了马嵬关这些年,怎好来背这个黑锅?这种事情交给我!” 大殿之上争执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后不知道在哪里,颤颤巍巍的响起来了一个声音: “你们要知道,你们这么做,可是抗旨!” 众位将军抬眼去看,原来是一位文官。 那位文官盯着宁远将军,“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如果一旦这么做了,便是抗旨,到时候圣上要是对我们整个马嵬关发难,我们怎么办?” 宁远将军大骂,“吴干事,当时守城的时候,你带着家小已经准备逃跑,是李将军带着整个马嵬关的军队出去,折了六万军兵,才挡住敌人。如果不是周途去赴死,现在关城早破了,还有你的命在?” 那吴干事还未曾说话。 旁边忽然又一个文官站了起来,他瞪着宁远将军也说道,“现在的情况,可和当时的情况不一样。当时是外敌来犯。现在是皇上要我们交出周途,我们如果不交,就是抗旨,既然是抗旨,那就是不忠。”’ 宁远将军怒道,“你来说说,什么叫忠?我们在这关城守着外面十二路藩王,命都搭在这了,你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便是说我们不忠?” 那人沉思片刻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便是忠。” 宁远将军旁边说话的另一个将士忽然怒了,他站起来一拍桌子,左手还缠着那日受伤的绷带,他的声如洪钟,他望着那位文官骂道,“放屁啊!纯他娘的放屁!你干什么吃的?嗯?如果不是他去求尹山河,现在你都被蛮军剁成肉泥了。如果不是李凤凉将军誓死守城,别说马嵬关,现在中原大半都没了!” 那文官吓得一缩脖子,看着那人道,“君子曰……” 那将忽然怒了,他玱哴一声从手中拔出了宝剑,怒目而视,“你再说?” …… 火药味燃烧。 然后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大殿之上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时落在了那个一言不发的周途身上。 周途坐在角落里,他从始至终一句话没有说,仿佛没有意识道大殿上的怒火和激烈的言辞都是因为自己。 他忽然站起了身子,然后看着大殿上的人们平静问道,“谁有酒?” 他问了几声,没有人回答,于是他就这样又平静坐下去。 忽然,一个文官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你想想,如果真的因为你,李凤凉将军成了叛臣,整个马嵬关的人都成了大周的敌人,你忍心吗?” 周途低着头,没有去回答他这句话。 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忽然觉得尹山河似乎白死了,真应该让他破了马嵬关,然后狠狠的在这个文官的脸上砍上去几剑。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的内心已经强大了太多。 宁远将军喝道,“姓王的,我告诉你,你无非就是放不下你头顶那顶乌纱帽,如果你真的要他去死,我第一个就剁了你!” 那王干事也紧张起来,他声音虽然大,但是却没有了底气,他望着宁远将军紧张说道,“你这是谋反,大逆不道的言论。” 大殿之上的声音逐渐高了起来,但是却大多数都是文臣的声音。 他们都想要把周途交给大周。 …… 有人咳嗽了一声。 众人抬头去看,这才发现那一直低头看着圣旨的李凤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他望着周途忽然说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周途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的。” 他也站起了身子。 李凤凉平静说道,“你们不许散,一炷香的时间,我们便是会回来。” 他们起身离开了大厅。 …… …… 外面的秋色果然喜人的凉爽。 他们走出了将军府的门口,然后李凤凉站住了脚步,他望着这扇门,却没有迟迟没有伸手去推开。 李凤凉看着周途说道,“你现在似乎很怕死?” 周途点了点头。 李凤凉又问道,“可是你那日不怕死。” 周途又轻轻摇了摇头,他说道,“那日的死,我觉得是有价值的,但是如果今日就这么死了,我便是会觉得很亏。” 李凤凉笑道,“你知道决定权在我手里。” 周途反问,“你如果不把我交出去,难道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李凤凉说道,“虽然决定权在我这里,但是你要知道,我的意见有时候不那么重要,我那日已经跟你说了,你的生死不是我来掌控。” 周途问道,“那是谁?” 李凤凉忽然伸手,然后推开了将军府的门。 门口有很多百姓。 他们堵在门口,他们瞪着眼睛望着将军府里面。 然后看到了有人出来。 一个老头忽然带头跪下,于是将军府的门前黑压压的跪下了一片人。 这条长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站满了人。 他们望着李凤凉和周途走了出来,然后跪下。 他们的声音是各式各样的,但是大概意思都是相同的。 “请大将军不要交出周途,我愿意为他顶罪。” “将军,我也愿顶罪!” “将军……” 那些声音如同海浪,如同春雨。 波涛汹涌,但是让人心骤暖。 周途就站在这些声音的正中央,他忽然想哭。 但是他没有哭出来。 他的耳畔似乎响起来了尹山河的那句话,“皇上,擦干了泪,前方还有路要走……” 是啊,前方还有路要走。 这确实是一条大路。 …… 李凤凉就站在他的旁边。 他转头然后认真问道,“所以,我的意见你觉得重要吗?” 周途低头,然后轻声说道,“我懂了。” 李凤凉问道,“你懂什么了?” 他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凤凉笑道,“很好。” ……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请君流血 - 诸天剑子 - 欲甜 等到周途和李凤凉再次回到大殿的时候。 他是笑着的。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笑。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事情似乎开始变得简单了起来。 李凤凉重新走到了将军的位置上,他的表情也是很开心的。 他看着宁远将军忽然说道,“你说的似乎很对。” 大殿之上的那些文官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盯着李凤凉,张了张嘴想要劝阻。 那位王干事和那位张干事忽然就站了起来,他们望着李凤凉,然后又看着周途,有了些哭腔。 姓王的那位于是就说道,“将军,你可千万不能拿这些人的生命开玩笑啊!” 李凤凉回头看了看他,然后笑了问道,“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那人颤抖起来。 因为李凤凉的眼已经冷若冰霜。 他没有再说话,但是他却是仿佛真的在说话一般。 大殿安静了。 那另一个姓吴的文官还要在说些什么。 李凤凉忽然看着他说道,“请君流血。” …… 他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但是此时却是犹如万语千言。 他望着大殿之上的那些想要周途死的人们说道: “如果有谁再想他死,那么——请君流血。” …… 他说流血,但是却没有说流的是什么血。 但是这些人却是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们就是无血可流。 他们体内的鲜血已经被政治和这世道腐坏。 他们本该有的热血已经消沉,变成吃进肚子的油和长在脸上的肉。 他们还活着,但是却已经死了。 …… 李凤凉转头,他站在大殿之上。 他的表情无比的平静,但是却在此时显得那么不平静。 他把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 他从桌子上拿起了兵符。 这是象征着大周兵马将军的兵符。 他扬起手,然后手落下。 声音清脆,兵符瞬间碎裂。 他抗旨。 他不会交出周途。 整个马嵬关的百姓都不会让他交出周途。 整个大周的百姓都不会让他交出周途。 他没法交。 他转身,然后平静的望着北方,他忽然跪下。 这应该是君臣之礼,也许是他最后一次施君臣之礼了。 他走到了桌子面前,毕恭毕敬的拿起来了那张圣旨。 他转头问姓王的那位文官,“你很喜欢这张圣旨?” 王干事点了点头。 李凤凉走了过去,然后把圣旨毕恭毕敬放到了他的手里,然后平静说道,“这圣旨归你了,留个纪念吧。” 纪念? 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站起了身子,转身走下了大殿。 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只剩下那些文臣牙齿打颤的声音。 …… …… 李老夫人望着李凤凉皱眉。 “你做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自然也是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又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你这般皱眉?” 李凤凉思考了一下,他忽然发现正是如同周途所说,自己的母亲真是一个奇妙的人。 但是奇妙在何处,他也说不出来。 他可能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巨大,所以第一时间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在李老夫人的眼睛注视下,他终于说道,“儿反了。” 李老夫人似乎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她忽然问道,“咱从天朝出来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带着呢吗?” 李凤凉轻声说道,“带着呢。” 李老夫人咳嗽了一声然后问道,“有一个盆景带着呢吗?” 李凤凉沉思了一下,“哪里有盆景,就有一个空花盆。” 李老夫人开心说道,“正是那个花盆,带着呢吗?” 李凤凉转身出去,然后过了片刻,他不知道从那里拿出来了那个花盆放在了李老夫人的面前。 李老夫人探头看了看,发现那花盆之中的泥土竟然还是微微湿润的。 她开心说道,“我要种花。” 李凤凉紧张说道,“母亲要种什么花,儿子去帮你找来种子,只是已经秋季了,有些难找。” 李老夫人摆了摆手。 她忽然拿起身边的茶碗。 碗中的茶已经凉了,她就把那杯茶倒在了花盆里,像是在浇花。 李凤凉低头沉思——这花盆之中什么都没有,母亲种的是什么呢? 李老夫人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下去吧。” 李凤凉诧异说道,“可是我反了啊。” 李老夫人教训说道,“反就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慌慌张张,又成何体统?” 李凤凉看着她忽然问道,“只是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李老夫人说道,“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你的心是善良的,人是善良的,所以你做的事情也会是善良的,你明白了吗?” 李凤凉点头,他终于如释重负,然后走出了屋门。 李老夫人用手轻轻的撵着那个花盆之中的泥土,她开始思念。 这也许是一朵相思花。 但是她在思念谁呢? 谁也不知道。 一阵秋风卷着门帘灌了进来,就像是南郡那条易水一般的寒彻骨。 …… …… 南郡城中。 距离中秋已经过去了三天。 但是洛宁的精神却依旧有些恍惚。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在思考两个问题。 他确实太弱了,而另一个—— 就是郡主那句话。 —— 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狗呢? 直到今天,他想明白了。 这世道,本来就有许多狗。 那些表面上恭顺郡主但是暗地里却联合魔君的人便是狗。 这就是人心。 …… 他正在想着。 外面忽然有敲门的声音。 洛宁推开了门,然后看见了应檀溪。 应檀溪不解问道,“我说你这人真是奇怪,好好的公主府不住,南郡宫那么多房子也不住,却偏偏要住一个小客栈?” 洛宁回答道,“客栈有感觉。” 应檀溪问道,“是你有感觉,还是你的回忆有感觉?” 洛宁说道,“都有感觉。” 应檀溪瞧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忘川剑淡淡答道,“哦。” 于是她又继续问道,“你憋了这些天,想的是什么?” 洛宁说道,“我在想郡主对我说的话。” 应檀溪笑道,“他说的话里面,十句能有九句半是假的,你信他做什么?” 洛宁嘲讽道,“怪不得你这么会撒谎。” 应檀溪继续说道,“你想出来什么了吗?” 洛宁看着她平静的说道,“郡主想让我明白人心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应檀溪噗嗤笑了,“这个道理我在几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洛宁认真说道,“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但是八十岁的老翁有时候也看不懂人心。” 应檀溪正色说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想跟你说人心,而是有另一件事情。” 洛宁皱眉说道,“赏花,不去。吃饭,就在这就行。” 应檀溪并没有觉得尴尬,因为她已经习以为常,她不悦哼了一声,然后往周围看了看。 洛宁说道,“尹子卿不在这里,他在后院练剑。” 应檀溪突然回头把门关上。 洛宁皱眉,“大白天关门做什么?” 她看着洛宁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是马嵬关出事了。” 洛宁的脸色一变,“你是说,马嵬关失守了!?” 应檀溪说道,“马嵬关无事。” 洛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出来,然后应檀溪望着他继续说道,“是凤尾营…“ “全军覆没了。” 她关着的门突然开了。 尹子卿满头大汗的拎着剑走了进来。 他兴高采烈的还在说着,“神仙哥……”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然后听见了应檀溪的那句话。 他的身体于是僵在了原地。 秋风伴着汗。 只是有些冷。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多情自古伤悲秋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是傻子。 但是不等于他是是缺心眼。 他知道凤尾营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也自然知道他们全军覆没意味着什么。 窗外落英缤纷。 长街上果然有寒意。 是人心很冷,还是秋本就是这么冷? 洛宁问了一声自己,可是他也没有回答出来。 这件事情,再也瞒不住了。 但是话到了嘴边,他怎么说的出口? 他看着尹子卿,然后忽然说道。 “你父亲没死。” 尹子卿的手瞬间不再颤抖,他激动的看着洛宁,“他真的没死?” 洛宁笑道,“你父亲是谁?” 尹子卿回答道,“是尹山河。” “他是什么官职?” “他是藩王?” “他厉害吗?” “他很厉害。” “跟我比呢?” “应该,是比你厉害的……” 他低下了头,然后又小声补充道,“可是神仙哥哥……” 洛宁轻轻摆了摆手,他反问道,“你觉得,一个比我都厉害的人能那么容易死吗?” 尹子卿惊喜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洛宁沉思答道,“他走了,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尹子卿低下头忽然哭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神仙哥哥,我有些想家了,我想回家去看看……” 洛宁摇头,“不行。” 他望着尹子卿皱眉说道,“你又哭了。” 尹子卿说道看着洛宁又哭道,“可是,我姐姐,我姐姐应该还在。” 洛宁回答道,“你姐姐也不在。” 他看着尹子卿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父亲临走前有些话让我跟你说。” 尹子卿问道,“是什么话?” 洛宁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父亲让你好好学剑……” “他让你跟着我好好学,要做一个好人……” “等到你学好了剑,天下没有人敢欺负你了。等你再娶一个好媳妇,然后他就会回来了。” 尹子卿望着洛宁,他认真问道,“真的?” 洛宁转头看着窗外飞过的枯黄。 不知道怎地。 他终于知道为何古往今来的人都说悲秋。 秋天,真是一个令人生悲的季节。 他转回头看着尹子卿一字一字认真说道,“是真的。” 尹子卿踌躇了起来,他低下了头小声,“可是,我很笨。” 洛宁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笑着说道,“没事,我很聪明。” 他用手一指应檀溪,“而且她也很聪明。” 尹子卿又道,“我会做个好人,但是,我却不想娶媳妇。” 洛宁问道,“为何?” 尹子卿瞪着眼睛说道,“我怕别人看不上我,我太傻了。” 洛宁笑着,他说道,“那些看不上你的人,才是真的傻。” 他看着尹子卿手中的剑,“那么,从今日,你便是要认真练剑,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我的易水剑意,你的父亲就能回来了。” 尹子卿忽然坚定了起来。 他拿起了剑,忽然说道,“我这就去练剑!” 楼梯口脚步声作响,他冲下了客栈。 前方有一个人,正是应檀溪的丫鬟。 那丫鬟手中端着茶杯,被尹子卿撞得险些摔倒。 她定了定神,然后责怪说道,“你看着点路。” 尹子卿愣愣应了一下,他答应着,却一阵风似的提着剑下了客栈。 …… …… 应檀溪望着洛宁忽然问道,“为什么不对他说实话?” 洛宁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忍心吗?” 应檀溪低头,“确实有些不忍心,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当他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之后,他会更受不了?” 洛宁的眼睛落在了桌子的茶杯上。 他缓缓说道,“也许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应檀溪愣愣的看着他,洛宁说道,“他是个傻子,即使再聪明,怎可能学会易水剑意?而且,他不会修行,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怎么可能的事情呢?” …… 她沉默了片刻,又忽然说道,“就算你是对的,可是我听着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我就觉得你是在骂我。” “哪句话?” “你说看不上他的人都是傻子。” 洛宁望着她平静的说道,“确实是傻子。” 应檀溪气的红了脸,她喝道,“你……” 可是终是没有说出下文,她的脸又变得平静了起来。 她看中门口的丫鬟端着茶的丫鬟忽然转移话题问道,“你一在听?” 那丫鬟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何却突然红了脸。 应檀溪故作不悦的说道,“这茶都凉了。” 那丫鬟低头说道,“我这就去沏一壶新的来。” 她转身刚要走,然后应檀溪忽然叫住了她,“等下。” 那丫鬟站住了。 应檀溪皱眉说道,“你也有了喜欢的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就剩下苦命的我……” 那丫鬟看着洛宁嬉皮笑脸的说道,“洛山主不是在这吗?” 应檀溪心说他都不如一只棒槌。 她气的又一甩手,说道,“那你去吧。” 那丫鬟高兴极了,她把那两个茶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身喜匆匆的下了楼。 应檀溪望着洛宁高兴说道,“你的徒弟跟我的丫鬟,真是绝配。” 洛宁呸了一声,他说道,“你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事情?” 应檀溪说道,“好事。” 洛宁问道,“你不能给你的丫鬟起一个好名字,每日这么叫着,我现在不知道她叫什么。” 应檀溪笑道,“她的名字就是叫丫鬟。” 洛宁无语。 屋子之中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忽然望着洛宁说道,“我想请你喝杯酒。” 洛宁说道,“我都说了喝茶不去。” 应檀溪说道,“这是喝酒,不是喝茶。” 洛宁淡淡说道,“没有区别。” 应檀溪看着他忽然说道,“今日你一定会去。” 洛宁问道,“为什么?” 应檀溪说道,“因为你的心情就在好与坏之间,很难让人揣摩,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喝一杯酒,你也许就会知道了。” 洛宁望着她说道。 “有道理。” 他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有个屁的道理。” 他走到了墙边,从墙上摘下来了忘川剑。 应檀溪看着他说道,“你就要时刻带着这剑?” 洛宁说道,“是的。” 应檀溪皱眉说道,“那你带着就是了,我不看。” 洛宁忽然笑了起来,他转身又把忘川剑挂在了墙上,然后看着应檀溪笑着说道,“看在你请我喝酒的份上,今天不带了。” 应檀溪头都没有回的下了楼。 洛宁跟在她的身后,走上了南郡的街头。 秋风卷落叶,吹得长街萧条。 应檀溪不知道何时又拿出来那个带着白纱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洛宁嘲讽笑道,“怕人看?” 应檀溪回答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哪堪清冷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话说的很自恋。 但是即使是洛宁也不得不承认她自恋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但是这天日昭昭。 那里有贼? 这两人出了客栈,但是却没有直接走上长街。 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客栈的后院。 他们知道在这的某个地方,尹子卿正在练剑。 果然。 他们从长街的另一头绕了过去。 他们听见了尹子卿用剑劈柴的声音。 …… …… 秋色的天空下无比清冷。 他的脸上有着汗水,但是眼中的某种东西却没有因为秋凉而变得消退下去。 他还在坚持。 丫鬟就站在他的旁边,她的手中拿着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她就这样站了良久都没有说话,尹子卿也没有说话,但是她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后街上头的两排杨树叶子纷落下来,落在了站在街上的洛宁的头上。 他想了想,然后忽然说道,“走罢。” 应檀溪笑着问道,“不看了?” 洛宁回答说道,“不看了。” …… …… 他们去的第二个地方是易水。 洛宁望着奔腾的易水,又是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侧头看着应檀溪,忽然皱眉说道,“你知道易水寒去了那里吗?” 应檀溪摇头说道,“这是郡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 洛宁低头,又不再言语。 他的心情正是如同这奔流的易水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 …… 南郡宫中。 郡主今日没有出门。 因为他的身体有些虚弱。 今早他咳出的痰中带了血,可是他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只是淡淡的把那痰擦了去。 现在他正坐在南郡宫殿的某处看着一棵种在南郡宫中的树。 —— 一棵火红的枫树。 在他的背后,脚步声响起来,他回头,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夫人,应檀溪的母亲——陶余温。 她年轻时应该很美,因为看应檀溪的长相便能大概分辨出来。 但是她此时的年纪大了,却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她却没有用任何脂粉去掩饰。 她很能接受自己老去的事实。 陶余温看着郡主的背影问道,“檀溪呢?” 郡主摇了摇头,“她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不能总是看着她。” 陶余温于是又问道,“和凤尾营的婚约真解除了?” 郡主笑道,“解除了。凤尾营都全军覆没了,即使檀溪不解除,大概也没了。” 陶余温不说话,她盯着那落下去一片接着一片的落叶。 真冷。 郡主的眼睛落在那树上,他似乎想从这树上看出许多天地哲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他只是困了。 他转头看着陶余温的侧脸问道,“你说,人这一生活在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陶余温摇头,“大概也就想像这秋叶一样,能落叶归根吧。” …… 她把手中茶递了过去,她说道,“这是你最爱喝的花茶。” 郡主接在了手里,他却并未喝。 她走过来,低下头,极为温顺的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她有些紧张的说问道,“私通魔宗告诉星陨阁和洛宁在这里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郡主摇了摇头,他说道,“这个人藏得很深,一时半会我找不到。” 陶余温看着郡主的侧脸,然后突然认真说道,“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都要保护檀溪的安全好吗?” 贤妻良母,这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良偶。 有此佳人,夫复能何求? 他望着陶余温,端着手中那杯茶看了半晌。 他慢慢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会答应你的。” 陶余温的脸上不自觉的涌现出了一丝喜色。 她高兴的说道,“我今晚多去给你准备几个菜。” 郡主把茶杯放到了她的手里,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她转身走了。 郡主忽然就在这落叶之中连续的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很厉害,也咳的很痛快。 不知道咳了多久,他忽然又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他轻轻挥手,有土来,轻轻覆盖在了那口黑色的鲜血之上。 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有些不悦的皱了下眉。 …… …… 陶余温没有远走。 她在某个角落,听着郡主的咳嗽的声音,忽然觉得很舒服。 她握紧了手中的茶碗,仿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事情。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面前是一面六棱镜。 她当然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外貌。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外貌,无论她是多大的岁数。 但是在郡主的面前她却永远不会化妆。 她把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郡主,只是为了让他能信任自己。 她忽然觉得骗一个自己可能喜欢还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似乎要亲手把他送入一个无法翻身的深渊。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就笑的很开心。 但是那笑在她的脸上却是不能让任何人开心。 只是让人觉得很冷。 不是秋冷。 是人心的冷。 …… …… 洛宁此时也很冷。 他们离开了易水。 他们在这长街上走着,并没有任何对话。 应檀溪走着路,时不时看着洛宁和她在地上的倒影。 她忽然伸出手,用手自己的影子去牵他那片影子。 她自己玩的很开心,于是也笑的很开心。 洛宁问道,“你走路不好好走还带着这么一个帽子,不会摔倒吗?” 应檀溪笑道,“我的境界很高,即使我闭着眼睛走路,也不会摔倒。” 洛宁淡淡的应了一声,“哦哦。” 应檀溪忽然提议问道,“现在去喝酒?” 洛宁说道,“好。” 应檀溪又问道,“这条街上我知道有一家烤肉很好吃。” 洛宁转头看着她,“你似乎很喜欢吃肉,那日在那酒楼之中喝酒,你自己吃了一桌子烧鸡。” 应檀溪说道,“我是很喜欢吃肉。” 洛宁皱眉。 她不解问道,“怎么了?” 洛宁淡淡的说道,“没怎么,女孩子么,还是少吃些肉好。”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爱吃肉。” 应檀溪笑着看着他,“那你说,你喜欢吃什么?” 洛宁说道,“西红柿炒鸡蛋。” 应檀溪就笑了,她看着洛宁说道,“我发现你这人是真的奇怪,有这么好住地方不住,要去客栈,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吃,要吃西红柿鸡蛋……” 洛宁说道,“我喜欢。” 应檀溪转头看着他道,“如果我不想吃呢,你是不是不会去吃肉。” 洛宁回答说道,“是的,我是绝对不会吃烤肉的。” 他故意把绝对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烤肉店中的香 - 诸天剑子 - 欲甜 烤肉的香气弥漫到街上。 里面有着酒香。 烛火摇曳,照的小店之中很光亮。 洛宁嘴里吃着一块烤肉,手里拿着一块烤肉,还望着盘子之中的那个。 应檀溪问道,“如何?” 洛宁道,“真香。” 应檀溪问道,“我没问你肉。” 洛宁喝了一小口那甘红酒。 他的脸色微微红润。 他道,“好喝。” 应檀溪说道,“我没问你酒。” 洛宁转抬头看着她,然后把目光落在了那头顶的那白纱帽子上。 他说道,“你吃饭的时候也带着这个,不会觉得别扭吗?” 应檀溪说道,“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南郡的公主在这里,你想想会是一个什么画面?” 洛宁淡淡说道,“什么画面?” 她说道,“你可能连这门都出不去。” 她低下了头,然后轻声说道,“其实我问的是人。” …… 洛宁塞进嘴里一块烤肉,抬起头来。 她的面纱下的表情看不出是如何的。 洛宁看着她说道,“你人很好,除了能说些和烦人些?” 她问道,“你不喜欢能说的?” 洛宁说,“我有喜欢的人。” 她问道,“你说你喜欢她了?” 洛宁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是的,我对她说了喜欢。” 应檀溪说道,“你也对我说个喜欢。” 洛宁说道,“我说不出。” 他确实是说不出。 应檀溪又道,“我帮了你这么多忙,你说一句,就当报答我了。” 洛宁看着她皱眉,“我发现,你这人有些奇妙。” 应檀溪含笑问道,“如何奇妙?” 洛宁说道,“我始终觉得你比较着其余女子,似乎是有些……” 他停住了,似乎是在想这个形容词,但是他却没有想出来。 应檀溪于是就把他的话接了过去。 她问道,“不要脸?” 洛宁停住了吃肉的动作,他说道,“我可没说,这是你自己说的。” 他突然不解问道,“你长的漂亮,身份又是郡主的女儿,按理天下的男人不是随便一抓一大把?喜欢你的人不也是不少?” 应檀溪说道,“你不懂?” 洛宁道,“嗯?” 她笑着说道,“得不到的才在骚动。” 洛宁应道,“那你自己骚动去吧。” …… 空气之中于是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两个人吃肉喝酒的声音。 洛宁吃饱了,他望着桌子上的某处发呆。 他忽然看着往嘴里不停塞着肉,那似乎永远都吃不饱的应檀溪说道,“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应檀溪笑道,“这算是对我的施舍?” 洛宁怒道,“你这人说话好生气人。” 应檀溪于是低下头,她不再说话,只是吃肉。 洛宁又盯着她看了良久。 然后又突然认真说道,“我准备好了。” 应檀溪又一次抬头,“我以为那日郡主找你说完话之后你就一蹶不振了呢?” 洛宁极为认真地看着她说,“我相信,他那天跟我说了那些,他是为了让我明白些事情。他为了让我明白人心,为了让我明白我自己的实力太弱。” 应檀溪问道,“可是,让你明白了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他应该是有些事情想要跟我说。” 他看着应檀溪说道,“星陨阁的人还在?” 应檀溪笑道,“您洛山主不发话,也不敢有人让他们走啊。” 洛宁说道,“那我处理完了郡主的事情,我就去找星陨阁的人。” 应檀溪也问道,“你为何要跟我说?” 洛宁说道,“我找不到郡主。” 应檀溪笑着说道,“如果真的是他有事情,那么,不用你找他,他到时候自然会过来找你。” 她笑着把最后一块肉放进了嘴里。 但是她忽然不说话了。 她的头一低,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语。 洛宁皱眉说道,“喝多了?” 她不说话。 洛宁冷笑道,“你真当我是傻子?你骗我一次我上一次当?” 应檀溪还是不说话。 洛宁急了,他伸手去抓应檀溪的那顶白纱的帽子。, 他的手摸到了帽子,然后就把它摘了下来。 应檀溪没有反抗,因为她确实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脸埋在胳膊下面。 她的发髻有些凌乱。 那烤肉店的烛火似乎在此时突然摇晃了几下。 …… 洛宁回头去看,却猛然发现在这店中已经看不见了任何一个人影了——店掌柜和伙计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柴刀上。 一处亮着的烛火忽然熄灭了。 —— 空中划过了一道凌厉的气息打灭了那颗烛火。 那道光影的速度极快,带着破空之声,只是瞬间,已经到了他的面门。 刀光一闪,柴刀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洛宁的手中。 他手一翻,空中闪过了一道更加凌厉明亮的刀光。 空中的气息很寒冷。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刀光更寒冷的东西。 如果要有,那便是剑光。 他的身子猛然后仰,然后柴刀落下。 砍柴剑意纵横,那道光亮和柴刀接触发出了一道破碎的声响。 咔嚓一声。 洛宁的身体安然无恙的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空中光亮一闪,两颗烛火又被打灭,但是这两道攻势却不只是向着洛宁,而是分出了一道向着应檀溪暴掠而去。 洛宁的刀又一翻,他的额头已经见了些冷汗。 他的脑海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没有去管向着自己面门的那道光,柴刀一挥,他大喝一声,灵力暴涌。 他出手便是劈碎了向着应檀溪头顶的那道攻势。 于此同时,那道光亮终于到了自己的面门,灵力涌动,刺的他的脸颊都生疼无比。 他的腿在瞬间跪下,身子仰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然后那道光芒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直直的划了过去。 他终于看清了。 地下是两只木质的被劈碎的筷子。 被洛宁躲开的那根已经不知道钉到了墙上的哪处,没入黑暗,不见踪影。 能用筷子施展出这样攻势的人定然不会简单,虽然只是简单的两招,但是如果没有观庭境九重以上的实力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做到的! 洛宁身子一软,已经倒在了地下。 但是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发现了那个发出这道攻势的人在哪里。 他的人在往下倒,手中的刀却是已经夹着恐怖无比的砍柴剑意砍向了某处的桌案。 桌椅破碎。 那上面的烛火落地,屋子之中顷刻间黑了大半。 然而,他这一刀却没有完全的落下。 因为那黑暗中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伸出了两只手指,就这样夹住了洛宁的砍柴剑意。 他轻轻的扭了一下手,剑意粉碎。 洛宁如临大敌,他开始后悔为何不带着忘川剑出来。 他起身上步。 举刀又要砍。 黑暗之中忽然有一处烛火被点亮了。 那个人露出了脸。 他平静的望着洛宁赞叹说道,“好身手。” 洛宁愕然抬头。 —— 在那灯影下坐着一个富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长街上的凉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惊道,“郡主?” 那富商自然是郡主。 他坐在一张凳子上,蜡烛在他的手中。 郡主笑着回答道,“正是。” 洛宁转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应檀溪然后惊讶问道,“那也是你做的?” 郡主依旧笑着回答,“正是。” 洛宁问道,“为何?” 郡主看着他说道,“因为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 洛宁皱眉说道,“是坏事?” 郡主看着他说道,“不是好事。” 洛宁坐了下来。 郡主看着桌上的烤肉若有所思,他忽然说道,“其实街北有一家更好吃的。” 洛宁看着昏睡的应檀溪问道,“那她怎么办?” 郡主淡淡说道,“这家店是他手下人开的。” 洛宁说道,“可是我吃不下了。” 郡主说道,“是我想吃。” 洛宁看着他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 …… 街北烤肉店。 洛宁手中拿着那块被烤的冒油的肉块塞到了嘴里。 看来应檀溪说的没错,只要是郡主有事,不用他去找郡主,郡主也会来找他。 洛宁看着郡主说道,“你前几天看见我还板着脸,冷着眼睛,怎地今日就忽然就请我吃起饭来了?” 郡主的腰间悬挂着酒壶,他喝的是青檀酒。 他用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然后一道灵力的屏障就把这里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这里面说话外面是绝对听不到的。 郡主放下了肉块,他看着洛宁问道,“记得中秋那晚吗?” 洛宁平静说道,“记忆犹新。” 郡主又问道,“我那一剑如何?” 洛宁低头,没有了声音。 他知道郡主问的自然是他斩退魔君的那一剑。 洛宁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正色说道,“你要听实话?” 郡主说道,“自然。” 少年也放下了手中的烤肉,他极为认真的说道,“那一剑只有剑意的声势,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剑,你只是在吓唬他。” 郡主赞许说道,“这连魔君都没有看出来的手段,竟然被你一眼看穿?” 洛宁谦虚说道,“只是因为我太了解易水剑意。” 郡主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洛宁说道,“但是,这个事情,除了我不会易水剑意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表情像是打了蜡的石膏一般凝固起来。 洛宁感觉严肃的事情要来了。 他问郡主说道,“是什么原因。” 郡主平静的说道,“我南郡城内有内奸的事情,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是我的全盛时期,凭借现在旧伤未愈的魔君和一个魔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千里来到南郡的。” 洛宁惊道,“你也受伤了?” 郡主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不是受伤,我是有病了。”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者,是我中毒了。” …… 洛宁看着他急道,“你南郡城中这么多能人,倒是想办法让人解毒啊,如果南郡不行,你跟我回剑渊,宗主一定有办法……” 郡主微笑说道,“一个人下毒能让我这种人物察觉不到而且要致我于死地,天下你觉得能有解我毒的东西吗?” 洛宁问道,“那究竟是什么毒?” 郡主笑道,“是一种慢性毒。它在我体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常年的日积月累,等到我出城战魔君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大幅度使用,这才感觉到这毒的厉害。” 洛宁问道,“那还有救吗?” 郡主微笑着看着他,“我的身体现在一天比一天虚弱,自然也没有办法长久的护着南郡的周全,依照魔君的性格,他定然会等到重整旗鼓再前来,但是到时候,南郡没了我,便是彻底完了。” 他的声音像是冰块。 冰的面前的烤肉都失去了温度。 洛宁颤声问道,“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郡主思考说道,“一年?两年?但是这些时间对于魔君来说,根本就不算是时间。” 洛宁看着他问道,“你会死吗?” 郡主笑着说道,“每个人都会死。” 洛宁低下了头,他用手抓着膝盖上的肉,“可是,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郡主看着他温和的说道,“因为我想把南郡托付给你。” …… …… 夜色凉的是像水。 秋凉也像水。 长街的两头有着淡淡的灯光凝结在这夜上。 夜色有些凄凉。 洛宁就像是在这洗了一个凉水澡。 他走出了烤肉店。 因为他的脑子有些不清醒。 他需要找真正的凉水洗一把脸。 他知道郡主有事情跟自己说,但是他却绝对没有想到是这种事情。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狠狠地锤了锤。 他忽然问自己道,“你算什么呢?” 观庭境一重的实力,在整个南郡之中如同草芥,虽然他还年轻,但是郡主说自己还有一两年的寿命,这一两年让他怎么办? 他能在这一两年之中做什么? 北海云山有老刀客。 枪林有二月花。 剑渊有阳鼎天。 这些人都是绝世的高手,是能和魔君拼正面的存在,这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愿就是找到星陨阁给洛雾雾治好了病。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他喘着粗气,在一处的墙角抱头缓缓的蹲下,然后目光有些呆滞。 …… 他的精神似乎出了些问题。 长街之上路这样的店有很多。 但是他这样的人却只有一个。 他往屋子之中看去——郡主喝着青檀酒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的面色红润,身材高大,怎么看也不像是中毒的人。 但是他知道郡主绝对不可能再这件事情上骗自己。 他吹着秋风,没有感觉到头脑清醒,只是感觉到了有些头痛。 …… 长街上的行人本来很少。 他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 今日无月,也无星。 如果是大师兄杨木白在这里,他会怎么选择呢? 如果是秦薄衣在这里,她又会怎么选择呢? 如果是洛雪,她会让自己节外生枝吗?一个洛雾雾都已经让她头痛不已。 他想不出来。 南郡有多少人? 几十万? 几百万? 这些人的性命给自己了? 开什么玩笑? 大街上忽然响起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举着一把剑走了过来。 洛宁抬头,看见了尹子卿。 尹子卿看着洛宁就傻笑起来,“神仙哥哥,你的剑忘带了,丫鬟说你会来这条街,我特意来给你送过来。” 尹子卿把忘川剑递给了洛宁,然后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洛宁说不出话来。 尹山河把他也托付给自己了。 只因为他是周人便是选择相信他。 秦薄衣让自己离去,把忘川剑交给了自己。 心心念念,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他的眼中有着光芒。 他忽然站了起来,吓了尹子卿一跳。 洛宁用手抚摸着忘川剑的剑鞘,然后转身走进了烤肉店。 他轻声说道,“我不入地狱……”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入地狱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不入地狱。 郡主看着洛宁,随意问道,“谁入地狱?” 洛宁摇了摇头,只是断开这句子认真回答道,“我,不入地狱。” …… 他不想入地狱。 郡主于是就笑了起来,他的脸上的肉因为这笑堆到了一起。 洛宁说道,“我不能答应你,但是,我有些接受不了。” 郡主笑着问道,“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洛宁说道,“太多生命了,我太弱了。” 郡主看着他说道,“你可以变强的。” 洛宁想了想又不解问道,“南郡那么多强人,甚至就连应檀溪的实力都比我强,为何非要把这个任务托付给我?” 郡主说道,“因为你继承了易水寒的剑。他的剑能选择你,证明你有很多独到之处。” 洛宁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张玄天神铁的地图,“因为我是预言之子?” 郡主又摇了摇头,“不尽然。” 洛宁轻轻的把那张地图又重新揣回了怀中。 他苦笑着说道,“当初阳鼎天非要把这张地图给我,是想让我因为它变强,可是我这一路之上,没有任何的变强,我是一个极为怕麻烦的人,也是一个不愿意奉献的人。” 郡主望着他忽然说道,“当日我问你,如果我拦不住魔君,让他进入了南郡城,你会怎么办,你的回答是死战。” 洛宁点了点头,郡主继续说道,“但是,实际上却还是有另外一种做法。” 洛宁问道,“是什么办法?” 郡主说道,“你可以跑。” …… 洛宁皱了皱眉,心说这也算一种应对方法的话自己也许早就跑了。 郡主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的不同,你的脑海之中始终没有把自己放到第一位,如果要是有,青山上你如何能悟剑?如果是有,你为何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只身来到南郡?” 郡主又说道: “尹山河全军覆没的事情你也没有告诉尹子卿。” “刚才我攻击你的时候你选择了先保护应檀溪,” 洛宁吓了一跳,他向门口看去,发现尹子卿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 洛宁看着他说道,“但是在我看来,这都不算什么。” 郡主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忽然长叹说道,“也许吧。” 他的眼有些像是天上的繁星那般明亮,“也许这对于你来说确实都不算什么。但是我始终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洛宁低下了头,然后迟疑说道,“也许这次您真的看错人了,我只是一个观庭境,我根本没有能力担起这个重任。” 郡主盯着他的眼睛望着他,然后他问道,“可是如果当有一天你有了那个能力呢?你会怎么选择?” 洛宁沉思说道,“我会入地狱。” 郡主站起了来了身子,他喝光了自己壶中最后一滴酒,然后向那个老板招手,“结账。” …… 尹子卿在门口等待着洛宁。 洛宁看着他说道,“你要不要先回去?” 尹子卿说道,“我等神仙哥哥。” 洛宁说道,“我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去。” 尹子卿想了想,欲言又止,他转身离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此时夜渐渐深了,长街上的夜色变得很冷清。 洛宁抬起头来,想寻找一颗天上的星星。 可是他却没有找到。 黑漆漆的夜空仿佛一只无比巨大的黑洞想要吞噬整个天地。 郡主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 他抬起头,忽然问道,“你认为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 洛宁低下了头,开始回想自己理想之中的人生。 他只是一个少年,没有理想。 但是他沉思了片刻,还是说道,“我希望治好我妹妹的病,希望找到我喜欢的人,希望生活在一个宁静的天地间。” 郡主皱眉说道,“这理想太狭隘。” 洛宁回答道,“很狭隘,但是却很美好。” 这确是很美好。 郡主转过头,看着他,“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了?” 黑漆的夜风笼罩在了他的身上,宛如一道无形的锋刃割的他的脸颊生疼。 洛宁再次缓缓说道,“我不入地狱。” 郡主笑着说道,“好。” 洛宁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郡主竟然没有一点勉强他的意思。 他只是平静说了一个好。 他淡淡说完这句话,紧了紧腰间的酒壶,转身就向着夜幕之中走出。 郡主的声音用灵力包裹传入了他的耳朵。 “这件事情,就连黄春秋都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不要告诉檀溪。回去罢,她现在应该在等着你。” 洛宁愕然。 他站在长街上思索了良久。 直到郡主的背影已经消失了良久,洛宁却还是站在那里。 他思考着自己的人生究竟会是怎么样的。 他想不出来。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某个瞬间,实在是想答应下来。 可是他却没有。 因为他实在是害怕,害怕他会辜负这南郡城中的百姓。 他挪着步子,在这安静的长街上行走着。 冰凉的露珠结在他的衣衫上。 …… …… 等他回到那家烤肉店的时候。 应檀溪还在。 但是此时的她却已经醒了。 