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虢国公一语成谶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战争,无论实力对比多么悬殊,都不一定是一边倒的。 “全速行军!快!本帅要你们的铁蹄踏烂这片丛林!” “大帅有令!全速行军踏烂丛林!”……“冲啊!让蛮子的鲜血洗刷我们的唐刀吧!杀啊!”……“没有人能阻挡大唐的铁骑!要他们永远记住反叛的教训!” 杨思勖头上戴的紫金冠早已光华暗淡了,明光铠也不是三个月前反射阳光都能吓退敌人的样子,斑驳的血污浸染过后,在这潮热的丛林中竟有点点锈蚀滋生,岭南的环境简直和长安不是一个世界!杨思勖不明白自己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水,每天不停的顺着内甲流淌出去,汇聚起来在青骢马腹下如同小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匹千里马小便失禁了! 不敢洗澡!每一个清澈的水潭中都有可能隐藏着那些拳头大蚊蝇的卵,山泉汩汩甘洌就在抬眼可见的山石间,却不知道是否有蛊毒顺流而下!好了,光是想要钻入铠甲缝儿的鼠蚁已经够让人烦心了!这也是杨思勖在高温中宁肯头眼昏花,也要披挂几十斤铠甲的缘故。 那个该死的陈行范!害老子五月渡泸深入不毛!要是抓到他一定剥皮填草! 将士们绷紧的心弦已经太久,但在崩断的边缘还是不能懈怠,这一片丛林已经彻底被五万大军围住,谋反的贼人插翅难飞!看着这些跟着自己十几年的兄弟们,短短几月一个个精壮的关中汉子都肌肉浮肿起来……那还算好的……不少人皮肤溃烂,原本极有力的第三条腿已经永远不能昂起,即将和自己的命运一样了!杨思勖心如刀绞! 但总比死掉的那些强啊……说不得回京后向陛下请旨,把他们都净了身召进宫来做护卫,毕竟他们的武艺是溃烂不掉的,也算是给兄弟们留一条养老的路。“对不起大家了!”杨思勖慨叹一声,尽管几位将军都投来怀疑的目光,但没有人敢不执行命令,纷纷身先士卒的冲入山林。 岭南道经略大将军杨思勖傲立一方巨石上看着密密麻麻的重铠勇士,亦如自己身上那只大蚂蚁般不计得失的前进,钢牙都咬碎了,也只能再狠狠心!极潮热的热带丛林很难组织火攻,刚刚副将建议围而不打、静等叛贼断炊的时候,被杨思勖一眼瞪了回去。 其实谁不心疼将士们、想要扎营让大家休整休整呢!杨思勖不是不懂兵法!相反三十年的从军阅历之丰富,当今大唐少有比肩!所以才能以宦官之身领大军、受陛下信任东征西讨。但对着那个跟随自己十余年的爱将,还是忍住了……心中的苦没法说啊……几万乱民掀不起真正的风浪,糙铜制的弯刀根本不能在大唐明光铠上划个痕,剿灭是早晚的事儿。 可对于虢国公杨思勖而言只能早不能晚!因为自己的战场不在岭南的丛林中,而在长安的朝堂上! 武惠妃十年来没一天消停过!她生儿子儿子死、怀女儿女儿堕、就是个不祥之人!也不知皇上喜欢她什么?竟然真心相待恩爱独宠!这几年天天在耳边听她絮叨、为她那个满脸痴呆相的儿子寿王瑁争太子位,皇上怎么就不嫌她烦呢? “已经离京百天了,不知道太子又遭了多少风浪,必须赶紧回去!本帅不在,没人吓得住那些混账!”杨思勖目光深邃遥望北方,仿佛真能穿透着漫天烟瘴看清长安太极殿中的情景似的,想到这儿不禁精神为之一振!又或许是前面浓重的血腥气传来的缘故,闻之通体舒泰,连战刀在阳光下都重新焕发了光泽,英武的杨思勖挺直高大的身躯,欣赏着四面震天的喊杀声,哪怕有血珠都溅到自己脸上了,也毫不知觉。 作为百战之将,杨思勖为内廷宦官挣了气、正了名。作为内廷宦官,杨思勖深知朝堂上、后宫中的惊涛骇浪和蝇营狗苟。大唐立国以来,宫廷政变那类的事儿还少吗? 没有一个太子能顺利继承大宝的!先有玄武门诛兄杀弟,后有女皇帝篡位赐死亲子,继之母女合谋毒杀丈夫父亲,即便是当今陛下……杨思勖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犯死罪了……当今明皇英明果敢,继位以来举贤任能,励精图治,开疆拓土!生产发展,经济繁荣,四夷臣服,百姓安居乐业……从姚崇、宋璟位相到如今源乾曜、李元纮等满朝的圣贤啊!可偏偏王皇后至死无子! 本朝开元,玄宗皇帝没有嫡子,刘华妃所出的长子庆王李琮又偏偏容颜有毁当不了太子,太子之位落到杨思勖从小看着长大的二皇子郢王李瑛头上,可这孩子过于单纯了啊!都怪那些摇头晃脑的腐儒,净教些什么狗屁圣人之道,若是所有皇子都学那些圣人也行啊,偏偏其他皇子不受重视后连听大儒教导的机会都没有。殊不知那就只好去学豺狼虎豹了,同样不是嫡子不是长子的,凭啥你当太子? 越想越烦闷,杨思勖摩挲着自己不长胡须的下巴,从新把注意力扯回这片毒瘴弥漫的丛林,又看到几个将士的手臂滋出乌黑的血液,那是那种短粗的毒弩攒射后的结果。杨思勖忍不住自语叹息:“但愿太子殿下安好,但愿武惠妃没闹些新花样威胁太子之位。” 虢国公一定不知道后世有一条著名的墨菲定则,是这样说的:如果坏事有可能发生,不管发生的可能性多么小,它就一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好的开始,未必有好的结果,坏的开始,结果往往就会更糟! 要是杨思勖知道自己一句担心将会如同诅咒般灵验,那他宁肯舍弃虢国公的勋爵也不会说了。千里外的长安城中武惠妃此刻确实做了点儿事儿,针对那个赵丽妃唯一的儿子,太子瑛,最好还有他那些杂七杂八一大堆兄弟!但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真正威胁到太子的未必就是露出獠牙的那个,这一切都因为时空大神的一个玩笑而改变。 ……这是大唐开元十六年的初夏,干旱的关中地区已经有些热了,即便是勤政的唐玄宗也忍不住想要给自己放个假,当然,百官也该放个短假了,尚书右仆射杜暹的乌纱帽已经掩不住那蓬闪亮的银发,李隆基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这就是帝国的宰相啊!张悦离开中枢时没有丝毫的怨言,欣然领命集贤院大学士,发誓为大唐多多培养下一代才德兼备的能臣,是的,借这个天气都享几天恬淡吧! 接到同胞妹妹金仙公主的来信,李隆基立刻带着武惠妃、刘华妃、赵丽妃、钱德妃乘坐龙辇行往城外百里的金仙观中避暑游兴,敕命在京的诸皇子随行,多和他们的亲姑母亲近亲近总是好的,李唐皇室再不要重蹈悲剧了,唐玄宗每当夜深就会想起曾经抱着自己“抓周”的姑母,那个力挺自己这个庶子登临帝位的太平公主,没有她老人家的保护,自己在祖母则天皇帝时就死了!可自己却用三尺青锋来报答这个给了自己龙椅又想往回要的姑姑。 李隆基掀开龙辇的帷幔,回头远远的看到那几匹骏马上端坐的儿子们,庆王琮哄着刚十四岁的仪王璲吃凉茶,李琮这个没兄长样儿的家伙还在李璲脑门敲了一下,也不看看弟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太子瑛在光王琚的簇拥下开怀大笑,高扬的马鞭凭空甩出爆栗得到周围羽林侍卫的崇敬,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什么时候能端住太子的威仪?落后的是忠王玙,自从棣王琰出京置官外放刺史后,更加沉默寡言了,大概是没人敢赢他象棋吧?现在脑子里是不是还在想着棋谱? 李隆基放下帷幔,儿子们的欢快融洽让自己欣慰,但怎么总是有些莫名的心悸呢?可又想不出是哪里有什么不对的。 惠妃的玉手抚上李隆基的短须,这才醒过神来,就是一颗大大的醉枣散发着浓香已经到了嘴边。李隆基揽过爱妃,欣然咬住醉枣,顺便用舌尖扫荡一下惠妃凝脂般的手指,这个小动作逃不过另外三位妃子的法眼,就只见更多剥好的水果扑面而来! 天!这么大的桃子也直接往朕的嘴里塞?这定是最调皮的丽妃饱含酸醋的手段! “皇上,金仙观就在眼前了。”帘外有高力士的话语提醒,他从小陪伴最是贴心,总能在关键时刻给皇上解围。李隆基欣慰的躲过水蜜桃,早有高力士跳起帘栊搭好了步梯。 羽林军整齐划一立地而定,只有猎猎仪仗在微风中卷动的声音,抗衡着那半山腰烟雾中涤荡出的钟声,一袭灰袍已经远远可见,那是个美貌的道姑正拾阶而下,一声“三哥”叫响,听在李隆基耳中远比正式的“皇兄”那种称谓顺耳,不禁哈哈大笑,不管身后四妃,李隆基连高力士都甩开,大步迎上去。 “小妹,以前只是漂亮,现在有出尘的气质了啊,哈哈!”李隆基把金仙道姑的手拉住,一边毫无威严的叙家常,一边偷空儿又板起威严的样子向后面招呼:“你们几个小子,还不过来拜见姑母!” “姑母万福金安!”在太子瑛的带领下几个年轻人齐声称颂,喜得金仙公主拂尘都抖乱了,伸手虚扶还不忘嗔怪皇帝道:“三哥自己没个正经,倒这么约束孩子做什么!来来来,到姑母的仙观中随意些,修道修得就是自然天性,不用理睬你们父皇。” 众皇子口中称是,但哪里敢真的放肆,退到四妃的身后跟随着罢了,羽林军肃穆在原野上还在立规矩,只有几个内侍和女官陪着往山上行来。 得宠的惠妃自然有资格和皇上并肩,其余三妃稍靠后,再加上裙摆拖地,在山路上着实难行,免不了帮着金仙观清扫了一遍这百多级石阶。 正在众人欢笑声中,仪王璲连蹦几下追到庆王琮身边,抓哥哥手中的果子,却猛听得“嗖”得一声响彻幽林!一道闪光突兀的冲出茂密的竹,来不及反应就出现在庆王琮和太子瑛之间,十四岁的仪王璲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势?顿时呆立在原地!连勇武的光王琚大喊那声“有刺客!”都惊不醒,就那么傻傻的站在兄长的身前。 故事,就要从杨思勖担心却还是发生了的这一声“嗖”开始。 本文来自看书蛧小说 ... ... 第2章 李太白行侠救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当那声“嗖”响起的时候,画面不但没有因为事件的紧迫而变得缓慢,反而故意加速了时间,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众生相既然描述赶不上事情的发展,不妨干脆不去赶,让我们把镜头慢慢的移动,彻底拍摄清楚。 面对着迅疾而来的那只闪着寒光的短箭的,原本是太子李瑛的左胸。但因为仪王李璲突然在蹦跶中踩了一颗小石子而发生了个踉跄,没能顺利的抓到大哥庆王李琮的手,却拽在了李瑛的衣摆上。“滋喇”声是太子锦袍裂帛的声音,但却来不及太子斥责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反正原本应该再上前一步、顺理成章的主动碰上下一个空间刚好出现的短箭的太子,就是被拽了那一下而停顿了瞬间。 光王李琚听到“嗖”时已经喊了“有刺客”!喜爱练武的李琚今天没有佩剑,下意识的做拔剑击刺的动作却手里空空,但没关系,根据听声判断那是一支将要从太子二哥胸前蹭过的短箭,只要太子二哥没事别的都不重要!唯有那宽大的袖子带着一股风喷涌,倒也在千钧一发中稍稍改变了短箭的轨道,离得李瑛更远了些……但同时距离十二弟李璲近了些。 其中反应慢的人有大唐的皇帝李隆基和三位妃子,前面惊恐的掉落了拂尘的金仙公主和刚刚斗嘴的武惠妃此刻眼中的一抹可惜,形成了鲜明对比。 短箭在李璲的眼中放大的时间也不长就消失了,因为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中间,那袭从不用金丝银线而只以朱线勾勒花纹的白袍,应该是大哥李琮的最爱。如果有时间好好回忆的话,李璲可以肯定的说,大哥今天确实依旧穿的是这一身。 落在后面的三皇子李玙也许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象棋研究中,即便是那几声惊叫和杂乱的“叮当”、“乒乓”声也把他拉不回现实世界,低头沉默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幸好领着不到十岁的几个小皇子的女官和内侍反应慢,直到那支短箭已经斜插在庆王肩头之后也还在大脑空白,否则真要是一个哆嗦中把小皇子推下山路的话,那还不如让那短箭插在自己肩头的好。 李璲晕过去之前最后的印象,大概就是疼爱自己的大哥高大略有些胖的身体倒在眼前,顺便把李璲压在了身下。所以李璲晕过去不一定是惊吓,也许还有呼吸不畅的原因。 总之,大哥的身体和自己的眼皮挡住了视线,李璲确实没看到金仙公主的拂尘掉落后,父皇骤然爆发出的帝皇气势鼓胀了龙袍,崩碎的裂纹中清晰可见内中精甲泛出凛冽的光,李隆基跃起丈高急落在几个儿子身前。此时摔在尘埃中的太子更愿意认为那个英武的男子仅仅就是个父亲! “仓啷啷”是拔剑的动静!竹林中偶有晃出的寒光或许会带着鲜血,太快了!谁也不敢肯定,除非看到那竹竿上已经斑驳点点。 “噗”……“呜”是一剑穿喉后刺客难以瞑目,而喉咙中发出的最后不甘的愤怒!漏风的喉咙只能发出“呜”的愤怒。那是怎样的凌厉、准确和潇洒啊? “刺客授首,公主殿下安心!”这一声恬淡的嗓音从竹林中传来,金仙长公主长吁了一口气,好似早就忘记了去捡地上的拂尘,听到那个磁性的声音时定然也将受伤的侄子忘了,金仙长公主眼里只有那个从竹林中大跨步走出的男子。也许是李氏皇族血液中固有的彪悍,天生习惯腥风血雨的长公主殿下,对那男子手中拎着的血淋淋的人头毫不关心,脸上恢复的笑意只写着对男子青衣飘飘的涤尘之气的欣赏。 “有太白先生在,本宫有什么不安心的呢!”风韵不减的道姑终于没有冲上去挽消瘦男子依旧轻拈长剑的手臂,乖巧的撤回热烈的目光,这才转向自己的皇兄,示意帝王收起霸气,危险已经解除。在一颗人头扔在尘埃的同时,长公主虚扶起弯腰行礼的侠客,另一只手轻抚皇帝三哥的胸口,用轻柔的可以抚平波澜的语气主动介绍:“三哥,这位是青莲剑客李白道友,最近在我观中做客,他可是剑圣裴旻的弟子哦!” 只扫了一眼那颗人头,就可以从发髻上确定不是道观中人,李隆基点点头,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帝王,也不再多问。乱作一团甚至受伤晕厥的儿子自有那些赶过来的护卫和内侍照料,何况当着他们母妃的面儿,李隆基让开道路让女官搀扶庆王、仪王等赶奔金仙观中养伤安顿,自己跨上几步,在青年侠客的面前放声大笑道:“高人之后果然年轻有为!比我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好,呵呵,一剑制敌确实了不起。” 李太白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改写,再不会有等待二十年后以诗文邀宠而进入翰林的机会,如果知道,也必然兴高采烈的选择现在这个命运发展。 此刻只有潇洒的挽个剑花,收起长剑,口称草民见过皇帝陛下谦虚的说:“长公主谬赞李白有愧,懒惰成性之人只学了师尊之万一就在陛下面前卖弄,李白有罪!” “在朕面前不用拘谨,哈哈,来呐,快把新制的美酒抬进观中,朕要与高人子弟畅饮几杯!”李隆基一旦收起皇者帝气,着实是极平易近人的兄长做派。在历代皇帝中是绝无仅有的另类,诗文、书法、音乐上的才气和他的成就令人高山仰止,也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才华的人,才能这样不拘礼。 一路往山上行来,鼓乐声中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作为剑侠的李白被皇帝拉着走,几步后也终于适应了,大着胆子露出一点点本性来,小声笑道:“草民的剑术虽不堪,但酒品还是自负足够让陛下夸赞的。” “哈哈!金仙,你这道友着实有趣,竟然主动要朕的夸赞!”李隆基一扫胸中的阴霾,走得更快了些,好似着急尝尝自己带来的酒似的。金仙公主斜眼瞟了青年李白一眼,娇斥道:“跟我皇兄你也这么没大没小不成?小心一辈子没官做!” 这话听在李白耳中立时泛起青年人的羞涩,但听在心思如发的一干政治大腕耳中却不同了。首先是长公主没叫陛下“三哥”而是“皇兄”,其次让李白在皇兄面前莫要没大没小,那么,是不是不当着皇帝时在与她独处时可以没大没小?甚或本来独处时就习惯了没大没小?再加一句“小心没官做”是提示自己的“皇帝兄长”什么? 刚才武惠妃最为冷静,现在趁着另外三妃的注意力都紧张到自己的皇子的安危中,更是要把握住一切笼络人的机会,所以武惠妃快速的遗忘刚刚没能看到的大热闹,贴到李隆基身边调笑道:“哎呦呦,你的皇帝三哥可还没糊涂到有功不赏的地步呢!多情的妹子瞧把你急的呀,是不是?三郎。” 最后是对着李隆基问的,其实武惠妃却是在帮小姑子达成目的。皇帝中最聪慧的李三郎看看急切的妹妹,又看看羞赧得恨不得逃离此地的青年剑客,大笑道:“不忙啊不忙!小道长若是果真酒品不俗,待会儿一并赏!哈哈。” 等到了观中众人坐定,李白拘谨的坐在下面,清楚暂时没有自己表现的机会,只能先听皇帝一家闲聊。趁着接风酒宴还没搬上来的空档,高力士忍不住在皇帝旁边进言道:“皇上,要不要还是先去后面看看?毕竟庆王殿下受了伤,仪王殿下到现在还没醒呢!” “诶,力士啊,那点儿小伤还伤不到朕的儿子,何况有华妃照顾,这点儿小事莫要扫了今日的兴致。”李隆基大手一摆毫不在意。 高力士连忙赔罪:“要不还得说是陛下英勇呢!老奴越老越是婆婆妈妈了,只是怕华妃娘娘母子连心而难受,难得出来一趟倒叫她一个人不开心。”小心的说着,高力士倒也不太在乎旁边武惠妃投来的不屑目光,毕竟自己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不多时酒宴摆上,皇帝亲自邀敬李白一杯,李白受宠若惊,满饮之后面不改色,又招来众人一顿称赞。不知从谁开始引了句诗,殿中眼看着就要刮起诗和的风潮。 酒过三巡,李白又和几位皇子连干数杯,正在思考如何找个机会显露自己的才华,货卖帝王家,只来得及称赞好酒,却有女官从后面匆匆转来,简单的行礼后禀报:“陛下,华妃娘娘差奴婢启禀陛下,庆王殿下只是皮外伤,有一位老道长出手已经把血止住了,庆王虚弱些,要将养几日。只是……” 宫女先是打断了奏乐,前面让人安心的话倒也得体,可后面犹犹疑疑的神情却让众人有不好的预感,李隆基手握酒杯沉声道:“只是什么?照直奏来!” 宫女不敢抬头,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仪王殿下昏厥不醒,那位老道长药石针灸都不见效,连连摇头中说是奇怪,什么深深的魇住了,然后就叹气,娘娘让奴婢回禀陛下,此时仪王殿下气息已经有些微弱了,呜呜。” 小宫女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殿中众人都是不可思议,怎么十几岁的人了受个惊吓就真能吓死不成? “太子,你带你众兄弟过去看看!”李隆基紧锁眉头,再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刚刚起头的诗赋卡在半句上早忘了个干净,座下的李白也只能慨叹自己不合时宜。 几位皇子纷纷离座而去,殿中顿时清静下来。与此相反,侧院中却是慌乱起来,刘华妃的唠叨声远远传出,众内侍没一个敢大声出气的!一个个汗流浃背,不是为了天热,而是生生吓的!也许唯一能闹中取静的人,就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魂游宇外的仪王李璲了。 “这是哪里?头好痛啊……咦,我的声音怎么变嫩了?”李璲莫名的在几名医官束手无策,恨不得求那个老道长速速施法招魂的时候,没有任何征兆的醒来了。 刚刚醒来,耳中传来的各种杂乱声响就弄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微微睁眼,映入眼帘的一个中年妇人竟然穿着古装在抽泣,看了又看可以肯定她发自真心不像演戏。几个留着胡子的老头晃动着纱帽摇头叹息,天啊,竟然当今还有人喜欢留胡子?那个道士装扮的又是谁?今天学校里举行cosapiay吗! 不对!这不是学校!起码不是我熟悉的西安师大三附中……刚刚毕业三年任教高中化学老师的李璲已经看清了周遭,那锦缎垂下的帘幕外是黑红色为主的木梁,青灰色窗棱上糊着粗糙的纸,远处肃立的一个个大人都穿着古代的装扮,貌似汉唐的风格,这是咋回事?为何自己晕倒课堂后醒来一切就变了……等一下!我为什么很自然的管他们叫“大人”? 李璲的目光颤颤巍巍的游弋到近处,心中刚刚一道灵光划过已经想到却不想承认的事儿,真的出现了!自己柔嫩的肌肤和青葱般的手指……怎么会是自己的……刚刚自己的声音好像十几岁变声期的孩子? “醒了?哎呀,璲儿醒了!”那风韵犹存的妇人一个熊抱就将李璲的头埋入了胸前的柔软中,但依旧有窒息的感觉传来,李璲脑中彻底短路!好像自己女朋友也没这么大胆主动过啊,我怎么就和一个陌生中年女人这样亲热上了? 可是,不得不说,蛮舒服的……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靠!这个念头好邪恶。 “仪王殿下醒了!快去通知陛下!”周围沉闷的气氛又杂乱的活跃起来,踩掉鞋的脚步声踢踏着欣喜,好几声“神奇啊”的感慨和惊叫此起彼伏,李璲好不容易从妇女的怀里逃出脑袋,也顾不得旁边一个老道长惊恐的瞪视自己的面颊,就在老道长颤抖的用手点指自己发出硕大的疑惑声中,李璲问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这位大姐,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你们是干啥的,然后再抱我啊!” “啊!”女人发出惊恐的叫声,双手捏住李璲的脸颊,拧得李璲刚要喊“住手”前改拧为拍,噼里啪啦七八下,女人顺着热泪吐出言语:“我的璲儿你怎么了?竟不认母妃了吗!怎么竟说胡话啊……道长,你快来施法!” 李璲这才转头看向旁边那个老道,怯怯的说:“大爷,那个……那个这到底咋回事?起码,我昏迷多久了?今天什么日子了?” 嘶……老道人终于缓上一口气,收起快要捅穿李璲脑门的手指,平复下情绪,极有深意的答了一句不标准的答案:“仪王殿下,今年是大唐开元十六年了。” 大唐?开元?我它码得穿越了! 穿越二字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脑海中一道闸门,唐玄宗十二皇子仪王李璲的记忆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的烙印在中学教师李璲的记忆上!混乱程度直逼“奔腾iii”强行运行“征途ii”顿时死机。 “喔”……李璲眼一闭,让自己逃回了昏厥中。 “仪王殿下又晕回去了,快去重新通知陛下!”内侍官更加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这一次吵不到李璲的神经了。两种记忆交相辉映在狭小的空间中,需要不少的时间融会贯通才能不那么头痛欲裂。 于看书辋 ... ... 第3章 梦受仙术金仙观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天后再醒来的时候,李璲只是苏醒了意识,控制着想要赶紧看看这个穿越后新时空的一切新鲜刺激的冲动,压了又压,没让自己的眼皮和嘴巴睁开,甚至不敢动一下手指!这个穿越到的时空、回溯一千多年前的盛唐啊,虽然消化吸收了那个仪王殿下的记忆和知识,但一切依旧显得那么的未知和陌生。 起码床边的气息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是那个更年期妇人……不,以后该叫母妃了!还有那个拥有恐怖气息的老道士,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祖师司马承祯了!他好像对自己看出了什么,自己昏厥前记得他从惊疑到深邃的目光变化,难道说古人真的有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吗? 刘华妃为她的小儿子絮絮叨叨了一天一夜了吧?不,现在应该换一个说法了:母妃为我摔盆摔碗了一天一夜了吗?可我该不该睁开眼叫她一声“母妃”、让这个更年期的女子疏解紧张的心怀?可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十四岁的大唐仪王殿下的身体啊! 李璲甚至不敢让面部肌肉出现皱眉的样子,因为他知道那个涤荡着仙灵之气的司马承祯就在一旁盯着自己!那灼灼的目光点射在自己身上都有些烫。看来只能狠下心继续装死了!希望用几天的时间能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哪怕怀揣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看腻了宫斗电视剧的李璲也知道,想要“安之”的享受荣华富贵没那么容易。 十二小时!又装死了十二小时!李璲知道榻前来了一拨又一波的人,那些各怀心事的人,从异母兄弟到朝廷重臣,无论真心安慰的还是幸灾乐祸的,一直在榻边守护的只有母妃和司马道长。这一个源于天性的憔悴,那一个发自真心的好奇。 前世看了那么多穿越小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是真的!既然上天派遣自己而不是别人来此,那就无论如何要揣摩上天的意思遵照执行才对!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化学教师能为大唐带来什么?千万不要提那些每个穿越故事中都鼎鼎大名的工业赚钱法,以前看书时就嗤之以鼻,太多细节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可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啊……看来真的要好好设计设计……要不就当个逍遥王爷?那也是一大类穿越剧的主题嘛! “你们都退下,本宫与司马仙师有要事相商。”刘华妃威严的柔声在黄昏时分响起,一众太监宫女齐声应和后,簌簌的脚步声远离出了房门,滋钮一声房门关闭。 这个时候,容不得李璲继续构思了,因为那十指连心的美妇人又凄凄切切的泣声:“司马仙师,我这孩子的病情到底如何?此刻已经没有外人在场,您就给个准话儿吧!本宫承受的住。” “呵呵,贫道观察小殿下气色越发红润,眉间发亮一扫阴霾,真是恭喜娘娘了!”司马承祯虽是和刘华妃说话,却目光停留在李璲的脸上。刘华妃惊喜的不知所措,皱眉沉思好一会儿心中转过若干念头,还不忘追问道:“仙师此话当真?那璲儿这失忆症又当如何!” 老道士淡淡的又一次扫视一遍,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殿下一刻钟内就会醒来,贫道敢打包票,殿下醒来后不但记忆恢复,想必聪慧亦远胜往昔!娘娘静等惊喜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璲心知人老奸马老滑,这位活神仙能陪着自己不吃不睡熬着演戏足足两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再不识抬举确实说不过。就在司马承祯话音刚落的霎那,李璲懒懒的伸个懒腰,迷糊着眼睛吐出早就准备好的开场白:“仙路渺渺百世求,争名逐利何时休,万古更迭星辰落,孤心独守任我游……咦?母妃您怎么在这里,还好像哭过?” 有这套说辞垫底儿,今后说些唐朝人接受不了的话语时也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吧。 “璲儿你醒了?可吓死母妃了!”刘华妃的眼泪又忍不住流淌下来,带着真真的母子情滴落在李璲的脸上,不等李璲说两句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就急急的自己用绢帕抹着大喊起来:“来人!快来人!仪王殿下好起来了!” “老道恭喜娘娘爱子病愈,恭喜殿下因祸得福。”司马承祯躬身一稽,再抬头时眉开眼笑,冲着李璲的目光似有戏虐灵动,微笑轻语:“听刚刚殿下醒来吟诗颇有仙韵,莫不是梦中得到仙人指点?殿下若不弃老道麻烦,待得闲时还要讨教才好。” 李璲脸上一红疾闪而过,轻轻说了句“多谢道长出手相救”不敢看司马承祯的脸。 此时一大帮子人冲了进来,为首龙行虎步者想必就是这个李璲的父皇唐玄宗了!李璲爬动现今这具少年人的身体下了卧榻,口称“儿臣让父皇担心了”倒头就拜。一天前李璲就想清楚了入乡随俗的道理,毕竟占了人家的身体总该替人家做些该做的事儿。 “璲儿大病初愈不要闹虚礼,快回榻上躺着去!”李隆基有力的大手轻易的扶起李璲回到软榻,紧跟着就传命内侍快熬粥来,拉着刘华妃的手温柔道:“爱妃也不是铁打的,现在咱们的璲儿没事了,爱妃速速回去休息才是正经。” “多谢陛下,贫妾看璲儿醒来也就更加不困了,就在这里和璲儿一起进些粥就好。”刘华妃一副温婉大方的样子,令人不忍拒绝。唐玄宗点点头,思考一个母亲该有的心情也不再多劝,欣慰的笑道:“那好,朕给你们母子喂粥!” 武惠妃此刻站在外围,出奇的没有不合时宜的争宠,撇撇嘴就默默退了出去。倒是司马承祯凑上来插话:“贫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十二皇子受惊后灵台仙变,智慧大开,想必今后成就不可限量!” “哦,道长此话怎讲?” 司马承祯轻捻长须将时才李璲醒来吟诗颇有仙韵的事儿说了出来,那四句诗一出口,顿时惊诧了满屋子的大儒宿老! “璲儿,这首诗你是从哪位道长那里听来的,从实说来!” 李隆基威严的样子确实是帝王所独有的,让人不敢直视,即便李璲的心灵经历了现代教育二十年,遇到真正传说中的真龙天子也才相信,所谓王霸之气息是真实存在的。 李璲只能动用面部上年轻稚嫩的肌肉,做出茫然状,恭敬的回答道:“父皇明鉴,确实不是儿臣所作,这两天的睡梦儿臣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梦中从出生到衰老几十年坎坷,幸得一个老仙师收我为徒学习仙术,临了说什么师徒缘分已尽,要我还阳,师父他老人家飞升时就吟了那四句诗,我念叨着师父的诗就醒来啦!” 李璲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不慌不忙,毕竟在周围人眼中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说谎哪里能说得面不改色呢!李隆基收起了帝王的威压,慨叹道:“世间真有如此妙缘啊!倒让人宁远梦中不愿醒。朕繁忙多忧之人没这福气,倒是你这孩子福缘不浅,大概都因一颗赤子之心的缘故吧!” 李璲羞赧的报之一笑,却有旁边苍老的司马承祯接口道:“能受仙人梦中点化,仪王殿下真是福缘不浅,老道厚脸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仙人有何传授,仪王殿下是否能展示一二让我等沾些福气?” 靠,你丫还真敢开牙!明知那是仙人传授,定当是不传之秘,还好意思探寻?你自己都知道自己厚脸皮了,更厚脸皮的是还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不以为意,算是厚到家了!李璲很想抬头鄙视一下,但感觉到周围投来无数炙热的目光,算是明白了司马承祯是说出了大家都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同时,“借势”的手段玩儿得娴熟恰当,看来躲不过去! “是啊,璲儿,就给父皇讲讲你的梦中奇遇,若有所得父皇定然赏你。”李隆基顺杆爬的真快,听闻此话李璲也只能慨叹当皇帝的都有成仙幻想症,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就在李隆基也表现热切的好奇的时候,却有相当不和谐的声音从旁发出,顿时如黄钟大吕敲在一众大员的脸颊上:“启奏陛下,成仙道术皆是虚妄,自古以来无数帝王沉浸其中,倾国之力也未见有一人所得,何况仪王年幼不过偶然一梦罢了,笑谈可尔!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望陛下三思!” 本書首发于看書辋 ... ... 第4章 太极惊艳茅山教(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是谁啊?还真不给皇帝面子,当着那个皇家座上宾、仙风道骨老态龙钟的司马承祯的面,就说道法虚妄,真是个正直之士!不过估计他得不着什么好下场……李璲偷眼观瞧,那个司马承祯倒是沉得住气,一副淡然微笑的样子,好像真的事不关己似的。 李隆基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好像早就知道这个大臣会跳出来,笑着说:“安阳公说的是,朕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逗逗璲儿罢了,嗯,璲儿,以后不要再想这些虚无飘渺的事儿,那就是个梦,回长安后还要认真读书才是啊!” 皇帝的态度竟然发自内心的尊敬而不是恼羞成怒?难道不是该斥责他拉出去砍了吗?然后老大臣高喊几句口号一头撞在柱子上死谏……不对,那是商纣王和宰相商蓉干的事……看来史书上记载的开元盛世所言不虚啊! 等一下,这人是安阳公?那就是当了九年门下省侍中的源乾曜了?果然特立独行之人啊!李璲前世可是《百家讲坛》的忠实听众,蒙曼教授的说唐系列一集没落的看了的。不过……明年,这位源乾曜就要寿终正寝了,还是不要和他亲近的好。 李璲坐在榻上拱手行礼,算是接受首席宰相的教诲,顺便长出一口气,顺利抵挡了司马承祯的好奇心。 “既然璲儿病愈,再不用有什么担心,爱妃也和朕一起去前面见见金仙他们吧,不用守在这里,让璲儿自己歇歇。”李隆基的话就是圣旨,刘华妃依依不舍的又叮嘱内侍几句,看到李璲端起碗筷,喋喋不休着:“今后要听话,再不能莽撞任性了,做个规规矩矩的皇子别整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十四岁可不小了……”云云,这才满意的和众人一起离去。 怎么转世投胎也躲不开个这种披着关心外衣的枷锁?卖狗的……等到太阳再次升起,李璲已经是精神百倍,彻底适应了这具身体,跳下地来就伸手扯开窗棱,让尚有些清冷的朝霞射入房中。沐浴在金色辉光中,说不出的浑身舒泰! 刚伸个懒腰,没想到房门打开,一个青年宦官尖着嗓子疾步赶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满脸惊恐的叫道:“哎呦我的殿下啊,您怎么自己起来了!喜人那几个丫头越来越不懂事了,竟然不在房里伺候着这可怎么行?待会儿回禀了娘娘责罚她们。您还站在窗口,我的天,快把大氅披上吧!您可吓死奴婢得了……喜人,死哪儿去了?还不快进来伺候殿下更衣!” 一双修长的手指已经在啰嗦中按到李璲身上,大有上下其手的意思,李璲虽然寒毛直立但也强自忍住,仪王的记忆中有这个宦官,这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最新人贴心的人,就如同高力士对于唐玄宗一样,无论如何不能疏远了他。 李璲只能唯唯诺诺的让这个唇红齿白、比女人还妩媚温柔的半男在自己身上蹭了半天,默默念叨:习惯了就好了…… 此时四个娇小的宫女蜂拥而入,高喊着“殿下恕罪”的口号就扑向李璲,系带的系带,拢头的拢头,端进来的净脸盆倒是冒着热气,那个年龄最小的也就十二岁样貌胸前平平,此时托着杨柳枝一副怕怕的样子托在李遂眼前。李璲瞬间焕然大悟,我靠,唐朝的杨柳枝不光是诗人离别时用来抒情的,还应该是早上当牙刷用的……也就是说,今天包括以后就没有牙刷了! 痴呆着站在地上任凭几个人摆弄,李璲神游宇外归来,抱着幻象试探着问这一圈人:“非得用杨柳枝来洁齿吗?这可是饱含神情寄托相思的东西,那个,用来洁齿是不是不雅?” 李璲话一出口,那个小宫女顿时更惊恐,以为自己拿错东西了,浑身都哆嗦起来,结巴道:“殿下,这杨……杨柳枝,就是杨柳枝……都是这样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旁边几人也都停下动作,不知王爷大清早的要找什么茬儿,还是那个贴身宦官有些地位,忙圆场道:“我的殿下啊,您就饶了这丫头吧,她小小年纪哪里懂得才子们的雅情?粗鄙的也就知道这样糟踏这个……这个您喜爱的杨柳,那个……殿下您什么时候喜欢学文士摆弄杨柳了?” “我以前不好文吗?”李璲一愣,心中叫声悲差点儿露馅儿,那位仪王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记忆中除了斗鸡就剩喜欢打骂奴婢了,看来得扭转自己的形象!连忙安慰道:“别怕,本王就是和你们聊闲天,谁要是说出为何用寄托离别的东西来洁齿,本王赏她一贯钱!” 看来还是拿出王爷的威势说话比较让人习惯,李璲看到四个宫女顿时眼睛就都亮了!只是亮过之后又暗下去,看来是想不出能获得赏钱的回话。李璲哈哈大笑道:“行了,不难为你们,本王教你们个乖,那些文人墨客常说什么想做心仪女子的裙摆啦,为了能跟着人家,又说想做倾慕女子的腰带啦,为了能随时拢着人家,其实从他们用杨柳枝写诗寄托情丝就能看出,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内心其实就想做女子的洁齿器具!明白没?” 李璲直接把钱钟书老先生的研究成果搬出来了,四个小丫头一愣神,两秒钟之后各个羞红了脸,憋着又不敢笑,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李璲暗道唐朝人早熟,她们竟然听懂了! “殿下真是好学问!比那些文人强多了呢!”还是宦官连忙出声捧场,这才算是给了四女可以乐出来的信号,在满屋欢笑声中李璲也有些飘飘然,前世自己讲课时可没有那么多学生迎合捧场,看来当个有权势的人感觉确实好。只听宦官继续絮叨:“那话怎么说来着……就别了三日的殿下,任谁都得刮干净眼珠子再看呢!” “噗!”这种白话文还真让人开眼!满屋欢笑中李璲也听不到后墙外也有一声忍不住的“噗哧”笑,眼珠一转问那个宦官:“对了,你刚才叫她们什么名字来着?喜人?还是袭人?” 妩媚的半男葱手一指那个年纪最大有十六七的宫女,忧心的皱眉道:“她可不就是喜人吗?殿下您不会是……癔症还没好?” “呃……我就是想给你们改个名字罢了!”李璲瞬间调动记忆,千万不能露馅儿!为了以后好记些不至于弄错,李璲想起一句诗:花气袭人知昼暖……顺着这句诗又想起来源是从曹雪芹的红楼梦里知道的,在联想下去就是什么袭人、晴雯、宝钗、黛玉等等人物名字。此时正好,赶紧拿出威严对几人说:“我给你们赐名没意见吧?嘿嘿,你们四个以后就叫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吧!” 在四女激动的惊喜拜谢中,李璲恶趣味的又看向以后常常要和自己“贴身”的宦官道:“你也改改,就叫茗烟好了!” “奴婢喜欢这名字,殿下好学问啊!”美貌胜过女子的宦官咧嘴乐着,兴高采烈的拜谢,李璲大方的一摆手道:“行了,本王到院子里舒展下筋骨,本王今天开心,赐名不能白赐,每人领一贯赏钱吧!” 一贯钱可不是小数目!那是一千文,开元朝的物价一文钱相当二十一世纪的两三块呢。 “好了,现在告诉本王,那个……厕所在哪儿?”李璲突然身体后面中下部有点儿发堵,不好意思的说道。可不嘛,昏迷的时候也不知积压了多少废物,现在正是排毒养颜的时候! 太监赶紧领着王爷东拐西拐的往一个跨院的角落里去,其实,要是时间充裕的话,李璲闻着这股味道也能找来的……太臭了!太呛了!这还是上流社会使用的厕所啊?要是平民百姓家会怎样?李璲衣袖掩面,闭着嘴往外挤字:“带纸了没?给我拿纸去?” 太监懵懂的看着李璲道:“不是上厕所吗要纸干嘛?” 这一句话令李璲目瞪口呆中都忘记感觉体内发堵了,脑海里飞速旋转才想起来,这是唐朝啊!纸,那是多么昂贵和神圣的东西啊!尤其是写满字的废纸,被士大夫认为那是传承文化的载体,怎么可以在身后抹一把去亵渎呢?大逆不道……当然对于李璲而言,打消这个想法的理由是:唐朝那么粗糙和厚重的纸确实不好用。 但也不能真的用‘厕筹’吧?小竹片在后面最娇嫩的地方刮几下,不熟练的人肯定剐下肉来……李璲很威严的厉声吩咐:“去,给本王扯几块绸布来!记住,今后咱们王府里如厕都用绸布擦拭!” “那不是太奢华……”太监替李璲心痛的要哭了,李璲也不管那么多,催促着立刻执行……实在憋不住了! 还好,这里用‘蹲’不用‘坐’的,倒是也算一种卫生! 等痛快之后,不管身后的惊讶,李璲一边做着扩胸运动一边大咧咧的回来,来到院子里扎下马步就开始平心静气的打起了太极拳,这是李璲前世在大学选修课学的,后来养成了每天清晨的习惯。从白鹤晾翅到野马分鬃,揽雀尾接着搬拦捶,一会儿十字手如封似闭,一会儿高探马弯弓射虎,短短五分钟已经是一身透汗,随着招式缓慢而连绵的打出,不得不说穿着真正的古装练拳,那感觉就是和运动服不同。 只不过,李璲没注意到,自己练拳的过程中院子里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 ... 第5章 太极惊艳茅山教(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直到四十二式陈氏太极练完,李璲刚要喊茗烟递口茶水来,就听斜刺里一声惊叹:“贫道上清派茅山宗司马承祯携徒李含光,拜见仪王殿下!梦受仙机看来是真的,贫道心服,叹为观止!” 李璲吓一跳,猛回头就看到老道士带着个中年道士从墙角转出,满脸真诚的笑。任凭你笑得再真诚,你师徒也是在偷窥“别派隐秘”是不? 李璲想拿出亲王的威严来,可惜这个十四岁的身体实在是没戏,再一看周围影影绰绰陆陆续续又出现不少道士、道姑从竹林间、墙头上围拢上来,李璲惊讶的嘴长了老大,难道他们有组织有计划的偷师?然后的桥段是不是就该灭口了? 不管李璲的表情,一大杆子道人同时稽首行礼,这起码算不上偷窥了。内中转出一个美貌道姑,正是那个新冒出来的金仙姑母,笑盈盈的仔细打量自己这个至亲侄子,嘴里毫无矜持的喊叫:“三哥快出来吧,司马道长神机妙算啊,璲儿梦游仙境是真的哦!” 这才明白司马承祯连皇帝都哄骗来一起观察自己的异能,李璲只能忍了,向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行礼,口不择言的道:“父皇起得真早……” 唐玄宗不理李璲的请安,自顾自的扬头思索,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在脑海中重新搭配组合,仿佛魂游天外。好半天才拍手称奇道:“朕竟然有了个神童儿子!这套拳术与人世间诸多法门皆不同,其缓中带急、其柔中克刚、其意在体先,果然是仙家神妙,璲儿真是为我大唐带来了福祉啊!” 李璲此时再不知道顺杆爬,那就白搭两世为人了!连忙抛弃质问这帮烂人偷师的念头,恭敬的说:“父皇说的是,这正是梦中仙师传授的,虽谈不上什么延年益寿的仙术,但强身健体绝对不假,儿臣愚钝学不会高深的法门,也就只获得这样一套入门功夫,还请父皇指点。” 请父皇指点这句话,李璲绝对发自真心,就冲李隆基看一遍就能说出以柔克刚那些话,就知道这位近乎天才的一代雄主本身的武艺就极为了得,恐怕是个武学高手!但李璲那句只获得一套功夫的说法,才是重点,就是为了堵上这个口子,以后别拿自己当聚宝盆、无底洞就好,我就学了这一件东西,可再也没什么值得你们挖掘的了。 至于司马承祯信了没有,反正李隆基信了就行。 此时司马承祯微笑着说道:“这套拳术明显是我道家法门,说明殿下与我道门有缘,还请陛下能够准许仪王殿下传授,贫道死也瞑目了!”说着说着就转笑为哭,感天动地的弄得一大帮道士跟着请大愿。只是李璲心里稍稍不爽,明明该用重金来求自己才对,咋能轻巧一句话就糊弄皇帝一个恩典啊?这个老道太能算计了! 果然,李隆基很享受被得道高人还要乞求仰视的感觉,大方的说:“既然相聚就是有缘,璲儿,你就再练一遍请司马道长指点。” 李璲这个气啊!不给钱白教不说,连句好话儿都听不到,这是谁求谁呢?反倒让他指点我? 可也不好发作,只能深吸口气平复心绪,抱着事已至此的态度,在一群道士热切的目光中又演练起来。看着那些道士认真又感激的神情,李璲暗中狠狠心,也罢,好人做到底,反正后世太极拳连马路边都有的是人会,算不得什么。李璲衣袖飘飘,随着招式念出口诀:“涵胸塌腰,抱残守缺,虚实相济,意在体先,气息贯穿,神宜内敛,欲左先右,连绵不断。” 周围众人已经如痴如醉,听闻李璲的口诀如获至宝,那是天籁之音啊! 等到又是五分钟之后,李璲收势,看着司马承祯微闭双目正在仔细体会中,李璲不经意的想起一句话来,脱口而出:“司马道长还记得几成?” “老道昏聩!模模糊糊好像倒忘了一半……”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那些小道士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聪慧之辈?心中都几乎把招式记全了,而且记得死死的!现在听自己家师祖公然说忘了一半儿,当着皇帝的面儿啊,这回这脸可丢大了!难道师祖真是老了不成? 而李璲可不这样想!这个老道是真正白了尾巴尖儿的人精,记忆力减退那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这种人身上?他说忘记一半儿,那岂不是距离张无忌得传张三丰时候的境界不远了!看来真不能小看古代人。 而更让李璲惊讶的是,李隆基身后闪起一个身影道:“在下只记得三成了!” 李璲心中大震,抬眼望赫然就是仪表堂堂的诗仙李白!正值青年的李白此刻已经有些道家神韵,反正李璲来到大唐这三天中,是既没见过他“一饮三百杯”的豪情,也没听到他“斗酒诗百篇”的才华,和武学相关这倒是第二次了!难道因为自己的到来,所有人的命运都要改变不成? “太白先生,你怎么……”金仙公主大急,跺脚的样子正合金庸老先生笔下的白眉鹰王惋惜张无忌如出一辙。李璲叹口气,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学张三丰再练一遍了! 眼瞅着金仙公主摇动皇帝哥哥的衣袖,眼眸望向李璲过来,不等李璲构思拒绝的话,唐玄宗哈哈大笑道:“小妹莫急,李白可是比司马道长还高了一筹喽!哈哈。” 金仙公主目瞪口呆,以为三哥说反话取笑自己。哪成想司马承祯竟很认真的向李白投去赞许的目光道:“后生可畏啊!含光,你的资质不如李白小友啊,今后要在仪王身边多多请益才好!” 天啊!古代的高人如此多吗?还都让我碰上了!李璲真个郁闷……等一下,什么叫“今后在仪王身边”?李璲疑惑的看向唐玄宗。 只见皇帝陛下不以为意,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可见心里已经放下了一套神仙拳术带来的激动,毕竟是百事烦忧的帝王啊!李隆基开口道:“那就委屈司马道长了,也拜托李道长等就暂住仪王府吧,也好时时教导璲儿。璲儿,你能得诸位仙师的青睐真是福缘深厚,还不快过去拜谢!” 我的天!上清派祖师和茅山教掌教真人驻扎在自己府中?虽然他们目的不纯,但毕竟如同保镖啊!只要不把他们炼制的金丹贡献给我吃,那我还是沾了大便宜了。想到这儿,李璲发自内心的上前给司马承祯和李含光见礼。 又有李隆基转向李白道:“小妹要朕个恩典,正好,李白啊,朕封你昭武校尉,今后你就做仪王府洗马,保护璲儿吧!”李白连忙叩拜,昭武校尉可是正六品武散官!激动的热泪盈眶。 从一介白衣一下子正六品啊!在唐朝不同明清,正一品到正三品都是虚设,宰相才从三品,大多数官员一辈子在从九品到正七品的路上努力攀爬,还爬不上去呢。难怪李白一改高人的出尘气质,立刻就按剑侍立到李璲身后,这就开始履行职责了。 看书蛧小说首发本书 ... ... 第6章 仪王府鸡飞狗跳(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结局非常大圆满,三天之后,李璲带着一群道士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城。离开金仙观比什么都好,那位风韵犹存的姑母看向自己几个侄子的眼神充满了暧昧!李璲知道,大唐的开放程度是史无前例的,女道观和高级青楼没区别!真要是传出姑侄通奸一类的事儿绝对不会浸猪笼,顶多成为占据花边小报的话题榜。 长安城一百零八个坊,是后世西安市的十倍大,坊与坊之间高墙相隔出宽阔大道,夜间宵禁时坊间是不能随意走动的,但每个坊内任凭歌舞升平却不会管。仪王府坐落在西北角的修真坊,远离正东的兴庆宫,这让李璲高兴不已。 但同时也很疑惑,史书上记载玄宗的子嗣都统一居住在东北角的十王宅才对呀?旁敲侧击的问了茗烟,招来那个啰嗦太监的大惊小怪,就差直说王爷异想天开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一堆皇子住一起,不但有失皇家的气派不像话,更不该走动太亲近了是非多,王爷这都不明白,也太差劲了。 在茗烟的鄙视中,李璲郁闷透了!史书果然都是骗人的,唐史上明明写着李隆基就是怕自己儿子们之间疏远,导致将来兄弟相残,所以建立十王宅让大家从小亲近……但想到如今四皇子棣王琰、五皇子鄂王瑶、六皇子荣王琬竟然没圈养在京城,都去外地置官的事实,也就只有苦笑了。 话说王府的规模还是让李璲相当满意的,在后世论平米买房的的无耻规定下,跟大唐盛世真没法比啊!自己家那套两居室还不如仪王府的门房宽敞,何况里面五进的院落!从十二丈长甬道通达正殿,那三十三级汉白玉石阶上坐落的安义殿足有四丈高,开阔五间,乌木青瓦显得既威严肃穆又有些沉闷压抑。 李璲前世游览过北京的恭王府和雍和宫,心中暗自对比,汉唐建筑胜在规模壮阔,但也缺失了雕梁画栋的绚丽,大概这就是汉唐和明清人们的性格追求上的差异体现吧! 安排好上清派诸位道长入住东跨院的真华堂,让李白暂居西跨院的廖凤轩,李璲这才在四侍女和宦官茗烟的引领下,穿越两重殿宇进后院门,蜿蜒湖边小径来不及细看水榭亭台,足足走到脚疼才到达松柏掩映中的自己的寝殿所在——独乐峰上的邀月斋。 不过脚疼也认了!当年游览雍和宫的时候心里就想过,啥时候自己能住上这么大的院子啊?现在梦想成真了,靠,比那个大!本王的府中还有演武场和湖边的花园呢。只是这些建筑上没有雕梁画栋描金彩绘比较郁闷……想到这儿,李璲笑问茗烟道:“喂,你可知这长安城中有哪个府邸比咱们的更大更漂亮不?” 万没想到这随口一问竟把茗烟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殿下啊,去年您和英国公府小公爷赌气扩建这片花园,可是花光了咱们府中的积蓄啊!拉出的饥荒要不是庆王和荣王帮手儿,咱们的产业可就置换光了!被迫搬迁的百姓告御状招致皇上一顿大怒,把王府长史都贬出京了……”说道这儿茗烟都带了哭腔,颤颤巍巍的用乞求的语气道:“您不会是又想出什么奢华的点子吧?可快打消了念头,您这才韬晦了几天啊,我的殿下啊!” 听闻此言李璲也吓了一跳,暗骂另一个李璲竟然是个败家的纨绔!小小年纪就贪图奢靡活该被我取代了灵魂……好歹留些积蓄让我来奢靡啊! “你的意思是,咱们王府就剩空架子了?”李璲紧盯着茗烟的奔丧脸,一字一顿道:“你今天给我交个实底儿,本王名下还有多少资财?” “封地淳化县多山林少耕地,禽兽花草倒是进上不少,可赋税就差了!年初才上来的税贡,上次您斗鸡输了信安郡王他们好几场,到今天结余已经不足千贯了,咱们的庄园前年就近乎荒废,那几个作坊都没啥进项,”茗烟越说声音越小,偷瞄着李璲的表情,生怕殿下发怒责罚自己,小心翼翼的交代账目,满脸的悲伤,最后更是哭起来道:“这次皇上把一群道爷安排到咱们府上住却不见任何封赏,又多了十多张嘴,奴婢都不知道这些碗筷从哪里出呢!呜呜……” 李璲越听越心惊,原以为穿越来不是个贩夫走卒那就该享大福,没想到家大业大就麻烦多!自己竟然是来给那个败家王爷收拾烂摊子的?真是气死了。 “快擦擦,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本王今后不再任性妄为就是了,待我想个生财之道定然不让你们跟我喝西北风。”李璲抬手抄过一个手帕递给茗烟,感动的美貌宦官哭得更厉害了。 好半天茗烟止住哭,才规劝道:“殿下您若真是改了,想必娘娘也能少费些心,可不敢指望堂堂王爷出去赚钱,那不成体统!咱们省着些花销再把庄子变卖了也就渡过去了,不理睬那些个有的没的,赶明年慢慢总会好起来。” “别光想着节流啊,咱得开源!”李璲摇摇头,看来真得回忆一下前世的知识了,看看有什么生财的道儿!想到这儿李璲狠狠的揉揉额头,抱着一点儿希望问:“你刚说咱们庄子都荒废了,还有几个作坊是怎么回事?给本王好好说说。” 茗烟答声是,这才道:“原本庄上各种作坊都齐全,平日子供给咱们王府的活计也轻松,但如今咱不是缺少开销嘛,养那么多闲人实在是浪费,奴婢年前就私自做主把能遣散的都遣散了,如今只留下了瓷器作坊、酿造作坊和马场了。” 李璲暗叹,古人真是不懂得人才的重要性啊!过不下去宁肯卖房卖地也不能遣散工匠啊!没了手艺人,只能恶性循环日子越来越难,再也没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可这也不能怪茗烟,习惯思维使然罢了。李璲好奇的又问:“别的作坊都没了,怎么单单剩下了这两个?” 茗烟又是一哆嗦,仔细从李璲的眼神中寻找,半天没找到王爷又想败掉这两个作坊的念头,这才放下心来,不敢嗔怪又忍不住流露心痛的说:“府里人吃马喂的日常需要,留下酿造作坊总比出去买节省些,至于瓷器作坊,是为您每次斗鸡回来发火摔东西做补充的,有外人来府里总得摆些样子充门面啊!” 这恢宏的殿宇竟然是一个亲王全部家当堆积出的门面?偌大的园林中的花团锦簇可不能凋零在自己手里! 李璲听的有些心酸,前一个自己竟然这么混账,让这个岁数差不多大的王府内侍总管整日为柴米油盐操心,唉……李璲莫名有种叫做亲情的东西泛上心头,不由得站起身拍拍茗烟的肩膀道:“这几年让你受委屈了,今后再不会了,本王说话算话,定然让你们过上真正亲王府的福!” “殿下快别说这种话,奴婢们打进了这个院子的那天,命都是您的,什么享福受苦都跟定了殿下的!”茗烟妩媚的面庞出奇的一本正经,甚至带着隐隐的刚毅,即便一双桃目这一刻也有男子汉的坚定。 想到那两个仅有的家底,李璲转身远望窗外,想要凭借自己后世的知识来赚钱实际操作千难万难,那些穿越小说若是信了定然血本无归!虽然自己理科出身不是工科出身,但也知道理论可行的事儿真做起来天差地远。 看書惘小说首发本書 ... ... 第7章 仪王府鸡飞狗跳(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就说那个穿越者必做的蒸馏酒吧,难道就没人知道酒精和水是“共沸混合物”吗?直接放瓶子里加热是无法分离开提纯的!还有烧制原理很简单的玻璃,古人能烧陶瓷当然就能烧玻璃,但那不是温度够了就行的,陶瓷是先有泥胎后烧制所以简单,玻璃是先熔化,保持在一千三百度上塑形!那么烫怎么塑形?先得有耐高温的模具啊! 化工生产是原料、设备、工艺三方面都达到以后的综合,光是三大原料“酸、碱、电”就很难解决……李璲考虑着方方面面,毕竟身后还有五双信任和炽烈的目光在等待着,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启动资金!也就是第一桶金在哪里……总不能再向皇兄借吧?人家会是什么眼神……也不能再变卖资产了!面前茗烟的眼神就够受的。 “咦!你刚才说斗鸡?”李璲突然想到一切问题的源头,同时这个赌字是个一本万利的好办法,正适合此时自己这种不怕穿鞋的光脚者!思索着问道:“为什么本王以前斗鸡总是输?茗烟,是不是别人有什么让自己家斗鸡突然变厉害的办法?” “哪有那种办法啊!”茗烟撅着嘴,手帕使劲摆着,大概是为了配合摇头的力度,喏喏的道:“咱家的鸡也不是没赢过,可还不是那句老话久赌无胜家,今天赢俩儿明天输仨儿,还不是越输越多!” 李璲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这可就好办了!拉过茗烟认真道:“茗烟,让本王再赌一次,本王想到了好几个稳赚不赔的办法……你这是什么眼神?诶诶,你别急着哭!好茗烟听我说,本王梦中受仙人指点,学了只赢不输的办法!” 茗烟又是不信任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跺脚气道:“您休要拿话哄我,仙人传授正经法术我信,您靠呼风唤雨来赚钱不好吗?仙人哪里会传授斗鸡的本事!” “本王答应你,一个月!这一个月保证赢回家当,一个月后再也不斗鸡了!”李璲知道他是忠心护主,自然不会责怪,只能好言相求自己的管家道:“你立刻叫人去药铺买十斤麻黄草来,你随本王现在就到咱庄子上的烧瓷作坊去,我炼些仙丹来喂鸡,定要你看到只赢不输的斗鸡!” 李璲披衣就往外走,茗烟没辙只好安排袭人去叫小厮赶往药铺,自己跟着李璲去往马厩,搬鞍认镫上了马,这就要出府门。却有阴魂不散的司马承祯刚好和李含光堵住。 “殿下这是往哪里去?只带个内侍怕是不安全啊!” 茗烟多嘴的毛病又犯了,笑着拱手客气道:“道长有所不知,殿下要去田庄炼丹药,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啦!” 不等李璲瞪他,茗烟就狡猾的吐了下舌头,故意向两个道士挤挤眼。老道士活得眼睫毛都是空心儿的,立刻顺杆爬呵呵笑道:“陛下要我等山野之人保护殿下,顺便向殿下请教仙法,看来这把老骨头今天只能陪殿下走一遭了。” 靠,又想偷师?还说得那么不情愿似的!李璲深吸口气客气道:“既然道长身体不适,那就改日咱们再探讨炼丹术也是好的,来日方长嘛!”李璲心道,你只要客气半句我就借坡下驴!没想到老道士滴水不漏。 “择日不如撞日,无妨,无妨……牵马来!”司马承祯笑意盎然,早有李含光牵来两匹马,两道士脚尖轻点,提气就飞纵上马,哪里有老态龙钟身体不适的样子? 几人打马疾驰,顺着城墙根往南过普宁坊就是开远门,出了城往西二十里就是仪王府的田庄。不到一个时辰已经来到门口,早有下人恭敬的接过缰绳,请王爷进内。 正在闲得无聊的两名管事正和几个工匠饮茶,猛然见从不关心田庄的王爷来到,纷纷不知所措的见礼,李璲早知道管事姓名,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道:“穆头儿,秦头儿,拿纸笔来,本王画个瓷器的图纸,你们给本王烧制出来。” 李璲接过毛笔,暗道幸好有那个仪王的记忆融合,否则就露怯了。挥笔就开始画分液漏斗、具支烧瓶、坩埚、冷凝管……顺带又标注了尺寸,大中小各一套,提炼麻黄碱用小号的就行,但大号的将来用得着。 本来李璲还想具体解释一下冷凝管的技术特点,没想到穆管事轻扫一眼,表情就和旁边两个道士没区别,只一句“殿下需等候几个时辰不妨先吃杯茶”就躬身退了出去。李璲心道,看来我又小看古人的智慧了。 有仆役端上唐代独有的混合调料的茶汤,李璲大口灌下倒也新鲜。李含光毕竟没有司马承祯的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已经有些不当回事儿,就差写上“也没什么了不起”几个字了。李璲也不在意,借这个等候的时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半天后叫过秦管事道:“照这个单子给本王准备,以后要用。” 秦管事接过来疑惑的看,只见上面画的有:带摇把能在基座上旋转的罐子,两头开口细中间肚子粗的筒,内管几个球形相连外管上下开口的冷凝管,各种弯管等等。写的有:黑炭石,石灰,绢布,各种干净石子按大小尺寸分类等等。 秦管事毕竟在作坊里待了一辈子,隐隐在脑海中近乎勾勒出王爷要的这些东西搭配在一起的情形,不禁睁大了眼睛,这可是第一次知道这位小王爷还懂这些作坊里的事儿?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李璲品尝着各种味道的、没什么茶叶味儿的汤,这才有心情看到司马承祯等人都跪坐在案几后面,只有自己站着。李璲立刻想起还有个最迫切问题没解决,赶紧叫过茗烟,跟他比划在胡凳上安装扶手和靠背的意思,配套着把桌子方形改圆形桌腿加高。 等到茗烟彻底明白过来,真是赞叹王爷的奇思妙想,答应着跑出去找工匠改造家具。此刻李含光一旁听了半天,已经收起轻视之心,在司马承祯微笑注视下起身,向李璲躬身道:“殿下果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前几日师尊这样说小道还不信,今日大开眼界方知自己被习惯束缚了想法,真如井底之蛙了!殿下大才,含光服了。” “不过是本王贪图舒适才有这想法罢了,见笑!”李璲连忙扶起李含光,三人此刻相视而笑顿时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司马承祯道:“贫道从殿下的面相上看到巨大的变化,深信殿下确实梦受仙缘,为了我道门的兴盛也为了贫道这命不久长之人的好奇心,所以对殿下多有不敬,还望恕罪。” “雕虫小技,让道长见笑了。”李璲原本也不怕司马承祯学了去,毕竟他是道门中人不是腐儒或者伪僧,何况化学科学就脱胎于炼丹术,有种天生的亲近感,以后正好可以互相探讨。 时间过得很快,当穆管事捧着烧好的瓷器回来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安装好的整体,尤其是接缝处已经封了石蜡,这让李璲顿时对工坊里的人刮目相看! 麻黄草已经碾碎成末,加热水在烧瓶中煮起来,看着李璲亲自动手,此刻没有一个人以为那是简单的熬药,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眼瞅着李璲在漏斗中垫绢布趁热过滤,又看着再加水蒸煮后冷凝以宣纸过滤,放入坩埚小心烘干,反复操作下十斤麻黄草最后竟然只得了区区一两白色颗粒。 但那晶莹剔透的六棱柱状小颗粒,比盐晶还细腻了太多,司马承祯第一次看到草药中真正的成份竟然是这个样子,感觉心中好似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訇然打开! 本書首发于看書罓 ... ... 第8章 斗鸡苑敛财有术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殿下,难道各种草药通过反复提炼都能炼制出这种美妙的白晶?”李含光如获至宝般轻轻用指甲捏住一颗晶粒,透着阳光反复看。 李璲笑道:“那倒也不是,有的草药中成分很复杂,各有各的形状颜色,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有用哪一种没用,各种成分溶解、结晶的温度又都不同,刚刚这种提纯方法还是太粗陋了,很可能把有用的成分损失掉,反倒剩下无用的。所以需要大量实验去研究才行。” “是不是可以说,刚刚殿下舍弃的那些渣滓里,就很可能有比这更可贵的东西被忽略了?”李含光不愧是上清派下一代的祖师,真是一点就透!李璲认真的点点头,司马承祯抚须大笑道:“含光,你还可以再想深一些,殿下明知那些渣滓中还有更可贵的,却舍弃了,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是刚才的方法有问题,导致提炼不出,所以心思要花在改进方法和物什上!” “道长一眼看穿玄机,正是如此。”李璲眼看着李含光已经扑向那些被舍弃的渣滓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还如获至宝一般,摇摇头只好承认:“本王只是知道基本原理,具体如何改进,那就要诸位常年精于炼丹的道长去发展喽!” “哈哈,难怪殿下今次没有阻止老道偷窥,老道还以为自己耍赖成功,没想到正中了殿下的圈套啦,哈哈!”司马承祯毫无风度的开怀大笑,满脸的褶皱都舒展开了。李璲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默认了。 “还不知殿下炼制此物有什么功效?可能长生吗?”李含光揣宝入怀,突然一问,双眼放出激动的神情。李璲顿时脑门三道黑线,不好意思的说:“普普通通草药哪里就能和长生相关!呃……具体说,本王是缺钱,要靠这东西骗人钱财呢!” 李含光不禁有些失望,司马承祯却表情异常精彩,高深莫测的轻声说:“贫道年轻时倒也学了些把戏假托仙术赚取钱帛,不知殿下如何做?”短暂的回忆中还有些向往。 李璲顿时腹诽,这号称仙师的人竟然也当过江湖骗子,看他那满脸的美好如同遇到了初恋,还好意思说!你……你可真坦白。 叫茗烟抱来两只普通公鸡,李璲分别取三颗、六颗麻黄碱晶粒分别化在茶里,喂鸡服下。不过片刻功夫,一只公鸡羽毛乍翅,大步流星的在院中奔行扑打,篱笆散落折断,弄得猫狗都避其锋芒上蹿下跳!另一只更是见什么啄什么,铁喙一下子就能将梁柱啄碎一大块。 “成功了!就是三颗合适。”李璲小心的收起剩余的晶粒,再不回头,牵马返回长安。后面几人倒吸冷气,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一只公鸡已经倒地不起伸腿瞪眼,另一只只公鸡竖自在追着大黄狗跑!司马承祯苦笑,心中不禁想到:不知殿下会不会把这东西用到己方军队和敌人身上! 李含光抱着那堆仪器不肯撒手,决意留在田庄搞研究,也由得他。司马承祯交代几句就跟着李璲回转王府了,倒不是对李璲斗鸡赚钱有兴趣,而是不能错过李璲再弄些什么神奇的事情出来。 一路上茗烟比李璲还要归心似箭,回到仪王府不用李璲吩咐,茗烟就掐着尖嗓激动的请命:“殿下,我这就下帖子去约战信安郡王、英国公爷还有神策军王毛仲那厮!报仇雪恨。” “去吧,别说漏嘴就好!”看着茗烟俊秀的脸上偏偏露出咬牙切齿的样子,李璲就好笑,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想了想又说:“噢,记得把消息散出去,最好散给那些开局下注的来凑热闹,嘿嘿,把咱们府里剩下那几百贯都压上,玩儿个狠的!” 要说茗烟办事还真有一套,日落之前就跑回来了,李璲正在妙语亭中清点送来的刚改装好的家具,胸有成竹的摆手让茗烟试坐靠背椅,随口解说道:“我把这叫做太师椅,寓意坐上去舒服得如同获封当朝太师!感觉怎么样?” “可真适合休憩呢!殿下好聪明,”茗烟赞一句,知道正事要紧,紧跟着就主动回话:“事儿办好了,明日那三家都来,就定了辅兴坊的斗鸡苑,赌注都是三千贯,奴婢故意说咱们一贯钱都不出,就为了赢他们去的!他们反而打消了疑惑,还以为能像以前那样从咱府上弄走什么产业呢!” 李璲哈哈大笑:“好,做得好!聪明的奴才!周边的赌局情况如何?” 茗烟兴奋的道:“光王府开了赌局,竟然定了一赔六诚心恶心咱们!奴婢忍着气把五百贯钱都压上了,过了明天让他们哭死去。” 伸手刮了茗烟的小琼鼻,李璲笑骂道:“你还真狠……不过,我喜欢!哈哈……” 第二日一早,李璲亲自抱着自家百战百败的那两只斗鸡来到了辅兴坊,任凭周围的冷嘲热讽也不理会,只是坚定的给斗鸡灌下加了料儿的茶!心中冷笑,再怎么说唐朝也还没有兴奋剂检测,足够我折腾的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何止青袍、绿袍,甚至绯袍官员一大把,当中主桌席位上懒散的半倚着几个紫袍男子,不用说,英武的中年人定是信安王叔李祎,满脸邪气的就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了,一个大胖子是神策军大将军王毛仲。不光这三个人戏虐的看着李璲好像认定了他是来送钱的,旁边山呼海啸看热闹的人们也像看傻子似的看李璲。 “知道吗,仪王殿下前几天受了惊吓,比以前更傻了!” “嘘,小点儿声!别忘了仪王的脾气,听见了敢当场砍了你可没人敢管!” “唉,不过这回的赌局可没什么赚头了,今早涨到十六赔一了,也没几个跟赌仪王赢的。” 听见这样的嘲笑,李璲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了,发财就在眼前啊!可周围人可不明白,以为作实了仪王殿下受惊吓的谣言,更是一个个摇头不已。信安郡王老远就开口道:“璲侄儿,你真的还要和我们赌?年轻人可别意气用事啊!” 英国公府小公爷不无戏虐的邪笑道:“听说殿下的家当就剩那座王府了,皇上赐的,待会儿输了我们可不敢要哦!”引来一群官员的哄笑,李璲却不与应答,不耐烦的王毛仲跳起来喊道:“外面赌局都开了,还能反悔不成?仪王殿下这么有信心,老夫舍命陪君子!” “那就开始吧!”李璲懒得多废话,估摸药性快发作了,可耽误不得。 双方战士才一进场,李璲这边的就好似闻到了嗜血的味道,鸡嗓中竟然扯出高亢的龙吟,一声鸣就吓得对面斗鸡一个激灵,紧跟着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一个俯冲就把锋利的喙对准了对手的青筋!其速度之快、冲击力至强根本不在同一个重量级。 简短截说,毫无疑问,仅仅半个时辰,喧闹的斗鸡苑就如同坟场一般寂静无声。在数百人惊掉下巴无言以对的默哀中,李璲仅用一只斗鸡压倒性的连战三胜,此刻三只血泊中被撕裂的斗鸡还在最后的抽搐,每一声哀鸣都撞在众人的心尖,那是沉重重的银钱啊! 李璲抱拳行个罗圈礼,一声“多谢”再次狠砸,让众人知道不是做梦,催促茗烟去领了赌资驾着装满银钱的大车扬长而去。尘土散尽,斗鸡苑里还是一片恍惚的人没醒过闷来。回到王府,茗烟主动领了清点财帛的差事,最后报账足足两万贯!一个时辰赚得比一年亲王俸禄还多。 这才仅仅是开始,知道那些人不服,李璲隔天应战一场,二十天后全胜的战绩赚回五十万贯钱!乐得茗烟恨不能晚上睡在钱库里不肯出来。但问题也来了,赌局中赔率越来越低,终于低到没了赚头。 当这个消息茗烟哭丧着脸诉说时,李璲又露出来奸诈的笑,只不过这奸诈的笑也可以笑得傲视九重天,声震寰宇星辰落!这一次不用李璲点破,司马承祯就在一旁接口道:“殿下是让你多找几十个没露过脸的仆役,各带几百贯分散开,去投咱们下一场会输!” 茗烟当时眼睛就亮了。 本文来自看書惘小说 ... ... 第9章 邀赌局点醒庆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遂怀抱着两只屡立战功的斗鸡又是亲又是拍,如同对待自己的爱人,看得四个小丫头都恶心了,这些天给仪王殿下换下的衣裳都是鸡屎味儿!但看在那一车车铜钱运进府中的份儿上也不能计较,锦袍要是洗不出来了干脆扔了做新的,那都已经不算事儿了。 此刻李璲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抚摸着无精打采的斗鸡道:“明天是咱们最后一场斗鸡了,茗烟,我大哥的伤势好了没有?” 茗烟一个愣神,这哪儿挨哪儿啊?庆王的伤和咱们斗鸡有什么关系……但也得恭敬回话:“大皇子的伤前两天就好了,但听说精神不大好。按说,咱们早该过去探望,毕竟庆王是为殿下受的伤,都怪奴婢不好,这些天一忙就忘了。” “嗯,大哥一直帮衬着咱们,如今本王改邪归正了总要回报万一,就借明日最后一次斗鸡拉上大哥一起弄些银钱吧!”李璲把斗鸡放回鸡舍,掸掸王袍上的土,这就吩咐备马赶往庆王府。茗烟实在是个憋不住话的,下了狠心才问起来:“殿下,咱们现在赌运正在山尖上,干嘛说最后一场这种话啊?” 李璲扑哧一笑,一边放缓缰绳信马由缰,一边心不在焉的欣赏着长安的繁华,道:“怎么,你忘了之前我说的就赌一个月的誓言了?现在看到铜钱堆积如山就不劝本王戒赌了?你这见钱眼开的奴才!” “那倒不是,咱们的银钱已经够用一辈子了,奴婢也希望从此收手,就是……就是想着有些突然,再多赌两三场才到一个月之期呢!”茗烟凑近李璲压低了声音道,难得的露出几分羞赧,大概是还在过暴发户的瘾。 李璲用力敲了他的脑门一下,招来一个“哎呦”痛呼,这才板起脸正正经经的说:“你没看那斗鸡已经命不久长了吗?只要不服药的时候就精神萎靡如同老态龙钟,这就是麻黄碱服用后的弊病,若是人吃了也一样,那是透支生命的方法啊!”见茗烟吓得把嘴都张成了o型,一副惋惜的样子,李璲继续说:“何况久赌无胜家,这种小把戏可一不可再,你当长安城里就没有个心眼多的人?等人家搞清楚了,到时候算计本王,咱们又得和以前一样,一场就输掉前面所有的积累,不就那么回事儿嘛!” “奴婢明白了,奴婢该死!是奴婢见钱眼开猪油蒙了心,殿下说得是!等这场完了我就把那两只斗鸡一把火烧成灰,死无对证才好。”茗烟一连口请罪,连冷汗都下来了,好在主仆很快就到了庆王府,让门房进去通禀,主仆下马等待。这功夫茗烟才换过神来,狠拍自己脑门道:“殿下,奴婢又犯错了!来得匆忙,咱们哪有空着手儿过府探望的道理,啥都没准备啊!” “呵呵,你没准备,本王自己准备了,保证大哥满意。”李璲毫不介意的大笑,可茗烟左看右看殿下的袖子里也不像是藏着什么贵重礼物的。这时一个声音从大门内传来:“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什么也不用准备,哈哈,自家兄弟串门子还要什么道理呐?” 抬头看正是庆王李琮亲自迎出来,大步流星的风姿果然是伤势全好了。 李璲弯腰拱手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这才笑道:“小弟可是真的有礼物带来,大哥千万别客气推辞才好!” “好,好!这可是我的十二弟第一次送哥哥礼物,真是长大懂事了,无论什么礼物哥哥我一定收下!”李琮宽厚的手掌攥住李璲稚嫩的小好几号儿的手,拉着就往府中走,“咱们进去说。” 一路往里行来,庆王府的简朴和规整深深刺痛李璲的心,这就是省下银钱给自己填亏空的大哥啊!哪怕他疼爱的是另一个李璲,但两个李璲已经融为一体,感同身受四个字错不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嘶喊:替我报答吧!李璲暗自认真的点头。 仅仅三进的短促小院,没多远就引到后堂,落座奉茶自不必话下。李琮也许是到了内宅就会恢复谦卑的样子,脸颊上那道伤疤看起来都明显了些,李璲知道那就是令李琮失去太子位的缘由,可惜此刻不是在后世,李璲也不知道“除疤灵”的秘方,实在帮不了大哥。 “前些天璲儿差人送来的这些新式家具,果然舒服无比,现在大哥每日可是越发悠闲了!”李琮喝口茶,抚摸着太师椅上的扶手很是欣慰,不由得调笑道,但言语里也不经意透出点点寂寞,李璲知道那个心结,早晚要想办法让李琮走出来重新振作起来才好,此时也只能顺口搭话:“大哥喜欢就好,今后小弟每当有什么新鲜点子,都会有大哥一份!”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如同立誓,李琮也不禁好奇的重新打量自己这个玩闹的弟弟,听话听音儿,其中的意思李琮毕竟当了三十年憋屈皇子,怎能不明白,尽管改良桌椅还是可以归纳到不务正业的范畴,但对于这个弟弟,毕竟和斗鸡打架砸酒楼不可同日而语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小子,说吧,找大哥什么事?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在长安城里风头很盛呢!”李琮笑意盈盈的直入主题,很急着想知道李璲到底有什么变化。李璲也就不再矫情,在大哥面前没什么好保留的,说道:“小弟功成身退,打算明日是此生最后一次斗鸡,从此金盆洗手做个富家翁啦!想请大哥掏出一千贯钱作为见证。” “噗”!李琮一口热茶差点儿喷到李璲脸上,心道这小子还是没正经!以前就知道往外败,如今真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改成一门心思往家里搂了。李琮摇头苦笑道:“璲弟,你如今府库中估计银钱将近百万贯了吧,还差大哥这一千贯使?好意思亲自跑一趟来要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璲哈哈大笑,看李琮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再卖关子,不急不慌的解释道:“不逗你了,跟你直说吧,我是真的计划明天最后一次斗鸡,但不是要大哥一千贯的奖赏,而是请大哥参与赌局,投一千贯赌我输。嘿嘿,最后一次赚黑心钱的好事,怎能忘了最疼我的大哥呢!” “赌你输?你是说……你要……”李琮稍一思索就明白“赌我输”是什么意思了!震惊于这个弟弟竟然会玩儿智谋了,李琮精神恍惚中点了点头,灵台复归清明后不住口的称赞李璲真是长大了,兄弟二人又说了些闲话,李琮叮嘱李璲做事要缜密、口风要把严,李璲却一门心思劝李琮该扩建一下庆王府了,好半天,看时候不早了这才告辞出来。 临近跨出大门还是忍不住回头,颇含深意的对李琮说:“大哥没事儿多出来走走,年复一年在这府中憋着早晚闷出病来。”李琮长叹一声,还是很领情的给了李璲一个肯定的眼神。 第二天毫无悬念,仪王府的斗鸡神威不在,竟然中场吐血,李璲大大方方的输出去两千贯,抱着死鸡回到府里,亲自挖坑在一颗桃树下埋葬了这两只功勋鸡。但茗烟从周边赌坊却带回了五万贯,陆陆续续的运进府来,让阖府上下又是兴奋不已。 可李璲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上面了,埋鸡的时候脑子里就出现了月前的画面,作坊里穆管事烧制好那些提纯仪器的时候,李璲第一眼不是关注冷凝管是否好用,而是抚摸着瓷瓶光滑的表面感慨:这就是唐朝著名的青白瓷啊,雍容浑厚却缺少明清的秀丽华彩!所以当时李璲才写了个单子,让作坊收集原料,为将来做准备。 现在李璲还只能在东侧的一个小院内构架好那套大号的蒸馏器,让茗烟派人大量购买浊酒、绢布、石灰、石炭回来,全都堆在院中。 看着这些东西李璲雄心勃勃,但却没有急着试验,而是转头吩咐:“让厨房多准备酒菜,今晚庆王会来,本王要摆宴!” 于看书罔 ... ... 第10章 七仙露开启商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用等到入夜,太阳还没落山呢庆王李琮的车驾就风风火火的堵到了门口,如果这还算李璲意料之中的事儿,那情理之外的事儿就是,庆王不是一个人来…… 李琮刚下车就见李璲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门口台阶上,明显就是等着呢,想想就明白了,于是很认真的说道:“璲弟猜到为兄要来?呵呵,想必准备了酒宴吧,那就多准备些,还有两位王叔呢!” 李璲一愣,万万没想到,李琮在兴奋中还能想到拉着宁王李宪和信安郡王李祎?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位……此时往后园走来李璲看到李琮眼眸中的别有深意,顿时反应了过来!大哥并非一个心如死灰后万事不萦怀的闲散王爷啊?难道竟然想到了那么长远? 宁王李宪不用说,那本是唐睿宗的嫡长子!唐玄宗的皇位是人家谦让得来的,所以是最是受玄宗李隆基的尊重和感激的长兄,什么事有宁王宪撑腰的话,绝对可以横着走,麻黄碱的事儿将来就算暴露也不用担心被人诟病了。 而信安郡王李祎是唐太宗第三子吴王李恪的嫡孙,继承了李恪的文武全才,是玄宗时期唯一还能领兵上阵的宗室名将!在军队中威望颇高……也只有皇长子李琮和皇太子李瑛才有资格请动这两人赴宴吧?李琮这是再给自己铺路啊! “大哥,你这是……小弟扛不住啊!”李璲声音都发颤了,李琮伸手遮在李璲的嘴唇上,以蚊虫般的小声细语道:“你这么快就明白了?看来璲弟真是变了,懂事了,那就扛不住也要抗!为兄是没希望了,以前看你只会胡闹也就断了念想,但如今不同了,为兄在你身上又看到了希望,定要帮你去争一把!就算争输了也比混吃等死的强,何况……哈哈,我看璲弟赌运极隆,输不了!” 李璲只能苦笑,李琮这才大着嗓子说:“行了,这些话到此为止!今天为兄就是来谢你透露赌局的,哈哈,快摆酒来!” “不瞒皇兄,小弟只准备了饭菜,却不曾准备酒!”李璲神秘的一笑,在李琮的惊讶疑惑中,卖关子道:“今日的酒谁想喝就得谁自己亲手酿造,大哥可有兴趣试一试?” “璲弟又有什么鬼点子?这可是搭配你那新式桌椅的新式饮宴规矩?”李琮倒是很期待一个惊喜,连忙催促李璲倒要看看怎么个亲手酿造法。李璲于是就引领李琮往东跨院的小侧院来,一进院门,那堆积如山的各种原料就下了李琮一跳。 等到走进房中,那一套闻所未闻的蒸馏器更让庆王殿下犹如乡下人进城,什么都感到新鲜,摸摸斜搭的冷凝管,进水出水口连接的竹筒通到窗外,又敲敲耸立的大烧瓶,好半天,才对着烧瓶下改装的烧煤灶说:“为兄要是猜得不错,你这是要蒸酒吧?” “不错!皇兄请看……”李璲不再废话,开始指挥下人操作:先是竖立上下开口的半丈长大瓷筒,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分别填装不同种类的砂石,中间穿插着两层是粉碎极细的石墨,当然,每种砂石都分别被绢布包裹了,然后一桶最廉价的浊酒从上面的漏斗灌进去,这是模仿后世的净水机原理,实验室中叫做色谱分离法。 庆王可能一辈子也没喝过那种寻常百姓家的浊酒,先是看看就没胃口了,可等待一会儿后,从瓷筒下口流出的酒液眼瞅着不再是浆状了,清亮透明如甘泉凛冽!酒香淡雅也已经和浊酒的乌涂明显不同。庆王忍不住接了一小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抿一口,不由得赞道:“甘醇如怡!已经是上等好酒了,璲弟果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又是喝了一大口,砸吧砸吧嘴唇,李琮眯着眼睛再次打量这一整套流程,恍然大悟道:“为兄明白了,你这是要通过这个过程,低价买入浊酒再高价卖出清酒吧?里外赚取的差价利润着实不小!” “大哥莫要忙着下结论,这才刚开始,还没弄完呢!”李璲笑道,手上不停,接取的清酒再次倒入另一边的蒸馏器,下人点燃炉下石炭,李琮看着却有些不以为然,远没刚才看到一堆石头能改变酒性时那么激动,摇摇头道:“这个为兄明白,你是想蒸得浓些。依我说却没太大必要,喜饮烈酒的人极少,何况烈酒对身体损害极大,价钱也不比清酒高太多,没什么利润的。” “大哥所言甚是,所以,小弟蒸馏烈酒却不是为了给人饮用的!”李璲在李琮诧异的目光中,很平淡的用手指指蒸馏瓶内说道:“大哥不妨看看那瓶内有什么。” 灰白色的粉末乌涂涂的,随着长颈漏斗中清酒流下,被激起的灰粉在瓶内甚至会飘起烟尘,所幸被十层绢布挡住支管口才没有飘进冷凝管堵塞。李琮仔细观察后皱眉道:“这莫不是石灰?好好的清酒你混入石灰……不猜了!肯定不是用来喝的就是了……” 发现问题的李琮既泄气又期待,知道李璲定然又别有深意,干脆等着李璲解释。 石灰属于干燥剂,最是能吸收水分,而酒精是不会与石灰发生反应的,再加热,相当纯粹的酒精就会挥发出来!李璲并不想费劲和李琮解释化学知识,事实胜于雄辩,冷凝管接取一小杯产物直接递到李琮的鼻子边,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冲入鼻腔的瞬间就让李琮大脑一阵恍惚。 猛地咳了几声,李琮才涕泪横流的喊起来:“天啊,这得是多浓?最烈的三勒浆也差得远了!”嘴里喊着心里还不甘心,伸手指向杯中沾了沾就往嘴里送,想要尝尝滋味。 李璲早料到会有这个景儿,连忙拍打李琮的手,拦着他笑道:“三勒浆说到底浓度不到三成,我这个的浓度足足有九成九!可不能往嘴里喝,会把肠子都烧烂掉。”顿时吓得庆王殿下直缩脖,手指连连甩,生怕手指着起火来。擦干净了才顾上问:“既然如此那这还有什么用?” 李璲信心百倍的道:“这用处可大了!先不说可以直接点燃没有油烟、还吹不灭能气死风,而且可以重新勾兑清水,随意想要什么烈度的酒就可以兑出什么烈度,要知道,七成半浓度时可以用来处理刀剑伤!皇兄可知我大唐将士在沙场上战死的人少、受伤后皮肤溃烂而救不活的人多,用此物涂抹伤口就能医治了!” “哦!当真有此功效?”李琮心思缜密,顿时想到这个创举意味着什么,若是呈献给父皇将是多大一件功劳!却在此刻听李璲说道:“等过几天找受伤者试验,成功后就请大哥领头将此物敬献父皇!” “那可不成!这是璲弟的创举怎么能由我冒功?何况,你是知道的,为兄立了再大的功也和那个位子无缘……”李琮不由得语气又转为黯然,李璲拉住兄长的手臂借此良机劝导:“大哥此言差矣,即便不入东宫难道世间就没有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机会了吗?即便您想当个逍遥王爷,没有根深蒂固的势力在手……大哥啊,你纵览史册,将来你这个前朝的皇长子真能逍遥富贵吗?” 皇长子三个字被故意加了重音,李璲一口气把最深刻的话给挑明了,顿时惊吓出李琮一身冷汗,那个意思李琮本身不是不明白,只不过从来不愿去想罢了!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低沉的传来:“璲儿说得不错,你以为伯父我的日子真那么容易过吗?”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 ... ... 第11章 品酒拟定四重利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两人猛回头,却看见两个锦衣玉带的老者站在门口,正是宁亲王李宪和信安郡王李祎。两人赶忙行礼,心中却突突乱跳,冷汗都在这灼热的蒸馏房里冒出来了,皇伯和皇叔若是把刚才听到的传出去,那就不用担心以后了,今晚就免不了一刀! “唉,你们兄弟情深,伯父很欢喜!就冲同病相怜四个字,你们今天能请我来、有发财的机会想着我这个皇伯父,你们就该放心吧。”李宪和蔼的揽过两人如同雄鹰翅膀下拢着小鹰。而身经百战的信安郡王李祎却只对和战争有关的事儿感兴趣,径直走向冷凝管出口处,沉声问道:“璲儿,你刚才说极浓烈的酒可以让受伤将士免受腐肉之苦?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谈到专业知识,李璲可是信心百倍,李祎威严的虎目死死的盯着李璲的双眸,想要看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吹牛皮后的心虚,没想到李璲坚定的迎战上去,毫不示弱。好半天后,李祎吐出一句“不用找别人麻烦”就突然抽出靴筒里一把匕首,在几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就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哎呦!”李璲吓了一大跳,看着鲜血滴落,差点儿又把魂儿丢了。他倒不是晕血,就是太突然了没个心理准备。 “喂!小子,还不快给本王治伤!”李祎怒吼,即便自己久经战阵,谁愿意真的流血啊!这时惊醒李璲,李璲连忙把那杯纯酒精倒出一些,又往里添些清水搅拌,毛手毛脚的泼在王叔的伤口上。嘴里迟钝的说一句“您忍着点儿疼”,说这句的时候李祎已经疼得倒吸冷气了,心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这就行了?血也没止住啊!你小子骗人,敢谋害王叔?”李祎大吼大叫,李璲撇撇嘴,心道明明是你不等我做好准备先自己下狠手的,但这话不能在凶神恶煞的武将王叔跟前说了,只能伸手捏住李祎的伤口,喊外面的茗烟:“快拿针线来!” 有茗烟慌张中找来的也不知干什么用的针线,不多时,李璲歪七扭八但也算致密的给李祎缝了十几针,涂上些石灰用纱布紧紧包裹,果然血止住了。李祎扭动了扭动胳膊,哈哈大笑,突然冲着李璲正式的深搭一躬,严肃的说:“左卫大将军李祎替大唐千万将士谢过仪王殿下活命之恩!” “您这是何必呢!”李璲赶紧闪在一旁,不敢承受。 却有一旁的宁王李宪深知李祎此刻心中的激动,抚须笑道:“璲儿不必谦让,你该当受这老匹夫这一礼!”说着端起旁边一杯刚过滤出来还没浓缩的清酒,自顾自品了起来。那不光有激动,应该说还有感激和浓浓的兄弟情。 几人尽皆大笑,过后,宁王腆着大肚子挑剔道:“你把浊酒滤清的方法虽好,但只剩下了酒香,其中米果的香甜味道也都没了,恐怕有些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啊!”这话得到了李祎和李琮的附和。 “我早就想到了,璲儿另有解决办法!”李璲洋洋得意的叫过茗烟问:“叫你向胡商打听的那种不开花就结甜果子的东西可找到了?” 茗烟妩媚一笑,尖着嗓子表功道:“错不了呢,殿下要的就是映日果,则天大帝临朝时就被胡商带进中原种植了呢,这映日果说起来真是神奇,旱地也好泥沼也罢,天冷天热都能活,果子又大又好吃,极甜的呢,长安外就有种植,奴婢买了些回来,您瞧瞧对也不对?” “别耍贫嘴,快拿来再说!”李璲催促着,让几人都纳闷他此刻怎么想起来要吃果子? 无花果!没问题!后世的研究结论无花果是防癌明星,同时富含淀粉水解酶,是天然的催化剂。李璲接过来迫不及待的扔进嘴里一个,吩咐道:“袭人过来,快去把它烘干磨成粉,越细越好。晴雯,你出去叫人把面粉搬一斗进来。” 李璲随后吩咐着,众人忙做一团。面粉通过反复洗涤过滤掉面筋只余下澄清的浆水,在不断搅拌中烘干形成淀粉,冷却后重新加水形成乳浆,十比一加入无花果粉,层层纱布裹严发酵,直到天黑终于有阵阵甜香传出,四位王爷同时探出脖子紧张的观看,李璲将布包浸入一桶酒精中,生成的葡萄糖、或许还有一些酯类和甘露醇也未可知、立刻溶解进酒精中。在酒精的挥发作用下整个院子的空气都是甜的。 “太神奇了!本王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啊!”宁王李宪摇头感慨,哪里比得了信安郡王李祎急性子,大喊大叫的催促道:“璲儿快加水弄稀些,让王叔替你品鉴品鉴!” 李璲笑对,早有麝月和秋纹两个丫头摆放好五个瓷瓶,内中各有不同量的清水,李璲亲自操作,将同样量的酒精调入,分别搭配成10%、15%、20%、25%、30%的清酒,茗烟递过酒杯,分别倒出几杯给众人品尝。 “甘甜如仙酿啊!”李宪尝着10%浓度的酒回味无穷,李祎军旅出身一把抄起30%浓度的仰脖灌下去,呛得咳嗽却紧闭双唇不愿浪费,好半天才顺着消化道理顺了气,张嘴就是惊叫道:“痛快啊!好酒!” “甜味貌似混匀在辛辣中,仔细品却又丝丝缕缕**成流,在舌尖上蜿蜒曲折,果然美妙!”李琮睁开眼笑道,同时向三人举杯示意,不自觉中挺直了脊梁,铿锵有力的说:“璲弟这一套制酒法层层递进,竟有三种不同功效!但哪一种都是金耙子、聚宝盆啊!璲弟今后富可敌国也不在话下。” “大哥错了,不是小弟富可敌国,是咱们叔伯子侄四人一起发财才对呢!”李璲哪里听不出李琮的有所指,要不今天把两位长辈请来干嘛的?李璲又敬了几人一杯,也不管茗烟他们在身后忍不住偷尝起来,在李祎和李宪的惊恐中笑道:“只是这种制糖法虽然比一般的糖更甜更精纯,但产量太低,滤出大量面筋又暂时没个合适的用处,唉,否则直接贩糖,算是第四种功效了。也罢,咱们就专心制酒!只是小侄名下并无酒肆、酒坊的产业,还要仰仗两位叔伯入股呢!” 李璲话说得好听,明明是天大的便宜砸给李宪和李祎,永恒的利益链形成就如同公然行贿!但一来太过诱人,二来份属亲戚合伙做生意说到哪里都说得过去,两人心中盘算良久,李璲也不着急,一边静等着两人下决心,一边招呼茗烟手底下人道:“时才可都看清楚了?以后就照着这样做下去,秋纹过来,今后酿酒一应事宜就你来负责吧,只进料和结账报给茗烟就是了。” 秋纹欣喜若狂,这可是殿下的信任啊!招致那三个丫头大大的撇嘴,却也不敢做声。 直到酒瓶都已经见底,李祎向李宪交换个眼神,互相点点头坚定的说:“这个忙老夫二人帮了!你宁王伯父在各坊市都有酒肆可以代售,你父皇那里也他去说,你就给他一成利吧,老夫只管在军营中的采买,你们不用插手,再出一处庄子做你的酿造坊,从十六卫抽调三百可靠甲士保证安全,老夫也要一成利!” 李璲抱拳躬身道:“让两位叔伯这样年纪还为这点小事操劳,小侄实在过意不去,就冲王叔想得如此周到,怎么也要加一成!大哥负责原料采买,同样两成利,小侄我只是动动脑子出几个人工,就舔着脸独占四成已经不少了!” “哈哈哈,你小子,倒知道进退!”李宪赞许的点头,倒不是因为自己多获利一成,而是对李璲的未来更有信心了!,于是就此同意,“天底下有比钱帛动人心的,舍鱼而取熊掌者也,好,就这样定吧!” “后园中早备下宴席,两位叔父、大哥,咱们边吃边谈。顺便见见两位高人……” 于看书辋 ... ... 第12章 天下无人不爱吃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所谓高人,自然没那么多规矩,即便是等待几位亲王也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比如司马承祯、李含光、李白之流,早就自斟自饮就着炖得酥烂的鸡腿、择着滑嫩的鲑鱼吃了半饱儿,这也就是在大唐,若是明清时代,非得凌迟了他们不可。 等到四位王爷徘徊过荷塘月色,流连过曲径通幽,打量竹林掩映间,闻香沁芳亭台上的时候,就看到这三个身穿道袍的货还竖自觥筹交错反客为主的互相敬着酒。李宪和李祎倒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入亭中在主位坐了下来,李璲却爽朗的笑道:“司马道长,本王光顾着请叔伯品鉴新制的甜酒了,倒让你们忍着饥肠在此干等,都是本王的不是,先自罚三杯!” 一句话把来人身份说明了,也没有责怪司马承祯的意思,说话绝对是一门学问。 但忍着饥肠之语也算是讽刺了,几人赶紧起身行礼,三位王爷也不托大,向世外高人回礼。 “原来是三位道长驾临璲弟府上,久仰大名!果然是璲弟的不是,该罚!”李琮也举起杯敬酒,一饮而尽后却不无调侃的笑道:“可惜啊可惜,三位道长却不知好饭不怕晚的俗语,此时都吃饱喝足,恐怕没肚量承受璲弟亲手酿造的甜酒了。” “亲手酿造?”三道士顿时一惊,倒无所谓什么甜酒,大家都是尝遍天下美酒的高人,关键是这亲手酿造四个字!代表着李璲又有新创造出来,可惜却错过了观摩,为了不耽误填肚子的时辰竟然忘了来此驻扎的理由,真是郁闷不已。 司马承祯甚至用哀怨的眼神从褶皱的脸上挤出来,没好气的道:“大不了吐掉旧的,从新饮过就是!还请仪王殿下快让我等一饱口福吧。” 什么话都敢说这算哪门子世外高人,李璲只当没看见,痛快的招手让袭人端来五种甜酒。只是袭人倒酒时娇羞的容颜却让饮中仙李白差点儿尝不出酒的滋味了。那两道剑眉下透出痴呆的眼神,灼热的让袭人羞红了脸,连忙嗔怪的哼了一声,退到李璲的身后。 等到甜酒入口,三个道士的表情比刚刚三位王爷还要丰富,那中软滑而不粘腻的甜,在口腔中变幻着,难道这真是仙人传下来的酿法?李白痴痴的问出心中的疑惑:“殿下,不知这仙酿可有名字?” “七仙露!”李璲略一沉吟,数数座中的人,就定下了这一套甜酒的名字,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叫好。李璲又说道:“三位道长嘴急,却不知今晚饮宴中真正的美食……嘿嘿,不等本王来到是没有端上来的!三位道长可还有胃口?” “若美食配得上这七仙露,撑破肚皮又何妨?”李含光不理李璲的调侃,毫不在乎的拍拍肚子,逗得大家更加融洽。李璲打个响指,袭人躬身退下,不多时就带着一队侍女人手一个托盘从花丛间翩翩而来。 揭开罩子,这银盘里黄色粉泥上散落着黑珍珠,滴流乱转还反射着月光!李宪用汤勺舀起来送入嘴里,不禁大呼:“怎一个鲜字了得!是灵蟹黄搅拌的冰鱼籽不成?” 那一边金碟中淡蓝冰片间冒出来赤红的肉片,浇上纯酒精后竟能点起火焰!就在各桌上烧起来,这可是独门秘方了,也只有仪王府里的酒能点燃吧!李璲催促一声“趁热吃”,李祎首先狠狠心夹起一块燃着火的肉就焖进了嘴里,紧跟着就大呼过瘾道:“冰火两重天,这是寒潭水冰镇的腌虎腿肉!” 碧绿晶莹的斑竹叶熏仙鹤翅正当中一大玉盆,司马承祯差点儿失去高人风范抱在怀里嚼。又有紫烟缭绕的各色果子沁麋鹿茸每人一小盅,李白急急的一口闷下没能细细尝出滋味,忙问李璲能不能再来一盅。还有参王蒸糕、金菱角汤等等美味不一而足! 热火朝天之后,李含光不无感慨的说:“今夜真是如在月中桂宫群仙宴了,当载入史册!殿下创造的这些美食先不必说,仅仅这盛装佳肴的精美器皿就不枉了!” 李璲袍袖轻挥,总不能说自己都是从玄幻小说中受到启发试验出来的,只能解释道:“本王不过是个贪嘴的人罢了,当不起李道长厚誉!”转头向宁王拱手道:“这几道美食的做法附送伯父,放在酒肆中搭配咱们的七仙露可好?” “妙哉!绝妙!再来个每天定量供应,或三道、或五席,想吃就得提前一个月预定!必然受到追捧。”李宪娓娓道来,明显深知经商之道。 李含光接口道:“长安汇聚天下食客,世家公卿哪个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再加上王爷这一招甚为高明,体现身份荣耀的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 “那这几道菜就叫群仙宴好了!哈哈!”李祎满嘴流油,好像已经看到一车车的铜钱运进府中似的。酒足饭饱,也就到了该谈正事的时间。 李璲示意此处没有外人,信安郡王李祎左右看看,就不无担心的直说起来:“如今天下并不像表面那么太平,璲儿,尤其你现在这般高调的崭露头角,等于给自己招灾惹祸,虽然也是没得选择,但随着今后的发展恐怕麻烦也会纷至沓来,你心里要有个计较!” 李璲万分感动,这样的话语不是至诚至亲是断断不肯说的,深施一礼道:“所以父皇留众位道长在小侄府上做客,明面是教导小侄道法收敛些顽劣,实则充作护卫着实委屈着诸位仙师呢!” 李白三人赶紧连说“不敢”,信安郡王李祎又道:“诸位道长武功高强自是不错,但你总不能永远不出府门吧?总有些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啊!除非……”李祎捻断数根白须,久经沙场的他最是明白规模的重要,沉声低语道:“除非把你那一千护军训练得各个成为百战精兵!” 此话一出,座中鸦雀无声,都是混朝堂的,谁都明白训练私兵是什么罪过。终于宁王李宪打破沉寂:“此事并无不妥,皇上既然已经封太白先生为仪王府洗马、昭武校尉,那就是暗示你请太白先生传授剑术了,训练护军是份内之事嘛!此事可行。” 有宁王看透,再无担心,李白立时起身称是,称呼也改了:“末将这就下去安排!” “茗烟,拨太白先生十万贯费用,今后这些护军都配备西域良马、金枪、百炼钢刀、金丝铠!就定名号叫黄蜂卫吧!”李璲咬着后槽牙痛下血本,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命儿啊! 酒席散去,众人皆欢,唯有司马承祯取了一壶酒要独自泛舟在荷塘月色中,李璲虽然看出他似有忧愁,但言语间涉及一些道门隐秘,司马承祯不愿多谈,李璲也只好作罢,好在来日方长,随他去了。 仅仅过了三天,群仙宴和七仙露的大名已经风靡长安城,李宪连自己那些酒肆的招牌都统一改作了“登仙台”颇具气势。争相目睹到燃着的火肉就那么入口的景象后,豪门大族的人就彻底疯狂了。 只是那限量版的规矩出台,倒弄得若干纨绔终于找到了惹事的机会,可登仙台的伙计不屑的眼神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早有旁边好心人暗劝:“公子啊,切莫冲动,您可知这七仙露名字的来源?那是四位王爷和三位仙师合伙的买卖啊!”没办法,任哪个平日横着走的都得哑火。 就在李璲专心敛财的时候,却有个煞风景的圣旨降下:明日各公卿大员都到慈恩寺敬香。 本书源自看书蛧 ... ... 第13章 圣恩隆高僧圆寂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慈恩寺可是长安城有名的处所,自从玄奘法师不远万里取回大乘佛法真经三百多卷,感天动地的为佛教在中土的传播做出无与伦比的象征意义,其终老之地大慈恩寺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为了保存那些东西,特地在寺中建起六十四米高的大雁塔,如今算是大慈恩寺的标志了。 七层青砖塔为砖仿木结构匠心独具,四方形楼阁式建筑檐柱、斗拱、栏额、飞椽磨砖对缝坚固异常,就好像能承载广大的佛门江山永固似的。来到这里,李璲唯一关心的是唐太宗撰写的《圣教序》石碑才是真正的艺术瑰宝,据说李世民的草书直追王羲之呢。 对于一部分佛教徒的狂热李璲难以理解,只记得书上记载过佛门侵占田土、不纳税赋、破坏人口繁衍等等问题,除此之外就看过《西游记》了。好在大慈恩寺虽然建的气势恢宏,还没有超过仪王府的规模,让李璲欣慰不已。 正当李璲心里阴暗的胡思乱想着,低沉的鼓乐声把李璲拉回了现实,这才看到大慈恩寺门里门外都是哀恸的僧侣,一队队车驾停在门口下来的都是朝廷大员,唐玄宗远远的背影已经在几位宰相的陪同下走进寺院了,此刻才有庆王李琮凑过来低声道:“璲弟茫然的脸色看来是还不知道今天的来意吧?” 李璲点头称是,李琮才简单的说:“一行大师昨夜圆寂了!” “僧一行?那个勘定大衍历的僧人吗?”李璲假装天真的问,不是太傻的人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不屑一顾,李琮摇摇头,皱眉不语,不知道这个弟弟又打着什么坏主意,所以不敢接嘴。倒是同来的司马承祯不无酸涩的说了句:“可不就是他!红得很呐……” 李璲不禁莞尔,这老道碰到痛处也有矜持不住的时候!也难怪啊,道门的天才李淳风在高宗年间刚刚制订了历法,时隔不久就被僧一行叫板说不够准确而重新制定,弄得天下道门同仇敌忾的愤恨不已,关键是还真的不够准!确实理亏没法找佛门的麻烦,可谓憋屈至极。 院中超度往生极乐的诵经声已经响起,隔着几重院落都清晰的传进门口众人耳中,李琮叹气道:“快快进去吧,以免父皇怪罪。” “贫道在门口看看热闹就好,两位殿下请自便!”司马承祯今天心情很不爽,语气凉薄了很多。李璲也没时间和他逗,跟在李琮身后迈进大慈恩寺。 也就是四个小丫头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指点点,被茗烟的桃花眼连瞪带吓唬才算收敛了些。 从大殿上香,到禅院观礼,反正看李琮怎么做李璲就跟着怎么做,直到在功德册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认捐了一百贯钱,才算功德圆满。 没想到旁边却闪出太子李瑛冷嘲热讽:“璲弟是身体不适吗?还是为一行大师的圆寂悲伤呢?看璲弟满脸愁苦气色,为兄真是担心不已啊!听说璲弟最近越发财大气粗了,可不要为区区百贯钱再受什么惊吓了才好!” 看到李瑛尖酸刻薄的嘴脸,李璲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心中暗道你丫再过十年就要追随这位高僧往生极乐了,只不过万份凄凉和此刻的隆重能形成鲜明对比,我真犯不着理你。可偏偏有人要招惹! 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和尚走来合什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仪王殿下到了,老衲真是有眼无珠,罪过罪过!圣师在世时就曾断言殿下是大气运者,刚才老衲见殿下悲恸之色发自真心,果然是与我佛有缘啊!”这话说的极为冠冕堂皇,可一伸手做个请的姿势却给李璲让出功德册的位置,其意思不言自明,敢情是套关系要吃大户! 我给你,你可以要,我不给,你不能抢……这是李璲做人的原则,这辈子都当亲王了难道还要受人摆布不成? 强压下一口气,李璲把头扭向一边,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师刚刚这番话可是错得离谱了!”此言一出,顿时在一片喧哗中依旧招来无数双勋贵权臣的关注眼睛。老僧略显尴尬,只得收起手臂耐着性子沉声道:“还请殿下指教。” 李璲见唐玄宗已经离开,再无畏惧,侃侃而谈:“佛家最讲因果,大师若是先说一行大师断言再说本王如今大名鼎鼎,那就确实是一场缘分。而大师刚刚是先说的本王如今财富充盈之大名鼎鼎,然后附会一行大师曾经有断言,假若本王今日没有那富豪之名,是不是也就没有曾经的断言了?岂不是让人误以为大师论钱看人?” 论钱看人是临时组词,原本李璲就想说见钱眼开四个字的。 老僧强忍怒气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殿下机智!”一时瞠目结舌反应不过来,还不得不认了、忍了! “璲弟不可胡说!小心佛祖怪罪!”太子李瑛可不管那么多,作为兄长又是太子,份属君臣!随口斥责打击一下这个新近崛起的弟弟又算得了什么。再扭头对李琮道:“皇兄平日里还要多多规劝璲弟才是!” 这是明摆了以皇太子的身份搂草打兔子给皇长子脸色瞧!李璲也知道李瑛是在表现太子的权威,但李琮的低头不语让李璲哀其不争,只有自己站出来挡在李琮前面硬抗道:“太子殿下请放心,佛祖的境界岂能如我等凡人的心胸?天不言自高,水不言自流,佛祖要是为这点儿言语就怪罪那也不是佛祖了……大师,你说是吧?” 后一句也同时问向老和尚,老和尚知道今天丢人了,再呆下去自取其辱,眯着眼转身就走。气得太子李瑛双目圆睁,明知李璲骂自己心胸狭窄,用手点指李璲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李璲却在一众朝廷要员惊恐的面容前,从容的走向功德册,提笔把认捐一百贯给抹了! 紧跟着改成了九十九贯,随口唱诺:“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物极必反,太完满了反而不好了,不足胜有余啊!嘿嘿……”说罢大步扬长离去,不管身后满堂的哗然!出了院子还貌似自言自语的甩了一句幼稚的话语:“不知道是不是烧出舍利子的才是大德高僧……”场面太静,李璲嗓子太尖,于是好清楚、好清楚啊!大片的人被晕倒。 主动挑衅天下佛门,是否得不偿失?李璲只知道下场最惨的人是墙头草。 李璲话语中“水满则溢”也好、“不足胜有余”也罢,都是众所周知的道家精义,说这种话等于摆明了立场,这才是传递出的重要信号! 其实李璲这样做并非胆大妄为,其实理由有三:一是要敲山震虎让太子党人知道自己不好欺负;二是为了笼络司马承祯为代表的天下道门中人,因为李璲看得很清楚,佛强道弱!拉拢佛门那是锦上添花,襄助道门可是雪中送炭,何况司马承祯一拨人已经入住仪王府了;第三就是李璲不担心唐玄宗的怪罪,因为李唐王朝以太上老君后裔自诩,跟佛门斗几句嘴扫扫面皮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让李璲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还有更多的效果!诸如宰相源乾曜等一干正宗的饱学儒士,原本今天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陪王伴驾,认捐了香火那可不是几十贯钱的事儿,那象征着儒门向佛门低头!这才严重……如今李璲也等于为他们出了口气,大有同仇敌忾惺惺相惜的感觉,纷纷为仪王殿下大唱赞歌。 从天纵奇才到饱学鸿儒,儒生们给仪王带的高帽越来越离谱,李璲倒是不当回事,只是传到有心人那里却不一样,比如说就更加深了太子的愤怒。 本書源自看書罓 ... ... 第14章 巧问对道尊解忧(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的人还没有回到仪王府,漫天飞舞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自然也包括仪王府中的上清派众人。等到李璲车驾驶进府门的时候,下得车来就听到几十个声音异口同声发出恭敬的话语:“恭迎仪王殿下!殿下大德,我等代天下道门感激不尽!” 正是李含光带着茅山教部众列队迎接。李璲骤然发现,众人竟然统一披挂着道门最隆重的大礼服八卦仙衣,恐怕元始天尊的寿诞才能如此装扮吧?李璲不敢受此大礼,连忙闪在一旁,惶恐的急道:“李道长切莫如此折煞本王!快快请起吧!” “贫道惭愧啊!唉……”李含光顿足捶胸,明显是动了真情,抬头时已经是声泪俱下,几步抢上来抓住李璲的衣袖,分明就是找到了寻觅一生的知音,近乎嘶吼道:“贫道忝为道门弟子,既不能将道门发扬光大又没勇气向佛门当面责难,白白活了四十载还以世外高人自居!远不如今日殿下一番戏耍大大的灭了佛门的威风,痛快啊痛快……” 看着李含光越说越激动,李璲心道他要是能唱,此时定然要有一句“啊多么痛的领悟!你就是我的全部”响彻云霄了。 司马承祯出现在大门口,看到李含光率领众人堵在这里,立刻就明白了,大吼一声:“胡闹!你们想害死殿下吗?”说着袍袖猛然朝身后一卷发出隔山打牛之力,王府大门“轰隆隆”……“哐”就关闭的死死的。 众道士面面相觑,不知祖师什么意思,呆立当场。司马承祯哀叹一声,这才紧走几步到李遂身边,一拜到地!起身后苍老的面颊上愁云密布,叹道:“殿下好意贫道心领了!但……”转身怒斥李含光等人道:“殿下不过十四岁的孩子,只是一个人口出不逊的话惹什么是非都可以一笑而过,佛门之人要是计较起来便是心胸狭隘!但若是你们掺合进去,那成了什么?你们想过没有!人家会说殿下和道门交易,掀起佛道之争图谋权势,你们就把殿下推到了风口浪尖啊!” 司马承祯的声色俱厉,顿时惊醒了李含光等人,一席话后已经是冷汗直冒,连声向李璲请罪。同时也让李璲大感意外,原来以为老道士整天就是算计着自己的知识,没想到却是有这样维护自己的真意! 搀起司马承祯,李璲摆摆手道:“我做都已经做了,还怕什么,司马仙师,李道长,咱们后院去谈。”说着当先而行,司马承祯喝退众弟子,只带了李含光跟随下来。 回到后园,漫步在桃林之灼灼,呼吸玉兰之芬芳,借着夏日之微风登临沁芳之亭台,在山泉汩汩的喧闹中三人坐定,早有晴雯听得王爷回府,急急的敬上茶汤来,李璲早就告诉过她们自己没那么重口味,越清淡越好,所以如今仪王府的茶汤顶多加点盐和糖。说实话,李璲真是不明白古人放着简单的方法不用,分得多那么多道工序干嘛?磨成粉……放在后世这叫做满天星!不是穷到一定程度是没人喝这个的。 李含光已经尴尬的换下了八卦仙衣,两杯茶汤下肚也才压下去激动的神色。李璲更是平淡的说道:“几句尖酸刻薄的话削一削和尚的面皮,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对佛门的势力丝毫无损嘛!”再看司马承祯的眉头依旧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璲挑起话头问:“司马道长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出来,人多好商量。” “唉,此事殿下也管不了的啊!”司马承祯手上多了把羽毛扇,起身在山亭中眼望府外的长安城,如同自言自语:“在慈恩寺门口碰上陛下了,陛下问起慈恩寺东院墙紧挨紫霄观西院墙的事儿,说中间仅余三尺宽百姓来往不便,话里话外是希望紫霄观主动把院墙后撤些呢!” “欺人太甚!”李含光拍案而起,刚刚压下的激动又变成了火气往上顶,怒吼道:“师尊,那您答应了?这可不是三尺宽、一亩地的事儿,是佛进道退的事儿!今天紫霄观的一小步就是整个天下道门的一大步!” 李璲睁大眼睛看着李含光,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美国宇航员的台词竟然被这家伙提前一千多年占据了……只听司马承祯摇头苦笑道:“为师当时也只能装聋作哑,唉,谁让人家刚刚表彰了功绩呢,毕竟死者为大嘛!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哈哈哈!好机会啊,道长怎么不把握?”李璲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弄得两人一头雾水,李含光羞愤的说:“殿下这是取笑我师徒不成?这算哪门子机会?” “且慢!听殿下分说!”司马承祯老成持重,立刻抬手打断了李含光,眼中放射着精光期待的看着李璲,看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主意来。 越是人家在期待着,李璲反倒拿捏起来,又品了一口咸茶,在两人已经开始有些杀人的眼光中才娓娓道来:“拖延是拖不过去的,早晚的事儿,还不如紫霄观主动拆掉院墙向后挪呢!给了陛下面子必然让陛下心里念道长的好儿。” “嗨!等半天合着殿下就是这个主意!给了陛下面子,道门的面子找谁要去?”司马承祯老脸耷拉下来,原本以为李璲有什么转败为胜的好主意,原来只是替他自己父皇说话。难道真的高看这孩子了? “但向后挪和向后挪不同!挪也有不同的挪法……”李璲也不生气,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与其挪三尺让百姓揣着怨气不领情,干脆挪三丈!把紫霄观的西跨院都彻底拆了,西侧殿直接开个大门好了!” “你说什么?”李含光腾的站起来,连殿下二字都忘了称呼,道袍鼓荡是真气澎湃的结果。 李含光这个气啊!皇上就要三尺,你慷道门之慨给百姓三丈?窜起来就要拂袖离去,却被司马承祯生生按住。司马承祯看到李璲在李含光恼怒的这么明显时还稳坐品茶,心知李璲必定还有后话,这才按住李含光听下去,内心有种莫名的信任!对于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种莫名的信任!司马承祯沉声道:“殿下的挪法不会是这么简单吧?仅仅表现道门谦逊可算不得反败为胜!” 果然,见李含光重新坐定,李璲“当啷”把茶杯重重的砸在石桌上,道:“不能委委屈屈的挪!要大张旗鼓的挪!东城搭个点将台招集一百木匠、西城各坊贴告示遴选二百瓦匠、南门敲锣打鼓的运来一千根梁柱、北苑的砖窑一家不落全都征调,让长安百姓和商贾都来,……把退后的三丈夹道修成集市,专卖些道门仙灵之物……什么三清圣像啦、辟邪宝鉴啦、道德经文啦、护身符箓香囊等等,当然也少不了提供肉包的茶摊、售卖蜜饯果子的酒铺,总之越热闹越好,每天人声鼎沸能压过墙那边的诵经声就好!” 李璲说一句,司马承祯的眼皮就跳一下,李璲再说一句,李含光就又向后躲一步。眼前这孩子是什么妖精转世?等李璲说完了,司马承祯很有面瘫的发作表现,李含光已经半只脚踩到了亭子外悬空处,差点儿一头折下去! “这也太狠了吧?”连旁边侍立的小丫头晴雯都捂着惊恐的小嘴,以为自家王爷是个恶魔投胎。李璲稳坐石墩,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市集正中再立起一面碑,纪念这个故事,上面就写四句诗!嗯……面上慈悲心念墙,飞仙不屑世俗房,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就这样,不出三个月那群和尚就得搬家!” 李含光终于禁受不住刺激,一头栽下假山。 看書罔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5章 巧问对道尊解忧(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面上慈悲心念墙,飞仙不屑世俗房,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首诗抄的大气磅礴,李璲信口拈来,惊掉一地下巴。 就在这个凉亭中,几句话注定了一群不相干的和尚的悲剧,此后不用等三个月,仅仅一个月,长安城的酒肆坊间就到处传唱那四句诗,“你还没去紫霄观瞻仰石碑上的书法啊”成了见面的问候语,喝酒聊天时言必谈紫霄观集市,谁要是没去逛过都不好意思坐在席上。 那紫霄观覌主也不是易与之辈,自从听了司马承祯的这个主意后,笑得差点儿心肌梗塞,成了精的老道士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紫霄观主更是创造性的给这个集市添加了不少内容:昨儿个道德天尊寿诞赐平安符,搭高台往下撒谁抢到算谁的,一不留神都扔进了慈恩寺;今儿个太乙真人得道日纪念,摆花灯猜谜语放爆竹,专拣慈恩寺颂早课的时候劈哩啪啦的响;明儿个西王母路过此地显灵奏三天仙乐,后儿个文曲星君下凡众士子争抢敲磬…… 反正道家的神仙多,远不止三百六十五个,光是挨个儿过寿诞就没完!何况还有个别仙童摆满月酒的。到了夜里也不安生,画符捉鬼是家常便饭,不但弄得那个邻居身心俱疲,自己反倒日进斗金。 这一日,李璲正在荷花塘中与司马承祯下棋,门房禀报慈恩寺主持慧光大师来访,李璲举着名帖对司马承祯道:“和尚们好修养啊,忍到今天才来,道长怎么看?要不要本王赶尽杀绝呢?” 司马承祯苦笑道:“够了,够了,这一个月已然解恨了,还是别太绝了,退一步放一马免得秃头们跳墙吧!” “道长骂他们是狗呀?哈哈!”李璲故作惊讶的大喊大叫,逗得司马承祯老慰开怀,李璲这才请司马承祯等候,自己去大殿见客,嘴里还不忘嘀咕道:“本王的九十九贯钱可不是好拿的!” 已经被晾了多时的慧光坐在大殿上冷冷清清的端着茶,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也亏他还能保持镇定。此刻李璲大步走进来,人未至声先闻:“慧光大师大驾光临,本王整日忙于敛财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不知大师今日到此是化缘呢还是随喜呀?” 一上来就是个下马威,直接把慧光拽进生意场、名利圈,张嘴就谈钱,省得他装高尚满嘴禅语的打哑谜、论机锋,那就太累了,到时讨不到便宜还容易败阵。 慧光立刻明白李璲的用意,并非为了斗嘴而恰恰是为了不斗嘴,所以也不生气,双手合十道:“殿下快人快语乃属赤子之心,就冲这份坦荡就甚难得!贫僧也就不矫情了,只问殿下要如何才肯放过慈恩寺?” “大师这话就奇怪了!紫霄观的亲民普教之举本王也有耳闻,大兴土木的花销也确实有部分是本王供奉的,也许吵闹了大师的清静,但毕竟是为百姓赐福纳祥的好事,还是多多益善才对,大师说什么放过不放过的话?”李璲云淡风轻推个一干二净,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挤兑,只看修成精的老和尚怎么应对。 “殿下时才还坦诚心事,此刻怎么又转起圈子来了?那四句诗……呵呵,紫霄观覌主与老衲相识六十年,他是断然没那个气魄的。”慧光长长的白眉抖动,眯着眼微笑道:“贫僧心静一切皆静,喧闹能让百姓们快乐,贫僧也跟着快乐断断不会介意的。今番拜见殿下只为了那石碑!” 没想到这老和尚还真是好涵养,在他耳边弄个市集他都不介意,怎么偏偏对一个石碑四句诗那么耿耿于怀?说起来也还是个斗嘴罢了嘛!李璲略一沉思,也就了然,古代人把名声看得比命重,那石碑立在那里万古不朽的确实等于每天打脸。于是说道:“原来如此啊,呵呵……有人年轻莽撞,做事不动脑子,想必大师有德高僧是不会计较的啦!不过……哎呀大师,那石碑高一丈六尺,乃是上好的整块白玉石打造,不说废了多少工和力,光是这材料就价值不菲,大师要紫霄观废弃它,未免令人不舍。” 李璲貌似还是在谈钱,但慧光要是信了他那就可以去见佛祖了!慧光若是开口买走石碑,李璲定然漫天要价不肯卖。想了想,还得追根溯源从根儿上说这个事儿……慧光避开这个问题,红光满面中露出狡黠,道:“为百姓祈福行度化善举正是佛祖教化的大慈悲、大功德,敝寺也不愿落于人后,今番愿追随紫霄观的创举,拆东院墙退五丈!敞开东侧院形成一片广场,给百姓开庙会之繁华,殿下以为如何?” “哎呀呀,大师真是慈悲心肠、舍生取义、光大佛门指日可待啊!本王替百姓谢大师了!”李璲跑下座位拉着老和尚的手不停的摇晃,激动的神情要多假有多假,突然停住激动若有所思,李璲主动的用疑惑的语气商量道:“有了这个广场日日办庙会确实好,不过……广场中间立块石头占地儿是不是有些碍事了?” 终于达成妥协!慧光含笑点头,李璲接着说下去:“但也别糟踏了那么好的白玉石,这样吧,为了庆祝佛道携手发扬光大的友谊,咱们把石碑重新题写诗文,挪到广场正中摆放可好?” “甚好,甚好!”慧光告辞离去。 李璲回到后园,把双方妥协的结果告诉司马承祯,佛门多退了两丈算是道门争了面子,紫霄观抹掉那四句诗后过几年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人想起。听到这个结果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争了这么多年上风下风的,终归不可能彻底一方消灭另一方,司马承祯苦笑道:“赢一场也很难得了!” “道长把时间都用在琢磨振兴道门压制佛门的办法上,可曾思考过为什么佛盛道衰其中的缘由?”李璲很认真的问,司马承祯一个愣神之后立刻知道李璲又要有惊人之语了,正如李璲所说的两个概念,整个道门众人都在穷尽对抗的办法,甚少有人思考内在的缘由。连忙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衫拱手道:“还请殿下明言!” “佛道的修行有三个区别,一是修什么、二是谁来修、三是怎么修!”李璲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砸在司马承祯的心头,不由得他默默念叨重复着李璲这三句话,眼中逐渐明亮起来。 李璲不管他的思考时间,自顾继续说道:“佛门的经文不保密,僧侣整天抄写不停就为了更多人能够看到,甚至告诉百姓每日诵经千遍就能成佛,而道门呢?不但信奉的经义各派不同,还互相攻讦窝里斗,各派敝帚自珍藏得死死的不许别人看,百姓连经文都看不到还怎么信奉?此其一。 其二:佛门讲众生平等,又说回头是岸立地成佛,只要信佛就有福报,不信就下地狱受苦,百姓自然竞相踊跃,受众的基础广泛了自然势力大涨压制不住。而道门呢?要仙缘、要灵根、人家想修还看不上人家的资质,真的去修炼了又不一定修的成,是不是? 还有第三点:就是银钱!念佛很便宜,动动嘴皮子的事儿罢了,修起来多容易啊,而修道就太贵了!又要灵药又得炼丹,听说更有甚者炼丹炉不肯烧木炭而改用石蜡,这谁还修得起?自然望而却步改换门庭了!” 一席话让司马承祯茅塞顿开,只恨刚才为什么不拿纸笔记录下来! 于看书辋 ... ... 第16章 演武场训练有方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殿下既然想到这些根本问题,定然也对解决方法胸有成竹,就别让老道着急了,快快与贫道分说分说吧!”司马承祯早已经对这个小自己五十岁的人彻底服了,现在连脑子都不愿意动了,直接要答案。 李璲也不客气,从晴雯手里抢过茶壶直接对嘴喝,润润干涩的喉咙才道:“办法也很简单,人家的好方法就拿来学呗,先把各派供奉的神仙统一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尊卑有序,品级井然!佛门不就是那么干的吗,三世佛下面八菩萨,背后五揭谛外面四金刚,坐下十八阿罗汉管着三万六千阿那含……这不就是朝廷的三省六部九卿制嘛?十六卫大将军率领着天下兵马。” “哈哈,殿下这个比喻太恰当了!一针见血啊。”司马承祯又捻断了好几根白须,也不知有多少胡子够他整天这样不爱惜的。举茶代酒和李璲碰了一杯,接着问:“然后又当如何?” 李璲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凌空攥拳道:“刊印道门经典颁行天下,务必让百姓人手一册,即便懒得看不能每日诵读,也要摆在堂上给我供起来!” “这恐怕太难了!大唐人口何止千万,去哪儿找那么多弟子抄写经文?”司马承祯冷静下来说:“何况读书识字的是少数人,而读书人中大多又是纯粹的儒士,唉!”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情绪低落。 “着啊!为何《论语》就能人手一册而《道德经》不行?”李璲却不介意,大笑道:“这一点道门原本就比佛门有优势!佛经晦涩难懂常人根本无法背诵,而道经却朗朗上口又语义简明……道长若是信得过本王,给我五年时间,在大唐各州府县建立道学院免费招收幼儿教习文字、普及经义、传授道法!以道德经开蒙而不教论语。从娃娃抓起,十年后的天下才俊都是道家门徒,他人岂能再有立锥之地!” 司马承祯被李璲宏大的构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此乃釜底抽薪之计,妙极!可……“此计虽妙,然所需耗费庞大不可计数啊!计将安出?”司马承祯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切计划的核心和最后一个障碍了。 “道长可记得蒸馏酒和麻黄碱?”李璲思维的跳跃让老道着实有些跟不上了,只能痴痴的点头,李璲重新坐下说道:“这些敛财之道还不是脱胎于炼丹术吗?道门之中人才济济,尤其在机巧、术数、医理、百工等方面颇多建树,随便拿出一样都可能富甲天下,只不过以前大家只想着追求长生,没往别处想罢了。” 司马承祯深深一躬,眼含热泪道:“贫道有生之年定要奋残躯供殿下驱使,游说天下道门团结一心做殿下臂助,定能看到殿下大展宏图!” 此时柳堤上蝉鸣蝶舞,清风送来阵阵花香舒爽着两个忘年交的胸怀,一旁的小丫头晴雯都坚定的和宦官茗烟对视一眼,眼底写满了要陪仪王殿下这条路一飞冲天的激动。只有那此起彼伏的野鸭悠闲自得,眼里没有主人,只有凉棚般的荷叶才是重要的。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总算逐渐走上了正轨,平淡的生活才是李璲内心追求的,终于可以清早起来不去关心钱库要不要扩建,而是只着了青衫到演武场活动筋骨。 老远就听到整齐的“呼”……“哒”……“嘭”的声音,李璲极为好奇,难道下人们在练集体舞不成?紧赶几步跨入校场,扑面而来的不是烟尘,而是浓浓的杀气! 这让李璲惊喜不已!那密密麻麻的队列正是李白正在训练的黄蜂卫!一千护军壮汉早已晒成了昆仑奴般的颜色,此刻朝阳映照下满脸闪烁着晶莹,正是汩汩涓流般的汗水。二十多斤重的轻甲在夏日里披挂,已经是王府洗马李大人法外施恩了,此时不过是要求每个人出剑姿势要标准,角度分毫不差而已。 李璲站在一旁观察了很久,默默点头,最起码黄蜂卫已经基本成型,这一千人的基本素质绝对没问题,力量、速度原本就是十六卫军中挑出来,如果非得说欠缺什么,也许……仅仅是欠缺血的考验。 足足半个时辰后李白才安排了分组对练,空闲下来走到李璲身旁,飘逸的挽个剑花后行礼:“参见殿下。” “太白兄不用多礼,这些日子本王光顾着敛财了,忽视了太白兄默默的付出为本王练出了这样一支武艺高绝的精兵,本王有愧!待会儿挑选新酿的七仙露咱们好好痛饮一番!”李璲精神百倍,句句发自真诚。 是人就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和鼓励,尤其像李白这样一腔抱负的人。此刻李白连忙谦逊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乃仙家子弟,文韬武略无所不精,涉猎之广李白钦佩不已!只有做些力气活儿以报殿下!” “太白兄说得越发疏远了!再不许以尊卑之礼相处。”李璲假装生气道。弄得李白不好意思起来,总算这两年在长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马上展颜一笑舒畅的道:“那在下就放肆了!哈哈,李白时才见殿下观察良久似有所思,还望殿下直言教我。” 看李白发自真诚,李璲也不矫情,将心中的期望吐露出来:“教先生不敢当,只是璲有个想法,将黄蜂卫按今后的职能分开训练罢了……”借着李白询问的目光,李璲继续道:“比如说,有些人适合正面冲杀,就重点练习弓马骑射和枪槊之法,有些人意志坚定守口如瓶将来能做些暗夜中的任务,那就多练些机弩暗器和轻功剑术为宜,剩余者充作仪仗护卫即可,太白兄以为如何?” “因材施教!哈哈,殿下果然一语中的!李白正有此意,”李白真正最高兴的事儿,其实就是能和得受仙机的仪王想到一起说明自己也不差嘛,拱手道:“殿下定有选拔之法,不妨一并传授!” “如何具体训练璲还真的说不上,不过这选人之法嘛,倒有个意见给太白兄参考!”李璲边笑着边扇着蒲扇,在李白耳边交代了一番。李白大笑起来道“果然是最根本的能力!” 李璲站上高台,底下一千黄蜂卫立刻肃立行礼,铿锵的金属甲叶摩擦声极为刺耳,李璲云淡风轻的如同聊家常:“勇士们,今后本王的安慰都系在你们的身上了呀,”听到下面齐齐的嘶喊“愿为殿下赴死”的波涛,李璲摆摆手。 继续说道:“赴死先不忙,赴死之前本王先定下一个赴死的制度:从今后黄蜂卫每月每人领一贯钱的薪俸,待会儿本王还要从你们中间挑选十分之一最勇猛的人另外组成一队,每月的薪俸是三贯钱,都由本王出!若是将来立功了有奖赏,战死了有抚恤,其家人都可以到本王的产业里做工赚钱!” 底下立刻炸了窝,要知道唐朝的十六卫属于府兵制,是百姓必须承担的劳役,这和边关已经施行的募兵制是不同的,何况即便募兵制也给不了每月一贯钱!刨了各级官吏将领克扣的,到手里能有两三百文顶到头了,战死了一小笔抚恤金就算两清,断没有安排家属的生计那种事儿。 李璲表现的仁慈让场上的人热泪盈眶,有的人在后悔这些天训练不够努力,有的人已经摩拳擦掌为待会儿的选拔而期待! 只听李白走上前来大喝:“神射手出列!”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 ... 第17章 甜满城有凤来仪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个个卫士被要求挺胸抬头站在箭靶前面,百步外一名神射手弯弓搭箭端起瞄准的架势……可就是不把箭射出……时间在此刻流淌的极为缓慢,也许只是十几秒,但所有人的感触中却像是几个时辰!箭靶下站立的卫士终于挺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哐啷啷晕倒在地,头盔都崩飞了。 “下一个!”李白大喊,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个晕倒的,自己亲自训练他们这么久竟然在面对危险时如此丢人!剑术再高臂力再强,见到敌人就跑那有什么用?殿下关注的十一个人的心性,果然不凡! 下一个卫士昂首阔步的走到箭靶下,还以为都是和刚才一样就是比划着吓唬呢,那还有什么担心的?万没想到刚刚站定了,“嗖”得一声!尺多长的雕翎震颤着尾羽划出一道流光就向他的面门疾驰而来。“啊……”这个卫士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周围众人还以为他中箭了,却见箭靶上“嗡嗡”作响,雕翎箭问问的正中红心! “淘汰!下一个!”李白再次发出命令。第三个上场的人看上身虎背熊腰,看下身抖似筛糠,不用试箭就可以淘汰了……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考验折腾了一上午,这才选出两百余人,再次考校武艺,最终收录了一百人进入特训队,其中一个佼佼者名吴广的进入了李璲的视线,身材并不高大的吴广竟然力量惊人,拳脚功夫更是受过高人指点,李璲当即任命他统领这一百人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 忙活一上午都过了午饭的时辰,李璲才邀请了李白一起到后园饮酒,两人落座李白免不了又感慨选人先量心的方法,李璲捧腹大笑道:“太白兄这次可是孤陋寡闻了!当罚一大斛!” “喔?愿闻其详!”李白对罚酒毫不介意,但知识是宝贵的。李璲收起笑道:“贞观四年璐国公侯君集为太宗皇帝训练铁军,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后来这支铁军直捣阴山生擒颉利可汗,世人都以为是卫国公李靖的天才指挥,却不提有侯君集练兵在前了。” “原来如此,李白认罚,当满饮此斛!”李白刚刚端起大碗,却有茗烟风摆荷叶的碎步跑来,“殿下……殿下……”挥着手喊叫。 李璲眉头皱起斥道:“茗烟,你是仪王府总管,天大的事儿也不可以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个什么样子?” “是,奴婢以后改还不行嘛……”茗烟嬉皮笑脸的回话,整天贴在李璲身边早就没上没下了,此时即便当着太白先生又哪有请罪的样子?不用招呼就端起杯酒水润喉,这才回禀:“殿下,刚刚庆王殿下差人来请,说义宁坊还没有登仙台分号,所以庆王刚刚在那儿开了家酒肆名为凤还楼,没想到头一天就有砸场子的!这不,派人来向殿下求计啦!” “砸场子?谁那么大胆砸亲王的买卖?”李璲惊讶的筷子都抖动了,一块儿上好的鹿脯掉在桌上,疑惑道:“这有什么难办的?报京兆尹派衙役捉拿就是了!” “哎呀呀,我的殿下,您也说了,砸亲王的买卖嘛,那个哪里是京兆尹能管得了的人?”茗烟捂嘴偷笑,花枝乱颤的说:“其实也不是砸店,就是太常少卿、集贤殿大学士贺知章老大人酒后闹事,说什么酒不够香,难以让人下次还想来,所以不配叫做凤还楼!” “四明狂客果然够狂妄啊!”一旁的李白感慨着,作为酒中同道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态,还真怕李璲想出什么阴损的办法羞辱贺知章,可另一边是庆王殿下,李白想求情却也难以开口,只能旁敲侧击道:“贺老学士一向一贫如洗,想必老大人又付不起酒钱了,呵呵,七十岁的人酒肆中撒疯也不是头一次。” 李璲当然听得出李白的说情之意,但却想得更深了些,擦擦嘴上的油渍,自问自答般的说道:“贺老大人海量,哪里会真醉呢?太白兄可能不知,贺老大人身兼数职,既是礼部侍郎又是太子侍读,最是崇礼有学识才对吧?” 李白再傻也听出了朝堂上勾心斗角的弯弯绕,贺知章这是倚老卖老、借着狂名替太子找茬儿来的!想必皇太子最近手头紧,越发看不得皇长子日进斗金。李白此刻只能闭嘴,躬身退在一旁,毕竟那是牵扯皇家内部的事儿,以仪王的聪慧定然能够处理妥当。 可惜,李璲稍一琢磨,就吩咐茗烟道:“带上几坛含五六成的烈酒,随本王去会会那个老眼昏花了的狂生!”五六成浓度啊,还几坛几坛的,这是要人的命! 李璲起身就走,李白心中叹口气,听仪王骂出那句“老眼昏花”就知道,那是说贺知章的罪过就是站错了队!可怜贺老学士德高望重,今天落在仪王殿下手里一场难堪是免不了了。 凤还楼是李璲给李琮出的主意,自从扩大生产规模之后,淀粉糖的产量虽不够直接贩糖,但除了做甜酒的添加剂外已经有富余的量,所以凤还楼就以甜酒搭配甜点为特色,什么糯米中掺了蜂蜜包的汤圆,什么以甜奶酪做馅儿炸的春卷等等,自然不卖烈酒。 此时的凤还楼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从达官显贵到贩夫走卒,长安城里谁不知四明狂客的威名,但赊账付不起酒钱的事儿常有,哪个开酒肆的都不和老学士计较,但你今天撒酒疯非要人家改店名那就是故意挑衅了。一大帮绯袍金带的都是看风向的行家,自然看得出里面的问题,穿绿袍青袍的就算不明白,站场助威也一样起劲。 歌舞的女史早都无趣的退下,谁也不明白一个糟老头子怎么比自己还让人爱看。伴酒的女官在人群中被动挤蹭着翘首,没办法,想看热闹被卡点儿油怕什么?早都习惯了呢,何况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免不了为蛮腰、藕腕、**的亲密接触而硬硬的把官袍中间顶起个小帐篷,逗得周围几多讥笑,这谁调戏谁还不好算! 贺知章酒气熏熏的就瘫坐在凤还楼的门槛上,边饮他自带的烈酒边高歌:“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引得周围不断拍手喝彩,乌泱泱的人竟少有进店消费的了。这就是李璲来到门前看到的状况写实。 李璲知道这是贺知章所作的最有名的诗,其清新小巧、比喻恰当都堪称唐诗的典范!李璲有心要打压他的气焰,那就得找个气势磅礴的作品来对比,可自己不会作诗,说不得又要偷窃一首来应景了。略一沉思,赶在周围的喧哗告一段落中大声吟诵道:“春风杨柳万千条,一亿神州尽舜尧,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银河潮!” “好诗!”这样的气魄哪里是那碧玉绿丝绦的小家子气可比的?大唐的官员都是饱学之士,此刻满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虽然也有歌颂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夸赞大唐百姓人人尧舜! 贺知章在众人闪开道路的万众瞩目中,酒气立刻就醒了!七十岁的人窜起来丝毫不见醉态,等到看到是仪王殿下到场了,心中竟莫名产生了一点点惧意……十四岁的孩子说出神州尽舜尧的话,这还了得吗? “原来是十二郎到了,老朽有礼了!”贺知章自称老朽而不是老臣,意思明显就是要抛开朝堂的身份,相见仅仅是酒客对店家的态度,称呼李璲十二郎也无不妥,毕竟岁数在那里。但周围的人可没这胆量,纷纷行礼齐呼:“见过仪王殿下。” “都免了吧!”李璲摆摆手,径直进逼到贺知章面前,盯着他的双眸,并不高大的少年身体却有种泰山压顶的气势,故意把身份扯回去道:“原来是太子哥哥的侍读贺老大人呀!听说您嫌弃凤还楼的酒不够烈,礼部侍郎期望凤还楼改招牌,呵呵,那就拿出来吧!” 李璲说着,就向贺知章伸出手来。 小说首发本书 ... ... 第18章 巧联难退贺名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的手距离贺知章的老脸不过半尺远,周围看热闹的都秉着呼吸不敢说话,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片段。 “十二郎想要老夫拿出什么?”贺知章老脸一红,但还是坚持强调今日闹事不是以官身。但李璲哪能让他如愿,漫步在众多官员之间,恨不得挨个儿笑脸点头致意,弄得一众官员都不知道这是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只能看着不敢动。李璲朗声说道:“当然是勒令改名的公文了!今天这么多位大人在此那是正好!或者礼部认为违反制度,又或者宗正寺不许庆王合股酒肆,再或者平准署签发逃税凭证,都行!” 李璲极力的上纲上线,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架势,被点了名的三个衙门的人急忙缩起脖子往人群深处挪,生怕引火烧身!要是待会儿王爷再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那就真的麻烦了! “老夫不过一句戏言!只是嫌凤还楼的酒不好喝而已。”见李璲毫不买账,贺知章忍着怒气只能退一步,尽量把争斗限于醉酒闹事的范围内,否则这位混不吝的亲王要真是拉自己去长安县衙坐牢,那就糗大了。急声道:“只要有好酒,贺某绝不赖账!” 仪王从十岁就在长安城里打砸抢烧的威名还是尽人皆知的,如今长大了,闹事儿的手段也见高,开始以理服人……见贺知章服软,李璲见好就收,语气从步步紧逼转而悠闲平缓:“既然如此,倘若凤还楼也有烈酒给贺老大人品尝又当如何?这招牌是挂得还是挂不得?” “自然挂得!”贺知章火气也有些上涌,借着酒劲装老泼皮,拍拍肚皮道:“只要凤还楼拿出能让老朽饮不下一升的烈酒,老朽认打认罚悉听尊便!” 这话说得威风凛凛,其实充满了心机!一来贺知章顶着饮中八仙之一的名头,两斗三勒浆都没问题,再烈的酒还能烈过三勒浆吗?二来所谓认打认罚纯粹顺嘴胡说,任打,你就是亲王能把七十岁的老头打几巴掌?认罚,他家中房无三间,地无一陇,他都给你又值什么?到时候无家可归老无赖真敢睡到你府门口去,让你落个欺辱孤老的名声。 李璲笑了,笑得极其邪恶,让贺知章浑身发冷。 “凤还楼不供应烈酒是怕你承受不了……取烈酒来!”李璲一声大吼,早有茗烟是个最会看脸色的,一坛六十度的乙醇溶液就递了上来。唐朝人饮惯了十度上下的酒相当于后世的啤酒和米酒,这一坛相当于二锅头的浓度刚一开封,浓烈的酒香就飘开了整条街,无数人惊呼一声“好酒”! 茗烟平时娇滴滴柔弱弱的,此时抓着坛子直撞进贺知章的怀里,可充分体现了纤细的胳膊其实有点儿小肌肉呢,老头子不想接也得接,喝一辈子酒的人闻一鼻子就知道自己行不行,万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烈的酒?仪王是怎么酿造的?果然邪门! 但后悔是晚了……众目睽睽之下,贺知章运口气,不再废话,擎起酒坛子就扬上头顶开始猛灌,期待靠着速度在醉倒之前完成任务!却不想茗烟在一旁打边鼓,阴阳怪气的说:“贺老大人慢些喝,您瞧瞧,这么好的酒大半全洒了,您倒是一口一口明明白白的喝呀,哎呦呦,您到底喝进肚去了没有啊?” 周围全是哄笑声,贺知章郁闷不已,竟然连最后这点儿心机也耍不成!喉头的辛辣仿佛没往下淌,倒像是全都冲入脑门了……不许洒,装不成潇洒豪放的样子,即便剑南春或者富平冻,谁能真的喝一斗……放下还有多半坛的烈酒,贺知章的舌头都麻木了,晃晃悠悠的倚着门框才能站住,叹口气再打个嗝,服软道:“贺某认输,殿下要怎么罚?尽管说。” 李璲哈哈大笑,抢过那半坛能点着火的酒精溶液,让茗烟要来几十只小盅均分,挥袖请周围众人随意品尝,看着大家站在店外小心翼翼的端着酒盅在鼻尖与舌尖徘徊,李璲朗声道:“烈酒伤身,所以凤还楼明明有如此美酒,宁肯少赚银钱也不售卖的。呵呵,但偶尔大家尝上一小口,还是无碍的,请!” 李璲说声请,率先举杯一口闷了。周围的官员们哪里还敢犹豫,这等于亲王敬酒,谁敢抗拒不喝?不会喝的也得喝!纷纷一狠心一闭眼,倒进嘴里。 才入口,那辛辣刺激就让几十人呛得眼泪都喷出来,但紧跟着那浓香和爽利却又泛上心头让人想要再次尝试!纷纷大呼过瘾。 此时李璲已经扔掉酒杯,扶住摇摇欲坠的贺知章道:“久闻贺老学士诗书俱佳,璲请老大人为凤还楼题写匾额,还望不要推脱才好!” 当着这么多人,贺知章知道自己今天栽了,不但砸不了场子还得反过来题写匾额,那等于成了来恭贺开张大喜的了,回去东宫还不知太子会怎么发火呢!但形势比人强,当着几百同僚的面,认赌服输不能再丢了气度,长叹一声大喊:“取笔墨来!” 分分钟大笔挥就“有凤来仪”四字狂草。不得不说,贺知章的草书不让张旭、王羲之,顿时得到满场的赞叹!茗烟立刻派人拿去裱糊,一片恭喜声中只有贺老头内心苦涩!思来想去,如此灰溜溜的离开实在没法向东宫交代,只好再次腆着脸拱手道:“久闻殿下才名,难得今日有此幸会,一方匾额略显孤单了,老朽这里有一上联,正好适合有凤来仪四个字,一并奉上吧……” 略一沉思,贺知章缓缓开口:“凤落梧桐梧落凤!” “好联啊!妙联!”又是惊起一片鸥鹭。内中却有机敏的人小声说:“好个屁!半联绝对,这是又难为王爷呢!贺学士在找场子……” 李璲当然也明白,瞟一眼捻须微笑的贺知章,心中也是不忿!只不过这千古绝对史书早有记载,亏得我穿越了,否则原来的李璲定然败阵!此时假装思索了一下,在众人紧张的期待中,李璲微微一笑轻吐朱唇:“珠联璧合璧联珠……呵呵,正好一事不烦二主,还请贺老大人一并题跋吧!” 噗!贺知章差点儿把刚才那肚子酒吐出来,真能吐出来的话真就喷李璲脸上好了!长叹一声,偷鸡不成蚀把米,买一送一又得给人家题写对联!故意不好好写是不成的,将来常年挂在门前人来人往的,人家会说我贺知章的书法不好、人品更差! 不提贺老头在一边郁闷的写对联,李璲站到了台阶高处抱个罗圈揖,趁着人多开腔:“今后凤还楼的生意还要仰仗众位捧场了……”数百人恭敬的齐声说不敢,李璲又道:“我这里也有三个上联,今日挂在凤还楼中,哪位高才对出下联来,本王赠美酒百坛、凤还楼免费搭流水席一天!” 此言一出又是轰动!有胆大的已经开始催促王爷快快写来。李璲也不介意,回身取来纸笔写了三个上联,都是从后世带来的千古绝对,分别是:“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饥鸡盗稻童筒打”、“烟锁池塘柳”! 有才疏学浅的人在一旁不明所以的嘀咕:“这也不难啊?” 立刻就有无数鄙视的目光把他压得身高都变矮了:“不懂别胡说,回家读书去!” 头一个偏旁部首全相同,后一个谐音字不同,再一个暗含着金木水火土五行。尤其是最后的烟锁池塘柳,李璲心里暗想若是不把这个拿出来都对不起盛唐的才子勋贵们!今天挂在庆王名下的凤还楼,也算是对大哥的深情厚谊了。 于看书罓 ... ... 第19章 奇文晕倒张中书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我的天啊,亏得仪王殿下怎么想的!这是要难倒天下读书人的节奏吗?”一个儒士一边摇头晃脑的吟诵,一边摇得自己眼前直冒金星,对着高悬的对联彻底晕倒了。 旁边一个刚考上功名的芝麻小吏端着官家派头,谆谆教导道:“何止是巧夺天工,寄字、牢字、空字用得极恰当啊!仪王殿下大才,堪称当代儒士的榜样啊!” “得了吧,我可听说仪王殿下私下里说从来不读《论语》的,只尊道德经一本书!”说者别看是布衣,却非常自信的言之凿凿,很有内幕消息的架势,说不定就是仪王府花匠的远房表舅的街坊。 腆着大肚子的商贾也不甘落后,难得和布衣百姓并肩站立,不放过一丝的能和仪王府沾亲带故的机会,赶紧接口道:“可不是,听说仪王在府里都穿八卦仙衣呢,听这句:饥鸡盗稻童筒打,简直就是仙家言语!仪王根本不屑孔孟的……”说不定他真是仪王府厨子的婆家兄弟。 这可惹恼了旁边的绿袍官吏,怒吼道:“不许你诋毁仪王殿下!仪王出口成章句句是圣人教化,岂是你能知晓的?”说着话就露胳膊挽袖子了。 胖商贾自信和仪王府有裙带关系,哪儿能在一个六品官面前给殿下丢脸?壮起胆子硬抗道:“我不知晓难道你知晓?你又是什么东西!”好家伙,这就要开打。 却有在一个小巷中隐靠的马车中,有磁性的嗓音在默默吟诵:“烟锁池塘柳……好意境啊!璲儿竟有这般才华,亏得朕竟然不知道,力士,你说这真是璲儿想出来的?” 另一个隐在车里的圆润嗓音恭敬的答复:“老奴看还真是呢!陛下,刚才的情景应该是急智,就算不是恐怕殿下平日也有研究的。” “璲儿和以前比,能记住这么几句对联就算惊人。今天的戏看够了,精彩的部分演完喽,咱们回去吧!”那威严的声音赫然就是唐玄宗,若是李璲看到这里也许就不会对太子怀疑了。此刻马车中传出最后的话语:“羞煞天下读书人啊!呵呵,要是璲儿敢说一句自己从不读论语,力士,你说这满朝的儒生会不会把修真坊给拆了?哈哈……” 李璲可没有心情陪儒生们吟风弄月,一切都是向钱看!赶紧回到府中听麝月回禀寻找瓷土和彩泥的事儿,那才要紧! 四个丫头中属麝月最有女强人的气质,平日里除了对李璲以外永远板着脸,除了茗烟就没有不怕她的,别看才十五岁年华,凛然已经能独挡一面了,仪王府对外的账目函件倒有多半出自她的娟笔。 李璲看到麝月脸上难得的笑得那么夸张,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再听麝月如黄莺鸣唱般的言语更是天籁:“殿下福泽深厚要什么都是顺风顺水,奴婢派人也没怎么往太远了寻找,就在城外渭水边的一个山谷小镇上就寻到了,当地百姓说附近山中多是这种瓷土和彩泥,也想过烧瓷,却无论如何炉温达不到,几百年烧不出来早就放弃了!反倒因为这些没用的东西弄得一个乡都种不了几亩粮,丰年也饿死人。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如今剩不下几户,咯咯,真是天助殿下。” “那你怎么做的?可商讨出可行的章程了?”李璲吹着茶杯中的沫子,期待的看着麝月。 小丫头果然雷厉风行的没话说,是个做大事的人,跳着脚向李璲表功:“奴婢怕别人占了先,自作主张就向田阜乡买下了那片山!连同那里所剩的几百户百姓也都甘愿做了佃户,奴婢差人先运了一千担粮分发给他们解燃眉之急,他们就都签了契,还感念殿下的恩德呢!如今已经开始开凿瓷土、清洗彩泥,烧窑也在盖呢!奴婢擅作主张请殿下责罚……” “噗!责罚什么责罚?你这鬼丫头,都说什么感念我的恩德这种话了,还让我怎么责罚?”李璲没好气的说:“花了多少银钱?要是超过三万贯,就罚你在本王脸上亲亲!” “王爷变坏了……两万七千贯……嘿嘿!”麝月跺跺脚羞红了脸,只用纱巾扫过李璲的脸,就蹦蹦跳跳的跑出了书房。李璲又没得逞,也不着恼,反正来日方长。但想起还有没交代的事儿赶紧追出房门,向着麝月的背影喊:“别忘了采购晋州的石炭!真是的……” “没得逞也就罢了,还带撵着追的,哼!”旁侧里一个酸溜溜的声音电击在李璲耳鼓,不用回头看,光是那特有的清脆就知道是晴雯在偷听墙根儿,李璲猛回身就把比自己还略高些的晴雯搂进怀里,假装生气道:“越发没规矩了!敢偷听王爷机密大事,小心黄蜂卫的强弩射你个刺猬!”说着就往书房里带。 这可把晴雯吓傻了,改邪归正才两个月的王爷怎么又犯了以前的毛病?甚至还有进步了!调戏升级到要就地正法不成?殊不知这个十几岁的躯体内可是寄存着二十多岁的灵魂,两个月啊……两个月没有享受一夜的生活,李璲早就憋坏了。 “哎呀,殿下大白天的,奴婢是有要事回禀!”晴雯的小拳头远没有自己的胸前双峰顶得有力,锤在李璲身上反倒像是欲拒还迎似的,羊脂玉般的肌肤自有一股天生的体香,李璲埋头在那深邃的沟壑里闻得阵阵心摇神驰,胯下刚长成的刚强摩擦在已经酥软的地方,李璲不依不饶道:“什么要事也没那个的刚强紧急啊!” 晴雯在意志彻底倾颓的最后泄洪前,终于挤出事情原委道:“集贤院张大学士的小公子张曦在承庆殿中等候!” 燕国公张说的孙子?国子监内自己唯一的狐朋狗友来了?李璲一愣神的功夫手上就放松了,晴雯好似受惊的小兔一头就钻出书房,临了却娇羞的撂下句“晚上伺候殿下”这不是故意吊胃口吗?可李璲此刻泄气的只能整理衣衫往前院来。 心中暗恨,集贤院和国子监连张曦的路子都铺,才回到府中清静了一日啊,这些腐儒就找上门来了?还真是打蛇随棍上!这些腐儒最是麻烦,你要是不理他,他就做出被始乱终弃的样子哀婉的诋毁你,你要是搭理他,他以后就趾高气昂的以姨太太自居年糕般攀附你。 “哎呦呦,曦哥哥可是稀客,璲还以为你去江南再不回来了呢!可想死我了……”李璲知道前一个仪王和这张曦最是教好,坏事都是一起干,所以一见面就把肉麻的话抖出来。没想到面前这个大几岁的青年,空有一身强壮的肌肉透过青袍都要爆出来,却满脸愁容近乎哀怨的说:“听说璲弟弃武修文了,哥哥大惊失色可不就从江南一路赶回来,没想到才到京就被家父训一通,指派为兄无论如何请动璲弟去国子监讲学呢!” “国子监讲学?”李璲指指自己的鼻子,万没想到儒生们想到的是这个法子,装傻般问道:“让我个十四岁的亲王给一帮从青楼作诗回来的哥哥们讲学?讲什么?我可还什么都不懂呢!”李璲说着用眼神瞄瞄张曦的胯下,就好像能透视出尺寸这半年是否生长了似的。 张曦连忙用手捂住,没好气的说:“还是那么毒舌!别说那么难听行不行?我的好璲弟,算我求你了,家父领着集贤院的老头子们也要同往!说是要讨教你在联句上的造诣。其实哥哥知道,他们这是以退为进的办法,对不出你那三联就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博个不耻下问的名声好遮掩住学问不行的尴尬罢了。” “好吧,既然曦哥哥出马,我这是给你面子,咱们这就去!”李璲向茗烟吩咐:“备马!” 本文来自小说 ... ... 第20章 立言百字就称经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路上张曦给李璲使劲的描述江南的风光,意思明显是勾搭李璲和他一起去游玩,又说那里东西便宜连扬州青楼里的歌妓都比长安的清秀些,这里的胡姬虽然妖娆开放,但还是缺少了矜持中的温柔。李璲立刻嘲笑他是脱了裤子放屁…… 话题转移到江南田多人少的环境,张曦夸张的感慨那是投资的好出去,若是购得江南便宜粮到关中来贩卖一定赚不少差价!李璲心知这货哪里懂得生意,只说一句“千里迢迢贩运人吃马喂的开销从哪儿出”就让张曦哑火了。 其实李璲知道这位肌肉型男不过想拉着自己,以青楼中同榻而共眠一女的交情,顺便也就等于傍上个取款机。李璲暗暗发誓今后同这厮走得远些……哦不,再近些! 国子监今天算是过年!张灯结彩净水泼街,只不过看在李璲眼里实在不算隆重,毕竟连霓虹灯都没有一根。李璲在路上已经想了好几套说辞,若是有儒生跳出来挑战对对子搞个下马威啥的该怎么办,没想到白准备了,这些儒生除了震天响的恭维声就没别的。 也难怪,有李璲的三个对子在那儿摆着呢,谁那么不要脸?在没对上李璲的对子之前,暂时是不会有人向李璲出对子的了。这种夹道欢迎的状态让李璲还是很享受,但顶到国子监大门口有一群白头翁堵住,李璲不得不下马,隐藏自己的不屑在至圣先师像前行礼装装样子,获得一片称赞。只有张曦知道李璲弯腰时,眼神却到处瞟着周围几个特别清秀的学子,轻易透视出人家的身材是女扮男装的。 燕国公张说笑意盈盈,联杯茶都没打算给李璲,就腆着脸请教道:“殿下高才名满京城,联句上的造诣令国子监汗颜,今日冒昧相请,还望殿下莫要自珍,将学习联句的法门不吝赐教才好。”这哪里是请求,分明是命令。 一旁有国子监祭酒也随意的拱拱手道:“是啊是啊,为了我大唐学子们能共同进益,殿下就请登台讲授吧!”哪里是让李璲讲授,语气分明是想让李璲登台出丑。 李璲有些皱眉,按理说以张曦这层关系张说不该对自己如此态度,何况自己还是亲王,这老家伙活腻了不成?但眼光横扫后发现,一群老学究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李璲顿时明白了:古代的儒生把名声学问看得比性命都重要,何况亲情算什么?交情更是随时可以抛弃的东西。 李璲暗想那就彻底打掉你们的骄傲,于是淡淡的道:“承蒙各位前辈瞧得起本王,指点天下学子联句确实功德不小,古人说立身、立功、立言、立德,本王既然创造制糖酿酒之法太极健体之术在前,算是立个小功,那今日也不妨将独创的联句之学拿出来分享,这一套联句的教化集成本王命名为《仪王对韵经》,算是立个小言好了。” 敢用“经”字?这话说的极为大言不惭了,儒家讲究立身、立功、立言、立德都做到了就是圣人!李璲是亲王,就算打架斗殴过,谁敢真的当众说他立身不正?现在人家号称自己编写了一本教化万民的书,还大公无私的当众拿出来,那不是立德是什么……如今站在国子监门口难不成这是来讨封的?当着孔子牌位封自己是圣人啊! 张说等人顿时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还不知如何驳斥的时候,李璲已经站在高台上,此刻心里万分感激应试教育中小学时打下的基础,开始背诵清朝人李渔的著作:“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秦对赵,越对吴,钓客对耕夫。箕裘对杖履,杞梓对桑榆。天欲晓,日将晡,狡兔对妖狐。读书甘刺股,煮粥惜焚须。韩信武能平四海,左思文足赋三都。嘉遁幽人,适志竹篱茅舍;胜游公子,玩情柳陌花衢…… ……姚对宋,柳对颜,赏善对惩奸。愁中对梦里,巧慧对痴顽。孔北海,谢东山,使越对征蛮,淫声闻濮上,离曲听阳关。骁将袍披仁贵白,小儿衣着老莱斑。茅舍无人,难却尘埃生榻上;竹亭有客,尚留风月在窗间。” 李璲从一东韵缓缓的背到十五删韵为止,每一韵挑了一段,但仅仅是这个节选版已经让台下士子们如痴如醉了!更多的人有种吐血的冲动,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仪王殿下这是要穷尽所有对联的题材集大成吗! 张说等老头子更是万念俱灰,刚才想要驳斥李璲不尊先贤的想法更是抛却了!人家编出了这一本如同规章制度般的《仪王对韵经》,你们凭什么压人家一头?大家都是有学问的人,李璲这些对联中几乎每一句都有出处用典,够你学一辈子的东西人家随口抛洒,这得是多大的学问?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博古通今到这个地步你还能怎么指责? 在所有人还沉浸在那鸿篇巨制中时,李璲却更加狂妄的让人崩溃了!李璲喝口酒润润喉道:“本王献丑了,呵呵,这部《仪王对韵经》凑字而已,不尽完美之处甚多,还望各位手下留情,批驳可以,千万莫要删改,毕竟是本王心血之作希望全文流传后世才好,别重蹈了《诗经》被焚尽的悲剧啊!” 李璲转身就走,丝毫不管身后众儒生的惊恐。孔丘依自己一人喜好将《诗经》三千首删得只剩三百首,其罪不下于秦始皇焚书坑儒,这件事是儒门的忌讳,李璲当中挑破伤疤,如同打脸!可偏偏说的又是事实,无法反驳。 “恭送殿下!”看着李璲离去,国子监祭酒转身对几位同僚皱眉问道:“如今奈何?” “当然是记录、誊写、版印了!还能如何?毕竟这部著作还是真的足以奉行教化的。”张说长叹一声颓然的返回内院。剩下场中年轻学子们可是听不出高层的话里有话,一个个激动的已经开始寻章摘句、给旁人讲解《仪王对韵经》中每一句的典故,崇拜之、感慨之、尊奉之……互相争论之! 远离国子监那条街张曦才怯怯的问:“到底哪儿学来的?跟为兄说实话!背那么长的书你用了多久啊?一年还是几辈子?”在李璲怒视圆瞪中,张曦毫无惧意继续调侃:“璲弟你现在是不是特得意?估计明早你在长安城里就比公孙大娘还红了!” “呸!你会不会说人话?”李璲有掐死他的冲动,虽然自己确实是抄袭,但你丫又没证据怎么能一口咬定?还拿亲王比舞姬,靠之……李璲撅嘴高傲的说:“刚刚粉嘟噜,算不得红!什么时候让你祖父把我的造像立在国子监门口再说!”张曦一个缩脖吓得赶紧闭嘴,心道你还真够大逆不道了什么都敢说啊。 等回到王府,李璲泡在水汽蒸腾的浴桶里,想的却是:一定得把自己的才名砸瓷实……哦,好舒服!古人采用泡澡的而不是淋浴的办法,还真是有道理,只不过得有人旁边伺候着加热水,估计普通百姓没条件天天洗澡,就是府里的侍从也都臭不可闻的!唉,不行,有时间我得给大唐发明个简便淋浴……吃一颗茗烟递过来的葡萄,把淋浴的事儿放一放,接着想对联。 长安士子对联句爆发最大热情的日子里,李璲的思路又已经跳跃到下一步计划里去了。和张曦的一句戏言,让李璲突然萌发了真的把自己塑造为圣人的远大理想……占领人们的思想啊,远比占领他们的土地更有持久力!那些自封为圣人的家伙不就都是这么干的吗……从娃娃抓起!承诺司马承祯遍地开学府的事儿还没启动呢,可一切需要金钱做基础啊,办教育最是耗费巨大的,看来酿酒那种小打小闹是不行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王 ... ... 第21章 烧瓷七彩才是器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不太喜欢骑马,石板路上不同于草原,跑不起来就会颠的屁股疼。所以出城那么远还是坐车比较好,顺便悠闲的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如今这辆马车已经成了仪王殿下的标志,走到哪里百姓都自动避让,等到仪王车驾过去很远才敢指指点点的说:“好气派啊!也只有这样的富丽堂皇才配得上咱们最聪慧的仪王殿下!” 那是自然!李璲从一开始就很郁闷大唐风尚的粗犷而不够精致,小到茶杯酒盏,大到宫殿梁柱,透着那股子高大肃穆,完全不符合李璲的审美。所以,李璲请了画匠在府中每一座亭台楼阁上描金彩绘,廊柱全都刷了朱漆再刻银丝线条,心疼的茗烟哭了好几晚!要不是象牙床都被电介质溶液般的眼泪腐蚀出痕迹了,茗烟才不会跟李璲罢休呢。 后世学界有一种说法:领土面积决定一个民族的性格。所以紫禁城占地极广里面几乎没有三层楼阁,而凡尔赛宫早该安装电梯了。苏联擅长造军舰而日本生产照相机,都是这个道理。 李璲又仿照后世西洋马车的样子改造出前小后大四个轮子,不过是转向轮盘问题难不住李璲。前后五匹马拉着奔跑稳当无比,侧面开门方便上下车,只是最近一个月被不少王公贵族学了去,要不是还有特殊的黄蜂卫仪仗队跟着,都体现不出仪王与众不同的奢华威仪了! 仪王虽有才学而性豪奢……这是满朝文武统一的评价!听到这个评语,李璲仰在锦缎软榻上笑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污,绝对是个好办法……贪财好色的野心再大也比清廉自守的盯着皇位让人放心。 今天的目标不能说是田阜乡,应该说是麝月买下来的盛产彩泥、瓷土的山谷,李璲急切的想处理掉府中那些粗糙厚重的青白瓷!瓷器嘛,就应该薄如纸、明如镜、白如玉、声如謦才对。比如青花瓷、粉彩瓷、玲珑瓷……想想都流口水。 李璲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早有仪王田庄上瓷器工坊的穆老头带着窑工都搬迁到田阜乡了。李璲的马车驶入这片山谷时,田阜乡新签了契约的佃户们已经在穆老头的指挥下开凿瓷土,而窑工们砌好了窑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李璲努力回忆着头脑中的知识体系,大概烧瓷是六大步骤: 一是磨细瓷土,用巨碾或巨石锤在石臼内把原料舂细。 二是陶洗瓷粉,正好依山就势利用斜坡,从高而下建三四个池子,将细碎瓷料倒入池子化成泥浆顺势流向低池子中,粗大的瓷料先沉淀,最细的瓷料沉淀在最低的池子内,蒸发成泥块状多次揉和后即可用来制作瓷坯了。 三是旋转拉胚,将坯泥放转轮上,做成各种器物晾干。 四是刻画纹饰,刻划需在坯胎将干未干时用竹刀进行,印花或雕塑需在坯泥较湿时进行制作,而绘画则是在胎体凉干后进行,根据不同需要采用不同的原料绘制,如釉下青花用钴料,釉里红用铜料,五彩、粉彩等釉上彩则是用不同彩料在烧成的瓷器素面上再行绘画,然后经低温反复烧制而成。 五是均匀上釉,比如浸釉法,一般用于胎体外部施釉时,手持器坯浸入釉浆中轻轻上下拉动或左右转动,或者荡釉法,把釉浆注入器坯内,上下左右旋荡胎体,使釉浆均匀附上器坯内壁,壶瓶罐类容器常用此法。 六是入窑烧成,烧制成功与温度的高低、窑内火焰化学变量等有极大关系。其平均温度在1100c-1300c之间。因此,必须将瓷坯按窑内前后左右、上中下的不同温度位置码放,才能烧成各具特色的瓷器。 李璲和穆老头讨论了一下,这六步骤窑工们都会,之所以唐人烧的白瓷不如明清的绚烂多彩,主要是其中的三个问题: 首先拉胚时的旋转全靠窑工的手艺和耐心,这直接导致瓷器壁的薄厚程度,李璲立刻叫来那些老窑工命令要多人协作,精益求精!其次是绘画原料,这也就是李璲千方百计寻找彩泥的原因,暂时没有化学分析手段来确定铁、钴、铜等金属料的成分,那就多试验几次,看最后结果出来的颜色也就知道了。最后就是窑温,木炭最高800度,烧瓷需要1100到1300之间,李璲从晋州运来石炭就是为了今天! 李璲能提供的就是原料和理论,具体的操作上连指导性意见也给不出,毕竟自己也没做过。好在古代工匠的智慧不可小视,当不需要心疼成本可以随意大起胆子试验后,十几个老窑工精神百倍斗志昂扬,一炉又一炉的废品和碎瓷片被清理掉的第十天,穆老头激动的捧着一座釉下五彩鸳鸯戏水纹双耳棒槌瓶一步一颤的出来了。 李璲真怕他一脚不稳摔烂了!连忙迎过去和茗烟一起小心翼翼的抱着放到桌上。 石破天惊的稀罕物啊!真的就这么简单的出在我们之手了?老窑工们激动的跪倒在书案前,向着瓷瓶大礼参拜!连李璲都被挤出了圈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尊卑身份,李璲也不介怀,这些都是最质朴的高级技工人才啊!他们在有生之年能亲手见证一代新技术的诞生,按他们此时呼喊的话说:“死也瞑目了!” 鼎沸的人声逐渐平和,李璲这才站出来拉着穆老头的手道:“烧出这个棒槌瓶的匠人赏三贯钱!大家坐在一起好好总结问题,交流经验,最好把谈话一字不差的记录成册!这才是最宝贵的呢,呵呵,另外也可以尝试只用一种彩泥看看效果,或者尝试不同温度和烧制时间产生的不同效果,等等,总之,本王希望众位脑子不要僵化固定住,方方面面都可以试验奇思妙想,不怕失败,说不定能从失败中得到什么新东西呢!” “殿下言之有理,属下谨记,定不负殿下的期待。”一众人退出,只剩下茗烟围着棒槌瓶爱不释手的转圈圈,尤其上面绘制的鸳鸯栩栩如生,茗烟葱白般的细长手指抚摸上去,只敢轻触,一下又一下,生怕碰碎了。李璲懒洋洋的在一旁躺着,看他有趣,随口说:“以后这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美,到时候让你看腻了,快坐下歇歇吧,别那么没见过世面似的啦!” “这可不一样!这是世间的第一件彩瓷!以后做的再好也没了第一的名头啦!”茗烟依旧目不转睛,含情脉脉的对着瓷器。 看得李璲心尖发酸,又是怜惜又是感动的,李璲苦笑道:“得,既然你喜欢,这瓶子就赏你了!” 茗烟闻言大惊呼喊:“殿下此话当真?” “本王说出来的话还能收回去不成?”李璲故意板起脸怒道,转而看着茗烟感动得又要梨花带雨,李璲赶紧换个语气道:“不过可说好了,以后有更好的了你可不许眼馋,是你自己说的那都没了第一件的名头哦!” “哼!到时候再说……”茗烟不上当,撒娇般嘟着红唇不让,转身抱起棒槌瓶就走。 两人都够有先见之明的……有了成功的先例,短短一个月中,什么花卉纹开光天青釉大盘、人物纹转芯豇豆红单耳壶、走兽纹粉彩荷叶杯……也许还有些粗糙,也许还不能批量生产,但在开元16年的夏天,任何一件拿出这个山谷其美轮美奂都足以惊世!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 ... 第22章 大明宫内无美食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有内廷宦官追到田阜乡来传旨,唐玄宗要在大明宫内蓬莱殿考校众皇子的学问,李璲没办法,依依不舍的钻进镶金挂玉的马车,还不忘从瓷器精品中挑了几套稳稳的用绸缎裹好带走,一只脚跨在车里一只脚跨在车外又吩咐贴身侍卫首领吴广:“黄蜂卫抽调两百人守在这里,每十天轮换一批,任何人随意进出就地格杀!” 看着李璲阴晦的眼眸,即便吴广这个肌肉型武士也遍体生寒,连忙躬身领命去安排,李璲这才和茗烟上了车驾,缓缓回程。 “记得这两套豇豆红荷叶杯是给两位王叔的,那两套豆青釉菊花盘给庆王和荣王送去,六哥虽然还没回京,但也不能忘了,任何东西都要有荣王府一份,茗烟你把那个五彩笔洗给我放下!”李璲一边安排着一边抢过最精致的那一件,抱在怀里道:“你可是说过只要那一个哦,嘿嘿,这对儿五彩龙凤呈祥观音瓶这次就带到宫里送母妃,剩下那些摆在咱们府里,哦,别忘了让司马道长和太白先生先挑。” “好了啦,殿下现在比奴婢还啰嗦了呢!”茗烟很不满李璲的事必躬亲,这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价值,撒娇般的摇头道:“偏不让他们挑,府里什么事儿都得是我说了算!” 李璲也知道他是气话,拿他没办法,反正让他说了算他也都会打理得井井有条,那就服从他好了。仪王的车驾顶檐有一圈金铃,随着马蹄踢踏而晃动出玎玲悦耳的乐曲,李璲曾经骄傲的说这叫避道铃!老远听到铃声就给本王车队让开。 可是就有不让的。比如刚刚打猎回来的光王李琚。 “呦呵,这不是财大气粗的十二弟吗?”堵在城门口的李琚勒着那匹高头大马原本意气风发,却看到冲来的一百黄蜂卫精锐全副披挂都是最上等的,弥漫的肃杀之气能把人吓个跟头,整齐划一的队列更是训练有素,心中难免羡慕嫉妒恨,抬马鞭斜指李璲的车驾喊道:“怎么十二弟有了钱胆子也小了?出门带这么多亲军是怕被劫道儿吗?” 对于李琚,李璲心里很无好感,上次金仙观一路上李琚都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他仗着一身勇武眼里只有太子李瑛一人罢了,这一点,双方是天然的仇敌!何况李璲读唐史知道十年后这位八哥就要被赐死了,实在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一百亲卫精锐金盔金甲罩银丝红罗袍,一百杆金枪耸立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一言不发挡在李琚面前。而李璲既不下车,连车门都不打开,安坐车内朗声对外道:“是呀,小弟喜好招摇容易让人眼红,此刻不就被人劫住道路了吗?” 李璲目中无人的态度在李琚意料之中,李璲针锋相对的讥讽也是情理之内,李琚都不着恼,关键是自己嘴笨刚一卡壳、就有旁边那么多百姓中发出“噗哧”声憋不住笑!李琚最是火爆脾气,勒马就想冲上去踏烂李璲那辆金镶玉的彩车,却又见车边一员小将吹个口哨,一百杆金枪整齐的指向自己。 李琚生生又勒住缰绳,恨声道:“十二弟见到为兄就不该出来行礼吗!” 李璲此时天气热在车里脱得早不剩什么了,当然不会出来见他!就这,茗烟还在一旁拿扇子在盛装冰块的铜盆上扇着呢。李璲躺在锦被上冲外面喊:“原本该行礼,可惜啊,唉,上次八哥为了保护太子哥哥让小弟暴露在冷箭之前,八哥忘了吗?小弟受了惊吓嘛,至今病体未愈,还望八哥体谅。” 这话等于说李琚有致李璲死地之仇,就是直接划清界限之意了!李琚心中暗恨道:那上次你这厮怎么就没死呢?要不是我让你受惊吓,你能因祸得福的脑子开窍吗?但这话只能心里想,说出来就有失自己身份了,只能转换话题:“今晚大明宫父皇考校的可是学问,不是按敛财多少算名次,十二弟莫记错了,但愿你还能力拔头筹!” “承八哥吉言,既然不是比赛弓马骑射,小弟就算不能拔得头筹,紧随大哥、三哥之后还是有信心的,哈哈!”李璲暗含着说自己总比李琚这个武夫要强,李琚冷哼一声拨马就走,实在斗嘴斗不赢啊。 回到仪王府中稍事休息,让茗烟把礼物分发出去免不了又是阖府上下鸡飞狗跳,袭人和晴雯原本还埋怨李璲出去那么多天只带了麝月不带自己,等到看到那些美轮美奂的瓷器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茗烟要把一部分送人,弄得几个丫头质问总管大人的败家之举。 闹到傍晚,李璲才只在吴广的护卫下走进大明宫。进丹凤门就是白玉石铺的一百零八级龙尾道,攀援而上还需要绕过十八丈宽阔的含元殿,目测含元殿穹顶有千吨重也不知古人怎么盖起来的,走在檐下空气都压的喘不过气来。李璲一路游览看什么都新鲜,从上下三层楼阁式的宣政殿转入西北角的光熙门,腿都走细了才不过是大明宫的一角!直到穿过紫宸殿被千牛卫检查后又到清辉阁奉茶等待宣召,这才能遥望到檐拱风格略有俏皮的蓬莱殿。 不一会儿几位皇子都到齐了,互相也仅仅点头示意,谁也不敢在这里喧哗互相交流,各自找个角落等待。好在尴尬时间不长,高力士宣召众皇子入蓬莱殿见驾。 小队伍中仪王李璲和颍王李璬走在最后,登上蓬莱殿就跟着皇长子和皇太子屁股后面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恭祝父皇江山永固万寿无疆!” 之所以几人如此郑重恭颂,因为看到李隆基今日着冕旒冠竟是礼服端坐,只能小心翼翼。果然李隆基也不赐座,威严的隔着八丈远丹犀缓缓道:“你们整天都忙着什么?骄奢的忙着敛财,狂傲的痴迷畋猎,上面有兄长争强斗胜,下面就有弟妹玩物丧志,你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至亲骨肉啊!”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李琮、李瑛、李玙、李琚、李璲、李璬同时“呱蹬”就跪在地上,唐朝君臣原本不太施行跪拜的,但现在是父亲在教育儿子,没办法。李璲心道,但愿殿外的吴广心思活络些,赶紧把那对儿五彩龙凤呈祥观音瓶送到母妃那里,暂时别让李隆基看到的好。 只听大殿中又有李隆基传来空灵的声音:“行了,起来坐吧,大明宫内的饭食难以下咽,这是朕特意让力士到登仙台买来的酒菜,咱们父子一起尝尝。”当皇帝的变脸真是比翻书快,六人不知所措只好入席,心道不是说考校学问吗?怎么改成赐宴了? 刚喝了一口酒,夹了两口菜,只听李隆基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琚儿擅弓马,琮儿擅丹药,朕要是同样考你们经史子集来定奖赏,想必你们不服啊,呵呵,就比如璲儿吧……”这话立刻吓李璲一哆嗦,筷子刚夹起的鱼丸只好放回盘子里! 听皇帝说:“璲儿擅长百工机巧,尤其是上次发明的酿酒法,不光想着酒肆贩卖,而是用来为征战的将士疗伤有奇效,这是天大的功劳啊!”说到这儿李瑛和李琚都投射来不善的眼光,连三皇子李玙都有些面色阴沉,也就年纪最小的李璬还埋头在美味中。李璲不知道李隆基特意说这个想干嘛,李隆基却兴致勃勃的道:“听说璲儿还在国子监传授一部对韵集大成的经文,教化天下士子,呵呵,却又扬言自己从不读《论语》,璲儿,了不起呀!” 李璲冷汗都下来了,连声请罪:“儿臣狂妄!儿臣知罪!” 本文来自看書網小说 ... ... 第23章 集贤殿中有待诏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功德无量的事儿何罪之有?狂妄得有理!”李隆基点到为止,对几个儿子那各怀鬼胎的样子视若无睹,倒把李璲弄糊涂了。李隆基这才说到正题:“你们几个都不擅长围棋,倒是可以用围棋分个高下……哈哈,南诏王子诚节入长安翰林院学习围棋五载,朕封他棋待诏。诚节前日上奏想要和朕的皇子比试围棋,朕已经应允了,三日后集贤殿你们分别出战,谁能给父皇挣面子,朕有赏!” 这话说的轻巧,内中大有玄机,六人互相眼神乱窜谁心里没个算计?对方是藩国王子的身份,棋盘上的胜负等同于两国交兵,这要是输了泱泱大唐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知道我们不擅长围棋还让我们比赛,输了岂不是大唐的罪人! 李瑛心里立刻想到自己的太子位,丢了大唐颜面的太子还能继承皇位吗?难道父皇为了把自己赶出东宫不惜用大唐的颜面做文章……李玙依旧低着头,可双眉已经凝成一个死疙瘩了,父皇若是给自己进一步的机会就该比试象棋才对啊……李琚用力的攥攥拳,知道六人都不擅长围棋还答应,难道要我这三日内解决了诚节那小子? 而李璲此时纠结的问题是,我该不该去赢下来。 这顿饭吃的毫无滋味,看李隆基老早就放下了碗筷,意思明显是吃完了。几人只好浅尝辄止就都告退了出来,也就还不懂事的李璬追着李璲问:“父皇也没说给什么奖赏呀!唉,反正输赢都是你们当哥哥的事儿,我才十一岁和我没啥关系。” 李璲故意放大了声音让前面的人听到:“十三弟说得对,我也才十四岁,比赛的事儿全凭几位兄长做主,咱们就一边看着好了。” 李琚头一个转头怒目相向,你倒是推得干净!只是李瑛和李玙都怀着心事懒得斗嘴,急匆匆走了。却不知此时蓬莱殿中传来笑声。 扛了半天饿的李隆基终于放松下来大嚼特嚼,冕旒冠早就摘下扔一边了,看得高力士摇头叹气道:“陛下,您何必这样挑拨几位殿下呢?老奴刚才观察光王殿下恐怕会去行刺南诏王子也说不定,这会出事的!” “哈哈,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一队金吾卫守在翰林院。”李隆基全然不当回事,好像把自己儿子当猴耍很有成就感,抹了抹嘴道:“朕就是要他们把本事都露出来,别整天藏着瞒着的,朕不愿直接派人去查他们,这次正好看看他们各自背后都有哪些高人!” “老奴是担心,万一几位殿下背后的高人都不太高,那朝廷可就真要丢了体面了!”高力士也算是从大局考虑,只是没有李隆基更分得清主次。所以还另有埋怨:“您还特意当着太子面儿夸仪王,仪王可才十四岁,能应付得了?” “仪王应付不了,两位皇兄和司马道长也应付得了,你担心什么!”李隆基吃饱了就又恢复帝王的气势,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朕担心的是太子!他总是揣摩自己的父亲,却每次都把朕的意思揣摩错!” 不能不说李隆基太英明了,东宫之中李瑛果然又把事情想歪了。 太子少保、太常寺卿皇甫惟明是鄂王李瑶的舅舅,正在劝慰李瑛:“殿下莫要想多了,皇上应该只是用仪王的事儿激励殿下,何况皇上不是还指责了仪王不读书而贪财嘛,这可是品性有亏的大问题,正好证明不会对殿下有什么威胁了。当务之急是三天后的争棋,别人输得太子输不得啊!” 李瑛哪里听得进,又不好对老师发火,只能先绕过李璲的话题,说道:“是输不得啊!可怎么才能赢呢?你们的棋艺都不低,可是难道能在集贤院中公然作弊不成?”想到作弊二字李瑛还真有些心里犯活,把目光头像另一侧,老师再亲也不如妹夫亲啊! 另一边东宫詹事、驸马薛绣是名将薛仁贵的孙子,此时火上浇油道:“现学围棋肯定来不及吧?依我说咱们重金收买南诏王子,晓以利害,许他赢庆王和忠王,不许他赢太子,不就得了嘛!” “胡说!那个诚节公然叫嚣和大唐皇子对弈,为的是什么?”皇甫惟明真被这两个傻子气乐了,心中难免暗叹自己怎么就选择了辅保李瑛呢? 却听李瑛毫不动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吼道:“本宫不是李璲,没那么多闲钱去哀求南荒蛮人!” 皇甫惟明义正言辞的颤着手点指道:“人家就是为了给朝廷难堪!想必他最想赢的就是太子,说不定还会故意输给庆王、忠王以此来挑拨殿下的兄弟关系!” “用不着他来挑拨!李琮和李玙的狼子野心本宫一清二楚!他俩就是躲在暗处等时机的毒蛇!”李瑛这话说的连薛绣都听不下去了,连忙挥手把内侍都轰出去,紧张的说道:“殿下慎言,隔墙有耳啊!” “哼!”李瑛怒吼着捏碎了手中的茶杯,顿时扎破了手掌流下血来。薛绣却在此刻嘿嘿一笑大喜道:“殿下这招儿高呀!太子手指受伤无法参加三天后的对弈啦!这不是简单化解了吗?” 李瑛顿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事已至此只剩下皇甫惟明苦笑,但只能在心中暗叹:大唐太子避战不惜自残!这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坊间一传,比力战不敌输了更加恶心! 比李瑛更缺心眼的是李琚,太子党中有智慧的五皇子鄂王李瑶置官外地后,李琚就没办对过一件事!熬夜等待一整宿,派出刺杀南诏王子的人只活着回来一个,还受了重伤!问清楚翰林院新增了金吾卫后,李琚彻底傻了……不,这才彻底聪明起来……这节骨眼儿上新增的金吾卫明显是父皇特意给自己准备的!李琚思来想去,只能三天后上奏,就说自己甘愿为三位皇兄摇旗助威得了,省得丢人!或者挤兑那个诚节和自己比试骑射。 李琚身边没个商量的人,但李璲有!比如信安郡王李祎,此刻就在和李璲下棋。 “小十二,你先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李祎大马金刀的坐在棋盘前,抬手一颗黑子就重重的拍下,将李璲一条白龙扭断成两截。 李璲前世最大的业余爱好还就是围棋,但实在是天资有限,热爱加勤奋也就是业余四五段的水平,跟古人比,那是没法比!此刻李璲食中二指捻着一颗白子在嘴唇边摩擦,试探着开口道:“伯父宁王说要我多多韬晦,少出风头,这次反正六个皇子都要出场,丢了脸也得先罚太子是不是?再说,我这点儿棋艺也未必能赢。” “宁王糊涂!他怎么能拿他自己那套来束缚你?”李祎扎里扎煞的胡子都鼓荡起来,怒吼一声道:“你和宁王所处的身份地位不同!你想想看,大唐派出六个皇子车轮战藩国一个王子,还都输了,让你父皇的脸往哪儿搁?这会儿可不是韬晦的时候,你父皇就是想看看你们的心性,看谁心中把社稷大义放在首要,看谁肯为了朝廷的威仪、自己父亲的脸面挺身而出、能够不顾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啊!”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李璲顿时拨云见雾,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可小侄的棋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李璲还有最后的犹豫。老王爷嘿嘿冷笑道:“你小子少打马虎眼!赢不到棋盘内你还赢不到棋盘外吗?就算你小子根本不会下棋,老夫都相信你有办法赢!” “您这话是在夸我吗?”李璲郁闷。 看书惘小说首发本书 ... ... 第24章 改规则棋王吐血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既然下定决心,李璲就在心里又给穿越前的世界烧了三炷香。 “您是让我派李白先生或者司马道长去刺杀诚节?”李璲没心没肺的说,其实连自己都不信。李祎一巴掌扇在李璲脑袋上,怒骂道:“混帐!这主意不用你想,你八哥比你快,都已经干完了!” 李璲揉着头顶嘿嘿傻笑道:“好吧好吧,那我换个主意……嗯,我倚小卖小跟他耍赖吧!”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李璲悠闲的躺在豪华马车里睡回笼觉,到了集贤院门口才被袭人叫醒,缓缓伸个懒腰,在吴广开启车门后漫步下来,此时李白也翻下马背侍立在旁,李璲整了整王袍大喝一声:“随本王进去扬威!哈哈。”拉着李白迈步而行。 李白是会下棋的,平日和李璲下棋基本也知道李璲的水平,跟自己差不多,算是个强手,但距离能成为棋待诏的国手级别还是有距离的,真不知道殿下哪儿来的自信! 正如李璲不知道南诏王子诚节已经在翰林院问鼎棋王一样,李瑛他们都不知道李璲会下围棋!原本的不学无术的仪王不得不感谢穿越的李璲原本是个棋迷!每个月订阅《围棋天地》杂志看了十年,对中日韩的棋手那是如数家珍……从大棋圣吴清源到石佛李昌镐,从天马行空武宫正树到鬼才马晓春,每位大国手的特点都掌握的清楚。 所以当李璲走进集贤院大堂看到那个显眼位置端坐的青年时,就已经从诚节的面相能判断出他是个力战型棋手了。正中高坐的是李隆基,旁边形影不离高力士,两阶站满了有资格观战的集贤院大学士们和翰林院的祭酒、司业、编纂。 而大堂外竖立着巨大的棋盘,是准备为更多人观瞻而设立的,比后世电视讲解中的大棋盘可大多了,一个棋子的直径有一尺!将在比赛进行中随时由侍女以竹竿挑起挂上去。两名不认识的青袍老者站在棋盘台上,不用问,肯定也是棋待诏一类的高手将会负责讲解。 李璲步入大堂给玄宗见礼后,就准备坐到诚节对面那一排椅子上,却发现椅子只有五把,庆王下手就是忠王,此刻有李璬主动歪过头来道:“太子哥哥手指受伤了,够巧吧?嘿嘿。”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还鬼的家伙,李璲歪嘴勾起一个弧度,压低声音回复:“十三弟怎么就没凑巧受点儿伤啥的?去年父皇考拳脚那次你不就恰好溺水吗?” “切!哪儿能回回都恰好!”李璬没好气的说,对李璲揭伤疤的举动很不满,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就又笑了起来道:“今天特意来看热闹的,就算真的受伤也要带病前来呢!就是不知会是哪位皇兄的热闹哦!” “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那你就等着看吧!”李璲懒得再和他臭贫,何况周围以张说为首的重臣们都支棱着耳朵呢!品口茶的时候,就有高力士突然高喊:“辰时二刻已到,恭请陛下主持棋战!” 南诏王子诚节毫不客气,主动起身就坐到了棋盘一侧。众人都不由得皱眉,可李隆基不介意,缓缓开口非常和善:“小辈们的游戏而已,博一笑耳!今日可以随意下注,众卿都坐吧,只要观棋不语就好,哈哈!”李隆基果然聪明,一上来就定了今日比斗的基调,所谓博一笑耳,那就是别上纲上线!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微微点头,聪明的臣子连忙顺着皇帝的意思开始互相打起赌来,力求把气氛弄得很随便。 只有诚节暗自皱眉,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恐怕要落空!只听李隆基转头看向五个皇子道:“你们谁先出场向诚节学习啊?”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光王李琚这一次聪明起来,抢先头一个站起身来回禀:“父皇是知道的,儿臣一向喜好畋猎不善久坐之学,就让儿臣第一个出场吧正好应了抛砖引玉之意!” 意思很明白,反正有五个人,第一个出场的输了也不丢人,关键是最后出场的能赢就行。李琚必然是请教了高人……李隆基满不在乎的一摆手,李琚就行了一礼做到了棋盘另一侧。外面立刻有宦官高声宣布:“第一局,光王出场!执白先行。” 厅堂上只听落子的噼啪声,想要讨论的大臣纷纷退出到院子里对着大棋盘分析,渐渐的只剩下张说等几个重臣陪着皇帝直接观战,还有旁边四位表情各异的皇子。 李琮和李玙都是眉头紧皱,李璬是一副悠哉游哉,只有李璲闭目养神根本不看。 古代围棋的规则是座子制,棋盘上四角星位先放上两枚黑子在左上和右下、两枚白子在右上和左下,这种布置先天就已经确立了双方纠结交错、己方无法连成一片的格局,这是和后代围棋最大的不同!所以古棋都是扭杀为主,从开始一直战斗到最后,而后代围棋注重桥梁式布局,更多时候围取范围,能不战尽量不战。但判断胜负的方法基本类似,都是以活棋所占地的大小来计算。 李琚这盘棋没什么悬念,区区一百多手就投子认负了,贯彻执行了他抛砖的誓言。 只是外面众人很是灰心,包括翰林院的学子们,毕竟诚节虽然是同学,但毕竟这事儿有关国体啊! 李隆基倒是镇定,也不责怪李琚,淡淡的问道:“下一个谁上场?”剩下四人都静坐沉默好像老僧入定,李隆基心下暗笑,直接点名:“玙儿,你一向喜好棋艺,怎么不支声?” “儿臣遵命!”李玙本来犹豫此时心中暗骂,明知道我喜好象棋不擅围棋,还偷换概念!但父皇有命没办法只能出战,拖久一些也算是比李琚强吧! 抱着这个方针,李玙足足耗了一个时辰,好几块儿棋都没摆清楚死活就置之不理,满盘到处玩儿声东击西,落子犹如天女散花,终于坚持到将尽两百手,被忍无可忍的诚节甘于落个后手也生生的点死李玙一块棋,毫不犹豫的从棋盘上就给二十多个子拿下去了。 这下想扛着看不清也不行了,任何人都看得没法更清楚了,李玙只能认输,客气一句“王子技高一筹,玙心服口服”躬身退下。外面竖立的大棋盘前讲棋的都郁闷无比,这棋没法儿讲啊!从头至尾一边倒,观棋的更是各个双手心冒汗,已经两个皇子败阵了!剩下三个里面,还得刨了那个坐椅子上双腿够不到地面而正在荡秋千的颍王李璬。 这一次不等李隆基发话,诚节起身朗声道:“下一局小臣想向大皇子殿下讨教!”诚节的语气有些不恭,这也难怪,大唐的皇太子躲猫猫已经让今天的胜利失色不少,要是在被那两个小孩儿拖延到天黑,就彻底无聊了。 李隆基深邃的目光看向李琮,李琮眼角一跳带动脸颊上的疤痕抽动了一下,只得起身,就要走向棋枰。却听旁边一个声音大喝一声:“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仪王李璲!李璲两步就跨到李琮身前把他挡到一侧,拱手向李隆基禀奏道:“儿臣不学无术,道听途说一句话,叫什么师者有事,弟子服其劳!儿臣想若长兄有事那愚弟也该服其劳,璲愿替大哥登场!” 头一个吐血的就是集贤院大学士张说……你小子不是号称从不读《论语》吗?有事服其劳这句是从哪条路上听谁说的? 李隆基在微笑,李琮在担忧,李璬在惊讶,诚节在烦闷……李玙在愤怒,刚才我上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愚弟也该服其劳这话! 李璲冲着李琮露出个狡黠的眼神,悄悄说了句:“大哥放心,别忘了小弟可是无所不能哦!”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王 ... ... 第25章 枉屠龙明皇狂笑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管他们的精彩,李璲毫不谦让的坐在了棋盘前。诚节没辙只能重新落座,说一声:“仪王殿下请执白先行!”顺便说明一下,古代围棋是执白先行,这一点李璲知道。 却不承想李璲不着急落子,而是露出个天真无邪的傻笑,“哗啦”挥袖扫掉了棋盘上已经摆好的四颗座子(古代围棋是座子制),装出甜腻腻的可爱声音嘟着嘴,怯怯的说:“你干嘛替我先摆两个子啊?我又不想下在那里!本王平常和侍卫们下棋都是随便走的……你也得让着我,让我随便走!” 这就是李璲的杀手锏! 装幼稚!绝对是装!可装的太像了! “璲儿不可胡闹!”李隆基在诚节震惊和期待中终于发话,但语气明显不严厉,毕竟那四个棋子已经被仪王扫落尘埃了,真再捡起来就有些给一个亲王难堪了,又在此时李璲竟站起身道:“不让随便落子那本王不会下!” 直接开始耍赖了!所以李隆基话锋一转:“诚节,你看,若没有了四颗座子,你是否不会下呀?”听闻此言,诚节知道这就叫拉偏架,但皇帝开口了不能不给面子,反正棋力高低在那儿摆着,那四个字是黑白各两个又不是都是自己的,没有那四个字又不等于让四个字,诚节忍气吞声道:“依着仪王殿下就是。” 李隆基微笑,李璲这才又坐下来,不再废话捻起一颗棋子拍在棋盘上……“啪”! “哎呦!我放错地方了!”李璲刚抬起手就喊叫起来,诚节定睛一看李璲那颗白子放在了右上角星位下一路……确实是放错位置了啊!应该放星位呀? 但,李璲的手又再次伸向了那颗已经放好的子,这可就不对了……还带悔棋的? 李隆基脸上都挂不住了,连忙出声喝斥:“璲儿!不可放肆!你即便年幼也要懂得落子无悔的规矩,不可丢了皇家的体面!”李璲缩回了手,一副痛苦中夹杂着委屈的表情,哦了一声嘀嘀咕咕:“无悔就无悔,放在哪里不一样。” 诚节都无奈了,也不搭理他,持黑子放在左上角星位,心想你下一步总该看清楚再放、放在左下角对位星位了吧?万没想到李璲根本不加思考,随着诚节落子立刻落子……右下角!还是星位下一路! 这就有点儿诚心置气了。高力士在一旁无奈苦笑,向着李隆基摇头,小声道:“仪王真是孩子气啊!”却被李隆基摆手制止……再看李隆基的表情异常严肃,就像张说等几位重臣一样,突然从刚刚哄孩子的长辈样子变了个人似的,连眼皮都不眨的盯着棋盘,好像那里发现了宝藏。 棋谱传到殿外更是一片哗然,围观的士子们对刚刚摆上三颗子的棋盘讨论的极为热烈! “仪王这是要干什么啊?棋子都放在一边还怎么扭杀对方啊!”这位明显是懂得古棋精髓。古代围棋黑白各有两颗座子在对角星位,可以看成是互相隔开,因为无法连成一片,所以也就奠定了古代围棋的喜好攻击乱战的风格。 “高明啊!黑棋不也就别想缠斗白棋了吗?”另一个更聪慧的翰林拍掌叫好道:“你想想,现在黑棋要是进入右边,白棋应一招那就是三打一,黑棋不利。可若是不进入,那就眼看着白棋右边中间放一子,可就连成一大片了!” “仪王这是在开创新走法吗?”年老的监生捋着胡子皱眉道:“落子位置更有讲究啊!” 旁边一个集贤院官员表示同意:“没错,仪王肯定不是放错位置,大家看,星位下一路不高不低,既比三三位出头方便,又比星的四四位稳当扎实!这里面大有门道啊,恐怕……难道是仪王殿下自己苦心研究出来的?很是符合中庸之道呢。” 外面这些声音无论听得清听不清,诚节也已经恍然大悟了……看到李璲脸上消失了孩子的稚气,改之以沉稳、高傲、洒脱的交织,诚节就明白了……收摄心神再仔细看白子的位置,果然精妙!这个李璲是有备而来,我所纯熟的围绕星位的所有走法一概没用了,关于星下一路的应对,任何人从未思考过啊!当然这个任何人里不包括对面这位仪王。 诚节想着,我总不能坐在这里耗费时间穷尽星下一路的变化规律吧?我要是第四手棋就发呆几个时辰,那还用比赛吗?直说大唐仪王两手棋困死南诏王子算了,这段故事必将记录史册……他不知道的是,几个时辰就真能穷尽小目定式吗?那可是现代日本从道策棋圣开始历经几百年才以无数高手的心血总结的。 无论如何不能示弱!诚节也看出下一步李璲就能在右边围起一大片了,绝不能任凭白棋发展!诚节没有落子在左下角的空角里,而是直接小飞挂在李璲的右上角……小飞挂总不会错吧? 李璲胸有成竹,好像早就算定诚节会这样走,依旧是你一落子我立刻落子!但李璲对黑棋的挂角视若无睹,抢占了左下空角……还是星下一路的位置!三颗白子互相错位恍惚旋转起来,犹如一个齿轮碾压在棋盘天地中,这就是后世日本棋圣本因坊秀策发明的著名的“135布局”,号称执先手稳赢3目半的无敌下法! 果然好似魔咒般诚节第三颗白子再次挂入右下角,围棋历史的车轮就这样提前一千年行驶在平衡型布局领域……李璲不得不默念了日本人一个好儿,在右上角星下一路的白子斜前方顺利的下出著名的“秀策的小尖”,既遥相呼应右下方向的形势,又在右上局部对黑棋挂角之子形成二打一的优势。 诚节开始冒汗了!对面这个仪王不单是独特研究,而且一定是研究极深!诚节再不敢托大,该死的,信息有误啊,大唐皇子中怎么有一个精研围棋的呢?不行……不能按部就班的下了,否则定然落尽圈套……看李璲洋洋自得的样子就知道,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中,我得给他个出其不意的! 想到这儿,诚节近乎于胡乱落子似的,不管右上的压力,在右下发起反攻,宽一路的大飞压!也形成对白棋的二打一,试探李璲。尤其是这种大飞的棋型最是复杂,貌似松散有破绽,实则藏陷阱。 “这个南诏王子冥冥中自有天定竟然走出号称‘千变大斜’的定式,天祝我也啊!”李璲心里都要笑崩溃了,后世早就研究透了,我不信你灵机一动中能超越一大群棋圣们智慧的总结!李璲毫不犹豫的落子,跨断!毅然选择‘大斜定式’中最复杂的变化。 几十手在右下角缓缓展开,每一颗黑子都是诚节殚精竭虑的心血,每一颗白子都是李璲云淡风轻的死记硬背!张悦等大学士肝儿都跟着棋盘颤了,殿外密集的人群早已停止了一切讨论,静静的盯着大棋盘摆上去的一步又一步,思考得脑仁直疼。讲棋的两位棋待诏都要疯了,他们的压力不比对局的诚节小,同样每一手都没见过,在李璲走出每一手后都要重新计算几十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要给自己增添一根白头发啊! 即便诚节是天才中的天才也难免疏漏,何况他不是……终于在五十六手上算错,平衡顿时被打破!李璲近乎吃死了诚节五分之一棋盘的一大片。 诚节紧闭双眼连续深呼吸,默默给自己打气:不能认输!这只是对方提前有准备,真实棋力他不如我!一定要反败为胜……诚节睁开眼,挥掉阴霾,不再看右下那一片,在左上方重新开辟战场! 李璲的真实棋力确实不如对方,从六十手后就开始东死几个子,西退两三路,诚节不断的反攻不断的侵蚀……李璲一退再退、弃子又弃子……李璲孤军深入的一条白龙生生陷在黑阵中被扼住了咽喉! 本文来自看书罓小说 ... ... 第26章 杨令公得胜班师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前后判若两人的水平差距也太大了!围观的翰林们冒汗冒的都要虚脱了。 可李隆基不是那个看法!皇帝陛下更多的时间是在观察对局的两个人,而不是棋局。李璲依旧落子如飞不当回事,诚节却眉头紧锁眼神迷离,连白头发在这两个时辰中都长出来了!这说明吃一条三十多个子的白龙是黑棋迫不得已的选择!而白棋对这条白龙的放弃是战略主动、是诱饵、是为了更高的目标。 果不其然,当两百三十二手诚节为了吃死白龙不得不后退再补时,失去了最后破入白棋领地的机会,李璲第两百三十三手彻底封死了围取的大空儿,铁桶一般。这是弃子大转换的方法!后世被棋手们玩儿烂了。 诚节一口鲜血喷在棋盘上,紧绷的精神再也强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李隆基站起身放声狂笑,声震殿宇,连声夸奖道:“好一个牺牲局部换取整体啊!好一个上善不争啊!好一个新式走法,哈哈!” 殿外群情激动,无数人在欢呼,“大唐必胜!仪王千岁!”的喊叫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部分人开始思考李璲的新式走法,只有诚节形单影只的被抬走了,也许他此生都要受冷落,什么雄心壮志都不会再升起吧? 众人随侍在李隆基身后走出正堂,站在高大的棋盘前接见全长安的士子们,李隆基很高兴,双手压一压,等众人喊够了,这才亲切的说:“李璲今日创造的新奇招法巧夺天工不拘常理,证明我大唐在任何方面都是人杰地灵的,非蛮荒之地可望项背啊!” “皇上圣明!陛下万岁!”看到下面已经群情振奋,唐玄宗也很高兴,好几年没有大的胜利鼓舞大唐的士气了啊,这样懈怠下去可不行啊,是时候再加一磅了,李隆基再次摆摆手,朗声宣布:“仪王在纹枰上表演不战而屈人之法,只是拉开欢庆的序幕,呵呵,朕还要告诉你们,上个月张守珪击退吐蕃进犯斩敌三千!今日就在这里朕宣布,着封张守珪陇右经略使!” 又是一阵欢腾,士子们击掌相庆,弹冠而起似一片祥云笼罩集贤院的天空。大唐以武立国,没有了对外的拓土开疆就会阻碍百姓晋升的通道,失去了武将的团结拥护就会失去执政的基础!这个年代的中原王朝是锐意进取的时期,这个时代的汉人是好斗且擅战的。 李隆基干脆掀起最大的浪潮让大唐彻底振作起来,大喊道:“今日三喜临门,岭南传来战报,虢国公剿灭了叛贼陈行范,枭首示众!班师回朝就在这几日了,传朕旨意,待虢国公到京后长安取消宵禁欢庆三日!” “遵旨!” 唯一郁闷的就是李璲,自己刚刚出的风头还没提怎么奖赏呢,怎么就被杨思勖剿匪的事儿给盖过去了?仔细一想也就释然:这就是帝王心术吧,既能帮自己低调一些,也能扶太子一把。那个诚节是最倒霉的,想必在杨思勖刚刚岭南大胜的时候,南诏王不会为了他这个庶子和大唐抗议。而李璲最大的贡献就是掀起了围棋界的革命!从今之后,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的棋局开始丰富多彩起来,不断有新手、新招、新定式被发明,从此才算有了真正意义的“布局”! 杨思勖是除高力士之外李隆基最信任的人,不管他是怎样一心一意扑在太子李瑛的身上,宁王李宪都告诫李璲要结交之!哪怕不能成为朋友,总好过成为敌人!别忘了,虢国公是有兵权的。 长安城外十里亭,李隆基没有要求百官出迎,但聪慧如李璲者大有人在,皇帝都亲自顶着烈日出来了,你呆在家里纳凉算怎么回事?等待了足足半个时辰,遥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有烟尘升起,隆隆声震颤着大地,仿佛一片乌云在滚动那是大唐铁蹄挥舞的旗帜,乌云中不时放射着闪亮的白光向太阳争辉,那是大唐独有的明光铠,其打磨工序堪称千锤百炼!正如大唐的军队是百战之师一样。鸟雀惊飞,却不敢鸣叫,黄沙盖顶,更增一份肃穆。 杨思勖身上看不出一般宦官的媚态,晒得黝黑的肌肤鼓胀着坚硬的肌肉,一双虎目透着杀伐之气,也许只有在李隆基面前才会收起。此刻翻身下马,几步疾驰到皇帝面前双膝跪倒,涕泪横流的禀奏:“幸不辱命,陛下,老奴回来了!” “杨令公快快平身!”李隆基双手相搀,不为笼络功臣,此刻眼前只有从小到大的玩伴! “回来就好啊,平安就好!”高力士也上来见礼,胖胖的脸上笑得落泪。杨思勖也拉着高力士的手不住的点头,询问道:“娘娘可好?殿下可好?” 他问的当然是太子和太子的母妃赵丽妃,此刻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李隆基看看皇子里只有仪王李璲和忠王李玙来迎接,心中难免不是滋味,一边暗叹太子李瑛没脑子,一边给杨思勖讲述道:“你不在这些日子长安可是大不同喽!朕的十二郎时不时的给大唐创造惊喜呢,哦,对了,兵部发给你的疗伤酒就是璲儿弄出来的,不错吧?呵呵。” 李隆基一句话让杨思勖立刻将灼灼的目光定格在李璲的身上。即便远在岭南作战,京城的信报也没少往杨思勖耳朵里灌,从一壶浊酒的三层功用,到一部《仪王对韵经》羞服天下读书人,这个惊吓出来的天降奇才还有什么不会的?就在前几天回军的路上,盼着别再出事儿还是出事儿了,这个仪王又颠覆了围棋规则。 这还不算杨思勖没看见李璲演示一套太极拳呢,否则杨思勖的心一定彻底凉了,一个皇子,能文能武又敢想敢干意味着什么?但此时杨思勖只能顺着李隆基的话头向李璲躬身行礼道:“岭南道经略大将军杨思勖代五万将士叩谢仪王殿下救命之恩!” 想到战争中大量将士因一瓶烈酒而免遭浑身溃烂之苦,杨思勖这话说得发自真心,恭敬态度并不是装出来的。当然同时内心深处也更多一层恐惧!连自己都发自真心的念李璲的好处,那些将士焉有不感激之理? “璲拜见杨伯伯!”亲切的称呼着,李璲看清李隆基和杨思勖的交情,在此刻很是嘴甜,为了哄李隆基开心,干脆再附送一次文抄公!反正鲁迅先生说过‘读书人的事是窃不是偷’嘛,最应景儿的一首诗随口就来:“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杨大将军!” 简直是量身定做啊……一众文武纷纷惊叹,不多见的六言诗,平铺直叙而又精炼准确!再没有更合适的语言夸赞虢国公了。杨思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再拜道:“老奴当不起!实在当不起殿下褒奖!” “哈哈,一字千金啊!”李隆基越发高兴了,璲儿又在恰当的时候给自己挣脸了,怎们自己和这个儿子越来越有默契?以前怎么没发现……李隆基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拉着杨思勖往回走,开玩笑似的闲聊:“璲儿送你这首诗价值不菲啊,朕可就省了一笔银钱啦!哈哈,回去朕亲自书写下来,给你挂在中堂上。” “陛下厚恩,无以为报!”杨思勖倒不是口不对心,而是左右为难!家里挂上仪王夸自己的诗作,那自己和仪王的关系算什么?让别人怎么说?太子会怎么想? 无解的结啊……咦?这难道是陛下的暗示!杨思勖忍不住看向李隆基,却见李隆基恬淡的笑看前方,并未遗留给自己那习惯性的深沉。 看书辋小说首发本书 ... ... 第27章 太极宫参奏激辩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六月初一的长安已经是极热的天气了,前世有一种说法,说唐朝灭亡的原因是气候的突然变化,李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估计不应该像恐龙那样的灭绝法,但此刻确实很热了,还要穿戴整齐一层层的大礼服,只因为今天是大朝会的日子。 袭人和晴雯忙活着给李璲装扮,仪王的玉带真的是几十块翡翠穿起了,亲王紫袍的领口、袖口和下摆,李璲特意让人细细的用金丝银线勾勒了海水江纹,即便不是在阳光下也闪着霞光!本王就是要把奢华进行到底…… 前世就喜欢叭灵叭灵的东西,李璲一直怀疑自己有龙的血统,今天看着身上的亮晶晶,真有种唐僧穿上锦斓袈裟的感觉……爽!想想待会儿站在百官前面时晃瞎他们眼睛,心里就更爽。 “殿下啊,宁王不是说让您韬晦吗?奴婢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呢!这样出去真怕贼惦记,要不,您换回普通的王袍算了!”茗烟满脸的担忧,招致李璲一个大大的白眼,真是苦日子过惯了没享过福,得借机教育他,李璲板起脸道:“已经做好了,不穿才是浪费!以后出门尽量多穿,才能物有所值!” 袭人也在一旁掩嘴而笑道:“依奴婢说,这件锦袍不妨留到您大婚的那天穿才好呢!” “别废话,跟着本王这么久,好歹现在也都是每天过手上万贯钱的人了,还这么没见过世面!”李璲转个圈,飘逸的紫纱波动的金银光华更加璀璨了,洋洋自得道:“等大婚时本王就用整张金箔卷成衣衫!” 三奴直接晕倒。李璲不搭理他们,在吴广的护卫下登上仪王特有的玉车……自从开始少量拍卖五彩瓷残次品,李璲的马车又升级了,价值三十万贯的玉片贴满了车厢,只为了凉爽一点儿。 李璲的豪车一直驶入承天门,拐进归仁门停靠,这才下车步行,夹杂在百官之间走上太极殿的百丈丹犀。在大唐各级官吏的注目下,李璲充分享受明星般耀眼的感觉,唯一不爽的事儿,就是站班时还有几位皇兄挡在自己前面。 三呼万岁之后开始今天的主题,李隆基扬手,高力士就在御座边迈出一步,袖笼中掏出明黄锦缎一方,展开后念道: “诏曰:至人虚己,忘彼我于胸怀;教化慈心,均夷汉于平等。是知上圣恻隐,无隔万方;大悲宏济,义犹亲子。岭南贫瘠,九苗沸腾。杨公思勖,不畏艰辛,劈荆斩棘,经年险阻。老弱被其安抚,愚惑受此恩德。捐躯抗节,咸有可嘉。将士九泉之下,尚沦功勋;勇武八难之间,永感英豪。愀然疚怀,用忘兴寝,思所以赏其功业,彰其事迹。天威所震,变逆贼为顺民;天下归心,易苦海於甘露。所部将士,按定律晋级,伤亡部属,惠家眷遗孤,具为事条以闻,称朕矜愍之意。钦此。” 李璲昏昏欲睡,今天的主角不是自己,白穿这套衣服了!等到高力士宣读完毕,杨思勖代表南征将士谢恩,李璲才听明白就是个嘉奖令。正打算跟着大家山呼“圣明”二字就可以回家了,却不想虢国公跪地不起,竟然有话要说。 “臣启陛下,此次南征毒虫瘴荒之地,折损者颇众,伤病者惨烈,愿吾皇律外施恩,倍增抚恤,则老奴代五万生死将士极其遗孤永感陛下圣德!”杨思勖没有了身着明铠时的威武强横,此刻纱帽紫袍裹体竟显得身躯有些单薄,毕竟老矣。 话音刚落,不等李隆基做出决断,两班中闪出一人大声斥责道:“赏有功,抚伤病,朝廷都有定例!杨令公此言大谬!切不可致国家典章法度于不顾,更不该至陛下赏罚威严于儿戏!”这声亮嗓把李璲从昏沉中吵醒,抬眼看,义正严词的竟是小小的大理寺丞元载。 李璲还没明白干嘛元载那么激动,没想到上纲上线的不止他一个,立刻就又有门下侍中源乾曜站出来道:“法外施恩,如同朝令夕改,老臣也认为此议不妥,不值一驳!”这可是当朝宰辅,他说了话,立刻定下了基调。 “倍增二字说的轻巧!虢国公可算过让朝廷多出多少钱?今天给南征将士倍增了,那明天戍边的将士又怎么说?大破吐蕃的将士也来要呢,实话告诉你,我户部拿不出!”这是刚刚晋升户部尚书的大红人宇文融啊!记得史书上说他是干吏,修水利通漕运课农桑都是一把好手呢,怎么也跳出来反对? 远不止这些人,宇文融还没退回,就有礼部侍郎裴光庭喝斥:“杨令公体恤下属情有可原,但你就不怕招致非议说你私结党羽吗!念你老迈昏聩,还请速退罢!” “臣附议!”、“臣也附议”……大片的朝臣异口同声,其中不仅有监察御史,也包括各部堂官,甚至还有翰林院学士都加入了队伍,李璲就纳闷了,不就是虢国公想找借口搂点儿钱吗?怎么连结党的帽子都扣上了! 只听李隆基终于在讨伐声渐息后开口:“今天是表彰有功将士万民欢庆的好日子,不要搅闹了兴致,此事三天后再议!”此言一出,众朝臣赶紧领命退下,很明显皇帝不高兴了,这才想起来昨儿个儿皇帝刚下旨取消宵禁三天庆祝,此刻参奏杨思勖等于不给皇帝面子啊! 高力士宣布退朝,李璲耷拉着脑袋随着众人往外走,正在郁闷没人称赞自己的锦袍几句,皇长子庆王李琮走到身边笑道:“璲弟留步!前日在你府上赌棋罚酒,别人都是输了认罚,你可倒好,输了的不许喝酒!可惜那两坛特制的七仙露都你自己喝了,你可真是小气的可以!为这事大伯气得跟我拍桌子,这不,邀请了信安王叔要找你报仇,你现在就直接去宁王府请罪吧,哈哈!” 李琮说完,迈着方步就走了,李璲一头雾水,哪有赌棋罚酒还不许喝这件事啊?心中突然打个激灵,这是大哥要我去宁王府密议啊!赶紧做出一副惶恐状向走远的李琮喊:“大哥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弟还要你说情!”喊着就往前跑。 等到了宁王府的花园内坐定,凉亭中一个使唤丫头都没有,李璲面对的只有棋盘对面的信安郡王李祎一个人。 “你小子,前两天还写诗拍杨思勖的马屁、顺便哄你父皇高兴呢,今天就看到了吧,手握雄兵的大将军也没一呼百应的了不起!六品的大理寺丞都敢跳出来嚷嚷一顿,嘿嘿。”李祎根本没拿棋子,今天会面原本就不是为了下棋的。 李璲点点头道:“没想到虢国公人缘这么差!满朝文武没一个替他说话的。由此看来,别的事儿不好说,那结党二字是无从谈起了。” “傻小子!朝堂上哪有不结党的人?不过是事出突然措手不及而已!”李祎很不满李璲这么不走心的态度,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傻了。 李璲苦笑一下,收起懒散,向李祎请教道:“呵呵,小侄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说的好像也都有理,但在虢国公声望正隆的时候跳出来作对,还扣那么大的帽子,这些油滑惯了的人怎么了?还望王叔教我!” “呵呵,你想想他们的官职、家族、和出身!”李祎神秘的低语,这才拿起棋子拍在棋盘上,给李璲思考的时间。 本书源自看书惘 ... ... 第28章 监察御史义正词严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想想打击杨思勖的那些人的官职、家族、和出身!这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从官职上说,有户部的说没钱、有礼部的说规矩、有大理寺的说制度、有御史台的参结党、还有翰林院的……咦?怎么没一个是吏部和兵部的!兵部不说话可以理解,毕竟杨思勖是大将军肯定和兵部沾亲带故,吏部的人是怎么了?李璲抬头问一句:“吏部为什么不参奏他削他的权?” “吏部天官是太子妃的娘舅!”李祎淡淡的接口,李璲恍然大悟。 再从氏族门第上思考,朝堂上附议的大臣里有三个姓崔的,嗯,属于山东豪强!四个姓王的,还是山东豪强!两个姓裴的一个姓萧的,可以算作江南文士吧!姓韦的和姓杨的是关中势力,还有姓宇文、独孤、贺兰的,是前朝遗臣……呦呵!就是没有关陇贵族和所有姓李的!李璲展颜一笑道:“皇族都是力挺太子哥哥的?” “本王和你大伯也是皇族,就没看好李瑛那个笨蛋!只不过……”李祎没好气的瞪了李璲一眼,叹口气道:“但总比李瑁身上有姓武的血统强些吧!” 李璲终于明白了,这是李家再也抹不掉的心结!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研究那些人的出身:除了名门望族就是世家豪门,最差的也是文坛名士,没一个是寒门出身或者行伍崛起的!也就是说寒门出身的不想或没资格参与皇权的争夺,行伍中从下级艰难升迁上来的人都对杨思勖有好感。李璲再问:“虢国公既然在武将中有威望,那些武将为何不帮他说话?毕竟提高了抚恤将士的待遇对他们都有好处。” “邀买人心吗?那就真的成了蓄养私军图谋不轨了!”李祎一箭穿心,吓李璲一身的冷汗。此刻看李璲已经把各方面都想清楚了,李祎才帮他总结道:“寿王李瑁温顺谦恭,关陇贵族怕武惠妃将来子幼母壮,所以支持李瑛,他们掌握着兵部和吏部这两个最高权利。武惠妃利用武周遗臣控制着工部和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如同攥着别人的命根子。你三哥四哥合起伙儿来结交文人士子、豪门世家,忠王妃姓韦,棣王妃姓王,鄂王妃姓裴,刑部和礼部是他们的天下,时不时可以给人罗织个罪名。” 说到这儿,李璲心都凉了,不由得嘀咕道:“瓜分完了?一个都没给我剩下……” 李祎好像没听到,嘿嘿笑道:“你以为你前一阵做的事儿他们都不支声是为什么?一来是牵扯了你大伯和我,二来你就是敛财而不弄权等同于自污,三来你年纪小皇位怎么转都轮不上你,你又是他们三方中间的一个平衡!谁都不想打击你反而让你投向对方的阵营。” “也就是说,我一旦投向某一方阵营,另外两方就该找我麻烦了是不是?”李璲举一反三,一点就透,这让李祎非常赞赏,撸着胡子笑道:“就是这样!” 尽管凉亭中只有两人,两人还都在对着笑,问题也都铺开清楚没有疑问了,但气氛出奇的压抑,李璲甚至感觉太阳穴被锥子扎似的疼。揉了又揉,李璲灌下一大壶凉茶,又蹲在亭子外直接用手抄起湖塘中的水泼在脸上,这才转回身开口问:“王叔,那我若是独成一派呢?哪里还能让我插脚的?” “别被表现蒙蔽了双眼,别光盯着拥挤的朝堂,”不知何时李宪已经走到身后,平心静气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天底下最大的势力他们都看不到、不重视,你不去占还等什么?” 李璲猛回身,豁然开朗!那不就是大唐的万千百姓和广大寒门士子吗?李璲紧缩的眉头舒展开,眼眸中重新放射光彩。李宪拍拍他的肩道:“其实,从制糖法、廉价酒直到《仪王对韵经》教化天下,你不是一直就是那样做的嘛,呵呵!” “那我是不是应该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更好?”李璲突发奇想。 “这倒是个高瞻远瞩的好主意啊!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难得你小小年纪能拿得起放得下。”李宪露出赞许的神情,李祎却一旁补充道:“但还不到时候!那几种势力里面能插一脚还是要插一脚才好!” 三人相视大笑,这才开始真正把精力投入到棋盘里面去。 短暂的平静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风暴!三日转眼即过,再次站立朝堂之上,李璲这一次可不觉得困倦了,头天晚上特意让晴雯服侍自己早睡,今早又有茗烟提前泡好了醒神茶,袭人一口一口的喂着李璲小点心,胭脂的香味是最开胃的了。李璲今天要清清楚楚看看朝堂上众人的表演。 果然,刚刚见礼完毕,不用等杨思勖旧事重提,监察御史韦坚就先声夺人:“臣启陛下,臣韦坚弹劾岭南经略使大将军杨思勖三项大罪:一曰不识天时地利指挥失当,致使我大唐将士损失惨重,拖延战机耗费甚巨,有户部账目为证。二曰纵兵劫掠滥杀无辜,致使岭南人心惶惶,军民矛盾加深难以安抚,有广州刺史陈情表章在此。三曰慷国家之慨邀买人心,私结党羽意图不轨!其贪污军饷数额之大触目惊心,有右威卫中郎将的供词,请陛下龙意天裁!”说着递上表章给高力士放到了李隆基的面前。 好家伙,摆事实讲证据,从罗罪到诛心,韦坚做了充足准备,御史台更是有权风闻言事,皇帝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把御史怎么样。此刻看着龙案上摆着的奏折,李隆基很清楚这不是韦坚一个人的意思。 殿堂上已经炸开了锅,韦坚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又是身为御史的本分,很成功的把杨思勖为将士的请求抛到了一边……避实击虚,釜底抽薪……您先说清楚结党谋反的事儿吧!议论纷纷的声音如同菜市场,口诛笔伐此起彼伏,李璲知道,这是一种博弈,一方想借机扩充势力,邀买人心那句没说亏,另两方团结起来想要遏制,若能再剜掉一块儿肉则更好。 三位宰相闭目养神一言不发,几位皇子低头不语都不用亲自出马,李隆基高高在上观察着下面的派系斗争,高力士贴在耳边不知嘀咕着什么。而杨思勖傲然挺立满不在乎,好像这种阵势见多了,知道闹一场最后也判不了自己谋反的罪,只是眼角难免有一些哀伤,为了那些断臂残肢的将士,对于派系斗争的砝码,生活艰辛又算什么。 李璲站在皇子的最末位,本来就轮不到自己张嘴,又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此刻要做的就是理清楚满朝文武的关系网,好好琢磨一下哪些是可以拉拢的、哪些是绝对对立的。 一直到众人口干舌燥了,才都发现皇帝陛下一直冷冷的静坐,想起自己叫嚷多厉害也说了不算,赶紧齐声拜服:“请陛下圣裁!” “你们还知道让朕圣裁!”李隆基冷淡的语气让一殿的朝臣心里一颤,基本已经知道皇帝的意思和今天的结果了,果然李隆基叹口气,打定主意大事化小,淡淡的说:“五岭蛮族难以教化,用些非常手段也是在所难免,至于军饷耗费等事就着兵部核实再报吧!其他事御史台不要小题大做寒了将士们的心,虢国公劳苦功高加封食邑两千户,即日起回内廷任职即可。” 这恐怕就是高力士给李隆基嘀咕的处理意见!李隆基挥袖决断没有带出一片云彩,徒留下目瞪口呆中的朝臣,在交头接耳中揣摩圣意……揣摩圣意才是头等大事、日常工作啊! 本文来自看書罔小说 ... ... 第29章 兵部尚书高瞻远瞩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个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意见!杨思勖没能为将士争取到更多的赏赐、当然也就无法拥有军队中更多的威望、还被调回内廷等于削了军权,另外两方人的目标超额完成足可以满意了!谁还会真的揪着结党谋逆那种话较真儿? 而杨思勖作为宦官回到内廷伺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算不得贬黜,能回到皇帝身边做近臣说明皇帝对他依旧信任,白得了两千食邑挺实惠的!要知道这可也是“逾制”的大罪啊,可却没人在意。算下来大概李隆基自己也觉得处理的很好,皆大欢喜。 唯一吃了亏的是那些伤残的士兵!有些人回到长安还在被身体内排不掉的瘴气折磨着,可朝廷拨发的抚恤金根本不值一提……没有人想到这些,或者没有人回去想这些……也许杨思勖想过,也确实去争取了,但无力改变,只好不再想。此刻听那些立刻转弯儿的恭喜声就足够烦心了。 但还有人想了,比如李祎、李宪、还有李璲。 就在朝堂瞬间变得又一团和气的时候,李璲知道机会来了,甩开闪亮的袍袖,迈步出班,在众目睽睽的惊讶中迎着无数目光启奏:“儿臣启奏,朝廷制度不能轻易变更,以免有损朝廷严明,但征南将士确实困苦,不能加恩抚慰则有损父皇宽仁之名,儿臣有一良策愿为父皇分忧,请父皇恩准。” 李璲一席话顿时让朝堂安静下来,这话说的也冠冕堂皇,但隐含着是批驳那些朝臣因循守旧、不在乎皇帝的宽仁之名!御史台的人首先一个冷颤,韦坚见机得快,首当直冲赶紧跪下请罪:“微臣有罪!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刚才叫嚷得欢的人都反应过来,赶紧亦步亦趋的跪下请罪,唐玄宗也没想到李璲会跳出来发难,微微一笑让众卿平身,且听李璲要闹哪样。 众朝臣都不支声,都在等待,不明白仪王跳出来是得了太子什么好处了?还是借机准备投靠太子表忠心?没弄明白之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三位宰辅源乾曜、李元纮、杜暹同时微微睁开双眸,好像小雷音寺中的佛陀罗汉开眼观察真假美猴王似的,更有前面站立的几位皇子都紧张起来!李玙是害怕李璲真的投向太子,李瑛是奇怪李璲跟自己关系并不好啊? 众生相尽收眼底,李璲朗声说道:“启奏父皇,儿臣的工坊中缺少人手,雇谁不是雇呢?嘿嘿,儿臣愿意私人名义招募南征将士中身残者为监工,雇佣牺牲者家属来做工,儿臣保证待遇从优绝不压榨!一来全虢国公体恤之情,二来解户部财政之困,三来宣父皇宽仁之名,四来不破朝廷制度之严。一举多得,请父皇恩准!” 资格最老的集贤院大学士张说都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貌似开口就谈钱,可这时机把握的极好。仪王殿下好大的气魄!好大的善举!邀圣宠的好手段!买人心的好时机! 朝臣中还有刚刚荣升的兵部尚书萧嵩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中默默念叨:第五受军中将士赞扬,第六收下层百姓拥戴,第七白得数千个百战精兵……虽然缺胳膊少腿,却可以做合格的教头!有这几千人的骨架随时可以填充上数万大军。真是一举多得,用心良苦!萧嵩出身兰陵萧氏,祖上十几位帝王、几十位宰相、数不清的皇后和王妃,看尽了王朝更迭宫廷斗争的他本身又文武双全,一眼就看破了李璲的算计! 恐怕除了萧嵩外,再没人能看出李璲这是要组织自己的势力了。所有人都沉思在仪王是否向太子靠拢的狭隘中。 却听李隆基高兴道:“璲儿的想法甚好,你能在变通中施行宽仁,为父皇分忧,很好,父皇也不能让你吃亏,呵呵,朕就免了你那些个产业的税负吧!退朝……”不等朝臣们反应过来,李隆基就起身离座拐向后宫了,分明就是不给人反驳、商量的余地。 李璲谢恩,众人恭送。 杨思勖不得不走过来向李璲拜谢,看得远处的李瑛心中疑窦顿生。忠王李玙倒是笑意盈盈的看出了另一层而离开的,估计没认为李璲是帮太子擦屁股,而是乐见李璲挖太子墙角。 最后一个走出大殿的人,谁都想不到,是刚刚提拔兵部尚书的老臣萧嵩!此时走三步退两步的晃悠在最后,心中正在做天人交战……一直没去灵州赴任还真对了,要不怎么能看到今天这一场戏?怎么能看清朝堂已经风云大变! 朝堂上的事儿最忌讳左右摇摆,当断不断就时不再来啊!站队,今天正是最后选择站队的机会,也是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头一个站队的机会!想到这里,萧嵩再不犹豫,迈开大步径直穿过甘露门,朝着淑景殿而去。 “不知华妃娘娘此刻是否得闲,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就说徐国公萧嵩求见!”萧嵩袖口中一串玉佩毫不吝啬的抖手取出,叮铛作响间落在宦官手里。老内侍受宠若惊,忙四下张望左右没人,这才死死捂住用袖子遮掩着说:“萧老国公您这是折煞奴婢了啊!奴婢可不配呀……” 萧嵩白须飘飘满脸微笑道:“就当是提前随个喜吧,还望公公成全。”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倒把宦官弄懵了,只好躬身行礼退入通传。 淑景殿是刘华妃的寝宫!也就是庆王琮、荣王琬、仪王璲的亲生母亲!原本这是个有福的女子,为唐玄宗生育了皇长子不说,她的美貌持续时间很久,所以才能连续有连续生育的机会,可她又是个可怜的女子,李琮出生时意外导致容貌有损,注定了当不成皇太子,所以后面的孩子也顺带着不受重视! 何况刘华妃出身低微本是宫中舞女,没有个显赫的娘家,打一开始就没奢望过能坐上皇后宝座,要不是仗着有皇子公主,恐怕在宫里连宦官都敢欺负她。这一点,从淑景殿位于太极宫中最偏僻就能看出来,这几年武惠妃独宠,这淑景殿越发清静、简朴的不像话了。 所以听到召见,萧嵩随着宦官走进淑景殿中时,很轻易的就看到那一套五彩龙凤呈祥瓷瓶,摆在案上极为显眼。萧嵩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一分! “萧老儿见过华妃娘娘!”简单的见礼反倒拉近彼此的距离,就像老朋友一般。刘华妃也是一愣,客气的静观其变道:“萧老国公免礼,难得的贵客快请坐,春喜给老大人上茶,不知老大人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萧嵩挺直身板,运足底气,抱拳拱手,喜笑颜开的朗声道:“特为恭喜娘娘而来!”如此没头没脑的话让刘华妃更是震惊,脸上写满了“喜从何来”四个字。 萧嵩也不再矫情,娓娓道来给刘华妃释疑:“仪王殿下年底就年满十五了,听闻殿下还没有定亲,老臣斗胆,想做这个媒人!”其铿锵有力的语调哪里有六十岁的样子。 “你说什么……”刘华妃差点儿被茶水呛着,这太突然了!但转念一想也不算突然,确实是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了。可萧嵩想说合哪家的千金呢?若是不合适我又该怎么来驳老国公的面子呢……压下心中的思绪,刘华妃小心翼翼问道:“不知老大人为哪家千金保媒?” “哈哈,老臣拉下老脸,为自己的小孙女萧子琪保媒!”萧嵩捋着胡子信心满满,刘华妃差点儿惊叫出来一字一顿道:“老大人当真?长安双璧之一的才女萧子琪!您舍得?” 本书源自 ... ... 第30章 月黑风高期待遇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正是老臣的嫡亲孙女萧子琪,不知能否入娘娘的眼啊?可还配得上仪王殿下否?”萧嵩含笑点头再次确定,刘华妃强压下激动的心情,声音都有些发颤了:“璲儿醉心机巧百工,胸无大志之人,只怕辱没了子琪……” 嘴上说着辱没人家,却已经改口叫得那么亲切了!很明显答应得不能再答应了……兰陵萧氏啊!送上门的福气,刘华妃顿时感觉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了,这偏僻的淑景殿都显得灿烂了起来!当然不忘再客气一句:“只是也还要两个孩子自己愿意才好!” “娘娘尽管放心,好在时间还早,老臣自会安排。”萧嵩心领神会,低声答复。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道理,四十年官场沉浮的萧嵩知道,坚强活在后宫中见惯了风刀霜剑的刘华妃也明白。所以萧嵩自信而来,满意而归,外人以为萧嵩两手空空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刘华妃清楚的早已笑纳了那份巨大的嫁妆——萧氏全族的效忠!而萧嵩貌似押宝,实则是看准了才压的,最不济,萧氏的钱帛经济都将不可同日而语,此时手中托着娘娘赏赐的一对五彩牡丹转芯壶,就暗示了这一点。而李璲层出不穷的发明创造就是无尽的财富,就是彩礼。 精巧,华美,如羊脂玉般半透明状,置于房中熠熠生辉,说巧夺天工也不为过!看来前一阵长安城中拍卖场偶有流转的彩瓷,都应该是仪王李璲在暗中操作了!光这一对酒壶,萧嵩内心估价,将不下于一百贯钱。兰陵萧氏家大业大花销也大,这次就算不能出第十八位皇后,也算傍上个财神……不亏! 萧嵩刚走,刘华妃就拽过贴身侍女春喜吩咐:“去传召庆王,速来见本宫!”刘华妃胸口堵塞了十多年的闷气一下子舒展了,站在大殿门口远眺太极宫外的长安城,眼眸好似看到了遥远的未来,曾经的奢望又重新泛起波澜在脑海。 同样心中跌荡的还有端坐百福殿的武惠妃。能够独宠于唐明皇,她的美貌、心智、才华都不能小视!她不但继承了当年那位武昭仪的能力,还清楚玄宗不是高宗那么懦弱的男人,自己需要另一种方式,比如一份温婉。 但今夜难以温婉下去了……右监门卫果毅都尉独孤恒传来消息,徐国公萧嵩突然造访刘华妃!如果皇长子翻不起浪花的话,那另一件事,虢国公杨思勖安然无恙声望更隆,就不能坐视了。杨思勖是太子铁杆,在军中威望甚高,要知道,李唐王朝从建立伊始最不缺的就是武力政变! 要是李瑛、李玙、李璲他们互相掐起来就好了……想到这儿,武惠妃不禁心中一亮!叫过内侍吩咐:“传左千牛卫中郎将长孙略来见本宫!” 这大概就是李隆基把李白和李含光等人安排在仪王府的原因。此刻的李璲安坐邀月斋中,忙活了一晚上给那些伤兵烈属安排位置,李璲都是亲力亲为,当然诚如萧嵩的看法,那些还能生活自理的曾经的勇士所负责的工作就是管理训练亲卫。 现在终于可以不顾形象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大床上,有晴雯给殿下疏散筋骨最是惬意,十层软被垫起来的床榻酥软柔滑,远比后世的床垫强,再有一碗冰镇过的、只加糖和奶的茶入口,神仙不过如此。李璲早就规定府中煮茶不可等同于炖肉,十三香里那些个成分都不能放到茶水里,毕竟,改变一个时代很难,改变周围一些人的习惯还是可以慢慢来的。 吴广今夜调遣三百黄蜂卫就蹲在院墙下的花丛中、假山后,李含光带着一众道士搬来后园这片山水间的楼阁就寝,还没表现出什么诗才的李白此刻就在邀月斋中,看着李璲趴在床上吸奶……哦不,是喝奶茶! “殿下,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安排人刺杀自己!”李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询问着。李璲吧唧吧唧嘴儿,没好气的说:“我是说等三天,要是实在没人来闹事咱们再自编自演那一出儿,唉,要不本王以什么理由安排那些伤兵不去做工?” “恐怕您会失望的,明知道您这里有这么多高手又新添了那么多人马,这会儿再来行刺不嫌晚吗?”李白苦笑摇头,心道,那些人哪个是傻子啊!没想到李璲哈哈大笑道:“绝对不晚!就因为他们不傻,所以此时来行刺才是最合适的呢!” “您的意思是……”李白是个直性子,让他出手杀人很简单,让他琢磨敌人用怎样方式出现在他的剑刃边就费劲了,也许这就是高手的状态吧,一力破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笑话,所以不需要思考。所以武功不够高的人就要动脑子,比如晴雯丫头,现在就给李璲捶着腿取笑李白:“先生还不明白呀,奴婢都明白了呢!” “哦?请教姑娘!”李白倒是不耻下问,晴雯歪头吐个舌头道:“殿下身边没人保护的时候是不能刺杀的,因为那样刺杀会成功!真的亲王被刺了是天大的事儿肯定一查到底,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到时揪出来就坏了。所以就要在保证刺不成的时候再刺,或者栽赃别人,或者吓唬对手,嘻嘻,所以刚才殿下也是同样的主意,想刺杀自己,也是为了栽赃别人呗!” “原来如此!”李白恍然大悟的同时心里哇凉哇凉的,难道皇族中人都是天生的阴谋家?自己痴长四岁竟然都白活了! “扑通”、“嗖嗖嗖”、“乒乒乓乓”……静匿的夜中一点声音都会格外清晰,晴雯低声惊呼:“殿下,真的来了!”说着就赶紧捂住嘴,毕竟小丫头还是有些害怕的。 “别怕,有太白先生在这里,什么事都不会有。”李璲拢过晴雯的肩膀在怀里,安慰着说道:“太白兄,本王觉得咱们可以出去瞧热闹了,做刺客还那么毛手毛脚的肯定不是什么高手。” “嗯,殿下说的是,但还是小心为妙,也许对方的高手潜藏着要伺机而动!”李白的心并没有那么大,紧跟在李璲身侧,袖笼中一把柳叶镖已经夹在指缝中。 邀月斋是建在这片假山最高处的,园中的景致一览无遗,只见五名黑衣人被李含光的两个弟子压着打,在那两柄长剑的潇洒圈转中,五把匕首好似陷在泥泞中,想要投掷出去都不可得,长剑如同磁石裹带着匕首回到黑衣人的手里。这一边如神龙出水,那一边似雁落平沙,唯有艰难的五把匕首像星星之火怎么都难以燎原。 李含光现场教学,指点着弟子的剑招,一会儿说角度差了一寸,一会儿说力道弱了一分,“至虚极,守静笃”一类的口诀娓娓道来也不怕外人学了去,周围已经黑压压围了一圈黄蜂卫,在吴广的带领下认真倾听和学习。 晴雯看清形势后比李璲胆子都大,已经去近距离观瞧了,光是站脚助威可不是小丫头的风格——必须是跳脚助威才行!还得搭上喊口号。对于女人的好奇心,李璲哭笑不得,更加无奈的事儿是:派来的人太弱还是李含光他们太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真要把这五个傻子玩儿死在这里,自己的计划就失败了一半! 看来得想个办法不露痕迹的帮一下这些来刺杀自己的人呢…… 本文来自看书惘小说 ... ... 第31章 秋风送爽给我特权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哎呦!”李璲突然惨呼一声摔倒在地,头一个吓一跳的就是贴身的李白! 毫无征兆啊!李白在这一刻对自己的武功都产生的怀疑!什么样的高手能让自己不知不觉?李白在廊前屋后飞纵急掠一圈毫无发现,这才俯身查看李璲的创伤。 毫无创伤!李璲冲李白挤了挤眼睛,李白还没缓过神来,李璲就在李含光飞身到假山上来的时候自己站起来了。 刚才那声惨呼当然是喊给李含光听的,目的已经达到,武功极差的刺客顺利的跑了两个,李璲还赖在地上做什么?当然站起来掸掸土,平静的问:“李道长,两位师兄追出去了?” 李含光不是李白,早就明白殿下的意思,要不然自己出手眨眼就灭了那五个刺客,哪有闲心让弟子练手儿。此时回答仪王最想听的答案:“殿下放心,三个伏诛可以做证据,两个逃走的一定会活着跑回巢穴,小徒远远坠着不会杀他们。” “嗯,那咱们先看看这三个的真面目吧!”李璲跟着李含光走下邀月斋,在湖边的花丛中俯下身揭起了刺客的面罩。早有吴广叫人点亮火把照耀过来,凑近了仔细看,吴广发出一个惊诧:“这……这是赵斌!东宫六率的侍卫!” “东宫?你认识他?”李璲抬头看着吴广若有所思后,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个赵斌的武功、资历、为人等等比你如何?” 吴广不明白殿下为什么由此一问,纳闷了一下还是思考着说道:“武功虽然不高但资格挺老的,记得当年卑职刚选进左威卫的时候,赵斌就是骑曹参军的副将,还负责操练我们,好几年过去了,他为人沉默寡言,竟然选入东宫六率中却是个普通侍从,没任何晋升。殿下,这……这有关系吗?” “呵呵,关系大了!”李璲从吴广的话语中得到的最大信息就是,这个赵斌这几年没有升迁还降职了! 李白在一旁插嘴道:“凭这具尸体,咱们就抬到东宫或者太极宫去,是不是就可以……”说到这儿李白的眼睛都有些发亮!吴广和李含光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同样信心勃勃。 没想到李璲却淡淡的接口,把李白没说出来的意思拐了个大弯:“就可以排除太子的嫌疑了!”这话顿时撅了李白一个跟头,倒是李含光反应最快,毕竟多吃了二十年的饭,眼珠一转就明白了,苦笑道:“等我那两个小徒回来,就又可以排除两个人的嫌疑吧?” “哈哈!正是!”李璲站起身,拍着吴广比自己高了半尺的肩头道:“不过还是要把这个赵斌的尸体抬到东宫去,呵呵,物归原主嘛,不过,不能大张旗鼓!咱们不是去兴师问罪的,要秘密的移交东宫,客气的提醒太子殿下小心奸贼陷害,最好在东宫内来一场大清洗才行。” “想拿咱们仪王殿下当枪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喽!”此时受到惊动的司马承祯缓步走来,毕竟上了岁数的人,李璲原本不想惊动他,但老神仙耳聪目明,苍蝇的嗡嗡声都能让他从入定中醒来。 “想让咱们互相攻击啊,那个黄雀得咱们做才好。”司马承祯身后跟着两个徒孙,也就是刚刚追踪刺客的青年道士,行礼禀奏:“启禀殿下,两个刺客其一消失在鄂王名下的棋馆,另一个潜伏在光王的马场。” 司马承祯老眼烁烁放光,叹口气道:“唉,太子殿下和鄂王瑶、光王琚同气连枝,不把他们都牵扯上,这戏就演不真啊!” “肯定是忠王或者棣王的人!殿下,咱们怎么办?”吴广恨声道,语气中充满了怨怼,任何人对仪王殿下不利,那他的身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敌人!可李璲摇摇头却说:“你想怎么办?咱们这就杀上门取?唉,吴广你还是太老实了,比太白先生也不遑多让!” 李白在一旁听到这个比喻,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殿下难道把忠王也排除掉?” “幕后的人就是希望咱们怀疑忠王的!”李璲斩钉截铁道:“你们想想,首先刺客要是太子的人,刺杀失败就不该往自己家门里跑,那不是告诉敌人自己的身份太明显了吗?还蒙面做什么!所以太子可以排除。这一点咱们肯定能想到,所以自然把目标放到忠王那里!而如果我去找父皇告状,能拿出证据的就是指向太子,能让聪明人联想的就是忠王……” “总之要么殿下明斗太子,要么殿下暗恨忠王!”李含光双眉紧锁,看向自己的师尊不解道:“几方全都牵扯进来,到底对谁有好处?” 司马承祯微笑道:“是啊,好好想想,到底对谁有好处……全牵扯进来了吗?未必!肯定还有没牵扯进来的。” 几个人逐渐清醒了,捂着嘴只是不敢说而已。但李璲不用顾忌,总结性的说:“瑁弟年幼还尿裤子呢,但他却有个背景雄厚的母亲!” “那,殿下准备怎么应对?”司马承祯有些担心的说。李璲笑道:“本王还不够强啊,还不能撕破脸……茗烟过来,你现在就进宫禀告陛下说本王遇刺,但别提刺客身份的事儿,并且求父皇悄悄的来莫要声张,来了就给他看那两个尸体!我相信以父皇的睿智一定会想明白,也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啊?殿下啊,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呀?咱们收获啥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呢!”茗烟心中不忿,还想尽力拱拱火,拽着李璲衣袖不停摇晃。李璲早就习惯了,已经不起鸡皮疙瘩了,拍掉茗烟的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教训道:“本王就想给蓄养私军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你真是笨!好了,赶紧去,抹着眼泪去见高力士!本王现在要抓紧回到床上装病呢……” 听到消息的李隆基果然第一时间赶来了!这还了得啊,好不容易皇子中出了个受惊吓变聪慧的,要是再受一次惊吓又变回那个不学无术的岂不是亏死?必须赶紧确定李璲变笨了没有……好在,还没变笨……也许是受刺杀习惯了,那眼神表明已经不很惊恐了,这就好! 李隆基斜坐在李璲的床边,看到李璲言谈举止一切如常总算放下心来,不过是有些冒汗,估计好好歇几天就好了吧。李隆基给李璲掖了掖被子,这才抬头发现这满屋子的富丽堂皇、晶莹剔透,李隆基揉揉眼睛,刚才光顾着儿子的病情,现在稳定下来才有空儿起身一件件挨个儿欣赏展览会般的彩绘瓷器。 李璲装出挣扎的样子艰难的起身,又气喘吁吁的给李隆基介绍研制彩瓷的过程,当然,回避掉了具体秘方,见李隆基也只对结果感兴趣,李璲也就放心了,否则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让匠人都归入朝廷的将作监,李璲就真的要受惊吓病倒了。 好在李隆基也通情达理不打算再刺激他,拉着高力士道:“让璲儿好好休息吧,咱们回宫还得抓紧查查刺客的身份,力士啊,就按璲儿说的办,不要声张了。但要给仪王府增加一千亲卫!”说刺客时的眼神可是没离开条案上的胭脂红仙女绘玲珑瓷笔洗,手中更是攥着如冰似玉的八棱秘色瓷净水瓶不撒手。 看来唐明皇对艳丽的玩物的喜爱要提前了……李璲赶紧很是知趣的孝敬道:“儿臣虽然研究了烧制工艺,可惜没能遗传父皇的书画技艺,这些瓷器的彩绘不堪入目,正要请父皇指点……茗烟,把这些都妥善装匣让高公公带回宫中,请陛下点评。” 唐玄宗呵呵笑着,很满意李璲的懂事,只是临出门的时候说了句:“璲儿这么快就不冒虚汗了?呵呵,还是回床上躺着吧!”这句话倒是另李璲瞬间就又冒出汗来,连声称是,乖乖回床上躺着。 本书源自看书網 ... ... 第32章 老宰相坑骗荣王琬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力士啊,你怎么看仪王这次遭到的刺杀?璲儿特意要朕大事化小,是什么意思?”李隆基坐在马车里把玩着一只精巧的荷叶杯,淡淡的说道。高力士在一边又给皇帝斟上半杯葡萄酿,低声暗示:“依老奴说,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因势利导,螳螂捕蝉!陛下就依了仪王殿下的谋划就是了,咱们光看着岂不省事?” “唉,朕是真的烦够了!真不想和这些至亲之人斗心机啊。”李隆基仰脖一饮而尽,诚如这么伟大的帝王也有脆弱的一面,当然,这一面也只能在高力士面前流露。好半天收起慨叹,才说:“昨天徐国公萧嵩去华妃那里了吧?” “是,陛下,仪王快到大婚的年纪了嘛!”高力士并不惊奇,自己这个主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四十多年前就知道了,一点儿不新鲜,高力士反而如同唠家常似的和李隆基谈正事:“萧老国公还是那么多谋善断,其雷厉风行的英姿不减当年噢!” “这个老狐狸啊,光这份气魄,朕不如他!”李隆基略微沉吟着,半天之后好像心中是做了什么决定,笑眯眯的说:“他们都豁出去了,朕也不能怂了不是?力士啊,给老家伙透个信儿,说朕允了!” 皇帝的车驾缓缓离去,仪王李璲躺在软榻上啃着冰镇青梨,含糊不清的嘴里迅速的发布着命令,在皇帝车驾的滚滚烟尘中、隆隆喧哗的掩映里大张旗鼓的扩充了亲卫军人数。不光为了自己,还有自己在乎的、需要保护的人。 而这样的人,随着融入大唐仪王的角色还会继续增加……比如,荣王李琬从陇右节度使卸任回来了。唐史上对李琬的评价是“有雅称,风骨秀”,李璲一直觉得不对劲,因为很少史书评价一个人时丝毫不提他的生平而只说容貌气质的。 等到见到这位六哥时,李璲就明白了……如果李琬是个女子,以他的冰肌玉骨、目如流波,那白居易的《长恨歌》中“天生丽质难自弃,回眸一笑百媚生”就轮不到杨玉环了!所以,再加上李琬出口成章、书画双绝,这些实在是太突出了,确实没必要记录他的什么参与朝政的事迹。李璲看上这一眼,险些就不能自拔! 同样一个妈生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精华都给了李琬,难怪那个李璲不学无术智力偏下……幸亏有我穿越来附体,仪王啊,你就在冥冥中好好谢谢我吧! 正在胡思乱想着,一双滑腻的手如清风般拂过李璲的脸颊,把他惊醒,原来是李琬已经和李琮见过礼,转头溺爱的来拢李璲了,真是丝毫不顾及渭水边人来人往、十里亭大庭广众啊。李璲招手叫过一个抱着大锦盒的侍卫道:“这两年有没有闯祸?璲弟,你不是一向喜欢华美的东西吗?看看六哥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李琬高兴的打开锦盒,李璲探头观望的瞬间就崩溃了!只听李琬还特意介绍:“璲弟喜欢吗?可别小看这个盘子哦,七彩缤纷比琉璃还好看!你瞧,薄如纸,明如镜啊,这花卉刻得栩栩如生,六哥花了半年的俸禄呢!”一个直径一尺多的斗彩百花纹大盘赫然入木,阳光下闪着调皮的光芒,凑过头来的李琮都要晕倒了!兴奋不已的李琬还在竖自夸耀,等到斜眼瞟二人,惊讶道:“咦?你们这是什么表情?璲弟不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紧!”李璲咬着后槽牙往外挤,心道仪王府中都用这种盘子铺地砖了,能不喜欢吗?这是哪个混账骗我六哥的钱,捉住了扒皮抽筋!想了想小心的谦让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愚弟不敢糟踏,六哥若是喜欢不妨就自己留着呗!” 李琬有些不高兴道:“这是什么话!给你的礼物就是你的,六哥什么时候吝啬过!” 得,赶紧接过来道谢,看来李琬在外的消息十分闭塞,李璲可不想这个丰神如玉的六哥吃亏,只好说:“这样的彩瓷愚弟也淘换了几件,只不过赶不上六哥这件如此大,待会儿让茗烟给六哥送去把玩,算是我的心意。” “那好,难得璲弟有这份心,六哥谢了!”李琬倒不是矫情之人,兄弟之间嘛,也不推脱。 还是李琮想得周到,捅了捅李璲,就拉着李琬到庆王府接风。李璲自然不敢吱声了……原本安排去仪王府接风的,李璲创造的美食只有仪王府的厨子做的最正宗,但此刻实在不好意思让李琬看到仪王府用斗彩瓷盘铺地砖,只能给茗烟使眼色,赶紧把准备好的酒宴搬到庆王府去。茗烟那么猴精的主儿,立刻扭摆着杨柳腰提前去布置。 直到明月高挂,酒席才散尽,李琬连声惊叹庆王府的美食只应天上有,陇右那地方就是地狱云云,这才告辞回去,幸好有亲王令牌,不用受长安宵禁的限制。鞍马劳顿好几日了,李琬回府倒头便睡。 次日清晨天才擦亮,浑身酸痛的李琬就被人吵醒!最可气的吵醒之后还不能发火,你道为何?……只因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回禀是三位宰辅联袂而来! 源乾曜?李元纮?杜暹?李琬揉了又揉太阳穴,皇族结交朝臣是父皇比较忌讳的事儿,虽然自己在外镇藩做节度使,是不避讳和外臣接触的,但朝臣还是疏远些的好!何况三位宰相凑一起,在我刚回京就登门是什么意思?难道朝堂上出了什么……大事?可也不能把三位老大人拒之门外啊! 李琬只能爬起来,一边快速净脸一边吩咐内侍:“快请三位长辈书房待茶!”李琬打定主意不以官职称呼、不以朝礼接见、待会儿探探口风尽量只谈文章学问! 没想到的是,三个老头还真就是来聊文章学问的!昨日在中书门下聊天,提到荣王琬回京,三人就不约而同的拍手大笑:“长安最有文采的青年终于回来了,搬回脸面的机会稍纵即逝啊!” “是啊是啊!所以咱们速度要快,否则李琬得知了缘由那就没戏了!” “这顿美酒,小李璲请定了!气死他,哈哈,凤还楼的仙品美食啊,摆在那里只让看不让尝,哼,长安城还没人吃过,老夫要吃第一口……” 于是,这三个老没正形的就约定了第二天清晨来到荣王府,给李琬一个突然袭击。一盏茶的功夫,李琬快步出来匆匆拱手道:“琬见过三位老先生,琬这两年在陇右学问毫无进益,怎当三位老先生亲自来府指点!” 这话原本极有技巧,一上来李琬就把谈话的内容限定在学术讨论上,想必三个成精的老家伙应该不会再跑题扯出朝廷的事儿吧……没想到三位都是一副憋着笑的样子,心想你小子只想聊文学方面的那是正好了。 “荣王殿下学识过人,就不要自谦了,呵呵,老夫三人正有意考校殿下的进益,殿下莫让我等失望啊!”源乾曜开门见山,倒是让李琬一愣,但源乾曜不能给他琢磨的机会,赶紧办完事儿赶紧走,别废话,凤还楼的美食美酒等着呢!多呆一会儿露馅儿了怎么办……张口就说:“老夫有一上联,苦思下联不得,请荣王赐教!” “呃……不敢!老先生请说。”李琬郁闷了,哪有鸡刚打鸣儿就登门挑战对联的?但来人是宰相,也不能说什么。源乾曜大咧咧的一拱手道:“殿下听好,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噗!”李琬一口热茶喷出三尺远,这它玛的谁吃饱了撑的凑出这种混账对联? 本文来自看書辋小说 ... ... 第33章 小张曦殴打吐蕃臣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我对:远避迷途退还莲逕返逍遥!老先生可满意否?”李琬在大厅中踱步十多圈,麦子都能磨成面粉了,头发白了好几根后,竟然对上来了。 三老原本安坐品茶,一边强行压住内心的焦急,表现出长辈对晚辈考校学识的风度和威严,另一边期盼着荣王一定要成功,起码证明长安城里还有人能压那个仙人梦受的怪物一头!当听到李琬的下联后,三人再也坐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呃……三位老先生为何发笑?难道本王的下联有何不妥?”李琬一头雾水,内心又重新捋了一边上下联,很工整啊!意境也没问题……源乾曜的老手把茶杯都捏碎了,咳嗽几声赶紧安抚道:“闻道则喜!闻道则喜嘛!朝闻道夕死可矣,呵呵,老夫为殿下学识又有进益感到欣慰,对殿下的才华佩服至极!真是太好了!” 源乾曜不吝赞美之词,爽朗的笑容极为真诚,发自内心的高兴啊,因为内心想的是:让你们哥俩儿斗蛐蛐…… 他刚落座,李琬还没有缓过气来,李元纮又跟上了:“老朽也有个上联,咳咳,殿下请听:饥鸡盗稻童筒打!嗯,那个都能对上来,想必这个更加难不住殿下。”李元纮满脸皱纹都笑开了,一双老眼如同远眺久别的恋人般痴迷的等着李琬。 李琬真想站在府门口跳着脚爆句粗口,难道这两年不在长安的文风变了?不好好研习韵律净搞这些生僻干什么!连三位大儒都不提《论语》了吗?李琬又开始转磨,实在不行还出离书房去花园找了找灵感,逛一大圈回来才说道:“我对:暑鼠凉梁客咳惊……先生觉得可好?” “好!好!暑鼠凉梁客咳惊,奇思妙想巧夺天工,再好没有了!”李元纮非常满意的竟然从衣袍中掏出纸笔,众目睽睽之下就开始记!居然怕自己忘了……李琬都看傻了!难道老东西不是来赐教的而是来求教的? 杜暹狠狠的瞪了埋头抄录的李元纮一眼,心道你这老家伙真不厚道!就等不到出了荣王府再记了吗?看李琬的表情马上就要醒悟了,杜暹再不敢拖沓,赶紧上前一步大声喊道:“殿下听题!老夫出联:烟锁池塘柳……殿下快快对来!”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李琬都被他催得慌乱了,就在此刻有小宦官进来奏报:“启禀荣王殿下,庆王殿下来访。” 听闻此言,杜暹这个气啊,得,就自己空手而归了……三人一同起身告辞:“殿下好好和兄弟相聚,老朽就不打扰了!”说着就往外走,杜暹迈脚时还补充一句:“对联小道,殿下权当一笑,用不着当真哈!” “三位老先生何必急走?一同见过庆王不好吗?”李琬还真诚的挽留,三人却听到此言脚步更快,几乎是抱头鼠窜毫不顾忌礼仪了。李琬越发的糊涂只能暂且作罢去迎接庆王李琮,李元纮边走小声嘀咕:“这就去砸庆王的买卖,还是不见的好!” 源乾曜心里却明白,总算可以给天下读书人一条活路了…… 三位宰相端坐马车急匆匆的朝凤还楼飞驰,等待他们的却是另一出好戏。 穿越前的李璲败光仪王府家底儿后,还能不离不弃的狐朋狗友就剩下个张曦,也就是大学士张说的小儿子,这位小公爷算是有眼光有运道,如今好人好报,李璲发达了丢不下他,张曦如今才有资格在凤还楼占了份干股,另加一日三餐的白吃白喝! 燕国公张说开始时还想约束,以前儿子跟着仪王混净往外赔钱了,现在发现还能往家里赚钱,自然不支声。每天坐在凤还楼里吃,也算是个稳妥差事,总比四处游荡招猫递狗强不是? 可惜有时候不能太走运,否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张曦正在凤还楼三层的雅间听曲儿,只听那大堂正中的歌妓琵琶拨弄,轻吐婉转:“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余音袅袅,满楼的人都在叫好。 却偏偏有不和谐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这曲子不好!丧气的很!给大爷换一个!”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却是几个吐蕃人大咧咧的踩在凳子上,瓮声瓮气含混不清的说着汉语。一串铜板哗啦啦扔到舞台上,神情极是嚣张。 歌妓不敢不应,低眉顺目的捡起铜钱,又惹得吐蕃人一阵嘲笑,众目睽睽之下歌妓重新坐定,再次拨响琵琶弦,嘹亮的声音比之刚才更有穿透力:“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兆河北,以报生擒吐谷浑!”唱完站起身还冲着一圈人欠身行礼。 楼上的张曦摸着下巴往下看,这个漂亮的歌妓有个性啊!竟然一心就喜欢王昌龄的诗。 