她望着洛宁,眼角带着笑意。 她笑着问道,“他跟你说过了?” 洛宁惊道,“你居然知道?”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你真以为我就会被那么容易放倒?” 洛宁怒道,“那他骗我?” 应檀溪说道,“我根本没有去听你们对话的意思,我也根本不知道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洛宁松了一口气,知道郡主那隔音的手段定然是极为高明。 他皱眉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吗?” 应檀溪莞尔笑道,“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兴趣知道。” 洛宁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他本来也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 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何他的内心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骗了尹子卿。 现在又在骗应檀溪,而且他所骗的东西都不是一件小事情。 应檀溪的身体因为门口灌进来的风哆嗦了一下,她娇小的身体在这秋的夜色下显得有些淡薄。 洛宁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但是无论如何,她的脸却是永远笑着的。 洛宁忽然问道,“你会哭吗?” 应檀溪笑着说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洛宁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还没见过你哭什么样子,比如说有人要死了,你会很难过的哭吗?” 应檀溪就笑道,“你若是死了,我会哭的。” 洛宁认真的问道,“我若是死了,怎么能看到你哭呢?”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人的鬼 - 诸天剑子 - 欲甜 长街上的霜露越渐变得浓郁了起来。 应檀溪和他并肩而行。 她一路上的嘴依旧未曾停。 “我南郡城之中曾经有一个传说,谁能登上登云榜第一谁便是能娶我,但是他们谁都不知道。登云榜第一实际上就是我。” “而且,我本来是不会用剑的,但是父亲为了纪念易水寒,在我小的时候非要逼着我学剑。” 她一说到小时候,更加的眉飞色舞了起来。 她望着洛宁,“小时候我很淘气,家里人都说我成不了大器,只有我母亲一直教导我……” 洛宁静静的听着,她静静的说着。 本来十分安静的长街,因为有了她的说话而变得不安静了起来。 她像一只永远都不知道累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洛宁低着头,他始终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心思根本没有在这上面。 应檀溪看着他瞪眼问道,“喂,你听着呢吗?” 洛宁说道,“听着呢。” “你听着什么?如果是以前,你定然会让我闭嘴,但是我这样说了一路,你连一句话都没有。” 洛宁回答道,“你的母亲定然是极好的人。” 应檀溪笑着说道,“这都已经是二十句话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她还是开心的说道,“但是你还是听了,我的母亲确实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微微的骄傲,但是这骄傲却是洛宁能看出来她是真的因为她的母亲骄傲。 洛宁于是平静说道,“我也很高兴你有这样的母亲。” 应檀溪反问道,“那你的母亲呢?” 洛宁笑着说道,“我的母亲,在大周的玄武城之中,距离这里很远。” 应檀溪撇了撇嘴,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 长夜漫漫,长街漫漫,行人慢慢。 洛宁终于说道,“我明天去南郡宫中去找星陨阁的人。” 应檀溪说道,“那我早些来找你。” 洛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麻烦你。” 应檀溪瞪着他说道,“最麻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今日只是相比较不麻烦的一些事情你反而说麻烦了。” 洛宁平静说道,“那我回去了。” 他转过身去,走去了另一条回客栈的道路。 应檀溪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就笑了起来,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就是觉得很开心。 但是洛宁的脸色却是阴沉着的。 他心乱如麻,根本无心说话。 他望着无人的长街,忽然平静的对自己说道,“你已经伤过一个人的心了,所以就不要去伤第二个。” 他的声音像是露珠,清脆晶莹。 他忽然转头,发现这条街真的很长。 许多百姓的家中都已经关门闭户,仿佛在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事实上,不管今天有多沮丧,只要太阳升起那便都是新的一天。 因为他们生活的地方叫做南郡。 南郡有一座山。 南郡有一条河。 山的名字叫郡主。 河的名字叫做易水。 易水的人走了,但是他的意志还在这里。 那座山却是一直在,山高入云,遮风挡雨,便是无人能欺南郡。 夜色笼罩。 秋色笼罩。 整个南郡城终于伴随着最后一家的烛火熄灭陷入了深深的昏睡。 明日第一缕朝阳落下,它便是会在人间第一个醒来。 洛宁听着冰凉的脚步声,然后轻轻问自己。 “可是如果当某天郡主走了,你们怎么办呢?这座城怎么办呢?” 他们还会美好吗? 在这乱世。 他不知道。 …… …… 中原某处。 一个看上去有些憔悴的书生和一个精神状态十分好的樵夫并肩走着。 他们仿佛已经走了很远。 因为他们的脸色却是无比沉重的。 他们自然是魔君和魔王。 夜色昏暗。 这里的月色却明亮。 不知道走了多久。 魔君忽然站住了脚步。 这里的天空之中没有阴天,因为有月亮,所以明亮无比。 他低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柴担。 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的树林之中传了出来。 那个声音听上去十分妩媚,但是在这凉凉的夜色之中只是让人觉得寒冷。 “我找你们找了很久,想不到你们在这里。” 魔君抬头,看见那树林之中走出了一个女人。 如果说她有绝代的容貌,偏偏她却还不是那么出尘。 如果说她长的丑陋,但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又让任何一个男人难以拒绝。 这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 她比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得男人,她走的每一步路,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男人的欢悦而设计。 她足以让任何人为她倾倒。 但是魔君却没有。 魔君平静问道,“又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忽然笑了,“我给你们送信送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应该有苦劳,你见到我说起话来还是冰冰冷冷。” 她慢慢挪步走了过去。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气息越来越浓郁。 她的手轻轻搭在了魔君的肩上。 魔君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废话。 他说道,“说事。” 刘成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看着她的侧脸,脸颊都不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那女子看着魔君,又看了一眼魔王刘成,忽然就笑了。 “陶余温让我来告诉你们,郡主体内的毒已经开始有作用了。” 魔君瞪着那女子,忽然把手一挥。 这躯壳在他面前便是如同纸一样无用!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 空气之中的气息猛然变得凝结了起来。 那女子忽然痛苦的无助了自己的脖子,她的眼神之中有着害怕,但是却还是盯住了魔君的眼睛。 魔君喝道,“你当我是猪,用料来套我?我那日在南郡门口,郡主挥手剑来便是易水剑阵,那毒几时起了作用?” 女子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魔君的眼睛一瞪,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把手慢慢的放下,那女子落地,咳嗽了起来。 魔君看着她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说,他和我交手的那日毒就已经发作了?”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魔君平静的站在了那里。 他忽然觉得很生气。 生气是一种很好的感觉。 他已经有跟多年没有过生气的感觉了。 但是此时这种感觉有了。 那便是说明,他还是个活人。 他顷刻之间就全明白了。 被一个空城计惊退了千里,不惜施展神通,哪怕自己受伤也要躲开的那道剑意竟然是假的。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生气。 魔君盯着那个女子笑了起来。 “陶余温什么都好,就是她不该找你当丫鬟。” 那女子问道,“为何?” 他的手又一次一紧,那女子的身体再次悬挂在了半空。 魔君盯着她喝道,“因为你和易水寒和郡主都是同一类人,是吃人的鬼!”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乐极生悲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女子的脸上忽然再也没有了惊恐。 她望着魔君笑道,“那你让我吃了你?” 她的脸色涨红,但是却还是依旧喘不上来气。 她就被吊在半空,像是一只巨大的肉虫子。 这女子的境界实力应该是在阴阳境,但是在魔君的手里却是如同一只真正的虫子一般无力。 魔君轻轻挥手,于是她被放了下来。 那女子问道,“你不杀我?” 魔君说道,“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那女子莞尔一笑继续说道,“你把你的目的说的这么明显?” 魔君淡淡的说道,“以后不要跟我废话,我只会跟一种人说很多废话,那便是死人。” 那女子忽然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对我这么冰冷。” 魔君看着她说道,“你相对于陶余温只有两个好的地方。” 那女子瞪着眼睛问道,“那个地方好?” 魔君淡淡说道,“第一点,你很年轻,很多她不敢做的事情,你敢去做。第二点,你很听话。” 她望着魔君,眼中涌现出来了贪婪之色,“那功法……” 魔君把手一挥动,空气之中出现了一道黑气。 这是和那日传授给叶青魔功时一模一样的场景。 那道黑气钻入了那女子的头顶,瞬间消失不见。 那女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 魔君淡淡的看着她说道,“这些魔功足够你修炼到生死境。” 那女子走了过去,再次用手勾住了魔君的脖子。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气息很浓郁,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血脉喷绘。 她细语柔言说道,“我要全部的功法。” 魔君淡淡说道,“不行。” 她的声音更低柔,“我想要。” 魔君没有再回答她一句话,她的身体就像是被扬出去的尘沙一样飞在了半空之中。 她就这样如同垃圾一般的被扔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魔君望着那片树林平静说道,“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把我的底牌一次性给一个饿极了的狼。” …… …… 他回到了光明城外那座山上。 没有魔宗的人下来迎接他,因为他输的很不光彩。 那座山上有一处山门。 极为隐秘。 这是魔宗的山门。 今日所有魔宗的人大概都知道,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 果然,伴随着魔君的回来,很久没有敲响的山钟被敲响了。 …… …… 天朝城中。 那两个魔将就在周兴的旁边。 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在这两位的监视之下。 李凤凉抗旨的事情自然他们也知道。 周兴声音颤抖眼色质疑的看着他们。 “魔君要开战?” 那老者就看着他说道,“魔君说了,我们可以帮你们拿下马嵬关,除去你的心头大患。” 周兴接着问道,“可是,如果天下三大宗的人出马,这如何是好?” 那年轻人笑着说道,“天下三大宗的人是不会出手的。” 周兴问道,“为什么?” 那年轻人说道,“因为他们不敢,当年六大高手围攻魔君才能让他重伤而退,而如今六大高手已去其三,剩下这三个人如何和魔君抗衡?” 周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们帮我,想要我做什么?” 那年轻人说道,“我们会分出来两路兵,一路前往南疆,另一路前往马嵬关。你只要出人就可以。” 周兴冷声说道,“你们是想要我们的人冲在前面送死!” 那人看着他笑着说道,“也许是的。” 周兴的语气冷下去,“这不行。” 那老者的声音就忽然高了起来,他看着周途喝道,“你不要忘记了,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我们既然有本事能把你送到皇位上去,就随时会杀了你。” 周兴笑着说道,“你们杀了我,只会让你们丑陋的嘴脸天下皆知,那时候,天下便是再无神宗了,人们只会把你们当成吃人的鬼。” 那年轻人的眯上了眼睛看着他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的翅膀比以前硬了很多。” 周兴说道,“一直都很硬。” 那老者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如果你要是不同意,我们完全可以去马嵬关找到周途,再把他扶上皇位。” 避暑山庄外面的秋色不知道怎么了。 忽然有些像是刀子一般锋利。 每一个跟这秋色接触的人都会被割的头破血流。 周兴就这样望着那秋色不知道隔了多久。 他回头看着那两个魔将说道,“我答应你们。” …… …… 洛宁今日起的很早。 在尹子卿还在熟睡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下床,前去南郡宫。 但是应檀溪却是起的比他更早。 …… 当洛宁洗漱完毕背好剑站在街上的时候,天色才刚刚亮。 但是应檀溪就已经守在下面了。 丫鬟没有跟着她过来。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仆人。 她就躺在客栈门口的一张藤椅上,脸上带着那有着白纱的帽子。 她仿佛十分困倦,在那哈欠不停。 她的周围有灵力波动,隔绝开了那些寒气,好让她能躺的更舒服一些。 洛宁瞪着她道,“你不会一宿没回去吧?” 应檀溪听见了这声音,吓了一跳,忽然的坐起了身子,她看着洛宁说道,“半夜过来的。” 洛宁淡淡道,“我发现你这人不是心理变态吧?” 应檀溪轻轻笑道,“就是变态,你又能如何?” 洛宁道,“我能如何?挺着呗。” 那宛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再次回荡在这院子之中,她仿佛没有了起床气的困倦,极为活跃的站起了身子。 她看着洛宁正色说道,“只是,如果没有我,我怕你连南郡宫都进不去。” 洛宁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客栈的大门。 外面依旧是长街。 是清晨。 也依旧给人一种很萧条的感觉。 而事实上也正是很萧条。 洛宁的心情有些忐忑。 因为他今天要去干的这件事情有些大。 这是他很久的梦想了。 从剑渊到南郡。 从玄武城到南疆。 从他的不能辟丹到成为十三山门长老。 五年半的时间。 整整五年半。 本来应该心情很好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此时为何却有些激动。 他走在街上,不自觉的手就有些颤抖。 应檀溪问道,“你似乎很紧张?” 洛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应檀溪的眼睛,然后默默的告诉自己,“只要是得到了星陨石治好了洛雾雾病,修行界的任何事情都便跟自己没有关系,他会回到剑渊去找秦薄衣,他确实没有能力左右南郡的生死。” 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他看着应檀溪说道,“之前是有些紧张,但是现在却不紧张了。” …… 当鸡鸣了不知道几声的时候。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南郡宫,他的紧张也随即消散了很多。 洛宁开始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一路上也没有烦应檀溪唠叨不停的语句。 因为他忽然觉得好日子就要到了。 走着走着,他的脑海之中忽然升起了一些很美好的画面,自己好歹在中秋会上救过他们,想来要个星陨石应该是在情理之中,他们对待自己,想必更是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他嘴角已经上扬,美滋滋的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南郡宫门已经近在眼前。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星陨阁的那三个人竟然比他起的更早。 他们依旧站在那黑伞下面。 仿佛就提前知道洛宁会来到一样。 洛宁和应檀溪并肩而行。 他看着那三个人,然后先是愣了一下。 紧着接他拱手施礼,面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晚辈洛宁,见过三位前辈。” 他话音未落。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破了晨曦的寒冷。 为首的那人说道,“我知道你为何来,也知道为何那日在大殿上出手救我。但是,我们没有星陨石,所以,请回吧。” ……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重闻炒蛋香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愣在了原地。 应檀溪看着他乐极生悲的样子,忽然被逗的笑了起来。 星陨阁的人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话。 洛宁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浇了一头凉水。 他站在这晨间的寒冷之中愣了半晌。 他忽然问道,“那星陨石在哪?” 为首的那个人看着他说道,“想要摘取星陨石,必须有着星陨阁特有的秘术。但是那秘术已经失传许久,即使是我们也不会。” 洛宁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是谁会?” 左边的那个人看着他说道,“是阁主会。” 洛宁又问道,“阁主在哪里?” 右侧的那人看着他回答道,“阁主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十几年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秋天的清晨真冷。 洛宁打了一个哆嗦。 他忽然地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他为了寻找这星陨石,从剑渊来到南疆。 好不容易见到了星陨阁的人,但是得到的结果却还是没人知道这四个字。 他低下了头,笑容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苦涩。 应檀溪站在他的旁边,第一次感觉到他流露出了这种情绪,想要安慰,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首的那人忽然说道,“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洛宁猛然抬起了头,他盯着那人的眼睛说道,“还有什么办法?” 那人想了想说道,“其实在我星陨阁的旧址里面,还是有着一颗星陨石的。” 洛宁急着问道,“那星陨阁旧址在那里?” 那人苦笑着说道,“这个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停住了。 洛宁问道,“很危险?” 那人犹豫着点了点头。 洛宁于是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看着这人说道,“我从剑渊来到南郡,整个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我。我来到南郡之后,又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杀我,你觉得,我害怕危险吗?” 那人沉思了一下,然后看着他说道,“我可以带你去。” 洛宁想了一下然后问道,“那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危险?” 那人想了想然后说道,“说是危险,但是实际上也不是危险,因为星陨阁散掉之后,那里根本没有人能进的去。” 洛宁皱着眉头问道,“郡主那种实力也进不去吗?” 那人说道,“这和实力没有关系,因为守护着星陨阁的,是剑意。” 洛宁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望着那人问道,“什么剑意?” 那人平静回答道,“是易水剑意。” …… 一道极为亮的光照在了洛宁的侧脸上。 晨曦的光又好像有了些温度。 洛宁看着他问道,“这个事情魔君难道不知道吗?他难道不想得到这星陨石吗?” 那人又看着他认真说道,“这是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少年转过了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正在升起的朝阳之上。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应檀溪站在他身边问道,“你决定要怎么办呢?” 洛宁没有回答,过了半晌,他看着那中间的人忽然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那人看着他静静说道,“随时都可以。” 洛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望着应檀溪说道,“我需要准备一下。” 洛宁转身离去,他的身子在这朝阳的光芒下面显得有些萧条。 …… …… 客栈之中今日有些不同的味道。 没有了大鱼大肉,反而是飘出来了一道极为清新的味道。 这味道仿佛是来自于雨后的春笋。 十分清新。 但是它此时就是来自于洛宁手中西红柿。 客栈的老板从来没有过客人要求自己做饭这种要求,但是既然客人提出来了,他也乐不得清净。 应檀溪站在门外,望着里面忙碌的洛宁,她忽然问道,“你还会做饭?” 洛宁淡淡回答道,“我做饭很好吃。” 应檀溪嘲讽问道,“西红柿炒鸡蛋?” 洛宁平静说道,“是的。” 应檀溪又问道,“你也给她做过?” 洛宁回答道,“是的。” 应檀溪再问,“她觉得好吃?” 洛宁再次回答道,“是的。”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一问一答显得有些略微呆滞。 但是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这其中蕴藏着不一样的地方。 尹子卿躲在厨房的门后面紧张兮兮的看着应檀溪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探头说道,“神仙哥哥,蛋买来了。” 洛宁平静说道,“好的。” 他再没有说话,接过了尹子卿手中递过来的鸡蛋,开始打蛋。 …… 过了片刻的时间,这条街上所有的狗都叫了起来。 它们闻着这飘香的味道,一个个瞪大了自己的狗眼,仿佛是要把空气都吸进自己的肚子之中。 …… 客栈之中。 餐桌上很安静。 没有一个人说话。 丫鬟低头往嘴里塞着饭。 尹子卿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只是觉得这菜清淡极了,根本没有烤羊腿好吃。 他吃了几口,然后就放下了筷子苦着脸。 应檀溪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菜难吃极了?” 尹子卿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说道,“是神仙哥哥做的东西,我并不觉得难吃。” 应檀溪说道,“我带你去吃烤肉,你吃不吃?” 尹子卿忽然睁大了眼睛,他说道,“吃……” 他话说了一半,又转头看着洛宁,再不敢吭声了。 应檀溪冷笑道,“你不用看他,非要做这些东西让我们来吃,谁喜欢就给谁去做好了。” 她又转头问丫鬟,“这菜好吃?” 那丫鬟吃了一口,紧张说道,“挺好……” 她看着丫鬟喝道,“别吃了。” 丫鬟放下了碗筷,也不吃了。 应檀溪站起了身子,然后说道,“去吃烤肉。” 洛宁的身子就稳稳的坐在餐桌前,他极为认真的吃着面前的西红柿炒鸡蛋,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当应檀溪的身子走到了屋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应檀溪。 “等下。” 应檀溪转头斜斜的瞥着他,“怎么?” “帮我带些东西。” 应檀溪说道,“我吃饭没有打包的习惯。” 洛宁又吃了口饭,他淡淡说道,“我不吃烤肉。你帮我带回些气虚液和凝血丹……” 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补充道: “如果可以的话,再帮我找一个铸剑炉。” 第一百二十章 红唇白雪(本卷终章)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很平静的吃完了面前的这盘西红柿炒鸡蛋。 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没有剩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轻轻的握了握拳,开始去脑海之中寻找那风萧剑诀带给自己的修炼功法的记忆。 他决定闭个关。 因为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去星陨阁的旧址,就一定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当应檀溪带着他需要气虚液和凝血丹回来的时候。 洛宁又在炒蛋。 他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能让自己放空,放空自己这一个月来所有的负面情绪。 …… 郡主站在窗外,闻着屋子之中传出来的香气。 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对于修行是一个很了解的人。 他似乎能通过这西红柿鸡蛋的香味来看懂洛宁此时的心情。 他望着一脸疑惑的应檀溪笑着说道,“你虽然聪明,但是你却是根本不会懂这其中的缘由。” 应檀溪哼了一声,“他这种人的脑子,跟别人总是不太一样,我怎么懂?” 郡主继续笑着说道,“他的身上有一种旁人都没有的力量。” 应檀溪冷笑道,“可惜都是为了别的女人。” 郡主说道,“你何时也学会争风吃醋了?” 她没有理会郡主,转过头看着丫鬟说道,“我想去玩。” 丫鬟苦笑说道,“这南郡城周围大小地方您都去过,有什么可玩的?” 应檀溪说道,“我不管,我就要去玩,不想看他。” …… 一个人就是这样,越是说着不想看,她的眼睛便是会在他的身上难以离开。 她最终还是没有去玩。 她不知道怎地,就躺在院子中的那藤椅上睡着了。 秋风虽冷,但是却十分舒适。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全是恬静的美好。 …… …… 现在。 整个大陆之上流传着两种传说。 流传在百姓的耳朵之中的,是神宗的人帮助皇帝平定反军。而流传在修行界的传说则是那消失了十几年的魔君又出现了。每个人都知道魔宗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每个人也都知道魔君这个人意味着什么。 当年要六大高手才能打败他,可是现在无论如何都没有了六大高手,这天下有谁能是魔君的对手? 人们把目光投向了天下三大宗。 在这世界上,也只有那三位是曾经跟魔君正面交手的。 但是很不幸的是。 剑渊之中没有声响。 枪林之中没有声响。 北海云山也没有声响。 仿佛他们跟本不知道这样重大的事情。 整个大陆仿佛都消沉了。 这样的消沉持续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 …… 两个月后。 光明城外某座山上。 一处茅屋。 叶青正在修炼。 他练的是魔宗功法,由魔君亲自指导的魔宗功法。 当漫天魔气重归浮沫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依旧是那样帅气的脸,依旧是那样平静的目光。 有些血色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只能赋予他这张脸无限的魅力。 千帆紧张兮兮的站在他的门口,她准备好了吃的再等他。 就这样的生活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少天。 叶青走了出来。 他先看见的是梧桐。 梧桐的脸色笑着,她望着千帆嘲讽说道,“这小姑娘好歹喜欢你,你也不要一直板着脸冷冰冰的好不好?” 她又看着叶青,眼神之中有些诧异的说道,“你不是有病吧?” 叶青没有回答她的话,两人之间有种某些东西冷的像是冰一样。 梧桐看着他说道,“我有的时候真的怀疑你入魔究竟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你这种人,心隐藏的太深,藏得实在是太可怕。” 叶青淡淡的看着她说道,“我从来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梧桐笑道,“这也许就是魔君看重你把魔功倾囊而赠的原因。” 她静静的看着叶青,然后忽然说道,“如果魔宗要向天下开战,你会怎么选择呢?”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作为魔君的女儿,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着一点期盼着战事开始的神色。 但是她知道,战事一触即发。 叶青平静说道,“我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 别无选择,或许真的是别无选择。 …… …… 又两个月后。 剑渊。 冬季第一次落雪。 当雪花绽放的极为完美的时候,在第十二重山门的山上有着一个少女。 她的容颜清秀,清新脱俗,她的脸上有着已经化的极为好看的妆容,但是她的衣衫依旧只是一件白色的剑袍。 她坐在一处悬崖的边上,极为好看的长发拖到了自己的肩上。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有些不习惯长发。 她的脖子不然的扭动着,时不时会甩一下头发。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 她只觉得很烦躁。 不知道为何,在她周围几丈的距离都被她用面前地上插着的那柄剑之上散发出来的光芒照耀的十分明亮。 或许是是因为她讨厌黑暗,或许是因为她害怕黑暗。 面前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落下,然后在空中转了几个华丽的身。 它本该优雅无比的落地,但是此时却未曾落地。 因为那少女睁开了眼睛,手指触碰着那片雪花。 她向来都很喜欢花。 就比如此时。 她那好看的长发上不知道为何却插着一只已经枯黄的花朵。 花朵就在她的发梢,如果要是一朵盛开的花朵,想必她此时比天仙都要美丽。 如果有一个高手在这里就会发现她有了些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她没有睁眼,就感觉到了雪花的落下。 或者说是她明显察觉到了天地灵力气息的变化。 她没有应檀溪和李凤凉那样近乎变态的天赋,但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却是整个剑渊之中最有天赋的人。 她的眼睛盯着那片雪花盯了良久,然后终于站起了身子。 伴随着她的起身,悬崖上的雪扑簌簌的落下。那柄剑本来已经一半埋在了雪中,现在却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悬崖边的寒气更盛,但是剑光更明亮。 她一招手,那柄剑顺顺当当的滑入了她的手中。 一道宛如秋水的剑意涌现在这悬崖边上。 一道剑光划过。 那片雪花脱离了她的指尖。 它在空中飞舞着,然后终于被那柄剑斩成了无数的碎片。 风裹着雪,再也看不到任何动静了。 她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悬崖。 雪色剑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花。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屋子,反而绕到了山上。 山上有一片已经枯萎的花田。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曾经种的是什么花。 她盯着这片花田看了良久。 她觉得很无趣。 于是她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房间的某处桌子上放着一块已经发黄僵硬的东西。 如果她不说,没有人知道这曾经是一块炒年糕。 她又盯着那块年糕看了好久。 —— 他去了半年了。 音讯皆无。 她轻轻的甩了甩头发,然后把那长发极为珍视的扎好。 她算了,今天的头发又长了一毫。 头发长长了,仿佛比她刚刚破境入阴阳还让她开心。 …… 她轻轻的抬头,不知道何时手中已经握着了一个胭脂盒。 唇脂被她点在唇间。 红唇映着白雪——她在这一刻就是天仙。 …… …… 关于《但为君故》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卷的名字叫做但为君故。 这是很多个为君故组成的故事。 李诗诗为了周途去当了山贼。 周途为了大周选择赴死。 尹山河为了一句道歉也去赴死。 李凤凉为了百姓选择了造反 洛宁为了洛雾雾千里去南郡。 秦薄衣为了洛宁留长了短发。 洛宁为了秦薄衣不愿意再伤应檀溪的心。 …… …… 很多很多。 就像是开头说的。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 这是一个关于命的小说。 经过很多的铺垫,很多的坑已经埋好了。 接下来的过程是一个极为复杂但是很爽的过程…… 大幕拉开,风落云海。 第一章 冬 - 诸天剑子 - 欲甜 春天的风,能否吹来夏天的雨? 云烟成雨? 或是风吹雨成花? 李凤凉不知道。 自己的老母亲还在屋子之中浇花。 —— 那是一个空花盆,里面没有任何的一种花的种子。 但是,她就那样浇着花,像是要让这空花盆长出花来。 距离中秋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现在是隆冬。 如果说秋是凄寒的冷,那么冬就是纯纯粹粹的冷。 隆冬是真寒冷 没有春天的风,也没有夏天的雨。 雪落的那一刻,天地仿佛都被冻结。 他就站在马嵬关的城楼。 雪景极美,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城楼上矗立的依旧是一个周字的大旗,但是这个周却不是那个周。 这是周途的周,不是周兴的周。 他们已经反了半年了,但是天朝自从来了那个圣旨之后,却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直到今日早上,忽然传来了消息。 天朝发兵了。 天下的百姓仿佛都在等待。 等待着这一个时刻。 他们不知道究竟谁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周途的大兵是仁义之师。 他们北上。 连着下了八座城池。 最北侧的那座城池便是玄武城。 李凤凉不知道洛宁的老家是在这里,但是他知道这支义军正在慢慢的壮大。 他看到了周途的领导能力,心中有些佩服他真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 但是今日早上大军进发到了第九座城池的时候,天朝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这是这半年来天朝的第一次有动静。 他们告知天下,自己请了神宗。 所谓的神宗,但是在这修行界的眼中,却是人人都知道那是魔宗。 这便是说明,周兴要开始动用修行者的战斗了。 再或者是说,是魔宗用这半年的时间做好了准备,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 半年的时间来养精蓄锐,魔宗的大军混着周兴的军队,他们这只起义军究竟能不能抵挡呢? 李凤凉不知道。 战场上的局势僵住了。 …… 周途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望着李凤凉的侧脸淡淡说道,“你好像很担心?” 李凤凉想了想说道,“我在担心这八座城池的百姓,如果周兴动用了修行者,我们的大军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周途嘲讽说道,“天下人都知道那只修行者的大军是魔宗。” 李凤凉说道,“都知道是魔宗,可是却无人愿意来帮助我们。” 周途挑起了眉毛,看着李凤凉笑了,“你和天下三大宗的人打过交道吗?” 李凤凉摇了摇头,“没有过太多的接触。” 他转而问道,“莫非你有?” 周途盯着城头的落雪,第一次有了些沉默。 他望着李凤凉说道,“我也没有。” 李凤凉皱眉。 他不解问道,“那你为何还说的这么轻松?” 周途问道,“如果不轻松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呢?” 李凤凉想了想说道,“我上几天刚入了阴阳境。” 周途笑道,“你一个人能打几个?” 李凤凉诚实回答,“不知道。” 周途又转头看着他手中的剑,“你如果出剑,或许会引来跟大的麻烦。” 李凤凉低头不语。 四个月前洛宁出关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但是,如果他不出手,应该怎么办呢? 他也不知道。 周途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李凤凉问道,“若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呢?” 周途笑着说道,“那我便先写几封信。” …… 他转身回到了屋子之中。 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支笔。 笔在这冬天被冻的有些僵硬,他轻轻把这笔放在嘴中哈了哈气。 落笔,他便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在笔触碰到纸的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皇宫之中批阅着那一张张的奏折。 外面晴空白雪,今日的阳光很好。 他缩着手,写了三封信。 李凤凉站在他的旁边,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他们能来帮我们吗?” 周途淡淡回答道,“我不确定。” 李凤凉长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周途说道,“我明日便起身去前线。” 周途看着他无奈摇头,“如果真的是没有人帮我们,也只能你出头了。” 李凤凉说道,“可是我真的打不过那些人。” 周途看着他问道,“那你怕死吗?” 李凤凉平静回答,“是人就怕的。” 周途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就不怕,我跟你一起去。” 外面的雪花凝固了起来。 仿佛有一道永远也无法变得暖和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屋子。 李凤凉轻声说道,“我要先去请个安。” 周途淡淡说道,“好的。” 李凤凉转身离去,他轻轻地招了招手,于是有一个小校跑了过来。 他把那三张宣纸极为认真的折叠好。 然后他拿出来了不知道从那里找到的信封,把这三张纸分别装了进去。 那小校紧张问道,“送去哪里?” 周途看着他说道,“你再去找两个人,送去天下三大宗,越快越好。” 小校看着他认真的脸色,急忙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 …… …… 李老夫人依旧在浇花。 花盆中无花。 全是黄土。 李凤凉看着母亲说道,“儿要走了。” 李老夫人静静答道,“哦。” 李凤凉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以后可能不请安了。” 李老夫人看着他挑眉问道,“你不带我?” 李凤凉迟疑的说道,“这次儿是去守城。” 李老夫人看着他说道,“你们不是造反了吗?不去攻城怎么去守城?” 李凤凉回答说道,“魔宗的人出动了,他们决定反击,那些军兵挡不住修行者。” 李老夫人皱眉问道,“你去就挡的住了?” 李凤凉低头说道,“儿不知道。” 李老夫人低头看着那盆花,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空气有些紧张。 李凤凉搓了搓手。 李老夫人终于抬头。 他看着李凤凉说道,“去吧?” “啊…啊?” 李凤凉以为自己的母亲会教训自己,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答应了自己。 她平静说道,“去吧。” 李凤凉低着头,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 李老夫人平静说道,“没有什么可是。” 他望着李凤凉继续说道,“活着回来就是。” 她忽然张开了手,站起了身子。 她走到了自己的床前,伸手在自己的枕头下摸了摸。 她取出了一只巴掌大的黄纸。 李凤凉问道,“这是什么?” 李老夫人说道,“入地符。”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补充说道,“你父亲的。” 第二章 绕城三匝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一路上很安静。 马蹄踏着薄雪,还有扑鼻的泥土芳香。 那张入地符就在李凤凉的怀里,灼热的像是冬季之中最为温暖的火炉。 他不知道魔宗会派出什么样的一只军队来对付他这只叛军。 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斗。 一路之上他们拿下来的城池之中有着很大部分的百姓都是很乐意见到他的。 他每到了一座城池,便是会迎来相应的欢呼和接待。 他就像是这些百姓心中的神一样。 事实上,他只是觉得很怅然,像是做梦一般的怅然。 他从天朝走时,是自己走的,带着军兵和自己的母亲,走的很匆忙,因为他不想被人送。 但是当某一天他不得不回来的时候,他变换了另一种身份,站在了更高的高度。 让他感觉到欣慰一件事情是,百姓似乎很乐意看到义军。 这和周途在马嵬关前赴死阻挡下来十二路藩王的进攻是密不可分的功劳。 …… …… 等他到了玄武城之中,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 他本来可以更早更快的到这里的。 但是他却没有。 马蹄踏雪走不快,他索性也就不要求有多快。 玄武城之中最大的势力现在是洛家。 洛家的坊市是城中最大的坊市。 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也有着各种各样的人。 但是最为重要的就是——这里有着一个很神奇的传说。 在这条坊市街的街心,有着一块石头,之所以神奇,是因为它是一块已经两半的石头, 石头的断裂处光滑的像是镜子一般,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斩断的。 但是只有了解这座城历史的人才会知道: 在半年前洛家和李家的争夺绸缎堂口,听说都惊动了玄武城的官府,没有人知道那场冲突究竟是谁赢了,但是从那之后,这玄武城之中就再也没有了李家堂口这四个字了。 听说那日李家请了散修,把洛家的堂口砸的稀巴烂。 但是后来出现了两个神仙,拯救了洛家的堂口。 没有人看见那两个神仙长的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但是在他们走后,就留下了这样一块奇特的石头。 这块石头被洛老爷子起名为试剑石,它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存在于玄武城,守护着这洛家巨大的坊市。 …… 义军攻打玄武城是兵不血刃的。 因为那个守城的县令怂的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他没有李凤凉的气度和风范,甚至都没有等到天朝的圣旨下来,便带着自己的家眷和仆人飞一般的离开了玄武城。 城中的百姓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是不用饱受战争的苦难了。 所以当李凤凉的军队来到这个城池之中的时候,他们很兴奋。 他们都想看看传说之中守下来马嵬关的将军,或者是也是因为李凤凉的出现也许就会伴随着那个传说之中落魄皇帝,他们没有意识到天朝很可能马上发起的反击,因为在他们的意识之中,一切都是很新鲜的。 李凤凉来了。 他的马踏着隆冬已经冻的结实的雪。 眼睛像是天下最为锋利的剑。 整座玄武城在他的眼中就仿佛一堵巨大的冰墙一般让人难以逾越。 他没有着急进城,反而是围着这座城转悠了起来。 玄武城说大不大,但是说小却也是绝对不小。 他骑着马绕城而行,走的又很慢,所以他们走一圈大概需要两个时辰的时间。 他绕了两圈,所以这便是四个时辰。 跟随他的军兵有些不解,心说自己的这位将军大人究竟是在干什么? …… 在城中,洛老爷子站在城楼上。 他作为这城中最为有权势的人,自然有资格来到这里的每一处,因为玄武城城防的大部分资金都是从他这里出来的。 他看着在这城下转悠着的李凤凉军队,很有兴趣的点了点头。 旁边一个军士不解问道,“他在干什么?” 洛老爷子淡淡回答道,“考察地形。” “考察地形?” 那位军士一愣,有些不解。 洛老爷子说道,“作战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是许多人作战只是看到了天时和人和,却不知道有的时候地利也是作为作战取胜的一个巨大的资本。” 那军士瞪着眼睛去看,除了远处的山和覆盖的茫茫白雪,他竟然是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洛老爷子笑道,“你要是能看出来,你也就去做了大将军了。” 他又望着这茫茫的白雪赞叹说道,“为将者,每到了一个地方,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享受自己应该有的殊荣,而是先去观看自己将来的作战场地,这种心性,我以前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军士于是就问道,“是谁?” 洛老爷子回答道,“大周的开国先帝。” …… …… 这些军士一头雾水。 他们确实不知道李凤凉是在考察地形。 每一个城池都有着独特的地方。 比如易守难攻,或者是易攻难守。 但是作为玄武城,它却不具备这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特点。 它就是一座城,矗立在这天地间,无比的孤寂。 但是李凤凉也正是因为如此发现了一个关于这座城独到的地方。 —— 这座城周围的空地很多,所以就有着很多的发挥空间。 他举着目光,似乎是在用目光丈量。 他时不时的的低下头,然后打开怀中的一张地图看着,然后用手指蘸着口水在上面划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横线。 …… 军队之中许多士兵都不由得打起了哈欠,因为他们都认为李凤凉这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从来没有过哪个将军打仗之前会做这么多准备的工作。 或者是说,这也正是李凤凉独到之处。 他能做别人都做不来的事情。 他做事极为认真,自然也是极为负责,正因为是守城,所以他有着很多守城的经验。 当军队的第三圈转到城门的正门口的时候,李凤凉停住了马。 一个小校紧张的说道,“我去通知军士……” 李凤凉轻轻的摆了摆手。 他胸有成竹的说道,“不必了转第四圈了,我们进城。” …… …… 第三章 玄武城中的梧桐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迎接李凤凉的锣鼓声就像是过年时候要放的鞭炮。 城中惊起来了一片寒雀。 他骑在马上,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骄傲,因为这些荣誉本来就是都不属于他的。 这是属于那个为了大周去赴死的周途的。 也是属于那些为了马嵬关战死的六万周人和凤尾营的军士。 当然,最配这些荣誉的还是已经死去的尹山河。 …… 一个少女藏在人群之中。 她穿着极为单薄的衣服,在这冬季的映衬之中更是显得她有些瘦小单薄。 但是她却和一般穷人家的孩子不同。 她没有被寒风冻的哆哆嗦嗦的,或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强大的原因。 但是她站在这里,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是一个乞丐,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出来她的强大。 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着,看着那风光的大将军。 李凤凉的目光扫视过了人群。 一直等到了他进入了玄武城的县令府中,他这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这里县令之前的那个师爷看着李凤凉紧张说道,“这里军队的很多粮食,这里的很多兵器战马,甚至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洛老爷出钱建造的购买的,将军要不要去感谢他?” 李凤凉抬头皱眉问道,“洛老爷?” 师爷解释说道,“是洛老爷。他是这城中最为富有的商家。” 李凤凉想了想说道,“拿人钱财,定然要去致谢。” 他没有选择休息,穿上了厚厚的大氅,然后挎好了剑,要去亲自向洛老爷致谢。 师爷疑惑问道,“这么急?” 李凤凉说道,“拿人钱财的事情,自然是一刻都缓不得。” 师爷轻轻的沉思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这位将军跟自己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县令都有着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他急急忙忙的抄起了一件大氅,紧紧地跟在了李凤凉的后面。 …… …… 李凤凉出了县令府的大门。 街上的人终于少了些,但是还有许多百姓前来,想要看一看这位将军尊荣。 他们离的很远,李凤凉在这个师爷的带领下向前走着,脚步匆匆。 他是一个修行者,所以对于很多种气息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忽然转头。 有许多远远的看着他背影的百姓忽然就被他这莫名奇妙的转头惊得愣了一下。 在他们的眼中,李凤凉这种人物是如同神仙一样的。 能用八万大军守下来马嵬关的人,不是神仙又是什么呢? 但是,李凤凉的这个转头却不是为了耍帅。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边的一个小姑娘身上。 在那些崇拜的目光之中,这个小姑娘的的眼神显得无比的平静。 那小姑娘穿着极为淡薄的衣服,在寒风之中看上去无比的可怜。 她发现了李凤凉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极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李凤凉走了过去。 旁边的那个师爷紧张的看着李凤凉说道,“这是一个要饭的乞丐,已经不知道在县令府门前晃悠多少天了,我这就叫人去打发了。” 李凤凉没有说话。 那师爷自顾自说着,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也停止了自己的话语。 灰色的大氅伴随着挎着剑的人,挎剑的人踩过白雪,在这世间本来就是一副极为美丽的画面。 所以在那姑娘眼中,这个人是极为美的。 但是那种欣赏美的眼神只是存在了一瞬间,便是被她眼底的某种东西的冰冷所遮盖。 李凤凉走到她的面前。 他轻声问道,“你没有家人,对吗?” 那小姑娘低下了头,涨红了脸,也许是在点头。 李凤凉又轻声问道,“你冷吗?” 她本来是不冷的,但是听到了李凤凉的这句话,她却是装作十分冷的样子,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皮肤表面一层隔绝着寒气的淡淡灵力被她一狠心撤掉,于是她整个人都开始在这寒风之中战栗。 李凤凉再问,“你饿吗?” 这次她没有刻意去掩饰,因为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李凤凉看着旁边的那位师爷说道,“安排她一下。” 那位师爷苦着脸看着李凤凉,“将军大人,现在是打仗的时候,这种百姓在玄武城之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都让我安排,我如何能安排过来?” 李凤凉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但是我要是看到了,你就要安排。” 那师爷苦着脸,“可是我们现在要去感谢洛老爷……” 李凤凉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很好解决。” 李凤凉看着那小姑娘问道,“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那小姑娘问道,“会冷吗?” 李凤凉平静说道,“不会。 她又问道,“会饿吗?” 李凤凉笑道,“不会。” 她又问,“要花钱吗?” 李凤凉笑道,“自然是不用花钱的。”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瞪着眼睛说道,“那我不去。” 李凤凉笑着问道,“为何?” 小姑娘认真回答道,“因为我娘不让我白吃白喝别人的东西。” 李凤凉想了想,他看着这个小姑娘说道,“你可以当我的丫鬟。” 那小姑娘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十分的天真无邪,像是这纯白的冬雪。 她说道,“好啊!” 那师爷拉着脸,看着那小姑娘教训说道,“真是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碰见这么一个好心的将军,还不谢谢?” 小姑娘没有理会这位师爷,她转头看着李凤凉,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李凤凉淡淡说道,“没关系?” 他看着这小姑娘,然后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呢?” 小姑娘说道,“我叫梧桐。” …… 梧桐。 深秋之中的梧桐。 也是送走秋季,迎来寒冬的梧桐。 李凤凉不认识梧桐,也从来没有见过梧桐。 他笑着看着她说道,“好名字。” 灰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身上的那件灰白色大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梧桐的身上。 梧桐的身材瘦小,在这雪景之中配上这件灰白色的大氅有些像是一只企鹅,看上去笨笨的,有些可爱。 虽然李凤凉的动作很粗鲁,但是真的很暖。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感觉到关心。 相比较这位师爷,他有很多比一样的地方——他真的是个好人。 不知是衣服暖还是人暖。 那大氅有些重,她险些摔倒。 李凤凉问道,“还冷吗?” 梧桐看着他,那眼底本来隐藏着的冰冷忽然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她说道,“不冷了。” 第四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也笑了。 他的笑容在这白雪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暖。 他转头看着师爷说道,“走罢。去见洛老爷。” 梧桐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李凤凉的大氅,她问道,“当你的丫鬟,需要我干什么吗?” 李凤凉想了想,然后说道,“不给我添麻烦就是了。” 不给你添麻烦? 梧桐心中其实是笑着的。 她怎么可能不给李凤凉添麻烦? 她或许要给他添的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麻烦。 …… …… 洛老爷没有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李凤凉见到洛老爷的时候,他在试剑石那里。 李凤凉从来没有来过玄武城,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块试剑石。 这块石头在长街的正中心。 这条街的南北东西便都是洛家的坊市。 由此可见洛家的实力是如何的大。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归功于那个一剑把这块石头砍成两半的人。 没有人知道那日那两个出面帮洛家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无论他们是谁,他们都对着洛家有着一种超出常人的感情。 这也是洛家在整个玄武城中再次崛起的原因。 洛老爷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衣。 他站在这块试剑石的前方,似乎是在赏雪。 但是这些雪都是积雪,很不新鲜,没有什么可赏的,所以,他便是在看那块石头。 那块石头虽然是在街心,但是它却是和周围的环境有着很多的不同。 在它周围丈余的距离的残雪都被扫的干干净净。 那块石头已经不知道矗立在这里多长时间,但是可以让人感觉到的是应该有了很长时间。 只是这块石头上却是没有任何一点的灰尘。 看上去也许是有人每日来擦拭,也也许是洛老爷每日都来擦拭。 …… …… 轻轻的薄雪被人踩踏,发出了极为好听的声音。 洛老爷背着手,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言,也或是在对李凤凉说着些什么。 “少年不识愁滋味。” 他这样说道。 李凤凉沉思了许久,他和师爷还有梧桐站在距离洛老爷三丈左右的距离,没有人说话。 李凤凉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他看着洛老爷的背影说道,“我没有说愁。” 洛老爷忽然转过了头,他看着李凤凉笑道,“那是因为你未赋新词。” 李凤凉也笑了,他说道,“赋新词也不会说愁。” 洛老爷不解问道,“这倒是有趣,你说说为什么?” 李凤凉看着他认真说道,“若真是愁,那便不是少年了。” 洛老爷转过了身子,他正色看着李凤凉说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本来是一个千古名句,但是为何在你口中就变了样子?” 李凤凉也正色说道,“我不爱上层楼,我只能登城楼。” 洛老爷手中的拐杖拄着地面,他很开心的笑着,“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如若真知愁,怎会反?若真知愁怎会八万军兵守下马嵬关?” 李凤凉平静说道,“守城不是我自己的功劳。” 洛老爷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看着李凤凉忽然问道,“周途呢?” 李凤凉回答说道,“马嵬关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晚些过来。” 洛老爷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李凤凉,他又一次认真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马嵬关,也只有一个尹山河。” 他用脚轻轻的踢了踢脚下的残雪,脸色上的那抹代表着健康的红色像是晚霞般红润。 李凤凉低下了头,他明白了洛老爷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在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像是马嵬关那样的胜利,在玄武城是不可能会有的。 因为前来进攻的人是魔宗。 是魔宗和周人军队的结合体。 李凤凉拱手谢道,“多谢老伯提醒。” 洛老爷缓缓的摇了摇头,他微微笑道,“你应该谢我的事情有很多。” 李凤凉张口道,“我知道这城中……” 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洛老爷再次摆手,“但是我却不想让你谢我。” 李凤凉问道,“那我应该如何报答老伯?” 洛老爷平静说道,“我只想让大周的百姓都过上幸福的日子。” 李凤凉看着他说道,“可是在我造反之前,你们也是很幸福。” 洛老爷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在一只随时会吃人的老虎身子底下幸福和在一个能为你去死的君王统治下幸福,你会选择那一个呢?” 李凤凉沉思了良久,他回答道,“他经历了很多,已经懂得民为本。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帮助我们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还要为我们提供钱财和粮食?” 长街上的积雪被风乱卷。 洛老爷手中的拐杖重重的顿到了地下。 他看着李凤凉说道,“人生在世,讲究四个字,便是知恩图报。如果没有你们守马嵬关城,我们那里有命在?现在那个混蛋皇帝竟然要为了一己私欲杀掉那个保护了整个大周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的话语像是冰块般僵硬。 但是此时却是如同火炉一般温暖。 李凤凉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终于抬头说道,“我已经做好了作战计划……” 他的口张着,还要继续往下说。 但是洛老爷已经转过了身去。 他的声音传进了李凤凉的耳朵。 “你哪点都很好,但是唯独有一个毛病。” 李凤凉愣了一下。 洛老爷笑着说道,“你没有搞懂人心的可怕,不要说是对我说,如果真是机密的事情,便是面前的这位师爷你都不要说,因为你知道他们是否是魔宗的人呢?” 李凤凉转头看了看师爷。 师爷吓了一跳,他摆了摆手苦着脸说道,“将军,我怎么看都不像是魔君的人啊。” 李凤凉淡淡说道,“他只是打个比方,你紧张什么?” 梧桐在一旁笑道,“如果真是魔宗派来奸细,也不会派你这么明显的人吧?” 李凤凉转头,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那他会派出什么样的人呢?” 梧桐咯咯笑道,“大概会派出我这样聪明的人。” 李凤凉笑了,“那你就是奸细喽?” 梧桐看着他的眼睛同样平静下笑道,“我是。” 白雪如画。 灰氅如云。 李凤凉盯着画上的那朵乌云笑道,“我不信。” 梧桐也笑道,“我也不信。” 天空之中吹过了一阵极为寒冷的风。 她没有再用灵力去抵御这道寒风,因为有李凤凉给她的大氅。 她在心里问自己: 她若是不信,这世界上还有谁能信呢? 第五章 魔宗的阴谋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老爷子走了。 他的背影在这雪景之中忽然让李凤凉想起来了一个人。 那日他走的时候,整个中原的人都在为他送行。 或是说大半个中原的人都想要杀他。 但是他根本不会想到洛宁正是他的儿子。 …… ……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试剑石的缺口之上。 那块石头被砍成了两半。 像是一朵在雪中绽放的花朵。 他平静的望着那块被剑斩成两半的石头。 他一眼便是能看出来那块石头是被用剑斩开的。 因为他本身也是用剑的高手。 他似乎已经知道这块石头是被什么人用剑斩成这个样子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在这块石头上没有感觉到易水剑意。 他感觉到的是一个砍柴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砍柴人,也有很多樵夫。 梧桐当然知道这块石头不可能是被另一个樵夫斩开的。 这世界上的樵夫很多,但是用剑意入刀的却只有那么一个。 她忽然觉得有些烦躁,因为一看到这块石头,她就能想到那日在青山顶上自己和夜魔明明就差一点就能成功了,但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斩开这块石头的少年。 李凤凉感觉到了她神情上的细微变化,他转头问道,“怎么了?” 梧桐低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饿了。” 李凤凉笑道,“饿了便吃。” …… …… 因为自己的老母亲没有跟自己到来。 所以李凤凉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还在想着洛老爷子跟自己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最后也没有想明白。 今日的桌上的饭菜极为丰盛。 这是为了个大将军接风设置的一道极为奢华的酒宴。 酱卤鸭,丸子汤,那从冰下凿出来极为肥美的鲈鱼…… 桌子上的菜极为有诱惑力,这大概是李凤凉生平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酒是上好的女儿红。 酒烈,适合冬天饮。 但是李凤凉却没有喝酒,他只是淡淡的吃了几口菜。 但是作为他的小丫鬟的梧桐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这些东西是魔宗之中从来没有的,她第一次知道知道原来鸭子可以这么烧,她第一次知道丸子汤原来这么好喝。 师爷站在李凤凉的旁边,看着那埋头在吃的不停的梧桐脸上。 他皱眉看着李凤凉,“将军,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凤凉问道,“如何不妥?” 师爷迟疑说道,“似乎是有些……” 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把那段话说下去。 李凤凉问道,“丢人?” 师爷咬着牙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似乎是有些。” 李凤凉瞪着他说道,“如果把你放在外面的冰寒之中冻上几天,在让你回来,你便是不会觉得丢人了。” 他看着师爷认真的问道,“你知道为何周途起义所到之处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支持他的吗?” 师爷轻轻的摇了摇头。 李凤凉看着他说道,“这便是我们始终都以民为本,而你们始终都是以自己为本。” 师爷盯着那埋头吃的正香的梧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李凤凉作为一个将军能有这样大的作为。 他这种做事情的认真态度,无论干什么都是会有作为的。 …… 他迟愣了良久,然后终于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但是我还是有些紧张。” 李凤凉问道,“你紧张什么?怕我们打不过?” 师爷愣了一会,然后终于重重的点了下头,“确实有些害怕,毕竟那支军队之中有很多修行者。” 李凤凉放下了筷子,他忽然看着师爷问道,“我的师爷大人……” 师爷楞了一下,李凤凉极为认真的问道,“修行者比你多个眼睛还是多双手呢?” “这……” 师爷低下了头,因为他回答不出。 李凤凉站起了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 …… 他转身回到了给自己准备好的卧室之中。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梧桐也跟着走了进来。 李凤凉皱眉,“干什么?” 梧桐紧张说道,“我想做些丫鬟该做的事情。” 李凤凉看着她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给我添麻烦。” 梧桐轻声说道,“可是现在没有麻烦。” 李凤凉说道,“你便是麻烦。” 梧桐淡淡的说道,“哦哦。” 她站在门口沉默了良久,但是却没有离开。 李凤凉无奈解释道,“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我实在不习惯别人伺候我过日子。” 梧桐看着他认真问道,“你之前都是一个人?” 李凤凉说道,“是的。” 梧桐淡淡的应了一声,她转身退去。 她眼中的情感忽然很复杂,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捉摸。 有些冰冷,但是那些冰冷又因为那件灰白色的大氅融化了很多。 此时她走了出来,于是那些冰冷又重新覆盖上了她的瞳孔。 在她来之前,魔君跟她说了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动情。 她始终认为这人世间感情是一件很白痴的东西,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武器用。 但是在她感觉到李凤凉的关心的时候,心中某些东西就是发生了改变。 她定了定神,冰冷也蒙上了她的脸庞。 她轻轻的伸手进入到了怀中,触碰到了某种灵器。 …… …… 光明城外那座山此时变成了雪山。 魔宗的山门之中魔君正盯着洁白的悬崖发呆。 他忽然感觉到了某些东西要传递给他的信息。 他轻轻的抬头,然后目光落在了天际之上。 那是梧桐传给他已经成功的消息。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为了这场战争,他做了很多准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身上的伤势还在恢复,他有的是时间。 但是他有时间吗? 他们有时间吗? 郡主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他淡淡的问道,“三大宗什么反应?” 他手底下的人开始变得十分紧张,他们不敢抬头,只是小声说道,“我们没有组拦住那些送去三大宗的求援信,此时想必大概已经快要送到了。” 那个说话的人本来是十分害怕的。 因为他以为魔君会生气。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魔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的笑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有时候笑起来可能比生气更加的可怕。 但是魔君这次却是真的笑了。 他很开心。 这不是装出来的。 他看着那人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三大宗的看到了这封求援信之后谁敢第一个出头?看看是谁想当这天下第二个易水寒?” …… …… 第六章 李凤凉的反击 - 诸天剑子 - 欲甜 李凤凉的生活是极为规律的。 但是好在梧桐很聪明。 她只是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摸清楚了他生活的所有规律。 第三天早上。 她就学会了给李凤凉打洗脸水。 她学会了研磨洗衣服做饭。 仿佛她就真正的变成了一个仆人。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么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这玄武城之中摸清楚义军的底细。 好消息是,李凤凉似乎很信任她。 坏消息是,李凤凉似乎又不那么信任她。 他的脸色总是平静的,就像是洛宁那张在青山顶上明知道要死了还是一副平静无比的神情一般令人讨厌。 她也很讨厌。 第三天,周途来了。 李凤凉要出城迎接。 她于是起的很早为李凤凉准备好了洗脸的热水。 她本来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此时却要伺候人。 李凤凉望着她那因为寒风和热水被冻烫的红彤彤的小手皱眉。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 梧桐低头说道,“可是……” 李凤凉皱眉说道,“我自己有手,这些是事情你自己都做不好,怎么帮我?” 梧桐心中想着好像确实有些道理。但是她又转念一想,想到自己卑躬屈膝为了李凤凉端茶倒水竟然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她的怨气就不自觉的有些厚重。 在李凤凉的人生观之中,他向来认为女子是一个极为麻烦的生物。 因为她们的思想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他盯着梧桐沉默了良久。 然后他终于叹气说道,“既然你这么想为我做些什么,我那屋子之中有一件被刮破的外衣,你去找些针线把它缝上。” 梧桐看着他说道,“你这么大一个将军,破了一件衣服,换了扔掉了就是。” 李凤凉淡淡的说道,“这是我母亲给我的衣服,舍不得扔。”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县令府,前去城门去接周途。 …… 梧桐气的把手中的水盆重重的摔在了地下。 片刻之后,她又变得冷静了下来。 她甩了甩头,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呢?” 她想了许久,但是终是没有想出来一个所以然。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她和他之间始终就是一个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梧桐这样想着,她弯腰,然后从地上捡起来那个木盆。 她走进了里屋去寻找李凤凉说的那件外衣。 外衣就挂在墙上,是一件灰色的长袍。 长袍看起来极为朴素,但是要是李凤凉穿在身上就是会给人以一种不朴素的感觉。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似乎早就准备好的针线。 她的目光落在了长袍之上一道极为明显的口子上。 梧桐从墙上轻轻的摘下来那件袍子,然后坐在了桌子前准备给那件袍子缝上。 但是她的手忽然一动。 因为在她的触摸之下,忽然发现那件袍子之中似乎还有着其他东西。 她伸手摸了摸,终于在这件袍子里面的一个兜里翻出来了一张暗黄色的符纸。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符纸上,然后身体便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她认得这是什么。 如果说她不认得,那么这天下也许没有人会认得这是什么。 那日在皇宫之中她和秦薄衣同时动用两张入地符把整个皇宫从天朝转移到了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 她怎么会不认得? 这是剑渊易水寒发明的东西。 但是世界上的唯一两张还剩下的入地符已经就那样被使用了。 现在在李凤凉的外衣兜里,竟然还有着第三枚? 手中传来的触感是真实的,梧桐也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件赝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竟然是一个修行者? 他的腰间挎着的是剑,难道他也是剑渊的? 梧桐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但是她的手却依旧在颤抖。 这个发现或者对于魔宗来说是一个十分重大的发现。 而且一张入地符的价值更是难以想象的。 即使是魔君那种强者,如果极为强硬的凭借着自己的手段纵横千里,那还是会受到不轻的消耗。 那么,如果有了这么一张入地符,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对于整个魔宗,或者是对于魔君的实力都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她现在完全可以拿着这张符纸离开玄武城。 因为这张入地符的价值要远远的超过李凤凉是打算如何御敌的。 但是她颤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她的激动。 而是因为她有些犹豫了。 究竟在犹豫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就是忽然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魔君。 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种情绪。 是为了想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吗? 她不知道。 过了许久。 她的脸色也跟着她的手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把那张入地符重新放入了李凤凉的兜里。 一切归于平静,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的手伸了出来。 从那线圈之中挑出了一根线。 她开始纫针。 她的手拿过百魔棍,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 说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一点不为过。 但是此时她却要用这双手来缝衣服。 无疑,这对于十分聪明的她来说也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 不多时,她就被纫针这件事情所难倒了。 因为她杀人的手根本就不配做这件事情。 她宁愿拿着百魔棍去大街上拍死几个人也不愿意干这种事情。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终于纫上了针,然后开始笨手笨脚的缝衣服。 但是很快,她就被针扎到手痛的皱了眉头。 她很生气的把这件衣服甩到了桌子上,不再去看它。 …… …… 窗外此时开始起风。 北风卷着冬天独特有的寒冷,仿佛要把人不冻死不罢休。 李凤凉平静的站在屋子的窗外,仿佛一尊雕像。 原来他一直就站在窗外。 屋子中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 他的手按在剑上,似乎已经被冻僵。 一道风卷着一片雪花吹进了他的眼睛里。 终于,他动了。 他平静的转过了身子。 轻手轻脚的迈步走开。 他再也没有去看那屋子中一眼。 如果刚才梧桐真的带着入地符跑了出来,他究竟会不会拔出剑呢? 他不知道。 但是当他听见梧桐因为缝衣服而发出的恼羞成怒的声响,他的嘴角就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笑意。 天地间的朔风本来是十分寒冷的。 但是此时吹在他身上就像是春风。 有些微暖。 第七章 实话和谎话 - 诸天剑子 - 欲甜 周途就站在城外。 当李凤凉从城中迎接出来的时候,他实际上是紧张的。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城中的百姓究竟会怎么看待他。 但是直到见到了李凤凉之后,他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他平静的看着李凤凉道,“可好?” 李凤凉笑着对他说道,“很好。” 周途说道,“我没问你城中的情况。” 李凤凉回答说道,“我也没有说城中的情况。” 周途停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听说你新收了一个丫鬟?” 李凤凉点了点头。 周途继续问道,“如何?” 他极为认真的想了想,看了看远处沉沉的白雪,他说道,“很好。” 周途沉下了心来,他说道,“那就好,不是魔宗奸细吧?” 李凤凉的脑海之中回想起了梧桐拿到入地符开始颤抖之后的那一幕。 如果是他以前,他必定会告诉周途。 但是此时的他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他平静的说道,“她不是奸细。” …… …… 一行人进了城。 李凤凉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中。 梧桐还在屋子之中和那件袍子较劲。 她确实不会任何女红。 她根本使不得一只比百魔棍细上不知道多少的棍子。 都说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针。 可是这一只小小的绣花针却是让她丑态百出。 李凤凉走进了屋子,她还在缝。 —— 已经缝补的差不多的衣服上的那道口子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趴在上面。 李凤凉看着那件衣服于是就笑了。 他轻笑说道,“我让你补衣服,你怎地给我捉了只蜈蚣放上来?” 梧桐撅着嘴,她作为魔君的女儿,这么高的身份竟然要给一个人缝补衣服,即使是她自愿的,可是脸色依旧有些难看。 梧桐不自觉的涨红了脸。 她把那衣服甩到了桌子上,声音冷冰冰的,“你若是怕难看,就别让我缝啊!” 李凤凉笑笑不说话。 他沉默一会,忽然脱掉了自己的这件外套,从桌子捡起来那件衣服然后穿到了自己身上。 他忽然问道,“好看吗?” 梧桐抬起头来。 她发现那件衣服上的口子被她缝合的确实如同一只巨大的蜈蚣一般难看。 她极为羞惭的低下了头。 她小声说道,“你要不要把这衣服脱了,我重新再给你换一个?” 李凤凉看着她认真说道,“不用,我很喜欢这件。” 梧桐想了想,然后又小心说道,“我没有其他丫鬟那般心灵手巧,也不会说话……” 李凤凉淡淡说道,“是的。” 两个人对视了良久。 李凤凉再次笑道,“有很多的时候,会不会说话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梧桐看着他问道,“有人不会说实话?” 李凤凉像是开玩笑一般的说道,“你说的所有话都是实话吗?” 梧桐沉默了良久,她认真的看着李凤凉那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眼睛。 她说道,“我说的自然都是实话。” 她又盯着李凤凉沉思了片刻,似乎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被动,她忽然问道,“那你说的呢?也都是实话吗?” 李凤凉走了过去。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头上。 他居然摸了摸梧桐的头。 长这么大,就连魔君都没有摸过她的头。 如果这放在平时,会被梧桐看成是一种对于自己的挑衅。 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何她却没有。 她只是觉得李凤凉的手有些重。 像是自己不会缝衣服一般生涩。 果然。 他笑着说道,“我说的自然也都是实话。” 他用手轻轻抚摸在了那条蜈蚣一般的划痕上。 他微笑着说道,“我很喜欢这件衣服,这算不算实话呢?” 梧桐笑道,“这自然算是实话。” 她像想了想然后又继续说道,“即使是谎话我也愿意听。” 李凤凉望着她不解问道,“怎会有人愿意相信谎话呢?” 梧桐平静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这世间怎会有人相信谎话呢? 没有人愿意相信谎话的。 但是除了那些让你开心的谎话。 李凤凉是这样想着的。 他们两人说的都是谎话。 但是他们这些谎话说了却又都让彼此很开心。 这或者就是谎话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有的时候考验的并不是人心,也是人心湮灭时夹在里面的一点点人性。 …… 他穿着那件带着一条蜈蚣的衣服转身出了屋门。 梧桐的声音从后面传了出来。 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李凤凉淡淡回答道,“去开个会。” 梧桐沉默了,因为她这次来到这里的任务就是搞清楚李凤凉究竟打算用什么办法应敌。 她忽然看着门口问道,“我能跟着你去吗?” 李凤凉淡淡答道,“随便。” …… …… 县令府中的气氛很怪异。 人们看着上座的那位。 知道这就是大周之前的那个皇帝。 如果说他是皇帝。 那他也一定是这天底下最为狼狈的皇帝没有之一了。 他的脸上有着本来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苍老,鬓角甚至都有了白发。 李凤凉就坐在下座,他面无表情,似乎是已经睡着。 在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小丫鬟。 也没有人敢小看这位将军,这位仅仅凭借八万将士就敢和十二路藩王开战的将军怎会是等闲之辈? 周途望着底下的人们,他终于开口,“那么,现在不想跟着我一起造反的还有几位?” 底下的人们很安静。 他们虽然有些害怕有些激动,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在此时退出。 但是所有人的情绪此时都是紧张的。 因为如果让他们上战场进行拼杀,他们都会毫不畏惧。 但是这次让他们以普通人的身份面对修行者,这会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不知道有谁忽然问道,“那天朝说的神宗,就是消失的魔宗,对吗?” 大厅上安静了。 或许每个人都知道其实他们就是,但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或许会对他们的心态产生某种影响。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但是此时,他们是什么人,还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的。 周途笑了。 他转头看着李凤凉,“你想好了对策,对吗?” 李凤凉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此时周途问他,他想了想然后平静的说道,“我也许有个计划。”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忽然抬头向上看问道,“你确定三大宗的人会来帮助我们,对吗?” 周途沉思了很长时间。 他抬起了头来,他看着李凤凉有些苦笑着说道: “我不确定。” …… …… 第八章 北海的一把刀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看着李凤凉说道,“这其实也是我想知道的事情。” 天下三大宗究竟会不会袖手旁观? 这不仅仅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这也是天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大殿之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 李凤凉忽然站起身子打破了这大殿上的宁静。 他看着这些人喝道: “修行者能怎么样?他们比你们多一双手还是多个眼睛?还不是一样要打?更何况,我已经想好了破敌之计……” 他的这些话像是一针兴奋剂,极大的鼓舞了在场所有人的士气。 那位师爷看着苦着脸的众人说道,“李将军是何人?用八万大军能打退三十八万蛮军,这次又是正面交锋,他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这位师爷虽然油嘴滑舌,但是却是极为会煽动情绪鼓动人心。 经过了他的一番说辞,场间的气氛终于活跃了些。 …… 等到众人都退下去,周途坐在上面,望着空空的大殿,神情有些怅然。 他看着李凤凉,许久没有说话。 李凤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转身看梧桐,“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梧桐转身离去。 周途看着终于认真问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破敌之计对不对?” 李凤凉无奈的苦笑,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选择了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他盯着周途看了良久,看的后者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明白了李凤凉的意思。 两个人相处了很久,他的一个动作他便是能明白。 —— 根本就没有破敌之计。 大厅之中的炉火熊熊。 带着无比的温暖,映照的某处火红一片。 周途盯着那处火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李凤凉转身离开了大厅。 梧桐就在门口等他。 屋子之中的对话她听的很清楚,但是最后却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她想听到的回答。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李凤凉的侧脸问道,“你真的有破敌之计吗?” 李凤凉看着她笑了,“当然有,当然有……” 他说的是谎话。 她也没有完全当真。 她看着李凤凉又问道,“天下三大宗的人会来帮忙吗?” 李凤凉抬头看了看天,嘴里嘟嘟囔囔,“谁知道呢?” …… …… 他确实没有办法知道。 但是此时前去北海云山求助的那个信使应该是知道的。 信使骑着的是快马,不知道走了多久。 越来越靠近北海,这里的气候便是变得越来越暖和。 他的棉衣已经脱掉了,但是却还是很热。 不见了积雪,空中吹来了暖风。 传说之中那座山靠近北海,是一座极为高大极为险峻的山。 北海的惊涛拍打着海岸,如同水波一般的流云仿佛要涌满整个海平面。 北海很大。 大的就像是陆地。 直到信使亲眼见到了这座山峰,他才感觉到了形容那些这座山的语言是有多么的吝啬。 这是一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山。 因为它实在是太高;实在是太险;实在是太像一把刀。 就像是一把要把天空和海面割开的刀。 他骑着的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登上这座山峰的。 换句话说,这座山不是修行者近乎根本上不去。 信使的跳下马来,他把那匹马拴在了路旁的一棵树上。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陡峭的山峰,似乎竟然是下定决心开始准备爬山。 海边的天气本来就是多变的,在此时虽然是冬季,但是温度却还是十分宜人的。 他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温度,身上的汗水像是下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 …… 在这座高山上的某处。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一个山洞的外面。 他的腰间插这一卷书,在他的背后背着一把刀。 他站在这片天地间,就像是一柄刀一般的笔直,或是因为他修炼的境界到达了某种地步,或是也因为他学会了某种刀意。 但是此时他来到这座山洞面前,他身上的笔直便是无法再体现出来。 因为在这里面似乎是有着一柄更加强大的刀。 凛冽的海风吹到了山上,即使是冬季的时分,但是这个海风却也是十分暖和的。 他的衣衫被吹的起伏起来,望了一眼这个山洞的里面。 这些海风没有能灌入洞中,因为在这洞中似乎是有着一道强大无比的力量阻断了这些风和洞内的联系。 里面有一个人咳嗽了一声。 那书生终于开口,他先是迟愣了一下,然后才犹豫问道,“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他所指的自然是在这山脚下准备爬山上来的那个信使。 这个书生自然也就是顾长生。 如果有人能感觉到他的境界,便是可以发现他现在已经是阴阳境六重的强者了。 这些天才的修炼速度,果然是不同而与的。 过了良久,洞中终于传出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他未曾露面,但是声音却震得这些海风回溯倒流。 山顶之上竟然再也没有了一点风的痕迹。 他的声音散发在这空气之中,就像是一道道锋利的刀锋。 这些刀锋散发在空中,似乎随时都能杀人。 或是是说,他本来就是一柄本来就极为锋利的刀。 这把刀似乎能破开风云,撕破云海。 他缓缓说道,“这座山是只有修行者才能上来的山,他一个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上不来。” …… 顾长生低下了头。 他看着那个洞口轻声说道,“可是老师,如果他真的上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去跟魔宗开战吗?” 这个洞穴的门口已经长出了很多绿色的青苔,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但是顾长生却知道,在四个月前,他离开过这里一次。 他要去马嵬关杀洛宁。 那朵带着刀意的云飘去了中原。 后来他回来了。 不知道为何他没有能杀掉洛宁——洛宁成功的出关了。 而现在,他窝在这洞中。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他那如刀一般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还没有到我们出手的时候,而且,我也不想出手帮助他们。” 顾长生不解问道,“为何?” 那道声音很淡薄,但是却在此时透露着一定的肯定,即使他是北海云山的老刀客,作为六大高手之一,可是还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肯定。 他缓缓的说道,“因为我现在打不过魔君。” 他用的是现在。 那他以后能打的过吗? 如果连这把刀都打不过。 那这世间还有谁能打的过呢? 顾长生转身下去再无言语,。 他缓缓的走下了这座山的顶峰。 他来到了北海云山的山门。 有一个弟子看着他忽然有些紧张,那弟子欲言又止: “那个信使……” 顾长生挑眉问道,“走了?” 那弟子低下了头,然后着急说道,“他在爬山。” 第九章 一柄怕死的刀 - 诸天剑子 - 欲甜 这座山上有很多荆棘。 或者是说怪石嶙峋。 它很高,高的已经没入了天上的那片云海。 但是这个信使又恰恰是恐高的。 不过他依旧没有放弃。 他手脚并用,用着极为笨拙的姿势和动作去爬这座山。 云雾之中带来的湿气覆盖在了山石上,那山石变得极滑。 他每每往上走三步,便是要滑下来两步,最后只变成了上去一步。 这样一座的高山,每次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爬上去一步,那他究竟要爬到什么时候呢? 没有人知道。 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就是要往上去爬。 在他的怀中有着一封信,一封他誓死都要去保卫的信。 因为他知道前线吃紧,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封信送到,送到那个传说之中的那个老刀客的手中。 云雾慢慢的遮住视线。 它们让这山上的本来丛生的荆棘草丛变得更加茂盛。 整片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草色雾色和山石的颜色。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 他的衣服已经变成了一条条褴褛的布条。 他只是觉得有些渴了,于是他张嘴,然后在旁边的一处叶子上喝几口露水。 他觉得有些饿了,但是他的四肢必须紧紧的趴在山崖上,所以他告诉自己再挺挺,等到了高处便吃些干粮。 高处往往都是不胜寒的。 但是他的汗水却和身上流出来的那些血水混在一起,然后顺着山石流了下去。 …… …… 顾长生站在云端的最高处。 他没有再去那处山洞。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老师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 但是既然是老师的命令,所以他就不敢违抗。 他相信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上不来的。 所以他就盘膝坐下,开始琢磨这天下局势。 自己的老师究竟是在等什么呢? 如果魔宗胜利了,对于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会向其余两大宗求救吗? 如果会的话,他们会派出谁呢? 是洛宁吗? 是叶青吗? 他的怀中,有着那三分之一玄天神铁的地图。 那块地图似乎在此时有些发热。 他不再去下想,伸手拔出了自己身后的刀。 他把刀插在了自己面前的空地上,那冰凉逼人的刀锋终于让他此时的头脑有了些清醒。 顾长生缓缓的出了一口气,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是老师做的决定那便是对的。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又有一名弟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又怎么了?” 那名弟子慌张说道,“是他,他爬上来了。” …… …… 当顾长生见到这个信使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那些已经被荆棘划破的伤口有的又破裂,然后流出了新的鲜血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凌乱的撕成了一条条的衣服像是一道道布带,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极为狼狈。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至少在看见顾长生的那一刹那是明亮的。 他声音沙哑的说道,“我要见老刀客。” 信使即使很累,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失去自己本来应该具有的礼节。 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人是能与那些修行者抗衡的神。 既然是神,就要给他们应有的尊重。 顾长生的脸倒影在那柄刀上。 他沉默了良久,然后终于说道,“我带你去。” …… 很幸运。 于是这位信使就成为了第一个能来到这个洞口看老刀客的凡人。 洞口的空气之中又一次涌动出了刀意。 他的心中还有些忐忑,还有些紧张。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这身衣服去见老刀客是不是有些不妥? 是不是对于前辈有些不尊重? 他极为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得得体些。 但是还好,他怀中的那封信是完好无损的。 他缓缓撕开了包着信的那张油纸。 轻轻的递了上去。 他走到了洞口面前的一丈处,然后他便是感觉到了那凛冽的刀意让他无法再前进。 信使轻轻说道,“魔宗和周兴的军队混在一起,恐怕要祸乱天下……” 里面那道如刀锋的声音忽然说道,“我自己有眼睛。” 这声音很冰冷。 刮的他脸极疼。 信使心想这可能就是一位强者的风范? 