张曦这里觉得好笑,吐蕃人可笑不出来了……刚才急促的琵琶声滚滚烽烟冲向楼兰,现在寒气铮音到达吐谷浑了……合着距离吐蕃越来越近!几个吐蕃人明显也不是傻子,花费一贯钱就得到一个下贱歌妓的戏耍辱骂,这还了得? 当即大吼一声威压整座酒楼,一个吐蕃士卒跳上舞台就要撕扯那名歌妓!周围的食客都惊呆了,吐蕃人太过嚣张!三楼的张曦可不是善茬儿,就算不为歌妓出头,也不能容许吐蕃人在自己的买卖上砸店啊!也是一声大吼从三楼直接跳将下来。 “啪”!张曦一把抓住吐蕃武士的手腕就掰到一旁,容歌妓急退几步脱离能够遭殃的范围了,张曦冷笑一声道:“这可是庆王殿下的地盘,你们最好规矩点儿!” 吐蕃武士不甘心的甩手退后,那座中的吐蕃大官窜出来,趾高气昂的叫嚷道:“本官就想换首曲子听!怎么着,庆王了不起?手下的歌妓都敢挑衅大吐蕃吗!这还不该教训?” “哈哈,大狗还得看主人呢!该不该教训轮不到你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泥猴子,莫要弄脏她的衣衫!”张曦丝毫不让,才不在乎这个吐蕃人是什么身份,在长安城跟亲王驸马都打过架,还会怕一个从不洗澡的野蛮人?张曦冷冷道:“听曲儿就老老实实坐着听,不听就给老子滚!” “中原人欺负我大吐蕃使者,这就是你们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哼,好!本官原本就是听曲,本官要点曲!”吐蕃人不依不饶,寻觅找茬儿的机会,张曦又哪里肯大事化小?嘿嘿笑道:“那好得很啊,你是想听但使龙城飞将在呢?还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呢!” 这就等于骂街了!吐蕃使者久在中原,茶坊酒肆中到处吟唱几位大才子的诗作耳熟能详!张曦分明就是说——羌笛何须怨杨柳,不叫胡马度阴山!这要是忍他就不用做人了……何况,整座凤还楼内的读书人都听懂了,已经开始进行哄笑的步骤了! “给我上!”吐蕃使者瞬间就抽出了弯刀,“嘭”得剁在桌上牢牢的插进两寸深,在刀柄嗡嗡震颤中几名吐蕃武士如同得到信号,脚尖点在胡凳上就飞身冲上舞台。张曦嘴角勾出一抹弧线,高喊一声“吐蕃蛮人砸抢皇子的产业”立刻站好道德制高点,抽出长剑就迎了上去。 看书王小说首发本书 ... ... 第34章 望远镜投桃报李(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吐蕃人的弯刀划过诡异的弧线,就如他们的思想一样难以捉摸,在光明和阴暗中自由的转换。张曦的长剑绽放百多青莲,一蓬蓬前赴后继的扑面而来,耀动的银芒是最后的灿烂!周围的食客躲得远远的,害怕殃及自己又舍不得失去看热闹的离去,只有在犹疑中躲闪,两眼却必须定格!因为明日需要谈资。 张曦此人心机不深,武功也只是中上,在几名吐蕃武士的围攻下越发不支,幸好吐蕃人再嚣张也不敢在长安杀人,刀刃的劈砍逐渐改变为刀背,这倒是给了张曦一点儿反转的机会!机会稍纵即逝,就在张曦硬挨一刀背将长剑刺入一人大腿根儿的时候,不及抽剑的0.1秒中头颅受到刀柄一磕,张曦顿时跌倒个狗吃屎。 这可不是输赢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张曦大吼一声就要跳起,却有三柄弯刀卡紧了脖颈,阴凉的感觉很明显这次皮肤相触的不是刀背了。吐蕃使者邪笑着用汉语道:“还以为大唐出了个少年英雄呢,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想和吐蕃较量,你们要先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住手!”门外一声闷喝中气十足,那一蓬白须下掩盖的是纱罩的紫袍,腰间金鱼袋亮闪闪的夺人双目,吐蕃使者不敢小视,随意的拱拱手问道:“你是何人跳出来管闲事?” “老夫源乾曜,管得管不得?”来人正是三位宰相,自然认得被按在地上的燕国公次子张曦,双目中一层寒光闪过,心道这个缺心眼的孩子啊你怎么能用这个姿势输呢!李元纮手一招,门外三个宰相的上百随从就冲了进来,闲人都被驱赶到一旁,死死的围住舞台。吐蕃使者高傲的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宰相大人,可是宰相大人就能限制别人自愿比武吗?” “比武?比武有倚多为胜的吗!还不收起兵刃!”杜暹脾气已经上来了,本来就自己没找到下联正在郁闷,正好此时爆发。吐蕃人摆摆手,不屑的收刀入鞘大笑道:“大唐少年英雄了得,非要以一对多,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源乾曜眼皮跳了一下,正不知如何接口,异变陡升……吐蕃人收刀后张曦一个鲤鱼打挺窜起来,吐蕃弯刀入鞘了他的长剑可还明晃晃的闪亮着,单手一抄长剑在手,左脚一剁借着冲势剑尖准确的穿过一名吐蕃武士的后勃颈!趋势稍缓,但还是刺入前面吐蕃使者的后肩才卡住……“噗”!一个糖葫芦! “大唐宰相纵凶偷袭!”吐蕃使者也是人精,第一反应就是大喊大叫着去抢道德制高点。这一声喊不要紧,直接把自己推入了死胡同,源乾曜和李元纮稍一对视,眼神中的寒光就奏出和谐的共鸣,杜暹动作更快,吼一句“都拿下”!上百随从就围了上去。 张说的儿子闯祸被自己三人撞见,能不管吗?虽然牵扯两国邦交但这个出事地方太好了,凤还楼是皇长子的买卖,三个宰相分担责任就算皇帝怪罪又能怎样?到时好好让张说那老小子出出血!随从们都是常年看脸色的主儿,早就明白该怎么做,拳打脚踢是开场白,保不齐踢中下阴那就对不起,只要躲开脸,肋骨折了也不算事儿。几十人围着几人死按在地上那还有好? 张曦倒是被晾在一边,提着宝剑有些不知所措,可能都忘了自己刚刚杀了人。 出气差不多了,源乾曜对着酒楼内看热闹的众人朗声道:“吐蕃使者来长安居心叵测,挑起事端在前、羞辱官宦在后,倚众对寡出口不逊致使众少年气愤不过,团结一心出手惩治,这都是大家看到的了!当然,打斗中互有损伤是违反大唐律令的,需要交付有司秉公而断,来呀,都带走!送交长安县衙。” “本使者不服!”吐蕃使者嘴角含血早已吐字不清,这会儿谁会管你?你刚才说“大唐不知天高地厚等等、和吐蕃较量要先掂量云云”时吐字那么清晰干什么?现在服不服有什么打紧! 看热闹的齐声叫好不提,源乾曜这是话里有话!所有责任先都推给吐蕃人,再说是“众人一起出手”、“打斗互有损伤”,然后全都带离出事现场……貌似公正严明,实则……还交长安县衙干嘛?宰相刚刚不是都已经宣读了一遍标准的判词了吗! 张曦的小厮早已奔赴燕国公府和仪王府,脑子可比主人转得快多了。等到长安县令哭丧着脸接收外国人犯的时候,早有消息传进了太极宫中的两仪殿。只可怜长安县令还得唯唯诺诺的听三位宰相训话,心中直骂街,估计待会儿还得有好几拨人来训话呢,赶紧派人打扫衙门沏好茶水等着就是了。 傍晚时分,李璲特意耗到太阳落山,估摸着碍得着、碍不着的人都已经去了两仪殿,这才动身进宫来。拦下了庆王李琮继续在家韬晦,又有荣王李琬抱着一本《仪王对韵经》苦笑着研究,也就别搀和了,多编写奇文巧对补充到书里是正经,反正李璲进宫谁都知道能代表庆王、荣王的意思。 李隆基是很喜欢看朝臣们鸡吵鹅斗的,这是太宗皇帝留下的治国经验,朝臣们要是拧成一股绳那皇帝就成傀儡了。睿宗李旦更是操纵党争的高手,在太平公主和太子之间找平衡玩儿的游刃有余,驾崩后谥号为睿智的“睿”字不是没有道理。李隆基继承了而且发扬光大了,让朝堂上派系越多越好,自己就能闭目养神了……比如现在。 “张曦不识大体为一个歌妓羞辱番邦使节在前,以偷袭手段致人死命在后,按大唐律理应枭首示众!给天下一个交代,平息邦交纠纷。”这是个力图还原真相的,可是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皇甫大人是不是也想把老夫枭首给吐蕃一个交代啊?”杜暹冷冷的驳斥,你皇甫惟明又不管司法,凭什么义正言辞?杜暹转身毫不在乎的轻描淡写道:“老夫纵奴斗殴砸毁了庆王殿下的酒楼,理应负责!” 有工部员外郎裴宽出班,站在中间调和道:“两位老大人莫要义气相争,这不是在议对待吐蕃的事儿嘛!依我看,教训教训那些蛮子也无不可,教训过后大事化小也就是了,但杜大人把人家关进大牢确实有些过了,如今可如何收场?” 不少人纷纷点头赞同,之后摇头叹息,这种事原本儒生们最喜欢叫嚷发表意见的,但今天翰林领袖张说牵扯进去了,翰林院集体失声。张说低眉顺目站在角落里,但也不能看着那些浑蛋把儿子枭首啊!歪头冲旁边使个眼色,就有右骁卫大将军站出来吼道:“不过是个争风吃醋的风流事,乱局中误伤致死一个吐蕃的奴隶算得了什么!用得着在朝堂上讨论吗?我看交长安县衙去判就好,吐蕃人怎么了,在大唐的土地上就得服从大唐的律法!哼,想要借此挑事难道我大唐还怕了不成?” 这话大气,武将们纷纷应合,声势浩大,因为嗓门大!顿时压下了一些文臣的气势,张说心中放松,又开始闭目养神。可又有鸿胪寺卿崔林跳出来道:“如此草菅人命仗势欺人岂是我天朝上国的气度?今番诬赖吐蕃明天让周边各国怎么想?臣启陛下,当严惩凶手才能安抚各国惶惶之心!” 李隆基一直沉默不语,又静等了好几拨人都表明态度以后,这才睁眼看向几个皇子,太子李瑛感受到皇帝的眼神,主动站出来躬身道:“父皇睿智,龙意天裁,儿臣定当谨遵!” 这是一个滑头的废话,永远不会出错,反正自己真实的想法已经通过手下人表达过了。李隆基厌恶的瞪了太子一眼,又看向忠王李玙。李玙更绝,一副神游域外的样子在那里装傻,就差口水流出嘴角了。 李隆基刚要开口直接让李玙表态,却有李璲主动抖擞着金丝银线耀眼的紫色王袍,一步迈出来高声叫道:“启奏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看書辋小说首发本書 ... ... 第35章 望远镜投桃报李(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可新鲜了!李璲跳出来给李玙解围,一众朝臣都惊讶的看过来,李玙本人也抽动了一下眼角不明所以。李隆基若有所思,疑惑的问道:“十二郎有什么想法?朕知道张曦和你交好!但朝堂之上,即便你年纪小也是大唐的亲王,要慎言啊!” “是,谨遵父皇训导!”李璲彬彬有礼,知道李隆基在提醒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声音放大到所有角落都清清楚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儿臣参奏燕国公次子张曦当斩!” 满堂哗然!尤其是张说,再也不能镇定了,原本指望李璲给求求情大事化小呢,怎么是个落井下石的?但紧跟着李璲的话就开始恢复不靠谱的本质了:“张曦该当凌迟、车裂、五马分尸……那个……宫刑、刖刑、膑刑!挨个儿都给他试试!”其声色俱厉如同真的一般。 “噗!”连源乾曜都忍不住了,敢情是出来捣乱的!压着火儿提醒道:“仪王殿下,大唐律没有那些暴秦的残忍刑罚!” “呃,没有啊……张曦罪大恶极嘛,本王请旨特殊处理!”李璲挠挠头,玲珑王冠差点儿歪了,板起脸向李隆基奏请:“张曦罪在十恶不赦,儿臣愿作监斩官!” 李隆基斜眼狠狠瞪着李璲,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张曦哪里就罪在十恶不赦了?你说个清楚!若是信口开河,朕先给你试试那什么刖刑、膑刑!”唐明皇终究没说出宫刑来,但李璲还是双脚有些发凉。 “父皇容禀,”赶紧躬身行礼,李璲转身对着满朝文武气势汹汹的痛斥:“张曦大罪有四,其一居其位不能负其责损庆王颜面,其二鸣不平而独力难支使弱女受辱,其三闻贼人辱骂朝廷强出头、却战而不胜失我大唐威严,其四作为国公之子武艺稀松、看不清番邦狼子野心,上有负皇恩抗敌御辱之使命、下有负百姓保境安民之期望!若再为活命而唯唯诺诺与蛮夷媾和,其有辱国体罄竹难书,罪大恶极无出其右者!儿臣请父皇将张曦枭首传示三军,以作祭旗之用!” 李璲侃侃而谈,一边踱步一边痛陈用手点指,口沫横飞喷得刚才想大事化小的、顾忌吐蕃邦交的人满脸都是口水,把斗殴伤人直接上纲上线到民族大义的高度,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一个个大臣低下头不敢吱声,谁都不敢跳出来背上卖国苟安的帽子。 李璲运着气呱蹬狠跪在玉阶上,匍匐着嘶喊“父皇圣明”,演技超一流。此刻连源乾曜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都被李璲前面那四条震惊了。什么“弱女受辱”、“有负百姓”、“损国威严”都啥意思? 只有一人冷静的听清了李璲最后那句“传示三军祭旗”的说法,那摆明了是请皇帝借机发兵教训蛮人!这个人就是六十岁的兵部尚书萧嵩,他从李隆基嘴角慢慢上扬的弧度就知道李璲又押对宝了……皇帝陛下的威严嘛,张曦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唐的颜面!就算大唐错了也是对的!以武立国的盛唐岂能和高原狼讲和? 李璲刚刚一个头磕在地上,萧嵩就第一个窜出来跪在李璲旁边,大声道:“吐蕃嚣张不识天朝威仪,天子当以四师夷平之!老臣不才,愿领兵西征,还请陛下恩准!” 萧嵩这一表态,头一个聪明的李璲就歪头投来感激的目光,二一个就是李隆基,从御座上身体前倾,淡淡的说:“老卿家年岁大了,穷山恶水路途劳顿啊!” “萧某比战国之廉颇年轻二十余岁!呵呵,整兵调粮只需十日,望皇上恩准!”萧嵩笏板高举真诚感人。此刻,满朝文武都反应过来了,痛恨自己缺心少肺!赶紧亡羊补牢纷纷请愿出战……谁还管小小的张曦有四条大罪? “吐蕃地势险绝啊,我大唐劳师远征……不能有失啊!”李隆基深邃的目光扫向众人,户部的、兵部的、军器监的、十六卫的官员挨个跪倒,发誓定不让陛下失望。李隆基沉思一下这才下定决心道:“命兵部尚书萧嵩领河西节度使,整军西征!一应事务均受节制。吐蕃使者枭首祭旗,张曦戴罪立功去军前效命吧!” “臣等遵旨!”众臣齐呼万岁,卷帘朝散。各自领命开始运作起来。 张说三步并作两步,在源乾曜的陪同下来到李璲面前,恭声道:“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二郎是本王的好兄弟,岂能见死不救?只是刚才小题大做没有吓坏伯父吧?呵呵。”李璲此时心情不错,弄得张说也笑起来又说要厚报云云。李璲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厚报就算了,烦请源侍中别去吃穷我大哥就算给面子啦!” 弄源乾曜一个红脸,当然知道李璲指的是凤还楼对对联的事儿,心道这个仪王还真是不吃亏啊,只好无奈摇头。张说急着去接自己儿子,不再废话,拉着源乾曜跑了。 这时候萧嵩才迈着四方步踱步到李璲旁边拉关系:“殿下一番宏论让老朽茅塞顿开啊!非大智慧不可为之。” “不敢当老国公的厚誉!刚才多谢老国公仗义出手,否则璲孤掌难鸣这戏也演不下去了呢!”李璲知道老家伙这是来邀功顺便收利息的,所以也不见外,很是直接的说:“只是老大人为国出征似有不妥,毕竟吐蕃地势险要,穷山恶水,胜败难料啊!” “老朽不甘落后罢了,不值一提,呵呵,”萧嵩也不想再转弯子,否则刚拉近的关系就疏远了,看李璲后一句似是发自真心,很是欣慰,大胆直说道:“当今战事不同前人,胜败不在兵强将勇而在粮草军械,老夫不用身先士卒横刀立马,只有把心思多用在充实准备上了!还望殿下襄助……” 萧嵩精明的眼睛透露着复杂的信息,似有千言万语又像只让李璲自己思考。李璲只能试探着说:“打仗的事儿本王不甚清楚,不过,除了疗伤酒本王承诺这十日就为老大人准备充足外,再附送一个物什和一个消息吧!” “哦?殿下如此郑重想必定然是了不得的东西,殿下请讲。”萧嵩人老成精,那疗伤酒大可让兵部向李璲的工坊下令征购,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正看重的就是李璲在你想不到的方面能出人意料。 李璲郑重的说:“吐蕃人流传藏地有灵的鬼话,说什么汉民进入藏地就会头晕呕吐、浑身无力都是神灵的惩罚,其实那只不过因为藏地地势高产生的正常反应罢了,就像咱们登山也会头晕腿软一样,下得山来自然康复。” “可有解决之法?”萧嵩眼光一亮,心知李璲说的正是攻打吐蕃的关键所在!李璲能有如此见识一语中的,实在不可小视之!而他既然提到此事必然有解决办法,所以急不可待的询问。李璲嘿嘿一笑道:“不需解决!习惯了就好了,哈哈,老国公率兵登临藏地后不要急于作战,用三个月让将士们适应了那里的气候,自然就无妨了。” 见李璲不似玩笑,萧嵩恍然大悟,深施一礼。此刻李璲又从怀中掏出个黄铜圆筒来,一头粗一头细可以伸缩旋转。递到萧嵩手里,李璲低声道:“此物名为千里眼,老国公回府再细细研究,莫让别人知道才好!” 李璲的认真嘱托让萧嵩压下好奇心,只能暂时收入怀中回家在看,这才施礼辞别而去。而望远镜过手的时候也有个纸条从萧嵩手里塞进了李璲掌中。 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 ... 第36章 麻醉剂救死扶伤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遂是真想造出玻璃啊!古人只想到那东西做器皿不好用而抛弃,却没想过玻璃可以做别的有大用!可再怎么想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达到的,所以赠与萧嵩的单筒伸缩望远镜是水晶打磨的镜片,李璲总过也就做了两个,在这明亮的夜空下,也只有两个人或惊喜、或诧异的举在眼前。 一个是萧嵩,站在书房里打开个窗户缝,正在以很不文雅的姿势偷窥着月宫嫦娥,一边不断调整望远镜的伸缩度,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原来月亮这么大呀!它怎么就发光了呢?” 看腻了月亮也没见到仙人,萧嵩不得不把目光挪移下来,院门变的这么近,鸟雀的羽毛那么清晰,连府外高耸的长安城墙都能显示出砖缝中的青苔!那可是好几里外啊……明白了!李璲创造的这个千里眼是用来两军阵前观察敌情的! 刚才萧嵩光顾了惬意,以为少年人哄哄老头子玩儿,此刻真是暗骂自己是蠢猪!仪王殿下怎么会那么无聊做没有目的的事儿?李璲才不会像自己那么悠闲琢磨月亮呢!想到这儿,千里眼在手中越来越沉重,好像要砸坠下去似的,萧嵩赶忙死死的抱在怀里……这可是一宗大杀器。 确实有人就用这东西专门的琢磨月亮!而且是死盯着不放,这个人就是司马承祯。一旁的李璲仰躺在竹塌上昏昏入睡,李含光焦急的期待着师尊能让自己也新鲜新鲜,但司马承祯鹰爪般的铁手抓得牢固,把李含光当成空气根本不理睬,这一尊望远镜个头儿更大,构造更复杂,内中重重叠叠不知用了几块水晶凸透镜,专门以司马承祯能看清月球表面环形山为标准制造的。 “殿下啊,几块水晶大小排列就能放大远方事物吗?老朽以前怎么没发现!”司马承祯犹自疑惑,不是怀疑李璲的知识,因为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了,而是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和才华。自从认识李璲就越来越自卑,这么大岁数都白活了,唉,也说不清这种自卑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司马承祯好半天没眨过眼了,眼睛都红肿起来还是不甘心的说:“能不能再大些?把北斗七星都放大到月亮的样子多好!” 李璲在半梦半醒间都被他这种贪心给吓着了,从竹塌上窜起来吼道:“修道之人要淡然些好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行不?想看北斗,没问题!您给我找来从府门大到磨盘大的水晶百八十片,我就让你看清北极星就跟看自己掌纹一样,如何?”李璲张牙舞爪的连说带比划,最后一伸手,到底就是摊开要钱的意思。 司马承祯终于揉搓着眼睛把望远镜赏赐给李含光玩儿一会儿,哀叹一声道:“贫道都寄宿在仪王府中苟活余生了,殿下还好意思跟老道要钱?” “少来这套!你寄宿在哪里也是天下道门之尊!你们佛道两家藏在深山荒谷中的财宝自己都算不清了吧?哪儿是我这种新冒头的暴发户能比的……”李璲对司马承祯的白吃白喝还连吃带拿的作风颇有微辞,凑过去试探道:“本王听扫地的小奴说,道长床榻下的地板有松动,每到夜间就有五彩霞光闪烁,不知是什么祥瑞啊?” “谁这么大胆敢偷贫道宝贝!”司马承祯立刻就吼叫起来,长长的白胡子翘起老高都扇在了李璲脸上,来不及撕扯李璲的衣领,就疾步匆匆跳回自己的小院查看去了。剩下李含光举着望远镜傻乐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却有秋纹那丫头跑得比司马承祯都快,吵醒了李璲的美梦:“殿下不好了!酿酒坊出事了!” “酿酒坊?能出什么事?你慢慢说。”李璲一把掀开身上的薄被,瞬间精神起来,毕竟酿酒坊可是自己当今的两大财源之一啊。 秋纹娇喘一声,瘫坐在榻边,也没了平日的礼仪,小手拍打着还有些平平的胸口,莺声道:“天刚亮城门一开,酒坊的秦管事早就等在城门口了,这不,立刻来府里禀报,说殿下昨天要求工坊赶工疗伤酒,没想到手脚就马虎了些,蒸馏器溢漏出的酒气把工匠都熏晕了!原以为就是浓度高才醉了,可一个个到夜里也醒不来,还脸色煞白喘不匀气息了!” 小丫头说着说着就落泪了,李璲却一拍大腿满脸激动:“别哭!天大的好事!醉倒工匠都抬出作坊了没?快备马本王要去看看。”秋纹愣在当场,眼泪停留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等李璲又催促的大吼这才“哦”一声跑出去准备。 李璲在花丛中兴奋的直搓手,心中早已想到事情的缘由:那是麻醉剂乙醚啊!原以为没有温度计控制调节,有没有浓硫酸催化脱水,合成乙醚的事儿遥遥无期呢!没想到竟然忘了有机化学的最根本原理,任何反应都伴生副产物永远制取不得纯净物的。 估计不可能大量产生,工匠不会有太大危险,问题也很好解决,李璲想清楚反应原理,逐渐平复了内心的激动,这才打马飞奔,身边也只带了刚睡醒的李白和熬了一夜的李含光。 等到见到秦管事,李璲直截了当的就说:“晕倒的工匠身体好的此刻已经醒来了吧?喂一碗奶喝,再坐到上风口的地方去歇着!缓过来本王要问话。”秦管事对李璲的无所不能早就司空见惯了,这一次未卜先知算什么?答应一声就去办。 李璲也不用那些虚礼,自己迈步走进大堂坐定,空气中那微弱的一丝乙醚的刺激性让李璲太熟悉了!很享受的深吸一口,李璲不禁怀念起前世的实验室……那窗明几净的塑胶试验台,用强碱洗得闪亮的玻璃仪器,金属丝在酒精灯上烧出彩色的火焰,还有那分析天平上跳动的电子数字伴随离心分离机的嗡鸣声…… “殿下,工头老王带来了,他是第一个晕倒的也是第一个醒来的。”秦管事苍老的声音惊醒李璲的梦,就见一个中年壮汉跪在地上磕头,精神萎靡的样子还没完全好起来:“都是属下的错,王爷您狠狠的处罚我吧!耽误了王爷的大事还害了那么多兄弟,呜呜,我有罪啊!” 一个黝黑的大老爷们哭起来,更加让人不忍直视,李璲摆摆手让秦管事把他搀起来,这才道:“赶工也不能粗陋了工序,这是匠人最基本的规则,但也怪本王催促的急,是本王的责任。秦管事,每个工匠多给一吊钱的工钱,此番昏倒的每人再加一贯!” “这如何使得?”秦管事和王工头同时惊呼,自己是王府的奴隶不是佃户啊,就算王爷直接一刀把自己砍了也不算事儿,晕倒就领赏哪有这种道理?在古代老百姓的心中,这钱可比命重啊!工头老王又跪倒地上,大哭道:“属下犯了大错,可没这脸皮领赏钱啊!” 李璲笑道:“起来吧,你有错也有功!呵呵,赏钱是你们该得的。不用惊讶,你可知你一个不小心误打误撞中恢复了神医华陀失传的麻沸散?哈哈!”李璲当然不会说出现代词汇乙醚,否则解释那两个字就得从原子分子论一直讲到有机链烃的命名法。只能把这大功德给安在华佗身上了,但愿神医有灵在天上也能微笑。 秦管事和王工头对望着更多是迷惘,李白和李含光对望着可就心脏都漏停了好几拍! 这就是神医华佗的麻沸散?李璲说是自然就是了……更震惊的问题是,李璲怎么知道失传的秘方?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但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李白和李含光都是道门中人,当然知道麻沸散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用,并肩就冲了出去,先查看那些昏迷的工匠是当务之急。李璲却很是安然的端坐上位,慢慢品着茶等他们回来,当然,其实是享受着空气中的刺激性气味,李璲的鼻子甚至能从细微处分辨这一缕是乙烯、那一缕是乙醛。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李白和李含光气喘吁吁的回转来,什么话都没说,看到李璲镇静的样子就什么都明白了,一起躬身给李璲作揖道:“殿下功德无量!此后我道门又可恢复上古一项神技了!” 李璲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了很隐晦的味道,试探着压低声音问道:“本王一直有个疑惑,想向两位道长求教……那……传说华佗神医能为头风病人开颅取涎,是不是真的?” 李含光浑身一哆嗦,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打个冷颤后才又站定,紧闭双目长叹一声:“唉!当然是真的……我等后人对不起先贤古圣啊!失传的神技越来越多,却难有新奇的创造,道门日衰就是由此而起。” 李璲恍然,这也难怪,早就和司马承祯讨论过,道门的问题就在于研究了太多世人眼中神奇的物事,所以大家敝帚自珍,时间长了就会停滞不前最后失传。 此刻又有李白在旁具体的解释,更多是给秦管事和王工头听,让他们知道误打误撞下是怎样的功德,能够安心的领赏,李白道:“当今医者都只会药石针灸,谁若提起开膛破腹就被视为妖孽,可这却躲不过一个问题,就是不开膛破腹先人是如何知道人身体内具有五脏、六腑、经脉、骨骼这些事儿的呢?原因就是在当今伤科之法几乎失传了!而之所以伤科失传,归根结底是麻沸散失传,病患无法忍受切割肌体时巨大的痛苦,不等医治就会疼死或吓死了。” “也就是说,有了这麻沸散,就能恢复另一半医科了!”李含光仰天大笑,笑中带泪,道门的一大神技将在自己的见证下恢复,这是何等的荣耀!不由得抢过去拉着王工头粗糙的手道:“王兄请快把制得麻沸散的过程详详细细说清楚!贫道出一百贯钱买这个消息!” 本文来自看書惘小说 ... ... 第37章 破吐蕃功勋第一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事后李璲的总结。科学创造经常是这样,有人专心研究一辈子没进展,别人一个不留神就妙手偶得之了。 蒸馏乙醇的时候李璲使用了石灰做脱水剂,又把木炭改作石炭提高了效率的同时大幅提高了温度,这一次工匠赶工期又缩短简化了一些步骤,所以各种条件的共同作用下,原本应该微乎其微的乙醚副产物达到了将近10%的含量。 李璲重新教授了水溶洗气法收集纯乙醚,又教授了水浴加热法控制蒸馏酒精时的温度,等着工匠们顺利的制取了产品,这才满意的和李白、李含光往回走,当然少不了带了一些回去研究。 走到渭水畔看着日头高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莺歌燕舞的女子,杨柳下不但蜂蝶不惧人,随意的扑扇着彩翅,更有大胆的落在某顶儒巾上,惹来周围游伴的哄笑。李璲却有些怅然,公元前到如今的大唐,已经一直领先着这个世界近乎一个时代,自己的到来再让盛唐一骑绝尘出一个文明,到底是好是坏呢? 正信马由缰的时候,旁边一圈围拢着长亭而坐的儒生中响起一个磁性的嗓音:“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咦?难道是大诗人王维在这里送元二使安西?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一瞬间竟然被自己碰上了?那得好好掺合掺合啊……虽然在李璲的计划中要尽量别和姓王的沾上交情,但任何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李璲跳下马来,大步流星的直奔长亭而去,吓了李白和李含光一跳!今天可是没有黄蜂卫跟随着,若是仪王殿下出什么事自己如何担待?只好一同下马跟上,一左一右的陪在旁边。 人未至,声先闻。李璲才入长亭就朗声高呼:“可是王摩诘在此?有缘相见啊,哈哈!”李璲很兴奋,可这句话听在那一圈人耳中就不是滋味了!这是哪里来的狂生?张嘴就敢直呼偶像的名字,还说和摩诘居士有缘! 李璲今天出来的急,没有黄蜂卫护拥自然也没穿上紫袍金带,长亭中儒生又都不够身份,自然没人认得仪王殿下。此刻那个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摩诘居士不在此处,在下萧子夜送别友人吟咏摩诘居士的诗赋,与阁下素昧平生!” 这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配上华贵的锦袍一看就是显贵子弟。白净的脸颊上一股天生的桀骜,反倒平添了男子高傲的魅力。但话语中那种拒人千里的味道是很直接的:你想找的人不在,我和你也不熟,所以你就请便吧!只不过看到李璲年纪还小,才不好直接责怪他不懂事,又见旁边两个道士打扮,所以多少有些尊重。 “放肆!你可知……”李白刚要说话,就被李璲拦住了,倒不是仗势欺人,李白只是看不得有人比自己还狂傲罢了。李璲嘿嘿一笑,有心逗逗面前这个大帅哥,在一圈儒生的鄙视中无赖的倒坐了下来,拍掌叹道:“公子引用名家的诗句送别原本是一片情谊,可惜啊可惜,西出阳关无故人这么悲凉丧气的诗句,我这个过路的都听不下去了!你们谁是被送别的呀?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萧公子貌似咒你呢!” 李白“噗”得头一个笑崩了。萧子夜俊朗的脸上却是变颜变色怒火中烧,难得附庸风雅一次还被不知哪里跳出来的小子奚落,这一圈儒生都不敢打扰我的兴致呢!偏偏你聪明?萧子夜冷哼一声道:“在下才疏学浅,阁下若是有好词佳句,不妨给我等欣赏欣赏!” 李璲看着他的白脸泛红就觉得好玩儿,摇摇头,倚小卖小道:“我这个年纪哪里会作诗呀?不过,倒也听说过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四句就豪气多了,当是送别友人往西域塞北去时最佳的!” 萧子夜傻在了当地,如此好诗怎么自己从没听过?这孩子自称是听来的那就该传唱才对啊!不等萧子夜反应,那一圈儒生中倒有个矮胖的青年大呼一声:“这首诗你怎么会知道的?”胖手指着李璲差点儿捅到李璲鼻子上。 矮胖子的这一问顿时引起两个人盯住他,李璲、萧子夜异口同声的惊诧:“难道你也知道?”萧子夜是奇怪作为朋友矮胖子从没跟自己提过,李璲是奇怪这其貌不扬的矮胖子是谁。矮胖子却非常真诚的对李璲问道:“你真觉得这首诗比摩诘居士的诗好?” 李璲点点头,刚要拱手请教对方名讳,却见矮胖子放声大笑着一蹦一跳的出了长亭,放下众人也不打招呼,潇洒的留个圆滚滚的背影就那么远去了。事起仓促,结束得更诡异。反应过来的萧子夜很没面子,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李璲身上道:“也不过就是胡听来的,有本事自己作一首,今天就饶了你对摩诘居士不敬之罪!” 一圈人都在怒目而视,纷纷叫嚷着要李璲尊重偶像,看来是不小心落在王维的粉丝团里了,李璲心中不屑,就算王维亲自来,一个五品的尚书右司郎中也得给自己见礼才行啊,但在粉丝团面前是不能说这话了,粉丝的疯狂李璲这个后世人很清楚的。只能无奈摊摊手道:“说了我不会写诗呢!不过,他会……”李璲猛然一指旁边的李白,真是不用白不用啊! 萧子夜等人斜眼打量这个青年道士,冷冷的说:“他会,也行啊,若能让我等服气,自当赔礼!” 李白没想到殿下惹了事让自己出头挡前面,小声嘀咕着“不服又能怎么样?我一剑砍掉这一群头颅”,招致李璲狠狠的挤了好几个眼色,这才苦笑着踱步而出,微一沉思后开口:“乘舟将欲行,忽闻踏歌声,潭水深千尺,不及送别情!”二十个字简简单单直抒胸臆,却是那么的豪阔大气! 萧子夜等儒生立刻拜服,一边惊叹着一边深深的向李白作揖行礼,“道长大才啊”的感慨久久的回荡,尤其萧子夜拽着李白的道袍就差给他磕一个了。旁边看得李璲目瞪口呆,本想戏弄这些腐儒,没想到他们也有可爱的一面,起码知错就改的态度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而李璲刮目相看的问题在于,这首诗不是李白中年后写的七言绝句《赠汪伦》吗?难道自己的穿越导致连周围人的细节都改变了?没了汪伦这个人,李白提前二十年作成五言诗了! “四句诗中竟有四次意境上的急转,我的天,原来几位是大才啊!萧某有眼无珠惭愧惭愧。”此时萧子夜变了个人似的拍拍李璲还有些单薄的肩道:“小兄弟怎么称呼?有空儿到徐国公府来找我玩儿!” “徐国公府?你是兵部尚书萧老大人的……”李璲吃惊道,这也太巧了吧!萧子夜细看李璲同样的明眸皓齿,不禁笑道:“哈哈,那是祖父!” “呵呵,好吧,李璲见过萧兄!”这一个抱拳顿时让场面安静下来,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紧跟着就是十几人恍然大悟后同时弯腰行礼道:“见过仪王殿下。” “今天巧遇,到免了本王再跑一趟,这东西就有劳萧兄带回呈与老国公吧!就说大军出征后本王会陆续供应此物。”李璲取出一瓶乙醚,也不多介绍,只提笔在瓷瓶上写了三个字——麻沸散!想必以萧嵩的见识肯定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萧子夜接过来观瞧,不禁大呼:“麻沸散?不是失传了……天啊!殿下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是得到梦受仙机的?这一次大唐必胜,殿下当是首功!”李璲微笑,看着面前的型男心中暗想着,你该大呼一声“噢卖狗的”才对呢!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 ... 第38章 武将中积累威望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巍巍昆仑,莽莽青藏。八万关中健儿刚刚渡过了黄山漫天的灼热,正愁铠甲中早已经一层又一层发粘板结的布衣如何漂洗,干裂的嘴唇最是容易嗅到清水的味道,此刻骤然的寒冷就让人不禁又紧了紧丝绦,只恨铠甲不够厚重还有那么多的缝隙,灌进来的风没有任何过滤,就如同割刀一样划在肌肉间,这里真是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方。 萧嵩仰望碧蓝如洗的天,蓝的那么透彻,闪耀的阳光就从堆雪般的云朵中绽放,距离地上的人们那么近,晃得人睁不开眼,可大地上清幽幽的怪石林立,既不觉得暖和又勾不起心旷神怡。萧嵩毕竟岁数大了,稀薄的空气常常反射五彩霞光令人膜拜这片神奇的土地,但一个月来见得多了,也就不再感慨,反倒是生出一点点恐惧,仿佛那是绚烂来自于上古凶兽的双眸。 前锋军不断清理着吐蕃的游骑,大唐的锋刃绝不允许被任何人阻隔!这是全军的信念,更是大唐的信念!但那些文采华章之士若是来到此处,必定要对这遍地青黑色坚石吟咏一番。折断的马蹄越发多起来,熊掌拍苍蝇是最郁闷的事儿。 幸好有一台千里眼!这些天已经没有吐蕃的探子敢靠近十里之内了。萧嵩很清楚这一次既不可能灭了吐蕃,也不可能占住高原土地,自己要做的就是打到紫山下,拔除几座吐蕃重镇,让蛮子肉疼一阵就好!过后还是要通商甚至和亲的。 可是,真的不可能吗?那样的盖世奇功哪个武将没梦想过在自己手中实现呢…… “报!启禀大都督,前锋军距此一百二十里外围困多玛城!” “报!启禀大都督,六十里外前锋军第一轮攻城结束,伤亡将士一千三百余!” “报!前锋军喜奏大都督知,随军医官的伤口缝合术神效,受伤将士几乎都无大碍!” 萧嵩端坐马上终于大喊出声,尽情的喷发胸中的浊气:“仪王仙术神异居功至伟啊!”这一幕被周围所有的将士看得清清楚楚,互相打听后才得知每次战争中很可能被遗弃的伤兵竟然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全靠仪王殿下传授的神术,将士们不禁在心中更改了祈祷的习惯:“仪王保佑平安、仪王保佑我平安归乡!” 更多的关于仪王的事迹在篝火旁、帐篷里、营寨中流传!尤其是伤兵有可能因祸得福进入仪王殿下的田庄养老的事儿,更是令人神往……不受重伤可是没那个福气的啊!萧嵩高坐中军帐中侧耳倾听都能听到那些自发的说书人,但并未阻止,无论是为了给将士信仰的力量,还是为将来的孙女婿积累口碑。 这次出征前还从仪王府偷学了一套洗澡器械,听李璲说这东西叫什么‘太阳能淋浴’,不就是在高台上架起几层黑漆铁筒吗?下面连接出竹管再固定上一个扣去莲子的莲蓬头,用来分出多股水流。不用的时候用绳子把接口处勒紧……不过,还真是好用啊! 原来,黑色最是吸热?晒一天的铁桶内水都烫手!泡浴桶改为站立淋浴,只要多接几个管子就能让很多人同时沐浴,太适合军旅使用了……那小子说得对啊,卫生状况很重要,关系到伤兵能不能活下去!想到这儿,萧嵩命令左右:“要保持军中干净,营房边要洒石灰,尤其是厕所内更要随时填埋石灰,不可马虎了!” 传令官欣然应诺。 第二天,攻城战再次打响了!东西北三面同时响起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如果音波能够发出可见光的话,多玛城外就是三条狰狞的苍龙冲天而起!但音波不可见而箭羽可见,飞蝗般铺天盖地为大唐士卒开道,空气都被射爆了!遮天蔽日肆虐着多玛城头。 掩映中的是隆隆作响缓缓靠近城墙的云梯车,云梯车高台上的箭孔内指挥的是萧嵩的长孙萧小楼!那一对剑眉正如他手中的钢槊,今晨,必将用一鼓作气的胜利为萧小楼证明!我萧氏一门不光出宰辅文臣,同样有身先士卒的武将!覆灭吐蕃人的嚣张还是要靠我勇猛无畏的将士,血腥的胜利不是几罐老酒能决定的!我要成为兰陵萧氏第一个从士卒一步步努力出来的大将军…… 萧小楼意志无比坚定,距离城墙仅剩一丈远时毅然推开云梯车顶厚重的木门,脚尖轻点之力超越利箭的速度冲上了城垛!一声大喝可震塌城楼:“大唐威武!都给我冲!” 萧小楼的银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目,城楼上的光华那就等于最坚挺的旗帜!印上吐蕃城楼的标志就是大唐的骄傲!上万士卒浑身再次鼓荡起无尽的潜力……“将军威武!跟随将军!”、“大家冲啊!杀光吐蕃狼!”、“吐蕃败了!大唐必胜!” 三面的呐喊无论真假都是对心灵的考验,流矢就在脖颈边划过,生命早就不在自己手里掌握,前进!不过仗一股气而已!于是很多人会不知道疼痛,没上过战场的人难以理解,好似山摇地动中砖石砸在身上能压抑刀剑伤口,冲锋的号角给与勇猛的人有流不尽的鲜血!直到战争的结束才允许自己倒下。 萧嵩站在远远的山巅上观望,一言不发。胜利只是早晚的事儿,吐蕃贫瘠的土地上只能搭建这种纯粹石头垒砌的小城,石缝中连米浆石灰都不会抹、也远没富足到用米浆墙!若不是大型攻城器难以运到高原来,何必让大唐的勇士们以身躯垫起这雄壮?那个精于百工机巧的小子怎么不创造个适于高原作战的器械呢! 萧嵩的思绪从新飘回脚下荒芜的沟壑,习惯性的把千里眼旋开在眼前,拉近,再拉近……那银光闪耀处当然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孙子,那一身的勇力足够爆裂那套铠甲……真的爆裂了?萧嵩用力旋转望远镜想要再看清些。 闪耀在城头的银光突然消散!就在无数士卒已经登临城墙的最后时刻!萧小楼的银铠被一只粗长的铁箭崩碎!大片的血花渲染了银光……萧小楼的右臂穿了透亮的窟窿,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躯横飞十多米,淹没在数不清的碎肉和汩汩的血泊中。 激战的人群忽视了他,因为随时有人撞飞在一旁,也许从另一处爬起来再战,也许自己也不知会永远的躺在何方。但萧嵩的望远镜在忙碌的寻找……无声的寻找!萧嵩一语不发,这个时候主帅是绝不会做动摇军心的事的,如果早一刻救治可以活过来的话,萧嵩的选择是:不会开口让任何人去抢回萧小楼! 所以他只有快速移动望远镜默默的找、默默的看、默默的期待!世间真的存在意志力的伟力,在期待中那片银光再次放大,虽然黯淡了些,但毕竟倚靠着那杆长槊挺立起来了! “小楼啊!坚持吧!你必须坚持到胜利!让萧氏多一个英雄少一个烈士!”苍老的萧嵩在心中默念着、祈祷着。军中无父子爷孙,只有将帅校尉兵,作为统帅萧嵩眼里只能有城池和胜利,不能有对任何单独个人的担忧和照顾。 当唐字龙旗插上多玛城城主府的时候,将士们的欢呼声里,萧小楼同所有昏迷的伤兵一样落寞在孤寂的帐篷里。 “结束了吗?我们胜利了吗?”萧小楼睁开双眸的时候唯一的牵挂还是任务,这不关自己负伤甚至死亡是否值得,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使命和责任! 隐隐约约是欢呼声,是大唐人的语调,是关中的豪迈秦腔。军医官还在萧小楼手臂处忙碌着,萧小楼想要起身时一个挣动惹来军医官的不满:“萧将军不要动!你看你看,刚缝合好的伤口又崩开了!” 萧小楼这才注意到手臂处的血洞,致密的针线弄得肌肉酥麻和痒,古铜色的皮肤下虬健的肌肉散发着性感,但却被血污遮挡了,萧小楼不好意思的道:“多谢!是你救了我啊!” “将军要谢就谢仪王殿下吧,是仪王救了你!”军医官在萧小楼诧异的呆愣中指指伤口,转身出帐前临走留下话:“麻醉剂只能管三个时辰,夜里将军才会感到疼,还请忍耐些!”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 ... 第39章 趁热打铁暗合资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多玛城如此轻易的改换主人和萧嵩施行网开一面的措施有很大关系,三面强攻而一面不理,不是大唐兵力不够也不是仁慈,一切都是为了目标。这一点,多玛城逃出南门的城主昆多也是刚刚想明白的。 看看身边仅剩的数百卫士,昆多长叹一声后又给胯下马加了一鞭子,如果能平安越过紫山就基本算是安全了!到时候搬请赞普发兵夺回多玛城也不是难事。但望山跑死马的道理,常年生活在马背上的人最能理解,那一片巍蓝壮阔已经扑面而来,却至少还要走几个时辰才能到。 人困,马乏!但……“大家加把劲儿!想活命就抗到紫山谷内歇息!唐军随时会追来的!”昆多嘶哑着嗓子给手下人打气,也是在提醒自己。如果马匹听得懂人话那不妨也说给它们听!青藏高原的夜晚,如果露宿在荒原上,那么不用唐军的弓弩了,雪山上刮来的风刃足可以将这几百人凌迟。 终于赶到紫山的脚下,昆多长舒口气,大喊声:“谷内有个小湖!大家都记得吧!快!到那里宿营!注意清除后面的足迹!”作为土著昆多还是很有些能力的,如果对战的不是大唐,他也算吐蕃大将了。身边最忠诚的仆人拉姆贡投来崇拜的目光,哪怕主人输了一战……不是也只输过这一次嘛,那也是最伟大的主人! 乱军中主人没有顾念妻儿而是带上了自己,这就值得拉姆贡死心塌地了!拉姆贡庆幸自己又一个最棒的主人,头一个跑到湖边用一小块毛牛皮承接了清水,自己一口都不喝递上昆多的马背。昆多接过来一饮而尽,透心凉的感觉爽极了,欣慰的看看拉姆贡干裂的嘴唇,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去喝水。 农奴们已经开始搭起了帐篷,在昏倒前熟练的升起篝火,熬到青稞饼熏热的时候自己就能活下去了呢!而昆多袍子里那块儿牦牛肉并不很硬,撕扯一缕塞在拉姆贡的嘴里,这才环顾四周仔细打量起来。 “哈哈!可笑啊可叹!”昆多突然前仰后合的长啸让卫兵们都懵了,拉姆贡恭敬的道:“城主,您……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敢情拉姆贡是以为自己疯了!昆多瞪了他一眼冷哼道:“知道我为何发笑吗?我笑萧嵩老儿不会打仗!笑大唐军营中无智者啊,哈哈!” 拉姆贡再怎么崇拜主人此时也觉得昆多不是疯了就是不要脸了!败了就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大方承认卷土重来也不失为英雄,但也犯不着在嘴上找面子啊,你说人家蠢猪,人家赢了你,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鄙视的眼光不止拉姆贡一个人,昆多不再吊胃口,此刻正是给手下人上一课的好机会,顺便还能提一提士气,于是昆多语重心长的说道:“咱们不如唐军人多势众也没有那么好的铠甲刀枪,输了城池不丢人!嗯……我笑他们就是这个原因,唐军就是依仗那些,哼!若是公平战斗绝对没有咱们吐蕃勇士厉害!” 感受到周围终于从垂头变化到不忿的氛围,昆多高傲的仰起头狠狠的挥了挥拳头,这才接着说:“他们没有智者!他们不会用兵!他们甚至为了得到城池而网开了一面,就是怕围困紧了咱们退无可退就会殊死抵抗!他们怕,怕死,所以留着南门让咱们逃,让咱们没有了斗志!哈哈……再看看这里,你们看看这个狭窄而险峻的山谷,唐军大队攻城的时候为什么不派小队提前来这里埋伏呢?这可是咱们回逻些城的必经之路,只需要一队弓箭手就能让咱们埋骨在湖边!咱们已经跑不动了吧……哈哈!” “哈哈!城主英明!”拉姆贡带头恭维着,刀枪铠甲要是换过来唐军绝对没有吐蕃勇士厉害,卫士们都觉得太有道理了,八千对八万输了不丢人!纷纷跟着笑道:“这么应该设伏的小山谷都不用,唐军太笨!” “哈哈!你们够聪明,谢谢你们的提醒!”一个突兀的嘲笑声打破了谷中的和谐,那清脆的声音从天而降绝对不是吐蕃人……亮闪闪的银色铠甲罩着一张刀削斧刻般的脸,出现在峭壁顶上正是随军赎罪的张曦! 不等昆多反应,轰隆隆的巨响是滚木碎石封堵山谷出入口的声音,太熟悉了,昆多自己就用过这招儿不止一次!然后就该是无尽的“飕飕”声破空而来了吧……没错,昆多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记忆就是飞蝗箭!吐蕃的破盾牌哪里禁得住持续的攒射?数百支飞蝗箭从各个角度钻入自己的藏袍。 如果说昆多死后还有什么价值的话,那就是以射成刺猬的形象被传示三军后运往长安。迎接他的,是各国使节,在延平门外胆战心惊的观礼,嘴里还得心甘情愿的赞颂大唐皇帝为各国往来的安定做出的贡献……政治,没有善恶!拳头大的就是道理。 本来长安城有三座西门,分别是开远门、金光门、延平门,太子奏请战俘和战利品车队走开远门的,但李隆基驳回了他的建议,改走延平门,算是给各国使节一点儿最后的心安。对此事李璲的评价是:扬威必须耀武,不耀武不足以扬威,但耀武要鲜血落实在土地上,不能只会打嘴炮。 李璲得到前方战报的时候一点都不惊喜,萧嵩这一仗毫无悬念的会赢历史早有记载,而且明年就会代替源乾曜成为宰相,把源乾曜贬出长安活活忧愤致死。李璲从战报上关注的是大唐子弟的伤亡……虽然萧嵩的奏章狠狠的感激了仪王的功德,及时有效的救治使得非战斗减员数量少了八成,但却越发让李璲心中有愧! 除了掩面而泣,李璲不能向关心自己的人吐露半个字的心声……自己明明能创造出大杀器来代替将士们的鲜血,可为了自己的筹谋和算计却忍住了没去创造,到底是对是错?值得还是不值得?没人能回答……而将士们还在感念仪王的慈悲?这是最大的讽刺啊! 张曦和萧小楼留守在高原上,陪同兵部尚书萧嵩回京复命的,有左军都督检校代州都督王忠嗣、右军都督安西副都护高仙芝、粮草转运官陇右经略使张守珪等,都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开元名帅啊!李璲隐藏了心情,陪同李隆基在城门楼上观望时,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 王忠嗣震慑草原大漠一辈子的威名就不提了,那高仙芝将来是会在伊朗,用两万步卒击败十万阿拉伯骑兵的神人呢!只恨他没能打过巴格达去。冷下心肠来思考,必须好好的结交一下,说不定将来帮他打到地中海横扫欧非亚……李璲第一百遍从怀中打开萧嵩临走前给自己的纸条,快速回到府中狂喊:“袭人,袭人!本王要你扩大工坊的规模、收购渭水畔的山林等事都办好了没有?” 本书源自看书蛧 ... ... 第40章 雇佣伤残大慈善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刚刚回到仪王府,门房小厮就进来通报徐国公府小公子萧子夜来访,赶紧引到花园内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花圃如同迷宫,转过芍药丛迎面扑来梨花蕊,萧子夜衣袂飘飘犹如蝴蝶飞舞,绕开那排凌霄还被牵牛花墙挡了视线,终于在醉倒花香前来到了嘉智馆门口,无奈笑道:“殿下好雅兴啊,坐拥如此广大的迷宫般花园,难怪总是请不动你出来往粗陋的胡姬酒肆逍遥。” 李璲放下手里装样子的书籍,挥手让他落座,有茗烟给萧子夜沏上茶,李璲这才拿腔作势的说:“萧老国公还真是急性子,长途奔波也不歇息几天,新瓷器专营铺的事儿有这么急吗?还至于让子夜兄耽误读书跑一趟。”李璲让茗烟回避了,笑着打趣萧子夜。 “少要装蒜!坐过来好好说话,”萧子夜见屋内已经没了旁人,也就放肆起来,这些日子混得太熟,再不顾什么尊卑了,拉着李璲的衣袖贴上耳边细语:“老爷子说了,专营铺这回要分出几成给别人入股,交换条件让你看着提,他说他相信你知道该提什么条件。” “老国公太看得起我了吧!”李璲拍掉萧子夜修长的手,不经意的挠头道:“要是老国公拉进来的是那个王忠嗣或者高仙芝,我就同意分股!” “咦?你还真神了?一猜就中!”萧子夜揉着手背惊道,眼神中更加流光溢彩,朱红的唇一开一合间反倒让李璲也是一惊:“不但有剑南王节度、安西高都护,还有陇右张经略和集贤院张学士呢!” “什么?张守珪和张说也参与了!”李璲跳起来,围着萧子夜不停的转圈,直到萧子夜头晕的闭上眼,才停下来趴在萧子夜雪白的后脖子上,吹口凉气低语道:“萧兄你这就回去禀告老国公,我的条件就是专营铺中伙计,全部使用征吐蕃后退下来的伤残兵勇的家属,这样也能光明正大的让父皇知道。等入了夜,萧兄再过来回信吧!” “我真是佩服你的心思,才多大个人怎么如此细腻?这样一来可以说是几位大帅出钱安置伤残将士、替朝廷抚恤有功啊!”萧子夜白净的脸颊因为激动都涨红了起来,攥紧李璲的手,眼睛中近乎有些崇拜的光,认真的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禀明,璲弟就在这花圃中摆好美味酒宴,入夜我就过来陪你畅饮!” 萧子夜刚刚起身整理好衣襟,准备离开,这时候袭人进来,习惯了房中醉人的味道也不在意,规规矩矩的禀告:“殿下,事儿都办妥了,新的制瓷、酿酒工坊可以安排一千人,专营铺子开遍十三个上州城共计需要伙计、杂役、仆妇六百名,淳化县新买下的山林田亩按照殿下的意思都做培植蔬果花卉之用,那就能安置四百庄户。”娓娓道来的同时递上表册。 李璲也懒得看了,直接转到萧子夜手里,信任的说:“让萧老国公看着安排就是。”袭人丫头乐得王爷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跟着退出去,有空儿还要找李白先生探讨诗文呢。 当晚,不提两人前半宿的交杯痛饮、后半宿的抵足而眠,只是那套刚供上来的鸳鸯戏水纹松石绿釉盘、琴箫和鸣人物纹茄皮紫釉杯就不知在两人身下碎了几个,看得袭人和茗烟心疼的不得了!虽说萧子夜偷偷说了妹妹萧子琪的美貌、被刘华妃赏赐玉镯的事儿代表的意思吧,也用不着王爷高兴成这个样子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两人才爬起来,张嘴就是埋怨“怎么不早点儿叫我起床”,气得小丫头不满的撅着嘴嘟囔“也得好意思叫你们才行啊”!但也仅限于嘟囔,早有晴雯打来热水服侍洗漱,稍稍用了点儿点心,萧子夜同乘李璲的豪华碧玉车出了王府,在吴广领二百黄蜂卫护卫下,直奔城外伤兵营而来。 最让李璲不好意思的是,神威凛凛的王忠嗣、鹰视狼顾的高仙芝、儒雅稳重的张守珪都已经早到了,幸好三位大帅穿梭在各处营帐中抚军才免了尴尬。萧嵩看到孙儿能和仪王殿下相处这般好心内甚喜,迎出来拉着李璲道:“这样的大慈悲殿下不肯独专,让那几个武夫感激不已,这不,都忙着挑人呢!” 顺着萧嵩的手指,李璲点点头道:“只可惜咱们的产业规模还不够大,也只能安置一少部分人,真是杯水车薪啊!就恐怕落选的将士心中难免更多怨怼了,那可如何是好?” “殿下放心,我们严格按照立功大小、伤残轻重、家中困难给与优先照顾!”萧嵩抚须大笑道:“而且也不能说杯水车薪!咱们足足安顿了七千人,为朝廷腾出了大量银钱和职位,剩下的伤兵也就还五六千,各地州府卫率足可以好生安置了!” 李璲一惊道:“哦?昨日禀报明明只有两千户的安置名额,老国公怎么弄出七千来?莫不是算错了!出了差错让将士生怨可不好和父皇交代。”李璲这样说当然不是怀疑萧嵩老糊涂,而是提醒笼络人心也要有个限度,不能施恩太过,把自己的好名声凌驾到朝廷之上。 “为朝廷解忧,为将士生计,这样的善举众将都不敢落后,忠嗣、仙芝他们都有些产业和庄园,积少成多嘛就又凑出五千名额来,”萧嵩多精明的人啊,立刻就从李璲眼眸中找到了那一丝警惕,边往营里走边解释给他听:“殿下放心,一来禀明朝廷后皇上很是欣赏,二来发放抚恤安排差使时都特意交代是皇上的隆恩,咱们都只是替朝廷分忧领旨而行罢了。” “呼,那就好!”李璲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又心里有些酸溜溜,虽然消除了些隐患,但博取名声和军心的目标也就打了折扣,真是有得必有失啊。可千万别白忙活……萧嵩看出李璲脸上变幻中的失落,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几位将帅都对殿下很是欣赏呢!” 早说嘛,这就比什么都值了!李璲脸上重新绽放狡黠的笑容,和萧嵩正好一对儿人精。 伤兵营整体都可以算是个卫生死角!这还是自从有了李璲的酒精消毒法后大大改进了呢!但仍然免不了多年养成的肮脏习惯。李璲想要掏出手帕当防毒面具用,但又觉得不合适,免不了拐着弯子劝说将军们:“伤兵营的死亡率比战场上多是为什么?就是这些肮脏的习惯让伤口难以愈合啊!更要命的是蚊虫能够传播时疫,众位,你们要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将士,请切记本王一句话:不吃饭也要洗澡!” “殿下不是说笑?”张守珪毕竟老成持重,看着李璲的表情被感染的也认真起来,李璲狠狠的点头道:“没有跳骚就没有伤口溃烂!” “嘶……”王忠嗣头一个高呼手下将官:“按殿下说的,立刻调配石灰水喷洒营房不许留死角,所有将士每日沐浴洗衣,着定为永例!”一大群校尉朝着四面八方传了下去。 几人随便在各个营帐中转了转,相同的安抚言语不知说了多少遍,李璲嘴皮子都麻木了才作罢。中午的酒席不能摆在中军大帐中,因为皇子不该结交外臣更不能触及军权,所以几人都只带了最信得过的随从,换了便服到曲江池边踏青。 十几匹骏马飞驰,李璲在簇拥中有种飘的感觉,那是因为……王忠嗣身边那个黑头发却蓝眼睛的贴身护卫,一个胡人壮汉好像姓哥舒!给高仙芝牵马坠蹬的冷面仆从,据说形影不离其实算是生死弟兄,被唤作常清!张守珪后面屁颠屁颠的大胖子,梳一头小辫装束据说是他干儿子,历史记载张守珪在幽州时收过一个笑面虎做干儿子,姓安! 只有萧嵩旁边是个矮胖的青衣儒士,李璲倒是见过,就是初遇萧子夜时大笑离去的怪人,此刻能单独陪着兵部尚书恐怕也不是善茬儿……李璲再看看自己身边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吴广,唉,寒酸啊!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来创造历史的,想必吴广将来也会成为名人说不定呢! 如果有台照相机多好,一定要定格这一刻的永恒!最伟大的时代中呼风唤雨的那些璀璨的星辰啊,此刻都随意而懒散的围坐在青青芳草地上,和李璲相互举杯对饮,这张照片拿回后世值多少钱?够不够供在故宫博物院了?到时候我可以骄傲的站在展台边对游客们说:“睁大你们24k铝合金狗眼好好看看,正中间那个像不像我!” 于看书王 ... ... 第41章 收高适宋词对唐诗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几人渭水边的席地豪饮非常吸引眼球,只是没有人敢过来搭讪,将军们的虽然穿一身青衣长袍,但被虬健肌肉快要顶破了,配合着漏出来的马靴谁都看得出不是文士,这可苦了仪王殿下,十四岁的身体真的不能和他们拼酒,何况李璲也没心情喝。 李璲的心情都放在挖墙脚上了!偷偷瞟着王忠嗣很是哀怨,李璲心道你个大傻子跟着李隆基长大学什么了?有识人之明无用人之智,竟然让哥舒翰给你当护卫,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这样的茅坑给我用用多好!正想着,萧嵩给李璲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皇上的爱将王忠嗣,小时候长在宫中不知道殿下还记得否?” 王忠嗣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可不敢顺杆爬说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话,赶紧欠身敬上一碗酒道:“在宫中经年也未能和殿下相识都怪忠嗣福薄啊,忠嗣今日有幸为殿下出力甚感欣喜,请殿下满饮此杯!” “父皇常常惦念你,这次回京要多留几天才好,王将军如同我的兄长,千万不要这样见外!”李璲接过军用酒杯爽快的一饮而尽,紧跟着就回敬一碗。说实话李璲心里对王忠嗣是又爱又恨的,几年后掌兵数十万控制万里边疆,草原上的一时英雄都覆灭在他手里,百战百胜!所以威望极高、功劳太大。但唐朝镇藩节度使不兼任、不常驻的规矩也就从他开始打破的。 王忠嗣不好意思的欠欠身,借坡下驴道:“末将可不敢以兄长自居,还指望殿下今后多多提拔呢!”越是心底的大实话坦露出来,越显得真诚可交。 “王兄日后展翅高飞一番坦途是一定的,覆灭吐谷浑就靠王兄了呢!”李璲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这句如同算命的判语让几人都是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萧嵩都哑火了,要是到如今吐谷浑和大唐可是亲密的很……王忠嗣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能小声说一句“不敢当”,李璲也不介意,给他个神秘的笑容后,终于逮到机会望向了王忠嗣身边的壮汉,装出莫测高深的表情问:“这位是?” “噢,小人哥舒翰,是王都督的侍卫长。”壮汉一个抱拳,行礼很是随意,并不把这个未成年的王爷放在眼里。王忠嗣连忙斥责一声,但李璲这点儿气度还是有的,摆摆手反而往上贴,笑道:“本王敬壮士一杯!” “啊?”哥舒翰心道这王爷太奇怪吧,敬我个小侍卫一杯是什么意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李璲瞟他一眼道:“传言哥舒将军少年时曾是豪侠,如今岁数大了连酒都不敢喝吗?” “谁说的!”哥舒翰的江湖气顿时澎湃起来,抄过大碗就灌进嘴里,一滴都没有洒。李璲哈哈大笑,王忠嗣还以为王爷要发火了,连忙劝慰:“一介武夫不懂事,王爷不要见怪!”又转头喝斥哥舒翰道:“殿下赏识你,还不谢过!” 哥舒翰大咧咧的道声谢并不认真,李璲却认真起来,站起身板着脸道:“王将军可知本王为何赏识你这个侍卫?本王是羡慕你啊!”在王忠嗣茫然的目光中,李璲吟唱出那首后世尽人皆知的诗篇:“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哈哈,这是戈壁上传唱的童谣,本王却以为这是一首谶语!哥舒将军他日必将大放异彩,到时望你还能与本王同饮。” 哥舒翰惊恐的瞳仁都放大了,仪王的神异长安城无人不知,难道还擅长算命?嗯!听说道尊师徒就在仪王府常住,想必是了……想到这里,哥舒翰恭恭敬敬的给李璲行个礼道:“若有那一日,哥舒翰致死受殿下驱策!” 李璲心里乐疯了!古人都是一诺千金重的啊,今天不能带你走,将来你也是我的人! “和王将军好好学习吧!”李璲点点头,没发现萧嵩身后的胖文士很有些陶醉的、在那里摇头晃脑一遍又一遍吟诵着那四句童谣。 此刻高仙芝主动向李璲举杯道:“高某也敬殿下一杯,愿殿下心想事成大展宏图!”这话很有味道,若是个注定的闲散王爷你祝人家大展宏图等于骂街,但高仙芝的表情明显不是反讽的心情,李璲自然心领意会,碰了一杯。高仙芝恭谨的道:“早就听闻殿下的才名,今后仙芝有什么疑惑,还要请殿下指点。” 李璲早就等不及了,对历史的进程等不及了!盛唐在对外战争中的转折就是高仙芝对阿拉伯帝国的坦罗斯之战,那之后中华的铁手再也没能伸到伊犁河以西了。 顺着高仙芝这句话头,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的说:“指点可不敢当,但今天有缘,本王就送你个期望!呵呵,”知道李璲又要有出人之语,众人都是竖起耳朵来!李璲晃悠着酒杯缓缓说道:“高将军既然在安西都护府任职,那就多向盖嘉运、夫蒙灵察讨教高原作战的战术吧,将来高将军有机会跨过大小勃律的话,可以看看波斯、大食、甚至于大秦的风土人情,那里的秀丽山川不弱我大唐呢!” 高仙芝倒吸一口冷气,看着李璲狡黠的目光和转动的酒杯,心脏怦怦乱跳!仪王殿下这是对我多大的器重啊?这是指望我为大唐开疆拓土一直打到大秦去吗!高仙芝愣在当地,还是封常清背后捅他一下才醒过来,郑重的对李璲道:“承殿下吉言!仙芝定不负殿下所托,有朝一日将大秦的秀丽带回来献给殿下!” 又一个效忠的!李璲今天很是满足,虽然是长线投资,但毕竟很有把握。此刻李璲颇有深意的留个话茬儿道:“此话不妥!将军该将它献给大唐才是……至于本王嘛,那时候将军若记得交情,把你这马夫借本王用几年就好了,哈哈!”李璲目光炯炯的看向那个其貌不扬、又黑又瘦的马夫……封常清啊封常清!你比高仙芝强呢!高仙芝将来有可能还是败给默罕默德,你可是常胜将军啊。 此时轮到年岁最长的张守珪被萧嵩介绍,李璲不等萧嵩说话,就先自来熟的凑上去笑道:“去年瓜州城破败不堪之时,吐蕃军卷土重来,有奇才镇定自若在城楼歌舞饮宴,醉酒高歌声震百里,一把寒光剑舞出霹雳搅碎了天上的云,吐蕃数万大军迟疑不定以为天神下凡只能退却,此人又率军追击斩敌无数,呵呵,一出儿空城计吓退高原狼想必就是张将军您了!”李璲越说越大声,到最后端着酒杯走一圈,如同给众人说书一般。 张守珪老脸通红,抚须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殿下真是太过谬赞了!”众人都是大笑。 酒过三巡,远处飘来踏青士子们的歌声,飘飘渺渺的甚为悠扬清脆,这里众武人也羡慕不已,那个被张守珪唤作“禄山”的胖子就咋咋呼呼的要过去抓几个玉面书生过来陪酒唱曲,被张守珪一巴掌扇了个狗啃泥,萧嵩忙拦下,笑着劝道:“张公莫要生气,这胡儿倒真是直爽的可爱。” 李璲差点儿一口酒喷在萧嵩脸上!心道这不是十多年后唐玄宗对安禄山的评语吗?倒被你先看走眼了。却有萧嵩身边的胖文士过来打圆场道:“拉几个外人过来毕竟不自在,不如咱们自己对诗唱曲岂不开心?” “那你来唱!我个胡人可不会那风雅事儿!”安禄山憨憨的捧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和胖文士比身材。一对滴溜溜的小眼睛正忙着扫向远处游胜的男男女女,偶尔抹一把嘴角的口水,哇呀呀,那拖地长裙紧裹的**好直啊!就是薄纱半透明的看不清那胸前的傲娇嫩不嫩?安禄山如坐针毡的什么姿势都别扭,要不是上官在此,早就冲过去了。 于看书王 ... ... 第42章 吴道子白描输泼墨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青衫文士不输于安禄山的圆脸上笑逐颜开,尤其冲李璲拱拱手,很有些试探的说:“那在下就先献丑了……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亭堠列万里,汉兵犹备胡。边尘涨北溟,虏骑正南驱。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惟昔李将军,按节出皇都。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倚剑欲谁语,关河空郁纡。” 胖文士一步一字,一首乐府诗随口而就十分轻松,绝对不输于三国时期的曹子建!诗罢已经在草地上踏出一圈荒芜,微风拂过,断草纷飞,正映衬了整首诗中的萧瑟黄沙的景象,竟让几位将军听痴了。 “和亲非远图!”萧嵩捻断数根须,微眯着眼睛仔细琢磨,好似老僧入定。李璲却打破平静窜了起来,大叫道:“原来是仲武先生!本王早该想到的!”拉着胖文士的手就舍不得松开了。 李璲很清楚,这是著名的边塞诗人高适字仲武,难怪上次自己称赞“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知君”是最豁达的送别诗,他会那么古怪,那不就是他高适的诗吗?但更重要的,高适不光是个诗人,很多人不知道他还是个有卓越眼光和管理才能的政治家!史书记载安史之乱后唐玄宗命众皇子镇藩节度,就是高适看出其中的隐患而劝谏,后来永王李璘叛乱,又是高适分析江淮形势断言永王必败!而且此人善于识人、度势,先在潼关辅佐哥舒翰,不等兵败又追随玄宗入蜀,总能提前和潜在的敌人划清界限。所以才达到两次出任节度使的高位。 前世读唐诗时,李璲看高适的生平介绍,总是想起三国时期的宰辅荀彧、鬼才郭嘉和毒士贾诩!高适近乎是那三人的结合了。自己身边就缺少这样一个大智慧的人啊! “上次相见本王对先生念念不忘,今日再会可不容先生拂袖而去了,哈哈!”李璲满脸的恳切,让高适不好意思道:“上次是在下无礼,还望殿下恕罪!” 李璲转头对萧嵩言道:“璲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国公能够割爱!”刚才对哥舒翰和封常清都没有这么迫切,李璲这样直接表明意图,萧嵩倒也不小气,笑道:“高先生只是做客萧氏,本来就来去自由,哈哈,不过老夫好歹有引荐之功,殿下如何谢我?” “哈哈,那本王就为仲武先生那首诗贺一首长短句,以助老国公酒兴吧!”李璲心情大好,前世学过的诗词唰唰唰的在脑海中闪过,不用多久就挑了一首合适的,开言吟诵出一首破阵子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好词章!好才华!”几名武将都是大嗓门,顿时吸引了过路许多人驻足,尚且不当回事,尤其高适,找到知音一般唱起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该当如此!夫复何求?” “武人中是哪位有此文采?还请一叙!”围观的人群中挤出一个瘦高的老者,破旧的道袍不能显示其真实身份,但手中几只颜色各异的秃笔好似从不离身似的夹着,人群中顿时有人叫破:“哎呀,那不是书画圣手吴道子吗?” 今天真是群星闪耀的日子,李璲听到后打眼观瞧,吴道子果然仙风道骨。只可惜吴道子并未注目李璲,他的目光从这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那几个有官职的全都认识,向萧嵩、张守珪等随意的拱拱手,在不认得的人里寻找,最后停留在高适身上!吴道子很没头没脑的叫道:“就是你!你肯定会画画!” 高适确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绘画方面和百代画圣相比那就不入流了,好奇的问道:“先生何以认为在下会画画?” “挑灯看剑,吹角连营。的卢飞快,弓如霹雳!这样的画面不是擅画的人写不出!”吴道子一把年纪还是稚子心性,想什么说什么毫不拖沓,清澈的眼眸如泉水流淌在高适的脸上。高适不禁很是惭愧,拱手道:“吴大师认错人了,那首长短句是仪王殿下所作。” 高适闪身一旁,用手指向李璲,吴道子“喔”了一声张嘴就冒出:“教化天下文人对韵的仪王?难怪了……不过殿下的绘画可远不如诗文,那些新式瓷器上的彩绘就是明证!”天底下敢这样和亲王说话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老顽童了。 李璲突然灵光一现,要是骗吴道子一幅画那得价值多少美金?若是再镌刻到粉彩瓷上呢……想想都恐怖……李璲道:“在吴先生面前本王甘拜下风,呵呵,先生认为新式瓷器上的彩绘不好,不知本王能否求先生神笔将新式瓷器臻于完美?” “向老夫求画的人很多……”吴道子立刻变了脸,近乎鄙视起李璲来,老天真不等于大傻子,不屑的说:“文邹邹的拐弯抹角和直接说都是一样的结果,即便是殿下,也要知道老夫动笔价值几何!”吴道子扬起头颇为自豪,倒不是真的想要李璲花多少钱买,而是稍微委婉些的拒绝。但不经意间又画蛇添足的补了半句:“除非在绘画上让老夫欣赏。” 萧嵩等人都无奈苦笑,堂堂王爷被驳面子,可对这人还没法计较,吴道子的大名谁不敬重?正愁如何为殿下分忧,李璲却是露出奸诈的笑来,萧嵩看到他的表情时就揪住了高适,知道李璲又有坏主意了!果然李璲大叫一声:“好!一言为定!若本王能在绘画上给先生一些惊喜,那就请先生为本王瓷器作坊帮工一天,先生意下如何?” 这话对别人说很是无礼,但对于吴道子却很对味,够直白有傲骨,心道你要是能给我惊喜那就不会有那些不入流的图案出现在彩瓷上了,吴道子一言不发直接把手向前一伸,意思就是把那一堆笔递了过来。李璲却不接,淡淡的说:“本王不会画画,也就用不着笔了。” 旁边几人差点儿晕厥……你刚说在绘画上向人家叫板,怎么又说不会……仿佛看出众人的疑惑,李璲补充一句道:“画画不一定用笔!何况吴先生也不指望我能画得比他好,而是只说要一点儿与众不同的灵感嘛!” 吴道子的沉默大概是认可李璲这个解释。有人铺开一张粗糙的宣纸,李璲端着酒壶闭目沉思……前世电视里看过教授中国画的节目,里面哪些是唐朝还没有的呢……宋徽宗的工笔花鸟,那颜色的运用美轮美奂,可我不会!大写意中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黄胄的驴都是寥寥数笔极致传神的,我还是学不来!看来真的只能表示个意思了。 李璲睁开眼,抄起一个酒杯直接舀起一杯墨,快速的一道儿又一块儿的泼在纸上,不能等它变干,左右开弓两个酒杯舀水再次泼在已有的墨层上,只见墨汁迅速晕染开,正因为那些不均匀,各处浓淡无数的变化,李璲笼住袖子直接上去抹,让下方的墨迹散的更宽些甚至连成一片。 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皱着眉还看不出仪王画的是什么呢,如果这也叫画的话!唯有高适和吴道子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个图画同时展开了……李璲也觉得自己水平太差、胡乱涂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说好了不用笔的嘛,灵机一动并起右手食中两指,食指蘸浓墨、中指蘸淡墨,并在一起在宣纸下部涂出竖直的“棍子”,再用手指在“棍子”上随意扫出些细条延展开。 实在还是不怎么样,只能在下面画了两道曲曲折折水波纹,在顶上画个圆圈加十几道儿当作太阳了。 于 ... ... 第43章 字画双绝印粉彩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云遮雾锁的连绵山峦下几根翠竹挺拔!这是泼墨画法的山水图!虽然李璲水平极差,但意思终于是表达出来了。 “我的天啊!画还可以这样画吗?哈哈,画就该这样画啊!”高适拍掌大笑状如疯癫。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吴道子把眼睛从宣纸上拔出来,瞬间转到李璲身上好像能喷火了,一扇瑰丽的大门在他心头最隐秘处訇然打开!吴道子喉咙咕咚一声竟然是在吞咽口水,吴道子伸展破旧的道袍一揖到地在李璲脚边,几乎是吼出来的:“请殿下教我!” 这就是画痴啊!那左手心攥右手拇指一上一下的作揖礼是高贵的礼,吴道子此时等于是在执拜师礼了!李璲连忙闪身一旁,不敢去扶。吴道子天真的失望近乎哭出来:“殿下舍不得传授道子乎!” “呃,哪里话!先生快先请起!”李璲也弯腰弓背不敢受,赶紧解释道:“璲真的当不起,只是知道这么个技巧而已,先生也看到了璲其实并不会使用的,实在没什么可以教先生,这个技巧就这样,我知道的都已经展示完了,其它就靠先生自己揣摩吧!” 李璲这是实话实说,吴道子只好起身,不无惋惜的说道:“殿下若是精研画技必将强过古今、独开一派宗门!到时岂不传为美谈?” 看着吴道子在那里期待的为李璲展望未来,萧嵩等人都是无奈苦笑。李璲心道我若是专心绘画那倒是可以远离争储苟活性命了,不过那份无聊和死掉也差不多!但对吴道子的好意还是心领了,转移话题道:“画坛不缺一个李璲,却少不了先生。呵呵,先生别忘了刚刚的赌注才好!” “哈哈哈,三句话不离钱,你还真是仪王殿下无疑了!”吴道子头一次开怀大笑,须发都飘散开了,也不在乎王爷面前的礼节,道:“早就听说仪王殿下精于百工创新,志不在书画,也罢,为了不损殿下爱财之名,老夫就去仪王府画上三日瓷绘!换来个创世画技也算是公平买卖,哈哈!” 百代画圣的豪爽让李璲羞愧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想到堆积如山的铜钱……唉!咦?为什么非得用铜钱……李璲脑海中似乎抓住了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先敬了吴道子一斛酒,众人共饮后天色也晚了,纷纷告辞而去。 李璲在吴广的护卫下紧紧拉着吴道子和高适的手,同乘碧玉车回转王府。这一次倒不用调集黄蜂卫来护卫,随行的数千有功将士和他们的家属已经足够浩浩荡荡了!一路上车外都传来感念仪王恩德的话语,李璲又一次脸红,逗得高适讥笑不已,吴道子抓起酒壶仰脖痛饮,大笑道:“这才是最好的助酒兴的乐章嘛!” 反倒是高适政治嗅觉极为灵敏,突然一拍座椅的扶手叫一声“不好!”拉开车门跳了出去。李璲急忙让吴广停车,只见高适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连窜带蹦就跃上碧玉车顶,向着周围的百战伤兵和烈属大声疾呼:“大唐英勇的将士们!仪王殿下代表皇帝陛下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对大唐不可磨灭的功勋!皇帝陛下圣明烛照,令最聪慧的皇子为大家解决生计之忧,仪王殿下悲天悯人,他说是你们撑起了大唐的脊梁,他愿和你们一起,见证大唐的昌盛,誓死做皇上的忠臣……皇上万岁!” 高适慷慨激昂的演讲短暂却精髓,不光是受到安置的将士,一路上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跟随车驾的队伍,高呼着“皇上万岁、大唐永昌、誓死尽忠”一浪接着一浪。 高适回到车里气喘吁吁的半躺下,嘿嘿一笑,李璲感激的递上一杯茶,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那么直白,只是道:“一举多得,多谢先生!” 高适摆摆手,一饮而尽,才长舒口气轻飘飘的道:“成本低廉,操作简便!殿下今后多用之吧。哈哈!” “今后本王所有的产业都要有劳先生掌理。”李璲一方面相信高适的能力,另一方面也为了省心,旁边吴道子用独特的恭喜方式打趣高适:“看来老夫的劳务也要找高先生领取喽!” “不是输了赌注吗?又要的哪门子劳务!”高适故意用胖手做了个捂紧口袋的样子,斜眼瞪过去,极为滑稽。三人说说笑笑的回府歇息。 李璲兴奋的其实一夜都在翻饼烙饼,哪里睡得着?光是想想就够戗了,吴道子擅长白描勾勒,最适合用来设计单色纹样的瓷瓶,若是旁边在配上高适亲手题写的诗文,哈哈……咦?怎么像旅游景点儿卖的纪念品? 不管李璲这里睡不着,还有人比他更像热锅上的蚂蚁呢,比如太子李瑛,彻夜都在和光王李琚、驸马薛绣商议着。太子的内侍总管就在书房门口守着,也不只是防着外人偷听呢还是防着里面的人发觉,总之来到门口的时候只能听到半截争论…… “上次争棋就是听了你的馊主意,把一个提升威望的机会拱手让出去了,今天你还敢说!”李瑛劈头盖脸的敲在薛绣头上,也不知刚刚薛绣亮出了何等计谋。李瑛转向李琚道:“你不是一向自诩没人敢惹吗?怎么现在倒像是躲着李璲走路了?” “谁说我怕了?我……我不是最近手头紧嘛!二哥也知道我的处境,又刚修了马场,实在忙不过来而已。”李琚没好气的诉苦,先把责任推干净才好说话,手指关节捏得嘎嘎响,愤恨道:“都是些势利小人!哼,当初我就说,结交这些白眼狼没什么大用,这不,老十二抛出两个肉包子他们就都上仪王府门口摇尾巴去了!” “这会儿你就知道说埋怨的话吗!”李瑛气得狠狠拍桌子,嘭的大响压制住李琚闭上嘴巴,李瑛浑身哆嗦着焦急道:“你们倒是给孤弄出一个肉包子来啊?如今朝中一半儿的武将都倒向他了!兵部已经不在咱们手里,指不定哪天老十二再把手伸进吏部里,这东宫,孤就可以和他的仪王府换着住了!” “不就是信安王叔和萧嵩嘛,都是些见钱眼开的主儿能成什么大事……”李琚不服气的嘀咕,又收获太子哥哥的一个大白眼,赶紧改口道:“二哥别急,我的意思是说,皇族中又不是只有个李祎,世家中也不是只有萧氏!” “嗯?你是说……接着说下去!”李瑛脸色有一点好转,就像抓住一根够粗的稻草似的,期待着。可李琚挠挠头还是辜负了他的期待,再一次收获一个冷哼。旁边薛绣可算找到这个搬回自己重要性的机会,赶紧接口:“光王的意思很正确,李祎反正也已经不掌兵了,我看那个叫李适之的、还有那个李林甫都是聪明人!殿下有机会提拔提拔他们。” “对对对!太原王氏人才济济,一定得拉到咱们一边!”李琚又有了灵光,赶紧插嘴表现自己,还不忘说出了一句他有史以来最有脑子的话:“再说也别光是咱们这里发愁啊,也该让十二弟的枪口瞄一瞄老三、老四、老十八才行!” “嗯?八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武全才了?具体说说……”李瑛又对李琚燃起了希望,但不出意料的又是浇一盆凉水,只听李琚往后缩了缩脖子道:“具体的……呃,还没有,就是这么个思路!” “天啊!要是五弟在此何至于让孤一筹莫展啊!”李瑛仰天长啸,没有李瑶那个智多星在,只剩下心灰意冷了,恨道:“快派人去找五弟,让他想办法调回京城!” 本书源自看书辋 ... ... 第44章 技术革新有青花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看东宫中李瑛如同玉皇大帝呼喊“快去请如来佛祖”的场面,镜头稍稍偏移就照到百福殿中的情景了。打磨的光滑如玉般的铜镜映出那张妩媚娇羞的容颜,但武惠妃却凌厉的发现鬓角已经有了两根白发,但怅然若失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亲手拔掉它,我还是这后宫最美的女人。 略微的刺痛也能钻到心底,让本来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又回忆起这些年的风雨,记得当初我只是单纯的愿望有个锦衣玉食的瑰丽生活吧?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琢磨一个又一个牵扯了?利益二字逐渐侵蚀了武惠妃的心头,她很清楚,却无能为力,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她没有错,天底下哪有一个为了儿子的母亲做得不对呢? 武惠妃站起身走到廊檐下,清冷的夜风把自己的眼眸带到三重宫殿之外,那是刘华妃的寝宫。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能掀起风浪啊?就像当年你那婀娜的舞裙在优美华章中涤荡似的,多年后你又要全副披挂的出现在万众瞩目中了吗? 但我不信,不信败军之将还能崛起!就算你有三个儿子又怎样……梦受仙机的说法是你苦思冥想出的噱头吧?李璲那种朽木就算遇到神仙也雕不出来!定是找到高人辅佐了……但他还是越不过他有个长兄挡在前面,亲兄长挡路你打算怎样?儿子多看来也不是好事! 武惠妃由此不可抑止的想起自己连续失去的孩子,不,我不信命!我不信是命运注定了报应我的孩子……瑁儿如今不是长得好好的!我对几个夭折孩子的爱都要给与瑁儿……只恨那三个老东西这么久还不表明态度,难道他们暗中勾结了别的皇子?哼,那你们就去步前面十几位宰相的后尘吧! “召户部员外郎贺兰想来见本宫!”武惠妃随口说出一个名字,心底已经打好了算盘,杀手锏预备那么久,再不用就生锈了呢! 贺兰想也以为自己快要生锈了,如今接到武惠妃的传召真是如沐春风、如听天籁,这个员外郎的位子坐了好几年也该轮到我往上挪挪了!贺兰想边走边想,李元纮啊、杜暹啊,谁叫你们都是从户部出身呢?那么大岁数也该让给年轻人一些机会了。 百福殿的侍卫通传之后,贺兰想终于受到了武惠妃的赐坐,宫里的好茶只能品一小口,这是规矩,凳子也只能坐半拉屁股,虽然比站着还难受,但心理的愉悦已经足够了。贺兰想急不可待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递上给武惠妃过目,邀功似的道:“微臣早已调查清楚,人证物证俱在,请娘娘审阅。” “办的不错,明天就递上去吧!”武惠妃仔细揣度了每一个字,非常的满意,递回贺兰想的手中,眉开眼笑道:“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多谢娘娘,贺兰氏全族感激娘娘的大恩,必将为娘娘肝脑涂地!”贺兰想再次申明自己的立场,这才在武惠妃不耐烦的挥手下退了出来。明日,哼,两仪殿中就看我贺兰想的表演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无所谓对错,就像李璲内心再怎么崇拜吴道子,还是要利用吴道子给自己赚钱才是主要的,只不过李璲的办法温和些,不但没有绑架吴道子,还尽量做到双赢就是了。反正如今一套彩瓷能卖到千贯,有了吴道子的画作……李璲都懒得想自己赚了多少钱了。 书案上一张张的描绘还在增加着,已经摞了好高的一打子,围着书案三个人形成一个小小的流水线,李璲提出样式的构思,吴道子就开始奋笔,人物绘也好、花鸟绘也罢,传递到高适手里就题写四句诗文。 图样有大有小,那是分别为荷花缸、呈露盘、观音瓶、双耳壶、玲珑碗等准备的,李璲心里抱着的信念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反正这二位都是高产高效的人。 从清晨到过午,李璲的压榨充分体现了一个资本主义工商业寡头的残酷,谁叫吴道子先生说明天就不来了呢!还得我管你一顿饭已经算不错了……足足一百张图样!李璲郑重的收好,笑对两人道:“实在太过有劳两位先生了,花厅中摆下酒席略表寸心,两位先生请!” “殿下请!”吴道子心中腹诽不已,这个小气的仪王还真是做得出,使唤我老人家手都累哆嗦了才给饭吃,以后坚决不和他打赌了,不,根本不能和他打交道!转头看看高适,也在揉捏着手腕,吴道子心里平衡了不少,跟着李璲走向花园。 简单的填饱了肚子,李璲拱手说道:“本王这后园若是还能入两位先生的眼,那就不妨在此歇息,本王先走一步,晚间再陪两位痛饮。” 李璲竟然急着走,高适略一沉思就说道:“殿下可是要往瓷器作坊去?如此心急可有碍性情啊!”见高适一语点破,李璲也不介意,点点头无奈道:“本王确实等不及想看看两位先生的大作泛出釉色的辉光了呢!” “徐国公府里见过一套彩色瓷杯确实艳丽,老夫倒有些好奇。呆在这里左右无事,老夫想和殿下同去。”吴道子好奇心很是强,怎么烧瓷都想研究一下,高适附和道:“也好,咱们陪殿下一起去见证那华彩的出世好了,哈哈!” 反正也不怕吴道子偷学会烧瓷技术,他学会了也不是和自己抢生意的人,那就同去吧!只可怜吴广刚从演武场训练侍卫回来,一口午饭都没吃呢就又要给王爷赶车了,难得仪王对自己那么信任,几乎不过问训练侍卫的事儿,唉,冲这份信任,不吃就不吃吧。 仪王的碧玉车奔驰在出城的官道上,很快就到了仪王庄园的瓷器作坊,没想到是穆老头亲自跑出来,一见面也顾不上给殿下行礼就激动的说:“殿下来得正好啊,我们偶然中烧制出一种新的单色釉瓷,正要给殿下过目!” “哦?快去看看!”李璲心中有一种期待,前一阵已经陆续研制了冬青、酱黄、乌金、松石绿、茄皮紫、胭脂红等一大堆颜色的单色釉,就还差那几种了……会是哪个被烧制出来了呢? 等到走进大堂看到案几上静静肃立的那两个亮白瓷瓶,李璲真的激动了……孔雀蓝色调的青花瓷!李璲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去,抱起那个瓶子在怀里如同抱着新生的婴儿,恨不得好好亲上几口!大喊大叫道:“穆师傅,这种蓝色的烧制原料可弄清楚了?” “清楚了!殿下放心,没弄清楚的属下也不敢向殿下禀报,”穆老头看着那青花瓷的典雅也是百看不厌,做个深呼吸接着说:“烧制的窑温、时刻、配料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另一个瓶子就是后一次烧的,与第一个毫无差别。” 高适和吴道子捧起另一个青花瓷瓶,也是啧啧称奇,殷切的看向李璲。李璲再不犹豫,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从茗烟手里接过那装有百张图样的锦盒,递给穆老头道:“照这个图样描绘,全部烧制这种青花发色!本王要成套的、成批的,这两月就让市面上主打这种瓷器了!” 穆老头躬身接过往外走,茗烟在后面叮嘱着:“小心保管哦,这可是吴道子圣手的亲笔画作!损失一张打断你的腿……”吓得穆老头当时就一个踉跄,差点儿不用打直接断了。 本書源自看書网 ... ... 第45章 鸡吵鹅斗朝堂震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等到镌刻了吴道子画作、高适书法诗文的一大堆青花瓷器摆满这间大厅的时候,几人彻底陶醉了。吴道子的小手指轻轻的敲上去,“叮”……声如謦!高适双手捏起一个酒杯对着太阳照,朦胧的光晕散开……薄如纸! 釉下牢固的天青彩镌刻着永恒,纹丝不差的勾勒忠实的体现了两位大家的功力。这玲琅满目的大厅已经成了青花的海洋,徜徉在这片海洋中还在不断有新鲜的活水在注入!越摆越多,都没地方放了,这要是摆到各地的专营铺中会让豪奢们怎样的疯狂? 而吴道子想的是另一件事,突然给李璲行礼道:“吴某多谢仪王的恩情!这将扩散出去让更多人看到我们的诗文画作,更能经久保存,吴某人流芳百世全赖殿下所赐啊!”吴道子这是发自肺腑,同时也感动了高适。 高适也许以前并不很自信,盛唐的才华横溢者如繁星闪耀,否则也不会那次听李璲夸自己的诗作时开心成那个样子,但今天高适看到了另一条路,千百年后或许只有自己的诗篇流传后世,他人都将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了。高适也激动的向李璲行礼,喜极而泣有些哽咽了:“殿下大恩无以为报!” “两位真是羞煞本王了,呵呵,”李璲扶起两人重新坐在浩瀚的青花瓷器的海洋中,开怀大笑道:“本王不过贪财尔!借两位的名头,这一对儿胆瓶就至少价值千贯了,算一算光是如今这一屋子……呵呵,两位先生各占一成利吧,莫要嫌少才好。” “难得殿下大方一次呢!”麝月丫头夸张的在一边叫嚷:“两位先生快答应下来,千万别客气,你一客气,小心咱们殿下就借坡下驴了哦!”招致李璲大大的白眼。 “天啊,这如何使得?”吴道子首先吓了一跳,出身贫寒顶着画圣的名头一辈子,可还是没见过那么多钱,高适的家境稍微好一点,但也就是好一点儿而已,此时脑袋也有些恍惚,辞谢道:“殿下好意,就让在下挑几件摆在房中,留个纪念就好了。” “原该如此!先生随意挑选,但那一成利的事儿也不要推脱了。”李璲此刻大方至极,反正有图样可以反复拓印,用之不尽呢。 “殿下,出事了!”茗烟尖锐的嗓音由远及近,很不合时宜的带着香风刮进厅中,李璲看着他衣袖的晃荡真是心惊胆颤,连忙挥手制止道:“快停下!出什么事儿了就站门外说就好,碰碎了一个瓷瓶我就打断你的腿!” 眼瞅着就有个立在门口比较近的大胆瓶摇晃起来,茗烟惨叫一声赶紧一把搂住,把自己的娇柔的身体垫在瓶子下面,趴在地上如同“赑屃驼碑”,这才发现堂上还有吴道子在呢,但略微想想也不是什么隐秘私事,所以颤颤巍巍的说:“出事儿了,今日朝堂上突然有户部员外郎贺兰想跳出来,弹劾尚书左仆射李元纮大人侵占良田并挪用户部税银,右仆射杜暹大人竟然是人证呢!” “什么?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事?李元纮大人……不会吧!”李璲真是懵了,差点儿把手里的青花瓷碗掉地上,幸亏衣摆托住。倒是高适很冷静,早就放下手中的瓷器,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但关注点不在李元纮的枉法真实性上,而是认真的询问茗烟:“茗烟公公可打听到源乾曜等其他大臣都是什么态度了?” “好像源侍中告病没上朝,倒有久病的中书令宋璟大人托着病体突然来了,为李元纮大人说话,请求亲自审理这件案子。”茗烟一边用绢帕轻点额头鬓角的汗珠,一边回忆着整理思路道:“可刑部的卢大人不同意宋老大人越权,然后户部宇文大人和礼部的裴大人怎么就吵起来了,最后虢国公喝斥右相杜大人是奸臣,皇上好像一言不发。” 吴道子不愿掺合这些事,早就跑去烧窑实地考察了。此时李璲看向高适,等待他的高见。高适晃了晃自己的圆脑袋,叹口气道:“又到了一个轮回了,是该换换新面孔了,只不过这一次一个都跑不了喽!” 李璲不明所以,忙请教道:“仲武先生看出了什么?难道几位宰辅都会罢相不成?原告和被告会互相揭短吗?” “呵呵,寿王一系让小虾米跳出来掀浪,绊脚的、不绊脚的都挪开,省得将来有可能绊脚。”高适整理好语言,认真的给李璲分析:“与其留个隐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都换成平坦的。呵呵,有借机落井下石的,也有见风使舵的,谁不想搏一个机会呢?只是恐怕他们都要失望了!” “先生是说父皇不表态,是父皇想做个黄雀?”李璲顿悟,征求高适的确认,高适狠狠的点头道:“陛下一代英主岂是武惠妃能够摆布的?按照以前的罢相周期,恐怕陛下早就有意换人了,正找理由呢贺兰想就送上来!虢国公应该是最明白陛下的心思,所以连原告杜大人也一勺烩了。” “那咱们怎么办?”李璲急切的问,心中难免也有想搏一个机会的念头了,高适看出这一点,冷下脸来泼凉水:“殿下,您着相了……” “呃……让先生见笑了!本王明白,本王如今还没那个资格。”李璲的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搓搓手就忍了下来,这让高适很欣赏。高适缓缓说道:“这也好,顺便看清了一些人,此次不吱声的很可能都在隐忍、在期待殿下您的未来啊!现在看来没准儿皇上也一样呢……嗯,萧尚书就不吱声!这是给您的信号,让您不要动。” “本王明白了……那,依先生看,谁会荣升宰相高位?”李璲心中早就知道答案,其实无所谓宰相权柄,反正也都不能长久。之所以还这样问,一是想确认高适的见识,二来也想能否把历史改写得对自己有利些。 只听高适竟然有些忧心的说:“有资历坐上去的,无外乎这几年在文治上大展拳脚的宇文融、得胜而归威望正隆的萧老国公!不过嘛……陛下一向照顾各方面很周详,也从不让一家独大的局面发生,应该还会找个平衡……那就用裴光庭!嘿嘿,反正武惠妃的目标是达不成的,陛下不会让她如意。但属下担心的就是萧老国公啊!” 李璲点点头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本王的人都应该退后,没有绝对势力前不该张扬,何况父皇同样不会让这一波新宰相逍遥太久,到时候我们反倒损失了萧老国公!唉……”李璲不甘心却也无奈的叹气:“但恐怕躲不过的!没有萧老国公同样无法平衡,这次咱们想不冒头儿也不行了啊。” “最可怕的就是这一点!恐怕陛下已经将殿下您放到和太子、忠王、寿王相同的地位了!”高适也陪着感慨,干脆点破:“太早了!这真不是好事儿……” 没想到茗烟却在一旁插了句嘴道:“殿下啊,既然您不想往朝廷里伸腿,那咱们躲远些呗!去年您答应司马道长办学院的事儿还一直没实现呢,正好找些事儿做不好吗?”这个提醒可真是太及时了! 虽然李璲立刻想到些和茗烟不全相同的主意,但还是欣喜的揽过茗烟的杨柳腰,捏着他的脸颊大笑起来道:“你可真是本王的定海神针!”也不管茗烟听得懂听不懂什么是定海神针,反正茗烟脸发烫那就应该是听懂了。 本书源自 ... ... 第46章 顺水推舟好拜师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时间很是紧迫,在朝堂上的相互扯皮持续不了多久,等到有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再准备就晚了。李璲突然想起自己的封地淳化县来,那里是山区,产粮能力很差,老百姓死走逃亡没剩下多少了,但要说风光秀丽却不是吹的,刚好又是山脉的外围,所以山不高也不险,倒有泉水叮咚不绝于耳。 想到此处李璲问茗烟:“本王的封地现今情况如何?能征发多少劳力?” 听到征发劳力四个字,依照以前茗烟早就尿裤子了,但现在已经习惯了,知道殿下虽然更加的喜爱奢靡,但其实宅心仁厚,断不会派发劳役的,用人就肯定给工钱而且比别处多得多,所以心中坦然,反倒为淳化县的百姓高兴起来,能做工挣钱可比在山地上刨食强太多了呢。 “奴婢先替封地百姓谢殿下啦!咯咯,咱们封地如今好的很,”茗烟花枝乱颤的柳腰扭到李遂身边,朱红的小嘴像机关枪似的开始絮叨:“上回殿下命百姓放弃种粮,因着土地选择改种各种花卉瓜果,开始时哪个肯干呀,多亏麝月那丫头想出个好办法,拨了府里的银钱给他们,算是先付钱预订!如今第一茬儿可就下来了,运到长安在这入秋时节能尝到鲜儿,哪个大户人家不争着抢着的?着实让咱们又赚了一笔!那些佃户这个后悔呀,都求着府里改文书,不要预付了,他们下一茬儿想自己种自己卖呢。” “殿下真是天生的商才!”旁边高适微笑着插嘴道:“瓜果比粮食价钱贵又每亩的产量高,这么简单的道理百姓不肯做,就因为手里没粮心里不踏实,万一瓜果卖不出就很难保存又不能当饭自己吃,那就彻底没了活路。如今有殿下的支撑,先预付钱订购免了他们的担忧再通过那么多相关的酒楼不愁销路,真是点石成金啊!” “先生谬赞了!”李璲刚要客气一下,高适却话锋一转道:“只是卑职有个疑问,殿下是如何让花卉瓜果或提前、或延迟时日成熟的?” 不等李璲解释,茗烟抢着骄傲的说:“这还不简单?给瓜果盖房子、把花卉种屋里呗!咯咯,这也是殿下想出来鬼点子的!”鬼点子三个字刚出口茗烟就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嘴却毕竟晚了一步,好在李璲最娇宠他,任何事跟谁计较都不会跟他计较。 “原来如此!”高适又是一声惊叹,仪王何止点石成金啊,简直化腐朽为神奇!但这全都建立在大胆的想象力上,试问千百年来,谁会奢靡、无聊到在房子里种蔬菜、瓜果和花卉?可就没人想到在房子里面种就能改变气温了!高适再拜,说道:“殿下好大的气魄啊!” “其实也没什么,本王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想在冬日里吃到新鲜蔬果罢了,所以没计较成本花销。但后来发现吃不了的拿去卖遭到疯抢,就让麝月算笔账是否得不偿失,没想到反而有利可图,哈哈。”李璲笑着摆手,又转头对茗烟继续问:“那要是这样说,百姓们都忙活着,岂不是征不到劳力了?” 茗烟手里的团扇轻轻拍打出动听的节奏,给李璲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征得到,怎能征不到呢?那伺候花卉啥的都是细致活儿,一般都是女人们做着,封地内的老爷们们正闲的发慌呢!整天不是象棋就是围棋的装风雅,这还得说都是上次您发明的新式围棋,如今可是风靡全国了!连田间地头都在研究扭杀法和围空法的优劣……” 知道茗烟是个话痨,一旦跑题指不定扯多远呢,李璲赶紧拦住。茗烟吐吐香舌这才赶紧把话转回来:“……反正就是他们闲的难受,殿下要是再给他们一份生计那还不乐死,奴婢估计呀,怎么说也能抽出千八百个男人呢!” “好!这事儿茗烟你亲自去办,带人把告示念给每个村的人听。本王要在全县征召青壮年,要会盖宫殿的、最好是有经验的木匠瓦匠!”李璲目光坚定的说:“你给本王选一处山青水碧的好地方,本王要盖一座规模极大的书院!” “是,奴婢这就去。”茗烟答应一声,平日扭捏的人儿一旦有事儿了脚步极麻利,但却听高适在背后补充道:“公公记住,不求奢华富丽,只要结实耐用的前提下尽快完工就好!” 高适的提醒正在点子上,茗烟郑重的点头就跑走了,剩下高适和李璲相视而笑。 掰着指头算日子,两个多月的等待漫长而无聊,幸好每天茗烟都来通报书院的工程进度,又把仪王建书院的消息散在上百家登仙台和凤还楼里,让士子们议论去!古代的广告效应还是得靠口口相传嘛。当然,最主要的是茗烟睡不惯山野,更是一天不见自己的主人都难受,所以绝不会有夜不归宿的事儿发生,每晚李璲的被角还都得茗烟亲手掖呢。 这一日清晨茗烟托着账簿跑进来,李璲随意翻了两页就皱起了眉头……太乱了!转手递给高适。高适会意,取过纸笔,一边翻看一边摘抄,足足半个时辰后才看完,又把摘抄的草稿重新汇总,简略的誊写到一张新纸上,这才给李璲过目。只见上面罗列着: 山脚下七间宽的正殿配殿共三重、四个山峰上五间宽的学堂共十二座、山腰处三间宽的学堂共三十六座、山谷内学生宿舍四百八十间、桌椅床榻被褥等具已配齐合计用钱三万七千贯……工匠共计一千两百五十人,支付工钱三千二百贯……向印书坊预订一应书籍两百三十六种、共计四万六千三百册、用钱五千一百九十贯,尚未交付……学生统一衣袍每人四套共购得六千套、用钱四百贯。 清楚明了,李璲放下单子,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如今就差延请足够的先生了。”说着看向高适。 高适点头含笑道:“殿下久在后园,若是到前殿中安坐,想必都能听到王府门前鼎沸的人声了!”在李璲的疑惑中,高适顺便解释说:“想要进入仪王书院的学子和教书匠大有人在,每天堵着修真坊前的大街打探消息,就等殿下正式宣告了!” “呵呵,恐怕本王正式宣告的时候会让大部分人失望!”李璲歪着头调皮的说,想像一下到时候的情景,不禁有些担心浮上心头,问对道:“先生有什么办法别出乱子?” “这还不简单,殿下的黄蜂卫正缺经验呢,哈哈!”高适毫不担心的说:“属下已经放出小道消息,一是仪王学院只招收寒门士子,凡是家中有永业田者都不录取。二是学院内条件简陋又管理严格,不得饮宴、不得出游、且在课余要亲手劳作,种田、放牧、挖渠、做饭!近乎于自给自足。三是学院内不但教授诗文经义,农桑和术数等学都是必须研究的。” “先生想得很全面啊……不过,一下子就这样是不是狠了点儿?”李璲都身上发冷,但看到高适坚定的目光,也给了自己信心。于是点头道:“就按先生刚刚说的,也别传小道消息了,先生拟个正式的告示贴出去吧!顺便招收各方面可堪教授之人。” 两人刚刚商定,贴身侍卫长吴广就走进来,抱拳禀报道:“殿下,朝廷上有消息了,三位宰辅都被罢了相,也没个罪名,只说年纪老迈让致仕出京,也不再外放贬官了,竟然等于是一贬到底了!” “太好了!备车!”李璲兴奋的跳起来,这是两个月来最开心的时候,一扫烦闷和高适对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看来那么多银钱没白花,那些官员真的参奏得三位宰辅无官一身轻了。只有吴广不明所以,心道殿下不是整天担心着三位宰辅吗?怎么听到人家倒霉了反倒兴奋成这样了?但吴广作为一个下人也懒得明白,出去备车驾就是了。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 ... 第47章 宇文融趾高气昂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长安城东的延兴门外是笔直的官道,可一直通向帝国东南方直到长江边,白日里络绎不绝的车马往来奔驰,除了湖广的商贾贩卖特产外,更多的是进京朝圣、外放出京的官员亲眷,这时节没赶上秋韪科考,士子们大多聚集城北的渭水边折柳吟诗,所以延兴门外驶出三队马车时会显得凄凉些。 十里外停靠在一起,三队马车上分别下来一个老者,他们将在这里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或许,此生都将再不会见面,攀爬一生实在也太累了,攀到最高处也确实该往下走了,只不过没想到不是缓缓走下来的,是一骨碌滚下来。三人互相拱拱手对视着只剩下苦笑,只有在穿起布衣的此时才能坦诚的聊一聊。 “老夫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倒也不算亏。哈哈!”杜暹从无奈走出来,抖一抖布衣反而豁达了。 “老夫可亏喽!告病在家不搀和还把老夫扯进来,吃你俩的瓜落儿!”源乾曜用手点指二人,没好气的说:“当初就是听了你俩的蠢话不去攀附任何皇子,到头还是挡了人家的路,只是被踢开时连个说情的都不会有喽!” 李元纮冷哼一声不屑道:“得了吧,还看不出来?根本就是陛下顺水推舟了,从高祖开国到如今有多少人当过宰辅了?数都数不清!像你源乾曜坐九年的可有一手之数?” “只是连个刺史都不给,哪怕给个别驾、司马呢也算是个吃饭的碗,唉,皇上怎么越发小气了。”杜暹是真的看开了,从宰相到平民,这样的人生经历也不是谁都能体验到的,眉毛轻挑笑道:“幸好老夫存了一车书,回乡做个教书先生应该还能胜任。” “早知道有落魄至此的一天,在位时真该贪墨些,呵呵,”李元纮不忘自嘲道:“真想看看说老夫侵占的良田到底在哪儿?也好能够安度晚年嘛!” 源乾曜拱手道别:“行啦,余生不多,也不差那几亩良田了。老夫子嗣中为官者众多,倒是衣食无忧,两位就别羡慕了,哈哈!” 源乾曜刚要转身上车,却见城门那边烟尘滚滚,几匹奔马明显就是朝着自己这边来的,还没等手搭凉棚观望,人已经到了面前可以清楚看到了,竟然是刚刚荣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宇文融。今天的宇文融终于跃身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特意穿戴了三老最为熟悉的紫袍,金鱼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颠簸上下跳跃。 “吁……三位大人慢走,宇文融特来敬三位一杯!”宇文融直到近前了才猛地拉住青骢马的缰绳,“哒哒哒”卷起的黄土肆无忌惮的扑入三老的眼眸和口鼻,只见宇文融跳将下来时特意潇洒的半空中翻转一圈,很明显是在告诉源乾曜之流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就是好。 “我三人从寒门中来复归寒门中去,当不得宇文家族的美酒吧!”源乾曜咳嗽一通才道,并不伸手接取宇文融身后递来的暴土扬长的酒杯。宇文家的奴仆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干脆就收起了酒盏,丝毫没有真心相劝的意图。 宇文融掸掸自己的崭新紫袍,边掸着边开口:“哎呀,也好,三位的年纪还是少饮些好,呵呵,这次取而代之也让鄙人始料不及,竟然没有和几位共事请教的机会真是遗憾啊,宇文家族准备了些银钱给三位老大人旅途之用,虽然不多聊表寸心,呵呵,但愿三位能安然归乡……来呀,呈上!” 奴仆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竟然只放了三吊钱!若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士子,一吊钱足够千里奔波之用了。但对于拖家带口的三位曾经的宰相,这就等于施舍乞丐。 “我们年逾六旬哪里还用得了这些?哼,”杜暹一向脾气不好,看都不看那托盘恨声道:“宇文家族既然也不富裕那就拿回去好好存起来!但愿宇文大人能顺利熬到我等的年纪,到时离京致仕就不用别人送了。” 老爷子的学问用来尖酸刻薄那真是大材小用呢,宇文融脸上有些变色,但想想如今的地位也就不在乎了,胜利者不用和失败者斤斤计较,所以大手一挥收起了托盘,转身就上马叫道:“既然三位不领情,那就争取再会吧……咱们走!” 宇文融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一举一动都落在别人眼里!应该说他今日来此是大大的失策,刚刚得势就羞辱前任,多年来好不容易竖立的能臣清官的形象瞬间瓦解……延兴门城楼上两道身影赫然正是唐玄宗和高力士!相距十里说起来远,但李隆基手里正在把玩着从萧嵩那里要来的望远镜,十里外的情景听不到却看得清楚无比。 宇文融前脚走,后脚就有斜刺里一辆显眼的豪华马车从另一城门绕过来,挡在三老车队的前方……正是李璲的碧玉车!十丈外缓缓停下,李璲开车门跳下,以最规矩的趋步礼来到三老面前,在三老诧异中弯腰躬身道:“后学晚辈李璲见过三位先生,敢请三位留步听璲一言!” “这……殿下你……”李元纮头一个不知所措,首先就不明白李璲自称“后学晚辈”是什么意思。而李璲还保持着一揖到地的姿势并没有起身。 就这样弯着腰,李璲开言:“三位先生才学渊博满腹经纶,就此归隐岂不可惜?那是朝廷的损失、天下百姓的损失啊!何况青史留名不一定非要出将入相,昔日孔夫子周游列国未能求得一官半职,没一顿饱饭吃晃晃如丧家之犬,是教导出弟子三千桃李满园才被尊为文圣的啊!如今天下聪慧童子躬耕于田野、多有才俊埋没于山林,三位先生也都是寒门出身,难道就不愿为穷苦百姓做点儿事、铺条路吗?” 李璲语音恳切,娓娓道来,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近乎激动了,再次对着三人三拜不起。源乾曜试探着说:“听闻殿下筹办淳化学院,难道是想要我三人执教?” “源老明鉴,正是此意!”李璲起身眼中冒出灼热之光,却被杜暹浇下凉水道:“老夫老迈不堪大用了,余生心灰意冷恐怕要拂逆殿下的好意。” 李璲深知消极情绪是会传染的,不等另外两人表态,连忙堵住:“璲不敢驱使三位老先生冲锋陷阵,只要能坐镇学院就足以稳如泰山!何况灰心之言不足取,十年后满朝朱紫都将是三位的学生、历任宰辅都将出自三位的门下,难道不比自己身居高位更加荣耀吗?” 不能动之以情那就晓之以利!李璲抛出巨大的诱惑,此时柔软的声音就像勾搭小红帽开门的狼外婆……果然三人都低头沉思,一时间场面无声。 好半天看三人还在挣扎,李璲决定以退为进,侧身伸手做个请的姿势道:“三位老先生不忙做决定,不妨随晚辈先去参观学院看是否满意,在山清水秀间小酌几日慢慢考虑岂不稳妥!也给晚辈提些改善意见,到时候若还是去意坚决晚辈绝不敢强留,定然派人护送。”李璲心道去了那里你们就别想走喽…… 半请半拉的把三老带到碧玉车前,杜暹惊道:“殿下让我三个山野草民乘坐此车?” 李璲坚定的答道:“三位当世大德,坐此车有何不可?晚辈亲自为三位驾车!”说着就强行把三人扶进去,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置……“驾!” 本文来自看書王小说 ... ... 第48章 李林甫恭谨有加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淳化县城西十里的润河镇已经彻底被改造,除了原本镇子中心的那片街道是为了保留经营外,周边都算作仪王学院的范围,贫瘠的土地上覆盖了果蔬花卉,那是学院的试验田,松柏掩映的山梁上能隐约见到红砖绿瓦,还没有褪去泥水的潮气,若不是面前几条上山的石板路刚刚铺就,众人一定会以为融合的那么自然的精致是早已有之。 这就是三位前任宰相透过碧玉车的车窗看到的,缓缓驶过繁华的集市,三老想找些质朴的农户装扮的人都不可得,询问了李璲才知道,两边楼阁间吵闹着打点各种生意的人就是润河镇原来的农户,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们还没有适应身上干净漂亮的衣衫,再不仔细看过些时日恐怕就看不出来了。 交错而过的那些大车是长安城里的显贵高门和知名酒楼的采购,新鲜蔬果可是只有这里得见,很明显两个月的时间润河镇已经成了农贸中心。刚刚说到交错而过?没错,这条宽敞的大街足够四辆马车并排飞驰,三老仿佛置身长安城中,只是又少了各坊间围墙的压抑。 涓涓溪水边停下了碧玉车,三老漫步在花房之间、田埂之上感慨不已,果然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当这句感慨发出时,李璲已经命茗烟带人搬卸行礼,把三家的家眷都安排到学院内的**小院了。三老无奈苦笑,竟然被仪王殿下绑了票。 转悠了半天也都累了,李璲送三老回房休息,虽然曾经说建造学院要尽量简朴,但还是有几处院落精心设计了的,在清雅中透着骨子里的瑰丽,正是早就为三老预备的。简单的用过中饭就迎来了学院开院前的第一波应聘者。 为首之人竟然是萧子夜!一见面就蹦跶过来,不带任何恭敬之心的意思了一个礼,歪着嘴角笑道:“十二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黝黑大高个儿书生是秘书监崔大人的四公子崔佳,那位暴露肌肉的是监门卫王将军的堂弟王程,那个脸上新添刀疤的是岭南节度使张九龄的小舅子高然,还有这位比我还俊美的是江淮转运使裴耀卿的小儿子裴敏……” 一连说了七八个显赫贵族的亲眷,李璲连忙让萧子夜暂停介绍他的这些朋友,无奈道:“剩下的我认识了,宁王宪伯父家的堂兄李珣,信安王叔家的堂兄李岘,呃……你们都跑到我的学院来干嘛?” “当然是给你充实实力了!他们可都是凭真学问考取了功名的呢,平日里和为兄我厮混最爱琴棋书画、吟风弄月、术数杂学的,所以不愿为官,这不是刚好为你这学院天生的教书先生嘛!”萧子夜得意洋洋的样子恨得李璲想咬他。 没办法,一一见礼后给各人安排住所,内中却有一个麻烦冒出头来,清灵灵的嗓音脆响在李璲面前:“怎么不安排我?难道殿下瞧不起我的学问不成?” 李璲打量这个一身锦绣流云纹儒衫的清秀文士,那标准的瓜子脸略微有肉,粉白中透着柔滑,只一眼,李璲就转头瞪得萧子夜直挠头,“哈,今天天气不错……”萧子夜扇着扇子仰望天空,非常假的假装没听到。 李璲深吸口气道:“学院暂时不招收女子,姑娘是哪家的千金还是请回吧!”其实李璲真不想这女扮男装的家伙就这么走了,越是遮掩越是让人产生强大的探索欲,从那鹅颈上李璲就能想象出罗衫内的风光……好歹脱光了看看模样才好!但此时肯定不合适。 “你,你怎么知道我女扮男装?”那张樱桃小口微张,一句话就不打自招了。萧子夜转回头无奈道:“这是舍妹萧子琪。” “徐国公可知否?”李璲使劲翕了翕鼻翼,苦笑道:“萧小姐下次扮男装可要认真些,别再喷那么多的香粉了才好。”一针见血的话萧子琪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多么愚蠢,羞红了脸却很快转动心思,立刻凑近李璲撒娇似的道:“同来这些人殿下也不考校学问就都糊涂着收下了,也不差我一个啊!平日里都是一起游玩一起打架的,论术数诗文他们都不如我,论拳脚功夫也没人敢赢了我!有我给殿下坐镇学院,殿下不亏哦。” 萧子夜脑门三道黑线!什么叫一起打架?什么叫没人敢赢你?本来娇滴滴的美女还好意思说!真是胸大必定无脑……萧子夜哀求的向李璲尴尬的笑,李璲只能诱骗道:“子琪妹妹,学院条件简陋啊,床硬、饭糙、所有人在一间屋里沐浴不说,师生每天都要在田野里种菜施肥,你要受得了不妨住几天试试?” “哎呀!人家就是偶尔来教导一堂术数课就好了,谁说非要常驻的?”萧子琪比她哥哥还自来熟,拽着李璲衣袖摇晃,狡黠的眼神到处晃,估计是在找寻沐浴室是不是只有一处。 总算让美女服了软,李璲一边享受着萧子琪贴在身边的摩擦,那弹性的柔软隔着几层衣服都能丝丝缕缕的感受到,一边拽过萧子夜拷问:“你拿我的学院当微缩小朝廷了?弄一堆勋贵真是来教书的?我可是说过学院只招收寒门子弟的话,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你放心,他们还真是来教书的,或者说是躲到这里教书,所以绝对不敢耀武扬威!”萧子夜神秘的一笑,转而认真的说:“高门大户中鲜有亲情,庶出的子弟除了一个名号外活得还不如高级的奴仆!这一点你没受宠前也明白吧?所以他们比寒门还寒门,心都寒了的。当然,也有被各家利用派到你这里当探子的意思,可你想,不让各家安插探子的话那些人能放心吗?还不得天天找你麻烦?这里面难免有一个半个兼着你父皇的俸禄呢!” “唉,我明白,”李璲叹口气,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何况若连萧子夜的话都不信也就没人可信了,放宽心也就释然一笑,邀功似的道:“就算是给你这些朋友一个安身之所吧!” 只有萧子琪距离忧愁最远,穿着男子衣衫欢快的跳着,漫山遍野的参观学院看什么都新鲜。李璲可就纳闷了,传说萧家小姐是长安三大才女之一,怎么接触的这么近距离了就看不出一点儿有才华的样子呢?分明就是个刁蛮任性的富家女而已啊! 直到日落时分,官道上远远驶来一辆马车,穿过集市直到学院门楼前才停下,车上走下来的是个满面和煦的中年男子,好像能融化人心的慈祥笑容永远定格在他脸上,让人见了不由得顿感亲切。他让仆从一概在门前等候,只身一个人走进广阔的山谷,寻到仪王的亲卫时毫无架子,竟客客气气的请求道:“麻烦小哥替在下通传殿下,就说御史中丞李林甫特来求见。” 亲卫不敢怠慢,毕竟人家报出了官职,赶忙引领着李林甫往花圃而来,李璲正和萧子夜观赏着牡丹丛中的萧子琪跳舞,听亲卫禀报心中就是一颤:天啊!李林甫?盛唐唯一的真正有份量的大奸贼。 说起来李林甫还是皇室宗亲,只不过相隔太远了早就没落,李璲压下心绪后快步转出花圃,老远就大笑着喊道:“原来是族叔!怎么这么多礼?说什么拜见的话折杀小侄!族叔有什么事儿叫璲儿去府上就是了……” 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李林甫啊!为了他,中国语言文字特意量身打造了一个成语呢!和他打交道李璲只有做到更加的“口蜜腹剑”才能活下去……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网 ... ... 第49章 蓝矾晶星星之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一向不怎么相信史书,尤其是中国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人物都脸谱化,前世作为一个教师,李璲最不喜欢给人“贴标签”,这个人是忠臣就什么都好,那个人是奸贼就一无是处……生活中有那种单一性格的人吗?杀人犯有可能是个大孝子,反腐先锋最后也因为贪腐入狱,人是会变的,受环境影响。当年的愤青出国拿绿卡,坐在地铁里点评世风日下的大妈吐着瓜子皮……凡人罢了。 奸臣不好当,没有过人的本事难以受到皇帝的青睐,比如蔡京的文采和书法,还要足够忠心,比如严嵩替嘉靖皇帝试吃重金属丹药,他们有勇有谋也曾经想做个良臣,比如秦桧孤身入金国和谈时就义正词严不屈不挠。更有立场角度的问题,比如赵高,一心颠覆秦王朝,只因他是赵国皇族想为故国报仇。 开元十七年的李隆基还没有昏聩呢,满朝都是清正直臣怎么会容得下一个巨奸?更有前后十几位宰相慧眼如炬的举贤任能,此时擢升李林甫为御史中丞,那可是负责监督的谏官!将来唯有他一人高居宰相之位十八年不受皇帝疑心,这是什么能力?他活着的时候那些手掌雄兵的节度使们就没人敢生出自立的心。 此刻李璲亲切的话语就遭到了李林甫的冷淡,只见李林甫躬身行礼一丝不苟,然后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待一个亲王道:“卑职当不起殿下抬爱,此番前来只为检视仪王学院建造规格,以免工匠疏忽造成逾制就不好了,到时有损殿下声望,呵呵,职责所在还望殿下莫怪。” “呃……御史大人考虑周全,多谢。”李璲也只好跟着他更换公事公办的语气,庄重的请李林甫入院参观,客气道:“若有不妥还望御史大人直言相告,本王决不让你为难。” 整整一个时辰,李林甫检查的非常认真,甚至掏出线尺挨个儿量了殿堂梁柱的尺寸,不时的点头记录,走遍了山谷到山峰的各处,这才满意的出得门楼外,临走之时才对李璲说些题外话:“殿下府中前一阵搜罗药行内的蓝矾,虽然不知道殿下做什么用,但卑职未免药行缺了这味药,也怕有人趁机哄抬价格,所以下令药行不得全部售出,还望殿下莫怪。” 听闻此言李璲真是无奈了,御史台管的还真宽,难怪前几天秋纹还抱怨囤积的蓝矾都是附近州府一点一点收集的。此刻只好解释:“大人做得没错,本王是想得简单了些,没考虑周全。” 只听李林甫又道:“卑职有一处庄子,其中矿洞倒是盛产蓝矾,前日已经和府中接洽整体卖给殿下了,想必够一时之需。请殿下暂时就不必再四处搜罗,以免被奸商所乘。” 这话说得极为得体!没有和李璲合作经营而是直接转让,这就免了攀附之嫌。出让自己的利益而使国家的物价稳定,这是怎样的胸襟?李璲不能不支这个情,连声道谢,心中暗想这真是做大事的人该有的气魄啊! 送走了李林甫,李璲也顺便想起来关于蓝矾的问题,是时候把真正的化工生产开个头了! 现代化工是一整套体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种东西互相关联难以理出头绪,但若要强行在毛线团中拽个毛线头出来,那么,硫酸是基础中的基础!有了酸才能洗出好钢,有了优质钢材做容器才能炼出各种纯金属,有了不同金属才能在酸液中形成电流……何况硫酸还是很多种反应的催化剂、脱水剂、干燥剂、氧化剂、洗涤剂! 现代硫酸工业靠煅烧黄铁矿,李璲心知那个流程中需要一个重要的催化剂、以及无杂质的纯氧气!而这两个条件要想达到又首先需要硫酸来制取……这是个罗圈帐……所以刚开始积累硫酸不能靠那个方法,于是李璲想到了一个成本高昂、得不偿失的方法,那就是煅烧蓝矾。 蓝矾的成分是五水合硫酸铜,高温下能部分分解出三氧化硫和氧化铜,导出三氧化硫气体再遇水结合,会剧烈反应生成硫酸。这里唯一的麻烦就是最后吸收时的剧烈爆沸问题,为了不出危险,必须密闭容器内很缓慢的进行。 在田庄最隐秘的工坊里,李璲绞尽脑汁才想通解决办法,可以通过足够长的冷凝管先让三氧化硫气体液化,然后再入水溶解。而溶解的容器仿照了石碾子的构造原理,在旋转中尽量搅拌均匀,以免硫酸爆沸。剩余的氧化铜也是好东西,绝对不能败家的舍弃掉,一部分给瓷器工坊做釉彩,另一部分留着将来生产时的催化剂。 当李璲看到工匠把几大缸的蓝矾转化成几小罐硫酸时,真是彻底激动了!哪怕这件事干花了几百贯钱,哪怕那粘稠的油状液体发黄发暗夹杂着灰尘,但那毕竟是硫酸啊!这里毕竟是公元七世纪啊! “殿下,这脏兮兮的油到底是什么东西?”茗烟用扇子掩着口鼻,两道弯月眉早就皱成了八字,刺激性的酸味太毁嗓子了。工匠赶紧递上李璲发明的口罩,厚厚的绢布糊在脸上又有些喘不过气来,反正都是难受。李璲却满不在乎的深吸口气,很是享受这个重大意义的味道,戏虐的逗茗烟道:“这东西啊,就是传说中的化尸水呗!将来本王杀了人都用这个毁尸灭迹!” 茗烟轻蔑的哼一声,才不信李璲的鬼话,撒娇似的叫嚷:“哼,做给我看看!” “你确定要看?”李璲歪着嘴打量茗烟紧张的脸,假装吩咐道:“来人啊,给本王弄一只死猫来!”李璲很乐意满足他这个愿望。 “哎呀!才不要!信殿下就是了,不看啦。”茗烟花容失色的样子让李璲得意无比,这才不再逗他,炫耀似的拿过一根筷子晃了晃,“那就用这个替代一下吧”说着伸进浓硫酸罐子中……嗤嗤嗤嗤! 很快,烟雾蒸腾更加呛鼻,眼瞅着那根筷子就发黑焦化,没一会儿,李璲抬手,茗烟就看到那根筷子只剩了半根,往罐子里仔细观瞧,另半根是无影无踪。茗烟惊呼一声吓得连退好几步,再看李璲脸上阴险的笑,仿佛恶鬼开启了地狱大门。 “殿下,您不会真的就为了干那个用吧?”茗烟修长的手指都在颤抖,李璲不想再吓他,拉过茗烟的手攥着,给他温暖,缓缓道:“其实这东西本身不能卖钱,但有大用哦,本王知道很多能赚大钱的新鲜玩意儿都要和它有关的,先不说那么远,给你看一个好玩的……” 李璲取来一小瓷瓶白糖,小心的往里面滴了几滴水,然后取过一小罐硫酸顺着一根银质筷子往里倒,倒了也就瓷瓶的底儿,李璲放回硫酸罐,就把银筷子竖立在白糖中间。周围工匠都不明所以的时候,瓷瓶内开始起变化了! 大量的酸雾蒸腾而起,瓷瓶内白糖变成了黑糖,呼噜呼噜的往上冒,呈圆柱状顺着银筷子不断涨高,待酸雾散尽,两寸高的瓷瓶内竟然鼓出半尺高的黑筒子,邦邦硬!这就是中学课本上直观浓硫酸性质的第一个实验……李璲回忆起当老师的生活来。 本文来自看書网小说 ... ... 第50章 黄铁矿开启曙光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这叫什么东西?”茗烟问出所有人的疑惑,李璲得意洋洋地道:“黑发糕!” “发糕?拿化尸水做发糕?能吃吗?”茗烟没好气的嗔怪殿下,李璲同样没好气的回答他:“你知道是用化尸水做的,你说能不能吃?这就是个比喻嘛,笨,放在嘴里你的舌头就会和刚才那根筷子一样!” 此时一个工匠头壮着胆子凑上来,跪倒在李璲面前恳求道:“老奴做工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事儿,求殿下开恩,能不能给老奴释惑?为啥腐蚀的白糖会胀大,老奴死也瞑目了!”说到最后都流下泪来。 对知识的渴望,这就是古代走在科研最前面却又最低贱的人啊!李璲不顾老工匠脏兮兮的衣服,很亲切的把他扶起来,认真说道:“非是本王不舍得相告,实在是这里面说来话长、太过复杂了,从最源头的事儿说起就是说一年都说不完啊……”看出周围工匠都是垂头丧气的失望之色,李璲大声道:“但本王答应你们,十年之内一定把这里面的道理从源头开始都编纂成书!到时候无条件的统统给大家看!” “殿下当真?”、“殿下大恩啊!”朴实的工匠们全都跪拜在地,一个个黝黑的大汉都激动的留下清泪来,滚烫的泪珠混着脸上的油烟尽情的喷洒,毫无形象的染湿胸膛的汗毛,齐声发誓:“我等定为殿下做好每一件事!” “都起来吧!”李璲又叮嘱注意生产安全,小心操作,这才吩咐茗烟尽快将硫酸工坊整体搬到田阜乡的峡谷去,和其他工坊一起,有黄蜂卫专门守卫免得分兵把手浪费人力。田阜乡特意规划出一个山谷,砌成的大烟囱下面是焦炭和氧化铜的混合,还原出的金属铜产量巨大,让高适都心惊胆颤,他想的可不是蓝矾里竟然含有铜这种科学问题,那是司马承祯他们关心的,高适只想仪王弄这么多铜不会是要造开元通宝吧?就算李璲是亲王那也得流放三千里! 李璲很快打消了高适的担心,出来的铜简单熔炼就变成了一根根的铜棍,高适于是又担心李璲给黄蜂卫配备铜棍子做兵器不趁手,刚要劝说,铜棍子砸弯,就被插进了谷中另一侧耸立着的硕大u形管,u形管的另一头插的是百炼精铁,同样成倒立的u型。铜弯棍和铁弯棍各有一头插进硫酸中,另一头插在u形管的清水中。 电解水!一边出氢气暂时没法用,只能点燃它让大家观赏纯蓝色火焰的华彩。另一边出氧气这才是李璲要的,收集起来会有太多用处……但三天后李璲就停止了这个试验,实在太得不偿失了!后世的化工在这里被李璲倒过来用,消耗值钱的生产不值钱的,心里实在过不去那个坎儿,这要是被后世人知道,史书上不得笑话死大唐开元朝的仪王? 唯一的收获就是证明了“电”的可造性! 今天生产硫酸电池还不是时候,但不等于明天不行。李璲不气馁,眼前最主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把硫酸的成本降下来。 黄蜂卫中另有分出去负责一些情报事物的人,这半年来在错误的收购了几座硫磺矿之后,终于正确的找到了黄铁矿!接连不断的好消息传回仪王府让李璲睡觉都能笑醒。 经过稀硫酸反复洗涤的黄铁矿去除了大量杂质,纯净的二硫化亚铁就是真正规模生产硫酸的原料了。之后需要四步:首先是粉碎矿石放入炉中,底部吹入热空气让其充分接触,产生的三氧化二铁储存起来是将来炼纯铁的原料,气体是二氧化硫。 之后该把二氧化硫与纯氧混合,在五氧化二钒的催化下生成三氧化硫。浓硫酸喷雾吸收三氧化硫气形成焦硫酸固体……光是不锈钢喷头就简直不可想象! 几天的思考后,李璲实验了用氧化铜替代五氧化二钒……失败了!电解的那点儿纯氧也经不起这种消耗……无奈之下,只能模仿酸雨形成的过程:把二氧化硫直接通入水中吸收,再不断鼓风进去,艰难的让它缓慢氧化成硫酸。 这样只能产生稀硫酸!还得进行蒸发浓缩。折腾几个月,费时、费事、费力、费钱!关键是最好还没见到这东西到底能干嘛用,仪王府大总管茗烟可就把嘴撅得高过头顶了,气得李璲管他叫做仪王府大抠门。 直到李璲把硫酸用于已有的产业中,让茗烟他们看到硫酸的具体功用,才算堵上他们的嘴!一是面粉制糖时当初用无花果浆中的淀粉水解酶做催化剂,如今有了硫酸只需要几滴,生产速度就大幅度加快了。二是假托麻沸散之名的乙醚,原本只是个微量副产物,收集很困难,有了浓硫酸脱水作用,一下子成了主产物,可谓千差万别。三是烧瓷作坊也能用到,硫酸生产中遗留的氧化铜和三氧化二铁都很纯,用作釉料后烧出的颜色更加炫丽闪亮!瓷器的价格直接又上了一个台阶。 李璲这才安抚了茗烟大总管滴血的小心肝,从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中解放出来,否则真是没一个安稳觉可睡了。当然,李璲心里还知道硫酸的很多更重要的用途,日后都要一一用到。如今处于原始积累阶段,先生产了再说。 仪王学院的开学典礼就定在了七月初七的七夕节,在此之前招生工作全权委托给了高适,这可有的忙了,暂不说典礼的筹备中要张灯结彩一应事务,光是招生章程的公布、周边府县寒门子弟来应考的分组遴选、组织人手维护秩序和阅卷,就足够高适忙活了。 开始前高适就三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和李璲相商,结果被李璲简简单单的化解,又惊了高适一头汗。 头一件就是如何确定出身寒门的问题,总不能派人挨家挨户去调查是否有永业田吧?虽然官府也都有登记,但大家心里明白那些数据不太准,将来难免引发学子间的矛盾。李璲对此早有想法,给报名的学子两条路,要么和仪王府签订佃户,反正你给谁当佃户都一样,要么签工商约,学成后不得为官只许在仪王产业中做管事。 确实激起不少人的抗议,但吴广带领三百顶盔掼甲的黄蜂卫,手持丈八长矛前指,不屑的对这些人说:“没人逼你来,也没人求你来!”这话说得非常在理,也就什么都了结了。何况毕竟是亲王的威仪,给亲王当佃户又不是当奴隶,还辱没了你们不成? 第二件就是考核内容上,李璲坚决要求首先在农、林、工、商四件事上表现能力,然后才考诗文策问。高适问那些事怎么考?李璲回答很简单:就比插秧速度、打铁力度、算筹准度……就是看看他们的体力和熟练度的真实性。如果在劳动中有创造性的取巧方法,那为首选。 第三件难事是学费问题,高适知道李璲既然只招寒门子弟,那是不打算收学费了,没想到李璲做得更绝,还要每月发放生活费!虽然不多,但足够学子在学院内的温饱。另外李璲建立了奖学金制度,从一等的十贯钱到三等的一贯钱,但仅用来鼓励在百工机巧上的创造和改良,或者非儒学之外的任何学问的著书立说。 报考的寒门学子中很多都有一点儿家传手艺藏着,仪王对农工商的重视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看书罔小说首发本书 ... ... 第51章 乙酸乙酯用途广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两轮考核之后,一个青年进入了高适的视野,他在修剪果树枝杈时表现出了对浓密受光度的极高把握,仅仅用肉眼就修剪的匀称规整且速度极快,一把剪刀挥舞的上下翻飞犹如作画,这样的熟练度恐怕很多果农一辈子都练不出来。 而他后面一首诗作,让参与评定的李白抱着高适连蹦了一炷香的时间,被李白誉为田园诗后继有人!拿着那张龙飞凤舞的稿纸,墨迹还没有完全干,就递在了李璲的眼前,只见上面区区二十个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一个闻字搭配一个归字,绝妙啊!”李白还沉浸在那首诗的画面里。不用看落款,李璲心里就冒出一个名字:刘长卿!传奇般的人物,即将成为自己的门生弟子,这是多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啊!李璲亲自提笔在上面写下“甲等”二字,对李白笑道:“既然太白先生欣赏这两个字,那就奖励他两贯钱!” 总的说,这所学院的建制还是相当粗糙的,李璲不急,他是在尝试,允许自己错漏允许自己失败,就如周围那些试验田里简陋的温室、千奇百怪的嫁接培育、任意搭配的套种作物……整座学院都是块试验田!李璲不求经验,只求教训……爱迪生发明电灯前失败了上万次,有人问他是否气馁了,他兴奋的说:我已经排除了一万种材料的可能性啊! 被录取的学子足足一千二百名,领到号牌后就被学院管事引领着入住宿舍,每张床榻上早已经堆放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学院服装,等到众学子重新从各处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同样的青衫上却在袖口和下摆简单的绣了不同的纹饰。 相互打听印证才闹明白,这是根据入学第一关的测试进行的分类,主要分四种,黑色流云纹代表文学院,在那里将学习不止一种语言。白色波浪纹代表算学院,《九章算术》等将成为基础课。红色火焰纹代表工学院,他们单独上课的地点可以遥望到耸立的烟囱。绿色竹叶纹代表农学院,他们占据了学院最大一片区域。 本来那些算学院的教员还在不可思议仪王把《九章算术》当基础课教,但当李璲轻易解答任何一道题的时候,他们也就光剩下不可思议了! 其实李璲心中还想细分很多专业的,但暂时太不现实,饭还是得一口一口吃,所以强行压下了念头在心底,就连高适都没有讨论。 七月初一,雇工们开始在山林间悬挂彩幡,在湖泊里安置荷花灯,等到山岭上敲响了钟鼓,时间也临近到了七月初七日。 一千多名师生汇聚山脚下的广场,最激动的是落坐在两侧廊檐下的聘任来的教员,从粗糙的皮肤和局促的姿态就可以判断,他们原本的身份是工坊中退休的大匠、酒楼内的帐房、县衙署吏中劝农督渠的差役……他们原本身份低贱!但他们腹内有某一方面的专家级知识技术! 仪王殿下看得起他们,这些寒门士子凭什么看不起他们?他们此刻就坐着和三位退休宰相同样的太师椅,学院门楼内巨大的影背墙上那四个大字“格物致知”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仪王学院就是个不重经学的怪胎! 今天市集上的生意都暂停了,百姓、商贾、脚夫全都涌入学院大门来观礼,反正仪王学院根本没有围墙!簇拥着中间广场上的学子反倒成了配角,开学典礼在辰时初刻准时开始。 源乾曜高居首座,在万众瞩目中起身,掏出大张的绢纸致辞:“考入学院的学子们,首先恭喜你们成为仪王殿下的门生!此刻老夫想说的是,你们一定还记得刚刚过去的特殊考核标准,你们的聪慧一定能够明白本学院的理念和宗旨了,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即便将来为官出仕,华美的文章是不能造福百姓的,一州一县需要的是能修水利、课农桑、剿匪患、平冤讼、富经济的人才! 所谓三人行必有吾师,关键在于能择其善者不耻下问!你们此刻看到了,两边的师长他们掘拔于阡陌、蹑足于工坊,但他们各有所长!你们要做的就是低下头谦虚的求教。 在今后的学习过程中,思想上要大胆活跃,生活上要严谨踏实,学院也会做到赏罚分明、尽力为大家提供各方面的帮助。钻研机巧有资金、著书立说能刊印,但那一切都靠你们自己的才智去争取、靠你们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望你们互敬互爱、互相帮助,立身之本先要立德,学术上可以争论、相处时不得争斗。愿你们在这里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 最后,感谢到场的乡亲父老、游客散商观礼,你们都是田阜乡富裕起来的根本支柱,没有你们的经营发展就没有仪王学院的建立和持续!老夫代表学院、代表仪王殿下多谢你们,今后我们还要共同生活、互相支撑!仪王殿下委托老夫对所有在场的人说一句话,仪王学院永远不修围墙!” 洋洋洒洒,源乾曜的整篇致辞都是李璲提前交代好的,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现场气氛达到山呼海啸的**!学子们躬身领命的同时,围观者已经开始把议论闪电般传递出润河镇、传递出淳化县……在有心人眼里,这哪里是一篇致辞,分明就是一篇檄文! 什么叫华美的文章不能造福百姓?让士子向百工求教这不等于是要打破民众等级制度吗?可又能说什么呢……源乾曜嘴里搬出孔子的话,学问不分贵贱,有益于国富民强的知识都该掌握。当今的尚书左仆射宇文融不就是从兴修水利开始升迁的嘛!何况仪王编写了《对韵经》那是何等的诗才,你好意思说仪王殿下不尊重诗文?那你先对出“烟锁池塘柳”来。 各学院的导师整肃了队形,开始带着各自的学子往各个山峰的书院行去,匠人出身的教员最是扬眉吐气,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儒生们的导师!哪怕都是寒门子弟,那也是高人一头的啊。观礼的人群更是议论纷纷,真不敢相信这里还是大唐的地界吗?怎么尊卑都反过来了……但人们是开心的!做工的、种田的、经商的毕竟占了绝大多数,大家都有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仪王学院正式开始教学了,而李璲连开学典礼都让源乾曜代劳主持,那是因为他使用硫酸刚好在头天晚上弄出乙酸乙酯来了。 先从乙醇发酵获得了乙酸,两相混合后有浓硫酸的催化脱水,便轻易得到乙酸乙酯,这是一种非常稳定、无毒无害、不同浓度时有果香味或陈酒香的液体。暂时的用途可以是调制各种不同水果香味的食用香料,往远了说它是印刷油墨的粘合剂、油漆涂料的分散剂、毛纺棉纺的洗涤剂、以及特殊矿物的萃取剂。 李璲立身作坊之中,眼眸已经看到了几天后、几年后!给工坊下了死命令,分出人手去方圆几百里的百姓家中长期、大量的收集稠酒,招揽擅长酿酒的工匠,研究提高酒精发酵产率的办法,储备原料……李璲深知,在现有条件下,乙醇将成为整个有机合成产业链的源头! 就在李璲得意洋洋地想象着广阔空间的时候,吴广却押着个工匠五花大绑的来见仪王,看那满身伤痕却不像是被黄蜂卫打的,应该是在山林间剐蹭所致。 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 ... 第52章 各管一段流水线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为何弄成这样从实招来。”李璲高坐堂上淡淡的说道。中年工匠略显消瘦的脸上抽搐了两下,颤颤巍巍的回禀:“小人孙福,是,是酿酒坊的匠作,到,到后山想打点儿野味那个,那个解解馋!不小心摔落山坡……殿下饶命,小人真的不是细作啊!” “敢在殿下面前扯谎!”吴广狠狠的在孙福后背上踹了一脚,喀喀的闷响估计有肋骨断裂,孙福疼得龇牙咧嘴愣是忍着不敢吭声,吴广上前一步禀报:“殿下,我派人搜寻过了,他根本没有任何打猎器械,追他时跑得倒是比野兽还快,定然是长期做细作的出身!” “冤枉啊!殿下,我真的冤枉啊!我从小就跑得快,抓个兔子哪里用得着什么器械啊!”孙福喊起叫天屈,李璲皱眉沉思,却急坏了一边的吴广,大声道:“此人是前一阵搜罗酿酒工匠时招来了,号称没有亲人家属,这批人都是签了身契的,普通人哪里敢离开工坊私自往山外乱窜?” 听吴广这样指责,孙福见机的倒是快,赶紧求饶道:“殿下饶命,小人原是个闲不住的泼皮,工坊中实在沉闷,小人知道错了,求殿下饶命吧!”李璲双眼盯着他,从面相开始观察到他的身材、肌肤、手掌的骨骼。 “一个泼皮?呵呵,阁下太自谦了!断了肋骨都不喊疼,是条好汉啊!”李璲阴沉的说道,听闻此言孙福再想满地打滚未免就太假了,只能默不作声,豆大的汗珠滴滴滚落,颇有再不开口的架势。李璲吩咐吴广道:“扒了他的衣服好好看看。” “您是说……验伤?还是……可此人的相貌丑陋……”吴广吞吞吐吐的嘀咕着,眼中的犹疑充分体现了他的想法,达官显贵尽多男风之好,殿下不会还是个重口味的吧?吴广手上动作缓慢,连一旁的茗烟都听懂了,不但懂了还信以为真的在李璲耳边冷哼一声。 这一声冷哼连孙福都明白了,要不是双手绑着肯定要下意识的挡一挡重要部位。 更让李璲顿时明白了,狠狠的瞪了吴广一眼没好气道:“本王分得清美丑,连你都比他好看多了!哼……”李璲的眼神不断在吴广的块块肌肉上游弋,眼神的抚过都有手指接触的感觉了,吓得吴广浑身肌肉都过电般激灵一下,吴广的手可没绑着,很轻易的捂在胯下敏感处,又招致茗烟头顶闪出火光! 幸好李璲紧跟着又说:“我是要你看看他是否是个手艺人!常年做工的人手指应该畸形、皮肤肯定粗糙、手臂肌肉要比双腿有力,这是常识!亏你还是个练武的呢。” 茗烟死死揽住李璲胳膊,吴广这才踏实下心来,不好意思的一笑,赶紧撕扯孙福的衣服按照李璲所说检查。不用一盏茶的时间,就清楚明白的回话:“启禀殿下,孙福衣内皮肤白嫩、大腿肌肉很是强健,手掌的骨骼和老茧不像是拎锤的,倒像是拿刀的。” “还有什么话说?”李璲端起茶杯,毫不着急的笑看孙福。孙福心知今天恐怕躲不过了,干脆闭目等死也不再分辨了。李璲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本王能猜到你是干什么来了,就问你一句,你的主子是谁?说出来放你活着离开,不肯说的话……这些日子你已经知道化尸水的恐怖了吧?” 提到化尸水,现场的几人都是打个冷颤,孙福眼珠在眼眶中上下左右晃得都快散黄儿了,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殿下真的放我离开?” “你没有跟殿下讲条件的资格!”吴广大声斥责道,看孙福终于可能开口,不等李璲再废话,茗烟更是早就不耐烦了,带着无尽的嫌弃的语气,在旁边帮腔:“怎么着?还留着你在这儿过年呀!” “好!我说!”孙福挣扎了几下酸痛的肩膀,可捆得太紧了,带动着肋骨更是撕心裂肺,只好弯着如同大虾米,一字一顿道:“卑职在左金吾卫行走,听命于独孤将军!独孤家族今不如昔,所以想知道殿下的酿酒法。”说完这一句后孙福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上。 “很好!”李璲不冷不热的说道,没有一点儿惊讶的意思,放下茶杯转向吴广道:“行了,放他走吧……”仪王做事竟然这么痛快?堂中几人各不相同,在孙福的惊喜、吴广的焦急、高适的沉思、茗烟的不屑中,李璲补充一句:“割了舌头挑断手筋就可以放走了,以免他将酿酒法传出去!” “遵命!”吴广踏实下来,立刻拎个大粽子似的把孙福提起来往外走,孙福惊恐的大喊饶命又能有什么用?此时才知道年纪轻轻的仪王比他的兄弟还要狠辣,但是太晚了。 吴广刚出去,高适就小心的说道:“此人是要嫁祸给武惠妃一系吗?” 李璲摇摇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他逃向哪里再作判断吧!不过,说起来武氏家族应该不至于眼红这点儿钱财。先生觉得这样的死士是否是八哥培养的?” 高适笑道:“光王殿下虽然喜武又莽撞,而且确实不富裕,但我猜若是光王殿下自己被踢断肋骨的话,断然会疼得忍不住嚎叫起来!哈哈……”茗烟和李璲同时噗哧笑的喷出茶水,毫无形象的赶紧擦抹衣衫。 等到吴广派去跟踪的人回禀,那个孙福跑去了棣王的田庄,李璲苦笑着感慨道:“本王的兄弟还真多啊!”高适无奈的只能认真的点点头,只有茗烟还能笑得出来,撅着小嘴满不在乎的道:“还都很缺钱的样子呢!” 李璲可笑不出来了,原来以为对手就是太子李瑛爱找茬儿和武惠妃虎视眈眈,没想到远处还有忠王李玙在潜伏着、棣王李琰在浑水摸鱼。真不敢想象等到颍王璬、永王璘、延王玢都长大了有想法了又当如何?看来得提前准备呢…… 蒸馏法其实并不复杂,没多少技术含量,李璲的优势在于比唐朝人多了后世的各种化学知识!这一点李璲想得很清楚,真正能保守秘密的价值是自己知道那些反应如何控制、会生成什么、有什么作用。所以,制酒精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流程!李璲站在这一片作坊前仔细想着,突然想起一个好办法来。 “穆管事,让人把制麻沸散的、制糖的、制酸的、制香料的家伙什都拆开!”李璲坚定的语气吓了穆老头一跳,穆老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中间隔着的高适高大人,投去询问的目光但也不敢说话。高适也诧异,说道:“殿下,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无论搬迁到哪里,这么大规模都无法隐蔽,咱们只能以后招人时多多盘查也就是了。” “呵呵,谁说本王要搬迁工坊了?”李璲笑道:“这些技艺早晚会天下大白,本王也愿意天下大白,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呵呵,让他们把装备拆开是为了重新组装,不再每间工棚里从头到尾的生产,而是把步骤分开,第一排工棚只做粉碎、除杂、淘洗等事,弄好后给第二排工棚蒸馏、烧煮、冷凝,产物交第三排工棚进行提纯、改性、调配一类的,以此类推,各管一段儿!” “还可以这样?”高适眼睛一亮,对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看到了自己跟对了人。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 ... 第53章 惠妃诘难望云亭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叫做流水线!”李璲得意道:“上善若水嘛!” 当了一辈子匠作的穆老头首先反应过来,拍手大赞道:“殿下神妙啊!如此一来有三利:一是每个步骤上的工匠只做一件事,就容易熟练少出错。二来各步骤原本效率不同,分开来就可以有的步骤多几人有的步骤少几台,加大了速度和产量。三来每个工匠都不掌握全部方法就不怕泄密了!” “快去安排吧!”李璲摆摆手打断了穆管事的恭维,让吴广安排车驾准备回城,这些日子呆在外面虽然山清水秀间,但工坊的味道还是不如酒楼的好。也亏得萧家兄妹竟然不嫌弃,对乙酸乙酯能调配各种果香报以极大的热情,愣是坚决的搬走了几大桶刺激性气味的液体,说是要回府好好研究,弄出新奇香料配方找李璲换钱。尤其是萧子琪,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看向李璲的目光好像也有些不同了,只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再好吃的东西也禁不住天天吃顿顿吃……萧家兄妹再有魅力,朝夕相处李璲也审美疲劳了,乐得他们能离开几天别缠着自己,李璲自己回返长安直奔凤还楼而来。 刚走进凤还楼的门槛,在乱七八糟的棋子噼啪声中,就听到不少食客在抱怨:“以前不是说限量供应吗,这可倒好,大老远跑来压根儿没有啦”、“听说宫里突然迷上了鱼籽和蟹黄,长安周边的渔民都被征调了,哪里还有遗漏的给咱们尝鲜儿”、“我看这凤还楼可以关门了,招牌菜已经没了原料,亲王也照样没辙”…… 李璲放缓了脚步,无心理睬众人拓展出什么新布局、新定式,哪怕真有人一不留神走出“宇宙流”、“中国流”来也不重要,只是听着各种议论很是奇怪,自己最近不在长安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出了这种事大哥李琮也不派人送个消息来?按理说这才开元十七年,距离李隆基好大喜功、奢靡无度的时间还远着呢,与百姓抢食?宫里用得着垄断全部的鱼鲜吗…… 上得二楼正好庆王从上面下来,兄弟二人碰面一个对视的苦笑就足够明了一些问题了。李琮伸手招呼:“璲弟跟我上来吧!”带着李璲登上三楼的雅间,却见荣王李琬正在凭窗远眺,背后桌上也只有几个普通的小菜和整炖的老鸭,李璲发明的精致菜品是一个都不见。 听到脚步声,李琬转回身正看到李璲回来了,又见李璲皱着眉头注视桌上的饭菜,连忙打岔道:“璲弟回来了啊,快坐下同饮!你自己跑出去闷声发财,却把六哥甩在这儿苦思你那个妙联,烟锁池塘柳,唉,真是难煞天下!做出此等恶事,先罚你三杯!” 李琬倒上酒,青葱般的手指递到李璲面前。李璲不能不接,抬头看着李琬流波美目间若隐若现的愁云,仰脖灌下的同时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等到放下酒杯不等李琮再来打岔,就直接开口问道:“大哥、六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非要瞒着我!父皇一个人吃得了整条渭水里的鱼虾吗?” “你莫要听食客们夸大其实,宫里又不是父皇一个人,如今正是河蟹最肥美的时候,暂时脱销也是正常。”李琮依旧是和善的笑脸,摆摆手不当回事。李琬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话到嘴边又改口:“是啊,再有商人囤积居奇、趁机哄抬物价,确实可恨!这点儿小事没什么了不得的。” 李璲深吸一口气,看到李琬原本英俊的容颜这几个月来竟有些干涩,只能毫不留情面的说:“米面可以囤积,这鱼虾既不能保存又不是必需,六哥此话蒙骗得了谁?难道几个月不见疏远了,拿小弟当外人吗?” 听李璲最后一句话中的伤感,竟然把兄弟情都搬出来了,李琬原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由得叹息一声:“大哥啊,我就说璲弟那么精明是瞒不了的……”这才待李琮转过头去,不好意思的拉过李璲的手,紧紧握了握,修长高大的身影站起来,低声说:“说起来还是要怪你呢!” “怪我?”李璲这可就摸不着头脑了,只听李琬带着些许调笑的道:“你给母妃宫里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彩瓷,却一件都不舍得送其他的娘娘,唉,你年纪小,不明白女人对美丽的嫉妒心有多厉害呀……呵呵,更何况,长安原来的酿酒原浆大多出自忠王良娣的韦家,和寿王母妃的武家,这两家虽然财大气粗,但毕竟也想给咱们一点儿警告吧!” “璲弟不用太担心,毕竟凤还楼还有其他特色菜,”李琮安慰道:“也就是给咱们摆个脸子瞧而已,过一阵儿就好了。” “这点儿脸子我倒是无所谓瞧不瞧的,”李璲摇头对两人说,很郑重的挥了挥拳头道:“咱们可以忍,可你们想过没有,宫里她们会摆什么脸子给母妃瞧呢!那也能忍吗?” 正如李璲担心的那样,太极宫里此时正有人摆脸子给刘华妃瞧。 太极宫西北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荷花池,淡雅的清香流淌在水面上,被鸥鹭惊起泛到人的鼻尖,几页小舟正如那浮萍围着望云亭打转儿,但那美景却不及亭中几张容颜更有韵味。武惠妃今日摆酒宴请后宫,自从太子生母赵丽妃死后,这后宫就是武惠妃说了算,刘华妃也好、钱德妃也罢,都是小心翼翼的。杨贵嫔、皇甫德仪、高婕妤等更是不敢不赴宴。 “今天沾了众位姐姐的福,没有惠妃娘娘赏宴,奴婢都来不了这西海池呢!”郭美人嬉笑着说,原本想头一个张口奉承众位娘娘,却被杨贵嫔一个冷哼给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掉了酒杯失了礼,连忙低下头住了口,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末位上。 紧跟着杨贵嫔也就是忠王李玙的生母就梗着脖子歪着嘴,不冷不热的说:“惠妃妹妹虽是好心,恕姐姐不知好歹的说一句,这酒呀,味道可是差了些!前一阵儿有幸喝过一种新酿,哎呀,叫什么酒来着?看我这记性!那可是香满京城了呢。”……酒才过了一巡,正题就渐渐露了头。 “杨嫔说的想必是登仙台的七仙露了,”钱德妃立刻帮腔,要知道自己的儿子李琰和她的儿子李玙那是最交好的,所以钱德妃很是心有灵犀,转瞬间就叹了一口气道:“惠妃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武家的酿酒坊也该改进改进了,人家的七仙露可是有其中花果香呢!是不是呀华妃姐姐?” 钱德妃貌似贬损武惠妃,但一唱一和间极可能是早就商量好的,当然不会真的冲撞最得宠的人,但最后转向刘华妃才是目的,好给武惠妃搭一个找茬儿的梯子!果然,武惠妃阴阳怪气的接口,语气充满了委屈:“姐姐倒也不必可怜我,谁叫咱们没生个神仙转世的儿子呢!武家的产业江河日下了,我这儿还能有酒请姐妹们已经难得,今后饮宴就去淑景殿吧,华妃姐姐可别小气。” 刘华妃终于知道今天是个鸿门宴,寻找合适的词汇小心翼翼道:“惠妃妹妹说笑了,璲儿也就有几个小机灵而已,拿不出手的那一点儿本钱都不好意思找武家合股呢,也就是宁王可怜我们才帮着璲儿还些赌账罢了。” “姐姐这话可让妹妹不爱听了呢,难道武家都是桀骜之辈瞧不起人的?”武惠妃步步进逼,逐渐露出爪牙:“仪王殿下若是与武家合作,妹妹担保,武家绝对不会拒绝!” 几个奸计得逞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就差击掌相庆了!刘华妃的脸色却已经变得铁青。 本文来自看書网小说 ... ... 第54章 太子心惊崇文馆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你们当然不会拒绝了,你们会乐死!刘华妃心中无名火起,都是些又想做彪子又想立牌坊的世家大族,觊觎璲儿的酿酒法,还想让璲儿主动去找你们合作?凭什么!越想越气,刘华妃有些松弛的脸颊都紧绷了起来,冷笑道:“按理说若是有武家这样的大家族支持,我们是该求之不得的呢,只是有一件难事让我们望而却步啊!” “有什么难事尽管提,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商量呢!”武惠妃以为刘华妃松口了,这么简单搞定心里得意不已,毕竟有谁敢和武家对抗呢!自然语气舒缓了一些。 可刘华妃接下来就不像松口儿的意思了:“小小酿酒法的那点儿微利,诺大的武家自然看不上,可我们不一样啊,妹妹知道的,姐姐我没有娘家支撑,璲儿和他哥哥都是穷苦王爷,如同藤蔓野草罢了,倒是想要高攀惠妃妹妹这棵大树,可跟武家合作的话,出让一成利吧怕武家瞧不上,出让两成利吧我们这等穷苦人实在是不舍得啊!不知惠妃妹妹打算怎么合作?” 武惠妃当时脸就变了色,好嘛,两成利你还舍不得?那还叫什么合作!一成利怕我瞧不上?何止是瞧不上那根本就是打武家的脸!武惠妃顿时语气转冷:“姐姐太会说笑了吧!” 旁边却有比武惠妃更急的,那就是杨贵嫔,自己的亲家也是制酒贩酒的大户,和武家说好了的同盟一起对付仪王,可不能三言两语间刘华妃屈服了那就让武家独占了。所以杨贵嫔心思稍稍一个转弯,就有了更阴狠的主意,说道:“华妃姐姐的担心还真是有道理,合作确实不合适……”这话说出来不光刘华妃一愣,她又想怎样?连武惠妃都心生警兆,你到底哪儿头儿的? 只听杨贵嫔不急不缓的喝了口酒,才接着说:“分多了姐姐舍不得,分少了姐姐又不好意思,我看干脆这样吧,让仪王把酿酒法直接卖给我们,一锤子两清,谁也不欠谁了岂不省事?”这话出口后杨贵嫔就斜眼瞄着,武惠妃脸色由白转红,就差乐出声来了,刘华妃脸色由白转青,若是个男子,此刻肯定要动手了。 “此法甚好啊!华妃姐姐意下如何?”钱德妃从旁帮腔,再增加一个人就多一分压力。没想到却有个不该有的声音极为大胆的插话:“华妃姐姐不用听惠妃姐姐她们跟你开玩笑呢!武家那么大的家业还能惦记一个酿酒法呀,还是咱们这些小门小户一起合作吧,就一成利,我皇甫家不嫌少!” 竟然是鄂王瑶的母亲皇甫德仪!她竟敢冒出来虎口夺食?武惠妃都傻了……刘华妃感激的看向皇甫德仪,趁着场面的瞬间安静抓住时机把这个话题压死:“皇甫妹妹言之有理,还是按两成利算吧,我去和璲儿商量,以后想合作的世家都顺着皇甫家的成例!” 刘华妃见机真是快,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今天是无论如何保不住新式酿酒法的独家经营了,既然如此那就要损失降到最低!只要保住秘方,她们也不过就是代销赚些差价,单价上让出两成利的同时还增大了好多倍的销售规模呢,绝对不亏! 刘华妃不愧是舞女出身,走江湖时对买卖经营的事儿了如指掌,只不过这些年呆在宫里、又没有个娘家、没了展现的机会。这可不是杨贵嫔那些一辈子生活围墙里的天生贵族能比的。而看惯了宫廷斗争的武惠妃想得可就通透了……这是太子一派拉同盟吗? 没错,皇甫德仪就是替太子党拉同盟……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别看光王恨仪王牙根痒、也别看鄂王忌惮荣王的才华天天生气、更别看太子一直压制庆王担心他翻身!但此刻皇甫德仪清晰的看出忠王和棣王的母妃站到了武惠妃那边,而且明显事先精密筹划了,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有可能她们联手然后各个击破的信号!所谓唇亡齿寒,必须立刻做选择……皇甫德仪想到太子母妃早亡、想到光王的母亲不过是个才人、想到仪王正在蒸蒸日上……已经没得选择了!皇甫德仪在这一刻就必须替太子做这个决定!哪怕曾经太子想宰了仪王也没关系,想必刘华妃心里也能想清楚。 很顺利,果然刘华妃脑子转得更快,举起酒杯向着下手几个没资格说话的一起招呼:“惠妃妹妹仁厚,才不会看上区区一壶酒呢,高婕妤、郭美人,你们家里也有产业吧?那就和皇甫妹妹一起,我替璲儿做主了,璲儿常常说喜欢和璬儿、璘儿玩儿呢!” 这是当着武惠妃明目张胆的拉帮结派了!高婕妤和郭美人也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与其给武惠妃那棵参天大树当杂草,地位如同侍女,不如做藤蔓缠上仪王这棵树苗往大了长,总能和刘华妃姐妹相称!两人立刻起身还礼道:“多谢华妃姐姐抬举啦!” 在武惠妃、钱德妃、杨贵嫔的惊诧中,刘华妃站起身来言道:“今天酒吃多了些,上了岁数还真不比你们,妹妹们慢慢吃吧!”刘华妃转身就走,紧跟着皇甫德仪等地位低的都起身告辞,让武惠妃怒火中烧,心道真是都反了不成? 这里的事情哪有不透风的,很快就传得整座宫里人尽皆知。 东宫中太子李瑛正在崇文馆心不在焉的看书,《论语释解》翻烂了一个字都记不住,正瞌睡的时候望云亭的事儿传来,李瑛顿时清醒了,洗把脸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皇甫德仪是什么意思? 自己本来也想摆个鸿门宴让李璲来谈谈酿酒的事儿的,看看能不能逼迫他给自己分一杯羹,毕竟东宫开销太大了,更不能眼看着李璲兄弟仨变强!李瑛时刻不能忘一件事:李瑶、李琚和自己再好也不是一个妈生的,人家李璲和李琮、李琬那是真的至亲骨肉。 可这下子省事儿了……鸿门宴这种没脑子的事儿,让武惠妃先干了,坏人她去做,把刘华妃亲生的三个儿子逼到自己这边来了!得好好感谢鄂王的母亲皇甫德仪,难怪鄂王瑶心眼儿那么多,都是遗传的她啊,时机把握极好呢……要是自己先和李璲要利益多半要不来还结仇,如今是利益也要来了,还是刘华妃主动愿意给的,恶人让别人做。 李瑛想明白后狂笑不已,这可是难得自己想明白一场心机呢!忍不住大喊内侍:“快请老师皇甫惟明来见孤!” 其实不用李瑛再和皇甫惟明商量什么了,他们哪里能算计出李璲和高适的心思?更有司马承祯那个老人精从旁补充指点,道门中人每天都会有新发明新成果,早就不在乎一个酿酒法了。 李璲晚间从淑景殿陪刘华妃吃过饭,不用刘华妃费神思量,李璲就给了母妃一个安心甚至开心的眼神,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只能让刘华妃嗔怪儿子和自己还留心眼儿,但也有莫名的信任,知道这个儿子早就与众不同了。 李璲回到府里就立刻行动起来,心道对方那么主动上套儿倒真是省了自己很多事儿,既然如此要是不领情都对不起三清道祖,李璲打定主意,而且只会做得更绝、更彻底! 看書辋小说首发本書 ... ... 第55章 弟妹蹭饭来叫苦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回到仪王府已经是亥时,但仪王府正中的承庆殿内灯火通明,不但司马承祯、高适、李白在座,连萧子夜、堂兄李岘都来了,萧子夜自然能替徐国公萧嵩说话,堂兄李岘就是传达信安王李祎的意见。 等到李璲说了一遍今天白天望云亭中的事儿,高适首先分析起来:“看来让那些家族都能销售出咱们的七仙露是势在必行了,如今殿下还是能忍就忍,不要树敌太多,娘娘今天拉拢了太子一系和众位妃嫔,就是这个意思,还请殿下遵照才好啊!” “呵呵,先生放心,先生可从我脸上看到一丝愤怒了?”李璲哈哈大笑道:“那种没技术含量的事儿本王不光要放开经营,而且要公布天下呢!” 高适立刻沉思起来,萧子夜却不管不顾的诧异道:“殿下你气糊涂了?如今咱们几家的收入就在于垄断新式酒的酿造和销售,你要公之于众不是自断财路吗?” 倒是李岘年纪大些沉得住气,拉一把萧子夜道:“先别急,听璲弟说,他肯定有深一层的含义。”萧子夜疑惑的看向李璲,等他解释。 “哼,亏你整天赖在我府中,还没有堂兄了解我!”李璲没好气的责怪萧子夜一句,说得他顿时红了脸,这才平心静气的说:“我的意思就是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儿放开,有技术含量的牢牢抓住!” 高适听明白了,彻底放下心来,替李璲解说:“殿下的意思,让他们都成为咱们七仙露的原料供应商和销售渠道商!这样咱们既不用扩建酿酒坊的规模了,也同时能售卖到更多的地方,虽然让出两成利,但卖的量更多了绝对不止两成而是好多倍!而咱们就抓住那个叫乙酸乙酯的配方,各种甜度和香味就都还得靠咱们,嘿嘿,就生产中间那一丁点儿添加剂,成本最低却独占八成利,岂不大赚?” “原来如此!真是妙啊!”萧子夜一旦开心起来,那两道剑眉挑开飞扬的长发,最是说不出的英俊挺拔。而李岘也连连点头,旁边却有司马承祯睁开浑浊的老眼提醒:“殿下难道真的在公布酿酒法上一视同仁吗?” “当然不会!嘿嘿,”李璲感激的看了眼司马承祯,这个提醒太必要了,然后认真的说道:“合作销售咱们绝对放开,包括武家和韦家在内,一视同仁,任何商贾都可以参与,而且出让的不是两成利而是三成利!至于新式酿酒法的生产这方面,那就都给皇甫家等等那些后妃的家族,包括东宫!” “殿下好算计啊!”司马承祯眼眸中闪动精光,和高适对视一眼,捻须微笑道,“也就是说,太子这一系生产,忠王寿王那一系销售,殿下你就抓住中间那根连接线捆上他们的脖子,是吧?” “道长说这么清楚就没意思喽!哈哈!”高适摇头苦笑,听在萧子夜和李岘耳中都分外的恐怖,不由得宽容而又悲悯的替外人说话:“这么说,三成利就三成利吧,真不多……”心中默哀着,甚至都有了负罪感。 没想到李璲又是石破天惊的说出一句话:“再过两年把这些技术让全天下人都学会又如何?本王又不是只会这些,嘿嘿,本王脑子里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一次司马承祯没有再点破,只在自己心里了然,仪王是打算让别人的资财都被酿酒这件事捆住,他就可以更轻松的控制别的东西了,那时候别人再没心力和他抢吧?这一点或许高适也能想到。 李璲把出让酿酒法和签约代销商贾的事儿都交给了高适,自有李岘、萧子夜等去和高适商量,自己又可以清闲些日子了。 但高手出招儿都是有迹可循的,最可怕的其实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出招儿,因为瞎砍胡刺根本没套路,也就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最容易达到这个境界的,莫过于年龄幼小还没学过武的人,比如颍王李璬、永王李璘。 就在长安城所有酒楼都开始售卖七仙露之后,仪王府广大的后花园迎来了几个喜欢踩踏花圃的凶神!那就是李璬和李璘带来的他们的亲妹妹寿春公主、永宁公主,后面还有年纪较大的新昌公主跟着,她倒是没以踩踏李璲的花圃为乐,而是非常优雅的折摘喜欢的花朵带在头上……只不过有些像狗熊掰棒子,摘了新的就把旧的抛弃。 小家伙的叫喊喧闹惊天动地,正在假山上冲盹儿的李璲噩梦般惊醒,低头往下看就见风中飘零的花瓣,还以为王府中来了劫匪!赶紧跑下来观瞧……这他娘的茗烟怎么就把他们随便放进来了? 寿春公主和颍王李璬都是高婕妤所生,永宁公主和永王李璘都是郭顺仪的孩子,而新昌公主作为李璲的姐姐却已经和萧子夜的叔父萧衡订亲了。如今就算只考虑利益相关,也都算是自己人了。当然,称呼上还是各叫各的。 “新昌姐姐怎么想起来小弟府里逛了?还带着这四个……小坏蛋!”李璲脸上堆满了笑意,跟新昌公主打招呼,但招呼还没打完,就笑不出来了,一巴掌拍在永宁公主的手上,大叫道:“这不是茉莉花不能吃!这是山茶花有毒,吃了人会发疯的!” 挨了一巴掌的永宁公主刚要咧嘴大哭,听到李璲后半句,强忍着手疼没让大泪珠子掉下来,委屈的躲到李璘身后。可李璘也才八岁而已,保护妹妹的办法就是嘟着小嘴、掐着腰、仰头对着李璲大叫:“十二哥真是小气鬼!哼,小气鬼!” “这就算小气鬼了?那好,怎么才不算小气鬼?”李璲弯下腰开始揉捏李璘的嘟嘟脸,小孩子嘛,小孩子的可爱就在于有嘟嘟脸给人捏,这就是李璲对小孩子的概念。 李璘被捏得没法说话,旁边寿春公主觉得好玩,也伸手过来捏李璘的另一边脸,让十二岁已经很猴精的李璬拉开,诡秘的笑道:“嘿嘿,我们都是穷苦人,十二哥府中美味如云,我们当然就是来蹭吃蹭喝的啦!” 被拉开的寿春公主很不高兴,插话道:“不对,新昌姐姐明明说了,是先蹭吃喝,然后还要十二哥送我们一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才行呢!”李璲顿时脑门滑下三道黑线,实话总是很伤人的啊!转头对新昌公主怒目而视。 新昌公主毫无惧色,或者说根本没看到李璲杀人的目光,一边继续折断身边的极品花卉,一边笑盈盈的对小丫头说:“放心吧,你十二哥又聪明又仁厚,又那么喜欢你们,肯定不会看着你们受穷的啦!对吧,璲弟?你看璘弟的脸都被你捏肿了,你就随便弄个新鲜买卖给他们玩玩吧!” 你说得真轻巧、真直白啊!李璲极度鄙视这些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主儿,松开李璘的脸蛋儿改捏为揉,没好气道:“仁厚就该被人打劫啊?捏几下璘弟的脸是不是也太贵了点儿!” “也没说不能还价儿呀!”新昌公主伸手开始揉捏起李璲的脸来,同样红肿之后才十二分亲切的说:“别废话!先把你府里那些精致的吃食每样儿来几份再说!” 李璲只剩下龇牙咧嘴了,也不知是因为脸疼,还是心疼。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網 ... ... 第56章 香精低廉冷饮甜(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哇,十二哥府里的菜品都好甜呀!”寿春公主又塞进嘴里一大块奶油炸糕,粘得嘴巴张不开,只能含糊不清的说。就这样,还有帮腔的人,永宁公主脸上如同调色板,油盐酱醋沾得都全活儿了,抹着嘴角的饭粒子嚷嚷:“宫里都没有这些好吃的!我不要再回宫啦!” 这话让李璲背脊发凉,心道你们要真是赖在这儿不回宫,那就只好我搬走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永王李璘给自己妹妹夹菜,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反正让李璲听着好像有些耳熟。而实际上越年长的越没出息,颍王李璬的小肚子高耸,打着饱嗝还在艰难的把筷子伸向火焰老虎肉,直到烫了嘴才扔掉筷子,大喊道:“哎呦呦,烫死我了!要是有块儿冰就好了,快给我拿凉水来!” “凑合点儿吧你,刚还抢烫的,这又要冰的?这时节上哪儿给你弄冰块儿!”新昌公主扇了李璬一巴掌,没好气的数落道:“瞧你们没出息的,喜欢吃以后常来你们十二哥府上吃就好了,用得着这一顿就吃够一辈子的?行啦行啦,别忘了咱们来的正事儿呢!” “哦对对对,正事儿,十二哥想出新的发财方法给我们了没?”李璬也顾不得嘴上的疱了,估计这半天也凉下去了些,期待的问。又有寿春和永宁在一边乱糟糟的喊起来:“我要喝果酒!我也要,甜甜哦!” 合着你们忙着吃,我还得在一旁给你们琢磨发财的营生?真够命苦!他们一唱一和的催促下,倒是真的让李璲脑海中冒出一个闪光来……有冰就好了?有冰就好了……甜甜的,甜甜的冰!冰镇果汁啊! 硝石制冰法!当然,之所以李璲没去想创造冰激淋,因为李璲很清楚那是一个很烂的方法,靠硝石溶解在水里时吸收热量使水温下降?那要降到结冰的程度得用多少硝石?何况有毒!当然了,也可以弄成套筒装备,外层桶里放硝石于水而吸热,内层筒里加了果汁、糖精、香料的水也能跟着结冰。 但那不现实!一来就是吸热不均的问题不好办,二来就是硝石虽然可以循环用但重新蒸干时要耗费燃料,那成本可就大了,冰淇淋不值那个钱!所以自己做一点儿吃个新鲜可以,当成买卖干会亏死,何况太不环保了。 所以李璲抛弃的冰激淋的想法,只琢磨半成品的问题,也就是冰镇果汁。还是套装的筒,反过来装!内筒放硝石和水,外圈放清水添加压榨的果汁、乙酸乙酯,高兴了还可以加奶和蜂蜜,然后这个套筒的内外层都设计上下两个开口,分别用来填料、排放就行。 看着李璲晃悠着筷子低头沉思,新昌公主摆手压下几个小东西的叫喊,给李璲一个思考的环境。不得不说皇家血脉都早熟的很,就连最小的永宁公主都知道此刻关系自身的钱途,死死的捂着嘴,静等十二哥的消息。 足足等到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李璘脸上的酱醋都风干了,李璲“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吓了所有人一跳,李璲叫过茗烟细细的解说那个套筒的设计,让他立刻去打造出来,没有铁的弄个木头的也先凑合着。又有晴雯安排黄蜂卫去药铺购买硝石,小丫头亲自去取来一罐乙酸乙酯备用。 “十二哥,你可真是雷厉风行啊!”李璬一手一个鸡翅膀愣愣的看着,看着仪王府整个就像上了弦的巨大机器,李璲一声令下就运动起来。寿春公主粉嘟嘟的脸蛋儿上两个大眼睛眨啊眨,怯怯的提更多要求:“十二哥,你想出来的好不好玩?不好玩的话寿春可不要!” “真是难伺候!”李璲没好气的过去捏那个粉嘟嘟,也算是先收一点儿利息,寿春公主呲牙咧嘴的要挤眼泪,大眼睛直投新昌公主求救,李璲才松开手笑道:“放心吧,十二哥马上就做给你们看,你们自己看到底好不好玩!” 说话间仪王府的下人效率就是高,一罐子硝石已经被端了来,估计是知道李璲等用,先翻了司马承祯的炼丹房……那罐子上画着阴阳太极图呢……果不其然,相隔几秒钟就听一声大吼“贼人哪里走”一袭宽大的道袍好似苍鹰展翅、又如乌云盖顶般从天而降。 看到硝石罐子落在李璲手里,司马承祯才知道是误会,但刚要说句气话“殿下怎么惦记上我的仙丹”,只不过才出口“殿下”二字,就在脑海中顿悟了智慧的灵光,紧跟着就改口道:“殿下……又要化平凡为神异了吗?呃……见过几位殿下!” 司马承祯作为高人这才刚看到低矮处几个满脸油的小家伙,但也根本没往心里去,简单的行个礼,就一眼不眨的盯紧李璲的手。李璲笑道:“道长来得正好,炼丹用的硝石确实是有灵性的哦!嘿嘿,别急,大家一起看吧,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一堆脑袋凑上来,李璲又挨个儿扒拉远一点,这才取过一杯清酒放好,汤羹舀出一大勺硝石倒入,稍稍的搅拌了一下。一秒……两秒……三秒……正当几人纳闷什么奇迹都没发生准备质问的时候,奇迹姗姗来迟但终于来了! 酒杯上嘶嘶作响,大蓬的白雾呼呼升腾,再看那杯中,银闪闪、亮晶晶的冰粒冒着寒气,酒杯壁上都结了一层霜!李璬头一个高喊出来“冰!化水为冰!真的是冰啊好凉!快给我尝尝!”说着就伸手来抓,谁叫他刚刚烫了嘴呢。 “啪”!李璲眼疾手快狠狠的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厉声道:“不要命啦!这是硝石,有毒的!” 不管李璬的委屈,司马承祯可就不爱听了,平复下刚刚升起的诧异和激动,正色道:“咳咳,殿下慎言,硝石是炼丹圣物,怎么会有毒呢!” “道长,这事儿可没啥好争的,找只狗来灌下去验证很简单嘛,”李璲大大咧咧的说,毫不在乎司马承祯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说谁是狗呢……依旧非常认真的说:“狗要是死了,还请道长以后就别拿硝石当圣物了可好?” “真的有毒?”司马承祯看到李璲的表情,可还是犹疑,毕竟数千年道门的秘笈都那样写的,固有思维哪会那么容易打破?不理司马承祯的沉思,李璲转头望向年龄最大的新昌公主道:“新昌姐姐可明白了?” 李璘蹦起来叫道:“明白什么啊?”新昌公主一手捂住他的嘴,眼珠快速旋转,好半天后吞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咕隆”一声,正好看到下人们已经送来的好几个小碟,里面是不同颜色的、刚碾碎的果浆,旁边还有一小罐散发甜香味的无色液体。新昌公主这才组织好语言,一字一顿小心翼翼的说:“璲弟的意思是,用硝石化水为冰再冰镇果浆去卖?” “哈哈,那成本多贵啊!”李璲边说边动手,一大碗清水里就倒了一小勺果浆,再添加更少的乙酸乙酯搅拌着,闻了闻之后,惬意的说:“不是冰镇果浆,而是冰镇果汁……还有不同口味哦!” “哇哦……”几个小家伙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果汁和果浆一字之差,成本可就差远了!一个是以水为主,一个是以水为辅嘛。只有李璘那种没心肺的人才不满足的嘟囔:“化水为冰这个法术太麻烦,直接施展点石成金多好。”当然又是招来一群的白眼。 本書首发于看書网 ... ... 第57章 香精低廉冷饮甜(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甜不够,香精凑!这就是李璲降低成本的办法,自己心里都有点儿亏心,要是放在后世估计被人骂死,好在唐朝人哪里知道香精呢!就好好做一回奸商吧,淀粉水解葡萄糖的技术和乙酸乙酯的合成方法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用白不用!这种大量兑水还能保持好喝的果汁,外人是别想学会的。 等到几个套筒都打造好了,李璲又给几人好好演示了几遍,司马承祯早就看腻了所以偷偷离开回去自己研究,可几个小叫花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李璲莫名其妙的求教新昌公主,这才知道这几位还真是一穷二白,连本金就拿不出! 也难怪,李璲当初就算败家,好歹有家可败,诺大的仪王府后面还有两个亲兄长帮衬,可这五个饿死鬼里除了颍王李璬刚刚建府之外,还全都住在宫里呢!每月的份例少的可怜不说,光是赏赐、打点宦官内侍都不够,更没有个了不起的姥姥家扛着,生活那叫一个清苦。更没想到的是最穷的是新昌公主!寿春她们年纪小还花不了什么钱,新昌以前连胭脂都只有出门时才舍得擦,只盼着赶紧嫁到萧家去也许还能舒服些。 这些事不说想不起来,这一说,李璲想起前世看电视剧中的情节,不由得不信。敢情这几个是赖上我了!也罢,好人做到底…… 宽敞的碧玉车飞驰在长安城宽阔的大街上,几个小家伙都顾不上路边的景色,在车里摸摸这儿又摸摸那儿,可着长安城哪有这么晶莹剔透又冬暖夏凉的地方?直到碧玉车停下来,才都依依不舍的从车里爬出去,寿春公主那个舍不得挪屁股的劲儿都快哭了。 李璲是带他们先到长安的西市,西市内多胡人,在这里开设商铺和酒肆,东西方文明的碰撞在这里最是火花四溅,由于各种新奇古怪的东西交易,西市远比东市热闹,而来这里逛的人也是以逛为主,琳琅满目的商品却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逛累了自然就要歇脚、喝水,所以西市是开设冰镇果汁店最合适的地方。 而之所以不选择东市,因为东市主要经营粮食、铁器、佐料、布匹等等,都是生活必需品,人们去东市没有闲逛的,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直勾勾的奔着目标而去,买完了就扛回家。 但西市的店铺先不说房租有多么昂贵了,那种繁华的地方谁舍得转让门面呢?几个小家伙要不是肚子撑得鼓鼓的,此时指不定又要慢悠悠的吃多少新鲜点心。即便这样,还是把正事忘得差不多了!寿春和永宁站在首饰铺里双手抓着那些珠翠就走不动,珍珠链子、白玉镯子、金镶翡翠簪子都往自己身上招呼,连新昌公主也实在忍不住,给自己整套披挂之后,手里还又攥住一块儿玲珑佩撒不开手。 “几位公主真是好眼光啊!这都是本店新到的货,每个样式天底下只有一件,正好搭配公主殿下!”胡商的汉语说得比李璲都流利,戴高帽吹捧着让有身份的人不好意思跌份儿,可下一句出来三位公主的脸色就不得不跌份儿了,胡商掰着指头道:“您看看,最美丽的小公主这一身儿算下来才两百三十六贯,得,小人怎么说也得孝敬公主殿下些不是?那就抹了零头,两百三十贯可好?” 永宁公主的小脸儿都红成苹果了,看一眼这个又摸一下那个,狠下心把挂在身上的东西颤抖着往下摘。没想到胡人老板手更快,急忙拦下劝说:“哎呦,公主使不得啊,这一整套才是完善的美啊!少了哪件可就都成残缺美喽!” 永宁公主无论如何不好意思说出自己没钱来,苦涩的望向新昌公主。新昌公主却和寿春公主一起,在永宁被胡商赞美的时候就已经忙活着从身上往下摘了!永宁这下真要哭了,幸好李璲及时的出现在场中,伸手阻拦了新昌和寿春,把她们摘下去的又一件一件给带在身上,这才转头对胡商老板道:“可认得本王?” 胡商多么精明的人啊,门外那辆碧玉车普天下就一辆!不是瞎子和傻子都知道这是谁,连忙弯腰行礼,笑眯眯的说:“认得,当然认得!普天之下的商人谁不认得最最富有的仪王殿下呢。”其实心里的意思是,普天之下的商人谁不认得最大的商人呢! “行了,就你们胡商会说话,”李璲不敢再耽误时间,赶紧说道:“三位公主选上的这些,你算个总数,拿着本王的令牌,待会儿去仪王府结账吧!”胡商欣喜若狂,几百贯钱谁也不会带在身上,当然知道仪王令牌是长安城最值钱的东西了,恭恭敬敬的接过来,把几人送出店。 “璲弟,这可叫你破费了……”新昌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李璲财大气粗,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平时的关系没那么近。李璲不在意的打趣道:“新昌姐姐别往心里去,过些天嫁到了萧府,我可就不再送你贺礼了哦!” “你敢!”新昌公主掩面而笑,这时又有李璬和李璘从另一个铺子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人手里一把镶着红蓝宝石的弯刀,后面一个胡商惊恐的追出来,不用问,这两个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就做了打劫的营生。 来到近前两个不知羞的家伙冲着李璲嘿嘿笑不说话,但怀里抱着弯刀紧紧的肯定是不打算撒手了。那胡商当然也看到了碧玉车,连忙给李璲见礼,很小心的问:“不知这两位少年郎和仪王殿下怎么称呼?” “颍王和永王!老板莫怕,今后记住就是了,”李璲和善的笑道,打消胡商的恐慌,“拿这个令牌去仪王府销帐吧!” 看十二哥如此够意思,李璘和李璬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冒出了精光,同时大喊道:“老板,把刚才看的那两条金腰带也算上哈!” 李璲在后面给他们一人头上一个脑瓜崩,没好气道:“别胡闹了,你们还想不想开店赚钱了?天都快黑了,快点儿寻找转让的店面要紧。” 大概也是跑累了,又或者小身板确实扛不住更沉重的东西,几个人总算高高兴兴的上了车,想起要办的正事儿来。既然西市里实在没有合适的位置,那就之后在周边寻找。 长安城一共一百零八坊,围着西市一圈从正北的醴泉坊顺时针转,分别是东边的布政坊、延寿坊、光德坊、延康坊、到正南怀远坊,然后西南的崇化坊往北有怀德坊、群贤坊、到西北的居德坊。每一坊在东西南北都开有不止一座坊门,李璲他们就是要挑选这十个坊分别朝向西市的坊门边的铺子。 收购铺面的打算注定会落空,但听说是仪王殿下要开新买卖,非常愿意出租铺面或者合作经营的就大有人在了,现在长安城谁不知道仪王李璲是财神下凡?生意人就差给李璲塑像供在商铺大堂里了。 所以很轻松的定下了十间小店面,一律朝向西市,就开在各坊的坊门口。接下来是装修风格问题,几个小家伙各执己见争吵不休,光是冷饮店内墙壁的颜色问题就难以统一,最后还是李璲拍板儿使用彩色!让客人进店如同沐浴在彩虹里。 本書源自看書王 ... ... 第58章 领旨筹办千秋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七彩啊!那会好好看哦!”连小王爷李璘都眼中冒出小星星了,李璲也在憧憬那个可爱的店面,自我陶醉中一不留神说了句:“那是太阳的颜色啊……” 说出来就后悔,永宁就是个大问号,不依不饶的问“太阳怎么会有七彩”的问题,她坚信十二哥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总算这份信任让李璲心中有点儿感动,拉着几人回到仪王府,把早就用水晶打磨好的三棱锥形镜从书房拿出来给她们玩儿。茗烟他们是早就见过了,可这几位没见过,在阳光下映出七色光的时候,惊吼声此起彼伏。 三位公主两个亲王在李璲的花园里美美的住了好几天,害的宫里还以为丢失了,直到十家“七彩冷饮店”开张大吉的日子,仪王府才恢复了平静。即日起,长安城又多了一种时尚,逛街的公子、贵妇人手一杯冰镇果汁,别说那爽口的香甜有荔枝味、桃味、桔子味、梨味等七种味道,光是盛果汁的大瓷杯……哎呀呀!薄如纸的瓷器对着阳光半透明,不同果汁的颜色再映衬着,一百文一杯绝对物超所值了。 唐朝的一百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三百多块人民币!但李璲深得“仗着古董盆子卖猫”的精髓,这里卖的可不单是冷饮,实际上卖的是仪王作坊批量生产的瓷杯。 七月底的炎热是不可想象的,李璲懒在碧玉车里一动都不想动,要不是担心几个弟妹会不会赔钱,李璲才不会亲自押运这趟香精和葡萄糖呢。但走进一处冷饮店的时候,李璲就把鼻子气歪了!李璘正坐在角落里自顾自的喝着果汁,他面前的瓷杯数量已经暴露出这家店还不够他自己喝的。 伙计见仪王殿下进来,吓得赶紧招呼李璘过来认罪,李璘捧着自己已经浑圆的肚子害怕的说:“十二哥,我……我就这一次!今天实在太热了啦。” 李璲用力的捏着他的圆脸,嗯,比前几天又圆了很多,没好气的道:“我还说呢,几家店里就你名下的销量大,还以为你小子天生有经营头脑,闹了半天我不亲自来就看不到都是你自己喝了……伙计过来,这些果汁的钱都从永王的分红里扣除!” 李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李璘抬眼偷看顿时哭丧了脸,恨不得把刚喝的都吐出来。伙计哪敢跟仪王顶嘴,心知自己的身份可没资格帮永王说话,默念一句对不起,只能缩着脖子领命:“是,殿下放心,小人记下了。” 在李璘屁股上拍一巴掌,李璲转身出来,看着冷饮店醒目的彩虹幌子,欣慰的想:长安城的压抑感总算捅开一个小窟窿吧!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李璲静立一边掐算时间,一刻钟售卖了一百二十杯,换算一天大概一千两百杯(大唐的东西市只有中午到傍晚才能开),十家店每天售卖一万杯……刨去成本,每杯赚二十文,那么每天利润是两百贯!他们五人平分,每人一个月就有一千多贯的收入,这已经比朝廷的薪俸多十倍了! 李璲算清了这笔帐也就安心了,如果几人就甘心做一辈子闲散宗室,绝对吃喝不愁。不过,李璲其实对李璬和李璘是有所期待的。前世当教师的他,很清楚越是调皮捣蛋的孩子将来越可能有出息的道理,何况遗传基因的好坏实际上远比勤奋努力重要!就好像萧子夜的英俊绝不可能是一般老百姓家能生养出来的。 离开这家冷饮店,李璲刚要继续去其他几处巡视,目光扫视中猛然看到一个角落里停靠着的马车,心里一惊。马车只是普普通通的马车,甚至比普通富户的马车还要陈旧些,但赶车的车夫却不普通,那是虢国公杨思勖! 不用问,车里只能两个人,李隆基和高力士……李璲精神一个恍惚差点儿摔倒,沉思一下还是决定过去见驾比较好。 “儿臣李璲请父皇安好!”李璲紧走几步到那个车外,躬身行礼,赶车的杨思勖摸着下颌笑道:“仪王殿下上车吧,皇上刚打赌你会不会来呢!” 靠!你们为老不尊也真够无聊的,这也值得打赌?李璲在袖子里暗暗竖起中指,这才迈步上车。手挑帘栊,就听到高力士的公鸭嗓正在嘎嘎怪叫:“皇上您可输了,玉佩老奴就替您先收着喽!” 合着我就值一块玉佩!李璲心里这叫不平衡啊,但想归想,还是再次见礼,坐到一边。李隆基手里捧着大杯的冰镇乌梅汁,胡子上还滴落几滴也不知道擦,笑着对李璲道:“璲儿啊,整天算计大唐百姓,长安的开元通宝都存到仪王府里了市面上都快没得用了!朕还是希望你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多弄一些诸如《对韵经》、书院那些事不是很好嘛。” 仔细观察李隆基的面容,没看出什么阴险的心机,李璲这才吁了口气,回禀道:“父皇明鉴,一来普通百姓可买不起这冰镇果汁,都是富商显贵消费,二来又招了一些穷苦人做伙计也算给他们一碗饭吃,赚的钱财正好用来补贴书院那些寒门学子,嘿嘿,儿臣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吧!”说着冲高力士挤挤眼睛。 这也就是看李隆基此时正被果汁甜到心里,李璲才壮着胆子这样说话,否则的话,李璲可是很清楚李隆基这个人对自己的儿子们很是下得了手的。当然,李璲还有另一重心思,那就是赌一赌此刻的李隆基抛开了朝堂、偶尔的希望得到一些平常父子间的融洽。 “你小子,竟敢跟父皇顶嘴!看我怎么罚你。”李隆基果然嘴上说着罚,眼角眉梢都是慈祥的笑,高力士在一边也是笑着帮腔道:“皇上刚输了赌,怎么着也要找回来,殿下你可是自己撞上来了哦!” 赌对了!那就顺杆爬……“呵呵,璲儿领罚,要不,这两杯果汁就不要钱了!”李璲嬉皮笑脸的装出奸商嘴脸,逗得李隆基一口果汁差点儿呛到,抬手拍李璲一掌道:“还敢贫嘴!一杯果汁就把朕打发了?你仪王的抠门呀还真和仪王的奢侈一样出名!不行,怎么也要给朕一桶果汁带回宫!” “每种口味一大桶!”车外传来杨思勖的沙哑嗓音,又让车里几人哈哈大笑,李璲痛快的答应了,这才见李隆基收起难得的调笑状态,沉静下来缓缓说道:“过几日是朕的生辰,朝臣们上表要定为千秋节,朕原本不喜欢铺张,但想想借此也能让百姓在暑热之中多两天休憩游乐,也算个好事儿朕就允了。就是不知财大气粗的仪王给他的父皇准备什么礼物啊?朕,很期待呢!” 李隆基很有深意的看过来,李璲心中暗道“正题来了”,嘴上不敢怠慢,忙说:“儿臣的礼物定然与众不同!”李璲的语气斩钉截铁慷慨激昂。 “哦?你又有什么巧思的玩意儿?”李隆基忍不住问。高力士也被牵出了好奇道:“殿下出手定然不一般,老奴都等不及呢!” 李璲笑道:“父皇要是下旨封儿臣一个千秋节筹办大总管,儿臣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 “好!朕就封你这个官!”李隆基接话接的极快,毫不犹豫就像早就想好了一样,紧跟着一句话却急转直下:“但不许动用户部一文钱!” “啊?”李璲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愣愣的说:“儿臣遵旨!” 看书罔小说首发本书 ... ... 第59章 招标广告不花钱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请来的圣旨只有一个在十六卫中各卫抽调一百人的权利,钱的事儿没戏,劳役的事儿也没戏。当然,就算李璲弄来旨意,那个户部在宇文融手里,是武惠妃的人,而工部在裴光庭手里,他是忠王的人,恐怕也会阳奉阴违拖延时日,到时候除了惹一肚子气什么也得不到,所以没有更省心,还省了他们借机插手刁难……也许这也是李隆基考虑到的。 千秋节!从这一刻开始唐玄宗将要逐渐变成个好大喜功不思进取的人了,那么,李璲能做的就是哄他开心!既然是搞庆典,自然要展现三个方面:隆重、华美、欢乐。具体怎么体现呢?隆重最好的方式就是阅兵式!虽然古代也有阅兵式,但那都是张扬气魄有余、赏心悦目不足,李璲就是要给它个改变。 如果隆重可以靠耳朵感受的话,那华美这个词汇只有眼睛能看到,也就是亮丽和色彩的运用,当然不能仿古用丝绸缠树,李璲没那么大方。而且到了夜幕下就看不出丝绸的美了!这个思路让李璲想到了灯火……一方面是灯,另一方面是火。 长安城的中心点是皇城的朱雀门,朱雀门前是“丁”字大街,也就是向南直通南城墙正中间的明德门,这个中轴线叫做朱雀大街。而朱雀门前东西向的大街则东起东城墙正中的春名门、西到西城墙正中的金光门,途经十四个坊间和东西两市。搞庆典离不开这两条大街,帝王的欢乐就是与民同乐,也只有这两条最宽广的大街才能聚集足够多的人群向帝王欢呼! 时间真是紧迫,只有五天的准备时间,回到仪王府,李璲就开始一道道手令通过忙碌起来的众人传递出去!幸好兵部在萧嵩手里……马不停蹄都不足以形容,几乎是起五更爬半夜!招致伺候床榻的晴雯和茗烟抱怨不已,也难怪,你这儿刚依偎过去迷迷糊糊了,他那里腾得坐起来想起什么事要立刻办,这不让人失望加失落吗? 李璲第一道手令,就是请信安王李祎遴选十六卫和三上军参加阅兵的名额,有吴广的三百黄蜂卫做教官,五天时间只需要训练一件事,那就是踢正步……每行每列架着长枪都能保持整齐队形的踢正步! 第二道手令麻烦萧子夜打造阅兵台。皇亲国戚可以站在朱雀门城楼上,可高呼万岁的数万百姓站在哪儿呢?台上唱戏的总不能自己叫声“好儿”吧?就像后世开会,名为“协商”实际就是拍手一样。所以萧子夜要征用全长安的木工坊,打造五层阶梯式观礼台,就像后世照毕业像时、大合唱时大家站的那个。每个十米长共需六百架,李璲打算从春名门顺着北侧坊墙一直摆到金光门去。 想到大合唱,李璲第三道手令给了茗烟,高薪聘请长乐坊、平康坊等处乐工五百名,没时间训练更复杂的音律,李璲脑海里冒出来的头一个曲调就是马赛曲,最是激昂宏大,只要能做到整齐合奏就好,当然,教授给十六卫的歌词是李璲更改过的: 前进盛唐帝国的男儿,光荣的时刻已来临!神圣的祖国号召着我们,决心要为它而战斗!当父老兄弟英勇地开疆,我们将战斗得更坚定!陛下授予英雄的徽章,追随他们的足迹前进!万民!高昂欢歌!千军!纵横寰宇!前进!前进!万众一心!把敌人消灭净! 李璲一边回忆着一边哼唱,有袭人在旁急速记录,这丫头竟然连词带乐谱听两遍就全编好了,又算是给李璲了一个惊喜。只可惜李璲看不懂古代的乐谱。 荣王李琬领了第四道手令,督造一丈高的巨型烛台五千个,要求搭配大瓷罐在上面,另有两千根手指粗的**烛芯。李琬奇怪为何不要大号的蜡烛而只要烛芯,李璲只是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山人自有妙计”就打发了。 第五道手令由庆王李琮负责,两千盏孔明灯并没有技术上的难题。只是李璲要求在孔明灯里增加一个放爆竹的基座,让李琮也是皱眉道:“你难道想让孔明灯在天上劈啪作响?掉下来会有危险吧?” 李璲摇头笑道:“不是劈啪作响,而是轰隆大响,而且还将彻底炸开,绽放绚烂的色彩……嘿嘿,容我卖个关子吧,到时候就知道了!”又是个技术保密,没辙,李琮只能照办。 主要的事儿都安排了出去,看着空荡了许多的大殿,高适作为参谋终于犹疑的开了口:“殿下,这么大的场面哄陛下高兴那是没错的,可……可您算过要花多少银钱了吗?” “哈哈哈,本王一文钱也不想花!”李璲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在高适把嘴咧到脖子后面之前,停住笑,道:“本王正要和先生商量银钱的事儿呢!” “这……这会儿再商量银钱的事儿是不是晚了点儿?”高适小心的试探,李璲不以为意,朗声道:“如此难得的场面,如果让长安的商贾们提前知道将会有多么大的规模,先生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在阅兵式当中让全长安的人看到自家的招牌呢?” “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把招牌获准竖立在坊外大街上,就要掏钱?”高适立刻明白过来,但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一块招牌能有多大?立在街边根本看不清,这样的宣传又能值多少钱呢?” 李璲赞同的点点头,稍一沉思道:“所以,允许每家店铺把招牌做三丈高五丈长!上面不但书写字号,还可以书写介绍、标语,甚至彩绘图案!既能让自己的招牌更醒目,同时也给大街上起到妆点的效果。而且每家可以不止一块,从春名门到金光门的整条大街的南侧坊墙上,一百贯一块儿,随他们买几块儿地方!” 高适再老谋深算也抵不过一千多年的见识,认真的在心里计算着数量和钱款,好半天,点点头认为可行,有了引子,后面的思量才一马平川,即可就补充提议道:“属下认为,商贾们可能一时间难以明白,不如让登仙台、凤还楼、七彩冷饮店甚至仪王学院先立起牌子来,做个表率!也让商贾们知道效果。” “先生和本王想到一块儿了,呵呵,”李璲刚才的时间就是在回忆后世的广告词儿呢,此刻已经有了定计,拍着手道:“凤还楼嘛,就说凤还楼精致面点,好吃看得见。嗯……我想起来了,七仙露的招牌上写八个字,滴滴香浓意犹未尽。至于七彩冷饮店呢……就写上一句晶晶亮透心凉!背景画七彩彩虹……招商广告的事儿就交给先生办吧。” “只要他们掏钱,属下还可以奉送他们广告语做参考,呵呵。”高适也觉得自己的文采又有了另类的发挥空间,也跃跃欲试的兴奋不已,躬身领命,拿着仪王府的翡翠令牌也出去了。李璲很期待唐朝的商人,学会了打广告后能编出什么经典广告语来。 此时没有外人了,袭人几个丫头这才凑上来打趣:“殿下分发了差使,是不是自己又可以回花园里躺着去了?”说着,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竟然主动上来撕扯王爷的锦袍,给李璲脱衣服的技术越发的熟练了,一个愣神间,好几件都掉落尘埃,刚刚有了一点儿的胸肌都看到了。 赶紧打落他们的青葱玉爪,李璲可不是不分场合、不管不顾的色鬼。虽然知道她们也是瞎闹,但还是正事要紧。 “胡说!真正重要的事情还得本王亲自去办呢。”李璲挨个给四个丫头脑瓜崩,左拥右抱的仅仅手指尖在关键处沾一点小便宜,然后就正色道:“备车!去淳化县的工坊山谷。” 本文来自看書蛧小说 ... ... 第60章 解密火柴破封锁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动物之所以发展出人,就是因为有那么一部分学会了用火,所以上古时期的至圣大贤者不得不提燧人氏的名号,火的运用也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一直延续着。火代表光明,火代表温暖,火还代表着欢乐,比如祭祀和庆祝时都要围着篝火跳舞最有气氛。同时火也代表着霸气和胜利! 这一次李璲就是要让长安的夜空亮起来……不是星星点点,而是璀璨辉煌!李璲脑海里冒出来两种东西:烟花和煤油灯!碧玉车上的舒适给人以安静,心静下来的李璲首先想到这两件东西不光是利益巨大的问题,它们重要性还体现在能够改造出大杀器!所以在创造出来之前必须做好万全的保卫,一定会有人为了利益而窃取技术,而获得技术后就说不定能突发奇想的去改良。 怎么办?李璲前一阵公布酿酒法时,其实就有把人们的视线转移、和资金牵制在那里的意思。但大唐的聪明人太多、有钱人太富庶!绝不是一个酿酒法能填得满的,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再有一剂猛药用来遮人耳目,但它不能孤立!要捆绑在自己的产业链里! 李璲想象着烟花的绚烂和煤油灯的明亮,突然一拍大腿自语喊道:“怎么把点亮黑夜的前题给忘了!用火石一下一下的打火没保证啊,怎么可能保证几千灯台同时亮起来呢?必须要有火柴!” 回忆起火柴的原理和成分,李璲抛弃了天然矿中不存在的红磷和氯酸钾,只能选择在唐朝能轻易找到的白磷和二氧化锰,至于白磷易燃的安全问题,只要覆盖一层石蜡隔绝空气就行了。而硫磺和硝石都是李璲的工坊里常年累月囤积的东西。 等不得到达淳化县,李璲拉开车窗,就冲着外面骑马跟随的李白道:“麻烦太白先生火速回长安以及到周边各县,收购白磷和软乌金粉末!” 李白得令后调转马头带着一队人去了,李璲这才关上车窗重新躺回车内,安下心来闭目养神。碧玉车的轮轴都是精钢打造,所以才禁得住那五匹神骏在山林间疾驰,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工坊区,李璲没有废话直接告诉工匠火柴的原理,趁着李白没赶回来之前先切削木材、制作纸盒。 自从一年前烧窑时把炭火换成了煤火,工坊内就在可以收集烧煤时的副产物:流淌出来的黑色液体!经过过滤等提纯操作,得到了清亮的粘稠油液,刺鼻的味道被密封在罐子里,一年来已经堆积了一大院子。这就是煤油,或者说还仅仅是原始的煤焦油,但足以持续点燃了。 另一拨更可信赖的人获得了火药的最简单配方,但教授他们的时候,李璲还是把用来绽放色彩的添加剂混在一起说的……一两硫磺、一两五钱的木炭粉、六两五钱的硝石、五钱的蓝矾、五钱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矿盐!反正各种金属都有不同的焰色反应,现在要的是好看,不是威力。 烟花的试射很成功,这片山谷远离人间烟火所以不会被人所探秘,就算有个别猎户见到山岭间喷出霞光,也只会以为神仙下凡了。而麻烦的其实是火柴,火柴中的各种药剂的配比,在后世可不像火药那么臭遍街!李璲屏蔽众人,独自找了颗树下蹲着,用石头子在土地上划写化学方程式,计算用料。 再次验证一遍后李璲才用脚涂抹掉土地,全部的化学方程式消失不见后走出树林,李璲把换算成斤两的配方告诉工匠。接下来就是等待,四个时辰的漫长对于科学研究实在不算什么,直到李璲就要犯狂躁症的前夕,工匠终于在仪王的面前“滋喇”一声划亮了一根火柴! 小小的火苗在微风中颤抖,昏黄的光晃动在李璲的瞳仁里,那就是希望!也许这个希望正像这个火苗,渺小而难以持续,但毕竟证明了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李白凑上来抢过一盒火柴,好奇的划燃一根又一根,不禁感叹道:“太方便了!恭喜殿下啊,此后仪王府又多了一种赚钱的产业!”袭人在一旁也是掩嘴而笑,亲眼见证一个又一个奇迹的机会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不不不,这次本王要大方一次!”李璲手里捻着几根燃尽的火柴残骸,在袭人和李白的目瞪口呆中缓缓说道:“太白先生,本王能调派的人都忙活出去了,这次还得麻烦你不辞辛苦的跑跑腿了。” “殿下吩咐就是。”李白答应的很干脆,主要是着急想听李璲后面的话,到底要怎样大方一次呢……李璲点点头,把刚刚制作出来的一百多盒试验品推到李白面前,郑重的说道:“好,那就请先生带上这些,立刻送到长安每一个坊市中的杂货店,告诉那些老板,想要经营的话明早到仪王府来详谈……” “殿下放心,我立刻就去!保证在天黑之前送达每一个杂货店!”李白兴奋的答应着,转身就要走,心中却疑惑,这算什么大方一次啊?还不是咱们生产、他们销售的模式吗……刚迈步,李璲一把薅住李白的袖子道:“别急,没说完呢,重点告诉韦氏、武氏、裴氏、张氏产业里的掌柜,就说本王忙里偷闲随手发明的,仪王府现今忙不过来又恐怕供不应求,所以愿意出让火柴的制作方法,只是本王的配方卖得不便宜,明白吗?” 李璲阴恻恻的笑着,笑得李白顺着脊椎骨发麻,说声“明白”赶紧转身跑了。 第二天的清晨,仪王府门前果然停靠着无数的马车,长安一百零八坊至少有千八百位杂货店老板啊,抛开生意不说,能走进仪王府的大门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荣耀了!那冗长的甬道、高耸的石阶、威严的大殿、描金彩绘的廊柱下一排排闪亮银甲是肃穆的卫兵,哪一样都让这些不入流的商贾心惊胆颤。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人是世家大族的代表,总算有些见识,但在心里默默衡量之后,也不得不感慨仪王府的浩大华丽绝非自己主家可比。 几百人排着队躬身步入安义殿,沉重的斗拱下依旧显得冷清,没有人敢抬头欣赏藻井中珊瑚翡翠构织成的纹绘,领头的裴氏管家站住脚步时,距离大殿深处玉台高座上的李璲还相距足有五丈远! 没人敢先开口,场面落针可闻,上百黄蜂卫阻隔着商贾们的视线,寒凛凛、光闪闪的刀刃整齐的排列两侧。平日在坊市大街上观察碧玉车驶过、在茶楼酒肆中伺候仪王饮宴时,可没觉得仪王有这样的威压啊!那时的李璲平易近人,跟布衣百姓也能说句笑话。 “都起来吧!本王的新发明昨晚大家就都知道了,否则此刻你们也不会来到这里,”让众人站起身,只有李璲空灵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开门见山的说,本王的摊子铺得已经够大了,心有余力不足,呵呵,所以,这次本王打算出让火柴的制作方法!出让金为一千贯……当然,限定只转让给三家,之后嘛,各位老板就和那两家谈售卖的事儿吧。” “这……三家是不是太少了?”武家的人头一个冒出来,不敢质问,只能小声的嘀咕,但那么安静的大殿里再小的声音也能让所有人听到,意思和质问没有区别。李璲的目光立刻瞪视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向武家的人,要知道黄蜂卫的银刃就在旁边闪着光呢! 武家的人箭在弦上,干脆鼓起勇气出列行礼道:“殿下恕罪,小人只是觉得火柴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让三家垄断经营有可能联手哄抬价格,还请殿下三思!”武家的人不光一向胆子大跋扈惯了,而且很清楚要是在这里竞标的话,李璲绝对会把武家排除在外! “很有道理啊!就按武家的提议办吧……”万没想到李璲竟然和和气气的答应了!而且答应的这么快,怎么有种迫不及待的意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璲接着说:“为了防止垄断经营,本王把技术出让金降到三百贯,到场的任何人都可以买走制造方法!将来靠你们的自己的本事去竞争。呵呵,武家人既然这么识大体,那武家就不要参与了!” “啊?这不公平!”武家人立刻就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为他人作嫁衣裳,此时就是说他的感觉!顾不得周围人都忍不住嘲笑出声儿来了,武家的人张口大喊起来,这分明就是针对武家一家了啊,自己不争取别指望任何人给自己帮腔。没看到周围那些热切和欣喜的脸吗? “本王这里,从来就没有公平!”李璲阴恻恻的一笑,让大殿上所有人都觉得脊背发凉,紧跟着有黄蜂卫上去就把武家的人生生推出了大殿!李璲变脸比翻书还快,又是和煦的对殿上人众说:“有谁想获得火柴制法的,现在就可以登记了。” “多谢仪王大德!”众人齐声欢呼中,李璲悄然起身离开。 武家的人踉踉跄跄的被轰出仪王府大门,心中真是又惊又怒,大庭广众之下武家算是丢脸丢大了!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实的利益……要是全长安都有卖火柴的,唯独武家店铺里没有,那么这一根小小的火柴就很可能起到连锁反应,百姓为了图省事很可能顺带别的东西都在有火柴的店里买。时间长了就会养成习惯,武家的店铺就只能关门了! “哼!想和武家玩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你还嫩了点儿!”武家的来人在踏上马车前狠狠的啐了一口,心中高傲的想着,晚上随便找个买了秘方的人,出大价钱买,他还敢不给武家面子吗!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辋 ... ... 第61章 点亮长安炼煤油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转到后殿,李白快步跟上李璲,在后面甚至有些扭捏的嘀咕:“殿下,你不是说……你这是……”堂堂的剑圣弟子竟然满脸的委屈。 “先生是不是责怪本王临时变卦?呵呵!”李璲停下脚步,转身对李白笑道。果然李白不自觉的稍稍点点头,立刻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惊呼,连说“属下不敢”抱拳请罪。却听李璲紧跟着又一句:“本王早就想好要卖给所有人,谁跳出来就拿谁开刀!都是本王故意的。” “殿下你……”李白这样的一根筋不像高适当此情况会立刻沉思为什么,而是一副被欺骗的欲哭无泪的表情摆给李璲看。李璲不好意思的拉着李白的手臂,道歉道:“本王给先生赔罪了,没有事先说明而让先生误会。” 李白毕竟是成年人了,基本礼仪还是有的,赶紧作揖,不能受王爷的礼,闪在一旁无奈苦笑道:“李白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殿下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了武家?” “早就得罪过了!也不差这一回,呵呵,总比再多得罪另一家好!”李璲倒是很得意似的,丝毫不在乎道:“何况就算不得罪武家,先生以为武家会和本王站到一边吗?注定的敌人,那就尽一切办法削弱他。” 李白这会儿已经开始动脑子了,跟在李璲身后使劲儿的想,希望也能跟上李璲的思维,一直到坐下了才又问:“殿下总不会平白无故戏弄他们吧?这样做可是有什么好处?”其实李白心里安安鄙视的想,损人不利己可不是你丫的风格…… 李璲悠然的品着又甜又咸的茶水,有意提点李白,于是说:“本王需要火柴大量的出现,才能变得不值钱,同时也是不想被掌握在个别人手里。这样做,他们知道来之不易又竞争激烈,就会加快生产同时提高质量,而武家不会善罢甘休定然非得得到火柴制法不可,本王相信他们肯定能得到,然后,武家更知道来之不易也就更会把心思扑在火柴里,没有精力到别处捣乱了。” “那……殿下为什么要火柴大量出现呢?”李白此刻倒是有点儿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了,李璲没说话,认真的品着茶,不理李白期待目光……因为李璲看到高适已经从前面回来了。 “那是因为时间紧,殿下只有五天,要在千秋节之前就让皇上看到长安的夜晚亮起来!”高适刚一进来就回答了李白的提问,李白再转头看李璲,果然见李璲确认的点点头。此时高适落座,却开口说道:“属下也有个问题好奇……殿下啊,除了哄皇上高兴之外,把秘方传出去有什么好处?不会就为了一下子收十多万贯方法出让金吧?” “十多万贯!”李白惊的差点儿蹦起来,但没蹦起来也还是打翻了茶杯,赶紧忙着擦拭。但心里一算,也还真是……几百个商贾,每人花三百贯买秘方,可不得十几万贯嘛。 “先生放心,细水长流的道理,本王是懂的。”李璲还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高适放心不少,知道他没疯。然后李璲才慢慢解释:“第一,火柴并不值钱,咱们垄断着细水长流的卖,那水太细了!第二,制造方法也不值钱,只要有心人拿几盒火柴成品好好研究,就能知道制造方法,所以不如在最开始的时候直接卖掉,十多万贯毕竟不是小数嘛。第三,火柴燃着了是为了去点燃别的东西的,先生想想,没有别的东西让它点,要它有什么用?” “对啊!没大用啊!”李白一拍大腿好像顿悟了一般。听到李璲这第三个理由,高适的反应却和李白完全不同,马上想到了更深一层,急切的问:“殿下是不是还控制着给火柴去点的东西?” “哈哈哈哈!”李璲笑得前仰后合,这一下算是默认了高适的猜测。 两天以后,李琬督造的巨型烛台五千根已经矗立在长安最宽阔的两条大街上,也就是朱雀门到明德门的南北中轴线,和春名门到金光门的东西中轴线。丈高烛台上固定的大瓷罐里面,是浸泡煤油的棉绒烛芯……“噗”在戌时一刻五千个烛台同时被点燃……长安的夜色亮起来了!此刻站在承天门上往南望,就会看到一横一竖两条火龙绵延十里长,明亮的气魄凸显着大唐的繁荣昌盛! 承天门上李隆基带着众嫔妃和文武大员静观了整个点亮的过程,啧啧惊奇声不绝于耳,那煤油燃出的火光当然不是蜡烛的微弱可比的了!高兴之余,李隆基却疑惑的问高力士:“朕的千秋节还要两天之后呢啊!璲儿是不是心急了些?” “呵呵,老奴想着,仪王没把这两条火龙当回事儿吧……”高力士给李隆基扇着风,脸上的笑和善而又深邃,低头小声提醒道:“恐怕还有真正的惊喜在后头呢!” 而主持整个仪式的荣王李琬已经默默离开,马不停蹄的奔回工坊,他的袖子里揣着李璲刚刚画好的小型简易煤油灯的图纸,墨迹还没干呢……这可是十二弟特意为他六哥准备的财路,短时间内将成为荣王府独有的产业! 李璲说仪王府忙不过来,并非推托之言,李璲自己,主要精力必须放在各军选拔仪仗队的麻烦上。当十六卫中各卫的百人队已经开始踢正步的时候,吴广带着黄蜂卫被堵在了神策军的驻地外面。 李璲读过唐史,躺在碧玉车里回忆起唐朝的军制:大唐开国时施行府兵制,就是各州建立折冲府,兵士平时在家务农,每年农闲时有两个月应召训练,说白了就是后世的预备役。然后除了左右卫的兵员来自勋亲贵族外,从各州府兵中挑选精壮到长安组成十四卫军,其中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领军卫属于常备野战军,而左右监门卫是京城的卫戍部队,左右千牛卫是皇帝的禁卫军。 各折冲府的都尉、校尉只负责管理和训练,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利。而十六卫各有大将军也都是平日管带,没有领兵作战的职责。这一点后世就是学的隋唐,互相牵制各不统属。战争开始时皇帝临时委派行军大总管,战争结束后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总之十六卫都属于义务兵制。统称南衙禁军。 将士靠军功累积而得到晋升,底层百姓靠军功能获得勋爵,从而改变贫穷又低微的地位,所以军队中战斗力高昂!同时,为了国家的稳定,不断提供封功进爵的机会,朝廷就需要以武立国,不断对外征战!这就是唐朝武力强横的原因。 到了开元时期,由于戍边征战是义务的,军中的**又导致将士既难以晋升又缺少奖赏,积极性很低落。张说当宰相的时候开始建立募兵制并行,也就是掏钱招募兵士,正好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很多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养家糊口而当兵!暂时的解决了战争的需要和流散农民的生计。 所以后世就有了“当兵为了吃粮,吃粮才去当兵”的概念。而没有了荣誉感只为了钱粮,军队战斗力就会更低!宋朝之后府兵制彻底不存在了,汉人的战斗力也再没强大过。 看书網小说首发本书 ... ... 第62章 承天门阅兵愁军械(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得不说,张说的募兵制改革给后来历代开了个不好的头儿!他的眼光太浅,否定了府兵制的优势,又看不到造成府兵制衰落的根本原因,所以想出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同时募兵制更开启了边将自己掏钱募兵的机会,那么,士兵当然忠于给自己钱粮的上司而不终于国家了,可以说,募兵制就是后来节度使藩镇割据的根源,是盛唐衰败到灭亡的原因。 前一阵李璲那么积极的为十六卫出征回来的将士抚恤,多少也有一些鼓励士气、维护府兵制别那么早崩溃的想法。 而此刻处于募兵制刚开始时期,朝廷还没看到恶劣的萌芽,募兵组织的三支新军“龙武军、神策军、御林军”斗志高昂,正是习惯了没军饷的人突然拿到军饷后开心的状态,还没有百年后那种认定当兵就该有军饷、没军饷就不好好打、有军饷还是不好好打的习惯呢! 所以这三军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统称北衙禁军……尤其是领军将领更不把兵部程文当回事,也不可能归顺李璲……龙武军大将军陈玄礼是棣王的棋友、神策军大将军王毛仲是武惠妃心腹、御林军大将军葛福顺是鄂王的表舅。 吴广派人传信说,葛福顺很配合,御林军抽调的一百人几乎都是有勋位在身的校尉,毕竟葛福顺的人生几起几落,刚刚熬过被贬外放回来,差点儿掉脑袋的他早看透了朝堂宫廷的变幻莫测,重新领兵后很是谨小慎微。陈玄礼虽然不屑一顾的态度表露无疑,但他本身是个知书达礼要面子的人,总算拨了龙武军一百人穿戴了最闪亮的铠甲来参训。 而那个王毛仲……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无赖!他也正是靠装无赖一根筋获得皇帝信任的,除了李隆基他谁都不放眼里,虽然容易得罪人但同时证明了他心里只有皇上而没有结党!这其实是个很高明的手段!只是瞒不过李璲的历史知识而已。 不管是受武惠妃指使,还是他的为人处事之道,反正就是拒不执行兵部的调令,把吴广和十名黄蜂卫挡在了军营外面。 “仪王驾到!”碧玉车咕噜噜的停在神策军的营门外,吴广连忙过去扶李璲下车,顺便回禀这两天的事情,说到只剩下神策军不配合的时候,李璲轻蔑的笑了笑。这时候守营士兵坚定的挡着,貌似大将军将令比什么都管用。 只是躲在营门里各个角落的士兵都在交头接耳:“喂,你说咱们大将军厉害还是仪王厉害?我可听说仪王殿下如日当空,太子殿下都装哑巴呢!”、 “咱们王大将军怕过谁?去年斗鸡还赢得仪王殿下卖家产呢!”、 “今时不同往日了,仪王府的大殿都是翡翠砌的,荷花池里用铜钱堆成假山,需要花钱的时候,府里下人随便抓一把就出门!”、 “你小子什么时候去过仪王府?就跟你亲眼看见似的!也不想想咱们王将军背后是谁?” 李璲耳聪目明,把这些议论都听在耳朵里,站在大营外直到听够了才见营门缓缓开启,王毛仲顶盔掼甲腆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出来,就像丝毫不知道一个亲王在他门口站了很久似的,哈哈大笑着热脸相迎:“呦呵,好久不见殿下了啊,自从去年斗鸡暗中使诈,殿下可是一直躲着不见我,今天怎么又想起老交情啦?不会是有事儿求我吧。” “王将军别来无恙,本王还真是学乖了,所以赢一回就赶紧收手,才好进退自如嘛!”李璲面无表情的话里有话,一上来就出火花。同样是语带机锋,一个怨恨加刁难,另一个警告和劝诫,都是心知肚明。李璲拱拱手道:“有事儿不假,但对本王不过小事儿,就看王将军是否当成大事儿了!” “军中无小事!”王毛仲突然拉下脸,语气急转,厉声道:“此处不比长安的酒肆,恕王某不能和殿下玩笑。哼哼,神策军的职责是拱卫京师征战沙场,至于卖弄姿态博取虚荣的好事儿就让给其他人吧,还望殿下理解宽容才好!” 王毛仲有请罪的词汇却毫无请罪的语气,本想激怒李璲顺便试探一个底线,好为讨价还价做准备。他这脸由笑转肃,万没想到李璲的脸却由肃转笑:“理解理解,王将军恪尽职守真是朝廷的栋梁,既然咱们老交情了,那本王就更不能让你为难了……就此告辞!” 李璲转身就走,毫不留恋,顿时把王毛仲干在那里!王毛仲本来想扯皮的,可李璲大老远跑来了竟然干脆利落的不扯皮,这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碧玉车来得快走得更快,吴广骑马在旁边跟着心里很是不忿,实在忍不住了对车内问道:“殿下,就这么走了神策军的士兵怎么看?您……您今天真是好脾气呢?” 听到这句抱怨李璲就乐了,哈哈大笑惊起沿途无数飞鸟!李璲拉开车窗笑道:“目的达到了还不走?再不走就露陷了!哈哈,三天后阅兵式的时候神策军不出场,父皇会怎么想?百官会怎么说?百姓们会怎么传?你仔细琢磨琢磨……好了,咱们去南衙禁军校场!”不等吴广转过磨来,李璲就发出了指令。 ……十六卫的点将台上,李璲拾级而上,三丈高台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十六个方阵、一千六百人的队列线条。他们的正步踢得还真是整齐,教导的军歌也很嘹亮,但李璲看了半天总觉得却了点儿什么……是生动!是用心!士兵们只是在机械化的完成任务,虽然完成的很好,但他们并非斗志昂扬而是死气沉沉。心,不在这里,这才是最要命的! 李璲招招手,有将官立刻挥舞号旗,十六个方阵逐渐向点将台靠拢过来,依旧是严肃整齐,沉重的铠甲压得脚步剁在地上,轰隆隆的立正站好。负责训练的各个将官和黄蜂卫上前大声的报告:“左卫方阵列队完毕请仪王检阅”、“右威卫方阵列队完毕请仪王指示”、“左金吾卫方阵列队完毕请仪王训话”…… 李璲深吸口气,准备用轻松的语气给十六卫训话:“十六卫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在这烈日下身披重铠从早到晚的保持整齐队形好几天,只为了千秋节时那一晃而过哄陛下一笑,也没听说有啥赏钱,在十六卫中表现好被挑选出来真不知是福气还是倒霉啊!你们心里一定不是个滋味吧?呵呵。”这话立刻引起共鸣,底下开始了很多窃窃私语,只是被将官喝斥住了。 李璲接着说:“本王也很辛苦啊,虽然没有你们这样腰酸背痛,但烈日下四处奔波皇上也没给本王赏钱呢!可本王却要比你们多受一个窝囊气!”李璲突然改变轻松的语气,调门瞬间提高:“本王刚从神策军营门外回来,对,是营门外,因为神策军拦着不让进!他们说他们是精兵强将是用来打仗的,耍猴儿的事儿找十六卫的废物去做!”这话一出口,狠狠的拨弄了一千六百人内心深处埋藏很久的一根弦。 李璲目光如电扫视一周,大声说:“凭什么他们骄傲?就凭他们打过几场胜仗吗?难道十六卫没打过胜仗?十六卫百战百胜的时候还没有神策军的名号呢!还是因为他们有军饷?给钱才替大唐开疆拓土算什么英雄?难道他们是外人?他们没把自己当唐人!他们难道不懂他们保卫的是自己的大唐、背后是父母兄弟、御敌是自己的家园不被践踏?神策军那帮孙子牛什么呢?凭什么拿军饷?” 给众人一点时间去思考,之后李璲才说:“是因为你们!曾经为大唐开疆拓土的十六卫没了精气神!百战百胜的十六卫不中用了守护不了父母兄弟的安全!所以才有了北衙三军才让朝廷拿饷银去雇人打仗!都怪你们自己!”李璲声色俱厉的点明实质,好似重锤砸在众人的心头。这一次没有了窃窃私语,有的只是惭愧和沉默。 李璲喘口气,重新平静下来道:“如果你们继续颓废下去,十六卫早晚要被取消,是啊,那你们就不用训练了,不用玩命了,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了!但我告诉你们,那样你们就彻底没有争取饷银的机会了,回到家乡周围的乡亲不会欢迎归来的勇猛男儿,而是取笑你们!取笑你们活该拿不到饷银!因为你们是被轰回家的!你们想让祖宗蒙羞、家人抬不起头来吗?” “不想!”终于有人被点燃,紧跟着齐刷刷的叫喊“不想!”爆发在校场的高空。 李璲终于点点头,道:“那就拿出你们的血性!给那些瞧不起你们的王八羔子看看到底谁是精兵!给陛下看看十六卫还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十六卫!两天后的阅兵式上给全长安的百姓看看,大唐,有你,有我!大唐的安定繁荣和强盛,有你们在!” “大唐万岁!”、“大唐有我!”从今日起,南衙校场上声振寰宇。十六卫的营房内都听到了校场上的山呼海啸而澎湃了起来。 李璲傲然而立,和众人一起喊,之后朗声宣布:“都给本王听着,两天后的阅兵还是没有赏钱!因为那是荣耀,是在全长安人全大唐人的面前证明十六卫的荣耀!本王不想用铜臭玷污了你们的荣耀……想要赏钱要靠你们自己到战场上去拼搏,本王只能给你们一个承诺,承诺为你们争取上战场拼搏的机会!而凭什么把机会给你们呢——阅兵式,就是体现你们比神策军强大英勇的最好机会!” “大唐必胜!”……这一日南衙校场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喊,长安城的百姓们看不到却听得到,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听到十六卫这样高昂的士气……十六卫军又回来了! 看书罔小说首发本书 ... ... 第63章 承天门萧嵩愁军械(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硿”、“嚓”、“硿”、“嚓”……那是马靴整齐的脚步声,那是铠甲摩擦的火花声,一个个方阵在八月初五的清晨,背靠着初升的朝阳,高举着闪亮的长枪,缓缓涌入春名门,顺着东西中轴线进入宽阔的大街,今日无限长看台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期待眼眸中,全长安都静下来,只为了那一行行一列列踏出的铁与血的气魄,所有百姓的激动都燃烧在心底,这样的场面闻所未闻,这个清晨沸腾了! 承天门上早已安置了两个巨型简易喇叭,那是金箔打造的,当然不是为了奢华,而是因为打造薄铁皮太难,而黄金的延展性最好。一个喇叭后面是重新焕发英武气质的唐玄宗,另一个喇叭后面是负责现场解说的李璲:“现在走过承天门的是右骁卫方阵,他们气势如虹,时刻准备着为大唐开疆拓土!” “全体……敬礼……”右骁卫中郎将亲自走在队伍最前面,这种露脸的机会千载难逢啊,在数十万人的注目下,他手中明晃晃的唐刀瞬间抽出、斜指长空!随着他的一声大吼,右骁卫方阵同时大喝,竖立的长枪“刷”的前指,一片红缨好似红云一闪,他们脚面绷紧腿绷直,一百顶银盔齐齐的右转45度昂头望向承天门城楼上,接受大唐皇帝陛下的检阅! 李隆基内心也是澎湃不已,这样的检阅绝不同于在校军场里那尘土飞扬中,这可是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里最威严的宫殿前啊!李隆基尽量镇定下颤抖的唇,对着面前的大喇叭一字一顿的喊出:“右骁卫威武!” 回应他的是百人方阵整齐的声音,透着对皇帝的忠诚和崇敬:“大唐威武!百战百胜!” 紧跟着李璲又通过大喇叭向所有观礼的贵族和平民介绍:“现在进场的是左领军卫方阵,他们有光荣的传统,也必将永远保卫我大唐,延续光荣!” “全体……敬礼……”左领军卫中郎将任凭泪水悄悄的在金盔中流淌,声嘶力竭的高喊着,绝不能让身后的属下知道自己也有感情用事的一面。用尽力气死死的握住唐刀如同铸造在手臂上!左领军卫百人同时擎起长矛,在空中“乒”得互相一击后整齐划一,开始正步走过承天门。 这还是纪律松散的左领军卫吗?所有大唐的高官都惊诧不已!即将裁撤左领军卫的想法是不是错了?李隆基内心翻江倒海……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唐明皇抖擞精神,昂然高喊:“左领军卫忠勇!” “誓死效忠!拓土开疆!”左领军卫缓缓驶过,那百杆丈八长矛的冷芒还没消散,又有一百柄金斧的辉光闪耀而来。 “大家看到的是右金吾卫将士,他们用脊梁铸造新的长城,有他们在,大唐固若金汤!”李璲每一句介绍都暗含深意,就是要在所有人耳中灌输一个信号,那是他向十六卫将士承诺过的! 五天时间被训练成这样?李璲怎么做到的?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李隆基和很多朝臣都在感慨,几乎有些颤抖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递出去:“右金吾卫了不起!” “坚若磐石!大唐有我!”回荡在整座长安城上空。 一队又一队朝气蓬勃的将士接受皇帝的检阅、一个又一个坚定英武的男儿接受百姓的检阅,十六卫之后又有龙武军的马队、御林军的战车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把大唐人的豪迈和骄傲推向新的高度!十八个战阵都通过承天门之后立刻钟鼓齐鸣,含光门、永安门等六座沿途的城门上同时奏乐,肃穆的十八个战阵首先唱起高昂的战歌: 前进盛唐帝国的男儿,光荣的时刻已来临!神圣的祖国号召着我们,决心要为它而战斗!当父老兄弟英勇地开疆,我们将战斗得更坚定!陛下授予英雄的徽章,追随他们的足迹前进!万民!高昂欢歌!千军!纵横寰宇!前进!前进!万众一心!把敌人消灭净! 让我们高举伟大的旗帜,胜利地迈着大步前进!让敌人在我们脚底下,听着我们凯旋的歌声!我们不再羡慕先贤,却愿搏斗在战场中,继续祖先未竟的事业,我们将会感到无上光荣!万民!高昂欢歌!千军!纵横寰宇!前进!前进!万众一心!让华夏永强盛! 一遍,两遍……所有观礼的百姓和显贵们都忍不住一起唱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股热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振奋处!李隆基已经融化在这场澎湃中,日渐消磨的斗志好像又复苏发出了新芽,几十年励精图治的一幕幕涌入脑海,自己一定要做个千古圣君! 唯一不激动开怀的苦笑出现在武惠妃的脸上,王毛仲越老越不会办事了!好啊,全长安都看到神策军缺席了,明天就会在酒楼中谣传将会被裁撤的不是十六卫的任何一个,而是神策军和神策军大将军!百姓们会热衷讨论王毛仲将会被贬黜到哪个州府当刺史去,然后说不定朝堂上就真会有人跳出来,参奏他应该被发配岭南当个果毅都尉。 李璲的嗓子都喊哑了,阅兵式结束才能喝上一口水。偷眼瞭望观礼台上的各国使节们,那些惊恐的冷汗想必能让唐玄宗多开心一回。而就在这时,一只巴掌却拍在李璲肩头,回身看竟然是兵部尚书萧嵩,低声道:“殿下很想看清那些蛮夷的惊恐吧?那殿下可知那些蛮夷想看清什么?” 听到徐国公竟然在此时不合时宜的话里有话,李璲不禁一愣,心道萧嵩人老成精怎么会不识大体?定然是另有深意……李璲凑过去同样很小声的请教:“老国公还请名言。” 萧嵩不由得叹口气道:“你搞这阅兵式固然提振百姓心气,威慑各国蛮夷,但其中不乏个别聪明的有心人,他们知道这种场面上大唐定然把最好的装备展现出来,那是他们平时费尽心力想看而看不到的,这下子好了,清清楚楚都看到了!有什么制式武器需要研究破解之法、哪些装备又有隐患还不如他们、现在都不是秘密了!” “这……”李璲顿时目瞪口呆,姜还真是老的辣啊,自己费尽心机的盘算还是有这么大的疏漏,毕竟还是看得不如很多人远!李璲略作沉思,有些担忧的说:“是本王疏忽了,竟然犯此大错!还请老国公不吝赐教,好歹寻一个补救之法!” “事已至此,还怎么补救?”萧嵩没好气的说道,态度就像是教训自己的子孙,但紧跟着捋了捋长胡子,嘿嘿一笑,严肃神情转换了戏谑道:“殿下天纵英才,在百工机巧上尤其精通,呵呵,想必很容易为大唐创造更好的武器吧?” “您……您这是逮到蛤蟆都要攥出鱼子酱来啊!”李璲唯有苦笑,但心中也想,自己作孽那就该自己还债,总不能因为这次暴露了大唐的军力,而使战场上将士失去优势而更多损伤吧?动辄上万生命的因果,我李璲可承受不起!没办法,等腾出空闲来好好想想这件事。 本文来自看书王小说 ... ... 第64章 朱雀街烟花李琚势欺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偌大的长安城还沉浸在清晨的激动澎湃中,李璲安排的庆典活动却如浪涛拍岸一波接着一波,让人目不暇接。高力士本想全皇上回太极宫休息,上午还要接受百官朝贺呢,可李隆基目送仪仗兵撤出朱雀大街后刚刚想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却瞟到城下大街上突然有彩虹出现!华丽的色彩扯住了唐玄宗的眼眸再也挪不开,转回身忙问左右:“那是什么?” 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高力士此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只恨怎么忘了带那个千里眼来了?心道李璲肯定知道,赶紧让开一步请教道:“仪王殿下,皇上问话呢!” 李璲笑嘻嘻的凑上前,躬身请旨道:“容儿臣卖个关子,父皇要是想知道,不妨到大街上赏玩,比那道彩虹有趣的东西还多着呢!”李璲的语气虽然放肆了些,但一来大唐风气开放没有明清时代那么等级森严得喘不过气,二来今日千秋节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李隆基心情极好。 “哦?看来璲儿是早有筹划啊!”李隆基欣喜的大笑,当先迈步下了城楼,看到李璲早就准备好的一辆超豪华敞篷马车,好奇心大起,扶着李璲和高力士就登了上去,并且不忘了对身后说:“百官朝贺推后,呵呵,众卿别辜负了仪王费心,与朕一同去走走吧!” 皇帝要与民同乐,谁敢出来扫兴?李璲算准了这一点,所以那些架满了十里长街的广告牌粉刷的极漂亮……之所以刚才没看到,那是怕影响阅兵式的严肃,喧宾夺主,于是采用了后世路边转动三棱柱式的设计,虽然没有电动装置,但可以靠手拉绳索牵引,一副广告画分割成一百份在长条三棱柱的一面,另两面是空白,阅兵式结束就拉动绳索把画面转出来。 承天门的城门嘎啦啦打开,八匹骏马拉着宽阔的敞篷四轮车稳稳的驶出,杨思勖驾驭的极熟练,李璲、高力士站在李隆基座椅的两侧,只有三位宰相萧嵩、裴光庭、宇文融才有资格上这辆车,但也只是在皇帝身后挤坐一排。其他朝臣亲贵当然只能一人一马跟着,直接顶替了禁卫军的职责。 迎面居中的最大广告牌当然属于七彩冷饮店了,“晶晶亮透心凉”六个字可是李璲亲手设计的美术字……幸好前世从学生时代的宣传委员当到走上讲台的班主任,这画黑板报的手艺是刻在骨子里的。 “字还可以这样写?”高力士再怎么见多识广也发出一个惊呼,而李隆基却抚须微笑的点点头,他不愧是历史上最有文艺才华的皇帝,他自己就经常独辟蹊径的。此时眼中透着赞许,不由得突然灵光一闪,自己在书法一道上都受到了启发!低声喃喃道:“怎么写不行呢?怎么好看就可以怎么写……” 一路观赏过去,各式各样的广告牌前都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欣赏点评。初生的新鲜事物可比后世见惯了之后的效果好!很多人都在叫嚷着要去某家店铺逛一逛。见到皇帝的车驾过来百姓们才不舍的让开通路,李隆基不停的在颂扬声中招手,听着潮水般“万岁万岁”的呼喊,心情好到了极点。 给仪王打造过碧玉车的车马行,广告极为大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神骏车。”背景插图就是已经无人不识的碧玉车,画的比真的还精致! 镖局打出来的广告铿锵有力,给人坚定的信任感:“珍惜所托,使命必达!”李璲暗暗乍舌,真期待这个镖局将来能把业务推广到全世界,到时候它的字号的简写会不是是ups? 首饰店的广告最为经典,让李璲怎么听都耳熟:“珠翠恒久远,一簪永流传。” 最让人目瞪口呆的广告是个水饺铺:“汤纳百川,包罗万馅”……这才是中文广告的经典应用模式呢!大唐的商人太有才了,很多广告都出乎李璲的意料,甚至远比后世的好。 足足一个时辰还没有看完,街上的人却越积越多,没办法,为了皇上的安全还是到此为止吧!李璲请杨思勖调转车驾回宫。却听李隆基意犹未尽的念叨:“朕的胃口被钓上来了,璲儿啊,朕真的等不及看你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喽!” “启奏父皇,先回宫休息吧,更多精彩那就要等到入夜才好呢!”李璲又开始卖关子。 期待,总是让人很难熬,如果还有让人更难熬的事儿,那就是被冷落……比如今天的武惠妃,眼瞅着风头被李璲抢光了,皇上从未有过的开心,其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自己,太不是滋味了!某个瞬间心底都生出了想和太子联手的荒唐怨念。 可太子李瑛可不领情,在突然响起的鞭炮声中先是吓得以为地震了,发现东宫大殿并没有晃动、甚至没有掉落灰尘这才放心,不解的问身边的李琚:“这是爆竹吗?怎么会如此惊天动地?” “这就是十二弟发明的新爆竹!”光王李琚恨恨的咬着后槽牙说道:“不光有响儿,还有霞光呢!太子哥哥不妨到殿外欣赏,看天空就知道了,十二弟在天上自由飞翔呢!” 刚刚入夜,所有人都以为顶多就是更多、更大的煤油灯会出现在所有街道,当李璲岂会一个游戏玩儿两次?随着月亮一起升空的是遮天蔽日的孔明灯!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是被改装过的孔明灯…… 就在所有人伴着挚友、揽着娇娘、昂首观赏的温馨时刻,“嘭嘭嘭”的震天响突兀而来,孔明灯炸开七彩的光焰,好似九天的银河坠落,又如月宫的仙女散花,组合着巨大的图案接连不断,伴随着鞭炮声此起彼伏! 李璲悄然退出了太极殿前广场上的盛宴,把众朝臣的欢聚留给了皇帝独自享受,这是萧嵩刚刚告诫他的……你还不是太子!不该站在皇帝身边分享百官的歌颂! 谁愿意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虚与委蛇了?太累了!哪有去朱雀大街游玩儿有意思?这可是长安城难得的取消宵禁,更是李璲亲手打造的超越元宵灯会的繁华啊……这就是萧子夜和萧子琪一左一右给李璲耳中灌输的概念! 陪这兄妹俩逛街……靠!还不是为了让我掏钱……李璲怨怼的怒视萧子夜道:“你这穷酸!江南第一世家望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人家是骂阵亲兄妹,萧子琪最看不惯李璲总是压萧子夜一头,更不明白为什么萧子夜那么高傲的人、甘心迁就这个闲散王爷?所以从来和祖父萧嵩有不同意见。此时抢着替哥哥出声:“萧家的钱都被殿下赚走了!我们要点儿回扣有什么过分?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门……” 这就叫倒打一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乌鸦落在猪身上,自己瞧不见自己黑!李璲被两人夹着在朱雀街的人群中挤来挤去,本来的兴致没一会儿就消失殆尽了。因为,不光吴广放弃了侍卫之责改成了拎包的,李璲和萧子夜也没闲着,都成了萧子琪的跟班……这个灯泡大有反客为主的自觉啊! 正当萧子琪又抓起一个风车时,李璲刚要付钱,斜刺里竟伸过一只托着一摞铜钱的手,抢先替李璲省了!刚想开口感谢,那只手的主人倒先冷哼出声:“十二弟有钱还是多做些爆竹哄父皇去吧,给萧小姐跟班儿的谄媚活儿就让给为兄可好?” 赫然是众侍卫簇拥着的光王李琚!这才发现周围的百姓早就被轰散开了。 本书源自看书蛧 ... ... 第65章 鄂王说情眼眸寒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光王李琚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诺大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能碰到一处也着实不容易,这两点很容易想清楚,所以李璲非常淡定的接口道:“八哥说得有理啊,若不是为了子琪,我还真是第一次给人拎包儿,倒是八哥这样争抢,看这熟练程度想必是有丰富的为女孩子跟班的经验,养成一个习惯真是不容易啊!” “你……十二弟的口齿越来越厉害了啊!”李琚知道说不过李璲,上次在城门口已经领教过了,直接转头面对萧子琪换上满脸和煦的春风,再次挺起脊梁,尽量将自己高大帅气的一面展现,柔声道:“萧小姐,你看仪王殿下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就不要为难他了,我手下带了不少人,可以为萧小姐拎不少东西呢!” 萧子琪噗哧一笑顿时百花失色,看得李琚竟真的有些心摇神驰了,萧子琪歪着头,调皮的小辫子晃来晃去的,掩着嘴角扑闪着大眼睛,仰视着英武的李琚,想了想后轻柔笑道:“你心疼你弟弟吗?可我又不是靠欺负他拎东西来开心的,偏偏是让他不停的花钱才有趣呢!” 李琚自己都没想到萧子琪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传说中萧家才女的脾气古怪看来做不得准……看看还没长大的李璲,李琚莫名的有一种优越感浮上心间,并没听出萧子琪话中的挑弄之意,豪气的说道:“璲弟虽富,能装几个铜板在身上?我这些侍卫各个带足了银钱的哦。” “每人背上一筐又能有多少,难道光王殿下羞辱萧家缺钱吗?”萧子夜闪身而出挡在了妹妹前面,光是李琚看萧子琪的眼神就没憋好屁!必须隔断光的传播!何况只要是对璲弟不利的人就都在萧子夜心里划分为敌人……萧子夜可是一点儿都不看好太子一系的人,能扼杀在初始状态就尽量扼杀!所以用轻蔑作为回答:“跟着仪王殿下逛街根本不需要带钱,光王殿下不妨问问那些商户,仪王府的信用足够事后结账的呢!” 商贩早就散得远远的了,你让我上哪儿问去?也根本不用问,可想而知就是那么回事!李琚脸上变颜变色,萧子夜话里透着的意思他听出来了,那就是萧家承认不如仪王富有但比他光王富有,瞧得起仪王但瞧不起他光王!仪王有信用,是个能说了算的,他光王也不灵。 李琚原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融化心神的萧子琪的美貌又被挡住了,李琚再也忍不住火气,厉声道:“再有本事终归是个闲散王爷!做不了太子妃,萧家就该在闲散王爷里找一个亲近太子的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萧家怎么选择自有自己的道理!”萧子夜的火气也上来了,绝对听不得任何人贬低李璲,此刻下意识的斜跨一步又挡在了李璲前面。没想到却让开了萧子琪的容颜……萧子琪见缝插针,好似不经意的幽幽一叹,斜眼向天嘀咕着:“很多事难以证明啊,真不知怎样才能看清楚?” 这句话如同给了李琚无限的勇气,回头大吼一声:“十二弟累了,替本王送仪王殿下回府!”身后的那群侍卫早就等待这个信号了,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没一个是背着装钱筐的,倒都是束衣短打扮,轻巧灵活很适合动手。有王爷撑腰,闹成啥样儿最后反正就是两个亲王翻脸,自己挨顿板子罢了……那还有什么客气的,揪扯李璲衣襟总没什么大不了。 “八哥为了这出儿何必前面废那么多话呢?”李璲丝毫不惧,只是略微向后退了一步,就听“噗”、“喀”几声,一道乌光上下翻飞,晃得人眼都直犯晕,却来得快去得更快,再打眼观瞧时,几个光王侍卫呆愣愣的看到李璲还在那儿站着,李璲的衣襟也没抓到自己手里,咦,自己的手怎么缩回来的?咦,自己的胳膊怎么软绵绵的耷拉着? “啊”、“哎呦”!停顿了好几秒才想起喊疼,前面这几个侍卫翻滚在地上死去活来,可比杀猪时嚎得响亮多了……看他们嘶喊声那么有底气,估计也没性命之忧,李璲轻蔑的一笑,冲着远处墙沿儿上朗声道:“太白先生的剑术又精进了,回旋剑鞘都有这样的威力,可喜可贺。” “呼啦啦”如苍鹰展翅,一袭宽大的道袍扑散而下,没等众人反应,李白就立身在李琚身旁……没错,不是李璲而是在李琚身旁!剑鞘距离光王的腰眼不过零点零零一寸。只听李白客气道:“非是在下剑术精进,实在是对手太差了。” 光王李琚脊背发凉,却不知怎么的五肢都感觉疲软无力!亏得自己在众皇子中以弓马娴熟自居,以为论打架吃定了李璲,竟不够李璲手下人的一招儿之敌?这一刻真是万念俱灰!想张嘴怒骂实在是无言可以出口。 “住手!”就在这时要多巧有多巧,一道消瘦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出,煞白的面容属于毫无血色的那种,偏偏一双鹰目极为有神,在李璲、李琚身上逐一扫过,阴恻恻的斥道:“兄弟之间为个女子动手,不怕丢了皇家的体统吗!十二弟手下留情吧,你八哥骄横惯了的,今后算是遇到更跋扈的治他了。” 李璲一愣正不知来者何人,却有李琚看到来人后好像全身都恢复了力量,大喊道:“五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下可好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李璲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太子一系的主心骨,鄂王李瑶啊!他和李琚一文一武,堪称太子的左膀右臂……不是在外任置官吗?好好的河南道大都督不当会长安做什么!但总不能当面问……李璲略微抱拳,毫无尊敬的意思,淡淡的说:“见过五哥,五哥出现的还真是及时啊。” “若不及时,十二弟打算把八弟怎样?”李瑶语气更平淡,无喜无悲好似从地狱传来。李璲摊摊手,很委屈的说:“五哥可不能拉偏架啊,看看八哥的人多势众,现在还包围着我这个无依无靠的人呢!” “你……你别嚣张!”李琚终于一吐胸中的闷气,却在李瑶一摆手下又闭了嘴,只听李瑶转头对李琚厉声说道:“好,好,五哥秉公……八弟还不带着人回府!皇子当街打闹给百姓看,丢皇家脸面不怕父皇责罚吗?若再有损伤如何交代!” 李瑶这话分明是说给李璲听的,李璲冷哼一声摆手让李白收回了长剑,李琚立刻急退三步远离危险地域,撂一句“街上没什么好玩,五哥走,我给你接风”就往外撤。 李瑶暗自摇头,两年不在京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小小的李璲不是一直比李琚还不是东西吗,怎么竟然异军突起、还一下子就压得太子、忠王、武惠妃都喘不过气来?而我这个八弟却越活越抽儿抽儿了……李瑶向李璲略微拱手,连一句“再会”都懒得说,叫过侍卫扶上马,就此离开。 “咱们也回去吧?”萧子夜无聊的问道。李璲却没有答话,看着李瑶的背影,李璲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个智多星回来能怎样,而是琢磨刚刚萧子琪的态度证明了什么?看来这个才女还真是有“才”呢!所谓“才”当然不一定就是写诗作画了,李璲一向认为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样看来,萧子琪倒是终于引起李璲的兴趣了。 本部小说来自 ... ... 第66章 连弩出世就立功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仪王殿下好威风呀!以后不光拎包还要保护我哦!”萧子琪甜甜的一笑,两个小酒窝好似吸引心神的宇宙黑洞让人沉醉,李璲痴痴的点头,答一句“好”,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后对萧子夜道:“大家都没兴致了,不妨各自回府,改日萧兄再来痛饮可好?” 不等萧子夜点头道别,萧子琪又反客为主的插嘴道:“那好啊,改日我和哥哥一起去,本小姐还要和殿下对诗呢!”萧子夜也拿自己妹妹无奈,好在李璲没再说什么,拱手告辞,在李白和吴广的陪同下离开。 直到目送李璲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萧子夜才出声责备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原本就是个极端聪明的人,你莫要坏了家族的大事!” “我也是为了稳妥起见啊!”萧子琪嘟起小嘴跟哥哥撒娇,转脸却有变得严肃异常,弄不清楚到底说给谁听:“所以才考验考验他的心性,就算不在乎赌输我自己将来的幸福,也要保证萧家不能陪着他沉没吧……”也只有在萧子夜面前才会表现出这种怅然。 一个举国欢庆的夜晚,却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欢乐不起来,或者焦头烂额,或者七窍生烟!甚至在一手操办庆典的仪王府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斜倚着酒桌,对酒当歌,就比如司马承祯和李含光师徒已经很多天滴酒不沾了。 要不是茗烟突然好奇的低语了一句“怎么很久不见几位道长”,李璲都快把那对儿仙家师徒给遗忘在密室内了。李璲狠狠的抓了一把茗烟,惊呼道:“多亏你想着,快去看看!”才刚上床想睡觉就又跳下来,鞋都穿反了也不自知,拉着茗烟就从邀月斋跑出来。 “哎呀急什么?真不该这时候给你提醒!”茗烟扭着腰肢,总算临出门拽过件披风给李璲披上,趿拉着鞋子跟出来,一边往独乐峰下跑,一边埋怨道:“就不能明早在去看,我的殿下,咱们是去哪儿看啊?” 独乐峰下的七拐八拐的假山怪石林立,很多地方茗烟这位大管家都没看过,此刻夜色下更是分不清桃树和梨树的区别,但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扒开最浓密的爬山虎时赫然有个山洞。 四周静悄悄的,夏秋之交的微风最不适合在貌似人迹罕至的地方拂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树枝在星斗下抖擞着,光影交织出沙沙的晃动,配合着荷塘中左一声右一声突兀的鸭鸣,也不知刚刚掠过的黑影是巡查的黄蜂卫展现轻功还是别的什么,茗烟已经打了好几个冷颤,紧紧挽着李璲的胳膊,生怕殿下把自己单独甩在这个花林里似的,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心里想着真那样的话自己能不能熬到天亮,茗烟委屈的冒出一句:“咱们还在府里吗?”那嘶哑的嗓音倒又吓了李璲一跳,同样一个哆嗦差点儿甩脱茗烟的手,李璲赶紧重新攥住,也算是互相取暖,嘘一声道:“咱们进去找道长,这就是邀月斋底下而已嘛!” “天!邀月斋底下有洞天?以后我都不要睡在邀月斋啦!”茗烟满嘴的埋怨,李璲也舍不得责怪他,谁叫他才是自己最可信赖的人呢!只能拉着他走进山洞。 拐过一个弯,骤然亮起的灯光让两人黑夜中的眼睛难以适应,捂了半天才睁开,睁开的时候却发现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横在脖子前!两人同时惊呼一声往后退,好险啊,刚刚要是闭着眼摸索前进,岂不是自己的脖子主动抹上剑刃了? “两位道长,这是闹哪样啊?”李璲没好气的喊道,立刻一个身影挡在了光源前面,洞内重新变暗,这才看清是李含光,开口笑道:“殿下怎么此时来这里了?也不提前说,贫道还以为被什么人查探到了呢!” “哎呦我的妈呀,多谢道长仁厚了,没直接手起剑落取了奴婢的美貌头颅!”茗烟的双腿刚刚换过酸软劲儿来,这嘴里就开始不饶人,好在大家都习惯了,哈哈一笑也不当回事,李含光让开通道,调侃的说:“几日不见,大总管越发美貌了,贫道这才没能一眼认出嘛,呵呵。” “几日不见,道长越发会说话了,那就饶过这次!”茗烟掩着嘴娇笑,团扇带着香气往李含光身上一拍,毫不忌讳人家是个出家人……李含光浑身经脉中顿时乱窜一阵电流,手中长剑不争气的哐啷就掉在地上,真后悔的想抽自己大嘴巴,没事儿调侃宦官干什么! “一物降一物哦!看来本王府里最高的高手就是我的大总管呢。哈哈。”李璲狂笑,拉着茗烟往里走。 又转过几个弯儿,石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李璲刚想问问司马承祯躲在哪里,就听到前方一侧石壁上发出连续的闷响“砰砰砰砰砰砰”回音缭绕不知到底响了几声。紧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个拐弯中传出落寞的语气:“听脚步声是殿下来了吧?” 李璲却兴奋起来,赶紧接话:“听刚刚石壁崩裂的声音,是司马道长把诸葛连弩复原出来了吧?”说着就快速移动脚步往里走,却没理睬身边的李含光摇着头叹了口气。 真正的内室很是宽广,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李璲适应了一下眼睛,就看到十丈方圆的山洞中如同一个木工场,工具散落一地都要掩埋在木屑中了,石桌上放置的好几种不同形制的弩机,尤其以司马承祯那双更加苍老的手中所持的一架最为精致。茗烟反应过来,松开李璲衣袖跳过去,摸摸这个又打量那个,惊呼道:“殿下刚刚说什么?司马道长在研制失传的诸葛连弩?” “正是!”司马承祯把手中的最新连弩随意的抛给李璲,深吸口气叹息道:“可惜,贫道智慧低微,无法仰望诸葛孔明之项背啊!” 听这话茬儿就知道没能成功,李璲接过这把弩机翻过来调过去的看,没错,正是按照自己描绘的样子让这师徒藏身此处研制的,和后世人想象着复制的差不多:箭匣、弓背、摇臂、卡槽、扳机……一样不少,几乎相同!李璲已经激动了,好似又一次看到了百度图片一般,大笑道:“就是这样啊!道长大才,没想到本王只是简略说了原理,道长复原出的样子就和璲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司马承祯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咳嗽了几声,通红的双眼更加混沌了,摆手道:“殿下莫要笑话了,样子如何不打紧,这东西要的是威力啊!唉,一次最多连发八支,距离十丈外连木板都穿不透!更别说铁铠了。” 看着李含光也有些沉默,李璲毫不失落,朗声道:“道长岂可妄自菲薄,诸葛孔明研究了一辈子,死后才在姜维手中造出来,道长这才研究了几天?有这样的成就如同天人!” 此刻李含光平静下来说道:“还不是殿下清楚那失传的原理,我师徒才能这么快实施。如今我们是当局者智穷了,殿下快看看,提些改进意见才好。” “嗯,容我仔细看看……”李璲端起弩机刚好瞄向洞口,就听“喀”的一个轻微碎石声从黑暗中传来,几人同时大喝一声“什么人!”不等李含光冲出去,李璲下意识的扣动手中的扳机“噗噗噗”激射了箭匣中所剩三支弩箭! “啊!”一声惨呼响起……居然射中了! 本文来自看书罔小说 ... ... 第67章 碟中谍逃不过仙师目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在李璲的弩箭激发的时候,李含光的身影绝对不比弩箭慢多少,不过是一道黑影在眼前晃过,再定睛看时李含光已经拎着一个道童矗立在李璲面前,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李璲不禁心中感叹,若是黄蜂卫、甚至大唐精兵各个都有这样的身手,还创造那些机巧兵器有什么用? 此刻只见那道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相貌还不如李璲显得成熟些,大腿根儿上插着支弩箭,正在地上疼得哭:“师尊你干嘛射我?师祖救命啊!”李璲哭笑不得,还以为抓到个刺客或者间谍能得到些情报,没想到是误伤,这下恐怕还得赔医药费了。 “清风,谁让你鬼鬼祟祟来这里的?深更半夜为什么不睡觉?”李含光一边斥责着略有些心疼,一边给清风拔出腿上的弩箭,掏出金创药敷上。李璲这个罪魁祸首只好装傻,挪到后面去挨个观看各式弩机。 那个清风倒是会撒娇犟嘴:“深更半夜师尊怎么不睡觉?我好心做了宵夜送来,还说人家鬼鬼祟祟!”说着朝身后洞口一指,司马承祯迈步走去,果然提起一个食盒回来,只是可惜点心滚落地上没法吃了。李含光叹口气道:“那你光明正大的进来就是,怎么又躲在外面?” 