他握着信封的手更是颤抖,然后头低的更深了。 这声音说他眼睛。 于是信使卑微的说道,“这里有我们皇上周途的一封信,请您过目。” 呲啦! 他忽然愣住了。 因为那些洞口之中的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面前丈余的那些刀锋忽然舞动了起来。 他的手一抖,然后那封信便是在这空中被劈成了无数碎片。 那封信带着墨迹的碎片纷落而下。 在空中样子像极了中原的飞雪。 他誓死扞卫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这是什么? 这便是羞辱。 也或者是说,洞中的那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信使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很多人都怕死。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传说之中的大能竟然也在其中。 原来那些高高在上只是表象。 他们是一支凡人的军队,在面对这些修行者的时候尚且要搏一搏。 而这位躲在这洞中的有着一身本领的大能竟然选择了退让。 信使忽然抬起了头,只是这次眼中再也没有了敬畏和卑微。 他平静说道,“可是……” 洞口之中的那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 信使很想骂人。 但是他毕竟是个送信的,所以他还是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继续耐心看着他说道,“中原岌岌可危……” 刀意骤乱。 惹的云海都乱了起来。 那声音再次打断问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信使忽然笑了起来。 因为他觉得自己很不值得。 自己废了一天的时间爬上来就是为了收到这份屈辱是不值得的。 那声音问道,“为何发笑?” 信使回答道,“想笑。” 那声音没有波澜,但是那些刀意已经是有些凌乱。 那声音极为认真的说道,“长生,你送他些盘缠,把他送回去,或者先把他身上的伤势治好了再送也可以。” 信使平静说道,“不用。” 他忽然转过了头,眼睛之中对于洞中的那个声音再没有丝毫的留恋。 他静静说道,“我自己有脚。” 那声音笑道,“这就是你们周人一辈子打不过魔宗的原因,因为你们一个个都愿意逞强,分不清局势,看不懂轻重。” 那信使忽然回过了头。 他望着那洞口忽然深深鞠了一躬,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第一点,战事还没有开启,打不打的过还两说。” “第二点,我们从来都愿意逞强,因为为了自己愿意去奉献的东西,有时候分清了局势,看清了轻重也要被迫选择。” 那声音忽然有些嘲讽的问道,“你们打得过魔君吗?” 那信使盯着洞口,语气已经变得冰冷。 他不再不卑不亢。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胆色至少是在这个人之上的。 他平静的问道,“魔君比您多双手,多个眼或者多个嘴巴吗?” 他没了礼数。 这便是不敬。 对于一个强者的很大不敬。 他的话同样难听。 但是说的却是实话。 但是正是因为有的时候实话不好听所以才会有了谎话。 空气之中一片安静。 潮湿的雾气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 海风又一次席卷而来。 云山上的刀意突然瞬间破了这道海风。 风加急。 刀意纵横。 …… 第十章 失去光芒的枪 - 诸天剑子 - 欲甜 他很生气,后果本应该很严重。 但是此时的信使却是已经无所畏惧了。 信使的眼睛定着那个洞口,就像是两把发光的剑。 不知道过了多久。 那道凌乱的刀意终于是没有再接着凌乱下去。 涌上山头被斩落的那道海风也不见了踪影。 那洞穴之中没有再有任何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信使本来是站在原地准备的等死的。 但是老刀客没有出手。 他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不配我出手。” …… 漫天的云海这句话传出洞口的瞬间散开了一条裂痕,然后那个信使便是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在这座山峰顶上了。 风在他耳边呼啸。 他离开了北海云山。 几个呼吸之后。 他出现在了山脚下。 这是他初始爬山的地方。 他废了这么大的力气爬上了这座除了修行者之外旁人没有机会上去的山,但是山上那位只是挥手之间便让自己落了下来。 周途亲手写的信没了。 援兵也没了。 因为那把刀也怕死。 信使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有任何疼痛。 因为此时心灵上的伤口让他更痛。 那人贪生怕死。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冲着山上喊道,“耻辱!” 信使的声音穿过了山涧,涌上了云雾。 那座山上回荡起来了他的声音。 他不知道那位老刀客听见了没有,但是他就是想破口大骂。 …… …… 在那座山洞面前。 顾长生低着头。 他始终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他犹豫了很长时间。 然后终于说道,“我认为他说的可能有些道理。” 老刀客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淡淡的问道,“如果送死便是不算是耻辱的话,我宁愿耻辱。” 顾长生想了想回答道,“可是他说的那句,战事还未曾开启,自然也没有胜败,我觉得很有道理。” 老刀客平静说道,“这世间的事情如果都是用我举得这三个字来形容的话,我大概能办成很多事情。” 长风落在云海。 洞口前的所有刀意都重归于平静。 顾长生思考着老刀客的那句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 西方长岭。 这里不是山。 而是一条山岭。 山岭上有着很多火红的枫树,这些枫树就红的像是血。 但是此时是在冬季。 所以这些枫树上又挂满了冰花,纯洁的像是冰雕。 第二个信使就在这里。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坐下的马挂满了霜雪。 他的身上也挂满了霜雪。 枪林在这里。 枪林的宗主在这里。 二月花。 这个传说之中的人物。 没有人见过他,但是却听说他在洛宁离开马嵬关的时候出现过了一次。 那次之后,便是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那信使极为紧张的哈了哈气,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上担负着怎么样的重任。 如果枪林不肯伸出援手,那么起义军的希望便是也只有寄托在北海云山和剑渊身上了。 他距离面前那条山岭还有五里的时候,就已经跳下了马来选择了步行。 —— 这是大周的礼数,也是最为恭敬一个人的表现。 此时他对这枪林表现出来的便是无比的尊重。 因为他们急需要枪林的帮助。 北风刮在他的侧脸,就像是一只只针尖一般刺痛的他举步维艰。 他在这茫茫的雪中不知道行走了多久。 然后他终于到了那条岭的下方。 这条岭极为庞大。 像是一条无比巨大的长枪横躺在这天地之间。 就在这条枪的正中间,有着一道巨大的山门。 在这山门的两侧全部都是那已经挂满了霜花的枫树。 他就站着这山门的前面,感受着从里面传出来的肃杀之气,那道山门横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天地之间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他的进入。 他整理衣冠,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他站在那座足足有着几十丈高的山门处。 他在叫关。 “起义军信使奉皇上之命求见!” …… 他的声音洪亮,在这雪原之中至少能传出去很远的距离。 但是除了那山上被震落而下的雪花,这座山前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信使定了定神,然后他又高声喊道,“起义军信使奉皇上之命求见,魔宗重返世间,特此告急。” 天地间白雪覆盖,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答着他自己。 信使接连叫了数声。 —— 都没有人回应他。 他有些不解,走上前去想要去触碰那座山门。 那座山门足足高几十丈。 这无论再哪里都是这世界上最高的一扇门。 但是他的手没有能触碰到那扇门。 因为在这扇门的前面有着一道无形的结界拦住了他的去路。 信使沉默了良久。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和前去北海云山的那个信使一样。 他的目光之中有着深深的不可思议。 中原告急! 风急。 雪急。 魔宗的大军更急。 他跪在了这座门前。 “魔宗重新现世,请各位前辈开门,中原告急!”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冷冰冰的天地之间。 此时的天地之间更冷。 冷的就像是人心一般。 …… “……中原告急……” 他的声音渐渐的沙哑下去。 然后终于渐渐的在这风雪之中停住了。 他知道这座门或许永远都不会打开了。 这道门的后面不可能没有人,但是如果不想开门的人不开门,那么这里便是真的就没有了人。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无法让一个不想开门的人开门。 因为他们根本不想出手。 天地间仿佛就在此时剩下了他自己。 信使的拳头砸落在了地下的雪中。 然后他的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泪水迎着寒风瞬间被冻结。 但是这一切都没他此时的心情寒冷。 他只是不理解。 “魔君不也是人吗?” “他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他比你们多一双手还是多个嘴巴或者多双眼睛呢?” …… 长岭之前。 一道强大的枪意骤然升起。 这道枪意强大道连这座山峰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信使的身体伴随着他的那匹马就在这枪意的笼罩下倒飞而出了十几里。 十几里转瞬即逝,他双脚落地,脸色已经被冻成了姜黄色。 没有声音回答他。 但是那道愤怒的枪意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们不会出手。 他们也不敢出手。 信使再也没有了悲伤。 他平静的站直了身体。然后拍打掉了身上的落雪。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终于再也没有敬畏。 因为这些人已经被魔君吓破了胆子。 他们根本都是不如自己。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过了身子,然后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 …… 枪林之中某处庄园。 二月花躺在一张安乐椅上。 他的枪立在一旁。 屋子之中火炉暖的就像是温暖的春天,这和外面的寒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他似乎比去马嵬关阻拦洛宁的时候更加胖了些,但是这依旧掩盖不了他是一个绝世强者的事实。 他的眼睛静静的望着那雪中信使退去的方向。 他转过头,朝地下吐了口吐沫。 那口吐沫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那柄枪在这炉火的映照之中仿佛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它已经多久没有动用过了呢? 他忘记了。 在马嵬关前向洛宁和李凤凉出枪的那一刻算吗? 旁边的一个弟子紧张的盯着他。 他忽然举得他的身上少了些东西。 当年他敢拿枪战魔君的勇气没了。 二月花转头看着这名弟子。 他微笑的说道,“有的时候,人的识时务是最为重要的事情,魔君沉寂了这么多年,今年突然现世,你觉得他会简单吗?” 他平静的说道,“我不是怕,只是识时务。” 二月花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又一次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我不是怕了……” 他心中知道,那个信使说的那些东西,是少年的热血。 只有一个人真正的见过魔君之后才能知道魔君的可怕。 他现在确实已经不具备热血那种东西了。 至少在他的血液之中流淌的不是了。 …… 外面不知道何时已经落雪。 纷乱的雪挡住了屋子之中的光。 他挥手送走了使者。 没有了这些事情的烦扰,他觉得很舒心。 他闭上了眼睛。 就像是一把蒙尘的枪失去了锋芒。 …… …… 第十一章 剑渊的态度 - 诸天剑子 - 欲甜 去到剑渊的这名使者应该是很幸运的。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见到超过两个人之上的人。 剑渊十三重山门。 一到十二重都是有人。 但是唯独十三重山门没有人。 自从洛宁继承了易水剑意之后,那块青石的禁制被解除了,第十三重山门也自然能被人随时进入。 但是剑渊的弟子却是没有人敢随便进出。 因为他们知道,虽然洛宁走了,但是在第十三重山门还会有一个少女一直守护在那里。 …… …… 接待这个信使的人不是阳鼎天。 而是第十一重山门的长老——谢九龄。 因为这件事情所关系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重大,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做主。 那名负责通信的剑渊弟子看着谢九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害怕。 他紧张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谢九龄是剑渊之中除了阳鼎天之外年岁最大的山门长老,自然也有很大的发言权。 他皱着眉头。 思索了很久。 他看着这个弟子缓缓的说道,“宗主在闭关,旁人不能打扰,十三山门站住又不在这里,想要主持大局,只有把这些长老全部召集过来。” …… 剑渊之中一到十一重山门的长老尽皆集结。 这次开会,不是为了选举长老,也不是为了决定弟子的归属。 每个人都知道了消息: 魔君在中原准备和起义军开战,起义军向剑渊发出了求助。 这十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压制不住的惊恐之色。 当初仅仅是一个排名第七十二的魔将便是把剑渊折腾的天翻地覆,如今魔宗的强者倾巢而出,天下谁能抵挡? 那信使站在第十一重山门的大厅之上,脸色也随着这些人的变化而变得焦虑起来。 如果剑渊不愿意伸出援手,那么只能看北海云山和枪林那两个地方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前去那两个地方求助的人已经尽皆失败了。 李连昼看着谢九龄,他的脸色在这些人之中相对来说是比较平静的。 但是他的平静自然有他平静的道理。 他看着那信使沉声问道,“魔宗准备何时开战?” 那信使低头说道,“李将军已经落位了,但是至于魔宗那方面何时开战,我们都不知道。” 李连昼皱眉,他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和魔宗开仗?” 那信使低下了头。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又抬起了头,他望着李连昼说道,“周途是明君,肯为了整个大周的百姓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让这种人被魔宗杀了,即使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用?” 李连昼挑眉问道,“因为一个人而开战?” 信使低头说道,“他当时不弃我们,此时造反,我们肯定誓死跟随。” 李连昼又说道,“天下三大宗尽皆有着规定,我们不会参与修行界之外的事情。” 信使看着他的眼睛说道,“魔宗已经参与其中,这已经不光是修行界的事情了。” …… …… 大厅之上觉得的安静沉默了片刻。 然后谢九龄捋着花白胡子看着在场的这些人。 他问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这下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没有人再说话。 但是这不说话,就是这个使者恰恰不想看到的事情。 不知道是哪个长老轻轻咳嗽了一声,“当年打败魔君是天下六大高手集结。我们剑渊的宗主和易先生,还有枪林的二月花和青树,再加上北海云山的老刀客和铁心然。六个接近圣者的强者围攻,魔君尚且能有一战之力,如果不是易先生观河入圣剑斩魔君,当年那场大战的胜利也不一定呢。” 他转头看着大殿上的众位,然后又转头看着这个使者,他无奈说道,“你们告诉我,六大高手因为玄天神铁已去掉了三位,剩下这三位,老刀客和二月花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现世,现在宗主又在闭关,即使我们想要帮助他们,我们怎么帮?” 他说的问题是最实际的问题。 这也是所有人都想到,但是他们却是不敢说或是不好意思说的事情。 他们打不过。 因为这就是事实。 即使他们去了,他们也不是魔宗的对手。 这个拒绝的理由虽然有些可笑,但是确是真实无比的。 那信使低下来的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他瞪着眼睛,似乎是在想对策。 但是他始终没有想到任何对策。 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然后想到了周途在临走之前留下来自己特意交代自己的什么。 信使抬起头来,向四外环顾。 他没有见到那个短发的少女。 信使还想再争取一下。 他忽然看着那十一位长老说道,“我要见秦薄衣。” …… …… 秦薄衣。 这三个字如同炸雷一般出现在了这十一位长老的耳边。 他们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真的让他见到了秦薄衣,那事情也许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可能。 李连昼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抱歉说道,“她也随着宗主一起闭关了。” 那信使的眼神终于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和悲伤。 谢九龄看着他说道,“抱歉。” 信使摇头轻轻苦笑道,“这不怪你们,毕竟是乱世,人人想到的都应该是自保。” 李连昼看着他说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剑渊太大,这样能省些时间。” 那信使苦涩的摇了摇头。 “我自己骑马走。” …… 他出门,下了山门。 神情稍微有些恍惚。 大厅上的紧张气氛终于被缓和了下来。 那些位长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人人自危。 山脚下那信使的马蹄声终于渐渐的远去了。 …… …… 他来时走的是很快的,但是回去马的速度就变慢了许多。 青山落雪,三百里剑渊,便就是三百里绵延的雪山。 马蹄踏着晴雪,这让他的心绪稍微好了些。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剑渊的第一重山门。 这里有着很高的一座山。 是剑渊的守山剑岭。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座山叫做什么。 他骑着马,忽然有了一种上山看看的冲动。 那处轻雪白的惹人喜爱。 他跳下了马,没有选择去爬山,而是选择绕过了守山剑岭前方的一座小山坡。 山坡上落雪本来是极为厚重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那处的雪仿佛不那么白了。 他抬眼去看。 然后他忽然发现,在这茫茫白雪笼罩的山坡上有着一座小院子。 那处院子柴门紧闭,院子之中的屋子上有着些落雪。 远远的看去。 那处院子生在这白雪间仿佛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因为它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 它已经建在这里接近六年的时间了。 …… …… 第十二章 秦薄衣的长发 - 诸天剑子 - 欲甜 六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的东西。 但是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物品的相貌。 严格来讲,这屋子也许算是一件物品。 因为如果说它是物品,也没有人会反驳。 所以当这个信使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六年的时光在这他眼前划过。 人就是这样。 每当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么他无论看见什么都会生出感叹。 他想的是魔宗和起义军开战的事情。 自己来到剑渊请援兵失败了,他在想其余那两个人会成功吗? 他不知道。 屋子之中没有人。 他很平静的往前走着,然后忽然发现这件屋子的西屋是塌下去的。 那间屋子没有房柱,也不知道那房柱会去了哪里。 所以他就进入到了东屋。 东屋看起来似乎很宽敞。 虽然这里没有人。 但是屋里却没有常年没有人居住落下的灰尘。 在那屋子之中摆放着两张床。 信使自己去看,这才发现,这原来是两张单人床拼成的床。 这是为什么呢? 他觉得很奇怪,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了摸。 ……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背后出现。 她轻轻问道,“你是不是也举得很奇怪?” 信使吓了一跳,他转回了身子,然后就看见了一个长发及肩的少女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容颜应该是极为纯净的,但是她却偏偏用一层脂粉遮住了这层纯净。 她的眼睛很明亮。 她的剑袍白的像是雪。 …… 信使低下了头,他紧张说道,“小姐勿怪,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 那少女沉思了片刻,然后看着他的脸,似乎是在推算他的年龄。 曾经有一个人告诉他,见到比自己大的人便要称兄却不能叫他哥哥。 但是她看见他的父亲的时候叫的都是洛兄弟。 所以。 她很自然的开口。 “这位兄弟,你从那里来?” 信使有些尴尬,他不解这位少女对自己的称呼,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很平静的说道,“我从中原来。” “中原哪里?” “玄武城。” “玄武城怎么了?”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选择直接告诉她。 少女看着他笑了,“你的脸色似乎很烦恼。” 信使开口说道,“这世间本来就有很多令人烦恼的事情。” 那信使想了想,然后还是把魔宗混入周军准备和起义军开战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轻轻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仿佛她听了一个根本不是事情的事情。 她平静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这确实是一件值得让人烦恼的事情。” 少女看着他的眼睛接着就问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那使者苦笑着说道,“我能怎么办?自然是回去复命。” 他又猜测着这位少女的身份,可是他想了很多种可能,都觉得她不是。 因为她是长头发。 周途告诉她秦薄衣是素颜短发。 …… 两人之间沉默了良久。 少女看着他又一次笑道,“烦恼的时候喝些酒,于是很多事情便是都能忘了。” 信使抬头看着她,怎么看这个少女都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淡淡的说道,“本来我是不会喝的,但是喝过一次之后,我就学会了。” 信使看着她问道,“那如果你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办呢?” 少女笑着说道,“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是如果要是我真的经历了,我想我也许会拼死守城。” 那信使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他忽然看着这个少女认真的问道,“你会帮我们吗?” 那少女笑着摇头,“魔君天下无敌,谁是他的对手?” 信使苦笑了一声,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看着这个少女问道,“你刚才说到酒,我想问问你,你这有酒吗?” 少女瞪着眼睛看着他问道,“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信使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他转过身子,从这个屋子的房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 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故事,他带来的只是灾祸。 他转过头看着这个少女。 他低下头缓缓说道,“告辞。” 少女平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不送。” 信使骑着马走了。 这次是彻底走了。 带着失望离开的。 他对于剑渊的救兵再无希望。 那少女站在屋子之中始终没有动。 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两张床合并成了一张床的床板,眼中忽然升起了些悲伤。 她会经常来这里,所以即使洛宁走了这么长时间这里还是一尘未染。 她留起了长发,学会了化妆。 酒是一个好东西,能让人沉醉,也能让人清醒。 洛宁走的那日她和他在守山剑岭上喝的那碗女儿红让她大醉了一整天。 …… …… 秦薄衣轻轻的走到了门外。 似乎是有些怕惊扰这个无人居住已久的庭院。 她的脚跛着,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深一浅两个足迹。 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耳边传了出来。 她淡淡问道,“我有个故事,你有酒吗?” 秦薄衣没有转头,她的目光落在雪山上的某处。 她平静说道,“你的故事不值得我跟你喝酒。” 那女子的声音有些疑惑,然后她接着问道,“为什么不值得?” 秦薄衣转过头,然后看到了洛雪的眼睛。 秦薄衣平静回答道,“因为我知道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会拿出来什么酒。” 洛雪挑着眉,像极了雪山上某处的树林的阴影。 她平淡的问道,“你来说说,我要给你讲一个什么故事?” 秦薄衣说道,“你要给我讲一个关于热血的故事。” 洛雪笑道,“不错,这个故事你想听吗?” 秦薄衣接着说道,“热血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少年应该具有的,他们很多人都老了,自然就已经不再具有热血。” 她低下头捋着自己的长发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还年轻。” 洛雪笑道,“不错,我们很年轻。” 秦薄衣问道,“你想好要怎么做了?” 洛雪看着她说道,“你不也是一样想好了吗?” 她们都想好了要怎么做。 两个人目光对视,于是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山间飞起了一群寒雀,惊得雪花纷飞。 这也是年轻人的一个好处。 这世上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是心意相通的。 他们想的事情也许都是惊人的相似。 …… …… 洛雪忽然问道,“留长发习惯吗?” 秦薄衣想了想回答道,“除了用剑的时候会有些不习惯不方便,其余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洛雪又问道,“好看有用吗?” 秦薄衣低头看着垂到了自己肩头的长发许久没有抬头。 然后她忽然问出了一句,“他会喜欢吗?” 洛雪看着她认真回答道,“一个人若是真喜欢一个人,无论她是长发还是短发,无论是素颜还是带妆,他都会很喜欢的。” 北风吹的那些寒雀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像极了断线的风筝。 远处的山头白雪皑皑一片,不知道是那只狍子又在攒动。 秦薄衣的眼睛盯着那处,然后接着就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那要是断臂或者是有一个治不好的病呢?” 洛雪低下了头,她没有回答。 这也就是李凤凉不爱和女人打交道的原因。 因为这些女人的对话实在是太过于深奥。 山间的积雪伴随着那些寒雀的起飞在飞舞。 风很寒冷。 洛雪望着那有些发暗的陈雪,然后终于说道: “应该会是很喜欢的。” …… …… 第十三章 南郡城的雪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事实上喜不喜欢呢? 没有人知道的。 只有洛宁自己才知道。 而那个断臂的人呢? 却只有洛雪才知道。 秦薄衣抬头看着硬冷的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 她忽然开始有些期待晚上会很明亮的月光。 …… …… 南郡下了一场比中原要大不知道多少倍的雪。 城中的百姓很开心,他们很高兴。 是经过中秋那件事情之后他们难得的又一次统一的高兴和开心。 因为瑞雪兆丰年。 飘洒的雪花落在南郡城中,就像是那第二年会丰收的粮食一样惹人喜爱。 …… 晨。 雪硬。 风冷。 黄春秋就站在南郡宫的门口。 他手中拿着一柄扫帚在扫雪。 他的头埋的很低,头上戴着的一个巨大的棉帽子遮住了他缺失的半边耳朵。 但是他的左眼却依旧是浑浊的。 如果他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也许没有人会知道一个绝世强者会在这里扫雪。 事实上他扫雪的技术也是一流的。 郡主在宫中,这便是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事实上这就是他的工作。 只要郡主在,他便能永远这么安逸的扫雪。 …… …… 一盏茶的茶香升起的时候。 郡主睡醒了。 陶余温坐在床边,一碟精致的早餐和一杯浓香的花茶就摆在床前。 她极为温柔的说道,“这是我今早亲自做的,你起来吃些。” 郡主看着她的侧脸问道,“哪天早上不是你亲手做的?” 门外的一个仆人眼中带着羡慕的情绪,心说自己的郡主大人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妻子? 陶余温的声音很温柔。 温柔的进入到了人的骨头里去。 她的话若是醋,说出来的一瞬间即使是骨头也会被融化掉。 郡主坐了起来,他笑着说道,“我洗漱过后就吃。” 陶余温柔声说道,“都是自家人,洗不洗的吃过再说。” 郡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最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从那个碟子之中拿出那个点心吃了一口。 又拿起了那杯花茶。 陶余温忽然叫住了他,“等下!” 郡主一愣,不解看着她。 陶余温轻声说道,“烫。” 郡主微微一笑,“我怕烫吗?” 他轻轻动了动念,面前的热茶马上变成了一杯凉茶。 他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郡主高兴说道,“是好茶,点心也好吃。” 陶余温看着他柔声说道,“你若喜欢,我天天早上都给你起来做,好不好?” 贤妻良母,夫复何求? 郡主平静道,“好。” …… 他坐起身子,开始准备洗漱。 丫鬟端上来了热水。 他望着那盆热水,忽然咳嗽了几声。 陶余温紧张问道,“怎么了?” 郡主轻轻的摆了摆手,“无事,最近天冷,有些感冒。” 陶余温关心说道,“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郡主把手伸进了热水回应道,“你也是。” …… 陶余温退出了屋子。 她的脸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像是在哭的笑。 或是说是又笑着的哭。 这种表情大概只会在一个人十分开心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 她当然知道郡主为什么咳嗽。 只是,这次的咳嗽和以往已经有着些明显的不同。 他在自己面前咳嗽,那便是说明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她走出了门外。 天上还在洋洋洒洒的落着残雪。 她忽然像是一个小女孩那样童心大起,然后用手轻轻的抚着天上的那些雪花,很开心。 忽然有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他看着陶余温说道,“公主来了。” 陶余温愣了一下,她有些不解,“她这么早来干什么?” 那仆人紧张说道,“听说是公主新学会做了一道菜,想让您尝尝。” 陶余温笑道,“她那笨手笨脚,说她打架还行,怎地会做菜?” …… 应檀溪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今天没有带面纱。 于是她的容颜美的便是连天上的最晶莹纯美雪花都无法媲美。 陶余温的屋子之中是十分暖和的,融化了落在她身上的雪。 她打开了那个食盒。 食盒之中放着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陶余温笑道,“你这几个月没有消息,就是为了这盘西红柿炒鸡蛋?” 应檀溪看着自己的母亲认真的说道,“这是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学会的,这和一般的西红柿炒鸡蛋不一样。” 陶余温问道,“有何不一样。” 应檀溪笑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陶余温的眼中的光终于有了些柔和,当然,也只有当她看见应檀溪的时候,她眼中隐藏的那丝冰冷才会变成柔和。 她从食盒之中拿出了一双筷子,轻轻夹了一口鸡蛋放入了嘴里。 那味道确实很好。 就像是秋天的风,有些清凉。 又像是冬天的雪,有些纯净。 她轻轻的放下了筷子,眼中流露出了最真挚的喜悦。 似乎只有这一刻的喜悦才是真正的属于她自己。 陶余温高兴的笑了。 应檀溪问道,“好吃吗?” 陶余温说道,“很好吃。” ……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她的动作很轻柔,但是却拿捏的很到位。 每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的喜欢她。 她今日和那日见魔君和魔王的时候不同。 她看见了应檀溪,于是眼中的那些妩媚都变成了平静。 那个敢勾引魔君,能让魔王心动的女人,现在竟然就真的像是一个很普通的丫鬟。 应檀溪看着她高兴的说道,“竹帘姐姐,好久不见。” 她本名原来是叫做竹帘。 是一个丫鬟的名字,但是却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竹帘迟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应檀溪说道,“公主,好久不见。” 应檀溪看着陶余温说道,“今日外面雪很大,我想让竹帘姐姐陪我去玩玩,好不好?” 陶余温笑着说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贪玩?” 应檀溪认真说道,“自从我离开南郡宫去到公主府之后,我都从来没有再见过竹帘姐姐。” 陶余温转头看着竹帘,“你就去陪她玩玩罢。” 竹帘的脸色有些犹豫。 她迟疑说道,“可是老夫人……” 陶余温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很多。 “没有可是,你就出去陪她走走!” 她虽然是在为陶余温做事,但是两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确实一看即知。 竹帘慢慢的低下了头。 她平静说道,“好的。” 应檀溪站起来,她很高兴的拉住了竹帘的手,两个人走出了门外。 陶余温的眼神也随着应檀溪的离去再次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仿佛她这一辈子只有看见她时才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望着面前桌上镜子中的自己,素面之上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让她无法看透的薄纱。 她看着自己平静的说道,“面具戴的久了,也许就摘不下来了。” 或许是能摘下来,只是她不想摘呢? 谁知道呢? …… 外面的雪随着天空之中还在落着的雪花变厚。 那雪花像是海水,一层接着一层。 黄春秋还在门前扫着。 应檀溪拉着竹帘的手,两人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脚印。 由近到远,像是两条明暗不定的小路。 风吹着竹帘的脸。 她的眼神在此时冷的有些像是雪。 …… …… 第十四章 落雪之下的对话 - 诸天剑子 - 欲甜 雪的颜色是灰白色的 但是应檀溪的眼睛确是彩色的。 她的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星星有很多种。 她就是属于最亮的那种。 竹帘就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距离很默契,不远不近,刚好三尺。 应檀溪转过头,她望着竹帘忽然问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玩过了?” 竹帘眼底的那丝阴霾一闪而过,随之迎来的就是她那让男人也许都把持不住的微笑。 她低下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白雪。 她迟疑说道,“多久了呢?我也既不清楚了,大概从公主离开南郡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一起玩过。” 应檀溪笑道,“我是五年前离开的。” 竹帘说道,“那便是五年了。” 天空之中依旧在落着雪。 她们两个人站在雪中,被漫天茫茫的雪花遮盖住了踪迹。 但是她们没有丝毫要去找地方避雪的意思。 应檀溪忽然不说话了。 她的眼睛蒙着一层竹帘看不懂的情绪。 她们就是站在这里,眼睛都平静的互相望着对方。 这两个人眼睛中间落下的雪像是层层的薄雾。 薄雾不仅遮盖住了这两个人眼睛的光芒,同时也是遮住了她们内心之中的真实所想。 应檀溪的心中想的是一件事情,但是竹帘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空气有些紧张。 竹帘的手慢慢的握紧,思绪跟着飞速的转动起来。 她开始准备回答任何不利于她的问题。 ……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应檀溪只是忽然抬头问道,“竹帘姐姐,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竹帘楞了一下,她准备好了回答很多问题,但是她没有想到应檀溪会问她这个问题。 是关于喜欢。 她似乎很久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了。 因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两人之间关注的东西就变得不一样了。 如果要是应檀溪知道了她和陶余温都是为魔宗办事,那她会怎么想呢? 竹帘轻轻低下了头。 她慢慢说道,“我只是一个丫鬟,无论是在老夫人的心中还是在小姐心中,我都是说不上话的。” 她阐述的是一件事实。 但是正是因为这个事实,所以她和应檀溪的距离就被莫名的拉远了。 应檀溪望着她,眼中有些悲伤,但是这悲伤还是被她经常具有的快乐所掩盖了。 她开心的回头拉住了竹帘的手说道,“竹帘姐姐,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不是吗?” 她看着竹帘认真的瞪着眼睛,“当初我就说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姐姐。” 竹帘沉默。 她的表情像是空中的飞雪,有些飘忽不定。 她咬了嘴唇问道,“话虽然如此,但是你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应檀溪看着她认真说道,“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无论到了哪里,吸引异性目光最多的永远都是你,即使是我……”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后面的字。 但是竹帘还是微笑的接了过去。 “即使是你长的比我漂亮对吗?” 应檀溪低下了头: “其实在我心中一直都认为竹帘姐姐是最漂亮的。” …… 风吹过她的脸。 让她绝美的脸因为寒冷有些发红。 她确实要比竹帘漂亮。 踩着雪的声音骤然停止。 她说的话明明是没有任何敌意的,但是此时的竹帘听起来却是感觉宛如针扎一般刺耳。 应檀溪脸上的本来真诚的笑容在她的眼中显得反而是显得有些虚假。 当一个人的内心变得虚假的时候,她再去看任何人都会觉得虚假,哪怕她脸上的笑容此时是无比真挚的。 竹帘淡淡的看着她的脸,她本人的脸上并无悲喜,她淡淡说道,“你说你喜欢一个人。” 应檀溪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细微变化,点头应道,“是很喜欢。” 竹帘看着她说道,“你要知道,一个男人永远都是不值得被喜欢的。” 应檀溪不解的看着她。 竹帘解释说道,“除非你是有着目的去喜欢他,要不然永远不要主动去喜欢。” 应檀溪低头问道,“为什么?” 竹帘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因为这永远都比不上让他喜欢你。” …… 应檀溪低头不语。 竹帘心中想的是什么,她自然也不知道。 但是她却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喜欢别人不喜欢她。 这大概就是唯一能让她一直笑着的脸变得阴沉的原因。 …… 应檀溪长长的睫毛扫着落雪。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忽然看着竹帘说道,“我们来打雪仗吧。” 竹帘转头看着她,“我不玩,那都是小孩子玩的。” 应檀溪认真说道,“我们来打吧,好久没有玩过了。” 竹帘看了一眼她的衣角,淡淡说道,“你的境界实力太高了,我又打不到你。” 应檀溪笑着说道,“我不用我的境界和灵力,就这样来打。” 她轻轻地一挥手。 空气之中的雪花凝结成了两颗极为浑圆的雪球。 那怕就是有人用手去握,也许都做不到这么浑圆。 她把手一挥,于是一颗雪球飞向了竹帘,落在了她的手里。 她手中握着第二颗雪球。 这本来会是一件很欢愉的事情。 但是竹帘的脸上却蒙上了一层冰霜。 她想到小的时候陪着她打雪仗,每次都是故意输给她,弄的一身雪,但是自己若是打了应檀溪,回去便是会被老夫人一顿臭骂。 竹帘低下头。 她极为认真的看着那颗雪球。 然后伸手把那颗雪球攥成了冰坨。 她平静说道,“我不是当年的我了,你却还是当年的你。” 应檀溪撅起了嘴,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话已经说到这里,那便是没有任何再说下去的必要。 她轻声说道,“你不愿意玩,那我去找黄春秋,他一定愿意陪我玩。” 少女踮着脚,她的背影在雪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脚印。 竹帘望着那处脚印,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她觉得应檀溪很可笑。 她是为魔宗做事的人,却要在这里陪着一个大小姐打雪仗? 教她儿女情长的事情吗? 她只是觉得很幼稚。 那坨冰在她的掌心慢慢的融化,最后变成了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 陶余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平静,但是却在这平静之中带着不可侵犯的霸道。 她平静的望着竹帘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幼稚?” 竹帘低下了头,“我不敢。” 陶余温平静的看着她低下的头说道,“你可以觉得她幼稚,因为她确实很幼稚。” 她的话锋一转,忽然就像是天空中飘下的寒雪这般冷。 “但是,南郡城中的任何人都可以死都可以被出卖,唯独她,是不能的。” 第十五章 我吃饱了 - 诸天剑子 - 欲甜 竹帘低着头。 她的目光此时可怕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老夫人的身影慢慢的在她的眼中越缩越小,最后消失在了这漫天的白雪之中。 竹帘抬头望着这茫茫的雪花忽然笑了起来。 “你长的好看,你的境界高,你有老夫人的宠爱,都是因为你是郡主的女儿。可是如果有一天,郡主不在了,你又该怎么办呢?” 她的笑容像是天空和大地间最为冰冷的东西。 …… …… 应檀溪没有去找黄春秋。 因为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打雪仗。 但是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是因为无聊吗? 但是她为什么无聊呢? 因为那个洛宁? 她轻轻的握手,于是那只雪球在她的手中也渐渐的变成了冰坨。 但是她没有选择把那坨冰握住融化。 她轻轻的松手,于是那托冰就砸在了雪地之上。 …… …… 此时有很多人都想打雪仗。 有很多人都想看雪景。 尹子卿却不想。 丫鬟叫了他好久,他却只是在后院劈砍着那些碎木。 他手中的剑已经不知道完成了多少个劈柴砍柴的动作了。 因为洛宁的话语就在他的耳边,“等到他学会了易水剑意,那样的话尹山河就能回来了。” 他不知道他这辈子也许都学不会易水剑意。 他也不知道洛宁是在骗他。 那丫鬟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在这鹅毛一般的灰白色的大雪之中显得极为开心。 她用脚踢起了雪花,白雪纷乱。 丫鬟看着尹子卿开心的喊道,“我们来打雪仗?” 尹子卿握着剑看着她,“我很笨,我不太会打。” 丫鬟笑了起来。 “你不会,我可以教你。” 尹子卿低下了头,“我很笨,我怕我学不会。” 丫鬟又笑道,“这世间那有那么多聪明的人,你就说你玩不玩?” 尹子卿看着手中的剑迟疑说道,“可是我要练剑。” 丫鬟撅了撅嘴,露出了一丝极为不屑的表情。 “你们两个人怎么都这般奇怪?洛宁把自己关在一个客栈的楼上,一关就是好几个月,你听了他的话在这砍这木头,一砍也就是几个月?” 尹子卿低头小声说道,“神仙哥哥的话总是要听的。” 丫鬟问道,“那我若是非要让你跟我玩呢?” 尹子卿迟疑说道,“我也许可以跟你玩一会。” 丫鬟很开心的笑了起来,“那我来教你。” …… 丫鬟轻轻低着头,在这雪中两个人的距离靠得极近。 这样的距离自然是没有办法打雪仗。 她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把那自己捏成的雪球放到了他的手里。 丫鬟轻声问道,“你看,就这样。不难,对吧?” 雪球在两个人的手中成型。 没有变成冰坨。 只是一个浑圆的雪球。 但是他没有觉得空气再寒冷,不是因为下雪不冷化雪冷,而是因为那个握住雪球的另一双手。 他轻声说道,“这很简单,我学会了。” 他说着学会了,但是不知道怎地,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丫鬟也没有放下。 尹子卿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仿佛比世间的任何事情都要简单。 他看着这丫鬟的侧脸,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仿佛比世间的任何事情都要难。 这是一个连应檀溪秦薄衣那种人都会觉得难的问题。 所以他觉得难也许很正常。 那雪球终于在这两个人的手中慢慢的变成了一坨冰。 尹子卿叹息说道,“雪化了。” 丫鬟看着他问道,“化了的话,再捏一个好不好?” 尹子卿于是就傻笑起来,他松开了手,然后去地下拢了更多的雪上来。 他说道,“我们来捏个大的。” …… 远处客栈上洛宁的那间屋子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从里面铸剑炉散发出来热量能让人感觉到这里面还有着一个人居住。 白雪存在他那间屋子的楼上。 应檀溪站在他的门口。 果然。 自己早上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 屋门紧闭。 除了散发出来的热气,竟然再没有任何动静。 她撅着嘴,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早上炒好的西红柿鸡蛋本来是要给他送来的,但是他却是像个死人一样没有了动静。 应檀溪看着这紧闭的屋门说道,“你死了啊?” 屋子之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气得一甩手,转身又走下了楼。 她只是觉得今天的心情糟糕极了。 应檀溪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她转头去看,却不见了丫鬟。 丫鬟呢? 丫鬟去哪了? 她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心说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自己现在便是连凉水都没得喝。 