这一问倒让清风又要哭出来了,更加委屈的斜眼看向李璲的背影,喃喃道:“我听到仪王殿下的声音嘛,所以站住不敢出声,顺便也想看看师尊到底在捣鼓什么好东西……”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终归是少年心性压不住好奇心,偷窥是自己承认了。更有李璲正在挥舞着一架大号的粗糙弩机,威势骇人,更吓得清风往李含光怀里蹭了蹭,生怕再挨一下。 包扎好了伤口,清风软软的站起身,洞中地方不大也躲不开,李璲只好尴尬的朝小道童挥挥手,堆起一脸的伪笑道:“嗨,清风小师父是吧?那个,是本王的错,本王太过敏感了,这里给你赔礼!” “我可不敢要王爷赔礼!”清风往李含光身后又挪了挪,尽量距离李璲手里的弩弓远一点儿,李含光宠溺的搂着这个胆小的孩子,只听司马承祯终于开口道:“好了,清风别缠着你师父了我们还有要紧事,你回去养伤吧……对了,”司马承祯说到这里不经意的拿起桌上一个样式最普通的弩机递过去,道:“这就是你师尊不睡觉琢磨的东西,你拿回房里给你的师兄弟们一起揣摩一下,无论谁有改良的意见都可以说,师祖这里有奖赏。” “啊?真的啊!”清风顿时很惊喜的样子,一把抓过去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嘿嘿笑着叫:“好像是弩机呀?师祖,和咱们以前山门内用的不太一样呢!” “好了,去吧!”司马承祯甩甩袍袖往外哄,清风“哦”了一声后一瘸一拐的走了。停顿了几秒钟司马承祯冲李含光使个眼色,李含光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洞中却留下李璲单独对着老道士,思考着司马承祯反常的举动,不禁问道:“司马道长,你刚刚让清风带给众弟子研究的那个弩机,貌似是这里最普通的一种吧?” 司马承祯双目一直面对着洞口,轻声笑道:“何止是最普通的一种,那个根本就是个失败品,没法用!” “啊?那您这是……”李璲稍一转动眼珠,就明白了过来,皱眉道:“难道这个小道童真的有问题?道长你看出来什么?难怪要让李道长跟出去啊!” “狠下心怀疑自己的弟子确实不容易做到啊!唉……七分真三分假、自己说破一部分、这是说谎的最高境界啊!”司马承祯慨叹一声,摇摇头道:“但清风的戏演的太假了些!连含光那样憨厚的心性都能看出来,贫道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这话让李璲汗颜,因为自己就没看出来,合着你的意思就是说,李含光那种缺心眼儿的人都看出来了,我还不如缺心眼儿的呢呗!可是少年人有些好奇心也正常啊,躲在门口偷看、哪怕就是想偷学自己师父不愿传给自己的技艺,也很正常,不等于是奸细啊,何况才十四五岁的孩子……李璲不解的问道:“道长是不是多虑了?我记得这清风是从小跟随李道长修行的吧!” “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可怕!”司马承祯突然声色俱厉,很郑重的说:“清风学了多少武艺我和含光最是清楚,从他走进山洞贫道就听出他的脚步声了,那时还很正常像是个好奇的孩子来偷师学艺的,所以贫道才没理会。但刚刚殿下的弩箭射出的方位非常巧合,正对准了清风的性命要害!含光之所以动用极速身法,不是去抓他而是去救他!因为我们心里清楚他躲不开……唉,可他在瞬间轻易的躲开了要害,而后来大腿上那一箭原本是不该中的,是他临机决断自己把腿凑上去的!” “我的天!那清风的武功岂不是极高?”李璲此刻感觉背脊发凉,自己府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想到这儿突然诧异的问司马承祯:“那道长干嘛还放他离开?还让他知道研究弩机的事儿?” “毕竟朝夕相处了七八年,唉,含光应该能处理好,算是最后给他个机会吧!”司马承祯仿佛为这个打击又苍老了很多,驼着背挪步到石凳上颓然坐下,好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但又不愿言明,只是在自言自语:“真不该那么小就培养他当细作,真不知是为谁培养了啊……” 正陷入沉闷的气氛中,李含光回来了,看他两手空空并没有拎着个人头,说明还没伤心到疯,只是连拱手礼都自动的免了,一屁股自己找地方坐下,不等人问就张口说:“他回到房中就把弩机拆开看,然后对照着画了图纸,藏在发髻之中了!” “啪”!李含光说完一整句话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狠狠的一掌拍在石墙上,“哗啦啦”大块儿的碎石掉落,可见胸中怒气之盛!之后的一句话才是他发怒的根源:“他刚刚躲避弩箭的身法是佛门的武功!” “嘶……果然……”司马承祯缓缓闭上眼睛,好半天后才又放轻松的说:“好在不是冲着殿下来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什么时候彻底清除了佛门才行!”李含光恨恨的又要挥舞拳头,李璲连忙拦住,却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山洞中陷入尴尬的沉默,直到煤油灯晃了晃该当耗尽,李璲起身添加煤油的时候才找到话题,转念间试探着问:“两位道长,上次本王说的道门的积弊你们可还记得?貌似你们这一年来还是没有改善啊!” 提到这件事,司马承祯无奈苦笑道:“贫道也走访了几位老友,言明愿意将上清派的功法和道术拿出来,以二换一的比例交换他们的精义和秘笈,没想到这样他们都不肯啊!门户之见啊,内部都难以协调更何谈推广发展!” “哈哈,道长何不反过来想呢!”李璲突然大笑,弄得老道一愣,忙活一年毫无成果,反过来又如何想?两个道士都把询问的目光紧盯李璲,却听李璲道:“先向广大百姓中推广,上清派发展壮大后再去协调各门派岂不简单?那时候茅山教一家独大还用得着协调吗?完全可以号令他们!” 什么叫反过来想? “这……有道理啊!那又该如何向普通百姓推行呢?”李含光终于暂时甩开心中的阴霾,积极的加入这个问题的讨论,窜起来到李璲身边说:“朝廷已经给道门很大方便了,皇上都起了表率作用,成效甚微啊!” “那是因为不得法!上层显贵们修道的方法不适合普通百姓,这一点一年前我就说过的,”李璲自信的说道:“炼丹要花钱,念佛动动嘴就行,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所以,要找个不花钱还能见到好处的事儿给百姓做!本王发明的太极拳你们还不是霸占成上清派的秘术了?干嘛不拿出来推广?太极拳动作缓慢连白胡子老人都能练,多适合推广啊!而且确实能强身健体,比念佛经求下辈子的福报可立竿见影多了!” 一句话说得李含光倒有些脸红,结结巴巴道:“贫道已经传谕茅山教所属各个道观都广收弟子了,可是……挑选弟子不是一朝一夕啊,骤然增加太多人的话,吃住等事都是问题。” “李道长还不开窍啊!本王没让你往道观里招人,”难怪李璲没好气,合着这一年的时间他们一直南辕北辙呢,只有把话说透:“本王是说让道观里的人都出去,城中乡下,组织普通百姓都练太极拳!每位道长在每个村落住上十天半个月,就能教会所有人练拳,顺便也留一本道德经什么的,一年时间足够整个大唐掀起练拳风了,哪怕他不信道,只要念着道德经练太极拳就行啊!”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 ... 第68章 刺中刺洗不清东宫冤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含光,带上清风,你明天就去办!”司马承祯当机立断,这事儿已经刻不容缓,再拖下去自己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希望了。李含光大声回应道:“不用等明天,弟子现在就出发!” 出发二字穿进李璲耳朵的时候,李含光的身影已经转出山洞口,李璲赶紧在后面叮嘱一声:“让众位道长传艺的时候不要借机敛钱啊!”刚喊完这句,就听通道内传来摔倒的声音,估计是李含光被口水呛到了。 “殿下,咱们还是继续考虑这连弩的事儿吧!”司马承祯无奈苦笑,只好转移话题道:“前面说了半截话,这射速、距离、和威力都如何提高呢?” 重新落座,李璲也抛开刚才的突发事件,再次拿起老道制作的最后一款弩机观看,琢磨着说:“原理就是这么个原理,想要再创新恐怕很难了……道长用磁石吸引铁箭头的方法做到自动装填箭支虽然很巧,但吸力不够强会导致卡壳难以保证流畅,本王还是更倾向于拉动机括来卡力上膛的方案!嗯……至于威力问题,我想只有在打造弓背、弓弦、和箭头的材质上下功夫,多实验几种材料,箭头也更锋锐些才行。” “嗯,殿下一语中的,确实如此。”司马承祯接过弩机,粗糙的手掌再次抚摸上去,如同爱抚自己新出生的孩子。 一天又一天的苦心钻研,道门的绝世天才积攒了越来越多的银发,偶有弟子也提出一些改良意见和寻找到更好的材料,每次都让司马承祯兴奋不已,李璲是每隔三天都会来讨论一番,顺便也借着聊天让老道长休息一会儿、放松一会儿,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但手中连弩的变化之快,远远超过抚养一个孩子、看着他的成长! 十二丈射程……十五丈射程……十八丈射程!从穿透木板到钻进铁甲,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三棱箭头的嗜血性被应用,四楞尾羽的稳定性被改良,道门弟子的智慧绝对不可小视。更有人在连射变散射的道路上迈出一大步,每次同时激发六支箭如同梅花状攒射出,这样的技术若是再扩大成大型弩床,威力将不可想象! 经过几个月的研究,在唐朝现有的可能下,最终定格在了三种新式弩机:适合刺杀防身的可不换箭匣而三次五连发小型神弩、适合骑兵遭遇战的需要换箭匣的八支散射中型神弩、适合攻守城池的十连发大型神弩。最大的优势除了能连射、散射之外,就是不同于现有的弩床那么笨拙,这三种都是能单人操作、快速出击的利器! 没说的,先给黄蜂卫配备小型和中型神弩!大型神弩李璲不敢藏私,任何时代私造军火都是重罪,正好用大型神弩做挡箭牌通过萧嵩贡献给唐玄宗,掩盖仪王府研究中型、小型神弩的事实。之所以要通过萧嵩转一道手,也是因为萧嵩打理兵部,可以获得个经过兵部核准研发的名头。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地方实弹演习,让李璲郁闷不已。也许是诚心感动了上苍,期盼的机会说来就来……太子瑛的嫉妒心又发作了! 东宫的崇文馆已经被砸了个满地狼藉,碎瓷片随时可能扎了收拾它们的那些宫人的手脚。也难怪太子瑛发火,鄂王瑶回来这么久了,不但在抢夺酿酒生意上进展缓慢,火柴销售利薄还要看煤油灯的脸色,仪王璲的新招数层出不穷!李瑛费尽心力调查研究了几个月的成果,前天刚给父皇上一道疏《论军械改良的紧迫》,从开元以来几次对外征战中将士的损伤、攻城的艰辛、一直论述到冶铁技术,洋洋洒洒数千言啊! 这下可好,都给仪王璲做嫁衣了!我前天才上疏,他昨天就造出连发散射的轻便弩机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发明军械是灵光一闪间就行的吗?李璲定然早就弄好了一直不提,就等着我上疏呢吧! 隋唐的太子没一个顺利继位的,难道这次又轮到我继续这个魔咒?李瑛越想越气,生不逢时啊!越想越怕,所以才有了那满地的碎片……全都是仪王府出品的新式彩瓷!我东宫都靠仪王彩瓷妆点门面了,“你们直接让他搬进来岂不配套?”李瑛向内侍们怒吼着。 宦官全都躲了出去,看殿里实在没什么可摔的了,鄂王瑶才凑近来安慰道:“二哥息怒吧,再怎么说李璲的神弩也是在你上疏之后,可以说仪王是在太子的指点、启发下,尊奉太子你的期望做出来的嘛!” “五弟你……你可真会安慰人!”李瑛像泄了气的皮球,苦涩的要哭了:“这不是掩耳盗铃、画饼充饥吗?” “绝对不是!”李瑶收起笑容,犀利的眼眸透出寒光,非常郑重的贴到李瑛耳边说:“您怎么就没发现吗?前几次李璲出风头都会获得赞赏,顺带着咱们都受到父皇的训斥。可这次呢……李璲把功劳让给兵部和将作监了,父皇明知还是他的创举却没任何表示,也没对咱们露出恨铁不成钢的鄙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越来越会做人了呗!这回军中肯定更多人要背叛孤了!”李瑛咬着牙,虽然没能力做更多的深思,但表面上的形势还是看得出来的。没想到李瑶却呵呵笑起来,李瑛气得用手点指道:“你还笑得出?你也笑话孤不成!” “二哥,你坐下喝口水,冷静点儿好好听我说,”李瑶示意李琚赶紧端茶过来,俯下身就蹲在李瑛腿边,干瘦的手指拍在李瑛腿上,小声说道:“私造军械是大忌讳!跟将士们买好儿更是有结党谋反之嫌啊!十二弟害怕了……父皇没准儿也害怕了呢!” “哦?还真是啊!”李瑛顿时醒悟过来!而一旦冷静能思考了,李瑛还是有英明的一面的。眼珠转了几圈后和李瑶对在一起碰撞出火花,长舒了口气道:“那咱们是让他的连弩害了将士性命好呢?还是让父皇看到仪王府私藏着更神妙的军械不上交呢?” “刺杀的招儿难免有些俗套,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还可以摘清咱们的嫌疑!”李瑶脸上的阴笑,连李琚看到都浑身发冷。 “没错,洗刷冤枉比争宠更重要!”李瑛点点头,这一次豁出去了…… 本书源自看书罔 ... ... 第69章 乐极生悲宇文融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殿下,高公公来传旨呢,已经在大殿等候。”茗烟气喘吁吁的说,可见是一路跑来后园的,邀月斋里没人,白白爬上爬下的,终于在沁芳亭里找到人。高适正在和李璲下棋,闻言惊讶道:“这个时候两仪殿正在早朝啊?高公公来传什么旨?” “茗烟,高公公可说了是什么事?”李璲不急不慌的还在品着茶,茗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认真道:“倒没说什么事儿,反正表情有些严肃,对奴婢的一句玩笑都没接茬儿。” “恐怕非同小可,殿下快去,想必出什么事了!”高适放下棋子急切道。李璲点点头,站起身,刚要迈步又停下来说:“这棋局就先搁着回来继续下,难得走出这样的招法呢。先生与本王同去!前日刚刚晋呈了攻守神弩今日就来传旨,先生不是也说过有些犯忌讳吗?待会儿本王套高力士底细,先生在府里也好安排。” “正是如此!”三人弃舟登岸,快步往承庆殿而来,棋盘边只剩下道门的师徒还在观赏着这盘没下完的棋。李含光有所指的说:“师尊,这样进行下去十几步之后就是无解的三劫循环了吧?那就只能和棋了,不知道殿下愿不愿意!” 司马承祯的老脸上永远挂着世外高人看透一切的浅笑,随手指向棋盘的一个小角落道:“若是发现了这里自填一气送吃八个子的倒脱靴,不是就豁然开朗了?” 李含光的惊惧的掀起道袍抹了抹冷汗,犹疑的看看棋盘又看看师尊,小心试探着问:“殿下不会是在做这三个劫之前就早就算到那个妙手了吧?那殿下的棋艺也增长的太快了!” “这还算快吗?”司马承祯把目光从棋盘上挪开,悠悠的看向远空道:“生长在帝王家的错综繁杂中,又有这么多才智卓绝之士做陪练,想不飞涨智谋也不行啊……” 而此刻李璲三人才到正殿门口,就见高力士端坐在殿中主位上奉茶,李璲人未至话先说:“哎呀,是伯伯来了!璲前几日还念叨伯伯呢,听说入秋后伯伯就常感觉腿寒,璲正寻了一个偏方,要用磁石做盆来泡脚,这不,命人烧制了今天刚送来,还没来得及给伯伯送进宫去呢……呵呵,茗烟,快去把那个穆王八骏图纹一套青花大盆取来呀!” 一路打着招呼,李璲说着已经走到高力士近前,躬身执晚辈礼见过,这才见高力士脸上泛起些温暖,和蔼的说:“殿下有心了,老奴的区区小事还让殿下百忙中惦记着。” “璲能有什么忙的,不过是总想着替父皇分忧罢了!对了,伯伯此来可是有事?”李璲越说声音越低,脸也往前凑,偷眼打量高力士的表情。高力士可是个出了名的正直之人,既然收了价值连城的东西,就一定帮你办事……果然,高力士也压低声音道:“今早右仆射宇文大人上疏,说信安郡王以军功邀宠使天下百姓不得安生,这不,又吵起来了,老奴传圣上口谕,请殿下到两仪殿一起参详参详。” 高力士怕李璲听不明白,特意一字一顿的说,声音也并不避讳高适,说完了就笑眯眯的端详着李璲的反应。李璲和高适对望了一眼,一年的相处早就诡计谋略方面心有灵犀了!高力士短短一句话透露了太多信息。 第一,正在得宠的宇文融跳出来,他是武惠妃的人。第二,上“疏”不同于一般的上“奏”、上“表”,那是很正式的谏言,意思等于是参劾信安郡王。第三,参劾内容是穷兵黩武来邀宠,这话按在刚刚进献神弩的李璲头上也行。第四,去两仪殿参详,参详什么?参详怎么给李祎定罪?还是参与李祎的罪名一起详查? “殿下去吧,几位道长有属下照顾呢!”高适躬身说道,话里很清楚的告诉李璲自己会把研制神弩的事儿处理好。李璲点点头,转回身对高力士道:“本王即刻随伯伯进宫。” 两仪殿内哪里吵架了?此时正安静的很!宇文融和信安郡王李祎分别跪在两边,其他大臣该养神的就闭目,该看戏的就静等。包括李隆基端坐玉阶之上也好像就等着李璲来了再说。 当李璲一身紫袍金带闪烁着金光银彩走进两仪殿,立刻就被压抑的气氛感染了!这一路上高力士再没透露别的话语,李璲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没再问,所以看到众人的样子的时候还算镇定。叩拜礼之后,李隆基也没说平身,就看着李璲跪在那里道:“宇文大人给朕上了一道疏,你先看看,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是!”李璲接过高力士递下来的纸折,打开观瞧,上面力透纸背的字迹写到: 臣启陛下,今我大唐富有天下,河清海晏,万民安居,锦绣繁华,皆陛下兴农休养之功也。昔日姚崇十谏,言犹在耳,亡秦黩武,六国遗祸,杨隋三征高丽,劳民伤财致使英雄并起。臣听闻复原连弩,使将帅有尊奉之意,三型齐备,令士卒生狠厉之心,然四境皆藩属,往何用之?周边皆友邻,无辜荼毒?楚王有公输之奇巧,云梯不破墨翟之九拒,蜀汉有诸葛之神异,八阵难挡大势之倾颓。何也?人心思安也!望吾皇行圣人之道,教化万方,切莫挑刀兵之祸,劳民伤财。自然百国来朝,皆称颂之,则天下幸甚…… 洋洋洒洒说得冠冕堂皇,宇文融的文采还真没得挑!先说锦绣繁华都是靠休养生息,他自己就是劝农使,这是自夸!再搬出姚崇的名号打感情牌,让皇帝亲切,但这些不重要,李璲仔细研读还是从里面看出了包藏祸心……什么叫将帅有尊奉之意?那不等于掌控军权吗!什么叫狠厉之心往何用之?既然周边都是友好邻邦那就只能用在国家内搞政变了吧!这哪里是劝谏?分明是诛心! 宇文融这是要把谋反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啊!从一个发明小小军械的浪花,就能提升到刀兵之祸的高度,舌绽莲花啊,难怪能当宰相!但这些恐怕还不足以让皇帝当回事,因为大臣之间互相攻讦很平常,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关键一点是他藏在字里行间向李隆基透露的一个事实,连弩被李璲创造了三个形制,而李璲只进献朝廷一种!另外两种自己藏私了……这才是宇文融唯一想说的! 李璲倒抽一口冷气!仪王府里有人在往外透消息……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事儿的时候,自己得先活着离开两仪殿才行啊!李璲思考着反击的办法。却听李隆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威严的声音传下来:“仪王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儿臣惶恐,读宇文大人奏疏字字珠玑,儿臣才知自己有罪!”李璲以退为进,直言不讳。这倒激发了李隆基的好奇,轻挑眉头问道:“哦?你读出什么珠玑了?说说,你自己又有什么罪?” “儿臣有四不该之罪,请父皇责罚!”李璲非常认真,让朝堂上闭目养神的大臣都竖起了耳朵,此时李璲拽出宇文融奏疏里使用的典故,抠字眼儿般朗声言道:“儿臣一不该学鲁班之尽力,为楚国开疆拓土,二不该学诸葛之尽忠,逆大势辅保蜀汉,三不该忘记姚贤相十谏,令我大唐鼓励军功。四不该致父皇于险地,蹈隋炀帝之旧途。唉,只是,儿臣也有三不明想要请教宇文大人……” 来了!但凡有脑子的人都听出李璲的意思了,他说自己就是当世的鲁班、本朝的诸葛!鼓励军功是大唐立国之本,姚崇当年也只是权宜之计。到最后话锋一转,不知要给宇文融下什么套?静等吧!反正隐隐的好像说宇文融在讽刺皇帝是隋炀帝的意思。 果然李隆基饶有趣味的示意李璲继续,李璲转头对宇文融时,语气已经是质问了:“一不明宇文大人自比墨子,阻挠楚国开疆拓土,是否为了让楚国亡于暴秦?二不明宇文大人将我大唐比作暴秦是何意?宇文大人高瞻远瞩看到了六国遗祸,请问当今的遗祸是哪六国?三不明宇文大人将我父皇比作蜀后主刘禅,偏安苟且,是为了等待哪个曹魏来一统?宇文大人不许别人做孔明,是为了自己做曹操吗!哼哼,隋朝天下好像就是被宇文大人的祖上给篡乱的吧!”说到最后李璲的唾沫都已经喷在宇文融脸上了。 不就是诛心吗?你会,我也会!李璲避实击虚,绕过三种神弩的问题假装没看到,你宇文融先说清楚自己的含沙射影吧!宇文融大惊失色,差点儿没晕过去,忙匍匐在地不住的叩头。旁边跪着的李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直到李隆基在上面很大声的咳嗽才又憋回去。 李隆基毕竟是历史上少有的英明君主,既然不会相信打几场仗就劳民伤财的国家崩溃,当然也不会理睬宇文融自比墨翟时自己就真的成了楚惠王。所以咳嗽之后压制了朝堂上的一片嘲笑,李隆基心里已经有谱儿,既不管宇文融磕出血的头,也不接续李璲那个三不明,只是淡淡的说道:“璲儿,你恢复出的连弩的图纸可交付将作监了?” 本書源自看書蛧 ... ... 第70章 因祸得福郭子仪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型连弩的图纸早就交了,谁都知道,此时再问交付没交付,明显就是认定你还有别的没交付!这是在点明!也是给你补救的机会,让李璲别耍花招儿,赶紧交代主要问题……李璲听懂了,但这件事可绝对不能认罪,只要语气一软,指不定就又有谁跳出来接着宇文融的话题说。 所以李璲也平淡的解释道:“司马道长报与兵部核准后在儿臣府中研究各种失传技艺,儿臣不敢居功,诸葛武侯的连弩都是道长师徒殚精竭虑才得以恢复的其中一项,反复调试成功才敢上呈,以免将作监白费财力。可惜人力有穷尽,其他的机巧器械还没有达到万全。” 先把自己摘清了,再告诉李隆基不但还有两种连弩,而且还有很多很多机巧之物呢,不是隐瞒,是没弄好,你别心急,得慢慢来。 果然李隆基脸色缓和,盯着李璲的脸看了几秒,没看出心虚说谎的慌张来,这才说道:“回去告诉司马道长不用太过急切,住在你的府里你要劝他多歇一歇,长命百岁才是正理。若有研究上的问题可以找将作监一起参详,毕竟一人智短嘛,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向兵部要。好了,你退下吧。” “儿臣遵旨!”李璲起身倒退着出了两仪殿,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但李隆基最后的几句话还是耐人寻味的……明里说让司马承祯不要急切,暗里就是说李璲想要长命百岁就多歇一歇,这已经算是威胁了。又说今后的研究要和将作监一起参详,就是让李璲不可以偷摸着自己拥有。第三点,需要的向兵部要,那同时用了什么、干什么也都得让兵部知道才行。 我才十五岁啊,你用得着这样打机锋吗?李璲悻悻的回府,好在李隆基没派人去搜查,算是很给面子了。但李璲不知道的是,他刚出了两仪殿,那些沉默的人就都不再沉默了! 既然宇文融参劾亲王失败,那大家就看清了形势,皇帝选择了袒护儿子,这时候不落井下石的话岂不是等于和皇帝唱反调?所以头一个就有殿中监侍御史李宙站出来开言:“臣启陛下,臣弹劾尚书右仆射宇文融信口开河、离间皇亲、沽名钓誉、讽刺君上、夸大其辞、折辱将士!六条大罪请陛下严惩!” “臣附议!”、“臣附议!”……顿时一大片对立面和墙头草全都窜出来,大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可李隆基不开口,皇帝不表态就摸不透风向,难道墙能挺过这次不倒?于是也有宇文融一派的人和想要借机赌一把的人给宇文融说情,雪中送炭肯定能得到武惠妃一系的感激。 其实李隆基再等,就凭宇文融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事儿治不了什么罪,何况他这些年有大功劳,李隆基一般还是个念旧情的人,所以要等,或者等出一个真实的大罪,或者等出朝臣们扯皮扯够了最后妥协。 但这一次等到的是前者……有司农少卿蒋岑举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表章,高举着大声喊道:“臣弹劾宇文融在汴州时贪污官钱巨万,人证账册俱在,请陛下御览!” 这一声高呼可不得了,顿时压制了朝堂上一切声音,所有人都注视过来,刚刚的吵闹都是流于形式,这一点所有人自己都心知肚明,但蒋岑举参奏的是贪污罪,还早准备好了黑账,这可是实打实的! 高力士下玉阶接过表章,回来放到龙书案上,李隆基一手按在上面没有急着打开,此时心里首先想到的是三个问题:一是蒋岑举早有准备,受谁指使?二是这么巧也在今天,是谁安排好的?三是蒋岑举今早不奏,非等到宇文融参劾信安王和仪王失败之后再奏……什么叫落井下石?什么叫见风使舵?眼前这人就是。 等到李璲晚间得到朝堂上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戏剧性的圣旨颁在李璲的手里:诏令仪王李璲领衔左领军卫负责抄宇文融的家!这可和历史上的区别极大了……宇文融应该是先贬刺史再贬校尉,忧愤伤心而死才对啊!怎么一下子就抄家了……是啊,历史上也没有仪王李璲那四条质问呀! 左领军卫中郎将覃睿真是乐疯了,上次阅兵没轮到自己巴结仪王,这次的机会可比那个还好啊,抄家啊,抄宰相府……这是多大的肥缺?朝廷让仪王负责,那是知道仪王不缺钱,不会贪墨,难道朝廷怜悯自己很缺钱……到时仪王的手指缝稍微松一松,自己可就享用不尽了。 覃睿恭敬的肃立在仪王府门口,静等着李璲小憩了一会儿才出来,也没有任何怨言。等到宇文融府门口的时候,覃睿亲自给李璲拉开碧玉车的车门,恭敬的说道:“宇文融合府人等都已关押在东跨院中,一应财物纹丝未动,就等着仪王殿下检验呢。” “覃将军做的很好,随本王进去一起清点吧。”李璲看得出眼前这个恭谨的青年是个可用之人,人家主动来买好儿,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殿下奉旨查抄,卑职只负责封锁戒严而已。”覃睿还想在客气一下任凭李璲自己进去搜刮,但李璲正如他想的那样,真不是为了宇文家那点儿钱来的,所以也借机笼络他道:“清点是个精细活儿,本王疏懒惯了的人恐有差错,还要仰仗将军帮忙呢!对了,将军姓覃?那是岭南人吧?” “遵命!回殿下的话,卑职家在岭南道的柳州。”覃睿抱定了知无不言、尽心尽力的心,让李璲很满意。李璲拍拍他的肩,笑道:“将来本王有机会去岭南游历的话,还请将军照应呢!呵呵,走,咱们先办正事。” 李璲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但却暗含深意,覃睿虽然不知道李璲将来能用到自己什么,但知道李璲愿意用自己,这就够了!赶紧跟上去道:“谢殿下栽培!” 一路穿过正堂、后堂、后院,两人心有灵犀的不用互相问,就先直奔库房而来。到得库房门口,漆黑的大锁足足三挂,阴沉的坠在厚重的铁门上,门口站着一个中年壮汉垂首而立,看穿着竟然是个下人,而不是左领军卫的兵士。李璲好奇道:“你是何人?怎么不到跨院等待?” “小人是宇文大人的库房看守,朝廷抄家,小人更是职责所在确保库房没有丝毫差池!以免朝廷怪罪。”壮汉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李璲顿时刮目相看。李璲沉着脸不支声,此时覃睿在旁以为李璲要怪罪,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道:“卑职原本让他去跨院待罪的,可……可是没有人捆得住他,所以……” “哦?忠心尽责又武艺高强?宇文府里藏龙卧虎啊!”李璲不由得再次重新打量壮汉,朗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本王李璲,奉旨抄家,打开库房吧!” 于看书罓 ... ... 第71章 雪中送炭收干吏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宇文府管事郭子仪遵仪王令!”壮汉躬身一礼就转身去开大锁。可李璲却再也难以平静,冲上一步一把抓住大汉的腰带,骤然大叫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 功高盖世而主不疑,位高权重而众不嫉!这就是后世对郭子仪最著名的评价!能做到这两句的臣子纵览五千年史书找不出一掌之数。他是力挽狂澜再造唐室的第一功臣,没有他唐朝传到第五代唐玄宗就到头了,哪儿有后面的十六个帝王?他从节度使、司徒、兵部尚书,一直做到汾阳王、太师、太尉、中书令,辅保四世皇帝,被唐代宗尊为“尚父”,一身的荣宠高过当年的姜子牙、曹操和诸葛亮! 可他为人忠诚谦逊、大度谨慎,不居功不揽权,无论敌人还是朋友,没人能说出个不字。地方割据的节度使不跪拜皇帝而跪拜郭子仪,他单人匹马就震慑的回纥数万铁骑退兵!这等于是被当作神来供奉的。 可郭子仪的大才前期一直被埋没,历史上他是大器晚成,安史之乱后才登上舞台的。现今他才三十多岁,没想到落魄到看守库房,尽管这是宰相家的库房……李璲内心彻底激动了,眼前的库房里就是有一座金山、一片翡翠海都不重要了,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人呢? “吴广!快来人!别让郭子仪跑了!把他给本王抓紧了!”李璲指着郭子仪的鼻子毫无形象的跳着脚大喊大叫,郭子仪顿时愣住了,心道自己从来没得罪过仪王殿下啊?自己也没打算跑,这不是跟着宇文宰相待罪呢吗,干嘛叫人捆我?郭子仪是个谨慎稳重的人,任由吴广带人围上来,乖乖的被按倒,只是疑惑的问:“仪王殿下,我何罪之有?” 吴广可不管那么多,殿下说抓人那就抓人,管你什么时候得罪的殿下?殿下今天看你长得不好看,那就扔到化尸水里回回炉又算什么。旁边覃睿都诧异了,小心的问:“殿下识得此人?此人是不是潜逃的罪犯?”说着一招手,领军卫的士卒也都围了上来。其实覃睿是害怕李璲在这个节骨眼上私自杀人,那可就乱了!所以得准备下人手好阻止。 “呃,松手!快松手!本王是说人才难得要抓紧,不是抓他。”看自己的过于激动闹出误会了,李璲赶紧喝退吴广,挥着袖子亲自给郭子仪掸土,解释道:“本王太过高兴所以语无伦次,郭将军还请见谅!竟然在这里得见郭将军,三生有幸啊!哈哈。” 郭子仪越发摸不着头脑了,自己自从中了武举人之后就没人搭理过,即便满腹才华可以从来没机会施展啊?仪王殿下怎么知道我的?好像还挺重视我!赶紧见礼道:“殿下言重了,郭子仪微末小吏,不敢高攀仪王殿下!” “怎么?本王想要将军今后跟随本王,将军不肯吗?”李璲惊叫道。听出他话中的委婉拒绝,心一下子从高空坠落,凉了个透,抓着郭子仪的手臂不放松,此时有覃睿见机得快,明白仪王看上了这个有点儿武功的人,赶紧帮腔道:“郭壮士,能得到仪王的赏识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当个小小的守卫?还不赶紧叩谢殿下!” 郭子仪憨厚,但并不是傻子,将来力挽狂澜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怎么可能甘心守库房!但此时却跪拜在李璲面前大声言道:“非是郭子仪不识抬举,只是当初饥寒交迫承蒙宇文大人活命之恩,今日不忍舍弃旧主于落难之时!那样的话小人成了什么东西了?实在于心不安……小人斗胆,恳请殿下救救宇文大人吧!”说着就叩起头来,声泪俱下。 “嘶……你还真是好胆色啊,敢向亲王给宰相求情……”李璲盯着郭子仪缓缓的轻语,旁边吴广等人都闹不明白李璲到底怎么想得,只是看李璲并没有扶起郭子仪,那……恐怕郭子仪凶多吉少了! 连覃睿都替这憨厚的壮汉着急,瞬间想到殿下的为难之处,既想要郭子仪这个人才,又和宇文融有仇啊!那……此刻正是自己替殿下出力的机会啊,于是覃睿趴到郭子仪耳边小声斥责道:“郭子仪,你好大的胆,你可知宇文融为何落得这个下场?就因为受人指使陷害仪王殿下!你怎能仗着殿下对你的赏识就这样跋扈呢?” 在李璲的注目下,郭子仪大义凛然的说道:“正是因为宇文大人是陷害殿下才获罪的,所以只有殿下开口才能救宇文大人啊!恳求殿下放他一马,郭子仪今后定当为殿下鞍前马后充一小卒!” “你这是跟本王讲条件吗?”李璲直起身,淡淡的说道,其实心里乐开了花,敢情郭子仪以为我是来满门抄斩的!嘿嘿,他们还不知道圣旨上只说了贪污罪所以抄家,根本没要人头落地呢!只听郭子仪又是磕了一个头,语带哭腔道:“小人万万不敢!小人只求保全恩主一命,也能彰显殿下宽宏之胸怀,定然使朝野上下对殿下更加敬服啊!” 这话说的有道理,如同在提醒李璲一般……李璲顿时心头灵光一现,想起评书演义里就听过汾阳王以德报怨感动敌人的故事,所谓人以群分,难道他是故意刁难我?看我有没有容人之量……想到此处,李璲微微一笑,伸手扶住郭子仪,说道:“好!本王就给你郭子仪一个天大的面子,不但会保下宇文融一家的性命,而且不流放、不充军,本王还要给他一家解决生计问题,如何?” 李璲说得郑重其事,郭子仪眼放精光,站起身大喊:“只要恩主活命,小人定当誓死相随殿下!” “一言为定!”李璲握住郭子仪的大手,狠狠的摇在一起,赶紧敲实了生怕对方反悔。看得覃睿和吴广目瞪口呆,心道殿下的演技真高啊,骗了郭子仪的誓言,还毫无漏洞……但他们不敢捅漏了李璲的戏,只能听命。李璲转过头道:“吴广,你先带郭将军回府。覃将军,时候不早了,开库清点吧!” 几人领命而去,李璲在原地憋着连蹦带跳的心,直到郭子仪离开了,才释放出来,向天大笑不止。覃睿小心翼翼的问:“殿下,您为何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护卫那么重视啊?他是武艺不凡,但比他身手好的,咱十六卫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殿下需要的话,卑职全都叫来换入仪王府亲卫,想必他们乐意的很呢!” “你说得对,武艺高强的人有的是,可本王要的是将才、帅才啊!”李璲感慨了一句,紧跟着似有似无不经意的补充了一句:“本王最看重最需要的,是此人的忠诚正直,这才最难得呢!” 这话明显说给覃睿听,覃睿虽然年轻,但也在官场上好几年了,立刻坚定的表示:“卑职明白了!今后定为殿下赴汤蹈火!”李璲拍拍他的肩,一起走进宇文家的库房。 还真不是个清官啊!这就是一眼望去的直观感受……也许没有仪王府库房暴涨的洪水那样充实,但宇文融主管户部多年,宇文家族又是从南北朝时期就叱咤风云了两百多年了,历经魏、周、隋、唐四朝了,虽然中间在战火中大起大落,但屹立不倒的很重要原因就是不缺钱! 此刻看到的铜钱就不用提了,两三尺高的红珊瑚树五六颗立在浩瀚财宝正中间,周围一挂又一挂的珍珠个个都有眼珠子大,清冷的辉光闪烁着,掩盖满地的翡翠摆件都失了色,架子上的猫眼儿、琥珀拱卫着白玉宝鼎,另一边是横空出世的稀罕物——彩瓷和琉璃器,也有数百件! 李璲当然不会在意那些彩瓷和琉璃,但青花大缸里堆积的那些画卷卷轴肯定不一般,这可比金玉宝石那些俗物强多了! 抄家真是个好差事啊!要不是有王爷的威仪要保持,李璲都像扑倒在翡翠堆里打个滚儿先! “本王年轻不懂事,还请覃将军如实相告……这样的财富,咱们该如何处理?”李璲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覃睿耳边窃窃私语。 覃睿本来眼花缭乱中直流口水,听到李璲的问话才从震惊中醒来,整理心绪后小心的说:“朝廷的旨意上说宇文融贪污数万钱,按说这里随便抓一把东西都够应付了,但朝廷也不傻,宇文家族的财富谁不知道?卑职以为,这里最少要有一半儿交上去才行呢!” 李璲真是有些舍不得啊,想到答应郭子仪让宇文家衣食无忧,那就还得给宇文家留一些,更是郁闷,长叹口气道:“覃将军啊,若是都交给朝廷,那宇文家的人以后怎么生活呢?” 覃睿心领神会,组织好语言安慰李璲:“殿下真是宅心仁厚啊,殿下不用担心,宇文家族家大业大,两三百年的积累,一座库房算什么,想必他们在各地的田产、庄园不会少于一州之地!”最后一句真是画龙点睛之笔! 本书源自看书辋 ... ... 第72章 锦上添花作笑谈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最后一句真是画龙点睛之笔!李璲顿时领悟过来,朗声道:“宇文融是因罪抄家,田产庄园自然也在抄没之列!这样吧,覃将军即刻派人去各地清查宇文氏的全部田产,哦,还有他家族名下的店铺都要登记造册!嗯……一半交户部处置,另一半嘛,覃将军挑选过些犒赏出力的将士,剩下的都和字画、玉雕精巧之物一起,送到本王府里,本王要一一查验!” “遵命!卑职这就去办!”覃睿暗暗乍舌,仪王殿下还真是好胃口啊,得,反正里面有我一份儿,这比什么都强。 其实李璲心里是很有谱的,李隆基干嘛让自己来负责抄家?就是因为宇文融参奏李璲,所以算准了李璲会报复!李隆基就是要借李璲的手,彻底的铲除一个世家大族数百年的根深蒂固!这对李唐皇室有利……在这个大前提下,只要核心目的达到,至于李璲大胆肆意贪污也不算什么事儿。 要的就是贪!不贪不足以显示李璲的胸无大志啊……汉初的宰相萧何不就为贪而贪吗?而之所以不要宇文氏的脑袋,那是因为一来宇文融确实功劳不凡,二来不能打击武惠妃一系太惨那就不平衡了,三来只能震慑其他世家不能彻底激发他们同仇敌忾。 覃睿躬身退出,此刻茗烟却跑进来禀报:“殿下,源乾曜先生突然来到,在外面说想要通融一下,和犯官宇文融叙叙旧,您看这事儿……” “哦?源老大人要见宇文融?”消息很突然,李璲也是奇怪,但思考源乾曜做事肯定对自己有好处没坏处,李璲点头道:“宇文融只是贪腐,又不是谋反,没必要那么多避讳。再说了,朝廷的旨意只说抄家,没说判罪下狱,用不着禁锢起来的。让源老大人去吧!” 李璲在这里继续翻捡奇珍异宝,跨院中的一间小房内,源乾曜和宇文融相对而坐。 环顾四周的简陋肮脏,这本是伙夫待的地方,源乾曜也不以为意,他听到消息清早就从淳化县的仪王学院赶来,嘴唇都发干了。拿起肮脏的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源乾曜淡淡的笑道:“宇文大人,今日你和老夫一样,平头百姓一个,想必可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了吧?” “哼!源大人是特意来此看老夫笑话的吧!”宇文融没好气的说,瞪着桌上的下人用的粗鄙茶杯,源乾曜虽然不在意的喝,宇文融自己可是没法入口,骤然一落千丈还没适应呢!自嘲道:“在下和源大人不一样,源大人是自己辞官,在下是被免职查办。” “好好好,不一样,确实不一样啊!”源乾曜放下茶杯,很是心平气和,却抛出问题来让宇文融警醒:“起码有三个不一样呢!开元后十几位宰相基本三年一换,唯有老夫做了九年,而你这才当了九十九天,为何?” “别急,听老夫说完……”看宇文融又要暴怒,源乾曜压压手和气的说:“第二个不一样,前面被罢相的,我们都没抄家,你是第一个,为何?还有第三个不一样,以前涉嫌谋逆的都能保住性命,你一个小小的贪污罪何至于抄家?” 源乾曜一番话好似醍醐灌顶,宇文融瘫坐在脏兮兮的草席上,眼珠来回转动,想到自己这些年兴利除弊的功劳,修水利、劝农桑、扩户籍、平冤狱,一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区区万钱小错就罢官抄家!陛下这是跟自己什么时候结下的梁子啊?而武惠妃竟然见死不救,不但不给自己求情,还任凭仪王来报仇?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想到此处,宇文融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气,眼神空洞洞失去色彩,悲哀的说:“还请源大人明言。” “宇文大人当局者迷啊!像老夫等人寒门出身的自然可以善终,”源乾曜很满意宇文融态度的转变,步入正题道:“还不是就因为你姓宇文嘛!百年大族啊,从贞观年就开始拔钉子喽,要什么时候才能除净呢?” “原来如此!”宇文融立刻融会贯通了,自己落得这步田地原来是在所难免!和仪王、信安王没关系,甚至和各方面的争斗都没关系,要不是自己多年来的功劳,抄家灭族早就发生了,那是皇帝既定的方针,才不会拖到今天!只要自己姓宇文,就逃不脱这个结果。幸好陛下念一点儿旧情,这才能只抄家不灭族,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宇文融叹道:“还请源大人不计前嫌,能在仪王面前美言几句,给宇文氏留一条活路吧!” “哈哈,宇文大人言重了,宇文氏不仅有活路,还能活得很好!要不然老夫来此做什么?”源乾曜拍手大笑道,令宇文融搞糊涂了,皱眉赶紧询问,只听源乾曜貌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扯:“仪王殿下若是需要老夫说情才肯宽恕的话,那老夫可就真的白来了!” 宇文融苦苦思索之后,看看左右无人,才小声道:“源大人的意思是……仪王愿意保存宇文家甚至笼络?” “以宇文大人的才干,正是仪王殿下所需要的,唉,可惜寿王殿下那边目光不够长远啊!”源乾曜总是不把话说透,弄得人心里痒痒,但连拉带挑的最有效果,差不多了抚须笑道:“宇文大人是能臣,又对山川地理很熟悉,许多州府曾治理过,呵呵,实在没有用武之地也至少可以像老夫一样教书育人嘛!” “源大人是说仪王殿下会用到在下对各州府的熟悉……”说到这儿,不等源乾曜瞪他,宇文融自己就赶紧捂住嘴,再次压低声音道:“多谢大人提点!在下明白了,可是,在下如今境况,如何攀上仪王的大船呢?” “呵呵,宇文家的财富不是已经都贡献给仪王了嘛!”源乾曜挥手虚指,一阵怪笑,宇文融却只有哭笑不得!早就听说仪王贪财,虽然像宇文融这样档次的人清楚,李璲要钱绝不是用来花天酒地,不过宇文氏这块大蛋糕独吞,还真需要个好胃口。 站在高处时总是瞻前顾后,那很正常,真正已经跌下来了,发现也不过如此,人,就会什么都看开了。宇文融心中暗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啊,只要将来重新崛起了,这些都可以失而复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聊着,门外仆从通禀“大人,仪王殿下来看你了”!宇文融欣喜的望一眼源乾曜,心道,果然来了!不由苦笑道:“源大人料事如神啊!” 本书源自看书辋 ... ... 第73章 李璲组建黑鹰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宇文融乖乖的坐着源乾曜的马车去往仪王学院任教了,若干天后,宇文家上下一百多口在一道圣旨的恩典下都获准离开长安,搬入了淳化县城准备好的院子,宇文氏的子嗣都很好奇那天仪王到底和宇文融说了什么,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就变成了亲密的朋友。 宇文融只回答了一句话:“仪王殿下只和我讨论了一个问题,就是像老夫这样的治水能臣、劝农干吏,一个人能为大唐多少百姓谋福祉!” 众家人揣摩着宇文融话中的深意,最后还是长子聪慧,结合最后的结局逆推,才明白仪王殿下的用心良苦,感慨道:“一个人力量太渺小!所以殿下让父亲把经验技术教授给更多有志于格物学的人……殿下真是高瞻远瞩啊!” 宇文融不禁苦笑道:“其实与其说是去教书,不如说是去学习!仪王学院如今那些学生脑子里整天琢磨的东西,已经超出老夫的想象了!”说着,宇文融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众儿郎观看,那是源乾曜交给他的,上面是仪王学院学子递交给院长的文书。 宇文家的后代大多继承了宇文融脚踏实地干经世致用之事的习惯,立刻就被几张纸吸引住了,只见那上面标题分别是:洁齿工具之计划书、新式玩偶专营铺之企划书、改良葡萄种植之法可行性报告……比如其中一张就有如下内容: 第一基本情况:甲,作坊组织结构。乙,店铺地理位置。丙,货物运输方案。 第二物品介绍:产品描述、特性、标准、原料、加工技艺、生产设备。 第三市场分析:甲,利润和成本。乙,百姓需求状况分析。丙,售卖店铺分布分析。 第四人员计划:甲,人员安排。乙,伙计招收与教导。丙,伙计管理制度与激励机制。 第五投入估算:甲,银钱需求与借贷方式。乙,支出计划。丙,还款保证。丁,借方的监督权力。戊,借方收回本息的方式和时间。 ……具体内容不是吸引宇文家人的原因,而是这种新颖的形势代表着仪王学院的理念!学生自己在某一方面、某一个成果上思索,然后调查、总结、构想、筹划!最终交与学院批复申请银钱,就可以实施自己的想法。失败了有学院承担,成功了和学院分享……宇文融的几个儿子立刻勒令第三代的子嗣进入学院读书,而他们自己也积极申请任教资格。 “这……咱们还能教学生什么?”宇文大公子还有疑虑,只听宇文融道:“殿下说了一种启发探究式教学模式,老师的职责不是传授知识,而是帮助学生寻找获得知识的方法!” 李璲给宇文融开出的薪俸高出他当宰相的十倍,宇文融当时自嘲“早知道这里赚钱多早就应该辞官了”,弄得李璲心里还起了一点点内疚,毕竟朝廷没收宇文家的财产被自己截留了一半儿呢!给宇文融发的薪俸连回扣都算不上。 总算宇文融很想得开,都归了朝廷还是一半儿归了仪王,对宇文家而言已经殊无分别。这才让李璲安心的回到仪王府,那里有他从宇文家搜刮来的最大宝藏在等待李璲。 郭子仪,本来被茗烟安排在后园的紫菱洲上居住,但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听茗烟絮絮叨叨的介绍这湖光山色?桃花白,杏花红,荷塘飘香对于郭子仪都如尘土,恨不得发明个口罩、眼罩才舒坦。而演武场上的黄沙却好似巍巍巨龙,足以让郭子仪驾驭着它登临高空。 什么叫术业有专攻?就是郭子仪只有在参观黄蜂卫操练的时候,眼中才会失去憨厚的神色,代之以睿智和犀利!暗中连连点头,仪王府的亲卫早已经超出了府兵的概念啊,如果单论个人武功的话,恐怕郭子仪本人不是任何一个的对手……他可不知道,这一千人是被剑圣徒弟和道门掌教训练一年了。 内行看门道,郭子仪站在演武场边喃喃自语:“三百人是针对操练的弓马战阵的配合,嗯,那边一百多人以轻功剑术见长于单打独斗,好,看来有高人啊!”正在此时,身后一个巴掌拍在肩上,吓了郭子仪一跳。 “腾”得跳开这才看到李璲笑嘻嘻的说:“郭将军也不怕肚子饿,花园中的酒菜都放凉了,就这么着急融入本王的侍卫中吗?呵呵,还请到花园中边吃边畅谈可好!” “殿下见笑了。”郭子仪离开演武场,又恢复一副恭谨谦逊的样子,不敢和李璲并肩而行,保持着落后一个身位低头跟随。李璲知道他的性格也就不强求,回到荷塘内沁芳亭坐定,早有茗烟把酒菜重新换了,这才端起酒杯先干为敬,示意郭子仪不必拘束。 茗烟把每一道菜都给郭子仪布了一遍,笑盈盈的看着这个大汉吃,吃一种就又布另一种,弄得郭子仪味同嚼蜡根本没敢细细品尝滋味。 李璲斜眼瞪了茗烟一眼,斥道:“郭将军不但是贵客,将来说话的重量如同本王一样!你别没规没矩的,下去吧!”不理茗烟委屈的掐腰跺脚,愣是把他轰走了至于过一会儿再怎么去哄,那就另说了。李璲这才笑对郭子仪道:“时才观看亲卫操练,郭将军以为如何?” 刚刚来到就能够在府中随意参观,郭子仪就明白自己受到李璲怎样的厚待和信任,赶紧放下筷子认真的回话:“早就听闻殿下创立太极拳术、抚恤征战的将士、千秋节十六卫阅兵,今日又见亲卫们各有专精、武功强绝,真乃郭某生平仅见!殿下大才,郭某钦服不已。” “这样的客气话今后你我之间就不用提了,”李璲摆摆手,笑道:“本王并非想在郭将军面前炫耀,而是真心想听郭将军的肺腑之言,本王诚心请郭将军辅佐,他日高飞定不负今日!”说着,李璲站起身向郭子仪长揖行礼。 “不敢!殿下请起,切莫折煞小人!”郭子仪赶紧起身闪开,单膝跪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客气就疏远了,郭子仪和李璲互相扶着起身,重新落座后拱手道:“恕小人直言,既然殿下有意操练侍卫不同的用处,为何还混为一谈呢?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要令行禁止就要首先分清统属,互相**甚至保持神秘!” “真是一语中的!本王早有此意,”李璲哈哈大笑道:“以前只是本王手中人才匮乏,没有统兵之人啊!从明天起终于可以把侍卫划分了……因为有了郭将军你!” “这……郭某初来乍到,恐怕……”郭子仪还想推辞,但看到李璲神情真诚,也知道自己不该再矫情,何况,自己干嘛来的?不就是为了展现领兵的能力吗?想到这儿改口道:“小人遵命!” “这就对了,来,咱们满饮此杯!”李璲就等郭子仪那句应承,当下直入主题:“郭将军愿意分担哪一部分?随你挑!” 郭子仪放下酒杯,想了想道:“在下虽对排兵布阵有些心得,但我的武功并不高,而殿下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行事随时需要打探情报,所以那一百二十名轻功暗器的侍卫还是由原本的高人统领,在下愿为殿下预备出数百名领兵的校尉来!” 李璲点点头,拍案决定道:“好!本王明白了,那一百二十人另组黑鹰卫,剩余侍卫就都拜托给郭将军了!” 暑往寒来就到了年根儿底下,难得这两个月清清静静的日子,若说李璲做了什么,那就只有一件事:扩建仓库!自从煤油灯登上历史舞台,仪王府的收入又一次井喷式暴涨,最让人欣慰的是如今上门来吵闹的世家大族,上次被火柴坑了一把后已经小心翼翼,轻易不敢提让李璲放开哪种东西的生产了,转而为了火柴的销路哀求李璲加快生产煤油的进程。 也许是老天都在嫉妒李璲的逍遥快活,终于又想到一个给他添堵的办法……刘华妃驾临仪王府!专为训斥而来。 不等茗烟敬上茶,刘华妃冰冷的话语就堵在了前面:“都下去!本宫有话和殿下说。” 来者不善!茗烟冲着李璲吐吐舌头,悻悻的招呼婢女都躲了出去,当殿门缓缓关上的刹那,刘华妃的一声冷哼,李璲就知道事儿妈要开始了……只是实在不知道什么事儿,思来想去都觉得只能是没事儿找茬儿,好在马上就会听到。 “你很逍遥啊,最富有的皇子殿下,”刘华妃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阴阳怪气道:“人家就一个儿子却把心思用在朝堂上,我倒好,三个儿子都把心思用在市井中!真是避实击虚的典范。” 原来如此,一句话李璲就知道大概的意思了,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隐忍度日的刘华妃随着李璲的发展,她的心思也博大起来,刚得陇就开始望蜀了。前世的母亲为自己挣不到钱甩脸子,这一世的母亲为自己只知道挣钱甩脸子,穿越的巧合只在于都落在了同样控制欲强横的女人手里。 本文来自看书罔小说 ... ... 第74章 元旦花会流行风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难道都穿越了还要受制于人吗?李璲打定好的缓缓扩充势力计划,当然不会为了刘华妃的急切而改变,此刻忍了又忍,李璲挤出笑脸贴上去道:“什么事都急不得嘛,母妃,你想想前几年,变化还不够翻天覆地吗?先得有钱啊,什么事儿不都得有钱才能办嘛!” “那也不一定!有件事就不用花你多少钱帛,”刘华妃早有准备,幽幽的提示着:“萧家才女你也接触过很多次了,那可是江南文士集团之首的萧家啊,上赶着送上门,这样好的买卖你这个瞎子看不到吗!” 原来是拿李璲的婚姻当买卖做呢!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利益链的源头还没贪心,整条利益链就都开始往前挤了。李璲很清楚人与人之间大多是利益关系,真正能相信的人往往不是你以为应该的那些个。此刻淡然的说道:“是啊,如今萧老国公又掌管着兵部,真是再合适没有了对吧?呵呵!” “既然你知道,那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吧?母妃这可都是为你好……”刘华妃脸色缓和的很快,丝毫不认为挥舞枷锁有什么不对,笑着说:“你要是有更好的心仪对象,母妃也不说什么。可你不是没有吗?都十六岁了该办这件事了。过几天就是元旦花会,这一次你可要主动邀请萧子琪才好!” “本朝的宰相可没有当一辈子的呢,您就不怕萧中书倒台砸在我手里?”李璲歪着嘴嘲讽道,诱之以利试试看。 没想到刘华妃这次聪明了,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脱口而出:“这一个会倒,那一个也会倒!但既然选择了拴在一根弦上,那你要做的就是互相扶着争取别摔倒,对吗?” 最后这一句还真在理,李璲无言,也没心情留她晚宴了,默默送刘华妃离开。 原本对萧子琪没什么好感,被刘华妃这样一说,李璲唯一增加的只有厌恶,仿佛脑海中萧子琪的样子都变了,头上长角,身后毛茸茸的三条尾巴在摇摆……李璲在书写邀请萧子琪一同逛花会的信笺时,就这样恶作剧的画上一个卡通妖狐形象。 很快收到回信,李璲哭笑不得!萧子琪第一次表现出才女的名声来,竟然是用不写字、参照李璲的妖狐画卡通连环画的方法!这一张信纸上是标准的四格漫画啊……只不过妖狐的眉眼间明显换成李璲的相貌,另一个仙女的角色才是萧子琪……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妖狐请求仙女降临,仙女仁慈的答应了。 送信人是萧子夜,递过信笺后就一直瞟着李璲的表情,嘀嘀咕咕道:“那个……你看……我小妹的画工还凑合吧?嘿嘿!” “相当凑合!”李璲没把信笺拍在萧子夜脸上,忍了忍还是叠好揣进怀里。萧子夜长舒一口气道:“璲弟你打算怎么办?” 李璲摊摊手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准备好一车开元通宝出发逛花会了!茗烟……备车!”李璲雷厉风行就往外走。萧子夜早已习惯这家伙静若懒猪动如蝗虫了,紧跟其后。很快,碧玉车在宰相府接了萧子琪,直穿朱雀大街驶向曲江池。 暖暖的车上,李璲懒懒的躺在柔被堆里,挤得萧子琪甚为不满,抱着手炉生闷气,心道:不就是回骂你了吗?就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再说又是你先讽刺我的!越想越气,大叫起来:“喂!请女孩子出来玩儿,就没有礼物先献上吗?” “干嘛先献上?到了曲江池随你挑礼物还不行?”李璲大咧咧的说着,拉开车帘指指后面道:“后面两辆大车都是银钱,萧大小姐待会儿在哪个酒楼吃顺了口,足够把酒楼买下来的呢!” 萧子琪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心道这家伙早有准备啊!不行,得刁难刁难他……滴溜溜一转就计上心来,捧杀道:“你可是编写《对韵经》羞煞天下士子的仪王殿下啊!怎么能用那些铜臭敷衍我?” “呦,你还是长安三大才女之一呢,怎么没见你写过一首诗?”李璲从来嘴上不饶人立刻就发起还击。可萧子琪嘿嘿一笑道:“说得好!今天就让你见识本小姐的才华,嗯……你唱一支曲送我,我就还你一首诗如何?” 萧子夜在旁边插嘴道:“这个主意好!很是应景儿啊!还没听十二郎唱过曲呢!” “好个屁!”李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所以从来不唱歌,那是因为不会唱……不会唱唐朝的曲调!李璲倒是会很多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风歌曲,但那毕竟和唐朝大相径庭,一张嘴就得地震!怎么办……但大美女划出道儿来了,不能不接,李璲神秘的一笑,先埋个伏笔道:“若是唱个家喻户晓的曲调,怎么配得上萧家才女呢?那我就改编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曲送你,可好?” “与众不同?”萧家兄妹顿时精神起来,深知李璲脑子里与众不同的东西太多了!他说与众不同,那说不定就是横空出世……赶紧催促道:“快快唱来!” 李璲头一个想起来的歌曲是个小时候电视剧《太极宗师》的主题曲《英雄谁属》,之所以想到这个,一是因为它的歌词最像古诗词,二是因为很应景儿……想到这儿,李璲拉开车窗,任凭寒风呼呼的灌入车厢,扯起嗓子嚎叫起来: 天已暮,月如初,千里江山任我飞渡。 歌声住,人环顾,邀月同宿青山深处。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历经千辛万苦只为换你芳心如故。 英雄谁属,非我莫属,热血尽化尘与土只为博你嫣然一睹。 李璲唱得也许有点儿跑调儿,但那豪气干云的架势在寒风里远远的飘荡,却好似一代豪侠仗剑踏雪,一手怀抱心爱的女子,一手挥动三尺青锋劈荆斩棘一往无前! 碧玉车行一路,李璲反复唱了三遍,吴广带着黄蜂卫都开始跟着唱,胸中的热血都随着歌词澎湃起来,能够轻易的驱赶寒气。黄蜂卫逐渐合唱声音放大,如虹的气势缭绕在大街上,过往的行人都被感染了,纷纷相互询问“这是什么歌?”、“笨啊!没见那是仪王的车驾吗!”、“仪王作新歌啦”…… 天寒地冻中喧闹起来,无数士农工商者跟在仪王的仪仗队后面不肯离去,李璲笑对萧子琪道:“这首歌算半个礼物,车外的场面算另外半个,合起来这礼物你可喜欢?”萧子琪此时却像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车里,嘀咕着歌词,心中暗道:英雄非我莫属,只为芳心如故!这就是他的礼物吗…… 本書首发于看書辋 ... ... 第75章 春月百官曲江乐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飘雪的季节最适合谈情,无论你原本有几分真心,在纯白的冰晶在手心中融化的霎那,我们仿佛都回到了曾经的年华,透过朦胧的雪花观赏这个世界,远处的花瓣是透亮的,近处的面庞是红润的,伴着阵阵梅花的清香,萧子琪轻摇步辇走下碧玉车,紧了紧狐裘,慢慢在雪地上踩出一溜印痕,好似对大地的深吻。 “说话算话,本才女就还你一首诗好了……”萧子琪突然张开双臂在空旷的雪地上大口呼吸清冷的寒气,沁入心扉后一声娇嘤舒展了筋骨,距离碧玉车走出十余丈,在两树腊梅间停下脚步,轻折残枝缭绕在指间,从馨香中获得灵感,对着李璲轻吐吟唱:“长夜孤单品寒梅,美艳得自雪花飞,霏糜之音终有断,锻打傲骨静候谁?” 竟然是一首顶真续芒诗!李璲算是第一次发现这女子还是有一点儿可取之处的,能够以梅花傲霜来自比,不是凡人!而后两句看破繁华终有落,隐隐说明着她自己浑身尖刺的防备只是为了静候一个冥冥中还没出现的谁……真是构思奇巧的佳句啊! 李璲正沉浸在这首诗的意境中,恍惚的精神却被那个始作俑者大喊着叫醒了:“喂,仪王殿下,看你的样子是对本才女刮目相看喽?既然如此,再送你个便宜……允许你对上一首吧!快点儿对上来!” “啊?”李璲刚刚醒过来就骤闻噩耗啊,自己学生时代背过的唐诗宋词着实不少,却从来没听过那一首超绝的顶真诗,甚至史书上都没有记录过有萧子琪这个女子!现在让我对诗,哪儿有那么合适的?史书上没有这件事啊!但面子也不能丢……对了,当初自己办公桌对面就是个教语文的,他曾经作过一首雪梅诗,不好意思要引用一下了! “咳咳,好吧,虽然本王一时没有那样的绮思妙句,那就随便应个景儿!”李璲清清嗓子,在心里默念一遍后,保证了记忆没有残缺不全,摇头晃脑的装作冥思苦想后,这才朗声道:“北起冬风天地灰,恨留愁肠雪叠梅.若将两者皆为画,洁骨清魂怎定魁?”念完后李璲就瞧向萧子夜。 同样是疑问句收尾,虽然没有顶真格式的巧妙,但简单两句却构筑了两幅意境深远的画卷,后两句直截了当的问出让人做比较,实际上是在问萧子夜,眼前一个是洁骨,另一个是清魂,你来做评判,到底谁更好? “你俩斗嘴,干嘛难为我呀?”萧子夜看到妹妹也投来了期待自己评判的目光,那里面有太多的不服输,实在是好为难!自己这个电灯泡当的啊……干嘛要站在这两个桀骜之人的中间呢?真是后悔死了……在李璲更直接的催促中,萧子夜没办法,叹口气道:“也罢!既然你们斗诗相问,那我也以诗回答好了,听着——北方雪纷飞,南国佳人催,好个洞房夜,不知郎是谁?” “噗”!李璲的口水喷出了老远竟然咬到了舌头,捂着腮帮子蹲下锤地。萧子琪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把手炉都甩了出去,掏出手帕擦着笑出的眼泪,差点儿把妆容抹花了。萧子夜摸着头故作气愤道:“有这么好笑吗?掀盖头之前就是不知道嘛!” 萧子琪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抚着胸口又是咳嗽又是流泪,没好气道:“你说得对,都是大实话,太实了,实得粗俗不堪!”放下点指萧子夜的玉手,萧子琪又开始笑,这一次伸手扶住了碧玉车,才没滑倒在雪堆上,只是红锦披风拖拽的地面一片花。 “萧兄这属于雅俗共赏,嗯,也同样问句结尾,”李璲摇头苦笑道:“只不过,真不知是谁还是假不知是谁,可就虚伪至极啦!萧兄将来大婚前定不会提前去看新娘子的美丑的吧,哈哈哈……” 三人嬉闹着,不时有雪球在掌中揉成、在耳边呼啸而过,曲江池的冬天比春色更吸引人,披着狐裘的达官显贵正如受惊的狡猾狐狸,在蒙蒙雪舞中出没隐现着,真正贴合雪景的静匿安详的反而是那步履蹒跚的老农,竹披苇草织结的蓑衣沐风栉雪,如同枯萎的花或者干瘪的树,断枝残桠竟可栖落老鸦了。 但李璲一行的目标当然不能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而是曲江池边张灯结彩的码头,那里有花船可供有钱人租用。吴广甩了两贯钱给艄公让他自己找地方躲风雪喝酒去,黄蜂卫接管了一条大船的木桨,有碧玉车耸立在码头,识相的谁也不敢来捣乱,仪王的名声里不光有钱,还有纨绔中打架下狠手呢。 酒菜烤肉都搬上了花船,吴广一声吆喝就驶离出港。两侧漏窗上卷挂的竹帘哗啦啦放下,好似百叶窗,既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又能稍稍挡一半的风雪吹面。这样的惬意中围着火炉烫酒烤肉,怀里抱着手炉而面颊吹着冷风,正是最高雅的情趣……当然,李璲只在心里念叨“装13”没有说出口,算是同流合污。 今天带来的七仙露是三十六度的,刚好祛寒又不会大醉,提前打听了萧子琪喜欢吃荔枝、抹玉兰香,于是这几壶是特制的香型,飘渺而不浓郁,清淡却又沁入心脾辗转不去,所谓投其所好,追女孩儿的招数后世人绝对比古人发达的多。 为何有古话讲究非要“灯下看美人”呢?李璲猜想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能映衬的脸蛋红扑扑的……若非夜晚在灯下,那么,酒精无外乎是让人脸颊红扑扑的有效方法! 萧子琪虽没有修长的晚礼服,但唐朝的蜀锦丝绸更加华美;萧子琪也没有夹着一支香烟喷吐青雾,可经过她唇齿沾染的酒气再次婉转喷出,自有一股香甜;萧子琪更没有血色高脚杯可以晃动心神,而那标准的瓜子脸在盛唐流行的丰腴美中特立,确让李璲感到那种清纯是莫名的亲近。 在这样旖旎的船舱中,萧子夜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处境,悄悄的掀起帘栊,抓着酒壶站上了船头。不等多久,就听到舱内李璲这一次主动唱起了歌,不同于前几次适合披甲武士的铿锵曲风,这一次的悠扬随着寒风飘渺出空灵之气,正是李璲穿越前最喜欢的一首中国风: 镌刻好每道眉间心上,画间透过思量,沾染了墨色淌,千家文都泛黄,夜静谧窗纱微微亮。拂袖起舞于梦中徘徊,相思蔓上心扉,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空留伊徐徐憔悴。啊,胭脂香味,卷珠帘,是为谁,啊,不见高轩,夜月明,此时难为情。细雨落入初春的清晨,悄悄唤醒枝芽,听微风,耳畔响,叹流水兮落花伤,谁在烟云处琴声长…… 李璲的嗓音并不清脆,但好在经过寒风的刀削斧刻,变得多少有些空灵之感,黄蜂卫的操桨之士都不经意的放松了心神,使得花船在池中随波逐流,也很好。萧子琪过耳不忘,只需一遍就记在了心里,等到萧子琪的悦耳莺声应合起来的时候,周围不少大大小小的花船竟然都缓缓的围了上来。 唐朝的开放程度是和国家的强盛浩大成正比的,李璲这个后世穿越来的人都快有些受不了了!后世的冬天女孩子也喜欢穿皮短裙和高筒靴,来凸显自己的曲线,但里面那高弹力的打底裤可是实实在在的纳米技术保暖棉啊!可此刻萧子琪这件标准抹胸,却实实在在的露着羊脂玉般的肌肤呢! 还同李璲同坐一张软垫,手臂摆动间时不时的触碰着,最挑逗的状态莫过于欲拒还迎半遮面!葱葱玉手推过来的冰盏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要不是发现不少花船凑巧不巧的靠过来,李璲很可能忍不住要做些开放的事儿了。 一艘艘的画舫掀起了帘栊,探出一个个或妩媚或英俊的脸庞,有认得的,赶紧起身隔着冰水行礼,有不认得的反倒让李璲觉得亲切些,径自懒洋洋的倚着船头眯着眼打节拍,等到萧子琪的天籁之音消散,在残余的意境徘徊中,就有抱着琵琶的女子朗声开言:“请问是哪位才女在对面船上高歌?能否将此曲教授奴婢?” “啊?”萧子琪此刻才想起羞涩,却是有些晚了,那女子一席话招致更多的妙人投射来期待的眼神,在寒风中发着抖,我见犹怜。李璲走出船舱,正看到她风韵适中的身形和娇柔中带着坚定的气质,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不由得有些痴了,直到冷风吹醒才大笑道:“本王来到此处就为了赏景宴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萧姑娘就现场收徒好了!众位姑娘请移驾……” “呸,哪有在冰天雪地里教学的?也不怕把众位如玉般的姐姐冷碎了。”萧子琪大方起来那是比谁都大方的,清脆的声音传递到整片水面:“众家姐姐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愿意和子琪合奏一曲就请过船来同坐。” 本文来自看书王小说 ... ... 第76章 半真半假也痴心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话说出李璲最是兴奋,话说来大唐一年半了见过的美女屈指可数,净和一堆权臣钩心斗角了。可吴广就紧张起来,他的眼里只有敌人和兄弟!这些女子要是过来,那殿下的安全怎么办……殊不知李璲巴不得在绮罗丛中含笑九泉呢! “殿下,这……”吴广自己不敢拿主意,挡也不是让也不是,只能询问李璲。李璲摆摆手,早就等不及了似的笑道:“无妨,本王吃得消……哈哈!” “多谢殿下相邀!”说话间小花船都聚拢过来,一个个搭上踏板,就有兴奋的莲步移动在李璲面前。一个抱着胡笳的女子抢着上前盈盈一礼,可不敢再让抱琵琶的女子出风头了,满面婉转的笑靥,如牡丹绽放,自报家门道:“栖霞楼郑净持拜见仪王殿下。” “姑娘快请里面坐!”李璲这才看清她们的相貌,相同点是丰腴的体态,珠圆玉润的面庞,不同点是隐隐洒落的气质,即便在盛唐繁华中也总有些人是哀怨惆怅的。花船中的那些俊俏男子已经遥遥的抱拳“见过仪王殿下”算是行礼,不舍就此离去,自然是再摆酒肉准备欣赏合唱了。 甚至有人将红红的炉火搬出船头,顶着风雪饮热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正在李璲瞧得痴了时候,腰眼儿一股巨力传来刺痛!那是萧子琪的指甲……她大方的时候才刚过,就又变成了小气的时候,也是真小气呢。 《卷珠帘》又唱了三遍,在座的都是大唐最才华横溢的女子,每一个转音、假嗓、起调都了然于胸了,气氛可就陷入了尴尬……李璲大饱眼福耳福的兴头上可不愿她们离去,这些女子无论豪门千金还是歌馆名优,心里同样乐得在传说中的仪王跟前多呆上一会儿!不管是为了仪王的财富还是才华。 “既然是请客哪有不让客人吃饱的道理,呵呵,”李璲计上心来,开口笑道:“这样的新式曲调,本王还编了几首,正想劳烦各位姑娘代为传扬呢!” “恕小女子等不及了,殿下的创造定是极好的!”座中一个谢姓女子说道,她一说话就浑身都舒展得如同舞蹈般优雅。李璲清清嗓子道:“本王保证,不一定好听,但足够新颖!” 李璲接下来故意沙哑着嗓子唱歌,是那首许嵩的歌: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寒来袖间,谁为我,添两件。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只是可怜瘦马未得好歇。怅然入梦,梦几月,醒几年,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李璲唱完,整个湖面上都安静下来了,周围画舫上竟只有炉火的噼啪声,好似琼浆玉液都冻结了,几分凄凉,几分惆怅,几分幽怨,竟然和刚刚那首完全不同的心境,竟不像同一个人所作呢! 萧子琪头一个深出口气,让胸中的郁结舒展些,这才问道:“殿下,这一曲悠扬倒像是鼓励了曲江池上的寒风,唱得人心中好不悲伤,我可不喜欢啦!不知叫什么名字?” 萧子琪问出了所有人的问题,李璲笑道:“这一首叫作《千百度》,刚才那曲叫作《卷珠帘》,原本就是不同风格才有趣呀!本王刚刚说过会很新颖的嘛,哈哈。” 正在一片画舫都沉浸在哀叹声里,远处一个小舟上却有略显青涩的声音传出一首诗,内中的豪气虽然稚嫩,但足以一扫刚刚李璲带来的忧伤: 雪是倪裳冰是魂,万里山河万里云,朝阳一点浑无力,三更残月应有痕。 寒塘依旧恋鹤影,天池化作白玉盆,古今豪杰在何方,笑看红尘梦中人。 无数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傲立船头,单薄的身体却像标枪般在风雪中岿然不动,见李璲走出船舱瞭望,那少年相隔十丈远的冰雪躬身见礼:“学生刘长卿等见过院长。” 原来是他!果然才华横溢。李璲今天才仔细打量,这个刘长卿明眸皓齿,白面朱唇,即便相隔这么远也能被他深邃眼眸中的星光晃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下去探究一番。大船上众女子同时“咿”的嘤声,全都眼前一亮。李璲克制着欣喜的情绪,又心疼那单薄的身体,但还是端着架子道:“天寒地冻的,快到本王船上来一同吃酒吧!可别让外人以为,仪王学院虐待士子呢!” 说着让吴广把大船主动凑上去,接了刘长卿等几个学生进来,早有会看脸色的取来貂裘给他披上了。坐在众美之间,刘长卿果然热的有些冒汗了,不自然的低头不敢乱看,只好只对李璲一个人说话:“院长大人厚爱,长卿刚刚给学院出丑了。” “哈哈,哪里话?仪王学院就指着你露脸呢!”李璲递过酒杯,又拉着刘长卿往火炉近处挪了位置,欣赏的看着他那两道不需画就修长入鬓的乌眉,这才说:“看你眼眸中的星辰闪耀,在这纯净的冰雪中越发明亮了,弄得众位姑娘已经不理睬本王了,本王看来,你名字就该叫个星字才恰当呢!” “啊?”刘长卿眼睛睁得更大了些,转瞬就反应过来,腼腆的一笑,小声低语道:“谢仪王赐名!今后我就叫刘星好了,长卿很喜欢这名字。” “啊?”这回是李璲惊诧了,面前这个腼腆的大男孩儿却有雷厉风行的心,名字说改就改了?自己岂不是又轻易的改变了历史!当然更重要的是,亲王赐名非同小可……起码要有些见面礼才行哦……李璲想到这儿不禁有些肉痛,但看看刘长卿我见犹怜的苍白面容,顿时又感到什么付出都是值得的! 把大才子的名字亲手给改了,李璲愣了愣,倒让刘长卿紧张起来道:“殿下可是不允?” “啊不,当然不是,那好,以后叫你刘星,呵呵,流星,很美!”李璲小窃喜的说道。 本書源自看書罓 ... ... 第77章 镀银镜反光刀甲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以后叫你刘星,流星,很美!”李遂心里却想到前世的一个刘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只是面前的人同样的璀璨,一举一动同样的帅气逼人,尤其那大眼睛真的很像很像,倒也当得起这个名字了。 此刻却有那抱着琵琶的女子凑过来打破尴尬,先给李璲欠身一礼,然后笑道:“殿下给人赐名如同再造,岂有这样空口白牙随意的?当有彩仪才对!” “正是,正是!本王糊涂了……”李璲拍掌大喜,这个建议来得很是及时,一手捂住刘星的柔嫩的唇瓣,把“不用的”三字硬生生按了回去,另一手入怀掏出一个十二层转心玲珑熏香球,那可是将作监刚刚进贡来的整块儿翡翠镂空雕成!李璲在手上转动几下,笑嘻嘻的塞在刘星怀里,顿时惊得整船的才女们下巴脱臼。那个出主意的女子更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刘星虽然出身穷苦,但在仪王学院呆了半年也算是见识了世面,这样精致到巧夺天工的宝物那可是价值连城啊!一首诗换来一个价值连城的名字,刘星涨红了脸,不知从何谈起。想要往回推,手指却被李璲按住。这一刻也就隐隐中想到面前的同龄男子在乎的不仅是一首诗呢,心有灵犀间也就欣喜的接受了。 旁边萧子琪只觉得心疼,暗骂这个殿下败家!也就萧子夜还乐得出来,放声大笑道:“殿下也给我改个名字如何?”眼巴巴的望着李璲和刘星。 李璲就势站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呸道:“你这厮,直接说想要多少钱岂不爽快?”这才逗得满船美女收起嫉妒的目光,对着这几个才华出众的英俊男子纷纷掩面而笑。 众人还在嬉闹间,吴广却一步跨了进来,铿锵的盔甲摩擦出金属的刺耳杂音,打断了座中柳姓女子那几弦琵琶,众人安静下来,吴广面无表情的递给李璲一个字条,嘴里只简单的回禀:“外勤来信”就退在一旁。 这是黑鹰卫组建后派出去,传回来的第一次奏报,李璲很是郑重的打开,简略一扫就递给了萧子夜。萧子夜犹豫着接过,没立刻打开看,只是说:“需要我看吗?” “就该你看的,而且早晚你府里也会知道。”李璲低沉的说,在船舱中踱了几步,歉疚的对众女子团手一礼道:“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各位雅兴,可本王有些私事赶回去处理,改日定当在府中摆酒给各位姑娘赔罪。” 人家下了逐客令,都是出来混的,最懂眼色,众女子纷纷起身还礼道:“今日偶遇,冒昧叨扰,殿下不罪已是宽厚。奴婢等不敢耽误殿下大事,改日再为殿下助兴,奴婢告辞。”众女子收拾了乐器躬身退出。 李璲又牵绊的对刘长卿说了几句勉力的话,才依依不舍的让他回转学院读书等不提。 萧子琪这才从兄长口中得知出了什么事……军中的消息从前线传回,张曦没等兵部把新式连弩打造好就贸然出击,导致损兵折将!更有萧小楼驰援导致营寨空虚,被吐蕃人劫走了大唐武力的标志,一百套明光铠和唐刀!如今萧小楼后退五百里才守住一个山口安营,而张曦已经待罪在回京的路上。 “萧兄怎么看?”李璲低声问道,萧子夜恨恨的拳头锤在了案几上,知道此刻骂几句于事无补,灌下一杯酒后冷静下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题在朝中!只怕有人借题发挥,一个是贪功冒进,一个是措置失当,那……萧家和张家都要获罪!” “没错,宇文融才刚刚罢相呢!”李璲苦笑一声,萧家和宇文家可不一样,李璲绝对不能看着萧嵩的相位不保。沉静良久对萧子夜道:“如今该当如何善后?” “子琪,你马上回府去禀报父亲和祖父吧!”萧子夜打发萧子琪去送信,同时也是能单独和李璲商量正经事,萧子琪哼一声瞟着李璲道:“等有时间咱们再算这满船歌姬的事儿。” 等到萧子琪围好了狐裘出离了画舫,萧子夜才坐下,手指弹着桌子哒哒响,思考着说道:“善后无非三件事,寻一个事出有因的说辞换一个情有可原的同情,尽快弥补上损失再赢一场达到将功折罪,再不行只有大义灭亲做些牺牲了!” 李璲揣摩这三件事,缓缓说道:“事出有因的说辞想必张大学士和萧中书能编好,咱们不用操心,至于损失,那个明光铠……是我大唐军力的象征吗?” 萧子夜叹口气道:“不错,只有校尉以上才有资格获穿明光铠,它胸前厚甲要经过极为复杂的工序长时间打磨,才能光滑如镜在战场上反光,虽然有时也成为敌人的靶子,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能晃得对面睁不开眼的,因为制作困难,所以数量不多。” “哦,原来如此!”李璲点点头,闹明白了明光铠的问题心里反倒轻松起来,笑道:“如果只是要明亮反光用来晃眼的话,我倒是有个又快又好的法子,保证大量制造远比铜镜闪亮!” “你又有奇思妙想了?快走!”萧子夜听闻李璲的说法,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见证奇迹的时候又到了,拉着李璲就要跑回城去!全然忘了此刻还在湖心的船上。 路途不远,碧玉车上李璲闭目养神,萧子夜记得冒汗却知道急也没用,所以不敢打扰。这个方向不是仪王府,而是淳化县的仪王工坊群落。这一路李璲想了两个问题,一是火器要不要造?二是铠甲镀银成镜面的工艺。 第一条很容易否决了,因为暂时达不到……不是火炮的火药难配,那个比例后世人尽皆知,而是还没有能够禁受巨大爆炸力的炮管钢材和无缝铸造技术。再说事不宜迟,也没工夫研究火枪的机械构造。 往铁甲上镀银的方法不止一种,最简单的是电镀法,镀件铠甲接在电池负极上,纯银金属块儿连接电池正极,同时浸泡在硝酸银溶液里,一瞬间之后铠甲表面就会成为镜子……但麻烦是:李璲手里还没有那么大功率的电池。 能够采取的只有最古老的银镜反应。李璲吩咐工坊准备了硫酸、硝石、银子、葡萄糖、石灰、发酵了的牛粪等等,在前面的生产中都已经是现成的。标准银镜反应中学课本里就有,核心是通过氧化普通银单质溶于液态,被有机醛类还原银离子,重新获得银单质的另一种游离态,成为均匀闪亮的附着层。 葡萄糖属于醛糖,可以代替乙醛贡献还原剂,高沸点的浓硫酸和硝石共热可以蒸发出低沸点的硝酸做氧化剂,金属银通过煅烧变为氧化银后在溶于硝酸就很容易,石灰和牛粪混合是为了得到分散系氨水…… 说起来复杂,但操作时李璲非常的熟练,如同回到了中学教学课堂中,这个重点试验可是有机化学考试重点,做了无数遍了!试验台前李璲好似在舞蹈,瓶瓶罐罐晃得萧子夜头都晕了,早已经失去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劲儿,倒是工坊的管事匠人一眼不眨的紧盯着,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当最后混合溶液涂在一块没打磨抛光过的粗糙铜镜表面、缓缓干涸后闪亮起光芒的时候,萧子夜终于精神起来,凑过脑袋试探着一照……“天啊!这就是我无敌的英俊相貌吗?” 清晰的如同两人对视,太吓人了! 萧子夜夸张的大叫指着镜子中的自己张牙舞爪,同时对面的自己也在亦步亦趋的无声反击,别说脸上的肌肉抽搐清晰可见了,头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对应着同样的卷曲! 半个时辰做出来的镜子可以清晰到这个程度?再回头看看那几种材料,萧子夜试探着问李璲:“除了镀在铠甲上,你此刻是不是还想着向簪花的妇人们卖镜子?” “你说呢?”李璲翘着嘴角摆摆手,不无调笑的说道:“错,我不是此刻想着卖镜子,无花果催化面粉变成糖的时候我就想到镀银镜了!只不过那时候忙不过来才忘了的。” 借着四下无人,萧子夜竟然头一次双手比划在耳旁做了个鬼脸,道:“鬼才信你会忘掉!我看,你准是有根本不想做的理由,或者暂时做不了的苦衷,哼,跟我还藏着噎着的,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就发动突然袭击,伸手向李璲腋窝来挠痒。 “你敢!”李璲赶紧往后倒退着跑,嘿嘿笑着围着实验台转圈,可惜萧子夜身高臂长,三圈不到就抓到了李璲,按在台上就要行刑。李璲赶紧告饶道:“快别闹,打碎了硫酸你想毁容啊……好了好了,回府再闹行不?” 李璲止不住笑弯了腰,可又脱不开萧子夜的力气,只好认输。萧子夜揪着他的衣领提起来,假装威武的吼:“快说!银镜将要赚的钱做什么用?” “都送给萧兄做嫁妆总行了吧!”李璲猛冒出这一句,还弄萧子夜一愣神。 看书網小说首发本书 ... ... 第78章 无端怒玄宗疑心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都送给萧兄做嫁妆总行了吧!”李璲猛冒出这一句,还弄萧子夜一愣神,就这瞬间脱离了他的魔爪,又蹿到台子后面了。见萧子夜又追来打,赶紧伸手比划打住,低声耳语道:“秘方完全送给萧家独家经营,算是求取子琪的彩礼行了吧?” “不行!给她当彩礼了,那我的好处在哪儿?”萧子夜不依不饶,李璲若有所思的说:“你呀?你夹在她的嫁妆里面一起陪嫁过来就得了!哈哈……” 两人少不得又得打闹一番,筋疲力尽后李璲这才倒着气儿,弱弱的说:“好了,我告诉你吧,以前不做银镜,就是因为它不重要呗,我已经度过了开始时的窘迫,现在不缺钱了,再弄什么都是想着对自己有大用的,这种纯粹生财的东西就想不起来了。今天要不是你提起铠甲的反光功能,我还是懒得弄它。” “好兄弟,这下小楼可以从轻发落了!”萧子夜勾肩搭背的喜气洋洋,“啪”得被李璲打掉他的爪子,李璲阴恻恻的露出獠牙来发狠道:“说,你为何对萧小楼那么关心?” 萧子夜立刻一个立正,举手发誓道:“少来瞎编排我!我不过是不想萧家这千里之堤毁于小楼这个蚁穴而已嘛!”李璲这才放过他,吩咐外面已经练习造银镜成功的两个工匠,现在就跟着萧子夜回徐国公府。 不提萧嵩将如何将作监和兵部军械司的车轮滚动起来、大力推动唐朝的军事科技发展,只说李璲回到仪王府还有个心事要处理,那就是坐在囚车里回长安的张曦……李璲还是纨绔时就跟着的狐朋、倾家荡产后还不离不弃的狗友。 漫漫长路,谁与共?囚车中的张曦整个人都颓废了,再不是领兵挥刀的将军,仿佛一夜间又回到了当纨绔混混的日子。可当纨绔混混的日子也回不去了吧?付不起酒钱被追着打疼痛此时都成了奢求,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吐蕃狗竟然也会使用计策了!真是太阳打昆仑上中出来了……张曦想起来还是有些咬牙切齿,他们又从哪里弄来的铁甲和钢刀?如果唐军失去军械之利,那吐蕃骑兵的骁勇确实受不了!可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了,张曦知道距离长安越来越近,碎石路上的颠簸快到头了,自己的生命也就快到头了。 真希望这颠簸持续下去啊!风餐露宿的苦楚起码能唤醒身体的反应,确定自己还活着。长安城遥遥在望的时候,张家肯定已经递交了大义灭亲的奏本,朝廷也需要给大唐百姓一个发泄不满的出气筒。只是不知,刑场上有谁来给自己递上一大碗七仙露?算不清多少天没痛饮过了! “钦差,给罪将一口酒喝吧?”张曦干裂的嘴唇上下触碰,艰难转身对车后的人嘶哑的喊。一张嘴,雪花伴着寒风就像小刀子似的杵进嘴里,剌在舌头上。 “驾……”高头大马上一个蓝色官袍的中年宦官紧赶几步,没好气的扬着马鞭点指张曦道:“张公子,不是咱家驳你的面子,你自己也自称罪将了,喝口水是为了能熬到长安受审,这酒,不是舍不得给你喝,囚车里喝酒可不吉利呀!” “我都已经在囚车里了,还有什么吉利的?咳咳,”张曦沙哑着嗓子,披散着的头发一月没洗,凌乱的粘结,寒风中想飞舞起来都不可得,自己伸手捋了捋,道:“长安城在望,再不痛快痛快就真来不及了!多喝一口是一口,还望大人给几分薄面吧!” 宦官嗓子也有了几分哑,叹口气劝导:“张公子哪里话来?难道心知必死无疑不成……那你可想歪了,咱家看来那可未必。不如和你明说,要不是冲着巴结仪王殿下,嘿嘿,你见过哪个罪臣在我等押解下不先受些皮肉之苦的呢?” 这两句低语顿时让张曦心头一亮,脱口而出道:“怎么?十二郎这一年越发强横了?”张曦心中燃起希望,恐怕这才是自己最后的最可靠的希望! 宦官轻咳两声,低语道:“张公子慎言,仪王殿下要是直接出手,恐怕没什么好处的。”宦官心中一惊,真怕张曦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拖累李璲,又赶紧改作了严肃的样子。张曦瞬间明白过来,重新低下头去,就如黯淡下去的心,默默嘀咕给自己听着:“说的是!” 道路变得宽阔坦荡,恢宏的长安城已经清晰可见,好似一头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等待主动送入口的美食。从张曦移交大理寺的牢房之后,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大理寺无声无息的供应他的吃喝着实花费了不少,就是没有一个官身进来招呼! 张曦刚进来时见到酒肉那叫一个爽快,现在是一顿比一顿难以下咽,说到底是心情使然……哪怕来个酷吏用用刑也好啊!起码让我揣摩一下风向……这样拖着算怎么回事?家中没一个人来探望,狱卒那里问不出什么消息,张曦竟成了大理寺的房客了。 张说和萧嵩也在急,镀好银镜的铠甲送进宫多少日子了?唐玄宗不会是没看到吧! 两仪殿其实做了简单的改变,布置出一块地方专门安放这具闪闪发光的铠甲,李隆基这几日是不是走过来在它前面踱步,高力士也发现很多宫人偷偷的故意从这里路过,就为了照一照自己的鬓妆。 “力士啊,你怎么看?”李隆基终于忍不住要找个人说道说道了。高力士躬身在侧,当然知道李隆基指的是什么事,也知道皇帝更长远、更深入的想到哪方面去了,但自己能怎么说呢……组织好语言,高力士屏退左右内侍,这才道:“再怎么说对大唐也是好事,仪王不惧非议,正说明殿下心胸坦荡啊!至于吐蕃人突然提升了战力,内中的缘由是该查一查。” “呵呵,吐蕃跳梁小丑,你知道朕问的不是它!”李隆基从银镜铠甲上收回目光,拉着高力士回转御座,一掌拍在一摞奏章上,皱眉说道:“十二郎在国事上太招风了,这也是好事吗?没有丝线锁紧的纸鸢,其实飞不高!” 于看书惘 ... ... 第79章 裴侍中定法引暗笑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干等着真不是办法!如果自己不能忙起来,就让别人忙起来,你在旁边看着也痛快。 所以当皇帝陛下对山南西道按察使的人选征询李璲意见时,李璲从那鹰隼般的冷眸中看出,这个位置不是给自己毛遂自荐的!李璲痛痛快快的举荐了三哥忠王李玙,义正言辞的在两仪殿上说:“启奏父皇,按察使责任重大,身兼肃清吏治、奖赏有功、安抚百姓、劝农励商等许多关系江山社稷的职权,需要一个稳重老练之人担当,儿臣年纪太小恐有疏漏损伤朝廷威严,不敢肩负这样的使命!儿臣保举三哥出任,最是妥当人选。” 满朝骇然!很多人都心想李璲是不是傻了?按察使权利有多大他会不知道?所有地方的官员都要阿附巴结,提拔一批、贬黜一批,这一道的江山就都是你说了算了!又能有机会暂时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何乐而不为?这一次连萧嵩都想不通纳闷了……陛下问你不就是让你挺身而出、恭然领命嘛! 李璲当然知道唐朝的节度使相当于清朝的总督,唐朝的按察使相当于影视剧里手捧尚方宝剑的八府巡按,正因为这样,李璲绝对不敢接受!理由很简单,非不想也,而是不是时候……犯忌讳的研究军械的事儿还在黑不提白不提的,好朋友押在大理寺都没人给过个堂,这个时候再伸手山南西道的权力,实在不明智。 何况就算是出京避祸,扔下张曦不管?让人怎么看自己?再说山南西道距离京城太近了,根本不是李璲想要的,李璲宁肯被发配到岭南道!既然如此,不如大方点儿,顺便把忠王李玙支开几个月,省得他在萧小楼战败这个关键时候扇阴风点鬼火。 果然,李璲话音一落,底下有萧嵩急的直跺脚,上面的李隆基铁青的面容却泛起了红润,可见心里是很满意李璲的退让! “璲儿不想为父皇分忧啊?呵呵,也罢,”李隆基竟然调侃了一句,才呵呵笑道:“玙儿,你十二弟举荐你沾这个大风光,你意下如何?” 李玙自己都没想到李璲能拱手相让,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了两秒钟确信这是真的,这才压住激动的心情别表露,赶紧应承下来要紧,这时候千万别谦逊,万一李璲借坡下驴又变卦了就空欢喜一场了。李玙出班奏对:“儿臣定然竭尽全力,定不负十二弟的信任和父皇的期望!” “好好好,就这么定了,退朝吧!”李隆基英姿勃勃的站起身,大步走回后宫,高兴的都没让高力士按规矩喊那些口号,徒留一殿的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众朝臣只好稀里糊涂的往外走,只有李玙心情格外好,上前对李璲拱手说道:“多谢十二弟相让!这样一个肥差,让三哥怎么好意思啊!” “三哥就别谦虚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心里话!”李璲还礼后很正经的说:“我年幼识薄确实害怕把差事办砸了反倒辜负父皇期望,三哥稳重明智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李璲深吸口气,生怕引起李玙的多心,必须透露给他一点儿实话,就开玩笑道:“再说,璲最近刚刚有了新财路,忙得很脱不开身,舍不得这个按察使也得舍了啦!哈哈!” 李玙暗自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你选择用钱笼络官员,那就还是把这个用奖惩官员来抓权的机会给我好了。 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聊,各自回府。早有集贤院大学士张说在堂上等候,李璲刚进门,张说就赶上前行礼,恭敬的说道:“都是小儿的不是,拖累殿下了!” “张大人这话也太见外了!”李璲大声喝止,扶起张说,扶着他在一旁坐下,这才和缓的说:“张伯父不用对此事介怀,本王就是不想担那个重任罢了。” “呃这……担子是重了些,但凭殿下的智慧和萧相国的辅助,也可以中规中矩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张说的眉头还是皱紧着,可惜道:“殿下当以大局为重,张曦犯了错就该受惩罚,没什么可惜的,可这按察使的权利可遇不可求啊!” “怕的就是中规中矩啊!”李璲深邃的目光透露着无限的信息,半晌后摇头,话锋一转问询道:“伯父觉得咱们大唐的吏治如何?” 这一问虽然突兀,但李璲的郑重让张说明白此刻不是颂圣的时候,一个愣神转而沉思后说:“贪腐官员不多,但能臣干吏太少!” “不错,那伯父以为根源在哪儿?”李璲脸上露出了笑意,想必现在这番谈话过后张说也会传达给萧嵩等人的。 张说慨叹一声,毫不避讳的说道:“自太宗皇帝扶持勋贵打压世族豪强起,到则天皇后改善科举吸纳寒门,成效是有的,但还不足以动摇世家大族的根基,所以官官相护同气连枝!一个个钩心斗角是把好手,为百姓做事……嘿嘿,力有不及!” “正是如此!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伯父明白那个按察使不好当了吧?”李璲亲自倒上一碗茶递给张说,坐在旁边亲切的说:“查的严了,本王成为众矢之的,而且说不定最后也什么都查不清。查的松了,百姓失望,父皇失望。要掌握平衡、分寸太难,奖赏谁不奖赏谁?惩治谁不惩治谁?到时候他们互相揭短的揭短、沆瀣的沆瀣,本王还是落一身骂罢了。” “那……殿下觉得,忠王会不会把事儿办舒坦?”张说试探着小声说。李璲拍拍老大人的肩头,打哑谜道:“只要帮他办砸了,张曦就可以放出来了……老大人记得过俩月给忠王送些莲子和茶叶,好让忠王败败火才是,呵呵。” 事情正如李璲所期待的,李玙即不肯失去自己宽厚的名声,又想掌握这整整一道州府的权利,上任后尽量想搞平衡,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提拔一个姓王的,就一大摞揭发那人劣迹斑斑的参本递到太极宫!关押一个姓郑的,就有一城的百姓给那家伙送万民伞、哭天抢地的说是清官! 李玙急火攻心嗓子都肿起来说不出话,只好转而做实事儿,可鼓励寒门士子进学的谕令下了半个月,各州府阳奉阴违,光举行考试、不给应考的穷人提供食宿和路途关照。让百姓开荒种田,百姓把分到手的荒山低价转卖给豪强……一个多月,各州刺史痛陈乱局的奏折就像雪片一样飞到长安城,各部各司也都统计出李玙对山南西道的破坏数据,一起呈给李隆基御览。 而李玙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有火上浇油的人……长安城一个酒肆中,左领军卫中郎将覃睿正在秘密宴请从兴州赶来的一个县令叫做孙芳的。这孙芳敢于擅离职守也是个激灵鬼,仗着堂妹是鄂王李瑶的媵,刚坐上县令三年。这一次忠王按察山南西道,好不容易抓住了兴州刺史草菅人命的确实证据来开刀,这孙芳就即刻赶赴京城找鄂王的门路,想坐上刺史的位子。 可李瑶是什么人?论狡诈皇子中排第一!兴州刺史是国子祭酒武忠的妻弟,也就是武惠妃一系的人,凭什么李玙偷驴让我李瑶拔橛?所以李瑶连见都没见孙芳,把他冷落在客店。孙芳连鄂王府都进不去,郁闷了四天这才出来西市逛一逛,殊不知一切行动都在仪王黑鹰卫的注视下。 孙芳刚到酒肆,覃睿就赶了来给他出主意…… 本書首发于看書罔 ... ... 第80章 萧中书联姻谙庙堂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覃睿很清楚自己的地位,从岭南积军功爬上来,在京城四六不靠儿!能当到中郎将恐怕是到头儿了,幸好因缘巧合攀上了仪王,整天就想着能帮李璲干点儿什么呢。这次不过是给一个叫孙芳的传几句话,覃睿都觉得不够报答抄宇文府所得好处的万一!所以绝对不能办砸了。 这孙芳祖籍也是岭南人,几句家乡话表露后立刻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兄弟相称后借着酒劲也就掏心掏肺了。孙芳之所以实话实说,心中的算计就是覃睿好歹也是个京官,在京城想必有些门路,看在自己也算是鄂王的大舅子的份儿上,总该主动帮自己一把。 他哪里知道,覃睿就是特意为了帮他这一把而来的……只听覃睿哈哈大笑道:“兄台真是糊涂啊!”孙芳一愣,忙问话中深意,覃睿也不矫情,压下嗓子直言相告道:“就因为兄台和鄂王沾亲,鄂王才要避嫌嘛,否则朝中那么多御史靠什么吃饭?何况此刻正是忠王搅闹着,大家都看着呢,兄台怎么能把鄂王推上风口浪尖啊!” 覃睿的指关节敲击着木桌,如同敲在孙芳的头上,铛铛作响,让孙芳感受到无限的发自真诚的责备和点醒。孙芳恍然大悟般惊叫:“幸亏贤弟说开了,愚兄真是老糊涂!那还请贤弟给指条明路?” “兄台真是当局者迷啊!”覃睿不无深意的看着他道:“这事儿你该去求光王才对嘛!” “光王李琚?他凭什么帮我啊!”孙芳反应不过来,覃睿只好说得更透一些:“光王和鄂王兄弟情深岂有不帮之理?再说,兄台不知道有钱好办事的道理吗?光王的产业不多,又比较缺少银钱呢!小弟听说兴州产良马,刚好光王最喜畋猎,明白了?” 孙芳赶紧起身作揖,激动的说:“贤弟真是上天降下来的使者啊,愚兄决不让贤弟白出这个主意!贤弟既然在行伍,兴州的良马有光王一份,就有贤弟一份!”说着一杯酒敬上,感激的神色溢于言表。 覃睿稍稍客气一下,便答应了收一匹良马,总算戏要做足……不再说这个话题,两人杯盏交错喝了个酩酊,这才分别。等孙芳离了酒肆,覃睿眩晕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从榻上起身往窗边瞭望,只见孙芳晃晃悠悠出了酒肆,搬鞍认镫上了马就同样消失了醉态,扬鞭就往城外绝尘而去。 “各怀鬼胎啊!哈哈。”覃睿心中收起得意,总算完美的完成了仪王殿下的布置,自己还真是那孙芳的天降使者呢……但愿这只蝴蝶能掀动起一场飓风吧,也不枉这顿宴席。 不出半个月,就在忠王李玙好不容易腾出兴州刺史的职位,一边吃着败火药和另外几个刺史周旋,一边琢磨安排谁来出任这个肥缺的时候,有吏部的公文恰到好处的送来,升任县令孙芳暂代兴州别驾! 李玙当时一口逆血就喷了出来!永远和煦宽仁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狰狞,倒在书案上大吼:“本王这是为谁做了嫁衣裳?来人……给我查,查这孙芳走了什么门路!” 这还不好查吗?当地百姓无人不知孙芳是鄂王小妾的堂兄!李玙不知道拍碎了几张茶几,气急败坏的立刻投入到下一轮的审查孙芳的反腐行动中,什么都顾不得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刚拔掉武惠妃一系的一根钉子,太子一系就见缝插针,自己忙活什么呢? 很快,贩马胡人的口供就被李玙转交了刑部。 当三匹千里驹从光王府里牵到李隆基面前的时候,李隆基一鞭子抽在一匹马的头颅上,就像抽在李琚的头颅上,那千里驹哀鸣一声倒地不起,李隆基又踏上两只脚,恨不得让这畜生永世不得翻身,这才转头怒吼道:“供词上不是说五匹吗?” 身后有监察御史迈步向前,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林甫,此刻还是个谦恭又正气凛然的小小御史,面无表情的说道:“启奏吾皇,另外两匹分别在东宫和鄂王府里,但微臣坚信,太子殿下和鄂王定不知情!” 这话既实事求是的参了太子一本,也等于给皇帝半个台阶下,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父亲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儿子集体混账的?李林甫已经逐渐显现出他拿捏分寸的本事,和察言观色的天赋来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所以李隆基果然只是说“嗯,很好,不知情就好”转身就走了,没再提什么严查、彻查的话……但那吐血抽搐的宝马就在眼前地面躺着,也生生吓得太子李瑛内衣都汗透了! 李隆基一边走一边滋长着白发,心中哀叹不已:这就是我的一群儿子啊!互相拆台你来我往,表面仁厚暗下狠手。这个清吏治是为了争权,那个行监督还是为了争权!为百姓做事要么一塌糊涂要么虎头蛇尾,好事都变成坏事……只有一个十二郎不惧非议敢想敢做,可毕竟没成年啊! 刚刚回转宫中,高力士就来禀报,门下侍中裴光庭有本启奏。李隆基不经意的让他呈上来,等打开本章一看,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刚刚查处了兴州别驾孙芳异常升官的问题,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裴光庭就拟就了这样一份“选官资格法”,巧不巧? 所谓“选官资格法”,就是官员升迁都要因循资格履历!包括他的出身家庭的背景、科考功名的等级、每个品阶上任职年限、对某一方面事务的熟悉程度和曾经的政绩等等……貌似既严格又公正,既完善又清明,其实这不就是变相恢复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吗?这奏折要是李璲看到了,定然立刻明白这个事件的重大历史意义……因为从此后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个制度都从未动摇过。就凭创建这个制度,裴光庭绝对够载入史册了。 李隆基捧着这份奏折不说话,下面以裴光庭为首的一竿朝臣都紧张的等待着,高力士站在御座旁斜眼扫了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站在御座旁几十年可不是白站的,这些人有姓裴的、姓王的、姓韦的、姓卢的、姓郑的……再没有姓别的姓的了,看来忠王一党不知不觉间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关中贵族和山东豪强了! 这是个可怕的信号!高力士额头都冒出了汗来,偷眼观瞧李隆基,皇帝阴着脸也在犹豫着。现今陇右皇族有支持太子的、有倒向仪王的,分化就意味着变弱,江南文士集团除了为首的萧家站到仪王那边,大多数中等士人都向着忠王,前朝遗臣和一部分武将听命于寿王一系……可怕的问题就是,突然之间发现忠王怎么就一家独大了? 李隆基和高力士交换了一个眼色,暗中点点头,开口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裴卿的建议老成持重,深得朕心,但还需和萧中书、宋仆射详勘细节,再奏上来吧!” 这是原则上准了!裴光庭心中窃喜,皇帝说了深得朕心的评语,宋璟和萧嵩还能怎样?裴光庭连称“万岁圣明”,身后一干人都跟着叩拜。 可还不等他们颂扬的程序走完,李隆基突然对另一边沉默是金的中书令萧嵩笑道:“说点儿高兴的事儿吧,璲儿到了大婚的年龄了,前几日华妃跟朕提起,徐国公你的小孙女可是有名的才女啊!就是不知萧爱卿舍不舍得呀?” 裴光庭没想到皇帝突然转移话题,自己跪着还没容起身呢,此刻颂圣的话刚说了一半儿愣被打断了,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尴尬无比!身后众人都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不明所以……而另一边的尚书右仆射宋璟七十岁了什么看不透?立刻笑对六十多岁的萧嵩言道:“恭喜徐国公贺喜徐国公!老臣愿意做个媒人,讨个彩头!” 萧嵩反应过来立刻大礼跪拜道:“老臣谢主隆恩!”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 ... 第81章 温室花卉自污明志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两仪殿里的许多决策最终决定在那些墙头草手里。他们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也是必须存在的力量,是皇帝用来平衡各方关系的最好的缓冲剂和调和剂。裴光庭的选官资格法获准实施了,是因为有了那一大批人的附和,但同时浩大的声势近乎逼宫,也给他埋下了祸根!裴光庭从李隆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皇帝恐怕不会再消除自己结党的印象。 唐玄宗紧跟着也利用那些骑墙派,轻易的翻转了局势。皇帝开口说什么都是圣旨,只需要淡淡的一句:“燕国公的小儿子和十二郎最是交好的,好像已经回到长安了吧,嗯,就让他做个司仪!” 没人敢说张曦还在大理寺地牢里关着呢,唐玄宗明显就是决定放了!至于张曦该判什么罪?都放了那就是认定没罪呗……这可是扇刑部和大理寺的脸,更是做给那些参奏张曦的人看!骑墙派从来都是最敏锐的,首先一哄而上的高唱赞歌,皇帝宽仁,萧相大喜……这一大波人欠着脚尖、挪动着脚步就缓缓站到了另一边,原先的位置顿时空荡荡冷清清了起来。 事情往往如此,义正言辞的叫嚣用张曦人头以正国法的,恰恰是最先倒戈请皇帝宽大为怀的。可忠王一系的人还跪着呢……看到他们的铁杆原来也没多少,李隆基神色缓和多了,这才让他们平身。可想而知,裴光庭下去后施行他的选官资格法,恐怕困难重重,就算不胎死腹中也是个拖泥带水。 仪王府里李璲心情不错,正为了这个选官资格法哈哈大笑,高适一头雾水的问:“殿下还笑得出来?若是裴光庭舍得自己一身剐,强行推行自此立了规矩,忠王一系定然权利越来越大,他们可都是世家大族,原本就占据高位,现在再封堵了晋升渠道,那时候重新滚起的雪球必然碾碎其他势力,殿下就难以施展了。” “先生多虑了!父皇今天不是已经向大家展示了权衡的艺术了吗?”李璲继续笑着:“刚拔了一个宇文家,裴王韦卢觉得唇亡齿寒,就立刻拧成一股绳进行反击,他们想干什么?向父皇展示他们的力量?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们太大了啊!千年大族可不是宇文家那种百年大族可比的,”高适担心李璲太过乐观、错看了形势,尽心的给李璲分析道:“他们这样公开结党,自然是有恃无恐,一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那狗尿台,表面上拔除净了,可只要下次下雨,你就发现它顺着墙根儿又都滋出来了!” “噗!先生啊,你也会讲笑话了!”李璲眼泪都乐出来,咳咳好半天,踏实了嗓子才说:“我敢打赌,他那个选官法是施行不了的,不说有宋仆射和萧中书参与意见定然给他改个面目全非,就是下面,这些年已经晋升了不少寒门子弟,他们绝不甘心恢复到魏晋时代去!强行推行定会产生民变,等事情闹大了,军中武将可不听忠王的,嘿嘿。” 高适赞赏的看着李璲,幽幽的说道:“殿下是不是还盼着出点儿学子们过激的言行呢?” “先生以为呢……”李璲整杯茶下肚,懒洋洋的躺着,望着天空道:“他们留给本王瓜分的地盘不就是天下穷苦百姓和期待出头的寒门吗?这样正好,可以让寒门士子更加归心呢!” 高适点头道:“那如今咱们要做什么?就平静的等着殿下你的大婚了?” “是呀,等着大婚!但韬晦不等于平静嘛……”李璲站起身做个请的手势道:“先生随本王往园中赏花如何?品鉴品鉴本王新培植的几株异种,哈哈。” 在花房中漫步,高适惊叹李璲的创造力,仅仅几块水晶打磨的棱镜竟然可以让花房中温暖如春,有花匠擎着特制的喷壶向空中喷水,不用李璲介绍,高适很快就明白那是保持房内潮气的办法。 这时有茗烟进来禀报:“殿下,府外有荆楚馆柳姑娘、栖霞楼郑姑娘、凤鸣轩谢姑娘想要拜见,奴婢不知怎么回话。” “什么姑娘?”李璲先是一个诧异,紧跟着想起来了,就是曲江池画舫中唱曲的那几个吧,不由得李璲笑了,真是想什么有什么。“韬晦的机会这不就送上门了?”李璲这话是对高适说的,转头才吩咐茗烟道:“当然请进来了!就请到花房里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面桃花相映红嘛,哈哈!” 茗烟快步离开,高适却愣在当地,反复咂摸着那句诗,赏花也变的心不在焉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那句话不是就孤伶伶的一句吧?” “啊?哪句话?”李璲都忘了刚才说的了,此刻看高适认真的态度,心里后悔不已,怎么能当着大诗人挑起这个茬儿呢!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是听来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也不知是谁的大作呢!” 未等高适惊叹,门外先响起击掌声。原来是三位姑娘到了,小心的在姹紫嫣红中穿梭,喜上眉梢的样子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嬉笑着见礼:“见过仪王殿下,殿下好雅趣,竟能让百花冬日开放,我们姐妹三人真是开眼了!” 见到来人的样貌李璲心里立刻对上了号,尤其是那个柳姑娘正是朝思暮想的,其完美形象让李璲顿时满面堆笑:“呵呵,本王牛嚼牡丹附庸风雅罢了,正要向三位姑娘求教呢。”李璲客气道,伸手请她们随意观赏:“本王这里可还能入三位姑娘的眼?” “殿下才华和这满园的国色天香才是相映红呢!”三女嘻嘻笑着,又向高适行礼:“见过仲武先生,先生的诗作可是我们姐妹必会的曲目。” 等高适还礼后,那郑净持丰腴的身体露出白腻的藕臂,环顾一圈却疑惑的指着角落里问:“咦?那株紫丁香甚为秀丽,为何远远的放在角落?莫非殿下特别不喜丁香花?” “呵呵,姑娘有所不知,”李璲无奈道,看来还得兼顾着给他们普及点儿植物学知识:“丁香花脾气可不好,遇到剑兰会枯萎,而又喜欢欺负水仙不能开放,唯一的知音就是月桂,所以本王让它角落里反省去了,呵呵。”李璲尽量说得简单易懂些,眼神不时的瞄向柳姑娘,其实心里就是想向她炫耀罢了。 “啊?真的假的?”那谢姑娘大惊小怪的手舞足蹈起来道:“殿下是不是和阿蛮说笑?花真的有灵吗?还是个欺软怕硬的神灵?” 阿蛮?李璲看着此女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姓谢,又是舞姬,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谢阿蛮了……来不及多想,咳嗽一声李璲接着刚才的话题:“当然了,还有山茶、海棠、旱莲都不愿意理睬松柏,百合与玫瑰最是贴心的……等等,都是它们主动告诉本王的!呵呵。” “这样说来殿下才是真正的百花仙子转世呢!”柳姑娘噗哧一笑,百花失色,站在一株红梅下揭发道:“好了阿蛮,殿下逗你呢!其实有些花木的香味互相克制会不好闻,有些花木容易生病虫害了周围,是不是?殿下。” “柳姑娘不但会赏花,竟然还会养花?”李璲顿时刮目相看,也就顺便多看了几眼,看得柳姑娘都脸红了,这才尴尬一笑道:“雕虫小技没能瞒过柳姑娘,本王认输了。” “原来殿下逗我啊!”谢阿蛮倒是没那么多礼数,撅着嘴叫嚷:“殿下欺负人!” 本书源自 ... ... 第82章 暖气推广又立一功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有三位姑娘在此争奇斗艳,李璲心情大好,此时透过虚掩的门,外面又开始飘起的雪花卷进花房里,茗烟赶紧过去把门拽紧,但还是疏漏了一袭寒风扑在三女的娇颜上。 “嗬……过了元旦倒越发冷了!”郑净持蜷起双手在唇边哈着气,低头见几朵牡丹的花瓣上短短时间内都结了薄霜,冰晶反射下红得更鲜,刚要仔细看,那层冰霜却融化成水珠,滴滴答答坠落了,郑净持咬着嘴唇想了想,再抬头深吸口气,张开手臂感受这花房里的温度,诧异道:“不对啊,这花房中怎么如此暖和?” “是啊是啊,我也感受到了……也找不到炭火!”柳姑娘的玉指滑过自己的额角,沾了沾,果然有些潮润的香汗。李璲很适时的递过一方绢帕,柳姑娘红了脸,犹豫一下快速的接过去,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似的。可早有谢阿蛮看了个百分百,有样学样的笑道:“是啊是啊,我也冒汗了,仪王殿下带了几块绢帕?” “柳姑娘是热出了汗,你却是气出来的吧?哈哈。”李璲毫不给面子,当面揭穿,弄得谢阿蛮只能跺脚嘟囔“重色轻友”的话,转过身去向郑净持撒娇道:“仪王殿下厚此薄彼,姐姐,咱们留在这里可就招人厌了呢!不如出去吹吹冷风可好?” “贫嘴!殿下可不是那种人,”郑净持自有一番端庄修持,朦胧中让李璲猜想她若是手持拂尘定是最恰当的。这想法一闪而过却不知注定了女子的命运,郑净持只是笑着解围道:“殿下还没揭秘这花房温暖之迷,我可舍不得离开!” 李璲大方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由果逆推因的思路,也就想到了。” “什么叫由果逆推因?”谢阿蛮毕竟年纪小又是个急脾气,再次从郑净持身后钻出来叫嚷。却惹得柳姑娘抓住机会奚落她:“不是要吹冷风吗?怎么还不走?你出去了,殿下自会说给我俩听,咯咯……” 谢阿蛮哼一声,只是不住的晃郑净持的袖子,郑净持也勾起了兴趣,期待的看向李璲。李璲不再矫情,解释道:“意思就是,本王在冬天想要看到开花,于是就开始想为什么花大多都是春夏开?结论就是春夏暖和。本王又想那怎么才能让冬天暖和呢?就看到大家在外面寒冷进了屋就暖和了,所以就把花种到屋子里……” “殿下肯定又想到太阳晒比较暖和,所以给房顶弄出透明的?”谢阿蛮又插嘴,紧跟着自问自答道:“那也不对呀,外面也有太阳晒,可是不暖和!” “开花需要光没错,但光不能让它暖和。”李璲接着说道:“本王就想到人在屋子里一样寒冷,所以生了炭火,可花房不能有炭火,因为那就太干了,而且炭灰会弄脏了花瓣遮掩了花香!所以本王就又开始想,怎么才能既要炭火的温暖,又不要炭火的烟尘……” “是不是外面起火灶?”这次插话的是柳姑娘,她已经伸出芊芊玉指去抚摸四周的墙壁,本以为自己的聪慧已经想到了一个神妙处,没想到墙壁并非热烘烘的……心中顿时失落!难道自己想错了?忍不住说:“咦?不是夹皮墙吗?” “哈哈!柳姑娘才思敏捷啊!竟然想到夹皮墙……”李璲也开始觉得有趣了,见柳姑娘脸上的失望和尴尬,赶紧收起笑,摇头道:“姑娘莫气,其实已经快要接近结果了呢!本王开始时也是想到了夹皮墙的,只是后来否决了。” “愿闻其详!”答案即将揭晓,三女的好奇心越发旺盛,催促着。 “一来还是太干燥,二来那样做不是等于烧窑了吗?花草可不是瓷器呀!”李璲笑着拔开一片花叶,露出暗藏的一排排竹管给三人看,揭晓道:“外面用炭火烧水,让水汽通过这些管子鼓荡进来……” 谢阿蛮真是刨根问底:“进来时没见有烟囱啊?” “当然了!”李璲大笑道:“因为是不断的从上面鼓荡进来的!一部分水汽会从竹节钻出增加花房内潮气,大部分往下吹的过程中变冷就又化成水,从下面的管子重新流回外面的水炉内,循环往复也可以省很多水。” “天啊,几根竹筒竟是这样的奇思妙想!”柳姑娘拍着胸口深吸口气,好似刚才快要憋死了似的,看着李璲的目光充满了崇拜。郑净持也是双手抚住波涛汹涌的胸口,荡漾中大赞道:“巧夺天工!传说仪王殿下梦受仙机,看来是真的呢!” 李璲强制自己从成熟女性胸前把目光挪回青春少女,身上才不焦躁了。倒是谢阿蛮心思活络,小心的试探道:“那殿下的卧房是不是也用这个办法取暖呢?”在李璲点头承认之后,谢阿蛮诡异的一笑,更进一步露出狐狸尾巴道:“那殿下为何不让更多人能享受到这份温暖呀?” 李璲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道:“哦?你是要本王赶紧收购竹林,然后搭着烧暖气法贩卖竹筒?唉……恐怕没多少赚头的!” 谢阿蛮气得脸都红了,跟这个一心敛财的王爷真是没法交流!此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跺着脚只好痛痛快快的说:“既然没赚头,能不能不谈钱?哼,我是说请殿下帮我们几家也搭建这样的……叫什么来着……对了,暖气!” “哎呦,我家殿下早知道没赚头,所以才没宣扬推行嘛!”茗烟扭捏的挠挠头,嘿嘿笑。 倒有柳姑娘欠身一礼,矜持的缓缓说道:“殿下玩笑了,这事不算小。其实每年都有人因在房中烧炭火而中炭毒的,救治不及甚至丧了性命,殿下这烧水取气法实在是大功德呢!”其情恳切而郑重,倒弄得李璲不好意思了。 “哦?一氧化碳中毒……”李璲心里默念,没敢把专业词汇吐出口来,不由得点点头,答应道:“柳姑娘宅心仁厚,说的是,本王这就命人把图纸悬挂在府门外,让所有人学会搭建暖气之法!” “那我们凤鸣轩呢?”谢阿蛮还真是蛮得很,李璲也不计较,大包大揽道:“三位姑娘的住处自然由本王派人改造就是了……”说着朝身后喊:“茗烟,你现在就去办,务必三位姑娘回去之前全部弄好!” “好嘞!奴婢知道,尤其是柳姑娘那里哈……”茗烟一溜小跑着出去了,却有谢阿蛮不依不饶的调皮道:“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让他弄不好,我们也就不用回去了呀?” “哈哈!谢姑娘既然善解人意,那就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了!来人,给谢姑娘收拾个房间……”李璲最会顺杆爬了,后世带来的厚脸皮调戏女生法一招儿都没忘,正好今天复习一下省得生疏!顿时弄得谢阿蛮一个大红脸,跳开到远处嘀咕:“殿下好坏!” 此刻倒有郑净持又忙把话头儿转移道:“看到这美景光顾了新鲜了,差点儿把今天来的正事儿给忘了……仪王殿下,上次您传授的新式曲调,太过平铺直叙了些,我们回去一经传唱,虽然很多达官显贵喜欢,可也惹了不少的麻烦呢!” 柳姑娘帮腔道:“好多士子叫嚷着有辱斯文,却不敢找殿下麻烦,却在我们乐坊闹事呢!” “原来三位姑娘今天是来问罪的呀,呵呵,”李璲看着三人转而忧郁的样子觉得好笑,想了想越发石破天惊的说:“他们竟敢说《诗经》有辱斯文,真是没见识透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辋 ... ... 第83章 天仙配悄引修道热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殿下说那是《诗经》?我们怎么没听过!”三女面面相觑大惊道。 三女看着李璲等他表演,心道殿下你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我们长于教坊身份低微不假,但诗词歌赋可是样样精通的!《诗经》是头一本能默写的,咱们谁的学问大还不一定呢!所以三女满脸不信的等着李璲解释。 “死读书,读死书啊!”李璲朗声大笑,摇头晃脑的开始吟诵:“质我之爱兮,迫我别离;明汝之诡辞兮,泫而泪泣。质我之爱兮,汝心责负;假汝之多情兮,徵而不及。汝别汝去,我自告离;汝言汝情,实劳我心。情难质剂,汝本多情;弃子之手,以晌我心。” 李璲吟诵完,郑净持犹疑着看着另外两人,很是当真的样子嘀咕道:“听着倒像是《诗经》的文风,可好像并没有这一首吧?” 二女认真的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李璲却毫不脸红的说:“诗经原本数千首的,可当初有个虚伪大恶人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凭一己之好恶随意删改,弄得大部分都失传了!其毁灭文化之罪罄竹难书啊……我这一首就是当初失传的。” “嘶……”三女都知道李璲骂的是谁,也就他敢骂,三女可不敢接这个话茬儿,只能跳过这一段问题直接往下聊:“那这首诗经殿下又如何唱呢?” 李璲轻车熟路的开始唱起后世全体中国人都会唱的那首大俗歌:“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让我挣开让我离开放手你的爱。” 这首歌李璲化成灰都忘不了,整天满大街、楼群中、广场上、公园里到处在放高音喇叭,想不会都难,绝对不存在记错词的事儿。可听在三女的耳中可就要羞死了!这么直白的歌词即便田间地头也难以启齿,堂堂亲王竟然得意的高歌?看那脸都唱兴奋了! 太无语了……可是,怎么觉得……还挺好听的呢? 看三女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幻,李璲暗中得意洋洋,自己绝对要做个掀动翅膀的蝴蝶,趁着唐朝的胸怀最为开放,彻底扭转掉儒学腐朽的地位!但愿中华将来不再重走那条老路。 “本王唱的解析,可有意思不符之处?还请三位姑娘指正!”李璲笑眯眯的说,三女赶紧把头摇的像拔楞鼓一样,李璲很满意她们的配合,继续说道:“其实,就是个活学活用的事儿,古人写的未必就好,怎么就不能改良它呢?什么都依从古人,那古人又是依从的谁……还不是勇敢创造的!话说回来,上古可没有律诗的,现在我大唐不是很兴盛嘛!” 还是谢阿蛮心思活络,原就是个喜欢无拘无束的性格,倒是最先接受了李璲的洗脑,兴奋的问:“殿下说的意思,就是开阔思路,同样的意思可以用不同形式表现,对吧?就像同一段词可以谱出不同曲子来唱。” “正是如此!子言慕雨,启伞避之。子言好阳,寻荫拒之。子言喜风,阖户离之。子言偕老,吾所畏之……可以改成很多种形式呢!”李璲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随口说出来:“诗经的文风过于朴实,改成律诗就优美的多!可以这样……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叠烟湿幽香。夏日微醺正可人,却傍佳木趁荫凉。霜风清和更初霁,轻蹙蛾眉锁朱窗。怜卿一片相思意,犹恐流年拆鸳鸯。” “好美啊!”随着李璲的改良律诗轻轻出口,三女都震惊了,这种改法儿果然有趣的很,此刻哪里还管李璲这些《诗经》篇章真实性的问题。急切的催促:“还有没有别的改法?” “当然有!比如……”李璲心里先默背一遍,以免忘词儿,这才说:“你说烟雨微芒,兰亭远望;后来轻揽婆娑,深遮霓裳。你说春光烂漫,绿袖红香;后来内掩西楼,静立卿旁。你说软风轻拂,醉卧思量;后来紧掩门窗,漫帐成殇。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这个好!我喜欢这个!”谢阿蛮高兴的蹦起来,得寸进尺道:“那这样的修改又该如何唱?殿下可有乐谱?” 李璲摊开手,无奈苦笑道:“本王也不是万能的啊,却是没有乐谱……”看谢阿蛮顿时露出惋惜失望的神色,李璲提醒道:“本王虽没有乐谱,但此处不是有三位精通音律的才女吗?随意谱曲就是了!” “什么?殿下允许我们随意谱曲?”柳姑娘顿时大喜过望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李璲没想到唐朝人还有那么强的版权意识,肃敬之情油然而生,连眼中略带的色迷迷都收起来,擦擦嘴角的口水,挥手大方的说:“当然可以!别说我这里没有乐谱,就算这些诗文原本有乐谱,谁规定姑娘就不能改编了?” “多谢殿下!”柳姑娘欠身一礼,在她心里,李璲这个礼物可远比那些纨绔献出的金银财宝更价值连城呢!但凡是大才子大诗人的佳作,能单独给某一个歌姬,无疑会使得这个歌姬的身份大大清高起来。此刻难得发自真心的开心,美目流盼中含着秋波,说道:“我们姐妹受殿下如此大礼,真不知如何回礼才好?” 听闻美女要求回礼,李璲脑中突发奇想,不由得试探道:“其实,这诗文背后还有个动人的故事,不知三位姑娘想不想听?” “还有故事?殿下快说。”这一次连稳重的郑净持都心里痒痒起来。 李璲缓缓讲述:“有个读书郎董永,家贫父亡,卖身葬父。正值天上玉帝七个女儿戏于鹊桥,窥视人间。七女厌恶天宫之凄清,对董永由同情至钟情,乃不顾森严天规,只身奔向人间。槐荫树下路遇董永,倾诉衷曲,二人遂结伉俪……却有傅员外以董永不符契约为由,要挟七女须于一夜之间织成锦绢十匹,七女邀众姐助而成之,三年苦役遂改百日。夫妻正憧憬幸福,忽闻玉帝旨意令七女即刻回宫,否则祸及董永,七女无奈忍痛泣别,别时立誓: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我与你天上人间心一条。” 李璲说完,郑净持默默点头,若有所思道:“董永行孝的故事倒是听过,魏晋时干宝著《搜神记》里有,只是没有殿下说的后面那一半打动人心。” 李璲可没看过《搜神记》,尴尬的嘿嘿一笑,赶紧往下说:“其实这个故事凭三位姑娘的才华,完全可以编成长篇大戏,有唱有念有演,在台上表演给人看,岂不热闹?” “编成戏来唱?”三女不断的震惊,实在跟不上李璲跳跃的思维了。李璲只好耐心的给她们讲什么叫戏曲……唐朝只有类似跳大神的杂耍戏,根本没有明清时期的舞台戏曲,要说清这事儿还真费劲呢!李璲连说带唱又比划,就差翻跟头了,也就是那段耳熟能详的对唱,好歹把《天仙配》中的核心段落展现给了三女,剩下的事儿就开她们自己去发挥了。 看着三女如痴如醉,李璲心道:幸亏不是那出《大闹天宫》,否则自己还得耍猴戏! 天色已晚,三女告辞出来,今天收获实在不少,多到难以消化了,只好和李璲约定十日后再来探讨。其实三女心里也激动不已,创造一个“演故事”的形式可比当今抱着琵琶干唱有趣多了,把这事儿弄成了,那些士子贵人们定然疯狂,火爆场面可以想见!自己被万人追捧的情景那是必然了……甚至可以青史留名! 而李璲想的却是另一层深意……给三女特意强调了故事最好要有个美好的结局!表面上是说这样才能更加打动人心,人心向善嘛,所以李璲把故事发展成让董永好好修炼得道成仙,到天宫和七仙女永远恩爱去,实则是暗示修道的美好前景。 有高适和李白两位大文豪帮衬,别具一格的《天仙配》很快就编辑好了最重要的几幕戏,谢阿蛮为了表现自己的舞技,饰演七仙女的时候创造性的连唱带跳,让李璲观摩时想起了现代歌舞剧“红色娘子军”!而郑净持的端庄刚好演出了董永的呆头呆脑,和七仙女的活泼**形成了鲜明对比。 为什么古代爱情故事都是同样的构造?董永、梁山伯、许仙、刘彦昌都是一个模子有没有?统一的傻里傻气没什么担当!而女主角都是为了追求爱情而不惧规则的大胆奋进类,比如白娘子水漫金山、三圣母大战天兵天将。李璲有理由相信,中国从始至终就是个捍卫解放自由的女权社会…… 短短时日之后,李璲作为总策划邀请了庆王李琮、荣王李琬、宁王李宪、信安王李祎一同到凤鸣轩观看首演!陪同观演的还有总编剧高适和执行导演李白。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網 ... ... 第84章 白蛇传掀起反佛风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为了演出这种最新形式,凤鸣轩特意重新装修了一遍,按照李璲的要求用金粉粉刷了檐柱,朱红色帷幔竟然是蜀锦,只为了垂下丝绦可作幕布,又高价请了吴道子连画了十张巨型背景图,从小桥流水到银河星辰,尤其是为那段“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的核心戏,吴道子这一副白鸟飞腾图真是气势磅礴。 大厅中的桌子大都撤掉了,这样可以让更多人进来观看演出,四周的落地烛台都换成了镶嵌在墙壁上的煤油灯,这样更容易统一控制熄灭和点亮。舞台帷幕后高搭的架子上有了银镜来聚光就算齐活儿了,后台的伴奏乐师足足四十人,是荆楚馆、栖霞楼甚至还有金仙观借来的。 整整一个半时辰的演出,场内从始至终也没有人想起来要些酒菜,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风起云涌!每当女扮男装的郑净持扮演的董永对天上的惩罚无可奈何时,底下观中自持身份没有骂出难听的话也还是跟着扼腕叹息,而谢阿蛮饰演的七仙女如泣如诉的表白最让观众产生共鸣! 宁王李宪的一句话“仙女要是真能飞在天上就好了”提醒了李璲……吊威亚……从第二天公映开始,谢阿蛮和柳姑娘轮流饰演七仙女,挥舞着长绫在高空舞蹈,虽然还简陋的能看到缆绳,但观中已经很满足了,不断爆发的叫好声就是明证! 果然像李璲所期待的,长安城里很多士子都以开口谈修仙为时尚,甚至成衣铺里开始有卖简化版道袍的了。历史又被改写了,这一次倒霉的是刚刚有了些名声到长安来发展的一位诗人,他叫王维! 那一首“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的空灵出脱气质,让王维还没走进长安城就被金光寺主持看中了,全寺小和尚都发动起来去寻找这位才子,终于在曲江池畔的小舟中将王维请了回来。金光寺主持以最高的礼仪恭敬的称呼王维为诗佛!除了每日和他讲论经义之外,佛门早已经学会了李璲那套炒作方法的皮毛。 金光寺佛门大开,王维的诗用斗大的字张挂在庙门外,配上王维自己的绝妙画工,张榜求贤对诗!凡是能获得诗佛一个“好”字点评的有禅境的诗,都能获赠一部手抄的佛经和开光的檀木念珠。 金光寺钟鼓齐鸣,在这并非初一十五的日子里,大搞法会……但唯一的漏算,就是和凤鸣轩公演舞台戏赶在了同一天……上午原本好好的,当钟敲二十四响后长安城的人潮蜂拥向金光寺,大雄宝殿中住持方丈和王维对坐问难,每一句机锋都有小和尚记录后往返穿梭在大殿和广场,章示给所有人看,而更多的文人士子聚在两面院墙边揣摩着王维的诗作,苦苦思索其中的恬淡妙味。 但一切的火爆场面都嘎然而止在正午时分!正当住持宣布准备燃放鞭炮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有人高喊了一嗓子“凤鸣轩演大戏喽”!呼啦啦人流就开始退出金光寺的院子,汉白玉高阶上庄重的摆放的几十部经书好像被遗忘了,静静的躺在黄绸法台上,没能送出去一本,王维舒展坐了一上午酸痛的腰腿,想走出大殿接受崇拜目光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千八百人的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王维惊讶的看向赶过来的住持,住持也不明所以,为何人们像蝗虫一样就卷了过去,看着坐下的一群小徒弟追赶在人群后面往回叫人,简直是悲愤交加!赶紧叫回一个弟子急问:“出什么事了!” “启禀方丈,听说是凤鸣轩创造了一个新的玩乐形式,叫什么舞台戏,连演带唱讲故事呢!”小和尚没头没脑的兴奋道,那话里分明就是也想去看看热闹呢。 “什么?凤鸣轩?”住持差点儿栽下石阶,娼楼姬馆演节目就能把一场**会给搅闹个门可罗雀,太耻辱了!住持再也没有这一上午端坐的得道高僧的气质,空灵和恬淡都随着人潮褪色了,高八度的嗓门跺着脚吼道:“演故事?唱故事?这算什么东西……到底什么故事让士子们趋之若鹜?” 小和尚这才看出恐怖来,方丈的眼神已经可以唰唰唰放出利剑了,连忙低头道:“听……听说叫什么天仙配……配的故事就是仙女下凡和男子那个……那个婚配!” “岂有此理!什么仙女那么放肆?老衲去看看!”住持鼻子都气歪了,这些歌姬还真能折腾啊,合着仙女思春比普渡众生吸引人?住持向外走忙被小沙弥拽住。 他要是知道李璲是怎么篡改结局的,那定然气死过去!原著是什么样儿李璲压根儿不知道,能记得的就是电视连续剧版本的凄厉曲折,不说前面有七仙女的侍女成了情敌、帮助董永的侠客反手谋害他等等,反正最终是如来佛派下罗汉大军顶替了天兵天将来捉拿,将恩爱夫妻强行拆散,而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舐犊情深,给了人间一段美满的姻缘。 王维拦住了住持,说道:“大师去那种地方不好吧?还是在下代劳吧!”说着出了金光寺,跟着人潮往平康坊而来。 但王维又没有提前买票,连凤鸣轩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和绝大多数士子一样苦苦的站在街上保持安静,就为了听到楼内隐隐传出的那些悠扬的唱段……念白是听不到的,但那唱词的平实通俗又不失琅琅韵味,让王维倒抽一口凉气,这绝对是有高人啊! 可不嘛?李白、高适、刘长卿等等不弱于王维的人都参与了,还有仪王学院一大帮文艺青年和教坊内全部的歌姬乐师,这是集体的力量! 大门外的王维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大门里的李璲又想到了一出更感人的戏:白蛇传!这个好啊,不用自己改编了,原本就是抨击佛门的,以前看电视就一直不明白其中一个问题:法海明知道白蛇受了观音菩萨的特许,为什么还胆敢反复阻挠?现在李璲强行安插一个理由……法海的师尊和观音菩萨在佛门内争权夺利的斗争,在凡间的演化……这个问题一定要在戏里直白的说清楚! 想到这儿,李璲自己都笑出来,不等天仙配的公演结束,就拉着李白、高适等人回去找司马承祯商量剧本去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 ... 第85章 举贤诗佛崔希逸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不等天仙配的公演结束,就拉着李白、高适等人回去找司马承祯商量剧本。 “恭喜殿下啊,贫道刚回来就听说了舞台戏的大获成功!”李含光风尘仆仆还来不及换洗,就站在司马承祯旁边迎接李璲回府,看得出来这几个月他是风餐露宿受了不少苦,但精神头极好的,大笑着说着:“天仙配,好名字啊!柔情蜜意的故事最能吸引人的同情心呢!” “同喜同喜!李道长这几月看得出来收获也不小,”李璲招呼着不用多礼,让高适和李白也都坐下,猛灌一口水后就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年轻时的美丽幻想吧,所以比较容易引起共鸣!对了,道门是崇尚双修的是不是?” 李璲后面这句倒也弄得几人羞个大红脸,其实司马承祯是实打实的老处男。李白却有些意犹未尽的说:“只是那么好的戏,殿下干嘛中途离场?会不会被人谣传说殿下对演出不满意?”李白居然开窍长脑子会想问题了,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太白贤弟多虑了,整部戏都是殿下编的,还用得着看到完才知道结局吗?”高适嘿嘿笑着,看李白又开始犯愣跟不上思路,直接给他解释:“贤弟是想说知道结局也不等于能感受气氛和表演对吧?但咱们殿下是重结果不重过程的,连今晚将造成的长安轰动都已经预判了,当然不会在乎演戏了。” 李璲摆摆手,笑道:“你们不是也都知道天仙配的结局嘛,本王这里又构思了一个更有趣的故事,想讲给你们听,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啊?” “又一个故事?”李白头一个惊叫出来,还是高适反应正常,不言不语间就取过来笔墨,铺纸悬腕,已经准备好记录了。李璲点点头,还是高适和自己有默契啊!倒是司马承祯这半年越发苍老了,也更加看得开些,缓缓说道:“殿下又要火上浇油了吧,贫道静听……” “哈哈!本王为道门都要鞠躬尽瘁了,道长却做甩手掌柜只负责旁观,太不厚道了!”李璲打趣道,弄得司马承祯也笑起来,连连摇头,找台阶道:“含光,快来给殿下鞠躬,好替殿下尽瘁些罢了!” 说笑两句后李璲诡异的说道:“这个故事叫《白蛇传》……”于是就开始讲了起来,一边是菩萨支持的白娘子勇敢追求,另一边是佛陀支持的法海百般刁难,直说到水漫金山寺一节,天都黑了。 “一条白蛇,嗯,在咱们道门看来万物有灵都可以修行,真正是不分贵贱的,不像佛门嘴上说平等,内中把什么都视为异类。”司马承祯趁李璲喝水润喉咙的时候,插上一嘴道:“总该轮到咱们道家的神仙出场,主持公道了吧?呵呵。” “道长还真是心有灵犀!”李璲放下特制的粉彩鸡缸杯,若有所思道:“不过,让哪路神仙出面一招儿定乾坤呢?这就费思量了……” 高适停下笔,也跟着一起想。高适明白李璲所说的“费思量”是指什么,李白却不明白,兴奋的大叫道:“这还用问,依在下说当然是三清上人中的一位了!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高适咳嗽一声,没好气的说:“佛门才出来个菩萨,我道门就要三清现身才能解决?这不是等于说道门不够资格嘛!”这话让李白顿时哑火,一缩脖子退开,偷眼观瞧李璲,见王爷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舒口气,不敢再胡说,有空儿还是偷摸袭人的手去好了……倒让袭人给他一个巴掌。 李璲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李含光,毕竟专业的事儿还是问内行比较好。李含光犹豫道:“这个问题还真是关键,地位太高绝对不行,地位太低又不可信,还得是名声响亮的神仙才能得到听故事的人广泛认可……太乙真人如何?” 太乙真人?这个举荐倒是让几人都陷入了沉思……首先,排除三清、四御、五方天帝等,其次,唐朝时候还没有完整的神仙体系,上、中、下八洞神仙都没凑齐,全真派还没开山门呢!再说,西游记和封神榜也都是明朝的小说,唐朝供奉的神仙很杂、座次也很乱,各方说法都不尽相同。最后,还要有威信、能服众、够资格、都认可,太乙真人确实合适。 李璲轻轻点头道:“好,太乙真人比三清矮了一辈儿,又足以强过二十八星君、或者福禄寿、文武曲等等,安排太乙真人去喝斥一般的佛陀,让菩萨叩首……甚好啊!” 这里坐着的都是道门的顶级人物,当然不会真的在意评点道家神仙的座次,纷纷点头赞同。只是司马承祯却从李璲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幽幽的开口道:“听殿下所言,好像殿下心中有各洞神仙的严整级别划分啊?” “哦?”李含光等顿时眼中一亮。却让李璲连忙捂住嘴道:“呃……道长还是那么慧眼如炬……您老就不能让本王保留点儿秘密吗?” “这些秘密,早晚是道门的,呵呵,殿下要保留,那就多保留几日好了。”司马承祯微笑着又重新闭上眼睛,对李璲那是叫见怪不怪了。可李璲心道这个老家伙,是越来越有耐心和洒脱了。李璲无奈,现在不是聊这个话题的时候,只能先抱歉,催着高适和李白先把《白蛇传》编出来,过一个月等《天仙配》的热度降温了就紧跟着推出。 当晚有黄蜂卫禀报说白天有金光寺大开法会,想要捧红一个青年诗才叫王维的新科进士,但被搅合了……李璲对月畅饮,心中暗道:诗佛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但愿你的心在这样的打击下依旧保持恬淡安静,否则你的才华恐怕要沉沦了! 李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同样对月独饮,王维此刻就是借酒浇愁!连小厮递进来的名帖也懒得看,甩在一边,沉浸在对白天闹剧般丢脸的回忆中。良久,那门外的人实在等不及了,这才不请而进。 来者看看王维的样子,清新脱俗声名远播的一枚俊才,竟然是个面容憔悴的醉鬼,不由得皱眉奚落道:“太原王氏的子弟白日里还正襟危坐讲论佛法,才隔了半天儿就如此看不透放不下的,真是判若两人啊!” 这话等于斥责王维是虚假小人!立刻令醉中的王维窜起来,恨声道:“阁下何人?太原王氏的事儿还轮不到外人评论!” “清河崔希逸有没有资格评论太原王氏子弟,先放在一边,”来人不屑的斜着眼又扫了扫,大有恨其不争气的架势,捋着胡子教训道:“你一个新晋的进士见到上官不知礼数,这是你王家教导的吗?” “什么?崔希逸……”王维搜索枯肠,猛然惊醒,顿时哑火,忙掸掸袍服,不得不弯腰道:“晚辈见过吏部郎中崔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这崔希逸可不是一般人,由于诡异的原因在新旧《唐书》中都没给他立传,但他的事迹却多见于其他人的传里,总结的说就是人品高洁、文武全才!曾在宇文融手下做过劝农判官,将来不出意外的话还将坐到郑州刺史管理地方、迁江淮转运使整顿税赋、知河西节度使多次大败吐蕃……要不是某些事上眼光过于高远、行事过于出人意表,也不会被排挤得天下士人都不屑。 此刻崔希逸作为监察御史领吏部郎中,主要的职责就是为国举贤!所以才会主动出现在王维的客舍之中。没想到见到的情境是如此的失望,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崔希逸也不走进王维的客舍,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从各个方面开始考校王维的学识。抛开刚见面时候的不快,逐渐的崔希逸发现王维确实有出众的才华,不论诗文书画音乐都有涉猎,两人相谈甚欢,崔希逸不住的点头。 “为国举贤是本官的职责,摩诘的才华不凡,想必陛下知道了定会大喜!”崔希逸欣慰自己的速度够快,王维出身太原王氏,正是忠王所需要的人才!想必棣王李琰也会很有共同话题的。皇帝最喜欢有才华的年轻人,推荐了王维早晚飞黄腾达,只是这不成熟的性格还需要一些磨练啊! 王维赶紧站起身拜谢道:“王维空有报国志困守在长安好几年,放荡游历度日,幸得大人赏识,王维多谢崔大人提携!若能求得一官半职也算给家族增光。”这话绝对发自内心,从小被喻为天才的人科举没进入一甲,之后空顶着进士的头衔在客馆赋闲,王维虽然不缺钱,但王氏那么高贵的家族怎么看自己? 崔希逸点点头笑道:“摩诘不要急,锋锐的锥子总有钻出布袋的一天,本官想要举荐你也是因为你自己有才华,绝不是给太原王氏面子,这一点你要清楚。” “在下失言了!”王维略有惶恐的样子又再躬身,倒是谦逊有礼。 本书源自看书蛧 ... ... 第86章 引荐诗圣贺知章(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崔希逸起身准备离开,最后期待的叮嘱道:“还有,既然是醉心佛法之人,就多在诵经声中让你的心平和一些,情绪不稳的话将来走入庙堂也是大忌哦!” “学生谨遵教诲!”王维一旦心情好起来,自然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风范,搭配上英俊的相貌,以及出身名门天然自带的富家气质,要是放在后世绝对的偶像明星气质。 “对了,你最近可有诗作?”崔希逸刚要迈步离去,又站住脚,尽心尽责的说:“不妨写来由我带回,若是获得忠王殿下的赏识,想必不日就能呈递到陛下面前了。” 这才是重点!王维心思电转间就明白了,这是告诉自己要感谢该感谢谁、将来报答时该站在哪一队呢……王维暗想忠王棣王的名声也很好、才学人品都上乘,倚靠这棵大树也不算辱没了自己,也罢,狠狠心,王维坚定的说:“在下这就写来,还请崔大人在三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在下绝不敢辜负三殿下。” 王维略一沉思,边吟边书挥毫而就: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好诗!果然清新空灵之气跃然纸上!”崔希逸赞赏的说道,再看看那婉丽娟秀的字迹更是喜欢,折叠好揣入怀中,又嘱咐一番就告辞离去了。 王维终于松了一口气,人生的转折就要从今晚开始了啊!正感慨间,隔墙的院中却有个桀骜不羁的声音傲然传来:“一首五绝诗里两次用春字又两次用山字,嘿嘿,还真够清新空灵的了!” “谁?”王维大惊失色,眼神要是换成激光炮此刻定然轰碎这堵院墙了。真想不到隔墙有耳,那么刚才和崔大人的交谈岂不是都落入此人耳中了?王维忍着愤怒斥道:“过奖过奖!总比偷听别人说话要清新空灵的多了。” “哼!我在自己院中饮酒凭什么避讳你们的交谈?”那个声音又从墙的另一边透来,充满了不屑道:“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说就该到屋内去窃窃私语,既然在院中闲聊就谈不到什么偷听!兄台用那么随手的诗文去求官,还真是不畏权贵呢,哈哈!” 这话虽然不客气,但其中并无什么威胁之意,只不过是青年的桀骜不驯罢了,这样的人倒是也不屑于传扬闲话,只是作为同样高傲的文人士子,王维什么时候被人奚落过自己的诗作太过随手了?这时候,士人间的风骨和尊严可比朝堂上的隐秘重要! 王维冷笑,静下心坐下来,就隔着墙道:“哦,看来阁下的诗文造诣一定不凡了?想必每一篇都是字斟句酌的用心之作,不妨拿出一首来也好让在下知道山外有山呀!” 这是叫板不假!那一边的年轻声音再没多余的话,放声大笑后吟诵出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几月前我登泰山时写的,比你那清丽的小女儿之态如何?哈哈!” 王维哑口无言,不是甘心承认自己不如,完全两种不同的风格有什么可比性了?可人家拿一首磅礴气势的诗来对比,愣说自己是小女儿之态却也说得通……等王维再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院墙背后已经传来打呼噜的声响了。只有期待明日过去看看是何方高人……不,何方妖孽! 但墙后面的人比王维起床早,当太阳初升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白蛇传》公演后,整座长安城的街头巷尾都在向往着水漫金山寺!大多数人没去过苏杭,自然好奇那金山寺到底什么样子?是不是被水淹过只剩下断臂残垣?很少有人知道从晋朝金山寺就名声显赫了……当然,如果知道金山寺还在,那恨不能自己跑去把它淹一次! 但也不是没有不和谐的声音:“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长安城外百姓面有菜色,一墙之隔歌舞升平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真是好风光啊!”这一天演出快要散场的时候,竟有这突兀的声音从安静的台下冷嘲热讽起来,若是王维在这里,定然分辨的出就是那隔墙的桀骜青年。 这突兀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舞台的演出,因为刚好被周围数百嘘声给压了下去……“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休要胡噙”、“不想看就滚出去莫在这里沽名钓誉”、“你若好心怎么不去救灾还不是在这儿一样的享乐”……铺天盖地的斥责貌似很有道理,各种味道的口水把青年喷涌到院外。这也就是在开放的唐朝,一个个紫袍金带的大佬和一个无知青年斗嘴,要是放在思想束缚的明清,早就直接锁拿了一顿板子了。 这身袍服是恶心的没法要了!青年迎着寒风脱下来满脸怒容的跩在地上,仰天悲呼:“好好好,本公子自去救灾,你们这些为富不仁者尽管继续享乐,百姓的骂声你们今日听不到,早晚骂裂你家祖坟才好!”说着就迈大步要离去。 却有一个蓬头白发满身酒气的红袍老者从院中摇摇晃晃的赶出来,一把抓住青年的衣袖放声大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诗句啊好心胸!快随老夫进宫去!” “呃……您哪位啊?”青年一愣,怎么这么大岁数还有比自己还狂傲的人?再仔细打量,老者衣冠不整放浪形骸,居然说什么“进宫”,宫廷能让你进吗?用力甩脱老者的手腕,青年不悦道:“前辈醉了!雪天路滑小心跌倒,在下的诗文再好也传不到宫里,在下还要出城,前辈想讨论诗文还是下次吧!” “青年人莫要狂妄自大,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救助几个灾民?老夫给你谋个官身难道不好?”苍老的脸上志气高昂,见青年有些动容,掸掸大红袍服,拍着胸脯道:“老夫贺知章你都不识得?嘿嘿,太子殿下求贤若渴呢,你来到京城难道不是来求官的?” “诗狂贺知章?”青年再重新打量老人,那肮脏的红袍竟然隐隐透着深绯色,那是正四品官袍啊!尤其是他话语中所说只有当官才能救助更多的百姓的道理,很值得深思。桀骜青年只好深搭一躬道:“晚辈杜甫见过贺老学士。” 本书源自看书罔 ... ... 第87章 引荐诗圣贺知章(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贺知章带杜甫所进的宫当然是指太子东宫!看到这一片恢宏的建筑竟有扑面的压抑,刚刚重新粉刷过的殿宇散发着金粉的味道,那是李瑛仿照李璲的做法耗巨资装潢的,美其名曰:韬晦嘛!殊不知李璲是个王爷,自然要自污,以免别人说觊觎御座。李瑛可是太子,太子就该为万民表率,一言一行符合圣人教化,简朴亲民才对。 李瑛背道而驰了……这些话其实贺知章等人都和他分析过,但他听不进,因为他的真实想法不是什么韬晦、自污,而是嫉妒李璲住在雕梁画栋之下!所以,贺知章等东宫属官叫不醒一个装睡的太子……每一道回廊上都以粉彩描绘一个上古故事的图画,窗棱上金光灿灿晃得人睁不开眼。 杜甫此时才十六岁,正是年少轻狂时,虽然被人搅乱了时空,提前十年出现在长安城,但忧国忧民的性格是骨子里的,越往里走越皱眉……他还没有去看过仪王府呢,否则说不定忍不住当面骂街……杜甫跟在贺知章身后,冷淡的轻声说:“东宫真是奢华呀,不知太极宫是否比得过?” 贺知章立刻听懂了他话中的冷嘲热讽,甚至是警告,停步转身道:“子美,有些话在你还没成为当朝宰辅前不必说出来,明白吗?”不等诗圣回答,诗狂摇摇头继续向前行去。 等到了太子李瑛面前,杜甫看到的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自己十六岁桀骜些也就罢了,那高座上的人快三十岁了怎么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跟太子李瑛比,杜甫感觉自己倒像是成熟的都快衰老了。 给太子见礼后,贺知章兴奋的向李瑛介绍:“殿下,这少年姓杜名甫字子美,是个难得的诗才!老臣特意引他来见殿下,求殿下一个恩典。”说着向杜甫努嘴示意他顺杆爬。 李瑛正在和两个兄弟把酒用膳,没有想象中的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脯,李瑛只是“哦”了一声,还算有教养的放下酒杯,淡淡的说:“有何诗才,呈上来给孤看看。”其实心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人了,除了满嘴迂腐的大言不惭给自己添堵,干不了什么实在的事儿。 贺知章用眼神示意杜甫说话,杜甫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贺知章干咳着只好又捅了捅杜甫的衣袖,偷偷的说了句“大丈夫该能屈能伸”,杜甫这才迈上一步,当庭而立,却开言道:“草民刚刚从城外的灾民窝棚走进殿下的恢宏殿宇,倒是得了句好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殿下以为此句如何?”说罢歪着头斜眼瞪视李瑛。 “啪”!一杯琼浆玉液就被光王李琚摔在了杜甫身前,大吼一声:“小子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胡噙?来人给我拿了!”李琚要是手中有剑早就亲自劈过去了。 贺知章吓得赶紧相劝:“殿下息怒,杜甫年轻不懂事,没见过世面!求殿下别和他一般见识吧……”说着挥舞袍袖挡住冲进来的侍卫,把杜甫让到一旁,骤起变故也顾不得更多了,只能喝斥道:“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杜甫梗着脖子只当没听到,直把贺知章急得冒汗。幸好另一边有鄂王李瑶解围,挥手打发了侍卫,起身笑道:“哈哈,八郎是考验少年人呢,老大人莫急,这少年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就能看出是个人才,呵呵,来来来饮下这杯酒压压惊。那个太子哥哥,为国举贤是您的职责,既然考验合格了就赏他个职位吧?” 说着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杜甫毕竟年纪小,看鄂王倒是个和善可亲的,忍下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平了这场冲突。 鄂王瑶闪动着诡异的眼神,李瑛虽然不太明白内涵,但知道按照李瑶的意思做总没错,于是懒散的拉过李琚重新坐下,没精打采的说:“嗯,少年人性情耿直很好,贺老大人带他去中书省参赞左拾遗吧,就说是孤的意思。” “多谢殿下宽宏!那就不打扰三位殿下了。”贺知章深深一躬,该做的都替杜甫做了,拽着杜甫赶紧退了出来。直到出了东宫大门,才擦擦虚汗埋怨道:“子美啊,你自己的大好前途,可莫要自己毁了!” “老大人美意,请恕杜甫让老大人为难了,哼,太子竟然……我实在忍不住!”杜甫犹自心绪难平,想到自己确实是来长安求官的,不由得深深的鄙视起自己,自己的初衷就已经堕落了啊!怨不得别人瞧不起。想到此处又是一声哀叹!伸手向后狠狠一指道:“就是这样的前途吗?” 贺知章心中也很矛盾,一方面是人才难得,真不想杜甫被埋没,另一方面这高傲的少年不容于世俗,太子不能用难道真让他便宜了别人?思来想去,竟然有个单薄的少年的坚定面庞出现在脑海里,那是李璲的样貌!这个恍惚顿时吓了贺知章一跳,揉搓一下额头,苍老的皮肤干干的,冷静下来贺知章好似放下万钧巨力般,痛下决心豁然道:“也罢!老夫就扯下面皮,带你去见仪王殿下!” “仪王?就是醉心于歌姬舞台的仪王?传说中不读《论语》而考校百工的仪王?”杜甫没好气的说:“见他干什么!” “你年纪小哪里能了解仪王殿下的深谋远略啊……走吧!”贺知章一时间跟这狂放不羁的少年说不清楚,只能强拉着往修真坊而来。 殊不知背后的东宫里李瑛宰了这个顶撞自己的人的心都有,正在和李瑶抱怨着:“贺知章从哪里弄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来要官?他是不是又喝多了!连个进士都没考上,胡驺几句诗就算人才往东宫里塞?当孤这里是施善堂不成……你也是,跟一个草民客气什么!” 一旁的光王琚大点其头,鄂王瑶苦笑道:“我哪里是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客气?我是和贺老大人客气!他毕竟是一代文宗,德高望重,就算牵一头猪来要官也得给他面子,哈哈,贺知章此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咱们需要他的号召力嘛!” 这话总算解了李瑛的心结,旁边李琚帮腔道:“反正一个参赞左拾遗区区正九品上,随他做人情去吧,以后二哥干脆签押一摞**品的任命文书给贺知章揣着,随便他拿去做人情就是,哈哈,咱们喝酒!” ……杜甫不忿的心情也有这官职品级的因素!中书省左右拾遗听着好听,其实比中书令可是差着海阔天空,中间隔着中书侍郎、中书舍人、左右补阙、中散大夫等,所谓拾遗其实就是整理文件档案的一般秘书。杜甫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给了个参赞左拾遗,就还不是左拾遗,而是属于实习性质的。 当然,唐朝的官员数量非常有限,一千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从正一品的太师、司空、天策上将直到从九品的各地县衙差官,总共只有不到十万人!还经常性的裁撤冗员,比如唐太宗就曾经有一次一声令下,让房玄龄和魏征考核后裁撤了多一半人!国家也并没有任何动荡不安,因为有全体百姓的支持! 所以,在唐朝能做官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四千比一的民官比例,这也算是唐朝空前强盛的一个侧面吧!这和后世的数千万公务员队伍没法比,大概四十个百姓供养一个公务员,负担极为沉重的……或许,让国家稳定不一定非得使用扩充体制内的方法?还是走一条正道更好些吧。 当贺知章带着杜甫从车架上下来,看到仪王府更加金碧辉煌的大门时,已经有人先一步堵在门口了……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 ... 第88章 普救寺论战死和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贺知章微微皱眉上前招呼:“这不是吏部崔御史吗?怎么来仪王府公干?”话是朝着崔希逸说的,眼眸却瞟向他旁边的俊朗青年。 那正是跟着崔希逸去见忠王李玙的诗佛王维,同样的被奚落出来,只糊弄了一个门下省右拾遗的从八品上的官身,只怪他们去的不是时候……李玙一向平易近人很会笼络士子的,但今天不巧,李玙正在下象棋,那是他平生唯一的爱好!王维在旁边站了一个时辰实在有些头晕不小心碰翻了棋盘……也就是李玙大度,没砍了他! 所以崔希逸叹息着造化弄人,既然不能容于主公,总不能让人才流落了,那是国家的损失!所以和贺知章一样的忠良品性让他决定把王维推荐到仪王府来。可仪王府却大门紧闭,做得更绝,根本不接待!这让崔希逸百思不得其解……此刻见过贺知章,看到那个更年少的杜甫,心中大致就有数了,苦笑道:“谈不到公干,大概和贺学士来此的目的相同罢了,呵呵,可惜啊可惜,刚才听管事说仪王殿下出城去了。” “啊?如此不巧……”贺知章急的跺脚,再看看崔希逸耸着肩、摊着手的样子,心下恍然!这是吃了闭门羹!仪王竟然拒绝贤才入幕不成?贺知章想不明白,那么精明清醒的仪王怎么会这样!试探着聊:“那,仪王殿下是不是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崔希逸无奈的点点头,拉着王维往来时路走。杜甫撇撇嘴,反过来安慰贺知章道:“大人的好意杜甫心领就是,哼,明日杜甫就去中书省参赞。”最后看一眼仪王府,拉着贺知章也往回返。 茗烟回禀李璲两拨人都走了,高适这才不解的劝谏:“殿下啊,您……低调的有些过了啊!人才难得,贺知章和崔希逸的人情更难得!这样拒之门外岂不让他们难堪?殿下这样做实在令人不解。” “就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蹊跷本王才这样做,才能让他们明白本王不是故意给他们难堪啊!”李璲摇头叹道:“若真是本王需要的人才,本王才不管什么韬晦呢,先揽过来再说!但那王维轻浮虚伪、而杜甫志大才疏,都不堪重用。何况一个是参禅修佛,另一个又把孔孟伦理挂在嘴边,这和咱们府里可是格格不入的。” “殿下怎知王维轻浮虚伪、而杜甫志大才疏?卑职看来他俩人诗文才华都是上上之选啊?”高适惊诧道。如果李璲单说咱们仪王府是抱定了道门的大腿,那高适没有二话,很多时候迫不得已就是要有所取舍的!但万没想到李璲给两人那样的评价,这从何说起呢? 李璲暗中摇头,总不能告诉高适自己知道他们今后的命运吧:高适长寿做三朝宰相,两次出任节度使;王维从右拾遗开始止步在尚书右丞,后来大节有亏给安史叛军做过官;杜甫从左拾遗晋升到工部侍郎而已,除了常常感慨民间疾苦外从未真正为百姓做出什么修桥补路的政绩。而李白,李璲看重的是他的武功和侠气。 李璲只能换个角度解释道:“诗文辞赋都是小道,魏晋遗风的清谈客罢了!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本王眼里的人才,是能给大唐百姓切实做事的人如宇文融,或者擅于筹划谋略把复杂事物安排井井有条的人如先生你啊!” “殿下谬赞了!”高适连忙摆手,殊不知李璲此刻心里正在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那些都是李璲想要的人啊。当然,第二天高适就通过一件事,清晰的看到王维和杜甫是不是如李璲所评价的那样了。 宣义坊的普救寺规模不大,所以香火一般,想要在诺大的长安城中十几个寺院中冒头,没有点儿新鲜主意是不行的。此次关中平原大旱之后又是大雪不断,长安城外聚集的灾民少说几十万众,普救寺名为“普救”最是应景儿不过,老方丈抓住时机头一个到城外放了三天粥场。等到士子们的目光注视过来,立刻杀个回马枪,在普救寺内高搭天棚三丈六,为受灾州县诵经祈福。 观礼的豪绅和显贵们捐些香火钱是免不了的,这就如同办婚礼收份子钱,真正的豪门是想尽量多花钱以显示体面,普通的家庭都是算计收入支出的比例,精打细算中一定要有所结余。普救寺方丈就是这个主意,三天赈灾放粮弄到了名声,再三天法会收回成本还小赚一笔,堪称完美! 如果没有人来捣乱的话……捣乱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穿戴上左右拾遗官袍的王维和杜甫,只不过一个是受邀而来,一个是不请自到。 “王维受方丈之托忝为今日善会司仪,所捐银钱一贯者可敲平安钟一棒,十贯者获念力加持佛经一部,百贯者入殿焚香祷告在功德墙上留名!”王维潇洒的身姿跃在高台之上朗朗而谈,又有小和尚在两边挂起王维手书的诗文书法,说是捐赠实为义卖,在人群惊叹他的书画笔力之时,王维笑道:“为灾民捐钱实乃大功德,在下穷苦,只好以诗文相赠捐资千贯以上者,略表寸心,在下三生有幸与众位大慈悲心者与结善缘!” 底下顿时响起些许叫好声,毕竟王维穿着八品官服,又是著名的才子,长安城中不少豪门贵妇心中的完美偶像,他的面子就是金子!而王维也乐得有美貌女子已经开始认捐签押,看着她们盈盈一礼后摘取自己的书画如获情书的满足之态,王维洋洋自得。 就在台上捐钱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那个曾经隔墙对阵的声音又从人群中不失时机的噩梦般的响起:“才子好算计啊,平日十几贯一副的书画,终于借着灾民的潮流水涨船高到千贯了呢!” 这话刻薄,却好似醍醐灌顶!无数人从炙热中冷却,包括倾慕王维的思春少女也不由自主的琢磨大帅哥的墨宝值不值千贯的问题……王维差点儿当场吐血,虽然那千贯银钱自己得不到分文,都是捐给庙里做救灾之用,自己只想要个名声,书画其实是赠品,但对于掏钱的人来说,既然是冲着王维的名头、捐钱而取画,那就等于花费千贯购买的! “在下绝不会贪墨一文钱!”王维气急败坏,俊脸都扭曲了,厉声道:“阁下若是看在下不顺眼可以,但还请不要搅闹赈灾祈福的法会!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何况,阁下为灾民做了什么?” “你又在沽名钓誉了!”杜甫凛然走出人群,同样身穿官袍,却掩不住少年的豪情,说道:“灾民都在城外荒野,你们在这里敲锣打鼓的赈什么灾?真为了灾民就把粮食和冬衣送到灾民手中去!在这里弄那么多银钱,恐怕没人知道有多少用来粉刷了佛像金身吧?” “你这是无理搅闹!”王维也动了肝火,大义的向前一步,紧逼道:“没有银钱哪里来的粮食和冬衣?即便为佛祖重塑金身那也是祈福纳祥,并无不妥!我只问你,你为灾民做了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也算救灾吗!” 王维居高临下,又有粉丝烘托,顿时换来不少叫好声。可杜甫也不是吃素的,更是抓着一点不放,同样引起这些聪明的士子们的警醒。 杜甫冷哼一声,越众而出道:“大丈夫尽力而为!我杜甫的俸禄虽然不多,今早都已运到城外散尽,请问王拾遗,你拿那些不当吃不当喝的书画出来,仅是让别人捐钱,你自己又救助了几名灾民?”读书人吵架最擅长诛心,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 本書源自看書网 ... ... 第89章 香火钱强征救灾民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普救寺方丈实在不能再做缩头乌龟,闪身出来高宣佛号:“阿弥陀佛,本寺账目清楚不惧人责难,这位施主,你今日到底为灾民捐多少?老衲保证让你亲眼得见你的银钱怎样度支!” 这是挤兑杜甫没有钱就没资格说话。可杜甫哪里是笨嘴拙舌的?早已经调查清楚普救寺就搭了三天粥棚就撤退了,然后就在这里做法事……这个逻辑不对!杜甫想得很清楚,你想救灾却又财力不足,可以,那你就该先捐香火后搭粥棚。但你现在是先搭粥棚了说明你本身有钱供应,然后你又搞募捐,那捐来的钱不就都揣你自己腰包了? 杜甫此时身边同样聚集了不少清醒过来的士子,厉声反驳:“账目清楚?我正想问问方丈,敛了那么多钱财,到底多少用于购买赈灾的衣食?多少用于给佛祖塑金身?好,即便是诵经祈福好了,我更想问问方丈,城外冰天雪地中饥寒交迫的灾民此刻是需要胡饼还是需要梵音?我还要问问佛祖,若是真有慈悲,为何降下这大雪大旱惩罚万千无辜的百姓!” 三个问题好似三重骇浪,接连拍上方丈的心头,就是千年的顽石也将被吞没,方丈每听一句脏腑间就一股悸动,杜甫三句话问完换来不少起哄声高喊着“问问佛祖去”!唐朝的士人风气开放,思想不受束缚,心中连孔圣人都不像明清时期那样冠一个“万世师表”而当作老婆的屁股摸不得,更加不把佛门当一回事。 终于在人声鼎沸中,方丈三重逆血从腹拱上胸,一重多过一重,从胸涌上喉,一重狠过一重,最终从嘴里喷溅而出,流淌在高台的木板上,滴滴嗒嗒的鲜红灿烂夺目,这才连惊带吓的压制了大多数人的起哄声。 “快救大师!”王维赶紧招呼小和尚上来抬人,乱作一团中恶狠狠的对杜甫怒目而向……好好一场慈善法事竟然是这个场面,真是始料不及!难道这个人是我的克星不成?王维哪里知道,他的克星不是杜甫,甚至同是天涯沦落人有相同的克星也说不定呢! 方丈以喷血的表演压制了杜甫的责难,成功的转移乌压压一片士子的眼球,但并未能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只要有足够劲爆的新话题,中国人看出殡不嫌殡大的习惯可以迅速转移。现在就是个好机会,铿锵声响起,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一队队披甲卫士开道冲开了拥挤的人群,鲜亮的盔甲新镀上的一层银镜晃得任何人都看不清来者何人。 小和尚才抬起来的方丈虚弱的倚靠在高台下,生生被十几杆长槊挡住了逃走的路径,冰冷而坚硬,闪着肃杀的寒光好似吞噬血肉的饿狼,那威武的将军终于走上前自报家门:“左领军卫中郎将覃睿,接到百姓举报说普救寺以赈灾为名大肆敛财,特来调查!还请大师把捐赠的账目拿出以证清白。” 屋漏偏逢连夜雨!方丈急怒攻心又是一口血溢出嘴角,滴滴嗒嗒的继续染红着僧袍。其实这也是他乱了方寸,所有人都早就忘了一个根本问题——十六卫有什么权利调查寺庙筹款的账目?这场面下只剩得小和尚气哼哼的喊叫:“你看不到我们方丈这个样子吗?要查也得等他病好啊!” “等他病好?那时候假账不就做好了!”覃睿冷冷的银盔中露出冷冷的脸,大手一挥间就有数十名左领军卫的兵士冲上来,推推搡搡的轰赶小沙弥,抬箱子的抬箱子,撕扯人的撕扯人,绝对有后世‘承馆’的风范!覃睿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又是记账又是清点,入库之后再搬出来赈灾,哎呀,用不着那么麻烦的!募捐的银钱不是都在这儿吗?直接搬去城外分发给灾民让他们自己去购买衣食岂不省事!” 覃睿话音一落,侍卫们就开始七手八脚的上来搬挪钱箱。方丈软在地上被这一幕震惊的又清醒过来,想要扑上去阻止又实在腿软,只能大声喊叫:“抢劫!你们这是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出家之人此刻想到王法了?”旁边看笑话的大有人在,比如杜甫就不失时机的顶上一句:“方丈大师莫要胡说,将军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好,既可堵住怀疑寺院敛财的嘴,又省去众高僧奔波之苦都让军士们代劳了啦!” “你!你们……噗!”方丈彻底晕过去了,可不是省去奔波之苦吗?这都彻底白干了! “众位,众位士子安静!”覃睿跳上高台拱手作个圆圈揖,心里想着老子就是王法,嘴上却公正廉明的道:“还请众位监督左领军卫运输分发赈灾钱到每一个灾民手上!以免有人反诬我十六卫贪墨,请!” 一个请字大义凛然,说罢覃睿跳下高台当先而行,招呼着大街上的士子一起往长安城外而去,路上不时的鸣锣呼喝:“普救寺的大师们慈悲!募集万贯香火钱救灾喽!”让所有人都听到左领军卫只是在帮普救寺押运银钱、洗刷普救寺发赈灾财的冤名。 顺便也表示左领军卫的清白!这就是李璲和高适商量后的结果。 看着远去的人潮,跟一场梦似的,刚刚还熙熙攘攘的普救寺瞬间冷冷清清,王维扶着栏杆让自己不可以倒下,痴痴的卷起被踩烂、撕扯坏的自己的书画,脑海中一片空白……不对!这一切都不对……王维突然挺直了身姿,双目放射出明亮的光华,毫不犹豫的抛下脚边刚请来大夫救治的方丈,朝着崔希逸的府宅狂奔而去。 长安城的治安和城门的通行归左右金吾卫管,同样在阅兵式上并肩作战扬眉吐气的兄弟,当然没有任何阻碍的放行了,一路上各坊市内的小型米面行、布料庄都加入了赈灾的队伍,左领军卫士兵把一箱银钱放到店铺门口,就有数十箱早就准备好的物资换出来。 等到了城外,士子们几乎和卫士们一样,人人不闲着,肩扛手提的衣食开始向灾民们分发!覃睿不失时机的领着亲卫齐声喊:“皇帝陛下仁德广播!普救寺大师首倡善举!”顿时带领着灾民都感动的流泪,纷纷跪倒在地谢恩。 “皇上万岁!大唐万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让闻讯赶来的崔希逸也不好立刻上来责难。直到一场大慈善进行完毕,灾民们领了钱粮感恩戴德的离去,士子们热情消退后也都耐不住严寒纷纷回城,旷野上寒风凛冽萧瑟寂静了,崔希逸才冷哼一声,打马近前挡住覃睿的道路,痛斥道:“左领军卫中郎将覃将军,你私调兵马、强抢寺庙、哗众取宠就不怕本官参奏你个谋反之罪吗!” 唐朝的制度,管兵马的不能带兵马,所以左领军卫的将军日常操练左领军卫士卒,但无权指挥左领军卫士卒出营去执行任何任务!崔希逸抓住“私调兵马”这一件事就足以让覃睿人头落地了。 崔希逸的声色俱厉并不能吓唬住覃睿,覃睿端坐马上比他高了一头,背靠三百多银甲卫士底气十足,俯视着孤身一人的崔希逸,覃睿缓缓的从怀中掏出印信和文书,但并不打算交给对方验看,只是在眼前随意的晃动两下,不屑道:“首先,崔大人叫错了本将的官职,本将昨天已经调任右领军卫了,其次,这里有兵部的文书和京兆尹的行文,命本将带左领军卫卫士三百维持普救寺赈灾募捐的秩序,崔大人莫要诬蔑好人!” “你……”崔希逸怒目圆睁,心道你左右领军卫不就是一条裤子的两条腿儿吗?但后半句终于憋了回去——“你是早有准备啊!”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蛧 ... ... 第90章 韦谏议风闻言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当然是早有准备!头天晚上覃睿被调任右领军卫中郎将,只是例行公事的平级调动,用不着皇帝批准,而不在同一卫所中了从名义上就有资格带领左领军卫的人马执行任务,当然,这还需要京兆尹的恳请、兵部的批文、新的左领军卫将军的配合。 只不过这一套手续今天办理的非常快速而已。而左领军卫还没有新将军上任!底下的人都是覃睿的老部下,当然一叫就走了。进出城时走的城门又都是金吾卫中和覃睿最交好的一个邹将军管辖,所以一路畅通。又有李含光带了一众道门弟子在灾民中宣扬,提前等待在那片郊野,一大早就排好了百条队伍等救济,所以后面的事儿井井有条,没发生蜂拥而上、趁火打劫、踩踏受伤等的混乱问题。 而李璲的准备远不止这些。 第二天崔希逸准备好了参奏覃睿的表章揣在怀里,太极殿前钟鸣鼓响后排列两班,蚂蚁般的官员们踏着小碎步低头钻入宏伟的殿堂,数丈高的廊柱下没人敢窃窃私语,等到熟悉的公鸭嗓喊出“皇帝上朝百官叩拜”后,大唐的官员们大礼参拜。 崔希逸一个吏部郎中注定在今日没有启奏天听的机会,因为头一个跳出来的吏部侍郎李适之已经先开口:“臣有本,臣参奏户部度支司、储庚司郎中玩忽职守,致使天下商情不稳而米行哄抬物价、钱价混乱而百姓生活维艰,皆户部之过也!” 上来就已经抛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给众臣,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讨论出结果的。而韦家和武家掌控着户部,谏议大夫韦见素赶紧笏板高举,侃侃而谈:“启奏吾皇,自从去岁丰收,米价从一斗八文降至一斗六文以来,原本很是稳定,但今冬大旱,粮价波动在所难免,此自然调节,非任何人的责任。” 韦见素这话放在平时原本没错,韦见素其人也算个名臣,史书记载最早看出安禄山谋反劝谏唐玄宗收权的就有他,他更是提出了具体制衡安禄山的办法。但今天这事儿他还是有私心的。 李适之是皇室宗亲,常山慜王李承乾的嫡孙,当然不吃韦见素那一套,冷嘲热讽的反驳道:“韦大人有点儿见识好不好?今冬大旱,若是粮价上涨那是在所难免,但如今的米价是一斗五文!不涨反跌,这也是自然调节吗?” “啊?”韦见素顿时吃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韦见素身居高官平日里连自己家的买卖都不关心,所以不清楚情况。但毕竟是才干之人,稍加思索后,就知道如果李适之所说属实,那就是铜钱的币值问题! 这也是国家经济命脉的根本问题!物价的稳定绝对利国利民,通货膨胀或者货币贬值都可以导致经济崩溃!李适之的痛陈厉害是及时的、也是必要的。京兆韦家就是做粮食生意的,若是大旱之年粮价下降,对韦见素自己就绝对没有好处!从这一点上看该和李适之站在同一条线上,按理说立刻闭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可李适之弹劾户部的郎官也不行啊!户部一大把姓韦、姓武、姓杜的……这可就要打罗圈架了!韦见素心思电转间唯一能破解尴尬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赶紧找到导致铜钱价值奇怪波动的根源才能让户部的人脱掉干系。 想到这里可就顾不得什么了,韦见素再次挺直腰杆奏道:“这当然不是自然调节!如果按照户部的调节粮价原本会上升一文钱的,但……”狠狠心,选谁当替罪羊关键看亲疏远近,想到早上刚接到的一个消息,就有了主意。 同盟的利益低于主子的利益,主子的利益低于家族的利益,家族的利益低于自身的利益,任谁都一样。这就是玄宗朝满堂的名臣、贤臣、能臣,却使唐朝急转直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韦见素于是说:“但从大旱以来,百姓愚昧,纷纷求神问佛,而各个佛寺趁机敛财,甚至豪奢到将铜钱熔化铸造铜佛像的地步!导致市面上铜钱紧缺,这才使币值上升。微臣听闻有的地方已经恢复了以物易物的习惯,户部铸造新钱都赶不急!长此以往定然大乱,请陛下圣裁。”都说这么明白了,还有什么可圣裁的? 立时就有户部一群人叫起撞天屈,顺着韦见素的话头把责任全部推到寺庙敛财铸佛像上。底下崔希逸刚想着既然说到寺庙的问题了,是不是有机会说说覃睿带兵抢劫普救寺的事儿,没想到倒有人抢先一步说了。 兵部主事萧子夜机敏的搭上户部全体人马的顺风车,出班陈奏:“启禀陛下,户部同僚所言甚是,就在昨日,长安普救寺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打着救灾的幌子募资,暗里却已经请了铸造工匠开炉准备化钱!幸好微臣发了公文调左领军卫三百人抢先管制住了,这才将募集银钱真正用到灾民身上,否则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啊!这里有铸造匠人的供词和在场士子的见闻,请陛下御览!” 先不说崔希逸彻底可以闭嘴了,萧子夜竟然呈上一份致普救寺方丈于死地的供状?韦见素等人都奇了怪了,真是说什么有什么啊!自己刚找到的话头儿,他那里就准备好了落井之后下的石?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反覆无常往回咽吧!户部的人纷纷响应,表示对兵部做的事儿大家都是提前通过气儿的,这是一次联合行动,结局也很成功。 三分之一朝臣众口一词了,唐玄宗终于开口:“右领军卫中郎将覃睿做事果敢、带兵有方、不负众望,赏明光金铠一副、钱千贯!”皇帝下诏赏了也就算是把这件事定性了,动摇国家根本的罪责当然也就是佛门敛铜铸像,接下来就该讨论如何应对了。 兵部摘干净了,这次年轻人筹划的如此成功,真是孺子可教也,萧嵩暗中点点头就又开始闭目养神。宋璟瞥过来一眼,从萧嵩的神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作罢,不是事关国家兴亡的大局的事儿,宋璟早已经习惯不发表意见了。可这么大的事儿宰相怎么能不支声?裴光庭上次挨了个窝心脚,现在还步履维艰着。 此时可算找到表现的机会了,高举儒家道义的大旗就义正言辞的站出来:“魏武帝拓跋焘灭佛,皆因寺庙坐享大量土地而不交税赋,致使天下穷困、百姓饥馑,哪有救苦救难之心?周武帝宇文邕灭佛,皆因僧侣不事生产不服劳役,致使女子舍身为奴、男子剃度入佃,哪有大慈大悲之意?微臣以为先朝做得很对……如今佛门化钱铸佛,搅乱天下财赋,谁能保证将来他们不会化佛铸钱,坐享锦绣江山?此诚为包藏祸心的谋逆之举!望吾皇警惕,不可不察也!” 裴光庭大义凛然,上纲上线的又刚好捅到任何皇帝最软的肋叉子,底下谁敢反驳?铜钱与佛像互相熔化铸造的问题正是一针见血,不得不说裴光庭能当到门下侍中的位置不是虚的。萧嵩那种老人精闭着眼都在心里想“兹事体大,痛下决心”,何况是那些见风使舵之辈?顿时一大片官员跪倒,高呼:“陛下圣明,不可姑息!” 李隆基把问询的目光投向高力士,高力士呵呵一笑,躬身答话道:“谋反嘛,当不至于,但贪财是肯定的,和尚们确实有些不识大体了。” 高力士开口那基本就是代表李隆基的意思,他是最能揣摩皇帝心思的人,说出来不过是帮皇帝坚定意志下决断的。立刻又是更多的朝臣跪倒、为民请命要求打击佛门。李隆基点头,于是下旨:“是不能由着他们放肆了,一张一弛也该到紧一紧的时候了,但也不必矫枉过正嘛……朕意:各州府收缴铜铸佛像造钱!” 古代没有系统的经济理论可以让人才们讨论,但有一个好,那就是一声令下可以让补救措施雷厉风行的执行下去。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 ... 第91章 崔舍人据理力争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高适的谋划天衣无缝,近乎所有人都被一网打尽算计了进去!从对武家人最戒备的唐宗室皇亲李适之入手,到让韦见素等户部的人两难,恰好头天提供了普救寺敛财的故事,又有萧子夜成功转移矛盾顺便点醒众人,最后坚定儒家道统的裴光庭急于重塑威望……李璲料定了唐玄宗不会把铸钱权利给任何人。 只听御座上李隆基问道:“此事由哪位将军愿意督办?” 正当十六卫的大将军们都在犹豫权衡时,神策军的王毛仲腆着大肚子迈步,急不可耐的高呼:“末将愿领此差使!神策军定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鼓作气为朝廷缴清天下寺庙私藏的精铜!请陛下降旨吧!” 王毛仲捶胸顿足的指天发誓自己能做好,这是有原因的……上次阅兵式可是犯了个大傻!不但打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其实弄得皇帝最赏识的神策军缺席让百姓们胡猜,也等于给了皇帝一记响亮的耳光!自己真是不知道哪头儿炕热了……这次有这个轰动天下的大差使必须争到手!所以王毛仲现在不惜哭天抹泪的博同情,戴罪立功的话都出口了。 哪怕王毛仲知道这是多么得罪人的事儿!但正是因为做这样的事风险太大,周围那些将军才犹疑,才有自己抢先开口的机会……重获皇帝信任的机会!看吧,只有我王毛仲才是陛下你的忠实信徒啊,他们都只顾着自己,只有我明知山有虎,不计后果的为您分忧呢! 果然,李隆基目光有些柔和,“嗯”了一声表现着欣慰,想了想说道:“神策军很久没动弹了,都要发霉了,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毛仲啊,你可要约束手下,这是国之大事要做到账目清楚,明白吗?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信任!” 唐玄宗深知王毛仲贪财好色,要不是念着旧情早就宰了他了,此时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最后一次信任”!王毛仲听得出来,感激涕零的跪倒,不受大肚子的阻碍响亮的叩头!活脱儿一个不倒翁圆滚滚的在丹犀下晃悠。 但李隆基还是不放心,朗声宣召:“陈玄礼、葛福顺!”立刻有两个武将闪身出班高呼‘莫将在!’躬身站在王毛仲身旁,李隆基严肃的说:“天下寺庙众多,神策军难以雷霆之势面面俱到,你们带着龙武军和御林军同时出动,配合王毛仲建功吧。” “遵旨!”陈玄礼和葛福顺立刻领命,扶起哭成泪人的王毛仲当殿就出去整军了。 十六卫的众多将军立刻后悔不迭,上次阅兵式积攒下的那点儿人气恐怕又要被抢光了!其实李隆基有自己的考虑,之所以选择用北衙三禁军而不用南衙十六卫军,因为南衙属于兵部,也就是萧嵩诸将,北衙直属于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一是更加信任,二是抄没的巨量原铜直接进宫,三是十六卫有向仪王璲靠拢的趋势! 李璲深居府中连打了三个喷嚏,很是纳闷这是谁惦记上自己了?但想不到是唐玄宗对自己已经很是忌惮了,此刻正在欣赏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儿呢! 自从《白蛇传》上演以来,什么新鲜事都有了,在李璲的刻意修饰下,法海二字成了长安城的禁忌,但凡有胖大的白眉老和尚出现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瘦弱的书生境况也不好,成了负心薄幸的代名词,很多女子的审美眼光都开始转向肌肉男,也许大唐尚武的风气会因此而多延续几年也说不定?这算是意外之喜。 就在这天,演出即将开始的时候,主演之一的柳姑娘竟然没有出现!李璲在高适的陪同下坐在后台聊天,等到锣鼓点儿响起,管事的实在没辙了才把这事儿报告给仪王殿下,气得李璲直接跳起三丈高。幸好后台歌姬众多,随便找一个上去应付。 不用派人寻找,不多时,长安县衙已经把人送来,县尉亲自带队,送回的不光有柳姑娘,还有个极为高大的英俊青年,披散的头发自有一股风流倜傥。只不过说是送,其实是押,只不过没坐囚车没挂锁链。 “启禀仪王殿下,这两人失心疯了,跑到县衙无理取闹,县令让卑职送他们回来。”县尉恭敬的禀告。李璲“嗯?”了一声赶紧上前给柳姑娘又是掸土又是松绳,心中早就疼得不得了,才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就听那高大青年扯开嗓子抗议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些为秃驴作伥的走狗!她未嫁我未娶怎么就不能在一起?”青年一边喊着一边伸手又去拉柳姑娘,被两个差役死死拽住,他的手臂拼命的伸长、手指不断和柳姑娘的玉手触碰、终归力气有限就是握不住!哪怕头发都凌乱了、衣衫都破碎了、还在哭喊着:“我们是真爱!她的身份才不用你们管,歌妓也好妖精也罢我都认了!柳娘子啊,我非你不娶……” “崔公子,崔公子!素贞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非你不嫁!”柳姑娘更是满脸泪痕,平日里温婉娴静的样子大变,第一次展现了内心的澎湃是那么火热,声嘶力竭的喊着:“你们不要为难他,快放开他!为奴为婢都好,只要跟定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是唱的哪出儿?”李璲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似曾相识……靠,拿这里当雷峰塔了?旁边有县尉低眉顺目的无奈道:“殿下,您这回看明白了吧?” “我看明白什么……我更糊涂了!”李璲看看两个嚎啕的人儿真不像是演戏,皱眉向县尉没好气的说:“柳姑娘的名字就叫素贞吗?他们难道真的入戏太深跑去县衙演出了?” 不等县尉回话,柳姑娘向着李璲呱蹬跪在地上,不管身后两个衙役把自己胳膊都要撅折了,抢着哭诉道:“殿下?是仪王殿下,太好了!求殿下开恩啊,我没疯,他也没疯,我的名字就叫柳素贞呀,我要和崔公子在一起!求殿下法外开恩成全了我们吧!求殿下了……”一边哭诉一边磕头,凄凄之情令闻者动容。 “素贞!起来!不要求他!快起来啊!”那个崔公子目眦欲裂,竟然突然激发了潜在的能量,爆发强横的速度突破两个衙役的束缚,眨眼间扑到柳姑娘跟前,紧紧的抱住,再也无法分开!而对李璲的瞪视更是随之而来,充分表现出了一个男人的敏感。 确实,李璲看向柳素贞的目光里又是怜爱又是怨怼,那分明是被移情别恋后的失落。李璲如今竟然呆呆的看着柳姑娘出神,周围的喧闹都被耳朵自动屏蔽了,真没想到啊,晚了一步……就晚了一步,原想纳入王府的美人就被一个疯癫书生占先了?这不是虎口夺食嘛! 后台这里连哭带闹的早就破坏了前台的演出,连演员带观众都涌了进来,李璲再抬头环顾的时候,好家伙,一层又一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眼前的热闹确实比舞台上好看啊,现实版的白蛇传吗? 怎么这个崔公子要带柳姑娘去县衙?县衙为何当法海……呸,为何说两人疯了?李璲头都大了,把疑问的目光再次投向清醒的县尉。县尉又没轮到开口,人群中就有好事者惊呼:“哎呦,那不是中书舍人崔颢吗!” “崔颢?”李璲只觉得这名字有一丁点儿耳熟,但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绝对没印象,根本重合不到一起去。但李璲身后却同时有个声音喊出,只见李白的剑鞘瞬间打在差役的手腕上,在几声“哎呦!”痛呼中蹿到那崔公子身边,竟然有些哀怨的语气说:“你真是崔颢?黄鹤楼题诗的崔颢!”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辋 ... ... 第92章 电解盐水得三宝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一首《黄鹤楼》烙印在黄鹤楼头历经千年而不褪色!无数人传唱、膜拜,足可以排进唐诗前十名,也让它的作者崔颢一举成名!李璲陡然想起来了,应试教育那么多年的人谁没背诵过?同时也知道李白那又兴奋、又郁闷的复杂心绪从何而来了……李白游览黄鹤楼时诗兴大发,想题诗增色时却看到了崔颢的大作在前,竟然令自己无从着手而甘败下风! 那时李白只能说一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悻悻而去。后来李白送孟浩然所写“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也被认为是只敢侧面描绘黄鹤楼下长江的景致而抒情,不敢直接写黄鹤楼。 还有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几乎就是仿照崔颢的翻版: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从格律到意境,绝对的同一首曲谱了两套词。 但史书记载崔颢是个浪荡公子,自恃才高而眠花卧柳,性情耿直而官场失意,唐代有崔颢如同宋代有柳永……李璲正在脑子里想着,长安县尉总算逮着机会解释来听:“崔大人一早带着柳姑娘来县衙登记,说要娶柳姑娘为妻!可是殿下您知道的,柳姑娘她……她在教坊在册的,朝廷有法度,良籍和贱籍尚且不能成婚,何况崔舍人是官身。” 县尉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想起来传说这柳素贞和仪王殿下可是挺热乎的,常往仪王府里一坐就是‘好几天’呢!也不知仪王殿下听说崔颢要娶柳素贞的事儿会有什么反应。 李璲可不知道周围的人群里有多少人等着看“王爷和朝臣为歌姬争风吃醋”的戏,因为李璲根本没来得及对柳姑娘动念头,那层窗户纸很是牢固,要不然想必柳姑娘也不会搭理崔颢。而自己也从来不知道柳姑娘在仪王府里‘一坐就是好几天’的事儿。所以李璲很正常的反应道:“原来如此……就没有通融的办法吗?” 此话一出,明显是要袒护二人,这让看热闹的人群失望透顶,各个心道仪王也太大度了吧?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县尉一愣后,也明白那些事儿肯定是谣传了,赶紧恭谨的回话:“当然有,崔大人要是从教坊给柳姑娘赎身,仅仅纳个妾,那算什么事儿呢!可是……” 不等县尉尴尬的说完,地上趴着的崔颢就大吼起来:“纳什么妾!本官就是要娶她为妻!论才貌论人品她哪一点不比全天下的豪门千金要强?凭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我们成亲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凭什么要外人批准?” 好强的反抗意识!好一番得罪全天下士族的言论!整个场面都安静了,所有围观的士子都惊掉了下巴,旁边按剑守护这对儿鸳鸯的李白最先被感动,大叫一声“崔兄豪气”,仓啷啷长剑出鞘,外放寒气三尺余,吓退了想要冲上来的正统士子们。 高适还是老成持重的,好心好意上前小声劝慰:“崔大人你醉了,口不择言没人和你计较,但卖艺之人娶作正妻有损朝廷体面啊!不过就是个名分罢了,当她是妻是妾还不全在你,你们自去回家过日子何必执着呢?” 高适是好话,没想到却激起崔颢强烈的怒火,猛地窜起来,用手点指周围围观的人群,无论官宦还是士子都在他的瞪视之内,厉声道:“别说是出卖自己的才华以安身立命,就算是出卖自己的身体以养家糊口又怎样?那也是出卖自己,总比这泱泱大唐朗朗朝廷上出卖别人的奸诈小人要好些!” 李璲终于知道什么叫性情耿直易得罪人了,崔颢这是把朝廷一勺烩了!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当官,只能在书斋里做学问想必是极好的。但这份真情也让来自后世的李璲动容,心底衡量一番,自己对柳姑娘的喜爱可比崔颢差远了。 但辱骂朝廷可就有罪了!县尉知道崔颢就是个口不择言的莽撞人,但也实在没办法,挥手让衙役把锁链套上了他。当此刻,柳姑娘凄切的眼神传来让人心软,跪在地上更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狠心改换了希望:“不要!殿下开恩,殿下求您放了他吧……我不嫁了,真的不嫁了!求殿下饶他一命吧!” 众目睽睽之下,李璲很为难,不说崔颢确实是人才,旁边还有李白的人情,单是柳姑娘几次接触一起吟风弄月也早就当作朋友了。 “咱们不用这样的,快起来说话!”李璲上前搀起柳素贞,让她擦拭额头,都磕出血印子来了,有心成全他们,也算是一段佳话,关键时刻还是求助高适,想必高适世事练达应该能有个解决的办法。果然高适沉思片刻就眼光一亮,哈哈大笑道:“殿下,亲王是有权给贱民抬籍的!” 这一说立刻提醒了李璲,是啊,光顾着陪着他们感动了,差点儿忘了自己的身份!李璲清清嗓子,冲着围观的众人严肃的大声道:“大家听本王一言——有女柳素贞品性纯良、行止淑惠,今日本王做主,将其抬为良籍并收做仪王府女官,赐婚中书舍人崔颢!” “仪王威武!”人群中立刻有冲动的青年乐于见证世间真情的美好,紧跟着就带动更多人一起高呼:“仪王威武!仪王威武!仪王威武!”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欢快,众人眼中李璲此刻就是白蛇传舞台上最终主持公道的太乙真人!柳素贞和崔颢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有不由自主的再次跪倒叩头。 长安县尉也倒吸口凉气,没想到仪王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可转念一想这是亲王特权,也是合规矩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谁他娘的愿意做坏人?人心向善,每个人心里都期待完满的结局。受到周围欢乐的感染,长安县尉发自真心的扶起崔颢,和衙役们拍着手一起笑道:“恭喜崔大人!贺喜崔大人!卑职腆着脸还要讨杯喜酒吃呢!” 崔颢还在发懵中,还是李白洒脱的天性显露出来,向周围大叫着:“这一段奇缘起于这出戏,皆大欢喜的结局又发生在这后台!择日不如撞日,这酒席就摆在这凤鸣轩内舞台之上岂不是一段佳话?哈哈!” “是啊是啊!酒家快快备席!我等都是贺客!”人群山呼海啸,就把一对新人往前厅簇拥去了。凤鸣轩的老板摸爬滚打在商场一辈子,最是见机快,立刻招呼忙碌起来!摆酒的、上菜的、压箱底的红绸子都掏出来了……李璲不禁感慨,自己又改变了历史,竟然把酒店中摆婚宴的先例开到了唐朝。 但无论如何,李璲现在的身份从第三者成了主婚人,被一起簇拥着往大厅而来。刚刚迈步,却有吴广以一身闪亮的坚硬盔甲撞开了无数文弱书生,在惊叫和惨呼中向李璲见礼,那一脸的郑重足以说明又出什么事儿了。 “嘶……什么坏消息,说吧!”李璲做好心理准备,吴广凑上来趴在李璲的耳际小声道:“淳化县工坊的三号山谷中突然在惊天巨响后天崩地陷,死伤人数不多,但燃起的大火还在继续,原因暂时不明。” “三号山谷?惊天巨响?”李璲一个愣神后突然大呼“不好!备车!”就拉着吴广往外走。 这里的事儿只能交给高适和李白主持了,工坊的任何事都是李璲心中头等大事,尤其是三号山谷那就是心头肉!李璲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里是研究电池和电解的地方!电解食盐水的产物有三种:氯气、火碱、还有氢气!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網 ... ... 第93章 猪油皂化藏甘油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赶到淳化县工坊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那惊天的巨响虽然比氢弹爆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还是惊动了周围十几座山上的人,连仪王学院的学子们都参与了救火,在火势减息的时候,工坊负责人穆老头和早就常驻这里的侍女晴雯才反应过来,立刻招呼驻守侍卫驱散了帮忙救火的人们。 损失再大,也不能泄露了殿下的秘密啊……剩余的火情只有工坊内部人员在处理,所以站在李璲面前的晴雯已经看不出是个精灵精怪的女孩子了,活脱一块儿黑炭成精的!看着谷中一片焦土,李璲也不想再追究操作不当的责任,想必责任人已经“飞”上了天,下辈子也落不下来了。 教训摆在这里比再次冗长的强调操作规范更有效。李璲长叹口气,瞪着晴雯道:“先统计受伤和身亡的名单吧,加倍给他们家人补偿,仿照以前安置十六卫遗孤和遗孀的先例,要厚待!” “是,呜呜呜,奴婢这就去办!”晴雯忍着眼眶中的清泪,梨花带雨咬着牙道:“等处理好这些事再回来向殿下请罪。” 说着转身就走,李璲赶紧叫住她,搂过那颤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本王很清楚这件事原本就危险万分,出事儿其实在所难免。好了,别伤心了,赶快办事去吧,叫穆老头过来。” “多谢殿下!”晴雯这才收拾起恐慌去了。待会儿穆老头颤颤巍巍的匍匐在李璲脚边连声请罪:“老奴鲁钝,老奴该死!要不是我粗心大意坏了章程就不会害死他们了,呜呜,都是老奴的错请殿下责罚我吧!” 看着这苍老褶皱的脸上痛苦的扭曲,实在不忍,李璲也扶起来,不想怪罪,忍着心疼尽量柔和的说:“穆老不必如此,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还得一切往前看!关键是哪里跌倒了还得哪里爬起来才是啊。”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这就总结教训,重建工坊!”穆老头稍稍恢复了一点儿精神,对自己下着决心,自语道:“这也让大伙儿摸清了那东西的特性了,唉,一代代匠人都是这么用命来换的经验啊……” 在后世简简单单一个电解食盐水,放在一千多年前竟然是这么恐怖,李璲不知道在科学发展过程中,最先电解水的人是否也遭受了不幸,但此刻确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了面前。被炸的消失的工匠中就有个极端聪明的先行者,或者可以称谓科学家了,听穆老头的介绍,那工匠把李璲创造的化学电源进行改良,三个一组,三组一列,互相用铜丝连接,共同作用在一个装食盐水的u形管上,使得效率大大提高。 李璲一听就知道这是“串并联电路”的原理被发现了!如果那家伙还活着的话,光是走在这条电学的康庄大道上,他的名字就足以光芒万丈……可他命苦啊,才刚发现一个现象,还远没来得及琢磨内涵就献身了。 李璲亲自驻守在淳化县,等待三号山谷的重建,一待就是半个月,终于看到电学基地再次开始运转!现在工匠们绝不会再有人毛手毛脚了,每一个器械接缝处都随时进行检查,u形管两边产生的气体严格收集,绝对不能有丝毫泄漏!要知道工坊到处是明火煅烧,氢气爆炸的威力已经亲身尝试过了,氯气的毒性没人想去探究。 以硫酸为介质的化学电池九个一套,串联提高电流、并联提高电压,共同作用给一个u形管,电池损耗殆尽后,溶解出的硫酸亚铁将不断被过滤结晶,大部分送往瓷器工坊用于烧制各种红色系瓷器,小部分掺入肥料可以去除园艺中的苔藓,最后一个用途是用药,硫酸亚铁正是治疗贫血的根本。 而u形管一边出氢气,通入致密的牛皮袋密封,除了少部分将保存起来外,其余的运到远离工坊的旷野释放掉。另一边出氯气,直接通入石灰卤中形成形成漂白粉,达到固化保存的目的,既是农药又是消毒杀菌剂,将来还可能用于战争,绝对不能浪费。 其实后世的方法是氢气和氯气直接混合点燃,爆炸的产物氯化氢通入水中就是盐酸了。但过程越简单的方法要求的条件就越高,李璲思前想后放弃了这个方案,因为现今没有能够承载它们爆炸的容器啊! 最后u形管中剩余的就是李璲现在真正想要的:氢氧化钠!也就是火碱。绕这么一个大弯子,用化学电源来制火碱,其实得不偿失,氢氧化钠的价值还不如电池中的硫酸呢!但现在没有办法,也顾不得了……因为,碱,是皂化反应的必需啊! 为自己,皂角粉洗头已经让李璲受够了!为他人……不,也是为自己,生产香皂可是个大买卖啊!为国家……那个,好吧,还是为自己,皂化反应的副产物是甘油,甘油有三大用途:润肤、救治心脏病、合成**! 没错,李璲之所以不着急研发火药,就是憋着直接跨越到**的阶段去!**啊——硝酸和甘油如今指日可待,制取容易,需要仔细思考的只是安全保存和如何使用的问题。虽然过程也许会坎坷,但想想就让人兴奋! 抛开杂念,李璲把思绪牵回皂化反应,面对不断提炼出的亮白色氢氧化钠颗粒,淡淡的对着身边吩咐:“茗烟,给本王收集猪油去!记得要一点一点的收,慢慢的收慢慢的运,不要被有心人关注到!” “啊?猪油!”茗烟听到这个词就跟闻到那个味儿一般,浓香的手帕已经出现,彩色蝴蝶一样扑在他的口鼻上,皱眉埋怨道:“不是说要创造一个取代皂角的清洁之物吗?殿下要那肮脏的东西做什么?我的天啊,听您的口气好像还要很多似的!难道不是用那东西来验证新物什的好用效果的……” “当然不是用来验证!本王想清楚的事儿还用得着验证吗?你这本奴才,”李璲没好气的一把拽开茗烟脸上的香帕,鼻尖顶着鼻尖,冲他一字一顿郑重的说:“猪油就是制造新式‘澡豆’的原料!” “殿下您没发烧吧?怎么净说胡话!”茗烟撅着朱红的小嘴不可置信道:“猪油,哎呦喂,油乎乎腻乎乎的,澡豆就是用来清洁这些油腻的,您可说反了哦……” “庄子曰,道在屎尿!听过没?”李璲胡乱的引经据典,摇头晃脑道:“任何事儿都有两面性,阳极而生阴,阴极而生阳,就像解蛇毒的草药必然生长在蛇穴附近的道理一样!最油腻的东西刚好是用来做清洗油腻的最佳原料……好了,别废话,快去!” 茗烟不情愿的往外挪脚步,李璲长叹一声,看来得给这家伙一点儿动力,在茗烟背后喊道:“猪油做出的澡豆,可比皂荚卖价高、比豆粉成本低、比草木灰效果好哦!” 提到钱,茗烟顿时浑身充满力量,双腿上了发条般往外跑,一点儿扭捏的妖娆态都没有了,只远远传来喊叫在回荡:“这回的生意由本总管亲自、独自管理啦!本总管要用猪油换绫罗绸缎!” “注意你总管的威仪!”李璲心疼的喊着:“越活越回旋儿了,整座仪王府还不都在你手里呢,真是丢脸啊!” 本書源自看書罓 ... ... 第94章 改良香皂萧才女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除了淘米水和极个别地方用的茶饼外,古代的洗涤剂主要有三种:最古老的草木灰、便宜的豆粉、上流社会用的皂荚。 燃尽后的草木灰还有挥发不了的矿物质和碱性的碳酸钾,碱性物质都能起到分解油污的作用,只是草木灰中碱性有限,所以效果一般。而豆面天然含有皂甙和卵磷脂等去污成分,有增强起泡力和乳化力的作用,不但加强了洗涤能力,而且能滋润皮肤,还存在淡淡的清香。去除种子的皂荚中有丰富的皂苷,去污能力很强而清香气息也浓郁。 随着时间推移,近代有人将猪胰研磨,增强消化酶的渗出,具有复合分解污垢的作用,这跟现代的加酶洗衣粉作用近似,研磨时加入砂糖,又以纯碱代替豆粉,并加入熔融的猪脂,混和均匀后,就是二十世纪人们常说的“胰子”了。后来更把猪油在40c熔融,而猪胰脏此时发挥脂肪酶的分解作用,将猪油分解为高级脂肪酸,与随后加入的草木灰碱剂发生皂化反应,这就是现代肥皂的主要成分!然而,由于要大量取得猪胰腺这种原料委实困难,所以未能普及。 李璲选择的是现代化工最普通的制“肥皂”方法,直接猪油和火碱皂化,虽然效果上差了点儿,但可以达到多、快、好、省!细节处的雕琢可以用各种香料来弥补。 第一批半透明橙黄色的肥皂块儿被凝结成型出来,李璲纵声长啸,声震山林,尽管它们富含杂质、尽管它们味道有点儿刺鼻,但原理正确、流程正确、效果正确!这就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用的肥皂啊! 李璲迫不及待的从模具里扣下来一块,环顾一周后指着一个脏兮兮的年轻工匠大喝一声:“快把衣服脱了!”这一声吼让小工匠下意识的左臂护住胸、右手挡在裤裆上。 “殿下三思啊!”穆老头直接拦在了李璲面前,把他那张褶皱的脸遮盖李璲的灼灼目光。茗烟没好气的推开穆老头,气鼓鼓的斥道:“想什么美事儿呢!殿下要用他的脏衣服试试肥皂的功效!别的,哼,轮不上他伺候……” 李璲脑门上一只乌鸦拖着三道黑线飘过,轻咳一声,吩咐穆老头:“打盆水来!” 准备就绪,李璲扒拉开阻拦的工匠,毫不介意的抄起那件脏衣服就泡入盆里,亲自开始揉搓……工匠可都是贱籍啊,等于仪王府的奴隶,今天破天荒的看到主子在给奴隶洗衣服,那个卖力啊……真好看! 更好看的在后面,随着那盆水变得越来越污浊,从水中拽起来的衣衫却焕然一新!李璲缓缓抬高手臂把干净的衣服呈现在所有人的眼中,如同一支青莲破淤泥而出,绽放在水面上!带着清新的碱味儿,沁人心脾。 “太神奇了!果然效果极佳啊!”工匠们欢呼鼓掌,这场面有种正在拍洗衣粉广告的感觉。但李璲很快就觉得不好了,看看自己发热发红的手掌,摇头道:“效果过于好了,碱性太强损伤皮肤,这可不能拿去卖!” 看着李璲通红的手,那个最幸运的青年工匠裹着李璲的锦袍大着胆子说:“这是浓度高的原因,殿下,咱们可以掺入一半儿的豆面或者草木灰稀释它啊!” “嗯?嗯!”李璲点点头,古代所用的无论草木灰还是豆面其实都是利用碱性分解油污,只是没有那么强劲,肥皂放置后表面会结一层白色晶粒,那就是析出的纯碱。所以皂化反应的结果是保留没反应干净的一点点火碱,也不剔除生成的纯碱,再加上主要产物高级脂肪酸钠盐的亲水基和亲油基交换原理,达到去污能力极强的效果。 所以李璲决定可以降低效果来减小腐蚀性,说道:“不要草木灰,那是会影响肥皂的光泽美观的。就用豆面试试吧,一定要研磨极细的,溶成面汤在成型前搅拌进去。” 又是三天的埋头苦干,终于找到了最佳配比和混熔温度,成型的肥皂依旧橙黄色闪亮,但透着阳光看不到粒状杂质了,干燥后也不再表面凝结纯碱的霜!李璲不得不感叹古代工匠的智慧和孜孜以求的态度,比后世那些假冒伪劣产品令人放心的多。 “茗烟,去叫二十名木工来!”李璲按部就班的指挥着,现在肥皂生产没问题了,就该做最后成型的模具了,总不能永远是在地上刨四四方方的坑吧。等到木匠们赶来,李璲立刻连说带比划道:“本王要打造给肥皂成型用的模具,也就是盒子,上面有盖下面是盒,但不能普普通通!嗯……内部要镟成两边宽中间略窄的形状,还有……要雕花纹!不管是凸纹还是凹纹都行。” 这是李璲想起了后世最著名的品牌——舒肤佳的造型,它的优点就是握在手里不会滑落,那可是个日用化学品行业的伟大创意呢。 熟练工的效率很高,二十个人的构思各有精巧,没一个重样儿的,这一个以花卉为主题,那一个就以鸟兽为浮雕,有的正面是画背面还是一句诗,有的雕凸版能让藤蔓缠绕肥皂主体好几圈,其赏心悦目,绝不是后世的懒人们愿意做的。李璲心中突发感慨,原来这大概就是那些巧夺天工、奇门遁甲失传的原因了。 “这是啥味道啊?殿下又在创造新的敛财术了吗?”清新悦耳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那两道身影正如这干燥晶莹的肥皂,能洗尽人心的铅华。听声音就知道是萧子夜兄妹了,李璲招手让黄蜂卫放行,萧子琪立刻蹦蹦跳跳的来到近前,好不见外的伸手就抄起一块刚成型的肥皂,放在小琼鼻底下闻了闻,点头道:“哥,快来看,就是这个东西的味道呢!” 萧子夜依旧是锦袍长衫、玉带束腰、潇洒飘逸的缓缓走来,只用眼睛扫了下旁边几个做效果试验——洗衣服的仆妇,再闻到猪油的油性味儿就明镜一般,惊道:“殿下在研究皂荚吗?”等瞟到妹妹手里那个雕花的肥皂,深吸口气又体会了碱味,点头道:“好大块儿的澡豆,好精致的澡豆啊!” “肥油做的,呵呵,我管这个叫肥皂!”李璲掰开一块儿模具,取出个烙印了李白一句诗的肥皂递给萧子夜看。萧子夜如同捧着个稀世珍宝,小心翼翼的在手上婆娑,对比萧子琪手中那浮雕了牡丹花枝的,喃喃道:“可惜啊可惜……” “怎么了?”李璲刚一愣神,萧子琪对他哥哥就心有灵犀的多,噗哧笑道:“刻着牡丹花的没有牡丹花味,雕着藤萝蔓的没有草木清香,岂不可惜?” “咦?这倒是提醒了我,不过……”李璲刚刚灵光一闪又暗淡下去,叹口气道:“肥皂将会成为广大百姓家常的消耗品,若是添加花香就得把花朵捣碎撵汁,上哪儿去采那么多花草?何况这成本可就太贵了,百姓恐怕用不起!” “殿下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呢!”萧子琪抚摸着手里滑腻腻的肥皂,妩媚的笑道:“你就不会分不同档次吗?依我说,上等的添加蜂蜜和奶,更柔更滑有益肌肤,但要控制产量,不是有钱就能买的。中等的添加花草香料甚至药草,不但好闻而且更洁净,产量不用太大价格可以贵些,下等的就现在这样就行了,甚至连模具印花的步骤都可以省略掉!” “准王妃不愧是才女啊!”突然冒出的高适拍掌大笑,也不知偷窥了多久了。 本書首发于看書惘 ... ... 第95章 焦头烂额荣亲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准王妃不愧是才女啊!”突然冒出的高适拍掌大笑。几人上前见礼,都对高适很尊重。高适不顾风尘仆仆,就开始做一个谋士该做的事儿,献策道:“殿下不是一直为道门的普及推广犯愁吗?这肥皂就是个好东西啊!” “仲武先生的意思是?”萧子夜也凑过来好奇道。高适嘿嘿笑着,抄起一盒木制模具,说:“既然肥皂将是所有人日常用的,与其雕花刻诗不如改成雕神仙像、刻道德经如何?” “甚妙!”李璲不禁鼓起掌来,肥皂凝固成型很容易,雕刻好模具后就批量生产再没有雕琢的成本和工时了,这可比往全天下盖道观塑神像效率高千万倍!李璲来回踱步,很快就决定:“就这么定了,高中低档先做一个系列:添加蜂蜜、冰片的高档香皂正面烙印三清圣像,添加薄荷叶、金银花等药草的中档香皂正面烙印八洞神仙,只添加香料的低档肥皂正面烙印雷公电母、城隍财神、文武星君!背面一律镌刻道德经上的一句话,如何?” 萧子琪不甘心的说:“也没必要这么绝对嘛,再加一个系列吧:高档的添加花粉汁液,模具就用对应的花卉蜂蝶,中档的添加奶乳,模具就用鸟兽云纹,背面都是对应的诗句!低档的刻印你那个《仪王对韵》就好了,也算是普及文化。” “你是想普及文化还是帮殿下扬名呢?生怕人家不知道这肥皂是他的创造!”萧子夜弹了妹妹脑门一下,冷哼道:“还没嫁过去呢!我说你个准王妃……”顿时弄得几人都是红了脸。 李璲赶紧把话题扯回来:“嗯,反正这香皂就是个最好的宣传阵地,嘿嘿,想不看都不行,非得潜移默化的受影响不可!以后本王有什么想灌输人心的话,就都用这个铺天盖地的砸出去好了,哈哈!” “民心可用啊!这样在百姓中竖立殿下的声望是最稳固的,谁也取代不了!”高适眯着眼一针见血的分析道。倒弄得李璲有些不好意思了,怯怯的顺杆爬道:“这两个系列同时发不好吧?那本王是不是和三清道尊并列了?” “切!除了你自己没人那样想!”萧子夜立刻抹掉了李璲的梦幻,拍着他的肩认真道:“还有包装问题呢别忘了!” “名字也很重要啊!”萧子琪又兴奋了起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摆手让几人安静,她独自思索片刻,就做主的决定了:“名字嘛一定要好记又好听,还得让人一目了然就知道是干嘛用的,嗯,我看就叫‘草木馨香皂’怎么样?” “通过!”李璲拍板,转头对穆老头喊道:“穆老,就按照刚才我们商量的两套六种图案,召集工匠刻模具生产!高档的每块儿香皂配雕花木盒,中档的用绸布包,低档的草纸包,上面一律版印萧姑娘给起的名字,快去办吧!” “是,准王妃题写的‘草木馨香皂’,老朽这就召集工坊内全部木匠和家属中的仆妇来!”穆老头开心的像个孩子,身手矫健的眨眼间就跑没影儿了。 搞定香皂的一切细节,皆大欢喜,如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李璲终于可以歇口气了。信安郡王李祎最早参与,举族之力快速收购了关内关外能找得到的煤矿,能源是工业的根本,各个工坊烧剩下的煤焦油和焦炭都进入荣王李琬的工坊,那是煤油灯和暖气配套需求。庆王李琮掌握着乙酸乙酯香精的生产,酿酒的各家都要和庆王折腰,以及宁王李宪名下遍布大唐的登仙台酒楼独霸七仙露贩卖。大学士张说家的产业调整到淀粉制糖领域,后面跟着几位小殿下的冷饮连锁店的巨大消耗,加上萧家制银镜所需。 巨大的产业链也就是巨大的利益链!李璲开得很开,自己不是三头六臂,不可能什么都抓在手里,只要关键步骤中的核心技术是自己的就够了,比如几乎每一项都要用到的酸和碱,就像纽带把所有人都捆在了李璲的战车上。当然,李璲也要保留最直接赚钱的工具,比如烧瓷和香皂!还有在旷日持久的试验阶段的反季节蔬菜、水果和花卉。 彩瓷是高端商品,香皂是日用易耗品,同时这两种东西都可以作为载体成为李璲的宣传工具,所以必须掌握在手里。另外秘密积攒的氢气、氯气、甘油、硝酸、合金钢等等不计其数。 可惜李璲注定是个劳碌命,一切貌似都按部就班起来的时候,六哥李琬的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了,荣王府总管自然和茗烟很熟络,但也只是互相递个眼神没打招呼,可见事情的严重!这个同样妩媚的宦官带着香风笼罩李璲后就急急的说:“荣王请仪王快过去一下,荣王的工坊那边实在是乱到天上去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李璲早就从茗烟身上看懂一件事,那就是宦官说的话永远夸张!只要他还有心思给自己身上扑粉熏香,就肯定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儿。所以李璲端着茶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啰嗦。 果然,天下宦官一样烦,荣王府总管太监花枝乱颤到茗烟都头晕了才说明白,其实就是一句话:李琬田庄上培植的名贵花卉都枯萎了,心疼的李琬好几天睡不着觉了! 李璲奇了怪了,萧家的田产遍天下,都已经按照李璲的提议建立暖房培育反季节蔬果,一年四熟都长势良好,李琬就只有那一处比较大的田庄,所以专攻奇花异草的种植,但这大冬天里有蚊虫不生的季节,肯定不会是什么寄生虫病一类的事儿,怎么会所有花草集体枯萎? 想到这儿李璲站起身,让吴广备车,准备亲自去看看。却有茗烟总算得了空档儿和来人亲热,闲聊中不经意问:“你家荣王的田庄在哪儿呀?我可还没去过,今天过去了你们府可备下仪王殿下爱吃的酒菜了?荣王要是抠门那就提前说,反正我们府里吃惯了好的,哼,我们自己带上就是呢!” “哎呀我的好弟弟,瞧你说的什么话!”那荣王府总管比茗烟还要风情万种,雪白的肌肤近乎透明了,一双桃花眼贴上茗烟脸颊娇声道:“不过今儿还真没什么酒席,我家殿下都憔悴了呢看得人家心里疼得慌!地方也不远,荣王田庄就在荣王工坊的山背后,跟仪王殿下这里就隔了十里路,说不定晚上我家殿下还要赶到你们这边来进膳呢!” “我说你俩亲昵也不背人了?这可还当着本王的面儿呢!”李璲回头没好气的训斥这两个比着赛娇柔的青年宦官,突然听到他中间一句话而惊醒,忙停下脚步问:“你刚说什么?荣王的工坊和田庄建在一起?” 本書首发于看書惘 ... ... 第96章 口蜜腹剑出难题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是呀,离着近才好管理嘛,也免了来回奔波呢!”这妖精丝毫没发现李璲脸色已经变了,喋喋不休的劲头上来自顾自说:“说起这事儿,殿下您可就不如您的六哥有算计哦,瞧瞧这仪王工坊和书院、田庄都不在一个县了,没事儿得多跑多少路啊!今天奴婢奉命来找您就先去了书院扑个空,大雪纷飞的我……” 李璲除了茗烟外可实在受不了别人,抬手捂在他朱红的唇瓣上!不管他发出呜呜的闷声,没好气的说:“你不是说六哥急的焦头烂额吗?你还有闲心跟本王啰嗦……本王猜到你家花草枯萎的原因了,赶紧带路吧!” 说完才放开他,茗烟缩了缩脖子,知道李璲要发脾气了,示意他噤声,赶紧赶路要紧。 高适才刚刚给李璲汇报了各家、各项产业如今的状况和收支汇总,所以李璲此刻恰好还没忘李琬的工坊致力于提炼煤焦油……那可是个重污染项目啊!在它旁边培植奇花异草,这不是嘬死嘛,所以当碧玉车刚刚到达荣王田庄外三里的地方,李璲就叫吴广停下来了。 空气中的味道已经让敏感的李璲鼻不忍闻,飘荡的粉尘糊在碧玉车上都失去了剔透的光泽更让李璲目不忍视!探出头来稍稍环顾了一下这片旷野的环境,李璲就躲在车里拉严了帷帐,轰那个妖精快去把荣王请到这里来谈。 茗烟比李璲还敏感,稍稍翕动鼻翼后就把手帕盖在了脸上,抱怨道:“荣王到底在搞什么呀,怪怪的味道,还说摆酒宴呢,就在这种环境里啊?我的天!殿下咱们赶紧回去吧。” “等荣王过来说会儿话咱们就回去,你放心,本王也一会儿都不想呆在这儿呢!”李璲扯过茗烟脸上的手帕盖在自己脸上,不多时,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马嘶后停下,李琬高大的身躯钻进碧玉车。 “璲弟瞧你架子大的!干嘛不到庄上来,等着你看看我的花草到底怎么回事儿呢,还让六哥来郊野迎接你呀!”李琬一上车就看到李璲用手帕堵着口鼻的样子,很诧异却又不当回事,劈头盖脸掀起来就要亲近。 李璲看看他这一身失去光泽灰蒙蒙的锦袍,赶紧往后躲,有茗烟在旁替李璲说出了心声:“哎呦我的荣亲王,您自己是不是在这儿呆惯了,所以鼻子不灵了?怪味道闻不出也就罢了,自己这一身灰尘也看不见不成?”茗烟也在往后躲,袖中的锦帕取之不尽似的,又是两块儿挡在了唇边。 “啊?有吗?”李琬头一次被人嫌弃到这份儿上,自己可是从来对自己的英俊风采最有信心的啊,低头左看右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此刻李璲推来一面银镜立在他眼前,无奈苦笑道:“看来六哥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还真是习惯了,光泽,注意一下光泽问题!” 李琬经过李璲提醒,这才发现对比李璲的锦袍,自己全身都是乌涂涂的,银镜中清晰的映衬着自己蜡黄的面孔都把自己吓一跳,桃花粉面竟然消失了!再看那蓬草般的头发哪里还有乌黑光泽?李琬陡然一惊道:“哎呦!璲弟你说,我的花草是不是也像我自己这般枯萎了呢?” “你说呢……”李璲点点头,嘴撇得都到天上了。好好一个丰神如玉的才子亲王开始对赚钱感兴趣后,竟然蓬头垢面了还不自知,确实值得鄙视一番。李琬都快哭出来了,喃喃道:“钱财果然是粪土啊,竟然糊住了我的心!为兄竟然不知不觉间苍老了容颜?” “不是钱财低俗了六哥的容颜,而是炼煤的污染问题你没重视。”不等李琬再提出疑惑,直截了当的说:“这空气中都是眼睛看不清的粉尘,糊在脸上还不算什么,吸入肺里可是要得痨病的!六哥赶紧停工,先把工坊里的器械接缝处都涂抹胶和油,好好检查密闭性,工坊外面要密植树木,工匠的住所要远离才行!做工时戴口罩,下工后每天要洗澡。” “明白了!难怪工匠们都咳嗽,原来如此,我马上就办。”李琬听到痨病二字立刻重视起来,拉开车门就要离开,只是不忘说一句:“看来我这里的酒宴你肯定不爱吃了,晚上我去你那边吃去。” 不过李琬刚要上马却被拦住了,一队官兵来到了近前,为首的绯袍官员倒是认得,刚刚晋升御史中丞的李林甫!也是有唐一朝最著名的名人,没有之一。 李璲好奇他怎么又到这里来,也下了车笑呵呵的招呼:“原来是堂叔,璲儿有礼了。” “仪王殿下也在,那是再好不过了,呵呵,”李林甫还是那副淡然又不失刚正的样子,根本不吃那一套,拱手道:“荣王殿下,附近村落最近很多百姓胸闷咳嗽,痰中带黑血,县衙把这怪事报上了御史台,下官听说两位殿下的属地也在这里不远,正好过来问问情况。不知殿下可知道详情为下官解惑?” “哦,这事儿都怪本王……”李琬愧疚的刚刚开口,李璲蹿过来一把就把他拽了个跟头,紧跟着皱起眉痛心疾首的对李林甫说:“都怪荣王疏于管理啊!自己封地内出现怪异现象竟然还要李大人来通知,可见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确实有失察之责!我看这事儿就该罚荣王亲自去调查,就别再麻烦李大人了。” 李璲深知来者不善,李林甫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大概不会直接找皇子理论的,但该是以退为进还是得尽量拖延,想必李林甫这个人不会耿直到打破沙锅问到底。 “呵呵,多谢仪王殿下体谅,下官身体还算硬朗!”李林甫不卑不亢却早就了然于胸,永远和煦的笑脸仿佛能融化这白雪皑皑的大地,可是软刀子才最磨人,只听他悠悠的说:“来之前下官倒也在周围百里山川内转了转,东边那条河风雪中河水温暖泛红可谓奇景啊,扑鼻的味道令人精神振奋,下官的两匹马竟然放肆的饮用这神奇的水,遭了天谴瘫软不能行,呵呵,可惜草木就不像河水那样赏心悦目了,连冰雪都灰蒙蒙的,不知是不是灵气都被那条河吸干了?” 李林甫的语气平静的就像聊家常,但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听在李璲耳中,很明显李林甫对烧煤后排污的特点很有经验,恐怕在他的人生履历中有经营管理各种工坊的实践!但既然不点明,就说明他多少还是给皇子留下余地的。 看来是时候拿出态度了,李璲尴尬一笑道:“天地万物,不为人知者众,也算不上什么神迹,想必也就是刚好某一阵风刮过罢了,本王刚好新创造一种神药名曰漂白粉,撒下去过几天说不定就不可见了,李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需要过几天呢?”李林甫双眸中透射出严肃的光,语气却还保持着和蔼,绝对是一个身体两套灵魂,让李璲都浑身发冷。即便是笑,那也是咄咄逼人的,这话明显就是要李璲承诺一个期限。 “五天!这场雪化了,那些幻象也就全都随着雪化了吧!”李璲继续打哑谜,面对李林甫的气势不敢有丝毫后退。其实要表面上消除污染很简单,这边只要停工,那边自然不会再有红色河水出现!以后的事儿等调试好新的生产工艺再说。 “那就好啊,”李林甫倒也不讨价还价,很是干脆的接受,为的是赶紧转入下一个话题,指指东边的山林叹口气道:“只是这赤水奇观即便此处消失了,也一直向下游流淌下去,不知多少百姓能有幸观看到?呵呵,但愿不要如同下官那两匹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去尝个鲜才好……不知仪王殿下可有良策补偿百姓压抑好奇之心呢?” “本王定然厚重的补偿!”李琬痛心疾首的声音又冒出来,又被李璲一巴掌推倒身后去。李璲严肃的说:“今冬大旱,想必吃不饱肚子的百姓也没太多好奇之心吧,本王会让沿河的百姓都吃饱肚子,然后再谈好奇之心不晚。李大人以为如何?” “那是再好没有了!呵呵,”李林甫一抱拳道:“这么说两位殿下有的忙了,下官就不打扰了,告辞。”又是个办事干脆利落的官员典范。 李林甫径自已经上了马,却又不忘回头提醒一句道:“对了,这条河的下游交汇处有武家一个田庄,殿下可别忘了……驾!”说罢不等几人多问就打马而去。 “李大人外冷内热,还是很好心的啊!”李琬背着手望着李林甫远去的背影,一句感慨差点儿让李璲栽倒! 李璲虽然看不出现今的李林甫有什么奸诈的表现,但自己知道结果、知道答案就够了!五千年历史中挑挑拣拣评选出十个大奸臣一定会有他,我就不信历史书不可信到这个地步!李璲回身叫来吴广道:“派黑鹰卫跟上去!你亲自带队,临机专断!”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蛧 ... ... 第97章 干净利落绝后患(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遵命!”吴广从来没有多余的话,李璲就是他的天。“嗖嗖嗖”顿时旁边的卫队中少了几个人,矫健的身影眨眼就消失在丛林中。李琬不可思议的惊道:“这……璲弟你这是干什么?” “现在我也和你说不清楚!”李璲淡淡的瞥了李琬一眼,重新迈上自己的碧玉车,作别道:“六哥别管那么多了,晚上过来赴宴自然见分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消除炼煤油的污染,我会派人直接把漂白剂投放到河水中的。” 李琬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办。”也扬鞭打马赶回工坊了。李璲坐在车里,有茗烟喂着小点心懒散惬意,其实心事早就飘到吴广的行动中去了。而每次看到李璲闭目不语的时候,茗烟都会封上自己唠叨的嘴巴,除了做一个奴婢该做的侍候外,整个身体融化在空气中。 渐行渐远的背后,是黑鹰卫监视下的李林甫。足足顺着大路前行了十里,一声“吁”李林甫勒住缰绳,脸上再也没有和煦的春风,厉声吩咐随行的四名侍卫,等到四人分别向周围的荒野、树林钻了个无影无踪后,李林甫才恢复淡定的笑容,仅仅带着两个壮汉继续往长安的方向而去。 吴广潜行中相隔太远,听不清李林甫吩咐了什么,但看到他支走四个人立刻向带来的黑鹰卫低语:“你们四个跟上去,只要确定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就可以便宜行事!” 哗啦啦……四名黑鹰卫穿梭在高粱地中一晃就没影儿了,这里吴广却犯了愁,殿下既然让跟踪李林甫,还说可以临机专断,那就说明殿下不认为这个家伙是好人,可如果要宰了他的话却不容易,李林甫身边两个壮汉明显也是练家子,只要把我纠缠住片刻,李林甫就能策马飞奔而逃!这里距离长安已经不远,官道上到处都是人,更关键的是他必定猜到是殿下派的人。而这样一直跟着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吴广最终决定暂时放弃暗杀这个御史中丞的想法,转向小河下游那处武家田庄的方向。 赤色的水流稀稀拉拉的在河道中渲染着随意的弧线,一路上逐渐稀释后味道淡了很多,但那颜色终究是难以溶解于水的,丝丝缕缕的蜿蜒着,让看到的人浑身感觉麻痒。武家田庄的很多奴役已经在河边观察了好几天,恐惧逐渐被怀疑所代替,明了这水没法喝之后,头一个想法就是上游有人投毒。 请来的御史中丞大人已经去调查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连个回话都没有?庄子上的井水有限,能够人喝的就不错,这可已经三天没浇地了!他们在管事带领下,就这样蹲在庄外的河边翘首以待着,丝毫不知道那个来回话的人就在三百米外,却永远不可能来到了! 李林甫的手下纵马疾驰,直到武家田庄外这片密林才止了步,下马随意拴在一棵树上,林中藤蔓茂盛,也许徒步还快些,穿过去就是大片武家的农田了,自己的任务就是捎个话,不知道有没有赏钱拿? 唐朝时良好的生态环境帮了大忙,就因为他下马步行,黑鹰卫才赶了上来。既然知道前面就是武家的田庄了,那么此人的目的也就明确了!黑鹰卫缓缓抽出靴筒中的匕首,腿上较劲就蹿上了树冠,在五六米高的一棵棵树上随着风中的摇摆自然的掠动,这是黑鹰卫的基本功。 这几个黑鹰卫是混在仪王仪仗中的高手,每天显化在众人眼中所以身上不能携带诸葛弩,否则前面那个报信者早就融化在泥土里了。但黑鹰卫掌心的钢镖和精钢匕首是不离身的,此刻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角度。 李林甫的信使丝毫不知道头顶五米高正有一把利刃在闪烁寒光!因为身前的荆棘才是他注目的焦点……“武家的人也不知道修整这片林子!他们自己就从不穿行吗?”大汉一边用刀鞘扒拉着一边抱怨着,也许某一刻心底也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跟随的是仪王殿下多好!刚才就看到那些侍卫可是各个红光满面、级别最低的人腰间挂的也绝对是大唐最精致的唐刀啊。 但他这个念头来的太晚,要是早三年这样想也许命运会改变!但现在改不了了,他宽阔的后背已经完全暴露在那把精钢匕首的前进道路上!当机立断的意志和决心也是黑鹰卫训练的基本功之一,决定出手就全力以赴,没有任何犹豫! “噗”!后心位置精准的插入,精钢匕首直没至柄,黑鹰卫熟练得好似庖丁解牛,手腕用力弯转个角度后紧跟着还要连搅三下……贯穿伤瞬间变成溃烂伤!大汉体内刀刃所过之处心脏已经碎了八瓣。 薄如蝉翼的刀刃拔出肌肉的时候,紧致的僵硬会阻碍血液流出,接下来的程序就是携带尸体远离事发地点!在无人处快速夯土成窑、闷炉焚尸不冒烟火是黑鹰卫又一项本领。更远处观察的吴广默默的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手下人的干净利落让自己很是长脸,另外三个人此时也成功的在释放谣言前阻止了三起煽动百姓的计划。 四名黑鹰卫潜行回归,吴广却并不着急走,脱下自己的铠甲小心的藏好,露出里面普通的布袍,原地站一会儿等着雪花糊满了全身,这才大大方方的奔向武家的田庄,出现在等消息的管事面前。 “奉御史大人委派,小人特来通知管事您。”吴广一抱拳,老远就笑嘻嘻的和庄子口站着的人打招呼。那管事没有多想,只是松了口气,稍有埋怨的客气道:“可算有消息了,御史大人查处什么原因了?” 吴广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大咧咧的说:“嗨,上游不是荣王殿下的庄子嘛,开凿山石时发现了什么矿藏,捣水冲刷矿洞流出这些污水来,在御史大人的责问下荣王殿下收了手,而且决定给下游的田庄一些赔偿呢!”说瞎话就是这样的技巧,要半真半假才可信,完全假话是很容易露陷儿的。 “哦,原来如此……”武家的管事眼珠转了转,亲切的说:“还请转告御史大人,既然没什么大事儿,荣王殿下的赔偿就免了吧,我们武家既不是斤斤计较的小门小户,也实在不敢收殿下的赔偿嘛!” “呵呵,正是呢,御史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吴广顺杆爬道:“御史大人原本就是让小人来求管事一句话,牵扯皇子的事儿,做个样子就得了,武家肯大度的多退一步,那是最好没有的,可别让大家为难不是?呵呵。” 这样化解一场纷争并不重要,吴广回去复命的路上就想明白了,仪王殿下真正想知道的,就是证明了那位御史中丞没有表面那么友善! 本书源自看书王 ... ... 第98章 干净利落绝后患(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御史中丞府里李林甫终于可以卸下整日的伪装了,随意的把朝服摔在椅背上,靴子也狠狠的蹬掉再踢飞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大咧咧的瘫坐在花梨太师椅上,这已经是现今每天最习惯性的解脱身心的方式了。可手指摩挲着太师椅的扶手时又不禁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想到这太师椅也是那个人发明的! 扯开衣领透透气,一身的汗味,李林甫大喊一声:“管家,快快烧两桶水,本官要沐浴!”喊罢又萎靡在椅子里,毕竟只有家里的椅子上才放了软垫……李林甫在官衙内的椅子连软垫都是不放的,清廉自守的形象必须保持住。 “老爷,早给您备下了,香皂也更换掉玉兰花香的,今天新买来的茉莉清香的您试试。”老管家毕恭毕敬的回话,他是最清楚李林甫为人的人,一句话一件事都想在前面,绝对不让主人挑出毛病来……可今天这句要失策了! 李林甫骤闻管家的话,刚要站起身却又浑身突然被抽掉筋骨似的瘫倒,阴沉着脸淡淡的说:“算了,先不洗了!”顺便瞪了管家一眼。这可把老奴才吓坏了,几乎开几十年的先河啊!可老管家实在不知道错在哪儿,愣愣的注视李林甫的表情,更让李林甫心烦,挥挥手近乎吼道:“下去!” “是!老爷息怒,老奴给您泡茶去。”老管家赶紧抽身退出,也不知是真去泡茶还是躲起来再不见,李林甫反正陷在自己的悲哀中不能自拔了……仪王啊,你的影子已经渗透生活的点滴躲不开了吗? 想我这些年小心谨慎的在各个势力里周旋,既要保持平衡远离是非又要洁身自好不被拖下水,我容易吗?我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这个忠臣圈子里往上爬、再往上爬些、别提前因为站错队跟着倒台再不能翻身、能安稳走到最高处多待几年吗?你们争你们的,那么多重臣呢干嘛非要拽上我! 清官好做,大不了金殿上撞柱子或者含冤下狱就是个死!贪官也好做,来者不拒舒服一日是一日贪了再说!但世上不止有这两种官……贪官未必不是忠臣,清官一样可以误国,这样的历史名人数不胜数,李林甫心里明白的很!自己只想做个能臣,但现在看来快要滑落到去做弄臣了。 如果放在千年后,李林甫就会听到一个时髦的词儿叫“坑爹”,那样定然狠狠的拍一掌大腿喊一句“说到我心缝儿里了”!自己严防死守还是灯下黑,坚壁清野也堵不住儿子的欲和望……那个不争气的终于有把柄落在了武惠妃手里……昨日武惠妃用哀怨的眼神瞟着李林甫说:“原来这一身正气也是可以拿来做盾牌的呀,卿家今后在本宫面前就不必那么累的端着了。” 多年心血一朝崩溃,李林甫不知是不是自己从根儿上就错了。那么多种晋升的道路都是成熟的经验,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偏偏要独创一条蹊径呢……今日这番内心独白,想必他是忘了,当年若是有能力、能判断、选得出一条已有的道路也就不会独创了。当年选择时定然有当时你认为最充足的理由,只不过多年后证明你错了。 揉揉针扎般刺痛的太阳穴,睁开眼竟然已经漆黑一片,今夜的月光被乌云遮挡的撒不下半缕清辉,而下人也越来越没个眉眼高低了,竟然让自己独坐几个时辰没人敢来点灯!李林甫站起身舒展已经僵硬的筋骨,高呼着:“掌灯!怎么还不来掌灯!这都什么时辰了。” 老管家一直就在房外守着,此刻闪身就出现了,睿智的眼眸出奇的透着狡黠,躬身回禀道:“老爷,如今府里已经不用白蜡,都换了煤油灯了,老奴私下想,恐老爷又要睹物思人,所以才没敢掌灯。” “嘶……”李林甫深吸一口冷气,试探着聊下去:“连你这奴才也明白了我的心事了?” 老管家摸着黑上前给李林甫整理衣衫,叹口气道:“从新式太师椅到香皂,其中的唯一关联就是仪王殿下,老爷的烦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屋里黑不妨院中坐坐算了。” 只剩下苦笑,李林甫被搀着走出房门,毫无架子的就地坐在石阶上,随口问道:“阿豪他们几个回过事了?”袖子随意掸掸旁边的石板,示意管家也坐。 “他们几个恐怕回不来了……”老管家没急着坐,低声回禀,明知这一句对于老爷又是晴天霹雳,但该说的还是得说,反正说过这句估计就还得陪着老爷窜起来。 果然李林甫窜起来了!跺脚,再跺脚……嘴里念叨着“殿下好果敢啊!我失策了,我鲁莽了,我低估他了”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开了磨。好半天平复了内心的焦躁,毕竟大风大浪见的多了,失了手大不了埋入低调然后从头再来。李林甫拍拍老管家的后背,低语:“旁观者清,你说个意见给老爷我参详。” “是,老奴替老爷想过了,”老管家此刻哪里还有下人的做派,分明就是羽扇纶巾风袅袅的一派高人,毫不介意的娓娓道来:“轨迹变了,选择也不能保守。您把所有人放在一起考虑自然有些乱,若是摘出眼前这一个烦心事单独的看就简单了……路,无外乎两条,要么赌新冒出来的仪王能够继续蒸蒸日上最终天命所归,要么和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联手赌一定能挡得住罢了。您说呢?” “这样说,我还是现在就要选边儿站了?”李林甫从老奴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含义,烦躁只会更深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几家快乐几家愁。吴广回去复命之后,李璲就把这件事已经放下了,开始埋头在一堆案牍之中,这是仪王学院送来的这一年中学生们奇思妙想的申请报告,有的已经投入生产经营,有的还在把想法落入实践检验的过程中。之所以送来给李璲看,是因为快到了期末了,该是评定奖学金的时刻,这个挂名院长总要干点儿事儿,也要体现院长的权威,所以李璲亲自从中挑选候选人,也顺便找找有没有能给自己一些启迪的、或者能直接投入给自己利用的。 翻来翻去,李璲心中的失望开始扩大,无论从种植技术到加工机械的改良,还是文史著作到医药配方的新观点,都在李璲的“不新鲜”范围内。这也难怪,毕竟李璲多了一千多年的眼界和知识,想让他眼前一亮,确实难为这些唐朝的士人了。 看来是时候传播点儿、或者说渗透点儿知识出去了……李璲打算尽一尽院长的责任,院长也是学院的教授嘛,挂上这个名头之后还从来没给学生上过一堂课呢! 这个想法刚刚提出来,出乎意料的竟然鼎沸起来!从长安的修真坊仪王府一直到深山中的仪王书院,这一路上不说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吧,也是花团锦簇万众瞩目。究其原因,长安人已经习惯了仪王的出人意表给人惊喜,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做:仪王出品,必是精华!只是听在李璲耳朵里总是有种邪恶的味道。 李璲注定无法塌下心来好好准备上课的讲义,因为自己的府门要像过城门一样了! 张曦和萧子夜刚刚坐定紫檀木的双龙抢珠扶手圈椅,还没来得及端起薄如纸的釉里红盖碗,承庆殿的大门口鬼头鬼脑就闪进两个半大小子来,可不是颍王李璬和永王李璘又是谁? “嘿嘿,你们消息倒是灵通,紧赶慢赶还让我们落在后面了!十二哥安好呀,这一次有什么惊世绝伦的学问要现世?”李璘张嘴就好像蹦豆子,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换牙的嘴还有些漏风。李璲高居主位上单手托腮,没好气的道:“我很怀疑我这府里到底安插了多少人的眼线?才在书房吩咐一声,全长安都知道了!” “谁叫你万众瞩目呢?整天坐着你的碧玉车招摇过市!”张曦已经沾染的军旅的习气,对名贵的瓷器不屑一顾,端起茶碗就一口喝干,扯着嗓子叫道:“别装无辜了,其实就是你自己故意放出风儿的!你就喜欢那感觉对不对?” 不等李璲驳斥,萧子夜狠狠的点头,敲边鼓:“还是你了解他,一眼就看穿了!”紧跟着扭头忽略李璲的白眼,向李璲道:“不用我们说你也知道来意的,大家都想给你当一天学生,听一听你的课,哪怕记住一句半句的那也是发家致富的门路。” “怎么,几位现如今很穷吗!”李璲恶狠狠的瞪视这几个白眼狼,尤其是那个从进门嘴里就没闲着还在舔着冰糕的李璬,正是自己的制冰法又被改进后的成果。李璲伸手一抄,夺过半截冰糕,也狠狠的嘬了一口,现在很需要败败火,在李璬眼眶含泪的委屈中还给他,叹口气道:“你都胖成圆球了,一边儿待着去。本王事无不可对人言!哼,没什么保密的,你们想听尽管去听,至于能学到什么那就是你们的本事了哦。” 本文来自看書罓小说 ... ... 第99章 算学进入新时代(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十二郎这话听起来好像有阴谋啊!哈哈,”随着声音,又一波人踏进了府门,苍老的声音过后闪现出来人竟然是信安王叔李祎和宁王伯父李宪,几人忙起身行礼。李宪还好,总是老好人的样子,李祎膀大腰圆的即便不穿铠甲走路也是虎虎生风!在每个人头上挨个儿扇了一巴掌后,才大笑着道:“小子,你就放心大胆的讲课,老夫也去给你捧场,就看看你当教书先生的风采,反正你讲什么估计我们也听不懂,哈哈!” “伯父和叔父也要听?”李璲尴尬的一笑,挠挠头道:“不会听不懂的,我打算讲些最基础最入门的东西。” “哦?”别人难免表现出失望来,李宪却反而精神一震,拍手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基础的东西才最重要,讲基础的好啊!越是基础的才越是最重要最核心的。” 这就是知音了……李璲向着宁王深深一躬,心道宁王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旁边也就信安郡王李祎无所谓,大咧咧的坐着,靴子还要踩在椅子上,喊道:“讲课是明天的事儿,小子,今天先把你府里的美食美酒摆上来是正经!今晚吃美了就住在你这儿,明早大家一起去书院!” 这一顿酒只能摆在正殿中吃才行,从下午吃到夜里,倒不是几人的饭量见长,也不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嘴停不下来,而是仪王府里的人越凑越多……大哥庆王琮,六哥荣王琬来了,来了就直接拎起已经喝醉晕倒的李璬和李璘扔到身后,占据他们的座位换了岗。 贺知章也借着张说的光死皮赖脸的混进仪王府,混吃混合的美其名曰“有美酒飘香处不可没有老夫”,这也算理由?李璲也随他了,心知这个老玩闹儿必定是皇帝安排来的眼线。后面府内的门客高适、李白、郭子仪都顺着酒香自觉扛着桌椅跑进来,连司马承祯都笑眯眯的说很久没像仪王讨教学问了。 等到天已大亮,李璲头痛的睁开眼,喊着“袭人,快更衣”艰难的坐起身,却见晴雯和麝月一左一右急急的扶住,早有醒酒汤递上来,秋纹端着洗脸水幽怨的说:“梦里都叫袭人,袭人可是去给李白先生送醒酒汤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殿下您就凑合用吧,哼。”说着埋怨的话咣啷一声就把脸盆放在了架子上。 “你就不能少说一句,袭人姐姐可没像你这样似的被殿下惯的越发没个奴婢的规矩了!”晴雯毕竟年长两岁,一边伺候李璲穿衣服,一边数落着:“袭人姐姐和李白先生的事儿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不管,要你小蹄子多嘴!” 李璲看看最老实的麝月低着头忙着打扫不支声,想笑不敢笑的样子脸憋得通红,喝光醒酒汤叹口气道:“想笑就笑出来,一大早你们就乱糟糟的给我糟心。本王也不是不愿成全他们,一来咱们哪里离得了袭人,二来毕竟是府里的侍女身份,怎么和太白先生张嘴?还是随他们自己吧。” “那可多谢殿下了呢,咯咯!”正说着袭人就捧着早饭的食盒进来了,放下食盒就伸手在秋纹腰上拧了一把,好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抖落尾巴。伺候着李璲坐下进餐,这才说:“几位王爷都洗漱好了,就等殿下出发了。” 李璲赶忙快速扒拉了半碗银耳莲子粥,嘴里叼着一块蜂蜜桂花糕就往外走,含混不清的冲着廊下叫喊:“吴广,备车!” 车辚辚,马萧萧,路上行人竞探腰。碧玉车一边是吴广执戟护卫,五匹狮子骢昂首阔步‘哒哒哒’的踏在青石板路上,茗烟在车里伺候着李璲又补上半顿早餐,偶尔掀开车窗帷幕,能看到后面七八辆镶金镀银的四轮马车紧跟着,气得茗烟把小红唇撅得老高:“一个个都学咱们府里打造了新式马车,殿下啊,都显不出咱们的气势了呢!” 李璲伸舌头结果递来的樱桃,劝慰道:“我的茗烟大总管,你现在也算是长安城最有钱的王府总管了,能不能大气一点儿呀?他们不就是弄些金车银车吗,上哪儿找咱们这一万块儿温玉镶嵌去?这不是都害臊的跟在咱们后头还要怎样呢!” “那倒也是……”茗烟这才喜笑颜开,给李璲轻轻的扇着风,一个时辰过得很快,眼瞅着就到了淳化县的仪王学院,不断有探马往返向学院内报告着车队的距离,等到还剩五里路时报信的才说起来的不止仪王一人,惊得学院内又是一片紧张。 等李璲下得车来,就见源乾曜、宇文融带领着一干师生都在大门口肃立,赶紧走上前去见礼,后面的师生也就罢了,前面四位都是当过宰辅的,必须尊重。反过来师生们也看到灿烂夺目的一架架车马上下来的锦袍玉带者,打头儿竟然有六位亲王一个郡王,惊讶的合不拢嘴。 后面车下来了十几位集贤馆学士,还有国子监博士,李元纮粗声迎上贺知章等人,笑道:“众位大学士光临敝院,民间杂学书院而已,真是蓬荜生辉啊!”这话说得有水平,先把仪王学院的宗旨和定位说清楚,省得那些腐儒找麻烦。 张说等人下车就看到那面巨大的影壁了,鎏金大字“空谈误国实业兴邦”烁烁放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能暗自叹气……自从李璲一部《仪王对韵经》广播天下,遣词造句再不是难事,对于少数有诗才的人简直就是灾难,但对于大多数没诗才的人却是福利,韵诗再也不能带来高傲了,推敲的乐趣变得淡如水。 贺知章摇摇头叹道:“杂学好啊,吟诗多没意思,老夫现在已经开始在杂学中寻找乐趣了,所以才跑来聆听仪王的高论。”其他人也是哂哂的无语,在众人的邀请下走向书院最大的礼堂。 礼堂内是李璲按照后世的规制建造的,紧密的座椅一排排成阶梯状,冲着主台围成半圆弧,等到众王爷、高官在前排坐定,学子们这才统一着青衫有秩序的顺两侧夹道步入。 李璲撩袍端带登上讲台,面带微笑扫视一圈,这才侃侃而谈:“本王腆做学院院长真是太不合格了,直到今天才来教授自己的第一堂课,在这里先说句抱歉……”李璲一拱手做个环揖,简单的开场白后话锋一转:“但这事儿也不全怪本王啊,一是年少德薄,在座的大多数学子反倒比我这个坐师年岁大,我是不好意思的想必你们也不好意思吧?二是本王忙着赚银钱,否则等到期末拿不出奖学金给大家,你们肯定也不愿意吧?” 本書首发于看書罔 ... ... 第100章 算学进入新时代(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两句话逗得台下笑声此起彼伏,很多学子都不再紧张了,更有熟识的刘星刘长卿站起来大喊:“我们宁肯不要奖学金了,也想窥伺一点儿殿下的经纬才学,那才是大便宜呢!”清脆悦耳的声音说出了众人的心生,个个儿心里都默认,只要学得仪王的一招半式只字片语就不愁发家致富了。 李璲向刘星笑了笑,等沸腾起来的台下安静下来,才接着说:“你们这是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揍呀,呵呵,本王那些营生哪有那么简单的?哪一项不是牵扯着一门庞杂的系统知识啊!格物学博大精深啊!宇宙中存在着无数的奥秘,但高楼还要平地起,所以,今天本王就是来给大家揭秘一些根基的……”说到这儿,众人都知道言归正传,仪王这是要开始传授真正的知识了,不由得个个儿聚精会神起来。 “先提个问题吧,假如本王一手拿个一两重的小木球,另一手拿个十斤重的大铁球,同时松手,你们猜猜看,哪个先落地呢?”李璲话音刚落,袖笼中两手真的翻出两个球,高高举起。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这里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伽利略的经典实验了!只不过李璲没处儿找个比萨斜塔而已。 这还用猜?当然是沉的先落地了……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个结论,只是没人张嘴,因为仪王殿下不会无的放矢的,只是不知这能说明什么……难道会是轻的木球先落地?足足沉吟一分钟,再看看台上仪王那副越来越轻蔑表情,不少人开始怀疑起结果来!但若是轻的先落地……这,这,这也太扯了吧! 从窃窃私语到人声鼎沸,李璲终于开口,重新把无数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喊一句“大家看好了”就在紧盯中同时松开了双手。 “咚……哒哒哒哒”两个小球落地后一个砸出了小坑另一个弹跳了好几下,明显材质不同并非李璲作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双眼跟着小球落地,前排的抻长脖子,后排的早已经窜起来了!李璲很惬意的弯腰捡起两个小球,喊一句“再看一遍吧”就又演示了一遍。 满场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终于有一位大学士忍不住高呼“奇哉怪矣”!胆大如颍王李璬、好奇宝宝永王李璘已经冲上台来,抢过小球替李璲演示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 两个小球,一个坠落游戏,就能让无数饱学之士疯狂,原因无他,唯崩塌常识而已! 之后就是该问为什么的时候,李璲用力伸脚不介意让两个弟弟抱着小球滚下台去,在讲台站好继续说道:“相比闹明白一件事情一个道理而言,更重要的是这种研究方法,任何事,请大家牢记切莫想当然,哪怕最简单的常识也一定要亲自动手去做去实践才行!都说眼见为实啊,有时候,甚至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呢……” 看前排的几位学士纷纷点头,这才解释:“如果说分量沉的就会先落地,那么请想一想,若本王把这两个球拴在一起又会如何呢?”稍作停顿给大家想象的空间,李璲嘿嘿笑道:“一方面,是不是铁球要拽着木球变快而木球拽着铁球变慢呢?另一方面,是不是连在一起的两个球总体重量更沉就该更快呢?这就矛盾了吧!所以说,结论就是,物体下落的速度和重量无关!” “可是一片树叶肯定比小球掉落的慢!”后排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不等他的坐师喝斥,李璲拍掌大笑道:“说得好!掉落的速度和重量无关,但却和物体的大小形状有关!”李璲斩钉截铁的语气掩盖了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空气阻力’这个名词的犹疑,毕竟现在还没有建立科学体系,要是提出‘空气’的概念那可就不是一两天能解释清楚的了。只能按照流体力学的说法推诿到‘物体的形状和大小’上,在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后总结:“至于具体形状和速度是怎样的关系,有兴趣的同学,那就需要你们去研究喽!” 此刻又是一阵喧闹,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再次冒出一个胆怯的声音:“殿下啊,这样的学问确实很高深,可是……那个,我想问……研究出这个问题能用在哪里呢?” 李璲清楚的看到这是一位翰林撺掇这个学子问出来的,也不介意,大声说道:“格物学的任何学问都有用武之地,不起眼的小发现很可能解决大问题,就比如这一个,展开你的眼界,你难道想不到把这个知识应用到刀剑弓弩上吗?只要提高一眨眼的速度也许就是生与死的距离啊!” 那个学子的眼睛亮了,狠狠的点头,看来是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学习方向!撺掇他的那位翰林的眼睛亮了,起身朝着台上李璲深深一躬,抬头时已经眼含热泪!在场的信安郡王李祎更是眼睛亮了!老家伙顿时大喊一声:“哪位学子愿意主攻这门学问?老夫出资千贯!” 礼堂内越发热络了起来,只有角落里的司马承祯是平静的,因为关于‘力’和‘力学’的概念李璲早就和自己探讨过。但接下来的场景就让老道士没法再平静了,李璲划着一根火柴后,竟然把自己的手掌给点燃了! 亲王毕竟要有亲王的身份,不是街头卖艺的,李璲当然不会选择把手伸进油锅里那种表演,所以当手掌擎起一簇火苗的时候,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立出一副傲然的神韵。 但别人可就紧张死了!茗烟和吴广事先也不知道有这一出儿,齐声高喊“殿下”就窜上了高台!直到近距离李璲笑着摆摆手,没露出痛苦的神色,二人这才放下一半心来定睛观瞧王爷的手掌,确实是没有灼烧的烫伤和焦糊的味道,二人才悻悻躬身退后。 可台下已经没有人坐得安稳了,司马承祯更是踩在了椅子上,嘴巴长得大大的,使劲抽抽鼻子又眯缝起眼眸,这才暗自摇头,心道今后恐怕道门中那一部分败类要丢饭碗了……李璲耳朵里听着场中不时有人惊叹“神仙”二字,两手轻拍熄灭了火焰,也不说话,早有人又搬上来一块大青石板立于台上,递给李璲一把小锤后退下。 李璲晃晃锤子吸引众人目光,非常文雅的在石板上‘铛铛’的敲了几下,这是学着后世的魔术师先要给观众落实道具不掺假。随后手掌在石板上缓缓的摩挲,好似石板就是心爱的姑娘,逐渐也变得娇柔起来。 突然,李璲另一只手伸出一指,以指代笔龙飞凤舞在石板上书写,片刻后‘格物致知’四个大字一蹴而就……第一排的几位王爷和大学士揉搓着眼睛就趴在台边,清楚的看到石板上银钩铁划的四个字笔笔虬劲得凹陷了半寸深! “好强的内功!”李白头一个惊呼出声道:“某家用青釭剑来做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李璲这才开口发声道:“先生用剑做到是真功夫,本王用手做到是障眼法罢了,呵呵,这就是今天本王要讲的格物学第二个分支内容——化学!” 眼看着李璲从手掌上撕下一层油脂皮,空气中酒精的味道也在火焰中散得差不多了,司马承祯再次翕动鼻子,用手点指青石板,无奈苦笑道:“好浓的醋酸味!” “道长见笑了,正是!”李璲向老道尊拱拱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趁着甲士抬青石板到台下给人群近距离观摩,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每一个奇迹都仅仅是你们不了解奥秘而已,并非不可解,更加不要和神神鬼鬼的联系起来。” 话音刚落,有个学子就腾得窜起来一丈高,大叫一声“唉呀不好,上个月那个江湖术士骗了我二十文!”高喊着就离座向外跑去了。 本文来自看书王小说 ... ... 第101章 祥瑞恰恰无稽谈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礼堂中顿时一片哄笑,几个老家伙更是笑得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原来这世界上的秘密,仅仅是你不知道而已……喧闹中没有人看到在最阴暗的角落中,一个深沉的中年男子对身旁的黑面无须的壮汉压着怒火低声吩咐道:“派人去把献祥瑞的蔡州刺史给朕抓来京师!朕要让这混账当众表演制作天然福字木纹!气死朕了,哼,他竟敢欺君!” “诺!”那兜帽下的黑脸转身就出去了,没人认出来是大名鼎鼎的虢国公杨思勖……而台上的李璲今天的创意,还真就是受了祗报上提到蔡州祥瑞天然福字木纹的启发!而之所以今天有意无意的揭示出来,还真不是为了给道门难堪,而是高适对李璲耳语的一句话:蔡州刺史阴沐泽的母亲是棣王李琰舅母的妹妹。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高台上李璲装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的说着,举起左手油汪汪的给台下看,又举起右手散发着抹不掉的醋酸味。礼堂中不知从谁开始‘嘿嘿……呵呵’的开始笑,逐渐有更多更大的笑声加入进来!张曦一把薅起头顶的雁翅冠甩在地上,高声问道:“是不是说我们往石头上抹醋一样能手指头刻字?” 随着李璲点点头,张曦再也等不及了,大跨步就扑倒那块儿青石板上嘶喊着:“都躲开,这个归我了!”看得他老爹张说眉头都拧成了麻花,直到李璬和李璘也扑过去要求分一杯羹的时候,才舒展开。 “本王好像跑题了呢,说好要讲些最基础的东西……”李璲双手下按让会场安静下来,怀中抽出本薄薄的册子,底下人以为又是仪王的新作,都瞪大眼睛看去,却免不了一个个耷拉了眼的失望,册子封面写的清楚:《九章算术》罢了。 随便翻开一页,李璲照本宣科认真的念道:“今有共买物,人出八,盈三,人出七,不足四,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思路转的好快,能够跟上李璲思路的个别学子也只是来得及窃窃私语着:“这个……兄弟们,谁随身带着算筹呢?快掏出来用用啊!”而那些执教们只能闭口不言,微眯着双眼开始心算起来。 “呵呵,本王并非要考校大家会不会计算,”李璲随意的合上册子扔在桌上,不由得笑道:“九章算术是学院的必修基础课,前人智慧的集大成之作,相信众位这半年多来是都能计算的,”李璲话锋一转提高了嗓门严肃的说道:“本王想问的是,谁能在盏茶时分内算出来!” “嘶……盏茶时分?”这一下连学院的执教们也都撇嘴了,心道还盏茶时分呐,一炷香的功夫也很难啊!就算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博学鸿儒科考恐怕也要一刻钟!这不难为人吗……难道仪王殿下聪慧到那个地步了? “本王可以!”李璲马上就给了众人肯定的答复!在所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李璲强有力的语气吐露道:“九章算术共分为:方田求面积、比例求分配、盈亏话假设、错鞣有正负、勾股定广远等方方面面的问题,前人之述备矣!本王今天要说的,是如何抛弃麻烦的算筹、快速计算的另一种新方法,本王把这种方法起个名字,叫代数方程组……” 李璲当然不会说什么‘xyz’了,而是用‘甲乙丙’来代表未知数,短短片刻时间的讲述,上千人无论学子或是执教,无不听得如痴如醉! “仪王殿下真乃文曲星君下凡是也!”宇文融白须白发、须发皆张,不顾身份的大喊大叫起来!他可是修桥铺路干了一辈子工程的,算学一途可谓是宗师级人物,哪里听不出李璲的方法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自己连续练习了几道题求证后,已经是热泪盈眶,拍着胸口嘶吼着:“殿下出世如皓月当空,启明星点亮了万古黑暗啊!” 源乾曜年纪够老,短暂的疯狂之后就沉静下来,拄着拐棍站起身,带领着李元纮、杜暹、张说等老家伙们站成一排,向台上一揖到地,齐声唱和:“殿下大智光耀千秋!殿下胸怀可纳宇宙!” 李璲赶紧跳下来急急的闪在一旁,口称:“万不敢当众前辈大礼,李璲忝作学院院长,教授学问乃分内之事,众位还是不要羞臊我了。” 千多名学子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礼堂的殿顶都快掀翻了。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身着便服的唐玄宗面无表情,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在高力士的陪同下已经渐行渐远。 ……距离那一堂公开课已经过了好几天,李璲一直留在学院内给学子们的新式算学答疑解惑,日子终归起起落落,有欢呼雀跃就有平淡静寂,好在李璲掀起的探求数理化领域的兴奋剂已经扎根在这片莽林中,小溪边、瀑布下、落叶丛,随处可见超期蓬勃的青少年一根枯木枝就趴在泥土地上划画一整天。这也算是向大自然要知识吧?融进去,很好…… 这一日正在无聊中,有堂兄李岘大步跨入了院长殿,老远就开始喊:“璲弟快去看看热闹吧!咱这学院里竟是奇葩竞相开放了,医学院的学生开起杂货店赚同学的钱呢!” 李岘如今是文学院主事,乐得看医学院的笑话,但这话说在李璲耳朵里却好像划过一抹灵光,要抓住却又过去了什么也没抓住,愣神间只好问个具体:“岘哥说什么热闹?学生开店做生意学院是不禁止的呀!咱们一直鼓励学子想各种办法赚取生活费的嘛。” “呵呵,这个可是不同,要不我也不来叫你了……”李岘神秘的一笑,摇头叹道:“这学生果然是什么办法都敢用,竟然做起了没本儿的买卖!” “什么?没本儿的买卖?杀人越货还是拦路抢劫?”李璲手里的毛笔都掉在了案上,要是学院出现了这样的害群之马那真是笑话大了! “那倒不至于,呵呵,就是连坑带骗罢了!”李岘在李璲疑惑的目光中一副包打听的自信样子道:“他呀,入学来时就背着家乡特产来的,上个学期到处送人,博了个好人缘,原以为就是擅于交友呢,没想到却是为了了解同学们各自期待想要什么。元旦假期回来很多人都把家乡特产带来送他,他倒好,来了个重新分配,把所有东西转手卖给想要的人了!” 听到这儿李璲终于抓到了那抹灵光的尾巴,嘴里絮絮低语着……物流?快递?超市?供货商? 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02章 君臣乐歌舞助兴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听着李岘的介绍,晃晃头暂时甩开纷乱的思绪,平静的说:“这也不算过分吧?商人嘛,不生产东西就是做一个流通有无的中间传递者,很正常呀!” 李岘没好气的喷了,提高嗓门指着李璲叫唤:“喂,你听清楚没?这个叫周漓珂的家伙卖出的东西可不是来源于买进!是让人家千里迢迢带来送他的,他设了个阴谋,转手间把甲的家乡特产卖给早就想要的乙,又把乙的家乡特产卖给早就想要的丙,商人可是要自己跑东跑西付出辛苦的,没有他这样坐着不动拿人情换钱的!” “你是不是想说,早知这样,甲直接把东西卖给乙,乙直接把东西卖给丙就好了,凭什么经过这个家伙的手让他把钱赚了?”李璲反问道,心中对李岘半真半假的义愤填膺颇是不以为然,反倒对这个叫周漓珂的学生有些欣赏起来。此刻看李岘狠狠的点头,李璲哈哈大笑道:“问题就在于,甲不知道乙想要自己家乡的特产,乙也不知道丙想要自己家乡的特产啊!周漓珂并不是没有付出辛苦,他付出了,他付出了一个学期的时间赔笑脸去了解每个人啊!” 话说到此,李岘也有些悟性,不禁点点头。但紧跟着又摇摇头道:“你还是去看看吧,你理解他,那些学生可不那样想,现在恐怕已经把他群殴了也说不定!”李璲赶紧站起身跟着李岘往医学院的宿舍区赶,心中有几分期待亦有几分预感,这个‘奸猾’的学生应该自己有脱困的办法。 医学院的宿舍刚好在宿舍区的中心地带,这几座连绵的矮山林木很是稀疏,导致离着老远就能看到半山腰上聚集的人群,还真是乌泱泱的着实不少……周漓珂交友之广泛可见一斑!而他的宿舍刚好又是医学院宿舍正当中……商业价值得天独厚,难道这位置也是一年前刚入学时他就谋划好的?反正现在看来做宿舍区的超市或者物流配送中心特合适! “喂喂喂,你还犹豫什么啊?他们都签了你还不抓紧签!等他们拿了钱你可别又来说我不给你机会哦……”一个小眯缝眼儿的青年男子站在人群中叫喊着,挥舞着手中一摞写满字迹的文书趾高气昂的像是在训斥对面的学子。他的气势十足,这也难怪,乌泱泱来兴师问罪的人都已经匍匐在地上彻底矮了下去,倒不是行什么道歉的跪拜礼,而是忙着阅读手里的文书条款,咬着笔杆,挣扎在是否要签字的纠结里。 没有预料中的群殴,连谩骂都销声匿迹了,场面诡异的很,只剩下这个最后的抗争者弱弱的还想争辩两句:“可我家的铜熏炉是纯手工的啊,很精致很辛苦的,又沉重!你不先付定金让我千里背来,这也太欺负人了嘛!” 经销与代销中店大欺客的选择代销!李璲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眯缝眼儿的青年笑起来倒是两排整齐的白牙很是可亲,语重心长的说:“贤弟啊,咱们在商言商哈,铜熏炉是好,可咱们学院买得起的人可不多,明白不……还不明白?就是说没什么销路!你想坑我砸手里啊,还不如竹熏炉好卖的好不好!我肯收你的货已经是照顾你了,我心里都打算好要扛着你的铜熏炉去城里帮你找买家呢,你不谢我还怨我?” “那要是卖不出也赚不到钱了,我何必大老远带到学院来,哼,那还是算了,我不赚这钱也就罢了……”那委屈的青年真是说不过他,低着头眼圈都红起来了,此情此景让李岘实在忍不住,就想冲过去喝斥这个搅乱学院正常秩序的冒牌学生,却被李璲一把薅住,坚定的在李岘耳边制止道:“别急,再看看!他肯定有下文。” 真没让李璲失望,这个狡猾的商人听闻人家要放弃,哪能真就拉倒,立刻亲切的拍着对方的肩膀像个最知心的朋友一样说:“兄弟知道你拮据,你也能体谅兄弟的苦衷,这样吧,只要你签了这供需合同,我就雇佣你做伙计,负责给各个宿舍收订单并送货,来回一趟有一趟的辛苦钱给你如何?一天一结账,绝对不拖欠!” “真的?不就跑跑腿吗?就有钱赚,那太好了!”贫寒的青年收起眼泪也加入了签字画押的队伍,场上就只剩那个年轻的奸商一个人昂首站着了,此时他脸上露出的胜利者微笑真是欠抽啊……李岘没好气的对李璲言道:“看到没?现在他连最后那点儿跑腿儿的累都不受了!” 无实物经营、先收订单再直接从产地发货、快递业务!李璲脑海里蹦出这一个又一个的词儿,瞪大了眼睛扫描那个周漓珂,真怀疑他是不是也拥有千年后的知识和经验。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只有拉着李岘转身离开,边走边斩钉截铁的说:“你明天找机会跟这学子说,只要他把他这一整套空手套白狼的思路写成文案,今年的最高奖学金就是他的了!” “啊?你是疯了还是跟他一样?”李岘惊呼出来,被李璲死死的捂住了嘴!先回去再说。 其实李璲心里也在恍惚着,那个叫周漓珂的学子简直是商业奇才!太它玛超前了吧?近乎跨过整个人类的商业发展史,直接步入了电商时代!他这套思路和开网店有什么区别啊?还是说这段历史中的浪花被记录在野史杂闻中流落民间、千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被两个姓马的人看到如获至宝? 李璲不得不这样‘歪歪’……隐藏着激动、压抑着幻想回到院长办公殿,这才大口的喘气,气喘如牛“呼呼呼”的勾起旁边一个好奇的目光。 “十二哥这是从哪里赶回来迎接我啊?”略带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李璲腾得窜起来“啊”的一声大叫,倒让那个稚嫩的声音跟着也是一声叫:“干嘛?想吓死我啊!” 这才看清竟然是永王李璘和颍王李璬,李璲挨个儿给他们俩脑瓜崩,气道:“到底是誰吓了谁一跳啊?还敢倒打一耙!你俩不泡在自己的冷饮店里收钱,跑到我的书院里来干嘛?” “这不是想念兄长了嘛!多日不见,甚是记挂呢!”李璬虽然年纪大些,但越发的有心机会说话了,先来个伸手不打笑脸人,却立刻引起了李璲的警觉,忙退后一步提防的说:“少来!大老远就为了说句奉承话?你可是越来越虚伪了!是不是钱又不够花了,才想起我来化缘的?” “瞧十二哥说的,我们可是你的亲兄弟哦!化缘不假,却不是我们,这次恐怕是父皇呢!”还是李璘缺心眼儿存不住话,也就实在些,直接准备说明来意。可这实话反倒让人更不信,李璲的口水都喷在小胖子的脸上了,气道:“呸!父皇能缺钱?还委派你们两只硕鼠来找我要?骗鬼呢!” “你看你,我就说嘛,你直说他准不信!十二哥就是个不长好心眼儿的多疑人……”李璬点着李璘的脑门谆谆教导着,不住的叹息。李璘也很配合,交叉着两只胖嘟嘟的手指画圈圈,虚心接受批评,委委屈屈道:“是啊是啊,好心当作驴肝肺,以后啥都不和十二哥说了!” “你俩的戏演的够了啊!”李璲拉着二人坐定,懒得和他们打哑谜了,就严肃起来道:“到底怎么回事?再卖关子可就别想要赏钱了哦!” “水,茶水,好茶水!仪王学院连杯待客的茶都不给吃吗?”李璬不依不饶的喊叫,直到李璲亲自递过茶杯,这才故意吧唧着嘴一口又一口喝光,才说:“往常父皇喝着我俩进献的冷饮,都会笑着夸上几句,今早却愁眉紧锁,好像没品出滋味来。我就小心的问起有啥事儿,父皇却苦笑道说我年纪小、告诉我也没什么用。” “我说我说!嘿嘿,然后我就接着问父皇,”李璘抓着李璲桌上的点心弄个满手油,这才满意的又来插嘴道:“嫌我们小没关系呀,您有什么事儿让那几个年纪大的来分忧呀!” 李璲恨不得把那块儿点心从李璘嗓子眼儿里抠出来,这个害人精饿死最好……李璲捏着他的胖脸气道:“所以父皇就让你们来打扰我清静了是不是?不知道我这儿忙得很吗!” 李璬拍掉李璲捏在弟弟脸上的手,清清嗓子道:“没错……仪王听旨!传父皇口谕,宣众皇子入宫见驾!”这一嗓子学着高力士平日的语气还真像。 李璲彻底泄了气,知道两人再胡闹也不会假传圣旨,只好把自己的商业构思先放一放,喊茗烟和吴广准备车马,立刻动身回长安。 只不过等碧玉车停靠兴庆宫之后,李璲才知道,这两个小鬼头说话到底还是有水分的! 兴庆宫原本是李隆基做皇子时的王府,等到当了皇帝才开始扩建,竟然拆了整整两个坊的范围圈入兴庆宫,唐代建筑的规模宏大的指导思想可见一斑,这是举国之力修宫殿,自然比李璲花自己的钱收拾仪王府大方的多,所以也是仪王府无论如何比不了的。千多年后王朝更迭几起几落,而兴庆宫依然屹立,成为西安市的兴庆公园,李璲是去过的,虽然那时候早就没了气势,但依旧美不胜收。 于看书蛧 ... ... 第103章 四皇子各擅胜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所以很轻易的顺着湖边小径穿梭蜿蜒,柳暗花明处就来到了南熏殿,殿内丝竹交响中夹杂着杯箸碰撞声和鼎沸的劝酒令,李璲终于放下心来,转头对两个混账弟弟怒目而视道:“父皇这是有什么忧愁?竟然把酒令喊得如此大声?” “嘿嘿,十二哥你可别被表面所迷惑呀,”李璬看李璘躲在一边又开始画圈圈,只能接口回话:“这不是人没到齐呢嘛!父皇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赏宴哪有那么好吃的?你想想,哪一次不是有算计就没事儿赏咱们的?” 李璲只能沉默,李璬这话还真是对了,摆鸿门宴是李隆基的家常便饭,酒桌上敲定大事儿的风气估计发明权也要归于这位帝王,每一支曲子、每一段舞蹈你都得仔细,说不定就听出些故意的味道来。中国人说话喜欢绕弯子、打机锋、对隐喻,哪个时代都一样。李璲拉着两人往里走,只能暗自嘀咕:“别让我掏钱,怎么都好说!” 南熏殿中正在演绎的是最著名的《霓裳》,抱着琵琶舞蹈的女子彩袖纵横,丝带卷当空,颇有敦煌壁画上《飞天》的精髓。开放的盛唐舞女只穿着短衫露出雪白的腰腹,李璲看到后世女孩儿穿着文胸上街也不过如此。那弹性而柔滑的肌肉随着鼓点儿铿锵的摆动,这绝不同于蛮夷的肚皮舞,没有松弛脂肪的颤抖,只有紧实曼妙的节奏。引导探索欲向深邃处遐想,哪怕仅仅是对骄傲的翘峰埋入唇舌也是好的。 唐代宫廷饮宴时是非常活跃的,几乎默认此刻没有君臣大礼,大家一样的文士青衫、一样的半卧于餐案后酒壶丛中,甚至不好找皇帝坐在哪里了。臣子可以挑战皇帝的高歌、皇帝也乐得和臣子互相灌酒。所以李璲三人进来也不行礼,叫声“父皇”就各自找空位坐,大家各自开喝也不需敬酒。满堂上众皇子基本都在,夹杂在朝廷重臣之间,李璲很轻易的发现了李林甫观察他的表情……还真是了不起!和众人无二,该吃吃该喝喝,好似被李璲做掉几个手下的事儿压根儿不知道似的。 扫一圈,裴光庭、萧嵩、贺知章、韦见素、陈玄礼……该来的都来了,若是没有场中这六十四个丰满的女子把白花花的藕臂不时的晃在眼前,这里和两仪殿上朝也区别不大。唐玄宗大概是看到了李璲入座,松开武惠妃的肩膀一跃而起,潇洒的前空翻不减青年,大笑着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入大殿正中。 《霓裳》的乐曲嘎然而止,一众舞者训练有素的重新整顿队形,角落里鲜红的一个物什抛向唐玄宗,皇帝原地一个陀螺转,接过来的同时化解力道玩转如意,顿时获得四周的起哄叫好声。站定后李隆基在怀里一拍,“咚”得一声才看清那是个金丝嵌红漆的羯鼓,正是李隆基最擅长的乐器……鼓,也是乐队的灵魂,定调、定节的执掌者。 这一声“咚”代表着新的乐章开始,也如相声舞台的醒木般提醒观众安静,同时是给乐队信号。果然掌声渐落,就听铙钹伴着铃角紧跟上“叮铃……嚓嚓嚓”,李隆基双臂好似苍鹰展翅挥舞开,舞女们围上来拳掌相交这就开始了。 这是《秦王破阵乐》!这是唐太宗根据自己战场上的英武指挥亲自编导的舞曲,以前唐宫饮宴时头一个必奏此曲,则天皇帝在位时也不敢更改规矩,为的是时时提醒众人锦绣繁华来之不易、要居安思危不可懈怠、也彰显大唐以武立国的雄阔气势。但自从开元十五年之后却不再演奏了!李隆基自负文治武功远超贞观,所以用《霓裳》取而代之演绎盛世繁华! 怎么今天又重奏《秦王破阵乐》呢?四周喧闹着高歌着的人越来越少,但凡有点儿心眼儿的都开始沉思,李璲更不例外,偷眼观瞧远处的萧嵩,恰好萧嵩也把目光投射过来,两相对视,萧嵩嘴角微微上翘好似还有些笑意,自此能看出不少东西也让李璲踏实不少。 李隆基最后一声羯鼓重重的拍下,好似一巴掌扇在众人的脸上,“啪”得大响震的大殿都摇了三摇。此刻酒宴有些冷了,不少端着玉杯的手都僵硬在半空中,刚往嘴里放了一半的肉脯咬也不是吐也不是,舞女们最有眉眼纷纷倒退着撤入帷幕之后,场中顿时空荡了起来,连光王李琚那样的二货都端正了身姿准备听皇帝训话。 但李隆基却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好像刚刚的杀伐之气不是他释放的,这一副和蔼的面容犹似邻家大叔,他抚摸着怀中的羯鼓就像宠溺着孩子,平淡的语气不能更平淡了:“大家这是怎么了?莫非朕击错了鼓点搅闹了曲子不成?哈哈,来来来,共饮一杯!” 众人听闻此话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哄着皇帝端稳酒杯,唱一声“吾皇万岁”后一饮而尽。 但殿中的气氛毕竟无法恢复到之前了,起码投壶游戏的人都坐回了各自座位,抓着鸡腿的手也重新使用筷子。果然,唐玄宗是有话要说的,此刻看到众皇子都到场了,用手点指着笑道:“平日也指望不上你们为朕分忧,今日在座的都算是你们叔伯,总该能指望你们给大家助助酒兴吧?” 李琮一向沉默寡言,无论李隆基说什么都犹如和他无关,所以大家早也习惯了,只当皇长子不存在。但李瑛是太子,却不能不表示,更不能让别人抢了太子的风头,此刻赶紧向鄂王李瑶投去问询的眼神。李瑶伸手捅捅李琚,嘀咕了几个字,就见李琚从食案后跃出,高喊着:“众位叔伯指点下,看小侄的拳脚长进了没有!” 李琚练的是一套玄门正宗的拳法,李璲早从司马承祯那里学过,自然看得出李琚一招一式中的优劣,这两年跟着道尊和剑圣可不是白混的,不说得到了真传,起码要是再在街头打架,五个李琚也不是李璲的对手。但此刻必须低眉顺目,绝不能露出不屑的神态,否则李琚也好李隆基也罢让自己下场中比划比划,那可就又要露馅儿自己一个本事了。 李琚充当的就是个活跃气氛的角色,逐渐的又有人开始忍不住叫好儿鼓掌,但总有凌厉的拳风不知是否有意划过李琮的脸颊或李玙的头顶,只差一寸!但所有人都好似习惯了,例行的挑衅也不会真的伤到谁,只有李璲在想这二货分明是在给自己结仇。等一套拳练完,急着巴结太子的人已经编好词汇脱口而出:“光王殿下武艺娴熟,英武风姿果然是继承了陛下的血统啊!” “就是就是,要说当年陛下的一把吴钩剑也是璀璨夺目令宵小束手,光王殿下也是最擅长吴钩剑呢!”太子一系的人顺杆爬的恭维,丝毫不在乎帷幔后武惠妃的脸色和角落的阴影相得益彰了。 李琚抱拳客套道:“琚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还要看其他兄弟的才华。”说着挑衅的看了一眼忠王李玙和棣王李琰,当然也不会忘了李璲这里。随后阔步走回,李琚心道我的任务完成了,满堂彩,看你们怎么接吧!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04章 各领差事暗较劲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隆基不说话,意思就是静等着你们主动表示,李玙和李琰对望一眼,瞬间就想明白三重意思:不能输给李琚让父皇鄙视,不能掉了威风让依附自己的朝臣失望而说闲话,待会儿恐怕皇帝有差事任命下来,给谁不给谁大概就是由现在的表演水平决定的……没法装糊涂只能一起出列,也好有个帮衬。 “八弟的拳术我们自叹不如,就琴箫合奏一曲给大家换换口味吧,也算是另辟蹊径。”忠王和棣王轻描淡写的躲开一场比试,以己之长斗彼之短,接过乐师递来的琴和箫,奏出的是一首清灵而端正的《高山流水》,或威压或冲淡了刚刚李琚的凌厉和刚强。 一曲惊弦断,天涯何处觅知音……李玙和李琰合奏的大气磅礴,如山的心胸、如水的心境,不知是给众拥趸感受的、还是给皇帝陛下体会的,总之是成功的让大家沉浸在这空灵的气氛中飘然起来,一扫刚刚李琚的戾气就是成功。 此时少不了又有翰林院大学士等人唱喜歌:“心静如音,曲如其人啊!两位殿下兄弟情深是大唐之福,一个如山一个如水真是相得益彰交相辉映啊!” “有这样端方细腻的两位殿下为皇上分忧,真是朝廷栋梁呢!”世家大族的人时时不会忘记提醒所有人最核心的问题。 倒是李琰不经意的牵动了嘴角,向着把脑袋快要埋入食案底下的李璲这边迈出两步,讥笑曰:“我在外地置官才一回京就听闻十二弟年少有为,还一直没亲见呢!不知十二弟能否借此良机也展示一下?让四哥我欣赏下小孩子的厉害呀!” 这话是直接叫板,李璲可没法钻桌子了,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李璘和李璬一边一个,把李璲拖出来,还叫嚷着“就是就是,十二哥可厉害了,快出手吓破四哥的胆”之类煽风点火的话,或者说是替李璲向李琰举刀……李璲心里气啊,我用你们吗? 但李琰那话里瞧不起自己年少、认定自己掀不起风浪构不成威胁的意思倒是让李璲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冒出一大堆内容来!李璲站起身在万众瞩目中反问一句:“小孩子怎么了?那是很多位古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的!”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李琰一个愣神后脱口而出道,恰好算是给李璲递上了话来!此刻李璲急急走入场中,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猜测他的玄虚,弄得李琰只好退在一旁静观其变,倒真像是一个捧哏一个逗哏了。 “那好,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李璲顺利开始演讲,反正唐朝才没有相声这门艺术,自己就以新奇取胜!摇头晃脑开始背诵:“汉孔融四岁就懂让梨谦逊之礼。十三郎五岁朝天。汉黄香九岁温席奉亲。秦甘罗十二岁有宰相之才。吴周瑜七岁学文,九岁习武,一十三岁官拜水军都督,统带千军万马,执掌六郡八十一州之兵权,施苦肉,献连环,借东风,烧战船,使曹操闻风丧胆,险些丧命江南。虽有卧龙、凤雏之相帮,那周瑜也算小孩子中之魁首。这些小孩子你比得了哪一个呀?” 李璲越说越快,前世的记忆如泉涌,《八扇屏》这段相声自己打小就听,背的滚瓜乱熟!说一句李琰退一步,说到最后李琰都被逼到廊柱下没了退路了!看着李琰一头大惊失色的汗,周遭好事者大有人在,顿时起哄开来:“仪王殿下好学识啊……” 连李隆基都动容了!那李琚的拳术和李玙的琴技再怎么好,可都是天长日久练出来的,哪里比得了李璲这一套侃侃而谈可是一番‘急智’有水平……谁能想到李璲这不是急智而是练习嘴皮子‘背诵了一千三百年’了呢! 李琰抹一把脑门,高呼一句“你这怪胎,还真是个别另样”就闪身跑回自己的座位去了,不想和李璲纠缠了。可万没想到递上这句话更让李璲逮到了理,哈哈一笑,李璲冲着四周抱拳拱手,就如同明清时期江湖卖艺一般,朗声又是那句:“你敢瞧不起个别另样的人?我说说你听听……” 此刻很多人都明白这就是李璲要展示的才华,纷纷屏住呼吸仔细倾听,倒看看李璲还有多大的学问。果然李璲开始声情并茂的背诵出:“在想当初!尧眉八彩,舜目重瞳,禹王手能反握,周文王胸生四乳,张太古头尖如笔,比尚书腹大如瓜,何平叔面如敷粉,刘要仲有五尺之髯,李老子怀胎八十一载,张良有三寸不烂之舌,孔夫子七孔朝天,重耳并肋称为坝郡之君,汉刘备双手过膝,姜伯约胆大如卵,张翼德睡不瞑目,李元霸鼻息如雷,盘古至今,大圣、大贤、大忠、大奸,皆都是希奇古怪个别另样之人!” 好嘛,一句一个典故,信手拈来毫不迟疑,这得多大的学问啊……这就是满堂朝臣的想法,想到此处不由得偷眼观瞧几位翰林大学士……以张说为首,那是各个汗颜的无地自容。以前就知道忠王、鄂王爱读书,甚至仪王还放过话说从来不读《论语》的,可一次又一次的表现,李璲哪里是不读书的,分明读了好几辈子了! 就算高声宣布自己以前是铁杆的“钢丝”想必这里也没人听得懂。李璲又是一个罗圈揖,冲李隆基笑了笑就退回到自己座位去了,剩下这满堂的震惊!震惊的这次连拍马屁的人都忘了跳出来了。 “朕的儿子们真是各有千秋啊,呵呵……”李隆基一句话打破的沉闷,但也同时打破了李璲的一个小期待。 这不对啊,难道自己猜错了?前面李隆基突然演奏《秦王破阵乐》难道不是准备和周边哪个国家开战吗?李瑶应该看透了这点,所以让李琚耀武来争抢领兵的机会!李玙自比高山、李琰自比流水同样是在表明自己的能力,一个不动如山守疆土,一个用兵如水无常形。所以李璲搬出甘罗十二岁为宰相、周瑜十三岁统水军的典故来,表达有志不在年高,同时假装学问过人力压兄长。 可李隆基一句话却毫无偏袒,让李璲的期待泡了汤。只听李隆基接着说道:“你们为朝廷开疆拓土之心朕知道了,但我大唐威加四海蛮夷臣服,就算有个别宵小不自量力,呵呵,我大唐兵锋所指也是战无不胜!这一点朕不担心……” 说到这里李隆基环顾大殿,稍稍停顿也是为了让众人有时间好好揣摩自己的意思,想必最近西域诸国降而复叛的消息他们都听说了,这些人心里也该早就各有章程,自己要说的就是给他们把握一个总体方向,一个不能操之过急的方向。所以李隆基抿一口酒,好似聊家常,不很认真的样子随口说:“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又说知己知彼还需未雨绸缪嘛。别老想着打打杀杀的生灵涂炭,你们要是真有孝心就另辟蹊径同样算是建功立业。” 他这里说得不很认真,听者可是各个认真无比! 太子李瑛头一个反应过来,心头一紧难道是父皇又要找自己的茬儿?压住哆嗦高声请罪:“儿臣有罪,儿臣领着安西大都护的职,却没能尽心尽责守护我大唐的基业,让父皇蒙羞了!请父皇治罪。”李隆基看着他毫无表示,就像没听到一样,令太子一党的人各个都开始惶恐起来。贺知章仗着自己老迈硬起头皮开声:“太子贤德教化,蛮夷不识道理,还请圣上明察!” 仓促间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道理来,好在唐玄宗还是很给面子的,脸上浮现笑容终于开了口:“诶,老学士不必战战兢兢,蛮夷反复无常之徒,朕岂会怪罪太子呢?不要忙着请罪,好好想想办法才是,才能让众爱卿在这山水花草间高枕无忧的饮宴嘛!” “是!”贺知章这才放下心,拉拉太子衣袖退在一旁。但明眼人还是看出太子又吃瘪了,正是踩一脚的好时机!所以刚从山南道节度任上搞个一团糟、灰头土脸回来的忠王李玙必须搬回自己的形象,心中打定破釜沉舟的主意,冒险也顾不得了,越众而出启奏:“儿臣想要戴罪立功、出使西域,为大唐宣扬圣德、沟通诸国归化,求父皇恩准!” 这是‘武’的不好使就最容易想出来的‘文’的主意,皇帝眼中一抹失望转瞬即逝,挥手让李玙起身,李隆基想了想轻描淡写道:“集思广益嘛,不急,都想想,都说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哎呀瞧朕老了,好好的酒宴就为了朕一时兴起差点儿搅合了!朝政的事儿以后再说,今天就是喝酒!来来,都满上,谁也不许再提朝政哦,哈哈!” 变脸比翻书还快……这是众人对皇帝的腹诽,但诸如李璲也听出来另一层:那就是李隆基对李玙那样的主意还是不满意!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05章 巡回演出建舞团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唐玄宗玩儿了个雷声大雨点小,到底是什么意思?考校众皇子见识之后竟然不了了之,别说赏罚分明了,连给个提示都懒得给!但聪慧如李璲等还是能猜到这是要看实际表现的意思。 “想让皇子做些什么实际的事情呢?”萧嵩以长辈的身份端坐仪王府大殿主位,以训导的口气对躬身站立殿中的李璲启发式教学:“殿下要从皇上只字片语中抽丝剥茧,还要配合当时皇上的表情、眼神、手势才能有所悟!” “父皇说周边宵小不足惧,但也不要打打杀杀的,要先知己知彼,”李璲皱眉回忆,努力把那只字片语重新组合进行提炼,缓缓说道:“这是不是说父皇希望通过培养细作来间接控制那些藩国?所以才对请命出征的提议不屑一顾……这岂不是麻烦?没必要啊!” 瞪着李璲不解的表情,萧嵩冷哼一声,巴掌重重的拍在案上道:“很有必要!殿下以为我大唐真是百战百胜、铁蹄过处灰飞烟灭了?”再次看到李璲更为纳闷的样子,虽没出声但那口型也是‘难道不是吗’的反驳,萧嵩黯然,再次坐正身姿郑重的说:“小打小闹几乎都是大唐吃亏,游牧民族在草原上风驰电掣,蛮荒野人在丛林里来去无踪,而若是大举兴兵虽然必胜,但劳民伤财又损伤颇大!这一点前两次虢国公征南和老夫征西你不是都看到结果了吗?伤残兵士还是殿下你安排的。” 李璲哑然,理不说不明,大唐和周边番邦的战争确实不对等,但各有优劣:集团作战,番邦根本组织不出集团军!但化整为零的骚扰不胜其烦,就像一群蚊子对老虎,虎掌拍不到蚊子,蚊子却能时不时的叮你一个包!李隆基现在不缺虎掌扇蚊子,缺的是一盘蚊香或者给所有蚊子做绝育手术。 “看来父皇埋怨太子的不作为,也不是埋怨他这个安西大都护的战功,而是埋怨他的文治了?”李璲咬着指甲喃喃,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萧嵩已经走下高座到了身边,老人有力的大手捏在肩头,白胡子都蹭在了李璲眼睑上,沉声道:“忠王的文治思路已经很接近,但他读死书的人过于天真了,但那些降而复叛的无信之人是感化不来的!” “几只蚊子嗡嗡叫,不能逮到拍死总是让人心烦啊!”高适和李璲越来越心有灵犀,此刻终于趁着二人感慨的空档也插上一句,高适原本就是天生的政治家,现在早就胸有成竹,自己又是当的参谋的职务,此时不献计更待何时?赶忙说道:“陛下的核心思想就是八个字:上兵伐谋、知己知彼!咱们就得顺着这个意思实施……”看两人的注意力被自己的强调凝聚过来,高适说出具体方案:“但派遣细作是兵部的事儿,王府不能越权更不能私募死士!所以要有个光明正大的舞台来表演不可告人的故事。” 高适摇头晃脑的样子且不去管他,最后那句话倒是颇吸引人,李璲不禁重复着那两个关键字:“舞台……”萧嵩听闻李璲念叨这两个字,也琢磨起来。 高适不再卖关子,笑嘻嘻的让脸变得更圆了,拍手兴奋道:“没错,就是舞台!咱们可以借着如今编排舞台剧的东风,组建一支大唐乐舞队,有各国来往商人的参与和宣传的话,就可以到各国去巡回表演!而诸如新近排练的《千手观音》一类的节目都是需要大量人员的,咱们可以挑选合适的细作混入其中……” 高适话音未落,萧嵩就纵声大笑起来,人老成精说的就是这种白了尾巴尖儿的,萧嵩点指高适笑骂道:“仲武先生不会白让那些胡商参与吧?哈哈,卖一些没本钱的承办权给胡商,再卖一些打广告的资格给汉商,是也不是呀?” “呃……萧老国公您……您这个提议真好!”高适一愣神过后就心思敏捷的倒打一耙,随即一起大笑起来,颇有聪明人在一起说话不费劲的感觉。李璲现今实在不缺钱所以却想到的是另一层,点头道:“就这个主意了!很好,名义上还是那些胡商主动邀请咱们去的。” “唉,引狼入室啊……”萧嵩抚须含笑,脸上根本没有悲天悯人的慈祥,倒是奸计得逞的窃喜。高适赶紧纠正道:“应该说开门揖盗……哦不不不,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李璲没好气的也逗一句:“先生还是说假途灭虢这个成语显得大气些!呵呵。” “既然决定了,那属下这就去安排。”玩笑开过了也该恢复身份,高适拱手正色道,就准备退下去,把大殿留给两只狐狸商量别的事。但李璲看透他的意思,伸手拉住道:“歌舞团的办法既然敲定了,先送老国公回府休息,晚些时候咱们再讨论具体细节。” 萧嵩立刻反应过来,客气一句:“细节的事儿也该你们年轻人多费费脑子,呵呵,那就劳烦仲武送送老夫吧。”冲高适点点头,一起往外走。 出了安义殿距离府门还有上百米,萧嵩越老倒好奇心越重了,实在忍不住,放慢脚步对高适道:“仲武啊,你也在萧府那么久的,跟老夫说句实话,殿下诸如今天在兴庆宫里出口成章的学问是不是你教的?” “呵呵,老国公心里有答案何必再问呢?”高适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安义殿的高耸云台,不无感慨道:“殿下的学问远超过我,即便当年曹子建七步成诗,放在殿下面前也是个笑话!” “嘶……”萧嵩狠狠的吸了口冷气,试图安抚下又澎湃起来的心,但越压抑就越难受,再次追问道:“那这歌舞团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不是殿下也早就想过多少遍了?” “属下送您出来,不就是给殿下**思考的时间嘛!”高适叹道,其实自己心里要说没有失落和矛盾也是不可能的,一方面觉得自己选择了一个英主,又那么受信任,另一方面又感觉李璲智计百出,自己竟然没多少用武之地!抛开杂念,高适陪着萧嵩快走到门口了,低语道:“属下只能给您透露一点,就是那种大段的、甚至绕嘴的出口成章、殿下他称之为‘相声’的可不是一段儿两段儿,殿下会几十上百段儿!还特别逗……非常适合在舞台上表演,想必这次建立巡回歌舞团定然能公之于众。” “那老夫就等着欣赏好了,呵呵,告辞!”萧嵩见好就收,挥手作别。目送着他刚一上车,高适转身就冲着门房内当值的亲兵吩咐:“去平康坊、永兴坊、长乐坊把那些教坊的主事都找来,就说殿下有新剧目排演了!” “喏!”那个亲兵刚打马扬鞭卷起一溜烟尘而去,高适又想起什么,赶紧又叫过一个亲兵来吩咐:“去请谢姑娘和郑姑娘也来!”这一个亲兵又奔马走了,高适亲自去校场找郭子仪、李含光商量从黄蜂卫、黑鹰卫中抽调能歌善舞的探子,安排了一个时辰才往大殿回转。 于看书惘 ... ... 第106章 萧小姐叫板裴姑娘(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刚走到大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吵吵嚷嚷的声音,高适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很容易分辨那是谁……看来萧子琪是已经把仪王府当作自己家了,女主人范儿十足,而且来得真快啊!高适挥挥手,让身后跟着的挑出来的卫士先回去等待,一墙之隔处的打情骂俏可不是他们能驻足观看的。但自己呢?要不要进去……高适突然在心头兴起一个恶趣味,自己不妨偷听一会儿呗! 高适贴着门柱窗棱,肥肉都挤进了木缝儿里,丝毫看不见身后走远的那几个亲卫偷偷竖起的中指。 其时李璲并不在大殿中,后殿内有前朝宰相杜暹和李元纮来访,李璲当然先是出门相迎表示尊敬,后是迎入内堂落座表示亲近,亲手端上茶水向二老恭敬道:“前些日小王在学院办公时也少有给两位老大人请安,多有不敬,今日还劳烦两位老大人亲自登门,更让璲惶恐了!上了年纪,奔波劳苦,还请多多保重身体要紧。” 李元纮毕竟好修养,呡一口茶委婉的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其位总不能尸位素餐嘛,要不是怕殿下失望,我们这老朽之躯也是不愿多动的。” “哦?此话怎么说?莫不是小王不经意间做错了什么事让老大人失望了?”李璲一愣,听得出李元纮有些绵里针、软刀子,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端着茶杯不知所措,只好先强调是‘不经意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杜暹。 没想到杜暹更直接,冷哼一声,他的脾气可对仪王的客气不感冒,开门见山的说:“不经意?未必吧……殿下把我们几个老东西弄进书院,一来给我们养老,这一点我们感激,二来想必也是需要我们老儒士的身份,还有点儿用处!既然如此,老夫发挥余热就好好把肚子里的学问传授下去,我想这也是学院应有之根本!” “呃,老大人说得没错,”李璲尴尬的笑笑,长时间和那些绕弯子的人打机锋,还真是害怕杜暹这种什么都拿到桌上说的。李璲只好起身来到杜暹近前,堆着笑亲切的说:“承蒙几位老大人尽心辅佐,学院才有今日之局面。” “殿下还请听我说完!”杜暹得寸进尺,挥手直接抹掉李璲的笑脸,翘着胡子道:“既然殿下也承认儒学是根本,那就再好不过了!圣人是怎么教导的?岂可让一个奸商搅乱众多学子的心志!” 李璲这下听明白了,此二人是为了给周漓珂奖学金的事儿来抗议的。正思索怎么劝解,又有李元纮接续话题以退为进的说:“殿下的心胸、才智、眼光,老夫都是佩服的,殿下在格物学上的造诣给天下带来了很大的变化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即便圣人不屑农耕,但农为立国之本,工是强国之锋的道理老夫也知道,所以才支持殿下在学院中鼓励士子们钻研工农。但允许士子行商就太过了!倒卖倒买就算还能给大家带来些便利吧,可投机取巧的耍弄同学就无论如何该当严惩才行!” 说到这里不等李璲接口,杜暹就气冲冲的拍桌子,给事情定了性:“殿下竟然还要给他奖学金?岂不让众学子心冷!依着老夫说,该开除这个周漓珂才是,还等什么,简直是学子中的耻辱!” “杜老大人息怒,还请喝口茶压压火气,小王什么事儿都愿意和前辈商量的。”李璲的耳朵都嗡嗡响了,只好先退一步安抚老人家‘受辱’的脆弱儒门小心肝,心里也知道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是儒门的统治根基,打动摇这个制度的主意就像强夺了儒家的贞洁,定然不会一帆风顺。强上只会遭到反抗,只能慢慢渗透……今天挑逗个言语,明天摸个小手,后天揽个腰肢,才能一亲芳泽。 杜暹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喘口气镇定下来道:“那就是说殿下愿意收回成命了?那就好,这样的话对那个学子也可以暂时留在学院,略施薄惩算了!”杜暹见好就收,以为自己也退一步算是给仪王面子,互相妥协了,李元纮也以为讨价还价很顺利,刚刚微笑点头,没想到李璲根本没这个打算。 “那倒也未必!”李璲一句话就又让二老的心沉陷下去,赶紧耐心解释道:“老大人刚刚也说了,原本反对士子们接触工农的,但看到了工农的发展确实可以兴邦定国,所以才放下身份,接受学院开展格物学。呵呵,这不得不说是大胸襟大气魄啊!” 李元纮微闭上眼睛,知道李璲准备大篇幅宣传歪理了,直接堵上道:“别带高帽,直说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璲嘿嘿一笑,也不介意,按着自己的思路不变,接着说:“开办学院前,众位是先看到本王在工农上的成果了,所以不反对,如今本王鼓励商贸,众位反对大概就是没看到经商对国家、百姓的福祉,又或者说一直认为行商对国家、百姓不会有福祉,对不对?” 李元纮和杜暹不经意的点点头,承认李璲说的就是那么回事,其实还是被他带着思路走了!起码不能在商人与士子的身份地位上纠缠,李璲知道商人地位低下是儒学中的道德问题,要是纠缠道德问题那就说不清楚了,所以必须避重就轻,举着兴国惠民的旗号谈利益。 “管子相齐时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本王深以为然!”李璲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就像当年在课堂上启发学生,继续道:“要想天下夜不闭户,就要家家仓廪实,人人衣食足。殊不见那些和周漓珂签订文书的学子,把家乡不值钱的特产运到学院就都赚到了钱?” “所以老夫不反对殿下研究农工,地里多结粮食、铁器更锋利、肥皂更清洁毕竟是好事!”李元纮试图把将要走偏的思路拽回来,严肃的说:“但商人不同,既没有生产物品,也没有付出劳作。” “谁说商人没生产物品、没付出劳作?”李璲终于抓住想要的这句话立刻反驳:“没有商人的运输经营,农户的粮食就会烂在地里换不成银钱,商人没生产物品却避免了物品的损失!而劳作更是不必工农要少,把一个地方盛产到没人要的东西长途运输到需要它的地方,给所有人提供方便难道要白干?旅途中人吃马喂、躲避匪患、还可能船沉车翻落个血本无归!他们生产的不是物品,而是服务……就像在朝为官一样的,给百姓服务而领俸禄。” “就像当官领俸禄?殿下您还真敢说……”杜暹目瞪口呆中好似受了晴天霹雳,但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不由得喃喃道:“服务?这个词儿好深奥啊……那是一种服务?” 杜暹这里陷入沉思,李元纮叹口气道:“不得不说,老夫还是辩不过殿下,本来已经把这个周漓珂带来了准备就不再允许他回学院,现在看来还得让他继续闹下去。” “哦?你们已经把他卷铺盖轰出来了?”李璲看二老点点头,心下好笑,这个奇才离开学院那个小池塘岂不是龙入大海、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刚想说“那就带进来本王和他聊聊”,没想到有茗烟先推门进来,急切道:“殿下,不好了,萧姑娘来了,在大殿和裴小姐怄气呢!” “两位老大人稍歇……”李璲连忙先把周漓珂的事儿放一放,让袭人先准备酒宴,起身出来边走边问:“萧姑娘怄什么气?裴小姐又是哪一个?” 茗烟此刻却没有了急切的样子,团扇掩着嘴偷笑道:“裴小姐就是尚书左相裴光庭大人的孙女、河南转运使裴耀卿大人的侄女呀,至于两个才名远播的女子的吵架嘛,您自己去看呗!”见茗烟卖关子的表情就知道是个穷极无聊的,李璲来到正殿屏风外侧耳倾听。 “裴姐姐竟然造访仪王府,呵呵,探讨诗文,真是好说辞,以裴家的立场和仪王殿下的关系似有不妥哦,只是裴姐姐不嫌太过唐突吗?”说话的正是萧子琪,话赶话已经进行到直接拆穿裴慕然的来意,可谓是敌意十足。但对于偷听的李璲而言倒是好事儿,有萧子琪打头阵正好试试水,不用自己没个退路。 “朝堂的事儿且让男子们争斗去,我一个小女子既不懂也不会掺合,久慕殿下才名早就想来拜见的,”裴慕然温言软语却是冷钉子,防守反击玩儿得很溜儿:“一直没来倒不是顾忌我裴家什么关系,呵呵,却是有妹妹你把手着仪王府大门让我顾忌着进不来呢!”不管萧子琪嘟起嘴瞪起眼,裴慕然火上浇油:“唉,姐姐还真得劝妹妹一句,妹妹你可还没过门儿呢,管得太紧可别把殿下吓跑了才好!” 偷听的李璲默默的点头,心道萧子琪的任性强势还真让自己有些微词……只是不知这裴小姐相貌如何呀…… 本書源自看書惘 ... ... 第107章 萧小姐叫板裴姑娘(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躲在帷幕之后,半蹲着身子掀起一角,刚好看到裴慕然一个侧脸,大概只有珠圆玉润四个字可以形容,粉嫩处好似能掐出水来,丰腴尽皆在前胸,腰腹的纤细不足一揽。谁说唐朝以胖为美?应该说以柔嫩弹滑为美才对!该丰满处自丰满,需娇柔时有娇柔。 而萧子琪大概年纪毕竟小些,是典型的现代美女特征,弱柳扶风的身姿偏偏灵动出青春洋溢的热情,窄削的双肩抖动或是在生气,小小粉拳挥舞着也让人有一把攥住呵入怀的冲动。两女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裴慕然巧笑嫣然的注视下,萧子琪琼鼻上翘着高傲,清澈的冷眸略带委屈道:“你果真能做到只谈论诗词?不提及家族只字片语,那可就见了鬼了!” 李璲心道萧子琪还是年轻啊,姓裴的走进仪王府什么都不用说,就已经表示出全部的意思了。裴家好心计啊,给我使美人计!后世中这叫做走夫人路线。对于裴家这种有节制的释放善意,还是要认真考虑、慢慢的考虑才行。 此刻裴姑娘半洒纱裙斜倚在楠木靠椅上,一点朱唇翕动都在李璲眼里放大,只听她掩嘴轻笑道:“谈论不敢当,只说请教,能得仪王殿下只字片语的点拨小女子就受用无尽了呢!”李璲听到这儿,暗叹一声相比裴慕然的喜怒不形于色,还是萧子琪的直爽没心机更可爱些。 很明显裴姑娘只求见李璲一面就算完成任务,这一点萧子琪根本没想到。李璲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则萧子琪很可能要吃亏,只好咳嗽一声从后面转出来,人未至话先行:“没想到裴姑娘有空儿来小王府上做客,人多事杂多有怠慢了,还请见谅。” 裴慕然立即起身见礼,缓缓的行止中忍不住第一次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清秀面孔还略显稚嫩,剑眉虎目也和那些才子名士没什么不同,甚至论英俊潇洒相比荣王、棣王等还颇有不如。裴慕然略微失望,但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客客气气的回话:“小女子冒昧叨扰,殿下不怪已是荣幸。刚刚正和萧家妹妹谈论殿下的文采,慕然越发钦佩。”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自然是萧子琪对她的不屑。李璲讪讪的走过去站在萧子琪身边,表明了和她的亲近之意,也算是给萧子琪一个踏实。李璲还礼道:“华夏文化博大精深哪里是本王能夸耀的,光是文字中的意趣就挖掘不尽呢!既然姑娘为探讨文字而来,那倒是巧了,呵呵,本王打算组织一个演出团把华夏文化传播到那些番邦蛮国去,为此特意发明了一种表演形式,也可做汉语练习之用,叫做绕口令,姑娘有兴趣不妨一起聊聊。” “绕口令?那是什么?”萧子琪竟然和裴慕然异口同声,紧跟着就互相瞪了一眼,但终归还是被仪王又一个新鲜创意吸引,急不可待的把注意力集中。李璲笑道:“别急,荆楚馆柳姑娘、栖霞楼郑姑娘、凤鸣轩谢姑娘已经着人去请了,想必待会儿就该来了,等她们来了咱们一同参详才有趣。” 正说话间就有几声咯咯娇笑传来:“殿下到底参详着什么那么有趣?”脚步声响正是谢阿蛮三女来了,柳素贞身边还跟着她的夫君大才子崔颢。走在最后面的居然还有被李璲赐名‘刘星’的刘长卿,这让李璲开心不已!不由得露出发自真心的笑。 “来得正好,都是熟人不用拘礼,随便坐吧!”李璲伸手招呼毫无亲王的架子,唯一的遗憾是萧子琪在旁,想拉刘星坐近些想想还是算了。有侍女端上茶盘水果,李璲给大家介绍了裴慕然,这才接着说:“组建巡回演出团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大唐的舞蹈、杂技、音律等举世无双自然是不用说的,今天请几位来是因为,本王认为宣扬华夏的文明最主要的应该是语言文字!所以创制了一个有趣的形式叫绕口令。” “到底什么是绕口令,殿下就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呢!”谢阿蛮脾气急,嚷嚷着,获得萧子琪用眼神力挺,更加兴趣万分道:“殿下的发明,定是好的!” “若是解释那颇为艰难,本王看,就直接把编纂的几个小段说一遍,比较直观。”李璲不再卖关子,清清嗓子吸引注意力,顺手折下桌上果盘中一颗葡萄,站起身举在手里晃了晃,运足一口气才开口:“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啊?这算什么……”在场众人目瞪口呆如坠雾里,看着场中的李璲反应不过来。李璲无奈只好启发道:“别管算什么,你们自己试试,把这句话用最快的语速连着说七遍,亲自试过才会明白。” 众人不明所以的开始低声嘀咕,李璲不满的道:“大点声说出来嘛!”顿时大殿上噼里啪啦漫天飞葡萄皮……喧闹来得快去得也快,半盏茶功夫这些才子佳人就明白什么叫绕口令了。崔颢噗噜噜的嘴里喷出无尽的唾沫星子,感觉腮帮子都酸了,摇头苦笑,含混不清的道:“我明白了,绕口!绕口就是舌头打个结……” 刘星用袍袖掩着自己湿润的朱唇,也不好意思的笑道:“第三遍我就折戟了呢,殿下定然还有更困难更有趣的吧,一起给了得好,学生丢人也就算一次,呵呵。” “本王确实还编了很多,但今天可是要集思广益的,每人都要编一个出来才好!”李璲申明主旨,但当然不会拒绝刘星的任何要求,靠过去几步,有清晰的体香沁入心肺,不由得悠然道:“也罢,就再抛一块砖好引多几块玉来……六十六岁的陆老头,盖了六十六间楼,买了六十六篓油,养了六十六头牛,栽了六十六棵垂杨柳。六十六篓油,堆在六十六间楼;六十六头牛,扣在六十六棵垂杨柳。忽然一阵狂风起,吹倒了六十六间楼,翻倒了六十六篓油,折断了六十六棵垂杨柳,砸死了六十六头牛,急煞了六十六岁的陆老头。” “哈哈!这个有趣!”谢阿蛮手舞足蹈的跳起来,乐得捂着肚子直往郑净持怀里扎,大声喊道:“你们是才子才女,你们快快编些出来,我只管一边学!” 裴慕然听闻此话真往心里去,周围都是仪王殿下的熟识,只自己不尴不尬的第一次适逢其会,怎么说也要露一手才能在殿下心里留下些念想儿才好……京城三大才女果然不是假的,裴慕然略一沉思,高声开口“我来献丑了”就抓住了绕口令的要义,把一段极致的提前引入了历史!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惘 ... ... 第108章 小奸商讨价大富豪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只听裴慕然唇齿清澈:“石狮寺前有四十四个石狮子,寺前树上结了四十四个涩柿子,四十四个石狮子不吃四十四个涩柿子,四十四个涩柿子倒吃四十四个石狮子。” 这一段满堂皆震,李璲就差吼一个‘哇哦’出来,不禁对裴慕然刮目相看。但这惊喜之色立刻引起萧子琪的争强好胜之心,受不得裴慕然那副得意,心思电转间就有了计较,强行把众人注意力扯回,大声说道:“我这里也得了,听好……九月九,九个酒鬼喝醉酒。九个酒杯九杯酒,九个酒鬼喝九口。喝罢九口酒,又倒九杯酒。九个酒鬼端起酒,咕咚、咕咚又九口。九杯酒,酒九口,喝罢九个酒鬼醉了酒!” 朱红的小嘴翕动间兰芳轻吐一片幽香,令人如饮甘醇般醉到心尖,若不能有舌尖的纠缠必定遗憾终生!李璲光顾了幻想那场景,都没发现刘长卿落寞的表情。但萧子琪得意的笑打破了注目,不用难度惊天下,就以趣味动世人……又是个满堂彩!萧子琪斜眼挑衅似的看向裴慕然,看到裴慕然略显气愤,顿时露出奸计得逞的狡黠的笑。 等到郑净持和柳素贞合力苦思,编出一句文邹邹的“磨房磨墨,墨碎磨房一磨墨;梅香添煤,煤爆梅香两眉灰”这大殿上的嬉闹才算告一段落。大家也都从开始的新鲜逐渐转化成仔细的思考,看到会议的主题步入正轨,一直门外偷听的高适也走进来参与,李璲告个罪,请高适在这里招呼,自己先行离开,后堂还有个悬而未决的‘奸商’呢! 酒宴之上,李元纮和杜暹倒是很放得开,毕竟身居高位多年,而唐代的亲王也没有清代的阿哥那么大的权势,不住口的称赞仪王府的美食天下无双!一旁负责招待的丫鬟晴雯忍不住掩面而笑,怯怯的说:“今日实在匆忙,殿下最爱的几种精致菜品来不及准备,两位老大人就将就一下好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二老羞红了脸,合着我们是土包子?没吃过真正好的、你们府里也舍不得拿真正好东西给我们吃!二老胡子吹得老高,却又拿个小女娃没法发火。此一时低头坐在最下首的青年偷眼打量,本来就眯成一条线的双眸更是完成了月牙,心道谁叫你们老古董跟不上潮流? 李璲刚刚从大殿回转,一进门就赶紧笑骂晴雯:“死丫头越发没规矩!滚下去别在这里惹老大人生气!”骂归骂,晴雯撅着嘴从李璲身边退出时,李璲还是在她的柳腰最软处捏了一把,弄得美人差点儿嘤咛出来软在殿下怀中。 落座后这才关注那个小心翼翼不敢大口吃喝的青年,那双特殊的眼睛让人记忆深刻,好似故意让人永远别想从眼神中看出他的心,但却越发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李璲举杯敬了二老之后,这才向青年开口:“你就是以商为荣的周漓珂?先告诉本王,你那些鬼点子是自己想的还是从哪里学来的?不可撒谎!” 几人一愣,李璲的语气明显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有些赞许。周漓珂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赶紧放下筷子,坐直身姿拱手行礼道:“承蒙殿下垂询,学生父母早亡,是被家乡好心的商贾资助才得以维持士子的生活,耳濡目染之下了解些经商的窍门,又见商家每日很是辛苦不知改变,甚为着急所以就琢磨了些偷懒的办法。” 李璲盯着周漓珂唇齿吐出每个字,看不透他的眼神就看他的面颊一样可以判断,毕竟自己师范大学出身从教多年,李璲前世对掌握学生还是很有自信的。此刻周漓珂语气惴惴而面部肌肉并无抽搐,看来还真是他自己的天赋了!左右看看二老无喜无悲不支声,那是全凭自己做主了,李璲点点头道:“学院的宗旨就是鼓励在任何方面都可以有创造性发展,本王原本想颁发你最高奖学金的,但……广大儒士暂时难以信服,嗯……本王换一种奖赏给你,你可愿意?” 李璲娓娓道来,就是希望周漓珂字斟句酌的听清楚,退一步妥协大家都相安无事,而且先说‘鼓励任何方面’再说‘迫不得已’因而‘换一种奖赏’,意思很明显,但凡聪明人……尤其是一个天生的商人更改擅于察言观色……就该知道换一种奖赏只会更优厚! 但没想到周漓珂竟然不为所动!起身直立,严肃道:“钱财是殿下的,殿下想给便给、不想给自然可以不给。但学生有一事不明请教各位院长……农民卖粮是不是经营?将士领了饷就去浴血算不算交易?各门诗书世家都有自己的店铺,有买有卖算不算商人?”这是一个和王府签了奴契的贱民在和皇子怄气吗? “放肆!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怎么跟殿下说话呢?可别不识好歹!”头一个就气得茗烟大总管不爽了,开口喝斥,他可不管有理没理前因后果,反正容不得任何人冒犯仪王就是了。 他竟然据理力争?李璲望望两旁同样目瞪口呆的二老,摆手让茗烟息怒,苦笑道:“你们眼里的奸商骨子里不失真正士子的风范啊!比大多数儒生强多了……”看二老略有羞赧的也在无奈摇头,这才欣赏的继续诱导青年:“你说的很对,本王很同意!但更多的人、也就是维系你的经营的那些主顾们、他们不认可啊!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可明白?” 商业奇才的脑子自然转得极快,周漓珂颓然坐回自己的食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李璲呵呵笑道:“你不妨先听听本王给你更换的奖赏如何?呵呵,从今日起算你毕业了,按契约你到王府来服役,本王就安排你主管王府所属店铺的经营,如何?” 周漓珂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小眯缝眼儿好似都睁开了!这几乎是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的好事啊。但随后那光芒又逐渐黯淡了下去,他咬着嘴唇在内心挣扎不支声,让李元纮和杜暹都不明白有什么好犹豫的替他着急起来。但周漓珂的沉默令李璲毫不失望,饶有趣味的高居主座自斟自饮,静等着他的决定。 沉闷被打破,周漓珂再次起身行礼,恭敬的说道:“多谢殿下信任,可学生年轻没经验,见识也仅限于那些,没有更多的才华,当不起院长如此厚爱……”这话说到这儿居然是拒绝这天大的机会的意思,在场众人都是惊诧加惋惜,而李璲却脸上浮现笑意,等待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周漓珂话锋一转,铿锵有力的说:“学生心中能够体会殿下掌控商道的宏图大志,请院长准许学生留在学院内,学生定当竭尽全力感召更多的人明白商贾的重要!到时候会有一群周漓珂为殿下所用,岂不胜过孤军奋战?”颇有以身殉道的意味。 “你真的愿意窝在学院你的小小杂货店里?不愿意掌控仪王府贩运天下的命脉?”李璲继续加码,再次收到青年斩钉截铁的绝然点头,不禁含笑对二老说道:“这就是为理想而视金钱如粪土的商人,哈哈。” 李璲如此夸奖真让周漓珂害羞起来,拽着自己的衣角再没有刚刚高大的气势,好半天重新露出个狡黠的笑,小声道:“其实……那个,嘿嘿……殿下若是愿意帮我扩大一下杂货铺的规模,我愿意献出三成利。” “还以为这小狐狸真没有尾巴往外露呢!哈哈!”李元纮不禁喷饭,杜暹更是离座直接到周漓珂身后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个耳帖子,骂道:“放着王府大掌柜不当,小狐狸你竟敢和殿下讨价还价!殿下会贪图你那小铺子的三成利吗?” 周漓珂不敢说话,只能以眼神偷瞄李璲的反应。李璲冷哼一声,直接揭开烟幕,呸道:“老大人不明白,这家伙看重的是**经营权!让利而不入股,对不对?既要本王给你投资,又不许本王参与经营决策,是不是?”看周漓珂缩缩脖子如同默认,李璲没奈何,气道:“好好好,你倒是说说,要本王投资多少?” 提到具体的钱的问题,周漓珂又兴奋起来,挥舞胳膊来加助语气,勾画自己的宏伟蓝图道:“长安城的店铺都是只经营单一货物,百姓要买粮食再买布,就得从东市跑到西市四处转!我就是要建立大大的杂货铺,应有尽有,想买什么都在这一家店里解决!这样的杂货铺殿下若肯投资,尽可以开遍各州府道县……” 噗!李璲直接把酒杯砸向他的脸!没好气道:“你还真没多大野心!你可知大唐有多少州府?好好,投入多少银钱暂且不提,本王只问你一件事,你可想过每家店铺内这数百种货物都如何从产地运出来送往大唐全境?需要多少人手搬送押运?路途上有多少花销计入成本?你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本王就支持你!” 期待中的颓然没有出现在周漓珂的脸上,反而是更加灼热的目光在绽放,小眼睛青年大声喊道:“殿下一言九鼎不可反悔啊……我早就想过了,日常杂物都向当地收购由供货的百姓自己送来,贵重财货才组建押运队伍行走天下……总之咱们的杂货铺就是两道门!这一边收货,那一边放货。” “说得好,本王答应了,”李璲的大眼睛眨动出更亮的精光,如同找到了知音,脑海里已经在思考具体执行的步骤了,嘴上叹口气道:“也不要叫什么杂货铺了,太小气,本王赐你个题目,就叫超市吧!” “超市?好名字!”周漓珂拍掌大笑。正此时,有吴广进来奏事:“殿下,朝廷大震动!” 本書源自看書网 ... ... 第109章 陈大帅排挤葛将军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吴广看看座中的二老,欲言又止,李元纮很识趣,拉着杜暹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吃饱喝足,我们也该回转学院了,否则关了城门可就要宵禁了。” “老大人请安坐!今日已经旅途劳顿就不要再赶回学院了,就在本王府中饮宴,小住几日权当换换心情,”李璲拦住二老,对吴广正色道:“但说无妨!有两位老大人阅历无数,在此正好能帮本王拿个主意。” “是,”吴广心领神会,钱不是万能的,对于那么高身份的人,没有什么比信任更能笼络人心的了,于是上前扶着二老重新落座,大大方方的回禀:“朝廷突然下旨让南衙十六卫各自裁撤千人,紧跟着又让北衙的龙武军、神策军、羽林军进行对战演练,但没提有什么目的也没说竞赛的结果。” 甲叶声响,吴广面无表情回禀完就退下,这正是他最让李璲看重的,从来不参与意见,吴广的字典里只有直诉和服从。铿锵远去,周漓珂知道此刻没自己的地位,闷着头趁机开吃,李璲也不再理他,径自向二老探讨:“南衙裁军是早晚的事儿,父皇早就想取消十六卫的,要不是上次阅兵恐怕早就整个解散了。但北衙三军这次貌似要决个名次出来,不知是为什么事儿做铺垫?” 李元纮捋着胡子,没接李璲后面这一问,而是提示一个细节反驳道:“殿下莫要疏漏了,还是先想想十六卫各自裁撤千人的事儿吧……呵呵,这里的文章呀还有如何利用之,殿下请仔细,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啊!” “哦?哪个字有玄机?还请老大人教我!”李璲不敢怠慢,忙行礼相问,心知果然自己还是稚嫩,人家听一耳朵就能抓住的关键自己竟蒙在鼓里。此刻李元纮反而闭口不言,想多给仪王一点儿**思考的时间。倒是杜暹急脾气道:“你就别给殿下卖关子了,毛病就是那‘裁撤’二字!殿下请想,十六卫所属为各地府兵应征而来,若要减员就该‘遣归’各府,而裁撤不同,整整一万六千训练有素的壮年啊!从此没了军籍也不被折冲府安顿,这是要出乱子的!” “难道父皇想不到这会让南衙哗变!”李璲顿时大惊,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本来能按流程正常进行的事儿,干嘛更改一个关键词自找麻烦呢?看李璲震惊,李元纮这才睁开眼笑道:“于陛下,说不定正想十六卫出事儿才有整顿的借口,于某些人,恐怕是想打这一万六千军力的主意!” “什么?有人要组织私军谋反不成?”李璲拍案而起,厉声大吼:“本王得立刻进宫面奏父皇,谁出了这个主意就是谁要谋反!” “殿下稍安勿躁!大喜事啊……”李璲刚起身,就有个声音从堂外飘来,只见一个矮胖的身影皮球般弹跳着进来,赫然正是高适。高适向二老拱拱手,张嘴就说:“皇上英明神武,岂会被宵小蒙蔽圣聪?殿下还请安心,何况收壹万陆仟壮劳力怎么就是谋反呢?做工种田都是好手嘛,呵呵。” 高适后一句貌似和稀泥,却是旁观者清之语,立刻给李璲点亮一盏明灯,或者说是给仪王一个台阶、一个借口。李璲又不傻,在二老点头含笑中,缓缓坐下自说自话:“噢,先生是说,父皇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但做儿臣的可以从旁帮补一二,那个……收容这些失去饭碗的可怜人也是功德。” 几人互相观望几秒,突然同时放声大笑,心照不宣的周漓珂真恨自己早该退出堂去,这些机密言谈真不是自己该听到的!只有把整个脸都埋在酱肉盆里。可偏偏仪王不许他装聋作哑置身事外,点名叫他道:“阿珂呀,你刚刚还说需要大量壮劳力组建运输队,这不,朝廷恰好就给送来了!” “啊!”周漓珂惊掉了下巴,万没想到仪王竟然顷刻间打起这个主意……只听高适在旁催促道:“想个合适的由头儿,还请殿下趁早!” 仪王府中还要继续讨论北衙三军互相比试的深意,反正有才子佳人在正殿上吹拉弹唱、排定演出团事宜的喧闹来遮掩,二老留宿王府也有说辞。隐隐传来伴着古典乐器弹奏的新式歌曲,那嘹亮的嗓音竟然是把宫廷第一乐师李龟年都请来了!李璲心中感慨定是茗烟又不知走了谁的门路?且随他去,越闹越好,才好有内容给宫里的耳目。 这里一派歌舞升平,但别的地方已经有人等不及了。 刚刚从地方上抄缴佛寺铜像立了大功的三个人,都无法从脸上看出兴高采烈,因为回到长安交旨时听到皇帝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精简禁军!虽然这一次针对南衙十六卫,但鬼知道下一次针对北衙三军是什么时候?陈玄礼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可葛福顺是几上几下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了对这些事儿很是敏感,当时冷汗就顺着脖子后面哗啦啦的流,回到北衙校场急需一个释放的空间。 ‘呼’!葛福顺的鱼鳞紫金刀力劈华山,两膀之力数百斤全部压上竟从坐骑上跃起,借下坠之势朝陈玄礼的顶门而来!陈玄礼依旧沉稳,一杆虎头亮银枪横亘向天,腰间较劲就是‘镗’的一声旁观者都捂着耳朵嗡鸣,而陈大帅面无表情,崩飞了刀锋毫无拖沓大枪轮转一圈就当作长棍扫向葛将军的腰际! 葛福顺倒飞回到雕鞍,就感到侧边好似滚滚江水‘轰隆’涌来,银枪在阳光下闪烁的光纹层层叠叠一往无前!此刻拼斗就是气势,若是铁板桥塌腰闪避那就如同认输,葛将军单手金枪狠狠插入地下,如屹立的一杆大旗耸然在风口浪尖,‘嘣’!金银交接又是硬拼。 二马交错,长枪回身后刺,速度之快有风雷之声相伴。而葛福顺坐骑灵异自动斜跨跃开,枪尖擦着将军甲叶‘滋喇’一声磨了过去。当此时大刀再不犹豫,翘着高傲的刀头不闪不避不挡不接,由下而上挑切对方马腹。陈玄礼大喝一声拉动缰绳,座下神驹直立而起,葛福顺的刀锋贴着马头面前一晃而过,‘嘶……’是惊惧之鸣。 “你我今日干脆分个高下,以后好在陛下面前说道,倒免了手下弟兄的损伤岂不是好?”葛福顺擎刀舞出璀璨的金花,手中势大力沉可脑子并不冲动,这话其实是在和陈玄礼商量!皇帝的耳目遍天下,大概也只有这空旷的教军场可以说话。 可陈玄礼听明白了也并不领情,心道就算裁军也是你姓葛的倒霉,绝对轮不到我头上,不由得冷笑着打岔道:“高下是摆明的无需比试,葛兄有兴趣活动筋骨本帅就陪你战个三百回合又如何?”这话原本也只是不屑一顾,但听在葛福顺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10章 橘中秘加赠梅花谱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合着你姓陈的就是表明有的是招数对付我?我好心和你商量联手抵抗朝廷,原来你是打定主意让朝廷夺我兵权!真是欺我没有靠山不成?葛福顺怒火中烧挥刀又战……两人想的不是一码事,自然谈不拢。 却有冷眼旁观远远挺着大肚子坐着的王毛仲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古有二桃杀三士,连我这粗人都明白,如今还没看见桃子呢,你们倒先内讧了,唉,看来指望不上你俩什么,我得自己想个出路才好……”想到此,王毛仲不知怎么眼前突然跃出一个年少的身影在诡笑,猛地一惊,那不是薄情寡恩的太子,脑海里只冒出两个字——仪王——没错,这可是新长出来的很有阴凉的一棵大树啊!何况我老王和他有一起赌博的交情呢。 王毛仲站起身,再不看场中两人的比武,捡起自己的铜锤拖着就往外走。 月上高天,乌鹊聒噪。前面安义殿内演出团的事儿敲定妥妥的,众佳人纷纷被安排在珍华堂院落内就寝,而后面承庆殿内,李璲大喝一声“取笔墨来”! 茗烟如同变戏法般一个陀螺转,当漂荡起的衣袖落下时手里就出现了文房四宝的托盘,恭敬的放在主座案上,待到研得了墨,李璲提笔龙飞凤舞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镖”字。唐代没有这个字,但几个人都是饱学之士,望文生义就可隐隐明白。 镖局,这个在影视剧中常见的行当,其实远没有古老到唐朝,正因为此,前世李璲看过品论金庸小说的文章,就是依据《笑傲江湖》中有福威镖局这个背景,无可争议的证明《笑傲江湖》描写的是清朝中期的故事。 想想也如是:隋唐多战乱,五湖三江的做生意不现实,有镖局也保护不了;两宋虽然商贸发达,但交通还远不够容易,基本还是自给自足、小范围交易;元明时期统治者对民间管制极严,别说私藏兵器了,就是菜刀和铁锅都不允许每家都有,当然不可能允许镖局这种武人带刀的存在,何况还是豪侠聚众!所以,当货物和资财不再局限一地而需要流通的更远,清康熙年间山西商人因而发明了钱庄票号之后,为了保证运输途中的安全,镖局才应运而生。 唐宋只有驿站,只为朝廷传送公文信函,民间是享受不起的。清朝统治不很太平,保镖业快速发展分化成三种:物镖、银镖、人身镖。所谓“镖”字就是左‘金’右‘票’,意思就是用兵器保护银票,总之,有强盗才有镖局保安,若天下大同万民富足就只有物流了。 李璲就是要成立镖局!招募十六卫被裁撤的人成立镖局!整整一万六千人啊,正好可以分成一百个镖局分号,在主要城市同时开业。镖局这种业务也必须有这样的规模才能做到一站、一站的物流传递,李璲初步的设想就是贵重货物与达官显贵的人身安全同时保镖,李璲提出思路,剩下的就是镖局选址定章程、具体怎么收费、各分号如何协调等事,交给高适和周漓珂去琢磨好了。 李元纮和杜暹早早入睡,明天一早自然会有郭子仪辅保着二老去十六卫招募,李璲留下二老过夜时就已经算计好了,这是要拉大旗才好作虎皮的意思,二老眼睫毛都是空的,自然微笑不语算是默许了。 但李璲可没机会入睡……刚刚回转邀月斋,茗烟服侍着脱了一半儿的锦袍就不得不穿回身,原因无他,亲卫在门外回禀,说三皇子忠王玙殿下深夜来访。 破天荒啊!说一声“请”李璲重新起身,床头一摞纸塞进袖笼,快速批挂号亲王服饰迎了出来。倒不是对李玙有多么亲热或期待,而是洋洋得意自己又要心想事成了! 蓼汀榭内挂起彩色织锦帷幔,即便是深夜也阻隔阴寒,地板下就是小溪潺潺,清辉般的水雾冷气升腾出一片幻境,李玙和李璲在水榭中坐定,两人之间却已经放好了一尊羊脂玉打磨的象棋盘,其上红绿双方棋子竟用了碧玺和珊瑚材质。李玙是出了名的象棋迷,虽然这副价值连城的象棋棋具并不放在眼里,但这个十二弟小人乍富般的豪奢还真不虚。 李璲亲手给李玙泡上茶,故意引偏话题道:“三哥酷爱象棋人尽皆知,小弟早就想请教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三哥今晚能屈尊来寒舍,那无论如何也要传授些本事才行哦!千万别推辞。”说着不等李玙推辞,抓起右手炮就横移三格摆在了当头。 李玙双眸聚焦在李璲天真无邪的脸上,微微皱眉心道:你是傻子不成?从不交往的人深夜来做客摆明就是有秘事详谈,你上来拉着下棋是几个意思?哦……你是想堵我的嘴不让我说事儿,以免不知如何应付吧……但你就没有好奇心知道我来的目的吗?我就不信你聪明到未卜先知! “也罢,既然璲弟有兴致,愚兄高兴还来不及呢!”李玙稍一犹豫后就定下心,不假思索的把自己的左手马跳起,但紧跟着也补充一句:“那就战上一局后在聊别的……” 这是告诉李璲我来是有正事儿的,你适可而止,别以为能躲过去,拖一下时间待会儿还是得让我说的……对于李玙的含义,李璲心知肚明,嘿嘿的笑笑,把话接住让李玙放心:“长夜漫漫,三哥别急,呵呵……我也跳马!” 随着李玙用屏风马对阵李璲的当头炮,李璲也用三步虎顺利出车过了河,十几手之后开局告一段落,二人的应招儿放慢下来。李璲好像不经意的低着头嘀咕:“马常守中卒,士上将防空,象要车相护,卒宜左右攻,若将炮临敌,嗯嗯,那个,若将炮临敌,嘶,后面那句该怎么走来着?” 李玙缓缓抬起头,眼眶胀大了好几圈,死死的盯着正在沉思的李璲,内心的惊诧翻江倒海:怎么的?象棋还有必胜套路的口诀不成?我怎么没听说过!更关键的是,凭什么他就知道!‘马常守中卒,士上将防空,象要车相护,卒宜左右攻’……李玙内心十几副棋盘同时闪亮,几十个棋子飞快的在虚无中移动……妙啊!这真的是最佳应对!如此高度的指导性意义他怎么总结的,为什么我就没总结过? 李璲还在‘若将炮临敌’那一句上抓耳挠腮呢,李玙实在忍不住了,以自己高超的棋艺和丰富的经验脱口而出道:“若将炮临敌,是不是就该‘马出渡河从’为最佳?” “哎呀!对啊!三哥怎么也看过那本秘笈吗?”李璲惊叫着抓起河头那枚马就跳了过去,紧跟着一缩脖子回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连连催促道:“三哥,该你下了!” “我知道该我下了,璲弟你刚刚说什么秘笈?”李玙半个身子都探过棋盘了,恨不得就伸手向李璲怀里掏一掏肯定能掏出一卷仙经来。 看着李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是等着自己回答是否说谎呢,李璲夸张的表现着自己就是说谎,道:“没,没什么,道听途说,道听途说而已,三哥你倒是落子呀!”李璲可谓把此地无银演到家了,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下意识的用右手攥紧了左边衣袖的袖口。 “十二弟你太见外了吧?有好东西跟三哥藏着掖着不成!”李玙气道,这个超级棋迷再不管什么风度威仪,窜起来一把抓住李璲的衣袖,两根手指就把一摞纸夹了出来!竟是一副惯偷儿的手艺……李璲才呆叫声“哎,别介呀”,一行行的墨迹就已经深深烙印在李玙的眼里。 《当头炮诀》、《士角炮诀》、《飞象决》……象局势常安,中宫士先鸳,车先河上立,马在后遮拦,象眼深防塞,中心卒莫前,事成方动炮,破阵两旁边……李玙瘫坐椅上,颤抖的手中几张纸如落叶般滑下,这才惊醒忠王心疼的连忙拾起,如获至宝般捧在怀中,激动的对仪王叫喊:“璲弟,你这就是准备送给三哥的对不对?刚才故意逗我是不是!我可就收下了哈……” 李玙不等人家辩驳,很是心安理得的揣在怀里,先抢了再说。但最后一眼开始瞟到那纸上点点墨迹还有未干之处,心中不免又是苦涩!看来,什么淘宝来的秘笈啊,分明就是李璲自己编写的,还它娘的是在得知我来后灵机一动中刚刚编写的!这样的才华自己是拍马不及了…… 却听李璲奸计得逞后恢复淡然的语气笑道:“这几首歌诀名曰《橘中秘》,都是论述先手炮招法的,小弟还有一套《梅花谱》总结了更为精妙的屏风马招法,三哥有没有兴趣指点一二呀?” 果然!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忠王李玙在自己的唯一爱好面前只能拱手施礼,尽量真挚的语气道:“平日里走动不多对弟弟们缺少关心,是我这做哥哥的不像话,没想到今日十二弟如此厚赐,可见一直记挂着为兄,真让三哥我羞愧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 ... 第111章 见风使舵裴慕然投怀(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其实这话里,有几分是羞愧于自己当兄长的对弟妹不够关心,又有几分是羞愧于人家在自己最得意的领域都一样超越了自己,恐怕李玙自己都算不清。 “三哥快别这么说,几本小册子而已嘛,不值什么的,呵呵。”李璲摆手间又掏出一卷书递过去,自然就是早就凭记忆默背下来的《梅花谱》了,此刻只能心里暗暗对明朝国手朱晋桢、清代国手王再越说声抱歉,你俩位没有留芳青史的机会啦。 “璲弟过谦了,这秘笈对于璲弟卓越的才华自然不算什么,”李玙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实话,叹口气道:“对于愚兄却是死而无憾的宝贝呢!今日贸然来访都没带个礼物,贤弟不怪反而赠书,若再说那些话愚兄真是汗颜无地了。” 李璲看客气的也差不多了,李玙也差不多上套儿了,虽然大概也猜测到他来的目的,但还是得把话递过去:“三哥有什么忧心的事儿能首先想到找小弟来商量,那就是把小弟当知心人了,就凭这一点足够让璲感动,还需要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呢。” 李玙长吁一口气,还真怕拿了东西就打发自己走,那就真不好意思说别的事儿了,看李璲主动问起,赶紧就坡下驴道:“璲弟见问,我也就不客气了,父皇昨日那一番举动配合今日裁撤南衙的消息,想必你也心中有个计较,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三哥是刚刚办砸了差使的,再不敢自作聪明,所以这不就来向最聪慧的弟弟讨个主意嘛!” 李璲心里狠狠的竖了个中指,心道你确实够不客气的,跑到敌营打探虚实还说成联络感情,讨主意说得这么直接确实让人躲不开没法儿拒绝啊……兜不了圈子也好,趁热打铁我也直接把准备好的陷阱摆给你,跳不跳是你的事儿了。 呵呵一笑,李璲把实话摆出来,那是最找不到破绽的:“三哥既然拿兄弟当自己人,那我就直说了……其实做儿子的给父亲帮忙,有什么对错什么好坏的,结果不重要尽心了就行嘛!”当然,实话未必不能害人。 “贤弟说得是!”李玙眼眸瞬间一亮,好似有明灯照亮了前方,但还是不依不饶的问:“那贤弟快具体说说如何才算尽心呢?三哥不让十二郎白教,在崇道抑佛的事儿上三哥全力配合你,绝不拖后腿!” “这个嘛,也没什么好主意帮到三哥,”李璲又端起茶杯,知道这一句空头支票也当不得真,在李玙杀人般的期待眼神中,变得犹豫起来,好半天看李玙真的要杀人了,这才拍一掌大腿,高声道:“也罢,我就说说我自己的打算给三哥参考好了!”李璲稍稍往前探探身,看李玙认真的点着头,李璲压着嗓子道:“小弟擅长的不过就是些玩闹的花样,所以就组织了一个歌舞团,准备到各个番邦去巡回演出,扬我大唐国威!嘿嘿……顺便帮父皇了解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 “原来如此!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玙尽量把恍然大悟的感激写脸上,内里却悔的肠子都青了!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这不就是自己的思路吗?被这孙子剽窃过来不就把出使团篡改成演艺团了吗!唉……不得不承认,这一改,极强的隐蔽性成了画龙点睛之笔! 李璲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呢,李玙不得不抛开思绪,还得先装出感激的样子道:“多谢十二郎实言相告,”这一点李玙并不怕李璲说谎,那些事都摆在那里,顶多自己晚几个时辰探听到,也就晚几个时辰而已,所以略一沉思就接着说:“璲弟的意思,是不是说就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寻找方式?” “三哥的聪慧我是望尘莫及,呵呵!”李璲小小的拍一下,随手把桌上《梅花谱》又往前推一下,另一手在棋盘上抄起棋子老远的拍过去,喊一声“将军”后,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李玙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一刻也不想再多待下去,起身告辞,李璲也不挽留,两人并肩往府外走。跨过承庆殿路经珍华堂的院子,李玙突然顿了一顿,小声嘀咕道:“好特殊的香味?好熟悉啊!” “三哥也喜欢制香?”李璲鼻子不很灵,倒是没往别处想,随口说道:“小弟府中确实有不少人在配制香料,您也知道的,如今香皂的买卖可是小弟的摇钱树呢!” 李玙干咳一声,点点头没再说话,但眼中闪过的阴鸷还是让李璲不明所以的一阵发寒。再也无话,忠王殿下出了府打马扬鞭而去,李璲纳闷的回转内院。 邀月斋坐落在一片假山之上,必经之地是三转的石洞,可谓曲径通幽。李璲刚刚转入一个弯,斜刺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殿下还没安歇,是否有心事?不如让然儿为殿下宽解……” “谁!”李璲一个激灵下脚尖急点,瞬间一个后翻接着横移三米远,幸亏石洞宽敞否则非得撞破头不可,李璲一手已经抖出缠臂索在身前舞了个天罗地网,另一手扣紧了司马承祯给他特制的安装手臂上的微型连弩,管你是人是鬼,都先打成筛子再查看不迟! 没想到对方更惊讶,“啊”的一声娇呼以特殊的频率拨弄到人心头柔软处,那女鬼随着惊叫竟然滑落了罗裳,月光映处那皎洁的肩膀如水波般嫩滑,闪动玉质晶光,光辉顺着锁骨流淌下胸前的深沟,表达着被探索的裕望!当此时李璲哪里还挥舞得动钢索,轻按绷簧收回了袖中。 短暂的害怕后,那女子镇定下却脚步又是一个踉跄,更多的月光照清了完美的眉目,只见那丰厚的红唇颤动间吐气如兰道:“殿下莫惊,小女子裴慕然来此邀殿下赏月而已,呵呵,没想到十二郎竟然是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呢!”随着香气扑面,裴慕然又一件轻衫被凸出的石棱剐蹭掉,雪白紧致的长腿比月亮还要闪亮,她好似不觉似地,而两条藕臂已经搭在李璲的脖颈上……“我会为殿下保密的!”女子细腻的心思进退有度。 “原来是裴姑娘……特意在深夜来扮女鬼陪伴本王。”李璲看清了也放松下来,并不拒绝那两团巨大的柔软快要挤塞进自己的锦袍内了。李璲虽然十六岁的身体但已经发育得极成熟,何况内中驻扎着比唐朝更开放的思想、和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灵魂!配合这阴冷的石洞和迷幻的幽光,李璲生怕这成熟的女子躯体受凉,赶紧拢入怀中,另一手自动探入她最后的纱衣,在她柔滑的背脊上摩挲着取暖。 感受到紧致的曲线,光滑的竟然完全失去摩擦力,让李璲的手掌落不到实处而一个不留神就滑坠进了她腰下的股沟,直到那两瓣柔软的翘臀反复挤压,才在幽深处把李璲的手指减速后停驻。指尖轻勾,怀中妙人嘤咛一声颤出层层波浪,再次冲开了两人之间几层锦缎,红唇已经撩动到李璲的鼻翼,只需高昂的胯下再扬起一寸,就可以杠杆之力把这娇躯撬动得瘫软下来! 本文来自小说 ... ... 第112章 见风使舵裴慕然投怀(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要为本王宽解心事,怎么能在这石间阴冷处?”李璲的牙齿即将撕扯上面前主动递出的小舌,也许下一秒,两人之间就是负距离!李璲用最后的理智说道:“怎么不去邀月斋中暖暖的等我?先为本王宽解衣带才好……” 裴慕然感受到李璲的坚硬已经彻底把自己撑离了地面,只差隔着的一层锦衣难以突破,不由得双腿夹紧……却过电般酥软的夹不紧了……只好搂紧李璲宽阔的肩膀,闭上眼眸道:“全凭殿下意愿……嗯哦……” 一分米、一厘米、一毫米……裴慕然的香舌缓缓的向仪王殿下的贝齿靠近,只要李璲上面这道闸门被撬开,裴慕然相信,李璲绝不会再让下身那层锦衣阻隔在两人之间了,也许就是几秒钟后,自己就可以把下面的闸门向殿下敞开,反正双腿已经感受到根本夹不住那么巨大了,只有那道门里的空间才能承受那根火热的坚硬! 但裴氏女子的胜利距离那样近却又骤然那样远,如果这片月光重新洒落一次,她定然后悔不该故意缓慢的探出香舌……石洞外一个公鸭嗓尖刺般响起:“殿下你可在这里呀?张曦公子运银车进府来啦!好多好多哦,殿下定要亲自清点才行呢!” 李璲一把推开胸前的娇躯,浑身一震下魂灵重新占领脑海!这是茗烟的独特声音,这才是最贴心可信赖的人……李璲的局部顿时一软却换来全身肌肉的重新坚硬,低声说一句“你去上面邀月斋中等本王”就闪身往外走。 这可苦了裴慕然,没了那粗壮杠杆的支撑,早已酥软的双腿竟站不住了,幽怨的侧靠在石壁上,心中恨恨却眼角晶莹起来,脸颊只是一红就只轻声的遗憾道:“小女子很懂事呢,殿下先办正事儿要紧。” 可天知道迷幻褪去后是否还能再掀起?按部就班的侍奉那里比得上巧遇营造的香氛让人难以把持!裴慕然的答话中并没有遵命去帷帐中等待,或许她知道再也等不来……而李璲闪身出离这假山转弯处前,突然停下脚步,恢复了的神志让他静立了一霎,就那样背着身姿问道:“你身上这香,好特别,可是你独有的体香?” “哪会是体香呢,是别人特意制来送我的。”裴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答道,但话一出口就看到李璲放松般大跨步离去,留下的尘风卷起刺骨的寒!裴慕然立时反应过来,暗叫一声“坏了”!如此可知道仪王再也不会搭理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裴家的计划算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裴慕然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上站不起来,相对于叹息自己枉称长安三大才女之一,更多的竟然是错过刚才那旖旎的失落!自己刚刚好像是真的骨头都被那根热棒点燃了,难道自己真的甘愿融化在那个厚实的胸膛上吗……可无论是被他的才名折服还是被他的神秘吸引,恐怕再没有探究的机会了!裴慕然扶着石壁站起身,苦涩的快步往外走,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立刻弄一桶热水,把身上这忠王赠送的独特香料洗干净! 细节决定成败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李璲见到茗烟第一反应就是紧紧抱住,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让我静静”就一动不动。茗烟不知所措的呆立,手里的小扇子都被李璲压折了,只好扔向一旁花丛,腾出手来轻拍殿下的后背,却感受到那几层锦衣都汗透了!好半天后茗烟试探着在李璲耳根问:“难道假山间有鬼不成?” “没错,本王差点儿上了鬼当!”李璲此刻也缓了过来,放开茗烟站直身子,做个深呼吸,才在茗烟肩上啪得一拍道:“但不用担心,你这奴才真是本王的福星!有你在,本王万邪不侵!哈哈……” 片刻间李璲想通了裴家和忠王的关系、也想通了自己和萧家联姻前裴慕然突然出现的时机、更想通了那香气中极微量的迷药成分! “别管那些了,茗烟,你刚刚说张曦运钱车来了?怎么深夜来?”李璲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其实心里还有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今夜事儿这么多都赶在一起呢? “殿下又哄奴婢开心,不过我喜欢听……”茗烟脸上竟也会红,幸好夜深露重的掩盖了,嘀咕一句就扭着腰肢赶紧跟上,转回思绪答道:“车不光运钱,还运个人,自然要隐蔽。” “人?什么意思……张曦杀人了?”李璲一惊,可茗烟噗哧一笑,放松的样子不像出了那种事儿,才让李璲不那么紧张,接着往外走。却听茗烟道:“是神策军王毛仲大将军来拜访殿下啦!” 李璲释然,皇子与大臣结交是很受皇帝忌讳的事儿,尤其是结交武将!以前自己年纪小,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斗鸡走狗,没人给自己扣谋逆的大帽子,如今不同了,临近大婚年纪,这两年又风头很劲,再加上萧家的公开支持,王毛仲自然不再找自己赌博,更不好拜访仪王府了。 那今晚他求到张曦那里,竟然藏身钱车入府为的什么,可想而知!自然是唐玄宗裁剪禁军的事儿,虽然裁剪的是南衙十六卫而神策军属于北衙,没有其他消息,但李璲知道历史掌故,李隆基腾出军费是脑子进水为了壮大边军规模!最终导致边将做大而朝廷空虚……此刻王毛仲应该就是有了唇亡齿寒的预感,跑来投靠的! 想到此处,李璲站定身形,在花园中驻足沉思起来,到底该不该接收王毛仲的好意呢?茗烟在一旁不敢打扰,却有另一个声音打破了静匿:“殿下决不可接见王毛仲!” “咦?先生怎么来了?竟然吵醒了仲武先生?”李璲猛转身,赫然看到自己的智囊高适在身后躬身行礼,连忙搀扶,不解的问道:“先生看来也猜到了王毛仲的来意,难道让本王对数万的神策军不动心吗?” “殿下此言差矣!”高适居然正色道,神情在月光下显得清冷了很多,一手指向前院的方向低声道:“神策军是朝廷的,不是他王毛仲的,他王毛仲能为殿下所用,不等于神策军归入殿下帐中!” 这下子李璲更糊涂了,或许是还没从裴氏的问题里绕出来,痴痴的问道:“难道先生认为本王结交这些武将没用?那以前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说到后面李璲竟有些失态了,嗓门都明显提高,但心里却以为今天是高适一反常态呢。 “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呵呵,”高适也发现李璲今晚有些不对劲,但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连忙安抚李璲的情绪,尽量和善的语气娓娓道来:“在下是说王毛仲此人反覆无常、凶狠乖戾、贪婪无耻,十足的小人不可信任!与他结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神策军中将士对他并不忠诚,我料定将来他必然没有好下场,而那时候,说不定神策军内部拍手称快也未可知!” “先生说得有理!”李璲这才拍着脑门在原地转起磨来,尽量挥散裴慕然的影子,才想起来史书记载王毛仲不久后就该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自己竟然忘记了!赶紧拉住高适的手道:“幸好先生拦住,本王差点儿沾了一身骚!那就麻烦先生去打发他走,顺便告诫张曦安心帮我筹办婚礼,今后莫要交往那等人!” “是!”高适躬身离去,临走又免不了嘱咐:“殿下早点儿休息吧,明天还要忙碌招募南衙裁员的事儿呢!” 其实这事儿早有计较,李璲是万万不能出面的,否则就有募兵谋反的嫌疑,所以一应事务由名不见经传的周漓珂张罗,那就成了一个小商人的私人行为。但某些事想躲总也躲不开,第二天李璲还没起床,清脆的声音就在耳边怒吼起来:“好熟悉的异香!难道有人刚走?” 李璲睁开惺忪睡眼,先是伸手臂在身边呼噜了一下,果然那裴慕然并未‘赴约’,免不了心中也泛酸楚,但很快调整好心情,这才看到好大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赫然就是昨夜没走的萧子琪!李璲赶紧装傻道:“什么刚走?你说裴小姐?昨晚来给我传递裴家的话儿而已,你可别一惊一乍的陷害我啊!” “哼哼,果然是她!”萧子琪又是凑上来故意猛吸鼻子,幽幽的道:“却不是房中的,而是你身上的呢!”大眼睛距离李璲的脸不过一寸远,含羞带怒的样子令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话说,我一醒来,单独呆在本王眼前的女子可就是你哦……”李璲无奈间只好连耍赖带调戏,换来萧子琪瞬间跃后三步的一声‘呸’!幸好此时有茗烟的公鸭嗓从外间夸张的叫嚷上:“殿下不好了,快醒醒!” “我好着呢,你少咒我!”李璲早就坐起身,笑对茗烟探进锦帐的娇颜,看他都穿戴整齐了,只好说:“难怪本王觉得有些冷,你这妖精大早晨的跑哪儿去了?”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罔 ... ... 第113章 先惩后赏南霁云归心(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只听茗烟匆匆向萧子琪欠了个礼,就开始啰嗦道:“哎呀呀,我的亲王殿下,那姓周的小子真不会办事,难怪刚一去就挨了打!真真的活该呢……”李璲听闻登时彻底醒了,坐起身忙问缘由,难道是哪个被裁撤的士卒打了他?只听茗烟一边帮李璲穿衣,一边说:“可不嘛,这奸商黑心,给人家拟定的是卖身为奴的契约!当时一个领头的伍长叫什么南霁云的青年壮汉,就给他一嘴巴呢,殿下您说,您好好的那个聘请武者办镖局的主意,竟让这个周漓珂变花样儿成了买打手,他该不该挨打?” 茗烟啰嗦的别的话李璲没听清,但‘南霁云’三个字让李璲腾得就蹿下了床,鞋还没穿好就往外跑,不顾茗烟在后追赶,唯有边跑边喊:“快备车驾,周漓珂这嘴巴挨得太值啦!” 原地剩下萧子琪气得跺脚,根本没来得及说清关键问题!狠狠的瞪了茗烟一眼,心里活络一下就有了计较,转身也吩咐侍女道:“备车,我要进宫。” 收罗人才,李璲的原则有二,一是要忠诚可靠,二是要尚未发达。第一点的重要那就不必说了,第二点才是李璲的精明所在!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人要想笼络,非得花大力气还不一定忠心耿耿,他们看多了钩心斗角难免有样学样。而正处于埋没荒野的能人若是给与提拔则属于慧眼识珠、雪中送炭。 何况,看得见的人物、利益都早被上面那几个哥哥瓜分的差不多了,李璲自然只能凭借自己‘未卜先知’的能力去发掘,就像高适制定的控制商贾、笼络寒门士子和底层兵勇的战略一样,其实空间反而更广阔! 南霁云其人,正史上并不能和郭子仪、王忠嗣等相提并论,因为中国的历史是政治史,记录的人物非富即贵,而南霁云直到英勇就义也不过是个从六品武将,要不是赶上安史之乱中他帮助张巡守睢阳,大概连名字都留不下。但李璲却知道他和张巡,读过《隋唐演义》的人都会牢牢记得一个英勇无敌一个智计百出!南霁云马踏联营三进三出好似三国时期的赵子龙,张巡是诸葛转生连施妙计,以睢阳孤城挡住数十万叛军最终没能南下荼毒,可谓是一手扭转了唐朝倾覆之局。 所以在李璲的计划里,这两人是必得的!当然,有了李璲的出现,安史之乱是否还会发生都还两说着,自然要争取这两人长命百岁、绝不能英年早逝了。原本李璲以为要等有机会巡视江南才能觅得南霁云的消息,没想到大大提前了!原来他是被十六卫裁撤后才去江南谋职的。 李璲见到南霁云是在京兆尹的大牢里……罪名是伤人毁店、聚众滋事……但站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外、隔着致密粗木杆上黝黑的铁锁,李璲借着微弱烛光打量到的高壮青年、依旧是一副威风凛凛、高傲到出尘的气质。 “殿下,这桀骜的裁员就是打了周学子的家伙,”京兆尹裴耀卿低声指引,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看不出心思,但就冲他姓裴,李璲也不会小瞧他。不管那一间间牢房内嘈杂的哭喊冤枉,对伸出来的或苍白或肮脏的烂手指也熟视无睹,裴耀卿一边踢开前行的满地杂草,一边试探着主动提出:“殿下何必亲自审他?只需派人传个话,下官定然将他严惩不贷!” “哦?裴大人有心啊!”李璲顿住脚步,手帕用力捂住口鼻,任凭经过熏香过滤后的恶臭传来更加难以言说的味道,重新打量这位京兆尹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一来裴家是忠王一系按理犯不着向自己示好,二来史书记载玄宗朝除了李林甫外几乎是满堂的贤良,没听说再有什么奸臣了啊! 李璲略一沉思,和他不熟,必须打官腔,于是冷淡的说道:“裴大人此言差矣,对他从轻发落还是严惩不贷,上有大唐的律法,下有情有可原的起因,裴大人在其位谋其政,怎能让本王落得个越权干政的名声呢?” “殿下教训的是!耀卿失言了。”裴耀卿听出王爷的语气不善,赶紧躬身作揖请罪,心中腹诽着:你知道不该伸手,还第一时间跑来这里干嘛?但脸上不能表露,裴耀卿反而微微点头,既然你自己把话说死了,我就静观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却没想到李璲搀起他时附耳冒出了一句:“更何况,那个周漓珂又不是本王府里的人……” 原来如此!裴耀卿心道,仪王你小小年纪还真是少年老成,权谋之术竟然运用自如了?说来说去就是要撇清关系罢了!但作为这样的身份,少年老成绝不是贬义,裴耀卿不禁对李璲倒高看了几分。心思电转后赶紧奉迎道:“那是,那是,说起来这些裁员确实可怜,那些商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确有可恨之处,这青年人鲁莽了些,原本情有可原。” 李璲顿时对裴耀卿也高看了几分……就冲他这份机敏!这份见风转舵之快能猜到李璲想法而顺水推舟……李璲摆手笑道:“打开牢门,本王有几句话问他。” 其实李璲不了解,这个裴耀卿在史书上不出名,但却是个品行高洁而又懂得转圜的能臣!唐玄宗出游东巡,各个地方官或盘剥百姓供给皇帝,或尽量精简清廉自守,只有裴耀卿在宣州刺史任上开源节流发展经济,既不盘剥百姓又满足皇帝的铺张。后来随信安郡王李祎赴辽东采取远交近攻的计策,安抚契丹、瓦解室韦、出击突厥时游刃有余。而在转运使任上治水修堤,工程未完而朝廷下诏调迁,裴耀卿抗旨不尊直到工程结束,被当地百姓立碑颂德。这才升任京兆尹……将来若按照历史进程,他会坐到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高位。这些暂且不提。 此时哗啦啦锁链声响,牢门打开,李璲彻底能够清楚看到南霁云的英俊面庞了。严重怀疑罗贯中就是把南霁云的形象安插在了赵子龙身上!这是李璲的第一直觉……一米八八的身高剑眉虎目,模特标准的‘九头身’宽肩细腰,幸好没有穿戴银盔银甲,才能在紧身衣袍上隐约凸显那虬健肌肉的纹络,二十出头年纪正是风华正茂。 本書源自看書網 ... ... 第114章 先惩后赏南霁云归心(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南霁云傲立在牢窗下微微转身,丝毫没有见到锦衣华服之人时该有的惧怕,抢先开口道:“打架斗殴的罪我都已经认了,你们还来做什么?若是让我牵扯旁人,那是想都别想!” 李璲不禁好笑,头一次有人敢给自己闭门羹,摆手阻止住裴耀卿想要说明的话,笑对南霁云有心挑逗他:“好,有骨气!你可知你打伤的人很有背景啊,你别以为他就是个商人,他背后可是好几位王爷呢!” “那又怎样?大不了一死而已!”南霁云斜瞟李璲,也看出他的穿着打扮不一般,但因为从来没见过太大的官儿,所以认不出那一身是亲王服色。 “好好好,那就好办啦!”只听李璲拍手叫好:“这么说你是同意了?严办你个流放千里或者在这里监禁终生,给几位王爷出气!我们就放过跟着你闹事的其他人,呵呵,明日公堂上画押你可别翻供哦?” “你们……好!”南霁云钢牙都要咬碎了,但内心的纠结只是片刻,大丈夫立世义字当头,一个好字响彻云霄,随后叹口气道:“一言为定!哼!” 裴耀卿在后面点点头又摇摇头,李璲没看到,但自己也免不了在心里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南霁云已经不想再和自己多说话,假装转身自言自语道:“真是勇气可嘉啊,只可惜了这百步穿杨的箭法今后只能在牢中石子打老鼠喽,可惜了那七十二路枪法要去南疆凿石头用也不知会不会失传了,唉,英雄无用武之地,等到白发之时会不会后悔今日的冲动呢?” 李璲迈步往外走,才转身,就听背后南霁云大吼一声:“你!留步,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枪法?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但换来的只是李璲转回身一阵哈哈大笑。 后面有裴耀卿这才明白李璲唱的是哪出儿,感情仪王手眼通天到对一个普通士卒都调查研究的地步!殿下不是来问罪的,是来揽才的!裴耀卿一向机敏,本来南霁云与人争斗不过是个民事纠纷,打几板子的事儿而已,麻烦在于他是禁军裁员的身份,在长安街头聚众打斗,往大了说也能沾个谋反的边儿了,而挨打的周漓珂都知道是仪王书院的学子,求学期间跑来长安开办什么镖局那肯定是仪王准许的!所以才把南霁云压在大牢。裴耀卿算定了事情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李璲不是要南霁云死,而是要他活。 裴耀卿立刻跨步上前,替李璲说出不好说的话,对着南霁云正色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仪王殿下!殿下不但不怪罪你还欣赏你,还不快快拜见!” 南霁云一愣,身份悬殊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人,亲自跑到这肮脏的地方来找自己还对自己了如指掌,南霁云懵了!而李璲却在此刻对裴耀卿言道:“本王不懂律法,请问裴大人可有‘民不举官不究’的说法?” 裴耀卿会意,赶紧大声回禀:“只要周士子大肚能容,官衙自然大事化小……”说着转头又对南霁云道:“但当街打架扰乱太平,还是要惩罚的!本官判你杖责三十,刑后释放,你可服气?” 南霁云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流放千里终生监禁变成杖责三十是好事儿,尽管衙役打板子也是有猫腻的,有时一百板子不疼有时十板子就能半死,但南霁云相信自己的钢筋铁骨能挺过去,所以赶紧跪倒叩谢道:“多谢大人!多谢殿下!” 而裴耀卿没搭理他的叩拜,因为刚刚的判罚原本就不是说给他听的……李璲同样心领神会,接过裴耀卿的好意,立刻笑颜展露和善的说:“以罚代刑,杖责也免了吧,钱由本王出!”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做戏给愣头青年看!只是这么默契的配合感觉像至交好友一般。 不提裴耀卿遥望仪王碧玉车离去时,内心翻江倒海对这少年王爷的敬畏,只说李璲辞别京兆尹,顺利收服南霁云到仪王府执掌墨鹰卫,可谓皆大欢喜。而周漓珂抱着修改好的聘约能顺利的招募十六卫的裁军组建镖局,也多亏了李璲用两本棋谱转移了忠王和棣王的注意力!所以这一日,三皇子和四皇子正忙活着搭建象棋国手的擂台,帮朝廷、更是帮自己提升威望、招揽名士呢! 春日的长安是最好的季节,坊墙再高大也掩盖不住依依的杨柳甩动着碧绿的秀发,偶见几朵红杏探出头来,增添的灵动绝不是诗句能够描写的。 就在长安东市的一角,寸土寸金之地,这一次忠王和棣王可是下了血本,朱红色帷幔环绕的高台拔地而起,其上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分割成八方各十台纹枰,过路的百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开了恩科举士呢。正中最高处搭建的高台需拾级而上,上面方圆三丈作为挂盘讲解精彩对局之用,而站在大棋盘边准备为围观人众讲解的赫然就是李玙和李琰! 报名的火爆程度超乎想像!由于两位亲王的宣传工作还比较到位,王府的侍卫一早就分散在长安城各个路口、坊市里张贴告示,这也是从李璲那里学来的,连夜赶工印发小传单,现在是见人就发!题头十二个大字“弘扬象棋文化,重金寻访国手”更是开宗明义,不拽文,让百姓清清楚楚。而会下象棋的人远比会下围棋的人多得多,面对高额的奖金,关注程度火到爆! 李璲身边跟着南霁云和吴广,戴了大斗笠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着,耳边吵吵嚷嚷着各种议论:“二叔好好看着吧,台上那可是三皇子和四皇子殿下啊!这回可好看了!” 一个小青年在热心的给旁边讲解,旁边那位却一点儿不领情,毫无情趣的不耐烦问:“好看的哪儿了?这半天还不知道两位皇子是在干什么呢?” 挤得站不稳也要打掉老者指向高台的脏手,那是不尊重殿下的表示!青年很不满的急切道:“您管他那个呢!两位皇子的风姿还不够您欣赏的?二叔您就别说话了!看着吧!” “我他妈哪儿说话了?光听你小子说了!”老者收回的手掌顺便扇在青年头上,差点儿捎带打翻李璲的斗笠。但真正让李璲无聊的是,这样的对话毫无营养。 旁边却有南霁云跃跃欲试道:“殿下,请允许我上去报名参赛!南某自信棋艺不低,定将忠王的大奖给您揽过来!” 李璲转头看看南霁云的满脸桀骜,微微叹口气道:“南将军不必急于向本王表现你的能力,你有多大本事本王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请你进府了。”李璲这是实话实说,更深的含义是绝不能搅合了忠王、棣王的兴致,只有这两位兴高采烈的在台前风风火火,自己才能安安稳稳的在幕后做自己的事儿。 吴广是李璲的贴身守护,多少能明白一点儿,此刻看南霁云请求被拒后有些落寞,赶紧上前补充道:“南大哥不要误会殿下的意思,咱们殿下可绝对不会怕了忠王!此刻躲开定然有深意,殿下看重南大哥的武艺又不是棋艺,依我说,咱们回府去比划比划!正好小弟也想向南兄请教呢!” “哈哈,不服尽管来!”南霁云顿时转愁为喜,人高马大的他把大手拍在矮小的吴广肩头,意外的没看到吴广一个踉跄,反而吴广不动如山,肩膀上反弹之力倒震得南霁云掌心发麻,南霁云更加惊喜,和吴广对视着笑道:“呦呵!行啊,殿下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看来南某来对了……走走走,这就回去比试!弓马、拳脚、兵刃挨个儿来过!” 最后看一眼高台上的李玙、李琰二人潇洒傲然的侃侃而谈着,从棋理引申到兵法,观者如潮掌声雷动,《橘中秘》的口诀已经成了忠王殿下的独创,周围人如痴如醉中李璲窃喜不已,心道:鲜花和掌声归你们,为父皇分忧办实事归我,等这里开始复赛时,我的曲艺间谍团也该出发了!微微一笑,李璲在二人的保护下隐隐退出人潮。 李璲没能看到,广场的另一个角落有个大胖子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进了酒肆,便衣幞头上尘土都掩盖了光鲜的颜色,对襟大袖衫半裂着很不修边幅,不是王毛仲王大将军又是谁?李璲没注意他,他可看到了李璲,暗中恨声叹口气后,仗着力大扒拉开人群,却恭敬的请一个丰神如玉的青年走在前面。 “王大将军邀本王来看三哥四哥的风姿吗?”青年面如朗星,眉眼俊秀,赫然是荣王李琬。王毛仲憨厚的陪笑道:“六郎说对一半儿,看三郎四郎的风姿不假,微臣只是替十二郎担心着才请了六郎来想想办法。” 李琬顿时惊讶且感动起来!王毛仲是李隆基从家奴中一手提拔起来的信赖之人,竟然心向着自己一方?这是好事儿啊……李琬的心眼儿哪儿有几个兄弟那么多,诗文中颂圣的翩翩君子脸上泛起阳光,拉着王毛仲的手道:“王将军有心了,那咱们就进去边吃边欣赏!” 本文来自看書網小说 ... ... 第115章 忠王中计摆擂台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仪王府的演武场中南霁云第一次展露自己一丈长的银枪,而考试官却是两把吴钩剑!刺眼青光舞出致密的竹林,清冷寒气繁复的令人迷失,那是李白摇摆在半空。火芒升腾在另一边针锋相对,凤翼天翔是李含光的独门!一冷一炙向中心撞击出七彩的漩涡,崩飞的剑气千万点,都足以破碎沙砾成微尘! 而漩涡正中一条银龙怒吼着跃起,视青红二气如畅游的云海、搏击的浪涛,这杆枪绵软时如同蛛网丝线却洒一片蜂针,刚强时好似陨石砸落却拢万千尘埃!南霁云纵声长啸间指东打西,枪尖和枪尾竟舞出不同的轨迹分战二人。 头顶的天,被银龙利爪撕裂,脚下的地,因爆力轰砸颤栗! 苍松翠柏的掩映下,那一道道不动如石的黑影就是仪王的墨鹰卫!他们透过凶煞的面具用寒光扫描着演武场中,被李白训和李含光练出的杀手气质近乎功德圆满,屏住气息的默立在阴影中不经意看也可当作空气了。南霁云长枪舞动银网,闪烁间也才照亮了他们,心中也不禁激动,那就是自己将要统领的兵。 一丈长的银枪突击出数丈远的龙形真气,张牙舞爪盘旋在南霁云身周!有意要震惊旁观者,南霁云脚踏虚空高飞不坠,人枪合一竟在银芒中隐去身形,只见到银龙的巨爪扑向飘飞柳叶般的李白,而龙尾却携着云舞着风狠狠扫飞火鹤般李含光的双翼。 “果然不凡!南将军可谓天降神将也!”李含光长剑画圆圈转回背后,赤红的剑气不甘的跳动出火焰翅膀在收敛和绽放间起伏,发出最后鹤鸣消散于半空,而这片空间依然充斥着炙热的气息,诉说着刚刚的风云变色并非虚幻。 而李白手中的青芒也一击远遁,拖出的光焰好似青鸾的长尾,却又锋锐得割裂虚空‘喀喇喇’电光霹闪,吞噬掉银枪追赶来的龙形螺旋气,轻灵的站立树梢随风摆动,说道:“但,仅此一次,南将军,你已经表现过了,请收起你的争胜心吧!” 比斗,是给远处这群紧裹斗篷遮挡面容的黑影看的,南霁云知道自己将成为他们的统领,需要服众!所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人前显露武功!今后,见到我武功的人都只能是死人!我的争胜心只能表现到实际行动中去……南霁云翻下半空将银枪直刺入地下时已经想明白了。 单膝跪倒李璲座下,抱拳拱手静等的就是仪王的任命!有时候,所谓‘任命’,不就等于‘认命’吗…… “你可知我这墨鹰卫的职责?”李璲贴近南霁云的黑亮眼眸,这高大的青年蹲在面前和李璲坐在椅上齐平高,若是剪除了傲气定然可以给人以最大的安全感。李璲认真的一字一顿道:“从今后,你没有品级官位,盖世功业都将记载别人名下,甚至不能再让人见到你的容貌,只有本王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可愿意?” 李璲绝不是再试探南霁云的忠心,确确实实是告诉他职责和命运!南霁云心知肚明,随同仪王入府心中就有准备,自己不过一介草民,能为仪王赴汤蹈火已经是登天了!若说不能青史留名是个遗憾,南霁云坚定的想那是暂时的!只要仪王有出头的那天,自己就会有出头的那天!所以再不犹豫,沉声立誓:“殿下放心,南霁云从今后唯认得殿下一人而已!” 说完再不犹豫,一领墨色面具缓缓从头顶罩下,从此,这英武的面庞将再不见世间!李璲握住南霁云的粗壮手臂,感受那磐石般的坚硬肌肉,微微点头不再说话,扶起这青年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我不会埋没你,将来,我会给你机会,让你比原本的历史中更出名! 李白和李含光一左一右同时大笑,缓解了过于煽情的气氛,吴广适时的凑上来道:“南大哥随我去见见墨鹰卫的人马吧,殿下该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也不知是吴广乌鸦嘴还是咋滴,说到其它事情就有其它事情,宫中地位仅次于高力士的最年轻太监边令诚亲自来传旨了,李璲顿时浑身发冷,因为这个边令诚比茗烟还妩媚,更比茗烟还喜欢直勾勾的盯着李璲笑! 每次见到边令诚,李璲都会不由得想起后世的一个经典银幕形象:东方不败……确实,边令诚是李隆基身边的侍卫第一高手,和高力士的看透人心、杨思勖的领军练兵形成辅保玄宗明皇帝的铁三角。 “十二郎莫要失去这次表现的机会呀!圣上让洒家来传旨,洒家可是先来了仪王府的呢!”边令诚眼波流转,从进府来就没离开李璲的身上,在皓腕和鹅颈间反复游走,好像眼神也能温柔的抚摸到李璲肌肤似的。一个‘十二郎’的称呼而非‘殿下’可见是故意亲热,若是语言也有触觉的话边令诚已经用滑腻的声音挽住李璲的臂膀了! 李璲来到这一世害怕的人不多,但边令诚绝对算一个,就冲他一根绣花针可以十丈外穿透明光铠的腕力,就绝不能被他柔滑软嫩的兰花指表象所蒙蔽。李璲小心翼翼的应付着,全身僵硬的矗立在边令诚一尺远,挤出笑容亲切称呼道:“令诚兄,父皇命皇甫惟明出使吐蕃,为何这次的赏赐要我们众兄弟准备?其中的道理你定明了,好哥哥你就说与我知吧!” “叫我什么?再叫一声给我听嘛!”越是看到李璲汗毛倒竖他越是有胜利感,边令诚虽然肆无忌惮但也知道适可而止,调戏的瘾足够了反正来日方长,手帕掩着嘴咯咯笑道:“别人不明白怎么十二郎也糊涂了?当初可还是您跟圣上提醒管子相齐之‘轻重戊’三个字呢!这会儿又来问我,可是故意想和洒家多说一会儿子话呀?” 又一个媚眼抛来,李璲一个冷战后“哦……这样啊……呃”沉重的喘息一下,这么近距离,吐气都吹到边令诚唇边了,可旁观看来竟像是暧昧的应和,这可气急了茗烟,一步就跨在两人中间,团扇左拍一记右击一下,生生挤得两人各退开一步,茗烟才松口气,撅着小嘴酸酸道:“诚哥哥你这说的已经不少了,再不去别的王府天都黑啦!” “哎呦呦,好个忠心护主的小蹄子!难怪这两年都没心思进宫见我了,敢情啊,是仪王殿下长大成俊才啦!”边令诚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本書源自看書罓 ... ... 第116章 皇甫入藏送玩物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毕竟和茗烟太熟,边令诚只是扯扯茗烟的琼鼻,假装叹息着教训道:“得,天黑了十二郎老实待在府里让你单独伺候着,我看得出你小贱的眉眼高低这就走人,行了吧?哼,反正呀,来日方长呢……” 边令诚要是不扭捏原本也是帅哥一枚,但李璲不明白的是:难道天下太监一般啰嗦? 只看茗烟委屈着晃动边令诚的袖子道:“等我家殿下不在府里时,奴婢再请诚哥哥喝酒谈心也自由些嘛!”说得好听,脚步却带着身体外府门外方向挪得坚定。 李璲摇头苦笑,只好拱手作别。边令诚直到身影远了看不清了,还传来娇声“你家殿下不在时你自然也不在的,你可有一时一刻能离开得了视线?”听在耳里好似挠痒在腋窝。 院子静下来,夜风的沙沙声就格外清澈,一片残叶零落在目光中,被吸引似的贴上李璲的胸膛,轻轻拈起,双指搓捻间干枯叶片成粉末,再难寻到飘散的轨迹,也许连个埋骨处都得不到了。 李璲却深吸口气向背后的脚步声处问道:“先生可知本王在想什么?” 幕后转出来的正是参谋高适,淡然的回话道:“殿下希望有朝一日对高原上这群养不熟的豺狼,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话一出口,两人击掌而笑。 黑夜阻挡不了一颗拳拳报国之心,长安城的宵禁早已对仪王府不起作用,左右监门卫中有张曦、左右金吾卫中有李珣、左右领军卫中有覃睿,长安城的卫戍早就在李璲的手里……当然,这也许就是唐玄宗要裁剪南衙的原因! 但今晚还是要快速行动的!仪王作坊新制的瓷器一车又一车的运进城来,每一件都单独装盒,盒内厚厚的棉布充占空间,保证了马车即便疾行颠簸也不会损伤器物。李璲就站在府门口亲自清点!这一车是三套一百零八件百草纹青花饮宴杯盘,李璲捏起一个仔细看果然做工已经可以和五百年后相比了,那一车是十对儿两尺高的粉彩立柱瓶,绚丽色彩代表着阿拉伯的颜料已经提前八百年传了进来。 李璲嘴角露出了弧度,只差一样东西没准备好,就可以运往吐蕃了!让这些蛮子收一收狼性,好好沉浸在心灵的升华里吧! 正憧憬着未来,一个老迈的身影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拄着拐杖支撑身体显得尤为辛苦。李璲眼尖,大跨步迎上去惊讶道:“源老大人您怎么成了这押运官?”说着话手里不能闲着,强有力的手臂架在了源乾曜的腋窝下,生生把老人托了下来。 “书院的气息很养人,殿下放心,老朽感觉还能活几十年呢!”源乾曜站稳石板路,果然喘气如常并不见佝偻,让李璲放心不少。捏了捏李璲手臂打趣道:“殿下这一年成长越发快了,高大了也强壮了,可喜可贺!” “托您老的福,都是沾了几位老寿星的光呢!”李璲深邃的眼神和老者对视,互相都话里有话免不了心照不宣的同时笑起来,就在府前影壁下李璲迫不及待的询问:“老大人跟车队深夜回京,不辞辛劳,想必不是太过想念本王吧?” “呵呵,殿下明鉴,我是受人之托罢了……”源乾曜不明白李璲为何要在大门外就问,也不请自己进府喝口茶,但发现李璲脚下坚定的驻足那是非要在这里说不可了,于是也不多想,但还是压低声音道:“神策军王毛仲将军被殿下关在木箱中半夜,差点儿憋死,不敢怪殿下你不念斗鸡走狗的交情,只好跑到书院找我老人家诉苦去喽!” “呵呵,老大人竟然为了那厮来做说客?是不是得了天大好处呀?赶快交与本王再说!”李璲嬉笑着没个正经,但还是明白了源乾曜的疑惑,老人家不是为王毛仲说情,而是真心为李璲着想,既然有斗鸡走狗的交情,想不明白干嘛不收拢神策军的势力呢?所以李璲心中领情,嘴上却口不对心道:“还说什么交情?那厮抄敛天下寺庙财产那么起劲,也不见给本王送来一吊钱!现在得罪了大群的佛门武功高手,知道怕了?找本王庇护,本王可不沾他的浑水!” 李璲把嗓音放得很大声,好像真的就为了钱财耿耿于怀似的,听得源乾曜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疑惑道:“殿下你……刚说你长大了呢,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当初可是殿下你先坑了佛门不少钱的啊……” “我坑的那一点不过和佛门逗个乐子,可不像他是去刨佛门的祖坟!”李璲担心说再多会露馅儿,搀着源乾曜往府里快步走,不管老头胡子都飘起来,近似绑架似的用大力把源乾曜架起来抱进府门,随口说着:“老大人就别管那些事了,让仲武先生摆酒陪您!” “这这……话还没说清呢……”源乾曜彻底懵了,没有李璲劲儿大被生生绑架进去。 “酒席宴中老大人慢慢说也不迟!”李璲临近关上府门的一刻,眼角余光扫向影壁后高墙之上,一道矫健的身影狸猫般远去融进了夜色。 李璲这几年跟着好几个绝顶武学高手可不是白瞎的,刚出府门就感受到了黑暗中炙烈的目光和刚猛的气息,心下沉思,想必是太子、忠王、武惠妃三波势力中的某一个来监视自己,正好,把王毛仲投靠的事儿抖落给他们!让他们窝里斗去…… 但这一次,其实李璲想错了…… 长安城的东南一隅,距离曲江池不远的风水绝佳之地,占地极为广阔的大慈恩寺中突兀的传来隐隐诵经之声,在这深夜熟睡的良辰,数百和尚整齐而沉闷的声音好似大钟的嗡鸣,听不懂的经文不知道是给谁超度生灵?总之白日里显得庄严肃穆的气氛换一个时空就是阴森!一个强壮的身影黑袍展开在空中,如秃鹫觅食般俯冲进了方丈院,悄无声息,却又威压盖顶。 “现在看来咱们都判断错了!整个道门都是被利用的对象,阿弥陀佛,根本就是朝廷眼馋了我佛门的财富!”一个夜枭般的嗓音割裂着缭绕的熏香,赫然正是白日里慈眉善目的正觉寺住持!他出现在大慈恩寺的方丈室内必然不一般。 “师兄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钱财挂在嘴边?真是罪过……”这一个开口的才是大慈恩寺方丈,永远波澜不惊看透世事的语气令房内旁人最为生厌,若不是事情紧急谁愿意来这里找他闲聊?此时换来的冷哼声根本不止被奚落的正觉寺住持一人。但慈恩寺方丈恍如未觉般自顾剖析道:“你就不明白我们信众的增长是对皇权的挑战!这个道理吗?” 又一个沙哑的话语堵上去:“此刻再分析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是想想出路要紧!”居然连少室山的远来客人都开口了。 慈恩寺方丈很讨厌有人挑战自己的领袖权威,心道我这里可是先皇御封的圣地,哪儿轮得到你这穷山沟出来的教训我?冷笑一声道:“贫僧说话没意义,你倒是说个有意义的!” 少林寺来的这位首座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少林养的是武僧,当然不怵这些只会诵经的。大咧咧说道:“老衲就教你个乖!哼哼,解铃还需系铃人,听,有意义的来了……” 原来,深夜诵经声是用来掩盖几名老僧争吵的,但现在看来不如这黑影‘吧嗒’一下落地声管用。禅房内争吵嘎然而止,强壮的黑衣人立刻肃立,稍微掸掸夜行衣,摘下兜帽露出光头,对着屋门合什行礼后才说道:“回禀首座长老,道门最近很是消停,正如您所料,仪王殿下还没那么大的气魄,毕竟年幼啊知道怕了,坚拒了神策军的投靠,一心扑在摆弄彩瓷玩物上,想是为了搏圣上欢心顺便积累威望!” “很好啊,看来那少年对道门也就是利用罢了,这是个好消息……”沙哑的声音回复着又像是自语,但另外的老僧也都默认般无话可接,这样冷场了一阵,他又说道:“终归皇子们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力!善哉啊善哉,也罢,本座就求他给个计较……你下去吧。” 门外的武僧几个起落再次消失,他不过一个下层弟子,决定任何事都不是他该过问的。而房中的老僧已经磨好了墨、填饱了笔,挥毫开始书写给李璲的信。 大慈恩寺方丈在旁看了几眼,那一行行委屈的文字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出声诘难:“师兄你再怎么情真意切,这空口白牙的,嘿嘿,就能打动那个视财如命的王爷了吗?” 另一旁正觉寺住持也倒戈帮腔:“除非你把嵩山的地契送给他!哼,他肯定帮你,但就怕你不舍得!” 少林寺的使者依旧不屑他们的短视,直到洋洋洒洒好几篇儿写完了才搁下笔,抬头不屑的说道:“仪王心中在乎的利益,定然比两位要广大的多!”说完也不再理睬两老僧的怒气勃发,自己径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最后留下一句话如同警告:“你们最好不要多事!老衲料定很快仪王就会回信。” 看书蛧小说首发本书 ... ... 第117章 大和尚来的正好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的回信确实很快,天亮前送信过去,天刚亮就回来了。内容如下: 诸位高僧台鉴:佛道同源,源远流长,虽教义不同,皆劝人向善者也。然日久而细分,分歧而芥蒂,乃盛世景象也。到存亡之秋不可纠缠,危急之刻尽当携手,佛说放下,道讲超脱,合则两利,唇亡齿寒,不可不察也。今巍峨朝廷恩赏荒蛮,皇甫贤臣执节入藏,我等皆为大唐子民又受仙佛点化,当保天下太平,当为圣上分忧,亦当教化蛮夷传播圣法为己任,此大功德也!璲已制诸佛、菩萨各色彩釉等身瓷像数百尊,又备《妙法莲花经》、《大方广佛华严经》、《观无量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等各百部随行入藏,唯缺宣讲经义之有德高僧,望大师鼎力相助不失为慈悲之意。 短短几句话,清楚明白!‘唇亡齿寒’算是情真意切,‘合则两利’算是实话实说,又有‘不失为慈悲’是威逼加利诱的让和尚们去占领青藏高原,同时让出中原给道门意思直截了当。也唯有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虽然不好听但绝对令人相信! 三位高僧围着这张纸面面相觑后,终于长叹一声:“仪王有心,早有定计了。阿弥陀佛,也只有这一条路了……暂时隐忍和顺从,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啊!毕竟,广大信众还在,是朝廷清除不了的!” 他们哪里知道,李璲岂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不过是步步蚕食而已!李璲不急,司马承祯也跟着等待着。 老僧最终下狠心道:“那就为朝廷帮些忙,对佛门也确实有好处。”三人互相点点头,立刻传信天下寺院各出僧尼汇聚长安,算作仪王府的贡献,准备跟随皇甫惟明入藏传教。 这动静一出,可惊了忠王李玙一身冷汗……好哇,难怪你李璲那么大方帮我出主意,敢情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竟然雪中送炭的把佛门给拉拢过去了……李玙坚持着在自己精心修筑的高台上把一盘象棋半决赛讲解完,锦袍下的双腿都气得哆嗦了! 在百姓们高呼‘忠王棋艺神妙远超选手’的赞扬中,李玙脸上挤着微笑,艰难挪动脚步下得台来,刚钻进休息处所就声色俱厉的问李琰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稍安勿躁,那些秃头还没傻到不知哪头炕热的地步呢!”李琰安抚着李玙,递上热茶拍拍李玙的肩头,阴恻恻的道:“这次老十二算是把和尚们绑架了,但那些老人精的便宜是那么好沾的吗?哈哈,他们给小弟传来一个消息,您猜是有多新鲜……” 看李琰还有心情说笑,毫无被戏耍的觉悟,李玙没好气道:“别卖关子了,我烦闷的很!” 李琰尴尬一笑,赶紧又给李玙手中空碗续上水,说道:“大和尚说亲眼见王毛仲那厮拜入仪王府……”说到这儿在李玙惊得一窜而起差点儿摔碎茶盏时,李琰紧紧的把三哥冰凉的身体抱住,接着说:“但老十二没让这蠢猪进门!” “嗯嗯,好好,李璲是怕吃不到羊肉沾一身骚!”李玙长吁一口气,这才缓下脆弱的小心肝,聪慧立即恢复占领了灵台,松开攥出血的指甲,缓缓道:“这消息你应该已经让太子的人知道了吧?” 李琰这才松开手大笑着说:“那是自然!不但透露给太子哥哥了,小弟还推了太子哥哥一把呢……他算计咱们一回,咱们也消遣他一出戏才公平。”嘴里说着太子哥哥却语气里毫无尊敬那个兄长之意,而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像是已经了如指掌了一般。 可惜,这二人哪里看得透,连威逼利诱佛门这一步都是李璲故意的表象!更深的含义还在更后面呢……比如一场商业革命! 当然,那得是身边没有拖后腿的捣乱者的时候。 王毛仲忝为神策军的大将军,但跟着皇帝几次政变出生入死,政治嗅觉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主动请缨去得罪全天下的佛门!虽然捎带着把龙武军的陈玄礼和御林军的葛福顺也陷进来了,但王毛仲深深的知道一件事,投靠谁也不如投靠当朝皇帝重要!要结党就一定要和皇帝成一党! 这原本是没错的,可皇帝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呢……那就只有无奈的投靠皇子了……春日里的微风拂过脸颊,却让王大将军有萧瑟的感觉,长安城花团锦秀,看在眼里却感觉是庆祝神策大将军倒台似的,就连那酒坊的幌子,也像是一席招魂幡在头顶摇曳。 一日三惊一点儿都不为过,今日朝堂上的情景历历在目,皇帝每一句话刺进耳鼓好似都是专门讽刺自己的,公主下嫁陈玄礼的儿子,那小子十八岁了还整天嘴上淌着鼻涕呢,都不知道用袖子抹一抹!回头再看葛福顺也和皇帝拉着手去后宫下棋了,唯独越过了我!这是做给满朝文武看的,好叫聪明人知道别站错队! 先用我打压佛门得罪那些武功高手,再逼我投靠某一个皇子帮他看清楚每一个人精的实力,最后丢卒保车宰了我平息各方的怨怼……这一手儿咱们的皇帝玩儿的熟捻无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玩儿了……难道我坐以待毙?不可能!怎么着也要拉上尽量多的皇子恶心恶心你! 想着事情时信马由缰的人就会发现新大陆,等王毛仲下定决心后搓一把脸抬头观瞧,周围的环境陌生的很,周围严整的坊墙可以确定的是还在长安城内,但这么多虬须大汉凑在一起的繁忙所在却从没见过!王毛仲挥马鞭遥指道:“这是什么所在?” 旁边有自己的大儿子见父亲思考结束清醒过来,赶紧催马上前解释:“父帅,这是延福坊,距离咱们府里并不远……”精明人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对方的心意,从王毛仲的疑惑中顿时领悟,继续说道:“那些壮汉都是前一阵儿被十六卫淘汰的老兵,您还不知道吧,仪王那小子又早早的下了手,为了招揽这些人可是没少花钱,这不,特意开办了这么一个叫做镖局的买卖来安置他们,每天运货卸货却从来不买不卖,您说奇不奇怪?” “李璲那小子梦受仙术,一招一式都能点石成金,要是不出人意表那才是奇怪的,嗯……”王毛仲腆着大肚子又张望半晌,喃喃自语着也说不好是给谁听,看了半天没个头绪,又说道:“果然是个奇怪的营生,门口连个牌匾都没有?” 看書蛧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18章 唐明皇有亲有疏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小将军也观察那些搬运货物的壮汉在一大排骡车间穿梭好久了,恭敬的说道:“这是镖局的后门,招牌幌子在前门呢!” “让随从们绕道儿回府,咱们父子二人就坐在这棵树下好好看看、好好学学仪王的本事!”王毛仲沉声说道,只要牵扯到李璲,心里总有种对好奇的诱惑。 镖局后门幸好开在坊墙边上,但整条街还是近乎被堵塞了,刚刚那十几辆骡车装满了货物也没个歇息,装货的壮汉们领头的一声呼啸就挨个儿窜上车梆,赶着骡子吱扭扭的往东去了。而更大的车队已经轰隆隆的从西面驶来,粗略看去不下五十辆!车轮碾压的土路总是陷进半寸,看来货物的重量绝对不轻。每辆车除了赶车人外旁边还跟着两名壮汉,高头大马上骑着威风凛凛,从马鞍桥上挂着的兵刃就能看出来,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难道这是军需运输?王毛仲坐在树下乘着凉,头一个想法就否决了。那些大车放缓了步伐终于在镖局后门前停驻下来,不用喊那声“吁”就勒紧了缰绳,果然都是百战过的老兵!领头的壮汉翻身下来和台阶上的帐房寒暄着,大门内涌出一队青衣小帽的孱弱文人,很有秩序的各自找上一辆车,一手账册一手笔,看样子是开始清点货物了。 唯一不和谐的身影从唯一一辆四轮马车厢中下来,略显消瘦颀长,并不华贵的锦袍但配上发髻上那根翡翠簪子就顿时清雅起来,长剑亦如他的身材一般灵动修长,没有跨在腰间而是背在背上,明眼人知道此人才是车队的核心。 突然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子嗓音响起:“先生平安回来啦!”有远近及从大门内闪出个薄衫女子,已经略显丰腴的身形如同一团彤云,鲜红的扑入剑客的怀中!刚刚都在有条不紊的默默干活计的人群纷纷停下手中的忙碌,伙计们掩着嘴,镖师们咧着怀,此起彼落却都是哄笑。 “害袭人姑娘担心了,这,当着这么多人呢!”李白反倒不如女子胆大,脸上还升起了红晕,稍稍拍拍袭人的肩膀就小退了半步,扭头扫一眼周遭就用凌厉的眼神压下了嗤笑。这才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递给袭人,悄声道:“洛阳的工匠手艺比长安的精致,你回房再看。” “偏要现在看!”袭人的藕臂从李白脖颈滑落下来,接过锦盒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金灿灿一支孔雀垂花步摇簪跳入眼帘,袭人噗哧一笑,玉指捻起来就往头上插。李白伸手帮了一把,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个没眼光的,难免媚俗了些,幸好你戴上什么都好看。” “出去一趟倒学会了油滑!”袭人再次用凌厉的眼神跃过李白瞪视那些偷瞄过来的下人,这才把笑容只对着面前的一人,哀婉的诉说:“殿下竟然让先生亲自奔波这一趟贱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呢!” “切莫这样说,镖局刚起头,以后步入正轨就轻松了。何况这一趟有红货,殿下不放心,我自请缨的,殿下信任李白才许我押镖呢!”这都是闲聊,两人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那簪子上,袭人轻轻晃晃脑袋听着哗楞楞的响,欣喜的叫声:“是你的心意我都喜欢!快进去歇着吧。” 两人并肩进了院门,不再管大车边开始卸货。这只是一个暂停键,暂停键弹起得很快,烟尘中的忙碌重新接续上,好像从来没影响到大院子内里的另一番天地。 镖局的厨房很大,这里就不能叫做厨房,而应该叫做厨院!单独占了一个跨院,厨娘不用另行雇人,都是镖师们的婆娘,负担着整个镖局的内外打扫、浆洗、饮食方方面面,砧板上“铛铛铛”震耳的剁肉声杂乱无章,但听在远归的镖师们耳朵里却是最美妙的音乐。 跟着仪王有肉吃……这就是普通关中大汉的朴素真理。有身份的镖头几个聚在厨院墙边上享受似的侧耳倾听,咧嘴笑一句:“这是俺家婆娘的刀工!传自我上阵杀敌的刀法,就是有力气呦!”换来旁边的几双白眼,还独自乐在其中。 “咕噜噜”大锅里已经开始炖上了肥肉,白蒙蒙蒸气蹿出廊檐笼罩了一大片空场儿,遮掩的几个幼小的孩童蹬着砖头爬窗跟儿,另一阵儿“咕噜噜”的响是孩子们的肚子,但没一会儿就有老婆子拎着扫把辇过来,好大嗓门的絮叨着:“做的什么孽哦,都是饿死鬼投胎!吃糙面馍馍的日子爬窗跟儿,现在顿顿没少了你们崽子的大肉,咋就还改不了习气?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没个富贵命,就知道给人笑话!” “章家婆子莫要说嘴,孩子懂个什么了,您整天轰鸭子似的追打他们,昨夜里您还钻进厨房给你老头淘酒糟,当我们不知道?”跑得慢而挨了扫把的孩子家大人不乐意,手上择菜不停嘴里也不饶人,尖着嗓子勇做揭老底战斗队:“就会和小崽耍威风!” 章婆子气得浑身抖,却嘴里拌蒜不利落:“仪王殿下赏咱们活命,可不敢糟踏的!你专心做你的饭,院里还能没了规矩不成?”扫把指着那厨娘就是不敢打。 有好管闲事的女人旁边解劝:“都少说两句吧,没得叫王爷瞧不起咱!袭人姑娘仁厚,早就有旨意呢,说什么都不许亏了娃子们的嘴,这也是为了将来长个壮实,才能有本事报答王爷才是正经主意。” 老婆子悻悻的走开,不忘了拽根萝卜揣怀里,厨娘们看见了也并不去管,倒不是府里没个规矩,而是王爷早就有吩咐下来:咱们府里不缺那半个铜子儿。 大锅里不缺佐料,葱姜不算,香叶和花椒都不能少了,王爷有要求,大伙儿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此刻炖得烂烂的,肉汤的味道就算重些也好,随着蒸汽飘出院墙往街面上飞,袭人姑娘说得好:让过路的都知道咱们家买卖里阔绰着呢! 这话一点儿没错,远处树荫下的堂堂大将军现在就吸溜着鼻子在仔细的闻,好像一个鼻子就能分辨出每一种调料和它们的份量似的。 “蒸蒸日上啊……这是个保护商队的买卖,碰不上强盗的话随行一个来回,啥都不干就赚钱!好买卖!”王毛仲眯缝着眼睛梳理着思路,看身旁的儿子倔强的昂着头好像不服气的公鸡,没好气的教训道:“看懂了没有?” “看懂了,父帅!”小将军恨恨道:“这他娘的就是把军中规矩变作民用,没啥新鲜的!” “是没啥新鲜的……可是它赚钱!”王毛仲一巴掌扇在儿子头上,幞头巾都扇掉了,怒声道:“不新鲜怎么你想不到?没本儿的买卖最赚钱!你现在就收拾行装,找刘管家带上府里两成的现钱去江南,照这样子也给咱家开个镖局!” “啊?父帅您疯了?”青年懵懂着大急,说话都没了顾忌:“儿子的官身难道不要了?您让我去江南经商?” “你以为你能干得了什么?我指望的是刘管家……快滚!趁着仪王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明天就出发!”王毛仲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不再停留,转身牵过马来搬鞍认镫,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很多话没法跟儿子说清楚,他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儿就算教给他,下次他还是想不明白!傻儿子只能想到自家根本不缺钱这一步,绝对想不到既然不缺钱干嘛还把自己发配到江南道荒蛮地去受罪……王毛仲这是想给自家找个退身步儿而已,他已经看到了危机,又没有万全的办法,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保留一份骨血也好啊! 神策大将军府是把前门儿直接开在坊墙上,为的是门前足够宽阔,坊与坊之间的十丈距离足够二十辆马车并行或停靠,这当然不是为了装卸货物了,而是为了来巴结大将军的人员不至于拥挤踩踏。 比如今日,就是个大好的日子,熙熙攘攘的车马各自在一些家仆的簇拥下汇聚到这里,只看仆从们的装扮就知道主人的身份不低,有唐一代虽然规定了贱民只能穿着麻布,但一来开元朝是中华民族最为鼎盛的时期物质极大丰富,二来俗话说得好‘宰相门童七品官’嘛,谁敢说官员们的家奴是贱民呢?所以有丝绦系腰带的马夫,也有绫罗披大氅的管事。 踢踢踏踏,又是八匹骏马绝尘而至,青衫仆从刚勒住缰绳,不等马蹄站稳就跳下了马背,明显都是驾驭的好手,正中的络腮胡子大汉却不急,等着小厮跑过来匍匐在地,这才翻身下马踩着小厮的脊背做垫脚石下来,马鞭随手一抛,早有眼尖的窜起半空接住,将主人的骏马牵往一旁。 大汉虽然不着官袍,但行走间虎虎生风的气势如虹,丝毫不被三丈高府门黑压压探出的瓦檐压迫,甚至头顶蒸腾着透明的火焰,冲击着那鎏金大字将军府牌匾都失去了光泽。大汉左右看看,那些特意避让的官轿本来掀起的轿帘无奈的又放下,又有几乘刚要停在门口的马车重新催促了转到墙根儿停靠,大汉很是满意的哈哈大笑一阵,这才迈步踏上神策将军府的高阶。 本書源自看書蛧 ... ... 第119章 诏命悲凉将军府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府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早早的点上了煤油,五彩的绣球都是两人合抱的大小,一个挨一个攒簇在两旁妆点,两排小厮的下巴都抬到天上了,只露出一对鼻孔向着来客。大汉皱眉,抬起巴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反倒是那管家模样的老头披红挂绿的满脸谄媚的喜气迎上来,高声唱诺:“亲家公驾到啦,快快有请!” 管家笑起来发髻上的羊脂玉流云簪都颤巍巍的,一边把腰弯成虾米,伸绸袖给大汉掸着靴子上的风尘,一边忙里偷闲不耽误回头喝斥这些新买来的小厮:“眼睛都瞎了?还不赶紧招呼葛大将军!” 那两排泥胎木偶顿时沾了仙气般活了过来,蜂拥着咧开嘴给大汉问安,就像最亲近的亲人,早已忽略了大汉身后没有下人抬着任何礼物箱笼就进门的事实。鼓乐响起来了,吹打声也盖不住大汉洪亮的嗓门:“快带我去看看自家的侄儿,哈哈哈!” 背后此刻才有蓝袍的青年战战兢兢的下了轿子,向旁边比自己还磨蹭的绿袍文士拱手道:“啊,薛右丞,晚生有礼了,敢问刚刚那威武将军是哪一位啊?” “哦,是柳郎官呀,年轻人确实该张些眼色,呵呵,”绿袍文士摇头晃脑的不打算错过这个提携后进的机会,冷冷的教训道:“朝堂上这些呼风唤雨之人的相貌你是该个个牢记于心才好,没听那管家叫嚷‘亲家公葛大将军’吗?自然是御林军的葛福顺大将军了!葛家二公子可是娶了王家大小姐的,你这都不知?” “原来如此,多谢多谢!”青年恭谨的弯腰,免得文士看到自己眼中的狡黠,心里不过在想着:给你三尺布你还就开染坊?我暂时也高攀不到葛福顺,长眼色也只能先顾忌你才是真的呢! 中年文士随意的摆摆手,就越过青年小官大步流星走向远处又来的一辆马车,见一个红袍老者刚露出头,就在疾步中抱拳行起礼来,淡然从脸上消失,一副开心的样子高声笑道:“裴老平章也来了,下官恭候!” 老头子抖抖大红锦袍,也只是稍稍微笑着点点头,反正也根本认不全几千个绿袍官员,也就用不着说什么话,在童子的搀扶下直接奔着府门走去,后面跟着的仆从抬着大红色漆箱,看那抬杆儿都压弯了,可见礼物之贵重。 这功夫已经有不少官员双手持拜帖礼单迈上了府门石阶,在鼓乐声的感染下寒暄着向将军府的门童拱手,一副平辈论交的亲近。只不过有多少人心里正在不屑的想“不就是又生个儿子,借着过满月炫耀加敛财嘛,牛什么牛?”就不得而知了。 王毛仲府里今日大宴宾客的酒水果然是下了本儿的,身份在那儿呢,不能让来客小瞧了,所以都是登仙台特供的精装七仙露,一坛又一坛摞成了墙。数不清的仆役穿梭其间,端着美味佳肴也慢不下来流云般的脚步,托盘上没有一滴汤汤水水扬起,可见训练有素。 大厅内三十顶煤油灯用了纯金灯台,檀木灯盖据说能中和煤油灯的烟气。大厅外诺大的院子里也摆满了食案,整只的烤羊羔每桌一只。王毛仲在葛福顺的陪同下高居主位,看着席前精致的小菜却不知搭错了哪根儿神经,低声自语了一句:“还是比不过凤还楼的美食呀!” 嘈杂的‘长命百岁’祝福声和‘弄璋之喜’恭贺词在庭间响成一片,王毛仲这话只有旁边的葛福顺听到了。葛福顺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兄弟你想仪王派人来贺的奢望,嘿嘿,空派望眼欲穿也终究成空!” 王毛仲一愣,忿忿的白了他一眼,粗声粗气嚷道:“喝酒!” 周围的官员们、名士们还以为大将军是敬向自己呢,赶紧全都举杯痛饮,欢笑声中生怕落于人后。 李璲当然不回来,坐在自己书房里都能想像到将军府里的情景,更清楚王毛仲的心思……炫耀豪奢不过是恐慌中一种变相的自保手段罢了,只不过这时候再来表现桀骜和贪婪是不是适得其反呢?李璲前生在电视剧里看过,清朝的大功臣年羹尧就是用的这一招儿,结果就是被勤勉多疑的雍正皇帝赐死了! 喜欢一个人,他放屁都是香的,等到不喜欢你了,你的真心话怎么听怎么虚伪。 王家小公子被奶娘抱出来了!数百官员纷纷起身,满脸热切的往前挤想要见一见孩子真容也好沾沾喜气,奉承话又一浪**:“不愧是将门之后啊!眉间的英武气已经有了好几分”、“疆场上又要升起一颗耀眼的新星!我朝今后的开疆拓土后继有人喽”、“看那秀气的小手指分明是文武双全的路子呢”…… “众位明公……”王毛仲此刻托着自己的大肚子走下高座,一张口就令场面安静下来,嘿嘿一笑,来到同平章事裴光庭的席前客气道:“毛仲是个没学问的粗人,还要麻烦裴相国给犬子赐名才好啊!” “王大帅肯把今日的头彩给老夫,荣幸之至啊,呵呵,那好,老夫就卖弄一次给大帅参考……”裴光庭此刻万众瞩目中也是洋洋自得,没人敢出声打扰,静观宰相捻须。裴光庭眯了一会儿眼睛,作派拿捏够了,这才朗声一笑准备开口。 恰此时,门口小厮的惊呼打乱了气氛:“高将军到……大帅接旨!” 众人的目光顿时舍弃了裴光庭,刷的整齐转头望向门口,只见高力士手托明黄色绸缎锦轴大步而来。人未至,话先至:“恭喜王大将军又得贵子啊,陛下听说也是欣慰不已,特命奴婢前来封赏,王将军快接旨吧!” 裴光庭只能晾在一边,众人赶紧让开空场给王毛仲跪拜接旨。王毛仲一向瞧不起太监,平时更耻于有平叛大功的自己和高力士这种阉人同为三品将军!但现在人家是来传旨的,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王毛仲只能跪在了高力士脚下。只见高力士圆圆的脸上和煦的好似春风化雨,打开圣旨念道:“敕封神策大将军王毛仲幼子钦州别驾!” 现成寂静的开始诡异起来……有老于世故者已经瞧瞧的往人群中后退半步,就好像这半步就能隐身到芸芸众生中了无痕迹似的!当然,起码在高力士环视一周时算是表明一个隐晦的立场……钦州啊,岭南道的荒蛮之地啊,幸亏只是赏赐挂名儿,要是把这个从五品别驾封给在场这些成年人的话,那不就等于流放三千里吗?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 ... 第120章 上坟愧对远征军(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王毛仲跪在地上心中怒火滔天!恰此时又有高力士的催促:“王将军还不谢恩?” 谢你奶奶个爪儿啊!王毛仲暗骂,实在忍不住跳起身形,也不说谢恩的话,一把夺过高力士手中圣旨,怀着最后的期望是高力士耍弄自己,非得亲眼瞧瞧不可! 敕封神策大将军王毛仲幼子钦州别驾……一字不差!王毛仲抬起眼皮恶狠狠的瞪视这个笑容可掬的笑面虎高力士,从牙缝里往外一字一顿的挤出话语:“哼,我的儿子,难道就当不得从三品吗?” 高力士最是听话听音儿的精明人,当然知道王毛仲的意思是骂自己不配给他当儿子,于是脸色也变了一变。但高力士很快调整了心情,轻蔑的说道:“王将军说笑了,王将军可莫要辜负了圣恩才是!” “领旨谢恩……哼,高公公入席吧?”王毛仲话没说完就已经转身向自己的主位走去,实在是懒得再看高力士那张万恶的嘴脸,圣旨随意的踹在怀里,挥挥手,大厅中鼓乐声再次响起来。 众人共同尴尬的各回座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坐着都别扭!每个人都像屁股下有钉板似的,因为王家的管家竟把高力士安排在众人之下的最末位去了!丝毫不在乎高力士艰难的下定决心坐下时脸上肥肉的抽搐和眼中精芒的冷峻。 和将军府热闹喜庆相比,今日仪王府里可谓愁云惨淡。边关有消息传来,由于赏赐吐蕃的问题迟迟没有落实,吐蕃野人发动突袭,前哨战萧小楼被围,高仙芝长途跋涉还是救援不及,导致萧小楼丢盔卸甲后单人独骑投奔王忠嗣的大营。 从简短的战报上就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萧小楼从梦中惊醒后还算指挥若定,大唐将士训练有素征战在外从不卸甲,于是在最快的时间内搬鞍认镫驰骋于战马,锋利的唐刀挥舞,野蛮人的弯刀好似土鸡瓦狗般崩裂!遗憾的是这是一场偷袭的骚扰战,而大唐健儿与他们手中的制式唐刀、连弩最合适战阵型规模作战,当各自面对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时,单从看到那奔腾中还能做出的各种潇洒动作就心头阵阵无力感。 吐蕃的马队好似上百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快速游动在唐军的大营内,纵横劈砍时无论是否得手绝不停留,倚靠骏马的速度让杂乱的唐刀劈不到实处。在运动中打消耗战!这个方法绝不是千多年后那个自傲的统帅独创的,而是整部古代史中游牧民族最擅长、唯一懂得的作战方法! 野人生长在马背上,马蹄不停,弯刀挥击不断,砍到了就赚,砍不到就算,如蝗虫过境绝不停留,闪闪银光好似能撕裂空间,奏鸣着‘乒乓’的交响乍起在眼底的恐惧。中原王朝最大的骄傲是厚重的铠甲,此刻成为裹缚手脚的麻烦,最大的利器是远程的弓弩,此刻挡不住近在眼前的刀锋。 劫掠是游牧民族的本性,拿不走的就放火烧掉不给敌人留着,所以萧小楼自然是带着烟熏妆离开的。 战争方式的发展史也逃不掉世间最根本的‘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的规律。从春秋前的战车结阵到春秋后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奔袭,从魏武卒六十斤重铠碾压式推进到秦悍卒遮天的箭云,智慧民族一直在改变,不停的找到新的战术克制旧的战术,而游牧民族却秉承着‘唯快不破’的一招鲜。 两汉到唐初学习马背上的民族以轻骑兵为主,所以从霍去病到侯君集都是打长途奔袭战,而盛唐的冶铁技术的提高决定了可以大规模配备防御性优良的重铠,但有一利就有一弊,当你重视防御的时候,也就是你不知不觉间丧失攻击能力的时候。终于到宋朝彻底失去了骑兵兵种!历史就像个驴拉磨,宋兵的重铠大盾令人遥想起魏武卒。 当然,发展了千年,宋铁铠比魏铜铠轻盈些,士卒的身体力量也不如古人,擎不起丈八长矛了,那就发展半自动的连弩,贴身肉搏打不过那就让武器攻击的更远……这也说不上退步还是进步,战争发展终归是武器越来越先进的,终于到明朝大规模应用火器了。 李璲很清楚这些,上师范大学时历史教授就讲过这些基本概论,心里还是倾向于先进的武器取代身体的力量,所以才扶持着道门众人在搞秘密研究。可萧嵩拿来的战报让李璲的自信心颇受打击,满员配备诸葛连弩的萧小楼大营被劫了,高原狼来去如风,深入吐蕃的那座楔子又被拔掉了,先进的武器没能保住那三千健儿。 中书令萧嵩也是一步三晃的从仪王府出来的,李璲失魂落魄的一言不发去了后园发呆,情绪是会互相感染的病毒,李璲的失魂落魄说不上是萧嵩感染的还是感染了萧嵩更深,反正现在萧嵩有些脚步蹒跚,出府门的时候还被门槛儿绊了一下,这个年纪可禁不起摔跤了。 “哎呀呀,徐国公这是怎么了?老奴来搀您。”一双肥厚的手伸过来,软软的让人舒服,正是高力士。萧嵩一愣,这也太巧了吧?连忙镇定心神笑问:“怎么,圣上可是有什么旨意给仪王殿下?” “那倒没有,呵呵,是给王大帅送恩旨去了,”高力士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痛快,这是几十年养成的涵养功夫,边搀着老国公下台阶边笑着说:“老奴我是个招人嫌的,您老是知道的,所以赶紧离了那个热闹,免得让满堂的官员都吃不尽兴呀!” 萧嵩混了一辈子朝堂,有什么听不懂的,高力士随口一句话里每个词汇都有广泛的含义:‘招人嫌’说的是王毛仲一向瞧不起太监所以矛盾根深蒂固,‘满堂的官员’说的是将军府门庭若市明显的私结党羽意图谋反……萧嵩很相信高力士回宫后对皇帝也会这样说!微微一笑,萧嵩打算借势而为,朝身后大门指指,道:“十二郎这里倒是门可罗雀,怪可怜见的,还望高将军多多帮衬着些。” “殿下天纵奇才,弄出好东西可从没忘了老奴,不瞒老相国说那新开设的镖局都有老奴的干股,又一口一个伯父喊得我心里热乎乎的,哪有不帮衬自家人的道理呢!”高力士会意的一笑,到了这个身份的人早就不屑于说谎了,可以不说全,但说出来的,就肯定是真话。 提到镖局有干股的事儿果然让萧嵩转而一副欣喜又踏实的样子,看来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了。高力士话锋一转又说道:“好久没见到十二郎了,今儿个儿难得出来一趟就过来看看,顺便催促着各家王爷给高原的准备也该差不多出发了。” 高力士自然早就猜到萧嵩来这里的原因,故意提起高原二字,也是在透露给萧嵩一个信息:皇帝很生气,您要小心些……萧嵩老人精岂会不明白!因为自己的孙子战败了才需要和蛮夷议和呢,这时候催促礼品的准备,那就不是赏赐了而是成了进贡!这样的屈辱皇帝怎么可能不发怒? “多谢多谢!”萧嵩真挚的拱手,更真挚的把袖中一块羊脂美玉滑入高力士的袖子。 “您这是羞臊老奴喽!”高力士一边说一边还是拢紧了袖子,扶着老相国上了车驾,告别道:“您老慢走,老奴还要看望十二郎。” 萧嵩再次望一眼萧瑟的仪王府大门,摇摇头道:“高将军还是改日吧,十二郎恐怕已被老夫弄坏了心情,仪王府今日的玲珑糕都是苦的。”高力士想想也就明白,聪慧如仪王必然已经什么都琢磨清楚了,不用自己再去提示,也罢,高力士也走向自己的马车,直接回宫。 本文来自看书蛧小说 ... ... 第121章 上坟愧对远征军(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仪王府后花园中被清理出一块儿空地来,不大,一丈见方,用帷幕遮了,中间一个大铜盆烧着炭火,随着热气上升飞起无数微末的黑灰,前仆后继的弥漫起来仿佛被看不到的无数双手搅动着。纸灰化尽白蝴蝶,血泪染成杜鹃红。 火盆旁边是半蹲着的李璲,堆了好几箱的纸钱正在通过李璲的指尖拥抱火焰,祭奠三千人,当然需要很多的纸钱,到了阴间总不能还像阳世这样不够上官层层克扣的。 脚步声响,轻盈而有力,是吴广过来回话:“徐国公在门口碰上了高公公,聊了几句就一起走了。”侍卫就有侍卫的说话方式,简洁明了,只叙述事实不做评论,吴广非常的专业,回禀完就侍立一旁不再说话。 李璲就像没听到一样,落寞的只顾着烧纸,机械般的动作亦如干涩的唇、僵硬的脸。倒是旁边站立的茗烟看着心疼,也就他敢打破沉寂,委婉道:“我的殿下啊不必如此悲伤的,夜深了可着了寒怎么是好?常言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又不是您领兵,谁也不能怪到咱们头上呀!” 有茗烟率先开口就好多了,把大氅披到李璲背上又紧了紧丝绦。李璲动作不停毫无知觉,另一侧高适叹口气道:“殿下只是想静静吧,还是在思考又将冒出来的一大波孤儿寡妇的安置问题?殿下啊,恕属下多句嘴,咱们的产业如今不太缺人手,何况……安置家属就是为了得到那些百战余生的老兵,这是咱们早就定好的方针!这次三千人都覆没了,咱们没必要把那些家属再揽过来,咳咳,成大事者不可过于仁慈了!” “仲武这话没错,但你这次可没猜对殿下的想法哦!”老迈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是道尊司马承祯发出的,恰在此刻从秘洞出来透气,看到眼前的画面就有了计较,无拘无束的人没那么多顾忌,捻着胡须淡然的说:“殿下主要是有些挫败感罢了,以前纵论兵法时认为武器的优越可以决定结果,所谓一力降十会!此次却被一群野人推翻了……殿下莫要难受,诸葛连弩倾注了贫道那么多心血,贫道都没有失落呢,殿下不必如此。” 听老道士的开解,李璲烧纸的动作才有了一丝的停顿,但随后又继续着烧纸的程序,让司马承祯也是一愣,脱口而出道:“看来咱们三个都没猜对啊,呵呵,殿下的心思深沉,何人可解之?”老道士环视一周,此处就这么几个最核心的人,也不用避讳什么了。 只剩下听到信儿特意跑来守卫的郭子仪没开口了,看到老道士的意思心领神会,挥手令几名侍卫退下,这才跨上一步抱拳低头说道:“那就容卑职也大胆揣测一番……殿下是恨敏感的身份所限,不能亲自上阵指挥一展胸中才华吧?” “你们呐,唉,都是从自己的领域来揣度本王吗?”李璲突然开了口,抬头看看几人,苦笑着摇摇头。纸钱已经烧光了,掸掸手咳嗽了几下,按着膝盖站起身,立时有茗烟凑过来扶着,李璲做个深呼吸道:“和尚念经都是超度的活人啊……呵呵,腿还真是麻了呢!” 此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哪里还像是刚刚那种苍白的哀伤?可关于超度的话听着就让人觉得诡异了!在几人面面相觑中,李璲挥手让茗烟把火盆灭了抬下去,突然恨恨的仰天怒吼:“本王有劈山裂海的道术,为一己之私不舍得造出来,才让蛮夷猖狂、将士受累啊!” 这一声吼,司马承祯头一个瞪大了双眸,郭子仪更是心中滔天骇浪,而高适却看到仪王殿下已经是泪流满面。 老道尊猜到仪王口中的道术指的是什么,但还没来得及细问,李璲就悲恸过度昏厥了过去,众人大骇赶忙把人扛入房中,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银针,直到脉搏稳固下来,几人都是一身的汗。 “殿下忧愁过度,让他歇歇吧!”司马承祯临出屋吩咐道。房内有资格瘫坐床边彻夜不眠的也只有茗烟带着晴雯了,两个奴才相对落泪,情绪是会传染的,深夜的哭声让府中下人全都慌了手脚,不知道天亮后是否要安排白事! 红日喷薄,紫气东来,阳气上升之时茗烟少不了还要给殿下再掖一掖被角,红肿的眼睛里滚烫的水珠准确的滴落在李璲干涩的嘴唇上,这一席生之气直灌胸腹,李璲幽幽睁开双眸,就刚好看到憔悴的大总管苍白面颊竟一夜间瘦削了下去。 李璲伸出手抚上茗烟的眼角,这才嗤嗤一笑道:“我不过是累了,怎么就弄这么大阵仗?听听,外面哭声一片还以为本王薨了呢!当着大总管却总是拿不起事儿来可不行哦。”见李璲醒来倒吓人一跳,茗烟拍掉李璲的脏手这才破涕为笑。 听得声音晴雯条件反射般的一窜三尺高,也跑上前观瞧,瞧李璲已经自己坐起来这才放了心,喊一声道:“殿下可吓死奴婢了!快把衣服披上别着凉!奴婢这就给您打热水去!” 叮咣乱响,是晴雯往外跑碰倒了衣架又踢了脚椅子,李璲摇头苦笑道:“伺候几年了还毛手毛脚的?没了王府的威仪!本王没那么娇气,打冷水来提提精神!” “您就随她去吧!”茗烟伺候着李璲下床,熟练的往李璲身上披挂锦袍玉带。三丈外呼啦拽开房门声,晴雯在阳光洒满面颊的一瞬间就换了副傲娇的表情,端着主子的架势朝外面怒吼:“都跪在这儿诅咒殿下不成?不用干活儿啦!赶紧着滚起来,还不准备热水香皂帕子和早膳去,哎呦喂,别忘了新改良的牙刷!” 一大串命令发出,稀里哗啦的院里乱成一片,但乱也是一种美好,因为那是一种蒸蒸日上的生气。 侍女、婆子、小厮全都揉着眼睛往外跑,却有吴广神情刚毅的往里来,听那甲叶摩擦就知道是疾步,李璲拉开窗棱就直接问话又出什么事儿了,吴广规矩的单膝下拜才回话:“宫中执事传话,华妃娘娘请殿下进宫,另有裴氏小姐来府中拜望,已在偏殿奉茶……请示殿下先顾哪一个?” 说到后面吴广那么冷峻的人都忍不住使劲抬眼皮偷瞄李璲,破天荒的眨了眨竟是一副调皮的卖萌状。李璲顿时会意,不理吴广反而扭头对茗烟笑道:“你看看,浸染在这心机重重的圈子里连他都学油滑了,你这生在宫廷里的反而总是没心没肺!” “再聪明也聪明不过殿下呀,哼,咱们府里有您一个就顶一万个了,哪儿用得着奴婢我费心呢?”茗烟拉下又来刮自己鼻子的李璲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扭身去收拾床榻。李璲这才离开窗边,绕门走出来。 站在桃花掩映的小径上舒服的伸个懒腰,拽吴广起身陪着自己一起深呼吸这满园的花香,这比什么早膳都更舒筋活络。然后才道:“裴家人是来搅浑水的,本王大婚之期近在咫尺,母妃那里少不了一顿教训,却也没有给美人计避让的道理!去端了早膳咱们车上用,先进宫,让那个裴慕然就在偏殿多喝几壶茶吧!” “诺!”吴广难得的扑哧一笑,跟着李璲往外走,碧玉车早就洒扫好了,后面排列的几辆车上整齐的码放着装七彩瓷器的锦盒、顶级香皂的檀木盒、不同口味佳酿的玉罐,都是准备送进宫给刘华妃清点的彩礼样品,丝丝缕缕的各种香气混在一起把修真坊都给晕染满了。更别说还有仪王学院内发明的各种新鲜古怪的东西,足够搏眼球了。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 ... 第122章 情切切萧氏押族运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车队进入太极宫,李璲掀开车窗一路看过去,虽然这座宫殿群已经熟悉无比,但每领略一次都会有更深沉的感受!木质结构的巍峨大殿到底能屹立多久?自己的到来也最多撑五六十年能给盛唐改变什么?太渺小了啊……谁说油和水不互溶?就像一滴油坠入大海,轻易就会分解的再不可见! 彩瓷真的比青白瓷华美吗?恐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审美观。浓浓的茶香沁入心脾,李璲才发现自己早就喝惯了古代添加各种佐料的茶汤,到底是我改变世界,还是世界改变我呢?唯一不变的,应该就是帝国的不断进步,只有不断进步,才能让雄阔的太极宫稳居世界的中心! “止步……”一声尖锐的声音惊醒了李璲的心绪,刘华妃所居的淑景殿到了,李璲跳下马车,头一眼就看到前面这眼花缭乱的人丛……萧子琪陪着刘华妃已经在殿外迎接算不得什么,而两旁环佩叮铛、珠光宝气的那些妇人可就认不全了!除了宫中有眼色的一些昭仪、淑媛、婕妤、才人,恐怕一些官员的家眷也都在! 李璲紧走几步,撩袍跪倒在刘华妃脚下,口称:“母妃安好,十二郎给母妃、众位长辈请安!”看赫赫的仪王殿下如此有礼,这一大簇妇人都是面带微笑的夸赞声不绝,刘华妃对这个场景很是享受了片刻这才把儿子扶起来,更看到后面绵延不绝的礼车精神为之一振,这可都是面子啊! “好好,璲儿长大成人了,如今这热闹都是你们兄弟给母妃争脸的,咯咯!”刘华妃一身盛装,高傲的昂着头夸赞着自己的儿子,发髻上金凤钗、碧玉环在阳光下交响晃动熠熠生辉,五彩蜀锦织就的长裾披散开如同孔雀开屏,一根玉指点在李璲脑门上,斜眼瞄着旁边撅嘴的萧子琪,笑道:“更好的是这阵阵皂香和缕缕酒香,就是没有特种异香,母妃就放心喽!” 也就是旁边这么多外人在,算是救了李璲,否则往常必定要无奈的听一上午絮叨。心里念声无量天尊,李璲尴尬的看一眼萧子琪,刚要问候一句,萧子琪俏红了脸蛋儿先开了口提醒:“别光只顾自家说话,还不让内侍快把车上给众位娘娘和勋贵夫人们的谢礼搬下来呀,众位娘娘和诰命夫人们的贺礼可都堆满临照阁了呢!”说完就低头绕手指。 李璲这才惊醒,果然娶这个懂事的才女不亏,分得清轻重就难得,看周围众妇人含笑中带着的热切期盼,就知道萧子琪是提醒自己,要把这一次带来的东西当场分了才行!刘华妃宫中如今富裕的早就不在乎这些依然昂贵的彩瓷,多一件少一件不打紧,但对于那些妇人可有完全不同的价值。 李璲嘿嘿一笑偷偷拉了拉萧子琪的玉手,在欲拒还迎的挣动中,回身朝茗烟边使眼色边吩咐:“唱礼单,向众位夫人回礼!” 茗烟在这种事儿上是最机灵的,优雅的打开礼单,一边眼角扫着在场的众妇人在心里计算,一边随口高唱道:“并蒂莲缠枝纹青花瓷大罐八对敬献各宫娘娘,花鸟纹豇豆红釉瓷大盘十二套敬献各位国夫人,人物绘松石绿釉瓷壶二十八把敬献……等等,……迷迭香型檀香皂三百块分发众宫娥!” 随着茗烟每念一句停顿一刻,有黄蜂卫不断把一个个箱子抬下来打开,宫门前整齐的码放了一地,众妇人早就顾不得身份形象,穿花蝴蝶般托着长裙在箱子之间游走,一边欢快的品评着一边跑马圈地。此刻注定是个皆大欢喜的情形,人人心里越盘算越值!自己才送出些珊瑚、玛瑙、玉器、珍珠不值一提,换回这吴道子绘画、张旭题字的彩瓷真是太值了! 殿前广场上充满了欢快祥和的气氛,李璲拉着萧子琪才对视一个会心的笑,就有不开眼的吴广凑过来煞风景:“殿下,府里高先生送来一封信,说是务必请殿下裁度。” 李璲很是疑惑吴广此刻的举动,顺手接过信来,只那眼睛一瞄封皮上的娟秀小楷‘仪王亲启’四个字,心中就了然了。又见信封并未密封,想必高适看过了,终归还是有问题需要自己处理才会急匆匆送来。而身边的萧子琪轻咳一声后就很有风度的侧转身到一旁,李璲不由得叹口气,摇头苦笑着伸手又把萧子琪拽了回来,一边折开信纸,一边轻声耳语:“只要不是军国大事,断然没有瞒着女主人的道理。” “谁是你家女主人啦!哼,这可不像殿下你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人家嘴上抹蜜的?”萧子琪脸上的哀婉转变成调皮倒是很快,凑过大眼睛眨都不眨的陪李璲看信,还是务求不放过一个字! 果然是裴慕然的亲笔:“殿下怜见,前次鲁莽弄巧成拙,裴家上下深感愧疚,殿下乃人中龙凤端正君子,自当以君子之礼相交。然风云际会波澜壮阔,千里之堤不敢贸然,小女子飘摇于狂风怒涛之一叶扁舟也,其理其情,想来聪慧如殿下者定能体谅。再次厚颜而至,实乃受家族所托相邀殿下,小女子族叔京兆尹名耀卿者寿宴,静候殿下赏面光临,望思之信之,裴氏旁支扫榻相迎,不胜荣幸。” 名利场,是非圈,身在其中的人哪有傻子?萧子琪看完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绢帕掩唇转过头去,正色道:“既然不是儿女情长,分明是军国大事我不该看的。” 李璲点点头,把信折起收入怀中,对吴广道:“不急,等回府后晚间再做计较。” 从宫里吃过饭回来已经是下午了,两个时辰的饮宴在众妇人的闲聊中愣是没吃饱,被人当展览品的滋味是最累的,这还不算完,护送萧子琪回徐国公府就又是一场劫难……中书令家出嫁孙女啊,满朝文武送贺礼的车马拥堵了这一片街道,青袍官员哪里有进门的资格?三三两两的徘徊在府门外观摩着热闹,绿袍官员哪里有足够的座位奉茶?送上了礼物就只能站在庭院间沾沾喜气。 仪王亲自过府来了!碧玉车上下来一对儿璧人……没离开的官员们激动的要乐疯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幸好自己是在今天来送礼,要不哪里能有机会近距离凑到仪王这个下凡的财神跟前呢? 先混个脸熟再说!宰相府门外聚集的低级官员算是沾了没资格进府的大便宜,能够先一步把仪王围住说上一句“恭喜殿下”这可比什么都强啊!等到中级官员听到风声跑出府门来已经没地方挤了,只能假公济私的高喊:“都闪开了莫要挡住殿下进府!” 其实就他们挡得最严实……那些围着李璲的此刻谁鸟这些上官啊,就当没听见……也确实听不见,高呼贺喜声压过了其他任何声音!时至今日,但凡不太傻的人都会存了‘新崛起的仪王殿下才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这个想法。 论文采,一部经羞煞读书人,这可超过棣王琰和鄂王瑶了。论技艺,新式围棋是开创宗师,又强过了忠王玙。论财富,两只点石成金手可谓搂钱的耙子,裴家韦家武家王家卢家崔家绝不是对手!论名望,办学院这种功在千秋的事儿笼络了天下寒门的心,现在又和江南士人领袖萧家联姻了……再看不明白就别当官了! 李璲不停的拱手致意根本放不下来,胳膊都酸了还没能走上台阶呢!虽然很理解这些低级官员想要留个好印象奢望平步青云的做万一之念想,但还是挥手让黄蜂卫穿插进来隔出个道路,李璲口中连声道:“多谢多谢,抱歉抱歉!”总要保持亲王的威严才行。 终于有内堂中重臣知晓了,七八位绯袍官员迎了出来,弯着腰在前引路,李璲才顺利突围步入徐国公府。大厅中张灯结彩,免不了还要坐下和几位红袍显贵们谦逊一番,早已受不得累的萧子琪很没义气的自己跑回后堂去了,换萧子夜出来陪着李璲端茶杯,学习皮笑肉不笑。 直到掌灯时分才全都散尽,大堂上只剩下信安王李祎和准岳祖父萧嵩,李璲才深呼吸一口气,就听萧嵩开口道:“殿下这一天在熙熙攘攘中可看到了什么?” 老人那严肃的语气让李璲刚要疏懒的心猛地一紧,坐直身姿恭谨的答话:“小王只看到了势利小人。”这话一出口就换得了两位老人不屑的摇头。 “殿下能看到势利小人已经难能可贵了,嗯,还有救啊!殿下难道就看不到危险吗?”李祎坐在那儿也是虎虎生风,散发着威压把堂上的灯光都迫得黯淡了,叹口气道:“殿下这两年越来越顺遂,大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小雪球滚动成大雪山了,殿下啊,您不嫌自己发展的太快了吗?” 本文来自小说 ... ... 第123章 意绵绵仪王成大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噫……”李璲背后直冒冷气,脑海中快速的计算起形势来,免不了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手心都是汗,李璲还是站起身行大礼,道:“还请王叔解惑。” “孺子可教也!”萧嵩笑起来,看到李璲此时还能够戒骄戒躁听得进谏言,很是欣慰,向李祎点点头示意道:“还是信安郡王来说吧。” 李祎不喜欢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你要笼络商贾,就安心笼络商贾,你要笼络士子,就专一笼络士子,这都是可以容忍的人之常情。但你把手伸那么长、把脚踢那么远干什么?将士的家属你要照顾、前线的武器你来供应、百姓的生活要夸赞你的美食感激你的灯火、什么学问没有你不精通的让天下寒门把你捧为圣人,小子,你要干什么?等入了秋你是不是还打算修长城、凿运河、清吏治、平冤讼、鼓励农耕?” 李祎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已经喷在李璲脸上了,那也收不住粗壮的手指继续点李璲脑门,沉声低吼:“好小子,你无所不能是吧?我相信,这些事儿你还真的能干的比朝廷好,那好呀,你明早就坐到太极宫里训政得了!” 说到最后一句,李祎用力过度,直接把李璲推了个屁蹲儿,可李璲知道老人家为自己好,句句在理,所以缩着脖子不敢还嘴,越发恭敬的说:“李璲知错了,王叔请息怒,保重身体要紧!” “我这身体好得很用不着保重,哼,算你小子还没气迷心!”李祎重重的从鼻孔中又喷了一股火,这才坐回座位,示意萧嵩接着训斥。老相国无奈苦笑,把语气放舒缓了消除刚刚的紧张,轻声说道:“殿下啊,刚才老夫这府上几乎看到了六部九卿全部的朝臣,比太极殿大朝会时还齐整,确实不是好事哦!” “祖岳丈教训的是,李璲惊醒。”李璲肃穆的点头,重新站好躬身聆听。 萧嵩很满意,接着说:“你可知为何陛下能容忍王毛仲与葛福顺两大统帅联姻成儿女亲家?看看后来紧跟着裁撤那些崇拜你的十六卫,你就该明白了吧!可那时你根本没往心里去,于是前两月吐蕃野人跑来犬吠,陛下都忍了……这算什么?那是因为攘外必先安内,陛下感觉朝廷不平衡了,所以对外族力不从心!本来要把你嫡亲的二公主下嫁漠北,后来为何又改成卢美人所出的四公主了?你是不是还以为是好事儿呢?唉……那是怕你再有了草原骑兵做后盾啊!别忘了,高祖武皇帝太原起兵时可就是和突厥盟誓来着。” 这话说得越透就越诛心!萧子夜老早就把堂前堂后的门窗都关紧了,亲自和吴广一起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祎还不饶,又补充一句:“咱们李家有手足相残的传统呀,嘿嘿,这话,也就老夫敢说了。” “那……事已至此,计将安出?”李璲双眼烁烁放光,求助的看着两人,喃喃的嘀咕着:“现在本王再韬晦是不是有些晚了?” “当然晚了!哈哈,现在你想韬晦了,以陛下的多疑,不会认为你服软儿恰恰还要认为你虚伪!”李祎一巴掌扇在李璲后脑海上,扇的李璲眼前直冒金星儿,暗自腹诽他实在是没轻没重,但名面上也只能自己伸手揉揉罢了。萧嵩过来拍着李璲的肩语重心长道:“当年太宗文皇帝为何不把皇位传给文能安邦的魏王泰、也不传给武能定国的吴王恪、而是传给了你那个懦弱的曾祖父晋王治呢……就因为仁孝二字!” “璲谨遵教诲!”李璲这下心中敞亮起来,也是长吁了一口气,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你大婚之后就该外放置官了,小子,滚个远点儿的地方去折腾,能多待几年就多待几年!”信安郡王又要挥舞蒲扇大的巴掌,李璲赶紧向后纵跃开,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喊道:“不用等大婚后了,我现在就滚回修真坊数钱去……嘿嘿。” “臭小子!”背后隐隐就传来一句笑骂,李璲心中踏实的躺进碧玉车,快马加鞭往家走。 倒不是惦念着还有个裴才女被冷在仪王府里,而是出使吐蕃的各项人等都准备完毕,明早就要启行了! 李璲在自己书房里最后审核仪王府对这次高原之行的贡献清单,快速翻过厚厚一摞奢靡玩物的统计数字,等看到最后一页随行人员一栏时,李璲腾得跳了起来! ‘崔灏、柳素贞夫妇领衔歌舞团……’云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刘星领队三百四十八名僧人押运精印佛经四部,总五十二卷共计五百六十套……’云云,这对李璲就是晴天霹雳了! 谁允许仪王学院的学生任意离开远行千里的?那可是深入龙潭虎穴!可不是游览名山大川啊……李璲“啪”的一声把册子摔在桌上,高呼一声“备马”就大跨步往外走。 窗跟儿外吴广一愣,从来都是备车,今天怎么突然要备马了?但这犹疑也就是一瞬,服从才是自己该做的!吴广大声答应后知道王爷突然有急事,什么都不问就纵身翻过院墙去准备……倒是高适先生不顾脚下拌蒜,一把薅住李璲的衣袖慌道:“殿下稍安勿躁,学子刘长卿主动请命要为我大唐亲眼去观察吐蕃的真实情况,也算是他选中的研究课题,并非从学院辍学啊!” “那也不行!”李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挤出四个字,挥手拽回衣袖把高适轰到一旁,迈步就出了书房。高适在后面急的只能跺脚,也是第一次发现仪王并非永远胸有成竹,竟也有冲动得不管不顾的一面! 但这样的仪王难道不是更可亲近吗……高适心下快慰,但望着李璲远去的背影,嘴上还是大喊道:“请殿下分清轻重,那裴氏女透露之裴家示好之意,总要有个答复吧?” 李璲竟不回头,稍一停步,远远的传来一句话:“她既然那么大局为重肯牺牲自己,很好啊,那就让她学学昭君、貂蝉、和西施,迷惑高原狼搅乱吐蕃国去吧!总全了她替裴家给朝廷尽忠的心,本王也从此后接受裴家的善意!就这样回信吧……”李璲再不多言出府往驿站寻刘长卿而去。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王 ... ... 第124章 杀鸡儆猴死毛仲(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刘星白稚瘦弱的样子在一群和尚排头是非常鹤立鸡群的,尤其是他没有坐车而是选择骑马,陪侍的书童问起,他只说既然做好吃苦的准备那就从始至终!书童不再多言,却只见主人一步三回头的落寞神情,便知道他骑马是为了视野开阔可以回望磅礴的长安城!可惜,难道诺大的长安城就没有我们主仆的立锥之地? 车队蜿蜒数里,更有数百僧人步行跟随,注定了行进缓慢,而长安城外四通八达的道路也宽阔平整,所以暂时不存在颠簸,关中的初夏干爽宜人,而该死的和尚整齐诵经声中刘星却听出苍凉的味道……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就是心情使然吧! “车队停步!”刚刚离城三十里,旷野中长安城还清晰可见,这一声大吼即便远远传来也好似闷天雷响,惊得驽马吸溜溜的脚步凌乱原地打转,差点儿把刘星摔下来。赶紧在书童的配合下拽紧缰绳,刘星心道怎么此处就有响马劫路了不成? 身背后烟尘滚滚,轰隆隆的踏地之响是上百匹最优秀的战马如山洪爆发般倾泻而来,既然是长安的方向来人,车队也就安下心来暂时停步,看看有什么问题。待到离得近了,眼神好的随从手搭凉棚早就惊讶的喊起来:“是仪王殿下的黄蜂卫!” 刘星听见了,只有心中苦笑,看到宣恩使皇甫惟明打马上前去问候,知道他注定得不到好儿,赶紧从马背上滑下来也跑过去。 当仪王座下这匹乌云踏雪一个急刹人立而起的时候,前蹄差点儿踏碎旁边一个老僧的光头!李璲翻身下来已经看到刘星,马鞭子抽开挡路的和尚,怒气冲冲往这边走。皇甫惟明才嬉笑着凑过去打招呼,就被吴广手中一杆丈八长矛抡了开去! 刘星到底晚了半步,风沙入口才咳了一声,李璲已经冲到近前抓住他的肩膀,劈头盖脸的质问着:“捣什么乱?你一介酸腐书生,既不通百工精巧之术,又难以参赞军机要务,跑去野蛮人的荒凉之地干什么!” “留在长安又能做什么?”刘星淡然的轻声说道,任凭李璲双手都要捏碎了自己的肩骨也不觉得疼痛,本来就单薄的青衫在风沙中飘舞猎猎作响,和尚念经声停了,皇甫惟明知趣的躲会自己的马车,连驽马们都低头只顾吃草不敢往这里看。只有刘星的大眼睛在眨,紧紧的盯着李璲脸上的烟尘,一字一顿的吐出话:“殿下若陪学生纵马奔腾到天涯,可愿?” “愿……却不能!”李璲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满嘴的酸涩再也无言,双手不禁软了下来。 刘星把仪王的手臂拽离肩膀却没有放下,握在手里攥在胸前,就像是祈祷的样子,微闭双眸喃喃低语道:“长卿能为殿下襄助的事儿不多,放心让我去吧,等殿下需要的时候我定会回转,莫相忘就好。” 李璲畅吸一口气,听着这句如同誓言的话,也明白广阔的高原正适合心羽的翱翔,平静下来只得说一句:“每日最重要的是戴好遮帽,莫要把脸晒成猴屁股了!” 刘星扑哧一笑,又咳嗽起来,指指那些和尚笑道:“受学院的教导,我心如磐石保证不会信和尚的影响,殿下放心。” 李璲明了其中深意,点点头牵过自己那匹乌云踏雪驹交到刘星手中,自己翻上刘星的驽马,最后说一句:“待你归来时学院既是灵山、本王必证佛陀!”李璲在周围惊恐诧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能解开心结才能走得长远!对来日的期待比什么都美好。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仪王的风姿神韵吸引,只有悻悻然躲开的皇甫惟明,一个人接待了另一条小路上驶来的轻装简从的马车,马车中的女子也仅仅是躲在帘幕之后感受仪王的激烈,免不了暗自落着泪自语:“原是我错了,难怪我在你眼中还不如一个学子,那我就遂了你的意,远远的离开你的视线,到那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尽我所能为你出一点儿力吧!” 裴慕然的马车夹在进浩荡的车队,就像一捧砂散入黄河,惊不起任何波澜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这一件事之后长安城内最受关注的,就该街头巷尾议论仪王大婚了。 在李璲和萧嵩计议之后,到底选了个吉日一切从简的进行了。说是一切从简其实也是人们眼中的认为,美食起源地的仪王府出奇的没有准备任何酒宴,文士集团领袖的萧家古怪的没有操办丝竹声乐和灯谜诗会,长安城内自发的古代狗仔整日在仪王府外徘徊也听不到风吹草动,府门前肃穆的近乎冷清就像没有事情要发生似的。 等到执事太监一浪接一浪尖着嗓子的传递恩旨,从太极宫内到朱雀门前大臣们才知道仪王的大婚之礼在仪王书院内完成!唐明皇赏赐的羊脂白玉如意被特意架在赐婚使的车顶,虢国公杨思勖威武的站在车前招摇过市,长安的百姓才发现礼车没有驶往修真坊的仪王府! 喜爱热闹的长安百姓竞相影从,欢呼着跟在后面长途跋涉也不肯掉队,一直到了仪王学院外层山峦的一挂瀑布下,才见到那场别出心裁的新式婚礼的影迹!哗啦啦的溪流边是花的海洋,一丛丛牡丹被攒成彩球搭成九道拱门,更高处是紫藤萝架铺就典礼殿顶,两旁的坐席置身馨香花海和迷蒙水汽中犹如仙境,人们在远处驻足,不敢上前破坏那唯美的画面! 能坐在仙境中的都是亲王、公主、国公、郡侯,没有爵位的朝臣一个都不在,仪王殿下从中书令萧嵩手中接过萧子琪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搂入怀中……但这大胆的一切在磅礴的瀑布为背景、淹没膝盖的花海中半点不显突兀,当杨思勖赶上前去把玉如意交到两人手中时刻拿捏的极准……张曦一声喊,这就算礼成! 小溪边整齐摆了千丈长的高桌,上面摆满了雪白瓷盏,其中荡漾着玫瑰红般喜庆的葡萄酿,来者有份!学院的师生和百姓一起举杯,公侯勋贵融入其中不分高低贵贱,一饮而尽后就在漫天烟花洒落中大笑起来。 简单而不失奢华!这就是杨思勖回程交旨去在马车上想到的一句评语。想想那数万斤的鲜花和几千只鎏金绘白瓷杯,杨思勖就肝儿颤。 不光人肝儿颤,突然之间在朱雀大街上拉车的马也肝儿颤了……“嘶”一声长鸣,马头别向一侧,车厢的剧烈晃动让虢国公来不及发火,就听到车外有妇人的哭喊:“求官家做主啊!” 难道是撞了人?那么慢的速度不可能啊!杨思勖稳住身形从车内出来,就看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婆子跪在前面呼天抢地呢……早有执事太监赶到车前不耐烦的叫道:“这不是京兆尹,这是杨将军的车驾,不懂事的老鸨捣什么乱?有冤枉去万年县衙喊去!” “哪有县令敢管上官哟!我那可怜的闺女死的不瞑目啦!”婆子连哭带唱,喊叫声颇有韵律。杨思勖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看清后不禁皱眉道:“我当是谁呢,竟认得洒家的仪仗,这不是栖霞楼的张妈妈?蹬鼻子上脸的你可有些过了。” “杨将军啊,今次可不是老婆子讨打呀,您真得为婆子做主啦!”那张婆子竟不起身,两个膝盖在街面上摩擦着往近前挪,看样子还真是很认真的要告状,当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百姓的时候大喊道:“栖霞楼的顶梁柱、我当家的女儿郑净持您是认得的啊,她前些时候可还进宫给圣人弹过琵琶的,她……她,她被王毛仲家那个混账儿子侮辱上了吊啦!” “啊?”所有人都是一个惊呼,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以光波的速度立刻就向四面八方传出去。杨思勖站在车驾梆檐上冷冷的看着脚下的婆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这么巧? 杨思勖呆立不动,眼神可是没闲着,在人群中细细的寻觅,务求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和店铺门板之后……直到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厮映入眼帘,杨思勖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四周高声叫道:“大唐律法不容玷污!洒家虽不在其位今天也为你这老鸨出个头,歌姬也是大唐的百姓,贱民也是圣人的臣子!让为非作歹藐视君上的人知道知道,天理昭昭!” 这话说得大气磅礴,放之四海而皆准。杨思勖在众人的叫好儿声中亲自搀起老鸨,煽动的言语脱口而出:“随洒家走!大家都给做个证,洒家带你进承天门告御状去!” “好……告御状去……”、“大唐有王法……谁也不能例外……” 人群里维护正义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跟有组织有预谋似的,乌泱泱聚拢来看不到边际的百姓,簇拥着虢国公的高大身影堵塞了宽阔的朱雀大街,往皇城而去!若干家酒楼的二层窗棱默默的打开缝隙,其中精光四射的眼眸一晃就消失了。 看書網首发本書 ... ... 第125章 杀鸡儆猴死毛仲(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唐的朝廷从来没有过像今天办事效率那么高,没有九卿廷议,没有御史辩驳,也没有三司要求审理,更没有宰相提出复核,一道圣旨写清“恃宠而骄、网罗党羽、纵子行凶、贪渎暴戾……杀人者偿命、袒护者流放”就被内侍高声宣读在神策将军府大门前……在黑压压围观群众的观摩中宣读罪诏!这是连最后的脸面都不给留了。 王毛仲瘫坐在大堂上,大肚皮都瘪了下去,圣旨上一堆莫须有的大罪中核心的其实就是‘网罗党羽’这句!王毛仲心里明镜一般,看看昔日里奉迎自己、受自己多有提携的将官、此时基本都在领兵包围府邸的队伍里,就什么都看开了。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凤凰台栖枭鸟。残梦最真,旧境难丢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荣王李琬打马在去修真坊的路上,给璲弟的贺礼还在怀中呢!想来这时辰那对新人也该起床了啦……刚经过西市迎面跑来两队整齐的军卒不断拓展清理着道路,只听见有将官高喊着“闲人闪开”好似两排钢铁的洪流。远远望去队伍最后面的车驾上迎风招展着大理寺的旗牌,再后面还有仪仗却看不清了。李琬来不及拨转马头靠向路旁,甲士就到了近前。 “让路……呃,”将官先怒吼后才看清是荣王殿下,赶紧挥手军士从两旁绕过,尴尬的笑笑简单的见礼:“原来是六殿下,卑职该死,容日后再去府上赔罪。” “赔罪就免了!”李琬怀抱着一个锦盒心不在焉的道:“御林军的?本王问你,这急匆匆的干什么去?怎么后面还跟着大理寺?” “不用瞒着殿下,”将官心知荣王是仪王的嫡亲哥哥,能巴结就该尽量巴结才对,于是低头哈腰的笑道:“神策军王毛仲结党营私践踏律法,今早朝在虢国公主持正义下事发了,连他几个儿子都已经押赴天牢,这下儿咱们就跟着太子殿下去抄家。” 啪哒!李琬怀中的盒子拿捏不稳就掉落尘埃……骨碌碌滚动中光华耀天!两旁跑过的甲士都忍不住惊呼,要不是看到自己的主将都躬身在旁,早就上去抢了……那是三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啊! 那将官也是一惊,赶紧过去捡拾起来,双手托过头顶递还荣王殿下。李琬心中滔天骇浪,哪里还记得什么夜明珠,怔怔的愣在马上,心道:毫无预兆啊!这也太突然了!雕梁画栋的一座浩然大厦说塌就塌了?从大厦中挑选的这三颗夜明珠还要不要当作贺礼给璲弟啊……蓦然一惊脱口问道:“你刚说后面是太子哥哥的仪仗?” “是,陛下钦点太子殿下负责查抄……”将官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凑过来卖好儿似的啰嗦道:“和王毛仲有关联的朋党都跑不掉,我们羽林大将军葛福顺首当其冲已经贬去宜州做司马了,北衙禁军内这次大换血,李守德、王景耀、高广济将军一勺烩啦,还不知会把谁提拔任命到北衙来呢,看太子殿下的兴高采烈,想必是志在必得,嘿嘿,殿下您向来清心寡欲的,但也不妨问问别的殿下的意思哦!”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心甘情愿的补充奉送一些消息,反正这些事儿到晚间全长安都会知道,也就是早点儿晚点儿罢了。据南衙的人说攀上仪王殿下可就衣食无忧了,肯定比跟着光王那种混账好过! 李琬看看身侧这位好心的将官还在干等着,缓缓的伸手还是把锦盒接了回来,淡淡的说:“好了,你的好意本王记得了,忙去吧。”将官虽然奇怪荣王的反应,但很有眼色,人情已经搭出去,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琬刚闪在道路一旁,太子李瑛的车驾就到了近前,随着内侍喊声停车,李瑛那冷峻的面容就从车窗探了出来。此刻的却冰雪消融一般带着解恨的语气向李琬打招呼:“这不是六弟吗?大清早就逛街啊,看这方向不会是刚从罪臣王毛仲家里出来吧!那可就说不清了哦?” 当了二十多年皇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李琬儒雅的气质恢复的很好,淡然的笑道:“小弟我从不理睬军伍中的粗人,谁不知道?二哥这盆脏水泼错地方了……对了,王毛仲府里的常客是八弟和五哥呀!看二哥这副如沐春风的样子不会是刚刚查抄了鄂王和光王府吧?” “六弟很想查抄你两个兄弟吗?哼哼,原来温文尔雅的六弟也暗藏着牙尖嘴利的一面!怎么开不起玩笑了?”李瑛无从辩驳,暗恨自己没事儿找事儿,荣王一向懦弱是个没威胁的,自己真是糊涂了平白树敌,理睬他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干什么!重获父皇信任的档口儿可别阴沟里翻船才好。 却听李琬摆手笑道:“小弟不正是在开玩笑吗?太子哥哥没听出来?也就是五哥和八弟的关系好才拿他们开玩笑嘛!换个人岂不是真要生气呢!” 李瑛实在不想今天的好心情被自己破坏掉,转念间打个哈哈道:“谁不知六弟你最是孤高的,要是有人敢说你的是非,二哥我第一个不答应!呵呵,孤王还要公干就不和你闲聊了,再会!” “小弟恭送太子殿下!”李琬做个标准的叉手礼,眼看着太子的仪仗重新启程滚滚而去,这才把顶在胸口的浊气吐掉,抖落了抖落贴身已经汗透的内袍,吩咐随从:“去十二郎府上,快!” 残军留废垒,瘦马卧空壕。枯枝败叶当阶罩,谁祭扫?牧儿打碎龙碑帽。横白玉八根柱倒,堕红泥半堵墙高。碎琉璃瓦片多,烂翡翠窗棂少,直放宫门一路蒿,住几个乞儿饿莩。行到那旧院门,何用轻敲。无非是枯井颓巢,不过些砖苔砌草。这黑灰儿是谁家厨灶? ... 第126章 人走茶凉斥韦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今天确实起晚了,这还是跟着李含光、李白习武两年来第一次睡懒觉,原因就是昨日大婚之夜和萧子琪太累了!虽然已经把典礼搞得尽量摒除了汉民族的繁文缛节,但回到卧房后终归还要给萧才女解释裴美人的事儿,可没想到萧子琪白日里不过是刁蛮任性些还不失聪慧懂事,可去除了衣衫的阻隔和掩盖后,一颗醋坛界的新星就冉冉升起了! 诅咒发誓不灵的仪王,带着千年后的经验,明白和女人没有道理可讲,万般无奈下只能用处杀手锏——按住那皓腕,启用唇舌除吃饭说话外第三种功能,在剧烈的挣动逐渐转化为嘤咛娇喘后,让全身肌肤融化在一起!当那丝滑娇嫩的四肢宛如白蛇般主动缠绕上来,上面的古铜色肌肉才放松岩石般的坚硬而去摩擦,刚强的棱角浸润到柔软的沟壑中,两个人共同探寻深邃的洞窟。 大毅力者锲而不舍,徘徊在正负二十厘米之间久久没有成果,萧子琪的长发凌乱在李璲的胸腹间,这种阻隔让人愤恨,也许只有傲然双峰上的樱桃被反复采摘,那汩汩的香甜才能平复急促的气息。蕊瓣初开,不知何时瓜熟蒂落,玉茎盘龙,勇往洪流源头直前!这一刻抛开政治利益的枷锁,萧子琪唯一的感受就是那属于自己的男人,这一刻不需才华和聪慧的负累,李璲再四再五的尽情释放于自己的王妃。 正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人生得意须尽欢!看到那落红点点就好似葡萄美酒,偶有喷溅滴答在脸颊,顺着嘴角让舌尖舔舐去,萧子琪却迷恋上了李璲竟有这邪气的一面,于是又言道但愿长醉不愿醒,与尔同消万古愁……舒筋活血的同时,必然肌肉酸痛,直到日上三竿,李璲和萧子琪才吱钮拉开房门,没想到门口聚满了听窗根儿人。 “参见王妃!”茗烟率领着袭人、晴雯等打头儿,乌压压一群人齐声下拜,弄得萧子琪两朵红晕噗得笼罩上粉面,只能把脸埋到丈夫的怀里。而李璲却好似一夜间成长得身姿更加挺拔了,毫不介意的大笑道:“都免了吧,哈哈,今天大喜,阖府上下不分高低每人赏钱百贯!” 茗烟很有眼色的带着众人再次见礼,口称:“谢王妃厚赐!” 热闹劲儿过了,四个领班儿侍女陪着王妃回房,其他下人各安其位,高适才踱着方步上前给仪王道贺,只是神情的淡然有些不合时宜,这让李璲心中一紧,忙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说?” “殿下聪慧!这大喜的日子里您若不问,属下本打算暂时不提的……”高适引着李璲往书房走来,整理思绪后一条条的汇报:“这一天中出事儿实在不少,荣王殿下前脚替王毛仲转送来三颗夜明珠做贺礼,后脚太子殿下就奉旨带御林军抄了王毛仲的家!” 高适一句话中就把全部的关键点和人物关系揉杂清楚了,李璲不禁立刻驻足,呆呆了半饷才理顺里面的含义,往事已矣,来者可追!犹疑着缓缓问出真正有用的:“空出来的职位怎么安排了?不会都便宜了太子吧?” “那倒没有,呵呵,殿下今天依旧精神十足心思缜密可喜可贺!”高适突然冒出句调侃,让李璲羞红了脸连连苦笑,但也说明问题不算严重,只听高适继续说道:“皇上最注重平衡之术的,左金吾卫的贺兰想、右武卫的覃睿、右威卫的韦坚、太子六率的薛绣都调入御林军和神策军任职了,一系一个貌似很公平啊,呵呵,萧子夜也进了龙武军。但新提拔了一些没纠葛的下级将官,却算是把上面几人架空了。” “也就是说大家的力量都被削弱了呗,呵呵,”李璲不在意的点点头,伸个懒腰呼吸着庭院中的花香,道:“日子还长远不到最后呢,不急。不过先生刚才提到六哥,是不是会有危险?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高适心中早有定计,把盘算直接托出:“今日殿下该带王妃进宫请安,按理说陛下还要赐宴,属下已经让厨房准备了特色美食,殿下不妨这就起行进宫吧!” 人,都有两面性,权谋之术的最高境界者都是对人性把握准确的人。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斩杀越来越嚣张的功臣时可以毫不手软的斩草除根,但清理过后怀念起昔日并肩作战的情谊时又会慨叹痛心,这并非虚伪,而是真正的人之常情。 所以高适准备的仪王府特色,是用几只毫无油水儿的斗鸡炖的汤!只不过加了厚重的蜂蜜。 两仪殿中李璲带着萧子琪给唐明皇、武惠妃、刘华妃等见礼之后,果然就是赐宴的程序。新晋升的将军有幸和王公贵戚坐在一起为仪王贺,只是被明升暗降失去实权的人难免皮笑肉不笑而已。 酒过三巡,新晋的五位将军一起起身走上前来,齐声道:“末将仅为仪王殿下贺!祝皇上千秋万代!”李璲带着钗环琳琅的萧子琪起身还礼,免不了向覃睿和萧子夜眨眨眼,却看到覃睿是满脸落寞,萧子夜却意气风发。 欢快的乐曲声中,李隆基和左右陪侍的武惠妃和刘华妃笑语指点,倒也不注意殿下这些人,此时有仪王府的侍女把特色美食端了上来,打开厚厚的绸布包裹,里面的汤羹还是热的,当瓷盖掀开,蒙蒙的水汽带着浓浓的醇香飘散的满大殿都醉了,唐明皇在御座上大笑,向着一侧的徐国公萧嵩闲聊道:“璲儿府里的手艺可谓层出不穷啊,哈哈,你孙女嫁过去不算亏吧?今后的日子定然像这鲜汤一样浓香哦!” 萧嵩赶紧举杯回礼道:“都是托陛下的福,生了个好儿郎,萧氏才能抢得这个大便宜呀,呵呵!”霓裳羽衣舞正在兴头上,柱子后面喷出一股股的烟气缭绕进舞女的裙摆间,这烟雾效果还是李璲发明的呢,早已被李隆基强行引进宫中了。 等到曲风转换,就轮到新排练的千手观音上演,这又是从仪王府里的得到的创意,武惠妃免不了在皇帝耳边酸酸的说:“仪王的才华就像无底洞啊,打开一层下面还一层,再发掘一层以为到头儿了,却又有一层,华妃姐姐真是让人羡慕!我的瑁儿要是有十分之一的聪慧本宫就念佛啦,今后可要璲儿多帮衬他这个弟弟才好!” “都是自家兄弟,惠妃妹妹没的说这些见外的话。”刘华妃今天心情极好,这才不咸不淡的回复她一句,对皇帝呵呵笑着轻揽武氏的细腰视而不见。但紧跟着一瞥眼,只见不少人都在用汤匙享用炖鸡汤时满脸的满足回味,心中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李隆基也开始品尝李璲的鸡汤有什么不同,在武惠妃喂了自己一口后就含在嘴里打转儿,舍不得咽下去,好半天才意犹未尽的笑道:“一道鸡汤你都能做出与众不同的感觉,难怪有人喊你擅食王爷,哈哈,能在味蕾上勾起人对所有美食的回忆,回味无穷啊……不知这鸡肉炖得烂不烂?” “确实是带着回忆烹制的……”李璲刚刚暗喻了一句话,就见李隆基自己夹起一块儿鸡肉咬在牙尖!咬了咬,脸色就变了。李璲是紧盯着李隆基的表情,其他人可没那么多想法,看皇帝带头尝鸡肉了自己也就可以尝了,但一口咬下去就纷纷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这肉太柴、太硬了! 这时可就没人有闲心观看千手观音的表演了,纷纷望向仪王,却又不敢问询,这口嚼不烂的鸡肉在嘴里含着,咽又咽不下,吐又不敢吐,别提多难受了!还是皇帝聪明,拽过武惠妃的手帕子擦嘴,偷偷的也就把鸡肉吐在手帕里扔到桌上,没好气的调侃站立一旁伺候的李璲道:“果然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哦,精华都熬制汤里了吧?” 看李隆基并不生气,李璲大着胆子回禀:“那倒不是,启禀父皇,只因这汤是用夺过彩的斗鸡烹制的,那些斗鸡反正也无用了,所以汤味儿鲜美而肉质无趣了。” 底下众臣都听到李璲的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却谁也不明白干嘛非得用价值连城的斗鸡熬汤?能想到的也就是仪王真他娘的奢侈!而李隆基却平静下来,语气变冷反问道:“斗鸡……因为斗不了了就把它熬汤喝,所以肉质不堪食用?” 丝竹声识趣的停了下来,众臣这才开始揣摩皇帝的话语和语气,不少人暗自腹诽着仪王怎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斗鸡老了也用不着非得落得这个下场啊?但个别人已经品出了滋味……刚刚调任到神策军为将的韦坚站起来满面堆笑的高声说道:“仪王殿下物尽其用这正是恰当不过,既然肉质不堪那就弃之!把它埋葬在五脏庙中从此遗忘,这不是很好嘛!” 貌似好心想要打个圆场,其实是怕大家不明白皇帝的哑谜,特意再描一笔!当然能顺便揶揄讽刺也就顺手为之。 ... ... 第127章 无妄灾蟾蜍爬脚面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本王把它埋葬在五脏庙中并非为了遗忘,而是为了祭奠!”李璲淡然的说着,不怕有人找茬儿,本来就怕没人接话自己没法继续,这下好了,韦坚撞上来。李璲捏着一块儿鸡肉反复比划道:“鲜汤醇厚,今后每每回味都是一段回忆……当初斗鸡走狗的日子很是开心,那时本王年幼,不管是输了大哭还是赢了大笑,都有故人抱起我哄着给我糖吃!” 另一边高力士急急的向李璲使眼色让他闭嘴,可李璲装没看见,自顾惆怅,说完就又咬一口鸡肉大嚼特嚼起来,嚼得滋滋有声。刘华妃搂着萧子琪直冒冷汗,武惠妃斜眼瞥了瞥快要乐出声儿了赶紧低下头去。而大殿上众人都庆幸自己没反应过来,幸好韦坚那个傻子站在场中当靶子,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啪!”皇帝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吓得所有人心脏都漏跳一拍。高力士跨步上前低声急切:“陛下息怒,大好的日子里不要计较仪王殿下说些醉话。” 李隆基猛地挥手,宽大的袍袖挡回高力士后面的话,再一挥刚好扇在李璲脸上,冷冷的说:“你成年了啊,大婚之日刚过就要参议朝政了吗?” 这话说得可是诛心了!当皇帝的最怕的不是宦官弄权、朝臣结党、地方起义、或者边患不绝,恰恰是自己的儿子抢班夺权!太子尚且要表现韬晦呢,一个闲散亲王凭什么插手朝政? 尴尬站在场中的韦坚想到此处觉得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打压仪王对忠王也有好处,立刻大声向上质问道:“仪王殿下在自己的大喜日子给犯官鸣冤,不太合适吧?有功赏,有过罚,所谓公私分明!殿下莫要为曾经的私情诋毁今日的公义才好。” 韦坚的话貌似很大气,但人家父子在抬杠碍你哪儿疼啊?李璲扭头瞪他一眼,既然你要插嘴那就别想跑掉了!李璲深吸口气义正言辞的说:“公私分明四个字韦大人说得好!本王并非为王毛仲叫屈,他犯了律法就该受惩处,但他作为不称职的臣子已经受惩处了,又没有谋反大罪,本王怀念他作为和蔼的长辈曾经哄过我玩耍,有何不可?” 李璲这话说给众人听,更是说给皇帝听。果然李隆基捏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但嘴上依旧疾声厉色:“朕的儿子好啊,好就好在他是有情义的,不像他父皇是无情义的!好好好,朕倒要听听你、还有你们,都有怎样的怀念?” 皇帝的语气像是一剂强心针,让韦坚听到耳朵里感受到莫大的支持,韦坚向着御座拱手行礼,自认为代表授权,气哼哼的说:“没定他谋反大罪那就是陛下顾念了旧情,仪王殿下您还是年纪太小,想不明白也是可以理解的,嘿嘿,那一条儿‘私调兵马’难道还不是谋反的嫌疑吗!” “私调兵马?那还真是有谋反之嫌!呵呵,”李璲终于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反问道:“不知韦大人说的是王毛仲哪一次私调兵马?本王倒是听说过一次,还是王毛仲酒后自己亲口说的呢……”李璲原本袖子里就揣着墨鹰卫查探来的情报,虽然算不得证据,但那么大的事儿真去找证据绝对不难。所以李璲胸有成竹的说:“开元十五年八月淮河溃堤,王毛仲那厮也不知收了多少礼物,竟然大发善心的派了一千神策军卒去帮着治水,当然,也顺便护送治水功臣的五十三车私财转移……” 说到这儿,李璲用手一指玉阶下的韦坚不再言语,但满殿的众臣大哗!三年前韦坚正在淮南转运使任上,就是凭借那次治水有功提拔到京城做十六卫将军的。 此时韦坚的汗可就下来了,不管李璲有没有证据,即便没有,这种事儿还不是让听者‘宁肯信其有’吗?何况李璲说的是事实……尤其提到具体五十三车数目,韦坚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眼泪鼻涕纵横奔淌,大哭着向皇帝辩驳:“陛下明鉴啊,当年事发突然,微臣是为万千百姓计,才请王将军调兵的啊!此事确实不妥,后来也没上报,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可那五十三辆大车绝不是微臣私财,而是向富商募捐的赈灾粮啊!陛下明察!” 萧嵩和裴光庭作为宰相互相对了个眼神,不由得轻蔑的摇头叹气。你既然自己承认有那么五十三车存在,那就由不得别人耳朵中感觉相关联的事儿都是真的了。 座中的谏议大夫韦见素实在受不了自家子侄的幼稚,连忙出言帮腔,把脏水向李璲泼回,以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淡然说道:“为了救灾嘛,一切从权也是有的,其中个别灾民照顾不周就大肆闹事、诽谤贤良在所难免啊,殿下莫要听信一面之词。呵呵,谁也做不到尽善尽美嘛,就像殿下虽有大慈悲心帮助朝廷安置牺牲将士家眷一样,没照顾到的就有怨言,这不,前些天还有人状告到御史台呢,老夫根本不信!直接就给他们打发跑了,呵呵,李大人你当时也在,是不是这样呀?” 韦见素抛出一个新问题意图兴风作浪抵消旧问题,还拉上御史大夫李林甫作证,看来也是有鼻子有眼儿,明着是和稀泥给双方台阶下,暗着是说‘仪王你自己也不干净就别举着正义的大旗了’! “多谢韦大人周全,”李璲傲然的一拱手,话锋一转道:“但本王还是愿意弄清楚的好!李大人可以让那些不满的人尽管去京兆尹告状,本王定然应诉。” 李林甫没法再装哑巴了,抬眼皮看看御座上已经脸色铁青的皇帝,拿出自己一贯的刚直做派,大声斥责道:“难得陛下操劳一整年能闲散这一日,几位不觉得在此时争这些事儿不合时宜吗?这是大不敬!”这话才是真正的大气,李林甫转头向唐明皇恭敬的躬身道:“请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儿臣失礼!父皇恕罪!”李璲已经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言。韦见素带着韦坚退到一边也口称:“微臣有罪,陛下息怒。” “李爱卿说得有理呀,”李隆基在众人战战兢兢中缓缓开口,不理睬刘华妃暗中拽自己的衣角,面无表情的说道:“今日好好饮宴,明日十二郎和韦坚都去京兆尹过堂,让铁面的裴耀卿好好给朕断一断。好了,鼓乐!” ... 第128章 公堂上反客为先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场闹剧落幕,大家都没了什么兴致,鼓乐重新响起才盏茶时间,李隆基就起身离席了,所有人的心都往下沉,猜不透谁会倒霉,仪王还是韦氏?千万别让自己吃瓜落儿就好。只有高力士才能看到李隆基在转入屏风的时候,背对的脸上淡淡的笑。 “力士啊,朕是不是真的过分了?毛仲跟了朕二十年还是有大功的啊!”李隆基确实忍不住陷入美好的回忆中,正像那斗鸡汤在喉咙中婉转般,都是醇厚香甜。高力士心有灵犀,竖起拇指压低声音对唐明皇进言道:“也还得说亏得十二郎率真敢言啊,陛下就放心吧,毛仲的家小不会受委屈的,老奴早都已经安排好了。” 却说萧子琪胆战心惊的跟在李璲身后出了太极宫,实在不知道李璲唱的这是哪一出,好死不死的没事儿找事儿干嘛啊?担忧的秀眉锁成了疙瘩。李璲见了忍不住笑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想问就问出来吧!” 萧子琪眨动大眼睛用力的点点头,李璲揽过她柔软的腰,附在娇小的耳朵上轻声道:“想知道就回家问你祖父去!”说完就哈哈大笑着不顾形象的自行跑掉了,原地剩下萧子琪一个愣神后气得直跺脚,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情戏耍人?高喊一声“坏蛋站住”也跟着在御街上疯跑起来。 消息传的很快,或者说,朝堂上就没有秘密。整个长安城里好热闹的人都兴奋起来,王毛仲倒台的事儿已经过去,大家正需要新鲜感的刺激呢,要不酒楼茶坊里聊什么好?若说只有一个人痛苦不堪,那就是京兆尹裴耀卿了。 关于调任神策军中郎将的原右威卫司阶韦坚,在淮南道转运副使任上贪渎受贿一案,并不头疼,一来王毛仲死无对证,二来堤坝修葺坚固、河槽疏浚畅通都摆在那里,功劳是确定的,三来韦家的人物拥有几十车财富并不奇怪,若私自调兵的罪责推给已死的王毛仲,那捎带脚儿帮韦坚运私财的事儿也就是个人情了。 再说,仪王给韦坚泼脏水也好、揭老底也罢,甭管是不是事实今后韦坚都别想在朝堂上抬起头来了,仪王的目的已经达到,用不着非得把韦坚问罪了,所以这一边不用审,仪王那里其实已经可以交代了。 麻烦的是那一边:孤儿寡母活生生的此刻就跪在堂上,牺牲将士家属身份是勘验无误的,仪王府的产业没有收留的话,她们凭借朝廷那点儿抚恤确实活不了几年。但仪王府的产业优先招收年老残疾将士、牺牲及有功将士家眷那是人家仪王的善心,不是朝廷的法度,你以此胁迫要求人家必须发善心就过分了!可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婆子寡妇这些道理怎么说得清?她们就一口咬定张家、李家的有活计做,她家没有就不行! 要是搁平时,裴耀卿或者给她们一顿棍棒撵出去就完了,或者自掏腰包赏她们两吊钱必然换个感恩戴德,那都不叫事儿。可今天不行,这个屁大的事儿让韦坚换了一道圣旨摆在了自己的公案上!裴耀卿知道,皇帝不是想不明白其中的情由,这就是和臣子怄气呢! 御史大夫李林甫在左,只顾喝茶还是不是的咂摸嘴巴,吧嗒吧嗒的声响其实是催促裴耀卿快点儿审案。大理寺少卿元载在右,泥塑木雕一般从坐下就没换过姿势,老僧入定来个清心寡欲。裴耀卿三指捻着惊堂木久久没有落下,直到堂下几人哭累了,声音渐息,公案上才“啪”得一声响,两侧衙役好似被按下开关,胸前双手竖握的水火棍整齐的戳地,“咵咵咵”令气氛越发肃穆起来。 “案情明白,稍后宣判!” 没想到从头至尾裴耀卿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裴耀卿已经当先撩袍而起转身回了后堂,把李林甫和元载都干在堂上了!主审官虽然走了,但没说‘退堂’二字,陪审官就不能走。何况有‘宣判’二字在,李林甫和元载睁开眼互相看了看,又一起摇摇头,谁都猜不透这家伙啥都没问怎么就要宣判了?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啊,要不怎么和皇帝回话? 而他们不知道后堂早有高适在座,旁边一名黑纱垂下斗笠的大汉傲然站立看不到面容,地上扔着一个半死不活的泼皮,浑身上下已经打得没一块儿好肉了!这里才是真正的审案公堂。 “裴府台前面可是审清了?”高适站起来胖胖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拱手向裴耀卿行礼,之所以让高适出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胖子的笑容,总是看起来更真诚善良。此刻高适把上手位让给裴耀卿坐了,这才说:“上次就多亏裴府台帮衬,我家殿下还来不及报答,这又给裴府台找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仲武先生快别客气了,朝堂上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儿不就是要做这些花样子嘛!”裴耀卿可不会端着上官的架子,眼前之人原本是萧家的心腹参谋,如今是仪王最信任的总管,身份可比自己高呢!坐下来先端茶水敬高适,说道:“倒是卑职无能,还要劳动殿下自己派人查案,耀卿已然有愧了!” 根本不用理睬地上那个浑身血染的人,看到这人裴耀卿就心知肚明,闲聊两句就都猜得破哑谜,这是中国传统的规矩,也是中华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的所在。 有高适点指那泼皮道:“还不是靠裴府台经验丰富,才能一眼看穿那婆子寡妇的胆量必定来自于受人指使这根本的问题,仪王府墨鹰卫抓个泼皮还不太费力,呵呵。” “费力的在后面呢,想必这泼皮也是受人指使,刚才已经招供出了什么人吧?”裴耀卿无奈苦笑,伸个手指在嘴边做个嘘声,道:“卑职就不打听了,哈哈,高长使千万不要告诉我才好!” “当然,当然,高某也不想让其他皇子难堪嘛!”高适笑得越发灿烂,这话里不说也等于说了,反正知道裴耀卿也想主动靠向仪王的,分享秘密代表着信任那才是最大的笼络!所以高适大方到毫无顾忌的程度道:“殿下说了,算上上次南将军的事一并感谢,知道裴氏擅长绸缎生意,殿下灵光闪动间又有点石成金的点子了,过几日成型了就交给裴氏,定能把韦家的蜀锦生意打垮!” “哎……你呀你呀!”裴耀卿哭笑不得,站起身喊来衙役把地上的半死尸抬去前堂,冲高适拱拱手,算是恭送。在大堂上喊过堂威后裴耀卿重新坐定主位,惊堂木再次开启。 看着地上多出现的一个血呼淋啦的人,那婆子寡妇没啥规矩直接探头望去,等看清楚脸后就惊呼了一声开始发抖。高座上李林甫小声问道:“裴府台怎么还没审就说宣判的话?这不合规矩吧?” 另一边元载也皱眉提示道:“即便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有圣旨在此,程序总要做足啊!” “多谢,多谢,裴某这就把程序做足,呵呵。”裴耀卿已经成竹在胸了当然不急不忙,伸手指指那个泼皮,笑着把惊堂木一拍,转而严肃的向下问话道:“王婆子,你可认得此人!” “民妇和他可没关系!”王婆子的儿媳、那个寡妇倒先脱口而出一句吼,那犹疑的眼神瞬间落入堂上三位老人精的眼里,连两旁的衙役根据司空见惯的丰富经验,都在心里大呼一声‘哎呀妈呀有意外发现’!何况李林甫和元载都是以查案为生的。那个寡妇刚喊完就被婆子抽了个嘴巴,训斥着:“作孽的,大人又没问你!” “本官问的是你!看来王婆子你是认得了?”裴耀卿沉声怒斥,威压满堂,步步紧逼的诱导着道:“无赖刘三已经招供,他自己不能进入仪王作坊为工怀恨在心,六百文钱指使你来败坏当今亲王的名声,是也不是?” 裴耀卿语速很快,连珠炮般不给人仔细思索的间隙,但‘六百文’的数字咬的清清楚楚。果然,那婆子转头就又抡了儿媳一个大嘴巴,骂道:“不是五百文吗?你这不守妇道的混账蹄子!” “五百文啊,果然收了就好……”裴耀卿松了口气,两旁那两位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发现那泼皮嘴里血肉模糊的定然是舌头被刀搅烂了,那就好啊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此刻裴耀卿左右看看两人点头致意,嘴角上扬间缓缓说道:“王婆子,你大概不知道平民告皇亲本身就有罪,先要杖责三十再问案情的规矩……来呀,左右,把这婆子拖出去打!” “啊?大人饶命啊……不用打了,我招供就是啦!”婆子放声大喊着,她再不懂律法,挨打会疼,还是知道的,这一点不关学问人品什么事。 几乎就是一场闹剧,明面上简简单单就收尾了,卷宗里附上状纸和供词,李林甫盖上御史台的大印,元载盖上大理寺的大印,裴耀卿签了京兆尹的签押,三人互相凝望片刻同时大笑着登上马车,往皇宫交旨而去。 ... ... 第129章 烧冷灶裴耀卿入幕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京兆尹府门口围观的众人中自有来自不同集团的探子钻出去,第一时间把结果禀报给心情大不同的主子!谁会在乎半残的泼皮嘴里是否失去舌头?谁会有兴趣看一个老婆子被扒掉襦裙杖责褶皱的屁股?又谁会探究寡妇的孩子到底跟谁的姓呢? 有人会在意:比如忠王李玙……忠王府的大殿上蔫头耷拉脑的韦坚很是疲软,连李玙和李琰的交谈都没听进耳朵里,自己只是个被牺牲的可怜人,自己赌输了谁也不赖,对方有智者第一时间找出了那个泼皮,捣烂了舌头算是给韦家留脸面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第一时间把那个泼皮处置掉呢? 韦坚唯一懊悔的就是此事,所以棣王李琰下面这句话他听见了:“韦将军,人家肯定得了那泼皮的供状,故意不张扬,就像悬在你我头顶的利剑,不落下来比落下来还要讨厌啊!今后想必做什么都会掣肘吧?” “啊不会!不会落下来的!”韦坚一激灵,慌张的赶紧接话道:“以裴家那么谨小慎微的作风,就算倒向仪王,应该也不会做出撕破脸的事儿。” “内兄此言差矣了,裴家不会,他裴耀卿会呀!”李玙叹口气,没好气儿的斜眼瞟着韦坚,对自己王妃推荐的这位堂兄真是失望透了!还能臣干吏呢,只会阴谋不会阳谋的人能成什么大事?李玙从袖笼中掏出一份信笺扔过去,苦笑道:“你自己看看,正因为裴家做事谨慎,所以才一边让裴光庭得罪李璲,另一边让裴耀卿向李璲示好!哼,热灶冷灶一起烧,裴家能屹立不倒还真是好算计啊!” “这……”韦坚快速把那情报浏览了一遍,尤其是看到说仪王府今早没等案子结束呢,就开大价钱招揽熟练的绣工这个消息,天啊,这是又开始要冲击丝绸布锦产业了!韦坚咬着后槽牙道:“这到底是纯粹贪图绸布的利润,还是针对我韦氏啊?” “你说呢?”李玙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满肚子骂街的话生生憋住了这叫一个难受,恨声道:“十二郎的反击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啊!你说吧,打算怎么办?” 韦坚的脸颊上汗水又下来了,本来脑中就一片空白,现在脑子里有东西了,有了一团糨糊!他这里低着头不支声,李玙越看他越生气,手指着他都哆嗦了,大口喘着气在晕过去之前怒吼:“滚回去慢慢想!” 这一声吼对于韦坚反倒如蒙大赦,快要虚脱的双腿瞬间倒是利索了,作个揖就蒙头往外跑。没想到却被李琰伸胳膊给拦了一把,只听李琰倒是挂着淡淡的笑说:“故技重施就挺好嘛,把你韦家最值得信赖的绣工挑几个机灵的,或逮住偷奸耍滑惩处了,或压榨得没活路辞退掉,总之有个由头儿,让他们能挤入仪王府的工坊,明白了没?” “啊……明白,这下儿我就明白了!四殿下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韦坚顿时兴奋起来,这回拱拱手就跑掉了。身后留下李琰冲李玙摊摊手,长吁一口气,却看李玙的手指弹着桌子杂乱的响,焦躁的恨道:“这么好的反间计交给还交给他办?你真是……他准能搞砸了!你信不信?信不信……” 烦闷的不止忠王府一处,当裴耀卿的奏折递上兴庆宫之后,唐玄宗给出的意见颇为匪夷所思……仪王璲处事不当,罚钱一千贯赈济军属;荣王琬对亲弟缺乏教导之责,即日起闭门思过三个月;义通镖局唯利是图对将士家眷安置上区别对待,主事者张曦调离,由朝廷起复任用做扬州府录事参军…… 李璲不在乎一千贯,但六哥平白无辜的卷进来被软禁三个月算什么?铁哥们张曦被轰去扬州那么远?这是在斩断自己的臂膀啊!李璲很是不服,不服就跑去兴庆宫质问……不,是求教父皇为何朝廷要插手一个商铺的经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回去想!你这孽子还敢抗旨吗!”李隆基在兴庆宫的南熏殿前高阶上戏虐的俯视着儿子,居然不讲道理的一个‘抗旨’就把李璲轰出来了……也算不上轰出来,因为压根儿没让进门。 李璲顿时精气神全泄了,软塌塌着脸往后退,不小心在转身前偷瞄了一眼皇帝身边的高力士,却见老胖子冲自己叽咕眼儿,袖笼中露出半截手指摇了摇,就微笑着陪着皇帝回殿内了。李璲痴呆的后退,思索着其中的意味,不留神就听身后“哎呦”一声叫,这才猛回身观瞧,这一看不要紧,李璲更大声的“哎呦”一声! 不是别人,正是内侍头领边令诚撞了个满怀!此刻龇牙咧嘴的正在抬起一条腿来揉捏被李璲踩烂的脚。这副模样可彻底摧毁了平日阴柔的秀美,李璲扑哧一笑道:“令诚小美,你再挤眼,你的妆就要碎掉了哦!” “哎呦呦,看来十二郎今天心情不错呀,怎么,向圣人讨了恩赏了?”边令诚听到妆容问题立刻如临大敌,赶忙忍着疼放下脚,收拾衣衫整肃笑靥,轻咳两声恢复娇柔的媚态,令人冷颤的腻声道:“要是讨了一鼻子灰不妨求哥哥我,奴家定然会帮你的,嗯?” 边令诚最会顺杆爬,难得李璲跟他好脸色调笑一句,那是肯定要抓住的!香肩往仪王殿下怀里一撞,轻声道:“撞一下还你,哼,刚刚你撞我那一下可沉重多了呢!” 李璲浑身就像过电一般抖似筛糠,真不明白平时茗烟同样的娇柔怎么就不像他这么恶心呢?都怪自己没事儿跟这个年糕般的阴人调戏什么!赶紧闪身错过,正色道:“才没有一鼻子灰呢!本王今天被轰出来前根本没容开口!” “咯咯,殿下你太逗了,哈哈!”边令诚已经是花枝乱颤起来,一指点在李璲鼻尖上笑道:“这么聪慧的人怎么就关心则乱啦?不就是今早的圣旨吗,也罢,看在我家小茗烟的面子上,奴家就点醒你一番!”边令诚拽着李璲的衣领越贴越近,吹口香气后才酥软的附耳说道:“你让裴耀卿搞阴谋诡计他可不在行,斩草不除根的,难道整天被鬣狗在身后伺机而动么?闭门思过有啥不好的,跑的风景如画的江南去更好,多安全呀!殿下你说是不是?” “咦……”李璲狠狠的拍脑门儿,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还真忽略了啊,看来站在不同角度思考的方向总是不同啊。拍掉边令诚的葱笋玉指,喊一声“多谢啦”错身就往宫门外跑掉,跑出几十米到了门口才停下脚步,扭头看看撅着嘴愠怒的边令诚喊道:“有空儿来修真坊,本王亲手烧菜谢你,让茗烟陪你喝酒!” “谁稀罕了?哼,都是无情无义的!”边令诚扬扬脖子气鼓鼓的进了宫,再不看一眼。 ... 第130章 改华服李隆基带头(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高力士却陪着李隆基从大殿廊柱的阴影里闪现出来,躬身说道:“阿诚把话圆上了,陛下,看来那三颗夜明珠六郎还没来得及送给十二郎,那事儿十二郎并不知情啊!” “嗯,那就好!”李隆基长出一口气道:“看来给毛仲抱屈是他的真情,并非矫揉造作,好啊,好!调两个好手暗中护送张家小儿去江南吧……” 高阶上望着烟尘滚滚,那是奢华的仪王碧玉车驶离了兴庆宫,五匹神骏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也迈开轻快的步伐,连车轴的转动声都变得有了悦耳的节奏。回到仪王府中,内侍们过来过去的见礼却松松垮垮,李璲又莫名感到一阵阵的萧瑟,说不上来哪里别扭,疑惑的看向茗烟道:“刚才见到你的诚哥哥了,让我代他向你问候呢……诶,你怎么没反应啊?我说今天一个个的都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王妃出府去郊外了!”茗烟小声的回话,李璲更加一头雾水,停下脚步道:“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啊,你有多派侍卫跟着没?真是的,怎么不等本王回来一起去?” “王妃留下话,说叫您一起去不方便。”茗烟毫无间隙的就把话接上一句,这下李璲彻底愣了,皱眉道:“啥叫本王一起就不方便?她就是去温泉沐浴,也可以一起的嘛!” “是要先沐浴的,但沐浴之后就不好了……”茗烟低着头往外挤牙膏般问一句对一句,李璲深吸口气,伸手弹他个脑瓜崩儿,终于生气道:“咱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怎么总是半句话?告诉我咱这府里今天到底怎么了?本王刚出去一会儿怎么就阴森森的了?” “能不阴森森嘛!王妃说大婚这几天怎么净是死人的事儿伴着,弄了一大包朱砂让人满院子撒……”茗烟委屈的眼眶都开始湿了,嘟着嘴嘟囔:“然后就说曲江畔起了座新坟,好歹认识一场什么的,大家都是人走茶凉,咱可不能那样儿等等,就出门去祭拜啦!” 原来是为了她……李璲立刻恍然,自己还真是有些凉薄了! 这些日子的大变动,说起来可笑,起因竟然就是个老鸨喊冤!后来有该死的,有不该死的,有死的冤枉的,有死的不冤枉的,着实不少!堂堂大将军的公子竟然闲得无聊会去逼死一个歌姬,打死李璲都不相信那就是事实,午夜梦回都能想象到小王将军被下了什么药,郑净持上吊前旁边定有人递绳子,说不定还帮她系好了扣,然后还另有人把她挂上去再替她踹凳子! 最冤枉的其实就是郑娘子,前些时候还听着她的琵琶饮酒作诗的,从勘定舞台剧的剧本到组织歌舞团的排练,欢声笑语音容宛在!和活泼热络的谢阿蛮、敢爱敢恨的柳素贞都不同,郑娘子的素雅雍容是独特的,在她旁边总能让人心静,所以所有人都喜她敬她,所以今天萧子琪就是去祭拜她! 仪王府如今有两辆可以炫耀的车了,因为萧家给王妃陪嫁了一辆赤红色的暖玉车,同样数万块儿上好的玉脂被金丝紧紧的串起来,镶嵌在全银的车壁外,闪着温泽的光。但今天看起来却有些清冷,车上装载了几大箱纸钱,无声的气息外放,那银车壁的温度都在降低了,受到感染的五匹照夜白也显得白的渗人,没精打采的往前遛达。 郑净持的孤坟说好听些是曲江池畔,说不好听些就是荒郊野外芦苇荡边上。但逝者也该知足了,在这个年代,无论你生前多么的风光,在达官显贵之间谈笑昂扬游走翩翩,死后依旧是一个贱籍的歌姬!原该草席一领裹起来葬在鬣狗或鱼鳖的胃肠中,如今享受了棺椁、起了坟茔、哪怕不能立碑,这也算是僭越逾制了。 孤坟并不难找,芦苇荡中飘渺的歌声传出“如果爱情是华丽残酷的乐章,那么分离是深沉无奈的惆怅,那我就点亮在灰烬中的微光,那么雨滴会洗净肤浅的高墙,散场灯关上,红色的布幕下降。”凄凄漓漓的,萧子琪就吩咐车夫道:“往歌声源处去,就是了!” 赤玉车停下来,麝月捧着箱笼随萧子琪下车,一座新坟就在眼前,箱笼落地,打开就是层层叠叠的纸钱。火焰是现成儿的,嘶哑着嗓子唱歌的人就在另一旁烧纸,那原本灵动的眼雾蒙蒙一片,萧子琪走上前仔细看,那常年红衫的女子今天特意穿了白纱,纸灰扑了满脸脏了妆容也没知觉,只在萧子琪往她面前火堆中添一把纸钱时才停下歌声,扭过头来正是名动京城的三歌姬之一谢阿蛮。 “小娘子见过王妃!”平淡的话语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同时也听不到任何的尊重之意。谢阿蛮甚至都没有起身,手里的动作亦没有停止,双眼呆滞的看着火焰跳动,唯一改变的就是抬起胳膊很朴实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这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多谢王妃还能有这份心意。” 从她开口叫‘王妃’而不是‘萧姐姐’,萧子琪就知道以前追逐打闹的欢歌笑语再也不会有了,这个聪慧的女子并不比官宦人家眼界低,风尘中打滚儿混出的经验甚至比自己看事情透彻,萧子琪叹口气,只有把双眼关注在火焰上,嘴里也不再提‘阿蛮妹妹’而是回复道:“谢娘子能有这份心意,本妃就也能有得。” “可咱们这时候烧纸,终究是晚了,只能为她烧纸了。”谢阿蛮歪着头好似陷入沉思,哽着嗓音也许只是说给自己听,斜梳的垂髻晃动着,如同配合那火焰的跳动,才使得声音听起来不是太过阴沉沉。 “别只想着无辜,从另一角度说,郑娘子也许是幸运的,”萧子琪脸上的严肃竟带了一丝王妃真正该有的威仪,咬着唇说道:“刚出场就落幕未尝不是一种逃离,以后惨烈的故事都将和她无关。而其他人还要继续演下去,等到终场时未必还剩下谁能给你我烧纸呢。” 这话竟说得无比凄惶,谢阿蛮终于在眼眸中露出神采看向萧子琪,疑惑的想了又想,最终摇摇头再次开始烧纸,然后才说:“你不是如愿以偿嫁入了仪王府吗?这到底算是奋进还是算作逃离?” “既是奋进也是逃离,怎么说都行,反正不可能独善其身……”萧子琪转头宛然一笑,眨着眼睛说:“但我坚信,跟着仪王会很精彩!” 谢阿蛮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是啊,想置身事外的不是已经埋在这儿了?裴慕然一步踏错就被撵到雪山上给野人放羊!柳娘子提前跳出去了但又被她那个蠢材夫君带着跳进来……”但越说越激动,已经失去了淡然的心,“和你的如意郎君沾上边儿的人都会很精彩,不精彩也会惨烈!朝堂上的龌龊关我们这些人什么事儿,为什么把我们卷进来?就因为太容易吗!什么时候轮到我?” “所以我劝你躲远些,”萧子琪满脸郑重,提高嗓音压下谢阿蛮的质问,厉声道:“我夫君学院内的才子你也识得不少了,挑一个胸无大志的把自己嫁了吧,远远的找个小县城吟风弄月去!等我家王爷巡游到那里时还可以见面招待一番。” “算了吧!学院内稍有才识的哪个不是你夫君的崇拜者?”谢阿蛮站起身,看来是已经失去聊下去的兴致了,冷冷的说:“他们都是你夫君预定下的爪牙罢了,就算有个愿意远游的想必也是仪王殿下暗中派出的探马,就比如那个刘长卿!我呀,还是自己照顾自己吧!” 谢阿蛮掸掸手上的灰,转身往芦苇丛外自顾的走了,洒脱的如同只是路过。唯有远远的最后一句从芦苇中飘来:“让你家仪王殿下少招点儿绣工,免得良莠不齐的再给自己添堵!” “看来你还是不打算躲太远啊?少打探一些事儿就等于保护你自己喽!”萧子琪笑了,站起身来放声大笑,喊一句后就一直望着谢阿蛮走远,没心情继续烧纸,转身也回转赤玉车。 旁边跟着的麝月不知要不要收拾没烧完的纸钱,忍不住问道:“王妃,剩下这些不烧了?” “不烧了,她祭奠完了她,我也祭奠完了我,还烧什么呢!”萧子琪迈上车厢,再不言语,麝月丫头听得莫名其妙,只好跟上,没心没肺的人才能长命百岁,麝月想着反正不明白的回去问殿下就是了。 满长安的挖绣工并不是给仪王作坊用的,丝绸生意李璲根本不感兴趣,高薪聘请的绣工都是安排在了裴家的绣楼中,李璲参与的只是给她们一些新式的图样,让她们照着绣而已。 西域引进的紫罗兰和紫丁香已经大量种植在淳化县的漫山遍野上,开花的季节里这种最难得的颜色被轻易的榨取,不同于以前牡蛎中微量存在的紫腺提取出的黯淡紫色,植物花瓣的绚烂反射着光芒,真正是幽冷的蓝和热情的红撞击在一起,甚至还带着花香! 抛弃了稀薄的印染工艺,足量的炫紫色被用来浸染,熠熠发光的绸缎丝滑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望而生畏。李璲亲自在裴家的绣坊里设计繁复的新式图样,不到一个月,第一批样品袍服就成型了。 ... ... 第131章 改华服李隆基带头(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一水儿的炫紫色华服上,以金丝绣九团五爪团龙配星辰纹的是给皇帝准备的,以银线绣七条四爪游龙配流云纹的是给亲王郡王准备的,以红线绣五条独角蛟龙配江洋海水纹的是给公侯勋爵准备的,各品级臣属都以绿线在前胸后背绣鸟兽,袖口配山川纹……这是李璲仿照明清古装电视剧想到的,略作更改:分文武一二品绣仙鹤麒麟,三品绣孔雀狮虎,四五品绣锦鸡和熊,六七品绣苍鹰苍狼,**品绣鸿雁犀牛。 对于官帽,宋朝的长翅太麻烦不符合唐人豁达自由的性格,所以把乌纱帽改为紫纱帽,幞头巾后两边垂脚统一为上曲或平直的短硬翅,正面额头处仿明清的顶戴搭配红珊瑚、蓝宝石、乌金石、翡翠石、水晶石来配。这样就保证各种样式的下垂软翅都可以被普通士子百姓使用了。 韦坚派来的绣工哪里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她们只是以为繁复精美的图样而已,成本这么高,再华美也是小众高端的消费,应该对市场没什么冲击吧?等到样品偷运到韦坚手里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韦家府邸内的密室中,韦见素愤而掷于地下吼道:“一旦说服了皇上,这不是强制买卖吗?哪里有销路的问题!” “是啊,光是朝廷订货就够裴家吃十年的那么简单,”韦坚苦着脸都要哭出来了,他在政治上幼稚,可在经营上老辣,一眼就看出问题的关键,担忧的说道:“一旦成型,就如同仪王发明的那种广告效应,甚至效果更高明!大唐的所有官员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全都成了活动的广告牌子了!” “那也都是官服,老百姓也不能买啊?”旁边名叫崔圆的司勋员外郎在座,也是忠王、棣王一系的人,出身博陵崔氏的旁支,捡起这件精美的刺绣抚摸起来,出自私心倒是很是喜欢这炫紫色的料子。实在是因为崔圆作为名门望族中长大的,以儒门名士自居,当然不懂得商贾之道。 韦见素无奈摇头,暗中感慨世家中有经世济用才学的人越发少了。韦坚只好出头给崔圆解释:“现在按唐律袍服为皇帝著黄,三品以上官员著紫,五品以上著红,六七品著绿,**品著青,士兵著黑色,未进入仕途的士子著白,庶人只能穿土灰等杂色袍衫。但按仪王这种设想,今后官员统一为紫色锦缎,绣不同图案来标识品秩,那么天下的百姓就可以随意购买除紫色外的任何颜色布料了……我猜,裴家现在肯定囤积了大量的各色绸布,就等着皇上金口玉言改华服,老百姓开心的蜂拥而去裴家商铺买各色彩布了!” “原来如此啊!”崔圆抱着这袭锦袍终于明白了,但怀里还是舍不得撒手,心中却暗想着大街上五彩纷呈不是挺好看吗?裴家赚钱你韦家赔,关我姓崔的屁事! 坐在末位的弘文馆校书郎张倚战战兢兢的可算找个空隙插句嘴,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阻止皇上,否决掉他们这个大计划,让他们囤积的绸布没了销路的话那将是对裴氏的大灾难!不过……就算咱们高举礼法的大旗不得妄改定制,恐怕也没什么用啊,咱们这位皇上最是什么事都敢干的,尤其是颠覆传统的事儿……” “仪王就是看准了这一点!”韦见素老脸上的皱纹都颤抖起来,忧心忡忡的眯着眼喃喃自语:“这一年来,自从圣上舍弃了太极宫搬进了兴庆宫后,你们没发现吗,陛下越来越喜欢奢华了?仪王这是投其所好呢!” 李璲穿着银丝绣七条四爪游龙配流云纹的炫紫色绸缎华服,一步三摇的走进兴庆宫,不坐车不骑马就是要给所有人看到!那些流着口水惊叹鬼斧神工的羡慕表情,最是让人享受了!更加让人享受的,是已经可以预见的将来售卖到脱销的场面。 只要紫丁香、紫罗兰的种植被自己把持着,朝廷每年的官服订单就一定属于裴家,在后世这叫做政府采购,里面的油水呀那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成本提高到变态的……李璲身后跟着几十名仆从,每人手里托盘上都是整齐叠好的一套不同品级朝服,阳光下闪耀着各色的光芒,一队人趾高气昂的走在太监宫女丛中,小心的躲闪着那些口水的滴落。 穿过明光门转而向西就能遥望见高耸入云的花萼相辉楼,来到近前李璲已经看到李隆基在很多内侍的陪伴下,正在三层楼阁外赏花。嫔妃们的欢笑声中突兀的响起一声惊叫:“哎呀!什么这么晃眼?” 那刺耳的高音都起了嘎调儿了,李隆基等人顺着那方向眯起眼看,就看到一个锦绣耀眼的少年领着一群仆从穿梭在花树丛中。不等李璲走到楼下行礼,李隆基先声夺人的喊道:“是十二郎来了吗?今天什么日子打扮的如此奢华?” 虽然还看不清李璲身上到底绣着什么繁复的花纹,但银丝团簇太亮了!李隆基微微的愠怒之意很是明显了,转头寻找隔得远些的刘华妃,没好气的训斥道:“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有了仙受之后越发的自以为学问高绝,整天就知道铺张浪费!” 此刻仆从们已经驻足站成三排,李璲只身快步登上楼梯,转眼间来到众妃嫔面前,单膝跪倒笑嘻嘻的也不害怕,喊道:“儿臣赚再多银钱也忘不了父母之恩呀,有奢华必然先紧着父皇……”说着同时手托檀木托盘,金灿灿的团龙锦绣赫然叠在最外面。 一圈人早已经被仪王身上的锦绣绸缎吸引了,那炫紫色绸缎好似天河瀑布顺滑而下,从未见过这么纯粹闪亮的紫!其上跃然于两袖、两肩、胸背、下摆共九条银色游龙仿佛是活的,在众人眼中动起来!李璲身体每一个动作在阳光折射下都带着锦缎波浪起来,谁还在乎皇帝刚刚的斥责,纷纷互相交流着惊喜! 刘华妃挤到唐明皇跟前,看看儿子的笑脸,难得有勇气跟皇帝顶撞一句嘴道:“璲儿这不是刚刚大婚嘛,穿得鲜艳些也是喜庆。” “都大婚一个月了……”李隆基一句话没说完,刘华妃已经把托盘中的炫紫锦袍抖落开,抻着展现在李隆基身前,笑意盈盈的说着“陛下穿上肯定合身”就凑近了来。 ... 第132章 彻夜谋雷厉风行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就是进献父皇的呀!”李璲的解释已经不重要,李隆基看到那从未见过的团簇形制的五爪金龙图案眼眸中都在放光,高力士很有眼色的伸手帮着刘华妃把锦袍给皇帝穿上,李隆基自觉的伸胳膊又看托盘里露出特制的玉带,不客气的亲手去抓了系腰上,哈哈大笑道:“好,好,不同凡响啊!朕很久没感觉到这种雄霸的气息喽……” “比冕旒大礼服精干英武呢,陛下风姿不减当年!” “好美啊,看那星辰纹一闪一闪的,陛下真是紫微星下凡啊!” “把金龙绣成圆团纹样少了锋锐多了庄严,别出心裁哦,看这十二团还各不一样呢!仪王殿下怎么想到的?” “娘娘们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李璲陪着笑脸说,此刻不怂恿什么时候怂恿?先搞个法不责众、既成事实再说……指指楼下的仆从托着的檀木托盘道:“为娘娘们订制的金银凤凰纹样锦袍那不就在楼下嘛!现在就可以换上呀!” 这些女人们顿时欢呼起来失去了平日装成的威仪,惊喜到纷乱的互相踩踏裙子的地步,看李隆基正在自得其乐没空儿制止自己,全都咯咯笑着往楼下跑!只有武惠妃和刘华妃强压着欲还端着架子。 趁着李隆基来回转圈笑着展示自己的丰姿,李璲非常谦虚的借机在旁边透露:“璲儿不敢居功,这是裴家绣坊设计的全套新式官服,全都采用纯正的高贵紫色,取紫气东来之吉祥如意……父皇请看!”李璲说着扶唐明皇往楼下看,拍掌三下,那第一排的仆从就把托盘中鸟兽纹补服一齐抻开。 高力士在背后轻声嘀咕:“整齐规矩,雍容华美,满朝臣子穿上后站在各国使节面前更显我大唐气象啊!”高力士这么给力的推波助澜,李璲偷偷的冲他伸个大拇指。 另一旁年轻的边令诚在皇帝身后,更是露着奢望的眼神,心道既然说是全套,那肯定也少不了自己这个内侍的花样嘛,咯咯笑着借机往李璲身边蹭了蹭,看到高力士和李璲的配合不甘落后,趁着皇帝的注意力都在楼下,偷偷摇晃起李璲的胳膊、轻柔的抚弄着李璲柔滑的衣袖、大声说话再加一把火给皇帝听:“有了高贵的紫色给朝臣,百姓们就可以享用红色、绿色、蓝色等等五彩缤纷了吧,呵呵皇上呀,百姓们渴望已久呢,那样才是古今未有的盛世景象呢!” “是啊,阿诚说得没错,历朝历代加起来也比不了咱们大唐!”李隆基雄姿勃发的扶着栏杆仰天长啸,仿佛已经看到全天下的百姓都穿上绫罗欣喜若狂的样子,顿生豪气干云。 却有不和谐的声音总会到来:“陛下不可啊……” 几人一齐低头,却见行色匆匆有人来,正是韦见素约了尚书右仆射韩休、门下侍中宋璟两位宰相助阵。韦见素知道中书令萧嵩、尚书左仆射裴光庭是不用指望的,所以连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宋璟都搬动了。 高呼的正是以刚直著称的宋璟老大人,此刻已经跪倒尘埃开始进谏:“陛下啊,大唐律秉承圣教古礼、规范天下四民不得僭越、是朝廷稳固的根基啊!岂可乱了尊卑?请陛下三思其中厉害,莫要受小人蒙蔽!” “宋老大人请慎言,你说谁是小人!”高力士察言观色看到李隆基的表情,从宋璟一张嘴就毁了好心情,知道皇帝已经默许了这次奢华的改良,稍一动脑筋就知道皇帝并非由俭入奢老糊涂了,而是前个月打了一棒子现在补偿一颗枣!仪王大婚,官员们都见风使舵的不去恭贺,这可不行啊,那就不平衡了!所以今天愿意扶仪王一系一把…… 韩休和韦见素跪在后面,看到后妃们都热烈的开始换镶金带银的新式华服,知道来晚了就不打算说话了,宋璟可是混不吝的,梗着脖子向楼上大喊:“谁乱了纲常谁就是小人!” 李隆基终于烦躁了,冷冷的说道:“怎么,宋卿一向为民请命的直臣,如今你眼里也把四民分出贵贱来了?朕告诉你,大唐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都是高贵的唐人!都可以享受华美的服饰,就和爱卿你一样!”说到最后近乎不耐的怒吼。 宋璟一口气提不上来就晕了过去……李璲偷偷打量着楼下的动静,看到韦见素和韩休大呼小叫的去扶宋璟,心下哀叹也不得不狠下心肠……从历史书中李璲是很尊敬这个老人的,但如今‘道不同’只有舍小就大了。 花萼相辉楼下重新跃然欢快的气氛,妃嫔宫女纷纷换上各种花草纹的炫紫色纱裙之时,李璲也如愿的拿到了朝廷的订单!那是十几万官吏的礼服、朝服和公服啊,要是每年换新的,够裴家世代经营到天荒地老了! 碧玉车缓缓驶离兴庆宫,茗烟拨着一颗颗的马奶葡萄塞进仪王的嘴里,自从殿下说过多吃葡萄能免除年老后易患的头风、尿痛、还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茗烟就走到哪里都预备着葡萄!随着车厢轻微的摇摆,李璲彻底松了一口气,懒懒的斜倚在茗烟腿上,慢慢进入梦乡……好久没睡个放松的觉了。直到碧玉车踏进仪王府,李璲才伸个懒腰起来,对恭候的高适说道:“本王睡足了!刚才兴庆宫中看韦家人的表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不知下一支暗箭从哪里来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属下陪殿下手谈一局,静候就是了……”高适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李璲安心了不少。 但韦见素等人可急了……天刚黑,黑盔罩头的南霁云掩饰不住兴奋的进来禀报:裴家的某处绣坊燃起大火了!李璲短暂的愤怒之后,高适就大笑道:“搂草打兔子的机会来了!” 那是宣义坊中一处紧挨着贺兰家族的产业,从金吾卫昭武校尉中新提拔进羽林军做壮武将军的贺兰想的府邸,就一墙之隔!而能够纵火的人必然是韦家绣坊中故意渗透来的那几个,李璲想到此处,对高适投去佩服和感激的目光,拱手道:“先生料事如神!” “韦裴武杨杜房柳这关内七姓毕竟比不得河东的王萧郑卢崔五望,他们那点儿底蕴还禁不住太大的波澜,哼,既然不要脸了那就彻底些!”李璲松开攥紧的拳头,全然不顾指甲掐出血来的手掌,淡然的重新坐定,耷拉着眼皮念了句无量天尊就自顾自的喝起茶来。高适转身对阴影中无声无息的黑甲人说道:“祸水东引之后,封锁周围,一个都不能跑掉!” 南霁云轻轻点头示意表示明白,依旧无声无息的闪身离去。 宣义坊中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不大不小的风,恰好把腾腾的火苗驱赶上贺兰府的方向,尤其是几处院门,就像泼了火油似的燃烧的最旺!亭台楼阁在快速的焦黑中轰隆隆的倒塌,不但掩盖了嘈杂的大人叫和孩子哭,同时也掩盖了偶尔的爆竹炸响…… 既然皇帝需要各方势力在削弱中保持平衡,那么岂能让武惠妃一系独善其身呢?李璲内心也有些不忍,所以还是通知新上任的萧子夜,随后大张旗鼓的点齐二百龙武军奔赴宣义坊救火……或者说是擦干净屁股。 贺兰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断瓦残桓中人为焦炭!宣义坊内烧出的这一大片空地即便下了一场雨,依旧是浓烟呛鼻、腥腐堆积。一个逃出来的人都没有,哪怕带着一身烧伤疾奔到街上再死掉的人都没有,这一点对于稍稍有脑子的人看来都知道是谋杀! 包括拍手称快的在内,长安城一片寂寥,好似这呛鼻的浓烟熏坏了所有人的嗓子,全都乖乖在家喝清肺的汤不出来。但任何时候总有个别另样的人要显示自己的存在,酒楼茶馆不是义正词严的地方,那里如今连大嘴巴的都开口前先嘘声了。所谓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尚书省的两个平时互相不顺眼的青年这一次联起手来,不想在压抑中灭亡,决定在沉默中爆发!他们坚定的认为有天理存在下,小人物也可以干大事情! 承天门内的官署中都一片沉默,没人去谈论这数百人的生死,郁闷的尚书右丞王维、尚书左丞杜甫一大早穿戴好新式官服,互相给对方扶正了乌纱帽,晃悠着脑后两翅携手大步走向谏议大夫韦见素的府邸,身后小厮昂首阔步抬着两口杂木的棺材! 路旁有好事者颇通文史,在酒肆的楼台上举杯遥祝,对身边不明就里的人指点道:“终于有人要搏命以搏名了,这是仿古呢!贞观朝的郑国公魏征记得不?他就经常抬着棺材去高官显贵家门口骂街,那些贪腐的伪君子羞也要羞死了!” 旁边有好心人担忧的凑过来说道:“看这方向这两个青年官吏是向韦家去了啊?当年的魏征有没有过这样蚍蜉撼树的?” “好像没有……”年老的文士沙哑着嗓子蹙眉哀叹:“大家一起去为这二人摇旗呐喊以壮声威如何?也免得那两口薄皮棺材真被用上!” “理当如此!”旁边闲聊的人都放下杯盏跟随而来,还等什么啊?快跟上要紧!一个个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看热闹起哄谁会嫌事儿大啊。 ... ... 第133章 伸正义一哄而散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韦家的府门关闭的紧紧的,里面都用好几根杠子顶死了,韦见素枯坐堂上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没吃着羊肉惹一身骚!“烧裴家绣楼这种事本来就谁都会想到是韦家干的,何况确实是韦家干的,而人家又会想你韦家还捎带着把荷兰家灭门,这就太过了!争权夺利也不是这么个狠法儿……”忠王李玙都信了,正在堂上骂着这些话。 韦见素的老脸青一阵红一阵的,只能内心怒吼冤枉!而大门外传来王维和杜甫的喊叫,字字句句和忠王玙这段话如出一辙,在围观的浩荡人群中算是把罪名按实了! “韦家忝为谏议大夫本有匡正百官之责,然为一己之私,行不正,心不端!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身正不怕影斜,韦见素老儿你出来,你敢不敢向天下人辩驳你无辜?”杜子美声色俱厉,也不知人群中哪里递过来个一头大一头小的尺长纸筒扩大音量,站在棺材板上演讲着,好似后世的进步青年。 “悲夫!天理何在,绣工何辜?恨哉!奸贼不惩,令我长安百姓如何安榻……”而王摩诘在旁边高举一本金灿灿的《金刚经》念念有词到自己声泪俱下的地步!在声嘶力竭中,王维张开双臂鼓动着围观者的情绪高喊:“世家犹如洪水猛兽,若不除之,昨日之贺兰就是明日之你我!” 门外的高呼是院墙挡不住的,韦府中,韦见素滑倒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剧烈的咳喘着低吼:“到底是谁搅和的火灾失去控制啊?陷我韦家万劫不复也!”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忠王玙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扶着柱子瘫坐在椅子上,沉声道:“按照门口那小子的蛊惑煽动,韦家将成为所有世家的敌人!你明不明白?哼,本王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谢罪吧!” 李玙说完一挥衣袖就往后门走了,这明显是要划清界限之意,韦坚扶着韦见素起身,只能无奈的安慰着:“会有转机的,一定!大不了小侄一人顶罪,韦家伤不了筋骨!” 抗议游行可以,但占路影响别人正当的出行权利就不对了,所以神策军中郎将覃睿主动向皇帝请旨,绝不能等到闹事发展成叛乱再计较!于是带兵过来驱散人群、维持秩序、请王维和杜甫——差不多得了!有冰冷的铁甲整齐的出现,看到那寒光凛凛的出鞘唐刀的时候,人群当然立刻作鸟兽散。王维和杜甫两个热血青年更是被崔希逸和贺知章强行夹走了。 覃睿摘下头盔扔给军卒,上台阶敲响韦家的门环。当府门外安静下来的时候,韦坚亲自打开大门,看到来解围的竟然是覃睿不由得目瞪口呆。而覃睿只客气的说了一句话:“韦大人受惊了,仪王殿下托我捎来四个字,和气生财!”说完把一个小小的檀木罐塞进韦坚的手里,转身就走。 韦坚如在梦中,回到大堂上当着韦见素的面儿打开檀木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一只螳螂、一只蝉的标本而已…… ……修真坊仪王府内李璲又开始悠闲的探讨棋艺了,料定送那么一个小礼物足够达到洗刷自己、嫁祸别人、拉拢盟友的目的,这是仿照诸葛武侯的遗策可谓无声胜有声,所以李璲心中轻松无比。善后的事儿自有裴耀卿去处理,只说失火不说纵火就算交代了,总不能和韦家打官司嘛! 捧着作坊新送来的开片如意壶,李璲把一杯又一杯的热茶浇在上面,这是第十天了,终于清晰的显露壶身遍体好似碎裂般的纹路,这是成型时坯泥沿一定方向延伸,影响了分子的排列,之后坯、釉膨胀系数不同,焙烧后冷却时釉层收缩率大造成的。 开片也叫裂纹釉,瓷器的一种特殊装饰。原本要到宋代的汝、官、哥窑才有这种产品。如今提前几百年出现这金丝铁线般的网形细碎纹,让李璲爱不释手。而一旁的高适也摸起两个茶杯仔细的观瞧,感慨着:“鬼斧神工啊!终于有新技术啦,这样神奇的技术必将延续仪王府的赚钱神话,不用为彩瓷的泛滥发愁喽!” “哦?怎么回事?彩瓷不赚钱了吗?”李璲听出高适话中的漏洞,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身体,疑惑的望过去等着解答。 “殿下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高适手中没有停下摩挲冰裂纹的半透明茶杯,娓娓道来:“首先,经过这几年的生产,无论咱们再怎么控制产量,毕竟流入市场的产品越来越多了,现在都是铺子里卖,再想搞拍卖会早就不可能。其次,那些高门大族买走后顶多一成摆在家里充门面,剩下九成都加价卖给各地的游商、各国的胡商,一倒手赚的快要比咱们还多了!最后,导致咱们的掌柜们为了交上来的账面上好看,不断要求工坊加大产量来打击那些转手者,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啊!单价越来越低,总收入还增多了,导致我也是很久都没有察觉这里的问题,还请殿下恕罪。” “商贾之术的正常规律,天底下不缺聪明人,尤其是商人,本王不至于怪先生。”李璲放下茶壶想了想,不无感慨的说:“完全不许别人跟着发财的想法要不得,但也不能让人家以为咱们傻好欺负,呵呵,所以本王宁远每一次新奇归于平淡都是因为出现了更好的革新!这才是良性循环。” 高适也喝了一杯润润喉,拱手道:“殿下所言甚是,咱们抬轿子辛苦,总不能让那些坐轿子的不花钱白做,所以属下苦思之后得一计,可以给那些倒卖者一个教训以后能收敛些。” “哈哈,本王也想到一计!仲武先生先不要说出来,咱们各自写在手心附庸一下古圣先贤的雅趣如何?”李璲交茗烟快快准备了笔墨,两人一起遥想着三国时赤壁火攻的精彩,甚觉自己也高大起来。 “断货!” “停产!” 两人同时伸开手掌摊在一起,虽然词汇不同,可意思如出一辙,相互击了三掌放声大笑。而一边的茗烟却苦着脸不明所以的发急道:“打什么哑谜啊?不再生产了岂不是正在赚的钱都没了!市场上的彩瓷没了供应,那现有的那些不是更可以炒作了?那些倒买倒卖的家伙还不乐死啊?殿下和先生是糊涂了呀!” ... 第134章 赤岭互市经济战(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让他们疯狂到顶峰怎么能摔残呢?让他们乐死吧,在欢乐中死去好啦!”李璲咚的敲一下茗烟的脑门儿,心情极是舒畅,已经开始有种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跃然在脸上了,嘴里都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我得儿意的笑,又得儿意的笑,笑看人间乐逍遥……茗烟你放心哦,咱家的便宜不好沾的啦!快去把张曦叫来,最后一批彩瓷都让他顺便押运到江南去!” 三天后张曦启程赴任扬州府录事参军,五天后宁王、庆王、张家、萧家名下的精品彩瓷店就开始不知不觉中每天往上加两成价,十天后长安城的勋贵们逛街时赫然发现彩瓷店中物价翻了一倍、而货架上却变得空荡荡了一半! 消息传得很快“仪王气愤彩瓷的利润被搜刮,一气之下工坊从此不再生产了”满街都在谈论,更有甚者高瞻远瞩的议论“彩瓷将从世间消失”的观点……对于长安富贵人家的切身利益,这可比贺兰家或者韦家死多少人重要多了! 长安城近乎居于正中央的兴乐坊内,建起了一个巨大的拍卖场,摒弃木材而用石头质地盖宫殿,当然是李璲的主意,当初几乎所有人都鄙视这一想法,住石头房子那不是远古时代的野人行径吗?耗时费力还粗陋荒蛮!但这是仪王府独资兴建的,也轮不到别人来管,何况大唐的包容、厚德不是嘴上说的、是落实在实际上的,被胡商形容为天空之城的长安城那么无边无际的广大,也绝对让这座哥特式建筑矗立其中不算突兀。 李璲不是学建筑的,但曾经的旅游给了自己深刻的记忆,不论是英国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意大利的米兰大教堂还是德国的科隆大教堂,那种高耸入云的尖顶、繁复的浮雕和金碧辉煌的装饰,虽然此时欧洲还没到文艺复兴时期,但李璲不介意让任何好东西都先出现在大唐!