她接连叫了几声都没有看见丫鬟。 于是她又孤独的离开了客栈,走上了长街。 …… 雪花飘落。 她绕过了一条街来到了客栈的后院。 今日客栈的后院极为安静,没有了尹子卿砍柴的声音,她只是觉得很奇怪。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双脚在这雪地上留下了两道很浅的足迹。 —— 院子之中有着两个人。 正是丫鬟和尹子卿。 他们不知道多久没有动过了,白雪覆盖了在了他们的衣衫之上,已经有些厚。 他们的手握着。 在这雪地之中共同攥着一个已经化成了冰的雪球。 白雪佳人。 雪水顺着两个人四只握着的手流淌到了地上。 这种画面就很美好。 她默默的看着,忽然就有了些羡慕。 应檀溪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痴呆的微笑。 这是任何一个少女见到这种画面都会露出的笑容。 她立在风雪之中,生怕打扰了这样美好的画面。 …… …… 丫鬟低下头去,她轻声说道,“这个又化了,你再去抓一个好不好?” 尹子卿抬起头,刚要回答到好。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丫鬟的后面,忽然变得有些紧张。 他说道,“姐姐。” 丫鬟笑道,“怎么攥了个雪球,然后我便是变成了姐姐了?” 尹子卿慌张说道,“是神仙姐姐。” 丫鬟转回头去,于是看见了应檀溪。 她叫道,“小姐。” 应檀溪那近乎痴呆的傻笑的表情凝固在了风雪之中,似笑非笑,很尴尬。 她晃了下神,收回去了口水,然后摆手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丫鬟紧张低下头问道,“小姐早上起来炒西红柿鸡蛋,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倒杯茶……” 应檀溪心说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小姐? 她一看到这两人,然后又想想那个好像死在了楼上的洛宁。 一股酸水涌了上来。 应檀溪说道,“我不爱喝茶。” 丫鬟又紧张说道,“那我去给你做饭,我去北街烤肉店去买小姐最喜欢吃的烤肉。” 应檀溪平静的看着她和尹子卿握着的手说道,“我吃饱了。” 第十六章 打一场雪仗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丫鬟低头说道,“可是你确实没吃饭。” 应檀溪声音骤然高了起来,“我说吃饱了就吃饱了。” 狗粮确实吃饱了。 应檀溪不怀好意的看着她,“你方才说要打雪仗,那么我们现在便来打打吧。” 她的境界极高。 打雪仗谁能打的过她?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尹子卿小声问道,“什么是打雪仗?我刚学会了攥雪球。” 应檀溪笑着说道,“雪仗便是用你攥的雪球打我。” 丫鬟苦着脸。 尹子卿却忽然开心的说道,“好啊,打雪仗简单!” 他手中攥着雪球,忽然一下糊在了应檀溪的脸上。 丫鬟惊呆了。 空气宁静。 应檀溪的脸上带着雪花的残屑,冰冰凉凉,让她有些怀疑人生。 她很久没有被人打过了。 至少被一个凡人,这是第一次。 她忽然记起来了被人打是什么感觉。 应檀溪笑了。 她把尹子卿笑的愣住了。 他惭愧低下头,看着应檀溪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能躲开的。” 应檀溪微笑说道,“我确实能躲开,但是就看你能不能躲开了。” 风雪骤然凌乱。 然后在凌乱之后归于安静。 天空之中忽然不再落雪。 一道无比强横的气息出现在了小院子之中。 小院之中忽然起了一道风暴。 风雪卷的人脸上生疼,像是飞沙走石。 丫鬟皱着眉头,心说至于吗?就是打个雪仗也要这么大动干戈? …… 风暴未停。 空中的雪花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锋利的刀子。 应檀溪的脸色骤然发生了变化。 她看着那丫鬟急声喝道,“这不是我。” 她说不是她。 那这让风雪乱的那个人会是谁? 此人多大的本领? 能影响天地灵力的走向,看来至少也是在阴阳境之上。 应檀溪望着风雪沉默,她明白了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是登云榜第一的位置。 真实实力更是已经到达了半步生死境。 那么这个来挑衅她的人,至少是有把握在这半步生死境的手中全身而退的。 那些雪花纷乱落下。 一片美丽完美的雪花轻轻的在应檀溪的白色大氅上划过,于是那大氅之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口子。 应檀溪美目轻蹩。 她的手一挥。 食指轻轻的点出。 空气之中的灵力扭转,一道无形的屏障在她的食指间出现,笼罩在了她们三个人的头顶。 那些锋利的雪花落在这些屏障之上,那屏障的表面瞬间便是像湖水一般落出了无数涟漪。 那些涟漪互相碰撞,每一次细小的碰撞之中都是无比的巨大的爆炸。 但是发动攻势那人明显不想惊动其他人。 空气之中的灵力被他扭曲了,于是即使站在长街外面去看,除了风雪之外,也是发现不了这院子之中究竟有着什么不同。 那漫天的雪花遮住了视线。 应檀溪的目光逐渐的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的小指轻轻弯曲,然后脚步竟然是在这暴雪之中退后了半步。 虽然只是半步,但是却已经说明了问题。 偷袭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从正面便是把她逼退了。 那人该是什么实力境界? 空气之中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漫天的雪花都随着灵力的波动变得狂暴无比。 那屏障之上的涟漪骤然密集,就像是下了一场无比巨大的暴雨。 那暴雨的落处,正是应檀溪凝重无比的目光。 她又退了一步。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无比的压力。 这种压力即使在南郡宫中面对登云榜上的那些人联手都是她没有过的。 她再退一步,这样再退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 丫鬟有些紧张,尹子卿拿着剑挡在了她的前方。 应檀溪皱眉思索,感受这空气中的寒意,然后她便是明白,自己从正面是很难取胜的。 然后她便是放下了手。 那些锋利如刀的雪花骤然落下。 每一片雪花之上都带着呼啸破空之声。 仿佛那些雪花只需要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是能把他们砍成碎片。 应檀溪轻轻的伸手,没有灵力凝结。 一道光芒浮现。 已经出鞘的长思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中。 一道冰冷的气息冲天而起,还带着应檀溪的愤怒和怨气。 这两天所有的酸水和憋屈的情绪都在这一剑之中。 本来如同刀锋一般落下来的雪花骤然被这道剑意震得再无有了阵型。 本来看上去气势磅礴的一招便是在应檀溪出剑的一瞬间变得毫无排面。 那一剑出。 雪光映着剑光,就在这一瞬间照亮了院子。 漫天的雪花本来已经是让这院子之中变得十分暗淡。 但是就在这一剑斩出的瞬间,那暗淡的光芒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明亮无比的闪电。 雪花倒转。 峰回路转。 所有的冷风仿佛都在此时被这一道剑意斩的倒飞回溯。 应檀溪面无表情盯着空中。 那些如同刀锋一般的雪花接连翻了几个跟头。 一道爆炸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出现在了小院的头顶。 然后便是一道无比强大气息散发开来。 雪花纷纷落下。 只是这次却是已经没有了任何杀伤力。 应檀溪握剑站在这纷乱的雪花之中,没有一片雪花能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目光盯着凌乱风雪的某处,忽然又一次出剑。 剑意笼罩,剑风带着呼啸而过的雪。 风雪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无比清晰的道路。 在这条道路之中行走的正是应檀溪的剑意。 那片风雪之中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 但是此时却突然被她这道剑意逼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在风雪之中穿着白衣,几乎和这天地融为了一种颜色。 应檀溪的一剑还没有落下,第二剑便是又出。 空气之中的雪花和剑意瞬间变成了两道冷硬的气息。 冻结的瞬间像是冰。 剑意掠过的瞬间,仿佛连这雪花都被冻结。 那白衣身影倒掠而回,漫天风雪随着他挥动的手再次凝结,却是依旧挡不住应檀溪的这一剑。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应檀溪的强大,忽然停止了后退。 他把手再次一挥,空气之中的气息再次发生了改变。 “想跑?” 应檀溪冷哼一声。 剑再次挥动,瞬间锁死了空中的几个方位。 她的剑意强大,就算是魔王都能被她锁住,更何况这人? 但是这人却好像对她的招数十分熟悉一般。 几乎就是在应檀溪出手的瞬间,他的身子已经在了空中。 那几道剑意封锁的地方,有着一个明显的破绽。 那个连魔王都没有办法找到的破绽,他竟然能发现? 他虚空一握。 风雪骤乱。 他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那处破绽处。 应檀溪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这人真的能看出来这个破绽,至少自己是没有办法留住他的。 空气中的气氛很紧张。 那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应檀溪的剑意囚笼,迈入了风雪。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头顶忽然再次落下来了一道剑意堵上了应檀溪剑意囚笼的缺口。 那人脸色骤变。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这道剑意之中蕴含的杀意。 所有的雪花都在这一瞬间被那道剑意震成了细碎的雪屑。 纷乱落下的同时,就像是忽然撒了一片白色的沙土。 那剑意到了! 准确的来说,这不是一道剑意。 因为这是一条长河。 滔滔长河。 未曾冻结的长河。 …… 第十七章 哭一个公主 - 诸天剑子 - 欲甜 半空之中出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血线。 血染红了纷飞而下的雪屑。 然后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冰柱被冻住。 殷红的血迹就像是每天都要降落的夕阳,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之中显得格外的鲜艳。 那条大河落了下来。 没有水流的声音,只有血涌的声音。 应檀溪剑意囚笼的空缺处,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把剑。 那把剑穿过风雪,然后极为精妙的落在了她剑意囚笼的破绽之处。 一丝鲜艳的殷红顺着那剑流淌而下。 …… …… 那个白衣的刺客已经受了伤,但是他确是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呼喊。 他忍住了疼痛。 然后硬生生的扛下来了那道大河剑意的攻击。 他必须该走了。 要不然等会那把剑的主人到了,他便再也走不得了。 空气中猛然又起了一道更加犀利无比的灵力,然后那空中冻结还未曾落地的血柱瞬间就消失在了风里。 风中出现了几个细小的漩涡。 那个白衣便是再也不见了踪影。 …… …… 应檀溪的目光深邃。 她盯着那柄剑,眼中有些看不懂的感情。 她收剑。 于是,空中那道剑意囚笼溃散,那些已经碎裂的雪屑便是如同花瓣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这处小院子之中顿时下了一场比其他地方更大的雪。 应檀溪尹子卿和丫鬟就站在这雪的中间,雪落在身上,显得有些狼狈。 …… 一个少年从风雪的那头穿过了这片雪幕走了过来。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还在转动,他平静的脸真的会被当成一个死人。 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路了。 他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他仿佛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光芒了。 他轻轻的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映着雪的光芒有些刺眼。 应檀溪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我还以为你闭关成魔,死在里面了呢。” 那少年轻轻挥手,风雪动。 一柄剑穿越风雪也飞了过来,然后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一看到这把剑,应檀溪的目光就不由得稍微收紧了些。 她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这柄剑。 那少年平静笑笑,“可惜我的剑还是太慢,不然刚才那刺客跑不掉。” 应檀溪盯着他的眼睛。 重点来了。 —— 他之前一剑伤了那个强大的刺客。 也一剑填补上了自己剑意囚笼的缺口。 这说明了什么? 这便是说明现在的这个少年已经是能看动天地间灵力的变化规律。 这便是洞晓阴阳。 她问道,“你进入阴阳境了?” 洛宁笑道,“四个月的时间,有些久了,但是还不算迟。” 应檀溪撇了撇嘴,“真够慢的。” 洛宁看着她淡淡说道,“我不是你,也没有那般变态的天赋,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他借助着铸剑炉的秘诀锤炼灵力,每次都把自己的灵力压榨的一干二净,然后又借助凝血丹和气虚液,能在四个月的时间内连破九层境界,已经是不易。 应檀溪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已经是阴阳境的人了,有没有什么感觉?” 洛宁笑着回答道,“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变得更清晰了。” 应檀溪问道,“看我觉得更好看了吗?” 洛宁看着她说道,“我只是觉得你更不要脸了。” 空气凝结。 一个雪球在半空凝结。 洛宁轻轻的低头,那雪球从他的耳边划过。 应檀溪惊讶道,“你很能躲?” 洛宁自信说道,“至少要比之前强很多。” 应檀溪淡淡说道,“哦。” 洛宁觉得头很痛。 他最讨厌的便是女人说出哦这个字。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个哦字只要是出口,那便是没有一点好事情。 果然。 空中冷风骤起。 数十个浑圆的雪球凝结成型。 应檀溪带着笑容看着他。 “听说你新进入了阴阳境?我帮你试试你的根基稳不稳定。”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 尹子卿和丫鬟站在一旁,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两个人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面,如今一见面便是要动手。 看着那在雪球之中抱头鼠窜的洛宁,尹子卿轻轻的咽了口吐沫。 先前自己还拿着雪球糊了这个人一脸。 现在想想他不禁有些后怕。 他不解问道,“神仙姐姐为什么要打神仙哥哥?” 丫鬟看着雪中的这两个人解释说道,“她想打,那便是要打。”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丫鬟看中他认真说道,“如果你要是想着跟女人讲理由,那么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傻子。” 尹子卿低下了头,“你说的太深奥,我有些听不懂。” 丫鬟笑着说道,“你不同听懂,你能看懂就行了。” …… …… 破空之声连连。 那雪球虽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高速破空打上一下也是很痛的。 洛宁刚刚破境,但是在应檀溪的面前他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他愤怒说道,“够了。” 应檀溪说道,“不够。” 他说道,“别打了行不?” 应檀溪说道,“我偏要打!” 他又说道,“我招你惹你了?我之前一直说你也没这么大事情啊?” 应檀溪看着他说道,“我就是想打,你能怎样?” 洛宁也怒了。 他不再奔跑,停下了脚步。 朔风骤起,灵力凝结。 洛宁厉声喝道,“你别以为我怕你,现在即使我打不过你,我要是还手也够你喝一壶的。” 应檀溪挑眉说道,“我没喝过,快让我喝一壶。” 洛宁把手一挥,几个浑圆的雪球也在空中凝结。 丫鬟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尹子卿不解问道,“神仙哥哥又错了吗?” 丫鬟一脸正色的告诉尹子卿,“当你讲道理讲不过一个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跟她动手,尤其是你还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尹子卿问道,“如果要是动手了呢?会发生什么?” 洛宁那几个雪球瞬间就被击落。 冰寒的空气带着应檀溪的愤怒,不多时就传来了洛宁的求饶。 “你想怎地?我错了行不行?” …… 他站在鹅毛大雪之中,一脸一身的雪水,有的地方已经结成了硬硬的冰晶。 他一身狼狈,即使是打夜魔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仓皇逃窜过。 丫鬟看着尹子卿问道,“明白了吗?” 尹子卿若有所思的说道,“明白了。” …… 洛宁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应檀溪像是一只乘胜追击的狼。 那些雪球终于打的洛宁有些恼了。 他手中攥着一个雪球,脚下踏着薄雪,硬接着几个雪球,然后到了应檀溪的面前。 他的手扬了起来,然后那雪球便是落在了应檀溪的脸上。 啪! 雪花纷飞,像是给她上了一层妆。 洛宁也没有想到这一下会打到她。 他愣在了原地,因为直接打脸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可能确实有些不好。 洛宁尴尬说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应檀溪看着他腰间的剑,然后又看着他的脸。 她的嘴边雪球的味道是冰凉的,但是却很酸。 她撅着嘴,瞪着洛宁,眼中无限委屈。 她忽然哭了,“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泪水从她的脸上落下,就像是冰雪女王的公主真的落泪了。 洛宁站在原地,有些发傻,开始手足无措。 他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 这种僵硬的安慰但是这却只是让应檀溪的哭声更加响亮。 …… 尹子卿问丫鬟道,“那这呢?神仙哥哥又做错了什么?” 丫鬟摆着头说道,“这我也说不清楚。” 这种事情。 世间谁能说的清楚呢? 第十八章 吃着火锅唱着歌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人就是很奇怪的生物。 古往今来很多人都会发出这种感叹。 应檀溪的哭声很大,但是眼泪却很少。 属于干打雷不下雨的那种类型。 不知道她是不是无理取闹? 无论她是不是无理取闹。 事实上。只要是女孩子一旦哭起来,这便是预示着,无论你有没有理,无论她多么让人生气,这个时候都是你错了。 —— 但是却有个前提。 前提是她要喜欢你。 或者是你要喜欢她。 …… 雪花隔住了少年的视线。 洛宁望着她蹲在地下的身影,眼神深邃,清了清嗓子。 “别哭了。” 应檀溪不理他。 “别哭了。” 应檀溪依旧嚎啕。 “别哭了,我,我做菜给你吃。” 应檀溪的哭声小了些但是却依旧在哭,她说道,“我要吃烤肉。” 洛宁皱眉,“我不会做烤肉。” 应檀溪哭道,“我不管。” 雪花落在洛宁的脸上,他挑了挑眉,恨不得现在拔出来忘川剑一剑把她砍了。 那哭声比风声还大,吵得他脑袋发大。 “你先别哭,我就答应你。” 应檀溪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盯着洛宁,“真的吗?” 洛宁看着她,“真的。” 她又说道,“我要你陪我吃饭。” 洛宁说道,“好。” 她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个白衣刺客的事情。 她的脸上被风一吹,刚才那些眼泪混着雪水的液体都消失不见了,她只是一瞬间,便是又重新恢复了她之前的模样。 …… 丫鬟小声说道,“这也便是女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尹子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我从来不看书,也不知道翻书能翻的这么快。” 那确实很快。 …… …… 半个时辰之后。 客栈二楼洛宁的屋子之中起了一只火炉。 炉火上用铁架吊着一只铜锅。 少年轻轻皱眉。 “你要在我这屋子里生火?” 那丫鬟白了他一眼,像是看着白痴一样看着他。 “我们用的是沸水,烧的是炭火,你大可放心不会把你这间房子点着。” 应檀溪看着丫鬟问道,“肉呢?” 丫鬟回答说道,“已经通知府上的人去准备了,一会便是能送到。” 洛宁看着应檀溪怒道,“你不会真想把我这当厨房吧?” 应檀溪回应说道,“这间房子是客栈的,又不是你的。” 洛宁喝道,“即便是客栈也不行啊。” 应檀溪冷冷的看着他,“我早在几个月前就把整个客栈都买下来了,别说在这生火,就算点着了你都管不着。” 洛宁语塞,但是却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一转身赌气坐在了床上。 外面雪花纷飞。 屋子之中炉火通红。 那锅水终于被烧得沸腾了。 楼梯声音响起,门帘一开,几个丫鬟端着几个食盒走了进来。 应檀溪看到了她们于是就变得更加欢喜起来,仿佛这世间只有食物才能带给她快乐。 那铜锅被丫鬟架在了桌子上。 洛宁这才发现在这铜锅下面还有着一个暗格。 她又从那烧的火红的炉子之中取出了几块红碳,然后放在了那暗格之中。 食盒放到了桌子上被打开,原来是几盒切好的生肉片和很多内脏,其中一盒还有着一整盒的生菜。 在这冬季也只有公主府有能力能搞到这样一盒清脆欲滴的生菜。 那些端菜过来的丫鬟们纷纷退下,有的都不禁咽了口口水。 …… 洛宁迟疑问道,“就吃这?” 应檀溪认真说道,“就吃这。” 丫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瓶红油,然后倒入了锅中,一锅沸水瞬间如同晚霞遇风一般涌动化开,热浪扑人。 应檀溪从食盒之中拿出了一双筷子,轻轻的夹起了一个肉片放到这锅中涮了涮,然后拿了出来。 肉色有些发白,上面流淌的红油和水汽有些诱人。 洛宁皱眉说道,“这是什么吃法?” 应檀溪笑道,“你们中原没有?” 洛宁说道,“我们都吃熟的,不吃生的。” 应檀溪说道,“这便是熟肉。” 那片肉被她送入了嘴中,她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食盒之中剩下的那几双筷子问道,“试试?” 洛宁皱眉,“这怎么吃?” 应檀溪道,“用嘴吃。” 洛宁淡淡说道,“我不吃。” …… 应檀溪看向尹子卿。 “试试?” 尹子卿笑道,“我会涮肉,在军营之中父亲总是涮来吃。” 应檀溪笑着看着洛宁,“如此说来,只有你这个中原人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了?” 那锅中红汤渐沸。 窗外冷风愈紧。 那散发出来的热气不禁让人有些陶醉。 丫鬟和尹子卿也各自拿起了筷子。 应檀溪斜着眼睛看着洛宁,“真不吃?” 洛宁说道,“不吃。” ……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加了两次水,添了三次炭。 洛宁坐在桌子前方,满头大汗。 他看着应檀溪赞许说道,“这种吃法,我就是在天朝之中都没有见过。” 应檀溪说道,“这种吃法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一个牧民带着自己的妻子放羊之时,因为她的妻子怀孕忽然要生孩子,但是她又想吃肉,这牧民没办法,就杀了一只羊,但是却没有锅,只能拿自己的头盔当锅,这些羊肉被他切成片一片片涮过之后,都变成了好吃的肉片。” 她的目光渐渐暗淡下去,“只是可惜在这荒原之上,他妻子最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那便是她生前吃过的最后一顿饭。” 这确实是个悲伤的故事。 但是那个女人临死之前也许会是十分幸福的。 洛宁说道,“她是很幸福的。” 应檀溪挑眉,“我不幸福。” 洛宁岔开了话题,低头问道,“那这到底叫做什么?” 应檀溪说道,“火锅。” 她看着锅中那道隔开的铁片又补充了一句,“鸳鸯锅。” 锅下有火。 眼中有君。 红汤沸水。 白烟黑炭。 这便是火锅。 热浪伴随着香气,如同烈酒一般惹人醉。 洛宁看着锅中一块起起伏伏的猪肝,轻声赞叹说道,“好吃。” 热气涌满了屋子。 应檀溪笑的很开心。 她哼着曲子,往嘴里塞着肉,似乎永远都吃不饱。 窗外飞雪,屋中火锅。 唱着歌。 这本来就是人生欢愉事。 所以总要有些什么东西来打破这美好的欢愉。 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推门的动作很粗暴。 带着窗外的寒气打乱了屋中的热气。 寒气伴着雪随着他的进来惊扰了半个屋子升腾的热气。 那人轻轻的摘下来了头上的斗笠,拍了拍身上的雪。 洛宁看清了他的面容,他惊讶问道,“云客?” 来人正是云客。 几个月没有见到,他的面容没有改变,但是却在此时有着一些令人难以难以想象的沧桑。 他看着洛宁,半晌没有说话。 他本是一个别人给钱就能去杀人的刺客,但是唯独尹子卿是个例外。 而这个例外又是洛宁。 应檀溪看着他笑道,“你不去杀人挣钱,怎么有时间跑到我这里来?” 云客看着她说道,“我便是为了挣钱来的。” 应檀溪说道,“遇到麻烦了?” 云客看着她说道,“是有人要我杀你……” 他看了一眼火锅旁的洛宁,又加了一个字: “们。” …… …… 第十九章 两个孩子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的筷子停在了空中。 他问道,“是谁?” 云客说道,“我不认识。他告诉我了要让我来这间客栈这间屋子。” 洛宁笑道,“他似乎对我很了解?” 云客淡淡说道,“我奉命过来,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你们。” 锅中的水又开了一遍。 应檀溪看着云客问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云客看着那沸腾的红锅认真说道,“我打算先吃顿饭。” …… …… 有人吃着火锅唱着歌。 有人便是会忧愁。 ——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风雪比之前小了很多了。 但是地上的积雪却是已经到了腰部。 黄春秋还在南郡宫前。 他扫着雪,即使以他的这种脾气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天。 宫门口扫出来的雪花如同小山一般被堆了起来。 他看着宫中,眼神忽然有些深邃。 因为空中忽然划过去了一道红线。 但是他却没有太过于在意。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了那人对于这南郡宫没有任何恶意。 会是谁呢? 也许是公主殿下吧? 他的扫帚没有停下来,自顾自的扫着面前的雪。 …… 空中的那红线自然是血线。 而那人终于在南郡宫极为偏僻的一处墙角站定。 她穿着白衣,所以在这雪中肩头处涌现出来的殷红便是格外的显眼。 这是竹帘。 应檀溪也许永远不会想到那个刺客竟然是她。 竹帘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应檀溪的实力果然强大,但是她的实力也不弱,即使打不赢,也应该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但是半空中之中出现的那把剑却是让她不得不付出些什么才能离开。 那人便是传说之中易水寒的弟子,中原剑渊的第十三重山门长老。 十三山主。 竹帘的脸上显现着无比的恨意。 她就是讨厌应檀溪。 这是来自女人的嫉妒,很可怕,同时也是很让人胆颤。 她讨厌应檀溪的美貌,应檀溪的实力,应檀溪的地位,甚至连她喜欢的人都很讨厌。 今天在风雪之中的这次出手,她只是试探,试探自己的魔功究竟到了什么的地步。 这种程度让她很满意,至少魔君没有骗自己。 但是唯一让她不满意的就是那个忽然出现的少年。 这人很讨厌。 竹帘蹲下了身子,像是一只受伤了之后窝在角落里去舔自己身上伤疤的一只饿狼。 她的整个身子都埋在雪中,仿佛只有这冰凉的雪才能让她的头脑清醒。 “你回来了?” 一个声音忽然在这风雪之中让她刚刚清醒冷静的头脑又一次变得不清醒了起来。 陶余温不知道什么时候蹚着厚厚的雪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竹帘吓了一跳,她慌张应道: “我回来了。” 陶余温面无表情的问道,“去哪里了?” 竹帘迟疑说道,“我去,去街上走走。” 陶余温看着她,眼中的平静下面似乎隐藏着无限的怒火。 她平静的说道,“如果不是最近有一个大动作需要用到人,就凭你刚才的那个举动你就死定了。” 竹帘恐慌的低下了头,“老夫人,我不敢。” 啪! 陶余温扬起了手,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掴在了竹帘的脸上。 硬冷的空气下,竹帘的脸上映出来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她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陶余温问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老夫人?” 她的声音颤抖,手更颤抖,“檀溪的事情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如果你今天被留在那里,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心血,便是全都白费了。” 竹帘低头道,“我错了,老夫人。” 陶余温喝道,“错了有用吗?这一巴掌便是告诉你,有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是不能重来的,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没了,那便是真正的没了。” 她看着陶余温几乎要埋在雪中的头说道,“关于檀溪的事情,我不想再跟你强调第二遍,如果你真的想她死,那么我一定会让你死在她前面。” 她的语气冰冷,比雪都寒冷,十分的不容置疑。 竹帘的头埋在雪中。 她颤抖说道,“我知道了。” 雪中的她显得无比弱小可怜。 哪里有了那在魔君面前的妩媚淡定和面对应檀溪时候的霸气凌厉? 雪花落在她的发髻上。 陶余温忽然把她扶了起来。 她用手抚摸着竹帘脸上的那个巴掌印,目光心疼,她语气轻柔的说道,“孩子,我打你只是为了让你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南郡,而不是让你跟着你妹妹至气,不是让你拿钱去雇刺客,你懂吗?” 竹帘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她张口认真说道: “母亲,不要叫我孩儿,我只是一个丫鬟。” 陶余温眼中的心疼之色更胜,她缓缓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大业,你们两个姐妹能和平共处,能有你这样懂事的姐姐,檀溪也应该感到幸福了。” 竹帘忽然认真问道,“如果当年生下来的那两个孩子,你选择的那个公主是我,檀溪今天是不是就会在站在我这个位置?” 陶余温看着她的脸,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用手轻轻的摸着竹帘的脸,“这便是命。” 这确实是命。 没有人知道陶余温当年竟然是生下来了两个闺女。 先出来的这个便是姐姐,后出来的便是妹妹。 而。 抱出屋子的只是那个妹妹,于是她便是成了公主。 留在屋子中的那个是姐姐,于是她便是成了陶余温和魔宗之间的工具。 妹妹所享受的所有殊荣,在她姐姐的身上都有着一份相应的痛苦。 陶余温望着漫天茫茫的白雪,轻声叹了口气,她说道,“等魔君拿下来了南郡,他答应我的事情完成了,我们便是能安稳的过日子了。” 竹帘脸上没有悲喜。 她平静的望着风雪,没有怨天尤人,没有任何埋怨。 因为她丫鬟的身份已经十几年了。 她的脸上蒙着一层寒霜,像是一层面具。 只是这层面具她已经带了十几年了。 若是再不摘,便是真的摘不下来了。 …… …… 客栈。 火炉渐渐的熄灭了。 因为他们吃饱了。 再也吃不下了。 应檀溪的脸上带着常年都有的欢笑。 她看着云客调戏说道,“我有很多钱,你要不要去帮我杀回来?” 云客看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洛宁认真说道,“他还欠我很多钱,你该都帮他还了。” 应檀溪怒道,“当初雇你去杀他们,你不但没有杀掉,反而跟他们成了一伙的,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云客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我真的把他杀了,你现在是不是得杀了我?” 第二十章 磨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屋子之中很安静。 应檀溪看着洛宁笑了。 洛宁瞪着云客说道,“你要是实在是不会说话,那就真的别说话。” 云客哦了一声。 洛宁怒道,“你当你是小姑娘,在我面前哦什么?” 云客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的剑也会哦。” 洛宁挑起了眉毛: “我现在也是阴阳境的人了,比试比试?” 云客淡淡说道,“你又不给我钱。” 洛宁骂道,“你掉钱眼里去了?” 尹子卿在角落里紧张的看着这几个人,心说这世上的事情可真复杂。 人心他是永远不懂的。 他只是相信他的神仙哥哥。 应檀溪看着云客说道,“你今日不杀他也不杀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 云客盯着桌上熄火的铜锅说道,“吃了你们一顿火锅,这人情便是算扯平了。” 应檀溪笑道,“这人情债倒是很好还?” 云客不理她,转头冷冷的看着洛宁说道,“等有机会,我会找你比剑。” 洛宁在一旁只是冷笑。 应檀溪瞪着洛宁,又转头看着云客说道,“我会帮你打他。” 洛宁跳起来看着她喝道,“你就是找我的事。” 应檀溪的目光落在了那忘川剑上,“你用这剑,我便是看着不顺眼。” 外面的雪遮住了屋子之中有些温馨而且浓郁的火药味道。 丫鬟在一旁偷笑。 尹子卿不懂,但是他看丫鬟笑,他便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应檀溪和洛宁是冤家。 于是尹子卿和丫鬟便是看戏的另一队人。 而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便是在那铜锅之中没有被捞净剩下的起伏的猪肝。 …… …… 南郡宫中。 黄春秋扫着那似乎永远都扫不完的雪。 郡主不知道在哪里。 陶余温坐在某处屋中的暖炉旁边。 屋子中很温暖。 暖的像是夏天。 有茶香。 是花茶的香。 陶余温看着外面的雪花反射出来的光芒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认真问道,“那小子是个麻烦吗?” 竹帘低头说道,“也许是个麻烦,但是现在应该还不是。” 陶余温又轻声问道,“星陨阁的那三个人呢?” 竹帘回答说道,“也许还在南郡宫中歇息。” 陶余温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她语气深重的说道: “雪停了,许多动物都该出来觅食了,他们应该也呆不住了。” 炉火通红。 映满堂。 竹帘谨慎问道,“您的意思是?” 陶余温看着她说道,“去通知魔宗,星陨阁的事情他们会处理的。” 竹帘紧张问道,“您也相信星陨阁旧址的事情?” 陶余温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是魔君应该去想的,而不是你我应该去想的。他自然会派出人去处理这件事情,而我们只需要更加耐心的等待。” 她的眼中没有寒芒。 只有平静。 但是,比起本应该有的阴险,这种平静反而显得更加的可怕。 屋子之中除了炉火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显得有些疲倦。 竹帘小声说道,“今日中午的茶要不要我就替您给郡主送过去?” 陶余温轻轻摆了摆手,“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亲自来。” 她笑的很开心,然后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那铺面而来的热气说道,“毕竟他最相信的人是我。” 一杯浓香的花茶在这屋中被沏好。 茶浓香。 是茶,也可是毒药。 恐怖的是,下毒的那个人也是如同这茶的表面一样光鲜亮丽。 …… …… 南郡的这场落雪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推门的时候,尹子卿忽然发现整个门都被大雪掩住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昨天在这场雪中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洛宁起的很早。 他盯着屋子之中应檀溪给他找来的那鼎铸剑炉,沉思不语。 没有人再提及昨天那白衣刺客的事情,就仿佛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客栈的马圈之中传出来了黄骠马的嘶鸣。 这南郡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即使是它皮糙肉厚,也有些受不了。 那匹之前拉着马车的白马鬃毛极厚,它悠闲的站在马圈之中,毫无感觉。 街上的人们于是就欢愉起来。 团成团的雪球。 堆成山的雪堆。 塑好的雪人。 这些都是欢愉的事情,于是南郡的大街小巷都变得十分热闹。 但是洛宁却没有。 他看着长街,目光如同黑夜一般深邃。 他有了些危机感。 自己几个月没有露头,也几个月没有去南郡宫了。 要前往星陨阁旧址寻找星陨石的事情也因为自己的闭关暂时被搁置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他出了关,吃了顿火锅,是时候想想这些事情了。 他该想一想星陨石和星陨阁旧址的事情了。 洛宁眼中的光芒是如剑的。 当他决定认真对待某事的时候,便是一直如此。 尹子卿今天没有练剑,就坐在屋子之中一直盯着他看。 洛宁忽然问道,“爽吗?” 尹子卿愣住,有些不解。 洛宁问道,“不练剑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尹子卿轻轻低下了头,解释说道,“后院雪实在是太大了。” 洛宁看着他,又把目光转向了窗外,许久没有说话。 不练剑定然是极爽的。 一时不练一时爽。 一直不练一直爽。 他也是如此。 太安逸了。 自己来到南疆已经快半年了,但是这半年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进展。 尹子卿看洛宁半天没有说话,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 “我去后院扫扫雪,等扫完了我就去练。” 洛宁看着他说道,“今天不用练了。” “啊…啊?” 尹子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洛宁。 洛宁看着他解释说道,“去帮我找块磨刀石。” …… 很多石头可以用来磨刀,当然也可以是用来磨剑。 洛宁的房间之中第一次没有铸剑炉炉火的温度。 取而代之的是磨刀和磨剑的声音。 应檀溪今天没有来。 她的出现就像是南郡十二月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不过洛宁倒是没有在乎这些,因为毕竟还是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没有了应檀溪在耳边的叽叽喳喳,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原来还可以如此美好。 但是磨刀往往也是枯燥乏味的。 就如同修炼一样。 但是如果自己不磨刀磨剑,如何能知道自己现在的刀有多锋利,剑有多快? 外面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无数彩色。 红的光线。 白的雪芒。 那些光汇聚在一起便是亮的彩虹。 小童叫嚷。 不知道淘气用雪球砸了谁家的窗户。 尹子卿在后院扫着雪,累得满头大汗。 他听着客栈小楼上的磨刀声,已经渐渐入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磨刀声终于停歇了。 洛宁从那楼上走了下来。 他腰间别着柴刀,背后背着忘川剑。 剑磨好了。 刀也随时准备出鞘。 …… …… 第二十一章 你不如南郡公主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云客在长街之上。 雪很厚,也没有人扫。 但是他的腿却没有陷入雪中,他站在雪上,脚步轻盈。 洛宁望着他说道,“我可不想每日都跟你较量一番。” 云客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只是路过。” 洛宁挑眉,“非要从我这门前过便是叫路过?” 云客说道,“想去东街吃碗面条,顺便再在一个人要走之前看他一眼。” 洛宁看着他问道,“面怎么样?人怎么样?” 云客盯着他说道,“人已经见到了,但是面还没有吃。” 洛宁看着地上那足足米厚的雪笑道,“想来那面没有火锅好吃。” 云客道,“那是自然。” 他盯着洛宁身后的剑和腰间的柴刀忽然又跟着说道,“只是想必这人也没有这剑快。” 洛宁认真说道,“剑已经磨好了。” 云客若有所思答道,“那就好。” 少年轻轻的抬着步子,脚下覆盖着灵力,也已经站到了这雪上。 他望着云客说道,“其实,你如果要是有兴趣,可以跟着那个人一起走。” 云客认真的看着他说道,“看完你之后,我还要去送另一个人。” 洛宁惊道,“是谁?” 云客笑道,“昨日来雇我杀你们的人。” 洛宁皱眉说道,“那人定然很厉害。” 云客转过身去,再没有看洛宁一眼。 他淡淡说道,“我的剑也磨好了。” 洛宁问道,“会很难应付吗?” 云客说道,“我能应付。” 洛宁笑着说道,“这样就好。” 阳光打在云客的身上。 他的影子在这如同彩虹的薄雪上面的光彩之中被拉的极长。 像是一柄剑。 他之前的那柄剑在中秋大会上被何人斯打弯了,后来即使是掰直了,但是也用不得了。 他腰间挎着一柄新剑。 冷风吹的他的侧脸是极为坚毅的。 那正是杀手的眼睛。 他最后的生意顺着风传了过来,“出去之后,要对得起易先生的剑。” 洛宁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他懂得。 没有人比他更能懂得易水寒的剑了。 …… …… 东街有一家面馆。 但是此时却没有人。 这家店似乎已经黄了很久了,没有人来这里吃面,但是这里却常年有着面的香气。 云客不感觉到有任何的奇怪。 他走进屋子,找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下。 他坐在这这里,如同一名已经入定的老僧,面色显得无比宁静。 既然是要等人,那就要有等人的样子。 齐腰厚的雪堆在门口。 雪如同镜面,还在折射着阳光。 终于。 在这街上的另一处,走来了一个人。 他没有在雪上行走。 他是蹚着雪过来的。 于是雪中就多出了一条路。 他看上去浑身湿透,似乎十分狼狈。 然后他便是也走进了这家面馆。 那是一个男人。 但是他的脸上却有着不自然的痕迹,很多人都无法发现他脸上带着的那张人皮面具,也因此无法分辨出他的性别。 他来到了云客的那张桌子面前,左臂有些微微的颤抖,似乎有些伤势。 但是相比较左臂,最为显眼的却是他沉沉的脸色。 他的眼睛锁在桌子上,要喷出火焰。 因为云客很干净,除了一柄剑之外,再也没有带来任何东西。 没有他想要看见的东西。 他皱眉问道,“所以说,我让你杀的人,你是没有杀了了?” 云客平静说道,“那些人是我朋友。” 那人皱眉,“谁不知道登云榜第二十二的云客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杀手,如果给你钱,你也许连自己的老娘都会杀,你这种人还会有朋友?” 云客认真说道,“我没有娘,被魔宗杀了,很久之前就杀了。” 那人挑眉问道,“银子呢?” 云客从怀中掏了掏,取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那上面的数字是一万两。 一万两白银。 这如果放在民间,够养活一个县城不知道多长时间的了。 即使是修行者,也足够让许多人心动。 但是在此时云客的眼中它似乎都不如一张废纸。 那人笑了,“你很有胆色。” 云客回答道,“火锅很好吃。” 那人又说道,“面条也应该很好吃。” 云客说道,“我的牙不好,吃不了软的面条,只能吃硬的火锅。” 那人哈哈大笑,弯下腰去笑,笑的仿佛要把自己肠胃翻出来。 云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已经握到了自己的剑上。 那人收敛了笑容,认真说道,“你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接近他们,然后杀了他们的。” 云客也认真的说道,“你的境界实力都比我高,你如果去杀的话可能更加方便。” 那人的眉瞬间如同剑一般的挑了起来。 “你知道我的身份?” 云客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境界,我还能看出来你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 那人的脸色狠狠的变化了几下然后问道,“为何?” 云客解释说道,“因为我在南郡公主脸上见过比你这精妙不止一个级别的,你的这个易容简直是太拙劣了。” 他想了想然后又解释说道,“而且,你的声音的伪装也和公主差的太远了,南郡公主比你强很多。” 南郡公主比你强。 随着这几个字出口,那人的脸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面具上的表情是平静的。 但是面具下的呢? 那层面具下也许还有一层面具呢? 他其实不是他。 他是她。 …… 外面起风了。 不是在街上起的风,而是在这屋子之中涌到街上的冷风。 这风便是如同真正的寒风一般刺骨。 云客坐在风口的正中心,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 那人的看着他说道,“你确实很不会说话,因为我本来可以不杀你的。” 然后他继续补充说道,“而且你似乎很有自信,即使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也依旧敢和我说出那种话。” 云客再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很棘手。 他望着长街上那些被吹走的雪花低下了头,仿佛已经屈服。 他虎口的老茧却扣住了手中的剑。 长街上的风没有因为他的握剑的动作而停止,反而是更加的肆虐起来。 那人笑道,“你很垃圾……” 砰! 他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 他面前的寒风忽然被撕破了。 撕破这道寒风的是一道剑光。 这剑光走着一个极为阴险的角度破了寒风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也许不是世界上最快的剑。 但是这绝对是一道最适合杀人的剑。 …… 第二十二章 又一次不辞而别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走在街上。 他要去往南郡宫。 所以的他的心情十分是复杂的。 所以到了南郡宫的门口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 黄春秋在门口扫雪。 这下天上不下雪了,他终于可以很舒服的扫完这些雪了。 洛宁恭敬说道,“前辈。” 黄春秋弯着腰,看着洛宁有些慌张的说道,“洛山主,我不知道你来,未曾远迎……” 洛宁急忙说道,“老前辈,不要取笑,你若是来迎接,恐怕是要折煞了我。” 黄春秋恭敬道,“我只是一个老仆,山主莫要再叫我前辈了。” 洛宁轻轻叹了口气,心说这个人真是奇怪,但是他习惯了黄春秋的奇怪,所以自然也是见怪不怪。 空气安静了几秒。 洛宁终于继续开口说道,“郡主在吗?” 黄春秋回答说道,“郡主今日不见客人。” 洛宁皱眉说道,“即使是我也不见吗?” 黄春秋抬起头来,停止了扫雪的动作认真说道,“郡主说了,最不可能见的人便是山主。” 洛宁急道,“为何?” 黄春秋看着他于是就呵呵笑道,“山主不要着急,虽然郡主不见你,但是却已经为你安排好了。” 洛宁一愣,“安排好了什么?” 黄春秋笑道,“郡主说了,如果山主要来,就把星陨阁那三个人给他,让他去罢。” 洛宁低下了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件事情也许太过于简单了。 他忽然有些担心。 他低头沉吟说道,“但是我还是想见一面郡主。” 黄春秋不解说道,“郡主大人就在这南郡宫中,你取完星陨石之后便是能随便见他,他的人又死不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呢?” 洛宁回答不出。 他总不能告诉黄春秋郡主中毒的这件事情。 洛宁的表情僵硬。 硬的像是冻僵的雪。 黄春秋看着他的表情迟疑问道,“洛山主,你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洛宁笑道,“我没事。” 黄春秋接着问道,“山主如果有事情,不妨跟老奴说说。” 洛宁又笑,“真的没事,就是想没有看见檀溪,心中有些怅然。” 黄春秋认真说道,“这是南郡宫,公主自然在公主府。” 洛宁楞了一下,然后尴尬笑道,“对对对,是在公主府,我糊涂了,我这就去公主府。” 他转身刚要走。 黄春秋就叫住了他,“那三个星陨阁的人,你还没见。” 洛宁转回了身子,一拍脑袋,“对对对,又忘记了,忘记了。” 黄春秋迟疑的看着他,“洛山主,你真的没事?” 洛宁笑道,“真没事。” 