也许李璲叫不出‘尖肋拱顶’、‘飞扶壁’、‘束柱’这些专业名词,但幸好可以画出来。 当掀翻整个长安城找到了一个意大利血统的胡商时,那家伙看到李璲画的设计图第一眼就懂了,激动的匍匐在仪王殿下面前,感恩朝廷肯在长安给天主教的传播一个立锥之地!李璲只能不好意思的告诉他,传播天主教的福音朝廷可以包容,但不能大唐掏钱盖教堂,这次的建筑不是教堂而是拍卖场,需要他担任设计师和工程监理。那金发碧眼的家伙顿时重新澎湃了血管中属于威尼斯的商人本色…… 招商引资——注意,不是募捐!全长安的商贾都自愿进行投资,建成后的商场将有每个商人的份额,只有出资者才能在这里拥有摊位!商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在无数士大夫的鄙夷中为这座还没建造的石头房子掏钱! 亲王不是皇帝,当然不能征发劳力,所以一万劳工全部属于雇佣,李璲要求工地上的每顿饭保证每个工匠碗里有菜有肉,每人每月还能拿一百文工钱!这样的优厚条件想找一万壮劳力一点儿都不难,事实证明,给钱干活的效率绝对比朝廷的任何民生工程好得多!短短半年,恢宏灿烂的这组建筑就完工了,就好像给了钱后劳工背上的石块都变轻了似的。 “大伙儿加把劲儿啊,又给工钱有吃肉的,也就仪王殿下是菩萨转世,咱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耗工时!殿下等着用呢……” “你这叫啥话?仪王殿下都不派军卒拎着鞭子监督,这是信任咱!再干偷奸耍滑那种事儿可丧良心……” “就是就是,仪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善财童子哦,忠于仪王殿下就有肉吃这谁不知道……” 旁观者不会明白,不是说盖房子吗?怎么改成堆土山了?工地上逐渐增高的土山正是李璲从埃及人建造金字塔学来的堆土法,简单的说就是:没有起重机的前提下,用杠杆把沉重的石头越磊越高是很困难的,所以磊一层石就埋一层土,这样让基座不断抬高就等于总是在盖第一层,当巨大的土山被重新铲掉搬走后,那座巍峨的石头建筑就露出来了! 工部的人在感慨工程进度和哀叹民风不古,却忘记琢磨这种雇佣模式的生产力和百姓的拥护。户部的人偷偷替仪王算账时乍舌这成本什么时候赚回来,却不知那不过是百八十个粉彩瓷瓶的价格。李璲知道李隆基在看着自己,或者说确定李隆基是看到了的! 父子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从秦始皇修长城到隋炀帝凿大运河,功在千秋的同时又是导致灭亡的根由,其实很简单,就是钱的问题!想让牛挤奶,你得舍得给牛吃草啊……后世从罗斯福新政到复兴欧洲的马歇尔计划,根本不用动脑子,就是国家拿钱搞大工程嘛!于是建筑建材、交通运输、钢铁水泥、机械制造等等相关产业链都带动起来了。 过剩的产能有了用武之地,没工作游手好闲的人能够谋生,国家得到了建设,市场得到了流动,百姓有钱了就会去买各种商品,皆大欢喜……李璲没有上奏折,因为亲王参政是忌讳,但不妨碍对来工地上观摩的官员和高力士等人闲聊这些道理,实际上也就和上奏折没有区别。 茗烟坚持亲自每天到工地上视察,虽然每想起账本上流水般的支出,锦袍内裹着的肉肉总在痛,但茗烟骨子里是善良的,一万名失去土地的衣衫褴褛的贫民在仪王府的庇佑下吃到了肉,茗烟感到骄傲。当一万贫民各自捧着半年就赚到的一吊钱离去、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那么多钱、他们不再是贫民了!他们期待着仪王不断的有大工程来做,下次还能找他们做,这比种地强。仪王殿下的英名定会跟着传播的很远很远,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茗烟大总管很明白,所以这一次没有数落李璲败家。 当繁复的浮雕抛弃《圣经故事》改为三清四御和八洞神仙,数丈高石刻庄严肃穆的耸立起来的时候,差点儿又让道门的人疯狂!要不是里面吆五喝六的买卖声太破坏气氛的话……按照李璲私下里的说法,这就是专门给商贾盖的一座庙、一个买卖的天堂!先从精神上提高商人的地位,在这里,在亲王的庇护下,在肃穆的气氛中,商人可以在交易时不用点头哈腰而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 建成后被命名为‘仪王商堂’理所当然,主拍卖场是礼堂式的半圆形阶梯状,周围几座大厅是自由贸易区,各种彩绘的半掩隔断把卖各种商品的不同店铺隔而不断,类似后世的商场,这也是李璲再给将来的连锁超市和商场做尝试,就像现在的仪王学院,只是个尝试、试点、和旗帜,小规模来观察各种可能的问题和错漏,深得‘一位老人在南海上画个圈’的精髓。 今天的拍卖会号称最后一次拍卖华美的瓷器,包括粉彩、斗彩、青花、单色釉的各种精品,被坊间传闻今后仪王作坊将不再生产了!这些代表高贵的标志将从世间消失……若是他们知道李璲只是打算彻底将彩瓷请下神坛成为店铺中一般的奢饰品,肯定会跳楼。 棣王李琰的到来和李璲不过是前后脚,紧走几步赶上来打招呼,但语气中的嫉妒和不屑却明显的交织着:“璲弟好久不见啊,又在忙活什么新鲜的机巧之物呀?下次发财也照顾照顾四哥才好!” “托四哥的福,小弟今后要闭门思过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呢!”李璲的嘴是绝对不饶人的,更要借这个机会把前面的水搅浑,所以冷笑着拱手道:“刚想踏足绸缎庄就把三哥得罪了,亏我上次送他棋谱呢,一点儿面子都不让啊!得,小弟干脆连瓷器也不敢卖了,以后老老实实的在书院教书育人。” “呃……都是误会,别让奸人挑唆!”李琰没想到李璲把韦家的事儿敢直接揭出来说,实在不想谈这个话题,只好改口道:“我可不信十二弟从此不爱财了,哈哈,你就别端着了,到底又发现了什么商机?四哥不是三哥,你先给我透个风,我绝对只烂在自己肚子里!” 李璲见对方上钩,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假装看看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低声道:“那行,咱可说好了,我是卖你的情,要是再让三哥知晓了我可跟你没完……出使西域的使团传回消息,西域很多新奇的果蔬作物是大唐没有的,而精美的瓷器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小弟想把彩瓷全都运到那里去卖高价,再从当地低价购入新奇的果蔬,呵呵。”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李琰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顿时没有继续理睬李璲的兴趣,大踏步离开,他并不怀疑李璲的话,因为李璲所说的方案很现实也很可行,即便李璲并不真的那样干,自己也可以那样干! ... ... 第135章 赤岭互市经济战(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他哪里知道,李璲的话里九分真一分假,在大唐、吐蕃、西羌交界的赤岭开通边贸没错,向野人高价售卖精美的彩瓷用来腐蚀堕落蛮族高层也对大唐有利,换取西域和高原的大量金银使得那里更贫穷是这场经济战的核心目的!唯一的小出入仅仅是李璲让棣王等等人都去长途跋涉买西域的果蔬,而李璲自己准备引进的是那些果蔬的种子!反正只有李璲拥有一个学院、一群研究农桑的学子嘛。 李璲带着诡谲的笑容走进恢宏的拍卖场,无数的商贾和达官显贵都在惊呼中离席跑过来谄媚,一边套着话“殿下您真要停止生产彩瓷啊那可太可惜了”一边心中窃喜,想到手中已有的彩瓷将迎来无限的升值空间,真要乐出声儿来了。 李璲只是微笑着点头,所答非所问的回以圣人的话“精巧奇珍使民众滋养贪婪之心”予以错误的暗示,绝口没提“从此不做”的话,以免以后被这些人骂死,同时为今天拍卖会的拍品再添一把火。 长安城里在热闹着,遥远的赤岭下新形成的大集镇也不输!随同使节团来到的大批精美彩瓷净是特殊造型,状如慈眉善目的佛陀坐像,又或直接命名为观音瓶,其上更是彩绘勾勒着金灿灿的菩萨身,汉字镌刻的佛经密密麻麻的在背面……使节团将用这些泥胎换取蛮族的金银、矿石和战马! 仪王殿下在来之前特意嘱咐了:高原上需要心灵的洗涤和寄托,有了这么高尚的追求了还想着口腹之欲和打打杀杀多不好,高原上以后不需要粮食和铁器! 大唐歌舞团所到之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金光闪闪的华丽丝纱让舞女浑身充满了神圣感,吐蕃土司的高台上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哈达,好像凡间的花团锦簇烘托着天降的仙女,光影迷雾中舞女们全身金叶飘带,闪亮的钗环照亮了夜空,一曲飘渺的‘万物生’用梵语和汉语分别响彻在旷野,神秘的土地上把虚无的神秘演绎到眼前! 从前冬天冷夏天雨呀水呀,秋天远处传来你声音暖呀暖呀,你说那时屋后面有白茫茫茫雪呀,山谷里有金黄旗子在大风里飘扬,我看见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两条鱼儿穿过海一样咸的河水,一片河水落下来遇见人们破碎,人们在行走身上落满山鹰的灰…… 吐蕃贵族在高度白酒的迷幻中流着口水惊呼这神奇的舞蹈,还不忘抱紧怀中的斗彩瓷瓶感叹自己已经登临仙境!哪怕是一只荷叶杯也可以令人忘记女人的曼妙腰肢,薄如纸、清如玉的精致不该被凡人享用!唐人竟然用神物换我们粗陋的牦牛和野马,哈哈哈,跟他们换!这样轻易的得到,看来不用打仗了! 而围观的广大普通农奴早就匍匐在地,高台上闪耀的金莲花瓣绽开离得是那么近啊,几辈子才修来亲眼看到千手千眼菩萨显灵了!据说她们是唐人,难道遥远的盛唐就是传说中的天国?愚昧的野人只有虔诚的致敬和向往。可怜的主人竟然经常奢望向神的国度开战?亵渎神灵的事儿以后一定要规劝啊…… 裴慕然游走在吐蕃贵族中间,金丝坠玉片的拖地长纱裙足足一丈长,五凤朝阳冠上含着耀眼的夜明珠,云堆翠髻垂下四串翡翠珠花,按照崔灏的安排没有画唐宫的标准点黛式妆容,而是参照菩萨的温婉慈悲相勾勒弯眉和朱唇,略显丰满的圆脸偏偏一点尖下巴,柳素贞反复教导她任何时候保持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端庄典雅,越是冷若冰霜的气质越是凛然不可侵犯,这才是在愚昧的蛮族中保证高贵身份的秘诀! 殊不见,就连吐蕃大相都收起了强娶的欲和望,而是弯下腰行礼,满脸的肃穆吗?那不是对裴慕然的尊重,裴家的势力还威慑不了高原狼的野性,那是出于对神佛化身的敬意……信仰,高原狼的信仰是可以好好利用的,这是崔灏暗中转达仪王殿下的教诲……裴慕然在夜深人静时卸下华贵的礼服后偷偷的哭泣了,原来,他并不是完全无情的,他的影子无处不在如风般在细微处保护着我。 裴慕然已经被高原上传为圣女,在和各地土司交谈中边指点他们如何生活的精致起来、边倾听他们诉说自己领地内的风土人情,闲暇时走访在战士营中传播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福音、又或者亲自去农奴家里灌输众生平等的点化……只因仪王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然,这是裴慕然在脑海里把李璲美化了,李璲的原话说的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谁知道哪片云彩有雨? “仪王说过,再好的内容也要靠精致的形式来表达,”崔灏在帐中半躺着手捧一本《华严经》,抚摸着细软的纸页不禁怀念起长安来,看着柳素贞清点账册就闲聊着,自从走上高原的那一刻就忘记怎么作诗了,这里和天空很近,没想到距离天空越近的地方越是风和雪的家乡。但只要捧着一本厚重的经书做悲苦状,墨香散发处就没有野人敢对自己失礼,不禁感慨仪王殿下的英明道:“调金粉刊印经书时我还不理解,现在看来殿下是高瞻远瞩的,野蛮人都把咱们当作得证果位的罗汉了,呵呵。” “那当然,妾身比夫君接触殿下时候多,早就被殿下的无所不知给折服了!”柳素贞抬起头,停下笔,想起临来时李璲还在最细微处提醒自己防日晒,看看周围一些仆妇都在脸上顶起了高原红就想笑,急忙做个深呼吸,也开始回忆着道:“妾身没见过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样子,如果神仙就是无所不能的意思的话,我想,那神仙就该是仪王殿下的样子吧?” 崔灏坚定的点点头,透过帘幕缝隙观望了一会儿清澈的夜空,繁星闪烁,那是长安的方向。崔灏把经书金册揣入怀里,说道:“娘子啊,殿下对咱们给予厚望,我不奢求瓦解高原上这心腹巨患的天大功劳,我只想走得更远些,等穿过了逻些城能再连带着天竺、大小勃律、西域诸国,为大唐多做些事!” “夫君莫要好高骛远才是,总有机会的,有仪王殿下在,妾身毫不怀疑有生之年看到它们纳入大唐的版图,放心吧!”柳素贞坐过来轻拍着崔灏的胸口,心却不由得飘向长安的修真坊……当初不是看不出李璲对自己有心,选择崔灏只是自己过于有自知之明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是依然可以为殿下帮些小忙吗?这也是另一类的幸福吧……柳素贞甜甜的睡着在崔灏的怀中,浅浅的酒窝让单纯的诗人迷醉。 ... 第136章 釜底抽薪引笑谈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另一个帐篷里是彻夜无眠的刘星,整个使团中除了那些隐藏的墨鹰卫外,哪怕是正使皇甫惟明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白稚少年是干什么的,但那柔嫩的肌肤下掩盖不了永远挺直的脊梁,几个月下来刘星也许面容消瘦了、嘴唇干涩了、手臂黝黑了,但那坚定的目光始终不变越发的明亮了。 外人只能看到厨娘每餐都会从紧锁的华贵马车里单独取用千里携带的美食,专门给他精心特制!那么鲜嫩的蔬果难道储存几个月不腐吗?偶然的机会掀开一角,马车里竟然有大唐关中的泥土、一直在车内形成温室种植着蔬果用来每天采摘!就凭这一件事,皇甫惟明就不敢问刘星的身份。 刘星在抓紧绘制着精细的地图,务求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地貌物产、山川河流、鸟兽习性都标记出来,偶有停下抻抻酸痛的腰背,顶着黑眼圈抚摸学院生产的比例尺,刘星的眼眸就温柔起来,对着月亮轻声自语:“我答应你要尽快回去的,但一定要带上你最想要的礼物回去,忽忽,今晚你也在担心、惦念我吧?我能感受到……你讲过的,大地虽然是弧形让相隔遥远的人不可直视到,但可以通过月亮形成夹角来反射思念的,对吧!” 有奸诈的吐蕃将领关注到使团内这个特殊的存在,把最美貌的天竺少女送进刘星的帐篷,但那南亚人古铜色肌肤即便在暴晒后的刘星跟前也依旧显得粗鄙!刘星是善良的,仅仅轰那两个少女去歌舞团搬箱子,只不过从此后就再也看不到她们了。 刘星依然随着歌舞团到处走,到处过着苦行僧式的生活,依然每天深夜通过月亮转达自己的思念,他坚信,长安的人是感受的到的……没错,李璲在月下的影壁墙上画正字,不肯遗漏任何一天的消息。 长安的风也是凛冽的,虽然比不上高原上的风刚硬,但呼啸的声音有足够的气势,盛唐时这里还不能叫做黄土高坡,长安城外郁郁葱葱的树林连绵不断,李璲很想创立一部永世的法典,把‘不得砍伐’写进去!但也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只能眼看着合抱粗的大树又一根倒下,只因为有工坊要烧炭。 李璲长叹一声并没有阻止,碧玉车轱辘辘的驶过,仪王工坊全部烧煤不一定比木炭环抱,李璲想到自己名下的那些高耸的烟囱中有多少不完全燃烧的粉尘呢?仔细的吸了几下鼻翼,还好还好,今早空气的迷蒙依旧是雾不是霾。 “殿下怎么了?鼻子不舒服呀?”茗烟赶紧凑过来递上手帕,最忠实的小管家总是一颗心全部放在主人身上的。李璲半躺着接过来,只是轻轻的展开搭在脸上,嗅着手帕上的迷迭香笑道:“那倒没有,我就是感受一下空气的湿度和温度,想想使团送回的这些西域特产的种子是否适合关中种植。” 茗烟噗哧一笑,公鸭嗓嘎嘎的在李璲耳边起腻:“可得了吧,我的殿下这个月以来把自己都弄成老农啦,看看咱家花园里好好的花房愣是铲掉一个种蔬果,连带着我们都成了泥腿子,哎呦呦,脏了我好多件锦袍了!” “哪条腿上有泥了?撩开给我看看!”李璲腾得坐起来,明知茗烟就是在小埋怨,照样儿不放过他伸手就抄茗烟的脚踝,逗得茗烟咯咯笑着在马车里这狭小空间左躲右闪,实在没辙了就把手帕抽打在李璲脸上。李璲这才住手,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一向以精打细算自诩的?怎么就看不到这里面的利润?那些奇花异草又不能吃,哪里比得上这些蔬果实惠!” “殿下又拿话搪塞我,哼,难道能吃的就值钱吗?米面谷子现今才十文钱一斗呢!”茗烟撅着小嘴掰着指头算,那个认真的样子就像小孩子抱着糖果,最让李璲欣赏。此刻擦擦稍浸的点点香汗,埋怨着:“就说那一盆夜来香吧,宋国夫人早就像我求了多次了,一百贯奴婢都没松口!还有那株美人脸,放到拍卖行里会打破头呢!您可好,一把从地里拔出来改种樱桃果了,奴婢的心好痛好痛呢!” “好了啦,来来来,本王给你揉揉,你喜欢就把那些花草种到你的卧房去行了吧?”李璲拿他一点儿辙都没有,耐心劝慰道:“我给你说个道理,那株夜来香之所以值一百贯,因为长安城里就那一株,你要是种上一亩地,你再看宋国夫人还肯不肯要?道理就是物以稀少为贵。而蔬果不同,越是容易活、产量大,才能卖到千家万户的饭桌上,哪怕一斤只卖十文钱,亩产千斤就是十贯钱,种上一百顷地就是十万贯!关键是百姓今天吃过了明天还要吃,咱家的地里收割了一茬儿还能继续种下一茬儿,明白没?” 茗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揉揉太阳穴,不满的说:“这些道理您还是跟晴雯几个丫头和学院里农科的学子们讲吧,琢磨得我头都疼了呢!反正奴婢就是喜欢那几盆花,要是救不活了那可跟殿下没完!哼……” 这次轮到李璲揉太阳穴了,这奴才宠得是越来越跋扈了。 李璲这些道理也就有耐心给茗烟讲,碧玉车后面跟着的赤玉车里的人蕙质兰心,根本用不着讲道理,自从第一串樱桃果把绛红色闪耀在暖房的绿海中,萧子琪是第一个不怕毒死就往嘴里尝的人。 当时李璲问她味道如何,您猜这位才女王妃说啥?萧子琪不理夫君的问询,找过纸笔就开始计算起来:每串儿合几两、每株产几串儿、每亩地种几株、多少日子结一茬儿……又叫过花匠来问:需要几个劳力侍弄、总共上了多少肥、长不长虫? 被冷落在一边的李璲无奈苦笑着,当时只能臊眉耷眼的自己动手揪几颗尝尝,但看到萧子琪的认真样子,尝果子之前就已经甜到了心里。 此刻官道上两辆长安知名的豪华马车在稳稳的行驶着,黄蜂卫精神抖擞的围绕周围,镶金的铠甲连战马都不例外,沉重的踢踏在路上发出整齐的‘哒哒哒’声。赤玉车里萧子琪亲自看护几株新奇蔬果和它们的种子,不光是樱桃,另外还有三种蔬菜两种水果。 仪王学院遥遥在望,已经有得到消息的农科学子在他们的导师李珣的带领下迎出来。停下车驾,李璲走下来拉着堂兄的手久久凝视,这位宁王宪家的庶出堂兄也已经成了泥腿子,黝黑了的面孔上丝毫看不到了纨绔的高傲,皇家的聪慧基因毕竟还是激发了,如今是学院内主管一方的尊严导师了。 李璲哈哈大笑道:“看珣哥哥的精神十足,看来在试验田里找到了不少乐趣哦,哈哈!” 李珣呸的轻啐一声,没好气的拍李璲一巴掌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研究出的成果还不是给你这出了名的金耙子用,我也就落得一身黝黑的肌肤没其他半点儿好处了,哼!” “健康比什么都值钱呢,二堂兄!”萧子琪也下得车来,明是说笑打趣,暗的免不了还是偏向自己夫君,一边见礼一边被李珣鄙视着。此刻黄蜂卫夹道散开,这才有农科的学子们站立整齐的躬身给院长行礼,口称“院长幸苦了”,这是李璲定的规矩,学院里没有什么亲王、郡王、公卿勋贵和寒门贱民之分,只有师生之别,就算将来毕业若干年后,见面还是要称呼“老师”……李璲很清楚,师生的情谊远比尊卑的恭敬关系可靠! 当侍从把赤玉车里的新品种蔬果的嫩苗连同土壤搬下来,这些学子顿时就没了刚刚的恭谨,呼啦抄就一拥而上,围着那胭脂红的樱桃、鲜翠绿的菠菜、圆滚滚憨态可掬的雪白胡蒜、好似被挤压扁了的蟠桃、肥大而晶莹的青红相间的番茄指指点点,满心的惊叹。 “苏兄快看那浓密叶子下藏着的东西,好大颗的红宝石似的呢一看就汁水丰厚,那分量应该不轻,量产的话肯定有赚头!” “我更感兴趣那青桃的古怪样子,难道这么干瘪了还能好吃不成?不会只是图个物以稀为贵吧?中看不中用可就落于下乘了!” “范贤弟呀你竟敢怀疑院长的手段?那个绿叶菜要是产量高,必定是我大唐普通百姓的福音!这可比那些只能供应豪门的果子有价值多了……” 听着他们的议论李璲和李珣相视而笑,萧子琪更是借机捧上一句:“二堂兄教导有方呀,学子们的见识都在点子上呢!咯咯。”李珣哈哈大笑,这些学生将来要是能都担任个县令,会不会贪腐不知道,起码可以给那些地方的百姓丰衣足食吧! 李珣笑过免不了又冲着人群喝斥道:“没见识的别在院长跟前丢人,一些番邦特产而已也至于这样惊叹吗?都没了规矩了!赶紧动手搬运进学院,难道让院长在门口等着你们大惊小怪不成?”这一声喝拿出了导师的威严,众学子赶忙应一声诺七手八脚的开始搬运。 ... ... 第137章 期末考别出心裁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堂兄不必苛责,咱们学院就是要从点滴行为上松开束缚,才能潜移默化的培养他们自由的思想嘛!”李璲不以为意,只要学生们道德不亏,别的都不重要。在萧子琪的陪伴下带着人群往里走,李璲看着过节般喜气洋洋的学生喊道:“大家是不是很着急知道这些东西的特性呢?” “是啊!院长快给说说吧?”学生们顿时被激发了意识中潜在的求知欲,高呼起来。李珣也露出期待的目光,不由得脚步放缓,而萧子琪虽然每个都品尝了,但研究的终归都是表面文章,对这些东西的品性可不知道。 李璲清清嗓子道:“那个拳头大的叫西红柿,以沙瓤微甜为优,生吃时可当水果解渴,切块儿后和鸡蛋一起稍加糖和盐炒最好,常吃还可防止下泌的疾患。那个暗绿色大叶菜叫菠菜,切记不能和豆腐混着吃,那是会尿痛不畅的,但和肉炒、和鸡蛋煮汤极爽口,其中富含让人长力气的物质。还有那个白胖一瓣一瓣的是蒜,辛辣做调料,常吃不感风寒还能驱除肚腹内的虫病……” “确实神奇啊!”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领教仪王的博学了,所惊讶的仅是这些新品种本身,而萧子琪跟在身后却满心感慨,自己的夫君就像浩瀚大海,他脑子中的学问取之不尽。 李珣点点头教导道:“院长已经把品性研究的差不多了,学生们,你们今后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提高新品种的产量、走遍大唐找到各自适合的土壤和气候、确定施肥的程度和成本。” “老师,还有防治病虫害!”一个憨憨的青年咧着嘴在人群外围大叫着,立刻获得李璲和李珣的点头赞许。 李璲突然停住脚步,心血来潮道:“这些东西不光是丰富大唐百姓的餐桌那么简单,还有药用价值以及学院今后的一大笔利润呢!呵呵,不妨这样吧,就刚才说的提高产量、防治虫害、适产地区等等想到或没想到的问题,你们各自找一个研究方向,就作为你们农科学生这一年的期末考的论文内容!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学生们欢呼起来,听到院长提到利润二字各个眼冒绿光,谁都知道学院的规矩‘功必赏’啊,自己的研究成果要是有用,将来循环生产时技术专利是占股份的,那就是连绵不绝的财富!想到这些后,考试和论文怎么会算做痛苦?分明是动力!这就是仪王学院内的激发学习兴趣方式,很有效……叫好声响彻山谷。 学院内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各学科的学子奔走于几座山峰之间,有说有笑熙熙攘攘的,那是为跨学科选修课赶时间。打发萧子琪跟着李珣去了农学院的奇异花卉培植基地,李璲独自走向理化院,这里才是自己的心头肉。 想到上次修建拍卖行,工程院的学子在没有得到李璲提示的前提下**开发了杠杆和滑轮,让李璲欣慰不已,只要扯开思想的枷锁,大胆摒弃先人的墨守成规,唐朝人并不比二十一世纪的人愚笨!当工程院学生把力臂和力矩的关系公式摆在桌上的时候,李璲忍了又忍把那句“定滑轮改变方向、动滑轮省力一半”的定论咽回肚子,让他们自己琢磨吧,他们养成琢磨的风气比得到知识结论重要。 而理化院已经好几个月没拿出像样的成果了!尤其是貌似广大学生都热衷于做精细试验、观察实验既成结果、总结规律,当然,李璲并不认为实证研究不好,自己学化学出身的最是注重实验,但这个年代是绝大部分理论没提出的时期,就在已有的成果上搞精雕细琢是不合时宜的,那会僵化思维、阻碍创新!李璲内心宁肯理化院的学生们大胆的提出天马行空的理论猜想无法证明,哪怕是绝对错误的,也会鼓励! 刚步入理化院就听到了争吵声,李璲好奇的趴上那间殿堂的窗户,里面正是京兆尹裴耀卿的三儿子裴敏在讲课,看黑板上的内容有水壶煮水后蒸汽顶起壶盖的问题、有孔明灯凭燃烧发热而飞上天的问题、还有磁针能在磁石阵中不停旋转的问题。 李璲不由得惊讶的合不拢嘴:这是深入到探讨力的本质和转换的阶段了呢!难怪好久没有成果了,我的天,还是有人在研究理论的啊!而且能想到把这几个例子放在一起提,那么也就触及到了工业革命的边缘了!李璲当初为学院编纂教材的时候,自己都没想过把这些实例摆在一起,而是无序的穿插进《墨经》里面,补充了一些简单的科学认知。 李璲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偷听,不想打断殿堂内的讨论,非常期待这帮人能展示到什么程度?如果只差一层窗户纸的时候,李璲真的不介意直接推一把。 一个学子在激动的演讲:“我想到了!如果磁石阵足够大,把磁针链接在搅拌器、研磨器、或者纺车上,那样岂不是可以日夜不停的工作永不止歇?而且速度稳定、不需人力畜力、甚至……啊对了,旋转!对就是旋转!连在车轮上的话马车就不用马了啊!” “这还用你想到?在座的谁不知道啊!”旁边泼冷水的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接口嘲笑道:“你觉得天底下那么大块儿的磁石很多是不是?”冷嘲热讽中看前一个人还想争辩,这人直接堵回去道:“实话告诉你,我们组已经实验很多次了,小磁石无法冲压成型大磁石!一旦成型就失去磁性……” “那是你们的水平问题,殊不知别人能做到……”角落里又有人小声嘀咕着,都是互相不服气的,让刚才反驳的人暴怒起来,大吼道:“你们根本没明白老师今天的提示!这几个问题不该单独研究,那就落了下乘。老师的意思是让咱们找到其中的关联,那才会有新发现!” “那我也没见你有什么新发现!”又一个家伙冒出来,接过话头道:“我最近倒是已经在气体流动中有研究成果了呢,蒸汽的力量貌似和热度没有关系,而和气体产生时的瞬间爆发力有关,而缩小蒸汽出口的口径和延长出口的距离可以提高爆发力!” 这个家伙洋洋得意的高昂着头,因为只有他拿出了具体的理论关系,将要涉及到一个新的公式了!周围人顿时热络的鼓起掌来,而窗外的李璲点点头又摇摇头,心中长叹:最后迈的那一步也许是千里远呢! ... 第138章 学院内答疑解惑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讨论声渐息,却在人群中扬起一个弱弱怯怯的声音:“烧开水的热气能不能通过弯管再重新用来加热水壶呢?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循环往复的保持加热、和顶起壶盖?” “咦?”李璲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双眼朝那个声音的出处寻找过去,倒要看看这是谁将要进军‘永动机’的研究!要知道,虽然永动机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但在科学史上无数大科学家却通过对永动机的研究顺带着创造了很多东西……而随着李璲出声,殿堂内的学子们也发现自己的院长到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裴敏也走出来拉着李璲笑道:“堂堂院长竟然偷听,既然来了今天可不能放过你,正好参与学子们的讨论,给他们些启示好少走些弯路!”不许李璲反抗就拽进屋来。 “院长您评一评刚才我们谁说的有道理呀?”有学生胆大的开始起哄要仪王发言。 李璲左右看看,笑着说:“都很有道理,每一个想法都是一条路,也许有的崎岖有的平坦,但不可否认都是路!只要你真的走下去,直达的路也许没意思而绕弯的路却有不错的风景等着你……”话锋一转,李璲伸手指着人群中一个怯懦的小男孩道:“你刚刚说‘循环往复’四个字很值得研究,你要是真的研究出来的话,你知不知道对世界有多大的影响呀?呵呵,无异于盘古开天地!” “啊……真的能够吗……”那个孩子顿时羞红了脸,不敢看周围羡慕的目光,这可是院长亲自的表扬和鼓励啊。此刻李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章智荣!”清瘦的小家伙又扬起头骄傲起来,活脱脱一只斗鸡。 “好,我会记住你,并且期待你的成果!”李璲点到为止,并不想给他的思想套上任何的枷锁,所以不再理他,转而对周围许许多多期待的眼睛回报微笑,双手下压让大家坐下,看着这几十个学子早就脱去儒学的胎、更换了科学的骨,李璲内心也澎湃起来。 李璲登上黑板前的讲台,大声说道:“也许此时此刻我懂得东西比你们多,但那都不是我自己研究思考出来的,是神仙直接告诉我的,不值得自豪。而你们今天的思考成果就已经让我惊讶了,何况你们还有无限的发展潜力,我对学院的将来非常的期待,因为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呵呵,你们一定能做到的,毕竟,总不能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吧?” 前面说得那么深刻而庄严,谁都没想到仪王最后话锋一转竟来了句大俗话,全都笑得把口水喷到前面座位的衣领上了。内中早有科学狂人实在等不及了,扯着嗓子压住了满堂的哄笑声:“院长今天有空儿来学院,肯定又有新的东西教我们吧?大家快安静啦!” “对!对哦,院长快说正题吧,好期待啊!”立时获得了所有人的响应,连退在一旁的导师裴敏也把耳朵尽量竖了起来,冲李璲笑着拱拱手。 “好,我不卖关子了,刚刚从农学院过来,给他们带来了西域蔬果的种子哦,”李璲调皮的眨眨眼,看到底下不明所以,再加一把火道:“相信农学院学生过不了多久就能量产啦,到时候你们都能吃上更丰富多彩的蔬果,那时别忘了感谢他们哈,都是农学院同学们的功绩啊……” “院长您这不是骂我们嘛……”瞬间就有人反应过来,黑着脸开始嘀咕,坚决没有感谢的意思。情绪是可以感染的,周围的学生都嘀咕起来,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更有一人大着胆子跳起来吼道:“院长您今天难道是替农学院来向我们理化院下战书的吗?” “哈哈哈,有这份不服输的精神比什么都好!”李璲拍着巴掌笑道,看下面已经群情激愤了,知道火候够了,弓弦不能拉太满,收起戏虐李璲正色道:“我给农学院弄来了种子,想想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才来到这里,准备和你们聊聊基础理论……” “基础理论?教材上这些还不算基础?”此刻连裴敏都诧异了,何况这些学子,疑惑道:“不根据这些知识研究怎么转化应用?而是要挖掘隐含着更基础的?” “没错!应用问题是你们的事儿,无穷无尽!我乐得坐享其成,呵呵,”李璲摊摊手,话锋一转进入正题说道:“我先提个问题,你们都看到猪油能变成肥皂了,于是你们就认可了这个事实,哪怕肥皂是用来洗涤油腻的,和猪油性质刚好相反你们也就那样认可了是吗?有没有人想过三个字,为什么?两个外表截然相反的东西内部是否存在相同的成分呢?” “难道看不见的细微处会有相同的成分吗?”每个人都在自问,心房内好像豁然打开一扇门! “说得好!就是那眼睛看不到的细微处!”李璲突然把嗓门提高八度,斩钉截铁的说:“佛家讲芥子纳须弥是有道理的,一滴水珠能够映射整个天空,佛说一滴水中有十亿八千万个生命并不准确,我可以告诉你们,根本不止那么少……” 又一个学子豁然开朗般大叫:“因为太小了看不到?是不是院长!所以有时候喝生水会闹肚子,因为里面有微小的虫子?” “你猜对了一半,呵呵!”李璲指着他赞赏的点点头:“害人生病的东西非常微小,哪怕学院最高级的放大镜也看不到……但不等于不存在!那不是虫子,我管它们叫细菌!” 殿堂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谁也不想漏掉李璲的只字片语。李璲继续道:“但那还不是最小的东西,或者说,还不是我们要找寻的物质最根本的组成!就像一个人一样,由皮肤、肌肉、骨骼、血液、脏器、筋脉组成,但如果你们只观察到这一步那就等于失败了,我们还要问一问,肌肤、骨骼、脏器它们又都是什么组成的呢……” 此刻有聪慧的学子试探着接口道:“好像可以分成肉、骨、水,不过院长啊,肉、骨、水好像之间不再有共同点了吧?这就是基本组成了吧!” “呵呵,还差得远!”李璲挥手让那人坐下,稍加停顿给大家思考的时间,李璲娓娓道来:“我们不妨想像一下,一个人或者一个野兽被焚烧后的结果……看过没?是不是都变成一堆炭灰了?无论肉、骨、水都变成炭灰分不出来了呀?” “真的耶!”已经有人貌似开窍了,激动的说:“难道组成人兽的基本成分和草木是一样的?都是炭!” “还不够准确呀……但我不想在这一个小问题上给你们说太多,我希望你们有兴趣自己去研究!”李璲对这个问题嘎然而止,让所有人都露出失望、不过瘾、干着急的状态,转而回到主题上说:“举这样一个例子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任何东西都可以分解、再分解!分解到更微小的组成颗粒……当然,绝不是金木水火土那么简单!刚才说过了,一滴水中还复杂的难以想象。唉!” 手扶着讲台,李璲怅然若失,如果换一身衣服真的好像又回到了前世的教室内,多么熟悉的氛围啊!李璲差点儿替道尔顿早一千年吐出‘原子论’来,关键时候生生憋住了……还不是时候啊!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唐人需要消化吸收的时间,或者,李璲更希望自己仅仅做个抛砖者,背囊里满满的玉珏静等这些学生自己抢夺去才好。 好半天才有人再次打破沉闷下来的气氛,竟是那个怯懦的男孩儿,又一次弱弱的举手问道:“那么,院长,我们有什么办法才能观察到那么细微的世界呢?” “问得好!”李璲走下讲台,来到这个叫章智荣的男孩儿身边,虽然自己也不比他大几岁,但现在的身份是导师!李璲端着长辈的架子拍拍他的头,向所有人鼓励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所以,要想研究那个飘渺而神奇的世界,你们先要造出能放大亿万倍的放大镜!哈哈,理化院期末考的论文,就增加这个制造超级放大镜的选项吧!” 李璲说完就大步离去,身后留下乌泱泱的青衣士子目瞪口呆,期末考三个字真是晴天霹雳撕碎了刚才的激动和热情,天啊,此时方知,原来院长是来布置考试内容的……上当了! 看不到身后哀怨的眼神,李璲大笑着离开学院,大门外萧子琪已经等在马车前了,跑过来揽住夫君的手臂调侃道:“看殿下这幅兴奋劲儿,我猜你肯定又去难为学生了吧?” 李璲捏捏美女的小琼鼻,触手滑腻又带着温香,得意的说:“琪儿好聪明一猜就中,本王给他们讲了芥子内的须弥空间到底装了多么多彩的世界,如果他们有兴趣看一看的话,就给本王制造出亿兆倍的放大镜来!哈哈哈……” “坏蛋,就知道你不会为几粒种子亲自巴巴的跑来,哼!”萧子琪撅着嘴道:“回去也给我讲讲那个微小世界里的精彩才行……对了,”萧子琪收起笑容,差点儿把正事忘了,赶紧贴在李璲耳边小声说:“吴广将军刚传了司马道长的口信,说请殿下速回!” ... ... 第139章 父子谋天高海阔(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司马道长的口信?快上车!”李璲刺溜就钻进碧玉车,催促着疾驰回城。 司马承祯的实验室本来想搬到别的地方,毕竟现在研究火药可不比以前的弓弩,一个不留神这山洞以及上面的邀月斋就不复存在了,那是仪王就寝的地方!但找来找去也没有安全可靠的地方,于是搬走的只能是李璲,幸好现在是夏日,关中的炎热又缺少水汽,李璲大婚后基本住在后花园湖心岛的听香小筑里。 邀月斋干脆让给道门众人歇脚,所以司马承祯就在这里等候李璲回来。其实最近李璲隐隐已经察觉到老道尊要成功了,假山内不时发出的闷响一次比一次波动剧烈,那还是规定好的痕量试验呢,就能在深夜把相隔一片湖水的听香小筑晃动起来!李璲早就认为这个程度够了,只是在李含光的撺掇下,老道尊孜孜不倦的精益求精。 吱钮门响,邀月斋大氅四开,当李璲登上假山的阶梯,上清派核心弟子就拥着他们的师尊和师祖列队迎了出来。李含光满面春光的未到近前就笑喊出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师尊他老人家大功告成了!” “同喜同喜!司马先生成前无古人之事,将永记道门史册!”李璲紧步登阶笑道。一边和李含光四臂相拥在一起,一边对着傲然在山顶的老道尊行礼。但只见司马承祯消瘦的不成样子了,一年不见天日导致满脸都是青灰色,就如出土的僵尸一般,但精神头极好,双目烁烁放光,正在朝着李璲微笑。 李璲登上山顶,四名核心弟子立刻飞身而下向四面隐迹于花海中,搜寻这片园林内一切闲杂人等。半晌后没有动静,司马承祯这才从袖中伸出手来,只见他四指指尖已经夹着三颗药丸般的银弹,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司马承祯低语道:“终于被我师徒找到了最佳配比啊,其中又以磷粉做载体,碰撞即炸,呵呵,殿下要不要观赏?老道给他命名为霹雳雷火弹!不过,以这一颗的份量,脚下一丈花草要遭殃喽。” “本王信、信得过先生,就不用、不用试了……”李璲冷汗直冒,话都说不利索了,自己本来就知道配方和威力,但前世也从来没自己制造试验过,毕竟学的是师范大学不是工程技术。故意让道门自己研究就是不想威力太大,但还是低估了道士们严谨的治学态度。 李璲话说了半句没说完呢,李含光的大手就展开在眼前,乌黑色的一个拳头大铁球赫然在目,晃呀晃,李璲喉咙咕噜一下,心道这就是土地雷了吧!只听李含光大笑道:“师尊喜欢小而精,贫道喜欢大而烈,嘿嘿,我给这个起名五雷天罚!但需要先点燃火芯,贫道在郊野试过了,炸碎一丈方圆的巨石没问题!” “好,太好了!”李璲有些哭笑不得了,内心真想得到这些成品,可也真不想这么早得到……小心翼翼的从两人手里接过来,反复看了看,长叹一声道:“只可惜,以后咱们不能常相聚了。” “啊?殿下这话什么意思?”李含光好似被兜头一盆凉水怀里抱着冰,笑声嘎然而止,气氛陡然就尴尬了。司马承祯却依然微笑不改,拍拍徒弟的脑门,冲李璲点点头道:“殿下的意思是,这东西是就地埋了还是准备带在身上用来对敌?含光你想想,永远不用那还造它干什么,只要使用早晚会被朝廷获悉!朝廷岂会容得我等私人掌握这样的大杀器?” “所以殿下让咱们跑路?”李含光性子直所以还是有些懵懂,挠挠头道:“咱们回山去!紧闭山门今后少在江湖行走就是了。”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连司马承祯都大笑起来,摇头道:“愚徒啊,光大道门的事业不做了?这天下百姓重新送给佛门去愚弄不成?该打!”说着真就在李含光脑门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可怜李含光也是四十岁的人了,接手上清派掌教忝为道门领袖,还要被师父打。 这会子李璲也想好办法了,赶紧来圆场,解析道:“办法倒不是没有,还望二位莫要心疼才好……”望着老道士的表情,犹疑一阵后深吸口气表示下定决心,李璲这才接着说:“五雷天罚明显是攻城的战争利器,不该由道门掌握,本王的意思是李道长把配方改一改,威力小点儿,但份量再大些,进献给朝廷!而司马先生的霹雳雷火弹个头儿再小些,秘而不宣作为道门行走世间斩妖除魔的道术即可,二位以为如何?” “难道就不能保留秘方、由我茅山为朝廷提供五雷天罚吗?”李含光想了又想提出一个方案,终归还是舍不得啊,自己的心血换做谁也一样,同时貌似还很有道理:“这样朝廷今后需要倚靠我们,我们道门也就更有话语权了!” “痴儿!你自己想谋反莫要害天下道门陪葬!”司马承祯一声怒吼中又是一巴掌,这次可不是打趣玩笑,这巴掌里用了三分内劲,李含光顿时飞出三丈远,如同一块破布坠落在地,肋骨都折了两根! 幸好道尊手下有准头才没伤心脉,李含光趴在地上吐了好大一口血,强忍着疼站起来,望着师父被气得直哆嗦,不顾自己的伤就跑回来,先为司马承祯捋胸口,战战兢兢的说道:“徒弟鲁莽了,师父莫要气坏身子!” 李璲赶紧也过来劝慰:“在家为孝子,入朝是忠良!司马先生您年纪大了千万不要动怒才好,李道长一时考虑不周而已,说明白就是了。” 司马承祯大口喘了几下,长叹一声看看自己的徒弟,伸手疾点在李含光胸口几处穴道上,又发功为他愈合骨裂,好半晌才说道:“含光已经成为一派掌教,遇事岂可考虑不周?唉,今后万事要三思,你的一句话就可能让茅山万劫不复啊!” ... 第140章 父子谋天高海阔(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含光含着泪使劲点头,扶着老道尊坐在石墩上,冲李璲行大礼拜见,说道:“贫道性格鲁莽,遇事心思不密,今后还要仪王殿下多多提点!” 李璲也不矫情,受了他这一礼,这才扶起来解说道:“道理很简单,胳膊拧不过大腿罢了,李道长,你那个办法等于是要挟朝廷,以我父皇的雄才伟略岂肯受任何人的欺压?茅山才几个道士,拿着五雷天罚就能挡住朝廷百万大军吗?再然后,就是天下道观皆被铲平,朝廷从此将不许道士的存在啊……” “含光明白了!”李含光冷汗直冒,这才想到就算自己当皇帝也同样不会受人威胁。这时司马承祯咳嗽几声,舒缓了气息,才柔和的说:“与其互相提防着越来越疏远,不如直接把根本秘方献上去算是心胸坦然,没了猜忌!又不是献上去就没有了,反正秘方在你脑子里呢不是?” 五雷天罚的样品装入了软盒,第二天李含光小心翼翼的捧着,跟着老道尊去往兴庆宫觐见皇帝,出门时茅山派的人全都跟出来,老道尊犹豫了一下,指指第三代中四个精锐弟子道:“玄辉、玄耀,你二人从今后名义上不再算茅山教徒,充入仪王府亲卫做个将军吧!玄清、玄元,你二人也如是,去仪王学院做教书先生。” “山洞中留了几箱‘残次品’,殿下记得处理……”李含光在一旁叹口气,四个弟子可能早被授意,所以欣然接受躬身称是,当时脱下道衣,内里就穿着武士的劲装。李璲明白老道尊的好意,作揖谢道:“多谢先生厚爱,本王愧领了。” 众道士这才上车离开,留下的四人已经隐迹在王府人众之中。 李璲独坐廊桥上心情依旧不能平静,这事儿太大!大到自己根本托不住!而更可悲的是,还甩不脱……看到火药的威力后李隆基会是什么反应?那个五雷天罚无论作为地雷也好、还是作火流星投掷也罢,这跟以前的诸葛连弩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司马承祯在仪王府密室中研究出来的,说李璲没掌握秘方鬼都不信! 换做高力士、杨思勖、甚至王忠嗣掌握火药,皇帝都不会猜忌,但就是姓李的本家人不行!信安郡王李祎那句话说得对:咱们李家有骨肉相残的传统……虽然李璲自己对火药不看重,毕竟手里有比火药厉害千百倍的大杀器不止一种,但目前来说,估计朝廷不会再让茅山派的人住在仪王府里了。 果然,用了不到三天,唐玄宗口谕传来,除了外放去镇藩的光王琚、鄂王瑶和还在禁足反省中的荣王琬之外,宣召在京的全部皇子:庆王琮、太子瑛、忠王玙、棣王琰、仪王璲、颍王璬陪侍驾前,随同皇帝带着各属国使节参观淳化县仪王工坊! 李璲没有资格抗议说那是商业机密,抗旨不尊是要砍头的,只有耷拉着脑袋认了,很明显,李隆基就是找个借口看看李璲的瓷器作坊、肥皂作坊和香料作坊中间,是否夹在着火药作坊!顺便也让各属国使节震撼一下,一个皇子就这么厉害了,到时李隆基可以骄傲的说“朕有二十多个皇子呢,这个是最不成器的一个……” 皇帝出行,浩浩荡荡,即便只有这五十里路,龙武军照样儿派出三千甲士,大唐天子作风彪悍,一身新设计的炫紫色团龙金绣披风纵马驰骋,虽不像后世皇帝坐龙辇摆下金瓜銊斧朝天蹬,但挥扬马鞭的样子正是蒸蒸日上的盛唐气象! 淳化县令在仪王工坊山谷外跪了半个时辰才见到皇帝一行,可数千匹良马呼啸而过根本没他这个芝麻绿豆官磕头的机会,王公勋爵之后是朝廷大员,不论文武都骑术了得!烟尘滚滚中弄得淳化县令土猴子一般,直到最后面的各国使节队伍到来,这才站起身掸掸土,大唐官吏就算从九品也断不能跪拜番邦。 在巨大的烟囱下,看着隆隆的窑火窜起丈高的火焰,炙热的蒸汽罩在众人身上,李隆基微眯起眼眸,转身头一句话就是叫李璲吓一跳:“璲儿,过几天外放置官,你这诺大的产业如何照顾啊?” 李璲的惊讶倒不是怀疑大唐皇帝会抢夺自己儿子的财产,而是拿捏不定李隆基为何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要知道带着各国使节——其实就是间谍来参观工坊就已经很奇妙了!李璲心思电转,一时想不明白那就得做最坏的打算了,此刻又不能和参谋商量。偷眼瞟向工坊内,每一项技术的价值在脑海快速的整理着。 李隆基玩味的看着李璲冒冷汗,也不着急听回话,倒是扫视着周围的几个皇子表情各异,确实有看戏的幸灾乐祸,还是庆王李琮壮起胆子出来想给弟弟解围:“父皇,璲弟若是着急外放置官,儿臣会帮璲弟照看着,请父皇放心,何况还有学院内的师生多有精通的,也距离不远。”这大概是先天失宠的李琮如履薄冰一辈子最大胆的一次了。 “哦,对啊,朕差点儿忘了璲儿为大唐办的学院……”李隆基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欣慰的点点头,好似真的被李琮开解的放心了似的。只有李璲暗暗叫苦,心道大哥你真是越帮越忙! 工坊就算被朝廷接管,没有技术朝廷守着一片房舍一堆仪器有屁用?好死不死你提学院干什么!脑子里装了先进知识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啊,看来自己的大哥真是常年足不出户待傻了。但人家是好心李璲也没法反驳,想了想跟绝顶天才的李隆基还是实话实说最好。 李璲踏下心来就镇定了不少,拱手一礼平静的语气道:“启禀父皇,原本儿臣的产业十分驳杂,早就力不从心,所以从去年就在拆分剥离了,比如酿酒交给了宁王伯父、制糖交给了十三弟他们、炼煤冶铁的事儿信安王叔家在管着、烧瓷作坊是萧家的了、香皂作坊原本就是张家的、还有火柴和煤油灯更是连技术秘方都转让的各家勋贵全知道呢……” 听到这儿,高力士在一旁憋不住笑,胖脸都抽搐起来!在李隆基的瞪视下扭过头去。李隆基听他唠叨着往事如同诉苦,心道你还好意思提火柴的事儿啊?那么多世家都被你坑了!有的到今天还被你攥着哽嗓咽喉呢……忍不住打断道:“听你这么说这里全都是别人的,我可怜的十二郎啊,你自己落得个孑然一身、仪王府剩个空架子、不会又要靠你哥哥们救济了吧?” 唐玄宗连讽刺带挖苦,竟然开起玩笑来,李璲喉头一瘪。周围几个皇子离得近,听得真切都在太子李瑛带领下哄笑起来,就连颍王璬那个小鬼头也伸手捅捅李璲腰眼儿,满脸无辜状的落井下石:“十二哥,要不我把冷饮店的股份还给你一成好不?” “好个屁!”李璲没好气的扇了老十三一巴掌,冲着正等自己回话的皇帝尴尬一笑,说道:“父皇,那个,儿臣没说完呢呀,儿臣现在不是刚大婚又忙着给学院传授知识嘛,所以,儿臣的工坊就仅仅负责给刚说的那些产业提供点儿药引子……哎呦!” 李璲刚把自己的巴掌从李璬的后脑勺挪开,自己的脑门就挨了李隆基一巴掌!唐玄宗都被他气乐了,指着李璲对旁边高力士苦笑道:“力士你听听,这猴崽子适合干没本钱的买卖吧!” 李隆基这话一出口几个皇子都转过身去,双肩快速的抖动。李隆基“呃?”一声没反应过来,却有颍王李璬从庆王李琮身侧探回头来,十几岁了还装着奶声奶气的说:“父皇,当父亲的不能那样骂自己儿子的……”那满脸认真的样子非常欠抽。 李隆基满脸黑线,假装没听到。重新望向那些高耸的烟囱,正在喷吐着或黄或白的烟,于是又沉着脸扭头对李璲正色道:“也就是说那些脏了周围农田的河水都不是你的责任了?” 李璲又是一阵肝颤,顺着唐玄宗的目光看向高空,这是问到污染的事儿了,看来皇帝对帝国的掌控可谓事无巨细啊!什么都瞒不住……李璲使劲儿吸吸鼻翼,还好,改造后的工艺已经环保多了!于是也收起轻松的态度,规规矩矩的答话:“开始时确实儿臣疏漏了,已经让工匠改进了严整的工艺,也对周围农户作了赔偿,父皇放心!” “心思别光用在铜臭里,你们几个都算上……多美的山谷啊,咱大唐的美景可不容任何人糟踏!你们记住了。”唐玄宗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李瑛、李玙、李琰等都是一愣,赶紧躬身受教,至于内涵之后回去后慢慢揣摩。 看到气氛冷了,高力士忙进言解围:“陛下,十二郎的工坊就别进去了,咱们都是外行看个热闹罢了,既然淳化县景色不错,难得出来透透气,老奴陪陛下打猎去吧?” “好,力士的主意好!”李隆基朗声一笑扫去阴霾,让所有人都浑身一松。 ... ... 第141章 争射猎空手夺魁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好,力士的主意好!”李隆基朗声一笑扫去阴霾,让所有人都浑身一松。一边往山谷外走,李隆基指着一众皇子道:“今天朕不搀和,你们都上马!好久没考校你们的骑射了,正好今天比试比试!谁猎的多朕有赏赐,哈哈,趁着琚儿不在你们都有机会!” “谢父皇!”李瑛带头儿兴奋的叫道,只要李琚不在,自己作为太子绝对不能让别人盖过风头。说着就跑去牵自己的马,而李璲等几人也都互相笑着说:“莫要相让才有趣哦……” 唐玄宗在簇拥中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凉棚,内侍忙着开始传递酒菜,大臣、勋贵、使节都按品级入座,静等观赏大唐皇子们的表演。空地上滚起烟尘,竟都是宝马良驹,李瑛一马当先带着连个侍卫就冲进了树林。 没想到李璲刚刚翻上马背,却有个不识趣的人拽住李璲的缰绳拦在马前,笑嘻嘻的操着不流利的汉语说道:“仪王殿下留步,请容小臣冒昧讨个恩典……” “嗯?你讨什么恩典?”李璲稍一愣神,就从他矮小的身高和丑陋的相貌看出是哪国使节了。大唐人因为自信高傲,对各个番邦都极为包容,当然,包容中也含着不屑。但李璲前世的思想根深蒂固,对倭瓜国的人有刻在骨子里的仇视!所以看向这个一身白色粗布袍的鄙陋之人,顿时就露出不耐。 “小臣是大倭瓜国的使节多治比广成……”小矮子很没个眉眼高低,还想自说自话。李璲不耐烦的打断道:“本王没想知道你的名字,什么事儿快说,你耽误我狩猎了!” 小倭瓜绝对不把愤怒挂到脸上,依旧恭谨有礼的说:“是是是,仪王殿下博学多才令藩国下邦好生敬仰,我国的留学生非常愿意拜入殿下的学院,大唐的任何学问都是我国需要的,他们非常勤奋好学绝对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你是说,只要你们有需要,我们就该白给你是不是?”李璲已经举起马鞭,冷哼一声道:“本王不准,休要再提!” 多治比广成动作像心思一样灵活,在马鞭落下之前抽回了手。倭瓜人的基因里就只有索取二字,从来都认为他想要的你就该给,拿到了学会了就反过来打你,打不过就认输再跟你学,学差不多了再跟你打,还打不过还继续学……反覆无常被他们认为理所应当! 所以对李璲的问话很想回答“是呀”,但听李璲的语气不善,还是忍住了,嘴上保持着恳切:“天朝上国一向是敞开胸怀给与我们帮助的呀,殿下若是敝帚自珍岂不让人寒心?” “本王早就对养不熟的狼寒心了,尤其是你们倭瓜国!”李璲咬着牙说道,自己才不管什么外交礼节呢,跟不善良的人就不必善良,中国已经太多东郭先生了,李璲不想作煞比。 倭国使节还是不死心,继续要求道:“好吧好吧,那么殿下,让我们的留学生在您的工坊里学习一个月总是可以的吧?” 真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李璲仰天大笑,笑得广场上所有人都投来注目,李璲才大声的喝斥道:“本王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大唐之所以比你们强盛、能做你们的宗主国、能压着你们的野心不敢造次,就因为有这些先进的技术和大量的人才让你们望尘莫及!你们想学习,就去国子监学学忠孝之道和礼义廉耻好了,那才适合你们。至于先进技术,哼哼,只要本王活着一天,你们就休想偷窥!” 李璲从来没有把性格中激烈的一面表现出来过,这一次昂首挺胸在马上向天挥鞭,在阳光下闪亮着铠甲好似换了一个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目击者。尤其是各国使节都好像心脏被李璲掐了一把,偷眼打量大唐皇帝。 李璲说得很大声,甚至就是说给李隆基和所有大臣听的。李隆基面无表情,表现出在国家大事上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而一旁的高力士已经露出沉思状。李璲深吸口气,心想这就够了,回马扬鞭就奔入丛林,掀起一阵黄土扑入倭瓜国使节的口鼻。 众大臣都低下头,生怕皇帝找自己问个意见,只有翰林大学士贺知章不屑的哼了一声,对李璲的狭隘很不以为然,但刚想要起身进谏,就被旁边集贤院大学士张说一把拽住,生生的按了下去。贺知章指着张说横眉立目,想说好朋友太过小气又说不出口,却听张说附在耳边低语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诺大的场地安静了很久,才被几声马嘶打破。看到太子李瑛头一个满载而归,老远就传出爽朗的笑声,众人这才感到头顶的憋闷淡了,都松了一口气。李瑛一手拎着只圆滚滚的狍子轻松的跳下马背,看那个头儿已经很肥了,正是烧烤的好时候。身后又有侍卫扛着只灰狼递过来,李瑛另一手直接抓住灰狼脖子跑向彩棚,高声叫道:“父皇请看!” “瑛儿的骑射有进步!”唐玄宗笑起来,众臣纷纷起身恭贺着“太子威武啊”生怕落后。正交头接耳时又有马蹄声哒哒,眼尖的已经喊起来:“是忠王回来了,快看,马后牵着的是头公鹿!忠王竟然是生擒的……” “忠王毕竟仁慈啊!”这样的议论不绝于耳,李隆基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等到李璬把一只大雁扔在唐玄宗脚下,所有人都看到黑亮的箭杆准确的穿越大雁的双眸,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年轻的官员有的鼓起掌来,周围的龙武军士卒都忍不住高声叫好儿!颍王李璬的猎物虽小却是体现出了高超的箭技,难度比活捉一头鹿只大不小。 李璬骄傲的站到一旁,那表情要多臭就有多臭,李隆基都想抽他几巴掌了。又等到庆王、棣王回来时,都有斩获,就只剩仪王李璲还不见踪影。而此刻密林深处,李璲正持一把匕首和一只猕猴近身搏斗…… ... 第142章 志不同棋子自喻(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纵身若游龙,腾跃如鹰隼,这不是形容猕猴,而是形容对战的李璲。在那么多高手的熏陶下,想偷懒不进步都难,一把匕首根本不当匕首使,忽如黄蜂尾后针,于不经意处刁钻的撇出,偏偏李璲存了练手的心思点到即止。忽如虎啸山林力劈华山,却在猕猴身侧堪堪劈砍树枝上。 这样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攻击,也许连猕猴都不屑的放弃了逃跑的心思,尾巴甩抽当钢鞭,利爪直击破入中门。一人一猴在密林中闪转腾挪光影相交,直到李璲厌倦了,收起匕首的同时顺手一捞就轻易的拽住猕猴的尾巴,不等它吃痛吱吱惨叫,李璲拧腰挥臂,抡着猕猴当作链子锤转两圈就抛向了树尖。 郭子仪在一旁侍立着,此刻才拍手叫好,却不解的说:“殿下怎么把它放了?皇上还等着众皇子猎物多寡来奖赏呢!” “当作晨练罢了,什么也不要猎,一样不会输。”李璲接过吴广递来的绢帕擦擦汗,翻上马背就往外行来。看着吴广皱眉的样子好笑,转头对郭子仪道:“郭将军,你来给他释惑吧,呵呵!” “殿下这是在考我啊?哈哈!”威武的大汉爽朗的笑声惊起一片山雀,拍拍吴广的臂膀又指指他的脑子,说:“武艺最好的光王李琚不是远远的置官到蜀中了吗?上一代唯一能打的信安郡王也赋闲在家里。别的话我还用多说吗?弱者让人同情,强者遭人嫉恨,咱们殿下在百工行商上已经够招摇了,别的方面就让给别人吧!” 吴广点点头,但一路上还是替李璲可惜,可惜待会儿皇帝赐下什么东西的话说不定代表着什么。林木越稀疏也就是快出来了,看到李璲坐在马上再不矫健,而是松松垮垮的晃来晃去,吴广彻底无语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看到仪王两手空空,马鞍后还是空空,侍从手里也一样,还被奔马巅得摇摇欲坠气喘吁吁的样子,同情者有之,轻蔑者更多。李隆基无奈苦笑,不等李璲下来见礼就没好气的说道:“就在马背上喘匀了吧!你这不争气的平日里就知道躺在奢华马车里数钱,自以为炫耀,哼,殊不知满长安的人连百姓都对不能骑马的少年嗤之以鼻!” “陛下就别苛责仪王啦,术业有专攻嘛,一个人总不能样样都好不是?”高力士在旁边解围,也是苦笑着说。周围大臣纷纷应和,连太子都得意的帮衬一句:“父皇息怒,要是比赛别的,十件里有九件是璲弟拔得头筹,呵呵,这射猎一项嘛,十二弟,我们做哥哥的就承让啦!” 李瑛笑着左手搭右手,两臂展开冲刚从马背上滑下来的李璲长揖到地,很正式的行一个礼,逗得满场都是狂笑,李隆基心情也好了很多。没想到李璲却不依不饶的叫起来:“谁承让了?太子哥哥别想沾我的便宜啊!我没猎到什么,你们又都猎到什么了?” “嘿,他还惦记着咱们都空手而归呢!”棣王李琰冷哼着,晃悠着手上的山鸡走上前,扑棱棱的翅膀都快扇在李璲脸上了,鼻孔朝天大声着笑道:“十二弟睁大眼睛哈,四哥的收获小是小了一点儿,但好在射猎了足足七只,要不要让给你一只?省得待会儿没得吃哦!” 众人哄笑中,李琰退开,李璲却一眼看到忠王李玙正在抚摸树杈般的鹿角,于是主动走上一步围着李玙转好几圈,直到把忠王看毛了才指着李玙大喊起来:“哎呀三哥,你这是从鹿苑中牵来冒充的?作弊也不能这样没有技术含量啊,你好歹插支箭在上面呀!” 又是一阵哄笑,李玙自己不好意思反驳,李隆基在高台上拍着大腿假装斥责道:“不肯认输还好意思攀扯别人,你三哥仁厚,那是生擒回来的,当着各国使节璲儿你莫要胡搅蛮缠了!哼,还什么从鹿苑牵来、什么插枝箭作弊,这主意也就你想得出!” 高力士一边给李隆基抚背顺气,一边调侃着李璲道:“十二郎既然想到那么好的主意,怎么自己不去鹿苑牵几头鹿来插箭?呵呵呵,那不就是超过你三哥啦!” “非不能也,是不为也!”李璲站在场中等到众人都止了笑,突然一拢锦袖昂然正色的说道,顿时让满场的大臣勋贵都愣了。看众人没反应过来,李璲又调皮的摊摊手道:“父皇的话儿臣不敢认同,父皇说三哥生擒就是仁厚,那待会儿这公鹿是烤熟还是放了?儿臣压根儿连擒也不擒,岂不是更加仁厚嘛?还免得吓那公鹿的心中恐慌。” “强词夺理!”李隆基喝斥着,但看表情倒不是真生气,声调也不高,像是随便他胡闹似的。庆王李琮却担心的接口一句“璲弟莫要莽撞”,李璲报之以微笑让大哥放心。却有李玙实在受不了了,听李璲几句话分明就是为韦家的事儿句句都是针对自己,很多臣工已经听懂他是骂自己的仁厚是虚伪了,都一副看戏的表情。 李玙压着火儿缓缓说道:“璲弟才高,不爱读圣贤书可以理解,三哥给你说个道理……天有四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春季是万物生发的时候,猎母兽而致幼兽孤或猎幼兽而致不得长都是不对的,而秋日行猎应天时肃杀,即可使兽群数量不致过大而失衡,那就是对的了。如今是夏日,所以本王生擒而不猎杀算是折中之意,呵呵,十二弟以为然否?” 这个道理在座的都懂,但立刻说清楚李玙不可谓不够机敏,说完后功成身退,还是保持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反倒把李璲又孤零零的剩在场中,看他怎么自处。 没想到李璲心中早有计较,他话音刚落,就在皇帝点头的时候李璲大咧咧的摆着手,踱着方步一边绕场向看热闹的众臣致意,一边义正严词道:“嘿嘿,小弟确实没听过什么春生夏长的道理,只知道人为万物灵长,予取予求都是该当的!但我也知道不能无限制的向土地和丛林索取,否则物有尽时,反过来自掘坟墓的还是人……” 这话好似步入了李玙道理的轨道,所有人都以为李璲糊涂了。可李璲停顿一下后接着说:“但三哥此言还是很多的差矣啦,差就差在局限二字!这一片土地就这么大,反复劫取必然越发贫瘠,但世界之大何止大唐现有的十五道和五都护府啊……广袤的大海暂且不提,北庭之北、安西之西、岭南之南的土地何止千万里!我大唐不取难道坐看别人壮大?” 李璲这话最后已经带着一丝冷意,让炎炎夏日的暑气为之远避,在座的有各国的使节啊,各个后脊梁都在抽搐,纷纷偷眼观瞧御座上那位的态度,但李隆基在大事上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连搭茬儿都不搭茬儿,好似泥胎木雕一般。而李璲最后的解说彻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本王不猎鸟兽,那是因为那是大唐的鸟兽!大唐的鸟兽即便是鸟兽也该尽量保护,要比赛射猎,众位兄弟一起去万里之外驰骋,如何?” 李璲傲然的身形,在大唐百官眼中顿时高大起来,有谁在乎番邦使节的感受? 高力士眯起眼眸看了李璲一会儿,再小心的转头看看李隆基双目中爆发的精光,心有灵犀!皇帝虽然没说话,但高力士太了解主子了,不表态就是一种态度。高力士主动上前和稀泥道:“瞧瞧咱们十二郎这个伶牙俐齿的,呵呵,打不到猎物也能被你说出道理来,得得得,算你厉害行了吧?今儿这玉佩就赏赐你了……” 李隆基微微点头,一言不发起身就往后面走了。几个皇子面面相觑中,高力士笑骂道:“道理你是赢了,可今天这午餐呀,老奴看你怎么解决!刚刚拿你三哥作法,待会儿看你怎么好意思求你四哥分肉给你吃?哈哈!” 这才缓解了些气氛,李璲挠挠头,故意卖萌的把脸转向李琰和李玙,喊一声“哥”却换来四只白眼。 “本王那么虚伪,这鹿铁定是要放生的!”李玙没好气的转身就走,李琰推开李璲探过来流口水的脸,很是委屈的说:“刚才问过你了,你可说了不要我让的。” 广场上架起好几丛篝火,唐人尚武这烧烤技术都是看家本事,随时随地都能大吃起来。又有很多侍卫快速出击,就在篝火烧到妙处前就又打来足够的食材。大臣们纷纷从自己的马鞍上解下酒囊,招呼着各国使节一起野炊。很少有人看到几位皇子却分别被叫进了皇帝的临时帐篷。 大帐中很简陋,除了御座外不过一案和几把椅子。条案上没有酒肉散发香气,在几个皇子正襟危坐的注视中,高力士却摆上一副象棋。几人都在内心胡乱猜测着,父皇不饿?武的考校完了没结果又来考校文的?关键是为什么要考校我们……是否会影响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印象?又或者是父皇要决定什么大事……无疑此刻最紧张的就是李瑛,战战兢兢二十年的太子,早就风声鹤唳了。 ... ... 第143章 志不同棋子自喻(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淡定,瞧哥们儿多淡定,李玙心里想着,眼睛瞟着李瑛在冒冷汗就猜到了,但他也不想想那句术业有专攻的话,面对象棋,当然只有李玙可称为‘淡定哥’了,谁像他那样沉迷其中没别的正经事儿做? 但李隆基没打算正常的下棋,而是淡然的吩咐:“今天换个新鲜的玩儿法,每人只许选择一种棋子使用和朕对弈,也就是说你若选了‘马’就只许用‘马’,‘车炮兵’都拿掉。当然,朕也和你一样。呵呵,谁能赢了朕再赏一柄玉如意!” “啊?”李玙都不淡定了!这叫神马玩意啊……差点儿骂出声儿来,赶紧捂住嘴,恰好李隆基就伸手指指他道:“玙儿,你的棋艺高,你先来做表率吧!” “呃……哦!”李玙想抽在场每个人一个大嘴巴,但也就是想想,乖乖的跪坐案前,以自己对象棋高超的理解,最正确的选择了用‘马’。李隆基当然也拿掉自己这一边的‘车炮兵’,两人就在空旷的棋盘上闪展腾挪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李璬偷偷捅捅李璲的腰眼儿,鬼灵精的嘀咕道:“三哥平时貌似忠厚端正,没想到内心倾向最灵活的‘马’呀,嘿嘿,瞧他把棋下的,进两步退一步的,这算进退有据还是诡计多端呢?十二哥,你猜太子哥哥会选什么?” “嘶……”李璲不禁侧目,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清澈,这个李璬这么快就看到了本质可不光是清澈了,根本就是通灵!李璲沉思着小声回应:“我猜不到,要是你会选择什么?” “我选士和相,反正双方士相都不能过河,不用受折磨直接和棋不就得了嘛,哈哈。”李璬得意的奸笑着,让李璲再次刮目相看!心道,这个十三弟肯定会很长寿的,明哲保身是做太平王爷的不二法门。 这样下棋根本不是为了输赢,等到太子李瑛选择用‘车’之后,李璲已经很明白了,李隆基这是要考察每个人的心性和志向,就如同小孩子满月时的‘抓周’一样,父皇这是让成年皇子二次抓周呢! 据说唐明皇小时候也抓过周,还是在他姑母太平公主府上,划拉开文房四宝、金印玉佩和刀剑盾牌,他抓的是鼓槌,当时就让则天皇帝提着的警戒之心踏实了不少,对周围玩笑道:这孩子将来不会去做伶人吧? 睿宗李旦当时还是被贬的郡王,陪着笑脸表示:沉浸歌舞也挺好的呀,就请赐他个快乐终生的富贵吧……当然,这之后则天大圣祖母还是找茬儿宰了李隆基的母亲,有可能是想到鼓槌也是锤的问题。 又据说李瑛小时候抓周选择了玩具斧,周围人恭贺‘斧’谐音‘福’又是开山利器肯定能劈出一个新时代来,萧嵩去年还拿这个典故和李璲说笑话,当时高适就阴恻恻的解释出另一个意思:“夫兵者,不祥之器,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夫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当时李璲深以为然,反正这谶语要说玄妙准确的话,那就是李璲知道未来李瑛被污谋反,会被利斧砍下脑袋。 至于李玙满月时抱住了玩具戟的事儿,李璲更不会认为‘戟’和‘吉’谐音了,顶多就是历史上安史之乱李玙被奉为天下督诏讨兵马大元帅,行天子仪仗带兵讨逆。逆还没讨完,他自己先抓紧自封皇帝了,李璲更愿意相信‘戟’就是‘逆’! 李璲在那里神游域外,此时此刻和皇帝对弈的是棣王琰,他选择用‘炮’把棋局拖入漫长的等待里,李璬的贼眼滴溜溜的看着高力士微微翕动的嘴唇,就像能看懂唇语似的……或者是他自己的认为强加给高力士,李璬的手指捅醒出神的李璲,悄悄说:“四哥喜欢借力打力呢,但效果不好耶,喂,十二哥,下一个该你啦!” 直到太阳偏西,父子几人饿着肚子玩儿斗心眼儿的游戏,李璲选择用‘兵’对上皇帝的‘卒’,李隆基好似不经意的问:“勇往直前,能走多远?还能走出棋盘不成?” 李璲放下手里的棋子,静静的回答:“为保主将安稳,能闯多远就闯多远,无怨无悔。” 李隆基也放下了棋子,有这句话了这盘棋也就没必要走下去,起身望向帐外碧蓝的天际,袖子里那封揭发仪王继承墨家墨者的密信被撕碎!李隆基突然转换话题道:“璲儿你大婚过去两个多月了,按典制该外放置官了,嗯,李璲听旨,领淮南道节度使即日赴任去吧!” “遵旨……”李璲离开时只看到高力士鼓励的笑和几个皇子莫名其妙的疑惑,但自己心里很坦然,出京置官是规矩,早晚的事儿,皇帝的态度无外乎只能表现于让你去什么地方。李琚性子野就被发往蜀中如同圈禁,李瑶阴诡就去西北大漠里给胡人添麻烦。而张曦前次调任扬州府录事参军管了监察,仪王府典军郭子仪也被实放成了庐州府折冲都尉,李璲就知道自己要去淮南了! 好地方啊……统管着长江下游及出海口,李璲回府的路上已经开始幻想在紫金山上盖天文台的预算了!仪王府只有十天的时间准备行囊,有高适的统筹规划一切都有条不紊,真正麻烦的事儿是在一波又一波的送行酒中,保持清醒安排工坊和学院的迁徙事宜。 不可能整个搬走的,也绝对不能那样干!李璲内心是真想全部迁往淮南,但那样做很有‘裂土封疆’的嫌疑,何况淳化县的经营已经形成了一整套规模,即便工坊能迁走,农田也迁不走啊。 学院和工坊的主事都汇聚在仪王府里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源乾曜等三老年岁大了不适合奔波,带领新入学的学生留在仪王学院学习基础知识,已经受学院熏陶两年的第一波学生随行,正好学以致用去建设淮南也算是对他们的检验。而工坊内更是尽量少动,毕竟长安是往来枢纽商业中心,凡是形成产业链的、成熟技术的、核心价值不高的都不动,有各家勋贵料理着没必要改弦更张。最终迁走的只有关于电解制碱、黄铁矿制酸和冶铁炼钢的工匠人员。 名单拟定好,即开始分拨分批的搬迁,这个时候就看出开办镖局的先见之明了,仪王那么大产业要搬迁两千里,这可是镖局开办以来最大的买卖,很早就挂出其他的经营暂停的告示,即便李璲反复强调轻装简行、一切都可以到了江宁府白手起家,但镖局还是每日起行一趟三十辆大车的镖,在秋纹、袭人和李白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 第144章 告别宴小鬼黏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直到十日后,清晨的朝晖中李璲刚刚醒来,萧子琪坐在梳妆台前让晴雯梳头,有茗烟已经禀报过车驾准备停当,亲卫军整装待发就等李璲穿衣服了,袭人就冲进了听香小筑,越发没规矩的也不行礼就跺着脚喊道:“太白先生一夜未归也没留个话,殿下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他一夜未归你怎么知道的?”萧王妃反应机敏立刻抓到了问题的核心,抿一下胭脂板笑着说。李璲睁开朦胧的睡眼脑子还空空的,只下意识的堵上耳朵以免耳膜受损,倒是晴雯接口道:“帷帐冰凉,又或是辗转反侧,她当然知道啦!” “哎呀,你们都是坏人!”袭人听出她们的嘲笑之意,又急又气快要哭出来了,此时李璲已经起身清醒,伸手搂过袭人丰腴的腰肢,让她坐到床沿上,很郑重的说:“有些事你心里早该有个谱儿,本王直说吧太白先生去金仙观向长公主辞行去了,你现在有一上午的时间决定是留在长安打理王府和镖局的事儿,还是也随本王去淮南。” 李璲说完,嘿嘿笑着在袭人腰上掐一把,袭人满脸委屈的边想心事边服侍李璲穿衣,好半天嘴里才发出声响:“奴婢还是陪着秋纹妹妹留下吧,也好给殿下照顾好诺大的产业。” “你呀,照顾好自己的事儿就不错了!”萧子琪点好绛唇又在一边打趣道:“殿下让太白先生也留下好了,好让这婢子抓紧机会。” 袭人气哼哼着不理她,李璲穿好衣服过去给王妃描眉,顺便舔掉王妃嘴角多余的胭脂,但难得今天这么不认真,抽空儿还要劝袭人道:“王妃开玩笑,本王却真是这样想的,亲卫军都要随我离开,司马道长他们也走了,咱们那么多秘密总得有个武功高手守着,思来想去就是太白先生合适!对了,以后你要常约束着他少喝烈酒才行。” 袭人羞红了脸轻轻的点头,就听窗外有爽朗笑声响起:“烈酒在哪儿?今天给你送行,少喝可不像话!哈哈……”李璲赶紧出门,这才看到萧子夜正快步穿过花廊水榭而来,真是佩服这个亲亲大舅子的听力。 “大早起就来蹭吃蹭喝,要不,你辞了龙武军的职务陪我去淮南!”李璲三步并作两步和萧子夜相拥在一起,那帅帅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舍,互相都看得出,不必特意去说。萧子夜感受着温暖,也丝毫不放手,但嘴上却隐晦的打哑谜:“等我拿下整个北衙三军,陪你去千万里都行!但现在嘛,你是世上最棒的厨子,你走之前,我只能赶来吃一顿留念。” 相视一笑缓缓松开,毕竟萧子琪从里面出来了,游廊尽头也有李琮和李琬的身影出现。李璲朗声一笑高呼道:“大哥、六哥来的正好,咱们到花园里饮酒去!” 李琬刚刚从软禁中恢复自由,脸上的落寞和憔悴还很明显,但看到弟弟的好兴致也被感染了,边走边展颜对李琮笑道:“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别人外放都好似发配,他却有展翅翱翔的意思呢!” “就是展翅翱翔啊,呵呵。”李琮感慨着,如今也跟着李璲的缘故心胸开阔了许多,都学会拿人消遣了:“又不像人家发配漠北、巴蜀、岭南置官,父皇可是给了他淮南哦,即便如今江都荒废了,毕竟是六朝故都啊,呵呵,以璲弟的本事一个月就能修整的恢复百年繁华吧!” 李琮比划着钱帛的手势大笑着,不等李璲摇头苦笑就听得又有个讨人嫌的声音传来:“十二哥肯定能做到!那么,带上我们去旁观帮着见证一下可好?” “不好!”李璲大喝一声反应极快,因为已经听出来是李璘和李璬这两个小鬼了,果然看到还在蹦蹦跳跳的两个身影牵手而来,李璲没好气道:“冷饮店是不是被你俩吃垮了?又惦记上我的藩地?哼,过几年你俩也要出京置官,去你们自己的藩地折腾吧!” 和大哥六哥见礼后,李璘很光棍的大言不惭:“十二哥此言差矣,不先去你那里积攒折腾的经验,将来如何折腾我们自己的藩地呢?” 李璲脑门画下三道黑线,这家伙总能把不是当成理说。正要扇他一巴掌,李璬凑上来道:“实话告诉你哦,父皇为了耳根清净,已经答应我们俩进你的学院学习啦,跟着你去淮南那是越远越好……你看后面传旨的公公!” 果然,有宫里的太监跟来的,转达了皇帝的口谕,要李璲好好照顾两个弟弟。接旨之后,李璲只好拎着两个小鬼的脖子陪几人到水榭中落座,听着潺潺的溪流举杯。 “璲弟此去至少三年不能再见了……”李琬有些伤感的话语让大家心中都是一暗,反倒是一向恬淡的李琮看得开,笑道:“六郎莫要扫兴,十二郎不是当初让咱们哄着的小孩子了,哈哈,闯一闯必定比你我有出息!来来来,咱们行个酒令,祝他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才是,璲弟,大哥指望你养老哦!” 刘华妃赐下的礼物让李琮转交,那精致的雕花檀香盒李璲才掀开一个缝儿,只一眼就吧嗒给盖上了!叫了茗烟来接过,吩咐他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神情让茗烟大惑不解。 酒宴随意的摆在花丛间,大家既不用正襟危坐也不用两排相对,各自找个合适的树干舒服的靠着、不拘方向席地斜仰,在花团锦簇中透过斑驳的阳光烘烤着懒腰,大清早不需油腻的肉糜来吃更不能让牛羊味冲了花香,厨下很聪明的端上蜂蜜桂花糕、就着芙蓉冰虾卷、蘸着奶皮鱼子酱别有情趣。 李璲举杯先敬了三轮,这才笑道:“既然在我的园中行酒令,自然是我做令官!今日聚后要苦等三年,所以这酒令也必须别开生面回味无穷!嘿嘿,我就定为不限韵脚的顶真格,各位可有异议?”李璲有些不怀好意的扫视一圈。 “顶真格律啊?这可是要难为人!”李璬头一个窜出来反对,尤其看到旁边比自己还小三岁的李璘竟然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有气,李璬叉着腰嘟着嘴,顿时让兄长们都大笑起来!不明所以中,还是大哥李琮仁厚,皱眉解析道:“你这傻子,他说做令官的时候你不反对,现在令官已经定下规矩,你再反对令官就要先罚三杯!” “啊哦……”李璬这才想起来,可不等他认错,坏坏的萧子夜已经绕到了他身后,大喊一声“喝下去再解说也不迟”就搂着李璬脖子,一大斛闪亮透明的琥珀光闪耀到了唇边。咕咚咕咚,李璬都有些站立不稳了,颓然坐下顶着红扑扑的小脸画圈圈,再不敢吱声了,逗得大家又是大笑。 萧子夜退回自己桌案边,李璲这才拱拱手说道:“听好了,我先来……”李璲故意打个哈欠,端着杯遥望天际,在众人期待中缓缓吟道:“惊梦泪洒有谁知,只影孤窗忆旧诗,诗愁难抵人愁苦,苦无鸿雁寄此誓。” “好诗!”李琬头一个大叫起来,随后又有些惆怅的摇头苦笑,心道以前众兄弟中以自己文采最好,后来十二弟在百工机巧中崛起,自己照样儿能拿出做哥哥的威严来,如今这个神奇的弟弟连最后的‘阵地’也占领了,真让人汗颜啊!李琬一时间竟没了接续的思路。 正在大家品着酒苦思的时候,一个清婉端庄的声音飘渺的传来:“你们几个也不愿去贫道那里坐坐,说不得贫道要巴巴的赶来给晚辈送行。”顺着声音抻长脖子望去,小径上缓缓转出几个人,正是姑母玉真公主在李白的陪同下来到。 ... ... 第145章 行酒令舞剑赋诗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两袭暗紫色八卦仙衣后面是萧子琪的绮罗碧绿裳,正恭敬的扶着长公主走来,萧子琪的笑脸斜靠在玉真公主的拂尘上蹭着,故意撒娇邀宠呢。在座几人都是晚辈,赶紧起身大礼参拜,口称:“姑母安好。” “怕打扰姑母清修,不敢相邀俗务而已。”李璲更是赶上来搀扶玉真公主入主座,却发现这一行人可不少,十八岁的杜甫已经从左拾遗升到左补阙,二十八岁的王维也从右拾遗升任右补阙,不用问,这都是玉真公主的力量!只是让李璲诧异的是,李白应该和金仙公主有一腿的啊,怎么今天是攀着玉真公主而来?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听玉真公主拂尘一扫开口道:“贫道来接试试可好?呵呵……拭去心台万点尘,尘缘清心度此身,神仙镜花随风灭,灭迹痴心入此门。”好玄妙的道音啊,当此时,要是没有公主带来的那些小道姑依偎众帅哥腿上的话,李璲肯定会神游宇外! 但土生土长的大唐众人是习惯了的,一番惊叹中,尤其以李白最是起劲:“玉真上师的道心越发坚固了,李白浮一大白为上师贺!”说着就往自己嘴里灌酒……他的不羁性格和道骨仙气就是利器,最是让人欣赏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王维虽然一心向佛,但既然选择走玉真公主的门路幸进,少不得要有些觉悟,既然慢了一拍,那不妨一边赞扬公主一边挑衅李白道:“上师的诗文虽清丽恬淡,但也要有同等高度的应和才有趣,太白兄素有诗才可不能光知道蹭酒喝才好哦?” 李白不受激,所谓斗酒诗百篇,最是敏捷的,张口就来:“门台肝胆今相照,照进三国话笙箫,箫声隆中飘悠悠,悠然持扇会曹操。”飘飘然清新脱俗,吟咏完听得又是满堂彩,李白借酒杯遮掩冲李璲挤眼儿偷笑着,喊一声“为仪王远行祝一路顺风!”抻出长剑在落英缤纷中起舞,旋风般上下翻飞却片叶不沾身,顺便羞一羞王维那个纯文人。 凛凛剑光中,却是最年幼的永王李璘大声喊起来:“好剑!为太白先生的剑舞,我这里也得了一首……草莽英雄旦夕落,落寇成王谁评说,说尽贤良比鲍管,官拜武侯唯诸葛!” “似诉平生志啊,好!”庆王李琮憨厚的笑着把李璘抱过去,拍着小家伙的头,拈须微笑淡淡的说:“我来接吧……葛藤苦果今欲尝,尝尽五味话凄凉,凉风不解夏日雨,雨中归来情伤伤。” 李琮刚说完,萧子琪就从姑母怀里直起腰,好似有所思有所感的说道:“大伯这诗急转直下呢,又好似意犹未尽,不如奴家给您续完可好?嗯……伤心无奈片刻长,长日盟誓作虚谎!恍若天涯人不是,使得残花无力香。” “不好不好,越来越悲了!罚酒……”萧子夜狠瞪自己妹妹一眼,让李璲无奈的给自己王妃罚了一杯,萧子夜陪着饮一杯,这才说道:“为兄给你往回扳一扳,听好,香闺孤单品寒梅,美艳得自雪花飞,斐靡之音终有断,锻打傲骨静候谁?” 萧子夜说完和李璲偷偷相视一笑,心知肚明这是抄袭李璲曾经私下里跟萧子夜吟咏的,放在这里却恰到好处的表达心意。可这心意还没来得及感动,捣乱的人就出来破坏了。 李璬可算逮着一个自己接的上来的韵脚,赶紧高声喊出:“谁道闲情抛弃久,久别重逢把泪留,流进江水水做媒,媒婆不在西施愁。”喊完了还得意洋洋的扫视众人,准备期待得到称颂。 可换来的全是白眼!李琬已经缓过劲来,不再纠结兄弟间的百花齐放,笑骂道:“什么媒婆都入诗了?你还真是闲情太久,才多大年纪?难不成要只争朝夕……”逗得又是一阵哄笑。 “你厉害,你接我的!”李璬不服气的坐下,不用人罚就自己灌一大杯,又把嘴嘟的好高。只听李琬笑道:“我接就我接……愁借酒力总关情,清水寒塘孤身影,应知已去空余恨,痕泪化作满天星……可比你直接做媒好一些呀?” 真正的以诗文幸进才有资格坐在一帮显贵之间,最是桀骜的杜甫再不出声可就让人瞧不起了,忙趁此机会给颍王解围:“星耀幽冥七尺剑,剑化长虹破九天,天涯离恨抛却去,曲成笑作玉虚仙。”说完举杯冲玉真公主遥敬,得到长公主一个点头称是的好字。 在座的就剩王维了,刚刚挤兑别人,自己却闷声吃菜太不像话,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过来,王维反倒觉得以自己来压轴儿做结尾那是最有面子的!看李白收剑落座,王维放下筷子在众人的瞪视下开始摇头晃脑起来,缓缓道:“王维不才,不敢和众位争锋,就马虎一首添些雅趣给仪王送行吧……仙道铜雀寒山翠,翠屏化烛已成泪,泪融天河玉壶酒,酒入愁肠不知醉。” 联诗结束,玉真公主这才转入正题道:“十二郎,听说前一阵你父皇已经打发张家小子和你府中典军校尉都被擢升到淮南了,看来皇兄是想让你有一番大作为的啊,既然如此,姑母又没什么好东西助你,就给你推荐些人才可好?”拂尘扫过李璲脖颈,痒痒的,顺着脊椎有电流直通双股间,那么柔滑的拂拭啊,若是直接按摩到任脉的曲骨穴、督脉的长强穴该多好…… 猛然一惊,李璲清醒过来,这可是自己的小姑母呢。想办事儿竟来了这样的手段!李璲心里咯噔一下,早猜到玉真公主突然来访就肯定有事儿,原来是为了借自己的路往淮南安插人马!李璲轻咳一声,看看跟着长公主来的这几位就心里有谱了,只能恭敬的说道:“小侄不比二哥三哥四哥府里人才济济,身边正缺帮衬呢,还是姑母有心,璲这里谢过啦!” “少贫嘴……子美、摩诘过来,”玉真公主手一招,王维和杜甫就赶紧放下杯筷,上前给李璲行礼,口称“多谢仪王提拔”面带无尽的微笑!而李璲只剩下苦笑! 当初崔希逸和贺知章带着这两来拜,被自己闭门婉拒了,而今王维已经投靠忠王、杜甫得太子首肯才进入仕途,越发不可信任。可玉真公主作为父皇最宠的胞妹那是说一不二的,唐玄宗对妹妹比对儿子亲近多了,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李璲心思电转间只能说:“杜大人已经是朝廷的左补阙、王大人也是朝廷的右补阙了,怎能擅离职守随本王远赴淮南?” 其实李璲心里已经明白,人家能这样说,自然是皇帝答应了的。但还是愿意确认一下。只听玉真公主扑哧一笑道:“左右补阙芝麻大的官儿有什么关系,白白的埋没了他们,在京里熬资历,等到胡子白了可以一展抱负的时候,差不多也磨平了棱角才华耗尽啦,所以贫道特意去求下了你父皇让他们跟着你历练几年,保持点儿野性子好啊,等回来时也该独挡一面了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璲只能点头致谢。王维再次见礼沉稳的说“滁州司马王维见过殿下”、而杜甫清亮的嗓音也带着朝气“润州长史杜甫见过殿下”……李璲不由得疑惑着:这是李玙和李瑛非要安插在自己身边呢还是父皇借力打力的牵制呢?可若是要监视、为难自己又怎么会派这两个二货来? 想不明白先放一放,木已成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李白却愧疚的向李璲辞别,跟着长公主回往玉真观,弄得李璲愣了好半天后,只能长叹一声就此作罢,也许不跟着自己做保镖,才能让李白的诗文重现历史中吧。 等酒席散去众人告辞,李璲才收拾行装踏进自己的车驾,随着吴广一声高呼“起行”,早就等候了半晌的队伍缓缓开拔,除了亲王仪仗,两千黄蜂卫的金甲在正午的阳光下晃得路旁围观的百姓睁不开眼,上百辆大车里各行的工匠和学院的年长学生都兴奋着,期待着一个新天地的到来……除了源乾曜恰好病故的事儿之外,也只是让李璲一个人心头笼上阴云。 车辚辚,马萧萧,李璲给源乾曜办了个盛大葬礼后,终于在各方势力的暗中揣测里起行了。 ... ... 第146章 听鬼哭荒村异样(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仪王府在长安城最西北角的修真坊,车队往南跨过普宁坊就是开远门,长安城街道虽然宽阔的不像话,但李璲还是决定低调的从开远门就出城,从城外绕一圈折向东行进,免得这么大的阵仗堵塞城内的交通,更不希望临走了还让百姓围观议论。 但李璲想的再好,还是免不了受到指指点点,就在开远门内的大街两侧,普宁坊和义宁坊内各有高出坊墙的酒楼,那最巍峨的坠锦台阁说起来还是凤还楼和登仙台的分号呢,栏杆内包厢中,无心酒肉的华服中年却几人直勾勾的盯着仪王车队。 凤还楼这边一青年嘀咕道:“崔大人,下官总觉得殿下把事儿想复杂了,江淮是粮仓不假,陛下也许就是为了量才而用才让仪王这尊财神爷去那里,为朝廷出把子力,毕竟,这一年来明显的陛下性情有些变了呢!” “不管怎样,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好像一口锅,他碗里要多些就得从咱们碗里蒯。不过嘛……”而身旁年长者抚胸沉思,捻断了数根须,微眯着眼不被街道上碧玉车晃到,半晌才指指百米外对面登仙台上影影绰绰看不清的面孔道:“这个事儿对面的人更担心,他们穷啊,呵呵,卢八郎,你记住,什么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满朝的人都知道三殿下和仪王结了仇,皇上能不知道?可皇上还把仪王派去咱们的根基之地,难保不是故意的!” 而在他手指之时,想必登仙台上的威武大汉也一直注视着凤还楼这里,竟然特意拱拱手算是遥相呼应,这边长者听不到,只能皱眉一愣,尴尬的转身进内。 而那边威武大汉凭栏远眺,也正在和身边人说着:“杜家小子,我和你说过那个道理,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别看仪王和忠王都闹到明面上去了,天知道是不是他们串通演戏?毕竟咱家太子占着东宫呢!他们但凡有点儿脑子,也会先把太子拽下来,才会真的互相咬,明白吗?” “柳将军说得极是,上次咱们躲远了,可惜他们也没闹大啊,空欢喜一场!”大汉旁边一个孱弱的文士谄媚的迎合道:“如今仪王这一走岂不是退了赛场?赛场上又剩下咱们三方对峙了!我私下想着,要不要咱们再搞一把大的……” 这一切都不在碧玉车的关注里,即便关注到了李璲也不会把他们当回事!忠王系和太子党的人还是太暴露了,已经把杜甫和王维派来让自己生戒心就够愚蠢了,怎么就不知道学学人家武惠妃呢?毫无动静,平静的不像话呢……碧玉车的纱帘遮挡的死死的,掩去车内的情形,高适正把薄薄的纸笺递给李璲,那是裴耀卿的亲笔。 送行的人中没有这位京兆尹,但这份正楷信笺言辞恳切:“殿下此去天高海阔,胸中韬略于极远处大可实践之,优劣立判,然裴某有一言敬请君听:建朝之初有天灾,无起义者,何也?百废待兴时上下一心者也!王国鼎盛征徭役,多暴乱者,何也?民不患贫而患不均者也……殿下赎买土地分发流离失所者小善也,三五年后农户受压又变佃户,进而老弱卖身而强壮者盗匪,回复原有之态乃必然也……殿下苦心付之东流缘何也?一人之悲悯难改万万人之私欲也!人之本性非教化可逆转也,变革法典使四民无贵贱方为上策……勋亲贵戚世家豪门,国之四蠹,决心除之而徐图者,虽有阵痛,大善也!” 这就是裴耀卿的效忠表,这就是最聪慧的人的思考,在李璲热衷拉一派打一派的算计时,已经有世家出身的人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呼吁‘民主’、要铲除自己出身的阶级了!难道真要先‘破’才能‘立’吗?可这是大宏愿……‘徐图除之’四个字李璲深深镌刻脑子里,自己的时间还很多,不急。 有裴耀卿这样大智慧的人在京城里策应,比跟着自己下江南好!虽然他不是裴氏一门的正房,但李璲知道这是裴家的心机……李璲将信卷点向灯火中,在灰烬飞舞时已经把内容背下来了。旁边高适心有灵犀的说道:“做任何事都会得罪人的,躲不掉,正因为淮南是个好地方,多少张嘴咬着呢,陛下给咱们,可不见得是什么恩宠,远不如剑南或陇右甚至河北道安全啊!” “先生的意思是不是说,父皇就想拿咱们当枪使?这是驱狼搏虎之计?”李璲淡然的说道,好似说得是别人的事儿,反倒不像高适那么表现的忧心忡忡,看高适无奈的点头,李璲突然大笑起来:“那好啊,既然让本王做狼,狼可不同于狗,那就得允许狼有残酷果敢的狼性哦!哈哈,做几件快意的事儿就不必瞻前顾后喽!” “竟让殿下反过来安慰属下了,惭愧啊!”高适闻听也笑起来道:“呵呵,就冲殿下总能化劣势为优势的开朗,咱们就必将无往而不利!” “吴广!”李璲敲敲车门喊道,等旁边铁蹄声近,吴广凑到车窗边,李璲吩咐道:“叫全队加速,本王已经等不及要去欣赏江南风光了!” “诺!全队加速!”吴广一声令下,官道上顿时滚滚烟尘,隆隆巨响让周遭房舍都震颤起来。殊不知就在那房子里有几名老道士也在目送……司马承祯对李含光说:“为师已经向皇上打包票说仪王的机巧术都出自道门,绝对和墨家没关系,但我真担心墨家余孽主动找上他啊!含光,你还是要安排这件事!”李含光行礼后悄悄离开。 这一个下午,车队绕过长安城后足足走出百里,日落时分竟过了渭南,远眺华阴县了。黄蜂卫从出了长安城就领命脱了厚重的金甲,这六月暑天里没什么人的地方就不得瑟了,内衬的锦袍统一样式在上千铁骑上荡漾,已经足够威风,何况唐兵的标配繁复,擎长枪、配仪刀、背弓弩、挂臂盾,就算脱了铠甲剩下这些钢铁物件也有几十斤重。 碧玉车内虽然垫了厚厚的锦被,但那减震效果毕竟和充气的橡胶车胎不同,李璲早就被巅的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彻底没了半天前的雄姿英发,嘴里都不敢张,要不是怕一张嘴就有腹内佳酿涌出来,真想骂一骂大唐的官吏,这官道是怎么修的?黄土蔽日不说,坑坑洼洼也不平整啊! “这是到什么所在了?”李璲隔着帘栊有气无力的问,实在是连挑帘探头的力气都缺乏了。只听外面吴广的声音随叫随到:“距离华阴县不足六十里了,正要请示殿下是连夜赶路还是入住县城?” “连夜赶路?你是怎么想到的……”李璲骤然提高了声调,不顾浑身的酸痛,划拉扯开帘栊怒气冲冲道:“附耳过来!” 吴广不明所以,在马上弯腰成虾米状,两腿加紧马腹就斜身把脸贴到碧玉车的隔窗边……只听“啪”的脆响,吴广惊弓之鸟般缩回了身姿,就看见李璲扇他后脑海的巴掌还举在窗棱外!李璲扭了扭腰肢舒服多了,没好气的看着缩脖子挠头的吴广道:“想颠死本王不成?哼,既不要赶路了也别进县城打扰,就在附近找空旷干燥处扎营帐好了!还不足六十里呢,本王一里都不想再晃悠了。” “吴将军你该打!”高适更是探出头来严厉说道:“既然是正式行军,按唐律规定,大军扎营要离城至少十里以外!以免叨扰百姓。吴将军是忘了还是过于跋扈了?马踏良田都要杖二十!” “诺……吴广领责!”吴广汗都下来了,跟着仪王惯了确实有些日渐骄奢,没想到仪王自己却心中明镜一般啊……看李璲摆摆手说算了,吴广这才逃掉,边催马边传令:“全队止步,就地扎营!” 早有游骑随时探得周遭地势,于是大队人马下了官道往乡野间一片荒原驶来。大唐直到开元年间全国不过九百万户,才不像后世到处农田阡陌,基本上以荒地和林木占据大部,所以恰好这里于官道外数百米就有丛林包围的一片荒土地,最适合安营扎寨。 碧玉车缓缓停住的时候空地上已经有雪白的帐篷拔地而起,李璲打眼一看才第一次知道,唐朝骑兵为何用长枪而不是什么托天叉、方天戟、偃月刀、开山斧之类的花哨兵器,最简单的长枪是多用的,比如此刻搭帐篷!枪头朝下轻易的就能插入地下,成为支撑帐篷的梁柱。而车驾按十乘一组,围营地成一圈做藩篱之用,这都是《李卫公兵法》中的基本典章,有唐一代,行军布阵都要遵照的。 营地内数千人保持静寂,除了篝火升起的噼啪声只有甲胄摩擦。当然,仪王车队要宿营的话生火是极快的,自从有了煤油就不会傻到再用柴薪。等到天刚黑下来,每十人为一伙都熬好了香飘四溢菜粥,滚烫着添加姜糖便于祛夜寒,每五伙在一个队正的带领下已经把羊烤得了,围成一个营地分发胡饼,真是井然有序。 ... ... 第147章 听鬼哭荒村异样(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中央大帐的帐门口,萧王妃挽着李璲的手臂不住的点头,轻声道:“郭子仪果然是个人才啊,不但练兵有章法,他人离开了这纪律都能照旧执行,这才难得!殿下可莫要失去了。” “放心吧,郭子仪其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李璲捋着夜风中吹乱的萧子琪的鬓发,却发现这有名的才女此时嘴角竟残存了一丝油脂,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径自用袍袖给她抹了,羞的萧美女红了脸颊,在腾跃的火光照耀下和天上的满月相映成趣。萧子琪指指那边还在奋战于羊腿上的李璘和李璬,不服气的撒娇道:“你也去给他们擦擦才好,那两张脸都糊满了呢!” 李璲大笑声引来两个小鬼头的注目,却也只是挥挥小拳头抗议,就又埋头大吃起来。突然几声‘咕咕’鸟叫,远处树梢上枝叶纷飞,有鹰翅扑棱棱的捕食后展翅腾空,那翅展的阴影都有丈宽很是威武。萧子琪突然咯咯一个娇笑道:“难得的山林野趣呀,我这里得了个上联,殿下对上一对可好?” “哦,这么有雅兴?好,权当美酒来下菜!”李璲来了精神,深吸口气招呼周围高适等过来道:“咱们的萧才女要出对啦,大家都来试试,本王要是对不上下联,谁对上了有赏!” 众人哄然叫好儿中,萧子琪开心的清清嗓子道:“那就挺好哦……鹰立树梢月照影斜鹰不斜!如何?” “妙对啊!”茗烟头一个鼓起掌来,李璲好奇的望过来,眼中充满期待,茗烟却赶紧摆手道:“奴婢能听出妙趣就不错啦,殿下可别指望我对下联哦!” “知道指望不上你,我的大总管,”李璲左右踅摸着忽然看到车轮边有乌黑的野猫潜伏,要不是那夜色里碧绿的双眸探照灯般照出光来,还真发现不了,李璲笑道:“咦,有了!我给你对……猫伏墙角风吹毛动猫未动!哈哈!” 正在几名仪王府属官称赞声中,密林间隐隐有‘呜呜’声悠悠扬扬、飘飘荡荡,由远及近渐次清晰,随着山风刺入众人的耳朵里,竟能在暑天的炎热中发自内心的打个冷颤。高适稍稍皱眉,再次看看那蜷缩着不为烤羊香味所动的野猫,就惊呼一声:“不好!这荒林中竟有山魈旱魃不成?” “山魈旱魃?仲武先生何出此言?难道不是狼嚎?”萧子琪再是才女也还隶属于女人,登时扑在李璲怀里还用两个爪子把李璲胸口的锦缎都要抓破了。鼻子抽动确实能闻到不同于杀鸡宰羊的血腥气,嘴唇发白颤声道:“果然呢,这大暑天里不该有如此冷风!” 高适好似没看到,沉重的说道:“阴气浸染雄鹰,血煞压制猫狐,估计是被这烤肉吸引而来的!殿下快让甲士多多准备火把才是。”说着也不等李璲号令,高适就心急如焚的要转身离开去安排火把了。 “先生且慢!”李璲一把薅住这个胖子回来,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王妃娇柔的背脊,安慰道:“别怕,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仙鬼怪的,唯一的危险只会来源于人!” “呃,”高适停驻脚步登时一愣,李璲后一句话带出的惊讶比眼前的危机更震惊!高适心道,难道说越是修道的人越不敬神仙?再次扫视周围的侍卫们都已经放下碗筷握住了腰刀,可见不是自己空穴来风大惊小怪,高适不解的问:“殿下感受不到那阴冷的血腥气?” “本王跟着道门练武也算有小成了,自然闻得到!”李璲搂着萧子琪毫不见紧张,反而笑起来道:“本王闻得到,想必这些上过阵仗的侍卫都能闻得到!先生难道忘了咱家的墨鹰卫还在暗中逡巡呢,宵小之徒装神弄鬼的大概是看上本王的车队了吧,不值一提。” “都继续吃饭!”李璲高声命令众侍卫,搂着萧子琪走进大帐坐定,又开始舞动起匕首专注于烤肉,可怜高适急的直跺脚,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赶紧追进大帐里,一掌拍落李璲的酒杯,啪嗒一声响掉落尘埃,高适愤然沉声道:“殿下今日是怎么了?世上有没有鬼魅暂且不提,殿下啊你轻敌了,你想想,对方能在看到这两千甲士时还决定动手,岂会是宵小之徒?血煞气都闻到你我鼻子里了,墨鹰卫却毫无动静这是为何?这还不值得慎重对待吗!” 胖胖的身躯竟冒出一股凛然正气来,李璲对摔碎的酒杯毫不吝惜,站起身拉住高适的胖手,和煦的笑容布满脸颊道:“先生此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本王怎么刚出京松了束缚、就既听不进意见又麻痹大意了呀?呵呵。” 高适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算是默认了,对李璲得势便张狂的转变心里很失落很不是滋味。可听李璲后面的话好像又不像……高适沉默不说话,李璲拉着他坐下,不疾不徐的说:“先生永远是李璲最尊敬的人,你我观点不同又不是第一次争吵了嘛,您还真生气了呀?这可不是本王心态变了,是先生您的心态变了哦!” “嘶……这……”高适猛然抬头,看着李璲和煦的笑脸,突然发现好像真的是自己不够淡定了,可是,山魈旱魃不是人力能及的啊,再坐在这里聊天耽误下去可就来不及了!刚要再说,旁边萧子琪也疑惑的问起来:“殿下,你到底心里打什么谱儿?” “莫急,本王不是正要解说嘛!”李璲重新回到食案边,一边切着烤肉一边说:“墨鹰卫难得有真刀真枪的机会,正好有送上门来的检验一下,没经历过鲜血的武士不是真正的武士啊!”看萧子琪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李璲接着说:“不用担心折损,要是这些事儿都对付不了,那留着墨鹰卫吃白饭也不值!” 李璲冷冷的语气很严厉,萧子琪懂得什么时候该在男人面前闭嘴。可高适和李璲相处久了不顾及那么多,依然纠结道:“殿下真的不相信鬼怪之说?” “呵呵,我更相信南霁云的武功!”李璲把切好的一盘肉亲自递到高适手里,笑道:“本王相信南将军的英侠气超过鬼怪的阴煞气,哈哈,何况,实在不行他们身上不是带着霹雳雷火弹呢嘛,先生忘了?用那天罚之雷火,总能克制什么山魈旱魃了吧!” 提到霹雳雷火弹,高适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还真是忘了,那烈焰中激发的电光自己是看到过的,确实该放心才对。 ... 第148章 出潼关水鬼包天胆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血腥气的源头在密林中百丈远开外,是多么惨烈的屠杀才能无声无息间飘荡那么远?南霁云此时给了最好的诠释……这是个荒废的小庙,说是庙,只因半塌的土墙边有块儿碎裂蒙尘的匾,还剩下不足半人高的土墙内,依稀能确定那前后几丛砖木堆曾经该是殿宇。 荒草长得都比倒塌房舍高了,掩埋的泥土是松软的,让藏身其中的人可以脚步声轻柔到极致!当然,既包括百名盗匪也包括南霁云身后的八名墨鹰卫。 月光照不到浓密树荫内的情形,人的视线是在刀刃的冷光中清晰的,只是已经有不少人在疑惑着,为何自己抽出长刀后会朝同伴刺下?但那诡异的场面很快就不用再看到了,因为双眸中剧烈的刺痛一闪即逝……痛苦过去的很快,快到来不及惨叫,这二十多年练就的肌肉就软塌到泥土里去,以前挥舞锄头后来苦练锤斧的粗壮臂膀松开了手,除了一把指甲再也握不住什么了。 因为世上有一种杀人利器,叫做长针,尺长而极细,穿过后脑海的时候顺便定住了运动神经,是墨鹰卫的标配!于是死人依旧保持着一瞬前的姿态,如塑像般定格了。 “喂,麻三儿,跟上啊,傻站着干啥?你个龟孙不会被那些官兵吓尿裤裆了吧?”草丛里潜行的彪形大汉刚跃出破败的庙门,向后张望就气不打一处来,用蚊子般的细声传话,和他的身形极不配,却和脸上长长的刀疤相得益彰。忍不住数落着:“官兵再多也是废物!人越多越证明大车上的红货多,懂不懂?咱人少但只要等他们睡下了就是稻草人。” “虎哥莫理他,这生瓜蛋子新来,没劫杀过官军自然尿裤,我都感受到腥臊的热流了!麻三儿你多少天没痛快过了?怎么如此腥臊的不像话……”另一个小头领阴恻恻的低声嗤笑着,殊不知一道利芒也到了自己脑后。竖自不屑的低语着:“说起来那神秘人给咱们通这个风信时,咱还差点儿不信呢!现在看来小心的过分了,差点儿失了这大鱼!” 有神秘人三个字出口冥冥中幸运的暂时保住了他的命,脑后的长针嘎然而止就还一寸远!长针后面的掌握者紧裹在黑衣中,荒草的缝隙里巡游,任何动作竟然都碰不乱一根草。 麻三儿近处有精壮汉子皱眉嘀咕着:“就怕这条大鱼刺多扎嗓子啊,俺咋觉得不对头呢……虎哥,这拨儿官军烧饭时咋能那么安静?”边说着从藏身的土垛翻个身,就凑近了麻三儿,轻轻一推,骨肉应手而倒! “咦?虎哥不好,是血!”这一声暗呼才出了口,摸到的血就混合了他自己的脑浆。等到虎哥转头观瞧时,精壮汉子眼眶中激射出的长针拖着血箭又闪现在虎哥额前! 倒地的声响突然响彻一片,混合繁杂的腾跃黑影终于剐蹭了蒿草的叶刃,百丈外的营地中已经在凝神倾听的黄蜂卫终于确定了方向,吴广抽剑一指,两组五十人队就包抄着冲入了密林。但当他们看到满地尸体的时候,南霁云已经和小头领结束了神秘人的话题,纵身轻灵的隐入大树的枝叶,在树冠上飘逸的远离了。 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整场战斗……不,一边倒的屠杀,就以唯一一声响彻山林的惨叫结束了!那是小头领在脊椎扎入三颗钢钉后发出的。 两队黄蜂卫各个面无表情的开始动手焚烧遍地的尸首,足足一刻钟,在掩埋全部血腥气的过程里没有一个人皱眉、腿软、或者呕吐,这让吴广很是欣慰,证明个别黄蜂卫脸上不屑的撇嘴,仅仅是为了失去出手的机会让墨鹰卫抢了先的不服气。 吴广不用回禀殿下什么,他知道南霁云会说该说的。营地里继续把晚餐吃完,添几把篝火免得夜里招来野兽。李璲最喜欢的姿势是斜倚,尤其是斜倚在美女的腿上……自己的老婆,有什么秽色的? “可惜了,没机会再见霹雳雷火弹的璀璨!咯咯。”萧子琪在指尖拨弄着李璲的一缕鬓发,不无失望的感慨着,长长的裙摆拽起来刚好掩盖里紧贴自己**上的夫君,野外的夜总有些邪风,卸去锦袍、卸去内衫、再卸去阳气后很容易着了凉的,萧子琪此时是最体贴的温婉,继续用身体温暖胸口的爱人。 李璲就伏在那迷迭香气里贪婪的吸取着,哪怕高耸的鼻梁陷入深邃的沟渠导致眼眸间黑暗,软滑的柔脂在舌尖滑动,但思维并未沉溺,叹着气道:“只要南将军他们做得干净些就好,别等咱们走了还有人能从痕迹里推测出墨鹰卫的存在来,比什么都强!” 营地更静了,大帐的红烛熄了,可不一会儿东升的阳光就暖暖的亮起来,唤醒整个营地又是充满朝气的一天!仪王殿下不得不起床,准备赶路。就算大帐距离碧玉车的车门不过三丈远,还是要穿戴上繁琐的衣衫耗费时间,哪怕过了那三丈又要宽解,走这形式让李璲很不爽! 绵延的车队又上了官道,沿着渭水边赶往潼关,只是不知是忽略了还是故意忽略了,那山脊上几双眼眸射过最后一次恨意,就退到山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吴广过来请示过了潼关是否还走陆路,李璲轻描淡写的回答:“昨夜的宵小身上有些水腥味,本王看还是莫要辜负了人家,过了潼关就准备官船走黄河水路吧!” “殿下非要搞清楚背后主使不可吗?有时候难得糊涂啊!”萧子琪有些担心的劝诫,在吴广领命而去后才小心的说出想法。李璲笑了,好好的抻了抻酸痛的腰,这才在她鼻尖上轻啄一下道:“你也看出背后有主使了是不是?要不做强盗的都是人精岂会看不出本王车队比一般官军锋锐!若不斩草除根后面的行程岂不没完没了的闹心?我很期待!”李璲闭上眼冷哼了一下。 从离开京城的霎那,仪王就再不是隐忍示弱的样子了,那骨子里的桀骜和强硬爆发出来,让萧子琪对李璲反倒更多了几分期颐和着迷,这才是她想要的男人,绝不是为一个闲散王位、熟捻于明哲保身的男人。看着李璲偷偷攥紧的拳头,萧子琪知道祖父给自己选择的对了,这才不辜负了萧家才女的高绝眼光。 萧子琪绞尽脑汁思考后,轻怕着李璲的脸颊在怀中,不失时机的进言:“妾身觉得蹊跷,若真有人想对夫君不利,怎能不调查清楚仪王府的实力就冒失的动手?真以为鼓动一群野贼就能得手不成!还是仅仅借此窥测仪王府的实力呢?” “哦?”李璲从软软的**上起身,不由得对萧子琪刮目相看,说心里话,同床共枕几个月毕竟只能叫‘联姻’,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句话中对自己的王妃了解的多呢! 李璲好奇的反复打量这张娇媚的容颜,像是第一次见似的,直到把萧子琪看毛了,这才一把搂紧轻声道:“你说对了一半儿,有人想探测咱们的真正实力不假,另外还有一层,若真的让一个亲王罹难,那朝廷必定要追查到底的,所以人家才估量着力量来,保证本王不会真出事儿的前提下,算是给咱们一点儿警告吧!” 萧子琪若有所思,其实最大的疑问是为何李璲和自己同年,心智却如叱咤朝堂几十载的老油条,真说不好是该庆幸还是恐惧了。再想眼前的事儿,萧子琪抱着学习韬略的心思再问道:“既然夫君算定只是个警告,那为何还要不依不饶呢?若把事情做绝岂不是激怒对方?到时人家改弦更张也许就来真的了啊!” “凭什么本王平白无故让他恐吓一下就完了?哼!”李璲突然激动的挥舞起宽大的衣袖,轻蔑的说:“本王就是要比他更狠,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你不要期待和野兽谈判,只有剁掉它的爪子才是安全的!” 萧子琪再次睁大了眼睛,很善解人意的扑到李璲怀里,娇滴滴的颤着肩道:“殿下,我好怕!”所谓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指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情形下,女人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温柔。 果然,李璲搂得更紧了些,柔声道:“琪儿不怕,你要相信你的夫君!” 又是一天的不间断行程,这一次李璲没叫苦也没叫累,奇迹的更没有被马车颠的肠胃翻腾,就静静的搂着怀里的娇躯闭目养神。又是晚霞时分,夕阳斜坠在彤云烂漫里,最后炙烤了一下碧油油的青山,随处可聆听到晒干的枝叶碎裂、折断的噼啪声里,车队顺利到达潼关外的黄河边。 北方高原上奔腾而下的黄河在此猛折一个弯儿,转而向东流逝进广袤的平原,河道突然宽阔了让这条水龙都不适应,顿时放平缓了速度,就好像它也要仔细窥测两岸的风光似的。所以潼关渡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平年间又是贸易往来的繁华所在。 ... ... 第149章 河阳仓内涝疏漕运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李璲出离碧玉车,张开双臂惬意的呼吸着水汽中泥土的芬芳,这也是李璲第一次近距离的观赏黄河的伟岸,聆听源远流长的怒吼,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早有水运司都监得了信儿,屁颠屁颠的赶来跪在岸边的河沙里,李璲亲切的接见了这个从八品下的芝麻官,拉着他干瘦的手站在码头上夸赞了一番井然有序的船运,感动的他连连叩头,一路上弯着腰引领亲王千岁到特别提供的码头,这里停泊好了十艘大船。李璲抬头仰望,那三层船舱上竖立的七叠桅帆已经升起,就等起锚了。 再回头看看那个谄媚的小官,正伸手请李璲登船。李璲端起架子刚要迈步,只觉得背后有人拽了自己一把,不用回头,听咳嗽声已知道是高适在提醒,李璲登时一惊,再看码头上所有大小船只都距离远远的,心道,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啊!置身旋涡中,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在历史上不算少了,绝不能轻视任何人。 李璲呵呵一笑道:“有劳都监了,竟为本王安排的如此妥当,真不知该如何相谢才好……茗烟,拿来!”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个精瘦老头的反应,当茗烟施施然捧着托盘上前、揭开覆盖锦缎的一角时,内中橙黄光芒耀花了小老官的眼!随后那都监脸上就抽动起比这些黄金更闪亮的光来。 “下官哪里敢受殿下的礼啊,这可折煞下官了!”老都监嘴上推拒着,身手却似练过的,一点儿都不慢,接过去入手的沉重就已经心里有数了,捧着托盘又是下跪。口称:“殿下礼贤下士的亲厚之名由来已久,但依旧百闻不如一见啊!” “都监大人治理有方,这是该得的!本王也是替朝廷抚慰有功,”李璲客气的搀起他来,冠冕的话总是要说一说的,戏要做足,继续闲聊着:“还未敢问都监大人台甫?待本王回来时免不了还要劳烦你呢!” “下官岂敢在殿下面前称大人呢,孙世达便是。”孙都监越发的恭谨,爬起来都不曾抬头。 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用这人名字提醒我啊……孙世达,损失大啊……靠!可笑!李璲眼珠稍转就想到一个问题,因为若自己坐的船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个都监绝对逃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若是此人姓韦、姓杜、姓裴、姓武,又或者姓王、姓崔、姓卢、姓萧都不碍事,任何一个大姓家族的人断然不会让自己吃挂落儿!所以反倒会全力保证船行的安全。可他偏偏是个小户,这就可疑了,这很可能是幕后的人要撇清,所以反倒做这此地无银的事! 李璲和高适对了个眼神,都是了然,又想到一块儿去了。李璲咳嗽一声,告诉孙都监可以自便去忙,顺便说今天天色已晚不能叨扰地方、就在船上歇息一晚、明日起行等话,等这小官儿走远,才眼神示意吴广安排人检查船只。 黄蜂卫四散开来,里里外外检查了小半个时辰,高适特意高声嘱咐要查铆钉密不密、缆绳牢不牢、船板有几层、桐油味儿浓不浓免得起火!其小心翼翼之状让随行的李璬、李璘等人诧异不已。等到所有人回禀一切正常,李璲这才领着一干人踏上最大的一艘。 晚宴就在大船船楼的桅帆下,吴广忙了一身汗落座,抱怨着道:“仲武先生过于小心了,这都是我大唐官家的转运船,殿下放心,没人敢动手脚的。”饿得不行坐下就吃。 高适拍拍肚子就开始讲古,聊起“曹丕称帝将汉献帝贬为安乐公后赏赐一艘胶粘的花船水浸而散”的故事时,萧子琪掩嘴娇笑着,满身花香散逸出来好似配合,弄得旁边跟随的吴广连连冷颤从头凉到脚!而一旁的王维也食不知味满嘴苦涩。 后面李璲又不失时机的接口讲“三国周瑜施苦肉、献连环、借东风、烧战船,火烧赤壁破曹军”的典故,唾沫横飞挥斥方遒,顿时让吴广重新热血滂湃!几人相视大笑中,王维涵养好只是喝闷酒苦笑,而杜甫就混不吝的揭穿指李璲瞎编,弄得武者吴广再次软了激情,这是冰火两重天啊。 等到萧子琪用凄凄婉婉的语调说“韩信十面埋伏让虞姬香消玉殒,又一叶扁舟骗了项羽的长枪战马致使霸王自刎”时,吴广脆弱的心灵终于崩溃了!不顾礼仪的大喊起来:“够了啊,王妃,我已经明白了,用得着这么诅咒咱们自己啊?” 满座都放声大笑起来,李璲趴到吴广耳边,但声音并不算小:“你明白什么了?你不明白!听着,明天起行后白天不会有事,到了夜里可就难说……”李璲后面的话听得王维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进谏:“阿弥陀佛,殿下别坐船也就是了,这又何苦?” 但王维的地位还不足以影响仪王的决策,吴广放下心这才领命而去。一天无事,直到第二天夜里,众人睡得香甜的时候,船弦边悉悉索索的响动借着波涛水流并不真切,那是船夫水手在偷偷的解缆逃生的小船! 竟然要在夜色中远离而去!就在松开绑绳的瞬间,原本舱中熟睡的黄蜂卫各个劲装、长刀早已出鞘、喊一声“杀”人刀合一直接合身飞扑而来。月色下寒光闪成一片,十艘艨艟上同时发作,水手们高呼“不好”身上已经透了风窟窿,逃是来不及了,只有硬拼!都是刀头上舔血下酒菜的主儿,有胆气冲向黄蜂卫。 可水鬼盗贼再凶恶也不是训练有素的侍卫对手,不掏出匕首还好,掏出匕首的铁定就不是好人了,十几柄唐刀兜头招呼下来,配合严密好似刃网,再没有完整的尸首!船夫胆小只知道跳水,可无论跳起的姿态多么高难度,在半空中转身翻腾三周半时终究没有弩箭快! 船楼上早有手持诸葛连弩的黄蜂卫排列成圆周,冲着四面八方早就等不及了,有影迹窜起就会有六连发铁刺成梅花状攒射而来。迸溅的残肢,交相辉映着往半空爆发出血舞,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着在喉头撕扯出绝望。腥臭的空气在河面上弥漫,船舱中更是浓稠的化不开,混合着投降者软瘫在甲板上的哀求浊泪,呛到鼻子里就差勾点儿欠了。 厮杀声很快熄灭,只剩下李璬和李璘没心没肺的欢呼声,仿佛夜枭在嚎叫。伴着这达到和谐统一的味道、光影、糜音,核心船舱内李璲翻了个身,松开捂住萧子琪耳朵的手,这才懒洋洋的说:“好了,亲,睡吧。” ... 第150章 大雨中帮扶劳工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黄蜂卫的挑选原本就来自全国各地折冲府,内中自有熟悉水性会操舟的,在其他人清洗甲板时已经开始运转艨艟斗舰重新了。 黑漆漆的山岭下,潼关如同荒古巨兽仅仅沉默的矗立,或许船上肃杀的气息把它都震慑了,在身后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黑夜中也没有反抗。 顺流而下,天亮时距离河阳仓已经不远了,船却剧烈的颠簸起来!一阵狂风吹开舱门,哐啷一声大片的水点儿泼进来,瞬间浸透了名贵的波斯地毯。轰隆隆大响中太阳刚升起就又沉回去了,天黑下来,李璲扶着门框往外看,竟是瓢泼大雨倾盆!狠狠的抹一把脸,才看到宽阔的河道上水流突然湍急起来,上游三门峡也不知积攒了多少黄汤都赶着此刻倾泻,一个又一个大浪好似跟波斯地毯过不去似的,排着队拍进来。 李璲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就有一个人形黑影像搏击的海燕在暴风雨滑向到船上,正是暗中的南霁云凭借飞爪牵引钢丝,以超绝的轻功踏上船来,简明的禀报道:“殿下,两件事,三门峡的都水监开闸泄洪,尚不知是真心为保堤坝还是另有目的。而前方水漫堤坝灌了河阳仓,洛州的司仓参军正在组织救灾,往来船只都暂靠河岸静等雨停风住了。” 禀告完,南霁云就重新裹好了黑色面巾,不等李璲答话就再次顺着钢索滑入雨中而去。他的职责只是告诉仪王事实,绝对不提供建议或自己的判断,至于做什么决定,那是殿下和参谋的事儿。 李璲喊来吴广,吩咐往河阳仓近些就靠岸,吴广风雨浇灌中扯着嗓子道:“诺!殿下英明,还是走陆路安全啊,属下这就传令弃舟登岸!” “胡说!陆路哪有水路快?”李璲一把薅住吴广的领子拖回来,被他兴奋的样子气乐了,看那煞白的脸色想必是有些晕船吧,难怪了,马上的将军再怎么颠簸也是脚踩土地心里踏实啊。李璲抗击着风雨的呼啸嘶喊道:“不是告诉过你吗,父皇在暗处默默的看着本王,期待着本王一路走一路为大唐能做些什么呢,河阳仓内涝这么重大的事儿能袖手旁观?” “哦,属下明白了!”吴广不好意思的出去传令,一刻钟后风雨变小,这十艘大船也靠了岸。一半儿黄蜂卫留在船上,李璲亲自带着另一半人赶往河阳仓口的堤坝。 黄河边的雨受到黄河水的感染,把衣服浸贴在肌肤上都有淤泥的味道,李璲华丽的王袍上都看不清那炫紫色了,油纸伞早就收起来,因为除了让人暗下寻找塑料的决心外,实在起不了啥作用,风吹裂了一半折挂在一边,雨打漏了另一半让雨水潮氲在眼睑更难受,还不如迎风淋浴来得痛快呢。 一千黄蜂卫感到河阳仓口时都已经看不出那紧身袍的鹅黄色了,但队列跑动中的整齐仍然是任何一只军队都难以企及的。当这绵延的队伍如同蛟龙出海般在迷蒙雨雾中出现,河阳仓工地上忙碌的人们都惊呆了。 司仓参军正站在高处一边不断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都加把劲啊,想想仓里的粮食,多泡烂一斗就可能到灾年多饿死一个人啊!”可他的叫喊效果一般,风雨交加中听不清楚,听清楚了民夫们也没那么高的觉悟,这两年都是丰年谁管将来会不会灾年?即便灾年也未必饿死的是自己!你不能指望老百姓都是圣人。 何况这处黄河决了堤,河阳县就是自己的家园,还不知房子塌没塌、老婆孩子是否砸在屋里呢?即便是家住县城内的劳工,此刻也是心不在焉的搬运着粮袋或堆垒着土方,心里只想着自家的菜地恐怕是颗粒无收了。 仓曹主簿是个老者,拄着拐棍站在高阶上,浑浊的老眼早就看透了世情,心知所有民夫出工不出力,此时还没一哄而散跑掉照顾自家,完全是惧怕大唐的铁律!除非有胆子就此谋反,否则服劳役期间擅离是要命的。春天才修葺的堤坝不该这么脆弱啊,老主簿亲自查看过的,只能怪这场突然的风雨来得太大,必是黄河水位大涨生生漫过来了。 但想这些已经没用,河阳仓恐怕三分之一的存粮要废掉!老主簿艰难的转身回衙内,心想还是抓紧写请罪的公文吧!刚到门口就觉得地面在颤抖,老主簿心中大惊,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黄河真的决堤了,要么自己要寿终正寝了,无论哪种可能都是一个死!老主簿扶着门框,也不知道自己在雨水中是否有冷汗流下来,只能感觉到腿确实有些软了。 但那千人整齐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声却放佛给他的腿注入了力气!老主簿扭回头,迷蒙中花眼还看不清来者何人,附近的民夫已经都痴呆的停下了动作,有人在惊恐的大叫:“官军!这么整齐肯定是官军!天啊,不会是来监工的吧?用这么多人盯着咱们?” “哪支官军这么齐整啊?就是洛州卫俺也见过都是些混子啊!”又一个民夫停驻脚步放下手里的沙袋,指指点点的。高台上看得司仓参军眼都红了,大声叫骂道:“都观望什么?还不赶紧干活要紧!难道想延长劳役期限不成!” 他的喊叫照例效果一般,老主簿有些见识,却在喃喃嘀咕:“不是洛州卫,甚至不是东都卫……神策军?不不不,怎么会从天而降的!”但他知道就冲那种纪律就绝对有高官大将带队,无论是来干啥的,自己小小的正九品只有跪迎的份儿! 老主簿再不管自己的腿脚和房檐外的风雨,跑过去拉住司仓参军就往泥水地里迎,口中高喊“迎接上差”却叫不出迎接的是那个部门的上差。 “两位大人勤勉,不必多礼了!”李璲当先来到跟前就把两人扶起来,看着他们还一脸的懵懂状,也不急着解释,先朝身后命令道:“各队队正分散开,捆沙袋、垒土墙、淘积水、搬存粮,都去找活儿干!” 二十个队正发一声喊就各带五十人散开了,不管那些纷乱的民夫还在诧异,就纷纷接过去了他们肩上的重担。这是一股生力军,这是上千名虬健大汉,顿时给偌大的仓院带来活力,原本沉寂的压抑感瞬间没了,民夫们此刻反应过来,反倒不用官员催促,各个高喊着“快干活啊”就跑动起来。 那么精锐的军卒竟然不是来挥鞭子的?竟然是来帮忙的?天,他们真的在干活计啊!劳工们被刺激了血性,司仓参军更是汗颜,刚要问一句“敢问上官是……”就被手按刀柄的吴广打断了:“什么上官啊,这是皇十二子仪王璲殿下!镇藩淮南路过此地,听说了河阳仓受涝特地赶来帮忙!” “参见殿下!多谢殿下!”两个芝麻官再次跪倒,看清那银龙精绣的紫袍玉带,简直要哭出来了,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这还真是从天而降啊……李璲再次把两人扶起来,紫袍锦袖抹着自己的脸也给二人擦擦,和煦的说道:“本王也不懂该如何抗灾,不给二位添乱就是好的,这一千侍卫听凭两位大人的调遣!” “不敢不敢,这如何使得啊?”司仓参军刚面露惊喜,仓曹主簿就拽住他急切的告罪起来,又是拱手又是躬身。李璲只好沉声斥责起来:“事不宜迟!紧要关头莫要再拘泥虚礼了!” 看李璲毫不娇柔做作,参军激动的点点头,转身跑进泥中指挥起来。老主簿更是嘴唇都发颤了,惶恐道:“请殿下进衙内监督,这里有我们安排就好,殿下金贵之躯若受湿邪我们实在担罪不起啊!” “本王没那么娇弱,呵呵,老大人放心吧,您岁数大了就随本王就在这檐下监督好了。”李璲的平易近人让老主簿踏实不少,在廊檐下挺立而不坐,更是让往来的民夫每经过一次就在心里充电一次,堂堂皇子在此啊!陪着我们这些劳役干活儿,只是为了保住朝廷给我们预备的救灾粮!那一句“本王要谢你们,你们为朝廷舍小家保大家不辞辛劳,保的是我李唐江山本王有什么不应该的呢”听在大家耳朵里,令人充满了力量。 李璲一直站在廊檐下挺立着,站的腿都麻木了,才见天边一丝明亮,这雨,终于要过去了。 李璲长出一口气,看着院内还在忙碌的人群道:“雨要停了,老大人,本王没经验,还请您直说还有什么问题须待解决,千万别客气才好。” 老主簿恭谨的在一旁侍立,犹豫了一下狠狠心,才干脆道:“下官看得出殿下忧国忧民,是真的宅心仁厚啊,那下官斗胆就腆着老脸说了,唉,”深呼吸后老主簿再次给自己勇气,拱手道:“堤坝是下官亲自验看过的应该没有决口,这雨一停,河水就该退了。但正因为没有决口才麻烦!上游冲下的淤泥不能排出,水流一旦放缓就会堵塞河道,河床再次抬高后下回大雨恐怕就真的要出事了!” ... ... 第151章 算钱粮惊现岑参(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原来如此……那,计将安出?”李璲认真的听取意见,专业的事儿就得问专业的人。老主簿下定决心似的咬着牙说:“圈住三成宽的河道,准备泄水区,再主动掘开堤坝放水,才能给河底清淤……只是,这工程太大,年初才修好的河工,才半年就废掉只怕户部万万不会同意啊,而且……” 说到这儿老主簿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他心里已经估算出吓倒自己的成本了。但李璲替他说:“而且还只怕开挖泄水区会让数个村落搬迁使百姓不满,只怕拦河清淤的劳役非万人所及,只怕数月的工程下来光钱粮不止亿万巨,是不是?” “殿下才思敏捷……唉,还是算了!”老主簿长叹一声,自己也很无奈,但牵扯太大绝不是自己这芝麻官能决定的,正九品啊连给朝廷上表章的资格都没有。李璲微微一笑道:“本王只问你一句,真那样耗费,到底值不值呢?” 那么大的工程构想,亏得这个看尽人生世态的老主簿敢开牙!他心里知道,户部、民部、都水监、甚至当朝宰辅都比自己看得清、算得精,绝对利大于弊的事儿但也绝对不会答应!且不说朝廷拿不拿得出这笔钱,就算拿得出,天下那么大,到处都用钱,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何况此刻河堤明明没出问题,就是宰相也未必敢担‘重复建设’、‘政绩工程’、‘劳民伤财’的责任! 所以老主簿从见到李璲的时候就老眼一亮!观察半晌,确定仪王是个真正有担当的,此刻若不抓住了那机会可稍纵即逝啊!老主簿的盘算就是亲王的面子能压过宰相。所以当李璲问他值不值得的时候,他必须给予明确的答案。 “值!绝对值!”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后呱蹬就跪下叩头:“下官恳求殿下,为数万百姓计,为大唐长远计,能在朝廷上说句话!”老迈的身躯咣咣咣就坚定的磕头。 李璲赶紧托住,扶着老主簿起身微笑道:“起来说话,呵呵,老大人可知道大唐的规矩,这亲王不比太子,干预政事是犯忌讳的啊……”老主簿顿时心里就凉了,哪怕是李璲的笑容也温暖不过来。 “呃……是下官莽撞了……”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扶着拐杖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他知道李璲很真挚的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政治问题绝对比民生重要,老主簿听闻此言只能闭嘴了,适可而止,若是再求,那就等于是置仪王于危险境地了。 但没想到李璲话锋一转却又给了人无限的希望:“让本王上奏朝廷的事儿是不行的,但,你可知本王最不缺什么?” “钱!仪王殿下是财神转世,最不缺钱!”老主簿几乎是运足底气吼出来,难道……难道仪王舍得自己掏钱给国家干事不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仪王刚刚自己说过,至少亿万钱。 李璲轻巧的点点头道:“不错,本王最不缺钱,呵呵,不过嘛,本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没多到随便扔的地步呢!”这话李璲必须说明了,倒不是真的舍不得,冤大头可以做,但不能反被御史弹劾!富商可以捐钱给朝廷那叫做一片丹心报天子,亲王若是这样做性质就不同了,会有人问你怎么可能那么大公无私呢?掏自己的钱修国家的堤,是不是把国家当作自己的了?你所图甚大啊…… 所以老主簿刚刚激起的心又凉了下去,这仪王殿下两头堵、来回说,到底什么意思啊?老主簿的心情在峰顶和谷底反复坐过山车,滋味真不好受啊,但当李璲补充一句“毕竟大唐不是本王的”的时候,猛然一惊,人老成精的他即便九品小官也清醒过来。听着李璲意味深长的语调,老主簿只能谨慎的问:“那,殿下可是有什么别的见解?用不用下官把洛州的刺史大人等请来商量?” “绝对不能通过他们!本王镇藩淮南道,洛州属于都畿道,无论刺史都尉还是经略漕运,本王都无权指派。”李璲就在廊檐下背着手缓缓踱步,平淡的说:“本王只能赈济安抚受灾的百姓,只能感谢赏赐自愿帮助本王的百姓,你可听明白了?” 老主簿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李璲就那样淡淡的和他对视着,终于在幽冥中闪过一道流星,却又一时抓不住!老主簿抓耳挠腮,越是心急越是大脑空白。这时候雨彻底停了,河阳仓大院内忙碌的人群终于喘了一口气,正在做最后的补缺工作。吴广抖擞头上身上的湿漉,跑过来回禀:“殿下,河道里水流已经平缓了,商船都开始陆续驶离,咱们何时起行?” 听到侍卫头领的催促,老主簿心里哇凉哇凉的,可自己的身份又没法组织,真是心急如焚。看他干着急不明白,李璲冲着吴广说:“商船船小自然能够驶离,咱们船大啊……”李璲稍一停顿,转身拍拍老主簿的肩膀道:“需要清理一点儿河道淤泥,甚至还要麻烦洛州役夫拉纤才行呢!” 彻底挑明了,老主簿才恍然大明白,连连作揖,热泪横流,之后仿佛年轻了五十岁似的一蹦一跳的往外跑,也不顾积水溅到身上脸上,高声大叫着:“来人,快!到临近村落征召壮劳力为仪王殿下坐船通行梳理河道,不算劳役全凭自愿,不白干的……” 喊到这儿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大群差役和劳工,老主簿回头看向李璲询问的眼神,李璲会意,伸手比划个数字十,老主簿这才对周围期待的人群宣布:“每人每天十文钱!还管饭,一天两顿有肉汤的饭,保证管饱!手脚麻利伙计干得快还有赏钱!” 人群顿时炸了窝,真的假的啊?齐齐把眼神望向倚靠廊柱边的仪王。不是不愿意信,是真怕老主簿老糊涂了失心疯……李璲不得不站直身子,朗声再次宣布:“没错,本王需要大量的人手快速疏淤,月把时间不耽误百姓夏收。不过,不是一天管两顿肉汤饭,是每天三顿有肉的饭!劳请众位这就各自回村问问,有愿意干的明早就来!” 人群爆发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仪王并不派发劳役而是掏钱雇佣啊?这好事就算耽误了夏收又有什么关系!呼啦一下子不光劳工们,还有差役和属官都冲出了院门,急匆匆往自家赶去通知亲朋,讲规矩的还抓紧时间磕个头说句“殿下千岁”,大部分粗鲁的已经跑没影了。 ... 第152章 算钱粮惊现岑参(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要知道在盛唐,一斗米才三四文钱,平头百姓尤其是乡下的农民,一户人家一个月的收支不到百文钱,现在有每天给十文钱的好事儿,干上一个月就是三百文啊!还管饭不用花钱了,敢不争先? 但有一个人没走,一个年纪很轻的青年蹲在地上,不顾旁边践踏的泥水糊到脸上,自顾摆弄起一堆小竹棍来。一堆人静止时,一个人些微的小动作都很明显,同理,一堆人混乱时,一个人静静的不动也很扎眼。 李璲看清了,那堆小竹棍在古代叫做算筹。泥水掩不住青年儒雅的气质和白净的面皮,看穿着是个没品级的小吏,李璲伸手一指,老主簿主动上来介绍道:“禀殿下,他是河阳仓的度支胥吏,不用理他,整天神神叨叨的。” 李璲却不以为然,踩着泥坑就凑到了青年的身后,那认真劲儿竟没理睬背后来人。老主簿想要过去捅醒这个不开眼的,被李璲拦住。李璲仔细看着地上的算筹在青年指间快速挪动……一句话,算筹看不懂!两句话,青年的计算力是能看出来的。 跟随李璲来帮忙的几个学院中擅术数的学生也凑过来,只几眼,眼睛就亮了!学院中早就舍弃算筹改用仪王发明的算盘搭配方程式了,原因就是算筹太麻烦。可眼前青年的动作用之快用‘无影手’来形容都不过分!外行看得眼花缭乱,内行心惊的跟着他默算是绝对跟不上的。 直等到算完最后一步,这算不上英俊却自有一股端正的青年站起身,回头向李璲抱拳拱手道:“河阳仓周围三县二十二村有户两千四百六十五户,成年男丁五十岁以下共计八千六百二十人,按每户留一丁在家其余应征的话将征集六千一百五十五人,每五十人为一队还需厨娘、伙夫和采买各一人,计六千五百余……每人每天一升粮和十文钱、每队每四天一头猪、每十人睡一间草棚,工程大略百日算,共计需六百六十间草棚、六千六百石粟米及三千三百头猪……除草棚可就地取材建造外,按市价,合计七千八百六十余贯钱!” 左右的人都已经开始乍舌,这可是近万贯钱啊!李璲没着急接他的话,左右看看自己那几个得意学生,看得那几个学生羞红了脸,一个胆大的抬起头喃喃道:“差不多吧……” 李璲忍住没当着外人面前抽他!瞪一眼,那学生赶紧退后,李璲这才冲青年点点头,虽不无欣赏却有些戏虐的笑道:“不错,很好,就这些吗?你可是算完了呢?” “当然没有!拦河截流还需麻袋草席等不下百万条!”方脸青年喘口气,继续说着:“这都是一目了然在明面上的帐,不难算。另有伤病所需的医药、把饭做好的菜蔬和油、采买和运送的牛车等难以计数……” 青年苦笑起来摇摇头,叹着气斜眼望向老主簿。老主簿还没干的衣袍又被冷汗浸透一遍,咬着牙向李璲请罪道:“下官老糊涂了,请殿下恕罪!我拼了这把老骨头,这就去向乡民解释收回成命!” “你想激起民变呀!呵呵,本王说出去的话怎可收回?”李璲摆摆手根本不当回事,云淡风轻的再次关注青年道:“别吞吞吐吐的跟本王玩儿欲言又止了,有话就一股脑儿的痛快说完!” “遵命!”好似得到了勇气,青年挺起胸膛正色道:“仪王富甲天下又有仁厚之名,在下毫不怀疑殿下能拿出也舍得拿出万贯钱财,尽忠朝廷的同时造福一方!可我担心的另外有三:一是去哪儿弄那么多粟米生猪?米行面铺得了消息必然还要翻倍涨价,二是去哪儿弄那么多牛车马车和草席麻袋?此时开始编织恐怕来不及,三是拦河工程巨大,肩扛手提恐怕不止百天,再加上泄水区内将要被淹的村落不肯搬迁又当如何?请殿下三思!” 老主簿已经一口痰堵上喉咙直接晕厥了过去,后面随行的那些学院师生也都精神开始恍惚了不敢吱声。只有李璲死盯着眼前的青年精光直冒,像是发现了夜明珠!下意识的伸手向旁边一直沉默着却呼吸变得急促的高适抓去,李璲的很大力的攥着高适的手臂,指甲都入肉了也没知觉,和高适对视一眼,不在乎青年提出的问题,强忍着激动一字一顿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岑参……”青年平静的一拱手,李璲和高适放声大笑起来,不约而同的分别抓向青年的两臂,异口同声吼出来:“你真是开元名臣岑文本的曾孙?哈哈哈!”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在后世中哪个人没背诵过这篇《白雪歌》?考试必考章节啊!李璲和高适一人一句交相吟诵出这首诗,大笑着,激动着,拍掌相庆如若癫狂!看得青年岑参一个劲儿的挠头,刚刚冷峻自信的脸上反而没有为人家的欣赏而高傲,红苹果似的缩的低低的,嘀咕着:“去年远游北庭增长世面,在封将军帐下一时兴起,殿下竟然知道?” 不理他的疑惑,因为没法给他解释,李璲总不能说你还没去北庭时我就料定你将作此诗、提前和仲武先生欣赏过了吧……高适稍稍冷静下来,就忙不迭的向李璲恭贺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得到这样的臂力才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呢啊!哈哈!” 这么半天李璲的手还掐在岑参的胳膊上呢,而且也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目光炯炯的兴奋道:“岑公子名门之后,术数一道上更是大才犹胜诗歌,窝在这河阳仓里算钱粮岂不是明珠蒙尘?也对不住你祖上景仁公啊……”说得真切,岑参眼珠偏向右边,根据微表情科学那是陷入回忆的表现,李璲趁热打铁道:“本王想在江宁府建立旷古未有的浩大学府,以格物致知的经世致用之学为主,岑公子可愿同行?” “哦?”岑参猛抬头,眼中已经闪亮起来,高适在旁再添一把火:“岑公子若肯追随殿下,在学院内教授己之擅长的同时也可习学兴趣所在,殿下在百工和术数上的奇思妙想总能让人眼前一亮,比如刚刚你用算筹虽快但换做殿下发明的方程会极简便哦,将来公子要出仕的话有仪王的举荐也是终南捷径啊!” “岑参愿意进入学院!”岑参大声拜倒,他是个痛快人,要不也不会十几岁孤身跑去大漠草原历练自己了,现在下定决心就自然一往无前,这也是李璲看重他的地方。 重新见礼之后几人欢喜着走进堂内坐下,这才想起正事来,高适含笑请教道:“刚刚郎君能提出三个问题,想必也就有解决之道吧?不妨细说。” 岑参紧紧抿着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半天才不好意思的张嘴:“先生抬举在下了,粮食的问题好解决,这一次内涝浸泡了两千多石粮食,这些粮食存不久了否则会烂,但要是马上吃掉却是没问题的,殿下可按每斗一文钱贱价购买,既能省一笔钱又能帮河阳仓上下官吏向朝廷报账时减轻罪过。而明日就趁消息还未走漏,发人先去附近县乡收购两千石米粮回来存着,这样咱们就有四千多石了,足以支应两月!等商人们加价后咱们又不收购了,呵呵,他们只好重新降价,那时咱们却可以缓缓购入。” 老主簿已经请了河阳仓的仓丞、主事等人来在堂外等候召见,把仪王准备疏通河道的计划讲了,此时听得堂内说到折价消化掉那些浸泡的粮食,几人齐齐向岑参拜倒。高适挥手让他们起身,对着仓丞道:“叫上你手下所有人,我再拨付你三百王府甲士,这就去收购粮食!但要记住,都把嘴闭严了!” “下官马上办!”仓丞火烧后臀尖似的就跑了出去。高适这才望向岑参道:“粮食解决了,再来说说菜蔬猪肉吧。” 岑参又是低头默默盘算了盏茶功夫,李璲也不催,静等他组织好语言,岑参这才说:“市面上的菜蔬猪肉原本就是从这些农户中收购的,咱们没必要多转商人一道手啊还可能因突然紧缺而涨价!明天直接对来应征的劳役说,每天早上来上工前就带来自家的蔬果猪肉,殿下比城里市场出价高三成收购即可!这样仍然比从市场购买便宜,还省了运送的人力和车马呢!” “公子大才,此计甚妙!”高适鼓起掌来,李璲也在轻轻点头,这些办法李璲自己也都想到了,但有心考校岑参所以才忍着不说,现在看岑参果然都筹划妥当,这才补充道:“也不必限定猪肉,羊鸡鱼皆可,呵呵,不过,这每日收支之事颇为繁杂,既然是你的主意,那可就逃不开要你担当了哦!” ... ... 第153章 装水轮机械加速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属下多谢殿下信任!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岑参直接站起身来拜谢,自称已经改口为属下了,让李璲颇为满意,三五句话间不但心思细腻反应敏捷,更难得的是不迂腐会转圜,李璲点点头让他起身。但岑参毕竟也是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突然摇头苦笑道:“我提出的问题自己却只能解决一半儿,恐怕要让殿下失望啦,那百万条麻袋和淹没区的搬迁之事,属下汗颜,暂时无有应对之法!” “哈哈哈,已经很好了!”李璲拍掌大笑,心道你若全都解决了让我拿什么使你臣服?现在正好,李璲说道:“本王来解决另一半问题,你要不要听?” “啊?殿下已有良策?”岑参惊呼出来,带着好奇,也带着失落,黯然道:“属下刚刚卖弄了,让殿下见笑,还请殿下指点。” “这是哪里话?术业有专攻而已,度支精算本王不擅长,而至于疏理河道的工程刚好本王有盘算而已。”李璲安慰了他,让他重新开心起来,这才娓娓道来:“你们之所以认为动迁住户的事儿不好办,认为需要百万麻袋屯土石,是因为先入为主的认定要清理河道淤积,必先顺着河道截取一段围堵几十里,然后放干水才行,对吧?” “难道不用?”岑参眼睛又亮起来。李璲应答道:“当然不用,本王的办法叫做裁弯取直……具体说,黄河拐弯处最容易沉积泥沙,把那个折角当作三角形的勾与股,咱们先挖掘那三角形的弦边成新的河道,挖出的土方也不用装麻袋运输了,就囤积在三角形之内地域磊山好了。挖好后掘开两头的交点,让河水改道,中间形成一个岛!原来转弯处根本不必截断、不必放水、不必清淤,呵呵,二位以为如何?” 岑参顿时陷入痴呆状,这样奇妙的构想不拘常理,说出来了也没什么新鲜,可就是这种打破常规的精神才难得……连高适都哑口无言了,他提前也不知道李璲的想法,此刻颤抖着胖脸,想了半天才争辩道:“殿下的计划天马行空,确实省了很多麻烦,不过,这工程量不减反增啊!裁弯取直,重开一条河道啊!” 岑参在旁也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李璲却指指跟着的那些个学院学生诡笑,高适就看到一个个跃跃欲试的青年,像吃了麻晃碱似的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高适这才想起来当初建造拍卖场时学院创造的工程机械,当时那巨大的摇臂、杠杆、滑轮、轨道……午夜梦回每次想起来都是惊叹……高适顿时转愁为喜,胖胖的身体窜起来,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属下这就带着黄蜂卫去砍树!先打造一百驾摇臂再说!” 高适往外跑,那些学生听到打造摇臂的话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看向李璲,期待院长的许可。李璲大袖一挥道:“你们还不快跟去帮忙?别忘了叫上等在船上的同学!” “好嘞!”呼啦啦全都窜起来,绝对不比高适慢。看着他们往外冲,李璲忍不住在背后再嘱咐一句:“别忘了借河流冲击的巧劲儿!先造大型水轮!” “这还用说,谁想不到啊……”回声远远的传来,其中的意思分明是嫌弃李璲啰嗦。李璲无奈的自语说给自己听:“好吧好吧,造器械前更该先勘测地形呢……” 岑参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轻轻踱到李璲身旁,画着圈圈请求着:“殿下,什么摇臂器械?属下也想去看看。”李璲大笑着在他肩上拍一下,鼓励示意,岑参大喜,一边拱手一边就追了出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河阳仓口外喧闹的人群已经吵醒了熟睡中的仪王,等梳洗穿戴出来时,李璲看到的那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排好队伍在登记筛选了。东方地平线上的一抹霞光倒像是被他们叫醒的,这才不情不愿的露出头来。整整一上午,学院来的数百名学子总算把所有劳役清点好了,打乱乡村固有形制重新分组,就被分别带着去砍树,先要自己动手打造草棚才行。 听闻盖草棚也算出工,人群的热情都很高,各家各户拉来的牲畜蔬菜堆积如山,黄蜂卫连夜垒好的牲口棚和厨棚都塞满了,看到拉菜的那些骡车牛车足有上千辆,李璲立刻眼前一亮,宣布有偿征用,一辆车按两个劳力算钱!顿时又有村妇厨娘开骂自己家男人小气,怎么早上就没舍得套牛马来。李璲亲自跳上高台宣布:明天套车来的别拉空车,各种做菜的佐料都带着,自己吃饭需要什么味道,劳役们吃饭也都要同样。 立刻又换来满场的欢呼,大唐亲王就和自家汉子一起吃在工地上,说出去谁信?可就在晚饭时就赫然在目了!农妇还不敢端给李璲,李璲笑着自己跑去大柴锅里捞肉汤,浇在粟米饭上呼噜呼噜的吃,厨娘们咯咯笑着突然忘了面前这少年是殿下!锅里咕嘟的可是贫民才能入口的猪肉啊,连内脏带棒骨,老婆子忙不迭的往李璲的大海碗里盛。 一旁傻愣的黄蜂卫们万没想到殿下都不嫌脏,那自己还拿捏什么?跟着吃吧……他们哪里知道,李璲作为后世人深知一个道理,别的肉都不算肉,只有猪肉才最香!把胡饼掰碎了泡在肉汤里,有猪肺、猪肠子、猪肝一起煮,软了后洒酱豆腐、韭菜花、蒜汁和麻酱,陕西叫泡馍,北京天津叫卤煮,吃得满嘴腥臊是李璲的最爱。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不是愿意耗时间不开工,而是准备工作量太大,那些简单的机械总要先造完吧。 所有的木匠都被优待起来,其他人就只管砍树、运输、简单的切割,然后按照学院的图纸开始打造器械。整整十天,一百驾摇臂、三百组杠杆准备齐全,河岸边最湍急处也耸立起二十套直径达五丈的厚重水车,它们将带动绳索将一部分运送土石的工作承担起来。 这段河道转弯处,经测量,裁弯取直的直弦处至少要开挖三十里,才能保证河道的宽度足够留下一座三角形江心岛。但河道也不能太宽,否则水流到此处变缓的话反而容易屯积泥沙,所以一部分学生在利用开工前的十天拼命计算测量,连李璬和李璘都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瞎忙活。 ... 第154章 钓河豚清炖绝鲜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三十里就是一万五千米,不算东西两头儿要保留一小段最后打通,单算若从南北两侧同时开挖,河道相对距离两百米宽,六千人奋战在两条线上平均每人要负责左右五米宽、前后百米长、上下十丈深的土方挖掘,也就是每人挖掘一万五千立方米土方!劳役们都是每年给朝廷服役的,算不清具体数字也心里大概有个想象。 若是肩扛手提,每天就算能挖十方土,也要整整干五年!何况随着越挖越深,搬运的劳动就更占时间……仪王殿下竟然说百日完工?唉,到底年轻气盛,眼大肚子小啊……好在每天的饭食和工钱人家是真给了,得,让干就跟着干吧,要不早就一哄而散了。 有上了年岁的老农好心肠,作为各村的里正、乡老主动跑来仪王坐船边进谏,殿下的好意我们领了,可这工程太大,殿下会破产的啊……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李璲叫人扶起这些善良朴实的庄稼人,只是笑着指指那些正在安装、打磨、调试的古怪机械。 又是十天一晃而过,一千驾定滑轮也完工了,看着十里树林已经变成空地,密密麻麻的树桩之间鳞次栉比的各种机械,不用李璲说,所有劳役工匠都在欢呼着响彻天宇! 河阳仓仓丞掸掸身上的土,这些天跟着工地上忙里忙外早成了泥猴子一般,一开始还有抱怨,仪王停在这里不走非要治河,还是治不存在的洪涝可能性,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可二十天下来,每天腰酸背痛的他却感觉生活是那么充实美好!每一晚睡得无比香甜,沾枕头就着,每一碗肮脏的猪下水都吃不够,饭量噌噌往上涨。 看看仪王殿下也同样换了短打扮,混在工匠中分不出来,自己一个七品小官算个鸟?看着这些新奇的器械,仓丞忍不住想起一句话:磨刀不误砍柴工!恍惚着对旁边的主事嘀咕:“忍住,千万忍住!先别让都水监那些杂碎知晓啊,免得插一杠子来抢功!” 仓丞这话也不知是说给手下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反正周围人从衙差到司隶都狠狠的点头。老主簿心明眼亮,好歹比他们早几天已经晃过神来,强压着激动道:“仓丞大人您糊涂啊,河道工程的功劳再大,也不如仪王殿下发明的这些机巧器械值钱啊!而且这蔓延几十里的东西恐怕殿下带不走喽,将来都水监的人就算出再高价来买,您可有个算计,咱只租不卖哦!” “老主簿说得对!这是咱洛州的东西!”后面一声高声应和响起,却让几人黑了脸……靠,这是洛州刺史的声音!刚说工程没完别让都水监的人察觉,这就要正是开工前先有来抢功的混账了。 可谁敢和刺史大人掰扯?几人只能肃立行礼,口称:“参见刺史大人!”然后小声嘀咕一句:“您赶来的真是时候!”也不想想自己刚刚还在算计别人的东西呢。 “洛州境内利国利民的事儿,本府怎能落后?何况半个州的乡农都人去家空,本府差点儿被吓死!呵呵……”洛州刺史满脸春风,在权限内把折冲府的兵卒都带来了八百,同样脱掉官袍改作青衣小帽,命令手下立刻就分散去帮忙,连一众州曹、县令、县丞、县尉、折冲府果毅都尉都不例外。刺史身边只剩下洛州别驾和折冲都尉,小跑着上了仪王坐船。 “洛州刺史倪澜参见仪王殿下来迟,请殿下恕罪……呃!”洛州刺史气喘吁吁的倒头就拜,可跪下的刹那好像看到了一副特别恬淡的画面,等到官腔打完在抬头偷眼打量,果然那俊秀的青年王爷半躺在一个靠背很长又很斜的软椅上,手里正擎着伸向船外的钓竿。 “嘘……脚步轻些别吓走了本王的鱼!”李璲神秘的一笑淡淡的说道,三位官员秉着呼吸,还跪在那里呢,生怕站起身的动静吓跑了李璲的鱼。李璲小心翼翼的把钓竿固定支架上,这才翻个身就那样斜躺着看三人,尤其为首的刺史满脸精悍,目光炯炯却有种骨子里的刚直,李璲想起了什么,笑着低语道:“刺史大人终于来了呀,不错,姓倪,很少见的姓氏呢!鲜卑后裔吐谷浑人还是辽东女真人?” 李璲看过《氏族志》,倪姓有很多起源,此时偏偏挑了两个蛮夷起源说,和蔼的态度让倪澜感觉像聊家常,其实李璲内心深处是很不信任外族人的,这是故意试探。但他的表情很是亲切,所以倪澜也没多想,呵呵笑道:“殿下博闻强记令下官钦服,但下官是汉人,祖上齐鲁之地的滕州。” 李璲的眼睛彻底亮了,一个鲤鱼打挺就翻出躺椅,落地正是倪澜的跟前,李璲回忆了一下轻轻吐出:“开元四年父皇诏命江南捕捉珍禽奇鸟。有汴州刺史上表直谏:‘方今九夏时忙,三农作苦,田夫拥耒,蚕妇持桑。此时采捕奇禽异鸟供园地之玩,远自江岭,达于京师,水备舟船,陆倦担负,饭之以鱼肉,间之以稻粱。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轻人贵鸟乎?’父皇看过奏章遂停止捕鸟后放所捕珍禽。为嘉奖他直言动谏,提升为户部侍郎。” “殿下啊真乃异人也,呜呜……”倪澜听着李璲背诵激动到大哭,万没想到仪王竟然博闻强记至此,连十年前的一道奏表都随口背诵,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人能背诵全天下官吏所有奏章,这只能说明李璲对那道奏表的特意关注!倪澜此时彻底折服了,恸哭道:“那是家父倪若水冒犯天颜,蒙圣主不弃,反倒封荫子嗣,下官科考后才立时实补了县丞。” 有时候,收买人心有很多种,对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方式,其中用金钱是最不牢靠的。价值认同和情感归属,高明的多。 “本王第一眼就看大人器宇不凡,原来是名臣之后,呵呵!”李璲搀起他,说着安慰的话,心里的算盘是此人可用……应该和那几方势力没什么瓜葛!自己在朝堂的份额太小,能结纳一些就要尽量多接纳一些,但既要躲避朝廷的忌讳,又不愿选择那些势利小人,所以可供选择的并不多,这也是李璲开办学院从娃娃抓起的机心。面前这个人不错啊,李璲语带机锋道:“令尊官至中书侍郎,大人你短短十年也从县丞累迁到刺史,他日不可限量啊!” 几句话让倪澜破涕为笑,立刻不失时机的说:“殿下为洛州、为洛州百姓建此大功德,下官无以为报,还要仰仗殿下的提携!下官必定肝脑涂地!”这句话可就比他爹变通多了,李璲点头表示明了。但心里盘算着你可千万把洛州刺史干下去! 权利并不是官越大就越好的,洛州地处中原交汇,是通途要道!平日往来贸易,战时扼守咽喉,绝对要抓住。于是李璲认真的对倪澜附耳道:“倪大人若真想报答本王,呵呵,就安心在洛州任上一直坐下去。” “呃?这……下官明白了!”倪澜郑重的点头,身为洛州刺史岂会不知道这里的重要?李璲拍拍他的胳膊,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此刻侍从端上茶来,几人都坐下了,倪澜不好意思的试探道:“下官此来一是听殿下吩咐,为这利在千秋的伟业打打下手,二是……那个,想求殿下好人做到底,嘿嘿……” 正当此时鱼竿抖动,且绷紧的厉害,李璲向倪澜摆手让他先不要急着说,猛回身大叫道:“上钩了!今天刺史大人几位有口福,就与本王同享吧!” 吴广和茗烟都跳过去帮忙,很是艰难的转动线轮收拢鱼线,这奇妙的装置又让倪澜等大开眼界,一时也忘了来此的目的,若是再加上仪王刚刚斜卧的躺椅,眼瞅着被侍女前后折叠就成了一块儿板被收起,几人彻底无语了,仪王于百工机巧一道的名声不虚啊! 吴广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扛不住,紧握鱼竿沿着船舷来回遛,可见此鱼之大!等到好几人共同用力,才突然哗啦一声,一条黑影带着大蓬的泥水喷上船头,咣啷,近两尺长的大鱼青白耀眼,口中唧唧如猪叫,肚子充气成圆球状甚为怪异,有人已经惊呼起来:“这口福恐怕难享了,是剧毒的河豚!” “果真河豚?黄河里怎会有河豚?”李璲诧异起来,即便后世,自己也没吃过没见过,估计就算有机会也是不敢,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却不知如何收拾。刚叹口气,那倪澜身边的折冲都尉大笑起来道:“殿下不必失望,末将以前吃过,请让卑职来操刀,必定让殿下享此口福!” “哦?有劳!”众人闪开,那都尉靴筒内闪出匕首,寒光闪闪,走上前去如庖丁解牛般顺畅麻利,轻易就把鱼眼和内脏整个剜出,剔除了毒素,剩下白嫩的鱼肉就只见在匕首上下翻飞中,一片片落入玉盘。后面的事儿就好办了,一半儿油炸一半儿涮汤,光是香气就吸引了满船的人流口水。 ... ... 第155章 隔千里火药交相吼(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侍卫每人都有份儿,李璲还特意吩咐给学院的导师们都送去,其乐融融的午餐很快结束,倪澜这才想起正事儿还没说,趁着仪王心情好,赶紧说:“卑职就不和殿下客气了,早上在河边看到了那些精巧的器械,虽还未见使用效果,但已是心向往之。说实话,殿下恐怕带不走,不如留给洛州如何?” “倪刺史怎么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李璲玩味的看着倪澜道:“本王此次疏通河道,黄河在洛州境内预计五十年不会再有事了,刺史府和都水监有故交吗?” “还说故交呢?为河工的事儿早就打翻天了!”倪澜尴尬的一笑,只好实话实说:“卑职就是想得到这些器械在都水监面前炫耀罢了,他们想用就付高额租金,一来给洛州增加额外收入,二来想想都水监的人要点头哈腰来求,就很解气……哦,收入该敬献殿下才是!” “本王缺都水监那点儿钱?”李璲白了他一眼,摆手道:“实话告诉你,这些机械甚为精巧,全部可以拆成零件装箱,本王不愁带走,更重要的是,本王暂时不想让这些机巧外泄,都水监令尹和将作监大匠的关系不错,你租给他十天,他就仿造出来了!” 听李璲说到那一层关系,倪澜顿时黑了脸,才想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泄气的说:“是下官考虑不周,唉,那就作罢。” “倪大人不就是想增加些额外收入,使洛州百姓更富足吗?这有何难!”一声大吼,声如洪钟,却是前任宰相宇文融过船来致谢河豚鲜味的,几人赶紧大礼参拜,宇文融即便罢相了,但在农耕、水利、扩地、理财方面的才华天下皆知,他说不难,那就一定不难,倪澜等立刻又兴奋起来。 宇文融又给李璲见礼,这才抚须大笑道:“你们应该已经从图纸展望到了,洛州本来就是黄河、洛水、汴河交汇处,往来贸易日夜不停,以前这里弯道水急致使商船不得不抓紧通过,赶到西边洛阳或东边郑州歇脚,如今新河道开通后,与旧河道围出一个三角形二十余里方圆的江心岛来,嘿嘿,天然的码头啊!足可以容纳上千艘大船停泊!若是倪刺史让周遭百姓在此开办酒肆旅舍,岂不既方便客商又富足了百姓?” 宇文融说完,见李璲的食案上还有没吃完的河鲜,径自又取了往嘴里放。倪澜和手下人互相一对眼神,就赶紧起身恭称是:“下官替洛州百姓谢过宇文大人了!” “不忙谢!呵呵,”宇文融咽下嘴里的鱼脍,忽然正色道:“但老夫提醒刺史,莫要卖岛上之地与富商和大户,那就未免目光短浅了!不如洛州府衙掏钱兴建码头和房舍,租给失去土地的贫苦百姓开店营生,既是功德一件不枉殿下对你的看重,也好对朝廷、对你亡父若水公有个交代!”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倪澜很清楚这是宇文融几十年宦海沉浮的经验教训,官办民营,好主意啊!免去了朝堂里对自己不利的弹劾……再次行礼致谢,口称受教。 宇文融吃过了瘾,就告辞离去,李璲欣慰不已,心道当初说动宇文融归入麾下真是正确啊!自己能想到江心岛做码头的主意,但自己还是稚嫩不够火候,考虑不到后面的细节,而人家不愧是能臣干吏,随口就点出了要旨。 倪澜等人坚决要求住在仪王船上,希望明早能第一时间见证黄河被人工改道的奇迹,李璲默许时微笑不语。很明显,很多人都是最想看到那些机械的操作!哪怕那些简陋机械在李璲眼里落后低下的不行,也拦不住他们的大惊小怪。另外他们心里多少还是存了对工期效率的难以置信,这些,李璲不解释。 但李璲不会让他们失望,刚刚过了午夜丑时,正是所有人睡梦正酣的时刻,一声轰天巨响后就是连续不断的山摇地动!倪澜猛睁双眼从床上窜起来,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就推门而出,难道有地震爆发或山洪来袭不成? 但超音速冲出船舱后却呆立住了,甲板上仪王殿下正在侍女的围绕下和一些青年、侍卫观赏夜景、向远处指指点点……倪澜身后被撞了一下,回头看正是自己的别驾、都尉也冲出船舱收不住脚,赶紧扶住了凑到仪王身后。 不必顺着仪王手指也能看到,远空好似焰火烧山般焚塌虚空,正是准备挖新河道的地方,火光中一切山峦林木都闪亮起来,却又在高温气流中虚幻模糊。背后有人忍不住喊:“殿下啊,快叫人救火啊,那些费尽心力打造的器械都在那里,可禁不住火焚!” 李璲慢慢转头看那人一眼,轻声笑道:“这火是本王放的……” 原来,那些简易粗糙的机械能减轻劳力、提高效率不假,但李璲根本没打算能创造奇迹,尤其当学生勘测时禀报这片区域三丈泥土下都是坚石后,李璲就打定主意用火药炸! 三十里的距离两百米宽,通过计算足足准备了五千斤最佳比例火药,填入两百口深井中,就在今夜,同时点火!天上的流星不过是轰击而起的巨石,耳边呼啸的风声也只是两百次冲击波的叠加。艨艟斗舰在河岸边显得是那么渺小,河水中摇荡着如一片落叶没有区别。 很多侍卫都跌倒在甲板招来吴广的嘲笑,连忙爬起身抓紧栏杆,李璲不理众人,在宏大的烟火表演中转身回返船舱……他要接着睡觉了。抻抻懒腰潇洒的走,丝毫不管背后的幽怨。 清晨,当李璲再次回到甲板上抻懒腰的时候,诧异的看着倪澜等人通红的双眸,明显这些傻子是守候了一夜啊!为了免除他们吃人的冲动,李璲当机立断,一声令下,远处各种工程机械缓缓挪到被炸得沟壑纵横的工地边,数千人挥汗如雨的场面正式开始! 河槽中清理出的泥土碎石就积累在河道两侧,刚好可以做堤坝之用,不用远途运输,更为今后修筑景色、房舍、码头留下材料。十丈长的摇臂只需四人操作,有滑轮的吊装配合,沟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加深…… 李遂在洛州耽搁下来干得热火朝天,洛州人天天沉浸在喜悦中,果然和传说的一样啊!仪王就是财神转世,走到哪里就富足哪里!工地上成了往来消息的集散地,人造江心岛的码头商业规划正随着客船、商队传递到上下游千里远,也许,对洛州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搞清楚那一夜山崩地裂的根源,只知道大地都要帮仪王殿下达成百日工期的誓言! 但河西道、陇右道节度使麾下的将士们不遗憾,他们在同一夜,见证了更恢宏的璀璨……就在那沙漠绿洲边的瓜州城外,历史的滚滚洪流没有改道,但平添了一朵震惊西域的惊涛骇浪。 ... ... 第156章 隔千里火药交相吼(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要从一个损人不利己的二货说起:凉州刺史王君毚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他不怕死,他的勇猛用在他最大的爱好上,比如劫掠吐蕃牧民、坑骗回鹘部落、挑唆突厥给自己当炮灰……反正为了向朝廷邀功,在茫茫高原上自娱自乐玩儿的不亦乐乎!悄悄的说,这些西域诸部全都早已归降大唐的,或许,没有王君毚搅局的话,西域数万里内的民族很可能不会降而复叛直到千年后。 当蛮族内流传‘狼来了’、‘东郭先生’、‘黔驴’等故事后,王君毚就发现不好玩了。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不堪忍受之后攻陷了瓜州,直奔玉门关。看到机会的回鹘人也在受骗中学会了欺骗,对王君毚禀报突厥人的行踪。王君毚大喜,带着凉州军去劫杀突厥,没想到草原上哪有突厥顺民们的影子?倒是有回鹘人的陷阱……凉州军覆灭的同时还饶上了一座酒泉城。 生的龌龊,死的窝火……这是唐明皇给王君毚刻的碑文。大唐很久没打过败仗了……在李隆基拍碎玉书案的时候,杨思勖和高力士用‘祸兮福所依’来劝慰了一番,您想不想看看五雷天罚的效果?现在正是机会! 李隆基气得冕旒冠乱颤,兴庆殿前巍峨高阶上,顺着龙尾道太监一个个接力般传下诏命:中书令萧嵩领河西节度使率左右领军卫判凉州事,陇右经略使张守珪领左右金吾卫出玉门,太仆卿牛仙客加银青光禄大夫拜瓜州刺史,殿中监侍御史裴宽加太子少保参赞军机……超豪华阵容! 十万唐军浩浩荡荡奔赴凉州,徐国公萧嵩也许是年纪大了,实在看不得将士喋血了,所以在路上就给吐蕃大将悉诺逻恭禄写了封信:亲,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了哦,千山万水也割不断咱们的友谊!说正经的,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保重,很快就团聚了……这封信飘飘荡荡跨越千里,好死不死的差点儿真到悉诺逻恭禄手里! 也就是说,偏偏就左躲右闪的没到他手里……萧嵩直接送给了吐蕃赞普!于是,唐军还没开赴到凉州呢,吐蕃的一代名将的人头就传示各部领主了。吐蕃人咒骂着萧氏的列祖列宗,兵临瓜州城下。 老百姓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开门,但瓜州城的城门却在吐蕃大军包围中敞开了。城外,三万目瞪口呆流着口水的吐蕃傻子静静的观察,不敢发出冲锋令,城内,空荡荡的街道从西门口就一眼望穿到东门。突然,城楼上响起了悠扬的琴声,能歌善舞的少数名族的精壮汉子们听得出那琴声中的淡定和优雅,顺便看到了琴后端坐的张守珪。 可怜吐蕃人不认识罗贯中,跨过‘一鼓作气’的阶段也就不需‘再而衰’了,只好用牛角吹响撤退的哀恸直接送上‘三而竭’,吐蕃将士沮丧着,千里奔袭难道不厮杀一阵就白跑了吗? 唐军不会让他们白跑的,在撤退路途的冯波谷准备了一场大风波!四千诸葛连弩搭配一千枚五雷天罚好似绝美的流星雨,在吐蕃人身上尽情的释放全部的能量,从绝美直到凄美,那五彩鳞甲的火龙向天咆哮,以刮地三尺的决心一举创造了神迹! 送到朝廷的捷报是一幅画,一幅巨大的画,耗尽浓墨重彩将将表现出山峦的崩塌、大地的颤抖、万钧的雷霆、和无路奔逃的悲号。此刻就悬挂在兴庆殿内,注解有三个词儿:一兵未损、歼敌四万、历时半刻、尸骨不存! 所有上朝议事的大臣都齐齐的肃立在这幅画之前,震惊的无以复加,虽然没有人会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但仍然内心的感受各不相同。博学鸿儒看到的是人间地狱,统兵将帅苦思的是战术改革,投机钻营者在想萧家的力量突然大增,结党争储的人脸色煞白,而李隆基高坐御座看着底下的精彩纷呈。 所有人共同意识到的一点是:仪王璲有能力请动天罚!但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又怎么开口呢?直接说仪王璲谋反,你有什么证据?人家为朝廷研制出战争利器扫荡四夷还错了?何况早在出兵前茅山上清派就搬到了金仙观,李璲也远远的打发到淮南去了,你还想怎样?有心人当然突然发觉这时间安排咋就那么巧!但你不能妄自揣测就离间皇亲吧。 “大唐兵锋所向天威凛凛,扫荡**,廓清寰宇,四夷臣服,臣等为陛下贺!”还是高力士首先打破寂静,御座边率先高唱赞歌,有了带头的众臣立刻反应过来,想搅合也得看合不合时宜。下面百官整齐的大礼参拜,一同高唱:“大唐必胜!皇上万岁!” 免礼平身之后,气氛又开始尴尬了,谁也不说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一个个面面相觑,都在寻找着出头鸟……还真有。 “启奏陛下,如此犀利的大杀器,还请陛下严责军器监不得外泄!从配料、制造、储存到领取,都要制定出整套规章来,以免有所闪失!”太常博士贺知章这话原是出自公心,既正常又切中要害,未雨绸缪可谓老成持重了。但看他边说话边用官袍抹鼻子的样子,就没人觉得他这人靠谱。 别有用心的人更是暗中欢呼起来,老诗狂的建言很有文章可做啊,正是我们想说没敢说的!所以贺知章刚退下,看到李隆基点头,最感到威胁的太子党人就来劲了,刚从西域安抚回来的功臣皇甫惟明出班启奏:“贺老大人一针见血啊,别说这大杀器绝不能流出到藩国了,就是大唐之内也难免有宵小之徒,一颗雷罚足以酿成惨剧,不可不防!” 这就是垫台阶,话不能一下捅出去,得一个又一个的接力棒带着大家思维走,才能水到渠成。所以皇甫惟明说到这儿就完成任务了。下一个出场的是秘书监徐坚,接收到递来的眼神就出班奏到:“臣建议,将配方拆成几部分分别由不同人保管,互不知情,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只能由陛下一人知晓才稳妥!” 皇帝刚点个赞,说爱卿言之有理,就终于闪出御史大夫李林甫搭腔,故意拉长语调反问道:“徐秘书监此言差矣啊,那若是已经掌握秘方的人呢?难道都杀了不成!” “我可没那么说,但总该防一防没错吧?”徐坚冷笑道,真没想到帮着挤破脓疮的是武惠妃一系的李林甫!这样更好,省得皇帝多疑光是我们一派故意陷害谁,瞧瞧,大家不是都担心嘛。随即好几个大臣高声叫道:“臣附议!” 连高力士都开始冒冷汗,好好的庆功会怎么就又变得居心叵测了?果然,只听李隆基不耐的皱眉道:“都有谁?别拐弯抹角的戏弄朕!直说吧,要防着谁?” 李隆基的眼神已经瞟向了站班最前面的庆王李琮和信安郡王李祎方向,此刻连贺知章那么老糊涂都暗叫一声不好!都是自己起得头儿啊,这可怎么转圜?难道使出自己老无赖的本事再装一回酒疯,让皇上喝斥两句散朝算了? 正急的跺脚,身旁的考功员外郎赵冬曦却义正言辞的开口了:“陛下,天大的杀器也比不上圣人的教化长久,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臣以为,尸山血海有伤天和,当彻底废止此行永绝觊觎之心!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此四端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 意思是说,你们这帮孙子看不到战争的惨烈,无恻隐之心你们简直禽兽不如!纠结什么让谁掌握杀器?让陛下掌握就是陷君父于不义……大儒出马,一个顶俩!太子一系的人和武惠妃一系的人差点儿晕倒。 该死的赵冬曦就是个憨直的纯文人,李林甫心中骂着,你丫懂什么!李林甫刚想把话题拉回正轨,没想到搅局的笨蛋那么多!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气愤的指着一帮子文臣骂道:“前线将士还在为国流血,徐国公七十岁高龄远赴大漠荒原,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要么可怜敌人,要么提防自己人,什么意思?” 李隆基也终于发现这帮子人混蛋如顾,倾轧陷害也不分时候,就非得在朕最开心的时候添恶心吗?进谗言明明可以等过几天的!李隆基脸色已经黑下来,冰冷的语气从遥远的御座飘荡下来:“军队勇猛就有谋反的可能,对吧?全裁撤了,把天下儒生都派去蛮荒之地宣讲圣人教化可好?” 李隆基从来不担心军队的谋反,这是他内心对自己魅力和威严的骄傲和自信!当然什么事儿都有正反面,后来安史之乱就源于此。 左卫大将军薛讷(字丁山)也听出这帮子文臣不怀好意了,没有仪王的四两拨千斤,十六卫就撤销了!自己给谁当大将军去?立刻出来附和陈玄礼:“军队再强盛也是陛下的军队,是大唐的子民!限制大唐强盛的人居心何在?”这可能是开元十八年以来南衙十六卫的人第一次和北衙三军统一战线。 ... ... 第157章 五王碑铭记轰天响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萧嵩的长子萧衡正兼任着军器监,终于逮到机会,不屑的开口:“众同僚的担心也算老成谋国,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我军器监自有一套程序,不劳众位操心!” “今日庆功,他事容后再议。”国子祭酒张说笑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呵呵,剑有两面,看用在何处了!” 李隆基脸色转好,高力士尖细嗓子在旁应和道:“启奏陛下,燕国公此言中正啊,仪王在洛州就引天雷劈山裂石方便挖凿河道,工程又快又不费力,臣以为,其心正,则行善也!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利在千秋却逼反了百姓,而咱的十二郎呀,不但自己掏腰包让劳役趋之若鹜,还解决水患让洛州百姓念朝廷的好儿呢!” “哦?这样用确实不错,他总是能出人不意啊……”李隆基心中嘲笑殿中一干人,你们有泼脏水的也有帮倒忙的,可你们都想不到人家早有预防、做出事来堵你们嘴吧?李隆基点头道:“璲儿钱多的用不完了,孝敬他父皇些也是应当的,哈哈……都水监何在?速去洛州验收河道!” 卷帘散朝,皇帝也想摘桃子。 但这次的用人有问题,因为都水监令是不靠谱的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凭借这首诗在后世得到了‘七绝圣手’的美誉,但此时却从秘书省贬谪到都水监……因为不合时宜!就作在凉州、瓜州、酒泉相继失守的时候。他还拿给张说和苏頲品评,弄得燕许两位大手笔哭笑不得。 你是说我大唐没有龙城飞将?你是说我大唐将士丧师辱国?你是说我大唐的疆域都缩小到阴山了?你是说我大唐不如秦汉……王昌龄你认便宜吧,要不是开元年间换做明清两代早就文字狱株连九族了! 王昌龄在皇帝嫌弃的眼神下领旨,匆匆逃离长安城,策马扬鞭直奔洛州!终于赶在工期最后一天满脸风尘的到达河阳仓口。 这一路的驿站换马不换人,王昌龄体会到八百里加急信使们的辛劳,马吐白沫,人被颠地五脏六腑都挪了位,远远看到仪王的楼船靠在岸边,模糊的双眼中都是曙光!王昌龄从马背上滚落下来,顾不上掸落嘴里的尘土,就以110米栏的速度前冲……因为,他听到礼袍声了。 ‘轰’!惊天巨响;‘哗’!惊涛骇浪;‘吼’!人声鼎沸欢呼雀跃……那是人工河道两头儿连接黄河最后的屏障,整整一百天,在定向爆破中轰然崩塌。可怜七绝圣手年纪年纪已经不小,却忘了腿是自己的,跑的没知觉了却眼睛红肿的生疼。 扑簌簌,崩到天际的泥土好似雨下,满头满脸都是黄汤;啪啦啦,炸上半空的鱼虾展尾翱翔,王昌龄的脸上竟被一条大鲤鱼抽了两下,这个腥气啊……自己干嘛来了?为朝廷为都水监分羹来了!就差一步啊,难道就咬不着那么一口吗? 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拍死狗熊!王昌龄腿一软,就在距离观礼台半尺远处跪在了地上。 “咦,这不是都水监王大人吗?”观礼台上李璲恰好扫视过来,一开口惊动满台的人都看见灰头土脸的诗人了,冷笑连连的何止李璲,走下来扶起王昌龄亲切的说:“王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本王没做什么,都是百姓们齐心协力,快快请起吧!” 谁他玛给你叩头了?王昌龄没骂出声来,起身却觉得很是压抑,因为面前那巨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河心岛上一座十丈高石碑屹立山顶,威武雄壮的麒麟石雕托在碑下,王昌龄顾不得和李璲客气,眯着眼望去。金灿灿的碑文俯视着新河道,上书“人定胜天”四个大字,落款是“大唐开元十八年夏,庆王琮荣王琬仪王璲颍王璬永王璘,领洛州百姓治水于此,遥祝大唐河清海晏,明皇万岁”…… 王昌龄的心彻底凉了,合着一个字都没想着提提我啊。 功德碑上刻这些字是有原因的,李璲突然想到历史进程里李璘谋反被杀、李琬兵败羞愤等情节,再加上李隆基这个喜怒无常、把诛杀亲儿子当作为国为民大仁慈的父亲,若不是太子党跟自己不是一路,李璲说不定会把李瑛、李瑶、李琚的名字刻上去,将来李隆基想做禽兽事的时候、写在一起名字的人将来反目成仇的时候,想起这个颂德碑屹立不倒、哪怕心头稍稍泛起一丝不忍也好啊! 有这么深的含义在,所以,这碑上哪有地方去顾及都水监的面子?包括上面的书法,出自高适、岑参的手笔也够了,也轮不到王昌龄再表现。李璲看到他的时候就猜到他的目的了。 此刻看老王噎得不知所措,李璲笑眯眯的先开口把他往沟里带:“王大人是来观礼的还是来捐助的?唉,恐怕都有些晚了呢!不过没关系,本王作为父皇的儿子,为了大唐百姓福祉,就替你都水监做了这些事也没什么,呵呵,不用谢。” “不谢就不谢!”王昌龄真哭了,因为骂街的话憋着难受把自己憋哭了,如今只能强词夺理的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了,于是拱手道:“回禀殿下得知,我都水监对天下河道的管理是有计划的,对每一处的规划治理早有方案,但要轻重缓急一步步来,您的好意我们自当心领,可打乱了我们都水监的筹划,殿下,您不去淮南赴任,这……是不是管过界了?” 王昌龄越说越气愤,后面已经有点儿不客气了。但李璲假装听不出来! “哎呀呀确实怪本王考虑不周,给都水监造成了麻烦,这可如何是好?”李璲笑道:“要不,本王这就让他们把新河道重新填埋回去,然后上奏父皇请罪,就说不该惹王大人生气,请都水监重新挖掘,您看可好?” 仪王的伶牙俐齿以前只听说过,羞愤国子监、挑战集贤院、难为贺知章等,今天王昌龄见识到了!你那‘河清海晏明皇万岁’的颂圣碑都立起来了,谁敢推倒掉重来?让我都水监重挖一遍,亏你想得出,我们压根儿没有这个计划,你当什么真! ... 第158章 献香茗茶圣离深山(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王昌龄不想纠缠,叹气道:“直说吧,殿下,您要如何才肯给下官一个面子?毕竟都水监那么多同僚还要指着俸禄养家糊口呢!” “王大人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本王理解,那就……”李璲好像就要退让了,却有高适很恰好的凑过来阻拦道:“殿下不可啊!咱们可是花费了亿万钱的,您不心疼扔了做人情,可也要问问那么多累死累活的士卒、百姓愿不愿分功劳给外人啊!” 李璲顿时露出难为情的样子,冲王昌龄摊摊手说:“仲武先生说话总是那么耿直,没个轻重,让王大人见笑了。” 你装!你演!王昌龄撇撇嘴,心想你俩的演技不嫌很假吗?刚不是冠冕堂皇的说为了造福苍生的吗怎么又提钱!王昌龄根本不看高适,干脆的说:“下官知道这里面的开销甚大,让殿下独自掏腰包而别人来分功劳确实不合适,但亿万钱都水监也真拿不出,呵呵,想必以殿下的聪慧定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咱们这不是商量呢嘛!” 老家伙你有这态度就好!李璲和高适对对眼神,才开口说:“王大人不让本王吃亏,本王感激不尽,要不这样吧,河道开通后的运营管理、码头税收、土地租售等无尽的麻烦就都不用都水监头疼了,本王和洛州官员一力承担下来!王大人您看那托碑的两尊石麒麟,本王就一边刻上洛州府刺史倪澜,另一边刻上都水监令王昌龄可好?” 那些事儿是无尽的麻烦吗?分明是无尽的利益!王昌龄揉揉眼深吸口气,还能说什么,河心岛上不是已经修好了成片的店铺馆舍了吗,还商量什么好不好的!仪王镖局的招牌都在最大的一栋楼前摇摆了,王昌龄甚至相信,那两行字恐怕都已经刻好了! 王昌龄只有领了这份情,在高适递过来的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书上签字,连内容都懒得看了。说:“多谢殿下成全!” 李璲挂着狐狸般的微笑送他急匆匆回朝复命,然后就继续隔河观赏周漓珂指挥镖局的人占据江心岛……这么重要的中转站当然握在自己手里了……在上万百姓的欢呼声中,李璲辞别洛州官员登上坐船,终于驶离再次开拔。 只是不知道的是,王昌龄回京的路上拐了个弯去办私事!李璲要是知道他去见那个人,一定会想起来一个故事而阻止他!尽管那个人也很不靠谱。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前一阵有个人向皇帝求官时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写句诗‘不才明主弃,永怀愁不寐’这不是疯了吗?这什么意思……明主不要我,我心里不舒坦……李隆基好脾气道:“卿不求仕而朕亦未尝弃卿奈何污我!”没杀了他只是放归山林。 所以孟浩然只能说: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化身为老农种地为乐,更大的乐趣是有故人来访,最聊得来的就是王昌龄。 两人对坐闲聊,好好烹茶不好吗?非得吃海鲜!原本还说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呢,可孟浩然等不到重阳日了,他后背上的毒疮和海鲜、啤酒发生了复杂的化学反应! 王昌龄告辞,前脚走,后脚田园派的老清新孟浩然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而这个时候,李璲等人也到了一处秀丽的田园,同样就着河鲜饮茶汤,只是没人有忌口或过敏而已…… ……过了河阳仓往东不远就是众流交汇之处,从这里河道将一分为五,往东北是永济渠和济水,往东是黄河下游,往东南是通济渠和汴水,仪王一行的楼船驶入通济渠,过郑州、汴州皆不入城,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宋州。 李璲决定在这里停留,因为宋州在不远的将来还有一个名字:睢阳!如果将来安史之乱不可阻挡的依然发生的话,将有一个名字把睢阳城镌刻在史书公笔上,他少年聪慧过目不忘,他武功盖世智计百出,他忠军爱民扶危大唐于即倒,他意志坚定独木难支而不降!他留下的诗不多,却有李杜难以企及的气概,在李璲心里他文可配辛弃疾和文天祥,武可比孙武子和岳武穆。 李璲站立船头轻声吟诵那首此刻还没出世的诗:“岧峣试一临,虏骑附城阴。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营开边月近,战苦阵云深。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音。”距离最近的茗烟都没听清一个字,古怪着主子又出什么神。 揣着寻访的目的游览宋州的名胜,一不小心几人就踏入了这处深山密林中的清雅地。山顶云蒸霞蔚中青烟缭绕,掩不住飞檐斗拱间‘玄真观’的匾额,山腰虎啸猿啼间此起彼伏,又露出庄严肃穆的‘龙盖寺’山门,这个地方有意思啊……僧道遥相呼应竟互不侵扰,不因人气而侵扰鸟兽家园,恬淡相处怡然自得。 萧子琪好似好奇宝宝,正在山路上左顾右盼之际,斜侧里小径传来黄鹂般的歌声:“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好美妙的歌声,好凄楚的词句!”萧子琪一声惊叫顿时惊起一群鸟雀扑棱棱的飞起,那婉转的歌声也被打断了,树后闪出一个婀娜的道姑,扛着花锄挎着花囊,看到李璲一行陌生的面孔稍稍有些诧异,但也不过一瞬,就从几人打扮上看出不似凡人,顿时两颊浮起笑意,欠身道:“几位贵人远道而来,刚好智积禅师邀季兰品茗,不妨同往?” 那两弯似蹙非蹙挂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让人不禁心神一荡,萧子琪于袖笼中暗暗掐李璲腰间软肉,这才让李璲恢复不至于失礼,笑道:“姑娘高雅有魏晋遗风,若是客气反倒显得我等俗人矫情了,甚好,李璲恭随!” 这场景要是放在后世的视频网上,估计标题就是‘无知女好心招待陌生男引狼入室,政府提请广大市民莫要单独出行’……但唐朝比后世开放的多,李季兰也不是无知少女!她一眼就看到李璲身后跟着精悍甲士、本身又紫袍上密绣银线,这绝不是有钱就能使用的。 所以李季兰也不害怕,当先引着几人就往竹林中去。而李璲也没什么好认生的,听到那首诗就知道遇到的人是谁了,见面后果然其美貌更胜史书上的描绘。 很快就看到一片小小空地上有茶炉水沸,而古怪的是一个胖大和尚与一个小童平等而坐不分尊卑。看美貌道姑引着几位贵人到来,老和尚起身合什道:“远来是客,请入座饮茶,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那老僧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举动令李璲心里对他看轻了不少,竟不如年轻道姑洒脱,而那小童更是专心于烹茶之道沉浸其中,竟似不知人来,让李璲高看不少。李璲笑道:“不敢称贵,李璲是也,这是拙荆萧氏,那是友人高君仲武先生。” “高仲武?阿弥陀佛,可是写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日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的高仲武!呵呵,豪气干云可惜戾气太重了……”老和尚颤抖长眉和善的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指着李璲道:“高仲武委身追随,那么,你是仪王殿下?” 高适向老僧还礼,连说不敢当,但眉宇间还是很开心的,又向老僧引荐道:“这位就是仪王殿下,智积禅师有礼了。”老僧起身,引李璲几人席地而坐。 李璲倒也不介意,只是看着那认真的男孩儿还是只把注意力关注在茶炉上,很好奇的问老僧:“这位是禅师的弟子?” 李季兰没有和萧子琪挨着坐,反而坐在男孩儿身边,抚着男孩儿的头,老僧合什道:“老僧没什么可教导他的,阿弥陀佛,是老僧的小友陆羽,只有僧俗之分。”恬淡的语气倒是让李璲对他又高看了一些。 但陆羽这个名字李璲有印象!二十年后他被尊为茶圣!难怪烹茶时如此专注,任何人做任何事前提都是天分,没有天分的人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水中花镜中月!李璲不恼,反而有了兴致感觉此行已然不虚了,双手展开轻声道:“卦辞上说,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即鸿雁飞于天空,四方皆为通途……你取名陆羽,想必以鸿渐为字吧?” 这话一出口,不但周围人惊讶,陆羽也终于有了动静,抬头木讷的看了李璲一眼,第一次开口道:“殿下,好学问。”然后就深吸口气又低头看茶炉,李璲突然想起来,茶圣天生口吃!所以不擅言辞。 此时有李季兰笑若桃李,吹气如兰道:“听说殿下在洛州的惊天之举,小女子倾慕不已,真是大气魄大手笔啊!”她一笑寒冬都会温柔、冰雪都能消融,何况盛夏!相隔丈远却好似呵气在颈间、馨香扑唇面,令人骨头都酥了。 李璲心神一荡,羞涩的点点头都说不出话来。却有萧子琪在旁不受魅惑,挽住夫君手臂冷冰冰的接口道:“殿下就是个俗世人,和道长你不同路!道长你不用倾慕,就在这山中享受幽寂很好。”说完萧子琪眼皮翻到天上去了。 ... ... 第159章 献香茗茶圣离深山(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高适和吴广在偷笑,李璲假装没听到。李季兰却表现的很洒脱毫不生气,一句“王妃说得是,该被人羡慕的是幽寂”让萧子琪的斗志落空,还拐着弯儿压了一头。智积禅师很会做人,赶紧插话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并无高下之分,但殿下为百姓造福的功业,将来必有善果。”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璲点头致意说“托大师的福”,恰好茶香四逸出来,陆羽双手舞动,熟练的洗杯、斟茶、延请,几人纷纷致谢,端茶凑到唇边小啜。刚润了唇,陆羽却开口了:“请问殿……殿下,何为……何为茶?” 虽然口吃,但却有问诘机锋的意味,不知哪里来的敌意?李璲放下茶杯,正色道:“茶者,人在草木间尔。”李璲相信这是标准答案,淡淡的说出顿时令几人又是刮目相看起来。 “说得好!人在草……草木间啊,怡……怡然自得,”果然小童陆羽点头,但紧跟着转折道:“既然殿下深……深通自然之道,为何还……还强令大河改道?岂不有违天意!” 陆羽的神情一点儿不像少年的好奇宝宝,反倒显得比李璲更为老成持重,说明这话不是他疑惑相问,而是坚定的反对在此进行责难。李季兰都有些尴尬,却不知说什么好。老和尚却颇有玩味的等着李璲的表现,微笑不语。 李璲本人却不介意,因为从心底对茶圣有种尊重,哪怕他现在还是孩子。说道理给他辩驳:“刚说人在草木间,本王并没说完,茶的产地、形状、生长环境、习性都不同,所以烹制的方法也应该各异才能充分发挥各种茶的独特香味,对吧?这就像人与人的血统、容颜、成长教育、性格、品质等也不同,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态度。那么对大自然也一样,逝水东流是它的本性,我们绝不能拦截,但让它稍稍挪个东流的位置,无伤大雅。反而就像这茶,我们不能为了追求原汁原味就干嚼吧?呵呵,总还是得烹煮的,是不是?” 李璲笑着再饮,陆羽却目瞪口呆,轻易的被辩倒了有些泄气,但不得不承认仪王说的有道理,并不是一味的好大喜功以为自己能改天换地。老僧笑道:“殿下张弛有度,不过分,有敬畏,好啊,何况前有圣人大禹和能臣郑国呢……” 旁边几人都点头表示明悟,只有李璲心里苦笑,自己哪有那么高尚,只不过多了一千年的见识,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更亲眼看到过一座政绩工程截断龙脉、是怎么导致天府之国变作人家炼狱的。 李璲不禁叹口气,谁也不知他叹什么气。此时却听智积禅师眼珠往两边一瞟,接着说:“仲武先生辅佐,萧氏举族追随,想必殿下明白木秀于林的道理,但为了芸芸众生却不在乎个人得失,心性中有大慈悲,老衲佩服……既然如此,殿下何不放佛门一条生路?您看老僧寺中佛像都被朝廷捣毁喽!” 这话一出,吴广已经按住腰刀了,高适也正襟危坐双目放光,只有李璲更加的淡然,佛门的人遇到自己要是不提这事儿那才值得怀疑呢,若是明着不提那就该防备暗中下手了!所以李璲反倒放松下来,笑道:“一箪食,一瓢饮,芒鞋竹杖普渡众生,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头,何必拘泥外物?大师啊,你着相了!” 这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骂人……但老僧修养确实好,和善不变,冲投来担心目光的李季兰回复个安心的眼神,双手合十道:“殿下说的是大道,可惜老僧境界还未达到啊,世人大多也和老僧一般,需要那有形的十丈金身来震慑心中无形的欲念,这并非妄语。” 形式,很多时候比内容重要,这话没错。李璲也清楚,难得老僧坦诚相见,那李璲也就不绕圈子了:“南梁崇佛的旧事,起因、影响、结果,大师是高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天下乱时需要劝人向善的信仰,天下安时国家需要人口、朝廷需要赋税、百姓需要土地,方外之人与民争利那慈悲心何在?本王知道佛门有难处、开销大、也需要面子上一个超然的地位,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捧与杀之间的平衡轮回,佛门内可觉得够了?” “阿弥陀佛!殿下字字见血啊……”智积禅师必须承认仪王太实在了,不禁皱眉道:“既然殿下也知平衡与轮回,那殿下力托道门之举岂不背道而驰?将来一家独大是否也麻烦?” 李璲拍手大笑,凑近身小声私语道:“本王托道门,是因为有别人托佛门呀,这不就平衡了?而父皇他老人家还是尽量在调和的,坐在那高度上才会考虑不偏不倚,大师以为呢?” 李璲双目炯炯放光,周围几个人都直冒冷汗,李季兰已经扭过头去,不管听不听得见都做出不听的样子,陆羽却瞪大眼睛看李璲如看怪物。老僧又宣一声佛号道:“殿下把一切看得如此透彻,想必早为佛门预备了一条出路?” 李璲微笑不语,高适顶上来笑道:“殿下已经说清楚了进退,高某以为人口、土地、赋税三项可谓核心所在,佛门也好道门也罢都该让出来……”这一说看老僧脸上变色,高适紧跟着道:“让出来了才显得地位更加超然,而至于开销问题,大师莫急,听高某一言,善男信女的供奉已经足够了。” 智积禅师也紧紧盯着高适和李璲,想从他们表情中看出真伪来,黯黯的说:“信众的供奉是无根之水没有保证,施主这主意让老衲无法说服天下佛门。” “我有个主意送给大师!”萧子琪调皮的笑着,插话进来:“撞钟祈福、拜佛烧香都是有成本的嘛,那不如在钟楼和殿堂前都设置不同等级数额的功德箱,以作香烛、钟鼓的损耗修缮之资,并且把这定为成例,可好?” 老僧想说句众生平等岂能设置等级的话,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别那么虚伪了,徒增笑话!于是念一声阿弥陀佛不再辩驳,算是默认答应了。但为难之人不止他一个。 ... 第160章 造算盘遗赠李季兰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佛门的事儿解决了,李季兰重新释放自己的妩媚,转移话题道:“刚才听殿下品评茶汤颇有心得,说一杯好茶需要方方面面的条件,小女子很认同,但还是抱着万一之想问一句,天下可有最好?” 这个话题是陆羽最感兴趣的,立刻来了精神巴巴的眼睛期待仪王的见识,只听李璲说:“茶的产地不同,滋味各异,难说一个最字,但煮茶的水却有高下之分,本王听闻竟陵西江水最好,三位有兴趣不如亲身去试。” 陆羽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嘴也不结巴了,起身长啸:“不羡黄金盏,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直向竟陵城下来……嘿嘿,我现在就去!”没想到茶圣竟然是个急性子,高声叫道:“禅师,姐姐,你们可愿同往?” 李季兰和智积禅师都无奈苦笑的摇头,陆羽不在乎,所以向李璲一拱手,竟竖自收拾起茶具这就走了,连收拾东西的样子都优雅的不像话,那洒脱的背影自有一股仙灵气,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眷恋,眨眼间隐没在竹林中。李璲没有阻拦,每个人有自己的道,把这孩子留在身边世间就少了一位圣人。 茶没得喝了,李璲本舍不得走,但没辙,在萧子琪的催促中几人也起身告辞,没想到李季兰却不依,拦着去路收起娇笑,突然郑重起来道:“殿下在洛州行善举,大公无私。今日相识也算有缘,小女子为宋州百姓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予以援手!”说着就盈盈下拜。 李季兰跟着李璲一行径自上了仪王坐船,周围一圈人都诧异的看着她,心想仪王说要出去寻访高人怎么逮个美若天仙的道姑回来?还是在王妃的陪同下……太强大了!殿下是我辈的楷模! 又羡又妒的眼神铺天盖地的射来,李璲无所谓,李季兰沉浸其中很享受乐得被误会,萧子琪可受不了了,也不请人家进船舱坐下叙话了,省得再惹出最龌龊的猜测,就在甲板上朗声问道:“李姐姐不是为宋州百姓有事相求我家殿下吗?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家殿下四个字咬的死死的,那是警告对手不要存非分之想。李季兰的柔声总是让人不忍拒绝:“自从殿下在洛州治水的事儿传遍天下,宋州百姓就翘首以盼,听闻殿下镇藩淮南将从通济渠路过,坊间山野都欢喜鼓舞……” “李姐姐还是说重点吧!不会又打着百姓的幌子,要我们仪王府白出钱力吧?”萧子琪嘟着小嘴很不满的打断,倒不是她为富不仁,只是看李季兰准备用美人一笑换自己夫君挥霍,心里非常不爽。殊不知,李璲还真是那么想的。萧子琪气鼓鼓的抓过一个算盘来,一边扒拉一边说:“你可知在洛州我们无偿贡献了多少钱?” 李季兰阅尽世态炎凉,一眼就能看出王妃做不了王爷的主,所以毫不生气,但看到萧子琪噼里啪啦拨动的木头珠子却眼睛亮起来,一秒钟就看出那东西是用来方便算数的,心里怦怦跳。 暂时强行把眼睛拔出来,继续道:“宋州交通要道并不缺钱,小女子方外之人原不该管世间之事,只是恰好听百姓来我观中祈祷时说起,宋州刺史许远为方便南北交通于运河上铺架石桥,百丈宽的河面哪有那么容易,石板沉重,累积到一定距离后受力巨大,所以总也搭不起来。几经折腾废了无数财力人力又贬斥了好几拨匠师,通南北的桥没搭起来,碎石倒把东西河道堵塞了!殿下,您的坐船再行往东也去不得了……” “百丈长的石拱桥确实和十丈长完全不是一回事,姑娘的意思是,要本王学院里的人提供技术?”李璲笑着看对方一举一动反问着,心道这女子好聪敏,从她看算盘的眼神、从她说出受力问题,都表明她并不是第一眼看去那种大唐流行风的美貌道姑,她有真才实学!另外从她话里听到‘许远’这个名字,李璲就认为花多少钱都值! 李季兰掩嘴一笑道:“不敢麻烦士子们辛劳,殿下肯把制作工程机械的原理告知小女子,小女子就代宋州府上下感激不尽了!” “姑娘精通术数机巧之道?”李璲更是一惊,说得好听,敢情想偷师啊……李季兰羞红了脸,冲李璲眨眨眼,娇笑道:“不敢当精通二字,多少能够看懂。” 李璲看出李季兰不一般,萧子琪也看得出来。但既然不花钱了只要技术,那总算可以商量。萧子琪就挡到夫君前面道:“术数机巧可马虎不得,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制作时一点儿纰漏是会出人命的!李姐姐若真有把握,不妨……证明给我看!” 萧子琪顺手就把算盘递了过来,挑衅的眼神很直接,意思就是问李季兰能不能看懂这东西怎么用!你要是连算盘都研究不透还得人教的话,那说什么不用麻烦仪王、只需传授技术啦就都是鬼话!什么为宋州修桥啊,分明就是想免费得到仪王书院的立身根本、核心知识! 李璲也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眯起眼脸色发暗,心想真是其心可诛啊,你若是什么人派来的技术间谍,那可就对不起了,任凭你美的心摇神驰,我也得学一学酷吏。所以李璲对萧子琪的表现不置可否。 没想到李季兰淡然依旧,伸手接过算盘,保持微笑的打量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季兰就噼里啪啦的拨弄起来,顺嘴说道:“梁上两珠,每珠作数五,梁下五珠,每珠作数一,直加满五则进十……殿下在洛州时雇人工六千共百日,每工每天耗粮一升、肉五两、钱十文,那么……咦?殿下才花费千万钱呀,并没有花费亿万钱吧?”李季兰抬头笑起来。 十分钟而已,这女子竟从第一眼看到算盘到熟练使用?还拿李璲洛州的事儿举例把方方面面都计算清楚,刨出李璲的假账来……萧子琪惊得张大嘴能看到扁桃腺,李璲赶紧捂住她揽到一边,然后对李季兰道:“姑娘秀外慧中,有资格学本王术数之法了!” 所谓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突然觉得距离近了,未尝一吻却唇齿间感受到香甜。 这时候萧子琪以女人的第七感轻易的察觉到那种暧昧,但她却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她使劲儿哼了一声后转身回船舱了。 茗烟是干什么工作的?答案:察言观色的……所以茗烟伸出香扇在吴广等人头上挨个儿扑了一下,偷笑道:“还都站在这儿干嘛?殿下要传授李姑娘术数秘辛啦!是你们该听的吗?”带头往船舱里跑。 吴广赶紧晃一晃刀鞘,甲叶声铿锵,侍卫和学生们一哄而散。 诺大的甲板上就剩下李季兰和李璲两人了,河道上的冷风呼呼的吹,反倒吹的两人都张不开嘴。当众能肆无忌惮调笑的人,大多在独处时最是羞涩……那是源于内心的孤独寂寞。李季兰扭过身趴在船舷上,面对一望无际的河道把背影留给了仪王。而李璲怯怯的从她身后也趴到船舷上,一起看风景。本书首发在。。请支持原创! 好一阵,李季兰叹口气首先开口:“听说太白先生一直随侍殿下身边,怎么没见?” 李璲接口:“怎么,姑娘也崇拜谪仙人?” “谈不上崇拜,只是听过太白先生一首诗,和此刻的心境很相符,”李季兰幽幽的吟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李姑娘于繁华背后原来是这样的心境呀,呵呵,舍不得陆羽那孩子吗?”李璲转头看她,眉宇间确有担心、确无眷恋,顿时明白了,那不过是朝夕相处如亲人的姐弟情,忍不住伸手拉住丽人的皓腕,和善的说:“放心吧,缘起缘灭,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岂不闻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呵呵,不可耽误了他。” “兰儿明白的,”李季兰没有缩回自己的手腕,就踏踏实实在李璲手中停泊,柔声中已经改了称呼,红着脸道:“智积禅师捡他回来时还是个婴儿,却不想十几年相伴他却既无佛性又无道心,唉,妾身只是担心他依旧年幼,独自出去闯荡危险万分。” 李璲揉捏着那凝脂般的柔滑,不觉间缓缓靠近了自己怀中,轻声道:“自有高手在暗处跟着他,你放心吧,本王保他成年之前不会受委屈。若哪天陆羽疲倦了,第一时间就会被带入仪王学院进习的。” “嗯……”李季兰长舒口气,身边这男子可谓运筹帷幄了,事事都算在前头。 又一阵沉默后,李璲吟诵道:“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殿下好文采!”李季兰抛却心事又娇笑起来:“殿下也有思念和牵挂吗?嗯……但这长短句却是女子口吻,为何?” ... ... 第161章 勾股弦搭配动滑轮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殿下也有思念和牵挂吗?嗯……但这长短句却是女子口吻,为何?”李季兰巧笑嫣然的打听,李璲当然不会说实话,于是笑道:“本王就是模仿你的口吻呀!哈哈,说正经的,你一介弱女子在道观中歌酒谈诗,可能潇洒一辈子吗?” 这话说中了李季兰的心事,又是一声哀婉,心道说得没错啊,女道士于道观中假借隐居,凭才华和美貌招揽四方才子诗酒应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挑选个条件又好还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一般情况下总是挑花了眼,最后白白让青春流逝,只能嫁做商人妇或者忧郁而亡。可此刻……还用挑吗?还有比眼前这人条件更好的吗? “殿下,你……”李季兰想问清楚却不好自己主动开口,刚不知如何表达呢,李璲臂弯一带就圈进怀中,火热的唇瓣在相触中传递了舌尖,软软的,湿湿的,李季兰嘤咛一声,不需试探已经缠绕在一起,反复交流中已经把什么信息都表达清楚了。 久久的不忍分离,直到李璲咬破了李季兰颤抖的唇,才舔舐干净那两滴血珠,稍稍分开喘过气来。李璲捧起那尖尖的下巴,柔声道:“不必下船了,这就和本王去江宁府吧!” 原以为李季兰该羞涩的点头后依偎在自己怀里,没想到她突然推开李璲,整理好衣衫正色道:“难道兰儿求取机械营造就只是为了得郎君关注?殿下可别小瞧人!兰儿真的要为宋州府架起这座桥的。运河上一天不通途,我就一天不会去找你!” “好,有气节!呵呵,我的兰儿是女中豪杰啊,那好吧,”李璲松开手臂,也不强迫,点头道:“明早本王直接派人把那些机械零件给你每样儿拼装好一台,你让宋州刺史照着造就好,另有一种省力的动滑轮组,本王也手把手教你!” “多谢殿下……哎呀!”李季兰刚欠身行礼就被李璲横抱起来,大跨步走下船舱,紧张的赶紧搂紧李璲的脖颈,耳边只听的蒙蒙细语:“那都是明天的事儿,要渡过了今晚再说哦!” 秀体朱唇,几瓣杏花深壑绽,冰肌雪骨,一枝玉竹为卿开。 温暖的船舱中,徘徊着芳香酒气,那是打翻的七仙露在肌肤间流淌,玉竹床上醉人的撩荡着,李璲褪去炫紫银龙袍,完整的裸露着有些古铜韵味的青春体魄,精壮的长腿挤入纱帐中的温柔,清澈的眼睛向滑腻的娇羞人笑着,一声嘶哑的“兰儿”未及出口,换得“璲弟”勾魂摄魄音,便互相堵住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知是谁先移动,“滋滋”水响声不绝,香汗混着精华一波又一波的溅洒,块块肌肉全面弹性的触碰柔滑的反差,最容易摩擦出狂野的释放,每一寸肌肤触感带来颤抖,即便是在这缠绕到最紧致的时刻,依然微电流般向着十亿八千万个毛孔中钻。 许久,可惜不是无限久,随着李季兰唇齿的撕扯,李璲一声低吼,贯穿全身的紧张怦然来到,**喷湿的长发黏在憔悴的面容上,但正负二十厘米的传递间早已胜过千言万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宝贵!微笑相对只当是临别赠言。 阳光钻进船舱,催促着劳累的人起床,李璲一动都不想动,凑合张一张嘴让守在门外的茗烟去办理正事。而滋润了整夜的李季兰越发娇媚,轻巧的起身梳妆,对镜顾盼间歪头看看自己的小男人,毕竟仪王才满十八岁呢,李季兰噗哧笑了,过去又给李璲掖了掖被脚,迷离的说:“我这就去了,出了这门,奴家便只是宋州跨江桥的设计师,直到我去江宁府找你,到时璲弟可别不认。” “什么设计师?分明是狐狸精!”李璲翻个身又把那芊芊细腰揽住,说实话有些姿势也会令人上瘾的。恰好李季兰那才裹紧的双峰在挤压中又鼓胀出来,垂落时,李璲埋头进去用力的吸取香气。可没了力气还是被人家推开了,李璲只好说:“我牢牢记住这味道了,断不会再忘掉的。” 李季兰重新整理好衣衫,已经不是那清婉的道袍,换上了茗烟悄悄送来的樱桃红罗裙,配金丝百花绣罗缎披肩,简单的盘了平云髻,簪上彩丝花钿钗,斜插一只金步摇,腰上系好玉带只垂落两串黑珍珠不足尺长,最后顾盼一眼,便翩然而去。 她哪里知道,这十八岁男子的身体里装的是二十八岁的心,要不岂会感兴趣她这理工女? 一队黄蜂卫搬着上百个大箱子,跟着李季兰下船往宋州府城而去,楼船绝顶处萧子琪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尤其是看到李季兰改换了的穿着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气哼哼的敲在栏杆上,却又自己手疼,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珠泪来。 旁边高适胖胖的笑脸却露出来,借机劝慰道:“王妃呀你那么聪慧的人,怎么落到自己头上也乱阵脚呢?你看,就像你敲击栏杆一样,你若只想着敲它,到头来自己也会手疼的,是不是?呵呵。” “先生还是叫我子琪好了,以前在家里都是这样叫,没的换到王府后就生分了呢!”萧子琪举丝袖抹了抹眼角,嘟着嘴不甘道:“殿下不可能只有一个王妃的,道理我都明白,我就是不服气殿下怎么会看上她?一个风尘女道士啊还年长殿下好几岁呢!” “王妃你不必纠结这些事,”高适心道,他们李氏皇族的人都在兴趣上有些特殊的你不知道吗,但这话不能出口,只能转移重点,轻声道:“王妃该考虑的是赶紧怀上子嗣啊!” “先生怎么突然提这事?”萧子琪扭过头,即便高适看着她长大的,说这个也羞红了脸。但高适不以为意,很郑重的说道:“这是正事!你从小也读了不少书的,将来殿下的孺人、媵妾多了,你难道不知嫡子非长、长子非嫡的祸乱吗!” 萧子琪明亮的眼眸顿时止住了泪,这还真是正经事。 ... 第162章 石拱桥飞架通济渠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时候宋州刺史许远的回信也交到了茗烟手中……宋州所辖各县从县丞、差役到都尉、队正,都没有仪王要找的人。 李璲一轱辘从床上蹿下来,光着身子就在舱内急躁的踱步,长发披散着状若疯癫,腿间疲软的青龙也配合着摇摆,只顾自己嘴里反复嘀咕:“怎么会没有?怎么会不在此地?”看得茗烟要心疼死了,赶紧掩好门窗,拽过锦袍给李璲裹上。 “我的殿下小心着凉啊,依奴婢说,什么人的死活可也不如您的身体重要呢!”茗烟尽量搂紧些才制止李璲的脚步,搀回床上坐了,把李璲的脚丫捂在自己怀里,好一阵暖过来才给李璲穿靴子,劝导道:“天下能人多了,殿下总不能都揽到咱们府中不是?错过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的,别急。” “好茗烟,你不知道啊,这个人可不是其他人比得了的呢!”李璲叹口气开始穿衣服,茗烟就默默的在背后为李璲梳头、戴冠。等整理好了,李璲道:“既然没缘分,那宋州也就不必再待下去了,茗烟,准备准备往江宁赴任吧!” 话音刚落,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就不等着看李姐姐的通衢大计实现了?”那酸酸的语气一听就是萧子琪,茗烟掩嘴一笑,过去开门,让进王妃后他自己就很没义气的出去了,剩下李璲梳了一半儿的头也不管。 “呃……不用等着看了吧,昨夜本王给她深入探讨了各种施工细节,设计了好几种可行的方案呢,相信宋州府应该能做好。”李璲尴尬的笑道,话中有话,但也不是很害怕,古代人一妻多妾制是正统,妻子有权利有义务为丈夫纳妾的。只不过萧子琪毕竟年岁小有些任性刁蛮罢了。 萧子琪站到李璲身后给他继续梳头的工作,只不过手中加劲快要薅下来了,痛得李璲龇牙咧嘴却忍着不喊疼,等弄完了萧子琪才落寞的说:“真是够深入的呢,这旖旎的气息闻都闻得出好多种细节来,哼,不就是术数天分嘛有什么了不起?擅算者必是斤斤计较之人!” 李璲一把搂过她来坐到自己腿上,捏着那涨红的小脸上的肉肉,大笑道:“看来咱家子琪定然是天下第一擅算者,你在术数上的天分绝对比她高了不止好几筹哦!” “讨厌啦!不知错还不知羞!”萧子琪的粉拳捶落,却不敌李璲呵她痒的效果,闹着闹着就离了桌台,扑倒了纱帐,李璲喘着粗气在她脖颈里深深的吻下去,疾风骤雨前只来得及说一句:“让我好好补偿你!”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茗烟拿着几幅设计图去找高适几人欣赏,这内舱有吴广把守就好。 同样的设计图出现在宋州刺史许远的公案上,李季兰是仪王府亲卫护送来的,许远虽刚直,但黄蜂卫统领并不比自己品秩低多少,于礼就该善待,而李季兰是为百姓的福祉求来了仪王府的工程技术,于情更该感谢,所以许远请她们上座奉茶,这才仔细揣摩图纸的精义。 李璲提供了三种选择:仿照后世南浦大桥的双塔钢索斜拉式铁桥,仿照后世卢沟桥的十七孔连拱式石桥,仿照后世武汉长江大桥的带桥头堡双层复合式梁桥。并且都仔细叙述了建造要点,如桥墩需呈梭型便于分水减小洪峰时的冲击,如先在河底打孔后以大船架巨石柱插接,如利用水位涨褪来安放横梁等。 不必看这些说明,光是三幅巨大的图画表现的恢弘气势,就足以让许远定在当场。好半天,许远抹一把额头的汗,说:“本官见识浅薄,让众位见笑了。” 黄蜂卫的统领拱手道:“许刺史说哪里话,我家殿下每次出手都让我等惊为天人,直到今天也难于习以为常呢!呵呵,此间无事我等就告退了,许大人慢慢研究。” “多谢多谢!有劳了。”许远送走黄蜂卫,回到堂上这才有机会拜谢李季兰,感慨道:“姑娘高义,许某愿听姑娘指派,只要这大桥架起来,我们也能青史留名喽!” “小女子不敢当大人的礼,我们还是抓紧看图吧!”李季兰欠身还礼,转入正题,来到案前指着三幅图道:“小女子看过这三幅参考图,钢索斜拉式太过艰难,光是那上百条数十丈长的钢索就没处儿弄去,咱们只能选择连拱式或平梁式。” 许远点头认同道:“本官真是糊涂,竟然钻牛角尖的一直奢望造百丈巨拱!活该失败啊,现在看到仪王殿下的连拱式,真是如梦初醒一般!哦,还有旁边这些技术要点的说明,唉,传说仪王殿下是全才我还不信,如今算是服了!” “刺史大人醒的可还不够哦……咯咯,”李季兰突然掩嘴而笑,弄得许远诧异起来,怔怔的看着她,李季兰赶紧解释道:“小女子路上看连拱式图时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既然单拱式可以换做连拱式,为什么不能把一座桥换成多座桥呢?” “姑娘的意思是说……”许远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组织不好语言。李季兰直接说出答案:“没错,我的意思就是在河道中以巨石堆砌两个小洲,作为中转!咱们不奢求一座长桥,咱们盖三座连续的短桥,不就容易多了?” “好啊!好主意!”许远背着手在原地转磨,看得出又是激动又是在快速的思考,不一会儿,狠狠的拍一掌桌案,下定决心道:“就照姑娘的意思办,先造两个石头小洲!嗯,不能用碎石和沙土,否则不稳固也禁不住水流常年冲刷……不过,巨石挪到河中是个麻烦?” “殿下不是有解决办法标注嘛,先设滑轮连索道,再配艨艟架巨石!”李季兰也免不了激动起来,脑海里展望着未来,信心勃勃道:“南北两桥用平梁式,中间主桥用连拱式,使大小船只分道而行!再加上四道桥头堡,平时可作关卡,战时用来阻敌!” 两人在这里尽情的畅想,光考虑了工程的本身,却忘了现实中的人性,没那么顺遂的。 “大人,不好了,百姓们河道上拦截仪王殿下坐船去啦!”突然一个衙差跌跌撞撞冲进来,顾不得气喘吁吁,也不行礼了就直接禀报,顿时让许远和李季兰都是一怔!宋州既无贪官横征暴敛又无恶霸横行乡里,更不是灾年开仓赈济他们去拦仪王干什么?许远放下手里的图纸和蔼的说:“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衙差咽了口唾沫,站稳脚跟这才想起礼节,拱手道:“启禀大人,百姓们见仪王不打算留下帮怎么修桥,坐船就要拔锚起行,很是气愤,就都嚷嚷着要问仪王一个公道!” “胡闹!定是有人扇动!”许远才听完汇报就狠狠的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都震倒了,李季兰不敢说话,只好忙着收拾桌案别让洒水沾染了图纸。只见许远眉头紧锁,喘着粗气,可见愤怒的不轻。因为这完全没有道理啊!帮,是恩德,不帮,也是本分,凭什么人家就必须帮咱们修桥?不帮忙就不让走,这不是打劫吗?若是仪王殿下这样想,再往朝廷奏一本……天啊!不敢想! “快走!带上府衙所有人!绝不能闹出事来!”许远大吼着就往外跑,一脚踩上自己的官袍下摆差点儿摔个狗啃泥,唉,本来自己不想见仪王、就是为了不和任何皇子瓜葛,这下看来是不行了。 “大人小心!”衙差旁边扶住了,疑惑道:“属下这就带人去拦百姓,大人就不必亲自跑了吧?” 许远眉头紧锁,长叹一声道:“百姓无礼,难道你当了半辈子衙差也无知?这还是小事儿吗,若殿下向朝廷禀报,说宋州刁民截留亲王,你想想咱大唐的铁律,什么时候能容忍地方骚乱了?许某自己罢官流放那是轻的,朝廷派军来剿匪平乱的话可就生灵涂炭了!” 衙役也是乍舌,才明白这一层,跟着冲出堂去就在院子里大喊:“所有府差集合!来人,速去调府军守备啊……” 刺史府顿时乱成一锅粥,那也没用,消息本来就得到的晚了,等八百守备府兵顶盔掼甲整齐了列队上马,宋州城街面上都已经冷清了很多,很明显,一半儿百姓都去堵截仪王坐船了,另一半儿百姓跟着起哄去看热闹了! 许远目眦欲裂,挥马扬鞭就当先冲出,恨恨的冲后面喊:“加快速度!殿下要是有个闪失,咱们大伙一起人头落地!”关系切身利益的话语最有效,马蹄奔行中震天的隆隆声大作,钢铁洪流般冲出城门。 此时的码头上,由于这两天已经清理了不少河道中坍塌的碎石,而仪王坐船也趁这功夫在两侧加装了巨大的轮轴,可以由下层船舱内的船夫十人一排、三排交替踩踏使轮轴转动、达到无风时比划桨快的多的速度。才调试完毕,十艘艨艟就要的档口,轰的巨响有大石被从河岸推入河道,再次堵塞,哗啦啦大片水花溅起打湿了艨艟的甲板和水手的衣衫。 本书源自看书王 ... ... 第163章 性本恶人心不足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楼船不得不发令停泊,船帮两侧巨大的轮子吱扭扭的绞力不再转动,吴广傲立在顶台上刚要喝问是谁敢放肆,就已经能看到河岸上乌泱泱大批的百姓聚集上来,打眼望至少五六千人!为首几个壮年撇着嘴大叫:“我们要见仪王!快快通传!我们要向仪王讨个说法!” 有带头儿的,就有帮腔的,河岸上声震鼓噪起来,此起彼伏喊个不停。吴广赶紧去船舱通禀,才进门未等开口,就见李璲端坐饮茶毫不惊慌,旁边高适先生摇着扇子拍打自己裸露的鼓肚皮,下手坐前宰相宇文融正在剥柑橘吃更是惬意,有此三人就可定心,至于下面岑参、杜甫、王维、李岘、李珣、李璬、李璘等有些慌张,那不重要!所以吴广只是一拱手,也就不再说话,想必外面那么大声儿殿下能听清,所以静立一旁等着吩咐就是了。 宇文融三两口吃完柑橘,掏手帕擦了一把,指指在场的李璬、李璘等学院新生,端着长辈的架子大咧咧的说:“你们几个主攻政科的,将来不是要出仕吗?现在有个涨经验的机会,说说,都说说看,外面宋州百姓想干什么?谁猜中了,就能得到老夫的举荐信!” 带赌注的现场教学法,亏他想得出来!王维和杜甫都暗暗撇嘴,但李璲和高适却点点头很是赞成。那几个少年互相对视很久,有胆大的出列说:“看外面的人数,想必宋州出了天大的冤案,想要殿下为民做主。” “嗯,是一种思路呢,呵呵,你过来,”宇文融脸上绽放着和蔼可亲,招手叫那孩子。旁边几人都后悔死了!难道这么俗的理由就算猜中了?这泥马谁想不到啊,这就能拿到举荐信?早知道我先说啊……但不等他们沮丧,那少年来到近前就突然遭到宇文融一个蒲扇大的耳刮子,‘啪’的抽在脑壳上脆响!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另外几人又开始窃喜,只听宇文融怒斥道:“异想天开,毫无见地!”那孩子都懵了,站在那儿也不敢动,前宰相没好气的说:“你将来千万别当官,就你这脑子不是被下面的蒙蔽就是被上面的陷害,左右不得好死!” 平白无故遭个诅咒,那少年都快哭了,李璲和高适一旁偷笑并不吱声,就静等老头表演。果然宇文融叹口气,打完棒子也该给甜枣了,又换成和蔼的样子拉着他的手耐心解释道:“唉,老夫也是担心你啊,没有深思熟虑岂可轻易下判断?你想想那宋州刺史许远向来有清名,为修桥有求于殿下,却拐个大弯弄个道姑出马制造偶遇,自己都不肯来拜见免得落攀附之议!这样的人治下岂会有天大的冤案奋起数千百姓?” “学生受教了。”少年低头羞红了脸,刚退下就看到李璬和李璘在偷笑,宇文融直接指向李璬,沉声道:“颍王殿下,你一向机灵百出,你来说,让你的同学们听听什么是高见!” “呃……我?”李璬笑不出来了,旁边李璘赶紧也捂住自己的嘴,看上位的十二哥瞪过来赶紧往后缩进人群。李璬不敢反驳长辈,犹豫着往外挪步,抓耳挠腮半天,想想宇文融刚刚的分析其实已经是提示,才试探道:“我觉得……这个……肯定不是聚众谋逆!” 这次不用老者喝斥了,身后一群少年同时骂道“废话!”就同时伸出七八只脚,踹向李璬仅有的两瓣屁股。 前宰相失望的胡子都炸起来,高适赶紧起身给老头捋背,打圆场道:“他们才入学,还没在学院内学到只言片语呢!最多是天赋差些,只要以后努力还是能有成就的啦。”宇文融只好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这时杜甫又忍不住为民请命的爱心勃发了,向依旧心不在焉的李璲拱手,急切中略带气愤的说道:“不管百姓有什么诉求,出去见面自然得知。现在外面已经喊了好一阵了,殿下啊,您在洛州勇担道义和百姓同吃同住在工地上,今天为何不理不睬?” 李璲不但对外面的事儿不理不睬,此刻对杜甫这样没有心智的年轻人也懒得理睬。倒是给了王维一个打压杜甫、显示自己的机会!王维比杜甫大十岁,以教导的口气说:“子美贤弟莫要总是急躁,你想想殿下若是出去之后会怎样?不管百姓索求何事,无外乎两个可能,答应或者不答应!” “该答应就答应,不该答应就不能答应,有什么难的?”杜甫义正严词,他的逻辑就是非黑即白,起码没学到儒家的中庸之道。李璲还在喝茶,很有兴趣的瞟一眼王维,想听听他能有什么高见。这一眼被王维捕捉到了,如同受到鼓励,王维拍拍杜甫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不然,宋州刺史未到,答应了就是干涉地方,起码是得罪人的,不答应又让百姓失望,于殿下名声有损啊!” 旁边一群人都支着耳朵听着呢,纷纷点头,王维不禁有些得意起来,没想到闭目养神的宇文融却从鼻子里冷哼了好大一响,生生的破坏了他刚建立起的一点威信。但王维是现任的右补阙,宇文融是前任的右仆射,所以互相都不好指责。 李璲终于喝饱了茶,所谓饱了犯困饿了发呆,懒懒的开口指指王维等人说:“既然你们那么想知道百姓们为何而来,那你们就出去瞧瞧去,回来告诉本王。”说完就往软背上一靠,也闭起眼睛养神来。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呼噜噜往外走,登上甲板。岸上的百姓早就喊得嗓子冒烟儿了,呼声本就渐弱,这也是李璲故意耗着的原因之一,现在终于看到有人出来应酬,为首几个壮年又来了精神,重新鼓起胸膛仰头向巨大的楼船上呼喊:“宋州百姓请仪王殿下排忧解难!” 既然见到穿官衣的,旁边几人就开始鼓噪:“殿下不能走啊,天下都知道殿下于百工机巧上是天才,仪王学院又是人才济济,百丈大桥没有殿下主持猴年马月才能建成呢?” “就是就是,修桥的劳役那么危险,多干一天就多死上一次啊!”七嘴八舌中什么话都有,明明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谓怨声载道了:“听说殿下待洛州人不薄啊?出工自愿还三餐管饱呢!难道我们宋州人就不招待见?” 王维本还要规劝一番,越听越不对劲,有人在叫嚣着:“何止管饭,听说每人每天十文钱!百天就是一贯钱啊还种什么地?洛州人都发财了……殿下岂能厚此薄彼?凭什么不帮扶我们宋州人!”这下,连杜甫都气得咬碎牙齿了。 看书網首发本书 第164章 定计划田间地头(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人心。 老子曰过:民不患贫而患不均;朱子家训上也写:碗米养个恩人,石米养个仇人;佛洛依德的解析是:一切欲求都是贪婪……人性本恶,红果果的摆在这里,王维听懂了,只是苦笑摇头,眼中尽多不屑。杜甫也听懂了,却是咬牙切齿,心中信念崩塌。 这些人自认为有理,腰杆挺得老直,可以想见的是若一辆货车侧翻路上,他们定然会好心的上去哄抢一空的……乱哄哄的吵嚷中还有口哨声,甚至没注意那船舷旁穿官袍的人都已经不在,直等到吴广的金甲透上前反射起耀眼的光芒刺痛了他们,朴实的人们才渐渐安静下来,也许还在心里奇怪:仪王殿下倒是给个回话儿啊!到底准备掏多少钱雇我们啊? 不同于王维、杜甫的蔫头耷拉脑,李璘是攥紧拳头回返船舱的,一进来就狠狠砸在廊柱上,竟砸出个浅浅的凹痕,平日嬉皮笑脸的李璬都低声咒骂着:“刁民可恶!其心可诛……”眼角余光瞟到堂兄李珣,终于憋不住了发泄似的吼道:“你平日教我们念‘景行维贤克念作圣’,又什么‘德建名立行端表正’都是骗人的!看看外面,半个宋州府的人都在那儿,这就是你们儒家教化之后的成果!” 李珣和李岘何尝不郁闷,无法反驳李璬,因为自己心里都动摇了,难道孔孟真没荀子看得透?果然人之性恶,生而有好利焉,其善者伪也!现在只希望是那个宋州刺史是个昏官,尸位素餐教化不力导致的,才能保持圣人的正确性,也算是丢卒保车好了。 船舱中气氛很是压抑,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感受到脖子的酸痛。曾经有人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是一句屁话,眼睛看清之后不是不明善恶,但仗义执言的少之又少,一半儿旁观,一半儿帮凶才是常态。 “谁都不必这样失落,现实总是和书上写的不同的,呵呵,”这时高适起身大笑着挥扫空间的阴霾,轻松的语气吸引众人的注意,调侃道:“在下讲个故事吧……有个士子生性良善,他家街角处有个乞丐常年在此乞讨,于是这士子每次出门总给他两文钱。后来某天再遇,那士子只掏了一文钱,乞丐就诧异了,但又不好问,只心中窃以为今日士子忘记带。可后来连续几日士子都只是给他一文,乞丐就忍不住问缘由。那士子说,以前吾独身,所以周济两文,如今吾成婚,生活开销大,今后舍一文……” 说到这儿,高适故意停顿一下,笑着环视一圈,问道:“你们猜猜那乞丐怎么说?”满船舱的人纷纷摇头猜不出,高适提高了嗓门惊呼道:“乞丐大怒,爬起来给士子一个嘴巴,气哼哼的说,你岂敢用我的钱去养妻妾?” 哄!船舱里一下子哄堂大笑,各个乐得前仰后合,更有岑参遥指高适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只剩下笑出的眼泪流进嘴角。等大家笑累了,这里没一个傻子,都听懂了这个故事的含义,又是嗟叹不已。 “先生比喻的很好,本王活该挨这个嘴巴!”李璲也被逗乐了,没好气的自嘲,之后全身乏力的斜倚椅背,眼神有些迷茫的说:“是本王错了……” “属下失言了,不不,殿下没错!”高适发现李璲情绪不对,赶紧躬身请罪,之后正色道:“百姓也没错!饱暖思欲淫,饥寒起盗心,人之常情也!受恩形成习惯就当作天经地义的了,忘了最开始原本就不该有,再加上攀比,心态就变了。” 这时候宇文融也插话道:“宋州和洛州情况不同,洛州是咱们有利益需要,于是主动帮的,这宋州是他们求殿下,殿下没义务!依老夫说,百姓虽然愚昧不明理,但殿下也断不可留下善弱可欺的印象!” 本王施恩,他们可以受,本王不给,他们不能抢! 何况绝不能开这个口子!朝廷有租庸调的劳役制度,若是李璲给百姓发钱买好儿,那是为了置朝廷于不仁不义之地吗?还是想另立一个朝廷……有心人肯定会这样理解的! 但这些话跟百姓说不通的,他们只关心自己到手的利益如何,所以对不同的人、在不同情况下、必须用不同的手段。李璲挥手打断众人的讨论,长身而起往甲板走去。 才登上船头就看到岸边带头鼓噪的几个壮年,正腆着脸喊号子呢。而那些人也看到紫袍玉带的青年走上船头,在阳光下闪着霞光,必然是仪王本人了!于是喊得更加卖力。 李璲冷冷的注视着下面河岸上的杂耍,长袖中十指早已紧扣住除灭罪愆的天谴,李璲不是不敢杀人的!国家的稳定必须高于个人的利益,在这一点上没有犹豫。 李璲深吸口气,准备给这些不识好歹的人最后一个机会,挥了挥手让下面安静,朗声道:“成年男子服劳役是朝廷的制度,擅自更改便是谋逆,本王也不能违背。你们可能道听途说了些洛州的事儿,传来传去的夸大了很多,本王可以原谅你们听信谣言之罪,好了,都散了吧,回去好好辅助你们刺史,跨河大桥修成后宋州作为交通枢纽有难以想象的繁荣,到时候你们都受益的。” 这是李璲的耐心,可无知者早已猪油蒙了心听不进去了,泼皮又在高声鼓噪“洛州有什么不同啊?我们不过就想要个一视同仁嘛”!百姓又开始议论起来,都认为这要求不过分。望向李璲的目光也都开始不满起来。 李璲叹口气道:“本王实话对你们说,洛州人是在徭役之外被本王雇佣,修码头是为本王私家牟利,你们宋州修桥是在你们徭役期内的官家工程,和本王无关,现在都听明白了?” “不公平!”数千人箭在弦上、打蛇随棍,就算听明白也装不明白,既然已经闹起来就不能无功而返,反正法不责众嘛……这就是无耻却正常的思维……继续青愿呼叫:“求殿下接手我们宋州的工程!殿下是财神转世不能不管我们!殿下不管我们就不能走!” 这种耍无赖开始近乎威胁了,而李璲的性格,绝不受人威胁!刚好这是一块云彩飘过让天阴沉下来,就像李璲的脸。李璲招手叫那几个壮汉往前站,那几人还以为仪王服软儿要和他们私下商量什么呢,兴冲冲的伸长了脖子。 就一闪念间,“轰”!“喀喇喇”……银光乍亮,烟尘弥漫,最前侧岸堤土石崩塌,但却听不到几个泼皮落水的呼救,离得近的百姓吓得惨叫着往后滚,满身满脸都湿漉漉的,抹一把还以为是河道里溅起的水浪……可恰好此时赶到的宋州刺史许远却清楚的看到那崩飞的残尸,内脏卷着胳膊腿儿四散飙起,落入人群中铺开滩滩腥红! 许远被吓傻了,望着烟尘烘托出高处的那紫色身影,就如踩踏在云端神仙一般藐视着众生傲然而立,数千人鸦雀无声,看清手里接住的碎骨烂肉,都被吓傻了。 有如此良机可以装神弄鬼怎能放过?李璲朗声训斥道:“我大唐皇帝是真龙天子,秉承天的意志,牧守天下万民!本王代天子巡视凡间也是上苍的旨意,凡是缺少了敬畏者必遭天谴,眼前这就是贪婪的惩罚!”这几句话出来再看河岸上哗啦啦全都跪倒叩头了,再也没人敢提什么工钱和公平,李璲很满意自己的雷霆手段,指着赶来的许远道:“随着你们许刺史回去吧,好好服役,修桥补路是大善事,虔诚的去做日后自有福报!” 对愚昧的人最好就用愚弄的办法,效率很高,李璲转身回舱的时候,河岸上人已经呼噜呼噜潮水般退到刺史大人身后,颤颤巍巍的行礼瞬间学会了敬畏,才没人关心那几个碎裂的壮汉怎么处理呢。 许远朝船头远望一眼,对着李璲的背影默默的一拱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十艘艨艟上升起彩帆,一个时辰后拔锚启航了,只是很少人知道,当通济渠到了尽头的洪泽湖时,船队要绕楚州顺着邗沟奔往淮南道的治所扬州,而仪王本人却悄悄下了船,从泗州往南直奔润州所属的江宁县。需要说明的是,六朝之后金陵府被荒废,隋改唐时更加把江宁府降为润州一县弃置不用了。但在李璲看来,金陵也好、江宁也罢、后世的南京都是虎踞龙盘之地,六朝都选择这里发展是有道理的。 只可怜扬州府大小官吏,得了信儿天天在城门口列队准备锣鼓,大太阳底下一站就是一整天,捂着礼服硬抗中暑,可左等也不来是右等也不来,还不能抱怨,因为是在等一位亲王啊!这也怪他们活该,愣是看不到扬州录事参军张曦、庐州折冲都尉郭子仪、润州刺史刘冠宇都没跟来一起傻等。 ... ... 第165章 定计划田间地头(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破败的秦淮河边,一行十几个穿着朴素的青年正在芦苇丛里跋涉,他们赤着脚、拄着竹竿,淡青色布衣挽起下摆在腰间系个结,说说笑笑的各自背个小包裹,若是后世人看见还以为是郊游的,但唐人眼中看就是不好好上学的士子野外戏耍!刚才路上好不容易碰上的一个耕作的农夫,还教训他们早些回家呢! “以后啊这儿就是我们的家啦!我们要常住,大叔您放心吧……”杜甫回头向那好心农夫喊话,招致人家连连摇头,却让旁边几个青年都叽叽喳喳笑起来,而刚赶来加入这支驴友队伍的叫刘冠宇的青年,正给自己表弟李璲指点远处隔着大湖那座暗紫色石山,在烈日下放着蒙蒙的金光。 钟山日暖掩松柏,俊才踏青游秦淮。李璲一行人的心情着实不错,天高云淡,万里如洗,玄武湖的碧波在阳光下如琼浆玉露泛着金光,偶有鸟雀飞过朝圣般隐入紫金山的茂密,伴着滚滚江流的萧萧声令人心胸为之开阔。 金陵城早已不是破瓦残垣的样子,而是彻底消失,这倒好了!省得李璲改造起来麻烦,刘华妃的外甥刘冠宇对这里很了解,边走边给仪王指点周围新形成的四个小村庄,正是处于先代遗迹之上的位置,李璲心里有数,南边是江宁府旧址,西边是建邺城遗迹,北边是后世的鼓楼大街,东边就是几人正行走的十里秦淮。 转而向西南,有座连绵的小山好似石猫睡卧在云间,李璲突然兴奋起来,招呼几人往那里跑。谁都不知道仪王又想起了什么,只好跟着撒欢。可怜张曦和吴广还都穿着昂贵的甲胄呢,只好狠狠心扔在草丛里,随便谁捡取换酒喝吧!不过那也比王维和杜甫这两个文人精神好,他俩才跑了两百丈就气喘吁吁的让岑参和高适一人架一个。 好不容易来到近前,就见李璲对着石山怅然仰望,就像面对久别的老友。见四位大诗人来到了,李璲转头嘿嘿一笑道:“当此佳处,几位该作诗记之才好呢!”王维瞬间脸色由潮红转惨白,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儿晕过去。 “什么是诗?我脑子发木想不起来了!”杜甫翻着白眼坐在地上捯气儿,白眼当然是翻给李璲的,真不明白这个和自己一样年纪的殿下怎么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按理说应该养尊处优才对啊!李璲可不会给他解释自己的剑法都快天下第三了,只是伸手指指面前的石山道:“待会儿见到稀罕物,恐怕拦都拦不住你呢!呵呵,上山!” “还要爬山?”这下连李璘和李璬都崩溃了,这可不是常有人游览的山,有林间小径,这是光秃秃的石山啊,真的是要用爬的!李璲冷笑着引诱道:“加把劲,这是宝山,上面可有好东西哦!”说完一马当先,手脚并用,一边爬山一边翻动石块。 李璲煞有介事的样子很感动人,起码李璘和李璬自认为看懂了眨眼的意思,跟着翻石头,也不知到底要翻什么,反正漫无目的的翻就是了。吴广抽出宝刀窜到前面给仪王开路,每一下挥击劈砍着石块竟冒出丝丝火星,吴广惊讶的“咦”一声,不顾手臂酸麻仔细看去,那些石头别说碎裂了,连个划痕都浅! 当此时张曦正向郭子仪低声请教呢:“郭兄台,你说殿下是不是为了忽悠大家爬山才骗说山上有宝贝的?”郭子仪刚要答话,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吴广宝刀的锋锐,常年行伍之人仅仅感受那寒光和冷厉之气就知道它能开金裂石,可随着吴广的疑惑,郭子仪也看到石块上的划痕了,不禁也惊呼起来:“还真有宝贝!整座山都是宝贝啊!” 他这一喊,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凑上来围观才仔细看脚下那些乌涂又光滑的大石头,掸去浮土竟然都成膏冻状半透明!啧啧称奇中,上面李璲已经爬的远了,突然兴奋的大喊一声“找到了!”就往回出溜下来。吴广赶紧伸臂接住,就见李璲晃动手中一块光滑如玉、圆润如晶的石珠子,其上五彩斑斓隐约竟天成一个奔马图形,太惊奇了! “不用那么夸张的表情吧,众位都是有见识的人哦!”李璲笑的很得意,指着脚下的石山道:“天雨诸香下帝台,女娲炼石补天来。尚留一块临江弃,恰似灵花向日开……这种石头传说女娲大神补天时剩下的,内中蕴含仙灵之气,带在身上可延年益寿纳福祺祥!其实叫雨花石属于玛瑙的分支,呵呵!” “殿下是不是说……”茗烟犹豫着,接过李璲传来的那块儿半透明玛瑙,上面确有天然血色奔马形,而整体以明黄色做底,夹杂亮蓝色流云纹络,煞是耀眼。茗烟眼睛发亮近乎吼出来:“这整座山就是座玛瑙山!我的天,烧瓷多麻烦,殿下啊,咱们以后就卖石头啦?” “你就知道钱!”李璲没好气的敲茗烟的头,一把夺过雨花石拿回自己手里,“本王正讲古呢,那么风雅的事儿,臭奴才你竟敢对女娲大神不敬!哼,罚你今后不许碰这山上的任何一块!” 茗烟顿时委屈的要垂泪了,钱不钱的倒其次,那么好看的雨花石自己总要佩戴几块儿、再铺满卧房的地板嘛……嘟着嘴拉李璲的袖子,茗烟直劲儿说“奴婢错了!以后一定虔诚的多多供奉一些女娲大神的遗物”逗得大家都笑起来。李璲怕他真气哭了,赶紧把手里的雨花石塞到茗烟怀里,说道:“玛瑙石不同于玛瑙,不很珍贵的,主要是上面天然的图案才珍贵!一定要有这种能引人遐思的彩画,所以,并非整座山都能卖钱的,明白不?” 茗烟失望的点点头,心想瓷器工坊还是不能丢了。 几人分开在乱石堆里翻捡,倒也玩儿得不亦乐乎,整整一个时辰,都有了不小的收获,队伍也登上了雨花台顶上,此刻坐下歇息,可以面北看到整片金陵故地了,玄武湖远远在望,果然是北面临水、东面多木的风水宝地。 静下心,郭子仪首先开始汇报:“启禀殿下,自从接到您的书信,卑职就把庐州折冲府兵的训练都调在金陵故地附近了,就在长江边上,随时可以跨江过来建城!不过……”郭子仪犹豫着不敢直说,只能偷眼打量李璲的态度。 ... 第166章 商场内琳琅满目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郭子仪犹豫一下,看李璲平淡的示意他继续,才说道:“使唤府兵做劳役虽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常态了,但毕竟拿不到台面上说,况且建城这么大的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时间长了府兵们肯定怨言。请殿下斟酌!” “这问题本王早有定计了,呵呵,”李璲和高适、岑参等对望一眼都笑起来,岑参恍然大悟般叫道:“难怪了,原来殿下在洛州停留百日,是拿洛州水利工程做调度统筹的试验啊,没说的,这回建城还让岑某来管理钱粮出纳好了,请殿下放心!” “你不说,本王也想着是你的活儿,哈哈!”李璲让岑参给郭子仪介绍洛州是怎么解决酬劳、用度事宜的。 李璲招手让张曦过来,说道:“曦曦,镖局这几月顺道运来的财货都在扬州吧?还得你协调扬州府众官吏帮着运来,想必他们也巴不得我这个节度使不住扬州,他们也免了多个约束!” 张曦胳膊搭上李璲的肩膀,紧了紧坚定的说:“那帮人的底细我都摸清了,扬州刺史是跟你十八弟沾点儿亲故是肯定的喽,你想怎么玩儿他,我都听你的!正好我这录事参军就是管监察的。” “别说那么难听,”李璲笑骂道:“冲着十八弟的面子,他不招我,他就死不了!”李璲锤了张曦一拳,笑容里满是阴险,那意思分明就是说鼓励扬州刺史招惹自己。看得旁边杜甫浑身发冷,而王维已经在暗想:仪王当着我们的面说出算计寿王势力的话,啥意思? 此时润州刺史刘冠宇凑上来,说:“表弟啊,劳工的问题我从润州招募了四千多人,对于建一座城,恐怕远远不够,但反过来说,这些人的开销可也不是小数目了!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哈哈,表哥啊,谁告诉你建城的钱都由我出了?”李璲奸诈的大笑着,笑得刘冠宇毛骨悚然,心道你还找到别的冤大头和疯子了不成?诧异中李璲解释道:“一个人可以毁去一座城却无法建设一座城,本王打算在钟山上建真正的仪王书院,广罗江南才俊,人多了自然热闹,吃喝用度都要工商配套,到时候周围州县的商人们听说了自然会趋之若鹜,主动跑来经营、安家的,呵呵,不用本王操心。” 核心就是四个字:招商引资! “啊?你打着这个主意?”不光刘冠宇,旁边几人都一个激灵,只有杜甫忘不了泼一盆冷水:“给百姓开拓一片营生的新天地,殿下大德,卑职钦佩!不过,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忘了一个条件?这金陵旧地未必是无主之物,殿下的钱已经多到能买下一州之地了吗?” 其实杜甫心里还有个疑问没说,就是不相信李璲慈悲到自己掏钱买地、然后分给百姓经营、就为了要个名声政绩就建起一座城来……李璲当然不会败家到那地步,拍着杜甫肩头笑道:“子美担心的是啊,天下人都说本王是财神转世,其实本王才赚了几年的钱?怎么可能和那些世家大族数百年的积累相比?这方圆百里确实有主儿,而本王也没富裕到买的下来!” 合着全都是空谈啊……周围几人的雄心勃勃瞬间掉落尘埃,可看李璲自信的表情好像还有后话……果然,李璲吊足胃口后又说:“子美可知从此往东百里是什么地方?” “润州兰陵呗……呃!明白了!”杜甫说到这儿慨叹自己榆木脑袋,恨不得抽自己笨,反过来再看仪王更觉恐怖了,难道仪王结亲萧氏、镇藩淮南、选址金陵一整套都早就计划好的啊!李璲怀中掏出一个簿子,随意的翻阅着说:“这方圆百里的主人不是本王,而是王妃,嘿嘿,这就是王妃最大的一笔嫁妆!” “我猜,肯定还包括那已有的四个村镇吧?”王维插嘴说,声音都发颤了,高适指点他远眺,得意的接口道:“摩诘贤弟看到那些浓烟了吗?那可不是炊烟,那四座村镇都是烧砖窑的!呵呵,想必那个周漓珂应该把第一个集市用地平整出来了哈?” “走,去看看!”李璲也高兴的起身,往石山下面跑,急的茗烟大喊“殿下小心别崴了脚”扭着腰肢去追,也顾不得再捡雨花石了。 这里是后世南京市的鼓楼大街,现在没有功夫搭建钟鼓楼,周漓珂指挥着大群的工匠和劳力在荒草丛中盖起了一片青砖瓦舍,说孤单,方圆数十里荒地就中间这片人烟,说不孤单,这方圆一里之地被平整出来已经盖起数百间楼阁!几十间楼阁和院落为一组,共八组,围成九宫格型,正中那一格是空地广场,利于货物囤积和交流,两横两竖四条街已经初具规模。让所有人最别扭的是——没有坊墙阻隔! “刘老根,再去催催砖窑的人怎么回事呀?我这儿都要停工了!”一个大汉站在高高的人字梯上朝下面喊着,李璲一行人路过也看不见,还在高处掸着灰尘超级缺少公德心。李璲他们才绕开,道路另一侧又有墙垛上探出脑袋来训斥旁边青年:“我说王大拿,你存心拖后腿是不是?看你砌的墙在一条线上吗?仪王殿下就快来了砍了你的狗头!” 李璲笑笑对茗烟小声嘀咕着:“本王有那么喜欢砍人头的名声?”茗烟也笑起来,他的腕力越发强大了,整天一把团扇不停的扇,周围三尺的尘土不沾身,快要穿过街巷到达中心广场了,茗烟的公鸭嗓绽开如晴天霹雳:“叫周漓珂的小子快出来!参见三位殿下啦!” 这一声吼压过了打桩机的锤击声、压过了铁锹扬沙的号子声、压过了摇臂和滑轮的绞力声、压过了车马往来运砖的轱辘声……八个建筑区所有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望过来,没办法,那穿透性的声音震得耳膜直嗡嗡。 “我在我在呢!”一个青年屁颠屁颠的从一处院落疾驰而出,划破了场面的静止状态,数千工匠这才反应过来,忙慌着从脚手架上出溜下来、扔下泥水铲子聚拢过来,呼啦啦跪了一地,“参见仪王殿下!参见颍王、永王!” “行了,都起来吧!呵呵,”李璲一边扶起满身泥嘎巴的周漓珂,一边环视四面八方的工匠,朗声道:“本王终于来了,终于可以和大家并肩作战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作战怕啥子咧,有饭吃就行啊!何况给仪王干活儿是顿顿吃肉的,人家殿下说了,多吃肉才有劲儿,吃豆腐渣的劳役盖出房子也是豆腐渣工程。周漓珂弓着身引领众人,往西北角那片中一个院落去歇息,口称:“殿下这边请,这里现在是现场指挥所,将来是镖局所在。” 入了正堂,众人都找位置坐下了,有小厮捧着脏兮兮的大海碗端上茶来,李璘刚沾手就头一个给扔出去了。周漓珂脑门滑下三道黑线,回身就要打那个小厮。李璲摆摆手道:“算了吧,用不着那么计较,说正经事要紧,本王又不是专门来喝茶的。” 李璲径自端起大碗喝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好再挑剔,都往嘴边意思了一下,那小厮这才死里逃生满脑门冷汗跑掉了。 “是,殿下!”周漓珂站在堂上汇报:“这三个月来镖局陆续运转各项物资三千车、钱二十万贯,招募各类工匠一千八百名、劳力六千五百人,按殿下的规划建造这片‘井’字型小镇,八个街区有临街店铺楼阁三百多间、环绕中的院落三十多座。西区北区为物资集散地以及配套铁铺木坊等匠作,东区南区以酒楼旅店为主,东北区西南区是百货大楼和超级市场,西北区和东南区设计了赌坊青楼甚至温泉。” 李璘是好奇宝宝,替很多人问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超级市场是啥?” 周漓珂拱手回话道:“禀永王,以前店铺都是只卖一类东西,比如长安,要买米得去东市的米行,要吃水果得去西市的果铺,那百姓今天既想买米又想吃水果咋办?就得跑几十里分别去东西两市!即便只想买几样水果,这家铺子有甜瓜无樱桃,那家铺子有柑橘没脆梨,把西市逛一圈也不是一天逛得完的啊……” “超级市场就是不分行当?很大的店面里什么都有!”李璘立刻明白了,大吼起来让众人都是惊讶不已,心道,那不是乱套了吗?可只要李璲说行那就肯定行。这时候李璬也明白过来了,拽拽李璘的袖子抢着对李璲说:“十二哥,超市中逛累了肯定得设个休息区吧?” “颍王聪慧!说的极是,啊,那么大的百货大楼和超市,逛一下也肯定很累,确实需要设休息区,哎呀呀,小人倒是忘了……”周漓珂稍稍发个呆,赶紧感谢李璬的提醒,却看李璬露出奸诈的笑,得意道:“划出来的休息区本王预定了!我们几个的彩虹甜点店要开分号喽!”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呢! ... ... 第167章 公厕中规划沟渠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没好气的扬手要扇李璬,被李璬轻易的躲开,却有李璘还在懵懂的傻问:“十三哥,咱们不是冷饮店吗?怎么改甜点店了!” “扩大经营范围啊懂不懂?笨瓜!光吃冷饮不解饱当然还需要垫布点儿糕点了。”李璬拿出哥哥的派头教导弟弟,李璲的手掌终于勾到了他的脑袋上,也同样是教导弟弟,啪的脆响过后,笑骂道:“皇子中有我一个爱财擅财的就够了,你俩很多天没念书了,我看不用等新学院建成,就该垫布点儿诗文了!” 提到诗文,李璬和李璘对视一眼,撒开丫子就跑出了屋,比兔子不慢。 李璲苦笑摇头,皇族的脸就是这么一点点丢出去的。周漓珂又禀报了各地产品都已到超市库房的情况,这时候终于轮到王维插嘴,疑惑的看向周漓珂道:“虽然此刻四野还都是荒草芦苇丛,周管事,孤零零的这片集镇想必还要逐渐往外扩大吧?最终形成一座州府……” “殿下不是说了要再造金陵城嘛!摩诘兄到底要说什么?”杜甫首先接了话,既有和王维不对付的习惯性故意,又有厌烦他总是绕圈子不合自己的急脾气。 可别人都不拾茬儿,杜甫很无趣。在周漓珂点头微笑中,王维继续道:“既然如此在下可就要批评你了,建设城市非同小可,岂能没个详细的规划就匆忙上马!你看看,外面的街道虽然够宽,可店铺大门全都临了街,哪儿还有地方立坊墙?而且这八个区占地超过了一坊的规制,而每个区单独又不够一坊!” “哈哈哈,摩诘兄想多了哦!”高适在旁陪着李璲大笑起来,笑得王维毛骨悚然之后才说道:“殿下的图纸上根本就没有坊墙!呵呵,高某再说的清楚些吧,根本就没有‘坊’!摩诘兄明白不?” “呃我……我不明白!”王维这是实话,杜甫听到这儿又跳起来,说了句更大的实话:“城里没有坊墙?难道城外也不修城墙不成!” “还是子美聪明些呢!”李璲点头予以鼓励,但这个鼓励明显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了。但李璲那种认真劲儿又不像开玩笑……天啊,没有城墙?没有城墙算什么城啊!杜甫深吸口气,喏喏的嘀咕着:“没有城墙……呃……这敌军来犯,那个怎么防御啊?这些辛苦建设还不都毁了呀……” 这话说到了根本,李璲站起身来到杜甫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很郑重的说:“哪儿来的敌军?我大唐将永恒的强盛,不断的开疆拓土直到天的尽头!保持强盛,就是最好的防御,不断进取,内部就稳如泰山!”这话不光是说给杜甫听,也是给现场的所有仪王学院骨干们灌输理念! “何况没有攻不破的城墙呀,万里长城可曾挡住突厥骑兵了?呵呵,还不是李卫公等人主动出击把敌人赶进漠北才有今日盛唐!”高适摇头晃脑的慨叹,活脱诸葛亮转世,羽扇纶巾风袅袅,对王维、杜甫、岑参等人明显是长辈的做派,沉声道:“大唐不需要城墙!” 李珣、李岘立刻带领其他导师一齐躬身下拜道:“受教了!”而王维与杜甫的眼中也都从短暂的惊诧后流露出激烈的崇拜,这一刻,李璲的形象在他们心里渐渐高大起来,什么太子、什么忠王都忘个干净!王维和杜甫只觉得自己离开京城跟着仪王算是对了……有些人,要收服他的心,不能用银钱财物,而是要用信念、理想、和感情。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随便他们传扬出去,入谁的耳都得叫一声‘好儿’!而李璲和高适心有灵犀,有些话互相不用说,也不能对外人说:亲王可以私自筑城吗?若不是想裂土分疆的话,新筑一座城要不要朝廷委任官吏呢?所以,只要没有墙,就不是城,再大的面积也仍然是个集镇! 非常正能量的气氛总有人破坏,刚刚跑出去的李璘和李璬不合时宜的跑回来了,嘴里还大喊着:“臭死啦!啥规划啥建设啊?果然考虑不周全!” “你俩去马厩玩耍了?”李璲捂住口鼻才问,这两个一阵风冲进来都带着臭味。只听李璬辩驳道:“什么马厩啊,是茅厕!我们上茅厕,那里可比马厩恶心多了!”李璘在一旁也猛点头,手指还使劲儿比划着蛆虫的蠕动状。 李璲恨不得把眼睛都捂住,但想了想还是瞪向周漓珂。周漓珂却毫不以为意的摊摊手,很正常的说:“茅厕嘛当然就是那样喽,两位殿下大概不知,就算长安,普通百姓家的茅厕也是这样的啊!” 听这话,李璲有些明悟了,估计自己平日总懒散在花园里所以真是不知民间生活了,看来设计新城时确实忘记一个巨大的系统建设……可不能像后世那样整天去给城市道路‘开拉锁’啊那会被骂死……李璲拽着李璘往外走,说道:“带我去看!我还真想看看民间的茅厕什么样儿!” “真要看?好吧,反正你吃完饭也要去,总能看到……”李璘很不情愿的头前带路,一群人都跟了过来。等转过两层院子,就听到了老猪的哼哼声,一座乌黑麻漆的小砖楼出现了。 好简陋的小砖楼!说是楼太抬举它了,只不过确实有梯子上去一米高罢了!上面那个狭小的砖房就是茅厕,茅厕内是个蹲坑儿,两边各垫一块砖省得鞋子踩入黄汤里,坑下是空的没什么下水道,直接就是猪圈的槽子!李璲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用猪肉做菜会招来满朝文武的嘲讽了,敢情那一个个衣冠楚楚的人都是驴粪蛋外面光?每顿美酒之后都是在这环境里吐的!也就是王府财大气粗不这样养猪,茅厕下面是直接流出府外的。 眼前的场景让李璲终于想明白自己遗漏的重大问题是什么了,放下挡住口鼻的袍袖,深深的畅吸一口气,要让这臭味牢牢的记在心尖!今后断不能再闭门造车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只诧异了周围几人,更有过分的,李璬认定十二哥有特殊嗜好!只是没敢说。 “幸好还不晚!阿珂,过来,”李璲转身召唤周漓珂,弄得周漓珂也只好放下衣袖,让嗅觉暴露在茅厕前,李璲认真的说:“我要这座新城闻不到臭味,阿珂,你要和学院的士子重新设计整座城的排水系统,反复论证出完美的暗渠方案来!” “学院的同学都来了啊?那可太好啦!”周漓珂兴奋的的跳起来。 ... 第168章 下马威反施杖刺史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学院的同学都来了啊?那可太好啦!”周漓珂眼珠稍微一转,就躬身道:“金陵临近长江,引水来城中转一圈肯定不难,难点在一座城的粪便汇在一起积肥的话,那么庞大如何化污为清、和整个地下暗渠网的支撑上!” 李璲拍着阿珂脊背,嘿嘿一笑道:“说得对!但总不能事事都让本王亲力亲为,既然你能看透关键,那怎么解决也是你们的事儿了!本王只要结果,从扬州回来时要看到结果!一座处处透着新意的城,随处飘香的城!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别只知道做肥料,嘿嘿,积肥时释放出的气体就是氨气,你在学院学过可以点燃制硝酸的,或者溶于水后用来洗涤丝绸可以使印染颜色更华美。” 茅厕前的场院已经待得时间够久了,氨气的味道虽然不牙碜,但确实有点儿上头。吴广取来车驾,把岑参留下辅助周漓珂,李璲一行这才折返扬州。 翻过栖霞山,顺着长江边一直向东不足百里,就是润州地界,也就是后世的镇江市,与扬州隔江相望。江边从西至东有金山、北固山、焦山,三山并列,江中有世业洲、丽声洲、江心洲,三洲联袂,自古就该是繁华形胜,也是李璲心中的南北通衢水陆码头。 其中世业洲东头滩涂距离南边润州、北边扬州的岸堤,最窄处分别不足三百丈,若宋州李季兰能有办法修建起跨越通济渠的大桥的话,就绝对可以引进经验修建跨长江大桥!李璲晃荡在碧玉车里耳畔听着吱扭扭的车轮响,脑海里已经开始规划‘宁润扬三州经济区’了。 之所以第一站选择荒废的金陵,而不是核心区润州,就因为破旧立新中,破旧远比立新麻烦,就好像一张白纸比一张用过的纸好使。但出乎李璲预料的是……润州地界同样百废待兴! 因为考虑水患问题,润州城靠近南边的九华山,而不在江边。李璲不打算再进润州耽搁了,所以直奔滨江的码头而来。正当夕阳西下时分,前方可见万川东注、一岛中立,悠扬的钟声从那山岛上传来,引着人的心神飘荡到那妙高台上的慈寿塔上,借着日暮的暗沉,见寺见塔不见山,真真是金山寺裹山! 但与那岛上洞天福地截然相反的,是道路两旁的依依荒草,不比废弃的金陵更荒凉,但也未必好上一轻半点。映衬之下,倒是显得那泽心寺更如出淤泥一朵金莲花般茕茕孑立,不愧是‘卒然天成镇中流,雄跨东南二百州’之名。只是路上偶有衣衫褴褛的百姓,在耕种一天直不起腰来后,还往金山方向双手合十念句‘阿弥陀佛’,李璲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说不出的阴霾! “天晚了,不必赶到扬州去,就夜宿这金山寺吧!”李璲透过碧玉车的车窗吩咐,语气相当强硬:“吴广带一百侍卫先去寺中戒严,让那些秃头扫榻相迎!” “呃,那个殿下,恐怕不好吧?”吴广缩了缩脖子,甘愿接收到仪王的一个大白眼,还是鼓足勇气请示道:“您是不是忘了,您搞舞台剧演那个《白蛇传》可是点名这座和尚庙的,不但骂人家的人还淹人家的山呢!现在恐怕这出戏早就被商人们传播到本主儿的眼前了!您还指望人家扫榻相迎?” “哈哈哈,你个笨瓜,越来越笨了!”茗烟钻出脑袋来狂笑,伸展藕臂差一点儿够着吴广的脸,凌空扇了两个示意性的巴掌,替李璲教训道:“哎呦喂,所以殿下才让你带一百黄蜂卫去嘛!” “诺……黄蜂卫甲队听令,加速!”吴广这下明白了,殿下不是去休息的,是去找茬儿的。 看着金灿灿的钢铁洪流弓上弦刀出鞘,策马扬尘冲出去,李璲满意的躺回车里,枕着茗烟软软的腿,嘀咕道:“茗烟,你看前面那片湖心山岛,喜欢不喜欢?” “殿下喜欢奴婢就喜欢!”茗烟最是贴心,一边给李璲拢头发一边嗲嗲的说:“金山这么好风景的地方,既然属于淮南道,那就是殿下您这节度使的,白白让和尚们糟践了!” 两人肆无忌惮的对话,车内还有个高适呢!听得高适冷汗直冒,合着仪王就是下山虎啊,放出来就真的要咬人了。无奈的看茗烟一眼,心想你这奴才就别拱火儿啦!担心的说:“殿下,兹事体大,还需慎重啊!” “嘿嘿,我可慎重了呢!”李璲闭着眼笑,笑得歇斯底里的,只看得高适和茗烟有种毛骨悚然之感,但没看到的是,李璲的左手拢在袖中温柔的抚摸着几个小瓶子。 “吁……吁!” 眼看就到金山寺山下了,斜刺里却冲出一队散乱的马队拦住去路,吴广没有让黄蜂卫扑上去剔骨削肉,而是喊一声停整齐划一的勒住缰绳。来者到了近前滚下马鞍、不顾脚底拌蒜又慌慌的四爪并用到了碧玉车跟前,这才在尘土中分辨他们的穿着是一群官吏。只听为首的中年人高声喊叫:“扬州刺史上官芳拜见节度使大人。” 车里正在伸懒腰的李璲听到这声喊不由得一惊!原本是调查过扬州刺史姓上官,是当年那位女宰相的堂侄,他母亲和妻子都姓郑,又多年来远在扬州任职,未必和朝里有什么瓜葛。但此刻听他的话茬儿,不称殿下而是称节度使大人,不说接驾而说拜见,这可就有意思了。 李璲本来想下车和他寒暄的,但犹疑一刹那又坐下了,隔着纱帘问话:“上官大人,劳动你跨州接本王的驾,真是惭愧呀!”李璲有心试探,你不提的茬儿我偏要捅破掉! 没想到人家装听不懂,拿客气当礼说,我行我素的顶回软钉子来:“启禀上官,下官也知道不该越界而来,但扬州城外只迎接到大人的仪仗,以为是自己错了什么新规矩,只好带着州府上下官吏跨州来见了。”说得有礼有节啊,竟然是在斥责李璲无视法度破坏规矩! “哈,说得好哈,真好!”李璲简直被气乐了,划拉一声扯开车门,轻身提气一步就跃到马前,好似风中蝙蝠骤然闪现在来人的鼻尖前,吓了扬州府众人一哆嗦。李璲快速扫视,这些人有默然肃立者表现着不屑,也有斜眼昂头者表现着不满,顿时就明白了……若是对方真是刚直不阿、哪怕桀骜不驯、自己都没辙,但眼前的不是!眼前只有挑衅和怨怼! “那本王就教教你一个新规矩!”李璲面带微笑,在上官芳的不可思议中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清脆的“啪”一声震得耳膜都激荡起一阵眩晕。李璲出手之快哪是他个文官能躲开的?上官芳彻底懵了,都忘记揉揉自己的脸了,是他吗谁乱传仪王爱斗嘴的?后面那些官员倒是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脸,就像真觉得疼似的。 李璲在冷笑,哼的一声打破了沉默,周围千名金甲侍卫同时长戈相击,金属的刺耳摩擦声带着无尽的嘲弄,混合爆炸般的哄笑,很配合殿下的出场。这时上官芳才清醒过来,奇耻大辱啊!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仪王竟然做出这么粗鲁野蛮的事儿?上官芳彻底火了,大怒道:“下官奔行百里来迎,这算什么意思?你身为亲王难道没受过圣贤教诲吗!” 这是在骂李璲没教养了,只是说得文邹邹而已。也难怪,连赶过来的杜甫、王维等人都想不通,看他不顺眼大可以今后找机会杀了他啊,为何突然动粗? “上官芳,你终于想起来我是亲王了呀?”李璲冷冷的瞪视着他,强大的气势好似有团火焰压上来,李璲往前迈一步,上官芳就不自觉的退一步,三步之后脚下拌蒜坐倒在地,头上还冒冷汗。李璲袍袖一挥横指那一群官吏,淡漠的说:“迎亲王驾该行跪拜礼,你们这些受过圣贤教诲的连《礼记》都忘了吗?孔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璲这话虽然挑不出错,但有些不近人情了。礼制上确实该跪拜,但有唐一朝在虚礼上从来都很随意,即便皇帝上朝只要不是重大庆典也从来不用行大礼仪的。李璲这是鸡蛋里挑骨头,但非要较这个真儿也没错,你行礼不够正式,我就认为你侮辱我,所以我打你,打你算轻的,宰了你都行! 因为‘不守礼制’四个字如果上纲上线的话视同谋反!李璲最后一字一句拖长声音说的那七个字‘是可忍孰不可忍’是一个典故,鲁国大夫季孙氏家里欣赏周天子才能使用的六十四人合跳舞蹈,严重的逾制让孔子气得说了那句话……僭越!就是谋反的前兆! 李璲搬出孔子,特意强调典故,扬州官吏们只能认这个哑巴亏,不情不愿的双膝着地,重新行跪拜礼。但有一人,却梗着脖子硬是不动!如此大胆,他是仗了谁的势? ... ... 第169章 进扬州先建紫蛟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上官芳本来摔了个屁蹲儿,但就在别人都跪下的时候他却站起来了,喘着粗气强硬的辩驳道:“殿下严肃礼制下官无话可说,但下官好歹一州刺史四品大员,犯了什么罪自有朝廷法度,殿下此举恐怕依旧难服众!” “难服众?你是说他们腿跪了心也没跪是不是?”李璲仰天大笑,指指上官芳身后已经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官吏,心想我正愁拿谁立威呢,谢谢你帮我。李璲正色道:“何谓节度使?持御赐节杖管制地方,本王就是来替朝廷明正法度的!录事参军何在?” 扬州府的录事参军不就是李璲的哥们儿张曦嘛,立刻出列,很郑重的单膝跪倒拱手道:“下官在!” “僭越,依律该判什么罪?”李璲真的把这两个字说出口了,底下趴着的扬州官吏心里都咯噔一下,豆大的汗珠在鬓角凝结,纷纷偷眼望向李璲,不就是一个出言顶撞吗?仪王殿下想立威就真的敢小题大做吗?只听张曦也有些紧张的迟疑着说:“僭越之罪,这……依律杖一百,那个……子嗣流千里!” “还有呢,妻女充官伎,财产罚没!”高适在旁插话,淡然的给张曦补充完整。李璲扫视那些跪在地上的难以置信的眼神,提高声调对吴广命令:“还等什么?” 吴广一挥手,背后两个极英俊的侍卫身轻如燕就闪电般晃到上官芳两侧,正是道尊留在李璲身边的玄辉和玄耀,只见各伸一指轻轻一搭就准确的点住了上官芳的穴道,再无挣扎的可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上官芳官袍已经被扯开,裤子褪下露出雪白的屁股,玄辉和玄耀没处儿找廷杖去就摘下腰间的刀鞘,带着呼呼的风声砸落。 看到那薄薄的鱼皮刀鞘举起,众人还都长出一口气,心想仪王也就是恐吓一下为了立威。但看到那刀鞘落到上官芳身上的一刻,刚呼出的一口气就又都吸回来了……咯吱,是骨头碎裂的响动!噗滋,是血肉飞溅的场景! 上官芳一声没吭……倒不是刚毅,挨第一下的瞬间就昏迷了。 上官芳的烂肉也不知每天洗不洗,反正不再雪白,带着血丝一不小心就撞在一名官吏的嘴唇上,也不知是熏的还是吓的,两眼一翻就一头栽倒,再看他七孔流血的样子想必是心梗骤发导致室颤,可惜唐朝没有阿拓品、多巴胺、肾上腺素和除颤仪。 仪王玩儿真的?仪王是这么暴戾的人?玩儿得太大了!那是一州刺史啊……杜甫头一个冲上来急切的喊道:“殿下快住手!诛杀朝廷命也是有罪的!” “小惩大诫也就是了,殿下饶了他吧!”王维的话就好听多了,但李璲并没有听进去。这时候连宇文融都不知所措不敢出声,从来没见过李璲有这么凶残的一面。但当他看到李璲从上官芳腰间拽下一块玉佩时,宇文融皱着眉终于舒展开,伸手把王维和杜甫拉到后面了。 游龙戏凤图案的碧玉没有一丝杂质,李璲认得,宇文融也认得……上元节时武惠妃赏赐御史大夫李林甫的……来的路上几人还讨论过这个上官芳,在扬州刺史任上一待就是十年,为什么?干得好就该升迁,干得不好就该贬谪!现在明白了,苏杭扬宁这几州是天下的粮仓也是钱库啊! 李璲第一眼看到上官芳时就注意到这块玉佩了,再听他说话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就决定来个干净利索的!既震慑李林甫,也从钱粮上给武氏一个釜底抽薪。 上官芳早就没气儿,玄耀、玄辉不过是在鞭尸而已。每一声骨裂都让清醒的人心悸,和打在自己身上没有区别!惊叫声此起彼伏,都是匍匐的官吏们发出的。此刻即便落日还有余晖也在心头笼上乌云,李璲晃晃手里的玉佩,让碧光折射过每个官员的眼眸,意味深长的说:“上官芳竟然还犯了一条大罪呀,你们瞧瞧这个,宇文老大人是认得的吧,呵呵,上官芳竟敢偷窃御史大夫李制台家的宝贝!” 鬼都知道那不可能是偷的!所有人包括杜甫都明白了,杀鸡儆猴,劝不了的……何况人已经死了。吴广恭敬的接过玉佩说:“卑职这就派人送回京城李制台府去,嘿嘿。” 扬州府官员们停止惊叫,各个烂泥般瘫软在地上,看来今后扬州的钱粮账册是换了主子了! 可他们刚才的动静已经起到了腐肉招苍蝇的作用,这会儿打眼观瞧,周围已经聚拢来密密麻麻的百姓,正指指点点那滩刺史大人窃笑呢!高适眼珠一转立刻朝百姓们一拱手,朗声高呼:“扬州刺史上官芳藐视皇子、僭越谋逆!已被仪王殿下杖毙!乡亲们若有含冤受屈的大可趁此机会请仪王殿下做主,过时不候喽……” 太毒了!不过我喜欢……李璲立刻配合的露出阳光般的微笑向百姓致意,这一招儿马上换来信任和勇气,当即人群中就有胆大的哭喊声响起:“殿下做主啊,给我儿子申冤噢”、“是啊请殿下给我们减一点捐税吧,年年丰收年年挨饿啊”、“殿下救救我那苦命的闺女吧,她才十五岁啊呜呜”…… 要什么来什么,嘿嘿,赌对了……李璲恨不得想和高适击掌相庆!忍住开心,使劲儿抹一把脸换上悲天悯人的哀伤,紧走几步到这些跪下的百姓面前一一扶起,一边心里想着‘你们真是本王的恩人’一边嘴上痛心的说:“别急别急,一个个说,本王奉圣皇旨,就是来给大家做主的!走,都跟本王进扬州……” 李璲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金山,今天是没空儿找和尚的麻烦了,控制扬州再说!李璲登上碧玉车,对瘫倒在地的那些扬州官员看都没看一眼,黄蜂卫的钢铁战队就缓缓启动了。百姓们有怨的没怨的,都欢呼着影从在后,自发的组织宣讲团沿途向遇到的百姓招呼。 完了!扬州府的官吏们心中哇凉哇凉的,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啊,让百姓们随便告状,准得把所有人都扯进来……只有一个小官跟在后面却没有悲伤叹息,他的眼睛亮亮的,掩不住的喜形于色,好像上天将要眷顾他似的。 进入扬州府,碧玉车直接驶入府衙,有黄蜂卫在前开道,过窄的门瞬间凿宽,过矮的堂霎那掀顶!李璲今日的强势还没有结束,他要一鼓作气掌握淮南道……只是跟在后面的宇文融摇摇头,欲言又止,连杜甫、王维叫自己都没听到。 哭天抢地的百姓都聚在刺史府门口,哪怕夜色降临也没有人离开,至于宵禁问题早被大家特意忽视了!刺史都没了,一府的官吏都跪在院子里待参,平日吊儿郎当的衙差在黄蜂卫凛凛凶威下都腿软的走不动,巡夜的虞侯也不巡夜了、因为座下的骡子跟着千匹战马洪流跑了…… 本部来自看書網 ... ... 第170章 疾风暴雨用酷吏(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高坐堂上,吴广按腰刀就站在一侧,有玄清、玄元四道士跟进来,故意运内力每踏出一步都在地面石砖上留一个凹下的脚印,淮南道所属的郎将、都尉、司马、校尉等武将都瞪大了眼睛不敢吭气!个别人很清楚自己也能一步震碎石板,但既留脚印又不让石板碎裂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李璲很满意四位道长挣来的脸面,点头示意,紧跟着就开口朝堂下喊:“各州按察何在?” 扬、楚、寿、光、申、安、沔、庐、和、宁、润、苏共十二州的录事参军赶紧跑进门槛,没一个敢起身抬头的,李璲笑道:“门外的百姓有冤屈,大多和你们的上司、同僚甚至你们本人有关系,本王在府衙外准备了十二张桌子,就麻烦几位去接各州百姓的状子吧,冤案一天审理不清,咱们谁都别睡觉!” “谨遵殿下谕令!”十二个官员偷瞄仪王一眼,那阴冷的气息就刺得眼睛疼,看出仪王不是说笑,赶紧往外跑!十一个人除了新上任的张曦都审了一辈子案了,也对无数人用过刑,深知一个人能忍住几天不吃饭,但绝对受不了几天不睡觉,那份折磨比很多酷刑都损!没说的,就算牵扯出自己来,也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璲把脚搭在桌案上,舒服的侧仰在软垫上,眼睛一瞟想了想又招呼道:“各州府、各折冲府的将官们何在?” 那些穿着黯淡无光的老旧铠甲的人心中一紧:坏了,轮到我们了,天啊,仪王不会吧,连文官带武将全部一勺烩?胆子也太大了!可仪王还没说要干什么呢,几十人互相递个眼神,先听听再说,全都忍着气迈步出来,拱手弯腰道:“末将在!” “当兵不容易啊,尤其是盛世的兵,”李璲突然话锋一转吐出句感慨来,弄得这些武人全傻愣了,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仪王终归不准备得罪所有人了?只能弯着腰不支声,听李璲接着说:“唉,边兵冒死换前程,府兵没出路没油水,本王都清楚的……” 怎么越扯越远了?正在这些粗人纳闷之际,庐州府折冲都尉郭子仪迈出一步高喊:“那些懒散懈怠的人傻吃闷睡,活该老死在**品上,可那些严格要求自己的真正勇士需要出路的啊!末将肯请殿下给不甘沉沦的战士一个前程吧!” 说到这儿郭子仪热泪盈眶,呱蹬跪倒就把头磕出血来了……演技有长进啊,李璲暗挑中指,殊不知郭子仪多一半发自真心,并不完全是演戏……李璲不管他,对着其他将军道:“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这意思也得是这意思了!众将官谁听不懂啊,这是仪王好心,主动给我们一个表忠心的机会啊!甭管真的假的,暂时忘掉以前依附的主子,先顾眼前吧!四分五裂的上官芳可还在荒野里散着呢……一个个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我等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好!一月之后,把你们手下的精锐都带来,本王要挑出一批有用之人组建个紫蛟卫!” 还等什么明日啊,现在就动身吧!众武将倒退着出离大堂,就急急的搬鞍认镫找自己的坐骑,扬州城今夜四周城门大开,快马往返向淮南道的各州府,兵营内灯火通明,老百姓还以为要打仗了呢……将军们感觉这就是一场战役!能被仪王挑中入选,甭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荣耀,就看看黄蜂卫最底层士卒那身金光灿灿的盔甲,够了! 仪王肯定属螃蟹的,有钱就是任性啊! 距离最远的沔州,折冲都尉袁永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马扬鞭也要三天,每到一个驿站都会吓坏马夫,但只见那坐骑早已口吐白沫,却凭着惯性还在飞驰,到驿站跟前毫无勒马减速的意思,鞍桥上的将军双腿用力就飞身翻上半空,稳稳的落在等候的驿马上,随着一声‘驾’再次奔行起来。连句话也没有,连个文书也不换,驿卒又不能从那匹已经倒地不起的马嘴里问话,天啊,难道有军情? 袁永健自己也快口吐白沫了,别看他面庞刚毅又年轻,但正因为年轻就坐到折冲都尉的位子上,可见他的心智、能力不一般!袁永健很清楚亲王卫队有人数限制,即便仪王再受皇上宠爱,大唐律摆在那里,那群身披黄金的黄蜂卫貌似人数已经超了,再建什么紫蛟卫想必名额更少!一定得把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塞进去啊,不为别的,这是向仪王攀附的好机会。 沔州折冲府兵营炸了窝,袁永健回来时是两天后的夜里,紧急集合的点将鼓已经多年没敲过了,骤然响起来甚至很多新兵都不懂什么意思。 “这是聚将鼓啊!我的天!这辈子还能听到聚将鼓?出什么事儿了……”老兵高呼起来,臭脚挨个儿把新兵踢下炕,生锈的盔甲胡乱往身上挂,滋喇的摩擦声在深夜越发刺耳,老兵不忘了高喊着:“快起来!兔崽子们,三通鼓停,不到的要斩首啊!” 坐在大帐里的袁永健总算有时间喘口气了,还没烤熟的羊羔也顾不得了,先塞进肚子里慢慢反刍吧,稠酒一大坛灌下再给肠胃溜溜缝,总算舒服多了,反正这沔州折冲府里也没那么讲规矩。 掀起的帷幕可以清晰看到兵营里的嘈杂,不一会儿,偏将、牙将、都尉、校尉、队正、六曹参事聚来一大群,齐声称禀:“将军何事急招?”袁永健放下酒坛,把仪王的事儿一说,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胆大的上前一步问道:“将军您糊涂啦?真要把咱们的精锐贡献给仪王殿下?那咱们这儿可就剩老兵油子加难民营啦!再说,投靠仪王的话怎么跟光王那边解释?” “瞧瞧你们身上的铁锈,再瞧瞧外面那些兄弟的锅灶吧,你觉得咱们现在就不是难民营?”袁永健长叹一声,把仪王黄蜂卫的情形描绘了一遍,当兵的人再喜欢偷懒也没有不在乎宝刀宝甲的,听得众人眼睛放光口水长流,袁永健才说:“还管什么光王?这几年光它玛给他上贡了,咱们腰里都它玛光了!光王可曾照顾过咱们一星半点儿的好处?真是瞎了你我的狗眼……仪王,可是个大方的主儿,全天下都知道啊!” 众人默默点头,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家哪个子弟能入仪王的法眼。这时候一个校尉抢先嚷道:“二哥,我愿意放弃这个朝廷的校尉之职,去给仪王当个亲兵!” 这话一说顿时惊住了满大帐的人,如此取舍真真是破釜沉舟,难得他的果敢啊!可再一看这人,嗨!原来是袁永健的五弟袁永翔……上不得马、拉不开弓的一个废物!难怪他愿意去,混吃混合的当然是仪王府的吃喝更好吃了! 袁永健没好气的踹他一脚,怒道:“你以为仪王瞎了眼?实话告诉你,我观那些黄蜂卫个个肌肉鼓胀却走路时悄然无声,必定受过高手训练都是万中挑一的,我都不敢说单打独斗能赢得了,你就别给咱们袁家丢人去了!” 袁永翔垂头丧气的退到角落,众人都是窃笑不已。但笑话完了他,再想想自己,也就笑不出来了。袁永健挨个儿瞪视他们一遍,喝斥道:“听令:从即日起,全营按甲种方案恢复操练,给你们二十天时间,每队挑出一个最优秀者!记住,别光想着自家亲戚,谁敢这事儿上谋私,一个月后没被仪王挑中给打发回来,哼哼,本将一百军棍等着你!” “呃……诺!”众人纷纷退下,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要把自家亲戚子侄抓紧训练成每队最优秀的战士啊!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各个州府中,原来整天吃不饱的兵营,如今都是顿顿大肉管够,为的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啊!为了仪王侍卫的待遇、荣耀、和搭上仪王的门路,拼了! 文官们更是不能闲着,扬州府衙门口那十二张桌案如同阎王殿,告状的百姓络绎不绝,积极性高涨的让整个淮南道的官员一日三惊!仪王的黄蜂卫真如一群大黄蜂一般,每天嗡嗡的流窜在各州府城抓人抄家……现在告状的百姓都一个个乐呵呵,坐在家里打冷颤的官员们都呼天抢地哀嚎一片。 仪王的谕令已经尽量避免新的冤屈了,规定要有超过三起诉状指向同一个官员,且牵扯人命,才会立案受理。可哪个为非作歹多年的官儿能够不上这两条儿呢?经过头几天的疾风暴雨,淮南道的官员们才反应过来,现今的出路只有一边向朝廷里的靠山求救,一边死抗不认账了。 这时候,李璲也在发愁,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截获了几百封书信,送信的人都被墨鹰卫解决了,尸体据说填满了一个山坳,正在焚烧变肥中。现在这些书信就堆在李璲脚边,数量每天还在增加着,而牢里那帮人怎么才能尽快认罪呢? ... ... 第171章 疾风暴雨用酷吏(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清早刚好有侍卫通传说宇文融老大人来了,李璲喊声“快请!”就亲自跳出大堂来,恭敬的把前宰相迎接进来,才落座,李璲指着那一摞摞的信笺说:“这一堆是呈送朝廷弹劾本王滥用职权的奏章,那一堆是向各个世家勋贵求救的私信,还有地上散落着没整理的中竟有勾结土匪刺杀本王的呢,呵呵,老大人来得正好,您经的多见的广,快给本王拿个主意,该如何是好?” “老夫正是为此而来,唉,老夫先要说殿下几句不中听的了!”宇文融正襟危坐直视李璲,李璲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忙起身执晚辈礼,躬身请教道:“但请前辈明言指点。” “还能心平气和的听得进逆耳忠言,就说明殿下还没到得意忘形的地步,很好!”宇文融点点头,很满意李璲的态度,挥挥手让他还是坐着就好,这才说:“但殿下还是过于胆大妄为了……或者说,是过于心急气躁了!老夫知道你是想用雷霆之速扫清障碍,对官吏施威对百姓施恩,以免夜长梦多,但事情多了难免会有疏漏,光是你那个组建紫蛟卫的计划就可以告你个私募军队图谋不轨的!” 看宇文融动了肝火,嗓门都提高了,高适在旁赶紧圆场:“老大人息怒,在下早已替殿下修书一封递进了宫中,就说考察了淮南道府兵多有懈怠,紫蛟卫的名称作为一个荣誉称号只做整肃军纪的奖赏,并不跟在殿下身边做私军。虢国公已经替皇上回信,说可以便宜行事啦!” 高适拿出杨思勖的回信给宇文融看,宇文融字斟句酌之后才长出口气,把信放在一边,如同把心放在一边,缓和了语气道:“这就好,那么,实际上这个紫蛟卫又是如何?还请殿下给老夫交个实底!” 李璲和高适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才说:“本王计划是这样的,第一步让黄蜂卫训练那些各府挑来的人,第二步把优秀的扣个违纪的罪,在府兵册上除名,再以寒门学子的名义聚到学院里,第三步把剩下的颁发紫蛟卫勋章,还打发回各折冲府做校尉教官,既能实现为朝廷整肃军纪的承诺,又能让一拨带着偏向本王之心的种子四处生根。” 宇文融转忧为喜道:“军伍中人的心比士人容易笼络,呵呵,让铁器工坊抓紧设计最漂亮的紫蛟卫铠甲、特制紫蛟卫武器,将来最为荣耀象征颁发即可。” “还是老人家想的细致!”李璲一拍脑门大笑起来,示意高适立刻去办。笑过之后这才回归主题道:“唉,老大人,可您还没说这些信件的问题怎么处理呢?” 宇文融随意的扒拉了几下,哈哈笑道:“殿下都已经划分好了,想必也就有决定了,照着做就是了!至于能不能快速审理清那么多案子得到认罪口供,老夫倒是有个人选推荐给你!”宇文融神秘的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的运气来了,有个叫吉温的家伙刚好就在扬州做法曹参事!他想要有条进取之路……” “吉温?老大人说的难道是……则天皇后任用过的酷吏吉顼的侄子?”李璲眼睛亮起来,忍不住激动的搓搓手,又眉头紧锁道:“可是,让本王结交这种人,老大人,您不会是想给本王泼脏水吧?” “则天皇后既能用姚崇、宋璟、娄师德,也能用周兴、吉顼、来俊臣,各有各的用途,关键在于谁来用、怎么用!”宇文融捻着胡须笑起来,快步走出大堂又折回,拉进来一个样貌相当猥琐的人。 规规矩矩给仪王磕了三个头,退出大堂只想仰天长啸,吉温猥琐了三十年的腰背瞬间都挺直了,即便是从小耳濡目染见过世面的,现在也难以在这张丑脸上抑制住激动,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我的春天来了! 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在这个小小的法曹参事位上忍了十多年,吉温真快忍不住了呢!巴结太子时被陇右贵族喝斥,巴结忠王时被山东士族鄙夷,裴光庭说我不似良善,李林甫说我不堪大用,哼!今天终于有赏识我的了!令你们各个都退避三舍的仪王李璲抬举我了,仪王可是最富有的亲王,只要我吉温帮仪王扫除障碍,仪王随便赏赐点儿啥不比从你们那儿求来的要多? 吉温刚刚是拍着胸脯给李璲立下军令状的,三天,三天就能摆平这几百号虚伪小人!吉温谢绝了李璲要把公堂让给自己审案的好意,咱可是家传的酷吏本事,审案用不着在堂上!有黄蜂卫帮忙,把那几百人关入死牢先…… 动大刑算什么本事?人家仪王殿下不会啊!要我干什么……吉温需要的就是个惨烈的气氛,让这帮官吏毫发不损而精神崩溃才是最高境界!让你们平日总瞧不起我,嘿嘿,今天有你们刮目相看的。 数百官吏拥挤在一间肮脏、阴暗的大牢房里,他们还没有觉悟到前方的路已经断了,一个个还在互相借势的喊叫:“单凭那些贱民的供词岂可羁押朝廷命官?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周大人莫急,牢房算什么?切,你我这辈子把多少人关入过这里了咱们都数不清呢”、“吉温!你还敢对我们用刑不成?就算我们屈打成招,自有人办你”、“让他打!胡大人你就借他个胆子吧,哈哈!看他能蹦跶几天”…… 牢房里好似几百只鸭子嘎嘎叫,哄笑声伴着怒骂,偶尔还有人唱上两口儿,吉温不急,搬了把椅子就翘着腿坐在牢门外,轻轻的用小指尖抠着耳屎,抠差不多了时,茶汤也不烫了刚好喝,吉温一句话不说只顾润喉,不一会儿又有差役摆上饭菜酒水来,但同时另一边的牢头也把几件吉家家传的刑具搬来安放好。 足足一个时辰,吉温酒足饭饱了,慢慢悠悠剔着牙消化食儿,再看对面监牢里算是彻底安静了……能不安静吗?都抓来两天了愣是没给过一口水一碗饭,还不让睡觉不让去茅厕,裤子早就经过臊臭又晾干了黏在腿上!现在吉温就在眼前吃吃喝喝好不惬意,每个人都顿感口干舌燥,哪还有力气吵嚷? 何况吉温是坐着,还把双腿舒展在桌案上翘着,那几百人拥挤在一间牢房里可坐不下,就跟千年后在早七点、晚八点的公交地铁上似的,我的前心贴你的后背……只能一直站着?站着是好的!拥挤的双脚都悬空了,凑合伸长脖子喘口气吧。 本部来自 ... 第172章 装神弄鬼吓和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等到茶汤漱过口,吉温这才抬眼皮看向曾经的众同僚,淡淡的说:“怎么不吵吵了?众位大人,你等读书人的气节呢?这时候可别让我听到肚子咕咕叫啊!嘿嘿。” 有胆大的舔舔嘴唇愤声道:“吉温,你莫要嚣张!饿了肚子叫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可言语挤兑的?你且说想把我们怎么样,要用刑就即刻用,要灭口就尽管杀,喊叫一声儿爷爷我就不是英雄好汉!哼,要是没辙,嘿嘿,那就放人!” “对!要杀就杀,不杀就赶紧放了我们,还得给我们赔罪!”那人获得了不少的响应,只是这些响应声音大不起来,没力气了,也就没气势,甚至有些不过算作嘀咕:“不就是以前瞧不起你公报私仇吗?别以为这次攀附上大树了就了不起!你敢动我们卢家人试试?” 吉温依旧不急,拍手鼓起掌来,冷笑道:“好好好,皱一皱眉头不是英雄好汉,说得好啊,听孙大人这口风儿真不像读书人,倒像是占山为王的绿林豪强,呵呵,也难怪,我说的呢你怎么会勾结匪类要刺杀亲王,果然是盗匪出身吧?” “血口喷人……”那姓孙的气得刚要辩驳,就只见吉温突然脸色一变,从身后抓出一封书信来摔在桌案上,啪得脆响卡住了姓孙的话音,吉温轻蔑说道:“这是你写给盗匪的书信,你还敢抵赖?” 那孙大人打眼一扫,不顾自己已经脱水依旧让额头冒出冷汗来,喉咙咕嘟一声说不出话。他旁边另一人掐他一把让他清醒些,赶紧接口喊叫:“伪造!这是你们伪造的!这种简陋下作的诬陷骗得了谁?吉温,少来这套,咱们当法曹的谁不会?大家说是不是……” 这次应合的人少多了,吉温依旧不愠不怒,点点头道:“嗯嗯嗯,太对了,哎呀呀,是下官疏忽了呢!那么……想必这些写给京城里的信件,你们也一封都不会认吧?”说着就叫人搬来大箱,哗啦啦倒出那些截获的信铺了满满一桌子。 很多人心里从这一刻真的开始凉了,谁都知道伪造不伪造根本不重要,仪王能截获这些信说明三件事:第一仪王早有准备要玩儿真的,第二京城蒙在鼓里那么不会有人来救了,第三事情已经做绝就没可能容自己活着出去。 “带出来!”吉温朝衙役喊一声,积压在牢里多年的死囚犯被推搡到众人眼前,同时也是被按倒在那些刑具跟前。吉温笑着对众官员道:“刚才听众位说什么刑具都见过、用过,吓唬不住人,吉某深以为然啊!所以吉某弄来了几套新鲜玩意儿,请众位大人一起品鉴品鉴呗?” 吉温树皮般的脸都笑得舒展开了,可几百号人越发觉得阴冷,这里面有个别人是知道吉温家世的,当场已经昏过去,不过被前后左右拥挤的夹住了才没倒地。剩下的,就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第一个死囚犯被推入一口黑漆漆的大缸,缸底架起的木柴可不是用来烧的,因为,仪王鼓励用煤炭了……这里还有个典故叫‘请君入瓮’可谓无人不知,眼巴巴抓着牢笼看戏的官员们根本不需要脑补,则天皇后当政的时期并不遥远,此刻不用等到听那死囚开始哀嚎,众人都已经能想象出下一刻的场景了,敞着盖算爆炒、盖上盖儿是清蒸,总之烤肉香气开始飘荡。 第二个刑具从个头儿上对比强烈,细细的十根中医的银针托在胥吏掌中,众人还没想明白,就先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振聋发聩!捂住耳朵再睁眼细看,托盘里银针只剩九根了,那根哪儿去了……隐没在那惨叫的死囚的一根手指尖……竟然生生顺着手指插进去的!众官吏中幸运者又已昏过去,不幸者后槽牙都钻心的酸。 第三个刑具是钢丝拧成的渔网,裹在死囚身上越挣动就越紧,紧的肌肉从网眼中挤出来,用不着再拿小刀割了,那钢丝的边缘足够锋利,肉块儿或掉落、或割裂不全而耷拉悬挂着,鲜血有的滋了老远、有的就慢慢渗出殷红了地面。 这是一场嗅觉、听觉、视觉的盛宴,吉温还觉得不够,笑嘻嘻的捡起碎肉递到众人面前道:“新鲜**,诸君刚刚那么豪气干云的,可愿与吉某分食之?”顿时就有人呕吐到前面人的脖颈里,前面的人不嫌恶心是因为全身早就没了知觉! 吉温不在乎,就在众人眼前把那块儿生人肉扔进嘴里嚼起来!牢房内骚臭味再次蔓延,众官员哪怕肚子里没食儿也争先恐后的排泄在裤裆里,饶命二字都说不利索了,当此景,吉温满意的道:“哪位大人肯吃一块儿,立刻就无罪释放回家团聚,如何?呵呵,若是吃不下,那就对不起了,写满一千字的供状后吉某保证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效率真高!三个多时辰,吉温把厚厚的一摞供状呈交到宇文融的手里,随便翻动几张,也不问吉温怎么做到的,看看那供状上不光有贪腐,什么残害人命的、什么霸占良田的、什么行贿受贿的……有的没的都往自己身上安!这是只求速死了啊! 宇文融点点头,对躬身聆训的吉温道:“仪王殿下谕,所有供状分三份上报刑部、大理寺、并尚书左仆射宋璟老大人,至于信件嘛,隔三天后,原本寄给谁的还寄给谁去,呵呵,吉温,这件事你亲自进京交接,想必皇上就不会舍得你回来了哦!” “多谢老大人提携!下官定不忘仪王殿下的恩情!”吉温听到最后那句话时是真的心潮澎湃了,声泪俱下也是发自真心,自己的广阔天地就这么容易的开启了啊?激动之余又心有余悸,仪王让把供状送铁面宋璟老宰相一份的机心,自己也能想到,但把那些信件重新发出的手段,就叹为观止了。 他们这里忙活儿打造几百人的囚车和抄家事宜,仪王殿下已经离开扬州城,直奔金山而去。 跨过长江渡口,距离金山湖不过两里路,便装的李璲坐在马背上,掏出望远镜都能清晰的看到苍松翠柏包围着的匾额。两队黄蜂卫早已驻扎在金山寺内,所以当李璲一行来到山门前,就看到合寺僧众都列队迎接,一个个低眉顺目的很是恭谨。 李璲心道,摆出恭谨的架势也没用,今天就是来对不起的……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先打个哈哈在老和尚之前开口道:“大师有礼啦!本王不过是拜佛览胜并非公干,要知道劳烦了众位大师到这个地步,真不该来了呢,呵呵,罪过罪过!” 为首的几名老僧心里那个鄙视啊,知道麻烦人你还来?你丫比我们还虚伪呢!不迎接成么,嫌我们客气你别派兵呀……住持慈眉善目的捻着佛珠,温暖的大手握着李璲的手摇了又摇,就跟见到亲人似的笑道:“殿下谦和是殿下的心胸,老僧们争睹殿下的风采也是老僧们的礼数,呵呵,殿下快请大殿奉茶!” 有黄蜂卫在每一阶台阶上肃立,小沙弥们早就闪开道路了,李璲和住持手牵着手谈笑着往上走,一边互诉根本谈不上的思念,一边指点着无边胜景。 踏过石栈道,两旁边的翠竹林青碧得快要滴出水来,来不及欣赏就走上了印心桥,顿时让人把竹林抛诸脑后,因为眼前的各种花品已经迷住了眼,绣线菊欺压着三色堇,紫玉兰调弄着鸡爪蕉,刺骨冬青搭起水悦轩的门廊,垂丝海棠铺就虚华渡的暖帐。好一幅:禅画意境迷人处,空灵秀美百花洲! 数丈方圆的小水池上也簇拥着一个小岛,有了周遭的千娇百媚映衬并不显得局促,住持伸手一指道:“殿下请看……”就只见一个形貌俊秀的小沙弥飞跃到岛上,宽宽的僧袍舒展开确有燕翔的味道,当他站定了双手合十,衣袖滑落露出白嫩的手臂,真如一尊羊脂玉观音的法相一般,剑眉轻挑透着笑,凤目斜睨荡着香,即便三五丈外的李璲也精神一个恍惚。 眨眨眼,清醒了再看时,那英高高瘦瘦的小沙弥双掌打开,或呈拈花指,或呈拂叶手,搭配他尖削的下颚颤动间吹吐的气息,不用就等就见蜂回蝶转聚拢过来,水汽蒸腾间若隐若现,在他周围舞翩翩,又有黄鹂的歌喉伴奏,好一曲谪仙人,真可谓帅出惊翠鸟,时鸣雾气中! “赏心悦目啊!”王维在旁抚掌慨叹,身心都沉浸了去,住持抿嘴微笑,唱诺道:“阿弥陀佛,如此美景谁能狠心破坏呢?善哉,殿下以为如何?” 李璲重重一掌拍在王维肩上打他一激灵,李璲冷哼一声后感慨道:“这位小师父比景色美啊,还甚是聪慧,不如还俗进我学院深造,定有一番作为,也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喽!” 住持并不生气,脸上的阳光好似面具甚至都没晃动过,反问道:“哦?殿下把我佛门的神迹当作糟粕,把一副皮囊当作精华?呵呵,恐怕落于下乘了吧!” ... ... 第173章 燎原之火占金山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皮囊是真实的,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神迹就未必……”李璲的眼神从小沙弥身上挪开,侧头对着住持同样友善的笑道:“我听说,春秋时有骊姬受晋献公宠爱,为了让自己儿子奚齐为嗣,谋害太子申生。她约见太子前在发髻中涂抹蜂蜜致使蜂蝶飞来叮咬,申生不疑有诈挥袖帮她扑打,骊姬抱着脑袋跑,申生就舞着手臂追。事先受骊姬挑唆而躲在远处偷看的晋献公看到后果然中计,以为太子调戏父王的嫔妃,申生有口难辩……大师以为如何?” 老和尚的脸终于不那么僵硬了,现在改成抽搐,只好把眼皮合上免得李璲看到他剐人的寒光。深吸口气住持恢复过来,伸手请李璲继续前行。众僧都不发一言,心里反而看住持的笑话!早说过仪王的机巧天下第一,谁叫你不信的?这么低劣的幻术更让人家轻视。 李璲笑笑不再看那美人美景,跟着就往前走。倒把那英俊的小和尚晾在了那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一不留神就被蜜蜂蜇了个大包!哎呦一声打破了画面,住持回头狠狠瞪他一眼,恨不能过去抽他两巴掌,算是把露怯赖给他! 李璲也回头,刚好看到小沙弥刀削斧刻的脸颊上滑下一颗泪珠,刚毅的底子泛起温柔,最是动人,李璲心下不忍,毕竟是自己揭穿了帅哥混饭的本事,所以冲着小沙弥招手喊他过来,不管几个老僧的尴尬,用力吸吸鼻翼在小沙弥身上捕捉到蜂蜜花香,哈哈笑道:“逗弄蜜蜂很危险,以后还是算了,本王教你个好的,你用白酒浸泡谷子撒地上,可以日捉百鸟,任凭你烤着吃还是炸着吃,哈哈!” 小沙弥吓的一哆嗦,直往后退几步背靠假山石上才罢,躲开这个在庙门前开口就杀生的主儿,李璲很满意自己的调戏,仰头大笑着就离开了。众老僧揣着又丢鸡又丢米的心情陪着走,冷泉边上芙蓉楼,妙高台下慈寿塔,曲曲折折的幽静处却三面临湖有潺潺水声,一行人边参观边赞叹,和尚们是为了炫耀,殊不知更坚定了李璲抢夺的决心。 山势渐高,林间又热闹起来,有火头僧在井边取水,胖大的身躯比井口还宽,嘿呦嘿呦的气喘,想必是担不动沉重的木桶,肩上竟是两个竹篮。 “咦?竹篮打水!”青年的杜甫虽然毛躁却眼睛尖,高声叫起来:“快看!殿下你们快看,那和尚修的到底什么禅?难道就是修这竹篮打水不为空的境界吗!” 住持的长眉又飘荡起慈悲,根本不知道身后几个老僧都捏着把冷汗,其中有人已经小声嘀咕:“你就甭长记性了,仪王面前你还来这套? 就像为了映衬他的乌鸦嘴似的,果然,李璲拉住激动的杜甫安慰道:“子美不必大惊小怪,把大量蛙卵碾碎,当做胶涂抹在竹篮内,你去打水也一样可以立刻达到不为空的境界的啦,呵呵。” 李璲随口就能指出要害,杜甫惊得嘴里能放进鸡蛋,而后面那嘀咕的老僧继续跟身边和尚嘀咕,嘴唇不动而声细如丝:“怎么样,我就说吧……”那主持耳朵很尖,大袖中扣起一块石子就弹向那挑水伙头僧的腰眼儿!噗,胖大和尚吃痛往前一窜,竹篮哗啦啦就洒了,回头看到住持黑着脸,什么话也没敢说,竹篮也不捡了就往山林里跑。 众人都是摇头苦笑,因为看到旁边李璲那不屑的眼神,就知道谁才是罪魁!真他娘的没法儿好好玩耍了。 直走到庙门前,牌匾上蓝底金粉三个大字‘泽心寺’映照眼眸,这才有了点儿庄重肃穆的气氛。陪同而来的润州刺史刘冠宇手打折扇,点指着楹联念道:“大肚能容,了却天下多少事,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嘿嘿,住持大师啊,你可否做到满腔欢喜的大肚能容呢?” “老僧还未成佛,恐怕做不到!”住持沉声以对,再没有山下时的淡定了,越来越火大也就越来越不客气,说:“老僧最多能够拼却这身臭皮囊,除魔护寺!” 李璲拉着老僧衣袖貌似好言好语的说:“大师不必舍弃皮囊那么严重啦,这金山的风水不好,佛祖都镇不住啊!听侍卫们说这些天每到夜晚就有敲门声,整夜睡不踏实,开门看却没人,哎呀,佛祖眼皮底下闹鬼呢!本王镇藩淮南自然要维护一方水土,为众位大师清修计、为佛祖法相的尊严计,本王另择了润州正南九华山之地给大师重修庙宇,可好?这金山泽心寺就改为龙游观吧,毕竟道士们擅长捉鬼不是?呵呵。” 住持彻底哑然了!原本听说仪王帮着道门打压佛门,以为这趟来就是要收缴庙产土地、限制剃度渡牒、收取税负剥夺超然地位呢,那都可以谈。刚才打打机锋、做做试探,无论胜败,反正待会儿免不了扯皮……没想到啊没想到,李璲是直接奔着刨祖坟来的,竟然要赶人占山! 什么鬼敲门啊,和尚们这两天确实吓得够戗,虽然不知道黄鳝血涂抹门楣能招来蝙蝠碰撞的原理,但老和尚明白道门最擅长搞这一套骗人把戏,那肯定就是仪王派来的侍卫搞得鬼!这会儿亵渎佛祖说什么镇不住,你李璲没来时风水挺好的,风水不好了你傻啊你还要? “重修庙宇岂不太过麻烦?”住持差不多已经是咬着后槽牙往外挤了:“殿下的好意贫僧心领了,贫僧打算日夜念经超度恶鬼,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呦呵,你打算破罐子破摔?李璲心中冷笑,软的不行非逼我来硬的啊!李璲登临妙高台步入慈寿塔,塔内黑乎乎的看不清楼梯,老僧打算点灯,李璲摆手表示不用,捡块砖头在砖墙上画了个灯盏,紧跟着手指一捻就在指尖打出个火苗,在众僧惊恐中往画上一扬手,火苗‘噗’的恰好落在画好的灯芯处,摇曳着越烧越旺,整个塔内都明亮起来。若从山下看,分明就成了灯塔。 “大师以为如何?”李璲淡淡的得意道,掌中的白磷和樟脑悄悄又收了起来,语气转冷:“可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阿弥陀佛!”住持看一眼墙上的鬼画符,再看一眼李璲,依旧不死心的说:“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岂可随意抛弃让人耻笑?” “大师不肯抛弃花草的法身令人敬佩,但难道真要抛弃自己的肉身就不怕人耻笑吗?”李璲这话出口已经是属于威胁了,几位老僧都感觉到了冷意,但更冷的直观感受还在后面,只见李璲来到窗沿边往外一指道:“一旦燎原,恐怕法身也保不住的!” ... 第174章 修路盖房烧水泥(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众人全都争先恐后的趴窗眺望,西南方遥远处真有冲天大火烧起!从天际一条线缓缓放大,不一会儿就塌了半边云层!那是金陵方向,看这大火借助风势恐怕都已经蔓延到栖霞山了! 老僧们远望那火焰的灼烧却没有温暖,大热天里直哆嗦,他们哪里知道那是周漓珂在烧荒平地,只想到仪王软的不行就真的要来硬的了。 “多谢仪王殿下厚德,九华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甚好,我等愿意搬迁!”说话的不是住持,而是另外几位老僧异口同声,居然替住持做了决定……住持指着他们怒道:“你们这是……这是要造反了?” “不错!你这住持做得不好,我们几个长老商量过了,该换一换了!”一个老僧竟然有此回答……李璲冷冷的看着他们,敢情这几个老僧早有阴谋,居然从自己这儿借力……但只要达到目的了也就先不计较那么多了,拱手对他们说:“皆大欢喜啊,呵呵,九华山佛光普照,润州城都要劳烦众位高僧守护呢,刘刺史早就建好了比这里更宏伟的殿堂,就等众位移驾啦!” 住持眼前一黑,就往一旁栽去,这个方向上正是仪王贴身侍卫头子吴广,不但没伸手扶,反而脚下滑步闪身错开了。这一错身不要紧,他背后的窗台可就露出来,住持再没有更准确的,一头就从石塔第四层折了出去! 李璲昂头念了句无量天尊,这是说得过去的,说不过去的是,那些泽心寺的长老们也都神情淡然,念了句阿弥陀佛,听见塔外‘啪’的脆响尸体落地,看都没看一眼,纷纷向李璲躬身行礼道:“老衲等今晚就收拾行装。” “嗯,众位大师走好。”李璲再没心情和他们闲扯,既便瞬间成了这金山的主人,也不打算送送,头也没回就登上木梯,往慈寿塔九层顶尖攀登。只有刘冠宇笑嘻嘻的陪着众僧下去,九华山的新址还要他带着众人去。 艳阳高照遍洒大地,偏偏就照不到石台上的老僧遗体,清风徐来心旷神怡,恰恰就吹得浓百花丛中血腥气息。王维重重叹口气,无奈于自己在李璲旁边实在兴不起什么风浪,只能心底对忠王说句对不起了。杜甫也重重叹口气,他倒是早把太子的期望抛诸脑后了,只是不服仪王的一举一动都出乎自己预料,难觅轨迹。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惺惺相惜,只为那头顶的皓月光芒太炙烈足以掩盖自己如萤烛。看来自己做官没什么天分了,还是醉心于诗赋好……刚想到这儿,李璲竟连最后这点儿阵地都令两人守不住了……塔顶上传来李璲豪气的吟唱,正如当头的烈日难以争辉: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愿明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一十八年,望天极目,烽火四夷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少年心胸,不足寰宇?” 当众人来到李璲身后,看到的是遍体反射金光的高大身影,双臂举向空中如同夸父拥抱太阳、盘古撕裂混沌。那一首李璲改编的辛弃疾词震慑了诗圣和诗佛,又是一阵郁闷啊,登高远眺,这么好的美景,珠玉在前,也就没机会留下自己的诗篇了。两人只好用唉声叹气破坏气氛来表达不满,顺便在心里默默竖起中指。 等李璲发觉气氛不对,回转头来不好意思的说:“本王抛砖引玉,几位不妨在此塔上题诗留念……”靠!这几人彻底露出鄙视的神情来了,心道仪王这是谦虚还是虚伪啊,这么高绝的一首长短句,还说这话,不是往我们脆弱小心肝的伤口上撒十三香吗! “没劲了!”王维挥袖转身就下去了。 “等着瞧!”杜甫撅着嘴不走楼梯直接跳下一层。 “不领情就算了!”李璲撇撇嘴,突然大笑起来,看着旁边憋红了脸的吴广,道:“想笑就笑呗!” 吴广刚要笑,满头金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宇文融左右看看没外人了,泼冷水道:“殿下是不是很得意?又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得逞了啊!”李璲一愣,老爷子明显话中有话,只好请教。宇文融看向扬州的方向,郑重的说:“老夫推荐那个吉温,只是为了让殿下拿住那些人的供状要挟,就可驱使他们为殿下所用。殿下可倒好,一半儿砍头一半儿流放,斩草除根真是痛快啊!唉,你一时痛快了,可想过把全天下的势力都得罪光了?” 宇文融说一句就拍一下墙垛,啪啪响都不知道手掌疼。老人家的情谊让李璲很是感动,连忙握住那双大手,解释道:“老大人莫急,听璲给你解释,呵呵,原本我也是想要挟着这帮人为我所用的,但后来想想不妥啊……” 见宇文融顿起疑惑,李璲接着说:“您想,那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贪官污吏啊!且不说将来有机会他们会反咬本王一口,就说此刻,父皇和徐国公、燕国公、信安王叔等都盯着我呢,攥着几百号官吏的罪证不报,父皇会怎么想?说我结党是轻的,没准儿有人参我个裂土封疆!萧大人他们也会因咱们笼络小人、不笼络君子而失望的呀。” “这……”宇文融点点头,担忧的又摇摇头道:“那你怎么不把他们全都押解进京交陛下发落?怎么也不该私自行刑啊,这就不是僭越了吗?就不怕陛下疑心你胆大妄为!” “怕啊,因为怕,所以才要这样做!”李璲眼望长安方向,叹口气道:“正像您刚说的,我把所有势力都得罪光了,仪王李璲要做孤臣了,岂不是正好让父皇放心?结不了党了……再说,把那么多人犯摆到父皇面前,朝堂上全是蛛丝网结,那不是让父皇为难吗?” “破釜沉舟倒是不错,老夫恐怕今后的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宇文融语重心长的说:“但殿下现在就开始求自保,难道没了进取心?奏折上潁王和永王也具名了,若成为众矢之的了那还怎么争?你该给杜暹、李元纮两个老不死的去封书信,问问他们的意见。” “十三弟和十六弟的情谊我领了,他們比我有勇气……”李璲笑起来道:“不过不用去书信了,来之前二老就说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呢!哈哈,他俩可比您张狂多了呢!” “这俩老不死的!越老越不稳重,”宇文融冷哼一句,笑骂道:“我看他俩就是太闷了,才给殿下出坏水儿,好在一旁看热闹,根本就没安好心!” 宇文融说到最后一句,自己也笑起来,难怪人家比自己做宰相时间久,果然杀伐果决强过自己谨小慎微。吴广过来扶着宇文融下楼梯,几人出了塔往山下走,扬州城内还有更多的事儿等着呢,润州江边这三座山要变成仪王学院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扬州刺史府中今天聚集的人群中已经没有穿官服的了,取而代之是一群各色布衣打扮的人,但您可千万别小瞧,再仔细看去,虽然穿粗糙的布衣,但他们腰间的碧玉佩闪动清冷的光、发髻的玛瑙簪呈现流云饰、手中象牙骨的折扇雕着福寿纹,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大商人! 身份不同的人,仪王府对待的态度也截然不同。商人们在别处只能跪着,但在这里那是各个有座位,腰杆挺得笔直真叫扬眉吐气啊!没人埋怨仪王殿下快一个时辰还没露面,因为喝着仪王府的茶在这儿待得时间越久那是越有面子,殊不知多少商人想坐进来,人家王府还没请呢…… 有脾气急的年轻人已经开始闲聊了:“有仪王来此撑腰,咱们商人的春天来啦!哈哈,众位掌柜你们说,仪王殿下到底有什么好事儿交给咱们啊?” “依老朽说稍安勿躁,静等殿下回来不就明晓了?”一个八字胡的佝偻老者,打从坐下他端着仪王府粉彩瓷杯就放下,眼中的炙热隐藏起来,摇晃着脑袋闭着眼说着,心道这可比镖局门市贩来的那几批货精美多了!真不知仪王怎么造出来的。 “要猜也不难嘛,赵掌柜、于掌柜看看周围吧,”一个满脸和气的矮胖子眼珠滴溜溜转,一开口就吸引了周围目光,得意道:“扬州城那么多比咱们财大气粗的米行、布庄的东家可都拦在门外喝风呢!在座的可都是开砖窑、烧瓷器的,谁不知道仪王府最有名的就是这精美彩瓷啊?” “对对对,马掌柜说得对,那您快给大伙儿预测预测,”后面就坐的一个大汉扒到前排,很是热络的替所有人问着:“仪王今天是打算转让技术呢、还是单纯的找咱们代销啊?” “年轻人有活力啊,什么事儿都往好处想哈?”那八字胡的老头不满大汉扒着自己椅背,沙哑的嗓音如石缝里磨,幽幽的泼冷水道:“技术是咱工商的命根子,让你转让你干不干?至于代销,用得着把咱们所有人都叫来?” ... ... 第175章 修路盖房烧水泥(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壮汉被噎住了,悻悻的退回自己的座位。而又有个最下首的青年不服的问:“那依着苏老的意思,殿下召集咱们不是好事儿了?” “好不好老朽不敢说啊,但愿不是强行入股咱们的产业就念佛吧……”苏老头也算德高望重,这话一出口堂上一下子静了!正在这时却响起一个声音显得越发清楚:“本王确实想入股,但苏老先生只猜对了一半儿!” 众人立即站起身来,看着门外大步走进来的少年,紫袍玉带上闪烁着银丝游龙图,赶紧整理衣衫扶好头巾,郑重的跪倒在地,口称“参见殿下”……即便刚刚还说尊仪王为商贾领袖呢,真见到了还是簌簌发抖。 “都免了,众位请起,刚才怎么坐尽管还怎么坐,呵呵!”李璲凌空虚扶,脚下不停,走上主位落座,众人这才敢起身,但再坐椅子可就只能坐半拉屁股了,这样坐比站着可累多了,但这是礼节,没办法,李璲也就不再客气,笑道:“今天我李璲就是以商人的身份邀请大家来谈买卖的,你们要是拘礼,咱们可就没法儿谈了呢,哈哈。” 这话说得实在,众人都吁了口气,那苏老头咳嗽一声直入主题道:“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老朽可真就要顺杆爬喽,咳咳,殿下说入股是一半儿,老朽冒昧问殿下另一半是什么?” 满堂的商人没一个傻子,都把耳朵支棱起来,李璲也不扭捏,实话实说道:“在商言商,众位心里明镜一般,这彩瓷之所以昂贵那是因为稀有,若本王真把技术出让的大家都知道了,也就没有利润了,众位说是不是?”李璲端起茶杯润润喉,给众人琢磨的时间。 “真正的大买卖是那些不怕泛滥、规模生产的日常不可或缺的东西,这道理都没问题吧?”看一个个都微微点头了,更有人嘀咕起来“不会是这陶瓷的技术能生产别的吧”……李璲一拍大腿,指着那人朗声大笑道:“聪明!就是可以生产一种叫水泥的东西!” 水泥,粉状水硬性无机胶凝材料。加水搅拌后成浆体,能在空气中硬化或者在水中更好的硬化,并能把砂、石等材料牢固地胶结在一起。十八世纪欧洲人就用石灰与火山灰的混合物,胶结碎石制成的混凝土,硬化后不但强度较高,而且还能抵抗淡水或含盐水的侵蚀。长期以来,它作为一种重要的胶凝材料,广泛应用于土木建筑、水利、国防等工程。 而现代的硅酸盐水泥用湿法生产,以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经破碎、配料、磨细制成生料,然后喂入水泥窑中煅烧成熟料,再将熟料加适量石膏磨细而成。具有操作简单,生料成分容易控制,产品质量好,料浆输送方便,车间扬尘少等优点,只不过是热耗高。 “水泥?那是什么?”众人也算是瓷窑里摸爬一辈子,却面面相觑,明显谁都没听说过。 “简单说,就是一种极为坚固的胶黏剂,掺入沙土中砌墙会比花岗岩还硬!”李璲揣摩着措词进行解释,看众人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干脆说:“口说无凭,也难以感受,呵呵,这样,众位随我到院中来吧!” 呼啦啦一群人跟着李璲往后园,穿花游廊几经曲折,万没想到刺史府的后院中花木凋谢枯萎,空气中刺鼻的呛味儿,站一会儿就一身一脸都是灰!有人已经吸着鼻翼闻出来了,皱眉道:“有石灰的成分?” “不错,呵呵,除了石灰还有粘土等等!”李璲毫不在意的说出原料以示真诚,当然,大家都是行家,知道成分不重要,重要的是配制比例,仪王肯让众人参观就不怕偷学。 后园正中一个大铁炉,正在四周三头驴的带动下转动着,底下烧着煤炉是和上面铁炉一体的,这样既保证热力不浪费又能尽量加热均匀。只苦了那三头驴浑身冒汗可是清瘦了不少。 原来仪王把大家叫来耗在堂上,就是在等这窑炉的工序时间啊。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空气中的味道都变浓了,所有人捂住口鼻,看那窑口开出什么来……但失望的情绪传播很快,没人从窑口取出成品,反而是不断有泥浆自动流出! 正在众人叹气时,仪王殿下却兴奋的大笑起来,高呼“就是它”冲了过去,指挥着若干工匠取容器承接泥浆,同时回头诡笑道“水泥水泥顾名思义有水是泥嘛”这一句话,就开始看着工匠把水泥混入旁边的沙石堆。 混匀倒入平板型模具,都铺在地上是一块儿一丈见方的方板。李璲知道若是正常凝结需要一整天时间,所以叫人取火取水,对这些水泥板在冷热中反复煎熬,忙了一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想起自己的双腿站得酸麻了,没等揉揉呢,李璲招手笑道:“众位请上眼吧!” 上眼啥?青灰色石板,即不透明也不光滑,好看是谈不上了好像还很沉重的样子。 这些烧窑行里一辈子的掌柜不顾麻木,一步一挪的到了切近,既然仪王说到坚硬的问题,那就纷纷伸手在水泥板上敲击……铛铛闷响!手指关节好疼啊……疼得所有人激动起来!水泥是干这个使的啊,明白了,这是建材,不是做瓶瓶罐罐的装饰品的! 有工匠过来扒拉众人,在目瞪口呆中挥起一把铁锤就砸了下去……‘嘭’!好像砸在心脏上似的,众人浑身一颤,眼瞅着那工匠被反弹之力震的虎口流血,铁锤脱手落地那是真用了大力的,没有作假……可再看那水泥板,竟然没有裂纹! “听说殿下要重建江宁府?就是用水泥盖房?”那壮汉掌柜突然冒出这句,李璲微笑。 “那得用多少水泥啊?天量啊!果然是笔大生意。”巨胖掌柜眼睛发亮了,李璲点头。 “难怪听说殿下号称不修城墙,呵呵,这样的房子不怕毁呀各个都是堡垒!而且若是筑城墙的话用量之大非一朝一夕能造的。”苏老掌柜竟然超脱商贾的身份看出其他的机心来,李璲大方的承认道:“不错!” 直观的感受有了,众人回到前厅重新坐下,最年轻的掌柜迫不及待的问:“殿下还没说具体怎么个入股方式呢?是不是就要以此技术入股我们的窑场?” ... 第176章 江宁府磅礴学院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位掌柜仍然是说对一半儿,呵呵,”李璲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刚才本王之所以把它做成板材铺在地上,就是准备用它铺路的,众位想想,城市街道都是水泥路那该多好,再没有晴天满脸尘土、雨天一脚泥泞啦,再有几条水泥路一直往西铺到庭州、往南铺到交州、往北铺到营州……那要卖多少水泥?建成的路上又要方便多少贸易呢!” 年轻的掌柜们被李璲带着开始憧憬未来,想想仪王把这么大的买卖便宜了我们淮南的窑场,将来各地要是都盖水泥房那不是无穷无尽的生意吗……而老年掌柜稍稍清醒些,很快想到一个问题道:“殿下啊,修路所要用的水泥巨大,这成本从哪里出?即便只是建造江宁府一座城的房子,您不会是自掏腰包付给我们吧?” 终于说到关键了!所有人都醒过来瞧向李璲。李璲点点头,说道:“将来各地看到了江宁城的好处自然要来求咱们,那时不愁不赚钱,此时咱们暂且不提,就说眼下,呵呵……本王的意思,第一,本王向你们公开水泥的配方,不算入股,只作为抵消你们为我生产水泥的一部分成本,第二,本王的彩瓷作坊和你们的窑场互换股份,再抵消一部分水泥的成本,第三,建成后的宁州城将是商贾之城,众商云集而来的时候,得从朝廷手里买地皮、再从在座的众位手里购买商铺房屋嘛!” 成本是有点儿大,但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听起来不错,即便有风险倒也是经商人该当承受的。只不过,老朽不明白……”苏老掌柜浑浊的老眼好似能看穿未来,冲着李璲拱手道:“殿下为我等考虑周到,可您又能得到什么呢?还请明言!” 这是个极为谨小慎微的人,也许那么多风浪下能熬到今天,他就是靠能在利益面前忍住贪婪。李璲不但不生气,反而赞赏的为老者鼓掌,笑道:“老先生光想着水泥的成本和销售了,好像忘记真正的结果啦,呵呵,本王得到什么?得到整整一座城啊!还有无穷无尽送上门来的交易呢……” 苏老掌柜狠狠的一拍脑门,哎呦一声,站起身给李璲拜了一拜,钦佩的说:“老朽昏聩了,殿下全都想在前面,真神人也!老朽再无疑问,愿意第一个签押文书,明早就让窑场开动水泥生产!” 有扬州瓷窑界头把交椅的苏掌柜带头,满堂的商贾全都不再犹豫,争抢着从高适手中接过契约,认认真真的看起来。等到他们签了字、按了手印,李璲交给他们的改造窑炉的图纸又和后园看到的不同了,这才是真正大规模生产的装备。 湿法窑生产水泥的关键,不管平窑还是立窑,都要保证受热均匀!所以必须参照套管原理,窑炉做成筒状来解决,而转动的动力暂时只能采取水力冲击,幸好扬州润州守在长江边上,动力不缺。李璲不打算慢慢演绎水泥的发展史,决定一步到位,直接生产硅酸盐水泥!只要磨粉均匀,温度掌握合适,嘿嘿……出不来水泥还出不来玻璃吗! 淮南道的商贾早就知道转世财神镇藩淮南的事儿,大半派了人守在扬州刺史府等机会,现在看见瓷窑的掌柜们第一波被传唤,唉声叹气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早该想到仪王虽然很多种营生,却是靠瓷器暴富的啊!可心急如焚也没用,自己转产是来不及了。 瓷窑掌柜们兴冲冲的往家跑,甭管谁拦着打探都是闭口不言,这时候高适踏上府衙大门的石阶,冲着大街上鬼头鬼脑的探子们高喊:“都甭溜达了,都过来听着!仪王殿下口谕:半年内筑好宁州城成为南北商贸中枢,下月初一开始提前租售新城内的店铺,有要预定的可以先去宁州考察,然后带好现钱来此办理,过时不候!赶紧回去通告你们的主家去吧!” 高适把话只说了一遍,不等那些商业间谍围上来问清楚,转身就走回府衙。‘轰隆吱钮’府衙大门关闭,里面顿时清静了。可苦了外面的喧嚣!这会儿再想亮明身份凑上来,面对的只有厚重的门和出鞘的刀了……一队黄蜂卫手中的寒光冷冽如雪。 消息散出去,李璲可不会在这里干等一个月,第二天清晨就悄悄离开扬州城,渡过长江后转而向西,从栖霞山山麓直奔紫金山山脚,第一批水泥窑就建在那里,李璲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仪王学院的第一个分院的样貌了。 从地图上可以很清晰的发现,顺着长江下游,南京市有内陆的紫金山、将军山和宝华山三座大山,镇江市有临江的金山、北固山和焦山三座小山。李璲心中早有规划:紫金山在宁州城内就建商学院、将军山在宁州南边孤立可以建有危险的工学院、宝华山地处偏僻面积又大建立武学院!而润州临江的三座小山分别建立农学院、文学院和理学院。 只要编写好教材,李璲对理工农商就都不用在意了,可以全心全意的常驻武学院内。 时间不长,但再次来到江宁时已然认不出来了,且不说那些新式的水泥房二层的、三层的鳞次栉比,顶上还加装着传统瓦片翘起的屋檐,就看那繁复的街巷内种植的郁郁葱葱各色花木,谁能想到这里一个月前都是烂泥塘?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不记得这是哪位伟人说的,集权社会就是比民主社会建设快,就像后世的北京人民大会堂是用个把月建成的一样,只要人数足够多! 踩在这水泥板路上,每个人都有种心里踏实的感觉,两侧稍低略带弧形的路面利于排水,是不是有人跺跺脚、再跺跺脚,感到腿脚震的有点儿麻才舒服,继续往前走去。这些人大多是从全国涌来的商人,也不知他们的耳朵怎么那么灵,千里迢迢已经开始在招商办府衙前排队拿号了。 人们很容易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却不知道真正的奇迹在看不到的脚下。整座江宁城的地下管道系统丝毫不逊于地面上的建筑,排水管粗阔的可以跑马车,而污水道和雨水道甚至是分开的,其上分别连接着每条街上每栋楼。大家看不到,人们的目光都在啧啧称奇琳琅的花木种满了街巷,南北向种雪松、东西向种银杏,也许现在还都低矮的像灌木,但不出十年,学子们就可以抱着几本诗集,在金秋的微风中踩踏沙沙的落叶了! 栏杆上需要爬出丝丝的紫藤,窗棱上最好掩映串串的海棠,让空气里充满茉莉香沁入心肺那就真是醉了,秦淮河的各条支流上定少不了金灿灿的睡莲摇曳,实在简陋的,也要在院子里铺一圈蔷薇或者木棉,好养活又常开……只因仪王殿下说了这是属于商贾自己的最美的城!所以每个来此投资的商人必须带来大量的花木种植。 这也是一场比拼,谁都停不下来的比拼!相邻的店铺常常经营的是相同的货物,门面上首先映入顾客眼帘的文章就是花木代表的情趣。仪王学院的商科学生们经常高傲的敲击那些商人的脑门,谆谆教诲他们说:真正的奢华不是金银玉帛,恰恰是自然的气韵!因为金银饰品容易买,而或清淡或雍容的气韵需要花时间。 周漓珂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了,但每天都活在兴奋中,就像中医说的,长白头发不一定是肾虚,很多人是因为心火。这可难怪了,因为除了整个镖局在淮南、江南的业务,现在又有超市压在了他的头上。 大唐第一家华仪超市如今矗立在江宁城的正中心,上下三层将近十万平米,李璲早就给定了性:只许你说用不着,不许你说买不到!所以这栋大楼的后面拥有更大十倍的物流库房,全部商品签订代销合同,超市就是个零售终端型的集散地,这样几乎不会积压货帐,可以把成本降到最低,而一出一入的差价是巨大的。 虽然名字叫超市,但实际上是百货商场,因为李璲还弄不出红外扫描、磁感应的防盗安检门,所以不可能让人随便拿,那么,柜台还是需要的。但这也足够大唐的商人们惊诧了。杜甫站在最高的酒楼上扶着栏杆吟唱:“真真是幸在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苏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仪王殿下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了。” “子美贤弟说得不错啊,这样的建设速度,真不知仪王殿下若是有那一天,大唐将鼎盛到什么样子……”王维并立在旁隐晦的说,看着繁花似锦的街道竟比空山幽谷还心旷神怡,也吟唱起来:“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潺,倚杖彩门外,临风听暮蝉,渡头落金日,楼阁上炊烟,夏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而李璲对这些都不在意,江宁城中的仪王府从建成后就没住过一天,把还在有点儿闹脾气的萧子琪扔在那儿,随她每天数钱去,李璲在三位大诗人的陪同下住进了宝华山中,幽静的谷地早就被一群喧闹的人开垦,现在这里成了仪王学院的武学院所在。 本书源自看书辋 ... ... 第177章 招全才人杰地灵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各个折冲府的人之所以有那么高的热情,跑到这里来接受劳累艰苦的训练,当然不是纯粹为了巴结仪王殿下高兴,获得一块仪王颁发的金牌。这一点李璲也很清楚,所以招生简章上附加了两条:武学院毕业生终身享受武学院按月发放的补助,优秀者的家人报考仪王学院可以优先招生! 对于那些贫苦人家出来的府兵,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整个家族都能借此咸鱼翻身。而对于李璲而言,这两条中,前一条是借用了募兵制的原理,当兵的心里都是谁给钱就跟谁干的,后一条更从情感上牵制,依托学院的背景建立千丝万缕的联系。 十二个折冲府共挑来了六百人,其中当然不乏有已经稳坐队正、校尉的武将家属,从他们高昂的脖子就能看出来,单凑在一堆儿,尽量不和真正贫苦出身的府兵站在一起,好似会沾染了穷苦气似的。 校场的点将台上李璲看得很清楚,即将负责武学院事务的郭子仪也看得很清楚,要想他们将来心向学院,头一件要做的就是敲碎现有的身份!所以当一声“列队!”的铿锵大吼响起,李璲准备亲自训话。 “首先欢迎你们来到仪王学院,现在看到你们整齐的队列我很欣慰,证明最起码你们各自的上官都尉还是很给本王面子的,”说着李璲向台上列席的众折冲都尉、果毅都尉点点头,获得他们的紧张起身回礼,这才继续说道:“但此刻你们还不算学院的学生,还没有称呼本王为院长的资格,因为你们还没能通过入学测试!” 李璲扫视台下六百双兴奋起来的眼睛,那六百双眼睛下面是不由得挺起来的六百块儿鼓胀的胸膛,李璲忽然话锋转冷:“不必急着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因为对于某些人而言现在再准备表现自己已经晚了!哼哼,谁告诉你们入学测试就是考校武艺的?嗯?你们都不是新兵吧,其中很多人都已经有职阶的,那么你们心里很清楚,作为一个大唐的战士、军伍中的一员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你们告诉本王,是什么?” 有些人开始反应过来了,额头忍不住开始冒冷汗,刚刚昂起的下巴偷偷的一点一点往下耷拉。得不到仪王的赏识和收纳还在其次,整个淮南道的都尉、将军都在座,这要是被轰走可就丢人丢大了! 李璲不慌不忙的提高了嗓门,严厉的说:“很多人已经想到了,是令行禁止的纪律!是生死与共的友情!可有些人此刻想到是不是太晚了呢?这两天想必学院导师已经教授了一些基本规矩,但竟然有人要求换宿舍、就因为不想和泥腿子出身的做同学!你很高贵是吗?本王肯给泥腿子做先生,而你不能和泥腿子做同学!扬州的崔璧之、楚州的谢洲屏出列!你们说是不是?” 腿肚子顿时转筋的不光是被点到名字的那两人,还有坐在台上的扬州、楚州的折冲都尉,想开言向仪王求情,但又实在无从开口!仪王殿下刚刚已经把话堵的很死了,先说了军人应有的素质,又确认都是行伍中该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了,最后摆明你们谁也不可能比仪王身份高,现在还有啥资格打断殿下的话呢? 只见李璲一挥手,围在一圈的黄蜂卫就窜出四个把那两人给架住了,李璲幽幽的看向远空,淡淡的说:“那么很遗憾,你俩现在就可以回家,离开学院就不用和泥腿子做同学了。”话音刚落,黄蜂卫拎那两人如同拎两只鸡鸭般容易,就拖向了山谷之外。 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喊大叫着“我知错了,殿下容我个改正的机会啊”喊得声嘶力竭,在整个山谷中久久的回荡!而仅仅是回荡却没有回应,李璲静等余音散去也没有丝毫给他们台阶下的意思。校场上所有人都傻了,刚刚还以为这就是一场戏,等出头鸟一求饶、众都尉一说情、仪王威严而仁慈的打他俩二十棍,然后也就留下了……这不是军营里常有的把戏吗?可仪王竟然不按套路出牌!丝毫不给改正的机会啊。 这时扬州、楚州的两位都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上前向李璲躬身行礼道:“末将治下不严,教导无方,还请殿下治罪!”李璲摆摆手让二人退回座位,用所有人听得到的声音安慰道:“二位不必自责,大家平日选才都是选武艺高低和胆量大小,选出他俩想必确实有过人之处,只不过本王看重的是心性而已……” 那两个都尉悻悻的不好再说什么,李璲转头对台下六百人道:“武艺不好可以练,勇气不佳可以鼓,但一个人的心性是天生的很难改变,我们每个人在战场上都要用脸面对敌人,而把后背交给战友,你们想想,你们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平日趾高气昂斜眼看自己的人吗?”这话立刻获得所有人的共鸣,场上整齐的喊声震天响:“受教!” 李璲这才换回淡然的笑容接着说:“将心比心,希望你们也别成为别人不敢交托性命的人……”说到这儿停顿一下,让所有人心里有个思索明悟的过程,李璲这才步入正题:“好了,从今天起你们正式成为仪王学院的学生了,恭喜你们!同时提醒你们,今后的两年不但要学成文韬武略,也要学会互助友爱,还有从生活中的点滴细节培养你们的军伍素质,本王想,明天就从叠被子和踢正步开始吧!” 对于大唐的将士们,那样的训练方法每一件都是新奇的,他们第一次知道被褥能叠出石板形,第一次知道摆臂和抬腿可以那么酸痛,但也第一次知道上百个大老粗整齐划一的动作除了会那么有气势、还会那么美! 而玄清、玄元两位道士成为了武学院的导师,这将是学员们最期待的噩梦! ... 第178章 恪物题刁难文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嘬死就不会死,这句话送给两位诗人,当王维和杜甫看到玄清和玄元展露飘逸的身形、凌厉的剑法于半空虚渡时,他们毅然决定留在宝华山的武学院进修! 想必他们是想起了李白,心向往之,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才华里缺少了什么,李璲当然不阻拦,说不定从此唐诗中少了个田园派和忧愤派的,多了两个边塞派的也不错。但玄清道长的眼神怎么看都带着嘲弄。 果然,第二天刚刚卯时一刻,即便是盛夏太阳也还没跳出地平线,而玄清道长已经跳上钟楼,不等道袍在风中猎响,‘铛铛铛’的钟声在内力的激发下好似能直入人的大脑皮层之下!玄元道长以金鸡**的姿态单脚点在点将台前的桅杆上,拂尘换成了鞭子,随着微风身形轻轻摇曳着却总是掉不下来,好似和五丈高桅杆成了一体。 呼噜噜大群人跑来校场,有的眼睛还没睁开,是凭着听力跟着大伙跑的,有的一边跑一边蹦,那是有只靴子反复使劲还没穿好,第一个站好队把脊梁挺得笔直的家伙注定得不到奖赏,因为他的盔甲很明显穿反了。至于两位来凑数的诗人本来可以早到的,因为想到那华美的剑法整夜都没睡着,但还是落在了队伍最后面……一套明光铠连佩刀带长弓、手里再端一杆铁枪足足八十斤!王摩诘和杜子美的小身板还跑的起来?几乎是一步一挪的。 一百零八棒鼓声后,不得不说那五百九十八人毕竟是挑出来的,军鼓声停之前已经站好,想互相打个招呼埋怨两句还是算了,因为抬头看到了玄元导师的造型,都顿时吓得清醒过来。此刻玄元双臂一伸、足尖轻点,身体就像雄鹰发现了狡兔般俯冲地面,偏偏宽大的袍袖又兜着风使得落地那么的慢。 在众人惊诧中,玄元滑向过众人的头顶,恰恰落在两位诗人跟前,甚至不需缓冲,凌空翻个身就卸去了力道,稳稳的站住后头一句话就是:“既然入了武学院那以前的身份就不存在了,从昨天起都是一样的普通学生,两位,对不住了……”话音刚落,眼前一花都寻不到轨迹,鞭子已经准确的抽打在胸口。 “嘶”……“啊”!王维和杜甫狂喊一声就捂着胸口摔倒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前面那六百人面面相觑,心道你俩装蒜吧?隔着坚固的明光铠抽鞭子有用?伸长脖子仔细再看,六百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有用的!被玄元的鞭子抽过的地方,大唐最坚固的明光铠蛛网般的裂纹间碎掉了一长溜,看不到裂缝中的骨肉受没受伤,但周遭铠甲剐蹭的部分竟被摩擦的通红火辣! 玄元的一鞭子竟有如此内力!整个校场都沉默了,但更多人眼中流露的不是恐惧而是渴望。扫视一圈,玄元举鞭子点指众人:“想学我道门的内功吗?可以,但要先打好身体基础,那么,呵呵,就从负重跑步开始吧……整理好你们的铠甲!围山跑一圈!一个时辰内回不来的就不用吃早饭了!出发……” 天啊,宝华山方圆总得有五十里啊,再披挂整齐的负重跑……可玄元导师已经当先如一片落叶般随风向前飘去,六百人只好拼命在后面跟随。王维和杜甫还疼的满地打滚呢,有玄清道长飞来轻轻在二人胸口点了三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两位文人就窜起来,跟着大部队往外跑……激发人体潜能的穴道! 等到李璲起床的时候,武学院内已经是哀鸿遍野,一个个的回倒是回来了,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上倒气儿,根本没力气吃那顿丰盛的早餐了。玄清道长一手拎着一个装在明光铠内的诗人——这是他在一个山麓沟渠内发现的,飘在树冠之上一跃十丈,最后归来。放下二人在准备好的一溜儿早餐长桌旁,朗声说道:“都给我起来,忘了令行禁止吗?现在让你们吃饭就必须吃饭,不吃也是抗令!谁想试试玄元导师的鞭子吗?” 鞭子二字算是成了所有人心尖的隐痛开关,立刻好似强心针般支撑起所有人爬向餐桌,借着初升的阳光看到满桌子的牛腱鹿腿,就跟见到亲人似的,赶紧往嘴里塞。 此刻李璲端着一盘鹿脯来到两个诗人的面前,递过去说:“坚持不住的话,随时提出来,随时可以退出的哦!”这分明就是激将法,但对心高气傲之辈最管用,杜甫一把抓起个羊腿就使劲儿啃,用发泄不满的行动反驳李璲的轻蔑。而王维咬咬牙挤出一句得体的话:“在下……哦不,学生我还想再试几天!” “那就随你的大小便吧,哈哈!”李璲从瘫倒的二人身边站起来,走向玄清和玄元高声问道:“今天上午的训练内容是什么?” 无数双耳朵都在肉盘饭碗间支棱起来,只听那一句回话“他们挺向往轻功的,就练轻功好了”六百人都转过头去……等吃完了早餐,众人被带到了几条一尺深的小土沟前,正不明所以呢,玄清导师亲身示范了一下——站在土沟里往上跳! “能顺利跳出来,今天上午的训练就算合格!”玄清朗声说道,众人都快被气死了,就这么简单吗?即便我们现在很累、即便穿着厚重的铠甲,但作为多年的武将也不至于这么瞧不起我们吧!刚想到这儿,紧跟着玄元补充的一句话就砸碎了每个人的小心肝儿:“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一遍遍的跳,不少于两千次,跳到午时二刻为止你还能顺利跳出来就算合格,才有午饭吃!” “啊?那腿还不断了……”一个人刚发出惊叫,屁股上就挨了一脚,直接摔入土沟啃了一嘴沙子,只听玄元冷笑道:“腿断了我给你接骨,道门有灵药,保证当时就行走如常,不耽误下午的训练!” 此话之冷,让盛夏的山谷都吹起了阴风,众人绝对相信这两个导师身上有道门的灵药,哆哆嗦嗦的赶紧找自己的位置开始傻傻的蹦跳。 时间过得很快,十来天之后连王维和杜甫都能一顿吃下半只羊了,但清瘦的身形却结实了不少,黝黑的面庞更是看不出丝毫诗人的气质了。但两人在持续的浑身酸痛中很开心,因为他们已经能负重五十斤轻松跳起二尺高了。 又过了半个月,当随意抽调的黄蜂卫和这些学生对战,依然一个打十个的时候,武学院内没有唉声叹气的失落,也没有愤愤不平的嘶吼,只有更加坚定的决心——不急,我们还要在此学习两年,两年后一定能单挑你们! 但李璲无法安心在宝华山陪他们两年的,一个月下来,文、理、农、工、商学院相继落成,从润州到江宁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来应考的江南士子,就等着入学大考的那一天了。 老规矩,只收寒门士子……非寒门的想混入也没关系,仪王学院没功夫挨个去调查你的背景,但入学就要签订契约!将来毕业后无论做什么营生,都必须贴着仪王学院的标签……即便这样,也没那么容易入学。 当考生们拿到入学测试的题目时,大有人脑子嗡的一下就昏厥过去!文学院不考辞赋和经帖,只考策论!策论题目任选却并非国计民生:乡村书院的六年制教学规划、海外远航可能发生的问题之应变举措…… 商学院的入学考题非常高大上:如何方便大额交易时钱币的使用、与游牧民族贸易需要主意哪些问题…… 再看农学院的考题更加带有指向性:论南方植株在北方生长的可行性、论插秧密集度与产量的损益临界点…… 文科的考题再刁钻,终归是书写文字,哪怕胡编凑字数呢你也总能写一篇纸的。更可怕的是理工学院的入学测试,那是有唯一正解答案的题目啊!你答不出就是答不出,没有最后那个结果你写一摞纸也没用啊……十道题目摆在那里,都是李璲亲自编写的,诸如:有一个大西瓜,总共切9刀,最多能切成多少份? 这是考空间想象力呢,考场上已经有士子开始掏出刀来蹂躏墨锭了。但这好歹还是能在现场有办法去试验的,下一题就没法儿试验了:有两根不均匀分布的香,香烧完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你能用什么方法来确定一段一刻钟的时间? 为了保住自己的黑发不会瞬间变白,直接跳过去,看第三题:手里拿个桔子,松手后,请问为什么桔子会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 天啊!这也算个问题吗?这是事实啊、这是常识啊!怎么可能往天上飞……李璲这是用桔子代替苹果狠砸应考的士子,砸碎固有思维、大胆想象去期待唐朝出现个姓牛的天才! 类似这样的十道题,李璲很仁慈的规定了只要靠谱儿的答出一道题就可以被录取,没被录取的人也甭懊恼,回家慢慢想,一年之内只要带着三道题的正确答案回来,随时可以入学! ... ... 第179章 花萼楼试验墨学(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规定人性化的就如同没有一样!很多学子在心里骂街,仪王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啊?我宁肯去面对那‘烟锁池塘柳的下联’,对不出来就承认我的学问不够好了,总比被这些古怪问题折磨得不知从何处下嘴强吧……于是李璲看到很多貌似聪明的人在各个学院间往返跑,文学院的试题答不出就去试试理学院的、理学院的试题带来精神崩溃后再战斗到商学院……李璲很想劝劝他们:脑子不开窍,答哪个都是一样的。 当仪王学院的这些考题被一匹匹快马偷送到长安的时候,吉温早就被封赏成了刑部员外郎了,高高的花萼相辉楼内,李隆基和一群翰林学士饶有兴致的打开卷轴,轻声读着仪王学院考题:一二三层楼分别搭斜板到地面相同处,三辆相同的车从上同时滑下,哪一个先到? 张说等人面面相觑,李隆基无奈的笑道:“来人,给朕准备斜板和小车!” 就在大唐兴庆宫的湖边,花萼相辉楼被太监们快速搭成施工架,同时被拆卸掉的除了每层的栏杆外,还有楼下大片花园被刨掉,夸张的说,整个兴庆宫的瑰丽景色都因此而不再浑然天成了!但这一切不重要,七八位穿龙袍的加上六部九卿的正副堂官都聚在下面,殷切期待、兴致勃勃的等着看三辆小车滑下来!就像一群幼稚园的孩子。 小车很小,不过是一块儿木板下面装了两个手臂长短的轴,四个小轱辘比锅盔大点儿有限,而楼层由上至下铺下不同的斜角,三个小太监静等着对面亭子里皇帝手中的令旗。李隆基今天的兴趣丝毫不亚于斗鸡,伸长脖子恨不得自己去驾驶选中的小车,忍着急切想知道答案的心故作镇定问周围:“众位爱卿难道不想赌上一把?嗯?呵呵,力士啊你先说,你看好哪个快?” 合着皇帝这么沉得住气的原因在这儿呢!众臣都把心放轻松了些,齐齐的看向高力士,期待得到一点儿奉迎的提示。高力士和蔼的笑容展现开,他最是清楚自己的主子争强好胜的心性,所以略一沉思就指着一层台阶上那个缓坡的说:“陛下可是小瞧人啦,既然让老奴先选,那说不得老奴要沾陛下的便宜喽,当然是距离近的先到地嘛!” “高将军所言有理啊……”旁边不少大臣都赶紧奉迎起来,免不了跟唐玄宗打趣道:“陛下啊,说不得老臣要跟着高将军赚您一笔喽!呵呵。” 李隆基捻须微笑道:“朕的钱可没那么好赚的,几位爱卿想想,璲儿岂会出那么简单的题?嘿嘿,依朕说三层那个更陡峭自然速度快些!”顿时又惊起一片附和的聒噪,山呼万岁,皇上圣明!李隆基摆摆手点指众人道:“诶?别都那么无趣,都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嘛!谁赢了朕就给他升一级俸禄如何?璲儿的刁难鬼怪的很呢,要是淮南有学子答上来而咱这朝堂上没人会可就丢人喽!” 这会儿玉真长公主和金仙长公主也联袂而来,看见这群人围着花萼相辉楼搞拆迁,不等好奇的上前问皇帝哥哥,身边的李白就抢先介绍道:“定然是仪王殿下的新创造!”说话时李白自己内心也莫名的有些失落起来,心想若是跟去淮南想必有趣的事儿更多。 两位长公主倒是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点点头,正听到李隆基要赌,快步上去也不见礼了,直接一边一个拽着唐玄宗袖子喊叫:“我姐妹赌中层那个,所谓阴阳相生,守中取一嘛!” “你俩来得好,哈哈,咱们和力士坐庄,众爱卿买定离手!”李隆基的泼皮气上来了,竟然撸胳膊挽袖子开始设局。看皇帝今天这么大气,六部九卿众位勋贵皇亲谁敢落后……“我压长公主一百贯”、“老夫看好陛下五十贯”、“下官祖传的玉佩就跟定高将军啦”! 李隆基眯着眼哈哈大笑,买定离手立刻挥下了手中的令旗,三层楼上各有个小太监一直看着这里没敢眨眼,此刻赶紧松手,上百双眼睛在乱糟糟的吱扭扭车轮声中盯死了三道斜板。 “陡坡!陡坡!陡坡……”李隆基带头喊了起来,攥紧的拳头挥舞着,一如街巷的赌徒。而反对者的声音也不小,夹杂着一浪盖过一浪:“缓坡!缓坡……”、“中坡!中坡……” 乌压压的乌纱帽往前凑着,落在人群外的几个孤单身影趁不受人注意,凑到了一起。仔细看,其中身高突出的那个正是太常博士刘知几,他著的《史通》是中国第一部史学评论专著,但他本人更热衷干的事儿是修订《氏族志》给人分三六九等,也算大儒。旁边矮胖而满脸刚直的人是光禄卿吴兢,更了不得,不但南北朝的史书和《隋书》是他编的,更著名的是一本《贞观政要》!而中间颤巍巍的老人是国子监祭酒颜惟贞,他的远祖叫颜回。 这三人向来不畏权贵,秉笔直书犯颜直谏的事儿没少干,直追魏征、宋璟,堪称史官楷模!但此刻怪异的场景是……他们和御史大夫李林甫站在一起!今日的李林甫已经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纠察官了,变得若是李璲在此都认不出来,永远挂在脸上的笑意好似笑天下可笑之人似的。 “失传的奇书又现世了啊,掌握这些奇术的人必将搅乱天下!哪怕他身份那么高说不得也要扼杀他了,否则百姓遭灾、儒学有坠落之忧,此事还需和另外几派的人好好合计一下!”说话的正是高大的刘知几,他顶着儒门领袖的头衔好几年了,他说出这几句话时自己也在冒冷汗,杀人的事儿不是谁都有勇气做的。 “不可妄下结论!十年前墨家巨子还现世过,堪堪逃过了围剿,你我都是亲自参与了的,那时仪王才几岁?”矮胖的吴兢说起话来却很有气势,摇头道:“何况仪王创造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于《墨经》上,可见是他自己的成果,偶有什么相通的我看也就是恰巧罢了,用不着这么风声鹤唳!” 刘知几的手指关节捏得噼啪直响,沉声道:“你太想当然了!墨者千年来若还没有积攒超出《墨经》的本事,那就真的活该没落、不用担心了啊!难道你真的相信仪王梦受仙术的鬼话?看看他抚恤将士挥金如土的样子,不正是墨者兼爱的伪善逻辑吗!” ... 第180章 花萼楼试验墨学(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吴兢也是越说越气,要不是怕惊动旁人都快跳起来了,冷冷道:“那你怎么不说他拼命赚钱违背了墨者的行为规范?他还创造九天雷罚助徐国公征西呢,难道是‘非攻’的理念?何况道尊司马氏在他旁边窥伺那么久,不是已经否定了墨者的可能了嘛!” “所以这才可怕!连司马承祯都骗过了啊……”刘知几对吴兢这个书呆子真是哀其不幸了,跺跺脚一眼看到旁边一直笑眯眯的李林甫,忍不住低声招呼道:“李大人,你们法家的对此事怎么说?都这么明显了,难道还想着做黄雀不成!”李林甫听到叫自己名字,脸上的笑容就像定格的似的没丝毫变化,稍稍侧头道:“哦,问我啊?呵呵,仪王殿下刚到淮南,就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各个豪门大族上百人,在下还在想,仪王是继承了我法家哪位前辈的衣钵呢?呵呵,听两位大人点醒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惭愧惭愧……”李林甫说了等于没说,既不认同也不否决,拱拱手转身远离。 “诶,你……”刘知几愣住了,万没想到这个李林甫如此态度特立独行,不知说什么好。倒是吴兢拍掉他的手,不屑的道:“他巴不得墨者现身把你我都暗杀了才好呢!” 这时候那个佝偻的老头颜惟贞终于发话了,剁着拐杖数落两人,喉咙里干涩的声音很刺耳:“仪王的事儿老夫自会安排,你俩现在安静,好好看陛下的游戏结果吧!” 随着海啸般的惊呼响起,前面那些显贵全都扑向了滑下来的小车,七手八脚的端起来围着观摩,都快把小车拆了……“怎么会这样?”是所有人震惊的心里话,脾气急的已经开始嘶吼:“这赌,输赢总要有个结果啊?直娘贼!这算什么?” “这就是璲儿蒙骗人的答案?力士,是答案吗?”这是李隆基的声音响起,顿时安静了一片,已经有大臣抱着小车直接冲进楼内,轰开小太监,亲自再次做试验了!可结果还是一样,三个高度的小车同时到达底点。 远处的三位大儒互相望一望,摇头窃语:“看来墨家确实翻不起大浪了,这么简单的题目,同时到达嘛,竟然满朝臣工没人读过《墨经》啊!” 正想着,却听高力士开口,打开了一个蜡封的竹筒,为难的道:“呃……好像不是的陛下,传来的消息上说,那个……十二郎说有唯一的答案!” “嗯?”颜惟贞刚转身,在吴兢和刘知几的搀扶下准备离开这个热闹,却听到高力士说此题有解,那岂不是说仪王推翻了墨子的结论?颜惟贞倏忽又转回身来,差点儿扭伤了老腰,推开两边的搀扶好似突然年轻了五十岁似的,拐棍也不拄了,腰杆也挺直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人群,拐棍抡起来照着众大臣的腰眼儿就扫出去,哎呦声里老头子挤到唐玄宗和高力士中间,大吼一声:“仪王说了什么答案?快说!” 还以为是谁胆敢和高力士放肆呢,等众人看清楚了原来是老学士,李隆基也得尊重颜家的人。高力士尴尬的说:“十二郎的答案是,不高不矮中间那个滑板,把直道换成下凹的弯道,速度会快!” 这话一说,众人纷纷在脑海里想象,可颜惟贞人老心不老,也不管皇帝指令,拐杖直指花萼相辉楼上的小太监吼道:“再搭个弯道!”小太监愣在那儿,看老头子身旁的皇帝苦笑着点头,这才赶紧照做。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新的试验出现了神奇的结果,众人刚刚承认的奥妙转眼间就又被颠覆了,满园都是长叹声。最古怪的是那个胡子拖地长的颜老头,自始至终都没看到皇帝在场,现在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里嘀咕着:“妖孽啊,不对啊,得抓紧调查了……”没理睬唐玄宗伸出想要搀扶的手,独自拄着拐杖恢复佝偻的身影,落寞的往外走。 谁也不敢招惹圣人家的血脉,等老头走远,场上又欢闹起来,纷纷请求皇上再透露点儿仪王的新鲜题目,好像谁也没想过问问李璲同意不同意。也难怪,李璲远在千里外,刚刚在紫金山上给一座恢宏的图书馆剪裁,此刻正忙着视察全新江宁城呢! “原价一百九十八文,现在不要九十八,只要八文钱!真的是八文钱,你还犹豫什么?不能再等了赶快尝尝吧!八星八箭真工艺,九大口味任你选,保证各个有芝麻的好元宵啊!”这一声响亮的吆喝第一个划破了江宁城的清晨,糯米的甜香远远的飘散开,巷口头一家店已经开门迎客了。 光洁的水泥板路上才泼了水,行人还很少,清新的空气预示着又是生意火爆的一天,逐渐聚拢来的天南海北的勤奋商贾们,赶着车队络绎而来,总要先歇歇脚垫点早餐的。一个头戴四方巾的员外打扮中年人踏上早餐铺子的台阶,少见多怪的叫喊道:“什么什么我看看……靠,我当元宵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呢,不就是油炸粉果嘛!我去……” 他那典型的关中话顿时受到一圈人的白眼,吴侬软语撇出的“土包子”分外好听,还以为是迎合他呢,远道来的员外笑嘻嘻的朝周围人拱手,终究还是要了一碗解饱。 往前走有三层小楼古色古香,伙计已经窜到街上拦路拉客了:“百年老店败光了,王八蛋老板痴呆了,砸锅卖铁抵工钱,富家大院里的古董当街甩了啊!原价十吊钱的紫檀木,现在只要一百文,统统一百文!随便挑随便选,进门你就赚着了,买啥啥便宜,挑啥都百文,一百文买不来吃亏,一百文也买不来上当,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百文百文一律百文……您了进来瞧瞧吧?” 他这儿还往里拽人呢,门里有客人骂着街的出来了:“狗屁紫檀!还散着芝麻酱的香气呢!撒尿和泥儿你们做旧也得有点儿技术含量啊?”骂完了是捂着鼻子走的。 李璲身边只带了王妃萧子琪来观赏江宁城的翻天覆地,身后就是茗烟和吴广一阴一阳的不紧不慢的跟着,后两个倒比前两个像两口子,拿扇子扭捏的人儿不时的指指点点街边售卖的小饰品,肌肉鼓胀在青衫内若隐若现的人,只顾拎着大包小包黑着脸不说一句话。 听着那些叫卖声仿佛回到了千年后,李璲内心亲切无比,要不是萧子琪跟着,都想去亲一口那几个伙计了!终于在这条街的拐角处迎上个大红的幌子,萧子琪松开李璲的胳膊就冲了进去,李璲这才听到店内的吆喝声:“好消息好消息,本店特从全大唐各州府名优工坊购进一批胭脂水粉,质量上乘花色繁多,风情万种应有尽有,就在本店请大家相互转告!进店沾花香,消费送绢帕喽!” 茗烟哎呀一声也要进去,说实话这奴才如今打扮的越来越比女人美了,但李璲还是一把薅住,训斥道:“没见里面都是女子吗?再说你家王妃也不是冲着胭脂水粉去的,她就是为了那个赠品罢了,很快就出来。” “奴婢也想要赠品嘛!”茗烟委屈的嘀咕,这样子最是让人心疼,连吴广都跃跃欲试的想进去帮他领赠品,被李璲一个白眼瞪了回来。 当此时果然萧子琪已经挥舞着绢帕回来了,那份喜悦真不像是天底下最有钱的王妃该有的表情。李璲却很赞扬的拉着她的手趾高气昂往前走,就差把仪王府的规矩——出门不捡东西就算丢,写脸上了。 再转一条街,平淡的吆喝已经不过瘾了,越往市中心繁华处,走街串巷的都开唱了:“卖药糖喽,谁还卖我的药糖喽,橘子还有香蕉山药仁丹……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要来了,吃了嘛地味儿,喝了嘛地味儿,橘子薄荷冒凉气儿。吐酸水儿,打饱嗝儿,吃了我的药糖都管事儿,半两钱儿不卖,大通宝一块!” 江湖游医竟然都这么明目张胆了,李璲很享受这种喧闹,这才是城市该有的样子啊!像长安那样高高的坊墙隔成一个个蛐蛐罐,真能把人憋死。 斜刺里那个算命摊要是不看幌子还真不知他干什么的,算命先生正拉着一个妇女的手反复看,皱眉劝道:“哎呀,看你这手相……比较干燥啊……贫道给你推荐一盒雪花膏吧?”李璲差点儿脚底下拌蒜,这么极品的相师啊!李璲打眼望去之时,就眼瞅着手影一闪,啪的脆响……那妇女抽了相师一个嘴巴! 李璲捅捅萧子琪一起看戏,不禁大笑起来。可街上的纠纷还不止这些呢,听嚷嚷叫喊声前面还有一场大架打起来,李璲四人赶紧挤过去凑热闹。 原本那摆地摊的唱的正宗冀州话可好听了:“小小的纸啊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纸张,长安用它包绸缎,洛阳用它来包文章,此纸落在我地手,张张包的都是十三香!夏天热,冬天凉,冬夏离不了那十三香,亲朋好友来聚会,挽挽袖子啊下厨房,煎炒烹炸味道美,鸡鸭鱼肉那盆盆地香……”可现在却和一个青年文士撕扯起来。 ... ... 第181章 颜真卿买书受困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只见那文士四方大脸浓眉大眼,好一副刚正气又好一副憨厚气,一手抓着卖十三香的衣领,一手抖落这一包十三香弄得周围烟尘滚滚,看客们的衣袍上都是麻辣馨香粉了,文士却好似气愤的直哆嗦,怒骂道:“你个暴殄天物的泼才!没挨过读书人的打吗?你可知这是什么?这是纸!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都指着它了!你竟敢撕书来包十三香,简直是大不敬,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个书呆子疯了?你给我松开!”卖十三香的别看长得猴瘦,劳动人民可是很有力气的,反拧文士的胳膊倒快把文人提得脚不沾地了,吆喝的好嗓子绝对盖叫天,嚷嚷道:“老子自己家的书想撕就撕,关你屁事!你为天地去立心老子不懂,什么生民熟米,要好吃就得是老子的正宗十三香!别碍着老子生意,赶紧滚!老子还得为一大家子人立命呢!”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了,各说各的理。卖十三香的一甩就把文士扔个跟头,文士眼睛都红了,再次冲上来不依不饶,这次不打架了,开始抢夺摊子上的纸!嘴里絮叨着:“我省吃俭用都买不了一本书,你竟敢撕!这书跟着你明珠暗投了,该当今天被我解救……” 合着他有如此的道理……那瘦猴都傻了,一个读书人竟然当街抢劫自己个做小买卖的?反应过来就扑上去又开始厮打。围观的人一阵阵叫好儿声,自动给他俩圈出个场子来。 李璲冲吴广努努嘴,吴广跨步上前手腕一翻一钩,就把那两人撇向两侧,只是两人分别摔个屁蹲儿了还互相对着比划着蹬腿儿呢!只是气喘吁吁的暂时也爬不起来了。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吴广驱散了围观的众人,有人出手管了,自然没热闹可看,众人唉声叹气的散去,李璲摇摇头,从地上捡起残碎的几张纸,看上面的残句有‘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不过是《论语》而已,那字迹书法也很一般,估计就是卖十三香的祖上手抄。 李璲随手扔回给卖十三香的,转头看那文士的满脸土也遮不住的不服气,轻笑道:“不过一本论语罢了,你这士子早该烂熟于胸,还抢人家的干嘛?” 那张四方大脸上刚刚浮起的亲切转瞬即逝,悲愤之情溢于言表,文士爬起来也不掸土,指着李璲道:“看你穿着也是个读书人,我刚还以为你明白事理,没想到这江宁城守着诺大书院竟满街都是市井之徒!什么叫一本论语罢了?那是圣人的微言大义!” 还真是书呆子!李璲看他那发自真心的悲愤,不由得甚感有趣,有心调戏一下,于是朗声大笑道:“圣人?是个人写本书就算圣人了?舜囚禁尧,篡位说成禅让;武王伐纣,谋反连带弑君;孔丘周游列国,急急如丧家之犬;墨翟奔走呼告,惶惶如漏网之鱼……” “你……你说什么?”那文士瞪大了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年把大逆不道的话说得如数家珍,文士的脑子都断片儿了,精神恍惚的说不出话来,可李璲还在那里不屑的冲他笑,顺便对着那摆摊儿的说:“好好包你的十三香吧,这东西也就该包十三香,才能掩盖些虚伪气!” 恐惧到了顶点就是愤怒,文士终于爆发了,怒吼道:“你竟敢在仪王学院的山门外叫嚣如此不服教化的言论!你,你随我去见仪王殿下,定要治你个有辱斯文之罪!”喊着就又上来拉扯李璲的袖子。 “咦?你是学院的学生?”李璲这下真的乐了,看那文士立刻昂起头露出高傲来,拍掉他的手免得弄坏自己的锦袍,李璲没好气的说:“我的学院怎么会收了你这个不开窍的?也不必去了,本王就是李璲!” “啊?”文士立刻吓的倒退三步,重新打量李璲一行人,这才主意到李璲锦衣内露出的炫紫色衬里,闪闪的还绣着银丝呢!文士痛苦的躬身行礼道:“学生颜真卿拜见院长……院长您……唉!” 文士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己考入仪王学院多费劲啊,原以为将获得最好的教育,没想到仪王竟是个不敬儒圣的理念?虽然明知道李璲评论古圣那些隐秘事儿都是事实,可当众揭伤疤还是不舒服啊!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今后的日子将会学到什么? 可李璲却开心起来,反手拉住这文士的手问:“你真叫颜真卿?”看对方点点头,李璲纳闷道:“你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怎么会跑来淮南还冒充寒门?学院的图书馆里浩如烟海还不够你看的,竟到街上闲逛和小买卖人置气?” 听李璲究根问底,颜真卿突然又开始酝酿满脸悲愤状,拍拍自己的腰间钱袋,这些日子的委屈和不甘都化成泪水喷涌而出,大呼一声:“一言难尽啊!” “都怪那个周漓珂,他可把我害惨了!”颜真卿此刻说起自己的委屈,真像看见亲人了似的,李璲实在不想他当街丢人,拉着他进了旁边的茶楼,找单间坐下,萧子琪、吴广、茗烟都围上来期待颜真卿的故事,当然也顺便递个手帕哄哄他。 颜真卿恭敬的接过王妃递来的那块儿赠品手帕,不好意思的在眼角沾了沾,平复下心绪才诉起苦来:“颜家书香传世,殿下是知道的,我虽然是庶出但也照样儿可以进家学中攻读,但越是大家族越有难处,人多嘴杂花销也大,祖父、父亲都是清水官,即便长兄担着一个刺史可也要顾及名声,断不能做贪腐的事。家中我最小,所以祖父决定让我放弃科考,到仪王学院来求个经世济用的学问……” 所谓经世济用其实就是经济实用的意思,李璲几人很清楚他这是冠冕的说。不过想想刚才颜真卿的表现,对一本论语都视若珍宝,估计他天生在商学上恐怕没什么天赋了!而他家的那个祖父也真瞎了眼,指望这个书呆子将来能给颜家赚个好营生? 萧子琪眨动大眼睛不解的插嘴:“那也很好的啊,咱家殿下的学院里可是不收费用还按月补助的,你自可踏踏实实的学就是了,但凡创造个好点子都能卖给学院换大笔的钱呢!怎么会惨?”颜真卿的四方大脸顿时垮了下来。 ... 第182章 商学院施行赏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颜真卿的四方大脸垮了下来,两朵红晕飘起很是尴尬,竟有些扭捏起来说:“也怪我求财心切,竟把仅有的两吊钱投资给周漓珂,听他说集资起来贩运南方柑橘往北方卖,可以赚高价,没想到前几天他说货船在海上遇到大风,翻了!一船的柑橘喂了龙王啊,唉,我找他还我的本金,他拿出契约来写明的风险共担,我只能自认倒霉了!现在连图书馆的门票都买不起……” “哎呦呦,怪可怜的呢!”茗烟感慨着,看眼前这个憨厚的青年落寞的样子很不忍,劝慰道:“天有不测风云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做生意可不有风险嘛?唉,算你买个教训得了……” 听茗烟这么好话不会好说的劝,颜真卿更要哭了。可茗烟够天真,萧子琪却猛拍一下桌子,吓几人一跳,然后歪着头蹙着鼻翼说:“等会儿再哭!这里头不对……日子不对!” “赔钱还有挑日子的?”吴广傻傻的看向王妃,萧子琪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和李璲一个对视心有灵犀,在李璲默默点头中,萧子琪指着颜真卿笑骂道:“果然是被骗了!你这傻子注定这辈子没有经商的天赋,还是老老实实读你的圣贤书去好了!明天殿下就把你从商学院调入文学院。” “啊?别啊王妃,殿下开恩啊!”颜真卿会错了意,吓得从凳子上窜起来就给李璲下跪,嚷道:“我已经够惨了,千万别轰我去文学院啊,学文史我待在自己家里就好还来这儿干嘛啊?您可不能因为我投资失败一次就封死我学经济之术的资格啊!” “你就别欺负取笑他了,”李璲刮一下萧子琪的小琼鼻,赶紧把颜真卿扶起来,认真道:“你心眼儿太实确实不适合经商,王妃也是为你好!嗨……你也不想想,柑橘是秋天才成熟呢,现在才盛夏,掌管着本王诺大镖局的周漓珂,怎么可能笨到五六月份贩柑橘?” “您是说他故意坑骗我?”颜真卿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萧子琪撅着嘴狠狠的打碎他所有的幻象,厉声道:“也就能坑骗你们这样的书呆子!” “天啊!同学之谊啊……”颜真卿高声大喊,嗓子都沙哑了,自己的世界观瞬间崩溃,失态的怒吼:“孔曰成仁,孟曰取义,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能这样!姓周的,我跟你拼了……”颜真卿再次一窜丈高,喊着就要往外冲。 吴广一伸胳膊就把他揽了回来,真怕他出门不看车,很容易被撞死。按住肩膀让他就趴在这里,先哭会儿得了。 不管颜真卿在那里抽泣,萧子琪晃晃脑袋疑惑看向夫君,嘀咕着“这个周漓珂……”却不知往下怎么说,李璲淡淡的饮了口茶叫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萧子琪这才轻咬了两下嘴唇后吐出:“不合逻辑啊,周漓珂掌握着咱们府里那么大的经营权,想贪财尽可以在账目上做手脚,还至于有闲工夫坑同学几吊钱?” 这时候茗烟惊叫着插嘴道:“不会的吧,天底下可没有天衣无缝的假账,我每月都是亲自带人审查的,奴婢发誓账目没问题!”那委屈的样子就像是他自己犯了错。 “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呀,”李璲拍拍茗烟的肩,眼中突然爆出精光,冷冷的说:“贪渎他不敢,但每个月都可以挪用一次!哼,想必是上月出了什么纰漏,来不及摊平,才想出这个主意趸上窟窿!” “看来窟窿也不大啊,就坑同学每人两三吊钱,总共到不了百十吊!”萧子琪摇头叹气,心里暗骂这个周漓珂也不是个能成大事儿的,不足为虑。可李璲紧接着一句话就又提醒的她:“不止百十吊,刚刚小颜不是还说过,图书馆阅览书籍都是收费的吗!本王当初可是规定了任何人都可免费阅览的,不光是学院学生,只要是我大唐百姓都可进图书馆的开放区的。” 茗烟立刻横眉立目起来,气鼓鼓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奴婢可懂呢!这笔收入远不止百十吊钱,我这就去抓那小子扒了皮……”说着就往外跑调兵去了,比兔子还快,再没有平日扭腰摆胯的姿态。李璲一下子没拦住,只好命吴广赶紧跟去,别真把周漓珂打死了。要知道,茗烟那个小小守财奴的心理,动王府一文钱都像从他身上剌肉般痛。 这会儿颜真卿也抹干了泪花,李璲拍拍他道:“走,本王帮你讨个公道去。”看颜真卿坚定的点点头,大有慷慨就义的气势,李璲心里暗笑,三人这才结了茶钱出来,往紫金山上的商学院走。 一个时辰后,李璲坐定商学院正殿时,整个商学院都沸腾起来,全院的学子都簇拥在殿外人头攒动的看热闹,倒不是因为仪王大驾亲至,而是被商学院捧为明星学子的周漓珂正跪在殿外,被四名黄蜂卫看押着! “那不是周漓珂嘛!快看,他可是咱商学院出去第一个为仪王殿下打拼的人,这是怎么了?”人群中有不明究理的,指指点点旁若无人的探听消息,倒也不在乎跪在地上的人的感受。 相熟的人总有好事儿的,扯着嗓子给大家解释:“你还不知道呐?我刚看见颜真卿陪着殿下来的,眼圈红红的呢!准是上次集资的事儿捅给殿下了,诶,你不是也被坑了一吊钱吗?还不赶紧去求仪王?我早就说过不靠谱,当时你们就是不听……” “得得得,就你聪明!我可记得当时就你最积极,哼,最后你丫这孙子是没钱才没参与成!”这是揭老底战斗队成员,顿时弄前一个大红脸,灰溜溜的缩起脖子。 但真正不相干的人都很淡定,摇着扇子不屑的聊着:“我看那颜真卿不地道,殿下也是糊涂了,做生意哪有没风险的呀,惩罚周漓珂的话岂不是让我等今后不敢作为?” “就是就是,学院有规定,鼓励学生互相之间做生意的!”旁边看出殡的不嫌殡大,应和起来越说越激动,竟大喊开:“阿珂!我顶你!阿珂!加油哦……” 他是丝毫没看到周漓珂自己埋得很深的脸上,早就冷汗哗啦啦的流湿了一片地。 正嘈杂着,李璲缓步走出正殿,商学院的学子们顿时安静下来,毕竟商贾的身份根深蒂固在心里是贱民最低等,就算有了李璲之后要扭转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天生的恐惧让众人纷纷后退,让出好大一片空场来,只剩下周漓珂孤零零的跪在广场正中间。 李璲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集中在周漓珂脑袋顶上,想必是火辣辣的内功传递过去,阿珂感受到了又缩了缩脖子。李璲暂时不理睬他,径自绕过他走向殿前广场的正中高台,一丈方圆不算大却烁烁放光,那十二级白玉石阶上有个珊瑚架,是商学院的精神象征和支柱,架子上供奉的既不是范蠡、亦不是管仲的牌位,而是一杆秤……一杆纯金的秤! 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李璲朝着那金秤杆拜了三拜,双手从珊瑚架上取了下来,擎在手里走回周漓珂面前,朗声对众人说:“你们每天早课前都要朝拜这杆金秤,谁来告诉本王咱们商学院为何供奉金秤?嗯……你们不会是以为,本王是让你们时刻不忘逐利吧?” 场面上静寂的落针可闻,谁心里都有答案,入学时就宣讲过,但现在谁也不敢接话。李璲攥着秤杆随意的敲在周漓珂的头上,直接问“阿珂你来说”,周漓珂强提一口气,感觉秤杆在头上万钧重,哆嗦着回话:“院长要我们经商心志如金,坚不可摧而正大光明。” “亏你还知道!”李璲突然提高嗓门,金秤杆‘铛’得砸在周漓珂肩头就听‘喀’的一声,狠狠的竟碎了肩胛骨!周漓珂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咬着嘴唇忍着疼不敢喊叫,可豆大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李璲冷哼一声看向周遭的人,厉声教训道:“学院允许互相赚钱,而且鼓励你们赚钱,可你们忘了,那升斗上写着无尖不商四个字!装满斗之后还要再舀上一些,不给到冒尖就不配做商贾!这秤盘上刻着一个心字,称量的是自己的良心!一斤十六两,秤杆上标着十六颗星,那是北斗七南斗六外加福禄寿!少一两损福、差二两缺禄、短三两折寿……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 李璲高举着金秤在阳光下狠狠的刺痛每个人的眼眸。 倒在地上的周漓珂,肩膀疼的都已经麻木了,艰难的爬起身咬着牙小声道:“学生我也是想带着同学赚些钱,没想到事与愿违……啊!”话没等说完,金秤杆再一次砸落在他另一个肩头,钻心的疼痛又开始了。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李璲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丝毫不管周漓珂被尘土糊住的眼睛里燃烧着忿恨,李璲金秤杆斜指,厉声道:“五月份贩柑橘,你敢说你真能趸到货?什么船沉了,你告诉本王是哪艘船沉了?嗯……哼!图书馆收费阅览,好营生啊!好,这笔钱就算许你赚,本王只问你这笔钱放在哪儿?拿出来让本王看一眼!” ... ... 第183章 大儒拜服华夏字典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周漓珂的心沉到了谷底,仪王的精明看来是瞒不住的,可现如今只有咬紧牙关一条路,该担的就担,不能说的坚决不能说啊!肩头的疼痛刺激的脑子更清醒了,活罪可以认,死罪不能认啊。周漓珂眉头紧锁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高声叫道:“我承认坑骗同学,那些钱都是我贪下了,已经花天酒地用度掉,此刻拿不出!” 周围人此刻不禁大哗,高声叫骂者大有人在,李璲扫视那些义愤填膺的学生,心里为他们悲哀啊,心想你们这智商终归成不了材了,比周漓珂差太远!但现在没空儿教导他们智慧,李璲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周漓珂说:“死不认账?很好,想必镖局和超市的账目都趸平了是吧!阿珂,本王最后问你一次,挪用公帑你干什么用了?挑明了说,本王留你一命!” 挪用?趸帐?仪王殿下怎么知道的?里面还有这种事儿?难怪啊……周围的学生都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周漓珂的眼神全都变了色。 李璲等待着,周围无数人等待着答案,周漓珂倒在地上脑子里却高速旋转着……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淮南道那么多官员的人头说没就没了,殿下都不带眨眼的,现在说不杀我,可他有的是办法让我生不如死啊,不行!他没证据的,肯定就是猜的,对,仪王是个念旧情的人,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当着这么多人真要说实话那可真就扫光了仪王的脸面了,那时我非死不可!所以,为了仪王的脸面,只有抗住了才能活! 周漓珂咬紧牙关把头歪向一边,隐藏着双眼的凶光,就只有“我没有!”三个字作为答复。 李璲长叹一声,心里明镜一般,周漓珂死不承认到底做了什么,那必然是他做的事儿远比贪污的罪过大多了呗!李璲走向白玉台,把金秤杆重新供奉在珊瑚架上,背对着周漓珂说道:“算本王看错了人,你走吧,从今后仪王商学院将不再有你的名字……” 开除!这是学院内的最高惩罚了……周漓珂猛地一抬头,想说什么终归还是闭上了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最后看一眼李璲的背影,踉踉跄跄的往外就走。吴广跟过去递上一瓶金创药,周漓珂斜眼都没夹他,强忍着疼扒拉开不接,低声怒吼“不用可怜我!”扬长而去。 吴广叹口气收起药瓶,挥手让黄蜂卫放行,不解的来到李璲身后,不等开口,李璲先小声的吩咐他:“通知南霁云,查清楚!”吴广心里一惊,殿下这是并不真打算任由周漓珂离去了,但嘴上只能应诺,躬身退下。 广场上集体失声,以前有罚工、罚款、罚刑,这是商学院开办以来第一次当众动用金秤杆,也是整个仪王书院第一次开除学生,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李璲也不好受,难得有个有天分的,放出去不知是福是祸。转过身来突然指着人群吼叫:“还都傻站着干什么?今天不用上课了么!” 呼啦啦人群赶紧向外跑,商人的基本功就是看人脸色,院长大人现在的脸色就写着‘杀人’二字呢!但准备一起跑的颜真卿慢半拍,被李璲一个箭步赶上来一把就给薅住了,拎着后脖领子拖回正殿,李璲淡淡的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这笨鸟也要受罚……就罚你的笨!” 笨也要受罚?颜真卿站立殿中可就郁闷了,都不敢抬头看李璲,只能小心的等待李璲开口,不知是罚工、罚款、还是罚刑,估计自己被骗的两吊钱是回不来的,看仪王的样子也没有要给的意思。心道千万别是当众罚就好,颜家的子弟因笨受罚,这名声可就难听了!颜真卿偷眼打量,只看到李璲悠哉的坐在上首轻轻的品茶。 好半天,茶都凉了,李璲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颜氏家训中没教过你?”说完就戏谑的看着颜真卿的反应……这盐打哪儿咸啊?颜真卿愣了,难道仪王嫌弃自己没有经商的天赋、也要开除自己?颜真卿从惊到恐,赶紧作揖行礼道:“院长开恩啊!” 果然笨的可以,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李璲都无奈了,摆摆手省得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又哭哭啼啼的,招呼他过来坐在下首,李璲悲哀的启发道:“本王的意思是说,做学问和经商道理相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都是要发挥专长才能有所成就!每个人要走的路是不同的,未必非要靠贩运货物才能赚钱,明白么?” “道理我明白了,可是,”颜真卿犹犹豫豫的结巴道:“可是我……我也没什么能换钱的专长啊?” 李璲循循善诱道:“任何专长都能变成钱,关键是你没用到最合适的地方!我听说,你的字写得不错哦?”李璲哪里听说过,也根本不用听说,有‘颜真卿’这个名字就很清楚了!他是楷书宗师,一幅真迹放到后世去别说天价了、根本就是国宝。 可颜真卿当然不知道这些,依旧苦着脸道:“院长不会是让我当街卖字吧?那也赚不了多少钱啊!” 李璲心想你将来要不是壮烈牺牲的话,肯定是笨死的!但这预知未来的话不能说,只有给他讲解:“当然不是了,本王刚刚不是说了嘛,要找到最合适的用途!比如说,文学院正在编纂许多新书,需要人抄写,是有酬劳的,你怎么不去接揽下来?” “啊?院长您是拿我寻开心吧?”颜真卿的竖四方脸都快变成横四方脸了,皱眉道:“那还不如当街摆摊代写书信、赚的更多还不累呢!您糊涂了?我是需要赚大钱啊,要够支撑起诺大颜家的产业啊!” “敢说本王糊涂?本王什么时候糊涂过,明明是你糊涂!你平日下棋就不知道要多看清后面若干步吗……”李璲真想抽这个榆木疙瘩,但出于内心对大书法家、大忠臣干吏的敬重还是算了,耐着性子点明:“按规矩,抄写者、校对者的名字都是要算作编辑成员的,那么,等那本书刊印出版后,都是要按照印刷数量分成的呀!你明白了没?” ... 第184章 颜体楷书活字印刷(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颜真卿浑浊的双眼终于放出闪亮,痴呆的劲头一旦觉醒真是充满了灵光,一拍大腿就激动起来,很失礼的放声大笑道:“哈哈,这下儿我真的开窍了呢,印数越多就分成越多,那么需求越大的肯定印数就越多,嘿嘿,那么哪个需求最大呢?嗯……我想起来了,他们正在编纂一本《华夏字典》!那是一本辞书呀,肯定要颁行全天下呢!” 颜真卿手舞足蹈起来,笑累了就往外跑,刚跑三步又转回来,向着李璲长揖倒地,这才再次冲出大殿。李璲苦笑着在后面喊:“文学院在润州呢,先去借匹马!” “知道啦,谢殿下……”声音传来已经是百步开外了,可见颜真卿想赚钱的执念多么强烈。 李璲只能默默的为这个笨瓜祈祷,祝他好运,估计等到了文学院所在,看到什么叫做辞书,这笨瓜就会烦死了……不过既然你想靠自己的擅长来赚钱,那就别怪我巧使唤人忽悠你了。 什么是字典?汇集单字按查字方法编排,并一一注明其读音、解释、义项、例句、用法等等的工具书。战国时有一部《尔雅》那是专注字义的,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是解析字形和字源的,拥有文言文的艰深晦涩,都算不上真正能给普通人推广学习用的工具。而李璲这次要求文学院师生编纂的是后世的那种字典,其宏图大志就是提高大唐百姓的识字率! 不要小看这件事,一旦颁行天下,文化,将不再高高在上,知识,将不再被世家大族垄断,那是个连锁反应,最终结果:官位,也就能把权利更多的分流到寒门手里。 所以这是个大工程,一本字典里假设一万个基本汉字,每个汉字平均三个义项,每个义项组两个词,每个词作十五个字的一个例句……那么颜真卿总共要抄写不少于百万字!工工整整的颜体楷书写一百万字!颜真卿的真迹百万字的手稿得值多少钱?李璲打算几百贯就把他打发掉,估计还得让颜真卿兴奋好一阵子。 李璲自己都心虚,所以才决定将来刊印了以后每本都给他分些版税,这样再偷着念无量天尊时应该不会被雷劈了吧! 其实李璲也犯了个傻而想叉了,那百万字堆在颜真卿面前的时候,颜真卿这次顿时有灵慧占据大脑制高点了,看着印刷工匠在雕刻活动泥胎字,他就不好意思的想:我只需要写一万个基本字,就能赚几百贯工钱以及今后无穷无尽的抽成儿,是不是受之有愧啊? 工作量对于颜真卿而言好像小了很多,但当他投入的书写他那独有的颜体正楷后,对于等在一边准备把这些字描绘雕刻到胶泥上的工匠,实在是一场噩梦!颜体字的大气磅礴自有一种境界、一种气势、一种情怀在一笔一划中,绝不是简单的拓印可以仿造的。 颜真卿写的很认真,甚至说是很动情,当他擎起笔时就像呵护自己的爱人,当他落于纸上就像指点千军。最常用的一百个字很快书写完毕,颜真卿放下笔,伸手招呼几位旁观的刻字工匠过来取,虽然不指望那些拥有一双粗糙双手的工匠点评一番,但颜真卿对这幅字还是颇为满意的。 出乎意料的是,老工匠浑浊的老眼根本没露出崇拜的光芒,坐在一边也丝毫没有要起身来拿的动作,竟然把颜大士子晾在当场了!颜真卿为人耿直,以为老工匠等得不耐烦睡着了或者没注意自己写完,倒也不生气,所谓长者为尊,颜真卿客客气气的开口道:“老师傅,在下写完了,您可以拿去了。” “这样的字,我不要!”老工匠转过头来突然说,说得颜真卿呆住了,紧跟着那老工匠更是得寸进尺道:“没法儿摹刻,请公子重写!” 颜真卿看看老头的表情不像是玩笑,在看看桌上自己的字却也找不出瑕疵,很是纳闷,但心里想孔子是曰过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啊,刻字匠刻了一辈子字肯定很有经验吧?应该是看出我的字哪里不好来了,我自己却骄傲自满的看不出!不行,我得请教一下……颜真卿虚心的拱手相询:“在下年轻功力不够,让长者笑话了,呵呵,在下的字哪里不好,还请老人家指正?” “说不上什么不好,唉,公子还是再写一幅吧!”老工匠笨嘴拙舌不知怎么说,看这士子没有一般读书人那种傲气,很平易近人的样子,长得也端正,不由得语气软了。 “是在下的不是,让长者失望了。那,我重写就是了。”颜真卿心想我的字已经烂到让人无法品评的地步了?难道这工坊内藏龙卧虎也说不定啊……虽然莫名其妙,但颜真卿脾气很好,点点头就重新铺上纸、填饱了笔开始写。 这一次比刚才可就慢多了,颜真卿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务求精益求精,每一笔弯折的角度、尺寸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需含蓄处有含蓄,该飞扬处自飞扬!整整半个时辰才写好,堪称完美! 颜真卿不知不觉间背脊都汗透了,放下笔来别说手腕手指,就是整条臂膀带着半边身体都酸痛麻木了,袖子抹一把脸,再看那边老工匠和半个时辰前一样,连坐姿都没变,只是脸更沉了。颜真卿倒看不出个脸色,稍稍活动下胳膊,越发恭谨的说道:“在下写完了,请老人家多多指点。” 老工匠重重的叹口气,狠狠的摇摇头,嘴里嘀咕着“怎么说好呢?”开始站起身在颜真卿眼前踱步转圈。直到把颜真卿转晕了老工匠才突然抬头,没头没脑的问:“公子现在手臂还很酸麻吧?” 颜真卿不好意思的笑着轻轻摇头,但下意识的用左手捏了捏右手腕,这个动作被老头捕捉到了,老工匠竟然露出一丝微笑,还是刚才那句话:“那就好,还请公子再重写一遍吧!” 这可就有些耍着人玩儿了!颜真卿再尊老爱幼也不是软柿子,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儿呢,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淡语气说:“颜某愚钝,这些字到底哪里不好,还请老人家指出明白,颜某也好针对性的改正啊!” “都不好……”老头终于憋出了这句话让颜真卿心里又凉又气,紧跟着老头挠挠头说出个不算理由的理由来:“你写的太慢了,写快点儿应该能好些。” 这算什么主意?还以为你是隐藏的高人呢,合着你的评判标准就是写字的速度!颜真卿终于还是没掀翻桌子,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看在钱的份儿上,行勒,就按你的审美观好了!既然老家伙也看不出个好歹,我也甭那么认真了! 颜真卿狠狠的剜了老头一眼,眼光要是化成刀子估计就给老头凌迟了。颜真卿这次连墨都懒得好好磨了,随便蘸蘸笔,也甭悬腕了,刷刷点点笔走龙蛇,什么顿笔收笔啦、什么凤头燕尾啦统统看不清楚了,就差把楷书写成草书啦! 一盏茶的时间写完,颜真卿直接从桌上把纸掀起来,抓着拿到老工匠脸前说:“这个如何?” 本以为老工匠会火冒三丈跳起来撕碎这幅字呢,颜真卿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了,没想到老头看到这幅字时突然眼冒精光,双手接过去抚着每个字就像看见亲人似的,爱不释手的哈哈大笑道:“就要这个,得用的很。好!好!好!” 老工匠连说三个好字砸在颜真卿心头,都砸蒙了。老工匠如获至宝,抱着这幅字就往外走,扭头看看呆立的颜真卿喊道:“公子的字真好啊,趁着这会儿找到感觉,您再接再厉写剩下那两千常用字吧!呵呵,老朽先去摹刻这些,烧制出泥活字后再来取。” 你找到感觉了?我可没了感觉了! 颜真卿远望老头抱走的字,再对照桌边前两幅字,眼前一黑差点儿喷血,自己的世界观都要被老头扭曲了。颜真卿两个拳头狠狠的砸在桌上,敲得咚咚响,真希望这桌子就是老工匠的头。 这时候一串银铃般的嗤笑从屏风后面传出,颜真卿猛地一惊,清醒过来转身看去,才发现这印刷工坊的正堂内还藏了人……那是个娇媚高挑的女人!眉宇间三分病态像是操劳过度,身段妩媚却衣着朴素,举止轻飘却不施粉黛,没有女子常用的团扇遮脸,却手里拿个古怪的能够活动的复合尺子。 而最显著的特征,是这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颜真卿知道自己不该看到那里,连忙半转身弯腰拱手礼,口称:“这位夫人从何而来?颜某不知这堂中还有旁人,多多冒犯了!” “什么夫人?本姑娘很老吗!”女子假装生气道,但不自觉的还是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又噗哧笑起来,径自走向堂上的太师椅坐了,撇着隔八丈远的颜真卿说:“你这书呆子真逗,有省事儿的方法举手之劳就能赚无数的字版钱,干嘛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还平白被工匠戏弄!” ... ... 第185章 颜体楷书活字印刷(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女子假装生气却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不自觉的还是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说出的话在颜真卿耳朵里就像晴天霹雳一般。 “啊?戏弄?省事儿的方法?”颜真卿目瞪口呆中转过身正式看向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心道有了活版印刷我只需把每个字写一遍,将来学院刊印任何书就都要付我一笔钱,这还不够省事的?还有更省事的?颜真卿赶忙正色行礼道:“还请姑娘教我!” “我先问你,知不知道前两幅字人家为何不用?”女子秀玉轻吐,温婉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看颜真卿傻傻的摇头,女子哀叹一声道:“就因为那两幅字过于好了呀!真笨啊你,你的造诣那么高让人家摹刻不出来啊,你自己看看你每一笔都藏着八百多个顿挫,你考虑过人家泥刻匠人的辛劳吗?咯咯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自己说是不是傻子?” “原来如此!”颜真卿醍醐灌顶一盆冰水,敢情是自己光想着展现书法,忘记顾及别人的操作性了。无奈的摇摇头,颜真卿看向女子的眼神没有情爱,却充满了恭敬,所谓一字师啊,真心的钦佩让颜真卿郑重的再拜,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李名季兰,可不是什么高人!”女子直接告知,原来是李季兰大功告成后来到了润州。此时又笑,看破他的心思,直接坦然受之道:“怎么,公子想拜师不成?呵呵,不用啦!你既然是仪王学院的学生那就算是殿下的弟子,既然是殿下的弟子那也就算是本姑娘的弟子喽!”后一句话又让书呆子一愣,不明白为何仪王的弟子就是她的弟子。 但颜真卿也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他现在满脑子就是这聪慧女子还有什么省事的方法,所以自以为是道:“李姑娘是学院的女先生吗?哦,还请先生教学生省力的办法!”颜真卿比李季兰大十岁,此刻却是按照‘达者为师’了。 “先生就先生,干嘛还加个女字?”李季兰撇撇嘴,清清嗓子还就真拿出先生的派头来了,正色道:“亏你练了二十年的字呢,竟然不懂字的结构?《说文解字》你都没读懂过还写什么字呢?” 这话说得很重,换做别人早就恼羞成怒了,但这时就考验出颜真卿不亏为正人君子,学问上丝毫不敢马虎,反而越发虚心起来瞪大了眼睛认真的听。 “从仓颉造字开始,排列组合不过就是横、竖、撇、点、折五种笔画,组成金、木、水、火、土、刀、王、人、丝、手等等几十个偏旁部首,进而组合为万千汉字。”李季兰说一句,颜真卿就点一下头,游标卡尺在桌上轻轻的随意敲击着,李季兰真像教导孩子似的对这个方脸大汉说话:“所以你连那一万多个基础字也不必写,只需把偏旁部首和最简单的组成字符填在规制的格子里,摹刻者用什么就自己组合去,反而更方便呢!” 颜真卿长揖倒地,激动的说:“学生受教了!不知该如何谢先生才好!” “呵呵,要谢我容易,帮我跑个腿吧,”李季兰站起身,准备去找工匠研究泥活字改为铅活字的方案了,甩下一句话道:“写完之后,去把你那院长给我请来这里好了。” 憨憨的颜真卿往江宁赶,李林甫手下的密探也往淮南来。 作为法家这一代的掌门人,李林甫内心是很纠结的,一向以整人手段高超自诩,暮然回首才发现臣子终归是臣子,手段再高也要费事耍手段,还是皇子好啊,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成片的杀了。 而最令人不解的是皇帝的态度……竟然是默许!想想以前太子李瑛想要拉拢个大臣有多难,岐王李范在酒宴上说错一句话,第二天参加酒宴的大臣就枭首了,那忠王李玙算是最受宠的了,还要为了保命舍弃自己的王妃来证明清白。可现如今,这仪王李璲凭什么? 李林甫在自家院子里踱步已经从日出到日落了,那墙角的狗尿台在这雨后初晴的时分顽强的钻出土壤,李林甫眼瞅着它们仅仅一天的时间就蓬勃的一簇簇的绽放开,老榕树被藤蔓勒得更紧了,好几种春藤在仲夏爆发出最后的辉煌,扭曲的向上试图彻底吸干老榕树的营养,丝毫不考虑那寄主若是消亡了它们这些寄生的同样完蛋的道理。 这时候有家丁院工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自家老爷愁眉紧锁的样子不敢出声请安,就默默的行礼后各自忙活起工作,李林甫头疼了一天也想放松一下,摆摆手让他们随意,就饶有兴致观察下人的活计。出奇的是他们并不理睬墙根的狗尿台,任凭这些肮脏的东西继续长大,而是直奔那些还算好看的藤蔓。 李林甫忍不住开口:“长得那么汹涌了,你们打算怎么弄?” “回老爷的话,拿斧子全砍了就是了。”奴仆一愣,虽然不明白老爷为何有心情和自己说话,但还是直白的回答,不敢怠慢了,说着就从后腰拔出一柄斧子。 李林甫别有意味的嘱咐道:“这已经盘根错节的不好砍吧?小心些,别毛手毛脚的生拉硬拽,反而弄得这榕树枝断叶残就不好了。”说完就捋着胡子微笑起来,内心深处很期待这刁仆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话。 不负厚望,那几个仆人莫名其妙的互相对望一眼,面露为难之色,不明白老爷今天怎么会对下人们家常的伙计指手画脚,但老爷见问了总得稍作解释,要不这活儿就没法儿干了。于是领头的谄媚的跨上一步,哈腰笑道:“老爷有所不知,就因为盘根错节都缠在了一起,才要大刀阔斧以求快速呢,越是小心反而对树的伤害持续越多,凌落些枝叶不碍的,只要树干挺立着,重新长出枝叶不过三五天的事儿呢……”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林甫脑中突然一道灵光划过,差点儿抓住又一闪即逝,怒吼着一步跨到老奴的面前,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咽喉。 李林甫快要把老奴掐死了,吓得奴仆们都慌了神,自家老爷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失态啊,自己说错什么了,竟然让老爷准备亲手杀人?那领头的腿瞬间就软了,呱蹬跪地,顺便也把脖子从老爷的掌中滑落出来,这才能让喉咙翻出“饶命”的声音。 ... 第186章 追名利争入唐诗三百首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林甫也发现自己失了威严,咳嗽一声换回平淡的语气道:“莫怕,老爷我今天有心事,委屈你了,呵呵,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给我听就可以去忙了。”那领头的人腿还在酸麻呢,早忘了自己刚刚说过什么,目瞪口呆中急的满头汗。 还是后面小厮有眼色,窜过来把主事的搀起来,一边劝着“起来吧,老爷不怪罪你了”让他平复,一边替他向李林甫回话:“他刚说越小心翼翼持续的伤害越多,齐了喀嚓全都砍了才好让老榕树赶紧恢复呢!只要树干松了这些绑缚就好,损失一些枝叶是不碍的啦!” “至理名言啊!”李林甫深深的看了几个奴才一眼,下等人的智慧未必比读书人差,只不过是没用准地方而已,摆摆手让他们去忙活砍藤蔓,自己就在廊檐下驻足看着,李林甫感慨万千。 法家到了自己手里算是集大成了,从商鞅到李斯,法家思想在诸子百家中脱颖而出成了最终的胜利者,而法家的各代人物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商鞅是车裂,李斯被灭族!李林甫揣摩了几十年,才找到问题的所在,那就是他们做事太勇猛了不够婉转。可今天眼前这一幕生生的把自己几十年的智慧又给颠覆了,李林甫心中恍惚起来。 仪王就是那斧子,被皇帝抡起来、挥舞出去,然后变成狗尿台去墙根儿随便滋生好了,反正也长不高。只要斧子或狗尿台别跟藤蔓成为同伙比什么都强!而抡动过的斧子绝对也不可能再和藤蔓成为同伙了,它们之间有了刻骨的仇恨……难道这就是仪王李璲选择的自保之路吗?看似凶险,得罪了那么多藤蔓,但却赢得了老榕树的安心。 可老榕树真会对斧子安心吗?它不怕斧子擦枪走火刮上自己吗?或者哪天那斧子不用人抡、自己就飞舞起来去砍树?所以斧子必须变成狗尿台,到墙根儿底下猫着去,距离大树越远越好!管你是道家的、儒家的、法家的、甚至阴暗角落里努力滋生但最终脱不开阴暗角落的墨家的……只要远离大树,任你拱塌了墙还是散着臭味恶心一溜儿人,都随便你! 藤蔓的仇恨找斧子去算吧,和大树没关系!但当藤蔓发现斧子摇身变成狗尿台,不知那账还怎么算……而我的眼睛该好好看看这树了,这树上哪些枝叶凌落了,哪些枝叶不但躲过了误伤还获得了更宽松的空间呢? 想到这儿,李林甫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烦心了,因为他突然发现,本来长得最茂盛的那一簇向阳的枝叶,由于向阳所以和藤蔓最纠结,于是被伤折损的也最多,而稀疏之后透过的阳光开始关照到背阴儿的枝叶了……原来明朗的形势竟然又势均力敌了!靠,李林甫真想冲着李璲骂脏话。 当然,李璲是听不到的,李璲现在听到的是颜真卿带来的好消息……同时也是坏消息!因为颜真卿这个憨货当着萧子琪的面儿,兴冲冲的禀报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三喜临门啊,李季兰李姑娘在宋州大功告成,三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现在来到文学院,又把麻烦的木版印刷改成铅活字了!挺着肚子可真不容易呢,您快去看看呗!” 李璲斜眼瞟一眼身边的萧子琪,眼瞅着那俏脸从紫红到蜡黄,又从青灰到铁蓝,跟变色龙差不多,真想一巴掌糊死颜真卿!这混蛋是故意的……萧子琪已经温柔的开口了:“颜家哥哥,依你看,那李姐姐的肚子像几个月了呢?” “嗯,依颜某看,那刚刚隆起大概五个月了!”颜真卿一本正经的样子越发讨厌,李璲冷冷的夸奖他:“真是博学多才啊,本王调你去主修医学如何?将来想必颜家可以出个杏林妙手了!” “啊?那倒不必,颜某已经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呵呵,”颜真卿这种傻子的顺杆爬,比那些聪明人的顺杆爬更令人防不胜防,继续火上浇油道:“还要多谢殿下和李姑娘的照顾呢!郎才女貌天生地设,学生再次恭喜院长……” 李璲憋在嘴唇边那句“你可以滚了”还没喷到他脸上,萧子琪已经迈步上前挡住了李璲,深吸口气对颜真卿说:“五个月真好啊,本王妃真是怠慢了!快去备车,我要亲自去接李姐姐来!” 颜真卿一溜烟的跑出去,其表现出的热心真像是把别人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李璲小心翼翼的在萧子琪身后试探的说:“那个……你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李璲冷汗都下来了,只见萧子琪回眸一笑,满脸的妩媚对着李璲,抻出手帕给李璲轻轻拭去脑门的汗,笑嘻嘻的娇声道:“殿下怎能这样冤枉我呢,子琪可不是那样的人哦!你就好好忙活数百官吏家破人亡的善后吧,至于咱自家的事儿,难道殿下不相信我这个王妃能处理好吗?” “相信,当然相信!”李璲把头点得好似鸡啄米,长江下游可是萧氏一族的地盘,用不着萧子琪暗示,李季兰随时可能出门被车撞死、或者在瓦片掉落房檐时刚好路过。倒是有萧子琪在她旁边也许反倒安全些。看着萧子琪冷哼一声大步向外走去,李璲长吁了口气,这才揽过茗烟问道:“昨个儿吩咐你的广告打出去了没?” 茗烟巴不得萧子琪走了就别再回来才好,此刻不由得开心起来,调侃着向主子汇报:“还说呢!这哪儿是打广告呀,殿下你没看到,外面根本就是打群架啦!”说着说着就像眼前又看到了那热烈的场面,忍不住自己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十六颗小巧的牙弯成了月牙儿。绣花团扇扑打着李璲的胸口,缺根筋的茗烟大总管又傻傻的问:“可是,干嘛咱们掏钱给那帮书生扬名呢?” 李璲刚要给他解释,身后有高适的声音响起来:“殿下又做什么善事啦?”李璲一回头,赶紧松开茗烟柔软的柳腰,跟风尘仆仆而来的高适见礼,急切问道:“朝廷新派来淮南的官员们都到了吗?” “一部分到了,属下已经吩咐他们直接去上任,不必参见殿下,也算是避嫌吧!”高仲武任凭茗烟给自己掸掉衣衫的尘土,拱手回禀:“既然殿下要做个孤臣的样子,咱就做足!朝廷原本有旨意让殿下物色人才提拔淮南道,属下已经替殿下写奏章婉拒了,至于您那几位兄弟也不敢安插人过来,怕您又给砍了,哈哈!” “那就鼓动百姓上万民表推举萧氏的贤德吧!”李璲想了想说道,叹口气不再纠结这事儿,这才一起解释刚才的话题道:“本王想编写一本《盛唐诗》刊印,只收录三百首,先生以为如何?” “赚点儿钱容易么,殿下就总这样往外扔!”茗烟又开始他的小算计抱怨起来,撅着红红的嘴唇嗔怪道:“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呀,新的赚钱营生殿下可是好久没发明了,可这花钱的事儿一桩接一桩的!先生你倒说说,殿下最是听你的话。” “咱们殿下可是只听你茗烟总管的话的呢!”高适很茗烟也很熟了,任凭大总管伺候自己整理衣袍也不见外,还有心情调侃一句,替李璲解释道:“哈哈,钱赚来不就是花的嘛,不花掉还赚它干嘛呢?茗烟总管你可忘了一件事儿了哦!” “奴婢又忘了什么事?”茗烟一愣,停下手里的忙活,看李璲微笑不语,高适压低声音道:“那些有可能将来跟咱殿下过不去的人被一锅烩了,总管大人以为就完事儿了啊?呵呵,他们背后的人能不把牙咬碎喽?” “哎呀!是耶,我还真忘了呢!他们咬碎牙之前肯定得先咬咱的肉吧?”茗烟草容失色,惊叫起来,别看个头儿那么高,蹦得如同小兔子。高适呵呵笑着道:“别急别急,所以咱殿下才要花钱消灾嘛!” 茗烟这才转忧为喜,狠狠心,跺跺脚,咬着牙向李璲坚定的表示:“只要殿下您平安,要花多少钱,咱……咱花就是了!”李璲无奈的苦笑不已,搂过最亲信的人,有他的支持就好办了,这才对高适说:“昨天让茗烟张贴告示,广求天下才子自荐或举荐好词佳句。” “原来如此,”高适捋着胡子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后拍着手笑道:“殿下这真是神来之笔啊!哈哈,一是又快到千秋节了,把陛下的诗作编入最前列,借此能向陛下献礼;二是获得天下读书人的竞相投奔,所谓立言,这是大事,都得放下恩怨先来巴结;三是这水又一次搅浑了,只要咱们总能有新的波澜掀起,他们就是顾不上追究前面的事儿,呵呵……殿下高明啊!” “所以这事儿还得先生亲自督办,”李璲拉着矮胖的高适在茶几边坐了,亲自端过来煮好的茶汤,认真的说道:“务求让那些有诗名的人逃不掉、都卷进来!最好是他们的崇拜者、追随者互相打破头,嘿嘿,只有他们互相结了仇,咱们才彻底安全呢。” ... ... 第187章 笼人心塑像历代十三圣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高适点头允诺,但看看身上的肉都瘦了,感慨自己的劳碌命,苦笑道:“属下的月钱,殿下可要再给我提高些啦!您看我瘦的,我得好好补补才行,哈哈!” “先生能从茗烟手里抠出钱来,就尽管去抠吧,哈哈!”李璲指着茗烟那个吝啬鬼打趣,羞得茗烟气哼哼的跑掉了……其实是恍然大悟般的躲债去了!李璲痛苦的又解释:“本王也没闲着啊,要忙活在紫金山上给历代圣人塑像呢!” 看着李璲那副悠然神往的样子,就差嘴角留下口水了,高适斜眼眨动,带着满脸肥肉都颤起来说:“您不会把自己也摆进圣人群里吧?属下暗自揣测,嘿嘿,殿下肯定那样想过!”还什么暗自揣测啊,你的手指尖都快指到我脸上了。 “呸!谁不想……”李璲高声嚎叫又连忙捂嘴,左右看看没外人,才压低声音道:“不,我是说,我哪有那样想了?” 高适昂起并不高的头,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得寸进尺道:“那您打算把自己的相貌偷换雕琢在圣人的脸上?则天皇后塑洛阳大佛时就干过一回了……这招儿不是很高明的!”高适连连摇头,很是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满脸写着黔驴技穷四个字。 “好了啦,不开玩笑了,呵呵!”李璲拉着高适出了府,坐上碧玉车往紫金山去,有些显摆的说:“咱们也该看看那十三个圣人的雕塑做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要不是萧家在淮南的势力,李璲真的连十三块那么大的花岗岩都没处儿弄去! 紫金山下的广场上石匠们正在忙碌的雕刻着,满地碎石的堆积之中,大体形制已经完成,十三尊两丈高的石像围成半圆,并非是常规的束手站立样子,而是各有丰韵。那些脚手架上的石匠正在做面部表情的最后精琢,随着石屑纷飞、石粉扬尘,围观的许多读书人都忍不住惊叹鬼斧神工。 那中间四座最引人注目,正中间中年男子像须发飘扬,身上不着寸缕只在腰间盘绕祥云,但出奇的不给人任何猥琐之感,因为他二目圆睁、剑眉倒竖、满脸的彪悍,裸露的肌肉虬劲沧桑仿佛要炸开,工匠们故意没有去精雕细琢、而是采用大劈大凿的手法,透露着远古的气息!他单手抡动一把造型简单的短斧,另一手出奇的大、呈擎天之姿,整体夸张的形制却最显伟岸,正是盘古氏创世元灵。 已经有不少人在惊叹之余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其中一些附近的农民已经自带香炉开始进行供奉了,就在这还没平整好的广场上,叩头在满地碎石间。李璲很得意自己设计的图纸,冲高适笑笑,等着他的夸赞。没想到高适只对圣贤本身发表看法道:“盘古开天是神话并非正史啊,殿下为此塑像的寓意何在?” 李璲只好悻悻的跟着转移话题道:“人活着除了吃穿之外,总得需要点儿信仰的。”说着指指那些跪拜的人群,虽然听不到他们嘴里念叨着保佑些什么,但虔诚的态度很清晰,李璲想起后世从西方舶来的无神论对文明的强大破坏力,但愿此刻的未雨绸缪能有用。意味深长的说:“有敬畏的人,才不会做坏事。” 转头看左边其一戴冕旒冠、宽袍大袖庄严肃穆,而左手高举八卦盘、右手含胸轻占捏着法诀,不用问,这是伏羲氏首代帝尊;其二为女子像貌做凌空飞渡的潇洒状,下半身罗裙遮掩在水云间,玉指紧握长长的杨柳枝向凡间挥洒甘霖,点滴落处星星点点都是模糊的人形,这是女娲氏始祖大神! 无疑,在此参拜的人数更多,连一些士子也在犹豫后还是深深的长揖到地,什么学说也好、门派也罢,总不能不认祖宗。只是没人见过伏羲氏长什么样子,暂时也就没人发现那是按照太宗皇帝的五官描摹的。 右边其一为慈祥老农形象,挽着的裤边露出踩在泥泞中的腿脚,手中攥着一束谷穗清晰可见,而不知名的草叶在唇齿间让他双眉紧缩有苦痛之色,这才是华夏先祖神农氏真实的写照;其二破衣寒衫佝偻着背、在尘土飞扬的大荒上行走,腰间斜插古朴的石锤和石锥,双掌拢在胸前小心的呵护着一簇火焰,欲将其向外奉献,这大公无私的圣贤当然是燧人氏。 “不是说圣人塑像吗?怎么都衣冠不整啊……”旁边有人窃窃私语,这话刚出口就被旁边的朋友横眉冷对的喝斥:“你胡说什么!老祖宗崛起于荒蛮、劈荆斩棘开创我华夏一族,这才是真正的往圣先贤!这塑像表现出了千辛万苦,哪儿是拽几句子曰诗云能比得了的!” “这不是理学院的学生章智荣吗?不错,有见识啊!”李璲走上前拍拍那青年的肩,很欣慰,仪王学院内就是要有这样正确的理念导向,才不枉自己的精心勾画。在这里李璲也不能平静的观瞻了,李璲和高适带头拱手弯腰,拜了三拜,周围人见到仪王亲自来了,不想拜也得跟着拜了。 再看两旁各有四尊圣像各有特点,都不是普通画像上那种正襟危坐、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而是或亲切、或张狂、甚至调皮,给人耳目一新却真实震撼的感觉!比如左一的道圣老子像就歪倚在青牛背上斜眼瞟着下首,而下首的文圣孔子像浑然不觉,弯腰抚摸着两个行礼青年的头。老子的青牛夸张的很是巨大,那两个青年又夸张的很是缩小,不知什么寓意。 正宗的儒生在这里可就有些心理不平衡了,又有人嘀咕着“老子排前面也就算了,怎么那么巧就轻蔑的看着孔子呢”……刚好被李璲听到,李璲心道:你们慢慢揣摩吧,我本想塑造墨子取代孔子的,你随意删改《诗经》难道比研究科学的功劳大?现如今就算够给儒家面子了! 再往边上两个是谋圣鬼谷子和武圣孙武子,一把羽扇轻点、足以指点江山表现胸中沟壑,蒲团下垫着凛凛白骨,看得人触目惊心;一柄长剑刺天、足以让千军失色万马齐喑,高大的坐骑头上长角有麒麟之态,铁蹄下刻画血海滔滔。这代表了令万邦折服的汉民族深邃的智慧!围观的人走到这儿都感觉脊背发凉,远远绕开。 右边四尊更有意思了,头一个毫无疑问是仓颉,华夏文明不是血缘维系的民族而是靠文化生生不息,造字的仓颉功比天大。次一个以石拱桥为基座,人像蹲在上面专心拆卸着手里的机关锁,竟然是巧匠祖师公输班!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这里已经开始喧哗了:“仪王学院供奉鲁班、甚至把鲁班尊为圣人倒不新鲜,关键是右边鲁班的位置和左面孔子的位置是等同的!这怎么行?” “就是就是,圣人怎么能和贱民并列,这哪里是尊奉,分明是侮辱!”议论声引来更多的人过来观摩,有人向脚手架上的工匠挥舞着拳头,表示愤慨,而工匠却忙活着自己的事儿根本不屑理睬,坐在脚手架上自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已经够了,手上加把劲儿,让刻下的石屑更多糊到那些人脸上足矣。 当然,也飘散到嘴里了!吃一嘴石屑的人‘呸呸’的怎么也吐不干净,李璲哈哈大笑,轰他们滚开道:“你们这些书呆子好不懂事,圣人教导万民平等,民为重社稷次之,你们都忘了?还好意思提圣人!莫要得罪贱民啦,你们的圣人现在掌握在贱民的手里,人家一生气说不定凿锤下圣人的鼻子就掉了!哈哈。” 那俩士子灰溜溜的跑掉,免得还得给工匠赔不是。周围的工匠们都笑起来,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向仪王李璲问安。 ... ... 第188章 彩烟花开启元素学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最大的争议还不是鲁班的匠人身份,毕竟一个古人也算是前辈,可以凑合尊重一下。 而最后两尊一个大咧咧的舞着画笔,头发有些秃却不戴帽子,面目赫然被雕琢成了吴道子!围观的世人有认识的,已经惊叫了起来,居然给活人塑像啊!这是吴道子的荣耀还是悲哀?恐怕也只有让吴道子自己来看过然后自己发表意见了。 而最后一个专心致志的坐在棋盘前,奇怪的是根本没有雕琢面孔,却没有工匠在这里忙碌,难道这就算完工了?是说还没人能得到‘棋圣’的殊荣吗?很多人在指指点点着,那个科学呆子章智荣凑到李璲身边,懵懂的请教道:“琴棋书画不过小道,修心养性有余而难以为国为民创造价值啊,为什么也可以称为圣人?还请院长大人为学生解惑。” 他倒是没管活人能不能供奉的事儿,只是对画画的排在大匠祖师前面有意见。李璲揽过章智荣的小身板,耐心的解释道:“你刚说的四个字很对,修心养性啊,大贤大能要治国平天下不都是以修身齐家开始的吗?所谓教化,并不一定局限在读书中,庄子以自然为师,孟子以社会为师,华佗扁鹊以疾病为师,咱们理学院、工学院以万事万物中蕴含的变化道理为师,都同样可以为百姓为国家做贡献。” “学生一定会以墨子为师,好好研究物质中的奥秘!”章智荣雄心勃勃的昂着头,活像一只斗鸡,高适在后面一巴掌打歪他的头,笑骂道:“小子先别吹,你倒是说说发现什么奥秘了?哪怕远远的窥一点门径也让我们惊叹惊叹!” “当然有了!”章智荣自信的脱口而出,紧跟着就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的左右观瞧。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个书呆子,这倒是让李璲有些刮目相看了,只见章智荣拽着李璲往角落走去,犹犹豫豫的样子颇为为难。李璲好奇道:“怎么,你跟本王还保密?发现的奥秘准备自己留着自娱自乐、不打算让学院应用到世间喽?” “当然不是啦!”章智荣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只不过,我研究出的东西……唉,可能申请不到学院的奖励和经费啊,殿下……”一边说一边偷眼瞄着李璲的表情,可惜李璲摆出一副僵尸脸,不给他任何暗示,让章智荣惴惴的只好和盘托出:“我发现火药中掺杂一些东西可以闪出各种颜色的烟花!” 李璲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变化,但在章智荣的期待中却仅仅是不屑的甩下一句:“那叫焰色反应,火药是本王发明的,本王岂会不知!你要是就发现了这个的话,本王不得不遗憾的通知你,你晚了整整一辈子!”李璲近乎失望的叹口气,转身就准备走了。 “别别别,院长,您耐心听我说完嘛!”章智荣大急,不敢再卖关子,赶紧挡在李璲跟前道:“我是很具体的发现了加胆矾会呈蓝色,加食盐会呈黄色,加石灰会呈红色……” 他掰着指头还没数完,李璲拍拍他的肩头已经不耐烦了说:“加卤水会爆发白光,什么都不加还能有紫色!好了好了,这些发现能获得的奖励本王自己就领了,没你的份儿!”李璲倒不是真的以为他就这点儿成绩,而是嫌他说话不痛快,所以将他一军。 果然,章智荣再也绷不住了,好不容易能直接和院长大人说几句话,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嬉皮笑脸的缓和气氛,快速说道:“您别老急着走呀,我真的发现一门大学问!不是关于焰火颜色的啦,我的意思是,我研究了好多东西后发现,不用胆矾用铜屑也能烧出蓝色,不用石灰用骨头粉也能炸出红色等等,说明胆矾里面含铜,而石灰和骨头里也有相同的成分!” 李璲瞬间停下脚步,心中的波涛起伏已经山呼海啸了,瞪大了眼睛凑到章智荣的脸前一寸远,一字一顿道:“那么你得出什么结论了?”此刻李璲估计自己脸上的狰狞肯定把章智荣吓坏了,因为那家伙像受惊的小鹿似的一副娇柔状,两手颤颤的推阻着李璲的胸膛,顺便缩头向后远离,免得李璲咬到自己鼻子。 还是太近了,呼吸着互相的气息,章智荣鼓起勇气道:“学生大胆猜测,世上一定是有那么百八十种基本元素,互相排列组合成了无数的物质,反过来说,每种东西都是由好几种不同的元素组成的,当然,并不止金木水火土那几样儿。只是,我还没找完全所有的基本元素,也没能找到它们如何组合的规律……”说到后面声音渐小,刚刚的雄心勃勃倒变成了无尽的遗憾。 看着他的落寞,李璲却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双手突然间攥住章智荣的双肩,斩钉截铁道:“会找到的!先找到研究它们的方法,有了方法再寻找它们的规律就不难了,哈哈,事实上本院长已经找到了一部分了,你想不想听呢?” “真的吗?”章智荣不顾双肩被固定在铁钳里,愣是兴奋的窜起来,开心的嘶吼:“您快教给我吧!那个,殿下,咱们现在就回理学院好不好?” “好,咱们现在就回理学院,通知你的同学们,本王要开讲一门新课……”李璲深吸口气,双眸看向天边,终于等来了啊!既然唐人已经自己提出元素学了,自己再一点一点的透露,想必门捷列夫先生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吧? 收摄心神,李璲指指停在远处的碧玉车,推章智荣一把,然后回过头来对高适道:“本王有更重要的事儿去理学院,这历代圣人像的广场工程就拜托先生盯紧了,等这里落成典礼后先生来找我,咱们再赶往文学院搞《盛唐全诗》的遴选。” 李璲最后看一眼那十三尊姿态不同寻常的石像,也像碧玉车走去。心里终归是有遗憾的,棋圣的面孔李璲打算留给自己,原本想着还有两尊的,开工前决定还是算了:一个商圣范蠡,毕竟当今天下碍着自己的鼓励对商人态度再开放,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和那些圣人并列。另一个诗圣现在才二十岁,等他胡子白了在塑像也不晚……当然得杜甫先长出胡子。 高适点头允诺了,目送李璲离开。他倒是可以借此耗费耗费体力只当是减肥,而李璲需要耗费的就是心力了……甚至说心力交瘁也不为过! 碧玉车里面对章智荣孜孜以求的眼眸,李璲铺开纸卷开始……不不不,你猜错了,不是默写门捷列夫周期表,绝对不是……李璲原本在激动中差点儿就开始画格子了,但忍了又忍没有画,而是用剪刀开始裁纸。 五十四张一样大小的卡片瞬间完成,李璲这才开始在上面挨个儿书写: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李璲不敢直接传播最终的知识,那太骇人听闻了,何况效果未必好也根本说不清楚,比如原子量和电子排布就没有仪器可以测量,甚至度量衡都不是国际单位制呢。所以李璲灵光乍现中,打算让学生们重走一遍门捷列夫先生走过的路:传说中的扑克牌玩耍法! 章智荣彻底傻了,倒不是为了院长大人脑海里浩瀚的仙界知识,而是——那五十四个字有多一半不认识!没错,元素的中文写法是二十世纪根据拉丁文音译后创造的。章智荣结结巴巴的指着那些字念不出,李璲非常大方的给他念了一遍。然后偷偷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仿佛回到了前世的办公桌前。 李璲爱怜的抚摸着那些字,收拾好情绪才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基本的那些元素,当然,其实不止这些,但我梦受仙术也只记得这些,需要你们找到它们排列顺序的规律,没错,它们是有规律的!本王只记得那是一种循环往复的规律!至于更复杂的元素,留待将来你的头发白了再去寻找吧!” “可是院长,这些元素呃……”章智荣的小眼睛里充满了迷蒙,转了好多好多圈才组织好语言道:“规律我会和同学们去找的,可您起码先要告诉我,那个……怎么提炼这些单独的元素吧!” “那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李璲没好气的把这一摞卡片甩在他脸上,但转念又想,自己也很希望有生之年看到他们建立科学体系,免得万一学院里都是笨蛋,那自己就白忙了。所以还是要给一些提示。 “你那句话说对了,任何东西都是由某几种元素结合的,比如我们每天要喘气儿,这气儿里其实很多种元素,又比如一片叶子,里面也有很多种,有主要的有次要的,甚至是你感觉绝对不可能的那几种哦!呵呵,那是因为,一种元素在和不同元素结合时会变化不同的性质……”说到这儿李璲强行打住了,真的很怕拔苗助长会适得其反,要是此刻把这孩子说晕了那就遭了。 章智荣小心的从脸上撕下那些卡片,呲牙咧嘴的捧在手上反复的看,出其不意的是,章智荣突然开仙窍般的问出:“就像殿下的发明的肥皂?油腻中的成分经过反应,反而能洗刷油腻了!那就是所谓性质大变样吧?” 李璲认真的点点头,从这个小眼睛清瘦男孩儿的身体里,仿佛看到了碳氢氧三元素沸腾起来,活跃得喷薄欲出!看来,得抓紧创建科学基础了,起码要引导出标准度量衡的国际单位!李璲深知一个原则,构建基础理论远比创造试验成果重要。 可天不遂人愿啊,随着碧玉车速度降下来,理学院的大门越来越近,烦心事已经等候仪王殿下多时了。 ... ... 第189章 煮海盐仪王大功德(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见时盼,见面后怕,盼的是欲期难期的相见,怕的是倏来倏去的别离……唯有这短暂的“面对面”实在,也唯有这实在的“面对面”不能长久。 李璲刚刚下车就看到了亭亭玉立的李季兰,在风中飘摇着长袖,卸去所有的金玉装饰后简单一领红丝巾系着发带,简直变成了邻家的品学兼优好姐姐,李璲看呆了,旁边的书呆子也看呆了,李璲一脚踹开章智荣,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一把就抱起了李季兰开心的笑道:“欲把佳人比湖光,淡妆浓抹总相宜!”只是开心的时候忘记了一点儿事儿。 “快放下我,这么多人看着呢!”李季兰的小拳头轻捶,每一下落都带着天然的体香,熏得人要醉了。李璲放下之前到底在她酥胸的沟壑里埋头好好深吸一口,这才满意的轻语:“那有什么关系,今天本王就纳你做孺人!” “当然有关系,你再抱紧些就勒的她流产了!”一个身影霎那从李季兰身后闪现出来,气哼哼的话音好似霹雳般划亮了李璲的灵智,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萧子琪的声音!她比李季兰娇小竟然躲在那宽大的裙摆之后,静等着看李璲的表演,真是聪明过头的女子啊。 李璲这才知道李季兰刚刚说‘有人看着呢’是特指某一人,并非在乎周围那么多人,李璲不敢看萧子琪涨红的脸颊,却忍不住探头看向闪现出的萧子琪的手,因为她有只手还放在李季兰后腰上,李璲很肯定的怀疑那只手和李季兰腰眼儿之间隔着一把刀。 “别琢磨了,瞧你小心眼儿的,哼!”萧子琪瞬间看破了李璲的心,抽出手在李璲眼前空荡荡的晃了晃,叹口气道:“我是扶着李姐姐呢,都快六个月了,你别小人之心啦!” 李璲尴尬的笑笑,腆着脸过去也伸手扶一扶萧子琪,顺便在她腰上好似拨弄琴弦般的揉捏着,说道:“你也五个月了,我来扶着你……不要围观!都滚回去上课!”后一句是朝向远处章智荣为首的一群人吼的。 呼啦啦漫山遍野都有人影跑动,李璲脸皮再厚也浸润了一抹红色。此刻一声清脆的响,啪的打掉李璲的手,萧子琪端起架子,很正经的平淡说:“还有个关系要先告诉殿下哦,册封孺人是不行的,不是本妃不同意,是你皇家的法度容不得,顶多收李姐姐作媵。” “这……太委屈了!”李璲刚刚脱口而出确实没想到那一层,现在听萧子琪提醒事实上确实难办,无奈的看向李季兰。没想到人家倒是比李璲看得开,展颜一笑道:“妾身早已和王妃说好了,作为一个女道士的归宿,能跟在殿下身边就算不得委屈。” 这话透露出的意思是,二女这几天的谈判最终在互相退步妥协中达成协议了,李璲终于放下心来,感激的向萧子琪点点头,毕竟,若李季兰先生个男孩儿,那庶出的长子和嫡出的次子就都危险的很。茗烟很有眼色的过去搀扶萧子琪,这是王妃该得的。 唯一的遗憾是纳个媵妾连仪式都不能给她了,李璲很内疚。但李季兰倒是对这些俗礼不在乎,已经不纠结这些事了,转换话题道:“对了,那个颜真卿在文学院的工坊里给殿下督造活字印刷呢,估计一个月后《华夏字典》就能排版刊印啦,趁这个时间差,殿下是不是要遴选出入《盛唐诗》的作品?” “这个倒也不急,把摩诘和子美从武学院捞出来去办就是了,反倒是另一本书是我欠的人情,需要认真的去还……”李璲悠悠的看向长安的方向,他说的人情债李季兰自然不懂,但很聪明的也不多问,而萧子琪清楚是怎么回事,又到底把李季兰不当自己人,所以也赶紧帮着转移话题,掩嘴笑道:“那两位才子你竟然安排去武学院,咯咯,他们现在可还活着?” 李璲故意愣一愣神,犹豫着说道:“应该……可能……还能救活过来吧?”说着看向侍卫统领吴广。吴广赶紧迈上一步回禀:“据说能吃能睡,饭量见涨,鼾声如雷,顶多就是再写不出什么诗文而已,但很可能大唐多两个将军!” 吴广的大眼睛眨啊眨的,这话说得根本不算啥好消息,简直就是噩耗!李璲赶紧让他派侍卫火速把二人接回来,增强体质就好了,能多活几年,大唐不缺这两个将军。这时候李季兰重新插话道:“殿下来理学院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奇东西要问世了?妾身可是恰逢其会,那就定要一起学学!” “我也要学!”萧子琪此刻没了王妃的端庄风范,不服输的小女孩儿气重新占据了灵智,竟然掐起腰的喊叫。李璲一胳膊搂一个往理学院里走,朗声大笑:“只要你们听得懂!” 这一晚李璲就住在了理学院内,好在每个学院都有给院长准备的**小楼,三人舒舒服服的休息一晚……只是相对的,其实不很舒服……二女的不舒服是既想缠绕在夫君身上获得爱怜,又要狠心的拒绝夫君的进一步行动,颇有欲迎还拒的味道!别说被李璲调逗的没法睡着,自己也是小兔砰砰撞的睡不着啊! 最能激起欲壑的不是闻香、也不是观美、更不是软语娇呼,而是全身上下游动的凝脂般软滑肌肤的摩擦!这里的触碰每每如过电,穿刺到神经最根源,那里的剐蹭连连似融化,温凉如玉交融火热似铁,可李璲不被允许动弹啊,‘孩子’二字如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哪里是享受,分明是煎熬! 等到天亮三人都疲惫不已,二女伸个懒腰总算能起身梳妆去,可李璲身体僵硬麻木的连懒腰都伸不开了,脸色蜡黄蜡黄的,心里这个恨啊!这个亏啊……人家西门大官人据说是喷发太多次后虚死的,可好歹痛快了,我这倒好,正相反啊,一次都没喷发,全都在体内深处和闸门口往返来回中朽化了!此刻若是死了竟然是很不痛快的自我焚死法。 挣扎着起来穿衣服,李璲有种减肥成功的感觉,明显看到三条腿都见瘦了!我靠,明天说什么也要离开理学院,让这两个尤物安心研究格物学吧!李璲歪在床边大口的喝茗烟准备的鸡汤,真是太贴心了,也不知这奴才熬了多久!单从他的熊猫眼就能看出茗烟很可能彻夜没睡,李璲知道他从来不画烟熏妆的,哪怕当着二女,还是心疼的捏捏茗烟的小脸道:“剩下的你自己喝掉,快去补觉,等睡饱了咱们才有精神去应付文学院呢!” ... 第190章 煮海盐仪王大功德(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茗烟乖乖的点头,转身出去了,李璲这才在二女的搀扶下走向讲堂……风水轮流转啊!昨天还是我搀扶你俩呢! 一个时辰之后,最先逃离理学院的却不是李璲!一来李璲的腿还很软,跑不快,二来李季兰和萧子琪双双有要呕吐的感觉! 别紧张,不是怀孕的反应!而是对李璲讲授的课程内容忍无可忍了:李璲在黑板正中画了个八卦图,嘴里絮絮叨叨着“阴阳二气为核心,相生相克中产生阴阳鱼眼也就是阴中阳、阳中阴,八个卦象围绕在外,不是平面的应该是球面的,不是静止的应该是旋转的,不断运动反而不断产生能量,一旦静止就是消亡……”这些云里雾里的还不算,话锋一转又说起天文。 “同样的道理啊,太阳是个大火球在空间悬浮着,金木水火土各星围绕它旋转,宏观物质的规律和微观世界的规律出奇的相似呢……”李璲早就忘却了台下那些人穿着的不是西服领带皮鞋,一边在黑板上画太阳系一边说着。 李季兰终于忍不住了发问:“悬浮?凭什么悬浮?它为什么不往下掉落呢?” “问得好啊!”李璲丝毫不介意有人打断自己,前世的每天不就是这样过的嘛,反问道:“谁说它不掉落了?只是宇宙无穷无尽的广大,它每时每刻掉落的距离相对于宇宙之大而言,近乎没动!比一粒沙掉落大海还要夸张呢,永远沉不到底……” 萧子琪又抓住这个话头问:“那终归是要沉到底的!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李璲非常轻松的解答:“所以也有人认为宇宙是个环形的圆筒,星星不断的沉落其实是在环形筒中转圈,总是回到原位!当然,顺便说说宇宙有多大吧,阳光可以在一瞬间走数万里距离,那么,阳光走上亿万年大概就能从咱们这里走到北斗星了。而这个距离相对宇宙之大依然像是一粒沙在大海中!” “您今天不是要讲微小的元素吗?怎么说起宇宙了……”章智荣窃窃私语,还是被李璲听到了,李璲大喝一声指着他道:“你说得对,我是想告诉你们,微观粒子的状态和宏观差不多,中间一个阳性核心,外面很多阴性小粒围着它旋转……” 于是一个时辰后,李季兰表示自己要去工学院总结造桥工程技术了,而萧子琪主动请缨去替换仲武先生督造圣人像。李璲自己也觉得步子走得太快,太不现实了!只能告诉学生们好好揣摩,就留着那些痴呆的面孔不管,径自登上碧玉车逃离,去往文学院。 现实的问题不是没有,比如路途上仪王车驾就因为太快,差点儿撞到行人!说来也奇怪,明明隔着很远吴广就吆喝前面的人避让了,可那几个老农愣是躲闪的动作慢的出奇,生生被仪仗队的马肚子剐蹭倒,掉进路边阴沟哀嚎起来! 难道盛唐就有碰瓷儿的了?仪王车驾缓缓停下来,李璲此刻丝毫没去想敢不敢扶的问题,因为没经历文化浩劫的华夏,几千年也没出过那么多个道德沦丧的人!黄蜂卫跳下马鞍已经把几个老农拽出来了,而那胡子最长最白的老者一边揉着自己的腰,嘴里哎呦着还一边要给李璲行礼,口称:“老朽有罪啊,惊了殿下的车驾,求殿下开恩啊!” 老人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那干草般的头发枯黄色很显眼,李璲突然明白他们为何躲闪迟缓了!那是身体没劲儿……人缺了盐就会没力气!可这里临近大海啊? “老人家不用怕,呵呵,难道本王素有恶名不成?”李璲亲手扶起要行跪拜大礼的老农,自嘲一句让对方能消除紧张情绪,一边给老农掸土一边笑嘻嘻的问候:“摔得重不重?不如随本王去城里找大夫看看吧!” “不重不重,可不敢耽误殿下的正事啊!”老农赶忙连扶在腰上的手都松开来,躲闪着怕碰脏了仪王的袍子,到底还是弯着腰回话:“庄稼人身子骨皮实着呢,殿下放心,殿下是威名,是威名啊!谁敢不敬呢?” 客气之后,李璲看看后面几个农夫都是满鬓的苍黄,问出心中疑惑道:“本王看你们动作迟缓、身体乏力、头发干枯却没病没灾的,这是缺少食盐的症状吧?” “殿下英明啊,一语中的!比镇上的赵大夫还厉害呢,”老农也不懂这样夸奖皇子是不是如同贬损,反正那个不知所谓的赵大夫真的已经算了不起了。老农挺了挺腰,终归没挺起来,叹气道:“如今这青盐越来越贵,据说是西北打仗打得少了出产,唉,吃不起喽!” “西北的青盐?江淮各州要吃西北的青盐!”李璲心头如遭雷击,简直打死都想不到的滑天下之大稽啊,看几个老农很认真的在点头,李璲反倒像个少见多怪的土豹子,懵懂的问:“可咱这里靠近海岸啊!难道朝廷规定不许煮海盐吗?到底怎么回事不妨对本王明说!” 李璲想的是古代对盐铁两项从来都是专营专卖,朝廷不许百姓贩私盐,那是砍头的罪过。没想到老农的回答完全是另一码事:“朝廷让煮也没人煮,呵呵,殿下说笑了,海盐哪儿能人吃呢?会吃死人的呀!”几个老农就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李璲,只是嘴上不敢冒犯的说出来罢了。 原来如此!李璲站直了腰,悲悯的扫视这些因循守旧的人,他们是海盐吃死过人,也许那是古老相传曾几何时的事儿了,但一辈传一辈就再没人去尝试改变!说到底是汉民族骨子里对祖先的崇敬,因而缺少开拓进取的精神。就像中华的领土,五千年前是这一块,五千年后还是这一块,原因无它,这里最好啊,哪儿都没这里好!其实只是别处的好儿藏在地底下、不在明面儿上看不到。 “本王若说煮海盐能吃,你们信不信?”李璲凝视几人很久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顿时让几个老农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手都没处儿安放了。心想相信仪王吧?常识摆在那里;不信仪王吧?仪王的大名一直就是以创造神奇著名的。领头的老汉尴尬的赔笑脸:“殿下拿老汉打趣喽!” 合着还是不信!传统的力量真强大,这,大概也属于牛顿第一定律的范畴吧?惯性啊……李璲挥舞起拳头加强感染力,突然冲着几个农民大吼一声:“本王说可以就一定办得到!吴广,先不去文学院了,直接奔海边!” 李璲一甩长袖转身就登上碧玉车,咣当一声车门关闭,五匹神骏傲然长嘶就将起行。此刻也许是李璲的坚定气质感染了周围,那老农身后一个年轻些的汉子窜出来,大喊道:“我信殿下!我信殿下大才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哗啦车窗被推开,李璲探出头来观察一眼这青年,放声大笑道:“好好好,还是年轻的好!吴广,带上他!”车窗关闭,碧玉车骤然加速。而高头大马上的吴广递出长戈,那青年抓住后长戈上扬,吴广竟以一臂之力把那青年甩上马背来,同时双腿较劲,坐骑就窜了出去。 仪王卫队震天响着钢铁的摩擦声滚滚而去,原地留下那几个老农急的直跺脚,嗔怪着青年鲁莽、不好好种田难道以为搭上皇子就一步登天了?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可老汉也无可奈何,毕竟追不上也不敢拦截仪王卫队,只能赶回村里给青年家里报信儿去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往百里外飞驰,碧玉车中李璲仔细回忆粗盐提纯的流程,那是高中化学最基础的定性分析试验啊……海水中含有很多种阴阳离子,之所以煮海盐或晒海盐得到的不能直接食用,就是其中的钙、镁、溴、碘、硫酸根离子虽然含量很小但也要除掉。 煮太麻烦了,李璲选定的是晒!最简单的盐田法是在气候温和,光照充足的地区选择大片平坦的海边滩涂,构建蒸发池和结晶池。将海水引入蒸发池,经日晒蒸发水分到一定程度时,再倒入结晶池,继续日晒,海水就会成为食盐的饱和溶液,再晒就会逐渐析出食盐来。这是得到的晶体就是我们常见的粗盐。 其他离子因为含量少而达不到饱和基本不会析出,残留在剩余的液体中,又可从中提取多重化工原料。而改进的方法是与液体蒸发技术有关。以往的海水蒸发晒盐,均采用平面蒸发的方法,盐水与流动着的水汽未饱和的空气的接触面积限于盐田的平面面积,若以盐水在一定高度上喷洒而下,就可以缩短蒸发周期而提高盐水的蒸发效率。 之后重新用水溶解粗盐,先加碱沉淀阳离子,再加酸释放阴离子,过滤后结晶就是精盐了……想到这儿,李璲也知道为何那些老农晒不了海盐了,就是缺少最后两步的酸和碱!而这两种东西,正是仪王工坊拥有的! 李璲把心踏实下来,随着路途的颠簸昏沉睡去,毕竟这几天太累了。 ... ... 第191章 钱财技术遭觊觎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长江出海口不是可以选择的地方,那里淡水冲击而来盐分不足,队伍要跨过长江途经扬州穿越泰州,往东在东海岸边选择缓坡滩涂。波涛拍击的吼声惊醒沉睡中的仪王,那好似远方的呜咽时断时续,通过海鸟的搏击风浪的长嘶表达着欣慰,李璲知道,这是大海在欢迎着终于到来的开发者。 仪王的旌旗招展在崖壁之上,每隔百米扬起数丈高的华彩,此起彼伏连绵十里,猎猎作响似是与骇浪对吼。很快,附近乡村的渔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赤着脚赶来。而沙坡之上,李璲选了向阳而又背风的好地方,纸上躺椅正舒舒服服的沐浴着祥和。 土坡下就是汇聚来的人潮,李璲并不打算自我介绍,那样是得不到信任的。渔民中到底有认得字的,指着旗帜惊叫着“那是传说中的仪王殿下啊”顿时获得了默认,有年老的人懂规矩,颤巍巍的恐慌着“别愣着了快叩拜”就强按着子弟的脖子跪下去。 李璲很满意,这时才睁开眼睛,刚想开口演讲来劝说这些人帮自己晒盐,但眼尖着扫到他们手里还攥着鱼叉呢,又想起来时的老农那副隐藏的不屑眼眸,李璲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换了一套说辞:“我大唐的渔民们,本王来此的目的很简单,本王看上了这十里坡地滩涂,决定征用了在此晒盐!都听清了,从即日起不许从此操舟下海,谁敢乱了本王的工程,格杀勿论!” 李璲袍袖一挥,斩钉截铁的下了通牒,冷厉的眼神即便是相隔百米的人都被刺痛。李璲一路行来已经甚至本民族百姓的脾性,那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大有人在,好好商量就有无尽的麻烦,弹簧一般,你欺压他他就缩脖子,你谦让他他就弹你一个跟头。就像后世,窗口前三两人买票也要争抢,而一个卫兵一条鞭子,足以令数百人乖乖的排队。 所以李璲话音刚落,一千名黄蜂卫齐刷刷抽出仪刀仓啷啷前指,锃光瓦亮在阳光下闪着血腥气的时候,满地的渔民全傻了,简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手一松鱼叉也扔地上了,怎么一下子自己祖祖辈辈赖以谋生的生活就破碎了呢? 其中像是村长的老者猛抬头,沙哑着常年搏斗风浪的嗓子悲呼:“殿下饶命啊!我等世代打渔为生,这今后可怎么活命啊?请殿下开恩,给条活路吧!”有带头的了,数百人就开始哭喊着磕头。 “那好,本王就给你们指一条活路,”李璲很满意这个反应,越是边远地区的人越好骗,他们最多知道现在是大唐不是大隋,根本不懂什么律法的。所以李璲换回笑脸在海风中把温和远远的传出:“都听好了,本王不但要征用这片地,还要征用你们这些人!全都为本王晒盐做工,本王不会亏待你们,工钱每天十文,当天结算绝不拖欠!这不比你们下海讨生活喂大鱼去好吗?” 还有这好事?哭着的人们顿时不哭了,只是疑惑的看过来。李璲招招手,远处几辆沉重的大车吱扭扭蹭过来,拉车的牛都冒了汗了!到得近前车上大箱直接被黄蜂卫推翻,哗啦啦的开元通宝铺满地好像永远流不完似的,这震撼的场面完爆一片大眼珠子,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不就是钱山吗? “殿下啊,这钱……您确定要晒盐?”老村长秉着最后一点儿灵智小心试探道,很怕将来晒出的盐吃不得的时候仪王反悔,那可就惨了。李璲看穿了他的心思,高傲的朗声宣布:“钱就放在这里,每天日落下工时就取!这点儿钱本王还不看在眼里呢,哈哈,只要你们按照本王的方法晒盐,成不成都与你们无关!” 仪王殿下金口玉言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从这一日起,十里滩涂开始整修盐场,而渔民们真的每天都能领到钱,又看到每隔十天就有牛车拉来整车的铜钱,就堆在崖壁之下!看一眼钱山干一下活儿,那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啊! 但这里出产的仅仅是粗盐,也就是吃了会死的那种,而提炼精盐的工坊是不能放在一处的,李璲深知掌握了食盐就是掌握了人命,这也是历朝历代盐铁国营的原因!谁都知道这里的利益有多大,远不是一套粉彩瓷瓶拍卖个高价能比的,所以生产出精盐来才是大麻烦! 麻烦说来就来,第二批从泰州海岸边运出的盐车行驶在去往长江渡口的官道上,响晴薄日的万里无云,吴广亲自押运,座下的骏马都披着灿灿的镀金铠甲,威风的当先而行。 只要到渡**接给镖局的人就算完成任务,而镖局将负责把这一百车粗盐运往宝华山的武学院,粗盐变细盐的工坊就在宝华山内的溪流畔,再由武学院派学生押运到将军山的工学院,那里的工坊把细盐变精盐后,就会呈现在宁州城里焦躁的盐商面前。 这是仪王殿下活学活用流水线方法,可以有效的避免某一个人掌握全部的技术,吴广每天都折服在李璲的智计百出下,甚至都有些麻木了。但麻木的吴广突然发现自己的坐骑脚步有些凌乱,不停的打起响鼻似是对口中的缰绳很不满,连连甩头。左右扫视,吴广心中警觉起来……这条官道今天太清静了! 距离渡口只有不到十里远了,甚至长江的水汽已经温润到脸上,江中的桅帆遥遥中依稀可见,但唯一不和谐的事儿就是前面路两侧那一小片树林。 “嗖!”一声响箭钻天而起,就在车队刚刚经过树林的时候,“抢啊”骤然有人发喊,好似每棵大树后面都有人影闪动,不等黄蜂卫抽出腰刀,那些影子已经到了切前! “快跑!”这是吴广的第一反应!就在一道寒光划到面门前的刹那,吴广双眸眨都不敢眨,一个铁板桥就仰躺到马后臀上,刀刃距离鼻尖一寸远堪堪避过。腰间用力再弹起时,吴广撕扯缰绳的动作远比抽出唐刀麻利,仗着铠甲精钢的坚固,后背上硬生生强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狼牙棒!闷声咽下一口逆血,吴广腿肚子较劲儿向后就窜。 主将逃逸,黄蜂卫各个无心恋战,唐刀磕飞刺来的尖刃,就算力量强过对方也不能等着被围攻啊,纷纷拨转马头赛跑,对一百头好牛毫无眷恋!哪怕还没看清的这些劫匪的破枪根本奈何不了自己的铠甲,照样儿犯不上费那个力气,滚滚铁流杂乱的跑掉,倒是马蹄践踏下死伤了十余名劫匪! ... 第192章 李璲三计安天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空有最坚固的铠甲、最犀利的武器,仪王麾下传说中的战士,就这么轻易的被一群路霸杂乱无章的突然出现给吓跑了!劫匪们还没杀过瘾呢,就直接开始庆祝胜利了,纵声长笑远远的在黄蜂卫身后响起,即便渐渐听不清了,那风中的嘲笑还是紧跟不舍。 黄蜂卫甚至都没来得及动用诸葛连弩,更忘记了袖口内有霹雳雷火弹,就一口气跑回了泰州……跑回海边向仪王领赏去……没错!是领赏!因为吴广不是忘记了犀利的武器,而是不能吓跑来之不易的劫匪!所以只能自己被吓跑了。 星空下,李璲站在海边的崖壁上,终于听到吴广带回的消息,在静寂的海风中安详的舒了口气,好像放下了一件心事,只问了一句话:“对方情况如何?” 单膝跪在碎石嶙峋的崖壁间,吴广很清楚殿下所问‘情况’二字指的是什么,早就整理好思路回禀:“能提前封锁道路说明有势力,能选择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说明有智慧,能把剑尖近到属下的鼻尖前说明不是普通山匪!所以属下没有对抗直接把盐车扔了。” 那就最好了! 若是真正的山匪抢劫,那肯定运回山寨藏起来,那就白瞎了自己的计划,只要不是山匪,随便是那方势力,这么多车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钱啊!定然要销售出去。到时候……哼哼,那可是没提炼的粗盐呢……李璲欣慰的点点头,今夜可以安心睡个觉了。 第三天一早,李璲还没起床,茗烟大惊小怪的公鸭嗓就撕裂了美梦,使劲推搡李璲、强行把他眼皮支起来,叫道:“殿下快醒醒吧!夜里进来贼啦!你看看啊可真不得了,守卫森严的呢怎么床头就多了个竹筒子!”一边喊一边顾不得穿衣服就开门往外跑,看看吴广他们是不是死绝了。 “什么贼啊不拿东西还送东西的?”李璲惺忪着睡眼不急不慌的,叫回茗烟给自己更衣,很平常的摘下竹筒双手一拧,就拔开了,里面短小的一张纸条上区区一句话:苏州百家盐铺同时销赃! 茗烟给李璲披衣服的时候探头看了一眼,才聪明起来感叹道:“这是南将军来过?呃……岂不是都被他看到了啦!呜呜。”竟然害羞的吧嗒吧嗒掉起眼泪来。 李璲笑着用衣袖给他抹眼泪,直到把脸上的粉都抹花了茗烟才反应过来,骂一句讨厌自顾去洗脸,不过没了脂粉倒是体现出了刀削斧刻般的脸型更帅了些。茗烟那里扑棱着水盆含混不清的说:“殿下您越来越坏了,苏州恐怕会见血光的,那些盐商会被愤怒的百姓灭门。” “自作孽嘛当然不可活了,你就别同情心泛滥了,你该同情那些将要吃坏肚子的百姓才是!”李璲来到他身后,把绢帕递过去让茗烟擦脸,这才就着他用过的水自己也简单洗一把脸,算是清醒清醒就好,吩咐道:“盯紧那些苏州的盐商,遭了难之后应该就会替咱们揪出幕后的总瓢把子了!哼……” “那现在干什么?”茗烟懵懂的过来给李璲梳头,李璲端坐好无聊的说:“现在梳头啊,然后吃早饭,然后等消息呗!” “干等着还是傻等着?奴婢才不信您能等呢!”茗烟给李璲扶正了五梁银龙冠,就准备去端银耳莲子羹了。李璲抻个懒腰站到门口吹吹清风,冤枉他的背影自语着:“趁等待的时间还得给朝廷写奏章呢……” 铺上纸,填饱了笔,李璲稍加动脑就提笔写下: 淮南道节度使、儿臣璲启奏父皇得知,西北用兵,国之大计,然青盐减运,根基动摇。各地井盐质量粗糙难以下咽,千里迢迢转运江淮又趁机抬价,致使江淮百姓苦不堪言!自古未尝闻内忧滋长时而外战胜者,百姓虚萎间而劳作勤者,然朝廷日决千万大事难免不周之处,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就地取材解决江淮用盐之缺,请父皇怜子民之疲敝、开法外之恩情,允准璲晒海盐解燃眉,璲定当确保账目清晰恭迎盐铁司官勘察,为父皇江山永固计,儿臣竭尽所能,若取海之盐侥幸功成,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李璲放下毛笔,吹干了墨迹,正好茗烟端着汤羹点心回来,就把这奏章交他发往京城去,这是典型的先斩后奏了。可以想见,那一句‘取海之盐’定然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但李璲不怕,主意早就打定了,只要酸和碱的技术在仪王府,这海盐的成本定价就是自己说了算,盐铁司屁都不敢放! 这封奏折飘飘荡荡进了长安城,又飘飘荡荡进了兴庆宫,平平整整的铺在李隆基的桌案上之前,已经在各位大员的手里飘荡了一大圈了。然后,就是沉默……每次遇到和李璲有关的事儿总是沉默,李隆基都快习惯了!因为总是那么匪夷所思啊! “众位爱卿要是实在没什么看法,那好,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可好?”李隆基忍着笑和蔼的说。但久经官场的几位都知道这位皇帝喜怒无常,说翻脸随时会比翻书快。几位众臣你看我我看你,心道再不说话不行了,什么叫当作不知道啊?那就是默许了呗!您宠着自己儿子也不带这么玩儿的,贩盐的利润有多大?您打算都给仪王存私房钱吗。 “臣以为仪王璲虽说出于为百姓谋福,但置国家法度于不顾,这样的先例一旦开了将来后患无穷!万万不能应允。”首先开口的是秘书监杜鸿渐,义正言辞下掩饰着他的急切,谁不知道杜家就是最大的私盐贩子啊!所以立刻有事不关己就巴不得看打架的人跳出来……太常卿房琯同样举着道德大旗说话:“国家法度,说得好啊,国家法度还不是为百姓谋福的?眼看百姓受苦也不肯让步的法度,哼,不要也罢!” “房大人说得好轻松呢,若是天下大乱了难道百姓不受苦吗?仪王璲身为节度使职责所在就是节度乱政的,岂可执法犯法?”既然有人带头开口,翰林侍讲韦承庆也就不在乎了,直接挑明了仪王的罪名。可这绝对是败着啊!人家杜鸿渐就不明说,还先铺垫着为百姓谋福的话呢,你凭什么?果然,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既然韦学士参奏仪王璲违法,不妨就请陛下派遣韦学士去淮南缉捕仪王璲问罪如何?” 这话出自信安郡王,韦承庆顿时哑火,撺掇谁去干那事儿自己都鼓掌,但让自己去那是万万不敢的!仪王送来的百多颗人头还挂在刑部门口没烂透呢,韦氏一族无论如何不能去淮南,估计没见到李璲的面儿就半路上暴毙了。幸好韦见素挺身而出替他挡下:“韦学士并不在御史台任职,让他去淮南办差于理不合。” “现在讨论的不是弹劾仪王殿下吧众位?仪王璲不是还没贩私盐呢吗!”这回说话的是重量级的中书令萧嵩,作为仪王璲的岳祖父,一句话就把话题扯回来了,出班启奏道:“仪王奏折上说得清楚,不是说了让户部盐铁司派人去负责相关事宜吗?仪王只负责生产不参与销售,那就是纳入法度之内了,有什么开不开先例之说!” 萧嵩简直是和李璲心有灵犀!李璲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嘛……堂上又开始沉默,李隆基早就困了,很厌烦这帮人回回就是憋着小算计来吵架,什么事也干不好!现在萧嵩开口了,李隆基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朕倒是很好奇璲儿有什么办法能让海盐可用?呵呵,户部的事儿户部自己看着办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到朕跟前议,萧中书指派合适的人去趟淮南吧!” 这话等于就是恩准了李璲的请求了……萧嵩躬身行礼后转过头扫向众人,被看到的都浑身发冷,萧嵩嘿嘿一笑,指着最往后躲得厉害的一个人道:“韦坚大人,你对淮南道熟悉,劳烦你跑一趟吧!” 萧老混账,你是不是太毒了?韦坚腿肚子都转筋了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韦见素再次挺身而出大叫道:“陛下明鉴,韦坚在神策军任职同样师出无名啊!”出奇的是李隆基翻着白眼看屋顶的藻井没吱声,这可让韦见素的心刳叉咵叉的往下坠。 萧嵩却好似打了鸡血,袖筒中摸出一封奏表,恭敬的递上去道:“这是中书省今早草拟的条陈,一致保举神策将军韦坚兼任户部员外郎,请皇上量才使用。”草拟政令是人家中书省的职责啊,可这份早有准备可真是吓傻了姓韦的,这会儿才明白仪王璲已经成长到能千里遥控朝廷的地步,实在是晚了些! 李隆基接过条陈稍稍扫了一眼做做样子,不等大臣再力争就轻声说:“中书省举荐得当,朕准了,韦爱卿务必弄清十二郎晒盐的好办法哦,呵呵,都退下吧。”高力士扶着唐明皇已经离开御座,这决定,决定的真是简单粗暴啊……现场留下恍然大悟的人们,刚才还瞎讨论个屁啊,皇上和徐国公早就暗订了,现在是演戏! 本書首发于看書王 ... ... 第193章 万民伞罩住假清官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萧嵩那张欠抽的老脸就不用看了,猜都猜得到其洋洋得意的劲儿,好几双眼睛转向黄门监裴光庭,那意思很明白的,你黄门省的职责是封驳谏诤、审核政令,即便皇帝下了旨,也要你裴光庭同意后才能施行啊,难道跳过你可以直接做事吗? 感受到那些目光,裴光庭似是刚刚睡醒,自言自语的嘀咕:“呦,下朝了呀?各位,老夫家里有事,先行一步了……”裴光庭头一个迈大步就往外走,那劲头明显是闪人了!剩下这些三品往下的官儿再次明白过来,几位宰相是早就串通好的。 “明早老夫为韦大人在十里长亭送行,呵呵。”萧嵩冲韦坚拱拱手,第二个走出政事堂。其他人没辙了也跟着都往外走,只剩下韦坚落在最后,哭丧着脸望向叔父韦见素。韦见素长叹一声道:“去吧,你自己小心些就是了,唉,我担心的是忠王殿下啊,最近确实太激进了,这明显是皇上借他们的手搞平衡!” 韦见素伸手指指往外跑的最快的那几个大臣,韦坚无奈的点点头,看出那是皇甫惟明等太子的人,兴冲冲的去东宫报喜了。而韦坚的苦瓜脸已经没有人愿意看,即便第二天送行,也都跟送殡差不多。 而江宁城的淮南节度使府中,李璲早就不想朝廷的事儿了,因为要先接待一下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贺兰家的漏网之鱼!长安城里一把火,烧掉了贺兰家的底蕴:人和财,也烧掉了贺兰进明的理智。否则,今天他绝对做不出到仪王璲跟前兴师问罪的事儿来! “江淮转运使贺兰进明求见淮南道节度大使!”这一嗓子远远从府门外传进来,即便隔着几重院落也是清晰可闻。李璲正打坐蒲团自己研究着围棋,被这么有底气的报名搅了兴致,第一个反应就是:好陌生的声音! 果然,吴广匆匆趋步进来禀报,有个自称贺兰进明的四品官在门外吵闹,李璲抬起头反问侍卫:“吵,本王听到了,闹,是怎么个意思呢?”吴广踌躇的耸耸肩,鼓起勇气还是实话实说了:“回殿下话,那家伙在数百披麻戴孝的百姓簇拥下,抬着几十口棺材来的。” 终于来了……这是李璲第一个反应,第二个反应是……原来是他!李璲拈着手中的棋子,却并不准备起身,眼睛重新关注到棋盘上,淡淡的吩咐:“带他进来说话吧。” “呃这……殿下,您不出去面对百姓的话,会不会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吴广躬身试探着问,其实依着自己就该快刀斩乱麻,把这些人处理了得了,但看李璲脸上没有杀气,这才如此说。李璲心里想的角度却是不同,愚民好对付,大不了给几个甜枣,能用钱解决的事儿还是不动刀兵的好,所需要考虑的不过是要弄清楚这个贺兰大人哪里来的胆量罢了。所以李璲淡然说道:“所以本王让你带他进来,不是请他进来。” 这样说吴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大功夫,两名黄蜂卫推推搡搡一个官员进来,自然就是贺兰进明了。只见他依旧穿着改制前的红色官袍,可见是在暗示着什么,但脸上的惶恐之色却也不是装的,估计刚刚从高头大马上被吴广一个纵身掠过就薅了下来,还没缓过劲,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兴师问罪的突然变成束手就擒的了。自己的手下全是废物,那些准备闹事的百姓瞬间哑炮。 此刻贺兰进明清楚看到李璲鸟都不鸟他,自顾还在左手和右手下棋,义愤填膺中再提起勇气扯开嗓门喊了半句“本官此来为民请命的,不是来受审……哎呦!”就被黄蜂卫一脚踹在腿肚子上,不想跪也得跪了。 吴广替仪王告诫他道:“殿下问你,你再回话!没让你开口,你就跪等!”气得贺兰进明双肩直哆嗦,腿不敢站起,也要猛抬头怒视,还想再争辩一下自己才是原告,吴广接下来的好心提醒就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贺兰大人可知道扬州刺史上官芳,对殿下不敬的前车之鉴乎?” 太知道了,活活打死的!贺兰进明的汗水这时刻可就浸透了。原以为煽动那些吃死人的家属来助威,自己这么大的砝码有赢无输,没想到仪王璲耍起光棍来那是真它娘的光棍啊!可是……不对,这都它玛的凭什么啊!贺兰进明再次清醒过来,扶正了自己的燕翅三梁乌纱冠,想张嘴又怕挨打。 他犹豫着,李璲终于把一枚棋子啪得拍在楠木棋墩上,斜眼瞟着他道:“泰州海岸晒出有毒的粗盐要运到江宁来,由本王亲手配制去毒灵药现制现售,却有人自作聪明,半路劫走粗盐做没本钱的买卖吃死了人,呵呵,淮南道的官场被本王一勺烩了,没受波及的就是转运司、河道督和按察使,贺兰大人,这三个衙门能调配数百壮汉的是哪一个?”李璲根本不问他外面那些百姓的话题,直接挑明了!什么拐弯子、打机锋你都别想了,红果果的摊在桌面上。 天啊,这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纨绔吗?果然厉害!贺兰进明退无可退,这时再说什么‘你别血口喷人’的话就没劲了,刚才双腿是不敢站起来,现在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只能换个角度把问题的性质变一变:“朝廷法度所在不得私自贩盐,本官身为转运使有权扣押盐车、缉捕盐贩!” “照你说,如今盐贩就在你面前,你缉捕试试?”李璲嘲笑的摇摇头,看他还没上道儿,干脆道:“贺兰大人糊涂了啊,本王耐心给你说说,你看有没有道理哦……首先本王制盐不假但还没开始贩卖,就不算私自贩盐;其次你抢劫、哦不、你查扣到的是粗盐并不可食用,本王想说那是用来铺路盖房的你又能怎样?第三本王之所以还没贩卖是在等候朝廷盐铁司派人来接管,贺兰大人既非盐铁司的税官也非巡御史,是不是管得宽了些呢?” “殿下真是滴水不漏啊……唉!”贺兰进明彻底没了脾气,但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都是人家牵着鼻子走来的。抱着最后一张底牌,贺兰进明昂头高呼:“本官清廉一世,身无余财,家中唯有一顶万民伞而已!外面的百姓有口皆碑……”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李璲决定再给他一记强心针,凑过脸颊都快亲到贺兰进明鼻尖了,说:“本王倒想问问贺兰大人,您查扣的一百车私盐,应该严密看管在您的转运使司衙门里吧?怎么就吃进那么多百姓肚子了!” 这才是最大的漏洞!贺兰进明虽然见事迟,但一旦迟到的智商开始工作了,那也是当机立断的…… 看书惘首发本书 第194章 贪墨证借道真皇储(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啪、啪、啪”!十几个大嘴巴就抡圆了抽在自己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的弄虚作假,搭配着“铛、铛、铛”的磕头,磕出血来才高呼:“殿下饶命啊!念在我贺兰家已经人丁单薄的份儿上,高抬贵手吧!贺兰进明今后唯殿下是从,有违此誓天诛地灭啊殿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长安时就想宰了你了,鞭长莫及罢了。今天哪儿能做东郭先生呢?李璲站起身,鞋底按在他的脸上,冷笑道:“那可不行,门外那些悲痛的百姓,哦,就是你栽赃本王、带来示威的那些百姓,还等着要一个说法,不,要一个替罪羊呢!” 贺兰进明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再次换上恶狠狠的眼神对着李璲,咬牙切齿道:“本官官居四品,即便有罪也该押解进京交三司会审,哼,何况说到底你没有证据!岂不闻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家伙脸变的怎么比自己还快?这人性还敢说自己是清官?李璲简直被他的天真打败了!一脚踹躺下贺兰进明,推心置腹的和他说最后一句话:“证据?你以前就没做过栽赃陷害的事儿吗?至于押解进京,当然当然,不过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头,足矣喽……带下去!”最后三个字是给黄蜂卫听的,立时黄蜂卫就熟练的把这老家伙捆好了。 两侍卫一人伸一手,架着贺兰进明就往外走,脖颈中喷出血来总不能弄脏殿下的厅堂吧?贺兰进明在生命最后一刻听到李璲隔着好远冲他喊:“让你泉下有知,贺兰家那把火是韦氏放的,但一个人都没逃出火海那是本王拦下的,记住哦!” 噗哧,人头滚落,贺兰进明死不瞑目,一双怒目恨不得崩出来!吴广伸手把他眼皮抚闭,拎着就去给府门前的百姓讲述前因后果去了。李璲重新端坐好开始继续苦练棋艺,因为李璲知道吴广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禀报,别忘了,抄敛转运使府的活儿也得顺便干了呀! 门口聚集的那些白幡处于群龙无首状态,他们并非能舍得一身剐的独夫,而是有家有业贫民,半天没人搭理的状态很多人早就清醒过来了,这里可是仪王殿下的节度使府啊!那门口黄蜂卫的长戈雪亮亮的就指在自己咽喉前呢,再看到被拎着进去、踹着出来的转运使大人,腿肚子可就转筋了。 “贺兰进明将毒盐销售谋取暴利,已经被仪王殿下缉捕,不日就会明正典刑给众位乡亲一个公正!人死不能复生,大家伙节哀顺变,暂且回家把亲人入土为安吧!”吴广高声宣布前因后果时,可是抽出血煞气十足的仪刀点指着说的,那些百姓也不傻,顿时作鸟兽散。 吴广点齐二百黄蜂卫轰隆隆的急奔扬州而去,节度使府就迎来了下一波人,但这拨人不是闹事的,而是来跪求的,但让人更烦。 “晚生刘洋求见仪王殿下,献拙作诗集一本求殿下斧正,不胜感激!”这是客客气气来毛遂自荐的,总算不失读书人的风骨,但也够多的了,仪王哪里看得过来?门口的黄蜂卫接过诗集递入门房,也不用这些人纳贡了,回一句“等消息”打发走便是。 “学生范成达久慕仪王殿下,今见荒原变闹市就在眼前感慨万千,特来呈现诗赋一篇聊表寸心!殿下若能赐见学生当在此静等到天荒地老……”这是什么话都敢招呼来献媚的,那篇诗赋都已经做了包装纸,沉甸甸的里面至少一贯钱,递给黄蜂卫时还眼泛桃花瞟了瞟金盔金甲内的肌肉块。守门的黄蜂卫全身一个冷战,手一松就直接把纸包扔回他脸上,没长戈一横没好气的答复他“仪王府不缺这点儿钱”! 可不曾想脸至厚则无敌,这位说到做到就盘腿在府门前准备静等到天荒地老了,笑嘻嘻的叨咕句“能一睹仪王殿下的风姿也是好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侍卫总不能长矛直接捅死他,正没辙呢,门里有总管太监的标志性声音传来:“随他静坐表忠心吧,饿上三天三夜看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好了。”黄蜂卫大大的点头称是。 这会儿又有人涌上前桀骜的嘶喊:“某家平生诗赋千首,不敢说句句都是妙语,也颇多佳句,闻听仪王殿下求天下好诗编纂成册,某家亲自送来了,还望仪王殿下不吝赐教!”这是哗众取宠型来没事儿找抽的,不用侍卫动手,其他献媚者就已经嘘声一片了。 越来越多的自负诗人者堆积到府门口,不能再不做出回应了。节度使府中门大开,茗烟大总管一步三摇的翩翩而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好像仪王马上就要宣召自己似的。却听茗烟翻着白眼儿说道:“你们自己看看这门口堆了多厚的诗稿?你们想把我家殿下累死吗?” “看我的就好!别的不值一看!”反应快的从后排踮起脚来嚷嚷,但反应快也未必占优势,话一出口就被旁边七八个拳头锤落了,又有声音压盖上去:“你算什么东西?是几等氏族出身?殿下看我们十大姓的人足够了!” 这话更得罪人,他张着的嘴里涌进好几口痰,都分不清是谁的。茗烟手中团扇不耐烦的挥了挥,皱着柳眉、粗着公鸭嗓训斥道:“自卖自夸在本公公这儿没用!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府门口献上的诗赋殿下是一个字都不会看的,殿下钦定了这次遴选天下好诗的标准,那就是两个字:口碑!知道口碑这东西是什么不?哼,江宁城里所有青楼的花魁做评判,她们喜欢传唱哪首诗,那首诗就能入选!” 啊?这么奇葩的标准?亏仪王想得出!有豪门世家的人已经在摸着下巴露出笑意了,心道仪王还是偏向我们呀,这不就是比拼银钱嘛?本公子多花钱还怕那些歌姬不给面子……而寒门的士子也有聪明的,心想依我的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还不是顺便抱得美人归? 各怀鬼胎的人立刻行动,呼啦就向四面八方的商业街跑去,哪怕现在大中午的也不管青楼营业了没有。府门口茗烟看着最后没走的几个傻子嘲笑道:“你们呐,别在这儿瞎耽误工夫啦,快去求求琴师歌主吧!”说着就转身关闭了府门。 其实最先奔向青楼的那些豪门贵公子未必不是傻子,你家再有钱能比得过仪王府吗?再说,有钱比得过有权吗?仪王李璲此时正在后堂召见几个老鸨和她们的花魁呢!那些虚伪的读书人可以被挡在门外教训戏弄,但这些位色艺双绝的女子是值得请进堂上落座奉茶的,包括那些老鸨,李璲也给与同样的尊重,她们年轻时未尝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贪财心硬恐怕也是几十年的委屈过后、看破的世态炎凉,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茗烟是内务府太监中出类拔萃的美男子,既是放在这些花魁中都不逊色,所以回到后堂来回话时,扫一眼在座的那些女子反倒高昂起天鹅脖颈,旁若无人的碎步走向仪王背后。这时正好听李璲微笑言道:“本王请各位做评判的谢仪还能入各位的眼吧?” “瞧殿下说哪里话?这不是折煞老身了么!”一个老鸨喜笑颜开的替众人出头道,想想刚才眼瞅着满满一车钱加一箱珠子驶往自己的花楼,嘴就合不拢了:“在殿下的一亩三分地讨生活,我们还不知怎么供奉才能讨您欢心呢,怎么敢接殿下的赏?您放心,唯有尽心尽力四个字,老身若是见钱眼开给那帮憨货开后门,天打雷劈!” “妈妈快住口吧,那等粗话也是能跟殿下说的?”座中一个彬彬有礼的女子轻语着,顾盼生姿中向李璲欠欠腰道:“或是孤帆远影碧空尽、或是漠漠水田飞白鹭、又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甚至黄山百战穿金甲,若是达不到这个层次的,小女子总算略有薄名,断不会自己坏了。” “如此那就最好,多谢各位襄助啦!”李璲起身拱手,众香艳最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事情已毕这是送客了,齐齐的起身欠腰盈盈一拜,倒退着出去。这会儿茗烟才肉痛的抱怨道:“殿下这样安排分明就是帮她们揽生意呢,今后还不知这几家怎么火爆、她几个怎么红呢!这些个灯红酒绿里打滚儿的人心里明镜一般,早就该感激涕零!何必再赏她们那么多钱?” 李璲摇摇头,最喜欢看茗烟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了,笑道:“本王当然知道,几十家青楼只有她们几家被招来,让她们反过来缴纳本王那么大一笔当评判的资格费,她们也是肯的。”停顿一下接着说,“但以势压人她们定然心里有怨,你记住,要赏,就赏得高于对方的期望!” 茗烟泄气皮球似的叹口气,不依不饶道:“奴婢只是觉得没必要赏啊,既然只选择几家,大可以让全城的青楼为这个名头争个头破血流,咱们还能收一大笔呢!” “脏心烂肺的小贱蹄子!咱家混到要赚青楼苦命女子的钱了?名声不要啦!”李璲提高声音吓的茗烟直缩脖,那也不能放过他,李璲狠狠在他脑门弹了一个嘣,茗烟疼的眼圈都红了,李璲才没好气的说:“以前咱们府里要的是钱,今后咱们要的是名,钱都用来换名!知道不?这次这样做,就是为了促进这座江宁城更加繁华,咱们就算胜利了,花多少钱都值。” 茗烟揉着脑袋委屈的点点头,其实倒不是很疼,主要是李璲蹭掉好大一块儿粉,茗烟又得花费半个时辰重新化妆了。 ... ... 第195章 贪墨证借道真皇储(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当天晚上,那几家花楼就各自选定了曲目开唱了,这一边全本儿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铿锵有力的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琵琶弦都断了,又是晴川历历、又是芳草萋萋的,说不出的苍凉悠远,满座的士子都跟着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那一边就一叠叠的红叶晚萧萧、长亭酒一瓢,如泣如诉的压在心尖柔婉,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了吧,刚能大口呼吸了,又开始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赚眼泪,洞箫在幕后隐隐,也博得个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商业目的达到就行,李璲还用得着真等着她们评选吗?前世的小时候背诵《唐诗三百首》背错了要罚抄十遍呢,江宁城这里热闹着,文学院那边的印刷工坊其实早就开始排版啦!太宗皇帝的诗排第一,玄宗父皇的诗排第二,剩下的全凭杜甫和王维商量着办得了。 节度使府要接待的第三拨人已经到了,但第三拨人宁愿李璲不接待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李璲是用明枪、还是用暗箭接待……韦坚骗上了皇甫惟明,一路上心惊胆颤的到了江宁城,什么都没发生,可这半个月的路途一直高度紧张着也已经心力交瘁了。 徘徊在淮南道节度使府门口,无论韦坚还是皇甫惟明,久经官场的老油条竟有冷汗冒出,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亲王怎么打交道?这时候,茗烟刚好出来看到二人,咯咯笑着就一手拉一个硬往里面拽,嘴里那个亲热劲儿就跟真有交情似的:“两位大人可算来了呀,咱家殿下是日日盼夜夜盼,多好的事儿啊,利国利民的,就等二位来共襄盛举喽!” 韦坚不由自主的被拽着往里走,心想真那么利国利民你能拉我下水?不会是已经办砸了什么事儿了拿我当炮灰吧……而皇甫惟明的苦瓜脸也能挤出水来,心里还在纠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跟韦坚作伴的? 越是往里走每隔一丈远、就一对儿黄蜂卫擎着战戟向自己行礼,二人的心里就越发的沉,要是下马威挨顿揍还踏实些,可这么明显的鸿门宴摆出来仪王璲到底要干啥……茗烟脚步轻快娇笑着,拽着二人就像拽着救命稻草似的,生怕松手就会飞了!进园帮着推门、进屋帮着掀帘,直到见到李璲,李璲朗声大笑的迎接道:“二位大人辛苦啦,本王正愁没人送贺兰进明的人头进京呢,你们来得是时候啊!哈哈,本王就不留二位吃饭了……” 你丫还真直白啊! 你丫能不这么直白么!果然有麻烦要我们顶缸……等会儿,谁的人头?贺兰进明?四品大员江淮转运使?越宰身份越高啦……还有什么叫不留吃饭了?我们来的正事儿还没说呢啊! 就在李璲笑容可掬的看着他俩要昏厥的时候,吴广匆匆跑进来在李璲耳边说句话,李璲的笑容就凝固了。吴广低语着:“贺兰进明真的家徒四壁啊殿下,除了一百多贯钱外就是房舍还算齐整了。” “怎么可能?”李璲二目圆睁闪身到一旁,但还是被韦坚和皇甫惟明看到了,抻着脖子竖起耳朵想听一听,李璲踌躇着,这个贺兰进明总不会和京城的贺兰家无关吧?那里可是金碧辉煌的呢,姓这个姓的又那么少!李璲看向吴广的脸,咬着嘴唇压低声音:“没有挖出个藏宝洞啥的?” 吴广摆出个苦瓜脸摇摇头道:“掘地三尺!床板拆了也没夹层,堂上挂的字画是他自己的手笔,整座府里都没有一尊彩瓷的花瓶,我连他存的书、种的花都让人鉴定过了,不值钱啊……殿下,那个……还撑着万民伞呢,会不会咱这次真的冤枉他?”吴广最后忍不住说出最坏的结果,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话音刚落,不知什么时候韦坚的脑袋已经凑到李璲耳根了,突然发声道:“贺兰大人是冤杀的啊?那我们这就带他的人头回京!”他这一声喊吓了李璲一跳,真的跳起来,还有皇甫惟明赶忙给帮腔:“仪王殿下您找对人了,我们回京定然帮您在朝堂上开脱一二!”然后就是满脸的转悲为喜发现宝藏一般。 李璲回过头来冷冷的怒瞪二人,二人浑然不觉的快要舞蹈起来,轻轻互相击掌看样子是摆明了庆贺,就差哼两句歌了。李璲大吼一声:“墨鹰卫何在?保护两位大人不要发起羊癫疯!”话音刚落只见四道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也许是云端、也许是地底、再也许是空气中凭空幻化的!总之看到四道黑影时,他们就已经制住了两位大官,就好像原本就在他们旁边似的。 韦坚傻了,自己庆贺的太早了点儿,自己干嘛要听到啊?绝对相信李璲做得出杀人灭口的事儿来!何况韦家早和仪王一系彻底掰了。歪头递个眼神,那意思是让皇甫惟明开口求情。可换来的就是恶狠狠的一个‘呸’,皇甫惟明比他还郁闷,这不是典型的吃瓜落儿吗?仪王想宰了你姓韦的不是一天两天了,凭什么我陪葬? “殿下莫急,我们没病!哎呦松一点儿、松一点儿,我这老骨头禁不起喽!”这么关键的时刻,皇甫惟明心思电转间灵智爆发,不顾手臂被撅在背后生疼,陪着笑脸道:“那个贺兰进明贪赃枉法是尽人皆知的,不就是找不到脏银嘛,有我在,有我呢,殿下放心,让老夫出马定然大获全胜!” “哦?皇甫大人轻车熟路?”李璲玩味的摸着下巴看向老头子,那眼神里轻易可以读出‘下次抄你家时照此办理’几个字,皇甫惟明一个冷颤,但只能先顾眼前。李璲一挥手,那四个墨鹰卫在松开的瞬间也不见纵身腾跃,就又近乎是撕裂空间的消失了。皇甫惟明没空儿思考仪王手下的奇人异士,忙着不住的躬身道:“殿下移驾,老夫平生抓的贪官不少,总有些经验的,保证让殿下不虚此行。” 李璲嘴角略略向上划起一个弧度,朝着吴广努努嘴:“还不快给两位大人备车去?我就说嘛,两位大人是咱们的贵人,只要到来了咱什么麻烦都烟消云散呢,哈哈……”李璲奸计得逞的脸庞在韦坚的眼中放大再放大、模糊再模糊,似乎已经不认得了,这简直和在长安城里一年前就不是一个人啊! ... 第196章 百万册道德经刊印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黄蜂卫开道,一行人再次奔赴江淮转运使府,到得门前,这里早已被戒严,光是围在外面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就不会让一只老鼠跑出去。数百柄金枪支起把碧玉车守得如同一架金属刺猬,外放的杀气逼得看热闹的呼噜噜躲闪开,几人才下车来入府。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映入眼帘的只有幽静二字,如果假装看不到花圃都被刨开、竹林都已砍倒的话,能够想象这里的清雅,确实不像个庸俗的富户。而穿过大厅再看后堂,那柱子上的漆皮都老化脱落了不少,想必住着人的时候也有一番‘遗址、故居’的风味。 韦坚不自觉的念叨:“皇甫兄,你真的胸有成竹么……”看来韦坚还是嫩啊,起码对抄家没什么经验。而李璲看看两人也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抄的出自然好、抄不出那大不了搬些钱财过来栽赃呗,只不过要瞒过此二人同时自己有损失罢了。 却听皇甫惟明朗声大笑道:“韦兄信不过在下吗?呵呵,殿下请看,什么叫做故弄玄虚、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什么叫做欲盖弥彰?哼,贺兰进明就是!”走上台阶随意的撕扯几片廊柱上斑驳的漆皮,皇甫惟明根本没有进屋翻检的意思,反而把房门关上了,说道:“整个院子都不用看了,既然装的那么文雅,自然是别想闻到一丝铜臭气的。” “哦,皇甫兄不会也没辙了吧?”韦坚鄙视的冷嘲热讽,倒不是因为看皇甫惟明失手,而是连自己都不耻于这个墙头草变得快。韦坚气鼓鼓的说:“堂堂一个转运使的肥差,府里就一百吊钱,连奴才们的吃喝都不够,怎么可能呢!” “是是是,韦大人当过转运使,呵呵,自然更有经验了!”皇甫惟明反打一耙,顿时把韦坚差点儿噎死,轻瞟他一眼心想命在旦夕呢,你还是不知死么!懒得跟他废话,转头堆笑向李璲解释道:“越是府里金碧辉煌的越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劣迹,因为他的钱都铺张了、炫耀了、花销了,真正的硕鼠都是把冬眠的储备粮深深掩藏的,藏在其他天敌不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公家的府库!”皇甫惟明大手一指就指向东面。 这个结论立即让几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李璲一挥手,吴广顿时拽来几个文墨书吏,吩咐他们带路,去清点转运使司衙门的公库!一行人转过侧门,从东跨院直通转运使司衙门的院落,来到那重重大锁的厚重铁门跟前,这里可不是当初的宰相府有郭子仪守门,吴广肆无忌惮的拔刀砍落了锁链,府库大门訇然大开。 几名墨吏窜进去查验,不多时就颤颤巍巍的捧着几颗夜明珠和一串普通的铜钱出来,结巴道:“金银财……财宝如……如山啊殿下!”李璲扫一眼就把悬着的心放安稳了……公帑中是不会有翡翠珍珠这些宝物的,也不会有普通脏兮兮的、按铜六铅四铸的青色铜钱,都应该换成标准的、按铜九铅一铸造的黄灿灿的制钱,这是规矩! 也就是说,贺兰进明把私财藏在公库里,真尼玛聪明啊……韦坚投射着敬佩的目光,皇甫惟明微笑点头表示收到。 走进去看一圈,不用点灯,那么多碧玺、玉髓、东珠、金沙足够照亮的如阳光下一般,目测堆成山高的串串铜钱至少有千万贯,十间房塞满得都没落脚的地方。李璲突然笑道:“吴广,速命人清点好,先两成儿托镖局给二位大人送回家,再五成儿伴着贺兰进明的人头,由二位大人亲自押运回京复命好了。” “下官万万不敢……”韦坚惊恐的脱口而出,心道仪王也太大胆了啊,随口就在这儿分赃啊,自己更是不能沾染了仪王的浑水……可立刻就被皇甫惟明狠狠捂住了嘴!皇甫惟明比他想得更深刻,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形势比人强!你丫已经走在河边了,还想不湿鞋?你敢不上仪王的贼船,他马上就把你推下河淹死!皇甫惟明直视李璲投来的冷峻目光,拱手弯腰道:“殿下豪爽,沾殿下的光,那么我二人就却之不恭喽。” “这里阐明了贺兰进明暗通匪类、巧取豪夺、谋财害命的经过,”李璲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而不是表章,交给他说道:“二位大人刚到淮南就破获了如此大奸大恶,真真是盖世奇功啊,想必太子哥哥和三哥都会主持正义向父皇奏本的吧?嗯,呵呵……”这是要把自己摘出去的意思了,傻子都听得出来,顿一顿李璲又接着说:“本王与这硕鼠比邻而居竟然不察,真是有愧,还请二位替本王向父皇求情才是呢!” “我们这就回京复命!”二人互相对个眼神,谁也不再提研究海盐怎么提纯的秘密技术的事儿,能早一刻离开就早一刻,免得仪王待会儿想起什么再变了主意,那就走不了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其实李璲根本没想杀他们,这两个人还是有用的,而诛杀淮南最后一个不老实的官员让太子他们来结尾,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这就会令人遗忘前面李璲杀了那么多人的事实,同时,贺兰家彻底覆灭,武惠妃的怒火将指向太子和忠王两拨人,嘿嘿,有难处,咱们兄弟分摊呗…… 押运着大批的财宝回到江宁城,李璲一个石头落了地,这么轻易的吓坏两只老狐狸其实有很多侥幸的成分,回想一下皇甫惟明和韦坚分属不同阵营会同行,很明显是李隆基的故意安排,既要搞平衡又都不信任,要不是这种互相牵制的安排,也不会被李璲利用……最终,海盐纯化的技术保住了,比什么都重要。 下了碧玉车,迈进府门的一霎那,李璲又傻了!怎么呢?整个院子都被纸箱堵死了,好久未见的道尊司马承祯一干人,正围着堆满院子的纸箱发疯般狂笑,连李璲进来都没注意到。旁边窜出仅剩的清醒者,正是陪着道门众人来到的李白,也带着激动的语气向李璲行跪拜大礼高声道:“殿下大恩!天下道门鼎盛有望啦!”说着就叩头。 “难道这些箱子里是……”李璲突然想起什么,还没等扶起李白,司马承祯拄着拐棍在李含光的搀扶下快步扑了过来,已经老的皮包骨头的双手似鹰爪般扣在李璲手腕上,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颤着声音说:“整整一百万册《道德经》啊,足够各州府县乡、家家户户诵读喽!请殿下受贫道一拜……”说着老道尊就要下跪。 司马承祯是什么人?茅山上清派的掌教、天下道门的领袖!不知道多少道观的观主是他的弟子、不知道多少道观的三清像塑的是他的样貌!要是受他的一跪,李璲真的会折寿的。 当此关键时刻,可不能简简单单伸手一扶、意思一下就完了,李璲仗着自己身体灵活率先单膝跪倒在老道尊跟前,用自己的身体阻碍住司马承祯的下拜路径,这才双臂上扬抗住那具衰老的身躯。李璲大声劝慰道:“道长万万不可折煞晚辈啊,李璲能为道长执弟子礼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何况这经书的刊印是早就承诺过的,拖了这么久实在有愧!” 李含光孔武有力的彪悍身躯已经架在司马承祯身侧,老道尊早已衰减了当年的一身内功,搀着腿只好直立起来,但脸上却放射着光彩,呵呵笑着有些咳嗽起来,小道童忙递上丹丸喂他服下,李含光运掌心内劲在他后背,这才顺了气,司马承祯却笑容不变,更对刊印经书的承诺不理睬,而是揪住李璲前面的话反问:“既然殿下愿为贫道执弟子礼,那好,贫道就收了你做弟子!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刻就很好,叩头吧……” 都没容得李璲发愣,李含光上前一步在李璲肩头一按,一股雷击般的内劲在经脉里肆虐,直窜全身关节顿时就软了,李璲不明就里的‘哐哐哐’三个头磕在地上,抬起头来还是没想明白老道尊这是闹哪出儿。难道就因为他达到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岁数?做事全凭喜好啦?同时李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老道尊这样强行收徒,不会对自己今后有什么麻烦吧…… “待为师赐你福鼎,”司马承祯单手按在李璲头上,不是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个六寸长的闪电型碧玉簪,亲自给李璲插入发髻之中,微笑道:“本座弟子有三,沈含和修炼有成已经登仙,李含光、严含同你都认得的,从今后你道号含尘吧!” 有些事与其思前想后也没退路,不妨做了再说,人生能有几回搏呢?李璲不是赌徒,但职业赌徒是不会输的,因为可信的不是运气,而是对技术的倚仗。 “是!师尊!”李璲又拜,万没想到司马承祯不是戏言啊,竟然正式收徒?哪怕这仪式突然、仓促、简陋、速战速决,可毕竟是有仪式的!授了道簪、赐了道号……不过这道号有些别扭,‘和光同尘’排下来没问题,但偏偏是‘含’字辈,‘含尘’岂不是太‘寒碜’了啊? ... ... 第197章 十万贯研究费批准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但周围的喧闹打碎了李璲的胡思乱想,李含光把李璲拉起身,头一个送上见面礼,一块儿古朴的黄玉玉佩,上面雕刻的字迹都模糊了,却有两股青红霞气在内中忽闪着游走,当真是个宝贝。李璲懵懂着接过,就听李含光大笑道:“见过小师弟,恭喜含尘师弟,今后彻底一家人了,这百万册经书也就不用付钱喽,哈哈!” “见过小师弟……见过小师叔……”紧跟着就是一片人齐声笑称,纷纷围上来递出礼物,或是一盒丹药,或是一把玉剑,给李璲怀里踹满了。看着眼前佝偻着腰背却拈须微笑的老道尊,李璲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但现在不是计算这些礼物价钱的时候,李璲只好认了,无奈苦笑:“多谢各位师兄、师侄。” 众人喧闹了一阵子,李璲连忙请师尊进内堂休息,等大伙都坐定了,新采摘的绿茶没加任何佐料泡到每个人手里,满室清雅气让众人连连点头,先苦后甘,这才是入道之茶啊!司马承祯在主位上特意多垫了两个软垫,上岁数的人都是喜欢软和暖香的,捧着小熏球把玩,这才说起正题:“含光,这两年的成果,给你小师弟汇报一下吧。” 李璲忙起身,弯腰拱手道:“不敢,劳请大师兄介绍一下就好。”那汇报二字可不能大咧咧的就默认了,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就算记名弟子也是上清派弟子,何况李璲对外可以说自己是记名,内部其实是老道尊的关门弟子,而李含光是现任掌教! 但李含光同样向李璲回礼,那表情根本就是把汇报二字刻到最深了,这才开口说:“那一次听小师弟的转型之法如醍醐灌顶,再存门户之见偏安在孤山之上那将是灭亡之道了,所以这一年来除了十几名长老带着小童留守,茅山上自本座之下所有含字辈、玄字辈、无字辈共计三千八百四十人分赴江南、淮南、山南、河南、河北、河东六道九十州一千余县,建立道学院一千余座,招收寒门士子及学童十余万人,除饮食自理外一切费用全免,只要再坚持五年,相信第一拨院生就可以出师成为学院的骨干了。” “还要多谢小师弟的鼎力支持呢!”这时候说话的是师兄严含同,也是四十岁的年纪了,三缕长髯黑漆漆的极漂亮,洒在道袍上直到腰腹间,倒是比李含光更有仙风道骨,李含光常年跟着师尊传道,茅山上大小事务反而是他坐镇的。 此时严含同笑道:“岭南、剑南、黔中、陇右、关内各道偏远暂时顾不上,京畿、都畿两道实在没有插足的地方,想想还是算了,不可过贪。光是东面六道一下子铺开这么大,无论人手还是费用都已经把茅山百年的积蓄耗尽喽,还不知能不能再坚持五年……” 李璲知道这时候该自己接话了,连忙表示:“钱财咱们是不缺的,明日一早这百万册《道德经》起运各地道学院,顺便就让镖局带上十万贯钱一起走,师弟我早就准备了百万贯钱,以后每隔半年会陆续拨付。” “含同不要跟你小师弟玩心机啦,真正是自己人没必要的,”司马承祯摆摆手一语点破,倒弄得严含同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胡须茂密,就露出红脸来了,只好抱歉道:“师兄我等米下锅,确实心急火燎,让师弟见笑了,呵呵。” “哪儿的话,玄辉、玄耀二位师侄还是严师兄的亲传弟子呢,这些日子多亏他们保我万全,”李璲忙还礼,先套近乎捧一捧,这才说正文道:“严师兄操劳全教上下繁杂事物殊为不易,师弟一句话又给师兄添了十多万张嘴,是师弟的不是呢!正好,刚刚抄个贪官的家发了笔财,哈哈,其中光是那十来颗夜明珠就最该妆点在茅山的三清殿上,过几天严师兄顺便带回。” 严含同哈哈大笑道:“师弟越是财大气粗,越显得师兄我小气喽,哈哈!” 互相敬了茶,重新落座了,李含光才接着述说:“主要考虑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免得摔跟头,道学院内除了本派的机密道术不传授,一般的炼体、炼气、炼丹之法都传授,同时也教授经世致用之学,将来由得他们自己选择方向吧!” 这话刚说完,严含同就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有些黯淡,司马承祯捕捉到了,咳嗽一声平和的声音点指他道:“含同有什么话,现在没有外人,直说。” “是!”严含同微微欠身,又冲师兄一拱手,思索着合适的话语慢慢说道:“教授的内容我没意见的,我只是想,学体术的不必学丹道吧,贪多嚼不烂啊,那学经史的又掌握江湖术是不是太杂乱了?那些圣人言还听得进去么……” “呵呵呵,含尘,你解释给你师兄听吧。”老道尊知道严含同的疑惑不是他一个人,弟子们都会这样想,今天必须弄明白,但司马承祯说话多了太伤气,所以让李璲来解释,顺便也让众人对李璲更熟悉些。 “师兄真的想让十几万人都做道士么?”李璲点点头后转过身对严含同笑容可掬的反问,瞬间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姿态,说得严含同一愣,下面一众道士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李璲停顿几秒钟后自问自答:“肯定不是吧,我们本来的初衷就并非让道士通经世致用之学,而是让官吏、乡绅、士人、百姓信奉道教,把三清深深的烙印在心底!” “贫道好像明白了……”严含同微眯着眼睛轻声说:“不求精,只求广?” “正是!这就叫做普及教育!当然,其中有优秀的人才也可以进入茅山或仪王学院嘛,”李璲话锋一转又回到实质上来,给那些懵懂的低级弟子直接灌输:“那么,让信奉道教的官员炼体、养气多活些年就很有必要,让士绅商贾身体好、精神好对道学院心存感恩就是我们最大的财富!让老百姓和读书人主动维护道教的地位,人心,才是最厚重的根基啊!” ‘啪、啪、啪……’司马承祯轻轻鼓起掌来,紧跟着就带动满堂的道士都热烈起来,‘啪啪啪啪’的鼓掌声经久不息,连角落里的李白按着剑柄也激动得手直颤,好似主角是自己、好似仗剑踏云端一般。他那里憋红了脸,被李璲余光扫到,李璲等大家安静下来,喊李白道:“太白先生回来的正是时候,想必待会儿子美兄、摩诘兄也该回来了,勘定《盛唐诗》的大事还得你们三位讨论决定呢!” 李白赶紧走出来行礼,想客气一下又不知怎么说,毕竟,李白若是嘴里说“鄙人学识浅薄不堪重任”的话,那不是谦虚,那是虚伪……李璲拉过他的手,直接点明道:“太白先生千万不要推辞,且不说你的诗才当仁不让,就说此事繁杂辛苦,你也要帮本王担下来嘛!” ... ... 第198章 建路网气死韦见素(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白只有点头允诺:“定不辜负殿下厚望!”才直起腰,正好杜甫和王维气喘吁吁的走进来,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差点儿认不出来,李白看着二人恍惚了一下才确认,惊疑道:“两位从岭南回来不成?” 难怪李白有此一问,李璲头一眼都没认出来……两人的皮肤太粗黑了!活像百越之地的土猴子,但再仔细看去,紧身衣勒出的线条那是什么……王维肩头的鼓胀难道是三角肌?杜甫腰侧的沟壑难道是人鱼线? 李璲心里很有和两位大诗人比比拳脚的冲动。 李璲还是忍住了那个邪恶的念头,毕竟人家只是锻炼了身体素质,又没有学什么长枪短打,不能那样欺负人,何况就算打趴下两位大诗人,李璲也没法儿回到千年后去吹嘘……毕竟无图无真相不是? 王维虽然黝黑了脸庞,但依旧保持着恬淡的神情,顶多是向李璲行礼时露出了嘎啦作响的指关节和鼓起来的肱二头肌,而杜甫草草的冲李璲拱手后就把关注点放在李白身上,掩饰不住兴奋之情凑近去抓着李白的道袍,嘿嘿傻笑着冒出没头没脑的话:“以后一起啦!”弄得李白莫名其妙的,纤瘦高挑的身躯又不好意思甩掉那双糙手。 这时候高适带着岑参也来了,场面再次热闹起来,老道尊司马承祯知道接下来李璲有其他事办,招呼着道门的人起身去跨院休息,李璲恭敬的把师尊搀出大殿后才回转来,却听岑参已经和那三个混熟了,正朗声诵读道:“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另外四人点头称是,李璲大步跨来,人未至声先至:“岑家郎好气魄,几日不见又成就了什么功名了?快和本王说说!” “他哪有什么功名,他是夸赞殿下呢!”高适抚摸着大肚子笑道,岑参伸双手又是指天又是指地、又是指东又是指西,感慨着:“光是这座江宁城,嘿,我去参观了地下沟渠回来,那哪里是阴沟?分明是一座地下城!管道里跑马车都跑得开,我还问仲武先生是否有必要挖那么大的工程呢,仲武先生就给我八个字: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岑参说着叹口气,深深的向李璲鞠了一躬,才接着说:“学生恍然大悟,殿下这是造了座可立万世的城啊!” 这通儿吹捧让李璲真是汗颜,当时那样要求,不过就是想起前世的首都整天马路上开拉锁,很烦人,又听说青岛被殖民地化时,严谨的德国人进行了精益求精的建设,才决定一劳永逸的在此建设江宁,作为今后的样板!其实还差得远呢,毕竟李璲不是学工程建筑出身,也不是严谨的日耳曼血统。 高适却在此时铺开一张地图,正是江宁城的地下管道线路图,指着几条线说:“这几条主管道修得极为宽敞整洁,每隔十米就有通风口和采光窗,而并不直接通行污水管等各种管道,属下的意思可以开放它作为江宁的特色让人参观,一来让殿下的名望传遍天下,二来也能做将来的参考。” “准了!”李璲当机立断,一巴掌拍在图纸上,然后帮着重新卷起来,说道:“这些事仲武先生自己决定就好,先放一放,咱们先说遴选《盛唐诗》的事儿……” “是是是,属下忙糊涂啦!”高适挠挠胖头,对那四人做个请的手势,让他们先说。李璲坐上主位,有侍从重新换上新茶来。 王维沉稳首先开口,却绕弯子道:“殿下的诗文也是极好的,说什么也要编纂进去,就放在皇上的诗作之后,将来也好让普天下的人看到皇上的诗作就顺便提起殿下,这有莫大的好处!不过……”王维本来恭顺的低头说话,此刻偷眼上瞄,看李璲并无不快的意思,才大胆说道:“恕下官直言,殿下尽多词曲却少有律诗,恐怕不太好办……” “哈哈哈!原来摩诘兄是担心这个啊,小事一桩,”李璲还在想王维闪烁其词啥意思呢,敢情是为了诗与词的纠结,不无调剂的玩笑道:“难道摩诘兄怕本王不擅长写诗不成?”说着还调皮的眨眨眼睛。 王维心里竖起中指,心道你会写那你倒是写啊!但嘴上不能这样说,只好悻悻的摇头,连称不敢,但那期待的眼神很明显就是让李璲立刻显摆出一首,也好大家开眼的同时信任你一下。 “长卿若在,就好了……”李璲缓缓起身,却突然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或许连高适都不明白,李璲为何提到诗词就突然想念那个刘星,要说起来那个刘长卿的诗文虽好却还不足以和在座的人比肩。可李璲却离了座,沉重的踏出一步,沉吟起来,望望远空上的鸿雁,又徘徊几步。五人看李璲真的要当场赋诗,谁都不敢出声打扰,同时也是好奇的等待惊喜。 李璲眼眸开合间已经踯躅了七步,突然停驻正中,折扇敲打着手掌琅琅吟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苦情乍现!妙句生辉! 李璲满脸惆怅装的生动无比,心里念着‘无量天尊’对没出生的李商隐说对不起。可那五位可是目瞪口呆的任凭口水流下锦袍了。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工整的对仗不愧是著述《仪王对韵经》的殿下啊,意境更是巧夺天工,‘丝’通‘思’大家都明白,但一个到死方尽,一个成灰始干,真真的用到了极致! “此诗当为苦情第一了,无法撼动啊!”李白轻声的缓缓吐出这一句话,但安静的现场每个人都听到了,杜甫瘫坐在软垫上,更是眉头紧锁,同样的青春年纪,自己怎么就写不出那么经典的句子呢!杜甫双手用力的揪着头发恨不能把自己提起来,颇有了无生趣的语气说:“我服了!” “可我不服啊!”这一声爆喝竟来自恬淡性情的王维,顿时让大家刮目相看,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儿呀?比杜甫还年少的岑参瞟他一眼,嘴上更没把门的,还拱火道:“不服能怎么着?兄台那性子写不出这样诗歌的!” 叽叽喳喳李璲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做贼心虚,哪怕做了好多次,忙躲到一边把李商隐这首诗工整的抄录,递出殿外让侍卫派人快马送去吐蕃,忙活起来才算能假装看不到那些或炙烈、或怨怼、或渴求、或无奈的眼神。 只有高适不以为意,毕竟经的多、见的广、看得开,打个哈哈折扇敲在头上,反而笑容满面的劝慰垂头丧气的几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的教导都忘了不成?且不说咱们凡人向梦受仙术的殿下认输不丢脸,单论诗作,还有个风格问题嘛!子美在平实中见疾苦,太白随流云飘掀浪涛,摩诘的清新禅境,岑参的冰雪生机,各擅胜场嘛!” 高适这一说顿时揭开了大家的心锁,纷纷点头苦笑,只是唉声叹气变作了自嘲揶揄的样子。李璲一把冷汗这才暗暗的擦干,赶紧借坡下驴道:“就是啊,本王也就是喜欢这花前月下暂相逢的情调,小气的很呐!没有旅途的眼界、没有风沙的雄壮,永远写不出仲武先生那样的气魄的,呵呵,你们就把相思二字留给本王发挥吧,别都想着占了去哦!” 这一玩笑总算让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六人一起开始品评天下的好诗,越说越激动,不同观点和喜好间也是辩论激烈!王维只在最开始说了句“王勃的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定然排前面的吧?王杨卢骆都是大才……”就再也插不进话了! 因为岑参反驳了句:“可杨炯也就那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还凑合!还不如我的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呢。”王维只能安静的去一边做个抄写工,最多自己嘀咕:“卢照邻的名句:得成比目何辞死原作鸳鸯不羡仙,想必你会说大白话太俗……”但确实没人理他。 “哈哈,不用争那四个人了,依我说……”杜甫突然窜起来,眼中烁烁放光,朗声吟诵道:“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哈哈,各取一首就是了,倒是王家真真的诗才辈出,”杜甫扫一眼旁边画圈圈的王维,嘿嘿笑道:“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就不提了,王之涣的一片孤城万仞山怎么样?还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王昌龄都是大手笔吧?” 几人根本没听到杜甫后面那句话,都被他即兴赋诗吸引了!李白脉脉的眼神望过去,喘气声都急促起来,骤然提高了嗓门大吼:“子美刚刚那句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才是大手笔!哈哈,拿酒来……” 看着他们此起彼伏的唱和,李璲心中叹口气想:李白、杜甫你俩还不够老啊,你们的真正大作还没问世啊!急死我了,你们要是再拖着,要不我先用用《将进酒》、《蜀道难》、《石壕吏》、《垂老别》……李璲忍了又忍,还是把激情褪去。 李璲最终还是剽窃了十首晚唐诗人的经典大作,才被放过。把这大殿让给几位已经癫狂的,李璲出来直奔工坊,早上传来的奏报还捏在手里呢,水泥工坊产能过剩的问题今天就得拍板解决! ... ... 第199章 建路网气死韦见素(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可去往水泥工坊的路上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那高头大马上的矍铄老者满脸愁苦之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碧玉车上吴广狠命的勒住缰绳,堪堪没把老者踹飞,但也吓得他白胡子胡乱飞舞起来。李璲推开车窗没好气的喊:“这不是好久不见的韦见素大人吗?怎么跑到淮南来了?” 韦见素从马上翻下来,心道你当我愿意来吗?但嘴上不服软,即便李璲都没有下车来见礼的意思,还是主动上前阴沉的说:“皇上点了老夫接任江淮转运使,原本老夫也想颐养天年不想奔波辛苦的,但漕运又不通了,没办法,为国分忧责无旁贷吧!” “哦哦,转运使韦大人,您是说本想善终但计划落空,跑来淮南有慷慨赴死之意吧?啊,哈哈……”李璲扒着碧玉车的窗棱,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韦见素老脸涨红。 面对李璲已经公然撕破脸,再不是当初那个假装贪财贪玩的仪王了,韦见素只有内心感慨世事多变的同时达到暴怒的边缘,但这个岁数的老油条还是能控制自己的,毕竟有求于人就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先把事儿办成了要紧。 韦见素斥退比自己还激动的随从,又踏前一步来到李璲车前,使用平和的语气说:“仪王殿下,老夫个人荣辱不算什么,朝廷的公干要紧,百姓的福祉要紧,运河的疏通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啊……” “停!打住!”李璲打断韦见素的慷慨陈词,很有耐心的跟他闲聊着:“我说韦大人,这都是你份内的事儿,既如此就赶紧忙嘛,又上赶着本王的车驾撞上来做什么?” 韦见素已经没空儿斗嘴了,深吸口气迫不得已拱拱手算是给足礼,知道李璲不耐烦看见自己,自己何尝愿意面对他?赶紧说出来意:“可朝廷的拨款还在路上,何况要分批,老夫希望殿下能拆借一部分,以解燃眉之急也是功德啊!老夫保证疏浚之日上奏朝廷,表明这都是殿下的功劳……” “你绕得我有点儿晕,等等啊,让本王梳理一下思路……”李璲的手指敲在太阳穴上,假装思考状,非常的假!这就更增加着肆无忌惮的嘲讽,好半天看韦见素快尴尬的崩溃了,李璲才不屑道:“拆借是吧?那就是要还的呀!”说出这句话就斜眼瞄到韦见素变颜变色的老脸,冷笑道:“若是有借有还,本王怎么好意思默认有功呢?可若是不还,韦大人又那么斩钉截铁的说拆借,这……唉,毕竟是朝廷的工程又不是韦大人自己用对吧?” 心里但凡有一点儿辙今天也不想跟李璲张嘴的!可在这淮南地界,实在没办法啊……韦见素快要七窍生烟了,本来还指望李璲客气一下,那自己就借坡下驴白要些不用还了,没想到李璲比自己还脸厚,直接拿话堵死了,现在想改口也不容易,咬着后槽牙认了,帮着李璲确认:“没错,是朝廷的事儿,是拆借!” “既然是拆借,那好,本王就不费心思了,”李璲露出胜利的微笑,挥挥手告别:“韦大人请直接跟我的总管茗烟谈吧,利息怎么算都是他决定……吴广,起行!” 合着全他妈的废话了!还要利息?我找你干嘛……韦见素现在才明白自己被耍着玩儿呢,眼瞅着吴广的金枪上扬,仪王车驾就要动了,韦见素气得大喊:“慢着!”愣是拽住碧玉车的车门把手。吴广勒住骏马,韦见素瞬间已经出了一身汗,老胳膊老腿都酸了,气喘吁吁的说:“殿下莫要玩笑,算利息的话没法儿向户部度支报账啊!” 李璲再次从车窗探出头来,看着这老头眼巴巴的可怜,李璲叹口气道:“哦,这样啊,韦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好歹是我李家的天下……”李璲眉毛上挑,眯着眼紧盯韦见素的回答,韦见素很容易听懂这个哑谜,双肩抖动着狠狠的点了点头! 李璲这才放轻松,哈哈大笑道:“我觉得也是,哈哈,那就不谈利息了,明天韦大人写个借款的字据交给茗烟,五万贯够你应急了吧?三个月限期还款四万贯即可,算是本王买韦大人一道请功奏折的钱,韦大人以为如何?” 话说的真坦白啊!李璲滴水不漏,连韦见素刚刚那句承诺都不放过,生要! 韦见素点点头,放开车门退后几步,吴广大吼一声,车队缓缓加速扬着尘土而去。碧玉车内李璲歪着嘴角冷哼一声,打开手掌赫然有个纸条,密密麻麻的字都在掌心汗水浸润中看不清了,但依稀可辨‘韦’、‘冤’、‘周’、‘贷’等字。 李璲揉碎了这张纸条,任凭碎屑飘出车窗飞舞在天空,先顾眼前的事儿——江宁城所有街道、房舍、地下管都是水泥了,工坊若不停工而继续生产、工人若不辞退而继续劳作,那就只剩下修路这一个办法可想了。这个办法可以支撑水泥工坊至少十年忙不过来! 李璲心里勾画的第一批路网在地图上将是反k形,以江宁为中心,往北经泗州、徐州、兖州、冀州直到河北道的幽州,往南经宣州、饶州、吉州、广州直到岭南道的钦州,往西北顺寿州、陈州、洛州、庆州直通陇右道的凉州,往西南顺鄂州、岳州、辰州直通剑南道的曲州。这要多少公里?要多少水泥?要多少钱?李璲算不清也不敢想。 除非……把水泥的配方公布?让各州蓬勃发展水泥路?绝对不行!不是为了仪王府的金钱利益,而是为了大唐将来可能的战争利益!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后世的高速路都设收费站的! 只要韦见素踏踏实实疏通漕运去,闷头儿把路网建成,那个转运使的职位就可以裁撤了!只要老东西一年半载反应不过来,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这也就是李璲愿意借钱给他的原因,实际就是花钱买时间!至于其他的事儿,我还可以再容忍一下…… 李璲那里盘算着,而韦见素吃了一肚子的奚落,还得赶回客栈压着火儿给李璲写借据。写好后交给小厮明天送去节度使府,不担心要不到钱,因为李璲毕竟是亲王,他可以转着弯子不答应,但既然答应了信用还是没问题的。 韦见素一刻都不想呆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繁华江宁城了,哪怕再多的叹服、再多的好奇,也趁天黑前打马离开,去往扬州城的江淮转运使司,哪怕那里已经被刮地三尺、已经连院子里奇花异草都刨烂了!就冲着有那个人等在那里,也得去。 风萧萧兮路索索,韦见素只有几个小厮陪着,落寞的身影行进在官道上,越发显得老态了,自己也不知还能为韦家支撑几年,可人怎么和命争呢? ... 第200章 高利贷逼出周漓珂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转运使府总算在韦见素到来前收拾整齐了,倒伏的竹林凑合立起来,扒掉的墙皮重新抹了灰,只是那些奇花异草被李璲连土壤一起刨走了,只能把府门外街道上的野蔷薇填进来,红的紫的,总比一个大土坑好看。 但这些韦见素都不在意了,他进了府就直奔后院,后院挨着院墙边有间花匠住宿的小屋,那屋子是两面开门的,从后街的小巷可以通进来,此刻,有个消瘦的青年在那儿等着。韦见素让随从围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又吩咐两个人翻过院墙守着小屋朝外的门,这才推门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青年起身相迎,就像原来每次似的谄媚状寒暄也不见了,那消瘦的青年正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带黑纱的斗笠遮挡了面容看不清,但那双白嫩却有力的手很清楚的暴露着关节,不时的在手里摆弄着两个黄水晶挂件,叮铛作响。看到韦见素进来,也不起身,非常平等的伸只手表示个请坐的意思,顺便干笑两声算是招呼了。 韦见素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什么世态炎凉、什么命运扭转都看淡了,轻笑一声没事儿人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每次都是这样平等相处,韦见素点点头就坐在了另一边,也不用期待对方敬茶了,自己从桌上抄起一个空碗,自斟一杯先灌嘴里解解干渴。 “看韦大人的萧索身形正合这转运使府的气氛,想必败兴而归吧?”青年终于先开口,看着老家伙灌水别说礼仪、连形象都不要了,轻蔑的笑着也没停下手里对小玩意儿的把玩,道:“我早就说,那是与虎谋皮,仪王殿下哪儿是您三言两语就能骗倒的!” “李璲果然不好骗,老夫就是好骗的,是不是?”韦见素哐当把茶杯摔在桌上,终于忍不住这青年的放肆而讽刺出口,所答非所问一双虎目瞪视青年,沉声道:“韦家还没到虎落平原被犬欺的地步!周小郎君此刻是不是发达了?觉得有足够的力量踢开韦家了!” “呵呵,您还真有虎威呐,骂咱是狗,没关系!”青年丝毫不动怒,甚至连坐姿和手势都没什么改变,大大方方捅破了窗户纸说话,也许更自由些:“您要是说我是蛤蟆说不定更贴切,以前我确实是在井底呢,可时移世易的道理您老比我驾轻就熟,现在我好不容易爬上井口看见天空的大小了,您总得允许我做个深呼吸、伸伸腰腿儿不是?” 这话听着像唠家常,但字里行间连声‘韦大人’都不称呼了,‘您老’算是客气,韦见素运着气狠命挖掘自己的涵养,但刚刚在李璲那里点的火还没发作呢,这个青年就拎着油桶扑上来,谁能扛得住?韦见素咬着牙、免得咬到人、朝对面说:“伸腿儿可以啊,但别忘了,天空再大也是属于云朵的,不属于蛤蟆!也别琢磨着哪块儿云彩是有雨的、哪块儿云彩是没雨的,都和你没关系!蛤蟆太渺小,蹦跶一辈子也脱不开这一块儿云彩!” 这话说得已经脱离拐弯子、打哑谜的规范了,根本就是红果果的警告。可青年却笑了,看到他笑是因为他把黑纱斗笠摘下来扔在了桌上,那精悍的面容赫然就是周漓珂!阿珂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喃喃念叨“只有一块儿云彩,嗯,说得好呀”……可谁能想到阿珂心里认定的、这世上压在头上的那块云彩绝对不是韦家! 稍稍的出神后,周漓珂噗哧一下阳光般的笑容给这小屋带进一抹温暖,消融了一些刚刚的剑拔弩张,朝韦见素拱拱手道:“该寒暄的也寒暄了,您老是不是该聊聊正事儿了呢?咱的买卖还得做下去不是嘛!” “你知道就好!”韦见素没好气的回了句,感觉周漓珂示弱了,自己心情也平复了些,再次端出自己的架子,耷拉着眼皮随意的说:“如今老夫也不问你饱了多少私囊,几万贯修河钱放出去,是你说能打个时间差,可现在死走逃亡的再也收不回了,这窟窿你让老夫怎么补给朝廷?仪王那里答应借而绝不会捐,甚至还要利息,难道真跟他周转周转?” “这会儿咱可不是分清责任的时候呀,呵呵,”周漓珂终于起身为韦见素续了一杯茶水,恢复了一点儿曾经的恭敬,但随后就又主动坐下了,只是韦见素看不到他袖笼里手掌攥了攥一本笔记,那是曾几何时他听李璲商学院讲座的笔记,一直奉为仙经的。韦见素冷哼道:“好,不提责任,你就想办法吧!” 阿珂冷笑一声,心想老家伙你属貔貅的?叹口气伸出几根手指掰着说:“您这是宁肯公账有窟窿急死,也不肯少妆点一丝的私账呀!前面咱放贷那些回,利滚利收回来的银钱、田亩,抵押死的店铺、古玩,总计价值七万八千六百零三贯!都经的我的手,谁能有我清楚?这不是正好儿够填朝廷的窟窿的!您老能不能大气些,拿出来,就当咱全白干了,留住脑袋以后还能赚呢不是?” “老夫会不知道脑袋重要?”韦见素一大把年纪被个毛孩子教训舍命不舍财,胡子都气得炸了毛,也开始掰手指一个个的说:“你也说了,那七万多贯是价值、不是现钱!总不能把古玩拿给修河的漕工当工钱吧?真正现钱不过两万贯不到,还基本都又放贷出去了没到收回的日子……咦?这些不也是都经你的手吗!你也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现在拿这些话跟老夫绕弯子,这就是你的主意?” “瞧您说的,哪儿能呢……”周漓珂打个哈哈,颇有耐心的引导道:“珍玩和产业没法儿支付给劳役,但是可以贿赂官员嘛……” “嗯?什么意思?”韦见素终于听到一句不是废话的,虽然姗姗来迟,但还是顿时有了精神头,不自觉的身躯前探靠近了过去,要不是桌子挡着就扑倒周漓珂了。不过,还是有吐沫星子飞的比较远。 周漓珂稍微往后靠了靠,毕竟没有特殊爱好,所以远离满脸褶子的老头那张不够香的嘴,掏出折扇来扇了扇,这才摆摆手让韦见素别激动,安静听自己说:“仪王殿下教导我们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除了高利贷赚钱快速、容易外,还有个没本钱的营生赚钱稳妥、巨大!” 李璲要是知道周漓珂记笔记专门把自己告诫不许干的事儿认真听了,不知会做何感想……李璲的感想没法儿询问,但现在韦见素的感想应该不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反正肯定阿珂不会让韦家去做打家劫舍的没本钱营生,那还有什么营生没本钱呢?轻声道:“只要是用仪王殿下教授的方法来捣仪王的乱,都很值得期待,嘿嘿,快说!到底是什么营生?” “您不是急着修河道嘛,太巧了,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呢!”阿珂再次卖个关子,果然等来了韦见素的探着身子真要贴到自己脸上……还是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修河难免决堤,水淹两岸的民房、农田那多不好呀,所以您该提前另修新房,让百姓搬迁的……” 周漓珂还没说完,韦见素一口浓痰呸出,擦着阿珂头顶幸好飞到了后面墙上,但也给阿珂恶心坏了!韦见素怒吼:“这是哪家子的没本钱营生?我呸!百姓倒是没本钱了,我这本钱就大了去了……这真是李璲教你的疯话?”韦见素很希望是听错了。 “这就是仪王殿下教的……呃,不小心教的……您听我说完嘛!”周漓珂挠挠头,加快语速道:“拆旧盖新,谁说白送了?让百姓掏钱买啊!原来的旧房子、盐碱地折价十贯钱的话,给他盖的新房子、新分他们的良田就算作一百贯!让修河道的劳役先去盖房、再来拆房都算作劳役之内好了,这不是没本钱么!” “嘶……老夫还想呸你!”韦见素瞪着阿珂无辜的眼神,咬牙切齿的说:“狗屁主意!百姓哪有九十贯钱换新房?凭什么人家原来的是盐碱地?我们哪有那么多良田……”说到后面韦见素突然不出声了,周漓珂仰靠在椅背上摇着扇子笑嘻嘻的看着他,韦见素恍然大悟道:“所以那些珍玩字画可以送给某些官员?那九十贯钱咱们可以借贷给百姓?” “正是如此!这盘棋不就全活了么……”周漓珂的眯眯眼都睁大成枣核了,气定神闲的嘘口气,一派高人范儿。而韦见素瘫坐在椅子里,心中说不上是苦是乐,真替李璲悲哀啊,哈哈!李璲啊李璲,这就是你教导出的学生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吧! 完全不禁念叨,百里外的江宁,一丝风都没有,李璲却莫名的打了三个喷嚏,正想着这是要出什么事儿呢?就有哭天抢地的嘶嚎隔着院墙传来:“你个挨千刀的一死百了啊!剩我们孤儿寡母可也没了活路儿啊!我的夫君你死的活该可你不能就这么死啊……” 不转头看还好,这一转头,一蓬纸灰正好飘来,糊了李璲满脸!不用主动问,茗烟已经跳起来骂街了:“还真是挨千刀的!这一墙之隔不是户曹参事马家吗?大白天的出什么殡烧什么纸!没得坏了好风水,洒家干脆灭你满门……”李璲赶紧捂住他的嘴,堂堂仪王府哪儿能霸道的不许别人家办白事? 没想到李璲息事宁人,对方还不干了,隔着墙骂道:“灭就灭,来啊!反正你们这些勋贵逼得良善没活路,跟着我夫君去了这房子都归你们罢了,老娘等你们追到阴间来索债!” 这可把茗烟惹恼了,粉脸儿发青,朱红的嘴唇就要开骂,一双玉手都已经叉腰了,生生被李璲搂住没腾空飞起来。李璲沉下脸道:“别闹,不对,这里面有事儿……” ... ... 第201章 农学院杂交水稻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从后面抱住茗烟的腰,就这,茗烟还跳着要挣脱出去呢。李璲使劲儿劝着:“乖,乖啦,你最是善良的对不对?好茗烟,我的大总管,过去把人带过来,好好问问是什么情况啦!”好不容易呼噜半天才给茗烟顺了气,看着他撅着嘴往外走,但愿别到隔壁人家院子里再开吵才好。 李璲胆战心惊的在花园里徘徊,总算墙那边不再有没烧透的纸钱飘来,李璲把耳朵贴在墙上,也没听到再有骂架声传来,这才心安了不少。不多时,一个妇人跟着茗烟亦步亦趋的从侧门进来,躬身身子弯着腰,自从看到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顶金盔、掼宝甲、持血枪、蒸煞气的卫士,就没了隔墙骂街的勇气。 茗烟现在可就风光了,慢悠悠扭着小蛮腰,所谓‘饱满的稻谷低着头、空心的芦苇风中飘’就是这感觉,茗烟腰杆子硬了倒是和蔼可亲起来,标准的修炼变脸快于翻书绝技的太监!引领着妇人到李璲跟前,轻柔的安慰:“姐姐莫怕,仪王殿下的仁义贤名可不是假的哦!” 那妇人越听他这样说越紧张,哭丧棒扔在一边,双腿一软就跪下了,口称:“愚妇糊涂了,竟然顶撞殿下的威仪,该死该死!要打要骂随殿下了,只是我那孩子没了喂奶人啊!呜呜……”哭着就开始叩头铛铛响。 “这是干什么,茗烟快扶起她。”李璲平淡的说,总是哭可不是事儿,自己哪有闲工夫听啊,毕竟一个八品小官的遗孀,李璲劝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大胆告诉本王,你丈夫怎么死的,有冤情本王会给你做主。” 听李璲话茬儿和蔼,妇人顿时更加哭天抢地:“求殿下可怜我只剩下孤儿寡母孑然一身,除了一个宅院可真是连点儿进项儿都没有的,呜呜呜,好歹三生有幸能给殿下做邻居,求殿下庇佑啊!” 茗烟扶她却扶不起,那双粗壮的腿太沉了,又已经软瘫,茗烟的小身板试了两下也就算了。只好放弃,赶紧劝她抓紧时间:“刚才怎么交代你的,忘了?别扯那没用的,给殿下正经话要紧!你这蠢妇,到底急是不急?”有茗烟喝斥吓唬着,妇人的眼泪来得快收回去更快。 白麻布袍袖抹一把脸,不顾妆容都花了,妇人肥胖的脸上绽放一个自以为美丽的笑,冲着李璲娓娓道来:“还不是为了个钱嘛!唉,我家老爷一辈子就混个正八品下,您就可知他是个没能耐的了,哪儿比得了殿下您生来富贵命哟……” “混账!拿你家死鬼比仪王殿下?该打!”茗烟立刻翻脸,大声呵斥,吓得妇人浑身的肉都乱颤,真的伸手就轻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倒是啪啪脆响。茗烟冷哼道:“不出三句话就又扯,快说正经的!” “是是是,说正经的!”那妇人咽口吐沫,看李璲摆手,借坡下驴也就停了手,不好意思的挤出个惨笑,接着说:“他看这江宁城里处处变繁华、家家赚翻天,他心里也痒啊!想趸点儿货赚差价,愣说这江宁城里捣腾什么都赚钱!当妾身就劝他啦,一来家无余财没法儿进货,二来什么事儿不得有个万一嘛……” 李璲耐着性子点头,倒像是给了这妇人鼓励似的,一边絮叨一边拍着手打节拍,就差唱出来了!可没几句就又开始跑题,提高几度嗓门道:“妾身我可是本分人呐,从来没有嫌贫爱富的心思的,我还不明白这个?说是给我们娘俩换大宅院,其实就是憋着纳妾呢!” 茗烟看李璲开始做深呼吸,直接在妇人屁股后面踢一脚,咳嗽一声顿时把妇人警醒,妇人又给自己一个嘴巴道:“妾身就是这张嘴不好,平时就常得罪人,诶,可我这心肠好嘞,呵呵,您别急……后来我家那死人也不知从哪儿得的信儿,有人专门放贷收利钱,他就去借了一百贯买蜀锦,我的天爷,一百贯啊!