他的额角冒出了些热气。 冷汗顺着他的脊背滴滴答答的流淌而下,然后打湿了他的棉衣。 他的后背被冷风一吹瞬间冰冷的像是冰块。 他就站在南郡宫的门口看着黄春秋进宫去叫那三个星陨阁的人出来。 洛宁在这寒风之中打着哆嗦。 郡主曾经跟他说过他的身体情况,但是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了。 郡主定然是出了些问题,这才选择不见自己的。 但是是什么问题呢? 这就是他不得而知的。 …… …… 南郡宫的大殿很大。 所以要点燃很多个火炉才能把这件屋子映的热乎乎的。 郡主坐在大殿的正中央。 他没有咳嗽。 因为他没有出问题。 至少表面是没有出问题的。 因为黄春秋就在这里。 郡主看着他问道,“他要走了?” 黄春秋说道,“正是,他来要人。” 他想了想,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他来要星陨阁的人。” 郡主平静说道,“好的。” 黄春秋愣了一下,“什么?” 郡主笑着说道,“好的啊。” 黄春秋道,“就好的?” 郡主说道,“就好的。” 黄春秋愣了一下,然后他突然发现这件事情似乎真的没有更好的说法了。 说好的,那便就是好的。 郡主的目光落在了大殿外的白色上,脸色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 黄春秋领了命令,转身要走。 郡主忽然叫住了他。 黄春秋停下,心想果然不止好的这么简单。 郡主愣了半晌,然后终于说道,“他是易水寒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黄春秋低头道,“是的。” 郡主看着他说道,“你告诉他,他如果出了南郡,我们便是再也护不得他。” 黄春秋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好的。” 他转身离去,渐渐走远。 郡主咳嗽起来。 咳弯了腰。 黑血连吐出。 他的眼神像是炉火那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因为他确实出问题了。 是很大的问题。 …… …… 雪飘洒。 洛宁看着黑伞下面的那三个人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看着黄春秋认真说道,“我去寻找到了星陨石我便会回来。” 黄春秋说道,“这样是最好的。” 空气之中安静了两秒。 老头的胡子在风中有些颤抖。 他忽然问道,“去跟公主道别了吗?” 洛宁说道,“我正要去。” 黄春秋说道,“公主虽然平时调皮了些,但是感情却还是十分细腻的。” 洛宁轻轻的低下头,然后说道,“我知道的。” …… 黄春秋再没有说话,他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空气中有着很多被冻结的冷气。 洛宁走在前面,那三个打着黑伞的星陨阁的人走在他的身后,一路之上没有人说话。 但是洛宁所走的那条路却不是去往公主府的那条路。 不辞而别的事情他干过。 但是此时他选择再这么干一次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知道应檀溪一定会跟着他过去的。 所以这便也是很麻烦的事情。 那会很危险,即使她的境界实力要远远的比自己强,可是那却依旧会是麻烦。 他也没有去走回客栈的那条路。 因为客栈之中的尹子卿也大概会非要跟着自己不成。 为首的星陨阁的那人看着洛宁的背影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洛宁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去星陨阁旧址。” 那人楞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在就去,这么着急?” 洛宁说道,“现在就去,就是这么着急。” 空气被冻的嘎嘣脆。 南郡的城门就在眼前。 洛宁的心情好极了。 因为他马上就要实现自己这些年的追求了。 没有了应檀溪的叽叽喳喳,他便是觉得空气都是美好的。 至于尹子卿,这次这么危险,自己是不可能带他去的,等自己取完了星陨石到时候再会南郡接他。 冰冷的雪地上映着四个人的倒影。 洛宁的脸色想是吃了蜜糖一般得意。 突然。 雪地上响起了某些声音。 然后一匹马的嘶鸣便是打破了洛宁的美梦。 洛宁被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去。 只见黄骠马和那匹白马叫着,然后从这齐腰深的雪地上拖着一辆马车分开雪路走了过来。 尹子卿坐在马车上喊道,“神仙哥哥,等一下!” …… 第二十三章 练剑和出不了鞘的剑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黄骠马低着头,仿佛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而那白马则是极为不情愿的跟在它的旁边,被生拉硬拽着,似乎就连脚步都是被这黄骠马强行带着走去的。 它踏着那一米多厚的积雪,步履维艰。 它不是修行者,没有办法像修行者那样踏雪而行。 它只能靠着蛮力,一步接着一步的拖着那似乎极为沉重的马车。 洛宁站在原地,暗暗骂了一声蠢货。 果然,等到那黄骠马到了他的面前,已经是力气全无,它鼻子喷着白烟,口张开重重的喘着粗气。 尹子卿从那马车上跳下来,双脚落入了雪中,看上去比洛宁矮了一大截。 他张口道,“神仙哥哥,你要去哪里?” 洛宁看着他说道,“我要去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尹子卿低下头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带着我吗?” 洛宁迟疑说道,“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尹子卿急道,“我不怕危险。” 洛宁说道,“这不是危险的事情。” 尹子卿说道,“我会专心练剑,我会好好练剑。” 洛宁说道,“这也不是练剑的事情。” 尹子卿急了,“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洛宁认真说道,“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能带你走,你就在这南郡城中好好练剑,好好的等我,等我办完了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尹子卿也认真问道,“神仙哥哥和父亲谁会更快的回来?” 洛宁很自信的说道,“自然是我。” 他看着那黄彪马和白马说道,“你就在这好好的练剑,你一定要记住,要好好的练剑。” 尹子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的练剑的。” 他把马车的缰绳交到了洛宁的手里。 “神仙哥哥,这车上有很多肉干,有很多好吃的,这都是丫鬟帮我准备的。” 洛宁望着那量车,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这次他没有说自己不吃肉之类的话。 他看着尹子卿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丫鬟和应檀溪公主,你知道吗?” 尹子卿用力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日光落在他脸上。 他的眼中似有星辰。 那是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 …… 马车终于踏着雪走了。 尹子卿站在长街之上望着洛宁的背影有些发呆。 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尹子卿旁边。 她不解问道,“他走了,就没人看着你练剑了,你就能跟我一起玩了,这不是很好吗?” 尹子卿转过头硬着硬风,刹住了眼中的泪水,因为他答应过洛宁不再哭泣。 洛宁救过他的命,教他练剑,为他做过很多事。 神仙哥哥在他心中就是真的神仙。 他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要练剑,我必须要练剑。” 他低下头去,看着丫鬟埋没在雪中的脚说道,“但是我也会抽出时间来和你玩的。” 丫鬟十分欢喜的看着他,“你若是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她转过头去,眼中竟然也有泪水。 如果尹子卿知道了洛宁只是在骗他,无论他学不学的会易水剑意尹山河都再也回不来了,而他也永远能学不会易水剑意。 那他会怎样呢? 那他的剑会怎样呢? 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时候让一个傻子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残忍的事情。 丫鬟低下头,她用手握着尹子卿的手。 比平时握的都更紧。 她紧张说道,“你不用太担心,他这一去,唯一要担心的便是魔宗的人。” 尹子卿不解,“魔宗的人很厉害吗?” 丫鬟笑道,“傻子,上次在南郡宫中,那些事情都是魔宗引起来的,我们都会有危险。” 尹子卿低下头,看着白雪。 他忽然抬头,望着丫鬟的眼睛。 “以后如果有魔宗,我保护你。” 丫鬟道,“你打不过他们的。” 尹子卿认真说道,“我学会了易水剑意,便是能向神仙哥哥那样厉害,就没人打的过我了。” 他的话语很真挚。 因为傻子的本身就是真挚。 丫鬟盯着他的眼然后伸出左手掸了掸他衣服上的残雪。 她忽的扬头笑道,“好。” 尹子卿的目光坚毅起来,他看着洛宁那马车压过的白雪道路忽然大喊道: “我一定好好练剑,一定好好练!” “一定!” …… 他不是第一次有了练剑的理由,但是却是第一次有了想保护的人。 …… 雪如画。 丫鬟看着他。 她小声说道,“你先别去练剑,陪我在这街上走走好不好?” 尹子卿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狠狠的点了下头。 他说道,“好。” 丫鬟看着他也开心说道,“好。” …… …… 东街面馆之中还有着朔风。 也有着剑意。 云客还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似乎连动也没有动过。 但是如果有人在这里便是可以发现,他坐下的凳子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地下的砖头之中。 他的依旧保持着握剑的动作。 但是剑没有出鞘,有着汗水顺着他的手指滑落到了剑上。 用剑者的手出汗对于用剑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大忌了,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到他们握剑的力度和出剑的速度。 云客h这种高手是不会让自己的手出汗的。 但是此时出汗了,便是说明他真的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面前带着人皮面具的那个男人目光就落在他扶着剑的手上。 窗外的雪花如同风一般卷入了屋中。 那些雪花落在了云客的身上,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但是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云客没有想到,自己平时最引以为傲的剑竟然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他之前是用剑意化作剑光。 但是如果手中剑不出鞘,即使是他的剑意再如何的强大,又能如何呢? 汗水混着雪,然后冻结,最后似乎让他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那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然后那声音变成了女声。 这种拟声的手段云客在应檀溪的身上见过,但是这却绝对不可能是应檀溪。 因为应檀溪的语气是永远能带给人欢愉的,是骄傲的,是任性的。 但是这个人却不是。 这个人的语气是妩媚的,是酸的,能让人酸到骨头之中的那种。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抗这种声音。 因为它实在是太过具有诱惑力。 但是云客却能。 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此时要他的性命。 她此时暴露出了自己的声音,无疑与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自己也许永远没有机会来把她这个秘密说出去了。 那女子笑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奇妙,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最擅长的是剑,杀人的剑,但是我现在不让你的剑出鞘,你能怎么办呢?” 云客淡淡说道,“不能怎么办,等死就是了。” 那女子的声音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人,来的也爽快,去的也爽快。” 空气之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风紧紧的锁住了云客的双手。 然后屋外的飞雪都是如同飞沙一般涌入到了这件屋子之中。 飞雪落下,如同蝉翼。 但是此时每一道蝉翼都是一柄锋利的剑锋。 这些剑锋合在一起,即使是云客也感觉到了蕴藏在其中的恐怖杀意。 他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叫洛宁来帮忙。 桌子上那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飞在了空中嗡嗡作响。 似乎随着那些雪花的落下,这一张银票便是会变成粉碎。 那女子的手落下。 风雪骤然凝结。 但是那张飘在空中的银票却不知为何没有碎。 因为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和风。 这和风熏人。 暖的如同春风。 这样的风不是任何一个兵器能带出来的金风。 但是。 空中那道寒意却被这道和风所融化,竟然是再难前进半步。 那女子能逼的云客无法出剑。 那这道和风融化了空中的风雪,这人又该是什么实力呢? 一声惨叫。 那女子左臂忽然以肉眼可见的弧度扭曲了一下。 风雪瞬停。 空气之中出现了一只肉掌。 …… …… 第二十四章 愤怒的竹帘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东街没有冷风了。 只有春风。 掌风如沐春风。 那女人再也坐不住了。 那声惨叫正是她发出来的。 她的左臂受伤了,或是说她的左臂本来就有伤势,但是在此时因为这道掌风爆发出来了。 那漫天如同刀锋剑锋一般薄如蝉翼的雪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剑意。 那锁住云客手的两道冷风都被这道掌风扇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的剑本被锁住。 但是只是需要那道掌风给他制造出来的片刻空隙,他的剑就已经足够出鞘了。 终于。 剑光映着雪花,在这面馆前打了一道极为闪亮的闪电。 那女人的身体如同受惊了的野兔一般跳了起来。 然后她的身体狂叫着倒掠而出。 门口的风雪都因为她的动作变得凌乱起来。 雪凌乱。 紧跟着掌风就到了。 紧随着掌风的是云客的剑。 不是世界上最快的剑,但是却是最为适合杀人的剑。 空气破碎了。 鲜血从人皮面具下涌出。 她吐着血,然后血染红了她的衣衫。 她的声音中有着不甘,但是也有着不可思议,她似乎根本没有想到那个突然出现的掌风竟然打的自己七荤八素寻头转向。 在那面馆之中有一个人比云客的动作更快。 因为他的境界本来就是比云客要强很多。 即使是整个南郡之中能比他强的人也没有多少。 除了南郡公主。 …… 风硬的像是石头。 面容普通的何人斯在面馆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他的腰是有些弯的,但是此时看起来却是无比笔直。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金属,因为他本来就不用任何兵器。 他只用一对肉掌。 —— 于是他凭借着这对肉掌就成了登云榜第二名。 现在他出来了,所以即使这名女子再厉害,在他和云客的共同出招面前也只有落败。 何人斯看着她,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真想看看你面具下面的脸有没有你带着的这个男人一般油腻不堪?” 那女子的鲜血滴在了地上的白雪之中,格外的鲜红,格外的醒目。 但是在这鲜红之中有着一抹更加醒目的黑色。 何人斯笑道,“原来是魔宗的功法。” 剧烈的咳嗽出现在了这风雪之中。 云客的脸色变得如同雪那样苍白,握剑的手在颤抖,指尖微微发白。 那确实是魔宗。 这女子是魔宗的? 那郡主之前说的那个内奸会不会是她? 那她到底会是谁? 但是这些疑问他们不问,这个女子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 那凌乱的朔风在空中已经漂浮了许久。 显得有些寂寞。 此时它们再也按捺不住寂寞。 如刀如剑的雪花飞在这个女子身旁。 她盯着何人斯问道,“你怎么会来?” 何人斯平静道,“是公主托我来的。” 公主。 又是公主。 她眼中燃起了火焰,是愤怒的火焰。 然后这些火焰似乎融化了空气之中的飞雪。 何人斯静静的看着她,她的境界实力竟然是阴阳境九重的存在。 他面无表情再次挥掌。 一道和风出现。 这条街上所有的积雪都在此时飞起来了数丈高低。 雪似薄纱。 轻的如同鸿毛。 在这漫天寒冷之中有些像是下了一场巨大的雪雨。 云客的剑穿过了雪雨,来到了那女子的面前。 但是他的剑却刺不进去那女子身旁一尺的距离。 因为那漫天雪花已经防的风雨不透。 和风浮动。 空气之中忽然响起了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风停歇。 那女子的眼中有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她的风雪屏障,竟然就这样破碎了。 何人斯的掌打破了她的防御,雪落下,落到了地上,再无动静。 她的左臂也随着屏障的破碎落了下来,耷拉在身体旁边,鲜血顺着她的左臂滴滴答答的流在指尖,然后落在了地上。 掌风自然不可能造成伤口。 于是这便是她本来的伤势。 何人斯看着她微笑说道,“公主跟我说了,你的左臂有伤,虽然我胜之不武,但是却十分简单。” 那女子眼中的阴霾终于变成了绝望。 应檀溪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人是她。 但是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处处压制着自己。 她是公主,难道就要一辈子比自己命好? 血流下。 她知道,她今天杀不了云客了。 不仅杀不了,她离开也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张银票本来要被雪花斩碎,但是此时却没有碎。 它像是雪花一般在空中飞舞,最后被何人斯握在了手中。 他笑着说道,“你若是实在有钱,不如分我些,这一万两的银票我看着都心疼。” 竹帘笑道,“送你了。” 何人斯平静说道,“但是我还是要抓你。” 竹帘说道,“好。” …… …… 今天的风雪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了多少个好。 但是这个却是其中那个最为无奈的那个好。 或是因为真的无奈。 也或是因为此时寒冷的天气。 长街之上安静了片刻。 然后那安静便是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这雪地之上,就仿佛那些雪都变成了泥土,声音顺着积雪传出去了很远。 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息出现在了这些雪上。 说是若有若无,是因为竹帘没有完全施展开。 也是因为她不敢。 因为那样也许就会暴露她的身份。 她的妹妹会用剑,她作为姐姐怎能不会用剑? 云客的剑没有了任何的阻碍。 风雪之中出现了一道金铁交错的声音。 云客倒退了数步,脚踩实了地上的厚雪。 何人斯的掌风也乱了。 空中的那道剑意给了他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究竟是哪里似曾相识,他也想不出来。 但是他只是知道,在他的认知之中,用剑的人都是极为麻烦的。 果然麻烦。 他的掌心出现了一道血口。 他的鲜血也落在了地上。 这也是他不使用兵器的另一个劣势。 他可以很快的出招,可以顺心所欲的出招,但是他没有办法挡住锋利的剑。 他的肉体还是会受伤。 因为就连公主都没有想到这个刺客的武器竟然会是一柄剑。 如果她事先知道并且告诉何人斯,可能何人斯就会换另一种的打法。 这是公主唯一没有想到的。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自己的亲姐姐。 那些积雪平静了。 长街上再次刮起了一阵寒风。 把因为这几个人打斗凌乱的雪吹平,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雪吹平了。 何人斯站在面馆中。 云客站在长街上,浑身白雪,还保持着那一剑出的动作。 只是这长街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他转头看着何人斯道,“人呢?” 何人斯无奈摇头,苦笑着看了看手中的银票。 “跑了。” …… …… 第二十五章 喝壶酒,送杯茶 - 诸天剑子 - 欲甜 云客怒道,“你实力那么强悍,说让她跑就跑了?” 何人斯看着他冷冷说道,“如果不是我在这里救你,现在你已经被这女人杀了。” 云客挑眉说道,“我要你救?” 何人斯淡淡说道,“是公主让我来的。” 他转过身去,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残雪然后微笑说道,“如果不是公主,恐怕现在我不但不会救你,也许还会在你的脸上狠狠的踩上一脚。” 云客问道,“那公主人呢?” 何人斯道,“自然是在忙更重要的事情。” 云客不解问道,“洛宁都走了,那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何人斯冷冷的看着他,“你果然不会说话。” 他转头看了看这间面馆。 又看了看手中的这张银票。 银子对于修行者来说虽然是身外之物,但是当银子变得足够多的时候,这便是足够让人开心的事情。 何人斯现在的心情就很好。 他欢愉的说道,“一万两银子买你一条命,还可以吧?” 云客道,“还可以。” 何人斯笑道,“不会让你亏,我请你吃饭。” 云客斜着眼睛看着这间面馆冷笑,“这间面馆已经不知道黄了多长时间了。” 何人斯说道,“去南郡城最好的饭馆。” 云客冷笑,“我就差那一顿饭?” 何人斯认真道,“吃最贵的菜,我都请。” 云客瞪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我要喝酒。” 何人斯笑道,“我陪你喝,喝南郡城最好的酒。” 云客恶狠狠的瞪着他手中的这张银票然后说道,“我不喝最好的酒,我只喝最贵的酒。” …… …… 黄春秋终于扫完了雪。 门口立着一个扫帚和两堆极为高的白雪。 这两个雪堆堆得极为艺术,因为这是他扫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做到的。 空气之中有寒气。 但是南郡宫门口的地下却没有雪。 因为雪都被黄春秋扫走了。 此时他不知道去了那里,也没有人会关注。 但是那两个雪堆之间,那片青砖之上,又飞过去了一道红线。 这道红线比起那日的红线不知道要红多少,也不知道要宽大多少。 如果黄春秋还在这里,他一定会追上去看看究竟。 但是此时他不在,于是那红线又极为顺利的进入到了南郡宫中。 只是,今天那红线的动作很慢。 因为她确实伤的很严重。 而且这伤是不能被人发现的伤势。 所以她一路之上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今日的南郡宫中很安静。 雪停了,不知道为何也没有了人的声音。 …… 竹帘出现在了一处房间之内。 她剧烈的喘息着,汗水连棉衣都浸透了。 她平时是极为注重自己的仪态的,但是此时她的动作根本谈不上优雅。 因为她很痛。 左肩上昨日被洛宁一剑斩出来的伤口很痛。 今日又被何人斯和云客合力逼迫受的伤也很痛。 她轻轻地伸手,然后在脸上把那张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冷风被隔在屋子外面。 于是屋子之中的热气只是让他脸上的汗水变得更加的淋漓。 竹帘皱着眉,然后扯开了自己那件早已经破烂不堪的棉衣自己给自己包扎伤口。 自己一个人包扎伤口是很费事的。 但是她却好像在这方面有着很多的经验。 因为她只是一个丫鬟。 丫鬟要学会这种必备的技能,但是公主却是不需要。 公主有她这样的丫鬟帮助,她们只需要享福任性就够了。 竹帘咬着牙,脸上的妆容都被这汗水冲淡。 她从未如此狼狈。 鲜血浸透了纱布,然后殷红一片。 她的身体都在颤抖。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吓了一跳,急忙重新披好了棉衣。 但是这次来的人却不是陶余温,因为她没有推门,只是轻轻的敲门。 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竹帘姐姐,你在吗?” 竹帘的汗水从脸上流下,但是还是依旧平静的说道,“我在。” 那小丫鬟紧张说道,“老夫人今天身体不适,她着我来找你去房间为郡主送茶过去。” 竹帘愣了一下。 陶余温送给郡主的毒茶从来都自己亲力亲为,何时有过让自己去送的说法? 但是这个小丫鬟明显不会说谎。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咬着牙说道,“好,我换了衣服这就去。” …… …… 匆忙往往是一个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展现出来的动作情绪。 竹帘此时就很匆忙。 但是她无论再如何匆忙都不能遮盖住她脸上那精致的妆容。 带雪的棉衣被她不知道扔到了哪去。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丫鬟服装。 在这样的冬天,这件衣服绝对算不上厚。 但是这件衣服却是能把她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而且又恰恰好能遮住她左肩上的纱布。 她的脸色本来是苍白的,但是此时被她精心抹了腮红,看上去只是比平时更有气质。 陶余温的房间之中很安静。 没有任何人说话。 门口站着的小丫鬟们看到她的贴身丫鬟到了,纷纷行礼,表示敬重。 竹帘道,“老夫人呢?” 一个小丫鬟回答道,“在屋里。” 竹帘于是就用手拨开门帘进入到了屋中。 屋中果真安静。 但是却没有人。 那床上落着青幔,看不清里面的动静,但是竹帘知道了,床上也是没有人的。 陶余温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出去了。 她不想知道这事情是什么。 因为她母亲做事就是有着她母亲的道理。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 桌上有一个杯子。 杯子之中放着极为干燥的茶叶。 即使那茶叶没有冲,也有着独特的极为诱人的香味。 她轻轻的拿起了那个杯子,目光落在杯中。 她终于发现,在这零散的茶叶之中,有着些发黄的粉末。 这些粉末就像是没有筛净的土面那样不惹人注意,但是正是这样小小的土面,就在要不知不觉中葬送了郡主的性命。 …… …… 水在壶中慢慢的开了。 那茶香于是四溢。 暖的像是火炉。 她端着茶盘的手本来是颤抖的,但是后来就变得平稳。 她的步伐十分的轻盈,依旧带着那种独特迷人的魅力在扭着。 门口的丫鬟们再次低头。 一个丫鬟紧张问道,“老夫人如何?” 竹帘认真说道,“老夫人有些头痛,正在休息,没有她叫,你们都不要进去打扰她休息。” 她的背影于是消失在了白雪之中。 她的脸是面无表情的。 但是却在这下面隐藏着身上伤口疼痛的痛苦。 她走进了南郡宫的后殿。 郡主的寝宫就在这里。 她步伐坚定。 眼中只有这杯茶。 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见到的这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 …… 第二十六章 说句话,不如她 - 诸天剑子 - 欲甜 安静的屋子之中透着沉香的味道。 那香味甚至就要比竹帘手中这杯茶都要浓郁。 让人心旷神怡,也有些陶醉。 竹帘没有陶醉。 她只是紧张。 紧张到她迈的每一步都很用力。 因为她只有让自己的脚用力,才能让自己颤抖的手变得平稳下来。 于是果然平稳了。 青烟袅袅。 她走到了寝宫的门前。 …… …… 郡主没有在咳嗽。 以前的他会咳嗽,但是他是一个强者,所以每当有人靠近他的屋子,他便是会止住咳声。 竹帘站在外面,许久没有说话。 “你是何人?” 郡主平淡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是竹帘很熟悉的声音。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竹帘平静说道,“我是竹帘。” 郡主笑了,“我知道,你是陶余温的贴身丫鬟。” 竹帘低下头,“老夫人今天身体不适,所以让我过来送茶。” 郡主说道,“这些年来,她无论身体如何,都是自己亲自过来给我送茶。” 竹帘低头说道,“但是今日她头痛的厉害。” 空气之中安静了片刻,郡主忽然说道,“我也头痛。” 竹帘没有说,她其实也很头痛。 和自己亲生父亲的这种对话,无论是谁,都会很头痛。 她在魔君和魔将乃至于应檀溪面前的从容不破,到了郡主的面前甚至就有些难以发挥。 她轻轻地把那杯茶递了上去。 茶的香味应该是四溢的,但是却在此时有些收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的紧张。 郡主的屋门开了。 他平静的走了出来。 穿着一件肥大的袍子。 他的面容很普通,和竹帘一样,算不上好看,但是也算不上难看,不过却有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魅力。 他像是一个富家商人,但是那也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富家商人。 他的手平稳的接住了那杯茶。 他看着竹帘,许久没有说话。 竹帘穿的本就不是棉衣,在这冬天应该是很冷的。 但是偏偏此时的冷也阻止不住她身上冒出来的汗水。 郡主平静问道,“你似乎很紧张?” 竹帘这次没有低头,反而是抬起了头,她越是低头,郡主便越是会多疑,所以她必须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必须让她看见自己眼睛之中的清澈。 可是此时她的眼睛并不是清澈的。 郡主平静的看着她,不知道有没有识破她的演技。 好在应该是没有的。 然后她又低下头,显现出一个丫鬟应该有的姿态。 郡主笑道,“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丫鬟。” 竹帘不解。 郡主解释说道,“很多丫鬟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竹帘沉默,只是不语。 她的注意力在那杯花茶身上。 —— 让郡主喝下那杯茶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她小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和老夫人相处的多了,所以自然胆大些。” 郡主看着她笑道,“你很像一个人。” 竹帘低头问道,“是谁?” 郡主沉思着说道,“应檀溪。” 竹帘的头埋的更深了,她颤声说道,“她是公主,我只是丫鬟。” 郡主补充说道,“是最像公主的丫鬟。” 竹帘的头埋着,所以看不出她脸上表情的喜怒。 但是郡主知道,此时的她大概是很欢愉的。 脸上应该是笑着的。 只可惜她应该把这笑容埋藏在心底而不是显露在脸上。 他叹息补充说道,“只可惜你不如她。” 竹帘愣住。 你不如她。 她眼底的不解和愤怒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因为她已经隐藏了十几年,她很善于隐藏这种情绪。 郡主看着她的身影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丫鬟的,大多都有一个当公主的心,可是你的心很高,命却很薄。你确实不如她。” 竹帘平静问道,“哪点不如?” 郡主看着手中的那碗花茶,茶的热量已经渐渐消失,但是它却依旧很香。 郡主缓缓说道,“她就不会沏茶。” 竹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绞尽脑汁想了片刻。 然后她终于说出了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可是我是丫鬟,不是公主,所以我必须要沏这碗茶。” …… 她的话语很平静。 里面蕴藏着的不甘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凭什么? 如果十几年前老夫人留下的那个当做工具的孩子是应檀溪,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也有着公主的命了呢? 当丫鬟当了十几年,和当公主当了十几年,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她的面具摘不下来了,那公主的面具呢? 她自然也是摘不下来的。 …… …… 郡主沉默了良久,然后忽然真正的笑了。 他认真的说道,“但是你却完全可以选择换一杯茶,那样的话事情也许就会变得不同了。” 竹帘的脸色僵硬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杯茶之中蕴藏着什么东西。 郡主的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是却让她的冷汗再也止不住。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然后她想到了陶余温。 这是一个最中肯的回答,也是一个最为让人相信的回答。 她轻声说道,“这是老夫人让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郡主看着她,许久没有抬头。 他的嘴角动了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那话语便是像窗外沉淀着的积雪一样冻死了。 再也说不出。 他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也轻松了很多,再也没有为难竹帘。 他平静道,“抬起头。” 竹帘又一次抬起头,露出了那张脸上精致的妆容。 郡主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 似乎是在仔仔细细的欣赏。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大概才会如此。 他没有说话,平稳的端起了手中的茶杯。 竹帘看着那不再冒热气的茶,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茶凉了。” 郡主把那茶送到嘴边,重重的喝了一大口。 他说道,“我喜欢喝凉茶。” 竹帘低下了头,再不说话。 郡主忽然把手一挥,旁边有两个屋门,其中一个屋门之中走出来了一个仆人,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那托盘上有着一块黄金。 郡主说道,“我很欣赏你,所以要赏。” 竹帘再次跪拜,语气完全平静,“多谢郡主。” …… …… 那杯茶完全冷了。 郡主回到了屋中,又开始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声音如同雨后的闷雷,有些虚弱,但是依旧震慑人心。 竹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寝宫的。 但是她知道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干这种事情。 冰凉的汗水随着衣衫被冷风冻的通透,最后硬住。 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走着,耳边只有那四个字的回响。 “你不如她。” 不如呢? 竹帘这样想着。 或许真的不如。 她的眼角闪着杀意,从来未有过的杀意。 她会毁了她的一切。 不如吗? 也许到时候就如了。 …… …… 她回到了陶余温的屋中。 除了熏香的味道之外再无任何动静。 她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冬季,她会去哪里呢? 第二十七章 可怕的女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南郡城外有座长亭。 亭子不长。 但是却很高。 秋季的时候这里适合赏月,夏季的时候这里适合乘凉,但是到了冬季,这里便是适合送别。 这长亭现在搭了帘子,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是可以看出来里面是很温暖的,是有人存在的。 一辆马车从这亭子前经过。 马车前走着三个打着黑伞的人。 马车上坐着一个挎着柴刀的少年。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就连长亭之中的此时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 …… …… 炉火旺盛。 原来是酒香。 人生之中最为美好的事情便是能闻到酒是香的。 因为那是人们刚刚开始喝酒的状态,他们没有喝醉,自然便是能分辨出酒的味道。 空中飘散的是浓烈的清香。 原来是南郡招牌的青檀酒。 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坐在亭子里面,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有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冷冷清清的扔着几粒花生,仿佛十分贫穷的样子。 但是她明显是不可能贫穷的。 因为她是南郡的半个主人。 郡主的妻子。 —— 陶余温。 …… 而那个男人也是不可能贫穷的。 因为他是魔君手下的人。 排名第二的魔王。 —— 刘成。 …… …… 那碟花生原来只是被人吃没了,但是桌子上的酒却是没有人懂。 陶余温的脸上难得一见的见了妆容。 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个妆容在她的脸上还是显得那么好看。 她不是为了勾引谁,她只是想要体面些。 因为她是要和魔宗谈判的人。 最后一粒花生终于被刘成送入了嘴中。 那长亭外面马蹄的声音渐渐的由远极近,渐渐的清晰;然后又由近及远,渐渐的消失。 刘成抬起头来,平静的看着陶余温的脸说道,“他们过去了。” 陶余温也平静回答道,“是的。” 刘成盯着桌上的那杯酒,许久没有开口。 陶余温于是就笑道,“这酒里面没有毒药,难不成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刘成盯着她说道,“一个能给自己丈夫下毒的人,我还有什么事情能相信你?” 陶余温道,“你不是我的丈夫,你也没有办法跟他比。” 她顿了顿然后说道,“即使他是我想要杀的人,但是你依旧没有办法跟他比。” 刘成笑道,“我明白,所以我这次来,便是奉魔君的命令来找你商量。” 陶余温问道,“商量什么?” 刘成说道,“对南郡的攻击还有多久才能展开?” 陶余温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要看郡主身上的毒还有多久才能完全发作,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也许也是两年,没有人知道。” 炉火烧的火红。 刘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在跟我们耍花招。” 陶余温平静说道,“我有我自己的目的,如果让你们尽快得逞,你们就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刘成看着她喝问道,“你难道不怕死?” 他的声音如同一头水牛,已经近乎愤怒,“我现在完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冲出去,抓住星陨阁的那三个人。” 陶余温淡淡说道,“你可以,但是你不敢。” 她笑着看着刘成,然后继续说道,“魔君也可以,但是魔君也不敢,所以他便是派你来,因为他知道,即使郡主已经重病在身,可是依旧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对于他来说郡主是难啃的骨头,可是对于你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依旧挥手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刘成的背后有冷汗冒了出来。 他轻轻的眯起了眼睛,自己来之前魔君说的话果然没有错。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但是好在,他也有着对付不简单女人的办法。 那便是攻击她们的软肋。 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无论都会有一个软肋。而对于陶余温来说,她的软肋便是应檀溪。 …… 那花生终于被他咽了下去。 他静静的望着陶余温说道,“你还有个女儿。” 陶余温道,“我有两个女儿。” 她语气依然冷,但是一提及应檀溪,她的声音逐渐没有了底气,开始变成了商量的口吻。 她低声说道,“我们可以商量。” 刘成有些得意,但是他还是淡淡的说道,“你的要求是是什么?” 陶余温惊恐说道,“我可以去死,但是应檀溪却不能死。” 刘成挑眉,“应竹帘呢?” 陶余温平静道,“她可以死,因为她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活着的。” 刘成的嘴角带着笑意,“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们的想法和意图。” 陶余温盯着那处炉火轻声道,“我也不懂我自己。” 长亭外面起风了。 有贼风顺着落下的帘子卷入了长亭中,让刘成因为火炉烤的有些热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平静的望着陶余温道,“南郡城破之日,只要应檀溪不插手,我们不会杀她,只要郡主死了,一切都好说。” 陶余温看着他说道,“南郡城除了郡主,还有一个老仆。” 刘成一愣,想起了那日在中秋月下那个扫着落叶的老仆。 他笑了,“他只会扫地,不会打架。” 陶余温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南郡的人和郡主身边的人。” 刘成说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你的计划极为周密,几乎步步为营。我小看的人,你都没有小看,所以只要是有你,便是没有任何顾虑。” 陶余温道,“不错。” 炉火因为那道风摇曳了一下。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终于笑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笑的真假。 因为这本就是两个都带着面具的人。 两个人都达到了自己心中的目的。 刘成也抓住了这个女人唯一的把柄。 陶余温愉快说道,“你看,谈判有时候也可以是件欢愉的事情。” 刘成说道,“很欢愉。” 陶余温轻轻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杯酒,她平静笑道,“现在可以喝了吗?” 刘成说道,“可以了。” 他也拿起了酒杯,然后一仰头,一杯酒被他喝下了肚子。 陶余温忽然望着他笑了。 她的笑容很灿烂。 甚至比外面的冬日都灿烂。 刘成愣住了。 陶余温站起了身子认真的看着他,“你一直都在模仿魔君,模仿魔君做过的一切,甚至就连功法和修为都希望能到达他的样子。” 刘成不说话,算是默认。 陶余温微笑说道,“但是你却永远成不了他。” 刘成脸色一变,“为何?” 陶余温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杯上。 她的心情欢愉极了。 她开心笑着,“我不禁有些庆幸,来的是你而不是魔君。” 等她笑够了,冷风过去,炉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陶余温认真说道,“如果是魔君亲自来这里,他是不会喝这杯酒的。” 刘成望着那酒杯,眼神就像那炉火一般逐渐迷离了起来。 女人。 果然是个极为麻烦的东西。 …… …… 第二十八章 女人们的软肋 - 诸天剑子 - 欲甜 刘成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但是此时只剩下了尴尬。 他已经失了礼貌。 因为他的眼底有怒火。 怒火中烧。 他就在刚刚明白了许多东西。 他明白了一个女人是如何的可怕。 他明白了一个本来就可怕的女人真正可怕起来是如何的可怕。 这果然可怕。 而他也明白了,当一个人自认为能控制住这个可怕的女人的时候,他吃的亏大概要比许多人多。 他就是那个自认为的人。 而现在他吃的亏就很大。 …… …… 冷冷的雪花被外面的北风卷了起来。 风卷着雪打在包裹着长亭隔冷的帘子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如同刘成此时的心情。 他平静问道,“是什么毒药?” 陶余温微笑着看着桌上刘成刚才喝完那杯酒剩下的空酒杯,她笑着说道,“死不了。” 她走到了帘子面前,撩起来那处的帘子,空中的风卷着雪花涌了进来,长亭之中的温度下降了很多。 她笑着道,“但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你就会死。” 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但是此时在刘成的眼中,她就是比魔君还可怕的人物。 她说道,“这种毒药是给郡主吃的那种毒药同出一辙,但是你体内的毒药不知要比他体内的强大多少倍,他需要几年的时间来沉淀,然而你也许就需要几天的时间。” 刘成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陶余温笑道,“我要你去杀了那个人。” 刘成皱眉说道,“洛宁?” 陶余温说道,“正是。” 刘成看着她说道,“可是魔君一直都想抓活的。” 陶余温说道,“有很多时候,活的也可以变成死的,对吗?” 她看着刘成,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她看着长亭外,那马车走过去的痕迹已经被风填平。 刘成声音微颤,“你难道也和易水寒有仇?” 陶余温转头盯着他,“我和易水寒有仇没仇跟你没有关系,而且,我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易水寒的徒弟。” 她平静说道,“你想要找我的软肋,你找的很对,但是却被我化解了,所以我要帮助我的女儿除去她的软肋。” 她说的很明白,想的也很周密。 是人就有软肋,即使是她也不例外。 而洛宁,便是应檀溪的软肋。 应檀溪也许很聪明。 她确实很聪明。 她也很强大。 确实很强大。 但是当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时候,她便是会变得不再聪明,不再强大。 这一点陶余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刘成说道,“好。但是如果我动洛宁,郡主怎么办?” 陶余温笑道,“我会帮你想办法稳住郡主。” 他声音沉下来,“那魔君?” 陶余温认真的问道,“我连郡主都可以骗,难道你连魔君就不可以骗吗?” 风没有停下。 炉火却忽然熄灭了。 屋子之中的热气飞也似的向外面流淌而去。 长亭内完全清冷了。 刘成站起了身子,眼中和身上全是寒意。 他没有办法,因为他要活命。 他只能去杀洛宁。 他转过头问陶余温道,“如果应檀溪要是阻拦怎么办?” 陶余温自信说道,“她不会阻拦的,我会让她在南郡城之中,不离开半步。” 刘成说道,“我会动用魔宗的人和我自己全力杀了洛宁,但是如果应檀溪插手,即使我的命不要了,我也会不惜代价杀了她,然后再活捉了洛宁送给魔君,你明白吗?” 陶余温看着他眼底的狂热,然后低头说道,“我明白。”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底线。 魔君的大业便是他最后的底线,哪怕是他要死,都不会让任何触碰到这个底线。 陶余温很能拿捏男人们的心理,所以她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风雪顺着长亭灌了进来,她走到了桌前,端起了那杯已经被冻的透彻的青檀酒送入了嘴中。 刘成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的头脑稍微冷清了些。 她依旧很欢愉,因为她知道,一场大戏正在拉开帷幕。 雪花是清冷的,就像此时她的头脑是无比清晰的。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郡主和应檀溪留在南郡城。 只要自己那个任性的姑娘不去参与这件事情,洛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魔王的手中活下来。 她走出了长亭外,从地上捧了些雪花。 雪花被她搓在了脸上,变成了冰凉的水。 冲下去了她的妆容,冲下去了她脸上的那层阴霾。 她又变成了素颜朴素的模样。 …… …… 回到南郡宫,一切都没有变化。 唯一变化的就是自己桌上的那杯茶不见了。 她知道竹帘给郡主送去了,并且成功了。 屋子之中很安静,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但是竹帘却注意到了。 “老夫人。” 竹帘在屋子之中行礼,十分规矩。 陶余温淡淡的问道,“茶送去了?” 竹帘说道,“送去了。” 陶余温再问,“郡主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竹帘的脑海之中回想起了郡主那些话语,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却轻轻低头说道,“郡主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这茶很好喝。” 陶余温笑了。 她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好。 