咱江淮的丝绸都堆如山,他瞎了狗眼买蜀锦!” “这里卖不动也可以卖到别处,用得着自杀?”李璲终于忍不住问话:“贩运到两京搭上些运费就是了。” “哎呦呦,来得及就好了!”妇人苦笑一声用看白痴的眼神瞟一眼李璲,赶紧低下头去才没被发觉,叹口气道:“人家放的是驴打滚的利!还钱可就不是一百贯了,是足足三百贯啊!呜呜……可怜我孤儿寡母啊,倾家荡产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啊!殿下您说,那死人鬼迷心窍啊,怎么就敢借这么多贷啊?” 高利贷!三个字能说明白的事儿愣是跟她废了一车话……妇人又开始哭天抢地的弄得花园里鸟都不叫了,李璲挥挥手,让茗烟踢她屁股用点儿力。隐隐想起了什么,李璲然后站远些再问:“你可知道放贷的是什么人?背后是哪家财大气粗撑得腰?” “具体的我家老爷也没细说过,”那妇人的眼泪又突然消失,看李璲不耐赶紧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窃窃道:“但好像说是什么周掌柜,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人,至于背后嘛……”妇人左右看看,如同真害怕隔墙有耳似的,张开手笼着厚嘴唇,凑向李璲道:“听另一家被逼上吊的富商小妾说,京兆韦氏啊,谁惹得起啊……哎呦,殿下您惹得起!” 妇人带着惊喜猛地捂上自己的臭嘴,才让最后那句惊呼憋进喉咙,否则她的大嗓门三条街外都听得见。李璲全弄明白了,叫过两个侍卫来把这妇人扔回去,但也支取五百贯钱给她活命,就是别再在耳根儿聒噪就好,当然,也别再烧纸灰满天飞了。 好一阵咳嗽,在茗烟的轻拍下李璲狂灌了两大碗枇杷雪梨水,嗓子才舒服了些,差点儿的一场肺炎算是压下去了。看李璲靠在躺椅上歇着发呆,茗烟凑过来一边喂果子一边试探的问:“周漓珂那小子跟韦家勾结了?我的殿下,他倒过去拉大旗、还是韦家拉他入伙,这意义可不一样吧?” 李璲双眼还是望天,呆呆的不说话,茗烟以为李璲在痛心呢,不敢再多说话,只能闭了嘴只管剥果子,殊不知他说话李璲一字不落都听进去了,只是李璲不想回答,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比如《盛唐诗》,比如水泥路,暂时顾不上这许多,事急从权吧!让韦见素忙活着,我倒要看看他能闹出圈不能! 好半天,李璲突然开口:“茗烟,这两天糟心事真多啊,难道就没有一个开心的消息说给我听吗?” 听得李璲这一问,茗烟哎呦一声,刚剥的橘子失手就掉到地上了,小手掌啪啪的拍在自己头上,委屈的说:“您不提我还真给忘的死死的,哎呀,奴婢越来越没用啦,前儿个农学院送来了几颗稻子说是请殿下看看,我给放在您书房桌上……” 茗烟的絮叨还没完,李璲的身影已经纵跃而起,半空连踏几步就跃过花圃消失了身影,可怜一溜儿的名贵品种在劲风中遭了凌迟,各色花瓣至卷上高空。茗烟已经习惯了仪王如今的武功展示,足以杀人越货的水平让人更放心了。 当茗烟捡起掉落的橘子时,李璲已经在书房里捧着一棵稻子流出口水来。 ... ... 第202章 文学院刊印报纸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近亲结婚会生出傻子,越是血统复杂越聪明漂亮,比如那些混血模特,这常识后世人谁都知道,但古代人想法刚好相反,总是想要维护血统的纯净,不管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一样,最典型的就是英国王室盎格鲁撒克逊家族的遗传血液病,明显的近亲婚配提高遗传概率。 同样的道理用在植物上也如是,同一个品种的水稻总在同一块儿地上播种,产量会越来越低,而病虫害的发生会越来越高。所以李璲在长安郊外淳化县封地时,就广收天下各地良种,混合种植。没有显微镜下的细胞培养技术,那就只能靠勤劳的蜂蝶进行自然杂交。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好在从封地的佃户到农学院的开办,已经好几年了!李璲答应李隆基说封地的田庄带不走,可他带走的是最新型的种子!到了淮南后,农学院的师生不顾校舍还没修建,就已经开始把目光投向岭南百越之地的各种植物了。 如今农学院的教室内常常看不到一个人,那种冷清只说明一件事,大部分师生往返在天下各处,少部分留守的也在温室大棚里忙活,三年六次杂交的水稻只是成果的千分之一,但送到李璲手中意义非凡,因为这是粮食!亩产翻倍的粮食……人不吃水果蔬菜能苟活,没有粮食不行!而水稻一株上多结了一倍的稻穗,就意味着大唐可以多一倍的人口! 要知道在古代,改朝换代的战争有一半儿是因为饭不够吃,必须死掉一部分人!熬到天下太平后,每一地百废待兴的建设又需要大量的人,于是户口的增加又成为地方官最重要的政绩!这个历史车轮不断的周而复始,带着我们的民族生生不息。 捧着这颗稻穗,李璲已经开始展望未来的连锁反应了,地广人稀当然没人有心思打仗,不满足的人心才是国家扩张的动力!叫进来一个侍卫,李璲把稻穗交给他同时附上一封信,立刻传话农学院大量积攒新型种子……这真是近日来天大的好消息啊! 好消息不止一件,高适此刻兴冲冲的推门就进,完全忘记了礼节!高喊着“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我们彻夜不停的讨论最终定下了诗赋一百首”……李璲猛抬头就看到了高适的硕大熊猫眼,而高适也眼尖的看到了黄蜂卫手中饱满的稻穗。 “这又是一大喜!”高适的小圆眼烁烁放光,李璲点点头拉过高适坐下道:“所以璲当与先生醉一场才是!哈哈,拿酒来……” 下人听得喊赶紧忙碌起来,别以为殿下说拿酒来那就光拿酒就完了,殿下能干喝吗?那得炒俩儿炖仨儿拌四个呀!趁着功夫高适平静下来道:“酒菜不急,属下是来申请印刷工坊令牌的,先打发了人把诗稿送去排版、设计封面,弄几个样式出来咱们参考着,再吃酒也不迟嘛!” “不必弄什么封面啦,呵呵,也不忙着印……”李璲突然神秘的一笑,高适顿时明白仪王又要有什么新奇想法了,但犹疑中警惕的试探道:“您不会又要重开那个拍卖入选权的敛财方案吧?上次咱可是说好了的,府里不缺那点儿钱,没得白白臭了名声!” “当然不是了,瞧你说的,”李璲拍拍手道:“先生要是真的闲不住,那也别急着印刷这《盛唐全诗》,劳烦先生大驾亲自去把咱们的才子们请来,本王确实有个好主意冒出来哦!” “当真是……好……主意?”高适故意把‘好’字拉长音儿,死盯着李璲认真的点头,表示出‘好得不能再好’的意思了才抬屁股往外走。 整整一个时辰,端上来的菜肴都放凉了,李璲饿得肚子叫,才见高适气喘吁吁的回来,刚想质问他怎么这么久,赫然发现跟来的不止是几位诗人,还有自从来到淮南就抓不到影子的那两个捣蛋宝宝——颍王璬和永王璘!不过那表情好似不是自愿来凑热闹的,因为他们的衣领拽在他们的两位嫂子手里。 李遂非常心疼自己的这两个弟弟,因为自己对李季兰和萧子琪同时出现也深感头痛,卸去绫罗单独相处是一回事,裹上绸缎左右为难是另一回事。但当此时刻除了默哀,李璲并不打算把同情表示出来,因为李璬和李璘各有一只耳朵通红甚至紫红,估计薅衣领是这之后的事儿。 “跟你十二哥炫耀一下,你俩做了什么好事!”萧子琪刚一来到就抢先开口,别看身材娇小,力气可不小,永王李璘被他拖拽的是在地上滑行进来的,满眼含泪看着李璲,喃喃道:“十二哥快让嫂子放手啦!我只是多吃了几碗冰淇淋而已嘛!” 好无辜的眼神啊……李璲就当没看到,因为已经看到萧子琪的桃目瞪视过来了。又听颍王璬嘶哑着嗓子高喊:“救命啊,十二哥快拿出男子汉气概呀,管管你媳妇吧,不帮着小叔子帮着外人!”李季兰身材高挑,平时温婉扭捏的蛮腰不足一握,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赘肉,那是个练家子!颍王李璬被提着双脚就没沾过地。 “外人?都是大唐的孩童!你俩抢小孩子的吃食,弄哭小姑娘取乐,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李季兰一边说一边胳膊在半空摇晃,李璬像一块破布似的迎风招展,袖子里还噼里啪啦往外掉蛋糕。李璬刚还句嘴“我也是小孩子”就屁股上挨一掌,嘭的闷响后立即改口“好好好,我是大孩子”…… 其实根本不用问前因后果,李璲听到‘外人’二字时就猜个**不离十了,这两货最喜欢恶作剧,看不见别人家鸡飞狗跳、他们的日子就没法过。李璲迎上两个老婆冷厉的目光,又看看高适在旁边摊摊手小声道“哄那几个被欺负的小孩儿用了半个时辰”,李璲点头,无奈道:“黄蜂卫何在?” 铿锵!甲叶摩擦伴着刀枪相击,四名魁梧壮汉接替了二女的位置,李璲郑重的说:“扒了他们的王袍,解了他们的王冠,换上普通学子的青衫,送进工学院出出力气吧!兰儿,就交给你管了,多给他们安排些活儿,省得精力那么旺盛!” “好滴!”李季兰欣喜的接受任务,这次不用自己动手了,跟在黄蜂卫后面作押运官。可怜两位殿下突然明白自己的十二哥救不了自己,这是玩儿真的啊,在黄蜂卫肩头嘶喊着:“我要回京城!”声嘶力竭,喊破喉咙,所有人装没听见,肃立着看他们被李季兰带走。 高适偷偷在李璲身边高挑大拇指,李璲嘿嘿一笑,拍落他的手,转身搂住萧子琪,声音甜的发腻的说:“我的最美最好的贤妃,回来的正好呀,有大事儿非得你这大才女坐镇才能办好呢!” “少来!这么多人看着呢……”萧子琪扭一扭腰,凌波仙子般从李璲臂弯中晃出去,自顾往食案后坐了。 李璲这才张罗众人入席,无非是浓汁浸着的江米酿鸭块,骨头都剃掉了,每块鸭胸肉上留鸭皮一缕,三天前就要开始酿了。滚油刚浇的干煸鹿舌尖,每块儿都要一样大小,色泽金黄要翻着个儿煎,这一盘想是要百头花鹿来配。肥厚不腻的熊扒金莲藕,藕片是塞入熊掌内部蒸的,又有莲子吸饱了肥油,反倒把清香放出来。还有鲜香四溢的虾球芙蓉饼,和面时可没吝啬过蜂蜜,而青翠如碧的笋芯炖蛇羹,倒有玉笛船头钓江雪的意境。更有各色蔬果点心八碟点缀周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璲放下杯箸朝众人拱手,大家都知道到了说正事的时辰,纷纷正襟危坐起来。李璲直入主题道:“有一种东西叫做‘报刊’不知众位听没听过?” 在座的没有傻子,光从字面意思就理解个**分,萧子琪娇滴滴的声音头一个划破众人的沉思:“边塞有军报,报就是传递消息的,州府有备刊,刊是定期总结事务的。殿下说报刊,是不是要定期就向朝廷发布最新动向?” 不愧是才女,说的丝丝入扣!李璲宠溺的攥一把萧子琪的玉手,微笑着纠正道:“定期发布!没错,但不是向朝廷,而是向百姓!把山川秀丽风土人情、把孝义故事官员贪廉、把农耕技术绮丽文章,等等总之包罗万象,向天下,向天下所有人发行!” “殿下奇思妙想,这是壮举啊!”李白蹭的窜起一丈高,放声大笑中长袖起舞,不忘酒杯中的琼浆仰脖灌下。 “开启民智的好办法呀,殿下但有所命,下官愿为马前卒!”杜甫清秀的脸上烘起温润的荧光,立刻就想开始做事了。 “发行多少份?这得多少成本钱啊?”岑参苦着脸掏出个算盘来,颤巍巍的这就开始拨弄,被王维一把抢过,不许他大煞风景,小声劝导:“别人这样干会花钱,殿下干这事想必还有得赚呢!” 高适瞪他一眼,心道刚刚殿下说得多好啊,包罗万象刊行天下,你这才是不合时宜呢!赶紧打岔道:“需要我们做什么,殿下分派就是!” 还是仲武先生贴心,李璲点点头道:“我要文学院成立个报刊社,第一种刊物就叫‘盛唐旬刊’吧?具体形式是这样的……二尺见方的纸十张正反面印刷,配图,彩色,从中间对折就是一份,卖一百文钱应该不亏吧?” 正常人听到这儿主要是听到旬刊问题,也就是每十日发行一次,非正常的岑参想到的是:不亏!你又赚大发了! ... ... 第203章 排座次连载封神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还有个不正常的人叫做杜甫,刚才没提到他,仅仅是因为……他脑子反应慢!现在要提到他了,因为他的脸色已经由潮红变成铁黑,连茗烟都看出来了,隔着老远关心的问:“子美弟弟这是生病了吗?” “我没病,我是担心殿下病了!”杜甫咬着牙说,那耿直的性子估计这辈子还是改不了,现在只想抽自己嘴巴,可是刚才说的愿为马前卒的言辞、已经像大嘴巴似的被那‘一百文’定价抽脸上了。杜甫酒杯放下了、虾球和鹿舌也吐掉了,跃座而出凛凛然站到李璲面前,声色俱厉道:“殿下啊,一百文一份,是不是稍稍贵了点儿?下官知道要有许多编纂的人工酬劳,还有彩色印刷的成本,可一百文啊,普通百姓买得起吗?” 杜甫这时候是没有尊卑观念的,大嗓门震荡李璲耳膜疼。李璲往后歪了歪头,故意伸手指掏一掏耳朵,瞟着杜甫还在怒气未消抖动的双肩,梵文一句:“就算一文钱不要都白给,普通百姓看得懂吗?” 这一句话刺入杜甫的耳朵,顿时起到针灸的作用狠狠的扎在任督二脉所有穴道上,杜甫呆立场中霜打茄子般蔫了,是啊,普通百姓根本不认字!想到此处满怀的落寞,悻悻然退回座位,继续和莲藕香味的熊掌较劲算了。 高适坐过去安慰他:“一百文给士子们看不算贵,何况要发行全国的话最主要成本是运输,等五年、十年后,各地的道学院惠及更多百姓了,再把价钱降下来也不是难事,何况刚刚殿下说了,这是第一种刊物嘛,那就是还有第二种、第三种喽!” 杜甫扔下熊掌,满眼小星星的怨妇状看向李璲,李璲点头道:“后面最起码有不带彩色的‘盛唐时报’争取隔天发行三两页,肯定会很便宜的。” 杜甫闻听这才转悲为喜,举起酒杯向仪王赔罪。然后旧话重提道:“需要我们怎么做,殿下安排就是了!”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像慷慨激昂的从容就义一般。 其他几人也赶紧提高注意力,听李璲边揣摩边缓缓的说:“内容的好坏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多少钱关键是物超所值,就能顺利发行。本王初步构思的版面有文史版、思辨版、故事版、世态版、技术版、广告版……当然这些肯定不够丰富啦,还需大家集思广益才好。” “发行量肯定巨大,那么有了广告版,嘿嘿……”岑参不知什么时候又抄回了自己的纯金算盘,但没等拨弄呢,又被杜甫呛声打断:“有了广告版,就可以降低售卖价格了!” “说正题!”高适年长,说话还是有份量的,压下那两个货,看向性格稳妥的王维。王维微笑致意,顺势接口道:“下官讨个轻省的活儿干,就负责文史版吧,先分五期,刊登入选《盛唐诗》的一百首诗赋,同时介绍作者的轶闻故事,呵呵,今后随时遣人各地搜集佳作,顺便帮那些被埋没的才子提高一下名望,也是功德呢!” “帮!可别收钱就给登啊!要保持权威性和公正性……”杜甫又开始插嘴,本来就和王维不对付,能有机会挤兑一下就一定要的。但现在王维学会还嘴了:“那是当然!在下一向淡泊名利,哼,不像有些人光会耍嘴皮子,请问子美贤弟负责什么?” 甭什么有些人了,你就直接点名得了!杜甫不甘示弱道:“世态版归我!一定比你的文史版受欢迎!我要大量加彩色插图,先隆重介绍洛州的河道、宋州的跨江桥、紫金山下的历代圣人像等等,哼,将来大唐任何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在我这版面的范畴内!” 王维特想骂他一句“谄媚”,但想想那等于把仪王也饶进去了,还是算了,任凭杜甫得意一会儿。 这时李白站起身拱手道:“我猜殿下创设思辨版就是为弘扬我道家精神的吧,那我来负责好了,刊登道家的一些精义和养生的方剂,还有故事版很重要,吸引人的趣味性都在这儿呢,虽然可以让文学院的学子们创作,但暂时是来不及,就先把《白蛇传》和《天仙配》的唱词整理一下,足够顶上好几期呢!” “这事儿我来帮太白先生,”萧子琪接口道:“今晚我就修书一封把洛阳的谢阿蛮招来做女先生!” 萧子琪有意无意的看一眼侍立在旁的袭人,果然袭人憋不住冒出一句:“不用不用!我也熟悉的,奴婢帮太白先生就好,求王妃千万别把那歌妓找来!”满座都哄笑起来,倒弄得李白红了脸,袭人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跺跺脚跑掉。 又有岑参引回正题道:“技术版先详细介绍咱们江淮试种的那些高产蔬果,我来亲自写,保证让看到这旬刊的商人蜂拥而至,哈哈,也算是打个广告嘛!” “劳烦我们的才女王妃统筹喽!”李璲看大家商议的差不多了,再次举杯算是庆祝一件大事正式启动!美酒下肚后和高适相视而笑,可谓莫逆于心,知道表面的事儿谈完了就该背后的事儿了,高适主动道:“无论各地风土人情,还是异文鄙事,都需要招收大量采访使者,这招收人手的事儿属下会安排好!” 李璲又沉思了一下,提醒道:“镖局里走南闯北的,最是合适,先生就从那里入手吧!”高适会意,点头领命。 一场酒宴将使大唐翻天覆地,也许李璲心里有展望有期许,但那也仅仅是隐隐的感觉而已。李璲从来不敢想一个人真的能改变历史,只要能稍稍偏离一点儿轨迹,就很了不起了。 仪王府特制高度酒精溶液的刺激下,李璲有些迷蒙了,眼前的众人好似都在云雾里飘渺着,时起时落,虚虚实实,那是李白的长袖善舞?还是王维的转拨弄弦?在这如梦似幻中,李璲躺在萧子琪的腿上昏沉沉的就要睡去了,却有一个声音凑上脸颊:“殿下,奴婢也要个事儿做!” 李璲艰难的睁开眼皮,仔细分辨气味才知道这是晴雯的朱唇,再看那模糊中高耸的发髻歪歪的、晃晃的,好似仙女下凡一般。李璲突然灵光一闪,从灵台到丹田酒精的潮涌迅速的消退,大吼一声:“晴雯负责磨墨!” 李璲突然窜起来,吓了众人一跳,琵琶声断歌舞散开,在一双双疑惑的眼神聚焦中,晴雯“哦,磨墨,好”的答应着就开始准备纸笔,训练有素的她并不准备仅仅去磨墨,提着笔就准备记录殿下即将的下文,就像当初笔录《白蛇传》的剧情一样。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李璲突然开始赋诗,晴雯没什么想法,照抄就是了,可在座的几人却奇了怪了,怎么殿下突然述起古来?什么意思啊? ... ... 第204章 老道长含笑九泉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叁十一世传殷纣,商家脉络如断弦,紊乱朝纲绝伦纪,杀妻诛子信谗言。皇天震怒降灾毒,若涉大海无边渊。天下荒荒万民怨,子牙出世人中仙……”李璲站起身赋诗,越说越快,越说越精神,酒精都彻底醒了,蹿到歌舞场中竟然抽出宝剑边赋诗边起舞,一套太极剑法连绵不绝圆转如意,把李白看傻了,把晴雯写垮了。 就在此时,有苍老的声音插入李璲的诗意中,紧跟着接续下去,声音沙哑却如黄钟大吕般:“终日垂丝钓人主,飞熊入梦猎岐田。孟津大会八百国,取彼凶残伐罪愆,牧马华山示偃武,开创周家八百年,大白旗悬独夫首,战亡将士幽魂潜……” 正是侧院中养病的司马承祯,闻听这里的喧闹,让小童搀扶了出来。但续了这几句后已经气喘吁吁,几人连忙起身见礼,李白更是飞身过去扶着老道尊落座,斟满一杯低度数的果子酒,总算压一压咳嗽。这时李璲刚好收了剑,司马承祯虚弱的说:“含尘怎么感慨起上古的历史来了?” “弟子并非悼古,呵呵,师尊莫急,听我最后四句……”李璲嬉皮笑脸的跪坐到老道尊身旁,朗声念道:“天挺人贤号尚父,封神坛上列花笺,大小英灵尊位次,商周演义古今传……师尊以为如何?” 看着李璲调皮的笑眯眼,司马承祯的老花眼突然清澈起来,背也不驼了,气也不喘了,好像又恢复到壮年时捭阖江湖的气势,嗓子一下就清亮起来都起了嘎调:“什么封神?什么位次?” 不得不说人老成精,一下子抓住了两个关键词,封神位次四个字传入在场众人耳中都是振聋发聩!痴痴的聚焦李璲,异口同声的喃喃“殿下要封神?”不由得倒抽冷气。李璲哈哈大笑道:“没错!本王就是要编一本故事,详述众仙神佛魔的来源和纠葛,哈哈,最后给他们排几把交椅,这本故事就叫《封神演义》好了!” 李璲仗着酒劲儿没羞没臊的准备剽窃明朝的许仲琳,反正这里没人知道。在场众位唯一的想法就是‘封神演义’这名字真够霸气的!李璲当然不会背诵整本的封神演义,但无论傅艺伟演的那一版还是范冰冰演的那一版,电视剧可看了不止一遍,哪怕就为了看女神,也记忆清楚无比了,那些人名记不清可以胡编,只要最后神是仙来封、佛的辈分低就对了。 李璲把故事梗概大略的先给众才子介绍一番,虽然当着王维的面儿,量他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弄得杜甫兴奋异常,连喝几大壶,彻底醉倒了。 司马承祯捻须揣度,等到李璲再把刚才商定的办报刊的事儿告知后,老道尊点头道:“好啊,太好了,不要那白蛇传和天仙配了,这个好,就在你那《盛唐旬刊》上连载吧,最好每一期还都鼓励读者猜想后事情节,搞个续写支线情节呀、配角单**传呀的投稿竞赛,更能提高关注度喽!”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江湖术士!一点就透不说,还经验丰富……岑参抢先一步主动请命道:“我先预定哪吒闹海的情节来写,你们可别和我抢!” “你还是先做好你该做的技术版广告吧!”高适踹在岑参屁股上,直接滚进花丛,反过来他自己却昂着头洋洋得意道:“高某先设计个十绝阵玩儿一玩儿吧,嘿嘿!”敢情有文采的人都想显摆显摆自己。 文人们又开始讨论的热络起来,李璲却开始给老道尊排列封神演义最后一章里各神位的次序,听得旁边的小童不断的乍舌。老道尊来了精神笑问小童为何总是吐舌头,小童一句话说得李璲都不好意思起来:“师祖啊,仪王殿下比鸿钧老祖还厉害呀?册封神佛的大罗金仙都是仪王封的耶!” “是啊,呵呵,你可要记住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仪王殿下哦!”老道尊哈哈大笑道,中气十足却有托孤的语气。李璲忙称不敢,一边给老道尊倒酒,一边非常虚伪的说:“一般厉害而已,一般啦,不过是为了贺师尊八十八岁大寿献上小小的寿礼嘛!” “这礼物好啊,老道甚为喜欢!”司马承祯越发声若洪钟,高兴的前仰后合,甚至调皮的眨眨眼睛,拉过李璲小声说:“别忘了给众神仙配插图,对了,我那房中有吴道子为我画的像,你就直接把题名改成鸿钧老祖插这书里吧!可飘渺、可仙气的一副好画呢,哈哈哈哈!” 越是老就越是小,活到司马承祯这个岁数、这个地位早就可以不敬神佛了,言出即法,他就是活着的神仙!李璲躬身领命,同样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道:“咱师徒想到一块儿去了,嘿嘿,您别说,我心里早就预定了元始天尊的位子留给自己呢!正好,明个儿我就把两位师兄的样貌画成太上老君和通天教主呗……” “哈哈,有趣!”司马承祯今天极为高兴,这回不用人敬了,自己直接露胳膊挽袖子,抄起酒壶往嘴里狂灌,喉结处咕噜咕噜的,吓得小童在旁边大呼“师祖慢饮!”也是充耳不闻。 等到举过头顶的酒壶滴答、滴答的干涸到最后一滴,‘哐啷’一声酒壶落地,司马承祯须发皆张,拽过李璲领口附耳说了一句话,等到最后几个字听不清,李璲感觉领口缓缓松开时这才挺直身姿再看老道尊,慈祥的面容保持着最后一股的狂傲气,双目的精光犹在射向远方,却永远的定格了! “师尊!”李璲一声巨吼压塌了酒宴上全部的丝竹谈笑,音波绵延向四面八方,大殿顶的琉璃瓦竟碎了若干哗啦啦摔砸到地上,高适等人全都猛转头来,顾不上金丝楠木的廊柱都在晃动,只看到老道尊僵硬的脸庞上红润眨眼间青灰一片。 “哇!呜呜呜……”那小道童爆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殿外花丛间簌簌数响间就有几袭道袍如鹰隼般滑了进来,扑落落跪倒李璲身后,随之也是潸然落泪,哽咽着嘶喊:“恭喜师祖羽化飞仙……” “不许哭!”李璲一声大喝划破了沉郁的气息,缓缓站起身把老道尊的遗体抱起来,呆呆的扫视一圈人。尽管自己眼中也含着泪,但李璲强忍着,昂起头不让它们流下来。李含光和严含同都去各地道学院巡视了,眼前的道门弟子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这里只有自己这个含尘小师叔为尊,绝对不能崩溃! 李璲一步一挪的往殿外走,每一步踏出都踏碎一块玉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站起来跟随的道士们厉声道:“师尊以八十八岁高龄参悟妙法、踏上仙途,这是大喜!谁也不许哭,都随我到紫金山上架法台送师尊羽化,准备仙乐,通知众师叔、师兄法驾到来。”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突发的事件必须有个人没忙乱了手脚,众人在李璲的安排下迅速开始各自的事务,更有高适对李白等人说:“抓紧编纂出《封神演义》来,和第一期《盛唐旬刊》一起在灵前焚化,这才是最好的祭品!”众人称是,连续三天没有人合过眼。 紫金山下,历代十三圣人塑像前的广场上,司马承祯的遗体保持这盘坐的姿态,在三丈高的法台上依旧双目炯炯的扫视着天下,雪白的白发随风飘舞,显露出身上炫紫色底子的金丝绘八卦仙衣,翡翠簪固定着半透明的黄水晶质九阳冠,手托九分大的夜明珠,双膝上端放仅仅一箫一剑而已。 法台是全木炭结构,朱砂涂漆又硫磺做底;二尺长的大红烛一百零八根彻夜不息,混着气死风的精油突突闪亮着不同的焰色;二十八道星宿幡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围在四周,又有二十八名道童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轮值诵念《太上洞玄度人经》;遗体周遭不用香料,每日更换百花花瓣十斤,李璲都想不到的是,瓷器工坊研制出真正的玻璃后,第一件大号玻璃罩和莲瓣座就由老道尊享用了。 这边是李璲手书的挽联“宝剑辉煌,驰逐千邪归海外;旌旗闪烁,招来百福赐人间。”在风中飘荡,那边是上清派特制的牌匾“道本真通,总摄灵源归静穆;魔凭武伏,还将生气御威严。”在玉阶前肃立。 等到李含光、严含同以及上清派众师叔、师兄、师侄都赶了回来,李璲换上道袍跟在众人之后恭恭敬敬的每日三炷香、连续七天行跪拜礼。七七四十九日全天下的道门各派都遣使来祭奠,终于在唐玄宗的一篇黄表祭文焚化后,正式点燃了法台…… 刊印出的唯一一本金装《封神演义》被李璲翻开,恭敬的放入熊熊大火中,那翻开的一页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像,正是司马承祯的面容搭配着鸿钧老祖的仙姿,畅游在九天之上,挥洒着七彩祥云。而一摞雪白的大纸整齐的对折叠在下面,正是第一期彩印的《盛唐旬刊》,只是头版头条的时事完全被一篇又一篇煌煌祭文占据了,天底下再没有比纪念道尊飞仙更重要的时事了。 杳杳冥冥清静道,昏昏默默太虚空。体性湛然无所住,色心都寂一真宗。 想得清静却偏偏让你没法清静,总有跳梁小丑出来惹你啊,不想大开杀戒都不行。你欺负我,我可以退一步,你再欺负我,我再退,可我现在背后已经是堵墙了你还欺负我……抽你丫的……更何况,李璲根本就是一步不退的性格! ... ... 第205章 高僧齐聚都督府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严含同哭晕了过去,摔倒时额头磕在石阶上见了血,只好让道童抬回节度使府。李璲叹口气,可以怒斥别人收起眼泪但没法管教师兄,也就随它去吧,只有时间可以抚平任何伤痛,任何人就都不要越俎代庖。 等纪念道尊司马承祯的仪式举行完了,道门中人渐行渐远,李含光捧着道尊的骨灰展露轻功,在整座钟山上如鹰击长空霎那百米,飘飘扬扬洒遍了大地,最后磕了三个头这才和李璲回转。 第二天一早李璲在眩晕中醒来,刚醒来就感觉耳鸣的厉害,眼前一道黑一道白、一道黑一道白的模糊,揉揉眼睛没好气的叫茗烟:“快把院里的蝉都给我捅死!嗡嗡的吵得人心烦!” “捅蝉?”茗烟正给仪王掀挑帘栊,捧着王冠玉带凑过来,狐疑的向窗棱边侧耳倾听一下,扑哧笑道:“都是深秋了哪儿来得蝉鸣呀?忽忽,您别说,这群和尚念经还真像蝉鸣呢!” “什么和尚?大清早念得什么经?”李璲又扣了扣耳朵,心中不自觉滑过一丝警兆,但还是本着别把人往坏处想的善良期待着说:“这是谁家出事儿了?婚娶还是丧葬?” “丧葬呗!丧葬的可不就是咱家,您忘了,老道尊昨儿个刚刚羽化飞升的嘛!”茗烟一边给李璲梳头,不时的转动银镜,一边没心没肺的聊:“要说这些和尚也真是没有眉眼高低的,明知道您不喜欢他们还跑来府门口非说要祭拜祭拜,唉,也可怜见的,算他们还有些尊重,好歹是来吊孝的,您就甭搭理也就是了。” “和尚们能安这样的好心?”李璲打心眼里一万个不信,翕动耳朵仔细辨认一番,已经稍通音律的他皱眉道:“奇怪了,明明悲伤的曲调里怎么总是能听出欢快的兴奋来……哎呦!死茗烟,弄疼我啦!” 李璲一激动猛地窜起身要开窗户好听仔细,殊不知梳子还在自己头发上正往下篦呢。茗烟吓得赶紧松了手,心疼的查看,给李璲揉脑袋,幸好没拽掉一蓬头发,这才嘘口气道:“他们来吊孝还不是讲个礼,不情不愿的又不是真心悲伤,道门少一位神仙他们当然乐了,很正常嘛,殿下别和他们计较了。” “不计较恐怕是不行了!”李璲眼中突然闪出利芒,刺得茗烟手都一哆嗦,自从出了京城就看到好几次殿下露出杀气来,茗烟不等询问,李璲就哐当一掌,哗啦拍碎了梳妆台,门外黄蜂卫听到响动瞬间破门而入,八副金甲屹立到李璲周围。却看李璲并无异常,只听咬牙切齿狠狠的说:“这帮秃驴是吊孝吗?吊孝就该跪拜!哼,师尊明明是登临仙界了,念什么往生经?这是安的什么心你们还不明白?” 茗烟顿时明白了,一拍脑门冲着旁边这些黄蜂卫大叫起来:“糊涂,奴婢上了秃驴的当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速去把那些秃驴打个落花流水啊!”公鸭嗓变得尖利起来极具穿透性,别说进来护卫的八人,花园里、前院中屯驻的黄蜂卫全都听个一清二楚,立时就有甲叶声快速的摩擦,往府门外打架去了。 “随我来!”李璲也坐不住了,连忙戴好王冠紧了紧玉带往外飞奔。等到了节度使府门口,诵经声已经被喝止,一百多名和尚被三百黄蜂卫团团围住剑拔弩张……不光是气氛,真的抽出了仪刀锃光瓦亮、真的端起了弩机嘎啦啦绷紧了弦、真的有上百柄长戈距离上百个光头不过尺远! 李含光已经呆立在中间拦住了黄蜂卫,但除了“稍安勿躁”四个字也真不知说什么好。李璲一把把他拽回来,没好气的吼:“师兄没听到这群秃驴的鬼蜮伎俩吗?怎么还要维护他们不成!” 李含光威武的身躯却总是没有李璲有气势,双眼中含着‘远来是客’四个字,不明所以的低声劝李璲道:“师弟啊,虽然咱们都想天下秃驴死光光,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让他们血溅在咱自家门前吧?何况,师尊尸骨未寒,此刻不宜动刀兵……” 李璲刚想这憨直的师兄还真是不开窍,那台阶下的僧众中赭黄袈裟的胖大和尚已经踏出一步,听到李含光的话就接口道:“阿弥陀佛,我等怀赤诚而来,正如李道长所言司马前辈尸骨未寒,老衲愿念经七日超度前辈往生西天极乐,殿下如何以刀兵待客?唉,善哉善哉!”那满脸悲苦之色很能打动人,但那嘴角微微的上扬骗不了李璲。 说话的正是本地宝鉴寺的方丈智章禅师,李璲认得他,背地说起就是智障禅师,只配给人做个大保健!现在看来,风口浪尖上为一时痛快给佛门招祸,果然是智障的不行……李璲冷哼一声,先是对着李含光高声说话:“师兄你糊涂了吧,师尊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何来尸骨一说?”这是对李含光说的也是对周围所有人说的,表明我不是傻子甭想忽悠我。 李含光立即明白了过来,猛转头看向下面刚刚还想维护一下的和尚,却看到那群和尚果然都憋着笑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李含光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这样被耍弄简直无地自容,可现在不是报仇雪耻的时候啊,只好咬着后槽牙退在一边。 李璲喝斥完自己师兄,转过头愤怒的瞪视那个彻底展现洋洋得意状的和尚,冷冷道:“待客?那要有客可待才行,哼哼,客在哪里本王怎么看不到呢?我说智障,你还真是智障的厉害,我师尊巡游九天之上,你竟敢说什么西天极乐!你自己先小心乐极生悲,先往西天而去才好!”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了,但也是李璲最后的忍耐。但智章禅师只考虑到对威胁的不屑,却没考虑仪王有威胁的资本,再次合什喧声佛号,挑衅道:“本寺上下为拜祭而来,感念道尊前辈生平,怀慈悲凭吊,殿下何必杯弓蛇影就构陷罪名呢?” “杯弓蛇影?哼,你此刻还敢提‘生平’二字哪有丝毫恭敬之心?”李璲一步不让,怒视胖和尚道:“你是打算请我师尊去灵山接掌三宝呢、还是妄想剃度于他?”李璲声色俱厉,已经到了忍不住的边缘,这时候道门弟子都听到动静出来了,了解了前因后果纷纷拔出了长剑。 智章禅师在刀光剑影中晃得睁不开眼,其实心下也开始肝颤,但实在不相信仪王敢杀自己,如今只能见好就收,不情愿的稍稍弯腰说话:“阿弥陀佛,既然殿下成见颇深、不领情,唉,那好吧,老衲离去就是了……”这就准备拂袖而去。 你这会儿想走就能走吗?没有仪王的命令,那些弩机不会松弦、长戈不会抬起!一群和尚面面相觑被围着根本无路可以离去。智章禅师左右看看,不知再说什么好,李璲却弯起嘴角缓缓开口:“本王也不是不通人情,呵呵,既然说是来祭拜的,那就叩头吧!请……” 什么?叩头!智章禅师睁大了老眼,心想你还真说得出来啊!众僧人都忿然了,只是在锋芒指向咽喉中不敢动。大和尚暗恨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这仪王反应也太强烈了吧?结结巴巴道:“我等出家人,怎能……” “本王真不想血祭我师尊哦……” ... ... 第206章 强制还俗拆寺院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智章禅师要为自己的智障行为付出代价了,原本以为拐弯子骂人来羞辱一下,对方智障看不出来,将来自己可以在同行面前吹嘘一番智斗仪王、给佛门长脸的英雄事迹呢,就是没考虑到仪王万一识破后会怎么样……现在好了,那个‘万一’的概率发生了! 屈服!当大胖和尚在一声惊天巨响中、看到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喀喇一声轰响三个沙弥就在浓烟中血肉纷飞时,智章禅师就选择了屈服!赭黄袈裟抖落掉那些恶心的碎肉,但抹不掉斑斑鲜红,碎肉和鲜红的主人连惨叫都没发出就从世界消失了,现在能听到的惨叫都是没被天雷劈中的僧人吓出来的,而更恐怖的是,仪王的手下好似没知觉般视而不见,眼神动作一如刚才……不,那不是视而不见,而是熟视无睹啊! 臭味飘来了,不用问,那是修行不够的小和尚心动、意动之后腿软、身软到钢门括约肌松弛的后果,大多数僧人已经跪倒在地磕起头来,而且不止三个,大有不拦住就磕到死的意思。李璲还在高阶上说风凉话:“亵渎真仙啊,智障,快着点儿,我师尊在天上等不及,你看看,都发怒咧……” 智章禅师人在屋檐下,艰难的跪了下来!大光头轻轻点地算是意思到了,李璲也不再得寸进尺,挥一挥手,黄蜂卫和道士们收起刀剑、让开人墙中的一条路,算是放生。智章禅师拄着禅杖起身,悲愤的“嗨”了声,转身就走,心道这份耻辱算是印死了,将来别说在道门面前再别想抬起头来,就是佛门也容不下自己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回去除了自杀想不到什么活路了。 可李璲还不打算完结,望着一众僧人落寞离去的背影,高声叫嚷道:“这辈分算是定了呀,本王的《盛唐旬刊》明天发第一期,正好有个排辈分的故事哦,禅师记得买去看啊!还有第一期《盛唐时报》会加入禅师今天的真诚好意的啦……” 李璲挥着手送行,依依不舍的样子要多假有多假,都没发现胖大和尚脚步踉跄的摔了好几个跟头了。只要报纸上连写带画刚才那一跪,智章禅师自杀时就要抓紧,否则留不住全尸! “师弟,你……杀人不过头点地啊?”李含光回想刚刚的片段在脑海里重新过一遍,都是胆战心惊。李璲装作一脸无辜,极为平淡的回答:“是啊,是让他们的头点了地呀!” 几人进入府门,刚回转到正殿之前就看到严含同头上累着白布,在小道童的搀扶下站于石阶之上做远眺状,看到几人后突发狂笑,仰天大吼:“师尊啊,有师弟含尘在,定然能把狗打落水、再痛打落水狗啊,哈哈!咳咳……” 小道童连忙扶稳,李璲一个箭步窜上去喊一声“师兄保重”也扶上一把。李含光领着众道士走上来,也很解气的笑道:“师弟都看到了?呵呵,这下子病好了大半吧?” 严含同一把扯下勒头痛的布条,扔在地上还踩上一只脚,顿感心旷神怡。而李璲却叹口气摇摇头道:“两位师兄可知师尊临终最后一句话对我说的是什么?” 李璲突然表情肃穆提到司马承祯的遗言,李含光和严含同都是一愣,当时二人不在,司马承祯的遗言只对李璲一个人说的,这两天忙着也没来得及问,现在李璲主动提起正是求之不得,两人赶紧整肃衣冠,躬身揖首道:“恭聆法旨!” “唉!”李璲双手各攥住两人的手,六掌牢牢握在一起,然后眼望长空幽幽的说:“他老人家说,儒释墨法都不要赶尽杀绝,有他们在,对道门利大于弊!要记住,任何思想若想一枝独秀都终将凋落,百花齐放才有蓬勃生机!好好体会其中的妙味吧……” 众人呆立不语,内心却翻江倒海起来。这就是一代风华的天下道门领袖、用八十年的时间领悟出的道理,字字珠玑啊! 好半天,李含光才犹疑着问:“那师弟你刚刚还……真那样做的话,不是比一剑劈死那贼秃还可怕?”李含光单手做个下劈的动作,可另一手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自己劈到了自己似的。 “可咱们不能完全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愿做,因为咱们想百家争鸣,可人家未必想啊!”李璲扫视着众道人,树欲静而风不停的道理大家都懂,李璲突然提高嗓门正色道:“本王并非要违背师尊的遗命,唉,就算不赶尽杀绝也要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以后,才能保证和平共处!众位,你们以为如何?” 众道士从艰难中逐渐挨个儿都点了点头,李璲很是欣慰,只不过心里感慨:我没来得及告诉师尊您我所知道的未来,否则也许您也会认为趁早把它们赶尽杀绝吧?李璲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心里还有更深切的话不足为外人道:道门是否兴盛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咱们这个民族绝对不能丢了魂魄啊! “好吧,那师弟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严含同近乎深情般的望过来,哪怕他半辈子管理一个门派说一不二,毕竟久居深山眼光不够,却越来越把这个新生的小师弟当作主心骨。而李含光久在江湖行走,想法还是多的,知道那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试探着问:“两种报刊一旦发行,打击足够掀起滔天骇浪了,师弟你要先想清楚如何应付后果才是。” 听李含光这样一说,严含同又投来担忧的目光,而李璲却不当一回事,阴阴的笑道:“小浪才能掀翻船,浪足够大时,嘿嘿,谁是浪谁是船?我的应付之法不是没有,还请众位师侄帮忙才行哦……” 当天夜里,智章禅师虚弱的萎顿在宝鉴寺禅房的蒲团上,那根白布条子不知什么时候勒在了他的头上,别说自打回来水米未进了,智章禅师感觉连空气都离自己而去,鼻孔前稀薄的喘不过气来! 谯楼上更敲三梆,传入耳中总算是给自己提一提神,可马上大和尚就后悔这该死的提神敲梆声了,宁愿自己刚才就死去才好,现在清醒起来清晰的听到了女人们的呻吟声……没错!不是女人的呻吟,而是女人们的呻吟! 宝鉴寺虽然坐落闹市当中,可也算深宅大院啊,高墙尖瓦**出一方小世界,茂密竹林的掩映确保了那声声娇喘、搭配阵阵苦干就在寺内!提鼻子一闻,智章禅师甚至闻到了香汗混合着纯男人的臭味……不对,好像还有一种特殊的咸味? 智章禅师一跃而起破窗而出,反正庞大的身躯有的是储备多年的脂肪可供消耗,少吃两顿饭根本不叫事儿,几个纵跃间就像大皮球一般,弹跳着掠到那几排普通僧房顶上。那特殊的咸味儿更加清晰了,但实在想不出是哪一味药材……谁叫大和尚没提炼过麻凰碱呢? 此处的听得嘿呦、嘿呦的‘打桩’声太清晰了,此起彼伏不足以形容,伴着哎呀、哦嗯的‘舒爽’声催促着,旖旎的画面不用看都能在任何人脑海里真切的呈现。若是此刻把几排僧房全掀开顶子,那群宿群栖的场面……360度无死角,全部需要打马赛克! 智章禅师呆了,他不明白哪里来的这么多妖女,更不明白阖寺僧众都中了什么邪术,没有人示警,没有人反抗,全都赤身忙得不亦乐乎!但大和尚想继续发呆到呆死算了的想法维持不住了,随着接连不断几个方向都有那最后冲刺的‘奋进’声传来,更有那喷薄的‘火焰’在最后芳华中飘逸出雄性的浓厚味道。 智章禅师一屁股摔坐在屋顶青瓦上,要不说豆腐渣工程害死人呢,哗啦啦瓦片碎裂,一个大窟窿就被禅师压塌了!智章禅师以最后的灵智在坠落房梁前闭紧了双眸,不让自己看到僧房中那些或刚毅、或酥软、或大汗淋淋的躯干!但紧跟着就失去了这些灵智,因为远处四面八方都传来锣鼓声,有外人在喊叫:“快来宝鉴寺看热闹喽……” 这一夜江宁城灯火通明,无数双平凡的眼睛熬得通红后终于出现在宝鉴寺内,院墙都被人挤人给挤塌了,当房顶真的被掀开,僧人们在一泻如洪后清醒了过来,但看到周围围满了目瞪口呆的老百姓都在不可思议的揉眼睛,僧人们宁愿不要清醒。 如此壮阔的春宫场面,太难得了!谁眨眼谁吃亏。 “那不是翡翠楼的欢儿嘛?原来她的身体是这样呀!哈哈”……“那是**阁的九姑娘耶,靠,难怪平时装得清高不理我,原来重口味啊喜好秃头”…… 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毫不羞愧的缓缓爬起,不慌不忙的捡拾自己的薄纱,随意的披裹在身上,模仿着透明的袈裟,难免掩嘴而笑……掩的仅仅是嘴,该掩的可是一点儿都没打算掩住。无数口水滴答落地砸着坑儿,同时和尚们完全不明白的是,那些女子从哪里纷纷拽出一串又一串的铜钱,妩媚的塞进自己的胸衣,抛下最后的媚眼儿咯咯笑着鱼贯而去。 “它玛的这群和尚真不是东西!昨个儿还收了我还愿的香火钱!快还来”……“咱们江宁府这是坏了风水啊,不怕佛祖怪罪吗?大伙上啊!替佛祖抽他们”…… 有人带头替天行道了,嫉妒是世界上三大动力之一,刚刚虚脱了的和尚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百姓一拥而上。可怜他们一丝不挂的都没个遮挡!宝鉴寺今夜注定成为焦点,混乱中一条五彩火龙轰隆隆的钻入前面的大雄宝殿,只是没人发现,那炸成数块儿的泥胎佛像的眼角竟流下泪来。 ... ... 第207章 工学院二王爷不服气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和尚们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僧袍,或许就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越来越远,无数双手推推搡搡中光着屁股出离了寺院,起哄声中被拉去游街……不,深更半夜游什么街……宝鉴寺好死不死路对面就是神华庵,那群孤独寂寞冷的尼姑在这当口被热心百姓想起来,和尚们锻炼的那么虬健的肌肉岂能浪费?现在发放福利的时候到了! 至于智章禅师,也不知道是被一万只脚踩死了,还是溜号了,反正天下再无容身之地,不必记载他。 百姓们的心中此刻升起炙热的火焰,可是一点儿不比刚才和尚们胯下的激昂弱几分,伸张正义的毕竟是少数,看出殡不嫌殡大的人有舍得死的就有舍得埋的,要不也不会意见统一的砸开尼姑庵的门!反正不用担心和尚们反抗,一是倾泻之后正在疲软期,二是鬼知道起哄人中几多墨鹰卫。 等到尼姑们被惊醒后更加惊呆在瑟瑟秋风中,每个娇躯内都已经被塞进一具精壮的躯体,尼姑们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比当街看到老人摔倒还纠结……可稍稍触碰后发现那弹性而又粗壮的肌肤,确实和自己的绵软不一样耶!而且每个和尚的三条腿中都有两条麻木的,就如同双臂一样都被点了穴道,要是握住那条没麻木的……刚好适合双手握住呢! 推搡中或雪白、或蜡黄、或古铜色的和尚倒在尼姑怀里,善哉善哉啊,被一起轰回禅房,当然,这其中和尚的数量也不知少了几个,大概是刚才被哪家寡妇偷运走了这都不是事儿。等到哗啦、哗啦禅房的门挨个儿关闭,估计造不出小人儿来是不会出来的。兴高采烈的百姓们才一哄而散,今夜可是结了天大的善缘呢! 可不嘛,成就阴阳调和的好事,还不算善缘?参拜欢喜佛也是佛啊! 从神华庵出来就看到,对面的宝鉴寺竟然就在短短一盏茶时间里被夷为平地了,但没有人在意,抻好了懒腰回家睡个安稳觉要紧……除了仪王府的人!守着秦淮河源头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哪能让一座庙占据?宁肯这里是个农贸市场,那也是有价值的,总比和尚庙吸收民脂民膏、只进不出的好。 天才放亮,李璲已经带着人去钟山脚下了,今天需要勘定原来属于宝鉴寺的那些田亩,好歹分给商学院的学生们做创业园区吧。仔细闻着那浓浓的稻香,李璲轻踩着碧油油的菜畦埂,随手拔出一颗大水萝卜,化掌为刃就一劈两半,果然好萝卜啊,心儿里美,殷红的汁水顺着手掌往胳膊上流。 找一处树荫,坐下慢慢啃,香辣中带着丝丝的甜,就如这丝丝的江南秋风,凉而不寒,没有水汽依然在心脾中温润着。 前世就甚为喜欢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登上钟山看不到历代十三圣的雕像,而只能参拜明孝陵和中山陵。李璲突然想,若没有自己,盛唐的江宁府是否依然会塑造那十三圣像?而等到五代十国的战乱时、又或是蒙元满清跨马弯刀时,损毁在历史长河里不为人知呢?而此刻由我来塑造的十三圣像能有什么不同?难道千年后依然化为膏粉、铺就所谓国父的石阶吗? 想到此处,李璲很想抓紧时间去好好拜一拜十三圣像,时间紧迫呢,哪怕最右边那一个还是没有刻画出容貌。 才扔掉萝卜,拍拍土站起身,大老远的就看到越发圆滚滚的一个躯体……应该是个人……一边朝这里跑来一边气喘咻咻的喊:“报!报出来了!”正是高适高仲武。 “先生这大清早的就要‘抱’啥啊?”李璲打趣着,顺手接过高适手中的报纸,也不用再问了,正是第一期的《盛唐旬刊》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 封面就是彩色的历代十三圣人雕像广场的全景,注目了一会儿在心底让灵魂磕了三个头,倒是不用再去一趟了,李璲微笑着翻开扉页,这帮人连目录都忘记编了,唉,直接就是时事版,那李季兰绘制的一连三拱跨江桥赫然入木,这种因地制宜的方法李璲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得赞了一声。 下一页搭配的插图是荒草凄凄中摔落的蓝底金字匾额,模糊中还能分辨正是那‘宝鉴寺’三个字,标题却绝不凄惶、而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有一种大慈悲叫做性福’读者看了一定在此就醉了。 第三页是一个专访,问答式的流程公开了被访问者的很多隐秘,都是粉丝急等着想知道的……尤其是这个通讯极不发达的时代,远隔千万里的粉丝对偶像几乎是一辈子都只闻其名不闻其声的,有了《盛唐旬刊》的发行那是方便了!李璲估计就冲这一篇,就不愁销量!再看那细腻的工笔人物画,一眼就能看出是潇洒的王维…… 李璲哈哈大笑,眼神离开纸张转向刚喘匀气的高适道:“不用看内容,我都能猜到,这篇专访就是这个被采访者的大作!连这幅画带题的诗,全是他自己承包的吧?哈哈,剑人用不用这么矫情啊……” 高适狠狠的点头如同鸡啄米,呸的一口口水吐在地上,道:“这篇属于广告!属下决定不发他稿酬,而且已经向他追讨广告费了!哼,足足一整版好几页呢。” 瞬间轮到李璲狠狠的点头如同鸡啄米,奸商和奸商非常谈得来。 接下来一个快评式的消息才映入眼帘,李璲啪的合上这本精装旬刊,也不看后面还很厚的内容了就甩到一边,大步流星的就往节度使府赶,现在最需要自己的碧玉车,工学院在江宁城外的南郊呢……高适不明就里,捡起这本《盛唐旬刊》翻开才看到:‘活宝还是祸害?仪王学院管理堪忧——记永王璘与颍王璬的争斗’! 这还了得?平时协同作战一起调戏小寡妇的友谊去哪儿了?难道进了只有男青年的学院就只能内讧了?李璲一边走一边握紧了拳头,突然想起在长安临行前父皇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我的天啊,什么三皇子党的右拾遗王维、二皇子党的左拾遗杜甫,都是明面上的监视!李璬和李璘这两块儿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牵制啊! 李璲可以不在乎两个弟弟真动了刀子,大不了破相就和大哥李琮一样;也可以不在乎随着报刊的发行弄得天下皆知看皇室的笑话,顺便对仪王学院的非议进行激烈讨论更好,有反对的声音存在才不至于引起忌惮;李璲在乎的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会怎么样?至少李隆基会留下一个印象:李璲的能力不足以压制住他的兄弟们……那就坏了! ... 第208章 技术活两亲弟打擂台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工学院的大门朝南开,背对着江宁城,更是隔着整个将军山就是为了起到一点儿保密效果,可此刻李璲来到门口的时候看来自己的安排算是全白瞎了。这里比城里还热闹啊,可谓十里长棚,流水的宴席,大门洞开熙熙攘攘!不时有吆喝叫好声震散了云霞。 “叫好儿叫的嗓子干不干啊?现调的酸梅汤三文钱喽,亲王斗殴指定饮品!”居然是小商贩都把买卖做到学院里面来了。 “颍王可是赢了三局了,刚才要不是累了没留神哪儿就能让永王扳一局啊……嘿我说,谁拽我衣领?”传闲话最是让人乐此不疲的运动,青年学生动若脱兔上蹿下跳,却被一把薅住,刚要斥责不开眼的赶紧放手,自己还要奔走相告那么多不了解现场情况的人呢,一回头被黄金铠甲晃了眼,脑海里灵光闪过就是两个字:完了! “好呀加油!颍王威武多用扫堂腿啊……”这个叫嚷的来源竟然穿着官服,等余光看到仪王的仪仗就在切近、嗓子顿时哑了后面的叫好儿生生憋回去,可是太晚了!有前面那句,看看仪王阴冷的脸,就可以主动把来之不易的官袍脱掉了。 “赌永王李璘赢赔率高达一赔四哦!真豪杰就拿出勇气拼一把呀……呦呵,仪王殿下来啦?您也试试手气吧?”托盘里堆着签子就凑过来,开赌局的家伙实在过于兴奋了,要不,原本这个最该有眉眼高低的人怎么也不该凑到李璲跟前来。 一个大巴掌直接被抽飞,总算清醒了些,就听黄蜂卫的警告飘来:“快滚!拿亲王当耍猴你想尝尝滚钉板的滋味吗!” 这一声喝总算压盖住了周围好大一片人的喧闹,全都转头看清威武的黄蜂卫整齐的队列往前推进,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该退出、别接着往里挤看热闹了、可是晚了……黄蜂卫的战戟并成排如战车般堵着门往前碾压!人群只好往里走,看来在场的谁也别想少了责罚了! 这场景换做商学院或者武学院,李璲说不定还要鼓励,但这是工学院啊……确实一个都不想放过!李璲处于暴怒的边缘,合着连小商贩和开赌的都能随便进入研究重地了,仪王学院还有秘密可言吗?远处山坳里就有几十处试验工坊,那不光是财源,更是神奇的‘法术’呢! 李璲左手高高扬起,朝远处一挥,黄蜂卫心知肚明,八组人披坚执锐就分散着奔了出去,靠近内谷的闲杂人等必然是格杀勿论的下场! 几十斤的铠甲整齐的蹬踏在地面上引起的震颤,终于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感受到了,围着看耍猴的再拥挤也纷纷后撤,哪怕无数人被踩脚也不支声了,给仪王闪出一条道路来,因为失去兴奋后就都想起这是个斩杀高官都不眨眼的人。 顺着这条通路,李璲终于看到那个围出来的场子里是什么情状,这一看,真是气得不轻!昨晚才刚刚用**躯体的招儿坑了别人,现如今就这里就有两个漏网的坑自己来了……还不错,李璬和李璘保留着最后的遮羞布,何况毕竟年纪尚小,又没有女人在侧,二位不过是在进行决斗……若是看见女人,李璲真不介意把他俩的人头送到长安去! 但这也够把李璲气够戗了,那两个宝贝弟弟各自拿着剑和盾,一次又一次撞击在一起,这是仿照罗马斗兽场呢啊?但技术实在太拙劣了!要不是他们的身份,估计没什么人有兴趣来观瞻。 李璲一步步从人墙间穿过,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说话,场面的安静只剩下那两个活宝还在卖力。等他俩发觉环境不对,刚疑惑的停顿下来问句“掌声在哪里?”收获的就是一个大巴掌瓷实的拍在后脑勺上。 估计也是闹半天早就累了,一个巴掌就给扇了个屁蹲,抬起头刚要怒骂就看到十二哥仪王李璲的横眉立目,二人立刻捂住嘴,那冷汗可就下来了。李璲左右各扫视了一眼,眼神扫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恐慌,谁都看的见仪王今天第一次穿了甲胄、第一次带了一千名黄蜂卫出现。 看看周围还搭了简易的木栅栏,这是真把自己卖出钱来了!李璲冷冷的开口,威压的声音独自响彻在广场上:“好本事啊,咱李家终于把兄弟相残的传统放到明面儿上来给人看啦!十三弟、十六弟,你们比太宗圣皇帝威武呀……” 这话太诛心了!周围看热闹没走、当然也走不了了的人众,但凡有点儿学问的人都赶紧捂住耳朵,默默的碎碎念“没听到呀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紧闭双眼、缩着脖子做鸵鸟状。李璘年纪太小还可以不知轻重装可怜宝宝,李璬听言冒冷汗可快要冒得虚脱了,结巴道:“不不,不,那个十二哥,我,我们就为了试试这个,这新锻造铠甲的那个,那个坚固水准……” “是吗?真是试验铠甲的坚固?”李璲嘿嘿冷笑着,李璬当然知道谎言太拙劣鬼都骗不了,自己全身都光着呢!但话已出口只能坚定的点头,只见李璲缓缓抬起手,大喝一声“十二哥教教你怎么试验铠甲的坚固!”话音刚落李璲的右手就变作了一阵风、一掠影,几乎同时‘镗啷’响就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不容李璬眼睛被寒光晃得急眨,瞬间那冷芒就重重的划过了他的胸口。 连劈带砍的一击,即便是薄薄的锋刃也传导了巨锤轰砸般的能量,李璬只来得及举起盾牌,胸口撞的一闷就朝后飞出,‘啪唧’摔落一丈外,不等感受疼痛,刺耳的‘喀喇’声就在胸口绽放,那面合金钢的盾牌碎成两块,被切的刃口光滑的好似豆腐!周围无数人扭过头紧闭了眼,心道完了……仪王连颍王都宰了。 李璬吓得差点儿昏厥,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生怕看到的是自己下半身在一丈外、胳膊肘子飞起来。直到无数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李璘跌跌撞撞的跑来趴在李璬身上哭喊“哇!十二哥不要杀十三哥啊!呜呜……”李璬才感觉胸部下面有腹部,也没看到大蓬的血雾飘起来,这才缓缓动了动手指……幸好也在,扶着李璘爬起来。 李璲的武功早就得到了道门的真髓,手上自然有准儿,剑尖刚好剌透盾牌而轻触在李璬胸口、让他有感觉到却又连皮都没划破。 李璬毕竟还算有唐王室的血统仅仅是出汗,周围的人群里可是荡起来一股子、一股子的骚臭味了,就好像自己的半拉身子已经离体而去了似的。 ‘刷!’李璲收剑入鞘,讥笑道:“看来你俩在工学院里没学到锻造技术呀,还是这工学院里没有好好学习的人了?”后一句话是说给周围那些士子听的,顿时又是不少人偷偷往后挪步……如果他们的腿还有知觉的话。 这时李璬还没缓过劲儿来,光出虚汗说不出话,李璘看十三哥还喘气多少放下心,只是一边哭一边解释:“十二哥吓死璘宝宝了,呜呜,我们不是试验钢铁,我们就是想锻炼身体嘛!十二哥不要生气好不好……呜呜!”也许李璲都忘了想,今天展现武功对这两人的震撼,另一个功效是消弭了若干年后他俩原来历史中该有的叛乱。 锻炼身体四个字一出口,李璬就知道坏了!果然,李璲哈哈一声,笑眯眯的道:“小小年纪好志向呢,看来工学院阻碍了你俩的成长,正好,摩诘和子美回来后武学院空出两个名额,就归你们俩啦……” 李璬瞬间清醒大喊‘不要啊’,想起王维和杜甫的相貌两个月间就认不出来,李璘也收住眼泪赶紧说‘别呀’。李璲踏前三步怒道:“不要?那还敢继续撒谎!” 李璬没辙了,只好小心翼翼的回话:“我们,我们就是想多赚些钱……自己开赌自己下注,那个……稳赚不赔,这不你在商学院教的嘛!”越说声音越小,在李璲越发狠厉的眼光中,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想泣血骂街就是不敢。 李璬和李璘恨不得把头缩进壳里,李璲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这场戏换一个场景,无论是在武学院还是商学院里发生,十二哥都不会责罚你们,明白吗?”李璲变得和蔼起来的语气让二人松了口气,能够听出李璲是真的不生气了、而拿出兄长的态度在教导他们,两人认真的点头,明白是要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儿的道理。 李璲从尘埃中拽起他俩,顷刻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正色道:“但这次错了那这次就要罚!既然你俩拿锻造钢材搪塞我,那就罚你们进锻造工坊做粗活一个月!放下你们的架子,这不是十二哥惩罚两个弟弟,在这里,只有院长惩罚学生!听明白了?”不等他们回话,早有黄蜂卫过来架起两人就押往工坊而去。 但愿他们能借此机会成长、破茧成蝶吧……李璲想罢,抬头再看那些围观的人,阴阴的说:“看皇子打架不需要付门票吗?哼哼,黄蜂卫何在?收每人一贯钱才许离开……”扫视有的人露出肉痛的表情甚至藏着破釜沉舟的心,李璲补充道:“没钱的就抽一百鞭子!” “嘶……”有工学院的几个学生见机快,知道没法儿和殿下讲价,主动跳出来喊着“学生知错了,这就去工坊做一个月苦力去!”赶紧逃离现场。 ... ... 第209章 水泥路招标通四方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工学院的广场上人烟散尽,工学院的大门加装了三道,但并不等于工学院要就此平静。因为李璲常驻了下来,一方面盯着那些不甘寂寞的学子真的在工坊里做苦力,另一方面盯着水泥试验室研究快速成型的新技术。 上一次召集的那几个瓷器工坊掌柜是给与了最普通水泥的配方的,古代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对秘方的态度!绝对的父传子、不二耳,无论落魄的饿死还是被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把秘方交出去。 但李璲还是不放心,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这个民族什么时候都不缺汉奸的。所以李璲做了精心的安排,那几位掌柜进入工坊就尽量少抛头露面吧,他们的子女都到学院里学习,更有墨鹰卫的人随时守护。而以后将要参与修路的全国各地的商人,将休想得到水泥的技术。 虽然很多慕名而来的瓷器工坊掌柜悻悻然,但更多的挖沙、碎石的工坊被仪王奉为了座上宾。是的,仪王府的筹划就是贩卖水泥成品,让那些掌握某一地沙石生意的商人自行调配混凝土!这些商人受宠若惊啊,要知道原本沙石属于不起眼的小生意,没什么需求量的,但现在神奇的仪王殿下说有!这是真正的点石成金手啊,而这只手这次选中了我们……沙石商人将成为这一批造富神话。 而李璲的想法可没那么简单,那些大家族的生意能少牵连就少牵连,要想颠覆已有的利益集团,就得扶持新的利益集团!让这些小商人成长为大商人,同时紧密团结在仪王府的麾下,同样属于笼络别人还没笼络的人群,这是当初王叔李祎和岳祖父萧嵩给李璲定下的根本策略。 但那些沙石商人徘徊在工学院门口,越聚越多却久久不敢走进来,都是内心存着相同的疑问: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可我们怎么赚钱呢?既然仪王府的宣传册上还说了是向我们出售水泥,那就是要卖钱的,断不会再掏钱买回混凝土吧? 稳坐在工学院里的李璲,听着侍卫禀报大门外的情形,感觉拖延了这么久也实在是差不多了,这才整理好衣冠飘飘然主动出来现身。当工学院的大门嘎啦啦敞开,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小商人全都转过头来,顺着高耸的石阶往上望去,那紫袍金带的昂扬身影高高在上,两列黄蜂卫持戟站队,不少人想着盼着、真见到了却腿肚子转筋。 “在商言商,今日本王邀请大家来是为了买卖,你情我愿的事儿并非官府摊派,呵呵,有兴趣的掌柜们这就请上来叙话吧!”李璲稍稍一闪身,做个请的手势,语气极为和善,但谁都知道那分明就是脱裤子放屁,你要是真的在商言商,没事儿摆这么大阵仗干什么?站在百级石阶之上俯视着说‘请’字,和拿枪指着有什么区别? 但没人敢有异议,哪怕是仪王虚伪,对于这些最卑贱的小商人,能客气两句虚伪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众人只能感激的整齐向十丈高处躬身行礼,口称“见过殿下”,然后整理衣冠、挥掸袍袖、排好四列纵队、小心的低头趋步拾阶而上。 攀爬宽阔的一百零八级汉白玉石阶后,等上到了真正大门前的平台,众人再次被震撼住了……门前悬挂着一副巨大的江山社稷图!揉揉昏黄的老眼仔细辨认,那图上每一个黑点标着一个州府名,但不全,基本只在从江宁散出的四条线上。这样看来,那黄色线条就是代表山川了,众人很快分辨出太行、昆仑、秦岭、南粤;那绿色线条就是代表江河了,看最粗的两条,众人第一次知道是黄河和长江原来是这样的走势。 走上来一个就震撼到一个,都想往前挤挤看清楚些,哪怕这图宽阔的挡住了整个工学院大门,还是恨不得趴在上面才好。但仪王殿下站在图前一丈外,谁也不敢越过去。等到数百人都聚到院门前平台上,李璲微笑开口:“本王的点石成金术都藏在这扇门的后面,就不请众位进内奉茶了,呵呵,还望见谅呀。” 李璲抱拳一个罗圈揖,听到整齐划一的回礼说“不敢”,但很满意这些人的表情出卖了他们兴奋的内心,你越是说有秘密不能看,越是令人更有欲求更相信真有。李璲很欣慰,目的达到了一半儿了,接下来说道:“时间就是金钱呀,本王就不客气闲聊耽误大家啦,想必能来的也都了解了本王的构思,现在本王规划的水泥路涉及的州府就在这张图上,呵呵,哪位有兴趣就留下,没兴趣或者暂时够不着这四条线的,本王在这里先赔礼了。” 李璲稍稍欠身一躬,但这群人没一个退场的……好嘛,上千里赶来听一句话就走?谁傻啊!就算自己的生意不在这些规划中的州府,难道自己不能和别人合资、合作么?这点儿小技巧是个商人就想的到……众人互相观望着,自己绝对不走,但绝对希望别人退场。 “本王知道大家的犹豫和担心是什么,呵呵,”李璲眼望高天做思索状,直接点出问题的关键:“一切生产都不是问题,就是最后怎么靠这条路赚钱,得听本王给你们一个准话儿,对吧?” “殿下英明!”数百人到了此时方才露出笑容,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有胆儿大的在人群里抻着脖子喊叫:“修路是方便其他买卖人赚钱啊,而且肯定赚!可是殿下,对于我们这些修路的怎么赚呢?” 有他带头,立刻就有大群的附和,前排商人中有德高望重的回身压了压喧嚣,才向李璲行礼道:“是啊,殿下,老朽暗自揣测,呃,说错了您别见怪……”停顿一下看看李璲脸色如常,壮着胆子低声问:“是不是朝廷要修路拨了款?王府出水泥、我等调制那个叫混凝土的东西,呃,一起为朝廷出力?” 这话说的很客气,但意思谁都明白,就是问李璲的主意是不是大家合伙儿赚朝廷的工程款?老头说完了就胆战心惊的等着李璲怪罪,没想到李璲哈哈大笑道:“朝廷可没这个计划,完全是本王要为天下行商谋福呢!” 啊?看李璲不像开玩笑,所有商人就都以为殿下疯了,难道真是仪王自己出钱吗? “本王会把水泥按线路运往各州,然后嘛,两个合作方式大家任选!”李璲笑过紧跟着就伸出两根手指,突然举在众人眼前,收起嬉笑,严肃的语气吐出:“一种是本王雇你们代工混凝土,本王自然付给工钱和料钱,但修成了路和你们也就没关系了。另一种嘛,是你们订购本王的水泥后自行修路,谁修的路就归谁所有、本王占一些股份但和朝廷无关!” 什么叫和朝廷无关?所有人迅速让大脑飞快旋转起来,两州之间一条大路归自己所有,意味着什么?终于在互相张望、眼神对视中有聪明人弱弱的出声:“殿下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个……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 ... 第210章 玻璃杯确定度量衡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没错,就是后世这个经典的拦路设卡、强行收费的管理模式。李璲欣慰的冲那个人点点头,笑道:“这种合作方式,呵呵,诸公感觉过瘾否?” 我的妈呀!太泥马过瘾了!大大小小的商人的心脏扑通通都要蹦出来了,还等什么啊,时间就是金钱,赶紧回去开工喽……“我们选择第二种合作方式!请殿下赶紧拿出契约吧!”这样的叫嚷好似山呼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学院内涌出一排学生各个搬着桌子,桌上笔墨纸砚聚齐,都是写好的第二种合作方式的文书,就等着众人签字了。 当一种情绪煽动起来,就会有惯性,不是强大的外力就不可能阻挡前进的方向的。李璲貌似给出了选择,其实是后世听说过的经典营销手段,叫做‘二择一法’,比如保险推销员打电话经常说“您看我是周一拜访您方便呢还是周二比较好?”就是说要么周一要么周二,反正您得让我拜访您,不拜访是不成的。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但下意识中只能在我限定的范围内选择,而不能有其它方案。 “等一下!诸位稍安勿躁……”那个头发雪白了的老者毕竟人生阅历丰富,虽然在这样的气氛中太阳穴发胀想不太清,但总觉得有些不对,拦下众人签字的激情,喘着粗气琢磨来琢磨去,众人都不耐烦了,已经有人撸胳膊挽袖子的叫嚷:“你不签我们签!拦着我们难不成你要独吞啊?” 老者当然没可能独吞这么庞大的工程,此刻却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猛然间抬头看到李璲的紫袍玉带龙冠虎靴,灵光一道瞬间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了,赶紧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的安排对我们是天大的恩典,可老朽就怕将来朝廷会不会说道路是国家的,要收回怎么办?” 这一问真是在点子上,李璲原本担心的也是这个,修万里路的时候朝廷绝对舍不得,但等民间修成后收过路费的时候,难免朝廷不会眼馋动心。到时候损失的不光是钱,还有仪王的招牌和信用!所以李璲早就想好了策略,合同文书上写的明白。 “所以本王才要强占今后经营的几成股份啊!呵呵,名义上就是本王的买卖,此其一,”李璲非常真挚的娓娓道来:“其二呢,是合同上规定了今后过路费的收费标准和年限,二十年,只有二十年!咱们就主动将道路的管理权交给朝廷,有了这个盼头,朝廷也就不会急着抢了是不是?其三,道路不是修完了就没损耗的,以后不断的养护、维修可都是成本啊!没太大的赚头呢,正因如此,才能保证大家拥有收费权不被朝廷收走,老先生以为如何?” 这番话句句在理,别看李璲说明又定了价、又有年限、还要不断投入花销,但全说明白了让人心里更踏实了,这下连老者都激动起来,都是老油条,懂得不怕赚的少、只怕赔得多的道理,细水长流那是正路!不再废话,立即第一个走上前,提起笔签下了字。 最德高望重的人都没异议了,呼啦抄这些商人就如苍蝇般扑向这一溜桌案,生怕那一摞一摞的文书签晚了就没了似的。 此刻李璲闪到一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嘴里不自觉的轻声哼起那句遥远的记忆:“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这三件事儿里对于今天的大唐不都合适,树够多不用种了,孩子太少要多生才行,那自己需要干的只有一件事儿,就是修路!自己封一个交通部长,那就非富不可了。 正在李璲徜徉在对未来的展望时,也有数百商人表情落寞的没有争抢签字,他们互相嘀嘀咕咕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来到李璲面前,打断仪王的发财梦,近乎哀怨的说:“殿下啊,您开开恩,我们大老远跑来淮南不容易啊,最远的来自云州呢,您可别厚此薄彼啊,那四条路线一画就让我们白跑了。” “呦呵,怎么着,我家殿下还得给你们报销路费不成?”茗烟可听不下去了,这帮人太不会说话了,明明应该是哀求才对嘛,怎么敢对皇子有指责的意思?茗烟偷瞟李璲一眼,心道您就是和善惯了,换成光王李琚就把一通鞭子把这家伙打个半死才对。那商人也反应过来,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赔笑脸:“殿下恕罪,是小人不会说话,小人绝对没那个意思,只是想着殿下金口玉言是财神转世,求殿下给小人指条明路啊,呜呜!” 这家伙的眼泪说来就来,还跪下了,后面那些跟他一样人没一个见事迟的,都跟着跪下哭。李璲却笑了,放声大笑道:“你们都是精于算计一辈子的,怎么这会儿转不过弯来?谁从江宁驱车到长安中间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沿途开几万家酒楼旅店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不难不难!”这些人立刻破涕为笑,也不等李璲说免礼平身,自己就站起来了,笑嘻嘻的回话:“别说开酒楼旅店,就是在每个节点上发展一个小镇咱都有信心!只要有人气儿还怕没生意做?嘿嘿,殿下啊,这些个……您就不占股儿了吧?” 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啊!李璲哈哈大笑道:“呸,本王的好主意是白出的?茗烟,拿合同让他们签喽,想占本王的便宜没门儿!道路两侧十里之内都要交管理费……” 这帮人心情真是大起大落,万没想到仪王竭泽而渔啊,什么事儿都算在前面了。茗烟笑嘻嘻的引着他们往另一边的桌案去,边走还得意的得瑟道:“瞎啦你们的狗眼,哼,我们殿下算无遗策、贼不走空……啊不对,是出门不捡东西就算丢!” 李璲听到差点儿摔个嘴啃泥,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些日子净花钱了,李璲心中暗想,终于又有赚钱的营生实施,真是开心啊,今天是个好日子……李璲自动把煮海盐的事儿忽略掉,江宁城所有的税收也忽略掉,一百多各级官吏被抄家时私扣一半儿那都不算钱。 但水泥工坊已经接到通知,放缓了生产速度……本着不能为他人做嫁衣的原则,李璲绝不想水泥路修的那么快!因为手伸得太长是容易抽筋儿的,自己没能完全控制的地方先不着急方为上策。所以要从江宁府慢慢向外延伸,修一段路就发展一个地方,步步为营。 直到天黑,这数千张合同才签完,李璲虽然用不着挨个儿亲自接待,但坐在一边干熬着也使得精神上很累了,等所有商人满意的离开,李璲腰酸背痛的站起身往工学院里面走回,哪里想得到真正的麻烦正等着他呢! 无论理学院还是工学院,如今都陷入了一个过不去的坎儿,就是做计算的时候总是有偏差,可谁都找不到原因,不少师生向无所不知的院长大人请教,可李璲也是一脑门子雾水,但心里明白一点,那就是一定在表象之下藏着一个根本核心出了问题。 正往工坊的方向走,有一个大匠正好欢蹦乱跳的从内谷跑出来,怀里不知抱着什么,转弯处一眼没瞅见就跟李璲撞了个满怀!好死不死的那粗壮的大脚还踩在茗烟的嫩脚上……可还没等茗烟发出夸张的惊叫呢,这大匠到先一步声嘶力竭的哎呦起来!李璲和茗烟这个气呀,刚想训斥,却看这汉子就跟没看到仪王殿下似的,先顾着自己怀里的东西。 “最近少了管教你们越发混账啦!见到殿下还不行礼?”茗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人家怀里的包裹,气鼓鼓道:“本公公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让你目中没个人儿了……咦?好精致啊!” 茗烟的秀目才往下一瞄,顿时就被吸引住了,敞开包裹展现到李璲眼前,那些晶莹剔透的小瓶子赫然不就是玻璃器么!此刻太阳沉落到不知哪里去了,正是柔和的月光才悬挂、羞答答躲在树冠上的时候,本就吝啬的光芒闪过重重树叶,只剩那么一丝淬在那几个玻璃瓶上,更显得光华流转跟冰雕似的。 那粗壮的工匠看器皿安好没碎,这会儿才想起行礼,对李璲请罪道:“殿下恕罪,小人正要去给殿下报喜,这一炉琉璃大功告成啦!按您的配方果然毫无杂质透亮极了,真是稀世珍宝啊!小人保证这要是上市售卖绝对能超过彩瓷的价钱……” “免礼,这算什么珍宝,这也不是琉璃是玻璃!”李璲摆摆手,看着茗烟又犯了老毛病,听到价钱二字就把几个玻璃瓶死死攥住不打算归还了,也由得他。李璲平淡的说道:“呵呵,张师傅你是负责烧制玻璃器的,还不知道这东西不值钱么?也好,就先照着以前卖瓷器的路子狠狠的赚几年钱!” 合着您比我心狠……那工匠张师傅暗自腹诽,你知道不值钱还保着密拿去蒙人,等生产规模上去了、别人或囤积大量的或偷学了技术了,你就大批量的一落千丈卖白菜价?又能坑死一片跟你做对的人是吧……但这不是我该操心的!张师傅平静下来又问:“那些事儿您放心,可是,您要求的标准容积问题,我们却解决不了啊?” 容积?这二字听到李璲耳中,李璲突然明白那些问题的核心是什么了——重新订立度量衡! ... ... 第211章 颍王削出螺纹钢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订立度量衡并不难,难的是重新订立度量衡! 在世界上没有尺寸的时候,你随便撅一根树枝,然后说“这长度今后就叫做标准一尺长”这很容易的,因为没有比较!现在的问题是,那根‘一尺长树枝’已经摆在那里了,你想重新撅一根树枝,凭什么?让人很难接受的就是和原来那个怎么换算的问题,因为很别扭啊! 但别人能不能接受还是后话,而对于李璲自己的前提难题在于,此刻又去哪里找一个后世的精确的标准呢? 所谓度量衡,是三个方面内容,度是长短,量是容积,衡是轻重。后世有人以为很简单,一尺不就那么长吗,家里有卷尺或者皮尺,都是一面印着厘米另一面印着尺寸的……错!尺寸的长短历朝历代都不一样,比如秦朝规定一尺合后世的23厘米多一点儿,几经变革直到后世一尺合33厘米多一点儿,而唐朝开元十九年的一尺合多长?李璲不是学历史的。 如果解决了长度,那也就解决了容积,因为一升等于一立方分米,如果解决了容积,那也就解决了轻重,因为一升水刚好一千克,一立方米的水是一吨重。十八世纪用地球子午线做标准,以通过巴黎的子午线长度的四千万分之一为一米,靠!我拿什么拯救你啊我的子午线?所以,摆在李璲面前的就是一个问题:一米是多长? 坐在院长办公室的食案后,什么样的饭菜也勾不起李璲的食欲,因为坐下来好半天了,李璲举着筷子纹丝没动,根本就没尝过一口不知味道,眼睛里哪里看得到桌上那花花绿绿的杯盘碗碟,思维早就钻进幽深的时空隧道里,东翻西找着那个不起眼的神秘东西。 饭菜都凉了,茗烟心疼的陪着挨饿,不敢打断李璲的思路,只能默默的把饭菜一盘盘的端出去叫人重新做。等到桌上空无一物了李璲都不知道,茗烟轻轻的伸手去扽李璲掌中的筷子,到底还是惊醒了沉思,李璲在时空隧道里被突然强行拉回,气得不行,猛地一吼:“别碰我啦!” 茗烟本就胆小,这一个突然的心惊肉跳顿时手一松,刚扽出的筷子怎么那么巧,‘铛铛’!正磕在李璲脑门上……不是苹果胜似苹果!牛顿呀我要抢你的风光了啦……李璲小心翼翼的捡起筷子,左看右看,茗烟伸手要拿过去被李璲‘啪’的拍开,不知所措。 “茗烟,你速去给我找……嘿,别急着哭!”李璲光顾着盯着筷子了,直到茗烟撇着嘴开始抽泣才抬头,赶紧使劲儿在他脸上抹一抹、捏一捏算是哄哄他,一边揉着他那只被自己拍红的嫩手,然后急切着说:“快去给我多找几双筷子,要各式各样的,甭管什么木的、竹的、金的、银的、什么人使的!快去!” “哦!”茗烟虽然不明白李璲闪亮的眼睛里写着什么神光,但只要是李璲有要求,对他就比圣旨管用,因为这说明殿下需要他、他是有用的。所以立刻扭着小翘臀一溜烟的跑了, 不用等太久,茗烟就又散发着香风一溜烟的回来了,手上攥着这一堆各式各样的筷子呀!不等李璲问话,进门就不经意的喊着:“殿下您快看看够不够,有工坊匠人正在粗陶碗里夹着饼吃的,被我抢来啦,也有奴婢珍藏的象牙镶金筷,哎呦您可别弄脏了,咯咯,殿下您到底要干啥呢?我说还真逗,甭管啥筷子竟然都一样长……” 要的就是这句话! 李璲一只手抓过一大把筷子仔细的看,另一只手闪电般搂过茗烟柔软的细腰就旋转起来,哈哈大笑道:“我的好总管,你可发现了个大秘密啊,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伟大的意义?”李璲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确定长度的希望寄托在了中华民族的传承上! 事实证明,我们民族的伟大传承没有让李璲失望,筷子从发明开始,它的长度就是亘古不变的——必须是七寸六分长!七寸六分代表人的七情六欲,所谓食色性也,吃,是人类最根本的欲求和情怀;而筷子一头方一头圆代表天圆地方,使用时一根在上是动的,另一根在下是静的,代表轻者上升为阳而动,浊着下降为阴而静,充满了中华民族的智慧。 后世有人自作聪明,弄尖头的筷子用来扎和杵,自以为方便,那是没文化的表现。还有人觉得使用刀叉吃饭很高贵,抛弃筷子,真是可怜又可笑!刀叉是凶器,不吉!茹毛饮血的野人才用的,自从五千年前炎黄二帝教种五谷后就被中国人摒弃了,而欧洲的所谓上流社会用手抓着吃到十五世纪,才学会被中国人淘汰掉四千多年的刀叉,呵呵,吃西餐和解剖尸体有什么区别? 传承的力量在李璲眼前熠熠放光,不用测量,李璲很确定这一根根筷子一定是七寸六分长!有了这个标准就可以确定后世的一尺、也就是三分之一米! “拿着这些交给工坊的匠人,告诉他们这是本王规制的七寸六分长!就说本王说的,从今后按此标准,规定三尺称为一米,一立方米为一千升……”李璲沉声道,肃穆的边说边在纸上写,茗烟不敢马虎,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换算全部为十进制,方便计算!烧制出标准玻璃器后把这套规定再拿给工学院、理学院教授!” 茗烟兴高采烈的消失在夜色里,李璲攥紧的拳头才渐渐松开。 瘫坐在躺椅上,诺大的房间里就是一个人,李璲难得享受这么一会儿清静,没有晴雯她们的叽叽喳喳,也没有萧子琪她们的千娇百媚,实际上对于任何一个人最舒服的感觉就是‘独处’二字,孤独不等于寂寞,宁静才可致远。这个时候活跃的只有思维,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阻隔,飘向任意的远方。 李璲的眼神越发的空洞起来,前世的知识如潮涌不断的拍击着脑海中的山川高原,撕裂般的疼反而让李璲庆幸不已,来到这一世好几年了,那些东西还没有遗忘,正是支撑李璲挺直脊梁无所畏惧的勇气之源! 无论文史哲还是理化生,能闪现的统统闪现一遍吧!在复习中李璲等来了一个又一个天亮。当两个月后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温暖到脸颊,却有一层薄毯搭在了身上。李璲这才回神,周围的景物渐渐清晰,头一个映来的到底还是茗烟的娇颜,而他手中晃动的一个螺旋沟壑的圆锥形铁块儿,哪怕仅仅有一层乌光,也彻底打破了李璲这两个月来浑浑噩噩的发呆! ... 第212章 永王督造跨江桥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是一个螺丝口旋塞!这是工程学上的重大意义!因为它和另一个词汇总是连接在一起:密封。后世的街头巷尾便利店里的瓶瓶罐罐,那一个不是用螺旋拧紧的盖子?没有旋盖就没有长效保存,将来杨贵妃的荔枝就要跑死马也吃不上新鲜的。可是现在有了,后世习以为常的东西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现在……李璲看到了全天下的钱。 “这是怎么弄出来的?”李璲攥得紧紧的在茗烟眼前晃,从来没有过的期待目光炽热极了,声音近乎发颤的说:“能把铁块儿镟出螺纹,那就一定有个更坚硬的镟机模具是不是?” “哎呀,殿下,这些我哪儿懂啊?反正说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您自然会明白,”茗烟眨着桃花眼噗哧笑了,摸摸那个铁块儿蜻蜓点水般,好似怕弄脏了手,说:“这东西很重要吗?” “何止重要……”李璲都已经开始手舞足蹈了,这份样子足够让茗烟明白很重要的了,但为了强调一下,李璲还是用茗烟最容易听懂的话回答:“有了这个,千里外的水果慢悠悠的运来,还跟刚采摘时一样!明白没?淮南就能吃到西域的鲜葡萄而不是葡萄干啦,我的茗烟呀,你知道鲜葡萄和葡萄干的区别吗?” “太知道了!价钱不同!”茗烟一把抢回螺纹铁塞子,攥到自己手里,看来他是彻底听懂了。反反复复的看,又是捏又是蹂,一点儿都不嫌弃脏了。在调皮了好半天之后才突然说:“殿下想不想知道这是谁弄出来的?” 李璲仰天打个哈哈道:“管他谁弄出来的,今后都是本王的,赏!重重的赏!另外,叫墨鹰卫管住那个人的嘴,他要是敢往外泄露就格杀勿论!” 看到李璲脸上闪动而又不消退的杀机,茗烟却掩着嘴笑起来,别有意味的叨咕:“恐怕他要的赏很重,而殿下又不敢杀他呢”斜眼瞟着李璲等他反应。李璲果然一个愣神,心道总不会这东西是高适或者李含光亲自发明的吧?茗烟看李璲脸上杀机又变成疑虑,甚至恐慌,也不再逗他,干脆的说:“是另一个殿下、您的十三弟造出来的啦!” “啊?”李璲真是哭笑不得了,这皇室血脉还真是不一般,用在玩乐上就每天一个花样儿鸡飞狗跳,用在正经处才两个月就表现出天才来,真是再次证明了一个道理,历史是由个别人创造的,机会是雪山顶的灵芝,专门留到某一时刻给天才采摘,普通人再勤奋也要冻死在半山腰上当路标! 李璲再次仔细观看这个精致的小物件,螺旋形的沟壑宽窄均匀,而且没有雕琢的痕迹证明是一次成型,也就确定属于机加工而不是手工,那么,意义就在于可以批量生产……但李璲现在更在意的是老十三这个弟弟,如果他真对理工学问有了莫大兴趣,那可是国家的福气!那将会减少多少腥风血雨,那也是他自己的福气! “天才啊……”李璲由衷的再次感慨出声,缓过劲儿来问:“你刚说李璬要的赏很重?啥意思?”茗烟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动,李璲顿时心领神会,长舒一口气道:“今后凡是用到螺口塞的产品都有他一成的利,是不是?呵呵,好,一成就一成,本王允了!” “别啊!您疯啦……”茗烟顿时跳起来,脸上三道黑线还飞过一只乌鸦,气急败坏道:“颍王哪有您这么高眼光、这么大胃口?哎呀殿下您也会猜错一次呢!咯咯,殿下是用自己的高度衡量别人喽,杞人忧天的真是,人家是要一千贯钱啦!” “呼!”李璲听此言也是瞬间解脱般的感觉,都有心思抓住茗烟一句话“咦,我的茗烟会用成语了?”调笑起来,但笑过之后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道:“你去跟李璬说,他十二哥给他两个选择,或者直接给他一万贯买技术,或者今后用到螺口塞的产品都有他百分之一的利,随他选!” “您这是何必……”茗烟半句话出口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点点头,也不扭了也不傲娇了,轻咬贝齿正经道:“殿下想考验颍王的眼界和心胸?顺便用钱帛把他永远绑在咱们这儿……” “嘘!”李璲伸个手指贴在他的红唇边轻语:“毕竟太子、忠王会老,璬弟、璘弟会长大嘛……”两人相视而笑,很有老鼠偷到煤油吃的兴奋。而提到李璘了,李璲突然问道:“对了,十六弟这两个月就没什么进步么?” 茗烟啊的大叫,又恢复一个太监正常的一惊一乍和絮絮叨叨:“殿下可又问到点儿上啦,说起来颍王能变成天才还是永王殿下逼的呢,您猜怎么着,上次两人斗气儿打赌换了方式了,改成高大上的赌注了,小小年纪居然赌什么……赌一年之内谁能名留青史!我的妈呀,别看永王年纪小那心眼儿可不少,直接去抢了跨江桥的监工活儿,每天晒晒太阳静等着完工后把名字刻在桥墩上……” “什么跨江桥?哪条江?哪座桥?”李璲大惊,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自己愣是不知道。茗烟却丝毫没有尊重本主儿的觉悟,无所谓的回答:“咱江宁府西北边横跨长江的大桥呀!您不知道么?啊哦,奴婢好像是没跟您说过哈,呵呵,不过现在说也不晚,媵人李氏季兰不是喜欢造桥嘛,所以就闲的没事儿设计了这座桥。” 我的天,这是南京长江大桥么?李璲明白了,李季兰看懂了水泥的坚固性质,难怪很少见她回府来,敢情是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了!才女间的争斗那可比朝堂上的男人有意思。听茗烟继续絮叨:“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永王殿下跑去强占李媵妾的成果,所以颍王殿下没辙,就只好闷头在工坊里打造最坚固的镟刃……” “备马!去江边!”不等茗烟说完,李璲就拉门出了房,大步快走就跟看到金山了似的,弄得茗烟只能在后面跑起来,香喘连连却不敢抱怨,因为他听得很清楚,殿下说了‘备马’而不是‘备车’,那就是心急火燎的不行了! 从工学院去往长江边的路上,自然要先顺着秦淮河一路向北,李璲又放缓了马蹄,哒哒跺在水泥路上好似敲打着神经的丝弦,有预感似的,突然想顺道看看宝鉴寺原址平整的怎么样了,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形成大型农产品贸易市场的,或者建个小吃一条街也不错哦。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就是我!”、“灌汤包子一口咬出个羊羔子来喽……”、“客官来晚杏仁茶吧败败心头火呗!”这人山人海的彻底让骏马跑不起来了,李璲干脆信马由缰往前慢慢蹭,而这飘香四溢、蒸汽升腾的巷子,还真有个小吃一条街! “铛……铛……铛……”突发的钟声在前方悠扬,震散了笼屉的水汽也惊醒了流着馋涎的人群。也许大多数人抬头张望张望就又闷头只顾讨价还价,但依旧不乏站直了身姿整理衣冠遥拜者! 高头骏马上透过层层阻隔,李璲终于看到就在那片被自己夷为平地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的寺庙庄严肃穆的挺拔起来!李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确定不是海市蜃楼,催马轰开人群到了那寺庙门前。 ‘宝鉴寺’!匾额还是龙飞凤舞的那三个字!宝鉴寺还是那个宝鉴寺,不会是做梦吧……不是的,还能看到东西两个跨院没有完工,有泥瓦匠还在抓紧着砌墙。但这并不妨碍正殿传出诵经声、亦不妨碍巍峨的大门前每一个踏入者那谦卑的神情。 世间有一种力量是无法夷为平地的,它叫做信仰。老道尊临终说的话是对的,灭不掉的就不该灭,只要是真正劝人向善的宗教都是好的……李璲隐隐间已经猜到宝鉴寺能够重建的原因,而正此时,由远而近一条蜿蜒的灰线证实了揣测。 那是一队灰袍僧人托钵而行,说是‘灰袍’太夸张了,应该是灰色布片!那一个个缺了口儿的钵盂里透着白饭的光华,亦如这一队僧人面颊的气韵……宝相庄严并不倚绫罗绸缎,那是摸不到的一种场力! 没有庙产的寺庙才是清净地,化缘而食的和尚才是修行人。李璲这时再转头望向寺门,赫然发现宝鉴寺不是那个宝鉴寺了,廊柱没粉金漆,佛像露着泥胎,说不定敲的钟都不是铜的……可那泥土泛着光芒超越了金粉,那钟声令人心静在威严中多了慈祥。 化缘回来的这一队僧人不断的对周遭自动避让的百姓回礼,导致走得很缓,恐怕讨来的白饭早就凉了,但李璲却好似闻到饭香,是直接从心底蒸腾出的饭香!难道这就叫:心中有香,一切都是香的……李璲有种顿悟的感觉。 所以庙门口连香炉都省了,没有售卖天价头一注香的,也没有认捐簿子送开光的手链,更没有打金钱眼的娱乐项目,愿意拜的就拜,不愿意拜的就逛。那一队僧人终于进入了庙门,李璲翻身下马也跟了进去,没有缭绕的青烟烘托气氛,反而感染着融化戾气的力量。 ... ... 第213章 王积薪不自量力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宝鉴寺就是原来的宝鉴寺!寺没变,是僧变了。 这才是佛门该有的悲苦气象,不需要塑造金身来彰显庄严,不需要香烟缭绕来故弄玄虚,就算前方的大殿里根本没有佛像、泥胎木雕都没有、李璲也相信今日的宝鉴寺会成为百姓们的信仰和寄托,因为寺里有僧,因为心中有善念,每一个托钵化缘的僧人都是在世的佛,每一个施舍斋饭的百姓都有缘立地成佛! 李璲迈步跨进二道门,却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挺拔的身姿温柔的捻着毛笔,拔掉杂毛后轻添墨汁,略加思索,俯身在长条木板上书写起来。李璲左右张望,这才发现这门口竟然连楹联都没有,那中年人身边有两个僧人双手合十恬淡的静候着,而那被书写的木板简陋的分明就是刚刚砍劈的树。 僧人不在乎那木板,甚至不在乎那中年男子写了什么、书法好不好,估计只要有人帮着写就很感恩了。但李璲好奇,示意茗烟扒拉开围观的人也不用扒拉,茗烟身上浓厚的香气足以令普通人退避了。 说实话那中年的书法不错,但不够上乘,起码在李璲看过了颜真卿、看惯了李白杜甫的字后感觉一般。但在普通人眼里,龙飞凤舞的洒脱就是好字!过字再看,刷刷点点这副对联是:一切遵循因果律,自有吉祥常随身切勿自我常卑视,欲转命运多修心。 很白话的楹联,很恬淡的心境,貌似和那飘逸的书法不相符,但李璲不自觉的嘀咕了句:“一个人若做到这份处之泰然了,确是也可以这样轻盈飘逸起来。”话音刚落那中年人放下笔,定是听到了,转头冲李璲笑笑。 围观众人鼓着掌却没人叫好儿,应该也是受这里沉匿的环境感染,那两名僧人面带吉祥点点头,合十行礼毕就把这两块儿糟木板挂到了门框上,随后轻语道:“众位施主可以去礼佛了。”率先而行,众人纷纷跟随着往大雄宝殿走。 而那中年人却放缓了脚步,好奇的打量李璲,拱手道:“这位公子穿戴富贵,竟有心思来这破败之庙,可见心胸不同常人啊!” 李璲展颜一笑,倒也愿意和这人攀谈:“谈不上什么心胸,富贵人随便走走而已,就像先生您,虽便衣步履却头上簪着流云簪,当是信道之人,不也来这慈悲地结缘了嘛?” 李璲观察至仔细令中年人眼光一亮,下意识的伸手碰了碰头上的象牙簪,这才略有心虚的红了下脸,重新打量李璲又是一番认识,呵呵道:“公子慧眼!照如此说来,公子这腰间的玉带也不是凡物,不是一般富贵之人呢!” 两人相视一笑却不留神同时脚下拌上门槛,同时一个踉跄,哎呦声中幸好前面那两名僧人见机快,一人一把扶住了。这份缘结的真是有趣,李璲起身笑道:“你我怀着不诚之心而来,想必是佛祖怪罪了呢!哈哈!” “佛门广大,没有不能容之人,”中年心中也觉得不同寻常只是不愿承认而已,转头对扶住自己的僧人笑道:“佛祖的心胸若是计较我等的不敬,也就不是佛祖了,和尚你说呢?” 李璲含笑紧盯那僧人的表情,却只见那僧人不怒不喜,恬淡如常,张口却是风趣的紧:“佛祖也有开玩笑的时候,怕两位贵人不愿叩拜,就广施法力弄个踉跄只当两位拜过好了傲剑凌神最新章节n;。呵呵。”说罢就又引着大家往内走。 没想到僧人达到了这般境界,以玩笑的口吻暗暗点出两人的心思,却又没有怪罪之意,短短一句话还把高高在上的佛祖拉近了距离显得亲近,真让人佩服至极。 一边往前走,李璲却有心再试探僧人的心境,故意不依不饶朗声叫道:“穷人家设门槛是阻拦凶煞,富人家设门槛挡住财源外流,官府设门槛为了提高敬畏,请问和尚,这广大的佛门也设门槛是做什么用的呢?” 许多人都回过头来露出惊讶的表情,甚至有厌恶在其中,李璲只当没看见,反正有茗烟替自己瞪视回去。那中年人拉拉李璲袖角,尴尬的示意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没想到那僧人丝毫不以为意,点点头竟然赞赏的对着李璲,好像赞成他的意思。 此刻另一名年老些的僧人转头来却耐心的回答:“佛门的门槛没那么大作用,就是用来固定门板顺便防范积水和虫鼠罢了。”说完微微点头就登上了大殿的石阶,融入到一片诵经的和尚之中,毫不起眼。 但这话听在李璲和那中年人耳中却不同凡响!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得道高僧?那一句防水挡虫可谓是直指本质,撇开李璲那些象征寓意的重重迷雾,彻底恢复了最实在、最简单的根本,没那么多花哨呀,门槛就是门槛而已。 “看这位公子似有所悟,正好这大雄宝殿也缺一副楹联,不妨公子留下墨宝?”那刚刚说玩笑的僧人言道,看着李璲的发愣上前来点醒。而此刻背后一个浑厚的声音附和起来:“正当如此,殿下在此题写楹联必是一段佳话” 声音熟悉,李璲猛回头,却见宇融老头胡子拉碴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上脏的和那些化缘回来的僧人没区别了,李璲忙问安:“老大人怎么会来此?” “当然是替你积德行善的了!”宇融说话没个忌惮,但李璲还是听懂了。只听宇融叹口气道:“老夫从你的帐房支了钱重修这宝鉴寺,又从淮南各地请了这些赤脚游方的僧人回来,竖立这样一个榜样,大概天下佛门也没理由降你这个魔头了?” 积德行善四字是好听的,李璲知道宇融就是给自己擦屁股呢,感激之下深深一躬,没有丝毫扭捏做作的诚心行了一礼,再看看两侧跨院还在砌墙的工匠,就知道老头子这是亲自上阵了,堂堂大国宰辅为了自己做了包工头,李璲只有更加感激,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啊,没有这些能人在周围,任凭自己穿越的才华也成不了事。 此时宇融的说话惊醒了另一个人,那个一起进来的中年人恍然大悟般连忙过来行礼:“怪道聪慧不同凡间,原来是仪王殿下到了,下官失礼,请殿下恕罪”又转向老头子行礼,明显是旧相识,谦逊道:“翰林编修棋待诏王积薪,拜见恩相大人!” “免礼,”宇融挥挥手,笑着打趣道:“你怎么也来到淮南了?不会是真的想要向仪王殿下讨教棋艺?哈哈!” 说到棋艺二字,李璲的浩瀚记忆里霎时出现了王积薪这个名字,那是传说中的棋圣啊!后人把围棋叫做木野狐就是和此人有关李璲顿时换了种眼神看过去、换了崇敬的眼神看过去,那是自己学围棋的偶像没想到收获到的是,王积薪也在用崇拜的眼光看自己! 只见王积薪以肃然起敬的态度重新整理衣冠,正色道:“恩相说的正是!下官不远千里追到淮南,就是想向仪王殿下求教棋艺的”天呐,世界真的翻过来了,李璲腿一软差点儿瘫在地上。 本部看书王 第214章 两报刊全程报道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你真是王积薪?”李璲颤颤巍巍的问出这句话,对面的人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紧跟着李璲就冒出一句让人家哭笑不得的话:“相传你是跟狐仙学的仙界的棋艺?” 传说王积薪有次游山,天晚了借住在山中,家中只有婆媳二人,都关着门,只给他提供饮用水和取暖火。王积薪栖息在屋外房檐下,夜已经深了还是没有入睡。忽然听到屋里儿媳对婆婆说:“这么好的夜晚没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婆媳俩下盘围棋怎么样?”婆婆回答称好。王积薪听了心中奇怪,屋里没有点灯,婆媳又各在东、西二屋,她们是怎么下的围棋呢?于是将耳朵贴在门缝旁边偷听。 过了一会儿,听到婆婆说:“起东五南九置一子。”媳妇回答说:“在东五南十二置一子。”过一会而婆婆又说:“起西八南十置一子。”媳妇回答:“在西九南十置一子。”婆媳俩每下一子都思考很长时间。四更快过去了,王积薪暗中记下来婆媳俩只下了三十六子。忽然听到婆婆说:“你败局已定了。我已经赢了九子!”对屋里的媳妇也认可了。 天亮后,王积薪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叩门请教。于是指导王积薪攻、守、杀、夺、救应、防拒的方法,说的都很简略。王积薪请求进一步讲授一些较为深难的方法,婆婆笑着说:“只这些就可以让你在人世间没有敌手了!”王积薪真诚地表示感谢,告辞出来。走了十多步,又返回去想找找两位婆媳,怎么找也找不到这家人了。 于是全天下都盛传王积薪受狐仙指点才棋艺大涨的故事!此时李璲提出来倒不是有什么质疑,毕竟自己跨越时空的事儿都成真了,还有什么神仙鬼怪不可信?但听在王积薪耳中却好似仪王是质疑自己的水平,虽然不生气,但自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绝对不能认怂啊!所以再次认真的表示:“殿下玩笑了,狐仙计算再精妙,也是在原有规则内逡巡,远不如殿下另开一个世界高深!还望殿下能够赐教。” 王积薪再次下拜,态度虔诚,这会儿不等李璲应答,宇文融已经替他大包大揽下来:“哈哈,适逢其会!适逢其会啊……”伸手拉过那个和善的和尚,怂恿道:“和尚还不快快摆下棋坛,这是佛祖显灵才让这两个鬼才在此相遇,就在佛祖跟前对弈几局堪称一段佳话!” 那和尚虽然很认同宇文融的想法,可手里还捧着那空白的木板呢,一时踌躇起来。倒是李璲兴致很高,解围道:“既然是认真探讨棋艺,就不能仓促进行,这样吧,今日我且题写楹联,算是准备占用清静之地对弈而向佛祖供奉了,十日后沐浴和王待诏在此手谈可好?” 李璲扫视三人,都是点头称是,于是就在和尚捧着的木板上,李璲略一沉思,回想刚刚一路进来所观景象,心有所感,提笔写下比王积薪更白话的对联:作恶多端,入庙烧香未必有益;问心无愧,过门不拜倒也不妨。 “好气度!好学问……阿弥陀佛,多谢殿下!”和尚脸上终于打破了古井无波,平常心都荡了一荡,这是真心的感激和佩服,要知道华丽的拽文并不难,摆在那儿令人敬而远之绝不是佛家的态度,让最普通的百姓一读就懂才是返璞归真的好文章! 和尚捧着木板退开就挂到大殿门口,立即招致往来拜佛的人竞相观摩,王积薪倒抽一口冷气,想想刚才自己写的那副楹联,过于自我而输了洒脱,略有失落道:“下官还未对弈,已经输了一局啊!” “王待诏客气了,本王很期待与你探讨棋艺的。”李璲真心的回礼,旁边有宇文融过来一手拉着一个,对两人说:“你不就是来向殿下讨教的嘛,这不正好,棋还没下呢先学到一个眼界开阔,老夫要恭喜你,你沮丧个什么!” 这老家伙劝人的方式还真奇特,三人都开心不已。而这里说话声音本就大,院子清静自然周围人都听到了,无论百姓还是士子纷纷凑上来给仪王见礼,顺便也就听清楚了翰林棋待诏不远千里来下棋的事儿。等到殿内和尚都迎出来,表示会在十日内把大殿前平台清扫出来,又当众宣布预备挂大棋盘迎四方客、请仪王和翰林学士在殿内的佛祖驾前安心对弈的安排。 这下子真的炸了锅,消息向龙卷风般通过口口相传迅速飘往各州府,痴迷棋艺的士人纷纷踏上行程往江宁城赶来!不痴迷棋艺的也在赶路,借此机会逛逛盛传的沸沸扬扬的、那座没城墙的新城也好啊!最激动的是商贾,水泥路先停工吧,贩些小点心、小玩意去参加江宁城棋坛盛会要紧啊……合着把这儿当庙会来办了。 因为传言总是要变样儿的,只要经过三张嘴就变成:传奇大国手王积薪要挑战仪王仙术——赌注就是一座城……幸好李璲还能控制《盛唐旬刊》和《盛唐时报》,算不算挑战可以不当回事儿,但那个赌注可必须澄清啊,万一王积薪自己都信了可怎么了得? 本来要去江边监督修造长江大桥的,李璲早就没了心情,监督改为视察,匆匆的拍了李璘的头几下,就打算把这个弟弟扔在太阳底下继续盯劳役,自己好回去研究围棋。但当抬腿的时候,终究被李季兰拦下,生硬的拉近工地旁的帐篷……不是李璘偷偷揣测的那样啦,是要李璲参与工程意见。 长江边正在不断有海量的土石被填入大江,数千人忙得热火朝天,很明显这还是在使用拦一半修一半的方法,扫一眼就能看懂。李璲更关心的是李季兰的肚子,已经鼓起来很大了。抚摸了好半天,都把李季兰弄痒了,拍掉他的手娇嗔道:“一次性摸够了好,以后再也不要摸了!” “哪儿能啊?嘿嘿,摸是摸不够的……”李璲满脸傻笑,扶着李季兰坐安稳了,正经起来道:“六个月了也该好好养着了,穷折腾啥?长江大桥可不比运河小桥,岂是一两个月能完工的?” “亏你还知道六个月了呢!我当殿下忘了有我这个人,哼,”李季兰斜眼瞪他一下,气哼哼的双肩耸动,可看在李璲眼里却是带动着胸前双峰都在奔腾乱颤,赶紧帮她抚平,又招来一个软软的巴掌。李季兰坐直了正色道:“可人家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偏偏还得带头响应殿下您的号召,抓紧修通这座桥好给仪王府收过桥费呀!” “哈哈哈,我的好兰儿,等桥建成了,这过桥费都算你的私房钱!”李璲大笑起来,伸手把女人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细细的揉捏。却不妨听得帐外有窃窃私语“难道我的贡献要被抹杀……哎呦!” “好个永王殿下啊,什么时候学会听窗根儿的!”这一声娇斥可不是来自李季兰,而是萧子琪到了门口,李璲赶紧松开李季兰站起身,没等迎出去,萧子琪已经挺着肚子又揪着李璘的耳朵进来了,哎呦声中把那个捣蛋鬼扔在一边,冲着李璲撒娇道:“过桥费?这么粗水长流的聚宝盆都能被殿下赏赐了私房钱!哼,好大手笔啊,那本王妃就要两份报刊的盈利好了?” 李璘被六只眼睛瞪着躲到角落里画圈圈,心道别以为你是嫂子我怕你,我怕的是你当宰相的爷爷,哼……但没工夫搭理他,李璲展臂又把萧子琪圈在怀中,温柔的说:“没问题,贤妻既然只要两份报刊的盈利,那就是放弃仪王府其他的财权了哈!” “谁说的……”萧子琪大眼睛顿时瞪的更大了,像漫画上的美少女般一双眼睛占了半张脸。不等她反驳,李璲接口就好心提醒道:“顺便说,本王原打算报刊就是赔钱赚吆喝的,既然你说能盈利,那就看我的子琪的本事啦!哈哈!” “把十二哥闺中斗嘴写成故事卖……”李璘在角落里嘴也不闲着,但继续被无视中。 这会儿萧子琪才向李季兰打招呼,说起正题:“殿下都加班加点的生产水泥了,怎么姐姐还要用沙石造桥吗?那水泥的坚固姐姐你是看过的啊!” 萧子琪一句话提醒了李璲,李璲这才发现李季兰并没有提出要水泥的事儿,不由得也疑惑起来。只听李季兰幽幽的叹口气道:“长江大桥非同小可啊,不能用它来做试验。水泥的坚固妾身知道,但能保持多长时间可还没有证明,所以妾身还是想用联拱式造石桥,老祖宗传下的插锁法比较牢固,毕竟,万一……”李季兰犹豫一下看向萧子琪没敢说下去。 这帐中都是人精,萧子琪瞬间明白了,点点头道:“是了,这么磅礴的工程如同祥瑞,万一坍塌了,不是伤亡和损失的问题,会让朝廷里的人嚼舌头。嗯,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现在这样拦江填土太费时费力了!而且架好桥后再清理土方岂不是数倍的工程量?”李璲真没想到二女心思如此细腻,温婉的劝着,逐渐加重语气手都挥舞起来,道:“原来你们是想这个,其实这一点不用担心,桥墩和桥梁主体只要在混凝土中加钢筋,本王保证会比花岗岩牢固!另外,以钢筋做骨架就可以采用灌浆法筑桥墩、牵拉法架梁,也就不需三段联拱法还得江中塑两个岛了,直接采用平梁式构型直通南北即可!” 看着李璲说话斩钉截铁的样子,听着那些专业词汇就算不是很明白,但仿佛有巨大的魔力令人不得不信服,二女激动的站起来狠狠的点点头,下意识的轻吐香气说“全都听殿下的”,就连角落里那个被无视的家伙都沉陷在崇拜中。 ... ... 第215章 新奇布局引发热议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过,本王还是希望两位夫人先保重身体啊!”李璲话锋一转,指指二女的肚子,故意唉声叹气的说:“难道仪王府养不起你们了?要你们自己出来赚钱?你俩要是这么能干,那好,以后本王就少费点儿脑子,做个快乐的笨蛋好了!” “殿下您还是少些贫嘴,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李季兰掩嘴咯咯笑着,瞬间又恢复了那天然的万种风情,娇柔的似水一样。角落里那个未成年人赶紧捂住眼睛去念经……而萧子琪却清醒过来,不依不饶的说:“说来说去还是帮她赚钱!我的报刊怎么盈利?你先别忙着变成笨蛋,先给本妃说清楚!” “广告啊,你这大才女怎么把广告忘了?”李璲刮刮萧子琪的鼻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回想当初承天门阅兵式的时候,广告的巨大效果可是给酒楼带来了巨大的客流!每次想起来都得意非凡。 “是啊,连我们的冷饮店都爆赚到今天”角落里那个童稚的声音又插嘴……不插话还把你忘了!李璲薅着李璘的衣领就扔出了帐篷。 “嗯嗯,问题都就解决了,这儿也不需要殿下了……”下一刻被薅着衣领扔出帐外的就是李璲,典型的吃饱饭就骂厨子啊!还美其名曰让我赶紧准备和王积薪的棋局。李璲朝帐篷伸了两根中指,顺便拍掉旁边李璘伸过来的另外两根。 时间过得很快,宝鉴寺不用自己忙活,宇文融直接从修葺跨院的人手里抽调几个,就把大雄宝殿前的平台上立起了数丈见方的大棋盘,旁边还设置了给嘉宾和报刊的采访使预备的桌椅,而各地赶来观战的人们只能站在那二十七级石阶之下了。 头天晚上王积薪就开始沐浴更衣,甚至焚香祷告做准备,几乎彻夜打坐而未眠。而李璲真够平常心的,睡得呼噜呼噜的连茗烟都看不下去了,天刚亮就强行把殿下踹下床。失去温暖被窝的顷刻李璲就一个寒颤清醒过来,开始幽怨的洗脸穿衣。 “茗烟,本王的早饭做好了没?”李璲对着镜子自己打理着紫金蟠龙冠,耳根出传来呵气痒痒的,茗烟沙哑的嗓音嘎嘎劝慰着:“殿下不是常说饱了犯困嘛,今天这么重要还是别吃了,少吃一顿饿不死哦!” “啊?”李璲猛回头在茗烟脑门上弹了一下、又一下!舒服的睡梦中被突然踹醒的火气还没撒呢,气鼓鼓道:“你这是要造反啦?本王还说过饿了发呆呢,你怎么只听上半句!” “那,只许吃一小碗粥哦!”茗烟揉着脑门,一根青葱手指堵在李璲的唇上,李璲很不温柔的扒拉开,急道:“少废话啦,要一大碗鸡蛋瘦肉粥,还得四个小菜加点心!嘿嘿,我有必胜的把握,何必那么谨慎?” “必胜?对手可是翰林棋待诏王积薪啊,大国手耶!”茗烟瞟着李璲很不信任,嘟嘟囔囔着往外走去端粥:“难道您下亲王令,不许人家赢你么……” 天下太监都嘴碎!李璲只能这样感慨一下。 墨迹来墨迹去,直到日上三竿了李璲才打着嗝走进宝鉴寺。各地赶来的棋道爱好者们早就都快晒晕了,要不是等待的是仪王殿下,非得砸了场子不可。现在仪王终于来了,全都松一口气赶紧让开路,重新调动起自己内心深处仅存的积极性,欢呼着行礼,恭迎仪王走上平台。 平台上光是看主持人宇文融那张老脸,沉的跟破产了似的,就知道所有人的怨怼了,李璲连连拱手说着“偶感风寒身体微恙”的抱歉话,转过大棋盘,身形隐入大雄宝殿。 吱钮,大殿闭门,李璲坐到了王积薪的对面,隔着棋盘互相微笑致意不提,单说平台下广场上,随着一声钟响,喧闹的现场沉寂下来,乌泱泱的人群转为窃窃私语……当然,聊还是要聊的,自从三年前仪王打破了座子制,开局不用围绕‘星位’战斗剿杀了,全天下都对‘小目’的攻防战投入了巨大的热情,直到今天。 “诶兄台,你说今天谁能赢?王翰林虽然是大国手但那是座子制时公认的,可这新式走法可是仪王殿下发明的啊!”一个青年忍不住平静小声的打破沉默。 旁边那人早就忍不住压抑的气氛了,赶紧接起话茬儿低语:“话不能这么说,教书先生有哪个能自己考状元的?今时不同往日,不是刚打破座子制的时候了,三年前王翰林不找仪王挑战,现在才来,分明是苦心研究了‘小目’位走法三年喽!可咱仪王殿下整天忙活多少事儿?哪有功夫研究棋艺。” “仪王是天纵奇才还用苦心孤诣吗?”又一人立刻反驳,管别人说得有没有理呢,为反驳而反驳也要反驳嘛,不贬低别人怎么抬高自己?所以摇头晃脑装高人范儿说:“躲在书斋里苦白了头的都是凡人,殿下弈的是仙棋啊,凡人再努力也是凡人,跨不到那个境界上!” 同样也不缺少要打碎他形象的人,隔着八丈远都要飞嘴刀:“我说这位,你是不是赌场派来的托儿啊?还是你自己押了王翰林的宝,跑来撺掇别人帮你提高赔率吧!” 落了面子的人还想打架,被旁边拽住,伸手指指平台上,‘啪’的一声,有小沙弥举着长杆把锅盖大的第一颗棋子挂到棋盘上了,正是仪王执白的第一手——右上角星位! “难道不该是‘小目’么?”宇文融老头子第一个替所有人惊呼出来,打破星位走小目是李璲发明的啊……挂棋子的小沙弥在无数双眼眸的瞪视下怯懦的摇头,表示自己没摆错,赶紧退到一边去。可霎那间宇文融又和所有人一样颓然跌坐回去,谁说发明小目走法的人就再也不能走星位了? 大诗人王维作为两报刊的首席采访使,嘀咕了一句:“永远的出其不意啊就是为了打击对方措手不及么?”略有狐疑的摇头,但不是当事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实情,只有接着看下去。 紧闭的殿门内王积薪也是好一阵狐疑,但和王维的想法类似,就是李璲只是为了破坏己方的准备落空。那好吧,我就静观其变!你不下‘小目’了,我下!总之早晚你要围绕小目和我争斗的……王积薪的黑二手下在左上角小目位,普普通通。 所有人都在猜测李璲的白三手会下哪里,有人指着右下角小目位,道理是依旧争取围成片儿而不作混战,那本就是仪王创造的思路!也有人大胆的猜测仪王会抢左下角星位,单方面恢复座子制,彻底搅乱王翰林的思路! 但就是没有人猜到白三手真正的位置……左下角的‘三三’位!恢复对角型走法是没错,但却不是星位了……难道除了星位和小目位,还有别处也可以走吗? 又是满场哗然!没错,李璲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围棋是自由的,任何地方都可以落子……没错,千多年后整个围棋世界都公认的那个唯一的棋圣,就是落子在这里的! ... ... 第216章 定式大全热卖脱销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三三’位低矮不利于发展,甚至可以说太过委屈、偏安一隅,所以在十八世纪的日本棋坛被列为禁止!但正因为它的位置低矮,不容易受到攻击,所以辩证的说是一手棋就占据了一个角,还完全没弱点! 王积薪沉思了足足一刻钟,以没找到破绽,忽然抬头看到李璲嘴角勾起的那一弯弧线,才发觉自己貌似上当了!抛开棋盘不谈,开局刚走了三步,第四步自己就思考一刻钟,让外面的悠悠众口怎么说自己?王积薪狠狠在大腿上掐自己一把,好吧,我找不到攻击的方案就不攻击,继续静观其变的思路,王积薪的黑四手规规矩矩落在棋盘右下角小目位。 “王翰林想这么久还是个小目啊?这不是要急死人吗!”外面已经有不耐烦的声音受到附和了,幸好大殿的隔音效果不错,否则定会影响王积薪的心境。 可报刊的采访使们听得真真的,一边听一边奋笔疾书,现场人众的反应都要描绘下来,放到报刊上做谈资才有意思嘛!果然,各种情绪都围绕着不满,又有人叫嚷:“就是,和我的水平差不多!我比王翰林早一刻钟的时间就知道下在那里的,你们都能作证哦……” “且……噫……”周围都是起哄叫倒彩的。高台上宇文融大声咳嗽一下,压了压气氛,沉声道:“保持肃静!等待仪王殿下的白五手!” 宇文融正说着呢,小沙弥就挂上了白五手,证明殿内的李璲几乎是没有犹豫、或者早就预定好的——天元位!正中央!还可以放在这里吗?有这个规矩吗? 小沙弥挂上这一颗棋子就匆匆退开,生怕又是数百人质疑自己摆错了,口水都能淹死他。可他退到大棋盘后面不及长喘一口气,自己心里都蹦蹦跳:我到底摆错了没有? 答案是没摆错!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李璲走出的正是那位旷古绝今大棋圣吴清源的成名作:星、三三、天元。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开局,应该说这是一个经典的布局!是的,就在这三年来天下人都在小目位攻防变化中钻研局部定式的时候,李璲的眼光是关注全盘布局的。 首先,中心点落子是对任何边角局部可能的征子做提前引征,其次,这一点熠熠生辉之处就在于虚无缥缈,它一块儿地都没占,又好似一手棋占了全盘,它貌似四面受攻无险可守,又四面皆可转圜,它如伞兵从天而降,激起巨大的波澜和心理压力,却轻灵的无迹可寻难以攻击……就像李璲本人。 这一子似缓实疾,貌似把先机交给对方,等待对方出招,而对手却殊不知自己出招是被逼的、得来的先机更像陷阱!王积薪呆呆的望向李璲,看到的还是那副恬淡的笑,但也不用望向棋盘了,一共就码着五颗子,很清楚都在什么位置。 不同于外面沸腾起来的人群,那些士子们还在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问旁人:开局可以往天元位落子吗……王积薪看到那一步的时候就确定,当然可以!而现在似乎已经明白了李璲传达的信息……自由的围棋!自由!哪里都是舞台、我起舞的地方就是舞台! 王积薪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输了,在自己精算边角定式的时候仪王在构思全盘的布局,高下立判。但输赢又已经不重要了,本就是来向仪王讨教新式围棋的,求的不就是个‘新’字吗?现在得到了新式围棋的思想和精神,难道那些‘小目’也好、‘三三’也罢的死定式还重要吗? 王积薪觉得可以认输了,认输不丢人,总有输赢的,也不必贪婪仪王更多的精妙走法了,就这三步,传达的境界足够自己再体会三年了!但外面还有那么多跑了千八百里路赶来观战的棋迷呢,我不在乎什么大国手的名声,但也不准备出门就被打死。 好吧,那就彻底放开心怀,再不纠结任何精巧的计算了,好好感受一下仪王的宏观眼界吧……王积薪开始快速行棋,挂角之后不进角,远远的开拆和自己的小目一子连成整体。而李璲更是落子如飞,放着被挂的角上不管,棋盘四处开花的抢地盘。 你这里声东击西,我那边蜻蜓点水;白棋围而不打,黑棋就弃子争先……整个棋盘四处战火、可谓步步杀机,却偏偏又点到为止、乾坤挪移!能活的棋自己走死只为谋求更大的利益,将死的棋暗渡陈仓后也可以反戈一击! 其深谋远虑可让观战的士子们大呼过瘾,其眼花缭乱却让摆棋的小沙弥痛苦不堪。 当翻天覆地的棋局接近尾声的时候,当黑白各有几块棋都死透了断没可能再兴风作浪的时候,当对局双方重新放缓速度收到小官子的时候,每个人都点清楚了王积薪的黑棋将会反超白棋两子!就像千多年后吴清源对本因坊秀哉那局一样,吴大师输了两子。 但不一样的是、每个人都没想到的是……剩着最后一个单片劫没再打,严格说就是棋局没下完,翰林棋待诏王学士认输了! 而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仪王殿下居然坦然的接受了! 不会吧?对局的二人一起晕了不成?这是几个意思啊?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大棋盘前讲棋的王维身上,期待他给出不同的见解……可王维能有什么不同见解?台下上千名棋技不低的士子都算清楚了,难道都算错了?可王维只能再次盯着大棋盘重新计算……还是黑棋赢两子啊! 不用王维和观棋众人交代了,吱钮声再起,大雄宝殿的大门开启了,两位真正的当事人缓步走了出来,一个白衣似雪映衬着发丝也斑白了些,仍难掩一代国手的大师风范;另一个紫袍闪耀烘托着红缨球在金冠上颤着灵动,依旧是飘逸如仙的凛然难犯。 “殿下,这结果是怎么回事啊?我等实在看不出是哪里算错了……”胆大的人叫喊出疑问,但毕竟不敢直说皇子和大国手算错了,只能委婉的表达。可台下也不乏奉承的话语,仰着脖子崇拜的鼓掌,高呼:“输赢不重要啦,精彩就好嘛,是不是呀众位,哈哈,大开眼界呢!” 李璲微微一笑,挥手让台下安静下来,朗声说道:“本王知道你们心中的疑问是什么,甚至质疑本王的人品呢吧?呵呵,都下了三百一十五步了,明明再走两手这棋局就终结了,清清楚楚绝对再没波澜的,是不是?” 底下再没人接口,算是默认了李璲说到所有人心缝儿里。此刻王积薪迈前一步和李璲并肩而立,相视一笑后接过问题做最后的解答:“那是因为鄙人早在第五手棋时就认输了,对,就是刚开局就陷入长考迟迟不落子的时候,鄙人已经认输了,后面三百一十步都是抛开输赢后的推演罢了……” 整座宝鉴寺从台上到院中、从和尚到士子寂静无声,要是有响动也是眼珠子掉地和头晕耳鸣分不清!所有人都变作泥胎木雕的时候,王积薪动了,他转向李璲,深深的一揖到地,说道:“多谢殿下成全王某破茧成蝶,今日之事才该编作那‘山中遇仙’的故事呢,哈哈哈哈!” 李璲点点头笑道:“要编出传奇故事,那等本王回京之日,你我再比试一局盲棋如何?” “好,妙哉,一言为定!”王积薪再不是一个孜孜以求到谨小慎微的皇帝弄臣,短短三个时辰的蜕变活脱儿变了个人,豪阔起来竟须发飘扬更显风姿,转身迈大步走下石阶径自飘然离去!在人山人海闪出的羊肠小道中、在无数崇敬的注目礼中,大国手高亢的声音震慑心神:“天下嗜棋者听真!王某今日学通围棋精髓有十,与诸公分享……不得贪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势孤取和……切记切记!” 白衣飘远到消失,这次换李璲惊诧的呆住了,这不就是后世流传的《围棋十诀》吗?王积薪竟然是在自己的逼迫下总结出来的! 而广场上的人们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不顾礼节掉头就跑,边跑边喊着“快找纸笔啊那十句秘诀我快记不住啦”一哄而散! 幸好王维敏捷,手里的笔墨又是现成的,早就刷刷点点的写好,交给亲信之人快马奔回报刊社去排版了!而王维本人没能第一时间赶回,是因为被李璲薅住了衣领……“殿下不是常教导下官们时间就是金钱吗?”王维甚为不解的说。 “本王还说过谋定而后动呢你怎么记不住?”李璲没好气儿的怒视着这个榆木疙瘩,恨铁不成钢的说:“那十条高度概括的铁律已经被这么多人刻在心里了,还有什么新闻价值?你此刻该静下心来好好分析每一步棋的变化、拆解每一个局部的定式、设计各种情势下不同的思路等等,写成长篇的专题再发表,明白没?甚至把围绕星位的定式、围绕小目的定式、定式后的判断、各种布局大全……分别编成书!喂,你有没有听我说?” 李璲展望未来般越说越激动,很兴奋自己的商业头脑,但偶一落目却看到王维做鄙视状,立即不爽了。只听王维阴阴的明知故问:“您刚才输了两个子,是不是就因为没好好计算棋局、光顾着琢磨写专著卖书的事儿了?” “呃……哪儿那么多废话啊?赶紧去办!”李璲毫不脸红的把王维从平台上推了下去。可怜大诗人委委屈屈的临走也不敢再面对这个魔王,不知心里是多么痛的领悟……咱们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啊? ... ... 第217章 南熏殿邀宠得胜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出版的这本书名叫《飞仙宝鉴》,很玄幻的名字,但只是取仪王开局如天外飞仙般无迹可寻之意,里面详解了几乎每一步棋的若干种变化,汇聚了王维、杜甫、宇文融等精英人物的大量思考,光开局部分就列出了星定式、小目定式、三三定式的很多种变化,详细分析了之后的局势走向。围棋的魅力也就在此,每个局面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下一手棋到底落子在哪儿并没有最佳答案,全凭个人棋风不同。 但这些都不重要,李璲关心的是这本《飞仙宝鉴》印了多少册、每本的定价和成本是多少。别看那么多产业远比一本书的发行赚钱多得多,但本着仪王殿下常常在府里训话‘苍蝇再小也是肉’的作风,整条流水线上的人都不敢马虎!还设计了典藏版、精装版、流行版三种不同版本。 除了外包装的精美程度不同外,典藏版只印刷一千套定价三贯钱,内印有李白、杜甫、王维、岑参、高适的亲笔题诗;精装版只印有他们的讨论和点评,以及对局双方的画像,发行八千册,定价三百文;而流行版内只有普通的对局详解,定价三十文印刷了五万册。 感谢大唐没有盗版这种事儿发生,商人们素质之高难以想象,他们的心思只放在倒卖和炒作上,这让李璲内心甚至有些汗颜。自己竟然还废了好大的劲儿琢磨防伪上……其实都没必要,雪白的纸张已经说明一切,只有仪王府才有漂白剂让麻纸不那么黄,而看得懂棋谱的好歹也是读书人,捧一本盗版书的话会被人笑死,气节脸面可比命都重要。 现在长安城的兴庆宫里,大唐皇帝陛下手中就捧着一本典藏版《飞仙宝鉴》,那木质封面雕刻着李璲开局的三手棋,纵横十九路的划痕散发着天然的松香。内中雪白的纸页上印着好几种的笔体,不同人的点评就用那人自己的书法展示……但高力士在侧清楚的知道,李隆基根本没看进去,因为一个时辰多了他都没翻过篇。 门外等着议事的大臣可不淡定了,皇帝两天没上朝啊,据说是着迷了仪王的对局,这还了得?作为皇帝不务正业暂且不谈,作为父亲眼里就只剩一个儿子那可是极为危险的事儿! 光禄卿吴兢是兼任着史官的,一巴掌扇开把门的小太监,大吼一声:“吴某是史官,有责任亲眼看看皇上不上朝的原因,才好秉笔直书记录在案!”那矮胖的身躯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大咧咧的就推开殿门往里走,小太监哆哆嗦嗦捂着脸不敢再说话,这可便宜了其他人,有吴兢带头儿闯宫,皇帝没法儿怪罪,那就一起去凑个热闹呗。 但有一个人没动地儿,御史大夫李林甫!他背着手目送这帮同僚涌进宫门,脸上就浮起微笑,凑到挨打的小太监旁边和蔼的伸手,给小太监揉了揉脸颊,又掏出一块儿温润如洗的玉坠儿递到小太监手里,笑道:“吴大人就那个脾气,公公当值多年自是知道的,就别往心里去啦,呵呵,林甫替同僚给公公赔罪!” “李大人说哪里话,我们不过一个奴才罢了,也就是李大人您才拿我们当人看不是?”小太监顿时破涕为笑,弓着身子把玉坠儿揣入袖中,嘴上的话明显是领了这份情,陪着李林甫侧身到一边,低语道:“您想问什么就问吧,奴婢知无不言。” 李林甫知道这个小太监别看等级低、却是高力士的八个干儿子之一!小太监也知道李林甫是如今的红人、皇上前几天还嘀咕过他的干练可入中书省呢……此刻李林甫看对方这么上道儿,痛快的说:“皇上对仪王……哦,对那本棋谱,可有什么感慨?” “回大人的话,什么感慨也没有,”小太监弓着腰更近一些,半卖半送的还补充道:“几个时辰都不翻页,想必心思不在那本书里,但只言片语都没有的,让高将军都还未猜准呢!呵呵,想必李大人有高见。” 小太监说完就径自退开了,毕竟让人看到内侍和外臣窃窃私语那是严重的问题。而李林甫捻着胡须再次朝宫内望一眼,心中还真就有了高见,自顾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可不是回自己府中,而是直奔了武惠妃的寝宫! 他们密谋些什么暂且不提,因为连寝宫内的小太监都被轰出来听不得。但能光明正大听到的是南熏殿内君臣的对话……此刻唐玄宗手里早已放下了棋谱,再拿起来的是一摞彩印的两尺宽纸张,正是新一期的《盛唐旬刊》,甭管底下大臣们义愤填膺的说什么,李隆基自顾自的翻着。 “陛下,老臣以为君王该以国事为重,清心寡欲不偏不倚,如今剑南暴雪冬粮不足,淮南的繁荣大家都看得到,就不用锦上添花了。”这是吴兢一向的开场白,直接表明立场,意思是你看着办。 “微臣有事要奏,近日太子殿下用功读书颇有所获,作菊花诗八首恳请皇上斧正。”这时国子祭酒颜惟贞出班,颤颤巍巍的手托一摞纸张呈上,人老成精的他当然不会直接说仪王的坏话,按中医的话说,吴兢是要‘驱邪’,颜惟贞就是‘扶正’,直接转移话题让皇帝关注正统的太子。 可惜呈上的诗作也就是呈给了高力士,皇帝根本没接。不提诗作还好,提起诗作,李隆基就想起《盛唐全诗》中自己排名第一,眼望龙书案一侧安放的那本《盛唐全诗》就免不了又想起李璲,这个儿子贴心啊,这是帮自己青史留名呢!李隆基不自觉嘴角浮起笑意,但再看一眼那个吴兢就更厌恶了,你们史官是专门给皇帝青史留恶名的对吧! 看到李隆基微笑,底下大臣还以为是认同了颜惟贞的意见呢,崔圆头一个心急起来,好嘛,按下葫芦起来瓢啊,打压仪王也不能让太子得势呀!赶紧接口道:“皇上,事儿有轻重缓急,不管谁的诗作净可稍后再看,刚刚吴大人所禀剑南雪灾的事,棣王殿下已经在筹措款项了,希望对剑南百姓表一表心意。”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猛一看还真像忠臣。 可他不经大脑就冒失的说出这种话,终于换来好几个人的惊诧和嘲讽……有太常博士刘知几嘴快,表情肃穆的冷冷道:“剑南道是哪位皇子镇藩?不关心百姓疾苦确实该罚!竟然还要棣王殿下代为操劳,多谢了!”话里的意思就是——李琰你丫手伸的太远了! 崔圆顿时憋红了脸,指着对方想反驳又不知说什么好,因为自己也反应过来不该当众说出来。眼看又要掀起朝堂的骂战了,李隆基终于理睬起这帮人,从御座上开口:“你们说不要做锦上添花的事儿,四郎还在筹措款项呢,十二郎的稻米已经逆长江而上到剑南了,你们说太子的诗文有进步,可他有哪一首堪能进入他十二弟的《盛唐诗》呢?” “这……”几位大儒都冒了汗了,倒不是为了皇帝的批评,而是皇帝句句透着对仪王的赞许啊! “给他们看看!”李隆基厉声一吼,难得拿出杀伐决断的威严,一摞报纸就甩下玉案,众大臣小心的捡起那些彩印的报刊,果然,上面报道了剑南道雪灾后,淮南节度使府第一时间就起运稻米百船的消息。 大儒们毕竟要脸,不再言语,但有不要脸的,比如聪明如兵部右侍郎牛仙客,一眼就盯住了那幅历代十三圣像的插画,指着中间那如同李隆基的惟妙惟肖的面孔,惊叫道:“这,这分明是邀宠!” 是个人就知道那是邀宠,就你非得说出来? ... ... 第218章 日全食波澜不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忠臣该怎么当?直臣也分很多种么?答案是肯定的,这不取决于大臣,要取决于你赶上了哪个皇帝。不了解皇帝的性格和想法就以诤臣自居,那是找死!别羡慕魏征,毕竟太宗圣皇帝千古就一个,也别羡慕姚崇,谁叫你晚生了二十年,没赶上玄宗虚心纳谏的好日子。 李隆基什么性格?一手创建了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最鼎盛的时代,任谁都会高傲的不得了吧?何况治国之外还是个擅诗文、通音律的全才!李隆基的脸色现在已经很阴沉了,心道朕去年想封禅泰山,你们横拦竖挡说劳民伤财,好,钱财省下来了朕说给百姓修河工,你们左推右推说没钱,好,朕的儿子自己掏腰包把黄河治理了,你们参劾他干政,远远轰到淮南去,给朕表一表孝心,又邀宠了? “牛爱卿以为这叫邀宠?”李隆基的语气已经不善了,就算心知李璲就是邀宠,但朕可以说,你不能说!既然你非要抢着说,那就不能是对的! 牛仙客那“邀宠”二字刚出口,他旁边的好友陈玄礼就拽着他的腰带拖回柱子后面!连带兵的将军都明白里面的道道儿,牛仙客都不明白,可见他有多‘耿直’了……待要还想反驳一句“你拽我干嘛?”陈玄礼虎目怒视他斥责道:“儿子哄亲爹高兴,需要理由么!” “不需要么?”牛仙客一愣,脱口而出还犟一句。早有高力士见机的快,大喝一声:“住口!滚出去!” 这时候若是别人叫他滚说不定牛仙客真就反应过来,滚就算了,要是滚出去也就安然无恙了,可偏偏是好心的高力士!牛仙客他不忿啊,向来不忿死太监!热血上涌之时就没了智商了,辩驳道:“皇家无私事,仪王把皇上的面目雕琢上古圣贤面目上,既是不敬圣贤也是不敬吾皇,请问陛下该如何处理仪王此举?” 高力士的好心被当驴肝肺,干脆不说话,牛仙客你这是嘬死呐?你的语气是在逼宫吗?陈玄礼在皇帝斜眼一瞟中也松开手,退开数步。李隆基深吸口气把无名之火压了又压,冷冷的道:“朕此刻就答复你朕要如何处理仪王璲,高力士听旨,赐淮南道节度使李璲爱民如子的匾额一方,另太仓署、大盈库、尚宝局各抽黄金百两赐仪王府,算朕替剑南百姓向仪王李璲购粮之用!” 牛仙客几十年的世界观都瞬间崩塌了,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却竖自疑问着:“这……这叫什么……请问陛下,奖赏仪王璲的名目是什么?”这人真是顽固不化啊,皇上发怒了你看不出来吗?周围一圈人都闪的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还想要个名目?好好好!”李隆基真被这个疯子加傻子都给气乐了,连说三个好字,没好气道:“当爹的溺爱小儿子,可以吗?哼哼,”李隆基自己说出溺爱两个字了,摆明了就是情大于理,还要怎样,皱皱眉实在不想再见到这个牛仙客,最后看一眼这张讨厌的脸,摆摆手道:“素闻牛爱卿自幼熟读兵书,有将才,着领定远将军衔往陇右节度使王忠嗣帐下效力去吧。” 有侍卫即可上来就架起了牛仙客,一边往外拖一边还小声嘀咕着:“恭喜牛将军领到去大漠中建功的好差使。”牛仙客这回闭嘴了,这哪里是调任,分明是流放。 认便宜吧你!牛仙客啊,你要知道后来有个叫岳飞的接过十二道金牌,你还敢说自己冤吗?你若看见有个叫方孝孺的连朋友都被算做一族一起凌迟,你好意思说自己冤吗? 李璲没在场,要不真得好好谢谢牛仙客,要没有他激发了唐玄宗的逆反心理,很可能以李隆基的圣明会斥责李璲邀买人心、图谋不轨!但此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件事对牛仙客的影响,将来他再次重回中枢的时候,恐怕所有人都认不出他了。 就在这位兵部侍郎渐渐被人们遗忘的时候,真正最想搬倒仪王璲的人总算等来了好机会。 兴庆宫的龙池殿坐落在西北角一隅,唐玄宗每次到这里都有些偷情的兴奋,唯一可惜的是这里住的并非哪个宫娥命妇,而是皇帝明媒正娶的武惠妃。从王皇后被废后,武惠妃专宠二十年几乎陪伴了中国最鼎盛的那个盛世,真不知是否和她有关。反正李璲观察过很久,找不到她比别的女子强在哪儿,得出结论就是:李唐皇族任性的喜欢武氏一门女子的独特魅力。 这座小院并不显得凄凉,幽林深处有灯火通明,四季各有花卉此起彼伏的开放,守护着这个女人不被王皇后的冤魂纠缠。武惠妃是信鬼神的,但更信人心险恶,自己学不了姑祖母的雄才伟略,那就学一点儿千娇百媚也是好的,比如现在,皇帝丈夫在自己上面勇猛精进,要体谅他毕竟年纪大了,自己该主动挺臀扭腰的去迎合,才能维持五浅一深的最佳频率。 看到自己的男人大汗淋漓了,武惠妃的长腿盘紧李隆基的腰,让他停顿在最深处的柔软,同时也能一吸一吸的加紧些,让他休息片刻却美其名曰自己的娇嫩花瓣受不了了,藕臂如蛇缠上颈项可以安安静静的吻一会儿。 待到皇帝落了汗,武惠妃左右摆腰,让那火柱接受全方位的密道挤压,冲击更广泛的地域。武惠妃很清楚,只要自己的玉指在结合处轻捏几下,那根柱子就能习惯性的更粗些、更滚烫!今夜不能草草了事,要保证皇帝劳累付出后能睡到明天中午……因为钦天监的表章写明了时刻的。 是的,当李隆基打着哈欠起床,奇怪的疑问道:“这一夜睡得舒服啊,呵呵,咦?朕才睡了几个时辰,怎么外面还是阴着呢?不会已经到傍晚了吧。” “哪儿就傍晚呀,三郎,快起来吃些点心,正是午时中天呢!”早就坚强的爬起床梳洗好的武惠妃回到床边,指指外面帮李隆基更衣,这些事每次都是她亲自做,只为了给男人一个平凡百姓夫妻间那种家的感觉。等穿戴好,静等着好奇心极强的李隆基先开口。 唐玄宗走到窗边,呼啦推开,想象着该有烈日高照呢还用手搭凉棚,却扑了空,外面灰蒙蒙的,这再抬眼望……“哎呀不好!怎么会有天狗吞日的异象?”李隆基瞪大了眼睛不顾酸痛盯着高空,那里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光圈,一个黑色圆盘遮盖的刚刚好。李隆基嘴里嘀咕道:“钦天监怎么不见来报?” “来过了,怕吵了三郎安睡,放下表章退下了。”武惠妃知道时候到了,从背后扽出一份表章来递上,唐玄宗猛地抖开,上面赫然写着:‘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奸猾当道。彼月而微此日而遂,东南基石倾覆之危’四行字,读一遍就能牢牢记住,谶语给人的震撼强过其他色彩。 编写谶语的关键在于不能说明白,但又要把握读者的心理,令针对的人立刻往大家期待的方向上想。果然,李隆基把钦天监的表章扔在一边,冷冷的把关键词抽取出来说:“谁是奸猾?东南的哪里?哼……” 李隆基一甩袍袖大步走出殿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龙池殿范围,往朝臣议事的南熏殿而去,武惠妃笑了,自己的任务完美的完成了,甚至没有多费一句话……本宫只是在精确的时间凑巧搭个梯子,将来出什么事和本宫无关耶! 看不到武惠妃调皮的挤眼,南熏殿里又已经吵开了锅,唐玄宗来到后屁股还没坐稳,御史大夫李林甫就站出来奏事了:“天象有异,警示凡尘,奸邪祸乱朝纲,冤魂不得安息!臣参奏大理寺中丞吉温草菅人命蒙蔽圣聪,致使数百家蒙冤挂孝可谓天怒人怨,还请吾皇圣裁!” 李林甫这几年以刚直敢谏著称,有他带头,顿时一大片跪倒,纷纷开口痛呼着“天庭震怒啊请陛下为冤魂昭雪”的哭腔儿。李林甫想得很美,自己参奏的是吉温不是仪王,可谓进退有据——皇帝震怒要严查,就会扯出仪王,皇帝若不治吉温的罪,那自己也没有离间皇亲父子的罪。 看着李林甫狠狠的一个头磕在地上,满朝文武十之**都跟在后面,李隆基刚刚一路赶来的急切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大臣之间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很正常,但绝大多数人站在同一边就很恐怖了……李隆基不理下面乌压压一片,侧头看看身边的高力士,互相点点头,心底顿时明了,什么尼玛的天象,这是借题发挥! 而且是早有预谋的借题发挥!否则钦天监干的是预测的活儿、为何到今早才来禀报?朕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啊,你们还嫩点儿,朕经历的阴谋和亲手制造的阴谋还少么,图谶这招儿用了就不是一次了,哼,原本朕认为吉温是奸臣现在也不治罪他了!一个酷吏比得上你们这么大帮朝臣结党吗? 李隆基嘴角发出冷笑的时候,底下跪着不敢抬头的李林甫就感觉事情不妙了,偷偷回头看到那么多人给自己助威,心中顿时升起警兆——坏了!可是有些晚了。 还有少数人站着没动呢,李隆基看向这一小撮人中打头儿的,不是中书令萧嵩、也不是京兆尹裴耀卿、甚至不是皇长子李琮,而是三大内侍监之一、自己的暗卫都督边令诚……这就有意思了,李隆基伸手指指他道:“你今天怎么上朝来了?” “奴婢得了份半月前的《盛唐时报》,边角处有篇短文奇思妙想,奴婢想给陛下看看。”英武中带着阴柔气的边令诚笑道,袖中掏出一张纸,脚下飘起一片云般就来到高高的御座上,那蝇头小楷的标题赫然入目:‘辛卯日将发生日食天象的产生原理’! ... ... 第219章 郭子仪质疑横列阵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隆基会真的相信什么天狗吞日是上天警示君王的屁话么?开玩笑……李林甫忘记了,二十年前闹蝗灾时就都说是天降惩罚,这位皇帝怎么做的?带头儿油炸蝗虫吃,哪有敬天礼地的意思,分明就是唯我独尊的性格,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是也! 所以这次李林甫算错了,吾皇最是不信邪哦,天生属相是弹簧,越是用力压他反弹就越强。对李隆基这一点性格李璲就很清楚,所以故意让天象的科学解释提前十天登报,却求边令诚扣住延迟,等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窜出来、借天象告自己恶状后、招致李隆基反感了在呈送给李隆基看。 这篇文章从地球是圆的开始讲,描绘地球上的局部地区被月影所遮盖而造成的景象,还详解了日全食、日偏食及日环食三种可能。还讲述日食必发生在农历某月的初一,因为只有在那一天,月亮才会出现在太阳与地球之间的连线上,这样才有可能使月球挡住太阳而形成日食。同样地,月食一定出现在农历某月的十五,还画了详细的立体图。 唐玄宗如今是个科学爱好者,他坐在上面研究了一个时辰,苦了底下百官就跪了一个时辰。大家早就没力气喊冤了,如今是个人就知道失败了、等着皇帝的责罚吧! 这一个时辰不是白等的,李隆基也不是专心在读文章,一来虽然心中怒火炙烈但法不责众,总不能百官全挨廷杖吧?这又不是明王朝,所以让这些老胳膊老腿儿跪一个时辰也挺好。二来那个天狗吞日吞了它玛一个时辰了,吐回来了没?答案是吐回来了,正像报纸上讲的,甭理它,啥事儿没有! 大殿里渐渐明朗起来,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棱洒进,落在百官的脊背上烘烤的舒服,却照耀着每个人的心油煎一般。 “朕什么都没做就把天狗吓退了是不是?呵呵,朕的威严不惧任何天象,孔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出身翰林的都没忘吧?”唐玄宗终于放下报纸表示自己看完了,好似不经意,却一开言就羞辱平日满嘴仁义的腐儒,又吓出一群寒噤。 但就像这一个时辰被从时间长河里剥离掉似的,唐玄宗挥手让小太监们敞开门窗,彻底沐浴在阳光中,希望给所有人心里杀杀菌消消毒,冷哼一声后,带着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惊讶表情开口:“咦,都跪着干什么呢?快平身吧。” “吾皇圣明烛照!”异口同声中扶着地板往起站,多少人腿早就麻了?但跟脑袋比起来……有惊无险,好险好险! 可李隆基其实没这么好脾气,在角落里寻觅到相貌猥琐的吉温,顿时玩闹心起,叫过来道:“吉爱卿,刚刚有人说你只会对犯人动刑,朕给你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才学,呵呵,”李隆基扽过来那张报纸交到吉温手中,戏虐的说“三日后就在集贤院登台开讲这个,这个新式的星相学,百官都去听听!” 所有人躬身领命,尤其是李林甫咬着牙遵旨,真不敢相信自己会输,更难以接受要尊那个吉温小人为师。当然,几家欢乐几家愁,比如吉温就很开心,捧着那份《盛唐时报》恨不得亲一口,比升官的圣旨都顺眼,暗下决定,回家就给仪王立个长生牌位!嘴上恭谨的喊着“万岁万万岁”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喊的谁。 退朝下来李隆基心情大好,作弄人的乐趣远比杀头抄家有意思。此刻高力士猜皇帝的心思正在兴头上,借机提醒道:“三郎,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不过前次提起的太子用功诗文的事儿,您总该给个夸赞,也算是传递朝堂一个安妥的信号吧?” 意思很明白,是说国之储君没有动摇。 李隆基猛地停下脚步,看着高力士沉思良久,摇摇头道:“枝桠长歪了就要修剪,想获得阳光雨露就要奋力生长,太安逸的花圃经不住风雨飘摇,朕不怕乱,也乱不了,力士啊,朕就是要把璲儿举在上面让他们惊慌,知道害怕了就拿出真本事来,少学那些蝇营狗苟的,太宗是凭本事自己争来的,朕也是自己争来的,大唐的天下不能交个怯懦如李贤、李显、李重茂之流手中!” 高力士终于听到了李隆基最深的心里话,不再多言,陪着他一起望向遥远的东南。 两千里外的仪王殿下感觉到了,连续打喷嚏七八下,都说一想二骂三惦记,这一串儿喷嚏的数量只能说明……李璲感冒了! 穿越时空的体质居然会感冒?只能说明李璲太累了,这半年多在淮南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忙,白天要应付那么多公事,晚上还要满足两个转世的狐狸精,说实话,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皮,李璲其实兴趣已经不大了,怎奈对方兴趣越发的大,自己又要装出渴求的状态,又要小心翼翼的轻柔伺候可别流产了,这哪儿是享受啊分明是受罪! 怀胎十月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高贵的日子,唉,生孩子有理,姑且让你俩得瑟一阵吧,李璲煎熬着忍气吞声的日子,终于在七个月头儿上被踹出了闺房,不用再每晚被压榨纯阳,顿时有脱困牢笼的升天之感。 可每天晚上还得来问安也够烦了!就像上班一样。这不,刚刚从萧子琪卧房问安出来,背后还飘来没完没了的抱怨呢:“每天就知道让我吃这吃那,当本妃是猪吗?哼!以前的甜言蜜语好久没听到了……” 以前本王有甜言蜜语过么?我怎么记得是你天天往我王府里跑……但这话没来得及说呢,斜刺里还冲出来打抱不平的了,但不是替李璲辩驳,而是给萧子琪帮腔:“就是嘛殿下,你那么多奇思妙想随便甩一个也是有趣的,哄哄咱王妃展颜一笑也算有心呐,连奴婢都好久没听到您念诗唱曲了呢,是不是好东西都送到西跨院啦?虽然王妃不缺,但争得还不是个威仪?” 靠,说话的竟然是晴雯,李璲几个不留神这仪王府里都叛变了不成?死丫头胳膊肘朝外拐……李璲狠狠的瞪她一眼,人家还没往心里去……好嘛,东西两院这就开始‘党争’啦?李璲觉得很有必要开展一个‘整风运动’,或者学一学父皇的手段,再多竖立几派势力平衡一下也不错。 “身为才女别整天干躺着,有趣的东西自己创造出来给本王欣赏一下,那边院子里人家可没闲着哦!”李璲扒拉开晴雯快速往外跑,但边跑边貌似无心的甩出一句抱怨来,料定了屋里那个争强好胜的豪门骄女必定受不得激。 果然,李璲的嘀咕清晰的传进屋,瞬间反射出清脆的嘶吼,李璲乐成花朵般一蹦一跳的冲向碧玉车,往城外山中的武学院而去!今早郭子仪传来的信笺可比这两个越来越刁蛮的女人重要多了呢。 ... ... 第220章 武学院训练混搭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宝华山原本是江宁和润州连线的正中间,但因为武学院坐落于此,仪王府修通商水泥路时特意绕了个小弧度,按照后世沪宁高速的轨迹从更内陆的地方通过,一来保持宝华山的荒凉幽深远离尘嚣,二来距离长江远些可以带动更广大地区的经济发展。 但除此之外,好奇宝宝那么多,诸如茗烟就好不容易高瞻远瞩的放宽眼界问出如下的话:“修这水泥路未见得好呢,太硬,太滑!殿下您失策了哦,商旅的货车走起来是通坦多了,可这若是有个急事儿,军队的战马可没法儿在上面狂奔哦!” “你个小贱还懂得军阵了?”碧玉车里优哉游哉的李璲还真刮目相看了,这不,连嘴里的香蕉都赶紧咽下,摸摸茗烟的脑门,张望一下外面的情形,果然,除了仪王碧玉车的车轮裹了胶质外,往来的商队虽比没路的时候行进的快,但单人单骑却没有敢纵马狂奔的。李璲含混的说:“呵呵,看来待会儿到了武学院,可以让我的总管出手指点方略喽!” 这话明显是戏弄,同时也就说明了李璲心里对茗烟的提问持否定观点了。茗烟听出来了,也就是撅着嘴哼唧,对面落座的高适略一沉吟,明白了一半儿,皱眉道:“莫非殿下是不希望骑兵在水泥路上快速行军?呃……这虽然在将来的非常时候,可以控制敌人的速度,但有一利就有一弊啊,己方的速度也就不行吧?” 高适说到最后抬头望向李璲,却只见仪王神秘的一笑,把皮球踢了回来:“仲武先生期待本王说行还是不行呢?”这是一句反问,但配合着表情绝对的是肯定的答复,高适狠狠的捻了捻自己的稀疏鼠须,哈哈大笑道:“看来殿下早有提高己方骑兵速度的方法啦!” “真的呀?奴婢就知道殿下最厉害!是什么办法呢?”茗烟开心的像个孩子,喂进李璲嘴里的冰镇葡萄都掉了。李璲自己伸手揪一串塞嘴里,慢慢咀嚼着吊人胃口,直到茗烟替高适摇晃李璲手臂快摇晃的全身都散架了,李璲才幽幽的说:“不再骑马不就得了……” “呃?”车内那两人都愣住了,愣住了好,起码不用摇晃李璲了。高适感觉越来越看不透这位殿下了,他的创造层出不穷到让人目不暇接啊,难道仙人不是只指点那一回?还经常托梦不成!高适自诩才高,可在仪王跟前几年是越来越自卑了,此刻绞尽脑汁好半响,实在忍不住刨根问底:“诸葛亮有木牛攀援峭壁,公输班有木鸢飞临悬崖,殿下造什么?” “过两年再研究也不迟……”李璲最后就给这么一个答案,真是让人晕倒并且泄气。高适知趣的闭口不再谈,可茗烟就干脆端走了冰镇葡萄的盘子,不给吃了。 “很复杂,岂能一句话说清?”李璲撇撇嘴,不吃就不吃吧,躺倒软榻闭目养神,反正就快到了。 当听到军号嘹亮战鼓震天,宝华山口的警戒岗哨遥遥在望,即便是天下无双的碧玉车也要停步检查。吴广催马上前高擎令牌,金光闪耀处两队守卫肃立行礼,挪开荆棘路障,待碧玉车缓缓驶入,眼尖的高适能观察到山脊上、密林内、石峡中到处都有动静,那是数不清的暗哨挺起身向仪王行礼。 真正进入武学院就和进入军营没有什么区别,郭子仪的威猛身影在远处高台上傲立,能望见他举着喇叭正在排阵,其烈烈声威确然已经有大将风度蔚然成型,顺着那令旗看,广场上四个百人方阵纵横变幻间玄奥复杂,烟尘滚滚中依稀有盾牌手、执戟士、钩镰枪的配合,看来今天是在训练步兵的四象阵。 “竟然不来拜见!”不和谐的声音出自茗烟,本来他的团扇就已经难以遮挡这兜头盖脸的烟尘了,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李璲抬袖子帮他遮一遮眉目,才轻声道:“不懂别乱感慨啦,要不要请仲武先生给你普及一下周亚夫细柳营的故事?” “殿下看那边!”吴广也凑上来用并不高大的身躯帮茗烟遮挡尘土,顺便手指山谷深处隆隆声的来源。李璲带着几人登上校场的点将台,从高处俯视。此刻早有懂事儿的教官递来望远镜,也不多话,行礼后就跑去通知郭子仪。 山谷里冲出两队铁骑,纵马驰骋中队形不乱,前方五丈高处悬挂两颗大红绒球,两队骑兵经过时相隔十丈依次放箭,嗖嗖声过后有清点官统计射中的数量,而那两队骑兵早就跑远,互相穿插着练习突破与合围去咯。 等李璲放下望远镜,甲叶声响,郭子仪已经大跨步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殿下,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请殿下恕罪!” 李璲摆摆手让他起身,有高适笑道:“郭将军果然深通兵法啊,光是这整齐划一,就比什么都难得!”一句赞扬就把郭子仪这个老实人夸了个大红脸,但紧跟着余光却看到仪王并没有多么开心的表情,郭子仪就窘迫起来,怯怯的问:“殿下可是察觉了什么疏漏?还请殿下明示!” 虽然郭子仪自信面面俱到,但生性严谨,又是在李璲面前不是外人,所以想什么就说什么了,李璲却收回目光反问道:“子仪可有令学员练习投掷?或者用极为沉重的铁箭练习骑射?” 这是为何?郭子仪顿时懵了,心道铁箭要尽量轻盈才能快速发射,而投掷是干什么用啊,投石有投石车,投长矛那种古老的战术太过浪费长矛了吧?呆愣中李璲又发一问:“何为弓、何为弩?” 这次连高适都认真起来,知道李璲并不在开玩笑,是有话要说的,只能躬身听训。郭子仪若即若离的回答道:“歼敌用弓、剿匪用弩……” “说到点子上了,但还不够透彻!”李璲伸手臂搭在郭子仪肩上呵呵笑,同时也招手让吴广和高适凑过来,道:“弓,谐音攻也,弩,谐音伏也,所以驰骋时用弓,要的是射程远,埋伏时用弩,要的是速度快,对不对?”说得几人连连点头,万没想到仪王还对军事上的事儿有这样的见地!但还是不明白这和练习投掷有什么关系? 看着那几双从钦佩又回到疑惑的眼神,且听李璲还没说完:“但反过来说,弓虽射程远却速度慢又难于练习准头,弩虽速度快却射程近又威力不足,是不是?所以我中原骑兵以重铠抵挡弓箭的同时主要使用长槊对敌,而步兵以密集方阵的形式造成万箭齐发的覆盖,是不是?” “殿下一阵见血啊!”吴广惊叫起来,一向沉稳的他都被镇住了,何况和李璲接触不多的郭子仪,长叹道:“末将今日彻底服气了,唉,这也是末将让学员苦练箭术的原因啊!” 不理郭子仪的感慨,还是高适心眼儿活,看着李璲自信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光点出问题那么简单!半个时辰前就是那一问,现在顿时兴奋起来脱口而出还是那一问:“殿下又有解决的办法了吧?” 李璲也还是同样那个回答:“不用弓箭就是了!”高适差点儿以为仪王是故意耍人开心,幸好李璲及时的掏出一颗五雷天罚弹来,扬了扬手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只是害怕李璲一不留神脱手掉在地上。只听李璲道:“半年多了,想必子仪已经对这些学员心中有数,那些物色好留为己用的可以培训投掷技巧了,剩下的接触诸葛连弩的训练也是可以的。” “还请殿下观摩。”郭子仪点点头,传令所有学员集合演练阵法。看到仪王殿下这个名义院长亲自来了,场上立刻都精神起来,不顾饱了犯困饿了发呆的人之常情,衣袖简单的擦擦汗就开始操练起来! 这一次近距离观察又有不同,是步兵和骑兵的混合演练,五行阵成梅花状,骑兵在花瓣方阵之间游走,时而围点时而打援,盾牌手密集形成堡垒,一根根钩镰枪从缝隙刺出弥补骑兵的空隙,而弩箭被堡垒守护在正中,随着令旗向某一方向攒射,端的是坚固、机变、整齐得望而生畏。 “能否变阵?”高适问出更深的要求,郭子仪自信的点点头,在点将台上吹起号角,只见那梅花状五行阵有条不紊的变化,每个方阵内那一圈盾牌手撤往两侧,长矛兵从内涌出突击向前,五个方阵的后两阵快速冲向侧翼,梅花状变为曲线型,同时游散的骑兵也整编了两队从左右迂回超出,全阵向前推进。 高适和吴广都在羡慕的点头,只有李璲心知郭子仪的兵法思想以防守反击为主,这是典型的阵地战!正像历史上记载他的功绩,虽也不乏以少胜多,但都是阻挡叛军的进攻守卫关隘,然后鼓励士气集团军决战,作为统帅最合适不过。但少有奔袭战、偷袭战、设伏战,所以郭子仪不适合做先锋将军。 好吧,阵地战就阵地战吧,我也需要你先适合将来的阵地战……李璲想着,摆摆手道:“可以了,本王说一种新阵法,你参考一下!”说着叫来传令兵,挥舞令旗的同时配合着锣鼓点数,把步兵简单的横列成长长的一行,每五人为一个小团队,分别包含盾牌手、持戟士、刀斧手、投矛兵和连弩手。每个五人组之间相隔长达三丈,稀疏的惨淡无比! 郭子仪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却又不敢提反对意见,静等李璲解释。此刻场上摆出这奇怪横列阵的学员们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了,大家都是懂点儿兵法的,纷纷偷眼往点将台上张望。只有高适看看下面的简单阵型,再看看李璲手中的火药弹,渐渐明白了些。 ... ... 第221章 略施小计令公筹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足矣啊足矣,化繁为简,连变阵都省了……”高适轻声的嘀咕,让李璲朝他竖起大拇指。可旁边郭子仪还糊涂着呢,更有台下所有学员都等着下一步指令,谁能想到仪王没有下一步了呢! 李璲呵呵一笑道:“郭将军见过三股托天叉不?把三股叉变为七八根长刺如荆棘般,名为狼筅取代画戟,杆长丈八顶在盾牌前,作为阻挡敌方近身之用,刀斧手护住侧翼,而对方大队驰骋而来时,一百步外投掷五雷天罚弹,杀伤威力应有方圆三丈,所以不用密集,若有漏网的等到距离近三十步内连弩射之,当几近覆没,此刻骑兵再从空隙间冲出,追击败军就是了。” 对啊,有那宗大杀器,还需要复杂的阵法变化吗?郭子仪倒吸一口凉气,五人一组横列一排就可对阵草原戎狄的骑兵,化整为零五人小队就可深入丛林搜剿蛮夷,五雷天罚所到之处灰飞烟灭,绝对的力量面前还需要什么机巧?所谓一力破十会! “此阵法可有名字?”郭子仪认真的态度拱手请教,这倒是弄了李璲一个大红脸,“呃,名字嘛……这,”李璲在几人的期待目光中只好又一次默念对不起,这回对不起的是八百年后的抗倭英雄戚继光,五人为组持狼筅拒敌、是戚继光发明对付倭寇浪人武士的鸳鸯阵,现在把发明权揽入怀中,李璲转念又心安理得了,因为估计从自己开始四百年后不会再出现岳飞抗金的事儿,更不会出现八百年后戚继光抗倭的事儿。所以得意道:“郭将军有大五行阵,本王这个就叫小五行阵吧!” 言语传出,台下广场上齐声欢呼起来:“五行阵!五行阵!五行阵……”郭子仪再拜,心道自己是学死了书的了,恐怕不出十年,《六韬》、《孙子》、《尉缭子》、《六军镜》都可以烧掉了……只要仪王殿下又想著兵书! 让所有学员可以去休息了,李璲准备离开,临走认真嘱咐道:“子仪你最是谨慎的,所以挑选紫蛟卫的事儿不用急,不怕数量少,可绝不能让外人混进来才好。” “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望!”郭子仪目送碧玉车渐行渐远,这才回到武学院内,考虑如何考验这些学员的心性……要知道,全都是淮南道各个折冲府保送来的,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者众啊,调教到今天没有闹事儿的已经很难得了,能抽丝剥茧的全搞清楚几乎不可能!必须想一个简单有效的妙计才行。 没错,郭子仪也是会用计的!尤其是揣摩人心,否则在历史上岂会连敌人也佩服他、连奸臣也钦敬他、弄权者都不嫉恨他呢? “来人!通知全体学员,”碧玉车的影迹还没完全消失,郭子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招来传令兵吩咐道:“全体教官临时有事要回仪王府公干三天,这武学院的警戒和保密事务就交给各营轮流负责了!” “诺!”传令兵迅速通知下去,这通知可太突然了,所有来自黄蜂卫和墨鹰卫的教官都不明所以,还以为仪王府出什么事儿了呢,想要问清楚,可看着郭子仪铁青的脸又憋回去,只道是中午仪王殿下突然来到是有什么秘密的事儿交代,于是各个心急如焚的反倒催促郭子仪抓紧上路。 武学院头一次有点儿混乱起来,人喊马嘶中上百匹骏马疾驰而去,郭子仪在众教官簇拥中回首只看了一眼,相信来无影去无踪的玄清、玄元两位道长,应该已经给自己的帅帐内涂满了那种看不见的粉末! 此时已经是傍晚,马队奔行了五十里天色彻底黑了,郭子仪猛勒缰绳让众人宿营,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郭将军,殿下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现在四下无人,您总该给兄弟们透个信儿吧!” 顿时受到众人的附和,都认真的点头:“是啊,就算信不过我等,机密大事不能说那也行,这里距离江宁城没多远,大伙儿赶路也不怕累,何苦突然停下宿营?”一个个脑门上还见了汗,这是真心为仪王殿下急的。郭子仪扫视一周,心中有数,若是那些学员也都能如此那就再没有担心喽! 但郭子仪不喜言谈,冷厉的目光压下所有的期许,只缓缓吐出两个字“宿营”再无其他,然后径自找块儿大石盘腿坐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叹口气皱着眉头就地休整。 月上高天,转眼过了三更,临时土灶里炖汤的水都熬干了,愣是没人有胃口吃!一个个心里憋着一股火,难道殿下不信任自己?还是郭院长不信任自己? 就在众人爆发的边缘,闭目养神了好几个时辰的郭子仪突然动了,伸展胳膊腿儿从大石头上挪下来,揉揉肩膀揉揉腰,看着众人放声大笑起来,把大伙儿彻底弄懵了!等笑过了才说道:“都别猜了,殿下一切安好,本将的计划也完成了,都随我回转学院吧!” “啊?什么计划?啥都没干啊就跑出来溜达一圈完成什么啦?”众教官都快哭了,这不是典型的拿人耍着玩儿吗,今晚这是过什么节呢……只见郭子仪率先搬鞍认镫上了坐骑,马鞭一扬,大吼道:“回去自然见分晓,本将会给大家一个交代,驾!” 哒哒哒,骏马飞驰而去,众人只好随后紧跟。等到了武学院门口天已经放亮,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迎着这群疲惫的面孔,说好三天归来却一夜惊变,更惊讶的事儿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学院门口已经捆绑着七个人在高高的旗杆上,什么疲惫都挥掉清醒过来了。 马蹄声由疾渐缓,郭子仪来到近前,朝着旗杆下的玄元、玄清二人拱手道一声“有劳了”,马鞭斜指,转头对背后的众教官道:“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殿下的任务……”紧跟着朝那七个仅剩一口气的人喊道:“可有辩解?” 还辩解什么啊,早就都在两个武功盖世的人的手段下招供画押了,此刻能不能再想翻供?可得有气力张嘴出声儿啊! 众教官只要不是太笨,此刻的情形就明白个**不离十,大家都是经历过战争的,兵书战策谁读少了?顶多看到那七人中有自己亲自教导过的,不免有些羞愧和神伤,但还能说什么呢…… “郭将军,末将失职,请一并责罚!”一个教官已经滚下马鞍单膝跪倒,另一个教官虎目含泪狠狠向那旗杆上啐了一口,咬着牙吼:“将军开恩,给他们一个全尸吧!” 军营中,能求的情,仅此而已……奸细啊,你不杀他,他会杀你的! 郭子仪点点头,长叹一声,面无表情的吩咐:“取此七颗头颅送往王府,算是武学院进献贺礼,快,殿下等着要呢!”摆摆手自顾自回帅帐,这里玄元道长也不知用了什么仙法,手一招,七蓬血雾‘噗’的迸溅,滴流圆的头颅落在布兜子里,往肩上一抗就轻盈的飞身到树梢,哪里用得着骑马,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林间。 江宁城内,李璲才不在意这些小事儿,现在脑子里唯一期待的,是那声儿婴儿的啼哭。 ... ... 第222章 八音合奏父子同泣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报……启禀殿下,理学院学生叫章智荣的在府外求见!”侍卫奔行到后园单膝跪地朗声通传,丝毫没主意到仪王殿下不耐烦的样子。 此时的李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跳着脚蹦跶呢,出出进进的婆子、婢女、大夫跟走城门似的,唯独自己不能进去!相隔一整座花园的两个小院内竞相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此起彼伏就跟比赛似的,李璲只能呆在花园正中,是往左张望也不是、往右挪步也不是,怎么就那么巧,李季兰和萧子琪同一天生产? 这边匆匆的脚步是端着热水的小童,那边呼呼冒烟的是没完没了熬制的汤药,叮了咣啷加哗啦,玻璃盏在猛回身时打碎在石子路上还得赶紧收拾,差点儿扎了仪王殿下的脚!李璲一脚踹在那报事的侍卫肩头上,没好气儿的嘶吼:“都乱套了,还来凑什么热闹?退下!” 侍卫身披甲胄自然不会疼,但多少有些委屈的撇撇嘴要走,旁边小亭中却传出一声平静的话:“那孩子来做什么的?”正是出自宇文融之口。老宰相发话了,李璲不好叱责只能随他去,哪怕老宰相一直在高适的陪同下,闹中取静的在那儿恬淡的烹茶下棋。 侍卫赶紧远离饥饿雄狮般的仪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小亭边回话:“那学生言道理学院计算了王妃生产的日期,托工学院制作了个精巧之物算是贺礼,特来此敬献殿下。”但那声音响亮的也足以让李璲听到。 李璲歪头看一眼,没再做声,宇文融呵呵笑道:“那小子这是代表一群人,以贺客身份来访呢不是仅仅一个学生,去,叫他进来吧!”侍卫抬头看向高适,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这才唱诺躬身退下。 “理学院有的是先生,工学院更多侍卫,怎么偏偏是派这学痴来?”李璲一边张望着根本看不到的闺房,一边急躁的来回踱着步说:“想必送贺礼也是捎带手儿的事儿,主要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来问的!” 宇文融哈哈大笑,黄白相间的长须都飘起来。高适放下茶盏,坐在亭里假客气的拱拱手道:“恭喜殿下还没被王妃分娩的事儿扰乱了心智,哈哈哈,看透人心的智慧依旧拨云见日,恭喜啊恭喜!” “先生还有心说笑!”李璲也被逗乐了,脚步放缓,趁此倒也平复了些情绪,只是远处传来的娇女痛呼一声接一声的不停,想踏实也踏实不了多少。 不多时章智荣那消瘦到麻杆的小身板就出现了,看他怀里抱着两个小盒子,还真是来送贺礼的……一看到李璲就快步来拜,脸上还是呆呆的表情,嘴里却好像忘记小盒子似的说:“院长大人想见您真不容易啊,前几天我们讨论一个问题,学生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说吧!怎么样嗯怎么样?”李璲暴跳的打断少年的话,冲着凉亭里两位事不关己就怡然自得家伙喊,弄得高适和宇文融狂笑不止,前仰后合间掉了茶壶、倒了棋盘、满地棋子哗啦啦碎了好几枚。李璲转回身指着章智荣怀中之物怒道:“不是来送贺礼的吗?” “啊?贺礼……哦,”这学傻了的少年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傻,认真的低头看看怀中,有认真侧耳倾听花丛掩映中两边小院内的动静,然后面无表情的说:“不急送,还没生下来呢啊……本来也是捎带手儿的,”章智荣还真是实话实说,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顾直抒胸臆:“院长殿下,我的殿下院长,那个问题真的很难,同学们讨论好几天了都没统一答案!” “殿下,距离生产还有不少时间,稍安勿躁,正好听他那问题,权当耗时间解闷儿吧?”宇文融扶正自己的躺椅重新坐稳,劝慰道。毕竟经历过自己几个儿子十几个孙子的出生了,心境当然和第一次当爹的李璲不同。 “好好,你且说来,”李璲叹口气,再远望一眼那些忙碌的侍女和产婆,深吸口气也搬把椅子坐下来,刚刚踱步两个时辰了也相当于马不停蹄的走了几十里路,也该歇歇脚了。不坐不觉得,瘫在椅子上后浑身酸疼,斜眼看着章智荣怀里暂时不打算给的礼物,说:“能考住本王算你本事,要是弱智问题就打你一顿板子!” 章智荣不是吓大的,抱着礼盒咳嗽一声,拿出严谨的治学精神娓娓道来:“如果一滴水从万丈高空自由落体下来,砸到人会不会砸伤或砸死呢?我们用您教的各种公式计算阻力、热力、重力加速度,可不同的公式竟然得到不同的结果!难道公式有误还是考量的角度不对?”章智荣丝毫没有注意到李璲双手已经抓紧了椅背,指甲都要抠进木条里面了。 呆萌的清瘦少年只发觉院长没有口头上的表态,于是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提请李璲要重视自己:“院长大人啊,您可别小看这个问题,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它的内涵意义,如果一滴水可以通过速度产生巨大的冲击力,那么一簇水呢?岂不是一种新武器……哎呦!”正在描绘蓝图的半截上脑门遭到一只鞋的突袭,少年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是来不及的,因为另一只绣银龙的靴子又飞来了,得赶紧抱头鼠窜才行。当然,鼠窜的时候不耽误据理力争,章智荣分辩叫喊着:“学生说错什么了?院长要以理服人啊……哎呦!” “以理服人个屁!仪王学院真是彻底失败了,就教出你们这帮子死读书、读死书的腐儒来!明天就都给本王停课,去荒野里冒险一个月增长些正常人的常识去!”李璲光着脚追赶着,逗得看戏的那两位先生又是前仰后合的笑,这里比产房内还热闹了起来,说鸡飞狗跳也不为过。 茗烟都加入了围追堵截书呆子的队伍,让李璲用鞋底好好在章智荣脑袋上发泄了几下,一把抢过那两个精致的小盒子,这才气喘吁吁的说:“街上找个农户就能回答困扰你们一群士子的问题,茗烟,你来告诉他,本王实在丢人!” 李璲一屁股坐回椅子去查看礼盒了,茗烟扭到蜷缩在地的少年跟前,一手掐着腰一手点在章智荣脑门上,说:“理学院数百学子哟,要我说你们什么好?就没一个人见识过下雨么!真是傻得你们冒鼻涕泡啦……”指甲再锋利些就插进去了。 ‘噗’,章智荣猛地抬起头来,真的冒个好大的鼻涕泡。嘴里喃喃着“下雨……下雨……啊!”一声惨叫就晕了过去。凉亭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两个,狂笑着都从座椅上翻倒了。 没人理睬晕过去的家伙,让他在冰凉的地上好好休息吧,信念的崩塌确实很难接受,昏厥也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形式呢,缓过劲儿来就豁然开朗喽……这都是李璲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主要是被那两个小盒子打开盖儿的美景吸引了。 “奴婢也要看!”茗烟看殿下惊喜到发呆,立码伸手抢过去一个,注目时也呆住了……‘叮叮当、叮叮当、玎玲玎玲咚咚咚’盖子掀起后里面就有几个银珠在精巧的轨道上自动滑动,若干根极微细的金丝牵引着,小金锤敲打在指甲大的鼓、棋子小的铃铛上,奏出悠扬舒缓的乐曲来。 “八音盒……”李璲轻声嘀咕着,自己有一辈子没见过这东西了啊,他们竟然能造出这样的机巧!清脆的乐曲越响越大声,高适搀着宇文融凑过来了,小径上来来往往的仆役都停驻脚步瞭望过来,好像拨弄着每个人的心弦最娇嫩的那一根,紧张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八音盒意味着什么?不用拆开看,李璲就知道理学院和工学院的才智之士表达的暗语,这意味着他们创造了坚韧的弹簧、松紧的发条,意味着他们能够精确计算轨道、齿轮间扭力的大小!别人不明白,李璲太明白了。 ‘叮咚……咚叮叮……’随着乐曲结束,小金铃晃动出最后一个摇摆,碰撞在那个精致的牛筋小鼓面上,悠扬的传向四面八方都是慈祥安逸,远处“哇哦、哇”的婴儿啼哭骤然接续上了!难道这是上古仙器摄魂铃不成?一个小生命被牵引到这个世上,这才三个时辰啊,可谓顺产呢……等一下,这才一个孩子哭,还有一个呐! “哇哇……”正想着呢另一个方向就如愿以偿的传来啼哭,李璲捧着八音盒狠狠的亲了好几口。两侧各跑来一个产婆笑逐颜开的给仪王下拜,高声宣布:“给殿下道喜,王妃平安生下世子啦”、“向殿下讨赏,媵妾产下小郡主那个漂亮哟!” “恭喜殿下!”整个后花园内从侍卫到仆役同时下拜,齐声恭贺着,也就是茗烟转得快,跳着脚扯着公鸭嗓喊“还不快去放爆竹礼花、准备酒宴啦”就亲自拽起几个人跑掉。这里李璲搓着手朗声道:“赏!所有人加赏半年工钱!府里、学院、工坊、官衙都算!哈哈!” “子琪、季兰……辛苦你们了!”高兴归高兴,李璲往左走两步又退回往右,往右迈三步又退回往左,不知道该先去哪一边啊?有产婆捂着嘴偷笑,凑上前道:“哎呦殿下不用为难啦,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体虚着呢,可不能见您这冷风热气的,得昏睡几个时辰养精神哦,世子和郡主这就抱出来给您瞧!” “呜哇……呜哇……”说着那两个襁褓已经到了近前,李璲刚要好好抱住打量打量,一个侍卫匆匆跑来禀报:“启禀殿下,八百里加急,吐蕃那边来信!” 李璲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眼珠稍稍一转就吼道“快呈上来”,手指转向了信而放弃了那两个襁褓,任凭婴儿的啼哭充耳不闻,挥手让宇文融和高适各抱了一个。 ... ... 第223章 搞拆迁先立后破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绻缱飞来,相将甚处?而今花事无从数。怜卿莫学伤心人,更深谙尽相思苦。瘦翼扑香,清须吮露,萧条枝上沉吟去,负他一树渐凋零,西风不是多情主。觥筹杯箸,交欢无数,谁人痴狂谁人负?可曾赢一注?枝途蔓路,羁留恋处,月暗星稀江山暮,栏外有几步? 这就是从高原上寄来的一封信,落款没有名字而是七个大大小小的墨点儿,组成了勺型。李璲当然知道这个含义,这是约定好的,眼望高天的夜色,正是取那‘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之意。 雪山上的冷风可曾让你沧桑?广阔的蓝天也不能稀释心底的惆怅?千万里阻隔不了坚定的思念,那就赶紧回来啊……可回来了又以什么身份相伴? 书信之下还有一些收集的吐蕃情报,李璲扫一眼标题就兴趣匮乏的递给吴广去处理了,只是反复摩挲着那封信的纸笺,感受着书写者曾停留在纸上的温柔,贴在鼻翼还有淡淡幽香,仿佛埋头在对方脖颈里的梦幻。 可总有人不合时宜的打破梦幻,那递信的侍卫嘀咕道:“殿下,还有一封信呢。”双手捧起,却是粉红的碎金粉笺,李璲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夹带,打断了自己的思念更是厌烦这个她!可侍卫无罪,人家还托着信呢,李璲只能伸手抄过来,让侍卫退下这才打开: 雪落惊梦泪满天,病肌痴骨有谁怜?莫道人情分冷暖,几回缠绵终云烟。才把旧牍焚香栊,又作新牒寄远山,风尘零落无归路,枉负才华空手还……昨日暮,为生计,奔走于繁华,伪笑于暗室。放纵流连,泼洒醇血之酒;荡欲忘返,倾献乱舞之躯。委身于夷狄,承欢于池榻。抚揉冰肌,金发撩拨青鬓;腻拥酥骨,碧目贪企朱唇。刻痕犹在,烙尘在心,从此慕然不复在矣! “文采依旧不错呢……”这就是李璲的读后感! 连茗烟都听出了冰冷之意,壮着胆子在李璲随手抛掉的时候接在手中,玉指轻捻开也读了一遍,哀怨的看一眼又沉醉到前一封信里的仪王殿下,悲叹一声进言道:“求怜悯还用洒金纸,确实矫情。不过……罪是肯定没少受的,这样甘做下贱也是为家族谋福,也算不上错,殿下,她毕竟出身裴氏,似友非敌的,就化解了吧!” “本王又没逼她,是她自己选择用这样方法赎罪的,哼!”李璲根本没往心里去,随意的说道:“看在她收集西域各国不少情报的份儿上,随歌舞团回来就是了,本王也没要求她客死他乡吧?” 茗烟点点头,没敢再说这个话题,何况今天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惹不痛快,旁边还有两个婴儿的啼哭呢!赶紧说一句“奴婢替殿下回话”就把那信笺往黑暗花丛里一抛,自有一道黑影突兀的出现,快速游动间辗转又消失了。 暂时忘掉这个插曲,李璲收拾心情转头对宇文融行礼道:“还要有劳老大人给犬子赐名。” “老夫受宠若惊,哈哈,好!”宇文融自然不会打听仪王的隐秘,接过喜庆的话题当仁不让,稍加沉吟后就说:“男子名健,女子名攸,可好?” 李璲深深一礼喜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有攸往利贞,哈哈,李璲拜谢老大人!”看到仪王瞬间就能明白含义,高适也是钦服不已,看来殿下在工商业之外的文化上也毫不放松自己啊,这比喜得子女更加可贺。 转眼一月有余,时间匆匆而过,一家人更觉得飞逝的快,每一次孩子的啼哭和拉粑粑、换尿布的忙碌交织着,虽然不用当事人亲自动手,可也围在旁边团团转。总算出了月子,萧氏一族的三亲六故无数的命妇夫人来拜,顺便提到王妃将养好身体也该出去透透气了,李璲深以为然,立时准备一场郊游。 碧玉车里坐着李璲和茗烟,翡红车里坐着李季兰和萧子琪,在一众黄蜂卫的簇拥下出了江宁城,不多时就到了长江边,顺江蜿蜒着往下游缓行,即便不下车,那清泠的江风吹带泥土的芳香扑在脸上,也是沁入心脾扩展了心胸,扒着车窗偶有看到江豚窜出水面,激起的浪花给静匿的天地都带入一霎灵动,可比那天上的大雁调皮多了。 也不管走了多少里,反正不用策马扬鞭,尽管让神骏信步游缰好了,深秋的苇丛没有鸟雀的叽喳,但有另一驾马车里女人的叽喳也是可以的。终于到一处滩涂,队伍停驻下来,李璲下车正好看到土坡上有十几户茅屋,开心的吩咐道:“黄蜂卫一队去江边捉鱼,另一队去农户家里借几口大锅来砍柴烧火,咱们吃一餐鱼鲜吧!” 众人叫好儿,一哄而散。反正这里荒野一望无际也不需太多人守护,李璲紧了紧身上的棉袍,见二女也下车来,赶紧把狐裘给她们围住鹅颈。有小厮刚刚支好桌椅,借锅的侍卫就带着一大群百姓回来了……可是不见手里有锅。 “嗯?怎么回事?本王治下与江宁近在咫尺之处、还有百姓穷的没锅不成?”李璲眯着眼一瞟,就看出问题来,这些百姓别说锅了,大冷天连御寒的夹衣都没有!这时就体现出萧子琪的睿智来,自己丈夫的名声和脸面啊绝不能闪失,所以不等李璲示意,就吩咐仆役们:“每人脱一件夹袍下来给这些百姓。” 来到切近,百姓们接过那些棉衣再也忍不住泪水,痛哭失声,总算有明事理的带头人知道机会难得,抓紧抹一把脸,跪着蹭到李璲脚边叩头:“殿下请为小人们做主啊!” 原来不是农户,而是润州城边的民户,怎么落魄致斯?要知道中国人自古安土重迁,不受大灾是不会挪地方的。李璲阴沉着脸猜度各种可能,不解道:“好好润州不待,为何搬到此地受苦?” 那人回禀:“谁会主动往外搬啊谁是傻子……呃小人该死,殿下面前言语粗鲁了,殿下恕罪,”刚一开口就捂嘴,还抽自己个嘴巴,李璲知道他是郁闷气结压抑太久,也不计较,示意他接着说正题。 那汉子叹气道:“是是,前两月有什么转运使司说要修河堤,还要占我等村落土地蓄水成湖,说是利国利民的工程让我们搬家,开始倒也答应每户给五贯,算作买地钱和安家费,我等想着是朝廷的大事马虎不得,也就答允了。可等我们搬走后,他们哪里是挖湖修堤?而是看上了那里沿江的风景,修建起大片的宅院!我们一打听才知道,全都售卖给扬州的富商做别墅,一个院落卖钱万贯啊。我们找去理论,反遭一顿羞辱!” 说到这儿这些百姓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可李璲却平静的很不为所动,因为这就是个利益驱动罢了,虽然有欺骗在先,但五贯钱的拆迁费是你们自己认可了的,现在看人家赚大钱了才知道那块儿地值钱,觉得亏了就去闹,心理不平衡罢了,和后世的房地产业差不多。 所以李璲只是清淡的说:“如果那五贯钱确实到手,没有中间官吏盘剥的话,呵呵,你们事前签了约定的,现在眼馋可就晚了,本王也管不了啊!” “那五贯钱要是到手我等岂会落得如此!”那人一声喊撕心裂肺了。 ... ... 第224章 炒地皮官衙受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那五贯钱要是到手我等岂会落得如此!”这些人听仪王的话茬儿是要撒手不管,这可坏了,淮南道所属要是连节度使都不管可就没地儿说理了,趁着仪王没把自己轰走,赶紧说清楚:“润州刺史刘大人听说了这事,罚了我们每户六贯钱!这下钱产两空了啊……” 润州刺史不就是表兄刘冠宇吗?怎么回事……李璲不解的看向身边人,还是萧子琪通晓事理,知道李璲想问什么,银铃般嗓音给李璲释惑:“大唐律,私自贩卖田亩者杖百、徒一年、所得归公,夫君,表兄他只罚没了钱款没施刑责,已经是法外开恩呢!” 李璲点点头,再看看这些百姓,仍然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李季兰在旁捅捅李璲,一针见血的指出厉害:“卖地的受罚没错,但买地的也要受罚才对吧?” 李璲顿时反应过来,指着那些人回话“润州刺史对买地的人怎么处理的?”心里不好的预感开始增强,因为想起来江淮转运使是谁了……只听那百姓说:“买地的是转运使司府啊,有朝廷的批文,又比刺史大人的品级高,只说是征地、换地,不提买地的话啊!” “为何早不到江宁来找本王?”李璲看着这些流离失所的人,衣衫褴褛和叫花子无异,不等回话就想通了:“明白了,没了田产就是流民了,失了户籍就弄不到路引,进不了江宁城的……茗烟,派人给他们重新订户,这里这片滩涂是无主的公地,本王赐给他们做永业田了。” 惊喜来得好快,众百姓欢呼中离去,而李璲却心情沉重的眺望大江,重新捋一遍前因后果,唯一的关键点就是韦见素怎么敢这么干?而这么高明的主意是谁出的?李璲脑海里逐渐清晰出一个名字,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姓韦的,敢让本王给你擦屁股,没那么便宜! 茗烟安排完了回来,发现李璲还在眺望江水,脸色阴沉,担心的劝导:“输赢还不是常事儿,姓韦的老东西坑咱一把,咱找上门去抽他就是了嘛!” “呸,你当本王要从这儿跳下去寻死啊?劝什么劝!”李璲转过身,捏捏这奴才的小粉脸蛋,眯着眼低语道:“姓韦的肯定会拿修河道资金不够为朝廷分忧说事儿,然后多多少少总会真的加固河堤来堵住责难,那种老人精,想打他七寸不容易呢!” 此刻萧子琪凑上来,灵动的大眼睛稍稍转一圈就提议:“妾身有个主意,就是把这件事儿宣扬出去,让百姓都知道自己手里的地值多少钱,韦见素再想赚第二回可就难了!” “绝对不行!”李璲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主意,饮鸩止渴啊,后世就是那么干的,房地产绑架国家经济,最后倒霉的是全体人民。所以李璲坚定的摆手道:“那样做等于默许了土地可以买卖,淮南就乱了!” 李季兰年纪大些想的多些,这时候高耸酥胸蹭过来,也热衷献计献策道:“妾身也有个主意殿下斟酌,严惩卖地的百姓,从源头上掐掉韦家赚钱的可能!” “见招拆招啊岂不被动?”李璲还是摇头,倒不是心疼百姓无辜,因为有贪欲的人算不得无辜,而是堵住了开发房地产韦家还会再想干别的,他不断折腾事儿我就不停的挡,有完吗?李璲更期望一个让韦家断子绝孙的主意,对李季兰叹气道:“让韦家不赚钱很麻烦,还不如想个让他赔钱的主意呢!” 李璲不停的踱步,皱眉连连,不时的停下望天挥舞拳头,然后又继续低头徘徊踢踹石子,看得人心烦不已连吴广都忍不住开口了:“属下想到一个主意,就是比较馊……”李璲顿时饶有兴致的望向他,这还是吴广第一次说自己有主意呢,肯动脑子就很惊喜,李璲示意他大胆说,不怕馊,吴广墨迹半天才吭哧道:“韦见素那个没认真修的河堤若是溃了,那些别墅就变成水晶宫,如果富商们还活着,想必会跟他拼了!” 吴广说完,紧盯李璲的表情,可李璲却毫无表情陷入沉思。有萧子琪却惊叫起来:“太过阴毒了!你还不如直接带兵杀进转运使府干净!”貌美如花突然变作横眉立目,也相当骇人的。 旁边李季兰有意无意的和她反着说:“吴将军怎么保证人家的河堤就修的不认真呢?”调皮的语气没把煞气当回事儿,顺带着斜堆的云鬓摇摆着,更增趣味让萧子琪火起斥道“这叫什么话”…… “等堤坝溃了,也就反证出他的河堤修得偷工减料了!”李璲突然完成思考,冒出这句话来,气得萧子琪花枝乱颤,李璲嘿嘿一笑,把王妃搂入怀中安慰道:“好了啦,本王还没那么恶魔的,开玩笑而已!”看萧子琪雪白的胸脯起伏还在顺气,李璲抬头对吴广说:“那片别墅的富商中少不了萧氏一族的亲朋故交,所以,你这种主意在淮南再也休提!” “诺……”吴广悻悻的退开,撇撇嘴,自己头一次仗着胆子参与回意见,还是错的,算了,以后还是不动脑子吧。想到这儿,却听到殿下呵呵笑起来,突然灵光一闪霎那明白那‘在淮南休提’是什么意思了!不是主意不好,也不是仪王心善,只是环境不合适。想到这儿吴广痛快多了,盼着李璲赶紧调任到别处去。 不管他胡思乱想,李璲已经朗声宣布:“韦家在本王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赚走了本王的钱和朝廷的名声,好,算他厉害,这次本王认栽了!不过,本王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和韦家斗一斗,让他们心服口服到底谁是师父!” 李璲刚才想通了一个关键点,也是自己必胜的把握,那就是自己作为节度使有‘地权’!征地做什么事用不着像韦见素那样遮遮掩掩去偷梁换柱……大唐律?大唐律是俺家定的!你想跟我玩儿房地产的游戏,好,我教了你怎么卖,让我再教教你怎么炒吧! 李璲取来笔墨就开始画图纸,好半天拽过茗烟来,指着图上全部小楼的样式吩咐道:“在韦家建的那片别墅旁再找一块地,要地势高的,利用水泥给我快速的盖一片成本低廉的别墅,然后以成本价售卖!” “成本价?咱们不赚钱?”茗烟疑惑的问,李璲狠狠的点点头道:“去办吧!” 短短三个月时间,仪王的新式别墅就拔地而起了,和韦家的传统宅院比邻而居的,是这一片小巧的庭院,一座座水泥小楼粉刷了洁净的白粉漆,互相隔着几十丈远遥相呼应,葱郁的树林半遮半挡,小楼顶上的人还能隔空喊话聊天呢。由于每户占地小,价格自然便宜,两千贯一栋标出,顿时吸引大量的富户蜂拥而至。 已经买了韦家大宅院的富商原本也就是觉得亏了,但真等那片高地上的小楼住上人的时候,突然感觉那不止是亏钱的问题! 转运使府门前的叫骂声此起彼伏,韦见素出来准备摆官威的时候又停下了,真不敢相信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言语是这些富商显贵嘴里喷出来的,可自己一个转运使才正四品,又不是带兵的官儿,一点儿辙都没有!好半天才明白人家骂什么,只有把周漓珂推了出去。 阿珂只好陪着笑脸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一分钱一分货,你们都是商贾出身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节度使盖的那种小楼丁点儿大,怎么能和你们手里的恢宏大宅相比?” “呸!谁找你算计价钱了?我等花不起也还要那个面子呐!”一个胖成水桶的富商踮着脚嘶喊,看韦大人躲在门里怕了,自己就不用怕了,劈头盖脸把口水都喷在阿珂脸上:“你自己去江边看看,仪王盖房在高坡,那些小楼里天天有人占着地势往我们院里张望,我在自家里数钱都被看了去!” “你不提钱这不还是钱,一边去!”又一个人窜出来一脚把胖子踹开,他这么横当然因为出身豪门,直接揪上周漓珂的领子怒道:“旁边有这片高坡,你干嘛把宅院盖在谷地里?我天天坐在家里就像坐井观天的蛤蟆!” 周漓珂还想解释大宅院需要的面积自然在山下,高坡上盖不了好几进的院落啊!可容不得说话,更有难听的话在旁边拱火儿:“跟仪王盖的别墅比,咱们都住的是他妈的阴宅!”顿时获得更多人的响应。 韦见素躲在门背后,别的事儿听得一锅粥,但一件事听清楚了:这又是仪王李璲搞出来的!很明显,红果果的来打擂台的啊! 门外周漓珂忙着承诺下一个房产项目里,给这次伤心的众位赠送一套小楼,门里的韦见素已经开始思索下一步怎么办了。仪王把价格压那么低,分明就是纯粹赌气肯定不赚钱啊,自己这价格战怎么打?恐怕只有压缩成本了。 韦见素不知道,他这个想法在还没想到之前就被仪王料定了。李璲亲自去那片堤坝视察过,韦见素没有偷工减料,确实是用搞房地产的钱修了河堤,那么,韦见素手里的钱除了剩余的利润,就该只有朝廷的河工钱运到。而再次投入资金盖别墅后,现钱恐怕就不多了。 所以,在韦家修的第二处别墅区的时候,李璲派出暗探了解,果然那是一片简陋的房子!而为了赚回人气,韦家打起了低价战略。此刻李璲笑了,吩咐还是要紧贴着的地方,这次盖一片极尽奢华的别墅,更大、更高、更金碧辉煌些,然后翻三倍价钱往外卖! ... ... 第225章 长江口新筑水泥城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扬州城的转运使府出出进进不断有人到访,江宁城的节度使府更加快变成菜市场了。 韦见素紧盯着几个帐房在一遍又一遍的精算成本,务求不能疏漏任何一笔,不是信不过这些先生,实在是紧张所致,如果换做李璲,一定用最简单的方法:去钱库看一眼就得了。现在几个帐房在烤着火流汗,算到第四遍的时候已经不是查漏补缺了,分明就是在互相较劲比赛。 “大人,咱可不能再降价了,两千三百贯一座宅院是成本底线,现在咱们卖到两千八百贯的地板价这是要出事儿的!”一个幕僚壮着胆子忧心忡忡的进言,哪怕韦见素的表情渗人的恐怖,还是忠心耿耿的说实话。 韦见素不耐烦的捏着茶杯,抿着嘴听,最后瞪着那幕僚道:“不是还赚着五百贯每座吗,有降价的空间!我就不信没人图便宜。” “哎呦大人啊,话不是那样说的……”那幕僚真是替主子的智力发愁,顶着惹恼的风险,既然开口了就说个痛快:“大人您平日里的智慧属下可是佩服的很的,此刻千万别为了赌气迷了眼啊……” “放肆!本官哪里迷眼了?好好好,你够冷静,我就听你说出个赚五百贯不能降价的道理来,你说!”韦见素老脸上的褶子都抻开了,‘铛’的一声把茶杯墩在桌上,恨不得茶杯就是仪王的脑袋,现在连个下人都敢数落自己啦,才输了两阵,就都怀疑自己老糊涂斗不过一个毛孩子吗? 那幕僚咽一口唾沫,不自觉的退了半步,压低声音显得语气平和些好令人容易接受,近乎语重心长的劝道:“大人啊,眼前的事儿自然还有五百贯的盈利,降价到不赚钱也没什么,可咱还要往后多看几步棋呀,这次韦家要是贴上了低档的牌子,以后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更让别的大族怎么说咱呢?脸面要紧啊!”但殊不知这种时候,韦见素的心已乱、火已起,越是规劝的语气越是显得把老家伙当小孩子教导,怎能听得进去? “你说老夫不要脸了是吧……轰出去!”韦见素腾得就站起来,一挥袍袖没扇在幕僚的脸上,也卷起炭火炉里一大捧灰扬的满头满脸。有下人过来不忍心、也就是拽着那幕僚出去算了,韦见素这才一扭脸看到安坐一旁品香茗的周漓珂,这个始作俑者正在微笑着看热闹!更怒,韦见素沙哑着嗓子道:“小先生次次输给你的导师,老夫还次次信任你,是让你来看热闹的?” “呵呵,那您不妨再信一次,”周漓珂不急不慌,看终于问到自己了,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斗彩鸡缸杯,一边悠闲的分析:“经商的斗争本来就你死我活的,本来就要不得脸面,这也是仪王的原话,韦家以前就是太在乎脸面了,所以才顶多和别的豪门维持个不胜不败。” “老夫是问你下一步的主意!”韦见素咬着牙道,心想真是个人就能教训我了?站在大厅正中瞪着、等着周漓珂的下文,哪怕身心俱疲,也既不想坐仪王设计的椅子,亦不想喝仪王工坊出产瓷杯里的水。 “稍安勿躁嘛老大人,”周漓珂还举杯敬了敬,笑道:“事急从权,先顾眼前!韦家又不是赔不起,依我说,直接把这一批宅院一千八百贯每座出售,总有贪便宜的嘛,先拿回大部分周转资金来,丢卒保车!再说,咱降的够多也就拖着仪王那边没法儿再涨了,让他少赚点儿,下一次争斗时的胜率也多几分。” 看着周漓珂崽儿卖爷田不心疼的架势,韦见素的心都在滴血,恨不能气乐了道:“呦呵,丢卒保车?哪儿还有什么车,还下一次呐,还有下一次吗?” “当然有!”周漓珂‘啪’的打开折扇,自信笃定的指指自己道:“您不会忙着卖别墅、把咱另一半买卖给忘了吧?本人在忙啥呢,那才是大头儿呢好不好!” “嗯……”韦见素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雾霾一扫而光,此刻眼睛一旦亮了顺带心智都亮了,浑身一激灵那个舒泰啊就别提了,爽朗的笑起来道:“你是说高利贷……对对对,堤内损失堤外补!拆了东墙补西墙……啊不对!”他都口不择言了,哪儿有咒自己的,赶紧改口:“啊呸,高利贷赚的钱确实不少,呵呵,有多少了?” 周漓珂并不打算回答他一个数字,摇头道:“别光想着钱,我倒是希望那些商贾还不上钱呢,然后就用他们的商队、店铺来抵债,将来仪王忙活一座座新城都是搭架子,里面的繁荣都成了您韦家的产业,那不是很解恨么?”依然是大人教训孩子的口吻,但现在心情愉悦中听起来却特别的正能量。 周漓珂给韦见素画了个好大的饼,殊不知望梅止渴的典故里其实是没有梅子的,陷阱倒是不缺少。此刻韦见素还追问着:“如今咱霸占……呃不,老夫是说咱入股了多少家商铺了?不会让仪王察觉吧?” “不会察觉的,”周漓珂平淡的说,先给老头子一个定心丸,爆裂蛊在后面呢,紧跟着补充道:“因为没能入股几家!呃……别急,现在是新城新建的上升期嘛,商贾借贷后很容易还贷,但咱千万忍住,一边赚着利息一边等待,韦大人,等待!” “等?你……还等啥、能等来啥?”韦见素差点儿被他的大喘气给窝过去,好嘛,跟坐过山车似的,都快心肌梗塞了。 周漓珂拽着老头儿坐下,几乎是强按着,安抚他顺顺气,才道:“等江宁的发展趋于饱和了、稳定了、平缓了,也就没有遍地的赚钱机会了,那时候还不上利钱的人才会多起来,慢慢等,呵呵,不差这两年。” 周漓珂所说的经济规律本身没错——如果仪王就只有一座江宁新城的话!只要李璲不安于现状,起码韦见素将近六十岁的人了、有生之年是等不到阴仪王一道的日子的……何况李璲确实不安于现状,你想算计他,他还惦记着你呢! 韦见素点着头,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手头儿的现钱是越来越不够用了,全都周转进入仪王运转起来的巨大滚轮,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呢? 就在转运使府开发的房产赔钱甩卖后,就有一个小道消息传来,江宁城要扩大规模,在隔江的西北岸,依托石贡山在佛手湖一带要再建一座城!当这个消息摆在转运使韦大人的桌案上时,惊弓之鸟般的老头儿再也受不得刺激,急忙找来上次被轰走的幕僚分析这消息的真伪。 “绝对是真的!”幕僚心中有种小得意,上次您老人家知道我的忠心了吧,现在还得问我意见,哼,所以幕僚自信的禀报着:“属下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可以相互印证,仪王府的水泥工坊虽然保密,但参与建设的商贾都在把混凝土工坊搬迁到长江北岸去,看来就是要就地生产呢!” “好,太好了!咱们库里还有多少钱?赶紧买下江宁城对岸的土地要紧!”韦见素难得当机立断一次,真可谓老夫卿发少年狂,雄心勃勃的静等仪王再要买地建城得来求自己。 ... ... 第226章 桑稻田抽水养鱼塘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扬州往东是泰州,江对岸的润州往东是常州,这两处距离海边还远,但在唐代已经是最东边的设置了,因为东面太荒僻了!可在仪王李璲的眼里却是宝……几年来一贯的指导思想就是找寻别人没占的资源,所以看到地图上更东边的江阴县好大的面积,李璲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江北岸是后世的南通市,现在只有个狼山镇和丰乐镇,一个镇所属面积比内陆几个县都大,江南岸是后世的张家港市,现在连个镇子都没有,全部属于江阴县管辖的荒地。李璲原本想开发的是后世的上海市的,可惜,连海门市和太仓市现今还只是海中数百座沙丘,上海市也分不清是那些沙丘中的哪一座呢。 所以在唐朝,南通市和张家港市所在就是长江的出海口了,李璲要在这里建设两个超大型港口——只要没有城墙,名义上就不是城,也就不需要向朝廷报备。当然,还是需要一个新的地名的,李璲心里管这里的未来叫‘崇州’。 等一下啊,有什么事儿好像不对……我们的江淮转运使韦见素大人,还在笃定仪王要开发的是江宁城隔长江的西北岸呢!君不见,那跨江大桥就快建成了么?可是话又说回来,君不见,地广人稀的淮南道里仪王就非得建设这一块儿吗? 韦见素捏着大把的从佛手湖到小龟山一带的地契,在扬州的转运使司府里等待,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月!三个月韦见素再不明白过来就真的可以自刎谢天下了……疾驰骏马往西边赶,过扬子、经棠邑,转而向南,快到小龟山还没到的时候,已经顿悟了。 小龟山和龙王山中间的平原地带不但开阔,而且夯实少泽,其东南是即将完工的连接江宁的跨江大桥,其西北正对着滁州,两山夹一谷的地势重要无比。换句话说,往来贸易此处是毕经之路,过了桥就是刚刚建好的江宁城,插最后一步了谁愿意在江北停顿一下?仪王怎么会去小龟山更往西南的佛手湖修新城?那不等于和江宁城抢生意成兄弟打架之势嘛! 勒住缰绳,韦见素一拍脑门恨不得把自己天灵盖拍碎算了,望着这谷地上往来的客商一个个怀着朝拜的心灵、洋溢向往的神情、拖着疲惫的脚步往江边渡船处赶路,更肯定了自己被忽悠! 谁忽悠你了?最终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判断……韦见素急怒攻心仰天一口逆血喷起,就从马上栽了下来,等仆人们又是掐人中、又是捋胸口乱作一团时,韦见素幽幽醒来已经气息奄奄,六十岁的人吐口血,那是仅仅十几毫升血吗,那是精气神都泄了!韦见素强提一口气咬着牙道:“回去把那俩个误我的信使、幕僚都宰了!不杀他们难解我心头恨啊……” 仆役连声称是,立即高声吩咐人赶回去杀人,只为了解解老爷此刻的心宽。其实连随身的仆役都看出来了,这是哑巴吃了黄莲、没种儿找仪王理论、只能拿替罪羊撒耙子喽! 而韦见素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到底还得去佛手湖畔亲眼看看,那些在仪王治下爆发起来的混凝土作坊是不是搬到那儿了。韦见素艰难的起身还想上马,一下两下就是爬不上去,仆役看着这老态的背影实在不忍,含着泪劝道:“老爷,算了吧,真看到那些混凝土作坊不是更想不通、看不透嘛!” “老爷我死也要做个明白鬼!”韦见素摇头苦笑,扶着仆役的肩膀道:“你替我去看看,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唉,老爷我对不起韦氏一门,回长安请罪的时候总得说明白是怎么错的啊!” “老爷,别看了,毕竟有地契在,也不算赔……”仆役还想再说什么,韦见素嘴角又流出血来,含混不清的说“快去!”把仆役一把推出去,仆役只好叹口气上马,去打探消息。 这里韦见素一屁股跌坐尘埃里,心道:地契?仪王不开发那片地了,地契不就是废纸么!还不算赔啊?大唐无主儿的荒地多了,我韦家有钱都买来,也没人去种粮食啊!仪王殿下啊,你这招儿釜底抽薪太损了,你想让我赔光钱,是纯粹为了打压我韦家呢,还是有新的目标让我没能力再去争呢…… “两方面难道就不能兼而有之么?呵呵!”此刻往东数百里外的一块儿滩涂沙丘上,李璲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是韦见素听不到,李璲是回答给两个老婆听的,看着一船又一船的混凝土沿江运来,李璲笑道:“崇州将来比江宁更重要,我大唐更多的货物要贩卖到更远的地方!你们猜猜是哪里?” 李璲说到最后仰天长啸,双臂拥抱着东方的朝阳,沐浴在东来的紫气之中,李季兰随着他的遥望把思绪飘向了浩瀚,不禁惊呼“辽阔的大海!”而萧子琪受到启发想的就更具体了,凑到李璲身边揽起臂膀喃喃着“海外真的有很多仙岛吗?” 李璲收回思绪,一手搂住一个,自信道:“没什么仙岛,倒是有很多未开化的野蛮小国,等着我大唐去攻取呢!”这话一出,顿时让二女的小心肝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又听李璲补充上更露骨的解释:“韦家算个屁,他们的眼光也就向这块儿石头……” 李璲说着脚下扒拉着一块小石子,轻轻一踢,小石子滚开一米远。萧子琪掩嘴咯咯笑着说:“那殿下的眼光有多远呢?是不是像另一块石头……”说着捡起来一个小石子挥臂抛出十多米外,越过沙滩外落入江水中。 “切,小看你夫君,本王的眼光啊,嘿嘿,”李璲指指蔚蓝的天说:“无穷远!” 李季兰趁萧子琪调笑的空档儿心思电转,这时候从另一侧温柔的轻语:“妾身愿为殿下作垫脚石,等跨江桥功成后,就把精力放在研制战船上!” “哈哈,不急……”李璲这句‘不急’算是默认了李季兰的机敏和正确,开心的竟当众在那粉面上啄了一口,想想又觉不对,回头就看到了另一个酸溜溜的娇颜,赶紧给另一边补上两个吻,安慰萧子琪道:“术业有专攻,琪儿控制好报刊这把利器就是,要知道,笔墨可比刀剑杀起人来更凶猛哦!” “这还差不多。”萧子琪昂着尖下巴,小圆脸依旧属于少女的娇羞,斜瞟李季兰温润的鹅蛋脸,颇有斗牛犬撒尿宣示领地的意味。 既然说不急了,那就真不急,在江宁的混凝土产量不足以再修成崇州之前,李璲先要解决今天的口腹之欲。 “嘎嘎嘎……”正巧有天鹅划过水面,管它是出来觅食还是清洗高贵的羽毛,萧子琪抖手间就要甩出一颗霹雳雷火弹。李璲眼尖、或者是一直盯着她呢,赶紧攥住她阻止,萧子琪没好气儿的说:“干嘛嘛?天鹅不能吃啊!”估计心里是把天鹅当作李季兰了。 “就要吃它!可也不能用炸的啊,烂了还怎么吃?”李璲说着朝吴广使个眼色,自然有早就备好的弩箭‘嗖嗖’的破空声,三只天鹅哀怨的悲鸣中摔落在沙地上,全部是脖颈处中箭。李季兰拍手叫一声“好准头儿”就欢快的蹦去帮吴广一起捡猎物,也算借机躲远些。 不多时,篝火已经点燃,失去全部圣洁鹅毛的三只**被里外清洗,落寞的穿在竹枝上翻滚,吴广取来椒盐不时的撒一些,阵阵飘香让茗烟直流口水。李璲却叹口气道:“若是有个封闭的炉子挂起来,用枣木来烤才是最好的呢!”他这是想起全聚德的烤鸭了,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 沉闷的气氛不适合二女,萧子琪眨动大眼睛泛着波光,笑嘻嘻道:“江边望水流,天际有沙鸥,焰动飘香来,垂涎何以忧?咯咯,这么惬意的时候殿下就不赋诗一首助助兴?” 李璲缓过劲来,捏着她的软嫩小手,故意不解的说:“咦?有前人的佳作在,谁敢随便应景吟诗呢!”萧子琪看他的坏笑就知道是故意在逗,而李季兰对历史不熟,信以为真的问:“什么佳作?哪位前人?” “就是神童骆宾王呀!他六岁时不是就《咏鹅》了嘛,”李璲装出教书先生的语气,在下巴上捋了捋根本没有的胡须,还想了想才说:“鹅鹅鹅,曲项让我捉,拔毛再烤火,切片摆上桌!” “哈哈哈!没正经的,真是胡噙……”李季兰也是有学问的,岂能没听过骆宾王的成名作?顿时晕倒。一圈人中只有茗烟面带桃花很认真的说:“神童就作这么低俗的诗啊?亏他还出名了,依我说,比咱殿下的学问差远了呢!”顿时更招笑儿了。 “你家殿下就是这样的学问,呵呵,”李季兰苏醒过来,看着仆役忙活着把携带的各色吃食陆续摆出,玉指点指桌上的丰盛道:“妾身就应和殿下一首,学问高下不敢说,反正比殿下那首字数多,咳咳……虾滑送春归,鱼丸迎春到,已是菠菜冻豆腐,犹有肥羊俏。俏也芝麻酱,还有香油料,待到酒足饭饱时,你在丛中笑。” 众人更是前仰后合,李璲却惊掉了下巴,似曾相识的一首《卜算子》啊!透过千年的时光好像闻到了一个恐怖的味道。李璲赶紧把注意力挪开,缓步走向沙地旁的芦苇,无聊的拨弄着玩儿。 ‘刺溜……噗通’有水花溅起,突袭般弄了李璲满脸满身,刚想咒骂,就看到那是条悠闲自在的大鲤鱼,摆尾间就隐入了茂密的苇荡,李璲脑海里灵光一闪,高声叫道:“喂,咱们淮南的水稻田里可有养鱼?” “啊?水稻田里养鱼?”跟从的人都被问住了,想一想就摇头,莫名其妙的应答:“殿下又玩笑了吧?” 二女却反应迅速,几乎异口同声喊出来:“让农学院试验在水田中洒鱼苗……”分别都像是听到回音般,二女相视一笑,几乎又是同时张口:“除虫、省地、免肥……哈哈哈!”全都想到一块儿了,这下连李璲都不得不佩服两个老婆的才华高绝,这正是后世的复合型种养殖,可以形成天然的循环利用,淮南的农业又将翻一倍了。 ... ... 第227章 裴耀卿罐头贩长安(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韦见素抱着万一的希望等着那些地契升值,可噩耗是一个接着一个,江宁长江大桥正式通衢了,它的延长线笔直的从龙王山和小龟山中间穿越,宽阔的水泥路一直向西北修到滁州城门口,瞬间带动了滁州成为广大中原地区去往商贸中心的必经站……总之和小龟山西南十里的佛手湖一带没任何关系就对了。 混凝土作坊也都扎堆儿在江边,一边生产一边装船,绝对没有往内陆扩大规模的意思,而且有小道儿消息传来,那个崇州城一旦建成了,这些混凝土作坊就没用了,作坊主们已经不断的去节度使府打听更遥远的计划,希望第一时间把资金、技术、人工都搬走……若是真如此的话,佛手湖一带十年内就会荒凉的藤蔓遍地、毒虫瘴气不可! 就在韦见素的肺活量、血压和心率都跟着那一摞儿地契正比例的贬值时,不速之客的到访让他的精气神再次死灰复燃……仪王府大总管茗烟主动上门了。 韦见素从病床上腾云驾雾般的纵身跃下,哪里像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分明是个武功高手了,瞬间什么病都好了,放声狂笑自言自语着:“哈哈,老夫终于耗赢了!仪王啊仪王你还是年轻啊,你再拖十天半月老夫就哀莫大于心死,一命呜呼喽!可惜哈可惜,你到底还是需要那片地的吧,嘿嘿,前面搞那些事儿都是为了骗老夫是不?哼哼,看我待会儿怎么扬眉吐气!” 一边絮叨着一边穿衣、正冠、系带,都收拾好了刚要迈步,又把脚收了回来,心道:我要沉住气,一定不能表现出兴奋来,否则让他知道我也急,他又该不急了,哼哼,晾那个死太监一会儿先!想到这儿韦见素深吸口气坐下床沿,还叫小厮烹起茶来。 等到润好了喉咙,这才起身往前厅来,见到那个妖娆的半男人居然不急不慌的坐着,手里不是玩儿手绢就是玩儿团扇,韦见素暗暗吃惊,仪王府的人果然没一个好对付的……基本礼节还是要的,迈步进来直接拱手赔罪:“大总管恕老夫怠慢之罪,呵呵,年纪大了就是行动迟缓,千万别和下官计较才好哈!” “哪儿的话,您好歹是长辈嘛不是,”茗烟起身回礼都不忘扭扭细腰,晃得老头子浑身发冷,茗烟撇嘴一笑,客气的话用不着那么多直接进入主题:“我家殿下也不急等奴婢回复,咯咯,只是听说韦大人高瞻远瞩的拿下了佛手湖一带的大片土地,又听说韦大人拿到那片地呀也半年多没做啥用,哎呦喂,放在那儿多可惜您说是不是,所以让奴婢来问问可有转让意向呀?” 韦见素老脸越发红润了,你终于想要了呀?我还不想轻易给你呢……示意茗烟上座,韦见素装作很犹豫的样子道:“怎么,仪王殿下看上那块地了?哎呀,这可难办了啊,说句实话,我韦家确实是需要那块儿地的,有些计划也不便明说,可是既然殿下需要,唉,容老夫和家族商议后再回殿下的话可好?” 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其实讨价还价的技巧就一个字:拖!谁拖的耐心更大谁就是最后的赢家,韦见素想反正那片地是我的,你还能拖得过我?偷眼打量茗烟的表情,果然看到一丝不耐烦出现,心中不禁暗喜。 可没想到茗烟接下来的语气却一下子明显强势了:“我说韦大人,谁不知您就是韦家的家主啊,难道在韦家内部出什么问题您老说了不算了?呵呵,”太监的嘴巴那是不饶人的,一句话给老头儿一个窝心脚,然后冷笑着直接戳穿道:“您就甭给奴婢玩儿推三阻四、东拉西扯的戏了,咱家殿下可不是磨叽的人,您就直说要多少钱得了!” 对死太监这么没规没距不客气的语调,韦见素不但不见怪,心里狂喜的乐开了花,你越是焦躁说明你们越是急切,那还不许我坐地起价么?嘿嘿……韦见素端起茶杯示意,道:“大总管别生气嘛,咱们这不是商量呢嘛,您也考虑老夫的难处,朝令夕改的怎么和族中交代呢?呵呵,要不这样,您直接说个价儿,容老夫考虑后就给殿下答复。” “那好,韦大人既然也痛快了,那奴婢也痛快说,咯咯,”茗烟收起冷脸,说笑就笑,抿一口茶汤甩着手帕,朱红的小嘴儿惬意的说:“我家殿下说了,一贯钱一顷地,奴婢今天就带着一万贯钱来的,钱箱就在府外车上呢,您想卖就成交,不卖就拉倒!” 啊?怎么晴天突然就打雷啊,一贯钱一顷地,你丫怎么不去抢啊!一贯钱一亩地老子也不干呀。韦见素掏了又掏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还什么不卖就拉倒,这他娘的是谁求谁呢……韦见素差点儿被唾沫噎死,皱眉冷哼道:“大总管说笑了吧,可是一点儿都不好笑。” “咯咯,谁跟你说笑了,奴婢也没觉得好笑,”茗烟已经站起身,正色道:“殿下的原话就是这样吩咐的,殿下说了,那片荒地连这个价儿都不值,咱们买下来算是帮韦家一把可别赔光了,那是行善积德,但愿韦家知道感恩才好哦,当然,心里有就行,不用谢!” ‘噗’!韦见素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嗓子眼,紧咬嘴唇愣是没让它喷出来,生生的自己咽下去,可寒毛都倒立起来了。心想好你个李璲啊,你这时候还想以退为进的骗老夫么?呸,想激怒我,门儿也没有啊!我就不生气,看你怎么办……韦见素忍了又忍,沙哑着嗓子道:“韦家不差那点儿钱,嘿,请回复仪王,老夫也还个价儿,每亩地十贯钱,一个铜板也不能少!” “您这是不打算谈了?”茗烟冷哼着迈步就往外走,韦见素冷眼看着他,轻蔑的心里根本不信邪。茗烟走到门口时一转身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韦大人,我家殿下才不是非要那块地不可呢!” 信你那我就是傻子!韦见素心想你越这么说、我越料定你过几天还得来求我,嘿嘿,到时候我连每亩十贯钱都不干了,要你二十贯你也得接住!韦见素得意的心情溢于言表,微笑道:“老夫也不是非卖那块地不可呢,哈哈,送客!” 茗烟一甩手帕,带着香风就快步出离了转运使府……必须快,因为就快要憋不住笑出声儿来了!殿下真是高明啊,差点儿把老家伙气死直接一命呜呼,还让他更坚定的准备赔到姥姥家去,也就为崇州扫清障碍喽。 可不嘛,茗烟一走,韦见素就叫来手下人急吼:“快,带上所有的钱再把佛手湖周边能买的闲地都买了!趁着那里还便宜、仪王还没动手,快去!” 转运使府顿时乱作一团,一车又一车的钱往外运。殊不知仪王府的墨鹰卫在阴影里看了个全场,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向上级汇报。 之所以要把韦氏彻底套牢,是因为又一笔大生意要出现世间了,从升任殿中监的裴耀卿来淮南宣旨,李璲就想好要扶裴氏一把!起码保证裴氏的钱物超所值,绝不能让任何势力趁机哄抬物价。 ... ... 第228章 裴耀卿罐头贩长安(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裴耀卿好不容易抢来了这个宣旨的活儿,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和仪王见面。 一年未见了,李璲又长高了一头,而裴耀卿也老来精神,两人携手并肩大步走入节度使府,仪式还是要搞一下的先,茗烟安排了香案,李璲金盆净手,和王妃带领着合府的司官一起遥望西方,长揖之后单膝跪下,裴耀卿站在香案之后朗声宣读。 之所以这么隆重因为这不是一般的制书,而是册书,顾名思义是册立身份的。当然,越是正经的圣旨越没什么有用的话,在大段的巴结老天、恭维大地之后,册立了襁褓中的李健和李攸的郡王郡主等级,另有皇祖父和皇祖母赏赐皇孙的礼物清单。 叩首谢恩,起身来,明黄圣旨卷起来就放在香案上和金箔制的册书放在一起,李璲压根儿不当回事,那都是该给的,至于礼物,难道皇宫里有比仪王府值钱的东西吗?圣旨很官方,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暗示,李璲挥退了女眷和属官,只有高适作为仪王府长史,陪着裴耀卿到后殿落座奉茶。 “陛下本来想亲自来淮南看望小皇孙的呢,被大家拦下了。”裴耀卿端着茶杯吹着气,貌似不经意的开门见山的说,虽然后半句依旧用了个‘看望皇孙’的借口,但前半句‘陛下想来淮南看’还是表述的很清晰了。裴耀卿微笑着望向李璲,静等他的反应。 之所以要静等,因为要给仪王思考的时间,没想到李璲根本不用思考,也直来直去的回问道:“哦,那父皇是打算要点儿什么呢,还是单纯的好奇心未泯?”说完也回望向裴耀卿。两人对视了足足五秒钟,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陛下恐怕算计不过殿下啦!哈哈。”裴耀卿摆着手道,也不再正襟危坐了,舒服的靠在靠背上,腿都支棱起来,颇有武将的风格。 “想必又是个兼而有之喽,呵呵,”高适也加入了心有灵犀的行列,转头对李璲道:“还是别麻烦陛下跑这么远的好,想要什么想看什么咱都提前给送进长安吧?” 李璲知道高适的意思,谁不愿山高皇帝远、自己说了算呢!点头道:“只要父皇别不放心就好,所以每一期的报刊都详尽的介绍淮南的变化,就是为了父皇能肯定本王没瞒着他什么,唉,但终究不如他亲眼看到心里踏实吧!” 裴耀卿抚须大笑,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不管不顾的捅破窗户纸:“殿下不用伤感,生在帝王家这都是理所应当承受的,嘿嘿,陛下又何时真的相信过谁呢?南衙十六卫、北衙三军里都满是殿下您的人了,可您本人却发配到淮南,呵呵,这是皇上的控御之术,下官敢保证,等您镇藩结束回京的时候,覃将军、萧将军、刘将军等人恐怕就要调离外任喽。” “想不了那么远,说眼前吧!”李璲摆摆手苦笑,自己现在的形势地位和父皇不同,只能对手下人充足的信任,暂时可不能学那种平衡手段。接续上高适刚刚那一问,道:“依裴大人看,我父皇心里再想要淮南的什么?学院肯定不能给,也搬不走,其他的都好说。” “殿下明鉴!”裴耀卿往前探了探身,拱手道:“前年西北用兵,徐国公功勋卓著一举攻克石堡城那个咽喉要津,使得西域重新归拢我大唐,靠什么?靠殿下您创造的望远镜、消毒酒、反光铠!呵呵,如今东北又要用兵了,陛下整天在后宫抚摸着一具镀金诸葛弩模型愁眉不展,朝堂上为了争那个行军大总管的帅位打破了头,陛下却迟迟没动静,您猜这是为何?” “哦?有这事儿……”李璲和高适对望一眼都是暗暗心惊,高适心惊的是墨鹰卫没能把爪子渗进皇宫大内,竟然还不如裴耀卿知道的多,而李璲不介意这个,毕竟那是皇宫,隐藏的高手如云戒备森严,李璲心惊的是,唐玄宗不会‘睹物思人’感受威胁、把枪口转向‘淮南’吧…… 李璲眼珠快速转动,像上了发条似的,缓缓开口试探着问:“那这次用兵东北,又增加了诸葛弩和震天雷,父皇不会是担心打不赢吧?呃……诸葛弩和震天雷的技术可是都交给父皇了,我这里也没别的新鲜玩物。” “今天天气不错……”高适都不好意思的转头看窗外了,暗暗举起一根中指鄙视李璲这种吝啬鬼状态,当着聪明人还说什么糊涂话啊!有劲么? “殿下别说笑了!”裴耀卿咳嗽一声掩饰自己不存在的尴尬,干脆挑明了说:“您是真不知道陛下想要些什么吗?刚刚您自己还说淮南的一切都通过报刊展现给陛下了呢!下官要是猜的不错,殿下您也是懂兵法的吧?” 说到点儿上了,李璲叹口气,又嘿嘿笑起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好气的喃喃道:“高产的稻米还在试验阶段,虽然已经开始逐步推广,可裴大人您看这天气就要入冬了,这也不是收获的季节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不用懂兵法也人人尽知,李璲直接点出了核心,自己却是肉疼不已。 “这就对了,哈哈,殿下聪慧啊,所以皇上按兵不动,不就是等待天气转暖呢嘛!”裴耀卿看着李璲长吁短叹的表演也没办法,一拍大腿笑道:“当然,也确实怕伤了殿下您的心,和积极性,呵呵,所以等着您自己提出包揽粮草的事儿。” “本王知道态度很重要,但父皇恐怕不会在乎伤我的积极性哦,一道行文发来就足以征调淮南的存粮!”李璲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样子撅着嘴,沉默一会儿后转而正色压低声音道:“哼哼,他犹豫不决的是,一方面如果让别人拿到兵权,本王会在粮草上故意拖延甚至做手脚,导致战事失败,另一方面让咱们这边再拿到兵权的话,平衡就打破了,将来尾大不掉!” “殿下噤声……”高适从旁赶紧过来捂嘴,但李璲已经说完了,只能蹦起自己胖大的身躯去关窗关门。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用不着李璲说出来,但还是说了,因为李璲确实有怨气,那种搞平衡的风格总像无数的丝线缠在手脚上,什么事儿都不能大刀阔斧的干,人生短暂,丝线慢慢变成茧就彻底绑缚住了,最终大家的雄心壮志都是一事无成!想必这感觉太子瑛也有、忠王玙也有、连武惠妃带着她幼小的寿王瑁也有。 “埋怨的话就别说了吧,那殿下打算如何应对呢?”裴耀卿示意李璲喝口水压压火气,也很无奈的说:“是否要主动上疏推荐他人?也好表明不争权、不拥兵的心迹。” 李璲默然,厅堂中又陷入死寂,高适琢磨了一下打破气氛道:“依在下说,不必!”他一开口斩钉截铁,顿时吸引了那两人的目光,抬头期盼的看过来,高适揣摩着说:“用兵是国之大事,陛下应该能分清轻重缓急,我猜陛下的等待,其实是在等待众臣工能抛开私利分清轻重缓急!既然禁军心向仪王、粮草由仪王提供、军械出自仪王创造,要保证上下同心把仗打赢,咱们当仁不让!呵呵,所谓举贤不避亲嘛。” 高适最后以一个冠冕堂皇来做结束语,看看两人都轻轻的点头,这才落座。 裴耀卿也是思索良久,掰着手指头计算道:“如今我大唐能打的将军不多了,王忠嗣在西北领着三镇节度,走不开,徐国公年事已高又担着中书省,薛家小将去年在东北刚打了败仗……要不,殿下保举虢国公杨思勖领兵?跟几方都牵扯不大,算是个合适人选吧?” “不合适的……”李璲摆摆手,深呼吸道:“虢国公天天在父皇眼前晃着,父皇若是认为他合适早就下旨了,岂会犹豫?关键是杨将军三次带兵都是向南,没有冰天雪地中打仗的经验啊!嗯……”李璲轻咬着嘴唇,想了想,又望一眼高适,决定道:“既然仲武先生说举贤不避亲,本王就上疏推荐信安王叔!” 李璲一拳敲在桌子上,连桌子腿儿都‘喀’的一声差点儿碎了。裴耀卿一个心惊但没敢表现出来,就当没看见,拍手称是道:“这个人选好,经验、战功、身份都无可挑剔……”看着高适立刻就去旁边磨墨,开始替仪王写奏疏,这件事儿算是落地。裴耀卿起身抻了个懒腰,笑道:“公事儿说完了,咱该说说私事儿喽!” “本王就知道传个旨意用不着裴大人亲自跑一趟!哈哈,本王正等着听您的私事儿呢!”李璲也抻个懒腰,诡笑道:“朝廷要粮食,裴大人要什么?咱可丑话说在前哦,朝廷那叫做征调,可以不给钱,裴大人您只能购买,先付钱,后提货。” “殿下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呀?”裴耀卿不以为意,从怀中摸出一个玻璃瓶子来,同样诡笑道:“这又是殿下的杰作吧……”晃一晃,里面金黄色浓汁中翻滚着橙红色的许多桔瓣,正是刚刚开发出的密封罐头。裴耀卿拧开螺纹塞,顿时果香四溢,自己喝一口糖水才接着说:“在宫中看到您进献给陛下的这个,百官都垂涎了呢,幸好老夫反应快,这不,赶紧抢下了来宣旨的差使。” 看裴耀卿的享受表情,李璲哼一声,手指敲打着桌案,幽幽的道:“顺便用朝廷押运粮草的车船夹带罐头回京,连运输的成本都省了是吧?裴大人您可是以刚直著称的,如今升了官可就也学坏啦……哈哈!” ... ... 第229章 李太白誓造毛瑟枪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裴耀卿万万想不到仪王已经精明到这个地步,这才多大年纪啊,简直就是妖孽,当今陛下像他这么大时好像还没这样机敏呢!裴耀卿抹一把冷汗,苦笑道:“罐头这种玻璃瓶太容易碎了,说起来也确实就为了顺便二字,粮船走水路比陆路平稳的多,至于运费倒是其次的。” “运费也算不得其次,”这是高适写完了奏表,小心的吹干墨迹后拿给李璲看,接住裴耀卿的话头儿道:“如今淮南道内的水泥路基本修成了,足够平稳,有殿下的文牒在,每段路的收费站都可以放行,反倒是走水路那就要经韦见素的手,想必老家伙有所克扣的。” 这倒是个问题,裴耀卿看看李璲,等他的说法。李璲已经看罢了奏表毫无问题,直接交给裴耀卿手里带回京城,道:“那就先走陆路,等出了淮南地界再转水路就是了。依本王说,罐头也别夹带在粮船中,省得走漏消息被人攥住闹事。本月这批水果罐头五千箱让镖局腾出人手来运长安,也别提什么运费,到长安后加价卖就是了,至于稻米,直接运往河北道囤积,何必去京城绕弯子呢!” “嗯,如此甚好!”裴耀卿赞叹李璲想得周到:“那耀卿就替裴氏一门多谢殿下喽!” “且慢!不忙谢……”李璲一把抓住裴耀卿准备下揖行礼的双膀,好嘛,差点儿让你丫的滑过去,李璲嘿嘿冷笑着:“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裴大人,这罐头又是高温技术除菌、又是密封旋口工艺的可是不便宜,您还没问出厂价儿呢!” 又输一局……裴耀卿彻底服了,在这个少年皇子面前是一点儿便宜都占不到啊,赶紧拍拍脑门说:“瞧我老糊涂了不是,对对对,还没问价儿呢,老夫实在是第一次做生意,嘿嘿,幸亏殿下提醒的及时,要不然连买价卖价都搞不清,准得赔死!您说个价儿吧?” 你还搞不清呐?光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哈!李璲鄙视的晃了晃中指,反正对方也不明白,掐诀念咒似的掰手指说:“一瓶罐头一贯钱,一箱是一百瓶,您先别急着撇嘴,不说吃到保鲜的水果值多少,主要是我那玻璃瓶子贵!咳咳,算下来五千箱总共五十万贯钱,您可别还价儿……”说着李璲就一伸手张开在裴耀卿面前。 “没问题,老夫不还价儿!等运到长安卖精光,老夫就把钱送去仪王府,也省得千里迢迢来回折腾……那个,货在哪儿?老夫先验货。”裴耀卿答应的这个干脆啊,拍掉李璲伸出的手,就想迈步开溜,敢情是空手套白狼来了。 李璲真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呢,我的货用得着代销吗?你和明抢有什么区别……“验货不忙!”李璲伸出一条腿在裴耀卿的必经之路上,要不是他跑得不快非得拌个嘴啃泥不可。李璲直接一胳膊搭在裴耀卿肩膀上,就像多么铁的哥们儿似的,调笑道:“运到长安,卖完了再结账,我王府自己运去自己卖不好么,那就不必倒您一道手了吧?” “呃……”奸计接连被识破,裴耀卿终于有一丝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穷对付:“裴家净出清官了啊,不似韦家蝇营狗苟的财大气粗,呵呵,要不老夫也不会大老远来求殿下帮衬不是?这样,老夫再透一个消息,算是提前支付跟殿下赊账的利息了如何?” “那倒不妨先说来听听。”李璲眼神示意高适用胖大身体堵住门,别让裴耀卿跑了。 高适也笑嘻嘻的照办,反正大家都知道这是寻乐子、开玩笑、闹着玩,裴耀卿此刻不说等临走时也会说,两人现在就是在‘飙戏’。 裴耀卿收起玩笑的神态,明显就是还有正经事要商量,所以高适也正经起来真的塞紧了门。只听他一本正经的再次压低声音道:“我那个堂叔裴光庭一病不起,估计熬不过这几天了,这个门下省侍中的相位可就空出来了,听说,萧中书已经推荐了吏部侍郎韩休接任,殿下以为如何?” “韩休?这个人怎么没啥印象啊?”李璲转头看向高适,实在是自己脑子里带来的历史知识也是有限的。 高适回禀:“韩休制举出身,历任左补阙、主爵员外郎、中书舍人、虢州刺史。记得当初因虢州位于长安与洛阳之间,皇上时常移驾经过,虢州赋税极重。韩休担任虢州刺史后,上奏朝廷请求平均分摊赋粮于其他州郡。中书令张说将他的奏表驳回,认为他这是在谋取私惠。韩休再次上表时连僚吏都劝他莫要违逆宰相之意,韩休却说,作为刺史不能救百姓之弊何以治政!若因此获罪我也心甘情愿……呵呵,后来陛下圣明,恩准了他的奏请。” “又是个魏征、宋璟一类的直臣啊!徐国公眼光不错,不过……”李璲感慨一声,突然想到什么,对裴耀卿急切的说:“直臣恐怕不大好相处,因为他们不懂变通!回去后要提醒我那岳祖父,他这个举荐又可能是给自己下绊子呢!” 裴耀卿有些不明所以,心道听仪王的意思难道不举荐直臣还举荐奸臣不成?起码不用防备恩将仇报的小人嘛,做不成东郭先生不是很好吗?裴耀卿此刻脑子有点儿慢,犯了非此即彼的模式障碍,实际上,李璲认为最该顶替裴光庭做宰相的就是他裴耀卿!即不算奸臣又懂得变通。 裴耀卿应付着答应着,脑子其实还没从罐头瓶里拔出来,所以一边点头一边把话题又绕了回去:“这个消息怎么样?可以赊贷五千箱水果罐头了吧?” 李璲彻底无奈了,敢情自己全他娘的废话了,只好点点头,挥手让高适去安排。想法多的人还是忍不住嘱咐道:“你倒也不必急着赶路,沿途路过大州府尤其是东都洛阳,就先一两百箱的限额销售,既可以卖高价也算是打打广告,等到了长安剩下的货也少了,更可以卖高价,尤其别忘了胡商……” “知道知道,这些我还能不晓得!”裴耀卿笑逐颜开,伸手拉开厅门,好好的透口气,心里那个爽啊,这一趟总算不白来,想办的事儿全顺利办成了。看看外面隔着老远有王府的官吏走过,这才一拍脑门,想起还有个事儿呢,转头问:“殿下,下官记得左拾遗杜甫、右拾遗王维都跟着您来了淮南,怎么不见人?” “你问他俩啊,呵呵,他俩可忙了,”李璲凑上前也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冷冷的沁入胸口很是舒爽,这才道:“想必你也看到《盛唐旬刊》、《盛唐时报》了吧,他俩正是这两个刊物的主编,现在天天就睡在报馆里,嘿嘿,人尽其材嘛!” “呃,下官看,分明是物尽其用还差不多……”裴耀卿真替太子和忠王感到悲哀,识人不明啊,派两个政治白痴来做间谍,结果如何?反为他人作嫁衣裳了吧!反过来看,仪王可就眼光精准喽,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有半分光就要榨出三分热来,唉,活该啊。裴耀卿继续打听道:“来之前长公主还托我问候太白真人呢,说要是没什么事就请他回去。” “我说你是包打听咋的?本王不记得裴大人你以前这么絮叨啊!”李璲斜瞟他一眼,没好气儿道:“赶紧拿上你的罐头走人吧,本王就不留你吃饭了,别耽误回京交旨!我道门内的秘密就不足为皇姑母知晓啦……” ... ... 第230章 祭天地信安王出征(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把秘密二字掷地有声的吐出,语气戏虐可神情认真,裴耀卿知道他是在说实话,而且已经说了是秘密的了,那就真的不能再问,至于回去怎么和长公主交代那就到时候再编了。至于送客的礼节,裴耀卿不等李璲把自己强推出去,乖乖的自己走了。 李璲站在府门口,看着那浩荡的车队起行,直等到看不见影迹,才匆忙吩咐备车,往武学院的方向疾驰。宝华山并非只有一个入口,在武学院的阴山背后丛林深处,荆棘遍地的掩映中藏着不是路的路,碧玉车只能在山脚停下,等随行的侍卫向四面八方巡查出去后,李璲拉开车门,已经失去了繁琐的王袍换上精干紧身衣裤,几个纵跃间和吴广溶入密林。 再见到人烟时,已经是翻越三座山脊之后,这片峡谷若是从上面观望,能见到的只有终年不消的浓雾,扔个石子下去,等到老,你也听不到落地的回响!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高空的雄鹰再有慧眼也不敢俯冲搏兔,只因害怕头颅撞击在看不清的嶙峋怪石上,那么,人敢纵身一跃否? 李璲和吴广纵身一跃了,当然不是来此双人殉情的,因为数十丈之下双脚稳稳的落在一张铅丝网上,借着弹性转换下坠之力,向特殊的角度横移出五丈远,又紧紧攀住了隐在崖壁间的绳索,不必担心把手掌磨破,绳索会通过滑轮自动向下释放,于是就看到了峡谷内的人烟。 这里有铁器工坊也有木器工坊,当然还有火药实验室。 飞流直下的瀑布轰在在浅薄水潭中,千万年屹立的青石回荡起千万年不变的轰鸣声,正是个掩盖火药试验的最佳处所。当初司马承祯临终没说几句话,却有本小册子偷偷塞进李璲的袖口,算是八十年来老头子的日记精华,其内容包罗万象,这个峡谷盛产火油就是其中的一句。只不过,李璲看到后更注重了它的地形。 “又失败了,怎么就密合不好呢?真够危险的!”老远一个愤怒的声音正在和自己较劲,李璲眼尖已经看到正是诗仙,只不过毫无出尘的气质,蓬头垢面不说,粗糙的双手上血迹斑斑,面前地上一些乌黑的铁管子已经炸的变了形,根本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 李白还在把那些铁管子抡圆了轰砸在石壁上,看来是真的在发泄怒火,李璲隔着十米就停下脚步,生怕那些火星子溅到脸上,开口朗声道:“太白先生安好,脾气这么急可不符合道家的修行哦?” “修行个屁……呃,殿下来了啊!”李白转头就骂,骂出口才看到是仪王,一个激灵赶紧收口,感受李璲带来的清新之气,心灵也清澈了许多,李白叹口气道:“搞精细的研究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我?唉,几十上百次就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笨瓜,任谁都会疯掉吧!” “先生把这当作是磨练性情的方法吧,总比在蒲团上枯坐有趣些呢!”李璲这才敢近身几步,呵呵笑道:“若是按照他们佛门的说法,每经历一劫就升华一步,先生失败一次就距离成功更近了些,一条路再远总有走到头儿的时候啦!” 李白点点头,心情已经好了许多,随手扔掉那些扭曲的铁管说:“多谢殿下宽慰,只是耗费这么久了又有殿下细画的图纸在,还是造不出能不炸镗的毛瑟枪,实在有负殿下啊!” “炸镗?”李璲听闻这个词儿顿时恍然大悟,急走几步上前捡起那些破管子仔细抚摸,上面还带着火药的余温和呛鼻的气息,果然,是用厚铁板弯曲闭合成筒的!看来浪费时间都是自己的错啊,忘记了这个关键点,造枪筒需要的浇铸工艺一次成型才行,否则愣靠锻打的话,接缝处无论怎么牢固终究不是一体的。 李璲把这个事儿不好意思的讲出来,没想到李白不但没气死,反倒开怀大笑起来,捧着炸烂的枪筒就往工坊跑,临走说:“原来如此啊,我真是榆木脑袋不知变通研究方向,多谢殿下啦!今后我就把精力转移到浇铸问题上去,五年十年,不弄出来不罢休……” 李璲背着手站在瀑布下,心里只能为自己默哀片刻,一是不知要抹杀多少传世名篇将不再出现,二是这次征伐东北又要多牺牲数不清的大唐将士了。 自从开元十二年契丹王李郁于卒,弟李吐于继位后,就与大臣互相猜忌导致投奔唐朝不敢返回。唐玄宗为全力对付吐蕃,只好封李邵固为契丹王。开元十八年,契丹王李邵固率其部众并胁迫奚部众人背叛唐朝投降突厥。 唐玄宗闻讯即令幽州长史赵含章率部征讨,又命中书舍人裴宽、给事中薛侃等于关内、河东、河南、河北等分道招募勇士。去年以单于大都护忠王李玙领河北道行军元帅,御史大夫李朝隐、京兆尹裴伷先为副元帅,率十八路总管讨伐奚与契丹叛乱部众,结果竟然打了半年弄个不胜不败!这也是现在忠王李玙那么老实隐忍、不敢冒头的原因。 李璲能想到战争中牺牲的将士,朝堂上现在可没人想这事儿。 皇甫惟明出使吐蕃有功,刚刚加封了开府仪同三司,风光正盛呢,此刻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微臣保举太子殿下率军出征,一来振奋军心使将士用命,二来使殿下直面战场、接触民间能够成长为合格的储君。另外,文有鄂王瑶足智多谋,武有光王琚英勇无敌,必可一战功成!” 要不怎么说人不能得意忘形呢,皇甫惟明丝毫没发现一个问题,若是他真的那么受宠,皇帝一开始就该准予他的请求,岂会一直默不作声?何况光是默不作声那就好了,他这话等于揭发太子、光王、鄂王是一党!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那你也不能说出来啊……在他身后朝堂上瞬间哗然,集贤院大学士张说狠狠的拽了把他的官袍后襟。 他缺心眼儿,不等于别人不清醒。太仆卿长孙览一直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从不屑到不耐,顿时意识到机会来了,出班驳斥道:“皇甫大人此言差矣!太子乃储君是国之根基,万一有个闪失谁能负责?”这话冠冕堂皇挑不出毛病,长孙览厉喝之后转身向上叩拜道:“臣启陛下,可令寿王遥领行军道大总管不必亲自出征,臣推举驸马薛绣将门虎子、家学渊源……” “长孙大人非要置我大唐勇士死伤无数不成?”斜刺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来自刑部给事中郑泰,冷嘲热讽道:“你这是为去年战败的薛家将鸣不平么,薛绣还不如他兄长薛讷呢!薛讷常年作战经验丰富都战败了,何况薛绣纸上谈兵?” “话不能这么说,薛讷不过先锋,论战败的责任也该主帅负责!”长孙览无名火起,明知郑泰是忠王一系,还是直指去年战败是主帅李玙的责任,说得郑泰怒目相向也顾不得了,向上奏陈道:“陛下,哀兵必胜,让薛家人戴罪立功岂不获胜把握更大?” 说完再看,李隆基表情毫无变化,长孙览的心就凉了,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比皇甫惟明强多少!尴尬的退在一旁隐入人群。 他清醒了皇甫惟明还没有呢,抓住话绊儿就不依不饶道:“刚刚你说亲王挂帅可以遥领,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太子殿下也可以遥领嘛,皇上您说是不是?”最后一句竟然直接问李隆基表态,简直有些放肆了! 李隆基忍着怒用茶杯掩盖面颊,看到这晶莹剔透如薄薄冰玉片般的茶杯顿时有了期待……再等等,利用这帮人的吵闹正好拖延时间再等等!谁做主帅根本不重要,你们想为各自的主子搏一个虚名,朕可以给你们,朕只要把仗打赢就对了! 刚刚坐上侍中高位的韩休此刻一脸刚毅的突然开了口:“忠王玙去岁败兵确系有责,这一年来闭门读书、获益良多,请陛下准予忠王知耻而后勇!”他也算正得宠的,他这一说可就让人浮想联翩了……这个敢犯颜直谏的家伙难道也有立场? 尤其是提拔他的中书令萧嵩心下一惊:自己难道老糊涂了竟然看错了人?我提拔你上来是让你帮扶忠王势力的么?平时沉默寡言的你竟然关键时刻真敢冒头儿啊……萧嵩刚想怎么驳斥,就见骚乱的大殿安静下来,一个中年人从殿外匆匆进来,正是刚从淮南赶回交旨的裴耀卿……萧嵩迈出的脚又退回来,心里霎那安详了,看裴耀卿容光焕发就知道有好消息。 果然,万众瞩目中,裴耀卿跪在金阶朗声陈奏:“臣殿中监裴耀卿传旨淮南幸不辱命,并淮南道节度使李璲已征调淮南存粮五十万担直赴冀州储备,李璲表奏托臣带回,推举信安郡王挂帅出征……”说着双手上捧,高力士好似从睡梦中醒来,疾步下玉阶去接过奏折,回到龙书案前,李隆基终于有了笑容。 粗略的翻看几眼,唐明皇暗自点头,扫视殿中众臣一个个犹疑不定中噤若寒蝉,唐明皇打破沉闷轻语道:“你们吵完了?那好……”突然一拍龙书案站了起来,冕旒冠前十二串珍珠哗啦啦乱颤,高声宣布道:“传朕旨意,令信安郡王李祎为河东河北行军大总管,殿中监裴耀卿为副总管率神策军进击奚、契丹!幽州刺史赵含章为左路军,并州都督郭英杰为右路军,云州司马程伯献为中路先锋,冀州长史宋之悌押运粮草,二月初一日誓师开拔!” 李隆基一甩袍袖就退朝了,大殿上众臣面面相觑:合着您心里早就都安排好了啊,那还让我们讨论个啥,这不涮人玩儿吗? 开元二十年刚刚过了正月,长安城的百姓在欢庆中还没过够呢,时不时大白天就有财大气粗的点燃烟花,哪怕在纷飞的雪花中略显暗淡,那又怎样,让一坊的穷苦人乐呵乐呵顺便给自己唱唱喜歌就好,图个热闹嘛! 但这一日的爆竹声响有点儿不对了,震天的轰鸣把全城房檐上的冰凌都颤碎了,许多人朝天空望去,却望不见什么新式礼花绽放出的华彩,再说,这日子也不在节上啊……“不对,这是号炮响!神策军营那边,我的天,难道长安遭敌袭了不成?”终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惊呼着奔走相告。 ... ... 第231章 祭天地信安王出征(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好事者涌向神策军营,长安城宏伟宽阔的街道竟然发生了拥堵,乌泱泱的人潮在汇聚着,好像那里是个有巨大吸引力的黑洞。但就在奔跑中大家已经明白过来,只闻号炮而城墙上没起狼烟,鼎盛的大唐是没有任何势力有胆量、有能力攻击到长安的!要是这点儿自信都没有,也不配做大唐人! 最早传闲话的人受到各种白眼,好心的长辈在奔跑中语重心长的教训他:“憨货你小子记住,我大唐只有出征,示警是别国的事儿!哼,猜都不会猜,净说丧气的话活该你家穷一辈子!”哪儿有劝导啊分明就是诅咒。 神策军营门口都是来送行的百姓,就算是瞧热闹也都怀着振奋的心高呼“大唐必胜”、“神策军威武”!营门外倒比营门里人多呢,气势也更盛……一个个踮着脚尖扒着眼儿张望,生怕错过精彩细节。 只见那高搭的点将台上披红挂彩,信安郡王李祎如金甲天神般傲然站立挥舞着令旗,胸前飘洒五缕雪白的长须威风凛凛,另一手中高举的唐刀在半空中烁烁冷芒。往台下看,二十八个方阵踏着一样的步伐,持戟的都是锃光瓦亮,配弩的各个精神焕发,只有四个方阵没有明显特征,殊不知那才是最厉害的,他们怀中有震天雷那种大杀器。 一百零八声号炮响毕,众将拜天,三军祭地,每人一碗烈酒下肚,随着李祎的仪刀利落的挥下,神策军营门嘎啦啦打开,百姓们急速往两边闪躲自动列成队,那二十八个千人队上马的上马、驾车的驾车逐次冲出,在百姓们的欢呼声里目不斜视,以坚定的步伐踏出隆隆的轰鸣。 昨日像那东流水大军出征不可挡,今日震我心捷报收……三月二十日的清晨,长安城刚刚在第一缕曙光中开启城门,就迎来了东北前线疾驰回的骏马,信使的嗓子都喊哑了,还是不停的在飞驰中嘶嚎着“东北大捷!营州解围!阵斩三千!契丹遁逃!”撕裂着长安早春的迷雾,百姓们在欢欣中惊醒,不顾寒露打湿衣襟就都跑上街来,只为听清楚些。 其实比百姓们更激动、急切的是官员们,兴庆宫的大门还没落锁呢,门前广场上一水儿的紫袍金带鹤翅冠,已经弃了车驾聚在一起互相说着“同喜同喜”开怀大笑。没有人注意到,真正主事的宰相、大将军、六部的尚书都没在场。 唐玄宗并非没起床,正相反,皇帝陛下彻夜就没睡!中书令萧嵩、门下侍中韩休、平章事张九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等等都陪在左右。唐玄宗书案上摊开的战报可和外面嚷嚷的不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或者说,清晨开城门疾驰进来的那个信使,是昨夜皇帝故意派出去的。 就在半月前,平卢先锋将乌承玼对右路军都督赵含章进言:契丹是很厉害的敌人,前日一击而退并非不堪一击而是要引诱我军,应该按兵不动以观其变……但赵含章却执意不纳仍率部追赶,遂与契丹众在抱白山展开激战。人困马乏之时果然有伏兵杀出,山谷四面皆闻战鼓,高山上箭如雨下,任凭唐军铠甲坚固可抗击一时,终究寡不敌众是眼瞅着要在所难免了。 抱白山连绵十里都是三尺厚的积雪,三月的空气在长城之北毫无早春的生动,在西北和中原驰骋惯了的战马都流露着怯懦,不是对敌人,而是对环境……环境就是最大的敌人!这里不但有躲不开的严寒,还有放眼望处处晶莹雪白的颜色,除了雾气中的灰白就是阳光下的亮白……后世有专有名词叫雪盲症! 幸好此刻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搏杀! 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的口鼻、汩汩鲜红不断在每个人的四周飙起、狰狞的敌人眼神距离那么近还有刀剑摩擦的铿锵声入耳……从嗅觉、视觉、听觉上终于令人感受到自己还在具体的世界里,而非幻梦的虚空中。 愚蠢的赵含章——冰天雪地中怎么能让士兵们穿着沉重的铠甲?哪怕这是唐军的标准配置但你作为将军不懂变通吗?哪有契丹武士紧身的兽皮方便?尺厚的积雪已经很难行军了,突袭不够快、追剿不够快、逃生更不够快!何况冰冷和冻结啊,英勇的大唐健儿挥刀都很难自如,加上铠甲内不断结霜再不断融浸在肌肤上,多少人全身块块冻疮! 幸运的赵含章——在这个埋伏圈中马匹不再灵动、唐刀不再锋利、力气不断的随着血和汗消融、连诸葛弩的射程都被呼啸的北风吹散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全军覆没唯一的仪仗,戏剧性的恰恰是结了一层坚冰的、原本就坚韧的大唐制式铠甲!契丹的烂铁箭根本不能在上面撞出哪怕一个划痕……哈哈,要是可能,赵含章想亲吻自己一口。 “弟兄们,顶住!援军就快到了……”赵含章挥刀砍死身侧一个契丹武士,就着那颅腔内喷出的鲜血暖暖手,在寒风里声嘶力竭的喊叫,也不知能有几人听到,不管了,积雪中想撤退是冲不出去了,赵含章举目四顾,敌人毕竟越来越多,自己的将士毕竟越来越少。 罢了,悔不听乌承呲之言,只怪自己立功心切,断送了这些英勇的生命不说,身后还要留下个败军之将的名声……凌烟阁是上不去了,唉,赵含章跪倒雪地,向西南方仰天长叹:“陛下啊,看在罪臣力战不退马革裹尸的份儿上,请不要迁怒在罪臣堂姐身上啊!” 赵含章老泪纵横,近乎失去了生的希望,甚至不管头上的刀剑纵横,只顾行最后的叩拜大礼。当此时,一把巨斧盘旋着从人缝中飞来,带起的呼呼风声能压盖住飞雪……噗!一条臂膀挡在了巨斧前进的路上,紧跟着这条臂膀就离开他的主人正崩在赵含章头上。 瞬间清醒过来,回身看,却是明威将军薛楚玉以身躯为自己挡下了致命一击!那巨斧惯性不减,旋转中只是改变了方向,就在赵含章眼瞅着来不及中,切割进了薛楚玉的胸腹……“啊!杀!”薛家将没有孬种,在上下半身即将分离的霎那,薛楚玉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已经忘记了疼痛、克服了全身关节的冰冻,毅然将战剑甩了出去! 无独有偶,正是以那巨斧盘旋而来的相同方式、逆袭着相同的轨迹、切削下半拉巨斧主人的头颅……“哈哈,足矣!”薛楚玉最后的豪情直冲云霄,震散了茫茫风雪,给战场带来短暂的清明。 赵含章悲愤交加,疾呼着“薛将军啊”胸中的闷气澎湃吐出,一扫刚刚的放弃之心,一个纵跃扑到那血泊中抱紧了残尸,甚至一瞬间还能感受到这条英灵的煞气!赵含章再次拄着唐刀站起身,挺直了胸膛,没有眼泪,嘴里喃喃道:“楚玉你无愧于姓薛,都是本督的错,待我再赚几颗人头就下去陪你……” 赵含章咬咬牙,浑身爆发出巨大潜藏的力量,仿佛冰冻的唐刀都变得轻如鸿毛,大步流星的再次冲入人群,纵横捭阖间,一颗又一颗人头滚落,竟不是劈断的而是生生砸断的!赵含章心中最后的执念就是,不能丢了已死的堂姐赵丽妃的脸! ... ... 第232章 遭嫌弃徐国公罢相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是的,别人可以逃,哪怕回长安下天牢,使些钱财总能保住命的,但赵含章不能逃,因为他是已故赵丽妃的堂弟,是当今太子的表舅!只能落一个力战身亡的评语算是功过相抵,才能不影响到表外甥太子殿下的地位,也就保全了赵家的富贵。 长安城的兴庆殿里李隆基手中攥着的第一封战报,就是幽州刺史冒进中伏、兵困抱白山谷的情况……李隆基阴沉着脸,心中诅咒着姓赵的已经死了一百次,你最好是真的死了,要是敢逃跑导致御史们弹劾太子、动摇朝堂的话,朕非得把你赵家满门抄斩不可。 李隆基四指在桌案上不耐烦的轮弹着,说:“皇甫惟明,前两月朕记得就在这里,你还鼓噪唇舌请太子领兵呢吧?哼哼,要是依了你,现在马革裹尸的就是瑛儿了吧?你还真没有结党,这倒是证明了你和太子无私交呢!”李隆基难得今天说这么多话,却是连讽刺带挖苦,句句诛心。 皇甫惟明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刚刚弄来的‘开府仪同三司’的帽子恐怕保不住喽,‘呱蹬’就跪在了玉阶上,口称:“老臣昏聩!老臣不知兵事而胡乱进言,请陛下降罪。” 他终于清醒过来,脚掌踏实在地上,但无论如何是不算早了。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落井下石者,但怕什么一定会来什么,刚刚被从荒蛮烟瘴处提拔进京的另一个风光人物、大名鼎鼎的张九龄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实衔开了口:“臣启陛下,眼见为实啊,如今战事正紧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无论薛楚玉是否血战捐躯、赵含章是否力战不退、又或是信安郡王为何没有配合,都不如先议定是增援还是传旨暂退重要吧!” 张九龄貌似耿直的忧国忧民,说着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却几乎把重要人物都给定好了罪名……薛楚玉背后是寿王、赵含章背后是太子、信安郡王背后是仪王,这分明是打算把自己头顶上的几座山一网打尽,时机掌握之妙到毫巅可以载入《职场晋升术》了。 他唯一没牵扯的是忠王李玙! 最下首躲在阴影里的李林甫微眯着眼睛,毒蛇般紧盯着这个火箭般突然窜红的张九龄,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什么是大奸似忠?此人就是!竟比我还有心机,于不经意处给皇帝轻轻的渗透一个寿王、仪王、太子有罪的小小印象,这是温水煮青蛙的招数,每天一丁点儿毒药慢慢等着天长日久后发作啊!看来以后要对他多加小心了。 李林甫默默的又往后退半步,让身形彻底隐匿在殿柱后面,做不到知己知彼之前是绝不打算去斗张九龄了。而眼看着张九龄的软刀子,从唐玄宗微微抽搐的嘴角上证明,真的被剐蹭到了一根细细的心弦,有人坐不住了。 中书令萧嵩声若洪钟,持笏板闪身挡在张九龄前面,说:“张大人也说眼见为实了,光从战报上并不能肯定两千里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刚刚开战,就算有损也不过一个小小的遭遇战而已,信安郡王文武全才又久经战阵,所谓用人不疑!臣启陛下,此刻就说什么增援或撤军为时尚早。” 萧嵩的话确实老成谋国,张九龄顿时哑火,本来还想只要皇帝松口,就顺势推荐陇右经略使张守珪担负起二路元帅呢,但看萧嵩言罢皇帝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张九龄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心急了,姓萧的根深蒂固啊,不光是门生故吏遍天下,更有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看来自己磨的还得再缓些、再精细些…… 可没想到不需他出手,另有主动扛枪的傻子——真正耿直的门下侍中韩休,本着凡是‘权臣萧嵩’赞成的都是错的、他必定反对的原则,从另一侧出班奏陈:“徐国公此言差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微臣不是信不过信安郡王,为万千将士性命计,微臣毛遂自荐愿出任监军使火速赶往营州,请陛下恩准。” 萧嵩虎目圆瞪,只恨自己怎么会提拔这个白眼狼,冰冷的说:“真有什么事儿,等你赶过去也晚了!” 立刻换来韩休机敏的回敬:“总比坐这里干等着强!” “够了!刚刚还说要朕分清主次,你们又开始吵闹!”李隆基突然拍了桌子,顿时朝堂上一片寂静。这是积压了这几个月的烦躁忍不住了,两个宰相各有优点,偏偏不能凑到一起,总是为反对而反对也要反对,李隆基有些生厌了,要不也不会大老远掉一个广州都督张九龄进京。 “臣有罪……”几人同时退开,没敢往上看。若是往上看了就会发现,皇帝的眼神充满了厌烦。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充满了前人的智慧,说的俗一点儿,比羊圈外流口水的狼危害更大的,是厨房内的老鼠。 李隆基的心思已经大部分从遥远的冰天雪地转回了这个朝堂,看着下面一个个的能臣、忠臣、直臣,心底默默叹气,每一个都能独挡一面啊,放为一州刺史都能建设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偏偏凑在金銮殿上就都满脸的阴险狡诈。 又是片刻的冷场,李隆基突然想起什么,伸着脖子在人群中踅摸,终于看到了低眉顺目的裴耀卿,浮起笑容道:“裴卿家,你就没什么事儿要禀奏的吗?” 裴耀卿众目睽睽下被点名了,艰难的挪动脚步就像当年曹植七步诗似的,缓慢的走三步退两步就是耗时间想对策,但距离实在有限,一共就五步远就到了殿中央,只好犹豫着说:“臣……臣没把握的事儿不敢在陛下跟前妄言,”偷眼看到李隆基给他个‘恕你无罪’的示意,这才道:“臣督造的三千颗五雷天罚十日前完工已经运往幽州,想必此刻应该到了,臣暗自揣测信安郡王是在等待这宗大杀器才迟迟没有发兵的。另外……” “还有什么别吞吐,裴大人尽管实话实说,陛下断不会怪你。”高力士在侧也点点头,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和善。裴耀卿深吸口气再次躬身道:“谢高将军。臣上次从淮南临回返前,仪王殿下嘱托臣,无论谁领兵出征,务必使裴家绸缎庄印染各色鲜艳布匹,第一批一千匹布随军携带了,第二批两千匹布在七日前也凑齐了运去了。” 随军携带鲜艳绸布做什么?大殿上众人面面相觑,更有不安好心眼儿的人在揣度,难道李祎未战先怯、胆敢在战败后向蛮夷朝贡乞和不成?那可是丧权辱国的重罪,裴耀卿再实诚也不会说出来吧! 唐玄宗也瞪大了眼睛,灼热的目光都能把玉阶烫个洞,裴耀卿其实也不明白,幸好有左威卫大将军覃睿反应快,猛地大叫一声“雪盲症!陛下,是雪盲症!”赶紧给唐玄宗解释了雪地行军最忌讳没有参照物的迷途问题,这是当年在仪王府聊天时李璲教授过的,沿途让哨探不断悬挂大幅的彩旗,还可用不同颜色表示不同地形,是从简的办法。 “甚好,裴卿,甚好……”唐玄宗展颜一笑,也不知是夸裴耀卿办事稳妥的风格甚好,还是对李祎可能是计划毕其功于一役的把握甚好,又或是又让仪王璲露了脸?反正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就好。反正唐玄宗挥手对高力士道:“再有战报来随时呈上就是了。” 皇帝说完就斜卧御座闭目养神起来,也就是没说散朝!这可苦了底下的众臣,不能走,还没地方歇着……当然这点苦算不得苦,比起两千里外的抱白山战场来,那里才是正在经历人生最大的苦难,死亡! “杀啊……”赵含章正要自裁的时候,又一股生力军的影迹添加进入战场,副将一把拦住惊喜道:“大人,你听,喊杀声是汉语啊!” “噢?果然……”赵含章顿时从雪地中爬起来,抹一把眼睫毛上的冰雪,果然看到契丹军后阵大乱,啸音急促中战鼓都停歇了,战场上无数契丹武士转回头的工夫被幽州兵趁机枭首,几名偏将都赶到赵含章身边,几乎激动的哭出来嘶喊:“咱们的援军!不用死了啊大人!” 正是李祎终于率唐军主力赶到了! 契丹主将倒是处变不惊,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又是迅速判断出天时地利,一边吩咐手下大将分兵抗敌,一边叽里呱啦的向空旷的山谷中契丹勇士们喊话鼓劲儿,猜也能猜到无外乎就是说唐军耐不住冰雪、胜利必将属于我们、狼神鹰神保佑云云……若没有那个穿越者,狼神鹰神原本是应该显灵的。 还不错,信安郡王李祎耐着性子等契丹人喊完了口号,这才在高头大马上轻舞鲜艳的令旗,山脊上一队又一队的生力军露头,分别在铠甲外围裹着不同颜色的绸布,却不急着俯冲,而是形成半包围远远散开。 契丹人一头雾水,怎么唐军的增援这么孬种?还是按照汉人的一贯窝里斗、这些增援和阵中被围的唐军有仇、静等着让我们螳螂捕蝉而他们黄雀在后?可惜契丹主将猜错了,李祎很快给了他答案……铺天盖地的铁疙瘩被投掷过来,不等落地,半空的轨迹中就化作了火光! “轰隆、噼啪、轰隆、喀喇!”接连不断的巨响在契丹外围武士间爆炸,没被炸到的人也被崩飞的土石撞击了胸腹、幸免肢体健全的人也被近在咫尺的巨响震裂了心脉!眼瞅着硝烟弥漫掩盖不住血浆迸溅、不断荡漾的回声在谷地上肆虐出无形的恶龙吞噬生灵。 “快跑啊!”这句可不像契丹语了,大概全世界除了‘妈妈’二字就属这句发音类似。弯刀都被丢弃了,契丹武士胆小的已经跪地等候天神降怒,不信邪的只恨少生了两条腿而身上皮甲太累赘…… ... ... 第233章 世家奔走急站队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报!东北大捷!”长安城沉寂一个月后又迎来了八百里加急的骏马,这次却不是唐玄宗安排的了,而是真真正正李祎的奏报。 “快呈上来!”唐玄宗说着呈上来却根本等不及,自己已经迈开腿跳下御座,亲手抢过那奏报信筒打开来。李隆基在金殿上一边踱步一边亲自朗诵,什么‘奋勇追击,穷寇末路,大破契丹,俘斩甚众’云云,念到高兴处竟然从未有过的和高力士击掌相庆,把满殿的臣子都看傻了。 有人窃窃私语着:“喂,记得上次陛下这样举动,好像还是剿灭太平公主的时候吧?”旁边人赶紧掐他腰眼儿,用眼神制止后蚊子声说:“闭嘴!陪着皇上高兴就是了。” 李隆基确实高兴,捣乱了好几年的契丹人啊,信安郡王前后只用了三个月就凯旋而归,可谓一战而胜!早知道李祎出手这么神奇,悔不该以前用薛丁山那些废物。李隆基满口称赞的同时还不忘轻蔑的扫视那些赔笑脸的人,颇有表扬他就等于批评你的意味。 其实这是李隆基不太懂军事了,好比一个人饿了,连吃了六个包子还没饱,吃第七个时感觉饱了,于是就感慨‘早知道吃第七个能饱,何必吃前六个呢’同样道理。