她忽然招手,让旁边的一个丫鬟过来。 “你去公主府,去把公主找来,就说我头痛,要她来陪。” 那丫鬟小声说道,“公主大概很忙。” 陶余温怒道,“就算再忙,我这个当母亲的头痛,她不能来吗?” 那丫鬟急忙低头应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竹帘望着地板的某处。 不知道为何,她听见公主这两个字便是觉得有些头痛。 不仅头痛。 牙根也有些痒。 …… …… 冬天的雪是格外的美的。 但是当你换一个心情去看它的时候,便是变成了凄美。 陶余温的眼中雪景是美的。 招来应檀溪的目的,便是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刘成舒舒服服的杀掉洛宁。 …… 那去公主府的丫鬟回来了。 她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也有些慌张。 应檀溪没有跟着她一起过来。 陶余温问道,“公主人呢?” 那丫鬟颤抖起来,似乎是怕老夫人的怪罪。 陶余温的脸色于是也变化了起来。 那丫鬟说道,“公主,公主不在公主府,她她她……” 她的脸色就像外面的雪花一样苍白,她定了定神,然后终于咬着牙说道: “她走了。” 第二十九章 梅山 - 诸天剑子 - 欲甜 她会去哪里呢? 陶余温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些不详的情绪。 她不在。 对于她来说最为重要的人她竟然不在。 她看着竹帘,沉默了很长时间。 竹帘没有说话,她知道,当自己的母亲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要有事情发生。 果然。 陶余温挥手,示意小丫鬟退下。 那小丫鬟于是就退下了。 她看着竹帘,然后开口说道,“我要你再去一次中原。” 竹帘不解,“去干什么?” 她说道,“我要你找到刘成,告诉她应檀溪不在这城中。” 竹帘道,“然后呢?” 陶余温说道,“你告诉她,我要她活着,不要让她死。” 竹帘没有任何犹豫的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说道,“好的。” 老夫人的脸上没有表情,似乎只是在命令她去做一件事情。 但是竹帘却明白了老夫人这么做的目的。 她应诺着走了下去。 屋中再无动静。 她不是要去中原。 她也没有打算去找刘成。 她不准备去跟任何魔宗的人联系。 —— 应檀溪定然是偷偷跑出去了,也许魔宗会威胁到她的安全,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巴不得她死去。 如同白雪一般的苍白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消失在南郡宫中。 她只需要让老夫人以为她去了。 仅仅是以为,就已经足够了。 …… …… 三九。 梅红满山。 梅被埋在雪下。 红的像是血。 但是却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见到这样奇特的景象。 这是星陨阁那三个人带的路。 他们三个人走的并不快,但是就已经出去了不知道多远。 一路向着东北的方向。 按照他们的说法,照着这样的速度,大概需要十天的路程。 只是,越是向北走下去,空气之中寒冷的气温便是愈加的袭人。 洛宁坐在马车上,目光落在那梅山之上,那座山的山势很陡峭,很挺拔。 奇特的是,雪却能在那上面落住脚。 而作为梅花,则是哪里险峻它们便是会生在哪里。 红红的颜色隐藏在那白雪的下面,如同藏在盖头下面娇羞的新娘。 但是洛宁此时却有幸把这新娘一览无余。 洛宁小声嘀咕道,“是谁这么无聊,洒了这满山梅花的种子?” 那为首的星陨阁的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他的脚落在地上,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左边那个男人开口,“这是阁主当年种下的。” 阁主。 自然是星陨阁的阁主。 如若不然这世界上还能有几个阁主? 只有一个郡主。 自然也只有一个阁主。 洛宁的目光落在梅山之上,他知道那定然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人看着这满山的寒梅说道,“当年的阁主还在南郡,郡主也在,易先生自然也在。阁主在这山上种了三棵梅,说是他们三个的友谊便是会如同这梅花一样长久不衰,只是可惜……” 洛宁道,“只是可惜,易先生不见了,星陨阁阁主也不见了,所以这里就剩下了郡主。” 那人苦笑道,“正是。” 洛宁看着他不解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这梅花却长的这么旺盛?” 于是右边那个男人插嘴说道,“因为这十几年来虽然没有人再去打理那些梅花,但是这梅花的生长力本来就是极为强大的,所以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不但没有凋零,反而阴差阳错的长满了满山的花。” 人已经散了,但是花却是生了。 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般奇妙,总是能阴差阳错的成就许多事情。 …… 洛宁低头不语。 他的马车渐渐的远了。 那梅山也渐渐远了。 那样的山,那样的梅,终究是跟他这种人物没有关系。 他没有种梅的闲情,自然也没有赏梅的逸致。 他只有一颗想要找到星陨阁的心。 雪在脚下,路也在脚下。 但是雪没有办法挡住路,也没有办法挡住行路的人。 它只会让这些人徒增烦恼,让他们走的慢些。 那三个人打着的黑伞在这晴天白雪之下显得格外的显眼。 洛宁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们这黑伞是干嘛用的?” 左边那个男人不悦说道,“这叫做遮天伞。” 洛宁笑了,“不过是一柄普通的黑伞,没有灵力,何来遮天这说法?” 那人于是转过头正色看着洛宁说道,“这是我们星陨阁的传统,星陨阁千百年来都干的是逆天改命事情,所以传说有着个黑伞便是能遮挡住天道对我们的惩罚。” 洛宁笑道,“这是迷信。” 那人看着洛宁认真问道,“如果这真是迷信,那么你为何也迷信?” 洛宁被问的说答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和雪地一样苍茫的天上。 天空之中只有着几朵散碎的云,万里的天空见不到一只寒雀。 不知道怎地,洛宁忽然想起来了在那马嵬关之中的那个算命先生。 那个人也是信天命。 他目光微微低垂看着为首的那人的背影问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天道的存在吗?” 那人看着他说道,“这个东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 洛宁稳稳的坐在马车上。 他的身子随着这车辆有些微微的颠簸。 那梅山终于被他抛到了脑后。 空气之中的梅香再也不见了。 这世上,什么算是信,什么算是不信呢? 黄骠马默默的走着——它听不懂。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批马,它的职责就是拉着马车然后一直走下去,饿了吃草料,渴了喝雪水。 剩下的,它旁边跟着一匹白马。 那白马又如何呢? 这跟它没有关系。 它走出了这片天地,逐渐昂首阔步起来,走出了许多自信。 …… …… 等到日暮渐渐的降落下去。 它的脚步也跟着慢了下去。 面前闪出了一个小镇,小镇不大,但是却是如同大海上的一块小岛,足够众人歇脚。 北风凉。 洛宁问道,“搭营还是住店?” 为首那人说道,“自然是住店。” 洛宁挑眉,“你们三个男人住一起?” 为首那人微笑道,“我们也可以四个男人住一起。” 洛宁冷笑道,“我从来没有这种癖好。” 他们进了小镇。 于是镇上的许多人都投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因为这样的客人他们是第一次见。 三个打着黑伞的人走在前面,一个赶着两匹马拉着的马车的少年跟在后面。 那黄骠马第一次被这些人看,越是人多,它就越兴奋。 而它身旁的那匹白马则是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 洛宁照着它的后脑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老实些!” 它终于停了下来,然后他们也在路边看见了一间小小的客栈。 客栈的牌楼上写着招贤客栈四个大字。 但是此时经过岁月的摩擦,客栈那两个字已经看不大清了,只能凭着感觉去猜。 一个伙计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洛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刚要进店。 但是却被为首的那个星陨阁的人伸手拦住了。 庞大的黑伞在这白雪的映衬下十分显眼。 他平静的望着伙计。 许久没有说话。 第三十章 住店的麻烦 - 诸天剑子 - 欲甜 两人互相对望。 很久没有说话。 如果是一个男人和女人还好。 但是出现在三个打着黑伞的不像是正常人的男人和店伙计之间,这就变成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而这黑伞后面的洛宁则是让这这个场景变得更加奇怪——因为他像是一个正常人。 脚下的雪已经被路人踩实,有些像是冰凉的石头,但是那个伙计的脸上却流淌而出了冷汗。 他只是不解。 还有些紧张。 然后他终低下头,在星陨阁为首的那个人的目光之下返回了原地。 洛宁没有说,只是淡淡的看着。 为首那人轻声转头说道,“看来是无事的,进去吧。” 其余的那两个人听到了这句话,这才似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 …… 他们进入到了这家小店,客栈的门口是小酒馆。 酒馆的人本来就不多,或者直白的说,除了他们跟伙计就没有其他的人。 寒风顺着他们的空隙钻进了屋子,有一个小小的炉子在这屋中散发着热量,几个人的目光于是落在了这熊熊燃烧,但是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昏暗的炉火上,开始不说话。 但是这让他们不说话并不是因为寒风,而是因为屋子之中诡异的气氛。 这本来是一间很破旧光线不好的屋子,但是偏偏此时在这黑伞的笼罩下就变得更加昏暗了。 伙计躲在一旁远远的看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客人。 洛宁皱眉看着星陨阁的那三个人,不理解他们的做法到底要干什么。 空气中的那种冰冷的气氛终于少了些。 为首的星陨阁那人看着洛宁说道,“你自以为我们这次大摇大摆的出来会很安全?” 洛宁皱眉问道,“不安全又能怎地?”‘ 那人极为认真的说道,“从我们离开南郡的那一刻起,我们接触到的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下一刻要我们命的东西。” 洛宁有些不屑,“有这么严重?” 那人转过头,用眼睛瞟着那个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店小二,“你觉得他是坏人吗?” 洛宁转过头认真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他笑道,“我看来是不像的。” 为首那人道,“我看来也是不像的,但是你在心中多多的暗示几次自己,于是他便是像了。” 洛宁怒道,“你这是自己骗自己。” 那人道,“不错。” 洛宁怒道,“你莫非以为全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害你不成,哪里有那么多魔宗人?” 那人平静道,“是骗自己的法子,但是却是能让你在这荒原上活下来的法子。 空气之中一片安静。 他们的对话都是用灵力包裹,所以那个店小二听不到他们都是在说些什么。 他看着这几个客官盯着自己看,紧张的开始踱步,最后搓了搓手。 那伙计几乎是从牙齿缝挤出来了一句话,“几位客官吃些什么吗?” 洛宁刚要开口,星陨阁为首的那人却说道,“我们不吃。” 洛宁不解,“为何连饭都不能吃?” 那人微笑解释说道,“因为他们会下毒。” 洛宁笑了,像是看着白痴一般看着面前的这三人。 “你们既然说危险,但是为何又要住店呢?我们直接到野外去寻找一处地方露宿不行吗?” 左边那人看着他道,“外面太冷,而且,你到了外面,自然就有了在外面的麻烦。” 洛宁站起了身子。 他腰间的柴刀和背后的剑在这伙计的眼中是那么的显眼。 他走到了伙计面前,低下头极为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伙计被看的有些害怕,不由得低下了头,他的额角有冷汗,眼底有恐惧,甚至就连牙齿打颤的声音洛宁都能听见。 这是一个最为普通的人。 如果说他的普通都是装出来的,那么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呢? 洛宁淡淡说道,“我要一碗面。” 那伙计应了一声,然后慌忙下去准备。 小店之中安静了下来。 门口集结的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听不见他们说话,又觉得有些无趣,然后就纷纷离去。 洛宁坐在桌子前,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入定。 那三个星陨阁的人挤塞几乎占满了这狭小屋子的黑伞下,面无表情。 他们没有要任何吃的。 他们也没有任何劝阻洛宁的打算。 炉火摇曳了不知道多少次,然后,终于飘来了面的香味。 油面。 白蛋。 里面有着两片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绿色还有着几块牛肉。 毫无疑问,这面是极为香的。 风雪仿佛都抵挡不住这样的香气。 洛宁的肚子就很自然的叫了起来。 那三人还是面无表情,直到这碗面被放在了桌上。 洛宁很饿,他们自然也不饱。 所以,这碗面便是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宝贝。 确实很诱人。 但是洛宁却没有动手去吃。 因为他还是有着顾忌的。 他平静的盯着那碗面看了很长的时间,“伙计。” 他这样叫道。 于是伙计再次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最为真挚的害怕和最为奉承的笑容。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的表情大概就会变得很搞笑。 可是洛宁笑不出来。 他拿起筷子平静说道,“你吃一口。” “啊……啊?” 那伙计愣住了,心说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看着洛宁手中的筷子沉默了很长时间。 洛宁说道,“没听见吗?我让你吃一口。” 伙计终于抬起头来,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了那双筷子,然后夹起了一片菜叶。 洛宁喝道,“吃面。” 伙计夹起了一条面。 他扯了出来,然后送到了嘴里,吸吮着,咀嚼着,然后把那根面吃下了肚子。 洛宁平静的看着他。 炉火通明,北风在门外乱舞。 时间过去了。 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任何情况。 他站在原地,拿着筷子,没有任何反应。 洛宁问道,“感觉如何?” 伙计答道,“很好吃。” 洛宁转头去看那三个星陨阁的人,但是那三人却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他把那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又转头去拿了另一双。 他看着伙计说道,“辛苦了,下去吧。” 伙计应诺,转身离开。 他的身子还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洛宁已经挑起了一口面条。 伙计的脚步迈大了些,似乎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还是因为视线的原因,那伙计的脸上竟然像是在笑。 但是洛宁没有看到。 他只是觉得这星陨阁的人实在是太怂。 就算是天底下很多人都想要杀他们,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小心。 他是阴阳境的人。 阴阳境,就算放在整个大陆,都能算是数得上数的修行者了。 面的香气散发着。 是诱人的。 但是洛宁没有能送入嘴中。 为首星陨阁的那个人忽然抽出了一双筷子,反手抽在洛宁拿着筷子的手背上。 洛宁吓了一跳,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他大怒喝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 但是话只是说了一半。 因为那口面掉在了桌子上。 有些呲啦呲啦的声响,有些像是炉火。 但是此时却不是炉火。 洛宁的脸色变了。 那处的桌子就在这瞬间完全腐烂了! …… 第三十一章 杀人的麻烦 - 诸天剑子 - 欲甜 桌子腐烂了。 那么人会如何呢? 如果这口面是他吃下的肚子,他会如何呢? 那伙计还没有远去,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远去。 屋子之中划过了一道比炉火都要耀眼的光芒。 一道刀光。 柴刀出鞘,破了空,然后钉在了那伙计面前的石墙上。 嗡的一声轻响。 那柴刀噗噗的抖动着。 伙计的腿已经软了。 他转过头,于是看见了洛宁的脸。 —— 那张平静的脸。 洛宁问道,“为何?” 伙计看着桌上已经焦黑的面和腐烂的桌子抖成了一团,“不是我…不是……” 然而他的话没有能说完。 因为他已经来不及说完,一道殷红的血线出现在了他的眉心,那血线红的像是梅山上的梅。 而也正是这道红线,夺走了他的性命。 洛宁回过头,看着黑伞下的那三个人,眼中有着怒火。 “为何杀他?” 为首那人已经收回了手,黑伞上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的境界不如洛宁,但是他们三个合力出手,也是快的洛宁来不及阻拦。 为首那人平静说道,“你已经吃过了亏,难道还想从他的嘴边问出来什么吗?” 洛宁喝道,“不然呢?” 那人淡淡说道,“这人故意装出来很害怕的样子,只等你靠近然后便会出手。” 洛宁道,“我是阴阳境,别说是他,就算是魔宗派个魔将前来也未必能是我的对手。” 那人笑了,他站起来了身子。 于是旁边那两个人都跟着他站起来了身子,他走到了那伙计的身前,轻轻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睛,然后伸出手在他还未曾凉的身体上摩挲着。 最后,他的手止住,停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忽然把那尸体的衣服一扯,“咣当”一声响动,一把匕首掉在了砖上。 这匕首不是普通匕首,是铁的柄,很少有铁柄的匕首,那人把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然后扔到了地上。 黑色的刀锋接触到了地砖的一瞬间,然后便开始嗤嗤作响。 黑烟冒起。 地砖腐烂。 洛宁皱起了眉头,“这匕首也有剧毒?” 那人笑道,“不知道你觉得阴阳境的强者,能不能抵挡住他的这一刀?” 洛宁脸色平静,但是话语却没有了底气,“你知道我是阴阳境?阴阳境是什么?洞察天地气息,天地气息都能洞察……” 他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只是变得更加忧郁。 洛宁喃喃道,“可是我确实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星陨阁为首那人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他身上根本不会有灵力波动,因为他本就是个普通人。” 洛宁愣住。 那人认真说道,“有很多时候,普通人比修行者更可怕,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落在那漆黑的匕首上,“有很多时候,他出来给你一刀,要远比派出来一个魔将,从正面来找你的麻烦要有效很多。” 洛宁沉默不语,因为事情正是这样。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碗面中。 “可是这面他也吃了,怎么就没事呢?” 黑伞下左边那人就说道,“毒自然不在面中,那是最为低劣的下毒手段。” 洛宁瞪着眼睛,豁然开朗,他抢步走到了那桌前,他又转过身狠狠盯着黑伞下的那三个人。 “你是说这毒在筷子上?” “可是我还是不信,他如何能知道我要拿哪双筷子?” “如果这我刚好拿着沾着毒的筷子,岂不是被他自己吃下了?” 他眼中已经有杀气,仿佛如果黑伞的三人回答不出来洛宁就会马上用剑杀了他们。 黑伞下右边那人冷笑道,“既然要杀你,那么就要做好一切准备,只是这桌上的所有筷子都是沾了毒的,但是你给他的第一双筷子被他偷偷擦了解药在上面。” 他抬脚踢了踢那伙计尸体的手。 果然。 一片白色的粉末握在他的手心。 洛宁终于相信,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神有些呆滞。 为首那人笑道,“所以,这就是我们谨慎的原因。” 洛宁抬头问道,“现在好了?” 那人道,“没好。” 洛宁挥手,于是那柴刀颤抖起来,破空飞回了他的手中。 “如何没好?” 那人平静道,“还有一人。” 洛宁冷冷道,“何人?” “如果这家店的伙计是魔宗的人物,那么这家店的掌柜呢?又该是怎么样的?” 洛宁握剑的手指已经发白。 他的目光落在了通向屋后的那处门。 他平静道,“我去。” 于是刀被握的更紧,但是只剩下了杀气。 杀气弥漫。 他握着柴刀走向了后面。 没有住店的客人,只有一个屋子之中发着呆的掌柜。 洛宁的刀让他不再发呆。 他颤抖着腿,几乎要跪下来,“大爷,大爷,我们店穷,半个月没有来过客人了,一文钱都没有……” 他的表情是无比真挚的。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真的掌柜。 但是洛宁不会相信了。 他的柴刀带着风声,当然也带着鲜血。 鲜血洒下,是那掌柜的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洛宁抬头去看,于是看见了一个要逃跑的人。 那人探头探脑,身上围着破烂不堪的围裙。 那看起来是一个厨师——只能是做那碗面的厨师。 刀光闪过。 那厨师今后也许再也做不了面了。 …… …… 火依旧在炉中燃烧。 没人添柴。 火依旧暖的像是春的气息,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何却有些冷。 洛宁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却是第一次杀这些看上去那么无辜的人。 他看着黑伞下的那三个人说道,“杀完了。” 那三个问道,“杀了多少?” 洛宁答道,“两个。” 为首那人道,“很好。” 洛宁不解问道,“我看不出来,为何你们就能一眼看出来?” 那人看着他认真说道,“你以为星陨阁剩下的这三个人为何活到现在?” 洛宁说道,“你们很聪明。” 那人认真说道,“看人有时候靠聪明是没用的,就像是郡主那么聪明的人,也会看错人。” 洛宁不解问道,“它看错谁了?” 那人平静道,“只是打个比方。” 他走向了后院,洛宁也跟着走向了后院。 路上有死去的掌柜,死去的厨师。 这小小客栈之中的所有人都在这了。 为首那人笑道,“挖个坑埋了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后面那一排平房上,平房有着雪,雪厚的仿佛要把这间房子压垮。 洛宁问道,“今晚还要住在这?” 那人淡淡道,“人都死了,住又能怎么样?” 他走过去,那两个人跟着。 已经被踩实的雪地上又出现了三道脚印。 他忽然转过头笑道,“看来今晚真要四个男人住一起了。” …… …… 第三十二章 吃面的麻烦 - 诸天剑子 - 欲甜 夜。 深得像是水。 但是,此时的水已经冻结。 因为天气真的很冷。 星星在天上,像是棋盘上的棋子。 零星无比,散落无比。 没有人知道为何冬天的星星会这样遥远,或许是为了冬天本来就这样的凄寒。 屋子之中没有火炉,只有三个人的呼噜。 洛宁没有睡在床上,他坐在地下的凳子上,盘膝闭目,似乎已经睡着。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此时的他没有睡。 屋子之中很冷,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冷只是表面上的冷,他们有灵力护体,根本不会在乎这样程度的寒冷。 不过寒冷却是一种情绪,就像是洛宁此时的心情。 那个伙计和掌柜以及厨师都被他亲手埋了,但是他纠结的却并不是此事,而是隐藏在此事背后人心的寒冷。 就像是这样的冬夜。 真的很冷。 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目光看着的是床上躺着的这三人——即使在睡觉的时候,为首的那个人依旧是举着黑伞。 他们三个吃住在一起,睡觉在一起,似乎任何时候都在一起。 洛宁不禁有些疑问,那么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 那个伙计真挚的脸孔还在他的脑海前。 确实很真挚。 那么牛肉鸡蛋面的香味也还在他的鼻孔里, 确实很香。 他不禁有些疑问,魔宗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他们能力覆盖的范围究竟有多广? 可是这些却都不是他能想到的。 今夜显得格外漫长。 但是却远远没有他离开剑渊的那一天晚上漫长。 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只要找到星陨石,他就会马上返回。 …… …… 第二天一早。 冬日的阳光本来就生起的格外的晚。 所以。 本来夏天在五更时就应该亮的天,现在却没有亮。 洛宁起床,星陨阁那三个人也跟着起来。 中间的那个人依旧握着黑伞,他的手仿佛本来就是和这黑伞一体的。 早上依旧无言,但是洛宁却很饿。 昨天那碗牛肉鸡蛋面没有吃到嘴里,所以他现在很饿,没有亮的天空中没有阳光,只有冷风。 当他们走出客栈大门的时候,看见了黄骠马那张欣喜若狂的脸孔。 洛宁小声骂道,“莫不是连它也不能吃东西?” 星陨阁为首的那人道,“你若是不怕它死了,我看客栈之中还有许多草料可以喂它。” 那黄骠马的脸上就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宁可自己去雪下面刨草也不愿意吃那能要命的草料。 几个人整理好了东西,开始准备上路。 那三个人依旧走在最前面,洛宁坐在马车的车帮上跟在后面。 黑伞就像是这未曾亮天的黑夜,让这在黑夜下面的所有人都不仅心中有些发慌。 小镇上的人们大部分都在沉睡,没有人知道昨天夜里他们杀了那个客栈的三个人。 他们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今天不会有人发现,明天也不会,也许后天还是不会有人发现,除非有一天,一队像洛宁他们一样的这群人来到了这里,然后发现客栈破败无人,兴许才能注意到那个兴起的土堆。 赶路和熬夜其实是一种事情,是一种很无聊的事情。 但是洛宁这一年间却偏偏一直在赶路。 从剑渊到天朝。 从剑渊到马嵬关,再从马嵬关到南郡。 许多时间都是在路上发生,许多事情也是在路上发生,就像此时此刻的这条路,是注定不会简单的一条路。 魔宗的人既然已经出现,就绝对不会再罢手。 一路上他们可能遇到各式各样的人,遇到各式各样的事情,他们如何分辨哪个才是魔宗人? 洛宁有些想应檀溪,如果她在这里,她一定能够轻易的想到解决的办法。 不过这种情况,才是洛宁目前最能接受的情况,因为路上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跟着这三个人学习,什么时候如果魔宗失去了耐心,直接派出了一个魔王来抓他们,那么他们就可以直接去死了。 冷风寒。 终于走完了一天的路。 又出现了一个小镇。 依旧是他们。 依旧是黄骠马和白马,依旧是那把黑伞,依旧是许多好奇的目光。 甚至连今天他们到的这个客栈都和昨天是那么的相似。 如果不是他们又走了一天,洛宁甚至可以有理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远路绕了回来? …… …… 炉火暖的怡人。 和昨天不同是。 酒馆之中有着几个客人。 他们喝着暖人的白酒,吹着前半年的牛,唱着旁人听不懂的歌。 那伙计脸色惊恐,有些哆嗦的看着洛宁,洛宁也盯着他,手就握在了柴刀上。 他认真的用灵力仔细探看过,这个伙计确实不是一个修行者。 屋子之中那几个大汉客人也不是。 伙计紧张急了。 炉火烤的他的脸泛着红色,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客官,你有什么不满的?” 洛宁平静道,“吃口面。” 桌子上摆放着四碗面条。 鸡蛋牛肉白面。 依旧清香,依旧诱人。 那伙计不解其意,从桌上拿起了一双筷子夹起了一口面放到了口中。 洛宁喝道,“吃蛋。” 那伙计于是又咬了一口鸡蛋。 洛宁说道,“吃口菜。” 他又吃菜。 洛宁道,“喝口汤。” 他跟着喝汤。 …… 伙计的脸上已经见了冷汗。 他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要求这么奇怪的客人。 他生怕自己吃完下一口面,洛宁的柴刀便是会出鞘,然后落在他的脖子上。 伙计终于做完了洛宁要求做的一切。 伙计紧张说道,“我都吃过了,客官怎么吃?” 洛宁从他手中拿过了那双他用过的筷子,冷声道,“我就喜欢吃别人剩下的。”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黑伞下为首那人身上,淡淡道,“这下可以吃了吧?” 那人盯着面前的面碗许久没有说话。 他平静道,“你认为魔宗的作风,同样的手段能在你身上用两次吗?” 洛宁道,“那你认为这碗面依旧有毒?” 那人道,“所谓毒,自然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用看不见的手法下的。” 洛宁看着自己那碗已经被吃了三分之一的面碗,“我还是不理解。” 那人微笑,忽然伸手,一个筷子打在了旁边喝酒那几个人桌子上。 那几个大汉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于是便看见了这柄黑伞。 黑伞下坐着三个人。 黑伞面前有一个少年。 为首那人笑着问道,“我请你们吃碗面好不好?” …… …… 第三十三章 黑夜的使者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几个男人本来是十分愤怒的。 但是听说有人要请他们吃面,于是脸上的情绪就变得开心起来。 星陨阁的那人用手往桌子上一指,然后那几个大汉的目光便是落在了那四碗面上。 —— 四碗鸡蛋牛肉白面。 他们笑了,很开心。 “我们很开心能有人请我们吃东西,但是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请我们吃饭?” 为首星陨阁那人道,“四海之内,就是朋友。” 那几个大汉于是走过来,端走了桌子上的那几碗面。 他们吃的很香,洛宁也看的很香。 没有毒,也没有人倒下。 洛宁用灵力传音喝道,“他们几个不是没事?” 黑伞下为首的那人笑道,“他们吃没事,但是你要是一吃,就一定会有毒了。” 洛宁不信。 他走过去,忽然伸手把自己那碗面抢了回来,他坐了回去,盯着那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面,拿起了之前伙计用过的那双筷子。 他挑起了一口面,就要往嘴里送。 可是他没有送进去。 星陨阁的为首那人反手一只筷子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口面又落到了桌子上。 黑烟升起,就如同洛宁此时的脸色,无比阴沉。 他抬头看着星陨阁那人,“这是何时下的毒?” 为首那人笑道,“自然是这几个大汉下的,他们吃没事,但是只要是你吃,就会中毒。” 洛宁说道,“很好。” …… 炉火依旧暖。 柴刀已经被握在了手中。 血红的还像是梅,于是屋子之中又一次多出了几个尸体。 —— 那几个大汉的尸体。 洛宁转头问道,“那伙计和掌柜呢?” 星陨阁那人笑道,“你真觉得乌鸦窝里能出个凤凰?” 洛宁平静道,“出不了。” 依旧是血和刀光。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店中杀了这些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明天要去往哪里。 风雪长鸣。 炉火煨热。 夜幕像是无尽的海水一般侵袭而来。 而那柄黑伞就像是这海水之中唯一的那一块赖以生存的石头。 一夜无话。 …… …… 路还是要走。 他们在山间打了野兔吃,黄骠马用它灵敏的嗅觉在雪地下面刨出来草籽和秋季的剩草,这便算是路上的饭。 他们又走了两天。 —— 住了两家店,杀了十个人。 洛宁坐在马车上,他的精神状态很好,但是脸色却明显有些苍白。 扶着柴刀的指节也有些苍白。 刀是黑的,剑是直的。 他问道,“既然知道住店就一定能遇到魔宗的人,那我们为何还要住店?” “你要知道今天吃了饭明天还会饿,为何今天还要吃饭?” 一个声音回答他,不知道是黑伞下面谁的声音,这个声音有些疲倦,在这茫茫的雪原上让人听了想要睡觉。 洛宁听着他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回答不出。 但是这几天他确实杀了太多的人。 太多看上去是好人但是实际上却是坏人的人。 这对于一个人的心态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至少对于洛宁是如此。 现在他看了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魔宗的人。 …… …… 第三天傍晚。 夜幕低。 这座小镇上很空旷。 如同一个人在这风雪之中张开了空洞的怀抱,就在默默的等着风雪的到来。 也仿佛就是在等待着他们这群即将要到来的人。 马车碾着已经被压实的薄雪,走进了这座小镇。 小镇上没有人。 长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很干净,就像是天空之中的雪花那般纯白干净。 这种感觉就是会让人很压抑的。 事实上洛宁就是很压抑,他的剑,他的刀,他的心。 尽皆压抑。 他们又一次找到了一个小客栈。 这小客栈之中还是没有人。 屋子之中安静无比。 炉火在燃烧。 他们走到了桌前,然后坐下。 门帘被撩开,走进来一个哆哆嗦嗦颤颤巍巍的老者。 他的脸上没有血色,两只眼睛深深的陷进去了眼窝子。 洛宁盯着他,还没有说话,手于是就很自然的握在了刀上。 炉火噼啪作响,刀却未曾出鞘。 那老者见了洛宁这一行人,忽然就像是见了鬼怪一样,惊叫一声转头就要跑。 可是空气之中一道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他,洛宁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少年站起了身子来,走到了这位老者面前。 他的眼神落在了这个老者的身上,如同一个锥子一般要把这个老者从头到脚看穿。 那个老者已经说不出话来,两只腿就在颤抖,然后目光落在了洛宁腰间的柴刀上。 洛宁问道,“毒在哪里?” 那老者苍白了脸。 “什么毒?” 洛宁笑了。 他的刀锋很明亮,似乎下一刻就能刺进这个老者的胸膛。 但是这个老者却依旧和前几日他杀的那些人一样,表情无比真挚。 但是这样的真挚在洛宁的眼中就变成了虚伪。 无以复加的虚伪。 洛宁再次沉声问道,“这小镇上为何一个人都没有?人又在哪里?” 那老者哆哆嗦嗦,嘴似乎已经不听使唤。 冰冷的刀锋被他握在手上。 就像是冬天外面的雪。 洛宁已经不打算和这个老者废话。 这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经过了这几天的路程,他已经不会相信任何普通人了。 刀锋前指。 但是却没有刺进这个老者的身体。 因为就在这间客栈的外面,传进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笑声像是乌鸦,让人听了无比的烦躁。 洛宁的柴刀停住了。 半空之中打了一道闪电。 老者跪下,哆嗦的嘴唇传出了惊恐的叫声,“人都被杀了,人都被杀了!” 洛宁喝道,“被谁杀了?” 冰凉的刀锋没有落在那老者的脖子上。 他没有来得及回答。 门开了。 客栈的门开了。 一道比刀还冷的风吹进了屋子。 伴随着那个男人的笑声和话语,“他确实不知道毒在哪里。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轰隆一声响。 不仅仅是门开了。 那面墙都在此时轰然倒塌。 碎砖伴随冷风刮在进了屋子,那座燃烧着的炉火骤然熄灭。 那些碎砖和冷风如同利剑,席卷向洛宁的面门,冷风随行,如同一场真正的利剑暴雨。 但是它们却都没有能近洛宁的身。 少年的身前三尺的距离,忽然就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嗤嗤的声音作响,洛宁撤步抬头,柴刀一横。 那是一道剑意。 剑意化作的领域! 他平静的看向了那堵坍塌了的墙外,一个人走了过来。 穿着黑衣,带着黑帽。 黑色在这雪地长街上格外的显眼。 他从黄昏与夜晚的交界处走来,仿佛他就是黑夜的使者。 他平静的看着洛宁,然后一笑,露出了一嘴的白牙。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洛宁无比熟悉的,但是,这无比的熟悉正是让他无比厌恶的。 魔宗! 那老者的目光也瞬间变得如同夜一般漆黑,“是他,都是他杀的,他就是吃人的魔鬼!” 洛宁轻轻低头,落在了那人的脚上。 他每在雪地上走一步,脚下便是会留下一个殷红的脚印。 这是要他杀多少人才能做到的? 洛宁想象不出。 柴刀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平静问道,“那么,你是魔王还是魔将呢?” 第三十四章 我叫刘成 - 诸天剑子 - 欲甜 黝黑的夜还没有来。 但是已经有人比它先来了。 洛宁的手是平稳的,柴刀是雪亮的。 而那个男人藏在黑袍下面的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就是黝黑的。 是像夜一般的黑。 但是不可复加比拟的就是他身上显现出来的杀气。 那是只有杀了很多人之后才会有的杀气。 他的境界实力也是如同那黑暗一样,让洛宁有些拿捏不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是阴阳境之上。 洛宁平静道,“你们是不是不打算出手?” 他问的是星陨阁那三人,那三人的境界都是观庭,无疑是有些弱的。 为首那人笑着看着洛宁,“你认为我们的插手重要吗?” 洛宁道,“自然不重要。” 那人就回答说道,“所以就请便吧。” 请便,只是两个字。 他简单的说完了,于是便退下,黑伞跟着那三人,退在了洛宁的身后。 洛宁迈步走了出去。 剑意布成的领域在他身旁散布开来,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碾碎了所有与它接触的风雪和灵力。 那男人嘿嘿的笑着,“魔君曾经说过,你是剑道方面在他认知里能排到前十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洛宁也笑了,“我是真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雅号。” 那人就说道,“关于你的故事真的不少,为了在这个小镇之中遇到你,我也是做了很多的准备。” 洛宁盯着他脚下的鲜血说道,“所以你杀了这些人?” 那人嘿嘿冷笑,笑声如同将烬的暮色,远远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凄凉。 男人道,“我杀了整个小镇的人,杀意已经储满,到了巅峰。” 洛宁微笑,“即使你杀了这么多人给自己壮胆,可是你还在紧张,不是吗?” 他虽然分不清下毒的伙计和有问题的掌柜,但是在战斗之中的一切,却是他能无比敏锐洞察到的。 那人说道,“我紧张是因为你现在看见了我都还是只出了刀,世人皆知,你继承的是易水寒的剑,然而你即使知道我很麻烦,都还只是出了刀。” 洛宁微笑着看着他,“刀和剑有区别吗?” 那人声嘶力竭,“自然有!” 洛宁道,“在我看来,只要是能杀人,那便是没有任何区别。” 男人笑道,“你的刀杀不了人,剑自然也杀不了。” 洛宁平静道,“因为你不是人。” …… …… 每场战斗的开始也许的都是用刀光或者剑影打开的。 但是这场战斗不是。 这场战斗只有血。 伊始便是鲜血。 血如涌泉。 从那人的脚下涌了出来。 很恶心,让人看了色变,闻了想要呕吐。 鲜血混着杀气,整个小镇上顿时都充满了这种近乎令人作呕的气息。 黑伞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乎在抵御着这冲天的血气和杀气。 死了一个小镇的人,那么他能有多少杀气? 也许是无穷无尽。 但是洛宁的剑意就像是这血海之中唯一明亮的灯塔。 刀明亮,灯塔明亮。 人也是明亮的。 他平静道,“你这样的手段,就算不是魔王,在魔将之中的排名也应该是极高的了吧?” 那人静静道,“我叫做刘成,我们在马嵬关见过一面。” 洛宁盯着他的眼睛,于是就笑了,“今天我有幸跟魔王交手?” 他的语言带着戏虐,但是却是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刘成。 因为他在马嵬关领略过那黑云的强大,领略过那黑云之中的那人的强大。 如果真的是刘成亲自来,也许根本不需要先行杀了一个小镇的人做准备。 他的心中有很多疑惑。 因为这个人的杀气和血气不同于自己见过的那些魔宗。 他的气息有些太过于极端了。 魔宗的是魔气,但是他的是杀气。 两者之间虽然很相似,但是却还是有着一些细微的出入。 可是大敌当前,如何能有闲心让洛宁好好的想这些? 魔气来斩魔气,杀意来断杀意就是了。 那男人虚空一握,从那粘稠的血液之中就抽出了一把长刀。 刀上的血是红的,滴落而下,仿佛一颗滚烫的沸水。 空气沸腾,空中的雪花都因为这滴血的温度骤然升腾,然后把那些吹来的散碎雪花都变成了雨水。 雨水拍打在脸上,是冰凉的,能让人清醒。 洛宁在这雨水之中,一步未曾动。 但是那些摄人的灵力却是没有办法突破他面前的那道剑意。 而雨水却能,因为雨水本就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东西。 雨水落在他的脸上,打在他的柴刀上,让这柄刀变得更加的清明雪亮。 洛宁未动,一步未曾动。 在他的面前,那道翻涌着的血浪已经涌起。 在那人脚下忽然就生出凭空生出了无数的血浪。 血浪借着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浪尖的顶峰,似乎下一刻,那血浪便会拍下来。 天地间的灵力有些颤抖。 这便是一个阴阳境的实力。 一个真正阴阳境能带给天地间灵力的影响。 也是阴阳境战斗很常见的手段。 那血浪虽然没有剑意强大,但是却胜在了数量,无边的海浪在这长街之上翻涌,整个小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血海。 那人看着洛宁喝道,“我的刀能杀你。” 洛宁没有回答,竟然就在这漫天的血浪之中闭上了眼睛。 雨水把他的刀洗刷的更加的雪白。 然后顺着他的身体流淌而下,打湿了他的衣服,然后又被空气之中的寒冷所冻结,最后变成了梆硬的冰晶。 他依旧未动。 那个男人挥动起了手中的刀。 刀起,就是一道最大血浪。 空中呼啸而过了一道清晰无比的声音,洛宁那道剑意屏障在这一刀的面前都不禁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心中很清楚这一刀的强大。 但是他还是未动。 他似乎在等待,但是在等待什么,却没有人能知道。 那样强大的一道落在了剑意屏障之上,半空之中于是就起了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 雨水纷飞,雪水纷飞,血水纷飞。 剑意屏障轻鸣一声,洛宁的手中柴刀的光芒骤然暗淡了几分。 …… …… 第三十五章 血海 - 诸天剑子 - 欲甜 刀光黯淡了。 剑意也黯淡了。 洛宁似乎在这一刀之中被逼的全无胜势。 但是他却还是没有睁眼,没有动。 刀在滴水。 空中又闪过了第二道血色的刀光。 这一刀落下,那剑意屏障再次弱了三分,柴刀发出一声痛苦的吟叫,然后狠狠的在这雨水之中抖动了一下。 剑意屏障扭曲了。 空中再次传来了一道宛如雷鸣一般的声响,然后那男人的第三刀到了。 雪融化,血落下。 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狂风,也如同骤雨。 或是一起交响,但是已经不重要了。 整个城镇的杀气都被他灌输到了他手中的这一柄血刃之上。 冷风啸! 咔嚓一声。 洛宁站在原地,终于感觉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灵力是有多么可怕。 他感受到了那炙热的气息,仿佛要把他刚才衣衫上的刚刚冻结的那些冰晶全部融化。 他能感受到那道灵力,这便是说明他护体的剑意碎了。 少年的眉梢鬓角依旧是无比的宁静,他闭着的眼睛连眉毛都没有能皱一下。 血水是海浪。 于是他便是古井。 古井无波。 刀到了,剑意破了。 血水带着狂暴的灵力和那整个小镇上死去人的杀气到了洛宁的面前。 只有数尺。 数尺的距离。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可能都是挥手便能到的距离。 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那便是眨一下眼睛的事情。 洛宁依旧未动。 一尺。 他还是未动。 那男人的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因为下一刻这一刀便是要把洛宁斩成两半。 但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故事会这么简单吗? 自然不会。 那要怎样他才能动呢? …… …… 郡主今天的心情极好。 因为院中一株梅树上的花开了。 花开,自然是一件好事,极为美丽,极为动人。 他仿佛已经不在乎,仿佛已经不关心这人世间的任何事情了。 他就在这静静的看着花开,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 洛宁已经走了有几天了。 但是为了他却是愁眉不展? 和洛宁为何不躲开那一刀一样。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愁眉不占。 他似乎能知道远方在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也似乎知道应檀溪已经离开南郡很久了。 但是应檀溪究竟去了那里呢? 他仿佛一点都不关心。 他此时除了不展的愁眉,剩下的关心便就是眼前的这棵梅树。 他想起了某座梅山,某个人,某件事情。 或者是某两个人。 而现在,他心中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少年。 他脸上的所有的愁容都是似乎因为此而来。 但是他知道,有很多时候,愁容不能解决问题,只能徒增问题。 所以,当黄春秋拿着那杯青檀酒走过来的时候,郡主是在笑。 …… 酒壶依旧挂在黄春秋的腰间,上面有着岁月的痕迹。 这个酒壶跟着他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但是他却没有喝过里面的一口酒。 他只需要闻酒香就够了。 因为他曾经喝酒干过一件很大的错事,所以郡主便不让他以后在喝酒。 郡主闻着那杯青檀酒的香气,神情有些陶醉。 他轻轻的挥手,那杯酒便是脱离了黄春秋的手掌,飘在了空中。 梅花瓣的香气混着青檀酒的酒香,足以使人陶醉。 事实上郡主已经醉了。 黄春秋有些紧张,他看着郡主,神情微蹩。 他作为跟随着郡主十几年的老仆人,自己主子身上任何一个点滴的细节他都会知道。 他的身材依旧高大,像是富商,胖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小山。 能托起整个南郡城的小山。 只要有他在,南郡就不会倒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做到了,他就是南郡城的山。 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黄春秋发现郡主鬓角的白发不觉就多了很多。 这也许是陶余温都不会发现的细节,但是黄春秋却看得很清楚。 他看着郡主的背影,眼中就有了说不出的凄凉。 郡主笑道,“怎么了?” 黄春秋慌忙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有些担心那孩子。” 郡主笑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黄春秋回答不出,因为他没有看见郡主担心时候的神情,只是看见了他潇洒的另一面。 他不潇洒。 他一点也不潇洒。 他本身是一座山,于是他背负的东西便是另一座山。 一座随时都能把南郡压垮的高山。 青檀酒举起。 梅花落。 雪花纷飞。 酒被送入了嘴中,惊落了雪花,然后滑落到了肚子之中。 是清凉的酒,能让人心变得变得平静。 郡主笑道,“此时此刻,我们只有相信他。” 他的目光落在青檀酒的酒杯上,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黄春秋莫名其妙说了一句。 “这他娘的酒就是比茶好喝。” …… …… 梅在枝头。 剑在心间。 血海之中,洛宁依旧没有动。 但是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白和月光一样明亮。 他的瞳孔和黑夜一样漆黑。 那柄刀带出来的血浪已经到了他的头顶。 洛宁忽然转过头去。 他转头就在一瞬间,他已经不再去看天上的那些血浪。 剑意溃散。 刀握在手中。 雪花在这长街上飞舞,黄骠马惊恐的叫声像是要撕破这夜空。 它往前去,尽力的把那匹已经吓得瘫软的白马护在了身后。 然后他便是要看着自己的主人被那一刀斩杀。 洛宁终于动了。 他动了。 不动则已。 动则是要雷霆万钧! 这一刀极为快。 这一刀极为犀利。 这一刀伴随着风声带着雪花像是长梅纷乱。 他身上的那些已经冻结的冰晶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阵阵奇妙的声音,像是某种奇妙的乐器正在演奏。 像是金鼓,犹如铜锣。 一连串的声响伴随着洛宁的这个转身,他手中的柴刀终于光芒大放。 剑意。 砍柴剑意。 无人能避的砍柴剑意。 他的目光落在夜幕之中的某处,然后手上就再也见不到了那柄刀的痕迹。 破空。 是破空声。 他没有去劈砍那片血海,反而是把那柄刀扔了出去。 破空而出的是刀锋,当然还有剑意。 剑意洒落长空。 那柄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白线。 刀影清晰。 然后消失。 片刻的消失之后,然后又一次出现。 它没有插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它落在了之前那个老者的身上。 老者张着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那刀没入了他的胸膛。 …… 第三十六章 背后的那个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血浪和刀光在他的身后。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洛宁保持着扔刀的姿势。 他身上的雨水混着冰晶,混着已经融化了的冰晶,看上去极为奇妙。 但是更加奇妙的是他背后那道即将砍在身上的刀,和那漫天气势汹涌无比的血浪。 它们本来是极为巨大的优势,似乎下一刻就会斩到洛宁的头上,但是它们却都在此时停止了。 血浪停止在半空中。 刀影也停止了。 没有人能看清楚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可以清楚的是就是一点,洛宁不会被这一刀斩杀了。 血海凝结了。 空气也凝结了。 洛宁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他露出了他明亮的眸子,如同黑夜一般漆黑但是却明亮无比的眸子。 那柄刀就插在那个老者的胸膛上。 鲜红的血。 漆黑的刀。 他的眼睛之中有着不可思议。 深深的不可思议。 他伸着手,手上还沾染着鲜血。 他张了张嘴,血沫从他的嘴边涌了出来。 鲜红的血,惨白的沫。 他不解问道,“为什么?” 洛宁看着他的眼睛,眼中平静,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他轻轻的张手,然后那柄柴刀嗡嗡的颤抖着。 洛宁极为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那老者沉思说道,“可是,你手中拿着的是柴刀。” 洛宁望着他说道,“因为对付你,还不需要出剑,只要刀在我的手中,那么我说它是剑,它便就是剑。” 那老者低下头,看着胸口的那柄刀,若有所思。 这就是洛宁的剑道吗? 砍着剑渊最多的柴。 杀着天下最毒的人。 砍柴剑。 易水剑。 洛宁平静道,“那个男人的攻势太凌厉,凌厉到根本不是这个境界能够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的时候,很强大,也是一种破绽。” 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但是在这平静坚定之中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平静问道,“那么,你是魔王还是魔将呢?” …… …… 远处的云端散去。 夜终于完全黑了,一轮明月在天上出现,比中秋的月亮小了不少。 月光照在洛宁的身上。 照在了那些血雾的身上。 那漫天的血浪开始有些颤抖,最后便成剧烈的颤抖,那个男人就在这血浪的颤抖之中弯下了身子开始呕吐。 吐出来的都是鲜血。 顷刻之间,只听见叮铃一声脆响,那漫天血浪就如同雪花遇到夏天的烈日一样瞬间消融。 男子弯下的身子趴在了地面上,痛苦的呕吐过后,就变成了更加痛苦的抽搐。 洛宁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看着这个老者,脸上生出了很多赞许的情绪。 “你们魔宗很强大,果然很强大。” 那老者是魔宗。 毋庸置疑。 那个男子抽搐着,惊恐的挣扎着,他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老者,黑白分明的眼白开始变化,最后恢复成了淡淡的褐色。 —— 原来他的眼睛本就是褐色的。 他大叫道,“是他,就是他杀了整个镇上的人!” 他的惊呼声还没有完全落下,空气之中猛然就起了一道前所未有无比凌厉的刀意。 不是来自那个男人身上,是来自那个老者身上。 他眯着眼睛,似乎没有感受到洛宁那道插入他胸膛的刀。 他手上还在滴着血。 但是那血却在此时慢慢的成型。 一柄刀的模样。 原来这才是魔宗的杀局。 这才是那血刃原本的模样。 它看上去普普通通,似乎就是一柄普通的长刀,它看上去平平常常,似乎都不如临街肉铺的杀猪刀。 但是正是这样没有任何杀气和魔气的刀才会让洛宁紧张。 因为他的柴刀看上去也很普通。 不过洛宁此时却没有任何的紧张。 因为他的刀就插在对手的胸膛之中。 那个老者即使是汇集了整个小镇的杀气和血气,但是此时也已经是身受重伤。 老者咬牙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经过了这几天的锻炼,眼睛已经能这么明亮了。” 洛宁道,“我不仅眼睛明亮,我的剑也是明亮的。” 老者笑了,血沫涌现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笑,他的笑容中带着让人心寒的杀意。 “可是如果我要是在临死前最后一击呢?” 他这样说着,手中的血刃已经停止了颤抖。 洛宁表情没有变化,“我接招就是了。” 老者大笑起来,本来一个极为凄恐的画面,因为他的笑声变得更加恐怖起来。 空气之中的寒冷消失了。 炙热。 无比的炽热。 这一条街上所有的积雪都融化了。 一瞬间变成了一条小河。 洛宁的那把柴刀,嗡嗡作响之中脱离了那个老者的胸膛。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已经明白了这个老者下一刻要做什么。 他大喝一声,“护体!” 这护体喊的自然是给星陨阁的那三个人听的。 黑伞没有任何犹豫的被这三人举在了身前。 一道同样恐怖的灵力出现在了这间已经被灵力和剑意冲刷的支离破碎的客栈之中。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击。 自然也是无比强大的。 他的眼中有着不甘。 他费劲了心思布置的局,还没有来的及施展,于是就被洛宁一眼看破然后一刀斩进了他的胸膛。 这血刃的威力不是它最大时候,但是却是它最为一往无前的时候。 因为无论这一刀是否斩出来,他自己都会死。 空气之中的杀意凛冽。 但是他不想死。 他只是想看看在自己临死之前能不能看见那传说之中的易水剑意。 血涌了出来,洛宁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血幕和杀气构成的墙壁。就连空气和这墙壁接触,都吱吱作响被灼烧殆尽。 月光洒落而下。 洛宁的刀在空中盘旋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然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伸手握住了刀。 那血刃终于斩出。 洛宁一步未曾退。 因为现在面前这个老者的伤势根本不需要自己后退。 他平静的眼神之中有些怜悯,怜悯之后便是有些厌恶,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魔宗的人这么喜欢杀人。 为了这一个血刃,死了一个小镇的人? 洛宁轻轻眯了眯眼睛。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 一道闪电出现。 长街骤然被照亮,那道光芒比月光都明亮。 洛宁后退了一步。 他的刀出手,瞬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砍碎了面前的血幕和杀气。 第三十七章 唯一活着的那个人 - 诸天剑子 - 欲甜 刀是极为快的刀。 洛宁站在这漫天被斩碎的血雾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个老者的脸上出现了无比凄凉的情绪,仿佛他的生命到了最后一刻还不甘心自己落败这个事实。 处心积虑的这么长时间,居然就被这样的一刀轻易化解了,换做是谁,也都可能有些不甘心吧。 洛宁看着那个老者,眼神之中有些疑惑。 他轻声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了吗?” 那老者凄惨的笑了,鲜血从嘴角涌了出来,是漆黑的鲜血,他抬头看着洛宁,脸上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他平静的脸孔,他的眼神有些戏谑,仿佛是在挑衅。 他平静说道,“我叫刘成。” 洛宁望着他的眼睛,表情比他更加平静,他说道,“刘你妈的成。” …… …… 凄惨的风。 长街上刚才融化的那些雪水完全冻成了冰。 洛宁没有在废话。 黑刀进,红刀出。 那个老者的身体在这冰河之中早已被冻僵,他临死前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的。 血水流淌在冰河之上,和白色透蓝的冰冻在一起,有些像是一道彩虹的桥,很美丽。 但是洛宁知道,这是用整个小镇的人的生命才换来的。 —— 那个男人趴在地上。 他的脸埋在冰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瓷实。 洛宁走过去,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个男人从冰里面扣出来。 星陨阁的那三个人也围了过来。 少年平静的望着那个男人挂着冰霜的脸颊,转头去看星陨阁的那三个人,“我不懂医术,你们这里谁会治病?” 为首的星陨阁那人看着洛宁,“硬了。” 洛宁喝道,“放屁!” 那人平静道,“人已经硬了,没得救了。” 洛宁看着那个男人,转过头看着星陨阁的那人说道,“他的嘴还在动。” 星陨阁那个人冷冷道,“回光返照,最后一口气。” 洛宁再没有说话。 他望着那个人脸上的冰晶,轻轻蹲下了身子,用手抚下来了他脸上的冰晶,“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个男人被魔宗的老者控制,又被漫天血气侵蚀,他不过是一个凡人的身躯,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他张了张嘴,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容其实是很普通的,他本就是一个普通人,在他的认知之中,不知道什么是魔宗,什么是修行者,他只是知道在某个正午,来了一个这样可怕的老者,杀了整个小镇上的人,就是为了面前的这四个人呢。 他的目光完全浑浊了,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谁杀了他。 是谁杀了他们整个小镇的人。 洛宁平静说道,“我已经给你报仇了。” 他听到这句话,没有动静,但是他的眼睛却于是又闭上了。 他的嘴巴动了动,洛宁明白他要说话,于是就把自己的头伸了过去。 他的声音如同夜空之中的雾,缥缈无比,又在这缥缈的同时让人听的很清楚。 他说道,“还有…一个人…没有死……” 洛宁睁大了眼睛,向着四外看去,长街上安安静静,哪里有活人? 他的嘴巴又动了动,“是…我的…女儿……” 洛宁站起了身子,抬起了头,在四外果真看不到任何人的踪迹。 那个男人说完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终于如释重负的轻松起来。 他死去了。 洛宁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死了。” 他说道。 “我知道。” 星陨阁为首的那人说道。 “他有个女儿。” “这我不知道。” 洛宁认真说道,“可是现在你知道了。” 他望着星陨阁那人补充说道,“去找她。” 空气之中充斥着寒冷。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星陨阁那人低下头。 …… 洛宁说说道,“去找她!” 依旧无人回答。 …… 洛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眼睛紧紧的落在了那人的身上,大喝道,“去找她!” …… 风冷硬。 那人终于抬起头。 他张嘴,看着洛宁缓缓说道,“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一路上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洛宁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为首那人平静道,“知道。” 洛宁喝问,“为何?” 那人道,“因为魔宗要杀易水寒弟子。” 洛宁大骂,“放屁,如果我们不是同时出现在这里,他们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非要住店,给魔宗摸清楚了规律,他们怎么会死?” 他的声音在颤抖,因为这就是一个很真实的事情。 这条长街上全是鲜血。 是每个人的鲜血。 冻结的鲜血。 洛宁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人望着他激动的脸,面无表情,但是此时语气也明显激动了起来,“如果不是你非要星陨石,要我们带着你去星陨阁旧地,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洛宁愣了一下,身子有些发软,一屁股坐在了那片冰川之上。 星陨阁为首的那人举着黑伞,三个人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的面容平静,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时候更加平静的了。 “你要记住,有的时候,活下来未必是件好事。” 洛宁望着他问道,“有人活,就得有人死。” 他看着洛宁说道,“活人活,死人死。” …… 空气安静,这次是绝对的安静。 黄骠马和那匹白马拉着那辆马车从某个小巷之中走了出来。 洛宁瞪着眼睛看着它,怒骂道,“不管怎么样,你这畜生都是活的好好的。” 黄骠马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洛宁,心说我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洛宁站起身子,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眼睛盯着星陨阁的那个人道,“我不管,我就要找到他的女儿。” 星陨阁的那个人在伞下,他露出了一双眼睛看着洛宁,“你不用找了。” 洛宁一愣,喝问道,“为何?” 那人看着他认真说道,“因为她来了。” 洛宁转过头了头。 长街的尽头走来了一个女孩。 她的眼睛是红肿的,但是里面目光却是坚定的。 是仇恨的目光。 她盯着那个死去男人的尸体,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走了过来。 …… …… 第三十八章 我要跟着你走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个女孩走的步子很慢。 但是每一步都很稳。 洛宁默默的看着她,觉得有些熟悉。 自己在青山顶上斩杀夜魔的时候那种明知道赴死也要去往的决绝态度就是这样。 她已经不在乎了生死。 他收起了刀,看着这个女孩,许久没有说话。 她终于走到了洛宁的面前,看见了自己死去的父亲就躺在地下。 她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 洛宁说道,“我尽力了……” “别说了。” 那女孩打断了洛宁的话语,没有任何畏惧的抬起头来,她的目光落在了洛宁的身上,如同冷风一般刺人。 她问道,“这个人是为了来杀你的?” 洛宁平静回答,“是的。” 她又问道,“你又杀了他?” 洛宁回答,“是的。” 她再问,“于是他又杀了我爹爹。” 洛宁依旧很平静的回答道,“是的。” 女孩忽然笑了。 她的笑声在这夜空之下是极为凄凉的,冷冷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她看着洛宁,“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洛宁低下了头,手握在刀上,平静的看着这个女孩。 凄冷的夜空。 冰凉的月色。 洛宁开口,他说道,“是的。” 那女孩的眼底忽然出现了一丝疯狂,她眼中有着泪,但是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 这样的一哭一笑在黑夜之中让人看着是极为恐怖的。 她说道,“本来我可以有很幸福的生活,我有父亲,有母亲,有街坊,有邻居……” 洛宁低头听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上泛着疯狂,然后语气骤然激烈,“但是今天中午过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是我躲在我家的厕所下面,连我也没了……” 她的身上传来恶臭,是每个女生都不会喜欢的恶臭。 但是她却那么做了,因为为了活命。 洛宁看着她,依旧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凄惨的笑着,“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开心吗?” 洛宁看着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我不开心。我也不希望这一切发生。” 女孩笑着,“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洛宁沉思说道,“我已经杀了他,为你父亲,为整个小镇的人都报仇了。” 那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觉得你很能打,你觉得你做的很对,你觉得你能对的起这些人?” 洛宁回答道,“活着的人已经活着了,死了的人也就死了的。” 那女孩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尝到失去亲人的滋味。” 洛宁看着她认真说道,“我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 女孩瞪着眼睛看着他,“你的父母也死了?” 洛宁没有回答,自己路过玄武城见到父母未曾相认。 他也没有回答,自己在剑渊在最底层待了五年的时间。 他更没有回答,自己不得不抛弃了自己喜欢的人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些,是一个人活着的痛苦。 所以有的时候,为了活着,就必须要承受这些痛苦。 但是死人就不需要。 因为这就是活着的代价。 洛宁看着她认真说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你不会想到的,我身边许多人都有着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他们却都还活着。” 比如洛雾雾。 比如李诗诗。 比如杨木白。 比如周途。 他的手没有再颤抖,反而是变得无比平静,他转过了身去,没有再看这个女孩,他冷冷的声音传来。 “所以,人已经死去了,为什么还要我这个活着的人为他们承受痛苦呢?” 女孩低下头,似乎是在想着洛宁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没有想明白。 因为她是女的,然后又是个孩。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懂。 她现在只是极端,只是叛逆,只是痛恨这个让他失去一切的人。 洛宁的脸平静。 古井无波的平静。 那女孩的手开始颤抖,“你是说,这些人的死你不该负责吗?” 洛宁说道,“我没有说我不该负责,但是我现在的活着却是为了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我每多杀一个魔宗,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小镇被保护下来。” 那女孩默默的听着,她痛苦的跪在了地下,手指扣着冰面,眼睛赤红。 她看着洛宁大声喝道,“我要跟你走。” 洛宁转过身看着她,“可以。” 她瞪着眼睛说道,“我劝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要不然我在你身边可能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洛宁看着她那纤细的手臂说道,“你不是隐患。” 她笑了。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这个笑容之中究竟蕴含着怎么样的能量。 没有人能知道。 洛宁平静道,“我不但要带着你走,我还要教你修行,让你成为一个修行者。” 那女孩瞪着眼睛说道,“为何?” 洛宁看着她认真说道,“因为只有当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修行者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面临的压力究竟有多大。” 他有太多的挂念。 这一路的成长是站在血海之中成长起来的。 所以这代价自然是极为庞大的。 洛宁轻轻的招手。 让那片黄骠马和白马拉着马车走了过来。 两匹马在这冰面上的行走显得有些笨拙,因为这冰面实在是很滑。 洛宁看着她问道,“你会骑马吗?” 那女孩看着这匹大马,沉默不说话。 洛宁说道,“骑着骑着就会了。” 黄骠马看着这个小姑娘,想着之前这个女孩的表情和那可怕的眼神,身子都有些不住的颤抖。 洛宁骂道,“你连个小姑娘都怕吗?” 黄骠马被骂,站在那里,不敢再动弹。 这个小女孩忽然说道,“我要埋了我的父亲。” 洛宁平静说道,“我帮你。” 他拔出了柴刀。 柴刀燃烧,空气之中出现了一道热气。 冰河化开。 那男人的身体沉在了这冰河之中。 火焰熄灭。 寒冷的空气瞬间充斥而来,那片化成了水的冰河逐渐被冻结。 那男人的身体就这样被封在了冰中。 这是天然的,最为美好的坟墓。 那女孩就这样跪下,磕头在地。 洛宁问道,“那么,你叫什么呢?” 女孩抬起头来,目光有泪,但是平静无比,“我的父亲姓宋。” “我叫宋芊芊” …… …… 第三十九章 我有故事你没有酒 - 诸天剑子 - 欲甜 第二天。 众人启程的时候,是悄悄的。 没有人去看这个小镇之中是否还有活着或者其他的人。 血就这样被永远冻结了。 …… 路还是很长的路。 漫漫长路。 没有酒,只有一柄剑和一把刀一把伞。 本来有四个人,现在有五个人。 五个人依旧也只是一柄剑和一把刀。 洛宁坐在马车的车辕上,眼睛看着远方,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看远方。 他盯着宋芊芊的后背,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似乎在想这是一个麻烦,一个很大的麻烦。 自古女人就是有很多麻烦。 而且这是一个女孩,于是麻烦就更大,更多。 宋芊芊不知道洛宁在看着自己,她的眼睛盯着长长的雪路,似乎还没有从自己家人和小镇死去的悲伤之中走出来。 …… …… 郡主的咳嗽声更大了。 他很爱喝酒,但是此时却不得不喝茶,因为这是自己夫人给自己送来的茶。 陶余温看着他的脸颊,有些不悦的说道,“你又跟老黄去喝酒了?” 郡主笑了,笑容像是清晨初生的太阳。 他笑着说道,“昨天少喝了些,你知道,我又不会醉。” 陶余温怪罪说道,“你现在生了病,喝酒便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以后不要喝了。” 郡主微笑,“不会喝了。” 陶余温拿起了旁边盘子上的那杯茶,茶是热的,透明的,可以见到底的。 一杯毒茶。 一杯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出来是毒茶的茶。 “多喝热茶。” 她这样说道。 郡主把手伸过去,接住了这杯茶。 他低头,似乎是沉思了很久。 “怎么了?” 陶余温迟疑问道,“怎么不喝呢?” 郡主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转头轻轻的看了她一眼。 目光平静,如同茶水。 他一张嘴,把那杯茶倒入了口中,又重新放回了她的手中。 陶余温急道,“你这么喝,就不怕烫到吗?” 她有些着急的拿起了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掉了郡主嘴边的残留茶水。 贤妻良母,夫复何求? 郡主欣慰的闭上了眼睛。 陶余温有些紧张,她低下头,没有底气的问道,“檀溪有消息吗?” 郡主想了想回答道,“自然是没有消息的,但是想来,她应该是和他们一起走了。” 夫人紧张起来,“她怎么能和那群人一起走呢?这么危险的事情。如果有魔宗……” 郡主望着她平静问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会有魔宗?” 陶余温的脸色变化了。 她不知道郡主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好在的是,她比较会随机应变。 她平静的抬起头,眼中就有了泪水,“我担心檀溪,她那么小,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她的演技比任何人都要高明。 因为她的生活本来就是在演戏。 郡主的手落了下来,落在了她那没有任何脂粉的脸上,为她轻轻擦去了泪水。 “没事的,檀溪的境界实力也是很高的,她可是登云榜第一的实力……” 陶余温急道,“你能去把她找回来吗?” 郡主摇了摇头,“魔君随时盯着南郡,我一旦离开这里片刻,后果都不堪设想。” 她的眼中的泪水变成了不解,“难道你就要这样一辈子被绑在南郡吗?” 郡主笑了,“当然不是,我在等一个人。” 陶余温问道,“是等谁?” 郡主微笑说道,“洛宁。” 空中的袅袅香气充斥在郡主房间的每一处。 比外面的雪花动人,比冬的寒梅更能容易让人入睡。 郡主沉沉低头,于是就睡着了。 …… …… 陶余温走出他的屋子之中的时候。 她脸上的泪痕是未曾干的。 因为她做戏想来就很像,没有任何破绽,没有任何的瑕疵。 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她的眼底涌出来的是狂热的杀气,他在等洛宁? 那个易水寒的弟子,来自中原的少年? 她怎么可能让他等到洛宁?也许这一路去往星陨阁旧址的路上,就是那个少年最后的路了。 没有人能等到他。 连应檀溪都不能。 空气之中的寒冷是十分僵硬的。 很硬,很冷。 竹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她的脸上有着疲惫之色,看来是因为连夜用灵力赶路造成的后果。 陶余温的脸上这次终于出现了一些真挚的情绪。 她着急问道,“你去魔宗了?” 竹帘平静回道,“去了。” 陶余温再问,“怎么说?” 竹帘说道,“他们知道了,不会伤害应檀溪的。” 陶余温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着竹帘说道,“你去休息罢。” 竹帘站在原地看着老夫人的身影慢慢的走远。 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的手心的汗是冷的。 她其实根本哪里都没有去。 她只是站在南郡宫中藏了两天,然后释放出了自己体内所有的灵力。 竹帘的眼睛是猩红的,眼底杀意无限,杀意涌动。 她知道,如果刘成亲自出手,那么洛宁和应檀溪必死无疑,而等到郡主再死去,她便就能成了第二个应檀溪。 空气之中的味道很好闻。 应该是院中那只梅树开花了。 她这样想着,脚步已经飘飘然。 …… …… 洛宁当然不知道这一切。 他不想入地狱。 他只是希望能在地狱中救出洛雾雾。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进入过任何小镇,没有再跟任何一个活人有过任何的接触。 很多天没有动静了。 按照星陨阁那些人的说法,前面也许再走了两三天就能到了。 雪原是荒芜的。 极为荒芜。 没有人,也就自然没有人说话。 洛宁坐在车辕上,手中拿着半只已经冻硬了的烤野兔。 星陨阁那三个人的黑伞还走在最前面。 没有人说话。 洛宁忽然望着宋芊芊的背影喊道,“哎!” 宋芊芊头都没回的说道,“我不叫哎,我有名字。” 洛宁晃着身子说道,“你来跟我说会话。” 宋芊芊道,“说什么话?” 洛宁喝道,“在这雪原上走的久了,即使是一个哑巴也会想说话。” 宋芊芊转过头看着他说道,“我要是你,我就会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对付魔宗的人。” 洛宁轻轻扶了扶腰间的柴刀,他正色说道,“对于他们来说,我做不做准备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不过是早死一秒和晚死一秒的区别。” 宋芊芊问道,“那么为何你一定要早死一秒呢?” 洛宁忽然看着她说道,“你不要总是认为你是这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比你可怜的要有很多。” 宋芊芊不说话。 洛宁把那半只野兔包好塞进了怀中,他闭上了眼睛,靠在了车厢上。 他说道,“我要给你讲个故事。” 宋芊芊冷笑,“我没有酒。” 第四十章 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 - 诸天剑子 - 欲甜 洛宁说道,“你还太小,不能喝酒。” 宋芊芊认真说道,“我今年十一岁。” 洛宁平静道,“这是我五年前的年纪。” 她认真的看着洛宁说道,“你也不大。” 洛宁平静道,“但是至少比你多吃了五年的饭,比你多喝了五年的水。” 他的声音悠远平静,但是宋芊芊却还是对他保持着无比的敌意。 洛宁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我要给你讲的这些故事,不是要拿这些人的经历跟你比惨,而是要告诉你,人生就是这样。” 宋芊芊冷笑道,“所以你的出现让我没有了人生?” 洛宁不再回答她这种问题,他优哉游哉的说道,“我要给你讲的这个故事,有很多,但是我决定先给你从我的大师兄说起。” 宋芊芊道,“我不听,我没有酒。” 洛宁平静道,“你若是不想听,就现在下马,自己走回去。” 他继续说道,“我的大师兄叫杨木白。” 宋芊芊道,“为何要从他讲起?” 洛宁平静道,“因为他最惨。” …… …… 他确实是最惨的。 剑胎没了。 手臂断了。 一个修行者变成了一个废人,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变成了废人。 宋芊芊静静的听着,但是脸上的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 听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即使他不去救你,你也死不了,不是吗?” 洛宁道,“那种情况,他是回去的,因为没有人知道结果,但是他就一定是会去的。” 宋芊芊不解问道,“为什么?” 洛宁说道,“因为他是我的大师兄。” 冷风吹在他的脸上仿佛变得不再冷。 宋芊芊小声嘀咕道,“真看不出来你这种人竟然能有这样的运气,有这样好的一个大师兄。” 洛宁闭目不答,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又说道,“我要给你讲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我的妹妹,洛雾雾。” 宋芊芊道,“她的名字跟我很像,都是两个叠字的。” 洛宁头都没抬的回答道,“你们不仅名字像。” 宋芊芊道,“还哪里像?” 洛宁说道,“脾气很像。”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保证自己在一个舒服的坐姿下能说完这个故事。 没有酒的故事,往往就是好故事。 但是这个故事不是很好。 只是有些酸。 宋芊芊听完了,她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么,你究竟是喜欢她还是喜欢秦薄衣呢?” 洛宁喝道,“她是我妹妹,喜欢的意思,能一样吗?” 宋芊芊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看到了那个早就该死去,但是因为洛宁放弃了五年的俸禄把自己的气虚液和凝血丹都给她续命的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她抬头说道,“不好。” 洛宁一愣问道,“什么不好?” 宋芊芊说道,“你不好,你若是对天下的人都能像你妹妹那般就好了。” 洛宁喝道,“你当我是佛祖,来普度众生?” 她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这两个故事足够说明这些人的经历都要比她惨很多。 但是洛宁却没有停下嘴,他说道,“我要给你讲第三个故事。是我的一个朋友,准确的说是两个朋友。” 宋芊芊说道,“那你这个朋友一定是极为仗义的,像是你的大师兄一样。” 洛宁笑道,“恰恰相反,他有着一颗爱世人的心,就像是你想的那样,但是很可惜,世人却没有一一颗爱他的心。” 宋芊芊道,“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洛宁说道,“他以前是皇帝。” …… …… 关于皇帝。 事情就会变得有趣起来。 事实上这正是很有趣的事情。 宋芊芊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去过天朝,也不知道人间竟然能有那样美好的地方。 红尘阁的酒应该是极为好喝的。 天朝夜市上的炒年糕也应该是很好吃的。 她不知不觉留了口水。 然后李诗诗就出现了。 他没有吝啬自己的语言,他的赞美也是很到位的。 很到位。 宋芊芊的眼中有着不信的情绪,她仿佛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这样好看的女人。 她坐在马上认真问道,“听说南郡公主也长的很好看,她和南郡公主究竟谁好看呢?” 洛宁说道,“这是一件没有办法比较的事情,她的美是风尘的美。但是南郡公主就是最纯粹的美。” 宋芊芊叹息道,“只是可惜,为何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要喜欢那么个薄情又薄命的皇帝呢?” 洛宁平静说道,“这就是人生。你觉得他们比你怎么样?” 宋芊芊低下了头,她忽然又抬起了头。 “我觉得你在给我编故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悲惨的人?” 洛宁平静道,“之所以你认为他们悲惨,是因为你就在这个小镇上,你不过才活了十年,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习。” 他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他们的人生,除了命还在,其余对于他们重要的一切都失去了。” 皇帝没了皇位。 修行者没了剑胎。 妓女动了情。 洛雾雾没了洛宁。 这算不上是好故事,但是却是绝对是最真实的故事。 洛宁看着她认真说道,“你以为,我如果有能力救下来你的父亲和你们小镇上的人,我会不救他们吗?” 宋芊芊骑着马在前面。 还好是在前面。 要不然她那已经通红的脸就会暴露出来她此时有些羞愧的心情。 她确实不该恨洛宁。 她该恨的是魔宗的人。 空气变得冷起来。 她忽然发现坐在马车后面那个少年是很高大的。 事实上他就是很高大的。 他搭着最大的人情,做着这些世人最不理解的事情。 她轻声问道,“那么等这次拿完了星陨石,你决定要干什么?” 洛宁说道,“我要回中原。” 她问道,“去见洛雾雾和秦薄衣?” 洛宁回答道,“也许。” 宋芊芊继续问道,那么,“你会对她们说什么呢?” 洛宁思索了片刻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要是非要说出来,也许只有三个字。” 宋芊芊笑道,“我爱你?” 洛宁骂道,“爱怎么会同时爱两个人呢?” 他的目光黯淡下去。 他也许是想到了那个自己不辞而别甩下的公主。 也许是想到了那个跛脚白衣少女。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拒绝掉的郡主。 宋芊芊道,“不是我爱你?” 洛宁低下头,望着那地上的冰雪,他和声细语,如同耳语。 他说道,“是对不起。” 第四十一章 高山上的剑意 - 诸天剑子 - 欲甜 荒郊野岭。 穷山恶水。 冰的天。 雪的地。 这只队伍走着,安静无比。 宋芊芊的眼中除了复仇的怒火之外,不自觉的忽然又多了其余的什么东西。 她骑在马上沉思,如果洛宁跟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和话都是真的的话,这个人家确实是有太多的不值得。 又一天。 为首的星陨阁那人忽然站住了脚步。 马车跟着停了下来。 洛宁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那人看着他正色说道,“再有一天的路程,大概就会到了。” 洛宁说道,“这么快。” 为首那人说道,“已经过了很久了。” 洛宁抬头看了看天空,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问道,“有什么说法吗?” 星陨阁为首的那个人说道,“自然是有很多危险。” 洛宁说道,“我从来就不在乎危险。” 他扬了一下头,用下巴指了指宋芊芊问道,“你怕危险吗?” 宋芊芊低下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连修行都不会,我怕什么危险?” 洛宁笑着看着星陨阁那人说道,“你看,没有人怕危险的。” 那人平静说道,“好的。” 洛宁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怀中的那半只野兔,冻的梆硬,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 走了又有几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山的影子。 一座极为高大的山。 有天那么高。 当那座山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天气依然是寒冷的。 正午。 太阳不大,但是却把自己所有的光芒都投放在了大地之上。 空气不热,依旧硬冷。 但是一行人的步伐却没有减慢。 黄骠马知道这将是一场极为凶险的旅途,所以它紧张的也从自己的鼻子散发出了一阵阵的白色蒸汽。 空气之中无比安静,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路就在脚下,通向那座高大的山峰。 至于怎么走,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 …… 当一座山峰很高的时候。 这座山峰就会有很多的故事。 至于是什么故事,那就要看是什么样的人留下来的故事。 此时此刻,也有着另一个人正在向这座山峰的方向走来。 陶余温要他杀了洛宁。 他此时就要来杀了洛宁。 一路上的冰雪没有让他的眉毛皱起来半分,因为他就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一个普通人。 但是作为普通人,他就需要有一个普通人应该具有的样子。 他的脚步看起来似乎并不快,但是每走出一步他的身影都会出现在几里之外的地方。 他赶路的速度对于他来说并不快。 但是他要不能把自己的精力都耗费在赶路上面。 他需要节约一下灵力,来应对突发的情况。 可是能有什么突发的情况呢? 他想不出来。 以自己生死境巅峰的境界,杀了洛宁也许就像是杀鸡一般的简单。 路也在他的脚下。 他的目光之中只是有着重重的忧虑。 他只是在担心中原一触即发的战事,还有自己杀了洛宁之后便是等于彻底和南郡宣战。 但是这些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现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洛宁。 只要那个南郡的公主不来添乱。 但是南郡的公主究竟在哪里呢? 他不知道。 他摸着自己的小腹,想着,想着那个要了命的毒药究竟什么时候能发作。 他也不知道。 他不能成为郡主那副模样。 所以他必须先自己压制住体内的毒,然后杀了洛宁去和陶余温换解药。 …… …… 风吹在脸上是很冷的。 但是洛宁此时感觉不到寒冷。 因为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是十分炽热的。 洛宁抬头,便能看见宋芊芊的眼睛。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敌意了。 至少面对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神是深邃的,让人看不出来悲喜的。 洛宁很不喜欢这种表情,因为他自己本就是这种表情。 他平静说道,“你是在害怕吗?” 宋芊芊没有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是洛宁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这种情绪,不丢人。 她平静说道,“你说过你教我修行。” 洛宁看着她皱眉说道,“修行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漫长到你可能会崩溃。” 宋芊芊说道,“我现在先来无事。” 洛宁说道,“临阵磨枪吗?” 宋芊芊认真道,“不快也光,不是吗?” 洛宁没有回答她,但是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出来了一本书。 一本剑诀,看上去有着些陈旧,但是陈旧之中又有些新。 “你认识字?” 宋芊芊点了点头。 剑诀被洛宁的灵力保护着,平稳的到了她的面前。 宋芊芊伸手接过了那本剑诀,惊异问道,“这是什么?” 洛宁平静说道,“《剑胎初建》。每一个剑渊弟子入门要看的东西。” 她有些不解,“这么老的东西,你怎么会随身带在身上呢?” 她翻开了这本书的第一页。 于是就看到了四个大字。 “去去就回。” 谁去去就回? 这又是给谁写的? 她的那还之中有很多疑惑,但是这些疑惑最后还是变成了那有些低落的眼神。 去去就回。 有的人能回来,但是有的人却永远回不来了。 她似乎知道了洛宁为何随身带着这本书的原因。 …… 少年靠在马车的车辕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宋芊芊惊讶问道,“你要睡觉?” 洛宁说道,“养足了精神,前方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芊芊问道,“你打的过吗?” 洛宁说道,“打不过也要打。” 她认真问道,“打不过为何不能跑呢?” 这是一个和郡主问他同样的问题。 过了这几个月,洛宁的脑海之中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平静回答道,“没有时间让我等了。” 确实是没有时间了。 洛雾雾在哪?她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呢?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他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洛宁看着宋芊芊说道,“你要是害怕,我可以把这匹马送你,你原路返回。” 宋芊芊的眼底出现了深深的恨意,她看着洛宁说道,“我不害怕,我要看看,那个杀了我们整个小镇的魔宗究竟是何方神圣。” 洛宁惊讶道,“你不怕死?” 她回答道,“怕死,但是还是要去。” 少年于是就笑了,他说道,“如果我大师兄在这里,他一定很喜欢你。” 宋芊芊道,“为何?” 洛宁说道,“因为你讲的是道理。” 她转过头,在马上坐直了身子,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我现在算不算是剑渊弟子?” 洛宁平静道,“你是我的弟子。” 宋芊芊道,“第一个?” 洛宁回答道,“第二个。” 远处的那座山就像是乌云一般压在众人的头顶。 洛宁闭着的眼睛也没有再睁开。 黄骠马的脚步有些凌乱,因为它也有些害怕。 在这山中传出来了一道让人胆寒的剑意。 宋芊芊不知道那是什么,还只是呆呆的问道,“第一个是谁?” 洛宁回答道,“是一个傻子。” 他忽然睁开眼,然后瞳孔一跳,落在了那山上的某处。 那里若隐若现有着一道剑意。 他很熟悉。 像是一条河。 …… 第四十二章 刀在手,跟我走 - 诸天剑子 - 欲甜 那是易水剑意。 不会错的。 洛宁的眼睛再也闭不上了。 这个世间,除了自己和李凤凉,竟然还能出现这种气息? 山极为高大,深入云端。 望山跑死马,但是因为这座山实在是太高了,所以他知道也许还要走上很长的时间。 风已经不再硬冷。 而雪更是已经不再明朗。 因为在这座高大的山峰之前,一切东西都被阻挡而下。 寒气袭人。 但是在这座山前却温暖的如同春天。 因为它实在是太高了。 高的不像是一座山应该具有的样子,更像是一柄剑。 一柄从来都是极为高大不可逾越的剑。 洛宁皱眉,于是他问道,“前面这座山到底叫什么名字。” 只有两个字回答他,“芒砀。” 芒砀山。 他补充道,“这座山是这世界上最高的山,没有之一。” 洛宁不解问道,“当年的星陨阁便是在这上面?” 那人回答道,“正是。” 洛宁又问道,“那这易水剑意是为何故?” 那人说道,“这是易水寒的剑意,也是他的剑意封死了这座山,所以没有人能够进去。” 洛宁平静道,“可是我来了。” 星陨阁的那人说道,“如果你不是易水寒的弟子,我是不会带你来的。” 洛宁说道,“所以你早就准备好了。” 星陨阁的那个人看着他说道,“你也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洛宁说道,“是的。” 他跳下了马车。 走到了这三个人的前面。 那三个人很自然的退后,跟在他的后面。 宋芊芊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柴刀被握在手中。 他平静的向前走着。 身后,星陨阁的为首的那人提醒说道,“这易水剑意极为强大。” 洛宁面无表情的说道,“本是同根生。” …… …… 刀在手。 空气明显不那么冷了。 风中有着剑的味道。 如果说剑是没有味道的,那空中的便是河流的味道。 距离这座山越近,这个味道便是越明显。 洛宁握着柴刀的手开始颤抖。 他背后的忘川剑也在颤抖,似乎随时可以出鞘。 似乎随时会出鞘。 山上有雪,有一条山路。 路上全是雪。 少年走在这条雪路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听着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有很多时候,闭着眼睛反而比睁着眼睛看的清楚。 那道剑意明显感觉到了有人登山,它仿佛感觉受到了挑衅,空中的雪花舞动的更加急躁,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道急促的旋风。 这旋风刮在脸上,就如同一柄柄极为微小的剑落在身上。 没有什么痛感,但是却让几个人走路的速度慢了许多。 那黑伞上的光芒大放,一道气息把这三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那雪花打在这黑伞形成的屏障上,然后纷纷落下。 洛宁握着刀,一道悠远无比的剑意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悠远,是极为悠远的剑意。 像是这山上的枯柴。 宋芊芊的身体和那黄骠马和白马的身体都被他笼罩在了其中。 砍柴剑意出手,抵挡住了空中的雪。 宋芊芊瞪大了眼睛,感受着洛宁身旁散发出来的那道无形的气息,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害怕的神色。 但是洛宁却面无表情。 他再也没有犹豫。 他迈着步子踏上了这条雪路。 一道巨大的压力迎面而来。 即使他已经是阴阳境,可还是觉得这道压力无比巨大,砍柴剑意在这风雪之中嗡鸣颤抖,但是洛宁的手却是无比稳的。 风急了。 雪更急了。 刮起来的都是山上纷乱的落雪。 洛宁回头看着星陨阁的那三人道,“坚持不住了说一声。” 他把手一挥,柴刀骤然出鞘。 空气之中打起来了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但是瞬间就是被这漫天的风雪吞没。 狂风起。 洛宁轻喝一声,脚下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必须极快的通过这片剑意的领域,即使是他,在这剑意的领域之中,也不可能待太长的时间。 在这里面待得时间越久,他的灵力损耗便是会越快。 风雪遮住了视线,但是却没有办法突破那道剑意。 几个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于是空中的那些纷乱的雪花也跟着加快了。 本来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雪花,它们落在洛宁施展而出的剑意领域上,然后落下,噼里啪啦的声浪响起,如同过年时候放的爆竹。 宋芊芊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但是脸色却是苍白起来。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一周岁不到的孩子。 毕竟只是孩子。 洛宁走在这风暴之中,脸上毫无表情。 只有他自己他此时究竟承受的是多大的压力。 他轻轻把柴刀一横,剑意爆发,那挡住所有雪花的剑意又把星陨阁的那三人笼罩在了其中。 他们脸上的苍白少了很多。 他们看着这个少年的背影,忽然有了些敬佩之意。 但是他们知道,越往后走去,后面的剑意便是会越来越恐怖。 空气被撕裂的嗡嗡作响,洛宁的脚步平稳而坚定。 他每走一步,便是会在这硬冷的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宋芊芊跟在他的后面,不自觉的就跟他步伐统一。 她踩在洛宁的脚步之中,这才觉得是无比舒适的。 而这正是阴阳境的玄妙之处,能影响天地气息,自然也能潜移默化周围人的行动。 他们的动作逐渐同步,在这杂乱的风雪之中形成了一个轮回,仿佛极为玄妙。 …… …… 柴刀横。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风雪之中前进了多久。 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走在最前面的这个少年速度慢了很多。 但是他却依旧在走。 柴刀明亮,眼神明亮。 他必须走下去,因为在这里的剑意已经强大的连他都有些心悸了。 如果在这里放弃,那漫天的风雪剑意涌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风雪杂乱。 他的剑意领域逐渐小了一圈。 但是依旧把这几个人牢牢的围在其中。 那几个人的距离自然也是近了很多。 又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 洛宁的指节微微发白,剑意领域再次缩小了一圈。 但是这次,缩小的却不只是剑意领域。 空气之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气息。 他第一次站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的肩头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道伤口。 棉衣破碎,露出雪白的棉花。 血沾在这棉花上。 仿佛白纸染墨。 ……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