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倍,薛家将在东北和契丹拉锯好几年,虽然败多胜少,但也消耗了契丹的有生力量。 而愚蠢的契丹人又觉得自己总能打胜,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以前都是骚扰战、侵袭战,灵活快速的特长尽情的发挥,掌握主动当然能赢。但这次大举集结各部落意图攻城夺关就是自不量力了!契丹人狂妄的打这场集团冲锋型的阵地战,不得不说是李祎的天大幸运!否则,深入白山黑水去搜寻千百股契丹小队的话,未必比薛家将强。 “天佑我大唐,兵锋所向势如破竹,这都是陛下英明决策之功,拨散奸人胡言之迷雾,选贤任能才使信安郡王建功!”萧嵩头一个唱赞歌,自己也是洋洋得意,毕竟有仪王璲这条线可以说自己和李祎是一头儿的。 但听在李隆基耳朵里就别扭了!你拍马屁就拍前半句就好了,提什么奸人、贤能的茬儿?李隆基仅仅“嗯”了一声算是搭理他,好不容易的喜悦都打了折扣。 这个细节顿时被韩休抓住了,立即上前,也连批带讲却板着脸道:“东北大捷乃是皇上厚德、将士用命、我朝鼎盛、上下齐心!岂是信安郡王一人之功?”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萧嵩把态度摆端正。 可李隆基回给他的连那个“嗯”都匮乏了!你也同样啊,前面那四个词组就够了,用得着特意贬损主帅么?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里,起码李祎还是我李隆基的堂兄呢好不,给点儿面子行不行? 这还不算完,更有那长孙览满怀嫉愤,冒出来道:“信安郡王之功当然不能抹杀,所以奖功罚过才能彰显陛下圣明!契丹跳梁小丑,原本不值一提,最后弄得大动干戈浪费钱粮啊,臣参奏幽州刺史赵含章轻敌冒进,致使损兵折将、并扰乱主帅战略构局之罪!”这个时候泼冷水、开水、脏水太不合时宜了! 他刚开口背后就被杨思勖一脚踹在腿肚子上,呱蹬跪在地上还想转头骂街,被杨思勖狠狠的瞪了回去。李隆基真的厌烦透了,大好的心情消失殚尽,这帮人这是在互相争权夺利吗?分明就是合伙儿给朕难堪!李隆基一甩袍袖冰冷的说:“就没有一个陪朕痛饮几杯的臣子吗?” 这话不但是冰冷,甚至是凄凉了……众人赶紧躬身齐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唐必胜,所向披靡!” “赐宴吧!”李隆基忍着火吐出三个字,转身就往后殿走了。剩下这些重臣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犹豫中才挪动脚步跟上去,于是在尴尬的气氛里陪着皇帝花园宴会,那些歌舞谁也没心思看了,奏的什么曲子都没听清,每个人心里都在算计着小九九。 整整一晚上的宴会,竟然少有人出声说话,皇帝面无表情坐在上面看歌舞,竟然都没吃几口菜。两侧宴席上众人更是不敢动筷子,直到皓月当空鼓打三梆,欢快的歌舞在周围这些泥塑木雕般观众围拢中好似个大笑话,所有人饿着肚子咕咕叫才各自回府。 但萧嵩没走,干坐了一整晚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从张九龄千里调入京城到裴耀卿获得‘甚好’的评价,从前面几十位宰相的下场到自己为官五十年的沉浮……歌舞散尽所有人退场了,皇帝没走,就像商量好一样。 萧嵩来到御座前,平静的躬身行礼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更领风骚三五年,呵呵,臣启陛下,此次东北大捷裴监丞有萧何之功,信安王有韩信之力,老臣年事已高愿意让出宰相之位,以提拔后人,还请陛下恩准。” 萧嵩突然请求致仕,虽然出乎李隆基的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一愣神后就明白萧嵩是真心辞官的,能放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之职,非大智慧大气魄者不可得!唐玄宗叹口气安慰道:“朕并没有讨厌卿家,老国公何必要走呢?” 四下无人,萧嵩干脆实话实说:“我担任宰相,爵位已到极点,幸好圣上没有讨厌我,老臣才能自己辞官。如果等到皇帝讨厌了臣,老臣脑袋不保,又怎么能够自己选择去留呢?”言罢泪流不止。 唐玄宗几步奔下御座,扶起叩拜的老国公,也是感动的道:“你说得很实在,朕还没考虑好该怎样决定,你先回家,但明早你正常来上朝,朕自有安排。”萧嵩点头离去,那背影并无丝毫的萧索,老头子本就高大的身躯反而好像挺得更直了,不得不叫人佩服。 ……五月的夏天壬辰日,李祎领神策军得胜回朝,朱雀街上张灯结彩,全长安的百姓都涌出来观看那堆满几十辆大车的契丹人头!在阳光下、在烟花里,没有人害怕反而鼓掌叫好,关中大汉们从秦始皇征战天下,辈儿辈儿都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真正唐人的气概就是在这些战火中铸就! 钟鸣十二响,鼓打一百零八棒,神策军整齐的马队来到承天门下接受皇帝的检阅,献上那些灰头土脸的契丹俘虏,又是号炮轰鸣震荡的人们欢乐不已。今天是个好日子,自从六年前虢国公征南,已经六年没有这样的大胜了!大唐需要不断的胜利,才能继往开来的振奋天下人永恒的骄傲。 唐玄宗赐载誉的将士们平身,亲自拉着李祎的手登上承天门接受百姓的颂扬,鼎沸的人声渐息,李隆基当众宣布:信安郡王李祎因功加开府仪同三司,兼关内道支度、营田、采访处置使,并总督泾、原等十二州军事。 这里恩宠已极,李祎以五十多岁的高龄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百官各怀鬼胎都在思考如何自处的问题,是攀附、还是守拙?回到皇城内的太极殿,大朝会上的气氛却是诡异的,另一道旨意竟然在同一天发出:张九龄接掌中书令,裴耀卿升任门下侍中,萧嵩改任尚书左仆射,韩休改任尚书右仆射……百官瞠目结舌,这太让人无所适从了吧?皇上啊!您这哪儿是惩罚宰相,分明是在考验我们的智商。 ... ... 第234章 望族妥协暗通商(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同时被提拔的竟然还有河西节度使王忠嗣,兼任了陇右节度使和关内节度使……王忠嗣的帅才天下第一,又是打小被李隆基当成学生和儿子亲自抚养长大的,就不提他了。可还有个御史大夫李林甫得到‘同平章事’的宰相衔,算几个意思?简直莫名其妙! 徐国公府门前车马稀,常来常往的很多人都掉头去恭喜张九龄了,谁都知道如今那‘尚书左右仆射’就是个恩荣的虚衔。当然百官们也很郁闷,按理说也该去给裴耀卿送点儿礼的,可这里面复杂的关系实在捋不清楚啊!裴家通过仪王的关系和萧家有很多生意往来,尽人皆知,信安郡王李祎更不用说,是最早主动绑进仪王的战车的,可关键是皇帝的态度! 萧嵩被贬了,李祎和裴耀卿被提拔,貌似仪王的势力没什么大变化,但同时张九龄好像是为忠王说话的,李林甫经常初入武惠妃的内宫,而幽州刺史赵元章差点儿拖累整个东北战局却并没有获罪……只能说,唐玄宗又开始玩儿平衡的游戏了,让百官摸不到头脑那为最好! 但也有摸得准头脑的,比如集贤院大学士张说,此刻就在凤还楼的雅间内摆上酒菜,对面而坐的正是信安郡王李祎,难怪那么多去王府道贺的人都被拒之门外了,敢情李祎内心真的害怕了,害怕功高震主,害怕物极必反,所以选择了低调,低调的从后门出来请这个老狐狸张说来把把脉。 “王爷您刚刚立了大功,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的,呵呵,”张说品一口清酿,岁月的波澜已经把他的皱纹雕琢的越发和善了,掰着手指计算道:“营田使、采访使都是做实事的忙碌官,即便权力大、油水足毕竟不如出将入相那么风光,皇上不但没让王爷您入相,反而提拔了张九龄和李林甫,这就已经是分散权利了嘛。” “这道理我明白,所以担心的也是这个啊!”李祎摇头叹息,仰脖灌进一大杯琼浆,忧心忡忡一点儿不减,道:“以前彻底不任职自然什么麻烦都没有,现在任职了又连风光都没捞上,反而被皇兄防备起来,这难道不危险吗?我自己倒还不算什么,就怕影响仪王殿下啊,君不见连徐国公都无端罢相了么?” “此言差矣!您是置身其中就当局者迷喽,”张说笑着摆手,压低声音凑近了说话:“当初您是怎么教导仪王殿下的您忘了?老夫可是在旁边听的佩服不已啊,呵呵。在皇上心里众皇子的争斗才是一等一的安危,至于什么契丹、吐蕃也好,什么宰相、世家也罢都是次要的!所以您自身的安危不成问题,过些时候以不通民事的理由辞掉一些职务就是了。至于仪王殿下,前一阵皇上给的过多,现在顶多算是矫枉过正罢了。”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李祎长吁口气,放下一半儿心来,但另一半还是吊着呢,嚼着羊腿也食不知味,又是一大碗酒灌下后道:“就算是矫枉过正好了,那也毕竟对仪王没好处不是?从军械到粮草,哪个不是依仗仪王才能得胜?皇上心知肚明却不见封赏,张九龄和李林甫的提拔倒使得忠王、寿王等于无功受禄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哈哈,王爷啊王爷,朝臣中一般的狡诈之人都会这样想,您怎么也能这样想呢?”张说以一副前辈高人的语气点拨道:“皇上的目的就是让人这样想啊……您再看得深些、远些,就又不是了!”张说手指轮番在桌子上弹着,正色道:“您觉得忠王的人得到宰相位很得意,看看前面的宰相,被贬不也就是皇上一句话么?而仪王得到的是什么,是百姓的称颂、是将士的崇拜、以及蛮夷的敬畏!这些,可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剥夺的哦!” “言之有理!”李祎一拍脑门,懊悔自己老糊涂之后,看着张说羽扇纶巾的样子突然清醒过来,他这些道理不就是当初我教导仪王时、这老东西在一旁听去的么?靠,现在拿出来开解我……李祎顿时须发皆张,一把抢过张说装比的折扇扔开,笑骂道:“好你个燕国公啊,用我的智谋来骗我的酒喝!不行,今天这顿得你请!” “哈哈哈,明明是王爷你犯糊涂,死活非要请我来,如今谜底揭开了你又嫌简单了,早干什么去了?”张说放声大笑,也不捡回扇子,还把李祎的酒杯抢过来倒进自己的口中,拍拍口袋毫无动静,耍赖道:“孤身赴宴,老夫是分文无有,嘿嘿。” 李祎心情大好,薅住张说的袖子晃了晃,真没银钱的哗啦声,假装愠怒道:“没钱,好办,就罚你这老家伙给凤还楼跑堂儿,一个月一吊钱的工钱,凑够了还清这顿酒席钱为止!” “王爷可怜我这把年纪吧,呵呵,”李祎武将出身力气大,张说挣不脱只好告饶,随后收起嬉笑,又认真的道:“我再出个自己的主意送给王爷您,算是抵债,总行了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说!”李祎没好气的松开手,再次凑近了聆听。 张说撕扯着羊肉给自己补充年迈的体力,再一口酒、又一口菜,差不多看信安郡王等不及又要骂街了,这才抬手表示稍安勿躁,说:“徐国公的孙子萧子夜,这次跟着您出生入死的打仗,您难道不该替他请旨封赏吗?” “有道理……”李祎一下子窜起来,扫一眼桌子上的杯盘酒肉,拱拱手道声多谢,迈步蹬蹬蹬就下楼而去。剩下张说反而愣神了,举着筷子老半天才明白过来,气得抄起酒杯就往楼梯口砸去,大骂道:“你个老狐狸卸磨杀驴,竟敢溜之大吉,哼,店伙计快来,把账记在信安郡王名下啊……” 张说终归身上没摸出钱来,只能真的赖账了。而李祎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请功表章就呈递进了皇宫。 洋洋万言啊,李祎把萧子夜写成了单枪匹马的英雄,杀入敌阵七进七出,最后当契丹大势已去之时,又不顾浑身多处负伤和几个时辰厮杀的疲惫,带领一路兵马冲入雪山穷追不舍,虽未能斩草除根,但那十几车人头中也有少半都是萧子夜的斩获! 这封奏章被高力士捧着,声情并茂的念给唐玄宗听,足足念了半个时辰,如同一篇,把战场上的恢宏和残酷描写的淋漓尽致,血与火的交织中一个银甲战神的形象跃然纸上,让听者无不动容,玉阶下的百官跟着徜徉在那副昏天黑地的场景里,浑身冷颤,心摇神驰,年轻的官员钦羡不已,年老的官员却暗骂信安郡王肉麻。 但最出人意料的事儿是,高力士念完了把这封奏折放回龙案,唐玄宗只给了两个字的回复:“散朝!” 难道萧家真的要完蛋了吗?很多人都惊恐的看着离席而去的皇帝,竟然连刚刚建功的信安郡王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就算夸的有些夸张、毕竟神策军将军萧子夜确实随军出征了,参加战斗是事实啊! 正直的韩休望着离去的皇帝背影,突然大吼起来:“陛下留步!这几日赏罚不明所为何来,如此这般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谁都没想到韩休会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反而替对头萧家说话,都以为他疯了。 只有皇帝清楚韩休就是这么个性情,萧嵩作首辅时他看萧嵩不顺眼,骂萧嵩是权奸其实是谁当首辅他骂谁,并非和萧嵩有仇。如今双双罢相了,他倒不在乎自己安危而是替萧家鸣不平。但李隆基的心思岂会当众告诉韩休这种直性子人?脚步稍一停顿回头看了韩休一眼,李隆基就再次迈步转入后宫去了。 满朝文武默默退出,经过李祎身侧时谁也不再巴结奉承了,全都当作空气,昂首阔步的擦肩而过。这些,李祎不在乎,自己受冷落还省得水满则溢呢,挺好,只是想不明白皇帝的意思,难道张说也猜错了吗? 徐国公萧府门前越发冷清了,春夏交替的好时节竟然有落叶飘下,府门紧闭挂上‘谢客’的牌子都属多余,因为根本没有客人来。萧嵩的两个儿子萧华和萧衡呆立在花圃旁,不忿而又落寞的静观老父亲给花圃修剪枝桠,整整一上午的唉声叹气,终于被萧嵩听进去了。 “你俩今日怎么不去官署公干,呆在家里做什么?”萧嵩手上活儿不停,微笑着平静问道。 供职中书舍人的萧华和弟弟、前年刚续弦新昌公主的驸马都尉萧衡,互相对视一眼,总算等到老父亲理睬了,萧华赶紧把抱怨抖落出来:“还有啥公干啊,打从昨日信安郡王为子夜请功而受冷,同僚就都绕着我们走了,什么事儿也轮不到我们忙活喽,还不如服侍父亲大人修剪花草呢!” “好啊,这下你们可把亲疏远近都看清楚了?”老萧嵩另辟蹊径的问出这句话来,得到二人叹着气狠狠的点头,而萧嵩却试探般问道:“你们可是怕了?” “父亲说笑了,还不至于呢!”萧衡很认真回禀道:“咱们毕竟是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江南文士的领袖,呵呵,不过暂时失宠而已。裴家就没躲避,和咱家的生意完全照常。” “你俩还是没想明白啊,要知道连失宠也算不上!”萧嵩站起身扔掉花剪,正经起来训诫道:“朝廷的四根柱子哪根也不能长、哪根也不能短,否则殿顶都会不稳的,前两年咱们太长,这次又短了,都不好,皇上也会觉得不好,等那几根柱子再一疯涨的时候,就是咱们再受宠的时候!” ... ... 第235章 望族妥协暗通商(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连两个儿子都不知道萧嵩遥望远方是真的在等着什么,这一点上就不如另一对父子有默契了……同样遥望远方的还有李隆基和李璲,偏偏三个人眺望的方向完全一致,只不过李隆基期待事情的结果,而李璲关心做事情的人。 吐蕃,从来都是大唐最麻烦的敌人,它扼守着东西方交流的通道,不断袭扰和破坏人类文明的发展,所以唐三藏去印度要从中亚、西亚、南亚绕一个大弯子。而能让吐蕃洋洋得意的就是它的海拔高度,所谓居高临下,自古打仗都是从上往下俯冲容易,而从下往上攻山难,大而化之,青藏高原的马队冲下来、冲到长安城外都收不住脚。 难以力战,那就智取。 大唐巡回歌舞团途径吐蕃转而向西、向南,待把于阗、大小勃律、吐火罗、波斯、天竺、泥婆罗全都转了一圈之后,从泥婆罗的通商夹道穿越巍巍雪山,重新踏入莽莽高原来到匹播城。是的,在刘星的故意下,团队没去吐蕃的都城逻些,而是瞄上了驻守匹播城的勇将悉萨禄。 悉萨禄不但有勇而且有谋,随吐蕃赞普出战时可谓攻必克!攻不下时就用计智取,在高原上留下了很多传说,刘星带着从西亚、南亚交换来的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敲开了匹播城的大门。 悉萨禄不傻,从大唐演出团进入吐蕃就派人关注着,他看到了刘星是怎么用白嫩的汉族女人消磨吐蕃武士的勇气,也看到了刘星是怎么用华丽丝绸覆盖吐蕃显贵的野心,还看到了刘星用晶莹精巧的瓷器把吐蕃马队变成守财奴。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唐人的手段不过如此! 因为美女的腰肢不可能晃瞎所有吐蕃勇将的鹰目,金银器皿也不可能压塌所有吐蕃志士的脊梁!起码,我悉萨禄就不会被你腐蚀!只要有我在,唐人使用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就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哼,你们尽管去折腾吧,能被你们动摇的原本就是废物,这些废物多死一个就好一点! 所以悉萨禄没有阻止歌舞团进入匹播城,甚至在将军府里迎接了他们。当曼妙的汉族女子露着胸脯献舞时,飘荡的半透明纱巾携着香风掉落在吐蕃官员的脸上,雪白的大腿好似凌波微渡在梦幻烟雾里,一会儿近在咫尺却伸手摸不到,一会儿看不真切却递来个小脚丫撩拨大胡子。 “拉鲁兄弟,用我这块儿雪玉换你怀里的瓷瓶吧?”宴会四处的奸笑声多了,吐蕃人最爱的酒杯碰撞声少了,每一口酒都是美女嘴对嘴喂下,牦牛肉再有嚼劲哪有汉女软软的翘臀舔起来香甜呢?看都看饱了!根本听不到同僚的叫喊,沉浸着欢乐自嗨着:“我已经醉了,我愿意一直醉下去啊……” 悉萨禄冷冷的看着一切,正襟危坐好似不在同一个空间里,敬酒也喝,金银玉器也拿,但悉萨禄的心是平静的,悉萨禄自信自己的心是平静的!就算醉倒在女人的膝边我也依旧圆睁狼眼,我是雪山上的雄鹰,只有天空才能让我着迷,地上的一切都是猎物,仅此而已。 当最盛大唯美的千手观音舞展开,晚宴的气氛达到了**,光是所有舞女全身的金叶玉饰就足够震撼这些土豹子了,何况那视觉效果,竟然真的能见到佛陀的光辉啊!领舞者若不仔细看真不知道是裴家的三小姐!裴慕然已经彻底散尽了妩媚妖娆,宝相庄严不悲不喜真的如菩萨降临世间,肃穆的梵音中一个个吐蕃人瞪大了眼睛甚至消散了色心。 从云端的享乐回归泥淖的虔诚,表演全部结束,这也是歌舞团特意安排的,保证了演员们能够全身而退、在佛光的遮掩下令那些杂种不好意思真的放肆。悉萨禄灵台清明,静等刘星的下文。 但今夜唯一的出乎意料就在此时发生了,刘星到场中躬身一礼,恬淡大气的告辞:“为了唐蕃的友谊我们千里奔波,如今众位贵人开心常乐就很成功了,我们汉人有句话说福不可享尽,呵呵,留个美好的念想就是我们的友谊,就此告辞,明日我们就要去往墨脱城了。” 悉萨禄一个愣神,对方竟然这就要走?而且完全无所求!一整晚悬着的心突然落地反而有种高举的刀剁空的感觉……但总不能干着吧,只能点头道:“使者辛苦了,感谢唐人带来的美好一晚,匹播城上下略表敬意……来人,呈上来!” 奴仆端来的是雪白的哈达和整箱的肉干,尽管哈达还是大唐出品、肉干换金银玉器极为不对等,但这就是个礼节形式,刘星恭敬的接过,笑着自此退出……一整夜,哨探什么都没等到,第二天一早,大唐歌舞团真的全员起行了,一个不少!也就是说匹播城里没有奸细,悉萨禄站在城头目送,真的以为彻底安全了。 悉萨禄以为刘星什么都没得到,但其实刘星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通关文牒上有悉萨禄亲笔写的字……刘星要的就是他的笔迹!悉萨禄千防万防,还是要输在细节上,他的悲哀就是,任凭他战场上光明正大的能文能武,论阴谋诡计岂是汉民族的对手? 上一次刘星发往淮南的一首诗,换回来的并非一首词,而是仪王描写的一个有趣的故事。所以刘星照着这个故事做了,首先,在去往墨脱城的路上,仿照悉萨禄的笔迹给驻守多玛城的萧小楼写了一封信。 墨脱城主算是老相识了,一年前就盛情接待过演出团,这一次演出团再次光临自然招待的更加隆重,酒宴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刘星拉着墨脱城主的手还意犹未尽,非得同睡自己的帐篷再喝几杯。 闹到四更天才烂醉的随便倒在毡垫上呼噜起来,靴子袍子都懒得脱了。可一个安稳觉怎么就那么不尽人意?帐外有随侍小厮轻声唤醒刘星,嘀嘀咕咕好一阵才完,足以把墨脱城主也吵醒了。 但墨脱城主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睁眼……等到刘星把一封书信,谨慎的塞进一个不起眼的书册内重新睡下,墨脱城主支棱着耳朵听个一清二楚,那本书好像还塞到书架的角落去了。 煎熬的大半个时辰,墨脱城主一阵一阵的冒冷汗,身体内的酒精全都挥发的差不多了,哪儿还有丝毫的睡意!等到刘星沉沉的叫都叫不醒,墨脱城主蹑手蹑脚的爬起身,寻找到了那封信。打开看,真是又惊又喜!那是悉萨禄向唐将传递的投降书啊,这个混蛋竟然自高自大的想要取代赞普!以为拉拢几个大臣里应外合就能一举成功了? 墨脱城主也许内心深处对这封信是有质疑的,但潜意识里却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刘星之所以选择他,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墨脱城主狡诈又贪婪,且和悉萨禄有仇。 当大唐巡回歌舞团离开墨脱又南下真腊的时候,这封信被快马送去了布达拉宫……和悉萨禄一起人头落地的还捎带上所有提到名字的大臣!吐蕃好似地震一般,赞普亲卫四处抓人,哪个国家都不缺严刑拷打,于是更多的人被株连,吐蕃的朝堂上都变冷清了……史称一封伪降书引起的惊变。 而萧小楼的铁骑早就在多玛城枕戈待旦等不及了。 ... ... 第236章 酸洗碱泡拉钨丝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高原大捷! 大唐第一次把触角探过积石山、深入到了牦牛河以南……不,不是触角,是老虎的锋刃爪子扫过去,是犀象的千钧腿脚稳稳的矗立!距离东北大捷才过去几个月啊,更大的欢庆降落到大唐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不仅仅是一场击溃战、歼灭战,而是一次真正的开疆拓土,意义非常! 当初和那个故事一起送到高原的,还有几十车水泥,信笺给了刘星,水泥给了萧小楼……虽然远远不够筑几座城的,但足够在牦牛河一线沿河筑几十座烽火台了……从此刻,吐蕃将彻底失去三分之一的领土,大唐的西北边疆再也不是沿着河西走廊、祁连山脉战战兢兢的通西域,凉州、甘州、肃州、沙州、阳关都不再是边疆而是内陆,有牦牛河和柴达木沙漠从东向西挡住了高原狼的弯刀。 欢庆这一胜利的不光是唐人,连西域诸国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举国放假三天,纷纷拍出使节向长安进发,恭贺并臣服大唐的丰功伟绩,同时感激唐军为西域诸国的安全、通商、繁荣带来不可磨灭的贡献。李璲可能都想不到,这一出‘蒋干盗书’的戏码儿可以让那个辉煌的楼兰国不再淹没成为传说。 长安城西市最为热闹,大批的胡商在店铺前悬挂着‘打折优惠庆祝大捷’的幌子,着实把积压的货物好好清了清仓。当萧小楼成为新设置的西宁府首任高原经略使的时候,兴庆宫更多的旨意雪片般飞向徐国公府: 赐徐国公萧嵩太子太师衔、其长子中书舍人萧华升任中书侍郎、其次子驸马都尉萧衡任太仆卿;萧华之子萧子恒升任殿中侍御史、萧子悟赐官大理司直、萧子鼎赐官蜀州别驾;萧衡之子萧子复升任吏部侍郎、萧子升赐官雍州司马……而最万众瞩目的是,有功不赏被冷落几个月的萧子夜升任神策军大将军! 满门朱紫,说的就是今天的萧家!太子太师虽是荣耀虚衔,但毕竟是正一品的三公,自从宋璟死后,萧嵩此刻算是朝堂上唯一的一品官。 同时更多有心人注意到几个问题:一是雍州司马原本是棣王琰的舅舅,现在萧子升履任就等于李琰的舅舅被免职了;二是大理寺原本是忠王玙势力范围,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如今被萧子悟生生楔进一颗钉子;三是萧子夜成为神策大将军,这可是当初王毛仲最得宠的时候担任的职务啊;最后,别忘了,萧家是仪王妃的娘家! 瓦片也有翻身日,东风也有转南时……你知道哪片儿云彩有雨?前两天从徐国公府门口都绕开走的人后悔的撞墙,此刻看着徐国公府鞭炮不停,一道又一道恩旨铺天盖地,才发现朝堂上姓萧的人数儿原本就不少!翰林们能请大学士张说带着进府道喜,十六卫和三大军的将军们能作为下属进府拜见萧子夜,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王昌龄愣说和仪王殿下有一起风雨中、泥泞里修河的交情,臭不要脸的也挤进门了!高坐堂上侃侃而谈的竟然还有贺知章这个疯子,大谈当年与仪王诗词相合的雅事,谁不知道其实你是去找麻烦的,结果被仪王打了脸? 徐国公府不好意思拜望,那就只好曲线救国了……鸿胪寺少卿崔林大笔一挥减了刘华妃娘家做边贸的税,而礼部员外郎卢奕在本届科举中大肆点中张说的学生,更有少府监房璩关闭了房氏自家的丝布工坊,让自己绸布庄全都向裴家订货! 仪王府终于有机会正式开启一个商业模式了——代理商连锁经营。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裴家、张家、刘家、萧家在长安的二十四个坊中同时悬挂起一个牌匾:‘遂心百货’,淮南的蔬果罐头、江南特产和仪王工坊出产的各种产品率先摆上柜台,而镖局的物流车队还在源源不断的向长安城内挤来。 大唐东市内有三个身影在悠闲的逛着,为首的中年男子摇着折扇闲聊:“力士啊,记得上次出来朕还遭了小偷呢,幸亏思勖警觉性高啊,伸手就把那家伙提起来脚沾不到地啦!” “是呀陛下,后来可把京兆尹吓了个半死,想起来就觉得好笑,”高力士永远的满脸幸福感,此刻真的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声情并茂的比划着说:“当时京兆尹就是裴耀卿啊,一路小跑的来护驾,气喘吁吁的比咱们还狼狈呢,如今裴大人已经是门下侍中喽,可也稳当多了!”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哪天再让他跑起来看看,对了,你看这东市上仿佛比去年整洁有序了不少呢,看来治理的不错啊,没那么乱糟糟了。” “陛下,好像不对头!”这时候身背后护驾的杨思勖附耳低语来:“您不觉得太冷清了吗?各个店铺的伙计您看看,都依着门框打盹儿呢!” 李隆基反应过来,可不是嘛,艳阳高照竟然整个东市都没什么讨价还价的吆喝声,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传递个眼神,高力士伸手拦住对面走来的青年,请教道:“这位小哥,请问一下,今天啥日子?咱长安的东市可是整体歇业了?” 那青年打眼看看三人的装束,都是大富贵的人,不敢得罪,但还是撇撇嘴冷冷道:“外地来的你们?不知道‘遂心百货’前几天一口气开张二十四家?足不出坊,一家店铺里就应有尽有了,谁还大老远跑东西市呢!” “遂心百货?应有尽有?”高力士和李隆基面面相觑,再想问仔细些,那青年已经甩袖离去,杨思勖脾气急,上台阶扒拉醒一个店铺伙计,大咧咧的问:“喂醒醒,说,遂心百货在哪里?” 那伙计身形也不瘦弱,被人扰了好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杨思勖火道:“哎呦喂,当着瘸子说短话?我说你丫是谁啊!跑到东市来打听遂心百货,存心找抽是吧?快滚!”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了。 杨思勖也是便装,到不会和一个店伙计计较,悻悻的退开来,好在得到了有用的信息,遂心百货不在东市。忙拉着李隆基远远走掉,牵了马,一路打听着去找。 二十四个坊中都有遂心百货的硕大招牌,三人很容易到了一家门前,之所以不进去,是实在挤不进去!蜂拥而来买东西的贵人们把门槛都踩平了,仪王工坊出品的香皂、瓷器、罐头等等今后只在遂心百货售卖了,其他常见的日用品、小到针头线脑大到家具车马、这里都有!也就一事不烦二主了呗。 这栋百货大楼占地面积也就比兴庆殿小一圈,三层的楼阁张灯结彩,李隆基就在门口站了一炷香时间,大概就能算出这里一天的营业额了。摇头苦笑道:“看到这个创意和招牌,你们也该想到它幕后的老板了吧?呵呵,璲儿比他父皇富有喽,这样经营,他父皇的东西市都被挤垮啦!哈哈。” “陛下,老奴有担心啊,”高力士并不避讳杨思勖,在角落里陪着李隆基嘀咕:“就说这家店吧,老奴记得这块儿地界是裴家的,刚听有人说隔壁坊市的店面是张家的,呵呵,十二郎不是一个人自己干呢!” 李隆基点点头道:“很正常,要是没有那几家才奇怪……走,进去逛逛,给璲儿贡献点儿收入,呵呵。”李隆基不知道的是,崔氏、王氏、卢氏、柳氏等氏族大家都跑去求萧家了。 他们也不是不想自己干,可是弄个大房子开店简单,麻烦的是进货渠道啊!没有那些仪王工坊出品的特殊商品,算什么应有尽有?但他们惴惴小心的向萧家提出加盟的话时,没有预料中的讨价还价,萧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合约让他们签字……除了一笔加盟费外,完全平等的合约!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达官显贵和平民百姓混在一起购物,杨思勖都皱眉嘀咕起来“没有尊卑等级了真的好么”,李隆基目光锐利,一边在饰品柜台挑着各种折扇,一边回答道:“大唐的子民,都是一样的尊贵!” 这一次唐玄宗不能再假装不知道李璲的功绩了,无论是淮南提供军粮、提示雪盲症解决办法、甚至在恩赏的旨意中把恢复诸葛连弩的事儿都重说一遍!最后表示给李璲增加两千户的封地,但地点却是长安和洛阳之间的栾川县。美其名曰‘两京要津’,其实是武惠妃精挑细选出来的交通不便、不长粮食的著名穷困县! 因为栾川地貌起伏跌宕,整个县除了山脉就是河谷,海拔千米以上的面积占一半儿,剩下的部分是千米以下石山及河谷沟川。后世的栾川县借助伏牛山脉的美景开发了几十个国家级旅游景区,可是在唐代,风景秀丽的地方可是没人想到要收门票的。栾川县唯一被人记住的,就是这里是巾帼英雄樊梨花的驻军、教子的地方。 所以栾川一直是薛家的封地,薛家早就想换一块儿封地了!在武惠妃的枕边风强劲吹击中,暗暗的给薛家换了一个产粮大县做封地,而栾川,成为恶心仪王璲的一出戏。 但当圣旨飘进江宁城的一霎,李璲听到栾川二字口水都流下来了,把圣旨反过来调过去的看生怕听错了,紧紧抓在怀里那个乐啊!脑海中的记忆被瞬间从一片泥淖中提起条小小的信息——栾川县被后世成为矿产宝库。 ... ... 第237章 风电水电亮如昼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夸张的说,栾川县山里的孩子打架时随便地上捡起块儿石头,都是天然合金钢!这里有钼、钨、铅、锌、金、铁、锰、铜、硫、萤石、石棉、水晶、重晶、冰洲石、油页岩等40多种矿藏,其中钼的储量206万吨,居世界第三,钨的储量68万吨,居全国第二,黄金的储量60吨,铅锌储量30万吨,铁储量6000万吨!只不过被包裹在石头里、深埋在大山下、沉浸在河谷中。 更便利的是栾川的水能资源丰富!全县境内有伊河、小河、明白河、淯河四大河流,分属黄河、长江水系,大小支流六百条……接到圣旨的当天李璲就让张曦出发了,带着大批的工匠赶赴栾川先在河谷边、山顶上建造一千个水车、风车再说……有了风力、水力的帮助,栾川的天然合金甚至不用精细的搭配,就可以锻打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兵器。 当然,金属钨不光这点儿用处,含钨17%的钢坚硬如金刚石,正好解决切削螺纹钢的问题,而它3400多度的熔点是做灯丝的首选啊,而同时出产的铅、锌、锰、铜刚好做电池和磁感线圈……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分离各种金属,而这就像早就计划好似的,仪王府囤积了大量的酸、碱、氢气和氯气。通过酸洗、碱泡、氯气氧化、氢气再还原,电负性不同的金属就会逐一分离。 栾川县的百姓名义上已经都是仪王府的佃户了,行动上听说成为仪王封地简直要喜极而泣,谁不知道仪王殿下有点石成金手?如今真的要亲眼看到石头变金子,张曦一纸布告贴出,短短十天,几乎全县的百姓都报名做矿工,轮不上做矿工的也没关系,年岁小的进工坊做学徒工,年岁老的撑船、驾车做运输队。 仪王在地图上圈起来的十几座山被彻底封锁,粗炼后的矿石被运往淮南。李璲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大的热情重新回忆埋藏的化工知识,因为技术上落后的限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可眼瞅着电灯就在一步之遥,李璲太想点亮漫漫黑夜了。 作为一个看娱乐节目长大的人,来到唐朝后大多数时间天黑就睡觉好几年了,真的很憋,比不近女色还憋。李璲终于知道为何唐代的文化鼎盛到那样的高度了,每晚对月无聊之时,除了写诗实在是没别的排遣寂寞的项目。 但电器现在不敢想啊,即便是最简单的电灯,也不是有了钨丝、玻璃、磁感线圈就能亮起来的,还需要学院里的导师和工匠按照原理图试验千万次! “殿下,您先放放手里那些脏兮兮的金属丝吧!看看这个?”萧子琪挥舞着一封信挡在李璲的面前,挡住缠绕到一半儿的磁感线圈的同时,也顺便挡住打下手的李季兰的娇颜。 李璲掸掸手只好起身问着“这是什么?”随手接过来,信封上只写了‘投稿’二字,抽出来是薄薄的纸笺,蝇头小楷写着标题:论淮南大发展的经验如何推广……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篇论文。李璲实在懒得看,直接问萧子琪:“琪儿你就直说,这东西写了什么观点?” 李季兰也好奇心重,李璲懒得看,她就接过去细细的读。萧子琪秀眉微蹙道:“这个没署名的家伙,主要观点就是说要推广淮南的经验使大唐整个儿富足发展,归根到底要靠朝廷的认可和陛下的统一安排,否则各行其道只会造成混乱和灾难!” “说的倒是没错啊,要想大唐更加强盛还是得靠父皇,呵呵,”李璲丝毫没注意萧子琪近乎气愤的表情,不明就里的说:“琪儿是不是怕朝廷强夺咱们的技术秘密?以后咱就不赚钱了呀?哈哈,别担心,本王早就说过,愿意把技术推广全国的,只是要逐步公布。何况,你夫君脑子里的秘密是挖不完的哦!” 萧子琪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像个小门小户的小媳妇似的伸手在李璲脑门上杵一指,掐腰道:“本妃有那么小气么?我巴不得全大唐的人都念殿下的好儿,得民心者得天下嘛,这道理打小儿祖父就说给我听呢!你听我说完,这稿件要是仅仅真心呼唤朝廷推广淮南的模式,我就不提它了,我看它恐怕不是真心为国为民!哼,它最后提出的方案,是请父皇亲自到淮南视察啊!” “什么?请父皇来淮南?”李璲也是一惊,这才从李季兰手里抢回那封投稿,直接翻到最后面的段落看,果然有诸如‘眼见为实、核准收支、深明细节、以免被各地贪腐所乘反而不美’云云……说的倒是有点儿道理呢。 萧子琪等着李璲思考一会儿,等不及直接问眼前的首要问题:“这个稿件,要不要登报?” 没等李璲下决定呢,李季兰温婉的语气在旁柔声插嘴道:“那还用问吗,非登不可呀……”这话顿时招致李璲的惊诧和萧子琪的白眼,李璲是想有什么明显的关键点你看到了而我没看到呢?而萧子琪想的是哪里轮到你多嘴做决定了……李季兰感受到灼灼的瞪视目光,只好缩一缩脖子向王妃欠身一礼,笑道:“妾身多嘴了,妾身只是跳出这稿子的内容想另一件事,咯咯,这封信是谁写的呢?” “父皇!”李璲和萧子琪都是绝顶聪明人,一点就透,异口同声的喊出来,不觉冒一头冷汗!再凑近了重新看稿子上的一句一字,那语气啊,就算不是李隆基亲笔,也是李隆基口述让旁边人代笔的。 李季兰知道自己的身份低,已经画龙点睛了就不必再说什么,转身退开继续研究手里的金属丝,把空间留给人家正根儿的夫妻。李璲看完全文,深吸口气道:“没落款就是最明显的落款了,看来不发表是不行的,这样,你发在《盛唐时报》上,然后,紧跟着隔一期就用笔名写一篇反驳的文章,大意是劳民伤财,且父皇的安危要紧等等就好。” 萧子琪郑重的点头离去,当然,临走不忘两件事,一是在李璲脸颊小啄一下,算是留个标记代表圈地,二是冲李季兰做个鬼脸还挥了挥小拳头……简直是莫名的吃醋!李季兰只能苦笑,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一个孤女哪儿能和整个萧氏家族争宠呢?不过,也说明萧子琪是善良的,她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来争,而没想过仗势欺人。 李璲从新低下头忙活磁感线圈,可是再也踏不下心来,只好作罢,但愿学院里师生能试验出电灯来。 正如李璲担心的,那两篇投稿一经发表,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更多的稿件投递来进行讨论,着实让报社的人忙碌起来。有说‘圣皇巡游能使百姓得瞩天颜提升幸福感’的,就有针锋相对说‘皇帝出巡耗费甚大叨扰沿途致使民怨’的,这两篇可以放在一起发表。 但是拿出‘隋炀帝巡幸江都致使天下揭竿而起’的例子比喻,这就太过了,坚决不能发表。至于类比‘前几年封禅泰山而风调雨顺、万民欢呼的盛景’做回忆,可以发表,让文人们轻易的驳斥好了,因为这明显是有本末倒置的错误。当然,其中也有比较有深度的客观评论文章‘扰民还是利民、关键在具体措施’是极好的,可以给大红标题做首页。 每天一期的《盛唐时报》引起广泛轰动的同时,京城里的心思可就复杂的多了。 ... ... 第238章 玄宗巡幸江宁城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唐玄宗把最近这些天的《盛唐时报》都摆在一起,每一张都翻开到关于讨论皇帝该不该亲自去淮南视察的版块,招呼高力士、边令诚和杨思勖过来,笑道:“你们都来看看,猜猜朕的十二郎到底揣着什么心思呢?呵呵。” “微臣看来,仪王恐怕……”杨思勖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有些阴霾,搓着手揣摩着语句,但终归性子直些,首先说:“不愿意陛下千里奔波,陛下没直说,所以殿下也不直说,都用这报纸让别人替自己说。” 所谓不愿皇帝劳苦奔波的话,属于春秋笔法,其实意思就是人家天高皇帝远自己说了算多好,才不会欢迎您去那儿还得小心伺候呢。 “奴婢觉得未必呢!”边令诚一只玉手把弄着自己鬓角垂下的长发,尖着嗓子咯咯笑道:“仪王殿下既然能猜出陛下就是想去淮南逛逛,断不敢想任何办法阻拦的,依奴婢的了解呀,十二郎最是照顾百姓疾苦的,大概就是用这个办法请陛下您轻车简从、同时严查沿途官吏借机搜刮罢了。” 李隆基抚须微笑道:“令诚说得有道理啊,看来还是你了解璲儿哦?”别有意味的斜眼瞟来,倒瞟得边令诚娇羞一声,扭捏到一旁不支声了。李隆基哈哈大笑道:“力士啊,你也说说,你怎么看这事儿?” 高力士老成持重,心地又一向慈祥,跟着笑道:“老奴也觉得十二郎不但不会阻挠陛下出巡,恰恰相反,他该巴不得您看看他的才华呢!呵呵,不过,报纸上提出来的这些问题,也确实该有个计较才好,还请陛下圣断。” 大家心里都是明镜一般,所谓可能产生的问题,无外乎就是劳民伤财四个字,皇帝若是征调一万民夫,底下人就敢强抓十万劳役,皇帝若是让沿途供奉些土特产尝尝鲜,各州府县就算找到摊派各种税、增收各种费的名目了,皇帝若是想看歌舞,那所过之处恐怕十室九空、良家女子都会充了官妓……隋炀帝前车之鉴,皇帝起个头,绝大多数坏事都是底下人干的,拦不住,也顾不过来。可到最后,这个屎盆子,得皇帝自己背。 “璲儿给朕出题考较朕呐!”李隆基揉揉脑门,眼珠稍微一转就有了主意,儿子想跟老子动心眼儿,嘿嘿,你还嫩了点儿……李隆基一根手指点着桌案,哒哒响,叫道:“令诚过来,给朕拟旨,六月初一起驾淮南,诏淮南节度使仪王璲沿途接奉,一应事宜全权负责!嗯,就这个意思……他提出的问题呀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去,哈哈!” 唐玄宗的心血来潮,把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这道旨意传到淮南道江宁府,真是让李璲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了。 历史中皇帝巡游这件事落在不同皇帝身上,得到的名声可谓天壤之别!上古时期有周穆王驾八骏神车日行万里、踏云追月到瑶池相会西王母、留下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日行万里的速度加上是在天上飞,想必是不会扰民了;后世的康熙帝有微服私访、顺带铲恶除奸打抱不平的传说,也是被津津乐道的,还不是因为没摆銮驾,没有数千人吃喝拉撒的麻烦么;而乾隆帝下江南虽然声势浩大,但完全花销私房钱,不向百姓征收附加税,哪怕那些私房钱是卖官弼爵来的,仍然被歌颂。 摆在面前的大概也就是这三种思路,李璲摇头苦笑,盘算着让父皇学周穆王风驰电掣是不可能的,学康熙微服私访当然也不行了,学乾隆拆东墙补西墙的手段呢?现在是盛明的大唐不是压抑的满清,那样做会被御史们骂死……李璲心里已经全都否决了,只好问计:“皮球被踢回来了,唉,仲武先生怎么看?” “殿下光脚时候不怕穿鞋的,如今穿上鞋后难道开始怕光脚的了?哈哈,”高适捧着肚子大笑,又觉得失礼赶紧拱手赔罪,笑过后正经起来说:“殿下最近遇事总有些思路禁锢,这可真不是您的风格啊,这事儿要做就不能光应付着做,咱们做事儿可从来都要把没油水的变成有油水的才行哦!” “这话儿说到点儿上啦,咱府里不捡东西就算丢的规矩呢!”茗烟在一旁拍着手巧笑嫣然,瓜子脸都乐成苹果脸了,花枝乱颤的站不稳,往吴广身上倚靠,把吴广冷得呀这一身鸡皮疙瘩,远远的跳开去。茗烟哼一声无趣,只能还是靠在仪王殿下身上比较自然,插嘴道:“不过,先生不会是让咱家殿下也去搜刮百姓吧?” “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笨!”李璲在茗烟脑门敲了一记,拽到一边去道:“别打岔,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听先生的主意就是了。” 高适用折扇敲着手掌踱步,倒是李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急切的表现出难得的智慧,道:“从殿下一开始散布消息,某家就在琢磨这事儿了呢……”得意的看到仪王露出惊讶的表情认真的聆听,李白拱手道:“主要有一个麻烦和一个机会,麻烦就是陛下的安全保卫事宜,容不得半点马虎,机会嘛,就是有为陛下开销的借口,可以大力发展王府的产业喽!” 李白洋洋得意的晃着脑袋,像个教书先生,看仪王果真点了点头,以为自己说对了,更得意起来,嘿嘿笑着等待夸奖,没想到李璲却拍拍他的肩头,冲一旁努嘴道:“太白先生稍安勿躁,静听仲武先生安排就是了……”敢情就这么一盆冷水啊。 在王维、杜甫等人低着头憋着暗笑中,李白长叹一声,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动脑子啦!真不知仪王和高适他们心里到底有多少沟壑。 但当此时,高适踱步了好一会儿,听了李白的建议后眼眸放光,这才说:“眼前就是那两件事,但要稍作修改……一是陛下的安全问题,正好冠冕堂皇的利用!可以大张旗鼓的干,当然这是花钱的,二是咱府里的产业要更隐蔽些!至于花销费用,江淮富贵人家难得一睹天颜,但朝拜陛下的资格可不是容易得到的,嗯嗯,要是陛下能再挥毫几个字,那就有文章可以作了哦……” 高适早就掌握了李璲的思路,越来越剑走偏锋了,敢情是打算用皇帝的招牌来‘卖票’呢。杜甫暗自和王维嘀咕着:“知道什么叫智慧了吧,所以你我还是藏拙的好,静等吩咐就是了。”王维狠狠的一眼瞪了回去,心想用你教训我啊?你说给自己听就得了。 李璲可是瞬间就听懂了,真是与民同乐的好办法啊!下意识的拍拍高适的大肚子,意味深长的说:“先生真是大肚能容,容天下龌龊之事啊!”招致高适好一顿白眼,大有为卸磨而被杀的驴叫屈的意思。更愤慨的还在后面,只听仪王殿下边说边往外走:“前一件事本王去做,后面那些大家都听仲武先生安排吧!” 这么大的事儿全都压到高适的肩上,也不知是信任他还是欺负人……总之,李璲貌似大松心的离席而去,仪王府这座巨大的机器却忙碌的运转起来。 集权制社会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集中力量办大事,比如仪王规划的反k型四条通天大路立即有三条停工,全部水泥作坊的产量向通往长安这一条集中,工匠们夜以继日三班倒,人歇窑不歇!仪王的表章急送京城,只有一个意思,请皇帝在水泥路通衢后驾临淮南。 高适忙的四脚朝天了,甚至可以说,都瘦了!可越忙越来事儿,高适这天刚签发了王府数百道钱款批文,还没轮上喝口水呢,“咚咚咚咚”镇心的鼓声一声急似一声,从节度使府门口的鸣冤鼓处传来。高适抬头一愣,隔着好几重院落自然看不到,只能艰难的站起身往外面来。 等到他走到正殿前时,十丈外威严的府门口已经是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若是没有黄蜂卫的长戈闪着寒光,那些百姓就要涌进殿前广场了。遥遥看到他们肩扛手举,竟然还有标语白幡,隐约上面书写着‘没有生产就没有贫穷’、‘停止建城还百姓生活’云云,高适心里隐约有些明悟了。 但这种风气不能助长!高适甩甩头,挥去脑海中的思绪,整理了衣冠大步往外走来,宽敞的肚馕鼓足气息,边走边吼道:“这是要造反了吗?围攻亲王府是灭族之罪!”这一声喝顿时压下了门外那些嘀嘀咕咕。 乌泱泱的人群原本都是最胆小的普通百姓,看到灿烂的官服高高在上,赶紧纷纷跪倒在地,呜咽着诉说:“我等不敢啊!我等只求殿下不要建新城啦”、“请殿下别再推广新型蔬果种植技术行不?要不我等不用殿下动手也会灭族喽”、“我等只怪自己贪心不敢埋怨殿下,知道殿下想让淮南百姓富裕,唉!可我们真的无福消受”…… 虽然七嘴八舌,但高适凛凛站在府门口的高阶上,隔着四十九级台阶的落差还是都听到了。高适心里快速的旋转着,但转来转去就是四个字的结论——不合逻辑!高适皱眉大喝道:“哭天抢地成何体统?莫要聒噪了!谁是带头的,出来说话。” 百姓们听闻此言,互相观望起来,好半天也没有个出头鸟,倒是各个面颊流汗,听到甲叶声响看到更多的黄蜂卫涌出王府,从高耸的石阶上倾泻而下围在了四周,乌合之众早没了刚才挥舞标语的劲头,一个个跪在地上往后蹭。 大多数往后蹭,可就把一个留在原地的傻子显露出来。等这家伙反应过来旁边冷清了,才左右看看竟然都是没义气的,气愤令人勇敢,这壮汉干脆爬起身来,仰头直视高适道:“启禀大人,您去杂货铺里看看,啥东西都在降价,我等升斗小民实在没活路了啊!” “胡扯!”高适憋了半天才酝酿出这一个词汇,其实心里想的是另一个词汇——无耻! ... ... 第239章 仪王组建雪狼卫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物价便宜了你等该感恩戴德才是!”高适认为这些百姓无耻是有道理的,因为简直不合逻辑,什么叫‘降价导致没法活’?东西便宜了难道不好吗!高适袍袖一挥,立时就有黄蜂卫的一杆长枪雪亮的银尖指到了那壮汉脸前。 壮汉还以为自己已经被捅了个窟窿呢,后半句话搁在喉咙出不来,直接就昏了过去。身后一个年长的见机快,伸手扶住他才没摔死,看穿着干净齐整不算贫穷,这人狠狠心,想着反正已经来了,壮起胆子接续道:“大人请听小人说完啊,是这么回子事儿,新技术弄得粮食产量越来越大,产量大了这价钱可就降了,城里的百姓是乐了,可我等都是务农的啊,这可不是赔了嘛!” 这人摊摊手满脸的哀怨,可这套说辞根本站不住脚,高适多精明的人啊,立刻指出他的漏洞道:“一派胡言!单价降了可产量大了,乘积没变,你等的利润绝不会减少……”可高适的斥责还没说完,人群中另一些百姓倒先斥责起来。 看穿着没有泥土,就知道是城里的百姓,叫嚷道:“谁说我们乐?乐你个大头鬼!粮食便宜了不假能便宜几文钱,这往来客商云集的弄得别的东西可都涨价啦!就说这房子吧,地皮若是再涨价我们就都得搬到城外去喽!”他这一开口顿时不少人点头称是。 “拿下,掌嘴!”高适一声怒喝,伸手一指就有黄蜂卫冲进人群把这人拽出来,噼里啪啦就是四个嘴巴,脆响声中总算让那些还想起哄叫嚷的人收敛了。 可高适鼻子都气歪了,更有些伤心的缓缓道来:“你们当本官不知道你们的小伎俩?哼!殿下让城中繁荣起来后各条街上的店铺门面都令商贾抢手,你们本可以好好经营下去世代富足,可你们贪图眼前暴利把产业转卖给别人,拿了钱又跑到别的州府大肆购置店铺,水涨船高啊,城内各种货物涨价正是你等奸诈小人炒作起来的!如今殿下公布了限价令,规划所有州府内店铺统一注册租赁手续,嘿嘿,你们高价买进的店面砸手里了,可又再也踏不下心来做正经营生,就跑到这里叫屈?该当何罪……” 高适一番分析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说得不少人缩缩脖子冷汗直冒,但依旧有人抱着幻象不甘心的喊:“大人冤枉啊,我们穷苦人可跟他们不一样,我家是兢兢业业的务工啊,可他们这些奸人和外来的商贾把物价全都炒起来了,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做工工钱可是没涨多少,以前每月赚一百文还能养家囫囵个饱,如今一个月倒是有三百文了反倒连油盐都不敢用啦!求大人转告殿下开恩,让淮南恢复以前的样子吧,呜呜呜……” 这人用补丁摞补丁的衣袖抹起眼泪来,高适心里一颤,这类人倒是真的问题,可眼前的形式……耳边又开始有前面那些人趁势起哄一起叫起屈来,唉,看来只能先委屈这部分真正越来越穷的人了。高适朗声斥道:“贪心不足,无理取闹,黄蜂卫何在?领头者杖四十,驱散!” 没有雷霆手段,怎怀菩萨心肠。 众人目瞪口呆中,黄蜂卫反应何等迅捷,影子都没看清楚,刚才开过口的那几人就都被揪了出来,几杆五十斤沉重的长枪往背上一压,孱弱的身体者趴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另有长戈倒转枪纂就‘噼里啪啦’雨点般落在屁股上。 仪王手下,从来雷厉风行,敢情说打就打是真的啊!众人发一声喊一哄而散,可把挨打的这几个恨死了。 其实也没真打四十杖,毕竟黄蜂卫手里不是木头板子,是纯钢的棍子!才打了六七下,几位带头抗议者就奄奄一息了,高适叫停,让仆役把他们送回家去,但却单单留下了那个做苦工的抬进了刺史府。有些事一时想不周全,还得和仪王商量过后定夺。 高适打马飞奔往武学院,不用问也知道仪王泡在那里。一路行来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在进山的山口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三重检查不说,就差脱光屁股了,还被四下里时不时闪过的幽蓝冷光瞄的浑身冷颤,估计高适一句对答有个结巴就会瞬间被射成刺猬。好不容易金牌递进山谷换出来手令,这才舍弃随从孤身一人步行进山。 远远的看到点将台上的李璲傲然挺立,高适四下扫视又闭了嘴,知道这时候有更重要的事儿,只好蹑手蹑脚沉默在李璲背后。但只见那教军场上烟尘弥漫,两个中队的武士刚刚一身碧绿的油彩没入了两侧的山林。高适不明所以,幸好茗烟乖巧的递过来一杆瞭望镜。 数里外,那莽莽山林中影影绰绰只能看到有影子在动……到底是不是人的影子,实在不敢肯定!而瞭望镜的视野有限,看见这一片又忽略了那一片,高适的眼神都眩晕了……其实两拨人身上的油彩颜色略有区别,一队偏青黄,另一队偏暗绿,但腰间悬挂的诸葛连弩是一样切掉尖头的,背后制式唐刀一律裹了绸布,只有手里的短锥轻巧的扒拉开纵跃间碍事的荆棘,各个如蛇般灵动。 高适还没看懂这是在训练什么呢,只见那高山上突然惊起一片鸦雀,扑簌簌凌乱的枯枝残叶夹杂着羽毛荡起,七八道红烟笔直的窜上高天!高适心头一紧,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实战演习?不会真的见血吧!” “当然不会啦,嘘,仲武先生瞎操心,”茗烟的香扇适时的扑在高适嘴边,把他的一惊一乍拍了下去,小声的咯咯笑着说:“太远的看不清才惊心,您还是看看近处的演练吧,军阵队列比较有趣味哦。” 随着茗烟的指点,高适放下瞭望镜,才发现点将台下已经整齐的排列出二十八个百人马队,雪白的铠甲如冰晶雕成,新奇的头盔竟然连整个脸颊都盖住了,只在眼眸前略有玻璃透视……人如此,战马亦如此!若不是鞍桥上挂着长槊、手里握紧了短枪,真真是不动如山,一人一骑就是一座钢铁巨盾。 高适刚要发问“这又是新组建的卫队?”话到嘴边,茗烟已经抢着交给实底道:“这是紫蛟卫做队长,又从咯咯折冲府抽调来训练的雪狼卫,先生觉得怎么样呀?好不好看?咯咯,有皇上的安危问题摆上台,咱家的雪狼卫可就能见天日喽!” 高适恍然大悟,赶紧抻着脖子往下仔细看。这时候李璲铁着脸挥动一杆令旗,之间二十八队雪狼卫方阵有条不紊的流转出四个北斗七星形,又互相头尾相顾连绵不绝。那沉重的钢铁洪流在校场上踏出鼓点般的沉重节奏,光是这震天震地的声响足以吓破敌胆!长槊刺天就是条银龙升空,短枪戳地就是具猛虎下山。 半个时辰的战阵演练,要做到气不长出心不狂跳,高适突然想到这武学院竟然不光是训练战士,还在训练战马啊……欣喜的点点头,这时候演练结束,高适才敢凑上前打扰李璲:“殿下,城里出了个难解的局,还要您来开动脑筋才行呢!” ... ... 第240章 长江口拦截遣唐使(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节度使府的跨院一层连着一层,就算是普通的仆役到不常去的位置也要迷路,说起来楼台亭阁都是端正的,可那花丛隔断的游廊和藤萝掩盖的拱门实在复杂,眼瞅处的路径就是半天走不到,拐来拐去也不知到了什么角落里,这片低矮的小房吱钮一声打开房门,倒有几分像普通的农宅。 灶火就在一进门处,一个小厮正在隆着,灶上烧着大锅的热水,正呼呼的冒着气。淮南早已时兴起了简易暖气,但现在是入秋还不到时候,光是这灶火已经让那小厮满头汗了。看到推门进来的两人,赶紧起身行礼,被止住,也就不客气的继续自己的工作。 而来人身上华贵的锦袍显然身份不一般,里间屋听到动静,有个虚弱的声音呻吟起来:“这是哪里啊?哎呦,好疼……”听闻此音,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的手挑帘栊跨了进去,为首的锦袍少年一把扶住那炕上的脏兮兮的汉子,丝毫不在意金丝团绘的袖口顿时沾染了大片的汗渍。 “这位贵人,使不得啊!”那炕上的汉子艰难的想要起身阻挡,怎奈双腿到两股肿胀难忍,哎呦着龇牙咧嘴的不虚作伪,根本没力气,越是扭捏反倒令自己的脏布衣在人家锦袍上蹭的更欢了。汉子朦胧的眼看着人家那金丝都被蹭的不够闪闪了,也是不好意思,重新趴好开口道:“这是哪里啊?哎呦,贵人使不得……” 华贵的少年一直没开口,但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从进门就没变过,此刻已经撩开这壮汉的裤子,红肿到翘耸的屁股蛋一经招风凉飕飕的吓了壮汉一跳,还以为少年有特殊嗜好呢!幸好紧跟着一份馨香传来,屁股上顿时不那么疼了,可扭回头看却更加羞人,那少年修长的贵手涂满了药膏,正在自己屁股上揉捏,越是感觉舒服就越是别扭,这可怎么拒绝是好啊? 站在远处的另一人一直有香扇掩面,现在露出脸来才能发现竟然看不出是男是女,明明剑眉虎目却配着樱桃小口红润欲滴,妖娆的身段扭过来透着娇羞的笑,对着青年汉子斥道:“睡梦里还喊着求见仪王殿下呢,怎么着,这会儿殿下亲手给你这泼皮敷药,你倒假装不知,啐!享受的很吧?” “啊?殿下!”汉子顿时明白过来……光是看这阴阳人就该想到整个淮南道只有一名太监了……壮汉毕竟常年做工养成了强劲的满身肌肉,此刻爆发出压制疼痛的力量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下炕来,裤子都忘了提,跪在李璲脚边磕头:“殿下折煞小人了啊,小人该死,罪该万死!” “快别说这样话,是本王亏欠你们的,”李璲一把拽起他来,令壮汉诧异的这个少年王爷清秀的样貌中竟隐藏着那么澎湃的力气,随便一拉就把自己这百八十斤像提拉个小鸡子似的啊。李璲让他重新趴在床上,安抚他不用介意,自己就坐在床边和善的说:“你反应的问题高长史已经和本王说了,呵呵,你可别怪高长史打你棍子,聚众闹事者大多不是冤枉而是贪婪,情急中不能分那么清楚,只能一律严惩,其实高长史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的,今日让本王替他向你致歉呢!” 李璲说着一拱手,壮汉又是要爬起来闪身,可承受不起亲王给自己一个苦工行礼啊,近乎惊恐的急道:“万万不敢啊殿下,您这可让小人不但有罪而且折寿了啊!”挥舞着双手眼眶也湿润了,可惜被李璲一手就牢牢的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生生的受了这一礼。壮汉只好叹口气说:“只要殿下能救救我们这些做苦工的兄弟们,我一条贱命打死也值了,呜呜。” “亏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哭鼻子呢!”茗烟看不过去,一条手帕从袖口甩出来,正甩到壮汉脸上,茗烟咯咯笑道:“行啦,我家殿下要是不想理睬你们,也就不会来和你废话啦!蠢蛋。” 这一声蠢蛋叫的颇有几分亲切,壮汉听懂了,立即破涕为笑,憨憨的脸上也就是有点儿黑,可浓眉大眼倒不难看,冲着仪王不好意思的点头。 李璲回之以同样的笑,这才思虑着措词缓缓开口道:“技术发展了,市场繁荣了,有些东西就会越来越贵,有些东西就会越来越便宜,这是肯定的,本王也拦不住、也不想拦……”壮汉脸上发急又懵懂,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颇为可怜。 茗烟在一旁插嘴道:“殿下就不能规定每种东西的价格么?不许他们乱涨乱跌不就得了?”这话说出了憨厚老实人的心生,连连的点头。 “胡扯!天底下的东西千千万种,你想累死我?”李璲没好气的给这个幼稚的想法简单的堵回去,反正也不可能给他们解释清楚市场的经济规律压根儿不能定死的道理,何况犯不着跟他们解释,李璲也说不明白。只能摆摆手道:“你们就知道一个道理就好,让生活变好的同时肯定就会有其他的代价,老天也无法消除,但本王可以想办法弥补……” “对对对,这是真的!老天破个窟窿的事儿咱家殿下也能弥补哦……”茗烟拍着手嘿嘿笑,把自己的王爷当成女娲娘娘了,发自真心的昂着头骄傲着。那气势连壮汉也感染了,喃喃着:“是是,殿下肯定有办法!” 享受那朴实的殷切目光,李璲正色道:“本王虽然不能规定什么东西的价钱,但可以给自家工坊中的工匠涨工钱嘛!保证让你们做工的比以前生活的好就是了。” 本以为和煦的笑意可以换来叫好儿声,没想到那汉子还真是率真,落寞的嘀咕“可俺不是殿下工坊里的嘞”眼泪又要打转儿,李璲也不得不骂一句蠢蛋,敲着他的脑门道:“本王这里涨了,商贾们自然都要涨,只怕还要比本王涨的更高!别担心,说给你听就是为了让你把消息散给你的工友们,如果你家坊主不涨工钱,你们就辞了,来本王的工坊就是嘛!明白没?” “哦……啊,明白了!”汉子又是一骨碌起身,屁股上的疼痛算什么,这个消息——仪王殿下亲口的承诺,比什么不重要啊?汉子双手提着裤子就往外跑,茗烟咯咯笑着在后面盯着那那两瓣坚实的臀看,被李璲又是一个弹脑嘣:“他认得出府门的路么?还不快跟去送他!” “知道啦,呵呵,着啥急,转晕了他还得回来呢!”茗烟小委屈的晃晃仪王的胳膊,依依不舍的走出去,不忘回头说:“顺便奴婢就去通知工坊涨工钱的事儿了哈!” 李璲跟出来,透口气,点头看着他离去嘱咐“月钱只涨三成,年底分红翻倍”算是别有深意。因为任何事情都得慢慢来,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刀切的话无论好事坏事都不会有好结果,需要考虑他人能否接受。 不多时茗烟转回来,在书房找到李璲,却看到殿下正在仰头望着窗外的落叶发呆,茗烟擎起一旁的葡萄碟子,轻轻的剥开了果肉递到仪王唇边,迷离的眼神崇拜的轻语:“殿下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什么难题都随手解决啦。” 感觉到唇边的温润,李璲收回心思,正好听到茗烟的恭维,伸舌头把那两根玉指间的葡萄肉卷进嘴里,摊开手露出一个纸团,叹口气道:“就怕天底下聪明人不止我一个,唉,看看吧,我是把这个市场繁荣反而百姓生活更穷的矛盾问题,当作业给学院布置出去的,今早得到了这个解决方法。” 茗烟好奇的展开纸团,上面的字迹不是李璲的笔迹,却简单扼要的写了不能给所有商品定价会跟不上变化的理由、以及给工匠涨工钱和拓展销售渠道等解决通货膨胀的方法。茗烟很多内容看不懂,但看懂了李璲的办法是这张纸背后的人教的,咬了好一会儿嘴唇,说:“让墨鹰卫去查!” 李璲揽过那蛇般的柔腰,小声道:“已经去查了,但估计很难查的到,唉,其实学院里有这样的人才我该高兴才是,但他不署名,想必就是害怕呢!” 茗烟点点头,明白那人害怕什么,毕竟刚刚自己第一反应就是想揪出来灭口,绝对不希望世上还有人比自家殿下聪明的。现在贴在李璲身边感受着力量传递的心安,灵动的眼眸一转,安慰道:“殿下也不用灰心啦,那人顶多是个专才,您可是通才呢!”茗烟又高傲起小尖下巴,好像夸的是自己似的。 “哈哈,就你贴心!”李璲顺手在他小腰上揉捏了一阵,无所谓的说:“你家王爷还不至于嫉贤妒能,起码我就改正了这家伙那些一刀切的解决方案嘛,我也不赞成所有商品都完全放开的绝对化,最起码有些重要的商品必须定价,才能有随时调整掌控的权利……对了,你手里拿的什么?” “哎呀,我都忘了!”茗烟这才想起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另一只手递上封朱红色的信笺。趁着李璲打开看,茗烟也改不了絮叨的习惯,连批带讲自己的注解:“东夷国又派留学生来了,那三艘破船已经停靠扬州府好多天了,也不知是怎么安全飘过大海的,您不是一直封着他们没让登岸嘛,他就直接派人去长安告状啦!这不,朝廷派了散骑常侍晁衡来接这帮矮冬瓜,还不就是来添乱的!” “晁衡?”李璲觉得这名字分外的耳熟,记忆深处想了半天才又调出一大堆‘日本遣唐使’的历史知识,一巴掌拍桌上吓茗烟一哆嗦,怒目圆睁道:“他应该叫阿倍仲麻吕才对!” ... ... 第241章 长江口拦截遣唐使(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唐朝代隋以后,日本沿袭遣使入隋的旧制,遣使入唐。贞观四年第一次遣使,最后一次在开成五年。二百六十余年间,正式的遣唐使计有十二次。使团成员除约半数的舵师、水手之外,还有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以及造船师、木工、铸工、锻工等各行工匠。初期使团共二百余人,以后增至五百余人。 遣唐使团在中国会受到盛情接待。唐朝有关州府每次都会马上迎进馆舍,安排食宿,派专差护送使团去长安,路途一切费用均由大唐负担。遣唐使抵长安后有唐廷内使引马出迎,奉酒肉慰劳,随后上马由内使导入京城住进四方馆,由监使负责接待,唐皇下诏嘉奖接见日本使臣,并在内殿赐宴,还给使臣授爵赏赐。 遣唐使臣在长安和内地一般要逗留一年左右,可以到处参观访问和买书购物,充分领略唐朝风土人情,更多的随行生进入太学进修他们想学的任何知识。遣唐使归国前照例有饯别仪式,设宴畅饮,赠赐礼物,珍重惜别。唐朝政府除优待使臣外还给日本朝廷赠送大量礼物,表现泱泱大国的风度。最后遣唐使一行由内使监送至沿海,满载而归。 也许是后世带来的个人感情作怪,哪怕此刻的日本人表现再多的友善甚至虔诚,李璲也打骨子里不可能对他们有丝毫的信任,任何日本人的脸上都烙印着‘包藏祸心’四个字!所以,李璲打算改一改百年来那个莫名其妙的风气。 公文是鸿胪寺发来的,说散骑常侍晁衡代表朝廷来扬州迎接、并一路护送日本遣唐使多治比广成进长安,同时需海船四艘,送上一任遣唐使吉备真备带大量书籍和学成的留学生回国,请淮南节度使适当安排。而那朱红色信笺是拜帖,署名为多治比广成,规规矩矩的隶书写的倒还真不错。 李璲粗略的扫了一遍就抛在废纸篓里,这个动作太能说明仪王殿下的态度了!茗烟是多精明的太监啊,立刻打了鸡血般敲边鼓:“奴婢自始至终就看这些东夷不似善类呢,哼,鸿胪寺那帮子混账也不知得了多少好处,他们做好人儿,让咱们掏钱办事儿,哪有这种好事?还当这个节度使是以前的外姓人呐!” 茗烟感受到李璲的态度,他就先义愤填膺起来,招致李璲一顿好笑,说来说去就是嫌弃人家要花咱的钱,根本不明白李璲内心的深刻想法。 李璲点着他的小鼻子提示道:“你这小妖精可是最富有的王府总管,叫你学着大方点儿多少次了?怎么就这么难!唉,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关键是朝廷不该对这些野人太放纵,亲儿子尚且溺爱多不孝呢,何况外人!而这些野人时间长了自然不知道感恩,也会觉得都成了应该的啦,将来不给了,就该结仇了……” 李璲也只能说到这儿,即便和茗烟独处,也不能说日本人狼子野心、性格就是打不过就认怂等着打得过了就翻脸、千年后即会恩将仇报吧?虽然李璲脑子里闪现‘东郭先生’四个字形容大唐最恰当不过。 “殿下说得太对了!借人升米是恩人,借人斗米是仇人,这道理奴婢都懂的,朝廷竟然不懂,哼……”茗烟越说越顺遂,歪着头絮叨个不停:“话说回来,这帮矮冬瓜倒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最努力,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每回来没什么孝敬的,倒是知道要东要西,每回临走倒是得赏赐比别的藩国都多呢!这回咱可得改改规矩……” 合着李璲前面都白说了,茗烟还是那个节俭惯了的‘中华好太监’。 他俩这儿热热乎乎的聊着,可此时此刻三个矮冬瓜可在府门口等着召见呢!多治比广成和晁衡、吉备真备凑在一起早半个时辰就叙完旧了,现在秋风里吹着直流稀鼻涕,到底召见不召见您倒是给句话儿啊?就这么干晾着啊! 多治比广成实在受不了了,在扬州的船上被晾了一个多月早就骂了无数句脏话,现在忍不住暴躁的咬着后槽牙道:“这位节度使好大的架子!阿倍君,你不是总说在大唐很受优待吗?原来都是吹牛!请你今后改掉这个毛病,把我万里远骗来唐国受尽了窝囊,大海上还差点儿去见天照大神,这都是你的责任!” 晁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来大唐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本来是以主人的姿态欢迎客人,穿着大唐的五品官服来的,真没想到正牌儿的主人不肯成全自己的虚荣,实在是丢脸,现在才思考仪王璲为何把遣唐使晾在扬州近似软禁船舱,似乎有些晚了。 吉备真备不想自己人在当街内讧起来,赶紧解围圆场:“多治比君稍安勿躁,你初来大唐不知道大唐如今的隐秘,这位淮南节度使可不是普通人,是当今大唐皇帝的十二皇子仪王殿下,也是最富有的一个亲王,有些桀骜也是可以理解的。”吉备真备看看连自己身上官服都是仪王李璲设计生产的,那悠然神往般的样子其实更气人。 “吉备君你受唐人的感染太深了吧?”多治比广成不屑的顶了回去,但毕竟知道了这位节度使是亲王,也不敢再大呼小叫,但仍然愤慨的说:“既不是皇太子又不是皇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钱财算什么……” 晁衡叹口气,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事儿,只希望真等见到仪王时他可别激怒了李璲就好。晁衡思索措词,本着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的方法说:“请少说几句吧,我们要和仪王殿下多多打好关系,很多事才好办,最起码,大和百姓急需的香皂、银镜、药酒、水泥等物可都是仪王府的不传之秘,只有仪王殿下高兴了才能允肯我们的留学生把技术带回日本……对了,多治比君,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没等多治比广成回话,远处一骑马哒哒的小跑来,晁衡抬眼望顿时一块石头落地……救星来了!正是多年的好友王维……晁衡赶紧大声招呼:“摩诘兄别来无恙啊!” “是晁兄?哈哈,你怎么来淮南了?”王维一把勒住缰绳,看清了人翻鞍跳将下来,几步上前就和晁衡一个熊抱,大笑着说:“前几日重阳登高,在那长江边的望江亭上,太白先生还提起你呢!” “太白兄也在真是太好了,得空儿定要痛饮,”晁衡心中更安了,松一大口气道:“王兄来得正好,这位是今次的日本遣唐使多次比兄,正需你帮忙引荐仪王殿下呢……”说着给王维引荐,这会儿多次毕广成看王维亲切,也就收起忿然换上笑脸一个长揖,而吉备真备也算是老相识,同样过来见礼。 王维其实知道遣唐使被软禁在扬州江边船舱里的事儿,不清楚仪王什么意思,但这事儿连杜甫都没跳出去嚷嚷,自己更加犯不着,所以丝毫不提那些,只管客气道:“咱们这位殿下不同别的殿下,要忙的事儿太多,多治比兄不了解,晁兄是知道的,呵呵,真是怠慢了,快快快,随我进府品茶。” 晁衡点头称是,可听在多治比广成耳朵里更不是滋味,合着你们殿下忙的任何事都比我重要呗……王维拉着几人往里走,侍卫自然不会阻拦,但这也仅限于前殿的偏厅。晁衡心中有些莫名的惴惴,好不容易有口热水喝润润喉,可透过窗棱间玻璃看出去,遥望那数十丈方圆外宏伟的正殿,却感觉如一头巨兽扑面而来,那血口中的腥臊都熏得人窒息。 ... ... 第242章 讨还价茗烟耍流氓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吉备真备陪在下首都喝了两壶茶了,光听晁衡诉说相思的情谊,就不见王维吩咐小厮去通传仪王,实在忍不住想提醒,又自觉身份低,用眼神斜瞄多治比广成,看到的却是铁青的一张脸上横眉立目快抽搐了,只好偷偷捅晁衡的后腰。 这小动作也逃不过王维的眼睛,心道你也算在大唐日久了,到底没晁衡的气量和机敏啊,看看外面甲士的森严、听听时不时那诡异的响动,就该知道这里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仪王的眼睛,他要是想理你自然会理,还用得着通报吗?王维哂哂的一笑道:“吉备兄若有三急,维可以指点于你哦……” 半开的荤笑话弄了吉备真备一个大红脸,但也互相清楚了内涵的意思,只能尴尬的摆手,静听晁衡继续谈论诗歌。幸好没再继续等,一个精神头十足的青年大跨步的推门闯进来,脚步还没停呢就朗声大笑道:“摩诘先生赶回来啦,肯定有好消息给我分享吧!哈哈。” 这青年相貌堂堂,入鬓的长眉挑着一股子英气,再看那身锦袍上精细的绣着富贵花团,明暗撞色线的纹路比姹紫嫣红更显高雅,又是推门就进毫无拘束,多治比广成立时就激动的窜起来,可算没白来啊,生怕青年再越过去把自己遗忘在角落,赶紧拦上前见礼,大声道:“遣唐使多治比广成参见仪王殿下!” 青年一愣,停住脚步,满脸写着诧异,隔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也没法和王维拥抱了,只能问:“摩诘兄,这是怎么回事?”问是问,青年闪身到一旁,可没有伸手搀多治比免礼起身。 没来得及拦阻这个鲁莽的遣唐使,王维也是暗自摇头,没见过世面的番邦外人啊,难怪都要来大唐学礼仪开眼界,我都替晁兄觉得丢人……王维快速扫一眼晁衡和吉备真备,那二位都是脸红着,王维赶紧上前解围:“多治比大人太心急了,这位不是殿下,是殿下府里的属官,参事岑参。” 多治比这会儿才自己直起腰,反应过来后让自己羞红了脸!挠挠头退在一旁……虽然第一次来大唐,但前几次遣唐使已经把日本的很多制度、文化都照中土改造的差不多了,王府参事这个官职是几品多治比还是知道的,自己把个从七品下的小官当成亲王见礼,闹这个笑话可彻底表明自己以貌取人都看不准,绝对是个土包子了。 吉备真备忙上前搭茬儿,试图把这笑话抹过去:“呵呵,多治比君这个礼行得不算冤,岑参之名在大唐是家喻户晓啊,大诗人、大才子!我在太学里那是心向往之,没想到今天有缘得见,幸会啦!”说着,吉备真备也过来给岑参作个长揖,算分担多治比广成一些处境。 可听在多治比耳朵里就不是滋味,更像是一种嘲弄!你吉备真备算什么东西?卸任的遣唐使也就是个留学生,你给小官行礼是应该的,我是现任遣唐使、是大和王朝的四品官,能一样吗……多治比冷哼一声,一屁股坐回座位,管你什么大诗人,再不想看岑参一眼。 如此没风度的状态真是比刚才的笑话还丢人……当然也是这些日子被李璲故意憋屈出来的……晁衡脸上都挂不住,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没想到岑参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故意问道:“刚刚好像说是东瀛又一任的遣唐使来到了呀?”晁衡和吉备尴尬的点头,斜眼瞪那椅子上自顾大口喝茶的人,却没反应。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岑参在殿中踱起步来,一边手指尖敲着自己太阳穴,一边絮叨道:“东瀛日本国?啊,想起来了,当年安东都护府之弹丸小地三足鼎立,百济借日本之力对抗高丽和新罗。而日本则企图利用这种形势统治朝鲜,于是出兵侵略,百济由此成为日本的朝贡国…… ……后来高丽、百济、新罗开始向隋朝朝贡,杨隋又被我大唐取代。显庆五年,高丽与百济联合进攻新罗,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派水陆联军13万前往救援,大败百济俘获其国王。同年九月,日本借机出兵三万、舟师170艘瓜分朝鲜半岛…… ……显庆七年,我右威卫将军孙仁师为行军总管,统舟7000进驻熊津城,八月十七日,刘仁愿将军率陆军围住周留城,刘仁轨将军领战船列阵白村江口,八月二十七日,日军率乱伍中军之卒,进打大唐坚阵之军,结果可想而知,我军巧施包抄合击之术,致使日军赴水溺死者众万,焚其舟船四百余艘,烟焰涨天十天不熄,百里海水皆被血染红!” 岑参讲古,从娓娓道来到声色俱厉,唾沫星子都喷在几人脸上了,倒是可以遮掩一下三个日本人的腮红。可这还没完,岑参突然收起慷慨激昂,咽口唾沫重新笑嘻嘻的说:“白村江之战后日本深知不是中国的对手,自此才连连派遣唐使来唐倾力学习,呵呵,这就是遣唐使的由来吧……” “呃,是这样的。”吉备真备冷汗浸湿了衣襟,听岑参的说史条理清楚知之甚详,想到的并不是岑参的学识渊博信手拈来,而是隐约中似有所指话中有话。这时候晁衡也感受到了,这个青年绝对有备而来特意说的!这仅仅是对多治比一个人态度恶劣的恐吓吗?晁衡如芒在背,心尖上好似针扎了一下,结巴着说:“大唐的繁荣令我向往,那个,嗯,还有大唐的文化,对,文化,令我折服不已的。” 没想到岑参摆摆手打个哈哈,伸着脖子凑向多治比广成脸前,近乎吻上去了不到一寸的距离,幽幽的冒出一句:“诶,只是不知,向敌人学习之后是不是为了报仇呀……哼哼!”说罢,岑参猛地直起身,哗啦一声拉开门,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直到岑参身影消失,殿内沉默的寂静无声,只有远空传来青年意气风发的越来越飘渺的歌声:“走马东去可破天,辞君赶日绝人烟,他年不知何处宿,瀚海万里皆花园……哈哈!” 在王维后悔自己今天不该来的时候,多治比广成突然拍案而起,大呼道:“这,这算什么意思,这就是那个仪王的下马威么!嗯?”左看看吉备低头不语,右看看晁衡老僧入定,更有王维正在往门口方向挪动脚步试图溜号,多治比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就想摔,都举起来了,看看那薄如纸、明如镜、色彩艳丽见所未见的精致,又舍不得,只能憋屈的放下。 岑参的歌声刚刚歇住,门口香风一股,吹入几人口鼻,有个公鸭般的嗓子调皮的唱着歌路过:“盛世雄中央,四夷臣躬驱。不畏远且险,纵傲平沟渠。烈烈王者师,熊螭何堪虞。龙旗翻海浪,神骑驰坤隅。平沙际天极,但见黄云驱。将军执长缨,壮士伏囚拘。圣皇南面坐,夷狄千群趋。咸称天子神,往古不得俱。献号天可汗,朝拜我京畿。兵戎不交害,各保性与躯……” 听到这个特殊的嗓音,王维精神一松,脱口而出喊道:“终于等到正主儿了,多治比大使,你不用再焦急啦!”王维快步去开殿门,拦截那个路过的人。 多治比精神一震,后发先至倒直接从门缝冲出去,心想下马威我也吃完了,可算该谈谈正事儿了吧? 打眼瞧面前正是个相貌极端俊美的人,虽然有些别扭的娇羞气,但想来一个皇子在宫廷里养的娇贵得如同女人也可以理解。但多治比这次还是多个心眼儿,开口前仔细观察这个一身香气的人的穿着,那金丝银线绣出的团龙图案甚至镶嵌着珍珠,头顶紫冠上颤颤巍巍着红绒球竟用碧玉做衬底!多治比广成深吸口气道:“大日本国遣唐使多治比广成参见仪王殿下……” 话还没说完,背后就被人一把薅了回来,转头看却是王维拧着眉头叹气道:“还是急,又错啦,多治比大使,”看着多治比瞪起眼睛指着自己要疯了,赶紧解释:“是正主儿没错,但不是仪王殿下本人,是殿下跟前第一等的王府总管大人!大使有什么话尽可跟总管说就是了。”说着捅捅多治比腰眼儿。 多治比广成出了一身汗,幸好大礼还没拜下去,赶紧请茗烟入殿说话:“敢请总管代为引荐仪王殿下。”他这儿话说的倒是恭敬,可面前这花枝招展的美男子就跟没听见似的,冷冷的看着他毫无反应……也不是一点儿反应没有,茗烟伸出了一只手! 多治比广成毕竟不是傻子,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倒欢喜起来,只要对方肯伸手,那就等于答应肯办事儿啦!多治比广成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大串各个等大、浑圆的黑珍珠,微笑着放在茗烟手里。 茗烟终于有了反应,但反应很不一般……袖子里滑出一把精致的碧玉小棍儿来,柔和的光芒笼罩着青葱的手指更显娇贵,下一个动作那小棍儿贴上黑珍珠比划着……测量尺寸!那碧玉棍儿竟然是把尺子!太侮辱人了! 总算没等多治比哭出来,茗烟把贿赂收进袖子,终于笑起来开口:“原来是遣唐使大人呀,快里面坐,来人啦,给几位贵客奉好茶!”茗烟拉着多治比的手挨着落座,那份亲切令人掉一地鸡皮疙瘩。 多治比暗自腹诽着:看这王府总管的势利眼就知道那个亲王不是个好鸟,前一个月软禁我们估计就是没见到钱财实物,怪我不懂事儿呢。不过如此多治比心里越发踏实了,怀中掏出厚厚一摞礼单再次递上,道:“还请总管在仪王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能够尽快安排我们去往长安。” 茗烟扫一眼礼单,眉开眼笑的朝外面喊“把遣唐使大人的礼物收入库房!”立刻有人应声去办,这才端起茶来敬一杯。这场景别说多治比广成内心瞧不起贪财的仪王,就连晁衡和王维在一旁都觉得汗颜……茗烟的丢脸,算是跟刚才多治比的丢脸拉平了。 晁衡实在都不愿再坐下去了,赶紧引入正题道:“想必殿下也看到了下官呈上的公文,既然殿下公务繁忙,那就不见也罢,就请总管大人为遣唐使安排形成可好?” “哎呦喂,这事儿呀,那可不行……”茗烟放下茶杯轻吐出这几个字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三人头上!怎么着?收了礼还不办事?想黑吃黑啊! ... ... 第243章 酸涩苦明皇赐柑橘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老伙伴们都惊呆了……仪王派这个死太监出来就为了黑吃黑?把我们当猴耍啊!多治比广成的气愤都习惯了,当此时连晁衡都觉得怒火中烧起来,心道你可以拿日本遣唐使当猴耍,可我晁衡可是大唐的官员,是授命五品的散骑常侍代表鸿胪寺来的,你拿我当猴耍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多治比广成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了,晁衡磨着后槽牙往外挤:“什么,什么不行?总管大人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就是,只是下官奉命而来有朝廷的规制,若是延误了,仪王殿下自然没什么,下官我就有苦头吃了,还请总管大人体谅一二。”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已经搬出朝廷来威逼。 茗烟噗哧一笑,一点儿都听不出好赖来,甩弄着手帕哀婉的说:“你瞧瞧,你们瞧瞧,误会了不是?殿下可是一番好意呢……”又是埋怨又是叹气的,反正不改絮叨的本色,烦闷的听者气胀了肚,心想您这算什么好意您倒是说呀。 茗烟又转了几圈手帕才接着说:“奴婢真替几位庆幸啊,要不说还是咱们殿下想得周到,遣唐使大人不远万里跨越大海已经够劳顿了,虽然在扬州休息了个把月,但溜溜跑去长安那么远还是辛苦啊,晁大人是知道的,这不是皇上就要来淮南巡游了嘛,就住这儿等着叩拜吾皇万岁也是一样的呀?” “看来还要多谢殿下想得周到!”多治比心里那个气呀,软禁变成强制休息了,合着我还得谢谢你是吧?我什么时候抱怨过辛苦?用得着你操碎了心?你不把我们扣在扬州的话这会儿早就到长安了! 茗烟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到人家是说反话,还笑嘻嘻的说“不用谢,别客气”居然把假谢真认了。多治比广成看着这位奇葩实在没有共同语言,深呼吸后问道:“叩见皇帝陛下的事儿如此确实妥当,下官留在此处恭候就是,呃,可此番遣唐,随行还有渴望学习大唐文化技艺的日本学生和匠人,还是得去长安呐?” “呦,遣唐使大人,我们好心好意的招待,您这话说得……请恕奴婢可就不爱听了!”茗烟突然板起脸来,‘铛’的一声把茶杯墩在桌上,昂着头撅着嘴,前言不搭后语的实在让人不明所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多治比广成太实在,还开口问“本使有何差池,总管大人此话从何说起”?茗烟只顾欣赏天花板,根本不支声。又干了半分钟还是吉备真备眼睛尖,捅捅多治比广成指给他看茗烟的手……茗烟右臂搭在茶几上,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朝上互相轻捻着,多治比广成差点儿晕过去,敢情这太监不是没见过钱、不容易收买啊!一份贿赂就换一句话? 多治比广成肝儿疼肾也疼,含着泪狠心从怀里把准备进献唐明皇的礼单抽出一张来,捏了又捏是真不舍得啊,没办法,揉烂了之前用力拍在茗烟掌中,恨声道:“这足够您把话说完整了吧?”多治比广成心想既然你只要钱没别的面子,那也就不用跟你客客气气说话了。 茗烟还是不生气。 “好好好,咯咯,听奴婢给大人指条明路,保证您这钱花得不冤枉!”茗烟笑着揣进怀里,散着呛鼻的香风往前又凑了凑,嬉皮笑脸道:“说句大不敬的话,长安有什么好学问值得学的?大唐的好学问都在咱仪王学院里呢!您不信问晁大人知道的,让留学生们进仪王学院去不就行了,我们是荣幸之至哦……” 又把晁衡摆出来作证,多治比广成扭头瞟过去,晁衡无奈的点点头道“求之不得,多谢仪王殿下成全”等于是默认了仪王学院比国子监强。多治比广成这次是真心的高兴起来,连声道谢!真觉得刚刚那钱花的不冤……他哪儿能想到,仪王学院有好多个分院,李璲连中国人都严查进入工学院、理学院、武学院的资格,至于日本人,只有文学院一个地方可去。 总的说,双方的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成功落幕后就等着大唐皇帝巡游淮南了。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因为千里水泥路哪儿是那么好修的?几十家水泥工坊的老板在沿线上各建七八间工坊,每一间工坊负责十里路的铺就,在仪王府的各种简单机械运用下,就这样还是等到了开春。也不是干等着……当多治比广成发现留学生们一直在摇头晃脑的背《仪王对韵经》时,彻底崩溃了。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留学生们被仪王学院的气氛感染着不愿离开……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嗯嗯,内在的龌龊是:文学院里各种自由著作可以得到版税、替同学的著作校对责编插画都能分成占股……算是被套牢在这里了! 何况大唐皇帝已经定下了来淮南的日子,赶去奉迎銮驾的队伍出发时晁衡等都在江宁城外欢送过。那二十八个冰山般的战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共振中地动山摇得房檐上瓦片都哗啦啦响,好似二十八片巨大的雪花在狂风中飞舞,晁衡突然意识到仪王躲起来在忙活什么了,顺着脊椎骨都发凉,歪头向一旁喃喃的感慨道:“你还想给仪王告状么?” 多治比广成撇撇嘴:“鄙人不怕死,也怕在那片银光中千疮百孔没有全尸!”话说得铿锵有力,转身离去时却留下落寞的背影。吉备真备一言不发,因为自己是此刻最不能去劝慰的人,作为前任遣唐使,给日本送回了不少技术革新,等回去后想必受到天皇的嘉奖,人家作为现任遣唐使,却已经能预见到无功而返的结局,这会儿自己去劝解那不等于嘲笑? 吉备真备也是想歪了,反正和仪王李璲想的不一样…… 又是一个月后漫漫长路上隆隆作响,那是铁蹄敲打坚硬水泥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没有人敢抢在皇帝前面首先使用这条通天大道,哪怕它宽阔得足够三十辆銮驾并排走! 没有三十辆銮驾并排走,但有金顶香车九辆顺次而来。前面是归来的雪狼卫引路,二十八个方阵有条不紊,好似一个月前从未离开过,后面是神策军、龙武军、羽林军的大纛旗高举招展下各有千人队,明晃晃长戈冲突着如墨般的黑甲分外震撼,而两侧杂乱奔跑的名贵骏马上是随侍的显贵朝臣。 江淮的百姓算是开了眼,这辈子没机会去长安看天子,天子来到家门口啦!那可得好好看看,哪怕就是隔着百丈外的车窗,也能想象到圣皇定是威武高大的。全江宁的百姓夹道欢呼,早就准备好的彩旗和鲜花不要钱似的漫天挥洒,仙乐飘飘中长长的队伍放缓脚步踏入街巷。 李璲带着仪王府属官就在节度使府门口跪迎,正腹诽抱怨着腿都麻木的时候,那金灿灿的銮驾终于到了面前。许久不见的高力士越发和蔼了,笑呵呵的掀起车帘,唐玄宗那张英武的面庞顿时扑入所有人的眼眸,在杨思勖的搀扶下,唐玄宗站在高高的车驾的栏杆边,手搭凉棚举目四顾,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绝世的高傲,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呼喊声中挥手致意。 喊声渐息,李璲拱手朝天,朗声恭迎道:“父皇千秋万载,德被苍生,淮南百姓企盼日久,今日得睹天颜乃大福泽,特呈上万民伞一顶为父皇贺!”这都是例行公事,只要皇帝道一句“平身”,就可以入内饮宴了。 但李隆基没说那句“平身”,他说的是:“来人,赐淮南道众爱卿每人柑橘一盘,要好好品尝!”别人听来这就是皇帝的恩典,接到手里拿回家供起来直到烂掉就好了,可李璲听来就不对了!皇帝赏什么不值钱的东西都行,就是个形式,可这柑橘是淮南特产啊,您不能拿我的东西赏我啊…… ... ... 第244章 众乐乐玄宗题匾额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唐明皇不等进府升座,当街就开始赏赐,已经有些奇了怪了,赏的还是淮南本地特产柑橘,简直让人腹诽不已!明显不是从长安准备好带来的啊,您合着就到俺家门口、进城之前在路边摊临时现买的啊?您可是大老远的来最富有的儿子家串门儿,这是不重视还是抠门? 但李璲听到了唐明皇口中说“要好好品尝”时那咬着牙强调的语气,李璲眼皮往上抬了抬,和几年来同样的,不可能从李隆基脸上看出任何变化,曾经一度怀疑皇帝是不是面瘫了。不用急,那托盘上的柑橘放到眼前的时候,答案就立刻揭晓了。 干瘪的橘皮上乌涂涂的,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青灰像是被强碱烧过,好似一个人的脸上布满疤痕后又生了疮,幸好还没往外爬虫子,若用手触摸必定能抹下一层土来……这是桔子还是番薯啊?节度使府的属官们面面相觑,正不知该不该接过来呢,那些递上托盘的宫廷内侍就粗鲁的直接杵在众人怀里。 真的有股子呛鼻的石灰味道,李璲顿时明白了,这是有水泥工坊在没做好环保的情况下建在了人家果园附近!最可恨的是,怎么会那么巧就被父皇碰到?这个问题立即就有高力士主动来解答了:“十二郎啊,淮南的百姓还真是热情,刚走到光州就送来了这些柑橘,哦,还请陛下入住过了新式水泥楼呢!” “儿臣治下不严多有疏漏,还请父皇责罚!”李璲赶紧叩头请罪,当然,也不忘了瞟一下高力士、杨思勖、包括边令诚的表情,发现并不阴冷,心底也就踏实了不少,再听高力士说到“少让你父皇操点儿心”的意思,彻底长舒了口气,说明李隆基年纪大了之后懒得管任何事儿了,你们都各自做好,最好别烦他。 李璲回身迟疑了一下,没有把托盘让高适接过,而是交到吴广手里,意思就已经很明确了,吴广躬身而退,稍稍挥手,就有一队黄蜂卫跟随离开。这时李璲才爬起来在前引路,领着李隆基往里走。 后面车上的人陆续下来,武惠妃和刘华妃是不可少的,自有萧子琪过去见礼,众亲王跟在后面说说笑笑的一起进得府来。李璲本来就战战兢兢的,还听背后有个妩媚的声音叫嚣着:“姐姐好福气啊,生了好本事的儿子,妹妹我羡慕的紧,不知道能不能腆着脸开口,求璲儿照顾照顾他那没人疼的十八弟呢?” 您已经腆着脸开口了!不用问,把老十八寿王瑁挂在嘴边的只有武惠妃,李璲任凭她穿透性的嗓音清晰无比,就当没听见。但刘华妃是当事人不能愣是不理,只有打太极道:“瑁儿聪慧不下于这些哥哥,将来年纪大些了定然不用妹妹这样费心的嘛!” 刘华妃已经不是当年被冷在角落里的刘华妃了,腰板硬了之后自然学会了所有的语言技巧,软泥糊上去,绝对不留任何活话儿……这时候千万别假客气说什么‘有事儿您尽管开口’,你这儿假客气小心对方就真不客气了,顺杆爬立即就有事儿瞬间就开口,众目睽睽之下您是答不答应? “上次璲儿贡进的罐头妹妹可还顺口?呵呵,这孩子的心思全都用在这些不入流的地方了,不像瑁儿用功在正经书本上,唉,将来还望瑁儿关照璲儿才好呢!”刘华妃这话是说给武惠妃听的,可眼神却看向一边的萧子琪,萧子琪心领神会,不等武惠妃再说什么,赶紧接话道:“母妃教训的是呢,妾身好久没听殿下念过诗啦,倒是这吃食,待会儿请惠妃娘娘好好品尝一下!” 正往里走,斜刺里窜出两个黑影吓了众人一跳,还以为是刺王杀驾呢,御前侍卫差点儿抽出长刀!定睛观瞧才知道是李璬和李璘,拜倒在地口称“父皇万寿无疆”嘿嘿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来。 李隆基看看这两个晒黑的好似昆仑奴的家伙,哭笑不得,回首看看缩着脖子的李璲,再把两人招到近前,伸手捏了捏李璬的手臂,又在李璘胸前锤了一下,李隆基露出来到江宁第一个笑脸,道:“被你们十二哥调教的不错啊,这才像个有出息的样子!” “淮南真的玩儿够了,父皇,我们好想您啊,好想念长安耶……”李璬和李璘哭丧着脸准备撒娇,马上就脑门上挨了个爆栗,李隆基脸色一沉道:“朕正说着你们有出息呢,你们就不做脸!在淮南吃苦了是不是?好,不想待在你们十二哥身边了也行,但也别回长安,直接去你们自己的封地置官去,三年弄不成淮南的样子就永远别回长安喽!” 李隆基眼神扫处,李璘狠狠的捂住李璬的嘴,李璬拽着李璘的领子就往高力士后面闪。可惜杨思勖和边令诚一人一把又给提拉回来,两人只能又向李璲死皮赖脸的说:“其实也还没玩儿够,嘿嘿,十二哥,我们现在就去读书!” 两个小亲王脚底抹油,连大餐都不吃了。而酒宴早就摆好了,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猴头燕窝鲨鱼翅,熊掌干贝鹿尾尖……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这说的是宁王宪和几位老臣,实在是好久没吃到仪王殿下亲手做的美味了。 酒过三巡,李璲手一招,大殿外顺着廊柱边呼噜噜涌进四排服饰各异、有老有少的人,很快就黑压压站满了一堂,李隆基还以为是淮南道各州府县的官吏来朝拜呢,可光看着众人各个手里都有礼盒,就觉得不对劲。这时候边令诚站在御座背后小声提示道:“陛下,一半儿商人服色,另一半儿富贵家的公子士人呢!” 经他一说,可不嘛,年轻的桀骜兴奋,年长的猥琐市侩……李隆基哭笑不得的看向李璲,眼神已经在问‘你这是唱哪一出’?只见李璲站在高阶上庄严说道:“还不参见吾皇?” 这一大片人呼啦啦跪倒,兴奋的齐声颂:“吾皇万岁!小人某某得睹天颜实乃家族之幸!小小心意恭祝吾皇万寿无疆!”说着各个高举手中礼盒,生怕自己举得矮了被忽略掉……唐玄宗斜眼瞪向李璲,静等他的解释,众大臣都撂下筷子不知这戏怎么往下演。 可李璲早就排练好了,不慌不忙的说:“启奏父皇,淮南道距离京城千山外水,百姓一辈子就企盼见一次父皇天威而不可得,听说父皇不辞劳苦亲身来到淮南抚慰百姓,百姓们都感动的不得了,这些都是自发选出来的代表,全都愿把自己的一切献给父皇,只求父皇不要嫌弃淮南凋敝才好呢,嘿嘿,这可都是百姓们的一番心意啊!” 这么肉麻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李隆基瞬间就猜到了一切!礼物的大头儿定然你收了,不值钱的形式送给朕对吧……可面子现在得做,唐玄宗望向下面众人,微笑道:“百姓们心意朕领了,呵呵,”有内侍过去接过众人手中的礼盒,果然都是些特产而已,唐玄宗这才接着说:“既然想见朕,都抬起头来不用拘束,哈哈,朕也是人,一个鼻子两只眼,和你们一样的呢!” 皇帝能和百姓这么亲切的说话,顿时就有人感动的哭起来,旁边赶紧被劝住:“大喜的日子不许流泪,还不快给陛下笑一个……”那人泣极而喜的样子比光是哭还难看,土豹子们不会说别的,只有不住的磕头喊万岁。 逗得在座的高官哄堂大笑,还是金仙长公主心思缜密,同样猜到了李璲的心,起身到御座前把窗户纸捅破道:“皇兄啊,淮南百姓如此情意,怎能没有赏赐?”金仙公主掩着嘴笑,瞟一眼李璲,正好看到李璲稍稍伸出袖子的手冲她翘起大拇指。 李隆基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无奈苦笑道:“小妹说得是,不过,这么多人,朕该如何赏才好呢?”李隆基拉长了尾音给李璲,那意思就是——您到底怎么安排的?想要啥就直说! 太给面子了! 李璲奸计得逞后,在众人的期盼中腆着脸直说:“雷霆雨露都是恩泽嘛,这个赏赐呀,一来他们不缺钱,可若是请父皇赐下墨宝呢这么多人岂不累坏了父皇?不如这样,用父皇一篇文章,裁剪开赐给每个人一个字,足矣让他们当作传家宝啦,而数百字合起来才是文章,也是个让众人团结互助的道理,父皇以为如何?” 唐玄宗瞪他一眼,紧跟着变脸又是和颜悦色的朝下面吩咐:“仪王所言甚是,来人,赏!”万众期待中有小太监取来一幅皇帝平日写的文赋,当场开始裁剪,那些富商和公子哥儿接到手里直打颤,谁都没注意边令诚贴到李璲身后,在脖颈里呵气如兰娇柔的呢喃:“殿下这次又没少赚钱吧?” “是收了不少,但没赚!”李璲后背过电流一般的寒,挠了又挠侧闪一步,小声道:“还不是都摊平父皇一路的花销里,几幅字就能省了国库堵住御史的嘴,又不加百姓的税引起民怨,多好的事儿呀,是不是?” 边令诚噗嗤一笑,修长的玉指点上李璲的鼻尖,妩媚的眨眨眼道:“振振有辞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呢!咯咯……”不等李璲闪躲,边令诚快速在他脸上拂一把就退往后面去了。 李璲长吁一口气,心里明镜一般,边令诚这一问绝不是他自己要问的,定然是替李隆基问的,很好,说清楚、传过去,一切ok。 那些士绅捧着巴掌大的皇帝墨宝纸张,感激涕零了好半天才被催促着退出了大殿,场地让给了歌舞乐师的时候,唐玄宗貌似不经意的对侍立一旁的李璲道:“朕是不是也该给你写副字,算是付几顿饭钱啊?” ... ... 第245章 不明短评引辩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唐玄宗自打来了就一直阴阳怪气的,李璲小心翼翼的观察,揣摩着每句话每个字,知道父皇这是警告自己,一代天骄绝对不容任何人利用他!可说起来,自己这次利用皇帝来淮南巡游确实干了不少事,看来只有挠头了,光是借着为父皇修路的理由,大肆征地、建工坊,一切手续从简就不知得罪了多少州府县。 唯一的好处是,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认定在仪王贪财上,不失为自污的妙招……贪财进行到底,李璲嘿嘿傻笑着朝李隆基拱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父皇的书法闻名天下,儿臣若是自专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啊,父皇赐下的佳作儿臣定要巡展淮南道的各州府,让百姓们都有机会观瞻朝拜!” 李璲把话说得大气磅礴,谁都听懂了这是蹬鼻子上脸,办展览啊那就是收门票喽……李隆基深吸一口气刚想抽他个大耳刮子,幸好边令诚见机快,附耳跟皇帝快速的说明了因果,唐玄宗这才恍然大悟,脸色和缓过来,但还是有点儿不甘心的耍起小孩子脾气道:“这小子坐拥那么多钱,根本不用摊派百姓!哼,他就是舍不得给他父皇花罢了……” 周围闻者皆掩嘴偷笑,玉真公主不避讳,拂尘一抖站起身,越过食案笑道:“这个侄儿如此小气真是一点儿都不像他父皇,咯咯,三哥舍不得教训他,我这个当姑母的替你出气吧,摩诘、太白二位先生……”这才发现王维和李白竟然一左一右一直陪坐在玉真长公主旁边,此刻那二人互相瞪视一眼,冷哼着蹿到玉真公主身后应诺一声,听玉真公主吩咐道:“待会儿酒宴之后带贫道逛逛仪王宅的那些库房啊、藏楼啊、密道什么的,把贫道那辆车装满为止,哈哈哈!” 王维和李白同时喊着遵命,由于太同时了,一个高昂着头好似斗鸡,另一个斜撇着嘴如同猎犬,又免不了互相横眉冷对。李璲心道一声完了,手下都叛变了自己可咋办?蔫头耷拉脑的赶紧给姑母赔笑脸,只不过笑比哭还难看,挨了一拂尘被划拉到一边儿去。 李璲受窘,李隆基总算开心起来,可手掌已经高举半空怎么好落下?顺势喊一声“拿笔墨来!”就开始挽袖子,等众王公大臣围上来时,边令诚磨好了墨,高力士铺好了纸,唐玄宗已经刷刷点点写下了一首诗: 三阳丽景早芳辰,四序佳园物候新。梅花百树障去路,垂柳千条暗回津。鸟飞直为惊风叶,鱼没都由怯岸人。惟愿圣主南山寿,何愁不赏万年春。 李隆基挥毫行尽把笔一甩扔在一边,放声大笑着自顾回到御座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争相围观中都在默默诵读,搭配着摇头晃脑品味其中滋味。头一个兴奋起来的就是诗狂贺知章:“梅花百树障去路,垂柳千条暗回津……哈哈,陛下好文采啊,如此工整的对仗老臣自叹不如!” “果然,尤其那‘障路’对‘暗回’真是活灵活现别有韵味,这是多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诗了?”这个说话的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王昌龄,看来这两年他的为官之道修行的更精深了,难怪皇帝这次来淮南带的都是这些文赋之士。 有宁王李宪伸手抚摸着纸上还未干涸的墨迹,好似摸出了凹凸感,嘴里啧啧称奇道:“结构精谨,笔法纵横!璲儿你过来,看看你父皇嘴上对你没好话,可这手底下的真章是把他最精妙的笔法写给你喽!”李璲确实也看出来了,平日只见过李隆基写八分书,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章草,没想到竟然是一直留着一手儿呢。 “皇伯父言之有理,父皇的字虬劲峻爽,神气峥嵘,每一笔都好似华山巅峰,绝险中显威压,难得的好字,侄儿不知还要练多少年啊!”荣王李琬如此说,顿时获得不少应和声,以李琬的文采都叹服,可见李隆基不愧是千古才华第一的君王。而李琬此刻偷偷攥了攥李璲的手,眼神示意他要更加小心些。 李璲自然领情,向着一旁为人怯懦的大哥庆王李琮道:“璲敢请大哥执笔提款!”这是特意借机在众目睽睽之下拔高李琮的地位,哪怕只是拔高那么一丁点儿。李琮感激的点点头,先是冲着御座上行礼,看到父皇微微点头默许了,这才拿起笔工工整整的用隶书提了台款。 众人落座,茗烟扭着小蛮腰上前,和边令诚一起把皇帝的御书取走装裱去,酒席重新开宴,却有那个老疯子贺知章不合时宜的冒出来叫喊:“仪王殿下向来文才不俗,今天又是地主,何不随陛下之后也作诗一首?才好相映成趣嘛!” 周围的酒杯相撞声顿时止住,纷纷转头看向诗狂,看到那张通红的脸就知道他老人家又喝美了、喝高了。什么叫和皇帝‘相映成趣’?您不知道‘皇帝’二字任何时候都是唯一的吗?李璲恨不得浇他一桶冰水清醒清醒,但转念间看到贺知章嘴角的抽动就明白他是借酒装疯,故意给自己出难题! 李璲如果吟首诗,比皇帝的好那是僭越、打父皇的脸,和皇帝差不多那也有抢班夺权的寓意、最起码属于不孝,比皇帝的差同样不行、就会传出江郎才尽的话、将来在仪王学院内还有什么威严? 好你个贺知章,早就知道你是太子的铁粉儿了!李璲眼珠稍微一转,就知道只要动笔就一定错,干脆无赖道:“贺老大人抬举了,本王从没写过诗,倒是有几首歪词可也难登大雅之堂,这两年专心在术数机巧之中更加把文章荒废的差不多了,贺老大人让我写诗呵呵,那不是让本王出丑么?” 我承认自己不行……李璲干干脆脆从根儿上拒绝,不给对方纠缠的余地,贺知章悻悻的歪倒在食案后,又自顾喝起来,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王昌龄看不过,出来解围道:“陛下驾临淮南,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当此盛世,我等正该人人奋进!下官提议,趁着几位高才都在,不妨每人赋诗一首如何?以为陛下贺……咦?怎么少了两位高才?” 王昌龄提议不错,可后面的惊疑让众人都随着他的目光投向了长公主坐席,这才发现,当世的两位大诗人突然不见了,连玉真公主贴身坐着都刚刚发现,左瞧瞧空荡荡,右看看还是空荡荡,只能偷偷向御座上李隆基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下官去寻找。”打破尴尬的是年轻的杜甫,躬身一礼就大步跨了出去……得,又走了一位,王昌龄的提议彻底可以作罢了。 酒宴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可讨论点儿什么话题的提议并没有结束。刚安排好唐玄宗的安寝,不等李璲告退,威武的虢国公就拦住了:“十二郎,陛下有别的事儿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李璲一惊,难道水泥作坊的污染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才是正题? 李隆基半躺在龙床上,挥挥手,杨思勖把一份报纸递给李璲手中,隔着帘栊,李隆基的声音传来:“你定是整天光忙活发财了吧、多久没关心过你自己名下的报纸内容了?还要朕先看到再来给你看,哼哼,你回去好好看看吧!” “遵父皇旨。”李璲躬身退出,只一眼就瞟到报纸翻开的那页正是时事讨论版,露出最明显一行字就是:‘去你妈的守孝三年——论假大空’……李璲寒毛倒竖,疾步往书房而去。 ... ... 第246章 因势利导显墨者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子美和摩诘是怎么搞的?怎么什么东西都往报纸上登?”李璲啪的把这份报纸拍在桌案上,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不是气的,那是吓的。高适接过报纸定睛观瞧,也不禁皱起眉头来,只见那帖子是这样开始的: 《道德经》有言曰:圣人出,有大伪;家不合,出孝慈;国将丧,出忠良。信哉斯言!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后面就开始论述儒家的那一套都是虚伪至极的假客气,以老子的话立论,充分剖析辩证法的真谛,说什么大办白事的人是活着不孝死了孝,做给别人看,死者已矣有什么好伤心的?反正活着时也是跟儿女生气痛心,大概就是气死的。父母对子女有什么恩情呢?怀孕前不过是一时的晴欲,所以饥荒时能够易子而食,等到儿子犯罪了,父亲应该大义灭亲,那是何等的不在乎啊?等到父亲犯罪了,儿子应该为长者遮掩,那天下还有正义吗? 很明显,这不过就是披着道家的外衣,翻找出箱子底下孔融的那套老生常谈,但以批判整个儒家哲学都不对来结尾,那就危险了……所以李璲后背发凉,因为字字力透纸背都含着那‘非儒’二字! “若爱,请兼爱,平等的爱。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那‘以及’二字就是有差别的爱,就是自私的根源……”高适轻声念着直到结尾,终于也看懂了这文章作者的核心思想,倒吸一口冷气说:“这,这是墨家的学说啊!我的天,竟有人公然为墨家翻案?” 也就是高仲武和李璲这等人能一眼瞧出政治问题来,广大读者瞧不出,所以那文章下面竟然仅仅针对观点进行了热切的讨论,各种帖子一起附在下面登出来: 沙发帖说:赞!大道丧失以后才有德行,德行丧失以后才有仁爱,仁爱丧失以后才有正义,正义丧失以后才有礼节,诚不我欺!人应该实实在在的,讲虚礼的人内心龌龊……这帖子肯定是傻子写的,钻在《道德经》里根本没看懂楼主的意思。 板凳帖说:楼上放屁!你是不是也想公然在自家院里观看六十四个人的舞蹈?是可忍孰不可忍!提请有关部门查一查楼上的人,貌似鼓吹自然纯朴,其实这是僭越。就是这种不守规矩的混蛋,才使得礼崩乐坏扰乱天下呢……很明显这是个喜欢扣帽子的儒生写的。 床榻帖说:楼上更放屁!天下之所以乱就是那些‘亲亲’、‘尊尊’三六九等才使得富人侮辱穷人、天才傲视笨蛋。我赞成平民不该看六十四个人的舞蹈,但任何人都不该看!有功夫不说好好种地,一帮闲人讲排场……这还算属于拍手党,帮不了忙也算是助威。 四楼说:看什么舞蹈有什么重要?楼上几位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关键问题是官员都出身世家豪门,然后再提拔自家人继续当官,堵死了我等的上进之路!我提议,众生平等,投票选举官员……看到这儿,李璲都哆嗦了,这是民主制度的萌芽么?这帖子的作者更该掐死,还想投票?他这种乌托邦的幻想者怎么会知道,投票选举可以更黑暗,少数服从多数的理论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五楼说:楼上脑残,楼主傻叉!众生平等是吧?你和你爹可以互相抽嘴巴,你爹骂你兔崽子,你就骂你爹是老兔子好喽!无君无父,是为禽兽……这位算是伶牙俐齿型的,算是冥冥中揪到了墨家理论的痛脚。 六楼还有:兔子路过,表示抗议!我禽兽,你丫禽兽不如……这是捡骂的,纯骂闲街帖子。 再往下七楼帖:支持楼上的兔子!吃自己的草蛋,让别人吃富婆的屎去吧……这是越扯越远的帖,严重跑题不说,看得高适脸红心跳。 大惊失色的高适哗啦啦翻动报纸,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却找不到文章的署名。李璲摆摆手道:“先生别找了,我更关心的是,摩诘和子美作为主编,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理论登载出来?他俩的眼睛都出气儿使了!” 李璲虽然内心很不屑儒家,也想像对付佛门那样给儒家来个永绝后患,但现在实在不是时候啊!这文章简直就是添乱,尤其这个关键时刻,可报社到底再想什么呢?这是哪个编辑脑子进尿了? “对啊,摩诘和子美他们……呃,殿下,恐怕还得责怪太白先生才行!”高适愤愤的应和着,刚好又重新翻回到讨论版的下面,指着更底下的跟帖说:“殿下往这儿看,我想,本着传闲话宁可信其有的原则,这就是原因喽!” 李璲接过手看那里,赫然有十八楼的跑题帖写着:‘那个念阿弥陀佛的诗人不就抱紧长公主的腿么?还因此羡慕嫉妒恨谪仙人,殊不知人家根本没和他争宠,谪仙人心里另有其人!我只爆料,不解释。’ 看到这话,李璲心里已经隐约有些想法了,甚至让心灵突然清凉起来,而一股冷气在脖子后面吹呀吹呀,却是茗烟叫嚣着凑热闹:“给我看看,奴婢最聪明呢……哎呀,这不是那个谁嘛,原来他俩从来不说话是这么回事儿呀,我的乖乖好有趣!”茗烟发现新大陆了一般兴奋的两个小拳头都摇晃起来,看来探听别人**的瘾不光女人有,茗烟紧跟着一句揭面纱的话冒出来:“我猜这帖子就是那个犟驴小子写的!”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李璲一伸手就捂在了茗烟朱砂般小嘴上,却哎呦一声赶紧松开,敢情是被咬了一口。 “我们当内侍的都是话痨,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哼!”茗烟昂着头,呛鼻的香帕在李璲脸上甩啊甩的,得意道:“仲武先生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他们仨这点儿事儿奴婢早就看出来了呢,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三角恋?” 高适都已经捂住耳朵了,真的不想知道这些。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听不见”就想逃之夭夭。李璲一边支走茗烟道“去把这事儿禀告王妃,问她这个统管报纸的人是怎么搞的”一边拽下高适堵耳朵的手,无奈道:“行了,纠结的感情问题咱们就别过问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仲武先生不会也被后面的跟帖蒙蔽了思路、忘记了开头的论题吧?” “哦对对对,没忘!”高适拍着脑门说,但他拍脑门终究不如拍肚皮舒服,所以落下手还是在肚子上,稍微一想就嘿嘿笑着道:“那个装疯的老混账差点儿摆了殿下一道,咱得还回去,他不就是大儒么?就从他开始下手!” 高适的主意可谓经典,正是那‘捧杀’二字。于是第二天一早,当茶楼里人们习惯性的叫上小笼包、荷叶粥、坐下来翻开《盛唐时报》的时候,报纸上头版头条并不是报道皇帝巡游的盛典,而是当世大儒将要开坛论战的消息。 “兄台你看啊,这诗狂还真是够狂的,竟然要和非儒家的学子论战,几个意思?”一个青年边捏着包子往嘴里塞,边含混不清的说。 旁边另一个文士吸溜一口豆腐脑,斜眼瞥过去,皱眉道:“有这种事?我看看……哎呦喂,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弱势方才会挑事儿才对啊,儒家主动挑起争端这是做什么?还真匪夷所思啊!” “甭管他为什么了,反正咱江宁城是从来不缺热闹看,哈哈!”刚刚登上二楼还端着早茶托盘的一个秃头老者接了话,明显是和那二人认识的,干脆坐到一桌,腰力也别着一卷报纸,不慌不忙的摆好蒸饺、小酱肉、绿豆浆,摆手道:“不过,报纸上可没说是贺老大人牵头出马呀!” “可报上说了‘随驾南巡’的话,那就不是一直呆在江宁的太白先生、仲武先生等人喽,”前者指着报纸上的关键处,艰难的咽了包子,打着嗝嘟囔:“又有什么‘自诩诗文书画样样不输于人’的桀骜之语,陛下身边还能有谁?就冲这没事儿找事儿的劲头就是诗狂呗!” “说得有理,就是不知道贺老大人什么时候开坛,这里也没登载准日子啊?”老者叹息摇头着。不光他关心,江宁各处茶楼里这一大早尽是举着报纸企盼的人,丝毫不管当事人的感受。 三层一个小包间内,临窗的桌子上摆了七八个精致的小碟,还有一斛松绿果酒,大早晨用酒漱口的人不多见,刚好桌边就是两位。敞开的窗户除了吹进和煦的风、各色小吃的香、就一定还有楼下吵吵嚷嚷的内容,对面而坐的两人表情各异,已经好半天沉默没言语了。 还算悠然的王昌龄一副看戏的心、关怀的嘴道:“来得路上在下还提醒学士您,收敛,一定要收敛,昨天您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儿嘛,这下好了,仪王的报复来到又快又凶,您扎他一根针您得剁手剁脚砍八次脖子去还喽!” “老夫就不能解释一下这空穴来风并无此事?”贺知章一饮而尽,忍了半天的火气还是浇不息,气得双肩都在抖,老茧的手攥紧又松开,不等王昌龄的扇子杵到自己鼻子上,先叹口气认怂道:“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没得解释了,如今赶鸭子上架怎么才能不被煮烂,贤弟快给我拿个主意吧?” “仪王殿下掌握着舆论,好似控制了天下人的喉舌啊,”王昌龄吧啦一声放下扇子,好似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泄了,手指弹着桌梆,幽幽道:“敌进我退罢了……” ... ... 第247章 故人西辞黄鹤楼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在下今日才知道这报纸真真是宗大杀器,古人说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诚不我欺也!”贺知章再怎么感慨都没用了,再怎么看透也是晚了,只能按照王昌龄的馊主意先挂个‘免战牌’拖延一下。 花了五十贯钱给报社登载个声明:贺知章老大人年老体弱、奔波劳苦、导致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需静养调理一番,十天后定不负众望,再宣布开坛事宜。 报社本着给钱就办事儿的态度登载了,那就不关自己事儿了,可看到报纸的士人们可炸了窝,鬼才相信有那么巧的事儿!几万人奔波千里来淮南、皇上和娘娘的龙体凤体都没水土不服、怎么就你大放厥词的人上吐下泻了? “诗狂真的上吐下泻啊?嘿嘿,依我说,那也是报应!”街头就有扯着嗓子看出殡不嫌殡大的,一手糖葫芦一手端着碗酒糟也不知什么吃法儿,逛着街和旁人闲扯:“跑来咱江宁叫板,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仪王学院的所在地呢!” “你就嘴下留德吧你,仪王学院关你屁事,上次招生你都没考进去!”旁边那个撇着嘴,说得义正言辞的,却任凭炸汤圆的馅料因为烫嘴、顺着下巴流满前胸,还往前遛达呢,也不怕稠密的人群撞翻手里的瓷碗,指着路旁一家新开张的店铺说:“看到没?新店开业征门楣的对联呢,你瞧不起贺知章想给咱江宁露脸呀,先把这副对联对出来再说!对出来有免费的大餐吃比什么都实惠。” 这店铺门口已经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群,指指点点那对联的时候苦思下联的少,引出贺知章三个字的多,当然,顺便也就挤洒了那碗端着的酒糟,其中半碗沤软了本来炸得焦脆的汤圆,剩下半碗泼给前面两人的后脖领子,“哎呦妈呀”、“嘶那个混账不长眼”此起彼伏的叫嚷起来。 路堵了,路上的马车也只能停驻想办法往前蹭,厚重的帘栊把车窗遮挡,却封不住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全都灌进了车厢。宽敞的车厢内威严端坐的男子,被身上的金丝团龙绣紫袍映衬的遍体生辉,正是唐玄宗。李隆基转头对身边那百花锦绣长披纱的妇人道:“你听听,你生的好儿子啊,每次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惹出更大的麻烦,朕真是无奈了。” 刘华妃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也不敢再揽皇帝的袍袖,满头珠翠乱颤表现了内心的惶恐,只能小声赔不是道:“三郎说的是,但不妨让他们闹去,妾身相信,这些人都有分寸,出不了大圈儿,顶多各个吃点儿小亏,得个教训更好罢了。” “嗯,思勖,快点儿催马,别耽误了咱们去他的学院里偷窥一二,哈哈……”李隆基掀起车帘一角往外吩咐,看来生气是假,越老越调皮是真。 只可怜诗狂此时已经狂不起来,大斗篷遮脸来到节度使府门口求见,对一个守门的金甲侍卫也得客客气气的说:“还请小哥代为通传,就说国子监四门博士、礼部侍郎、太子宾客贺知章求见仪王千岁。”说着一拱手,不小心掉了兜帽,赶紧捡起来扣头上,可别让过来过去的百姓看到这上吐下泻的人已经痊愈了。 没想到那黄蜂卫本来还精悍的笔直挺立,听到贺知章这一说反倒全身懒散下来,挑着眉毛打量好几眼,撇着嘴从缝隙里横着出来一句话:“什么什么?真复杂,小人可记不住这许多,您简单点儿吧!” 贺知章深吸口气,心里默念‘我就是来受瘪的我活该’才压下火,重新自报家门道:“贺知章求见仪王千岁!”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黄蜂卫嘿嘿一笑,可是并没有转身进去禀报的意思,而是下意识的横打长戈挡住门口,以自己的身份和这个四品大员对起话来:“诗狂贺大人是吧,您来得不巧喽殿下不在,估计十天后就回来,您十天后请早儿吧!” 十天?为什么是十天?这不是存心针对我吗……贺知章想到这是仪王府的故意,反而不用生气了,放平了心,也不再客客气气了,拿出四品官的架子来挺直了腰杆,朗声道:“你家殿下去往何处了?快说与老夫知晓!” 他这态度一转变,门口的黄蜂卫先是一愣神,紧跟着态度也转变了,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炉火纯青,略微躬身堆着笑脸道:“呦,老大人别急嘛,殿下往哪儿去了岂是我们侍卫能打听的,不过殿下知道老大人会来,已经提前留了话儿让小人告诉您,殿下是道门弟子不便给您站脚助威,可也不打算去凑热闹,请您专心应付其他学派就好,预祝老大人旗开得胜大展雄风!” “嘶……”贺知章眼珠一转就听出了味道,他是狂,但不是傻,侍卫的传话里先把这事儿在诸子百家的层面进行划分,然后提示自己有‘其他学派’这还不明白么?贺知章拱拱手道声“多谢”,扣好了斗篷转身就走。 背后只留下守门的黄蜂卫互相的闲谈:“太子的宾客,来咱王府干什么?真是不知所谓!”而另一人接口说:“唉,不在于有什么所谓,关键是总有一些人只顾低头拉车,不懂抬头看路,唉,选错了方向那就越走越远喽……”贺知章听在耳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诗狂很清楚,侍卫那些粗人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有哲理的话?定然都是被人安排好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是仪王的拉拢?规劝?还是恐吓?都不重要了,贺知章只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现在再抬头看路,恐怕已经错过回头就是岸的机会了。 而只要自己不重新选择方向,仪王殿下就不会见自己,那就是连坐下来面对面商量、扯皮、妥协、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贺知章走出很远,再回头看向节度使府的高耸台阶,那黄蜂卫铠甲锃亮,肃立笔直,哪儿还有吊儿郎当的二流子相儿…… 其实仪王李璲并非躲着不见,因为李璲根本没把一个朝堂上的‘弄臣’放在眼里,而是真的有事儿不在府中……李璲只带了萧子琪,夫妻二人打扮成才子佳人约会的样子,一头钻进了城北临江的燕子矶。 一峰飞插长江里,其势偏偏如燕子,这三面临江的陡崖石山,正可谓山不在高,险峻则勾魂,水不在深,咆哮可抒情,那氤氲水汽迷蒙了大片的树林,而泥土芳香游荡着,让幽深的树林减弱了许多森然气。墨鹰卫不知不觉中塞在李璲手里的纸条,只有‘燕子矶’三个字,本着好奇心作祟,那是非来不可了。 尤其是听到燕子矶三个字,李璲不由得想起后世游玩南京时,在这山上看到过一块碑,落款是教育家陶行知。所以当萧子琪傻傻的问“知道几位先生的隐秘也就知道了,干嘛非要去亲眼瞧瞧啊?多不好意思……”的时候,李璲大言不惭的回答:“这就叫做知行合一!嘿嘿,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呢。” ... ... 第248章 蓬门今始为君开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遂拉着萧子琪在怪石嶙峋间小心的蹦跳着,还得注意别发出声响来,太难为人了。这女人还不停的在耳边絮叨:“深更半夜主动跑来撞鬼啊,你是怎么想的?哎呦,小心崴脚啦夫君……”李璲停下脚步仰天长叹,心道你要是不废话我崴不了脚。 “别罗里吧嗦的好不好,那是太监的专利,你可是才女要有才女的架子才行,”李璲干脆不拉着她的手,改成直接抱住她的腰了。还别说,这招儿对女人很有效,当男子的味道就在鼻底、男子的呼吸就呵气在脖颈里的时候,而那男子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激烈行动,这月光下、虫鸣声、树叶沙沙微风拂过,女人多半浑身就软了。李璲轻吟道:“初红新绿浸缁衣,朝露烟波点黛眉,胴香羞煞娇苑满,暗问情郎几时陪?呵呵……前几日半夜里听到这首哀怨的诗,你说,这是谁写的呀?” “竟然偷听人家自言自语,殿下好坏!”萧子琪嘤咛一声瘫在李璲怀中,脸上的红晕烁烁放光。李璲压低声音在耳边呢喃:“婚前咱们都没约会过,不如现在补上一场偷情好喽!” “没正经的殿下!”萧子琪的粉拳怎么可能砸的疼那钢铁般坚硬的胸肌,只好干脆揽着李璲脖子,任凭他带着自己脚不沾地的在碎石间滑行。享受了好半天浓情蜜意,萧子琪突然像受惊的小兔般暗惊一句:“我就是担心咱们的健儿夜里醒了,哭闹着想奶喝可怎么是好……” 真是大煞风景啊!这时候提什么孩子?不过李璲也是语言大师,很轻易的想到如何转换思路……直接把滚烫的唇贴在娇人的耳根后,摩挲着,甚至在跳跃间不忘用灵巧的舌拨弄那柔滑的耳垂儿,坚硬的手掌在萧子琪胸前不断抚慰着她的小担心,渐渐的忘却了孩子的事儿,李璲却挑逗的说:“你夫君也渴了,想奶喝想得好急呢!” 这一句话萧子琪再不晕过去就得羞死的跳崖了,可晕过去的时候又偏偏使那高耸的双峰挺立起来,哪怕隔着三层绢纱,毕竟埋没住了李璲的脸。 李璲刚想用唇瓣裹住那颗顶到自己的鼓胀红晕,却听得十丈外的那一溜竹竿哗啦啦响,绝不是江边风那么简单,李璲瞬间扶正了萧子琪的软腰,心里那个恨啊,哪只鬼这么不开眼?竟然在自己已经箭在弦上、杵在洞口的千钧一发之际搅场子! 萧子琪恼恨的醒来,更加气愤的撅起了嘴,自己玉指已经扣在衣袢上了呢,下一秒当夫君猴急的难以入门之时就可啪哒一下子解开,现在好了,松开手,全省了!急刹车的滋味就是男人腿酸痛、女人胸胀疼。 虽然李璲一根食指按在自己朱唇上,萧子琪还是顺着李璲的目光望去,好在那只鬼还真不是有意偷窥,否则也不会闹那么大动静,看来根本没注意这里有一对儿野鸳鸯,径直往更高处攀爬呢。 各种不规则形状烂石间踩踏确实累人,那鬼家伙矮小的身形也不很灵动,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只好坐在半山腰路上休息,这人许是落寞,只是直勾勾的关注山上面的动静,丝毫不知道被两个真正故意的偷窥者跟踪得越来越近了,又许是凄惶,竟带着哭腔儿吟诵起来:“李侯有佳句,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更想幽期处,还寻北郭生。不愿论簪笏,悠悠沧海情。” 嘶……这硬冷的声音啊,不用看面貌,就知道是谁了!萧子琪在大石头背后贴的紧紧的,不由得浑身一阵寒,用细弱游丝般的蚊子嗡嗡声捅捅李璲说:“不是说来看摩诘先生和太白先生撕扯么?怎么子美弟弟又冒出来了?” 李璲也是瞪大了眼睛,我的天,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呢啊……再次冲着萧子琪‘嘘’声,压抑着小激动低语道:“到底谁横刀夺爱了谁的谁?又一个他甘愿付出给不在乎的他!哎呀妈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李璲的恶趣味是个人就看不惯,萧子琪脸上潮红还没消褪呢,没好气的掐在李璲的腰间软肋上,啐道:“呸,不正经的,说不定都是一场误会呢!” “误会不了,本王刚刚豁然开朗啦,”李璲又凑到萧子琪耳边,自己的鼻子蹭着她的脸颊,幽幽的说:“什么叫醉眠秋共被?自从有了健儿你我都好久没共被了耶,还什么携手日同行,好大胆的招摇过市啊,本王都钦佩这小子了!说到底他不愿论簪笏,就是不喜欢女孩子的意思哦,我的萧大才女,你可别说你没听懂……” 萧子琪手上加力,掐的更发狠了,嘀咕着:“你明知道我听得懂,还这么细致的解释个什么,殿下是不是除了钦佩还有羡慕啊你?”这话踩到了李璲的尾巴,兴奋顿时变得无聊起来,难道自己真是用别人的勇气满足自己的怯懦?在偶像剧里找寻自己人生么…… 叹口气,李璲抱紧萧子琪跟上去,几乎就到了杜甫的背后了,鬼魅般看着这个消瘦到干枯的小子。可杜甫徜徉在自己的回忆里,悠然神往的样子竟有几分楚楚可怜,丝毫看不出这就是平日里那冷面傲骨又毒舌的叛逆青年。 感同身受,李璲恨不得给这执拗的青年披裹件貂裘暖一暖身体、暖一暖心,摇摇头,李璲终究没忍住,轻语出:“两个人之间,爱得深的那个容易受伤害……” 没有意料中的吓人一跳,杜甫听到背后这句话传进耳中,也许本来就在心底共鸣着,又或许本来就对着虚空问答着,竟然幽幽的回复道:“其实单相思是受伤最轻的一种爱恋,他除了不属于我之外,什么都很好的……”吐出这句心语,杜甫才突然发觉幻象中的梦呓怎么突然到了耳边了?清醒过来猛回头,赫然发觉两个人! “呃……殿下,王妃,你们来干嘛?”杜甫说话总是这么直白而生硬,李璲原本都习惯了,当当此情此景,李璲突然明白了杜甫痛苦的根源在哪里,性子直的人多半执着又勇敢,令别人望而生畏。 萧子琪咯咯笑着,一边揽住夫君粗壮的手臂,一边话里有话的说:“你来干什么的,我们就也差不多,嘿嘿。”杜甫铁灰色的小脸顿时比萧子琪还红,幸亏树影婆娑又月光昏暗,杜甫似有似无的叹口气道:“不一样的,你们是来相濡以沫的,我是来相忘于江湖的。” 李璲松开萧子琪的腰,迈前一步给杜甫瘦削的肩膀一个温暖的拥抱,凝视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算了吧,他玩儿玩儿而已,你又是个玩儿不起的。” 杜甫扒拉开李璲的手臂,一语不发继续往山上爬去。看着他那弱小而又坚毅的背影,李璲和萧子琪互相摇摇头,也只能跟在后面了。 山顶的风大了很多,带着秋日长江的湿冷,呼呼的耳边响,又糊糊的脸上拍,三人沿着山脊纵跃,月光洒下的地方轻易的看到了那清冷的一袭飘飘的白衣,顶着银盘、踏着青岩、拨弄着云雾、挥舞着硕大的酒葫芦,高歌声响彻天际,想不被发现都难:“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三人隐在林中,杜甫冷冷的叨咕着“死都死了还念念不忘”诧异的萧子琪不明所以的紧跟着问出来:“谁死了?” “这首诗的题目叫《送孟浩然之广陵》你不知道么?”李璲在萧子琪脑门敲了一记,紧跟着也给杜甫的脑门来一下,没好气的斥道:“你争得过死人么?最争不过的就是死人!”突然又听到一个新鲜的脚步声从另一面跃上山来,李璲赶紧捂住两人的嘴:“噤声!好好看戏……” 土黄色的衣衫从对面岩石后闪出来,不仔细看倒像是一块石头成精了,搭配上那土黄色的面皮,不得不说,人过了三十岁明显就衰老了一大截。幸好来人的身上蕴涵着骨子里的清雅气,永远恬淡的表情似乎永远无悲无喜,折扇啪啪的在掌中敲打,又好似敲在李白吟唱节奏的间隙处,生生乱了韵。只听来人摇头道:“你写再多的诗也只能怀念他,生前得不到,死后更枉然!” 李白高站在大石之巅,不屑的俯视着下面的来客,冷冷的说:“某家自感慨,关你何事?我躲出来撇个干净,给了你得之不易的机会,你还不好好巴结长公主去?王摩诘,人贱就是矫情!”另一边阴暗处李璲差点儿喷出来,李白竟然偷自己的版权骂王维…… 杜甫和萧子琪很默契的用眼神的厉视把李璲止住,这才安心的继续看戏。只见那来人的面庞显露于月光下,正是王维,他也不生气,依旧是欠揍的拽拽的淡然,道:“李太白,你自诩清高,就以为别人都庸俗了?我今天跟来,就是想告诉你死了那份心,我的浩然兄至死也没提过你一句!” 李白稍一愣神,差点儿从巨石顶上摔下来,恍然大悟道:“你的浩然兄?哈哈,原来如此,枉你平日装作一副向佛的心肠,肚子里竟也懂这些情爱之事?哈哈哈,好笑至极!”李白爽朗的笑声响彻云霄,震动的江水都翻涌起来,殊不知就在自己背后不远处,有个子美弟弟心如死灰。 不管杜甫自行嘀咕着“原来你俩都盯着苦海中一缕亡魂,从来没想过回过头来就有你的堤岸……”其实就在另一方向不远处,王维仰着头直视李白,绝不是仰望对方,仅仅是自身高傲,说道:“他那首《过故人庄》你一定一直在猜测‘故人’是谁吧?我今天就告诉你一个事实,哼哼,那是写给我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白听到‘过故人庄’四个字就瞬间串联了全部内容,怒吼着飞身而下,如鹰隼搏兔眨眼间寒光过处看得旁人心惊肉跳,一把长剑已经压在了王维的脖颈里,只消手腕再颤,那颗著名的头颅就会翻滚到长江中唯见天际流去罢了。 ... ... 第249章 倭人挑战星定式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筵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什么姿势才能把青山看成斜的?有人说人家不是‘把酒’了之后嘛,错,全诗中是先看斜了青山后开的筵席啊,这是逻辑问题。最后那句点睛之笔代表什么就更加邪恶了。 暗处的偷窥三人组全都想到一起了,三副红脸蛋羞的相映成辉,甚至三个好学问的同时想到了陶渊明!类似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不也是类似的体位么? 李白的长剑削铁如泥,一颗头颅更不在话下,可王维似是早有觉悟,毫不示弱的反倒向前一步,任凭剑刃和肌肤摩擦出了殷红也不惜,更近距离的面对李白飞扬起的乱发,一字一顿道:“就如同你从未将子美放在心上一般,性格迥异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李白的手在颤,浑身都在颤,王维的脖颈里都反复划烂了,可王维铿锵的语气和刚毅的面庞逼来,那气势的对比,却好似是他用长剑压在了李白的肩头。 “性格迥异?性格迥异……是啊,可……性格迥异难道不正该相互吸引么?”哐啷一声长剑落地,李白的手臂陪着长剑跌落下去,同时跌落的还有两颗心。李白这话也许只是问自己,但自己拒绝着明知的答案,是啊,他二人于诗歌都是山水田园派的,诗歌外都擅棋艺工书画,而我呢?长剑所向,披星逐月。 李白呆滞的眼神变得空洞了,所以,王维大发慈悲的彻底捅破了告诉他:“你还不明白?切,子美贤弟的性格可有片刻吸引过你么?” 二位背后说人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惊醒了昏沉中的李白,树影再也掩盖不住偷窥三人组的身形,杜甫气哼哼的站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拉着李璲的袖子呢! 这次尴尬的人变成了五个,只有萧子琪是最适合的打圆场人选,俏兮兮的快步来到两拨人中间笑道:“逝者已矣,活着的还得活着,不是吗?咯咯,回去好好睡一觉都忘了吧,明早的太阳依旧升起……” 这么官方的话大概能感染豁达的李白、恬淡的王维,但另一边的叛逆青年杜甫招牌般的黑袍一甩,跌跌撞撞的一言不发自行往山下去了……李璲长叹一声,看看对面那个粗枝大叶的李白,忍了忍终究没有告诉他:即便二十年后,那鬓发蓬乱的桀骜之人,依旧挺着消瘦的脊背执着的吟唱: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文彩承殊渥,流传必绝伦,白日来深殿,青云满后尘。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醉舞梁园夜,行歌泗水春。才高心不展,道屈善无邻,独泣向麒麟,谁将此义陈…… 呼啦一道阴影闪过,李白凌空飞渡往武学院的方向去了,原地只剩下貌似并没失去什么的王维,也苦笑着朝李璲拱拱手,小心翼翼的往山下爬,看来是文学院的方向。 聚散皆是缘,离合总关情,片刻前虽然剑拔弩张起码还是热闹的,霎那后只剩下寒风伴着两个多余的人,干在了场中……萧子琪背对李璲,轻移莲步走到山崖边面对着幽黑的大江,欲言又止的说:“你可别学他们那么想不开哦,唉,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憋在心里,巨石般压着喘不过气来!” “你我是夫妻,任何事都尽管直说才好,那么小心翼翼的反倒会疏远,”李璲其实心里早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了,每一次看到萧子琪独坐花丛时那哀婉的样子,和平时调皮强势判若两人,李璲都知道她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但她不说,我就没必要说。现在她想说了,李璲痛快道:“不用吞吞吐吐,此刻说了,不用害怕我不高兴,我真不高兴的话,我保证就当山风吹过,随着大江东流去就是了。” 萧子琪羞赧一笑,回身拉过李璲的手,还是摇了好半天才缓缓的问:“相处这么久,妾身自认已然了解殿下,你是个绝容不得受任何人摆布的性格,唉,那当初母妃和祖父商量你我婚事的时候,你为何会答应呢?是冲着萧氏一族、还是冲着我兄长一人啊?” “都是,也都不是……”李璲的双眸忽然亮起来,认真的直视着面前的人儿,从未有过的甜甜的笑起来,在萧子琪越发听得一头雾水中既没承认也不否认,笑容中轻轻捧起萧子琪的小脸蛋儿,一字一顿的说:“你这小脑袋钻牛角,谁说非左即右了?难道,我就不能有别的原因么?比如,就是仅仅因为——你!” “真是为了我……”萧子琪没能再发声,因为柔软的唇瓣已经被重重的印住,嘴里的香汁顺着灵动的舌尖卷曲出的沟渠流逝着,亦如此刻的时间!月钩都羞涩了,隐到云里还遮不住,只好艰难的往西山后落去,召唤大咧咧的太阳来面对这对儿鸳鸯吧。 日出霞光,紫气东来,正是最清冷的时候,萧子琪还在李璲的怀里睡着,李璲已经醒来准备每日必须的晨功,不想惊动这个蜷缩的小猫儿,那就只有盘坐着吸取紫霞朝气好了。 但这个奢望也没戏了,“殿下,殿下你在哪儿……”的呼喊从半山腰清晰的传来,正是吴广的声音。李璲只好推醒王妃,抻开懒腰活动筋骨,在萧子琪揉眼睛的时候李璲一声长啸,惊动无数鸥鹭的同时引着吴广来到山顶。 “殿下,王妃,还请速回,”吴广刚上来还隔着好远就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李璲摆摆手投去问询的眼神,吴广心领神会赶紧捡重点的说:“华妃娘娘一大早驾到,赏赐下了大批宫中的宝物,正在后园逗弄小王子呢,此刻李媵人陪着。” “知道了,咱们回去再说。”李璲点头让吴广起身,迈步出发准备回城。却有萧子琪跟在后面皱眉道:“昨晚绝口没提看望皇孙的事儿,这大清早的怎么又想起来了?恐怕另有急事儿要求咱们吧?” 李璲回头拉过她来,没好气道:“还是我的才女爱妻聪明啊,不过,麻烦你下次要是不说出来,也许就更能更聪明一点儿哦……”在她脸上小啄一口,干脆抱着她的腰使脚不沾地,李璲展开轻功直接往陡峭的山下纵跃,一边吩咐吴广:“你先回去禀告,就说本王稍待片刻就到,另外,把那些赏赐分作两批,直接给我大哥庆王、六哥荣王送去。” 吴广得令而去,萧子琪作为少女的好奇心可谓记吃不记打,夫君刚刚教导的沉默是金的道理压根儿没听进去,大眼睛眨啊眨的就又多嘴:“还没看看母妃赏赐下了啥呢,怎么就转送皇兄?” “哎呀,你刚也说了是有事儿求咱们才送的对不对?”李璲鼻子里重重的一哼,却带着无奈和失望,道:“既然如同外臣一般出于客气送来的礼物,这种不带有真情和关心的礼物值什么?何必厚此薄彼的让两位皇兄心生落寞!再说……”想起穿越前的仪王斗鸡走狗四处举债,日子里只有一个忠心的太监和四个执拗的婢女不离不弃,李璲幽幽的说:“唉,如果今时今日智计百出、豪富天下的是六哥不是我,你猜父皇和母妃又会如何?” 萧子琪这些都是知道的,只有跟着一起叹口气,难道萧家就不是如此么?随后不屑的一个冷笑,攥紧夫君的手相伴而行。 ... ... 第250章 仪王摆下宇宙流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贺知章老大人这几天一直自怨自艾,这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么?仪王的报复也太狠辣了吧!贺知章今早跑去找唐玄宗哭诉,但得到的安慰就是“贺学士回去好好准备”的话,皇帝金口玉言啊,这不但没求来免罪,反而把事情钉死了。 幸好王昌龄心善,绞尽脑汁给来了个以进为退的主意,把挑战改词儿成了切磋,把论战改成了连续七天、每天一项的切磋琴棋书画诗酒文,再挂上点儿古董做彩头,这样输了也不丢人了。 贺知章转忧为喜,连十天的上吐下泻的‘病情’也不顾了,立刻就选定一家酒楼张榜坐等……之所以把地点定为酒楼,当然是故意显得此事越不正规越好……他倒是没选一家花楼!诗狂老疯子算是还有点儿大唐官员的脸面。 但这也够瞧的了。第一天竞琴技的人很多,但王昌龄作为主持人很有办法,要求报名的几十位士子同时合奏整曲高山流水,谁乱了音,就随时淘汰。将近半个时辰的曲子,太吃功力了,那么多围观的‘苍蝇’锱铢必较的盯着大厅中间这几十个‘鸡蛋’露出缝儿来,想弹不错都难。最终冲到诗狂面前的士子不过三人。 贺知章手里没有琴,而是背后拽出一管洞箫来,谁能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就能拔筹!那三个士子看看悬挂在房梁上的一把焦尾琴,兴奋的再次入席拨弄起丝弦……王昌龄在一旁抚须微笑,心想这第一天就算完美落幕喽:无论三人中谁赢,贺知章都没输!因为是琴箫合奏呀,等于只是拼出这三人的高下,没有伴奏者什么事儿。 第二天比绘画,吴道子只当评审,第三天比书法,张旭外出郊游了……跟着唐明皇来淮南的朝廷重臣都给老学士面子、翰林院中学士都是诗狂的学生、集贤院中待诏都是贺知章的知己同僚,没一个露头砸场子的……酒楼大堂房梁上悬挂的书画到底留存在诗狂手里。 第四天赛诗,几位传说中的人物解决私人矛盾去了。第五天比棋艺,出事儿了! “东方日出处日本国使者多治比广成,拜会西方日落处大唐朝四门博士贺知章阁下,久仰大名啊哈哈……”一阵高亢的笑声从极不和谐的身材里传来,酒楼大门处众文人墨客闪开个缝隙,那个刚刚获得点儿行动自由的遣唐使显露出来,竟然学着中土人士摇起了折扇,可惜仪王学院发明的折扇都是同一型号的,实在不搭配这个矮小的人,摇在手里折扇倒像是蒲扇。 但多治比广成自己很受用,后面跟着吉备真备当然没这种打扮,在唐朝日久,吉备真备的狂傲早就磨平了。说实话,跟着多治比广成出门,就足够他后悔的了。 “什么日出处、日落处?这矮矬子是来找死的?”人群已经开始议论纷纷,王昌龄更是冷了脸,平时再怎么油滑此刻也必须站出来了,王昌龄瞬间就想起了这个典故,那是大业年间倭国使臣致书隋炀帝的时候用过的词汇,当时倭国圣德太子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觊觎国与国平等交往!王昌龄大步来到多治比广成面前,朗声道:“蛮夷下藩,口出狂言,忤逆犯上,罪不容赦!哼,今日是四门学士贺老大人再次广结善缘,暂且不与你孤陋寡闻之人计较,明日奏明天子当按大唐律治你反叛之罪!” “岂有此理,我们日本国向来未称臣、不纳贡、并非藩国,唐律凭什么治我反叛之罪?”多治比广成梗着脖子也没长高多少,但还是趾高气昂的说:“唐人都是目中无人之辈,哪有一点儿待客之道?” 王昌龄好歹也是大学问家,岂会骂架时输给个藩属蛮夷?此刻不由得冷笑道:“有客则待客,有贼则捉贼,岂能一概论之?非是我目中无人,只怪多治比先生你的头顶实在达不到老夫平视的高度罢了,呵呵,你就见谅吧!” 满酒楼的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王昌龄挺着肚子鼻孔看人,若是这一幕被李璲得知,想必李璲也要叫声好儿,从此对王昌龄此人的印象大为改观……起码当得起‘大节不辱’四个字。 吉备真备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出门没看黄历啊,这个多治比君天天惹事,吃糖葫芦不付钱就算了,今天可是要砸年高德劭、声名显赫的王昌龄、贺知章的场子?那可就谁也帮你担不起啦!那么多大事还没办成,节外生枝干嘛啊……吉备真备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后挪,尽量让自己在人群中淹没,再别被人注意到才好。 多治比广成可是一副鲁莽到底的架势,近乎咆哮起来:“每次遣唐使来华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这次鄙人到此受尽了虐待!哼,也罢,不就是较量棋艺么,鄙人代表日本国向你挑战!”多治比其实外粗内细,围棋是自己一生唯一的嗜好,对自己的棋艺有足够的信心才有此说。 说他外粗内细都不够准确,应该是心机深沉才对。最后那句‘代表日本国’大有深意的,其一,我既然代表日本国了那你代表谁?其二,再次重申了国与国比拼,无论输赢都是两国平等的竞技。 “摆擂的是老夫,”贺知章推开王昌龄走上前来,冷冷的低头看着下面这矮冬瓜,平日内斗归内斗,有事儿了一致对外的道理是个中国人就懂。贺知章也是人老成精,一句话就化解多治比的小心思:“自然是由老夫代表宗主国进行指点喽……” 多治比广成倒吸一口冷气,还没比试就先输一阵啊,恨恨道“唐人就会逞口舌之利”撩开袍袖就快步上台,先坐到了棋枰的一边。楼上楼下数百士子叫嚷着“请贺老大人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矮子点儿厉害瞧瞧”乌泱泱的甚至下扔、上抛大把的铜钱。贺知章冷哼一声压下骚乱,伸手拽过酒壶狂灌一壶,这才一步跨上台子,大咧咧的歪坐在棋枰另一边,机敏的喊一声“三局两胜”就抓起一颗黑子率先拍在了棋盘上。 棋局开始,周围或坐或站可就鸦雀无声了,对弈不比比赛别的,观棋的往往比场上竞技者还紧张,因为旁观者清,能看懂对弈双方的意图和诡计。 围棋的一局若是认真下很可能需要几昼夜,此刻就不例外。周围都已经哈欠连天了,多治比和贺知章却大汗淋漓的盯着棋盘,一个消耗了两缸茶,一个狂饮了三斗酒,天都黑了谁也没吃饭,只恨不得一头扎进去自己化身为一颗棋子在阵前屠龙一番。 开局是贺知章用仪王创造的‘错小目’对付多治比沉稳的‘二连星’,但或许是这两年唐人都在研究小目定式而逐渐遗忘了星定式的变化,又或许是多治比在棋艺上确然比贺知章更有天赋,还或许是贺知章年老昏聩……总之,围绕右下角星位的战斗中黑棋中了埋伏!整整五个时辰的比拼以贺知章先输一局而告终。 在这个难以入眠的夜,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想到了同一件事——把围棋翻天覆地变化者:仪王璲,不就在江宁城里么?于是,贺知章进宫请罪说明原委后,三更天不到,刘华妃就被圣旨揪了起来,以看望皇孙的名义天蒙蒙亮就走进了节度使府。 晴雯和茗烟哈欠连天的陪着,刘华妃何不是哈欠连天的闲扯,要不是抱着刚冒出来的皇孙李健和皇孙女李攸逗弄,刘华妃早就因心急火燎把大殿拆了。可即便如此茗烟还是很担心刘华妃突然睡过去,她睡过去不要紧,怀里两个襁褓就能扔地上了。 这功夫眼瞅着天可就大亮了,距离棋赛第二局开始不到一个时辰,刘华妃在阳光下彻底清醒过来,孩子交还给晴雯抱回去……孩子倒是无忧无虑睡的挺踏实的,刘华妃眼瞅着来不及了,屁股上长钉子似的坐不住:“璲儿再不回来可就要命了啊,贺老大人不用问斩想必自己就自缢了,可咱大唐的颜面咋办啊?”突然一拍手,厉声吩咐茗烟:“唉,快去把仲武先生叫醒!现在只有他能出个主意的……” “不用了娘娘,您可以放心了,”深沉的声音传来,殿门口随即转出高适的身影,呵呵笑道:“殿下已经派侍卫回来通告,路上听说了些新闻,再一推敲,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现在殿下直接去酒楼见贺老大人了,娘娘您安心回宫交旨便是。” 刘华妃拍着胸脯念了句阿弥陀佛,顿时笑逐颜开的往外走。但经过门口时发现高适一直用毫无波澜的笑容目送自己,刘华妃平静下来心中咯噔一下:找人那么容易么?恐怕这节度使府里上下人等都没安睡过!但一直各忙各的,高适等人都没来拜见本宫啊,这……若是给琮儿、琬儿带去那么多礼物,会得到这种冷遇么? 不管刘华妃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此刻,李璲已经从后门到了酒楼的三层包厢,一推门就看到了团团转的贺知章,以及老家伙猛抬头闪耀出的抓住救命稻草的光芒、随后又落寞下去的悲伤。 李璲一眼看穿了老家伙的心思,冷笑道:“贺老大人若是认为大唐的面子比您自己的重要,此刻就该给本王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呗?”李璲斜眼瞟过去,贺知章今早还没喝酒呢就红成了大苹果。 ... ... 第251章 观棋不语晁衡感伤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唐的面子重要,还是你个人的面子重要?这话说到这儿份上了,人家仪王分得清,你贺知章怎样? 诗狂长叹一声,就势就要单膝跪下,旁边王昌龄眼睛瞪了好大,心道诗狂一生没服过软儿啊,仪王这次太狠了……李璲却抢先一步拉住了贺知章的手臂,稍一较劲就把老头子托了起来,李璲摇头苦笑道:“晚辈刚刚跟老大人开玩笑呢,千万别当真才好。” 贺知章老泪纵横,似长江流淌,对李璲前面的话语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大彻大悟,是啊,大家都是大唐的臣子,却整天斗来斗去的,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如今小岛倭奴欺负上头了,还得捐弃前嫌共同御敌才是……贺知章握着仪王的手,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有捡重点:“如今全凭殿下安排!” 楼下杂乱的叫喊声即便隔着厚重的棉帘也穿了进来,淹没着主持者王昌龄的安抚,但即便糟糟轰轰,还是听得到只言片语:“昨天可真憋气啊,还不如换我上去,早就让蛮夷认怂喽”这是吹牛的、 “换你?那我赔的更多!今天押宝我可得压东瀛人了,少赚点儿也别赔了强”这是图财的、 “依我说那个遣唐使输了还则罢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再赢了嘿嘿,恐怕就甭打算出这个门啦”这是纯粹唯恐天下不乱的……反正没有几个为贺知章助威、担心或者出主意想办法的,大唐的脸面并不是所有大唐人都在乎的,更多的普通人只会关心寻不寻的到异文鄙事以快言论。 李璲手挑帘栊一道缝,怕人看到了赶紧又放下,转回身看着还放不下紧张的贺知章,淡淡的说:“老大人安心,多治比不是擅长‘星定式’嘛,好,本王最近刚好重新发掘了一下星位的攻防,呵呵,他纠缠局部的妙手小技巧,咱们就避其锋芒,用大局观牵着他鼻子走!” 大局观三个字贺知章是第一次听闻,但从字面儿上也能猜个**不离十的内涵,贺知章赶紧走到预备好的棋枰前,伸手请仪王抓紧时间说个清楚。 想起那夜燕子矶在月光下斜插江中的风骨,李璲突然想起一首通俗却豪迈的诗来,忍不住自吟自唱:“燕子矶兮一秤砣,长虹作竿又如何。天边弯月是持钩,称我江山有几多……哈哈!”随着爽朗的笑声,李璲在棋盘上演示出一种大开大合的布局,黑棋前三招占据了右边三个星位,等白棋小飞挂右上角的时候,置之不理又占据下边正中的星位,等贺知章皱着眉头把白棋下一步谨慎的自己守个角的时候,李璲第五手直接拍在天元位上。 “这……每一步好像都是脱先的走法啊!”贺知章还未开窍,但黑暗中已经照进一缕曙光,哪怕很远,毕竟看到了。 “这叫做宇宙流!”李璲面无表情的解说着这种纵横捭阖的大气魄走法,隐藏着心中的羞愧,从后世带来的这种划破万古暗夜的布局法,其创造者正是一个名叫武宫正树的东瀛人。李璲没时间说的尽善尽美,只讲思路不提技术,想必贺知章本身棋力不弱应该够了。 楼下冒出来的生涩的汉语已经表明人家东瀛人到场了,没法儿再耽搁,贺知章冲着仪王一拱手,挑帘栊蹬蹬蹬快步下楼去了。再次面对那个矮矬子,诗狂风采依旧,上来就信心十足的一句:“昨天已经敬你远来是客,今日难道遣唐使不打算见好儿就收么?” 多治比广成笑得都快哭出来了,唐人还真是死鸭子剩嘴硬啊。多治比更多了几分轻视之心,今天连客气都免了吧,径直走上台一屁股坐下,不屑道:“鄙人不才,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阁下快快赐教吧!”多治比心里真的是等不及了,等不及享受趾高气昂的场面了。 对比之下,贺知章却少有的收起狂傲之色,飘然落座,捻起一枚棋子啪哒落在右上角星位。人群中陪着吉备真备出汗的晁衡,不禁皱眉窃窃私语道:“贺老学士恐怕有恃无恐,难得看到他认真的样子,难道昨天真的是有意谦让不成?吉备君,你也来唐日久,应该也没见过诗狂这副表情吧?” “是的,仲满君,”吉备真备手心里都是汗了,不住的摇头道:“天皇陛下怎么派这个粗人来做遣唐使呢?大唐原本开放包容对日本不薄啊,亲人一般的关系可莫要因为他出现裂痕啊!” 多治比这次反过来布局‘错小目’显示自己什么棋都会下的尊严,殊不知楼上隐密处有一双眼睛盯着,断不会让他如愿……多治比也许是不在乎两国的关系,李璲可是打心眼儿里就仇视!虽然这两年通过李白、王维对晁衡的感情有所了解:在中华最鼎盛的大唐时代,自信,当然就包容,现在不存在养虎为患的问题,因为此刻的日本连一条虫都算不上,再威武的虫豸也不能和神龙争锋啊。 可李璲把多治比一行人扣押在扬州的船舱里不理睬,就是因为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一劳永逸呢?还是相信我大唐受命于天、会既寿永昌呢?现在从多治比身上,李璲看到了东瀛人骨子里的嚣张,但又从阿倍仲麻吕身上看到谦逊平和也不是伪装出来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影迹在李璲脑海里不断的交相,试图找到一个重合点,却太难了! 贺知章摆出宇宙流的起手式——三连星,果然遭到了无数的议论,把棋全走在了四线上啊?难道不怕被掏空后院么?领地上先输了的话,白棋直接进角还是铁定活棋啊,也没办法扭杀呀? 多治比乐得就那么干!可贺知章右上角陪着白棋走了个小飞进角的定式后,黑棋抢到先手,在白棋左下角一逼再回拆下边星位一手,顿时所有人都看懂了!从右上到右边、右下到左下、可谓莽莽黑阵气势汹汹,白棋钻进右上角获得的那点儿地方根本没法和失去的磅礴阵势相比! 局部的得失不一定真的得失,关键还是看周围的配合……这就是宇宙流行棋的奥妙。三年前围棋的趋势从对杀转为列阵,三年后再次从重视取地回归重视取势。唯一的区别,仪王从台前挪到了幕后。 此刻棋盘上的白棋只能用‘偏安一隅’来形容,很安定,但也很压抑。汹汹的黑阵在每个人的眼里放大,好似整个棋盘都成了黑棋的势力范围。时间静止了,安静持续了一刻钟之久,呼!多治比广成的眼眸内在纠缠了又纠缠之后,彻底被黑色所吞噬,好似一个巨大的漆黑大锤砸在胸口…… “不好!多治比君全身都在摇晃啊!怎么办?”吉备真备睁大了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向晁衡拿主意。晁衡算是吃过见过的人,叹口气道:“围棋,唉!围棋啊,咱们好像忘了最不该忘记的一个人,现在只能期待多治比君别太较真儿,输就输了……” 晁衡的眼神也没移动过甚至没眨过眼,嘴里说着大概也就能安慰自己的话,明明自己也不信。你不拿输赢当回事儿,有人当回事儿……‘噗!’想不出破解之法的多治比广成喷出一口逆血,染红了棋盘,多治比大吼一声“闯进去也没有活路啊”仰面栽下了棋台! 晁衡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抱了起来,关心的问着“多治比君请保重!”又是掐人中又是抽嘴巴,多治比幽幽中喃喃着“鄙人心服口服……”棋局竟以这样戏剧化的结果结束了。 ... ... 第252章 见死不救鉴真东渡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场面一团糟,晁衡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扛起昏迷过去的多治比广成往外走,很明显,明天的第三局也不用比了。贺知章面有惭色的在背后深深一躬,目送那几个矮个子离开,出奇的今天没再提人家身高的问题。只是因为狂傲的多治比喷出一口血么?不,那代表的是东瀛人做任何事都认真的态度、代表着多治比在棋艺上孜孜以求的执着。 但围棋这个技艺,到底是孜孜以求的进取精神更胜一筹呢、还是输赢不萦纡怀的洒脱更接近真谛呢?谁也不能妄下结论。但三楼包厢内观战的李璲,放下挑着的帘栊,倒也对离开的人不由得高看一眼。 东瀛如弹簧,你弱它就强,萝卜加大棒,拜服我汉唐。 那是个坚挺的民族,也是个隐忍的民族,挑衅失败了就虚心学习,学得差不多了就再次挑衅,等再失败了就再认怂……你可以说他们不要脸,但你不得不佩服他们能屈能伸、永远奋斗在前进的路上。其实国与国之间哪有真正的友谊?你奢望人家永远跟你好、这本身就是你自己愚蠢。 李璲非但不愚蠢,而且希望对方变得愚蠢。不管贺知章他们心情大好、又举起酒壶在大厅里高台阔论起来,李璲顺着侧梯快速离开,需要回去赶快命令墨鹰卫去再次关注遣唐使一行,因为刚刚有一瞬,就在晁衡伤心的扛起多治比广成的时候,李璲的眼眸捕捉到吉备真备嘴角的一丝微笑。 没错,当酒楼里越发的喧嚣起来,酒楼外遣唐使的马车轱辘辘启程驶往驿馆,车内吉备真备对着还在昏迷的多治比深深的鞠了个躬,叹息道:“多治比君辛苦了,为了给大唐制造焦点真是对不住你,不过,我想应该可以成功的吸引仪王李璲的视线,多治比君功不可没啊!” 多治比是听不见的,但晁衡听见了,把多治比广成放平在软榻上,惊疑道:“吉备君你说什么?什么吸引仪王的视线?难道你们要在江宁城闹乱子不成?怎么没和我商量?”晁衡接连四问,既表现了惊恐和担忧,又气愤眼前二位原来一直把自己当外人! “仲满君胡说什么啊,你我都对大唐充满感情怎么会惹乱子?何况闹什么事儿的话咱们还能活着离开大唐么,”吉备真备平淡的扫他一眼,心想你可不早就是外人吗,你早就忘记自己的名字叫阿倍仲麻吕了吧,跟你商量?我不如直接去求仪王。吉备真备叹息道:“天知道仪王殿下为何天生瞧咱们不顺眼,唉,但那也是人家的自由咱也管不了,只求你我能顺利的把我国所需带回去而已,所以,只能躲开仪王殿下的视线。” 晁衡知道吉备真备等于没回答自己的任何疑惑,心中不舒服,但晁衡天生是个随和的人,反正自己不打算随他们回返日本,那他们怎么走确实和自己无关,所以晁衡只有客气的拱拱手道:“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仲满君先别急着告辞,还有一事相请,”吉备真备一把拉住晁衡的手,嘿嘿笑道:“扬州大云寺的鉴真大师希望东渡传法,怎奈条件简陋难以成行。仲满君是皇帝陛下跟前说得上话的人,就帮鉴真大师恳求三五艘大船吧?” 吉备真备言辞恳切满脸真诚,晁衡却扫描着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的律动,好半天才皱眉道:“鉴真大师东渡传法真是天大的好事,朝廷想必会很支持的,但鉴真大师有多少行李?需要三五艘大船!” 晁衡已经蒙蒙中想到了内涵,怀疑的眼神和语气很明显。吉备真备摆摆手拍拍他的肩,为求信任必须实言相告了,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鉴真大师慈悲为怀,不但要弘扬佛法,还要为苦不堪言的我国日本百姓带去医药、书籍、工匠,所以自然需要多艘船只了。” 晁衡彻底明白了,仪王好像是不愿意大唐在技术上外传藩国的,所以留学生都进了文学院和商学院,工坊周围更是看管的紧。而吉备真备就要另辟蹊径,遣唐使带不走技术知识,让鉴真大师带……但自己毕竟是日本人,能为日本人民生活的更好出点儿力,也是应该的,晁衡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去觐见陛下。” 他们这里商量的曲线救国之策不可谓不高明,李璲虽然聪明也还没到料事如神的地步……如果他们不去要那三艘大船的话。 晁衡那么实在的人都问出“鉴真大师有很多行李么”的话,皇帝令淮南节度使准备四艘大型海船怎么能不引起李璲的警觉?当听到扬州僧人有个叫鉴真的带弟子入住江宁宝鉴寺时,李璲忍不住冷哼出来。 宝鉴寺不是第一次来了,李璲熟门熟路,在小沙弥的引领下敲响了一间客舍的房门。门还未开,屋中已经有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贵客驾到,贫僧有失远迎,恕罪则个。”这才吱钮一声木门敞开,露出个高挑却清瘦的老和尚。 后世流传的鉴真大师画像都是东渡后老迈且双目失明的样子,所以李璲第一眼打量到眼前人的感觉,是精神而显意气风发的,按常理说李璲该欠身行礼,但今天可不是来聊天的,李璲故意做高冷状,对鉴真的温和视而不见,背着手挺着胸淡淡的说:“久仰大师之名未曾得见,今日到了本王的地面上真是幸会了。” 鉴真稍一愣神不到半秒钟,脸上就恢复了不悲不喜的祥和,前一阵朦朦胧胧的事儿也豁然开朗了,微笑道:“老僧正想呢是哪位高人,步履沉稳中自有金刚之力,而环佩铿锵又是富贵之人,原来是传说中的仪王殿下驾到,里面请,呵呵,安坐安坐,不知殿下所为何来?还请明言吧。”鉴真在蒲团上亲手给李璲倒了杯茶,就静等李璲开口。 李璲在对面坐了,饮一口茶放下杯子,发现这鉴真大师果然不同凡响,不被自己外放的煞气所逼证明老和尚也是练得一身好武艺,而双目清明气息不乱又可见其内心无争斗之意,李璲不禁点点头,开口:“大师是高人,本王就不在大师面前绕圈子了……本王只想问大师一句,此次受邀东渡日本传法,大师是自愿的呢还是客情?” 鉴真没有马上回答,一边给自己也添了杯茶端在唇边吹着热气,一边思索,很明显,仪王这是给了自己两个选项,那么,不同的选择就会有不同的结果,遣唐使受到的待遇自己是有耳闻的,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从结果看仪王就是看日本人不顺眼,那么,自己若说自愿那就和日本人站在了一边,若说是客情那定会被劝阻此行、就没法交代了。 思前想后,鉴真放下茶杯,决定躲开这个两难命题,以云山雾罩的形式来表达实话实说的内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不忍见东瀛岛上民众蒙昧,老衲虽不才但却知佛门广大无不可渡之人的道理,虽路途坎坷依然鼓起勇气,以这残躯弘扬佛法罢了。” “弘扬佛法是好事,那大师就不该索要佛经以外的东西带去东瀛,对吧?”李璲眼眸突然如鹰隼般射出寒光,干脆直接说明自己的意思:“佛祖以身饲鹰,大师有大慈悲心,视蛮夷疾苦等同身受,着实令人钦佩,可本王入魔已久却是乐见大唐百姓永永远远比别人家幸福,实在不想养些个白眼狼,这点私心希望大师能体谅一二才好?” “殿下言重了,众番邦也是天可汗的子民,得天可汗庇佑也是应当的……”说着言重二字其实就是言过其实的意思,李璲已经把自己放在恶魔的位置上了,说的还不够明白么?鉴真是大智慧者,于政治虽不过问却也懂得,听此言不由得对李璲有些失望……不是怨怼而是失望,感觉仪王有些小家子气了不如皇帝陛下大气魄,叹口气道:“殿下岂不闻,心之大者舞台亦大?” 李璲见对方打太极,多少有些不耐,那就换一个角度聊,冷笑道:“父皇命本王为大师准备四艘能扬帆远行的海船,内中装满书籍、草药、五行八作的匠人,呵呵,本王为大师准备了八艘,随大师自行挑选,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那老僧先谢过殿下了,不知挑选时可有什么讲究?”鉴真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仪王哪有那么好心还买一送一?这里头肯定有问题!既然仪王直接说出来了想必也没必要再留一半儿话憋着。鉴真依旧波澜不惊,并不像身后的青年弟子那么激动溢于言表。 李璲看看那个和尚也并不往心里去,站起身在房内边踱步边娓娓道来,仿佛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遥远故事:“自从当年登州水师远征高丽,我大唐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导致出海讨生活的水手少了,能禁受风浪里搏击的海船也都腐朽了,唉,如今大师要东渡万里海疆时间紧迫,本王只能东拼西凑再日夜赶工啊,偷工减料在所难免,比如有两艘所用龙骨就都是朽木,又有两艘的铁钉不够就改用树胶粘合,呵呵……” 李璲说的云淡风轻,那个小和尚冷汗都下来了,一个惊呼被鉴真挥手止住,小和尚还不明所以呢,弱弱的插嘴:“罪过罪过,殿下既然知道这四艘船偷工减料,还造它干嘛这岂不是要害人性命么?” 是呀,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和尚,不如改法名叫‘一休’好了。 ... ... 第253章 造海船目标百丈千艘(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仪王给遣唐使返航准备的海船竟然有一半儿铁定会沉没,这要是传扬出去……要么死无对证,要么轩然大波。 鉴真不说话,李璲却大笑起来,接着更直白的说:“也不妨事,嘿嘿,小和尚多虑呢,本王为了保证那四艘船在近海中安然无恙,已经用十几艘船做过实验了,非要等到远洋中的大风浪里才会破散掉!唉,免得失事的人员还能侥幸漂回陆地、让人看到徒增悲伤嘛!” 这是杀人灭口还试图不留痕迹呢!鉴真很平静,轻捻佛珠默诵菩提,因为李璲已经说了有八艘船,这只是其中四艘而已,而李璲自己把底都揭开了,那就是来讲条件的喽。所以鉴真不急,反而塌下心来,说:“多谢殿下如实相告,阿弥陀佛,老僧身死事小,不能弘扬佛法事大,还请殿下指点如何登上另外四艘船?” 这是妥协了! 李璲满意的点点头,肩上好似轻松了些,重新落座蒲团平和的说:“父皇答应了吉备真备赐予各类书籍、草药,本王是不能不给的,那就只好让这些到不了东瀛了,而多治比广成暗中说动了一些有手艺的匠人假扮他的随从,呵呵,大师只要不和他们同船而行定可安然东渡。” “老僧若是把这番话禀报圣皇,殿下又当如何自处?”鉴真的白眉颤抖,深吸口气又哀叹,不再盯着手里的念珠,抬眼皮直视李璲做最后的争取,那片忧心忡忡的目光中分明写着‘回头是岸’四个字。 李璲倒有些感动了,老僧并不是在反威胁自己,而是规劝,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鉴真觉得李璲气量偏狭,李璲却觉得鉴真的执着有点儿犯了‘痴戒’。李璲摇头道:“大师若与父皇言明了,海难自然不会再发生,但既然未发生,那本王也就无罪了,顶多受些斥责。但本王想问大师一句,凭着一船书籍,大师能否在二十年内使得东瀛强盛不弱大唐?”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阿弥陀佛,自然不能。”鉴真喧声佛号已经猜到李璲的滴水不漏了。果然,李璲接着说:“但本王发誓暂时隐忍之后,却可在二十年内亲率千艘战舰、十万兵勇一举荡平任何妄图与大唐并肩的番邦!到时候生灵涂炭,都是大师您今日种下的罪业!” 李璲咬牙切齿的样子已经让鉴真的心起了波澜,实在想不明白仪王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鉴真皱起眉头声音也提高了调门:“殿下这是何苦?天下同昌难道不好么?众生平等为何强分华夷?” “大师眼里众生平等,本王却不肯为他人做嫁衣而养虎为患!”李璲后面这几个字咬的死死的,强调的语气应该让这个执着的老僧听懂了。这时候突然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像,李璲转换个轻松的语气指一指道:“大师这禅房内供奉的这是那尊佛?” 那小和尚终于又有机会插句嘴,略有鄙夷的抢着回答:“殿下竟然不识?这是纵三世佛中的燃灯古佛呀!”鉴真又瞪了小和尚一眼,让他退开,鉴真才不信李璲会不认得佛像呢。 横三世佛是释迦牟尼佛主管中央娑婆世界是佛教教主、大智文殊菩萨和大行普贤菩萨胁侍在侧;阿弥陀佛主管西方极乐世界、大悲观世音菩萨和大勇大势至菩萨胁侍在侧、以其愿力引渡众生脱离苦难的轮回;药师佛主管东方琉璃光世界、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胁侍在侧、保佑世人消灾、延寿、去病。 竖三世佛为现在佛如来、过去佛燃灯、未来佛弥勒,佛经说燃灯身边一切光明,为释迦牟尼授记,预言将来成佛的事,而弥勒将会继承释迦的佛位,本身就看穿了未来。竖三世佛从时间上体现传承关系,表示佛法永存世代不息,因果轮回迁流不断。 李璲点点头道:“大师心忧天下疾苦,愿自身化明灯照亮长夜,本王府里却供的是弥勒佛,偶尔佛前占卜,有些事儿大师还没看到本王却看到了……告辞!”李璲言尽于此,转身出了禅房,身后只留下一声叹息,鉴真道一句“听凭殿下安排就是了”自顾去佛像前叩头请罪罢了。 李璲对和尚好感匮乏,一刻也不想多待,哪怕宝鉴寺与众不同,还是能威胁就威胁让鉴真服了软,只要老和尚心有执念非要让佛法占领东瀛岛,他就不舍得牺牲,也就只能忍了。这样皆大欢喜,否则李璲真的打算让一代高僧葬身鱼腹。 而鉴真和尚对于李璲的要求也是能接受的,对于草药我不信整个日本岛上就不生长,大不了多辛苦些我踏破铁鞋去采摘,和尚还怕吃苦么?对于一些技术书籍我心中能记多少算多少,到了那边默写出来就是了,原本也不似佛经重要。 十天后长江边的燕子矶上旗帜招展,唐明皇亲自设宴为鉴真大师和遣唐使践行,多治比贱贱的对仪王李璲笑,又是敬酒又是感谢,而李璲也拉着吉备真备的手不松开,又是舍不得又是恨别离,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奸情呢!殊不知遣唐使以为自己暗渡陈仓大功告成,而李璲心生悲悯的确定眼前的遣唐使真的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只有鉴真大师应付完皇帝赐节、披红、降旨等仪式后,就一直捻着佛珠默默的念经,蒙在鼓里的唐玄宗还笑嘻嘻的问“大师念的可是祈福经?”换来鉴真落寞的回答“老僧念的是往生咒……”逗得一众送行的人哄堂大笑,只以为老和尚醉了。 日上三竿,众人返回,大船起锚之时只有仪王府一行还矗立燕子矶头长久的凝视。萧子琪见周围再无外人,揽着李璲左臂轻语:“夫君如今做事倒是留有余地了耶,妾身还以为你会压根儿不和鉴真大师说,直接给他四艘树胶黏合的船一了百了呢!明明不是说不想番邦有所收获么?” “呀……”背后的袭人等四个丫鬟听萧子琪说出胶粘大船的话,几乎同时吓得叫出来,李璲回头看看晴雯捂着嘴花容失色、袭人低头不语眉头紧皱、麝月揉搓手绢小脸煞白,只是淡淡一笑了之。 “非是我留有余地,而是看要他们收获什么,小笨蛋,”李璲在萧子琪额头轻吻一口,耐心的解释道:“他们想要的是理工技术,这是本王绝不容外泄的,而鉴真大师传播佛法本王是求之不得,仿吐蕃例,本王赶工印制了满满一船的佛经、佛像让鉴真大师带去,如果东瀛人手一册从此皈依、那我大唐不战而屈人则幸甚!” 李璲远眺快到天际尽头的五颗黑点,袭人也快趴到自己背上了呢。而萧子琪大眼睛转啊转,突然笑问:“除了装载书籍匠人的两艘船注定沉默不去提它,那么,夫君给鉴真大师乘坐的船、给遣唐使乘坐的船、装载佛经佛像的船为何形制各不相同呢?” 俏兮兮的王妃发问了,正问到李璲的心坎儿上,雄姿英发的朗声道:“没错,一艘福船、一艘沙船、一艘鹘船,哈哈,为了一举多得嘛,本王还指望这两艘船完成运送任务后返回来呢,到时候就可以知道各种船型在远洋航行中的优缺点了啊!” 此言一出,挽着李璲右臂的沉默寡言李季兰,顿时来了精神,眼眸中闪着光,几乎惊叫出来:“殿下有探索远洋的计划了?” ... ... 第254章 造海船目标百丈千艘(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刘华妃在永王李璘的央求下,恳请了李隆基一起去为恰到好处完工的跨江大桥剪彩了,史上最有文采的皇帝御笔手书‘江宁长江大桥’六个字铭刻在江边花岗岩碑记上,爆竹轰鸣直到日落,换成礼花接着彩映江天,而仪王李璲躲在一边把这次青史留名的机会完全让给了弟弟,今夜小胖子李璘才是主角,而李璲在乎的是这座桥铺设了上下两层——预留出几年后的可能。 “老十六比我有鬼精啊,成绩做在了明处,不像我搞什么螺纹钢无声无息的……”这抱怨声当然出自颍王李璬的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最偏僻的角落里寻到李璲,撅着嘴嘟囔像个怨妇:“十二哥你说,他这么出风头是不是眼里没咱们这几个哥哥?” 拍掉李璬在自己身上捅啊捅的手指,李璲没好气的撇嘴道:“挑拨离间这种小手段你也跑来我面前耍?活该十六弟不把你当哥哥!行了吧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天天住在这工地上喝风,你呢?你发明了螺丝扣倒是不显眼,我每天夜里隔着几层院落都能听到你数钱的哗啦哗啦声!” “您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李璬顿足捶胸的戏演的越发足了,悲愤道:“上天何其不公啊,那么贪财的小胖子反倒落一个大名声,我个仗义疏财的性格反而只能在小黑屋里数钱,唉,我宁肯换换啊……”什么仗义疏财李璬不如直说自己就是好大喜功,一切表演都在李璲无动于衷的冷冷斜瞟中苍白无力,李璬只好规规矩矩站好,咳嗽一声老实说:“小胖子最近已经不称呼一声哥了,好歹父皇回京前让我也露个脸啊,还请十二哥教我!” 李璬认认真真的给李璲一躬到地,大有你不扶一把我就不起来的意思。李璲一脚踹过去笑骂道:“软硬兼施你都会了,将来还了得?行了,我送你个气魄更大不输于这座桥的东西好了,你明天就带父皇去参观吧!” “真的,啥东西?”李璬嗓门都起了嘎调儿了,不顾腿上挨的一脚还真疼,扑倒李璲身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李璲用袖子使劲儿抹脸,然后才拉扯李璬到一块儿大石上,顺手指向农学院的方向,说:“还没去过那片山谷吧……”不等李璬懵懂的点头,李璲神秘的说:“别以为农学院很无聊,他们也有出人意料的卖萌的时候,我建议你现在就不妨去瞅瞅哦!” 得到想要的信息,李璬也就把谢字省了,撒丫子就去找自己的马,扬起的尘土倒是糊了李璲一脸……“你比老十六混蛋多了!”李璲顿时感觉后悔,这真是农夫和蛇的现实版啊。 那么好的邀宠机会白白给了李璬,当然不是李璲大发善心,不过是给还没打算离开的唐玄宗指定了行程,省得他老人家总是热衷搞自助游,说不定机缘巧合下就能偷偷的看到些李璲的秘密! 所以,支走了李璬,再看看皇帝一行已经催马跃上长江大桥,奔着江心去体会浩荡长江脚下过的美妙了,其他人也都一个个昂着头沉浸在七彩烟花壮丽里,李璲叫上自己的贴心人钻入碧玉车,顺着江边就往才刚动工的崇州城去了。 这里是长江的出海口,功能和江宁府可不一样,江宁是商贸之都、文化之都、工业之都,因为它在地区中心。而崇州在海边就注定是发展港口,港口不需要那么复杂的设计,先建码头后造船,别的东西都不着急……李璲的目的地就是崇州刚搭建的一座造船厂。 “仪王殿下把咱们大伙招来,给那么高的工钱啊还拿咱匠人当人看,当然要给殿下造最好的船嘞!起码,是那种有水密隔舱的啦,安全性最佳……”一个大嗓门很有穿透性,李璲刚走进船厂还没到议事厅就听到了。 紧跟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毫不客气的顶起来:“敖钦老弟,老朽知道你家八辈儿都是造广船的熟工,你不就是想说广船型最好嘛!咳咳,”停顿一下果然刚刚那大嗓门回了句“难道不是么”就听这老者突然用教训后辈的语气洪亮起来:“当然不是!哼,各种船型没有最好,只有最适合!老夫承认广船最坚固最宏伟,但那是用更难得的木材、更持久的时日、更昂贵的造价换来的,仪王殿下怎么吩咐的来着?两年内造不出千艘也要有百艘!百艘啊懂不懂,造广船能造十艘就算你能耐……” “那也不能牺牲质量弄一堆废品吧?”那敖钦感觉到莫大的侮辱,都气乐了,啪的一声应该是拍裂了桌案,气势汹汹的吼着:“老家伙亏你那么大岁数却没见识,殿下明显是要远洋的战船!你辰家世代造那种平底儿的沙船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沙船只能行驶江河不能深入大海,你懂不懂啊?” “老朽那句话提自家造的沙船了?年轻人吃过几碗米就不尊老!哼,”李璲闪在门外看不到那老船匠涨红了脸,只能听到辰老头儿语气变的急躁了,怒道:“前隋炀帝征高丽用的是福船,本朝高宗皇帝用的是鹘船,前辈先贤不比你个毛头小子聪明?这是早有定例的有什么好争!” 老头子开始讲古,一边咳嗽一边铛铛的敲着桌子,门外李璲却也暗自点头。如果按部就班不创新的话,老头儿说得没错。造福船的技术最成熟,纵贯千年直到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也是福船型!而鹘船是灭高丽的功勋船型,事实胜于雄辩,鹘船的胜利摆在那儿呢。 福船优点明显,一是船首尖船尾宽使得破浪速度快,二是两头上翘而船舷外拱,在没有火炮的年代适合冲撞碾压,三是船体高大有四层船楼,能居高临下发射弓箭,四是双舵设计,在浅海和深海都进退自如。但缺点也明显,高大的船楼必然在风浪中不够稳。 而鹘船的特点是头低尾高、前宽后窄、左右各置浮板八具好似翅膀,船上有墙垛和弩窗箭孔,船虽小而平稳航行于惊涛骇浪之中,是著名的全天候战斗舰。它的缺点也正是由优点而来,既然选择平稳了那就不能拥有灵活和快速,使得这种小型战舰有些尴尬。 李璲陷入知识的海洋不过眨眼间,就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拉了回来:“大家说的都有理,关键不就是合适二字嘛,呵呵,各种船型的优劣大家都是行家心里都有数,依我说,何必拘泥定制呢?把各种船型的优点组合起来、缺点尽量摒弃,你我岂不名垂青史么哈哈……”不知这又是哪个造船匠人门派的,不过出来当和事佬还挺及时,前面的老者和壮汉都不支声了,证明此人有点儿地位。 而他能够说出打破陈规的话,也让李璲高看了不少,但不容细想,这时又换成一个尖锐的嗓音发表意见,很容易听出是个青年人:“芈大哥说得有理啊,不过小弟黄龢多句嘴,这世上有完美无缺的船型么?” 偷听中的李璲眼睛一亮,这个青年不简单啊,年纪轻轻就能懂得金无足赤的道理,务实不务虚,将来必成大才。 就好像欧洲千年后的盖伦型风帆战列舰横行大海好几百年,但也并非完美无缺,也许对战的话肯定灭杀宋朝的脚踏水轮船,但不等于它就在船帆、船舵、船桨、船体技术的方方面面都更加先进于维京海盗船、朝鲜龟甲船、阿拉伯桨船等等。 后世的电影中常常看到盖伦船,海战类电脑游戏里也都以盖伦船最威风,高高的桅杆悬挂了许多面方形帆,下宽上窄的船体在波涛中剧烈的起伏,船舷一侧三四排小窗在暴雨中打开,各自伸出粗细不一黑漆漆的炮口大有万炮齐发之势,轰隆巨响接连不断,好似对抗着高天的雷电,后坐力让整条船都倾侧了…… 场面壮阔威风凛凛……等一下!哪里不对呦? 炮火的后坐力让船歪倒的话,炮弹的弹道还能打得准么?百炮齐发需要多么坚固的船体啊,就算欧洲造船有肋条设计,再加上那么高的木桅杆这都是需要多么难得的木材啊,所以,据说十七世纪大英帝国一年也造不起三四艘,每艘造价折合六分之一的财政收入。然后是那么多面风帆,每一面需要十几根牵引绳来拉拽,那么,一共要多少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以及这种桅杆大于船体的设计,确实好看,但导致平均十艘中就有一两艘不用战斗、就因不稳定性自行沉没了!于是才有下宽上窄的船体,把重炮放下面压舱,轻炮放上面速动。 最后我们发现,奇葩般的盖伦船上,没有一种设计理念是符合现代造船原理的……回想取而代之的铁甲舰的样子,火炮位于船头和船尾,这样在战斗时朝向敌人的正对面可以尽量窄小,以免最宽阔的侧面成为靶子;船体的关键是龙骨而不是肋条,因为每艘船都是**水密隔舱,最大限度减小自沉的风险;上宽下窄的船体在海中才稳定,底部装填沙石……咦!这不就是中国船的设计么? 那么,在鸦片战争中为什么打不过盖伦船呢?抛开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装备老旧、士兵懒散等等原因,只看舰船设计问题……李璲默立良久,眼前一亮……当然不是中国船设计不合理,恰恰相反,是中国船设计过份超前了!使用滑膛炮的年代船体就不能没有肋条,而要灵活性高、速度快就得牺牲稳定性、操作繁琐,所以盖伦船用布材质的多面方形帆兜风和三角帆转向搭配,而中国船自始至终使用竹木材质的斜方帆,操作简便又能利用八面风,但就是牺牲了速度。 这些扯远了,工坊里的火炮研制还没解决炸镗问题呢,所以现在李璲只能考虑适合加装火弩车、投弹机的船型……不用再偷听了,李璲大步走进议事厅,用清爽的笑声驱散他们的争吵:“几位师傅辛苦了,本王这里谢过大家,呵呵,刚才听到芈师傅和黄师傅的话说得很对啊,没有完美的,只有合适的,取各种船的优点集中起来,咱们创造新船!” 创造新船!四个不同流派的造船大匠眼睛都亮了,任何技术大匠都难拒绝‘创造’的诱惑! ... ... 第255章 火流星合成硝化甘油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能近距离的接触到大唐的皇子,已经是这些最底层的匠人莫大的福气了,想想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几辈子都泡在脏兮兮的泥水里,是仪王殿下把自己捞出来,穿上锦袍、端起茶杯、高坐堂上、好似个官员先生般,四个人激动的赶紧起身就给李璲跪了下去,口称:“草民叩见殿下。”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李璲长袖一挥,兜起一股劲风好似气爆,隔着一丈远就生生把四人在虚空中托起来,年轻纤瘦的王爷再次震撼了这些抡大锤都不费劲的汉子,惊得拍手叫起好儿来。李璲略微拱手道:“进了这个门,没有皇子和百姓之分,只有懂造船的内行人和不懂造船的外行人之分嘞,哈哈!咱们还是说说新式战船的设计吧……” 辰老头眯着眼,头一个低头表态:“老朽刚才教条了,让殿下失望啊,幸好芈老弟说破才豁然开朗,现在老朽就先拿已有的技术抛砖引玉吧,呵呵,新船型要有广船的水密舱、福船的双舵、沙船更狭长的长宽比、鹘船用来平衡的浮板,这四样是四种船的特色,放在一起也不冲突,咳咳,同时,抛弃广船太难得的木材、福船高耸的船楼、沙船的平底、海鹘船前宽的面部,这些都不好。” “辰老头不是我非要和你争啊,当着殿下的面儿,我说真心话,”那叫敖钦的壮汉很萌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接口:“殿下要的是战船,横冲直撞的得坚固啊,就算船体听你的就用松杉木等好了,这龙骨还是一定要用铁力木的!” 眼瞅着这么粗的汉子气鼓鼓的撅着嘴,还真是实诚的可爱,李璲想到盖伦船的优点来干脆给他解决这一点:“敖师傅说得坚固问题也没错,但不一定非要用最好的木材呀,呵呵,本王有两个建议说给你们斟酌,第一点是船体横向增加许多根肋条,第二点嘛,木头再坚固还能有钢铁坚固么?” “纯钢的龙骨?”敖钦虽憨,但专业问题一点儿不含糊,立即就惊喜的跳起来。 李璲才刚一点头,那最年轻的黄龢也发出穿透性的嗓音:“仪王学院炼了不少好钢材,我想起来啦,哈哈,何止龙骨,我看船体外面包铁皮,船头还得凸出钢头利于冲撞!” 李璲笑道:“哪有那么多好钢啊,本网看铁皮和钢头就算了,”这话一出口那四个人都显得有些失望,估计心里都在想着战船不能冲撞还有什么威压?只是不敢张嘴反驳仪王殿下而已。李璲猜透他们的心思,稍一停顿就接着说:“本王希望的是安装威力巨大的远程武器,百丈外甚至数里外就摧枯拉朽,不许存在敌船近身来撞击的可能!” “原来如此啊……”几人互相看看这才心中了然,稍作沉默后芈师傅上前一步道:“殿下,小人有个大胆建议不知当不当说……”在李璲给了肯定的眼神后,芈师傅发出沙哑却自傲的声音:“小人十年前就在想着怎么让船提高速度,后来小人发现,斜拉的斜方帆虽然能操纵八面风可就是因此才兜不住最大的风!能不能增加两个桅杆来固定正方帆呢?” “当然能啊!”那青年的黄龢精神头总是十足,拍手叫起来:“交替使用呀,顺风时升起多层的正方帆,逆风和侧风时还用斜拉帆,不拘一格喽!” 小青年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这不就是西方盖伦船的思路么?敢情中国人不是没那样想过,是没那样做过……李璲也忍不住拍起手来,肯定道:“很好,行不行的尽管大胆去试试才知道!”获得肯定的芈师傅和小黄龢都嘿嘿笑起来,这方案算是定下了。 敖钦此刻试探着问:“殿下刚刚同意了辰老头说的不要高耸船楼,小人又听您提到有威力巨大的远程武器,呃,那想必就是不需要设计船楼和垛墙来让兵卒使用弓箭喽?小人就妄加揣测,船中部立着大小桅杆、挡着芈兄弟设计的风帆呢,那么殿下啊……除了船头甲板之外您不会是想豁开两侧船舷吧?” 听着敖钦焕然大悟般的惊叫,看着霎那间也惊呆的另外三张o型嘴巴,李璲挑着眉毛冷笑道:“为啥不呢?嘿嘿,本王正是想在前甲板安装三个带转盘底座的投弹机,高耸明楼既然改为多层船舱了,那就在左右船舷各开二十多个弩机窗口吧!” “遵命!”四个专业人士轻易的听懂了这个设计,只是他们终究还差一点儿,那就是李璲更深的想法——将来造出火炮的时候,这算是预留了,不用重新造船。 想到需要安装的武器系统,李璲的屁股就坐不住了,起身道:“各位,船厂的建设就都交给几位负责了,本王会把钢骨、铁钉派人送来,船厂的规模我希望是每年百艘!告辞……”四人把仪王送出来,看到高耸的院墙外守卫着足够的甲士,放心不少,转身回去抓紧设计。 李璲再次登上碧玉车,催促着吴广,下一站将是武学院后山的密地。 三年前用猪油造肥皂的时候,仪王工坊就从没抛弃过被过滤掉的那些副产品,只因仪王当时就说了一句话“这废渣中有一种东西远比肥皂重要”,于是这三年来每天制肥皂的同时,工坊从来不敢舍弃那些废渣,黏乎乎又刺鼻的黑油被不断的收集起来层层蒸馏和过滤,得到了一种清亮透明的液态油性物质,奇怪的是,这种油性物质能溶于水。 而另一类工坊每天造硫酸之后,也总是拿出一部分再次混合芒硝来反应转化,呼呼冒出的酸雾一直被收集着,偶尔泄漏时发现它的腐蚀性竟然比硫酸还强,吓得工匠们再不敢大意了,用惨痛的教训铭记了随时检查装置安全的操作规程。 前者叫做甘油,后者叫做硝酸——这两类工坊没有建在一起,隔得永远那么远,因为,一旦碰头就会魔术般合成一个新物质:**! 所以仪王殿下很大方的把火药的配方交给了朝廷,又所以李璲明知道什么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线、还是偷偷保留并自产自用着火药、反而可以让眼睛们盯在火药上而忽略别的。 硝化甘油的生产无外乎三大问题:保证转化率和制取速度的同时保证安全、避免局部过热和排除杂质、对产品的机械敏感性采取的保存和运输方案……李璲很庆幸自己当年学习成绩还不错,更庆幸有个叫诺贝尔的家伙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首先是在生产中控制合理的混酸成分,硫酸和硝酸各一半,而混酸与甘油的质量比为5:1来减少副反应发生;其次是通过剧烈搅拌反应物,迅速散发反应放出的热均匀分散,避免局部过热而导致分解爆炸;细节上要求工人不能穿硬底鞋、管道不能有坡度、严禁敲击等。 至于储运诺贝尔用硅藻土混合硝化甘油成固体,后又改为用柔软而可塑性好的橡胶,这都是世人皆知的故事了!而引爆硝化甘油则采用一丁点儿的一般火药作引发剂,只要装引发剂的雷管和硝化甘油分开放就是安全的。 ... ... 第256章 跨江桥比拼稻田画卷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能这么悠闲的干自己的事儿,全托了那两个小鬼头的福。自从跨江大桥落成典礼上永王李璘大出风头,在漫天的烟花闪耀中,长江北岸汇聚等候多日的商贾们轰赶着一辆接一辆的大车踏上大桥,直到地平线边际也望不到头!个别恐高症患者黑布蒙着眼睛趴在车里浑身抖,活脱儿像后世的驴友走在华山玻璃栈道上。 旁边人一边取笑一边还劝呢:“鬼斧神工啊,长城都没这么宏伟,我说兄弟你赶紧起来看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喽,听到脚下波澜壮阔的长江在怒吼没?简直就像在飞!”到了大桥正中也就是大江的正中都开始堵车了,谁都想停下来领略一会儿这壮丽的河山嘛……发会儿呆也好,回头回到家才有吹牛的资本。 “闭嘴啦,不要提那个‘飞’字!”马车上嘴啃泥趴着的人心惊肉跳的吼,顾不上脸红,挡着眼睛的手指偷偷撇开两根露个夹缝,看得清白云却看不清山水,我的妈呀差点儿吐了,赶紧把手指再遮严实,带着哭腔喊:“我的妈呀,没错,我的腿软的只能依靠翅膀了,怎么距离天空这么近啊?地面都变成了万丈悬崖啦,我的头晕的就像是在飞!啊……” 最后那声‘啊’此起彼伏没完没了——不光是自己在河道上的回音,还有他惨叫后吓得其他胆小人也发出共鸣来,以及更多的各自的回音——都成了恶性循环了!但听在腿不软的人耳朵里那反而是最美妙的交响曲,令自己意气风发振奋精神。大家笑着、闹着、唱着、跳着跨江走,随时跺两脚验证一下大桥结实不结实。 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下离开燕子矶,还久久沉浸在那宏伟工程的美景中,不由得感慨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句话璲儿说得真没夸张,没想到淮南偏颇之地被治理成这番样子,不白来啊力士,呵呵,看来总呆在长安妄自尊大朕都成井底之蛙喽!” “瞧陛下说的,陛下感受到的是磅礴气势,老奴感受到的就是两腿发软呢,哈哈,”高力士总是能在主子任何情绪中找到合适的点,来哄开心,同时也总能揣摩到李隆基的心意,所以趁着前半句的玩笑弄得气氛欢快之时,顺便替皇帝说出来:“咱主仆要想不做那井底之蛙也简单啊,以后常出来走走不就是了嘛!” 李隆基眼睛放光,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力士说的有理,什么塞北、西域、南疆、东海之滨……哈哈,朕都要看看!嗯,也能让天下的百姓都能见到他们的皇帝,朕不能厚此薄彼嘛!”李隆基还真会找理由,听得背后吴兢之流直乍舌,忍了又忍还是别在这大好的喜庆中进谏了,毕竟宋璟亡故后也没人想当宋璟。 唐玄宗抹着李璘的胖脸,心疼的嘀咕着“好孩子难为你啊都瘦了”那个宠溺的父爱呀都肉麻,就好像这座大桥完全是李璘亲手一块砖又一块砖砌起来的似的,随口关怀着:“璘儿跟着你十二哥大有长进啊,造这座大桥花销不小吧?这两年你那个小小冷饮店的盈利是不是全搭进去了?” 李隆基这是真怜爱,因为是个正常人就会以为修路搭桥是利国利民的基础工程,那是做善事。要说我们的永亲王李璘你就顺嘴答音儿、点头称是不好么?顺便抹一把眼泪再哭穷,估计皇帝爸爸心一疼,不但夸你行善举,还得从大盈库里拨一大笔钱赏你!你那么贪财的人怎么就算不过账来? 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可能是正沉浸在洋洋得意中犯傻,听到父皇的关心过于感动了,为了不让父皇担忧,直爽的安慰道:“父皇放心,儿臣又不傻,修桥花钱再多不就是一次性的嘛,哪儿比得了今后收过路费细水长流?那可是无穷无尽的赚头呢!” “啪!”……“哎呦!” 李隆基满满的父爱顿时化为虚无,一个大巴掌过去给这个混账开开窍,气得都骂不出话来了,高力士赶紧抢上前又是给皇上顺气又是劝慰:“十六郎打小儿就缺心眼儿,陛下您就别生气了……”还得抽功夫冲龇牙咧嘴的李璘叹气。 这一幕场景第二天传进颍王李璬的耳朵里时,李璬乐得都冒了鼻涕泡儿了。这会儿正是哄父亲消消气的好时机,李璬早饭都没吃,就跑到行宫里请安去了。 可是他来的早,有人比他还早……李璬兴冲冲的跨进殿门就喊出口:“父皇,父皇,儿臣有好玩的事物孝敬父皇……”一个不留神正撞在一个背影上。李璬哎呦一声这才抬头,揉着鼻子转到前面看,可眼前都是金色的小星星一时间没看真切。 就听大殿深处传来李隆基的声音:“朕看你这浑身冒着傻气,倒是挺好玩的!哼,没点儿规矩,还不快给晁大人赔礼……”李璬这工夫揉完了鼻子揉眼睛,咦,人呢?再往地上看,赫然是秘书监晁衡大人被自己撞翻在地狗吃屎呢! “原来是晁大人,多多得罪了,嘿嘿,”李璬赶紧不好意思的扶起来,但不好意思也就是一霎那,紧跟着就呈招财猫状,笑道:“诶?这不是既来得早又来得巧嘛!晁大人有福了可以和父皇同行哦。” 合着你撞我一跟头是我的福气?我用不用谢谢你啊……晁衡竟然出奇的沉默了好几秒,周围还以为他伤的很严重呢,刚想传太医来看,晁衡叹口气类似自言自语道:“这也许是上天的指示吧,唉,陛下,微臣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念陛下过来问安的。” 晁衡说完就退在一边,李隆基都被弄懵了。高高的御座上和高力士对视一眼,高力士和蔼的走下来拉着李璬说:“十六郎你这个急脾气该改改喽,没头没尾的话说了半天,到底什么好玩儿的去处?你还没给陛下说呢!”高力士帮着整理颍王的衣衫,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父皇,说出来就没劲啦,您就随我去看看呗!”平时擅长冷嘲热讽的李璬难得使用撒娇的状态,李隆基浑身好一堆鸡皮疙瘩,赶紧让人备车,马不停蹄的遵照十三皇子的指引,东拐西绕可苦了护驾的仪仗,举着幡扛着伞各个都是重甲啊,怎么净走山路呢?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在一道山梁上车驾被勒住站稳,李璬扶着唐玄宗下车往远处空旷的山谷处一指,大喊“父皇万岁”接力一般的回声好似海浪,一层又一层的传递出去。那泥土的芬芳带着朝露的清新打在脸上,心脾都舒畅。 “咦?”不光李隆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随行的仪仗队全都松散了队形聚拢到一侧,顺着李璬的指引看到了仙境般的画卷……那是稻田么?漫山遍野好宏伟的画卷,紫、青、翠、碧、赭、黄、白,各种雅致的颜色铺展,交织出好瑰丽的画卷,这一片山腰是万里江山图、那一片缓坡是天女散花图、还有谷底勾勒出了大明宫含元殿的影像等等,那是稻田啊! “真是鬼斧神工啊陛下!”高力士都激动起来,扶着唐明皇一边对视笑着一边顺山梁快步往远处走,还有更多的画图在晨雾中看不清呢。唐明皇不管身后那些卫队已经乱糟糟的不像话,心情大好,甩开高力士提着衣襟带头儿跑起来,还哈哈笑着大喊大叫:“璬儿扶好你高伯伯去,朕先行一步喽……” 又是一阵回声涤荡,李隆基好似年轻了四十年,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的连蹦带跳,满脸徜徉着拥抱自然的喜悦,甚至跟周围碰到的侍卫随意打招呼:“看到没,那黑色的部分是种的黑豆,牲口就吃这个有力气!当年先皇带着朕亲自照顾过马……嘿!那些开小白花的才不是稻米呢,你们还不如朕啊哈哈,那是大葱哦……咦?那仙女图上丝带部分还闪光啊?哦,哈哈,朕知道了,穿梭在田间的水渠!” 越过两道山梁了李隆基还不觉得累,更加在高处看得不过瘾,放开双腿就往田垄中俯冲了下去,李璬等人赶紧惊呼着追下山腰,等追到李隆基身边倒气儿的时候,却看见皇帝陛下站起腰来手里抓着一条挣扎甩尾的鱼。 这时候谁还在乎衣袍上滚满了泥水?脸上的泥点子都不擦喽!晁衡跟过来感慨道:“用不同种类的植株在天地间作画,颍王殿下好气魄啊,下官心服口服!”可唐玄宗却已经过了刚才的兴奋劲儿,开始沉思,忍不住疑惑道:“十三郎,费这么大心思就是为了作画么?” “当然不是啦父皇!”李璬指指远处移动的小黑点,那是零星的农民正在忙碌,李璬挠挠头道:“这淮南道里可没有一亩地是儿臣的哦,呵呵,这都是仪王学院的研究成果啦,他们试验把不同谷物混着种,有些互相做邻居就都枯萎了,而另一些却互相鼓劲儿似的长得更饱满、产量更高!十二哥说这植株就跟人一样,你的根系深就帮我牢固,我的叶片大就帮你遮霜。” “说得好,神妙的理论啊……”李隆基和高力士互相微笑,心照不宣,走神中手一松,‘啪啦’那条大草鱼就跃回了水渠,追过去看,鱼嘴竟然啄食着水稻根茎处的小虫子,众人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了。 只有一个人兴奋不起来,那就是晁衡,嘟囔一句“猪一样的队友活该被神一样的对手弄死”就逐渐把身形隐逸到人群中最后面,不是兴趣匮乏,实在是万念俱灰了。想想昨晚挚友来访告知的情况,多治比君能两手空空的活着回到日本就是万幸了,晁衡原本就犹豫要不要告仪王一状,现在看皇帝那种欣慰,明显是赞赏自己的儿子,我现在去破坏气氛岂非太不识趣?晁衡再看看升起的太阳,唉,遣唐使船队已经远航进了大洋,反正说什么也晚了。 ... ... 第257章 电灯泡欢送皇帝返京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片自然风光里,没有人关心一个小小的秘书监是跑肚了还是拉稀了。晁衡一个人艰难的走回车队,牵上自己的马散漫的溜达回城。 放空缰绳的同时也放空心灵,一个人脑海中啥都不想一片空白是最安逸的,让蓝天充斥脑海,让山野占据心胸,远离人群,忘记争斗,想起一首诗就纵声长啸,采摘一朵花就手舞足蹈,这种日子要是每天都过该多好,这才是晁衡想要的生活。 可惜这种日子才一个时辰就到了尽头,稻香消散的同时喧闹渐起,江宁城的街道替换了湿滑的泥土,晁衡不得不看到驿馆已经在前方不远处等候自己,叹口气下得马来,缰绳刚刚交给驿丞,没等步入二层院落,更有等候自己的挚友已经迎上来了。 “晁兄回来啦,你怎么跟陛下说的?”李白抖抖一身清爽的青袍紧张的问,却见晁衡看自己一眼就摇摇头一言不发,只顾拉着自己往客舍中走。李白本也知道自己这次是两头做蜡,作为仪王府的洗马主动透露情报出来,还怎么再容于仪王?更何况自己对自己的人品都没法饶恕…… 可是晁衡是自己的挚友啊,总不能看着吉备真备葬身鱼腹不管,所以昨晚还是来了,只求晁衡想个合适的说辞求皇帝救人,最好别牵扯出仪王才好。现在晁衡的表情明显是不成功,李白关切的问:“陛下不管?呃,你不会说漏嘴告了仪王的状了吧?天啊,那我可就和你拼了!” 慢性子遇到急脾气,晁衡的唉声叹气让李白都快哭了。任凭李白揪起自己的衣领,晁衡还是靠自身重量落在椅子里,淡淡的说:“都不是啦,唉,我根本就没张嘴。”这才感觉到脖子处松快了,呼吸顺畅了,晁衡抄起茶壶自顾自的蓄水。 李白也是松了口气,这个回答虽然宣判了遣唐使生命的倒计时,但反正自己只和晁衡有交情跟多治比广成不熟,再说出卖了仪王殿下,自己这一夜都辗转反侧的早就后悔了,现在晁衡说事情没办,李白反而放下心,更何况稍微一估算就知道,本来也肯定来不及了。李白也瘫坐下去,抄起晁衡刚斟满的茶杯,先灌倒自己嘴里,舒服道:“都是命,算我从来没说过吧!” “你想得美!”门外一声喝斥好似惊雷,突然的出现吓了屋内两人同时把茶杯‘哗啦’就失手碎在地上。猛抬头,只见屋门‘吱钮’破开,横着膀子立着眉、挑着嘴角瞪着眼的杜甫一脚踢了进来,冰冷的说:“太白哥哥自己要背叛也不失为英雄,何苦连累个无辜的女人?真是让我失望!” “女人?”李白一下子窜起来,惊恐道:“你说的是袭人姑娘!她……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你说呢?”杜甫鼻孔朝天,对晁衡自然是视而不见的,对李白也怨怼不已,杜甫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咱们王府里每颗花草都是眼睛,每个眼睛都不揉沙子,你俩还真笨得可以啊,呵呵,袭人姐姐此刻跪在后殿外石阶上,你是回去认罪呢还是这就远走他乡啊?” “你当我是个什么样人?既然我错了就该受惩罚!”李白沉声道,没有更多的话,撩袍端带就往外走,总算换得杜甫一丝笑意,好男儿敢作敢当,依旧是自己心里那个高山仰止的诗仙哥哥。 旁边晁衡也听明白了,急道“晁某陪你同去向殿下解释”就站起身也往外来,却被杜甫一伸胳膊拦住了,诧异间听杜甫又换成桀骜不驯的语气说话:“晁大人就算了吧,整个儿淮南每一寸土地上发生了什么,仪王殿下都知道,没啥可解释的,”看晁衡打着冷颤却还欲争辩,杜甫摆手道:“你也知道殿下对你没好感,去了只会让殿下更生气!” 说完转身就走,晁衡立在当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似热锅上蚂蚁蹦跶,只好朝渐远的背影喊“还请子美贤弟多多求情啊!”快要消失的枯瘦背影站住,转头不屑道:“用你告诉我?切,真有危险就不是我来传话而换成墨鹰卫的连弩阵了,笨蛋!” 李白一路狂飞在楼台房舍的瓦脊上,脚不沾地冲进了节度使府,可这气氛怎么一点儿都不压抑啊?不但不压抑,好像还在庆祝什么似的……尤其是东边一套院落里张灯结彩,大红的帷帐都铺满屋顶了,难道是庆祝终于揪出了内奸? 李白在墙头纵跃,窜高伏低往这边探来,心道揪出内奸要庆祝也用不着敲锣打鼓这么隆重吧?这套院落里忙活的人群一个个满脸喜气,当看到从天而降一头雾水的李白顿时欢呼起来!四下里突然抖出数丈长的红绸子带着劲风卷向李白身上。 诗仙只来得及想:怎么不是渔网阵或者连弩阵?唉,我对不起殿下那就束手就擒吧……李白矗立原地不做反抗,瞬间就被红绸子裹了一身……鞭炮响起来了!李白痴呆中看到前面确实有袭人跪在地上、跪在李璲和萧子琪的脚边,也被红绸子缠绕住紧紧的,可貌似并不疼的样子啊? 喧闹的欢呼声中,背后无数只手推搡着李白来到袭人旁边,李白叹口气,心甘情愿的跪倒,却听李璲开口道:“太白先生若非侠义耿直,就不会捶胸顿足几个时辰才去见阿倍仲麻吕了,呵呵,全了朋友情谊的同时又反复要求不可牵扯本王,看来本王没看错人,所以既不会怪先生当然也就不会怪罪袭人丫头喽,这一跪就算是拜过啦!哈哈……” 说着李璲就把李白扶了起来,萧子琪也把袭人扶起,李白这才仔细观瞧,发现王妃等人都是着大礼服佩满身金玉的,袭人更是头戴了金凤冠,娇羞的看着自己……茗烟一声尖利的嗓子吼出“吉时到”的时候,李白终于明白过来,仪王正式把袭人赐给自己为妻了啊! 这时候谁还会思考为何殿下对自己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只剩下激动的热泪……除了倚在院外门楣上冷眼旁观的杜甫,所有人都举起酒杯来……“新婚大喜!”震天的喊叫声里,一场戏剧的婚礼突然降落,李白和袭人被起着哄送入了洞房,院子里的酒席上多少山珍海味都便宜了府中众人。 这时有全身铠甲的吴广不和谐的出现,不等挤过人群来就被李璲发现,安排王妃在此支应,李璲离席而去。出了院门才问吴广何事,吴广拱手禀报:“托殿下鸿福,张曦参军从栾川县回来了,看那驱赶的几十辆大车,想必大功告成啦!” “好!”李璲没有多余的话,快步去后院寻找张曦,等到见了面,兄弟间的默契更是不需废话,一个拥抱一个眼神足以传递满肚子的信息了。张曦的浓眉大眼间还是满脸玩闹的样子,松开李璲的肩膀转身跳上一辆大车,‘喀喇’掀开一个大木箱的盖,不知往哪儿一拍,登时一朵明亮的乳白色光圈冲了出来! 李璲走近观瞧,箱子顶上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球中仿佛蕴含了无穷的能量,正在源源不断的闪烁耀眼的白光……“成功了!第一步成功了!”李璲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再抬头看张曦,冲着自己笑着流起泪来。 ... ... 第258章 关云长大战秦叔宝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就是最简易的电灯了啊,哪怕它能持续的时间超短暂、哪怕它耗费的材料很巨大、哪怕它提供的光亮特有限,但是,这毕竟是电力的灯啊!张曦跳下车来再次扑在李璲身上抱得紧紧的笑起来,却哽咽着嗓子说:“太不容易了,这东西好金贵的呢!” “费多少钱都值!别提钱,咱们不缺钱!”李璲在他背脊上狠狠的拍着,眼睛却死盯着那车上的灯泡一眨都不敢眨,咬着耳朵叫嚷道:“张曦,快告诉我它的持续时间!对,还有你们一共造了多少?” 张曦松开怀,这才好好的喘口气道:“这些事儿你不比谁更懂?只要造出第一个,剩下几万个制造起来也不过几天的工夫喽,这里是五百箱共五千只,赶上用了没有?” 李璲哈哈大笑道:“赶上啦太及时了,走!咱们喝酒去,好久没一起醉卧花间眠了呢,吴广听令,快去安装在父皇行宫到跨江大桥那一路上去!”后面的事儿交给吴广去做尽可放心,李璲拉着张曦往前院来,兴奋的说着:“全都赶上啦全都很及时,太白先生今天成亲大喜,酒是现成的,快随我去那院里喝去!” “哦?如此喜事还真不能错过!”张曦比李璲还兴奋,兴奋得都没考虑带贺礼的问题就加快了脚步……等到循着热闹来到目的地,张曦可能是一路上风餐露宿没吃饭了,进院门第一桌就坐下吃起来。 李璲自然也跟着陪在旁边,弄得老远处萧子琪看到了直乍舌,但再看到是神秘失踪了好久殿下都不许问的张曦回来了,多少明白了些,萧子琪就当没看到,继续支应场面罢了。 第二天,南巡的唐明皇在李璲的陪同下参观了仪王学院,随手给提了块匾额就准备起驾回京了,毕竟上了年纪的人这番奔波数日,经过了前两天的开心激动过后确实觉得累了,可李璲却死说活说请父皇好好安睡一下午,等天黑了再走。 “你这孩子净会说胡话,哪儿有让你父皇赶夜路的道理?”刘华妃看李隆基皱眉,赶紧接过话头率先数落自己儿子。可旁边有个武惠妃眼睛亮起来,当了好几天陪衬了还一个晦气都没找到呢,此刻送上门的麻烦怎可放过,抢着说道:“姐姐瞎担心什么呢,整个淮南道都被十二郎掌握的死死的啦,赶个夜路出不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武惠妃阴阳怪气的抢白虽然没人会信,但多少还是给大家提示出一个疑问来,十几双眼睛聚焦,李璲不慌不忙道:“启奏父皇,前些天十三弟、十六弟带给父皇惊喜前不是也不肯透露嘛,请容儿臣也卖个关子,到了晚上起驾时若父皇不满意,那时再治儿臣的罪也不迟呀?” 李隆基捋着胡子眼珠一转,压下武惠妃又准备张开的嘴,微笑道:“要说惊喜,你肯定会比那两个小鬼头更厉害,呵呵,这些年你给父皇的惊喜已经不少了,好,朕就等到晚上起驾……”武惠妃在后面暗暗心惊,什么时候皇帝丈夫对这个儿子已经溺爱到没有原则了? 所有的车马都在行宫外排列好了队伍,更有好奇心重的老臣和内侍早早就呆在马上,晚饭都端着吃的。江宁城没有宵禁的规矩,即便是深夜的亥时、子时、丑时也同样歌舞升平,尤其是行宫所在的秦淮河边,今夜注定了所有的歌舞都不如皇帝返京的仪仗更有观赏性。 亥时初刻的梆声才响起来,高力士“天子起驾”一声喊,所有人不是朝着行宫门口跪拜,而是东张西望的找寻仪王的惊喜到底在哪儿……随着‘咚’的一声响,一颗烟花弹冲天而起,拖着长长的绚烂尾羽向着月亮疾射而去。 大家不免有些失望起来,难道还是烟花么?审美疲劳了啊……不对,就这一根窜天猴呀,后面没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摇头……当此时,忽然所有人的脸庞都缓缓的清晰起来,卫队的铠甲更是开始反光直到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清晰如白昼!是的,李隆基站在行宫门口的高阶上,这才看到顺着街道两侧亮起了一个接一个玻璃球,白炽的灯光连成一条耀眼的丝带卷向前方的深夜中,照亮了銮驾的行程。刘华妃在耳边惊呼“好炫啊!”一时不适应反而闭起眼来,武惠妃却瞪得大大的抽搐着嘴角喃喃“李璲弄了多少颗夜明珠啊都装在玻璃罩里?” “请父皇和母妃登车吧!”李璲躬身一礼,才不会给武惠妃解释呢。唐明皇深吸口气,想对李璲说什么却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抬脚登上车驾后只是说:“莫要为了朕的启程就太过铺张了!” 李璲走上一步,直视着父皇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其实不是为父皇的起行,而是在父皇起行前请父皇做个见证,从今后江宁府都会通宵如白昼,成为一座不夜城!”李隆基再次往车窗外探探头扫一遍那延伸不知多远的电灯,他才不会相信是无数颗夜明珠呢,但更加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自己没什么可教导这个天才儿子的,也就不再说话。 车队全体开拔,就在这圣洁的白光通道中沐浴。雪狼卫各个手持利刃守卫在每一个大灯泡旁边,算是找到了个理由不再护送皇帝返京了。而銮驾的安全托付给了诗仙李白,他将带着新婚妻子顺道回京,完全负责仪王府在长安的生意。 几万人来了又走,但江宁城绝对不缺乏热闹,最起码,有颍王殿下和永王殿下隔一阵就要打一架的规矩,全城百姓都看习惯了。 但这一日有些不习惯……满城的人奔向秦淮河边观战的时候,互相吆五喝六着:“皇子大战有新内容啦快去看啊!去晚了可就错过了”、 还有迅速从粥铺窜出来的,嘴角还挂着八宝粥残渣,好奇的问:“这位仁兄啊还能新鲜到哪儿去?难道真见了血不成”、 前边有个往回跑的,边跑边喊:“见血有什么好看你家没杀过猪么?恰恰相反刚才听人说那两位没动手,各站在一座桥头对立比气势呢……”看来这位就是专业义务传闲话来的。 潮涌般的人海里一个英挺的青年耸立不动,问身边的随从:“仲武先生,你可知这两个小鬼头出了什么花样?”声音低沉的只有旁边能听到,那随从的矮胖子嘿嘿笑着,卖关子道:“殿下最近没怎么看《盛唐旬刊》吧?要不肯定能猜到的。呵呵,属下确实知道,但既然殿下不知,那就不妨跟去看看热闹,也好抓个现形,揍颍王和永王的屁屁呀!” 李璲脸上浮起微笑,不慌不忙的和高适顺着人潮走,不多时就看到了那两个风云憨货。 一座石拱桥的栏杆石柱上,这一边李璬单腿站在上面,青色铠甲外罩绿袍,背后插四杆黑边绿旗上面绣着银龙,头盔上十八个红绒球那叫精神,手里一杆青龙偃月刀斜指向天……那一边李璘的镀金铠更加耀眼,背后四杆明黄将旗上绣蓝龙一团,头盔上两根长长的翎子颤颤巍巍,手持镔铁双锏也拉开了架子。 “关公战秦琼?”李璲隐没在不停叫好儿的人群中抬头观望,看一眼就闪过这个词组,脱口而出的同时自己就乐了。旁边高适捂着嘴笑的喘不上气来,断断续续的说:“本来是摩诘和子美打擂台,没想到两位殿下入迷到这个程度,看来那两位的写作水平真不低!” 李璲顿时明白了过来,没好气的笑道:“摩诘已经开始连载《隋唐英雄传》了?子美也开始连载《三国演义》喽?前几个月说给他俩听的时候,看他俩的表情就知道算是又找到了互相较劲的发泄口,没想到互相较劲的不止一对儿冤家?” 高适还想再接着聊呢,却听那围满人的石拱桥顶上,永王璘大叫一声:“哇呀呀,将士英豪,儿郎虎豹,军威壮,地动山摇,要把狼烟扫。”金锏挥舞着他也不怕站不稳掉到河里,一个亮相儿你别说,还是那么回事儿,挺帅! 另一边李璬不甘示弱,也不知从哪儿淘换来一首歪诗针锋相对,几乎连说带唱了:“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我本汉朝一名将,不知何事打隋朝……秦琼小将你快快降了吧!”青龙偃月刀‘呼’的一挥,带起寒光在手中当猴棍转起来。 李璘双锏相交‘铿’的一声撕裂耳膜,哇呀呸道:“本帅官拜天下督招讨兵马大元帅之职,奉混世魔王之旨征讨汉将关羽!众将官呀,擂鼓!”哪儿来的众将官啊……还真有!周围看热闹的人齐声吼着“诺”就敲盆的敲盆、吹口哨的吹口哨,反正气氛是烘托起来了。 那一边李璬也不落后,吼叫一声“少废话看刀吧”如虎啸山林,竟把那么多人敲盆的响动都压下去了。青龙偃月刀往前一送就到了李璘的面前,‘乒’的脆响被双锏架开时竟然划出了火星……不光比亮相儿啦今天还是要开打啊,只不过两个家伙水平见涨,竟然能金鸡**在栏杆上站的稳稳的发力,让人群后观瞧的李璲欣慰不已。 “这两个家伙总有使不完的力气,看来,又该送进武学院进修一番了……”李璲这里自言自语着,却不知是不是李璲的嗓音有特殊的波段,桥头上两人仿佛听到了这个噩耗一般,再一次刀锏碰撞之后的反震——‘噗通、哗啦’各自仰面跌下桥去,溅起好大的水花。 ... ... 第259章 诸葛亮智斗徐茂公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随着两大蓬水花的高飞,看热闹的人们更兴奋了,蜂拥到河堤边伸长了脖子观望,嬉笑着:“骑兵改了水军了这是?要不还是唱白蛇传吧,哈哈……”说起来反正水也不深,稍有几个好心而担心的人,也不过就是冲着水里扑腾个没完的两个小胖子喊叫:“站起来啊!站起来水没不到脖子啦……” 水也许不深,但浮力不小,当李璲也凑上前张望的时候,那两颗脑袋看不清是否钻出水面,反正兵刃飘起来了……靠!敢情都是空心儿的,还有那铠甲,怎么都阴湿了?硬纸上画的是吧……李璲无奈的摇摇头,很想搬块儿石头朝着水花正中砸下去。 这时候一声大喊压盖了喧闹的嬉笑:“还不救人?两个殿下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所有人都抓起来陪葬!”这一声吼虽然没人乖乖顺从,但顿时起到了清道的作用,呼啦一下就闪开了一大片,每个人都怕真死了个皇子讹到自己头上,赔不起啊! 更多后面的人干脆直接跑路了,反正热闹的**部分也看完了,乌泱泱的互相蹬踢着往四周小巷子里跑,原地落下各种颜色的头巾、折扇被踩的看不出样子……还有孤零零站着没动的李璲。 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庆王李琮和荣王李琬带着护卫冲过来,手一挥就有几个跳入河中,稀里哗啦的开始打捞还很有劲儿、在那儿扑腾的李璬和李璘。此刻稳重的李琮也看到李璲了,苦笑道:“唉,十二弟你也看热闹?早知道你在这儿我俩也冲过来了。” “璲弟,你不会是天天看着他俩玩儿丢人游戏吧?”李琬也走过来,越是成熟了这几年越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高大的身姿比李琮的富态可是帅多了。李璲上前见礼,这才笑道:“大哥、六哥你们别急,我虽然没天天看他俩玩儿,却也隔三差五的听说他俩的事迹,都听腻了,呵呵,对了,你俩不是和父皇回京了么?” “父皇真有先见之明啊,让本王来捉拿这两个小子!”李琮看到侍卫把两人揪上岸来还竖自互相厮打,那就说明两人竟然连呛水都没呛到,也就放下心来,走过去把两人拉开,假装怒道:“别闹了,看看我是谁……”李璬和李璘一个愣神,赶紧爬起来喊皇兄,喊完皇兄就又要扭打,看来这个皇兄也没什么威势,皇长子李琮皱眉叹道:“我这个皇长子是不是不如皇太子说话好使?” 李璬和李璘毕竟不算小孩子了,听闻此话立时感觉到自己不经意的行为却戳了大哥的痛处,也就罢了手,悻悻的退开,异口同声道:“皇兄说哪里话啊,嘿嘿,我俩闹着玩儿的!”当然,更主要的是眼角余光看到了还有两个皇兄在后面的,而十二哥冷眼瞪过来的同时,背后已经浮现出两个浑身隐在黑雾中的人影,但手中的钢丝网分外清晰!李璬和李璘尝过苦头,赶紧抓紧李琮的袖子往李琮身后闪。 这会儿李琬也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猛回头看到两团黑雾活脱儿就像地狱使者无常鬼般,赶紧挡在中间,拉着李璲说明刚才的问题道:“父皇看他俩在你这儿学了不少本事了很欣慰,年纪也长了,叫他俩跟着回京去呢,嘻嘻,唉,但又说我和大哥如今反倒不如弟弟们有出息,留下来给你当学生的好,父皇特意嘱咐,让我和大哥呀就住这俩小子的简陋宿舍好了!” 听闻此言,李璲挥手让那两团黑影重新消散在空气中,和高适对望一眼心中感慨颇多:如果说父皇不信任自己吧,却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放在一起而不怕结党,若说信任自己吧,刚培养了一半儿忠诚度的两个弟弟又被调离。看来自己耍权谋的水平和唐玄宗还是有很大距离呢! “六哥和大哥留下那是再好没有了,哈哈,起码不像这两个家伙惹祸呢!”李璲笑着点指那两个浑身湿透的虾兵蟹将,揽着李琬的肩膀紧了紧,已经不比李琬矮多少了,而肌肉力量远强过李琬,顺便给一个安心的暗示,说道:“但小弟可不能让你和大哥住他俩平日的猪窝,先住节度使府里,然后再修两座王府就是了。” 他们聊着,那两个水鬼可听了个真真的,不满的喊叫:“我们也要修府邸,我们不要回京!”却被李琮薅着脖领子拽给了旁边的护卫,嘱托道:“也甭换衣服了,你们把两位殿下就这样追着陛下的车驾送过去,让父皇看看还欣慰不!” 李璬和李璘蔫头耷拉脑的就这么简单的被遣送回京了,挥一挥水袖不带走一片水藻,江宁城好似他俩从来也没来过……虽然少了些调剂的热闹,但巨兽的前进原本就是无可阻挡。 就像贺知章在酒楼里的哗众取宠,街头巷尾间的谈资中早就被神奇的电灯所取代,哪怕贺知章表演了围棋的又一种新布局,大伙儿的一阵风似的民族自豪感,也早就随着遣唐使船队的扬帆而一起远去了。 贺知章今天有些紧张了,天子呼来不上船只因自己的承诺没完成呢,但只要再熬过今天的论战,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到长安市上酒家眠喽……但他莫名的紧张不得不说是种强烈的预感。 高台教化,贺知章刚刚像说书先生般坐好,下面一个青年就越众而出,呆呆的脸庞上还有些许执拗,朗声问道:“难得贺老学士讲学,学生有三件事不明白,想向贺老大人请教。” 幸好今天围观的人不多,贺知章心里踏实了不少,看看周围都是些正常的往来食客,虽然也都是士子,一个个转头张望过来,但新鲜劲儿已经过了,看些热闹罢了。贺知章心里感激王昌龄出的好主意,嘴上和善的说:“这位士子但讲无妨。” 那消瘦的青年拱手一躬礼,揉揉太阳穴道:“当初太宗文皇后长孙氏薨前曾说道,我死后不可铺张浪费,于一小山上凿一石洞埋了便是,当时满朝士大夫人人落泪,长孙皇后之一生节俭啊,请问贺老大人,这节俭的薄葬,是对还是不对?” 青年懵懂的样子真不像装出来的,可青年微微笑着吐出来的言语却好似小钝刀子似的剌人!没错,这是个两难的问题:史上最贤德的长孙皇后做什么事儿你敢说她是错的?何况勤俭节约的优良品质也确实很好啊……是个正常人就会脱口而出‘当然对’的肯定,但你要是有点儿脑子就该知道现在是论战切磋的场合,完全对的事儿还用拿来说么? 贺知章背脊突然发凉,前因后果融会贯通之后顿时明白了,这出闹剧最开始被仪王逼迫上演时不就是挑动门派之争么?当初报纸上登着‘诗狂开坛和非儒家士子论战’如今眼前的青年那就肯定不是儒门士子喽!现在说起丧葬的事儿,儒家是讲尊重死者要厚葬、尽孝道的!这青年搬出长孙皇后的故事,倒霉就倒霉在‘确实很好’上了…… ... ... 第260章 颜真卿一力降十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贺知章坐在台上半天没说话,冷汗是冒个没停,周围的人们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本来不关心的也关心起来,一旦关心起来,本来没想明白的也就开始琢磨了。 “兄台,那青年傻了吧?太宗的长孙皇后母仪天下,如同圣贤一般,这勤俭节约有什么错还拿来讨论?”一个丹凤眼的士子斜挑着看过来,满脸的不服气,免不了再补充一句:“这水平还上台真是浪费时间,智力都有问题!” “你懂什么?圣贤书都白读了,黄口小儿你才是痴傻!”旁边一个老者瞪一眼,生怕被传染上傻气,弄得刚刚那人梗起脖子要斗鸡,老者错开一步不屑道:“怎么着?你把礼法二字都忘了,老夫还说错你了?” 礼法二字顿时让一圈人都提起了精神,再抬头打量台上的青年,眼中看到的再不是傻气而是刀锋般的犀利。周围这些议论同样也没避讳贺知章的耳朵,所以贺知章的老脸沉得能印出水来,一时语塞那就只好拖延时间好好思考,贺知章眉头紧缩咬着嘴唇,看对面青年的笑容越看越觉得邪恶,甚至恍惚中有仪王的影子。 “贺老学士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快反驳啊!”周遭已经有起哄的声音了,你别以为儒家的学子就有多少是真心信奉的,哪个门派不是混饭吃的占多数?更加混饭吃的是他身后一个标准儒衫老者,只不过那两撇鼠须很不给儒门挣脸,阴恻恻的笑道:“反驳的了不就反驳了嘛,笨,我等就静等就好了,嘿嘿,名气大又如何?四门学士浪得虚名!” 总之,没什么出主意想办法的。这一点,贺知章支棱起耳朵听了这么半天也算是明白了,看来求人不如靠自己,缓缓开口道:“这位才子问的好啊,不急不急,你不是有三个问题么?一起说来,老夫之后一起回答就是!” 贺知章淡然的语气想起来,倒也压住了不少狐疑的心,远处更是有喝彩声,无外乎为诗狂摇旗呐喊,甚至鄙夷的冲那个提问青年叫嚣:“这点儿问题就想难住四门学士啊?趁早儿回家在读几年书吧!待会儿贺老大人三言两语间就给你化解,到时候可别羞愧难当!” 只有离得近的才听得出外强中干的味道,而距离贺知章最近的、眼么前儿的这个青年更是翘起嘴角,才不在乎周围人说什么呢,因为已经清晰的看到诗狂的汗滴子顺着鬓角往下淌个没完没了。青年又一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学生第二问,隋朝以来开科举取士,武朝以来更开设进士、明算、明法、甚至武举科为国抡才,看来这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是受人拥护的,那这尚贤的国策是对的喽?” 科举取士是既成事实,还有什么不对的?可青年咄咄相逼的已经干脆把‘尚贤’二字摆出来了,周围都是饱学之士,再看不透就找块儿豆腐撞死算了!二楼栏杆边首先就叫嚷起来:“这家伙是墨者!” 一经点破,中央台上的青年还没受冲击呢,那个叫嚷的差点儿被背后的人挤下栏杆来。此刻举座哗然,周围的食案乒乓五四全被撞翻了,乌泱泱的人窜起来挤向台子周围,个别人都惊恐了,可更多的人是好奇心重,毕竟墨家死士的谣传太久远了,所以开心的喊:“哎呀墨者就长这样啊?还不是跟咱们一样也穿着青衫拿着折扇?” “闭嘴!”那个别人打个嘘声的同时就是一个哆嗦,好似想起了上辈子的血色经历,咬着牙道:“什么叫跟咱们一样?你这话搁在百年前不但天下士子不容,要对你喊打喊杀,墨家的人也同样会宰了你!” “有那么严重么……”闲聊者都在不屑着,青年满不在乎的笑脸却一点儿不担心被群起而攻之,而他对面的贺知章反倒好似自己才是众矢之的、随时可能被碎尸、紧张的须发皆张!嘴唇都咬破了,郑重的说:“你是墨家余孽?” 青年所答非所问道:“我不姓墨,我姓章,仪王学院理工科的章智荣,还请老大人解惑。”此刻的章智荣已经不是刚进门时那种一贯的书呆子表情了,漆黑的眼眸中闪着智慧的光,消瘦的脸膛上浮动高深的笑,好似居高临下俯视着众生。 “好好,老夫给你解惑,”贺知章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只要牵扯仪王的事儿自己就丧失了自我,哪里还当得起一个‘狂’字?步步小心都难免踩雷……深吸口气贺知章站起身,鼓着中气压下喧哗,朗声道:“长孙皇后自身节俭,当然没错,其身后凿山为陵其宏伟壮阔也没错,那是他人对长孙皇后的哀思和崇敬!也就是说,执行者选择厚葬以示对节俭先人的敬重,互不冲突。” 贺知章没有直面问题,而是绕个弯子从主谓宾语的逻辑上寻了个技巧来回答,可谓人老奸马老猾了,但总算说得通,章智荣展颜一笑,虚心道“学生受教”还深搭一躬,态度非常端正,但之后就拱着手端着不放,眼望贺知章微笑不语,意思很明显,静等你接着回答第二问呢! 贺知章知道,文人争斗更血腥的那些故事太遥远,遥远到眼下就没几个人当回事了,看来这青年敢跳出来也是看透了当今朝廷的包容、或者他背后有所依仗……希望不是仪王李璲吧……百家争鸣的时代难道要复苏么?来不及多想只能先顾眼下。诗狂点点头道:“至于第二问,尚贤当然没错,孔子曰选于众举贤才、有教无类、查其言观其行,这比单纯的一场科考定官爵更加完备呢,呵呵,年轻人,你是不是以为克己复礼就要和举贤任能相矛盾呢?殊不知《淮南子》有载墨翟学儒者之业授孔子之术,民为重的基本思想并无二致!” 贺知章敢说‘民为重’这个禁忌话题,就是不怕章智荣揪住这个不放,宣扬出墨家那一套‘选天下之贤者立以为皇帝’的言论。当年孟子被正统思想打压,就是因为孟子说过‘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君为轻都不行,何况选举皇帝?眼前这个青年绝对不会拿出杀头的禁忌来辩论的。 果然,章智荣再次一拜,毫不拖泥带水的纠缠,直接跳过去往下说:“受教了,学生第三问是,修道能否成仙?没能成仙的话是修炼不够还是德行有亏?那么作恶是否会下地狱?” 要是没有前面两个问题的铺垫,周围肯定有人会叫嚣起来‘成个屁仙你丫疯了吧’,但此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伸手拍在自己嘴上,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那意思就是,生怕我自己说出什么来,但贺老学士啊,人家问您呢,您自己赶紧回答呗…… 这问题可就歹毒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啊,孔圣人原话‘不知生焉知死’啊,儒家从来都对鬼神之说敬而远之的,但大家都知道当今道教为天下正宗,李唐皇室以老子后人自居,高宗皇帝尊奉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连科举考试中《道德经》都在论语之前,皇室宗亲都在修道,贺知章自己能和李白交好自然也不例外,可修了这么多年过去……没能成仙,是修炼不够还是德行有亏? 贺知章也想捂上嘴,但众目睽睽还是算了。 捂嘴可以算了,可问答不能算了啊,人家后辈青年躬身请教还弯着腰等着你呢,你打算多长时间不说话?周围的人群也有设身处地的思考的,换做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可思来想去也没个计较! 你说没鬼神,那就同时得罪道门和佛门;你说咱们别谈鬼神,科举考试有这一项;你说有鬼神,那先皇怎么能驾崩呢?没能证得果位想必是下地狱了吧;你说先皇不是驾崩而是飞仙了,那好,让我们一起恭送现任皇帝也赶紧飞仙吧…… 贺知章再次陷入两难境地,可有一个人并不觉得两难……谁说世间万物非黑即白了?两个极端中间广大的面积都是灰色地带嘛……只听一声大吼突然从二楼响起:“地藏菩萨也在地狱之中,所谓大宏愿者,不超度了所有苦难亡灵誓不成佛!” 话音刚落,‘啪……哗啦’先是个酒杯掷了下来正砸在章智荣和贺知章中间,吓了两人一跳分别往后各退了三步,这也算了,紧跟着就听呼呼风声、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两人退开后空出的地方刚好够一把椅子拽下来的! 烟尘腾起后骂街声此起彼伏,敢情儿是椅子质量不过关,砸在台上瞬间散架,扶手和腿儿四散都崩围观者脑袋上了,高台紧跟着摇摇欲坠,章智荣在人群混乱中跟着咒骂一句“好一招儿拨云见日”一甩袍袖就跳下去,径自钻入人群中遁走了。 而贺知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下高台仰面朝天,不顾后背的生疼哈哈大笑,对着二楼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醉鬼高喊:“如此妙计解围哈哈是哪位高人啊?” 再看那斜倚围栏醉眼醺醺的人,还竖自攥着酒壶没拿正眼儿看过来,酒壶嘴儿对着旁边另一个方脸书生指指,努努嘴道:“什么妙计?鄙人张旭正和小友颜真卿喝酒下棋,你说你们底下都吵闹个什么!烦得老夫输了棋不想认罚只好掀桌子,没想到这小友比我还暴脾气,抄椅子扔了下去,可是伤了人?” “伤得好,伤得正是时候呐,哈哈!”贺知章这才看到那方脸青年已经有些络腮胡子,憨憨的样子很端方,不由得点点头,就躺在地上冲二楼的青年拱拱手。那青年不是颜真卿又是谁,也不在意什么礼节,直接朝底下喊:“贺老大人现在没活儿干了,就上来喝几杯吧?” 都是豪爽之人那还闹什么虚礼,贺知章一个鲤鱼打挺就往楼上奔,丝毫不见老态,来到切近也不客气,喊一声“老夫渴了半天了”端起酒杯就喝,根本不用人让,咕咚咕咚半坛子才抹抹嘴,只夸“好酒啊好酒!”,再不提对方刚刚的解围之恩了。 ... ... 第261章 五桅帆冲向新加坡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失为名士风采啊!”三楼的包厢里一直有双眼睛从十天前就盯到现在了,正是仪王府的首席智囊高仲武。没有仪王在旁倒是自在了一些,敞开衣襟露出肚皮松快一下,忍不住胖手点指楼下的人群,嘴里默默数数:“那边藏着道门的剑客三个,这边遮着斗笠的佛门秃驴两个,柱子后面的胖子是法家的探子,呦,还有西域拜火教的和南疆巫师溜出去,唉,但终归不如儒门的士子像蝗虫一样多……” “仲武先生要除掉谁么?属下已经派人盯上他们了!”身边那个站如松岿然不动的黑衣人只有嘴唇证明是个活人。 高适一边吃着精致的南派点心,一边侧头对旁边笼罩在黑雾中的人抚须长叹道:“南将军啊你还嫌儒家不够一统天下的么?嗨,恰恰相反,殿下更希望百花齐放啊,只有他们势均力敌了才能平衡,这对殿下有礼,也是陛下希望的。” 不仔细看都能忽略这团黑雾是个人,南霁云的武功看来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脑子越发率直了,微微皱眉道:“儒门的人太多,杀不完的。”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的,灭杀灵魂比灭杀**有效,”高适简直要气乐了,多新鲜啊,还能把士子阶层杀光么?看南霁云不出声了,高适摇头道:“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呵呵,南将军只管把这里的事儿如实告知殿下就好了,殿下自有主张,去吧!” 黑雾消散,高适美美的吃起独食来,也不管自家殿下此刻正在大太阳底下晒日光浴呢。 造船厂又是仪王府名下的一处保密单位,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保密方法。因为既不同于武学院连绵多少座山,又不同于酸碱工坊只有几进院落,造船厂算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又要挨着江边海边、得是个敞开式的平坦地域,所以它的麻烦在于既无险可守,又范围大没那么多侍卫可供使用。 幸好张曦带来了电磁技术!造船厂在一圈不太高的城墙上拉起了非常粗糙的电网,李璲当然不会傻到用化学电源那么败家,而是利用长江!只要水流不息就可以不停的转动金属臂反复切割磁感线,那么电流就是源源不断的,虽然暂时还不足以电死人,但触碰到了吓一跳的同时崩落高墙从而被发现还是够了。 围墙内是一排排高大的厂房,外圈的厂房分别打造甲板、船体、桅杆、风帆、缆绳、轮舵等等,内圈的厂房负责指南针、水轮机、平衡器、火炮台的研制。 李璲正窝在蒸汽机研发室里满脸油泥的打磨着一个小轴承,突然背后一股阴冷的气息渐渐升起,李璲没有回头也不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是淡淡的问:“不传信笺而亲自跑来口传,看来仲武先生有要紧事说啊?”很明显,能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背后的,有此身份亦有此武功的只有南霁云一人而已。 扑棱一下伸展了宽大的黑色衣袖,南霁云好似秃鹫展开翅膀,拨打着迷蒙的黑雾散开,露出英俊的脸庞,抱拳道:“启禀殿下,学院里那个叫章智荣的学子,才是真正的墨家巨子,其狡黠、果敢、风度翩翩,属下这次亲眼所见,再不是平时那个懵懂书呆子的样子了。” “嗯,本王早就猜到了,呵呵,不用太在乎,”李璲终于弄好了手里的轴承,轻轻放在一块儿柔软的缎子上,这才转身来,想了想章智荣是墨家传人的问题,说:“今后也顺便没人再说本王是墨家巨子喽,呵呵,仲武先生肯定已经有决定了,南将军照做就是。” 南霁云一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咬了咬嘴唇道:“属下才智有限,只懂得服从,原不该提什么建议或着做什么决定,但实在是有两个问题堵在心里想不明白,还请殿下能让我也开开窍吧!” “哈哈哈,我还担心这两年你真的变成木头了呢,看来没有,那最好!”李璲拉着南霁云坐下,歪着头想了想说:“你第一个问题是想问,本王为何都没问仲武先生的打算就表示赞同对吧?嘻嘻,这就算心有灵犀吧,什么事儿都能想到一起去,所以他才做本王的谋士,而不是做侍卫嘛……就好像现在你还没说,本王就知道你要问什么一样。另外你记住,仪王府里只有仲武先生和总管茗烟是不需要怀疑的。” “诺!”南霁云点头,至于人家如何心有灵犀那是解释不清的,再深问也听不懂,牢记仪王的嘱托就是。南霁云想了想又问:“属下第二个问题是,对墨家余党为何要扶持?而且,真的有用么?” 李璲拍着南霁云的手臂,慨叹道:“儒家的学子们一盘散沙你看到了吧?道门各派其实也偷偷窝里斗你也看到了吧?”南霁云认真的点头,李璲幽幽的往下说:“忠王势力大,于是很容易被策反一些人,太子势力也不小,内部整天互相拆台就够他烦心了,可咱府里至今还没找到什么内奸,这是为何?” 李璲笑着看他,南霁云似懂非懂的嘟囔:“难道就是因为人少?可您的势力也够大了啊!” “基本也可以这么说,”李璲耐心的解释道:“人少就容易团结,人多就各怀心思,你说咱们的势力够大,你看到的那是学院的潜力、工商者的拥护、下层将士的感恩,但这些还都是虚的,比如本王此刻若私自调兵,无论南衙十六卫、北衙禁军、还是淮南道各折冲府恐怕都没人会豁出去跟着本王!而真正有权势者在本王身边多么?除了萧氏之外也就道门的一部分而已,明白了么?” “明白了,难怪雪狼卫三千人无论找了什么借口,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明摆着逾制了,但皇上也不在意呢!”南霁云有些泄气,落寞的站起来拱手道:“是属下还不够努力,暗中发展的太缓慢,请殿下责罚!” 李璲也站起来,摆摆手道:“责罚就不必啦,南将军现在明白仲武先生的意思喽?仲武先生肯定看到了儒家势力越来越大很担忧,决定扶持其他势力去抗衡,那些大势力都被别人瓜分完了,而这些小势力又更容易团结,章智荣敢于撕去伪装也是料定本王会保护他,可以互相利用。” “属下告退。”南霁云周身重新升腾起黑雾,当彻底笼罩之后人就消失了,李璲重新拿起桌上的小轴承,看了看还是不满意,继续用砂纸轻轻的蹭上去。 李遂恨不得天天呆在崇州港,哪怕李季兰和萧子琪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骂街,还是来到这里一待就是几个月,害得李琮、李琬他们都找不到以为丢了,最后拿出亲王的金牌拍在高适的脸上,才知道十二弟在忙什么。 李琮和李琬赶到崇州被挡在门口数丈宽沟渠外的时候,即便隔着高大的围墙,也已经可以瞭望到许多根桅杆挂着各色风帆招展,李琮恍然大悟后双手用力的摇晃起身边的李琬,激动道:“琬弟你看到没?璲弟在造船!是海船……” “看到了,大哥,我看得到,你把我晃散架啦!”李琬好不容易挣脱李琮的胖手,略带嫌弃的掸掸衣衫,端坐马上保持着气度,慨叹:“璲弟的产业越扩越大,你我却还在原地踏步啊!” ... ... 第262章 睨于墙做贼心虚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荣王李琬这样的感慨不是没有原因的,事情追溯到某一夜,那真是: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你怎么就不如彩凤双飞翼,半辈子和我没有灵犀一点通? 荣王妃卢氏气鼓鼓的坐在‘床’榻上,看着悠然自得在月下挥毫泼墨的丈夫,越看越气,整天‘吟’诗作画已经十年了,有什么用啊?今天串‘门’子看仪王妃那一脸的‘春’风哟我做嫂子的就矮了三分,实在忍不下去了,卢彬伸脚‘哐当’把痰盂踹翻了。,最新章节访问: 。 书案前的李琬一惊,抬头看看那屋‘床’榻上的妻子……却是没什么默契……李琬放下笔,揭起刚刚作的画,走到这边来温柔的说:“彬儿你等急了么,我为你画了一副像,你看像是不像呀?” “像个屁!”卢彬原本强压着火儿呢,要是倒头就睡也就罢了,可愣是被李琬的不合时宜给点着了,一把撕碎了李琬整晚的心血,对着诧异的李琬吼道:“你还真是‘浪’漫不减当年啊,十多年前就用‘吟’诗作画这一套把我骗到手的,十多年后你还有没有点儿新鲜的?妾身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了你懂不懂啊……呜呜。” 卢氏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天大的委屈,竟哽咽起来,李琬本来生气她突然犯病撕坏了画作要发怒,可此刻见到泪水滑落都滴到自己心尖上了,赶紧坐在她身边拢过爱妻的肩,柔声哄道:“彬儿不哭,当年不是说好了的本王要为你画一辈子画的么?你这是怎么了,哭‘花’了妆容会不漂亮的哦!” “说了我不是小‘女’孩儿了,别再用哄少‘女’的这一套哄我行不行!”卢彬有些声嘶力竭了,一把推开李琬,深吸口气看着自己这个高大俊朗的夫君,此时眼中看到的英俊越发银洋蜡枪头,再想想白日里那个弟妹萧子琪满身珠翠的登上翡翠车,卢彬哭得更厉害,锤开李琬道:“你再怎么画能好过吴道子不?你的诗有哪怕一首强过贺知章么?妾身求求殿下了,您抬起头睁开眼看看这天下的变化吧!” 李琬越发糊涂,不经意的转头四下观望,房内是红罗纱帐,窗外是竹影涤‘荡’,耐心的说:“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啊,有什么变化?” 卢氏对夫君彻底无语了,收起眼泪跳下‘床’,指东指西转着圈说道:“还没变化啊?您每天用的香皂、每餐最爱喝的烈酒、那边桌上堆着的报纸、还有这些随处可见的七彩玲珑的杯盏……哦对,还有外面闪烁的烟‘花’和边疆将士犀利的连弩!全是这四年之内一股脑冒出来的,殿下您看不见啊?” “哦,原来你是说璲弟,”李琬对妻子更大的嗓‘门’不在意,反而放下心来似的满不在乎道:“这些变化不好么?有这样的弟弟很骄傲啊!” “骄傲?我的天,你为自己有个好弟弟骄傲,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为自己的丈夫骄傲一下?”卢彬现在是连看到自己的锦绣襦裙都觉得颜‘色’比别人的黯淡,重新走回李琬身前,正‘色’道:“十二郎那么大成就是来源于梦受仙术,妾身也不会蛮不讲理叫殿下您和他比,更不是想挑唆你们兄弟关系,妾身只是想,咱做兄嫂的总不能一辈子吃弟弟喝弟弟的吧?总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才让人瞧得起咱,对不对?” “我荣王府名下也不是没有产业呀,”李琬皱着眉头还是不理解,道:“你忘了,当年璲弟少不更事的时候还是咱们和大哥帮着他呢,还不是因为本王名下米店的实力?到今天也是十大米店之一吧?你还不满足么?何况那烈酒也有咱府里的股份,怎么能说当兄嫂的吃弟弟的话!” “好好好,妾身说错了,不为了璲弟瞧得起咱们……”卢彬知道什么事儿最后还得李琬点了头才能干,只有耐着‘性’子反过来哄李琬,丰腴的‘臀’瓣坐到他‘腿’上,手指勾着夫君的脖颈里拨‘弄’着,娇声说:“难道咱们就不努力去帮璲弟分担些么?难道任凭外人说大展宏图的仪王殿下有个帮不上忙的兄长?哎呀,那么多势力对璲弟虎视眈眈着,您还好意思每天躲在一边‘吟’诗作画?那不等于冷眼旁观啊!您自家兄弟都不冲上去帮他,让他还指望谁?您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琬揽紧卢氏的腰,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那你有什么主意说说,那些机巧物什本王也不懂啊能帮些什么呢?” 卢彬深吸口气,丈夫终于上套儿了心中踏实下来,歪着头故作思考状缓缓的说:“那些点石成金的东西咱们帮不上仪王,可农学院新培育的三季稻不难啊,还有那些高产的瓜果,您想想,一来咱府里是做米粮生意的熟‘门’熟路,二来妾身娘家在范阳沃野千里,殿下讨来种子到范阳发展,既能和仪王成犄角之势呼应,粮为天下根本,还有谁敢小觑?” 绕来绕去卢彬终于渗透出了主张,就静静的等着夫君决定……李琬稍稍想了想觉得倒也有道理,何况卢氏并没有觊觎璲弟的那些神奇技术,退一万步说就是为她娘家谋些好处,能拉拢住范阳卢氏这一大族也是璲弟的助力啊! 想到这儿,李琬很欣慰的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明天我就拉上大哥去找璲弟,我们都该帮着做点儿事儿才行!”这话一出口,卢彬一时间有些卡壳,好死不死的你叫上李琮那个废物来分一杯羹干嘛呀。 “大皇兄是恬淡的‘性’子,这……”卢彬绞尽脑汁思索着说,心道庆王妃娘家是太原王氏,一向和卢氏瓦勺碰锅沿,让她掺合,自己刚才算全白干了。赶紧拦着道:“你去说反倒让大皇兄为难,不如妾身去和庆王妃聊聊,也找个适合太原府发展的营生才好……” 于是三天后,就有了庆王李琮和荣王李琬联袂找到崇州来的场景,只是李琬并不知道李琮的想法并非和自己一样。 等到造船厂那扇巨大的铁‘门’嘎啦啦打开,李璲单人步行从里面走出,隔着老远就笑嘻嘻的打招呼:“大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李琮和李琬把护卫都留在了外面,自己跳下马拥抱十二弟,随后偕同各自的王妃跟着往里走。 李璲直接领着两人参观展览室中新式海船的模型,非常细致的介绍什么叫‘风帆水轮‘混’合动力’、超远距离的‘火‘药’连弩车’有多大威力、以及‘水密隔舱’是干什么用的等等。李琮听得不住点头还毫不避讳的问了很多技术问题,荣王妃卢氏倒眼眸放光咬着嘴‘唇’,可庆王妃王氏却恬淡的神游宇外,和李琬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像一对儿。 回到休息室里坐定,有茗烟亲自泡上茶来,三兄弟早就口干舌燥,也不管形象是否牛饮了,论壶灌下,这时才注意到李璲竟然袍服油腻、连手指甲都是黑的,李琮不禁心疼的慨叹:“璲弟啊,用不着那么拼吧?你年轻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李璲摇头苦笑,刚要聊聊这些算不得辛苦反而都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没想到荣王妃却抢着说:“看十二郎消瘦的我都心痛,唉,反观你这兄长养得都长‘肥’‘肉’了呢,也不知道替弟弟分忧真是不像话……”卢彬这一开口,李璲都惊诧了,唐朝虽然‘女’人地位高,可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也不该抢在丈夫之前开口吧?何况你的丈夫还是亲王。 李璲快速用余光扫视,却发现大哥夫妻俩很平静,好似见怪不怪似的,反倒六哥自己有些别扭,咳嗽一声接口道:“你皇嫂就是心直口快,璲弟你是知道的,不过这次还真说对了,以前咱们只想‘混’个安乐王爷倒也罢了,如今的形势大家心知肚明,璲弟你将来有一展高飞的可能,我和大哥就不能拖累你、还该尽可能帮你!” “哦……我本想自己多做些,就是为了大哥和六哥能安享太平,”李璲闻言还能说什么呢,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能顺着说:“现在六哥愿意出山那真是太好了,不知大哥和六哥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李璲眼光扫到李琮身上,却见李琮低头对着茶杯不语,大皇嫂也淡淡微笑看不出悲喜来。而荣王妃在背后轻轻的捅李琬,李琬就直截了当的和盘托出:“是这样,那些工坊技术我是‘弄’不懂的,但经营米粮生意有些经验,你六嫂说范阳周边沃野千里,正可以应用农学院里培育出的那些新品种,淮南和河北正是天下粮仓,六哥若是帮你掌握了这个根本,想必今后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再敢作对,就要掂量掂量……” 李琬说得斩钉截铁,那意气风发的样子配着丰神如‘玉’的气质绝不似作伪,但扫描到荣王妃攥紧的双手,李璲眨眨眼就笑了出来:“民以食为天,掌握这个根本很重要,还是六哥有眼光,呵呵,范阳那边六嫂的亲朋多,能得到卢氏望族的帮助,事情也容易办呢!好,我全力配合,小弟先谢过六哥六嫂啦!” 李璲点出范阳卢氏是荣王妃的娘家,既是说明了自己明白卢彬的小心机,又表示同意还体谅到卢氏的诚意。李璲嘴里这样说,眼神却一直来回扫,听李琬接下来的话更表明李琬并非耍心机之人……李琬懵懂的转头向李琮说:“大哥,你要不要也到大嫂的家乡干一番事业?” 李琮手里摆‘弄’着一个新式海船的模型看个没够,摇头嘟囔句:“你好好干吧,万事谨慎三思而后行就好。”说完继续摆‘弄’模型,令李琬有些诧异,回头看看自己的王妃卢彬,那意思就是‘你不是说和大皇嫂商量好的么?’ 荣王妃看庆王夫‘妇’真的没兴趣参与,心里都乐开了‘花’,赶紧接口打断李琬的思绪:“大皇兄自有主张,你还想做庆王府的主呀……那,十二郎,如今正是秋粮下种的时节,我和你六哥这就去农学院准备吧!”准备吧三个字都没出口呢双脚都已经到‘门’口了。 李璲点点头,看着李琬夫妻匆匆告辞离开,不禁莞尔。那身影出了造船厂看不到了,背后肃立目送的李琮才摇头苦笑说:“璲弟,你明明一眼就看穿了,为何还答应你六哥呢?” 本书首发于看书網 第263章 外御辱橘生淮北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大皇子庆王李琮刚刚闷头不语,直等到荣王夫妻离开了,才忧心忡忡的抬头看向自己这神奇的十二弟,疑‘惑’道:“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三岁小娃都知道,我就不信你兴高采烈的忘记了,你怎么还放纵你六哥去撞墙?这不是害他么!” “大哥您也说了,三岁小娃都知道,六哥自己不知道?”李璲无奈的苦笑着对李琮说,顿时把李琮噎住“这……那……”不知如何再往下接,李璲叹口气道:“大哥您来之前,难道六哥没和您商量过么?甭想骗我,嘿嘿,您刚刚不是也沉默不语?等着六哥高高兴兴的走了,怎么又怪起我来?” “我,我不就是希望你能阻止他吗!唉,”李琮刚才稳如泰山,现在却急得直跺脚,被李璲抢白之后只能实话实说:“打从荣王妃跑来找你大嫂,我就知道是她舌绽莲‘花’,我这个大皇子一向没什么权威的,你以为我没给他泼冷水?他沉浸在一展抱负的幻想里根本没听见啊……”说着望向自己的妻子王氏,才稍稍有点儿笑容接着说:“所以我只能拽住你大嫂别趟这浑水罢了。。 更新好快。 ” “您没说心里话!”李璲突然变了脸,瞪着眼怒吼出一句来,甩袖大跨步走回屋内,一掌拍碎了厚重的茶几,吓得庆王妃小鹿般蹿到李琮身边,嘟囔着“十二郎你这是怎么了”揽着李琮胳膊往后躲,李琮也是愣愣的,发福的身体竟感觉到虚弱。 冷场了半天李璲‘抽’搐着双肩转回身,‘迷’‘蒙’的眼神看得人心碎,李璲向庆王夫妻鞠个躬,这才幽幽的说道:“大哥啊,短短五年前,要不是你和大嫂自己省吃俭用的攒钱给我补窟窿,修真坊的仪王府都要被我变卖了,是不是?可今天看您对着新式海船爱不释手的样子,您心里也想自己打出一番天地来,可就是沉默不语,为什么?因为您怕十二郎拿您当外人、技术保密不答应……您还不如六哥爽快呢,想要什么就直说,根本没想过我有个万一不答应可怎么下得了台的事儿,您说,是谁把谁当外人?” “我……唉!”李琮闭目好久,两行清泪顺着已经有点儿皱纹的眼角滑落,只有攥紧王氏的手。庆王妃心疼的娇嘤一声,也跟着慨叹,太了解自己夫君那闷葫芦般的‘性’格,惨笑着转头缓缓说道:“十二郎莫怪,你该知道你大皇兄这辈子遭了多少冷眼,日复一日消磨成如今这副谨小慎微的‘性’子,他心里苦啊!” 李璲摇摇头,走过来一手拉住一个,厉声道:“大皇嫂说错了!我更相信大哥不是消磨而是隐忍,不是谨小慎微只是沉默寡言!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朝廷默认的同胞皇子不能都外放置官,可父皇这次把您和六哥放在淮南了,让咱们聚一起是为什么?就是给你和六哥一份自由、让你们飞一下试试看啊!那么多随行的大臣都看懂了才都没吱声反对,您一向睿智怎么这次当局者‘迷’了?” 李璲连说带比划很是‘激’动,情绪是能够感染人的,李琮逐渐清醒过来,一拍脑‘门’暗叫声糊涂,胖胖的脸上也浮起笑意来,惊呼道:“正是此理啊,愚兄‘蒙’昧了!对对对,这么说远离长安了、我也可以‘挺’起腰来做事了么……”李琮的双手也紧扣了李璲的肩上,笑容是会让疤痕也变好看的,三个人互相坚定的点头大笑。 可松开手李琮又有些恢复沉稳的样子,想起李琬的潇洒背影还是忍不住旧话重提:“可是你学院的培植成果就这样糟踏掉,不心疼么?而且你六哥他……你今天依着他、哄他高兴了,赶明儿他赔个‘精’光净岂不是更痛苦?” 有些话其实不用说,比如这也是借机坑卢氏家族一把、给卢氏家族一个警告:不要在本人跟前玩儿那点儿不入流的小心机。这话之所以不用说,因为刚刚李琬想要鼓动大嫂王氏也参与的时候,王敏和李琮假装没听到,就已经表明整个王氏家族的态度:既不站队也不得罪、既看透了这是个坑儿也表明了自家不想踩。 所以李璲绕过勾心斗角的问题,只谈兄弟个人成败:“小弟付出的不过几袋子种子算什么呢,还有的是。而六哥就算‘弄’不好,损失的是范阳的粮产也不是六哥本人,挫折是人生难得的经验,长远看比一帆风顺的好……好了,六哥的事儿不提了,说说大哥你吧,是不是想呆在这儿造船啊?” 李璲戏虐的眼神看过来,李琮也觉得李璲说得有理,六弟缺乏历练啊!于是挥散掉为李琬担心的‘阴’霾,李琮心情舒畅起来,提到海船的问题大笑道:“哈哈,这回你这鬼‘精’可猜错了!我没那耐心造船,我是想要出海……” “什么?这……绝对不行!”李璲和庆王妃异口同声的惊呼。 庆王妃是除了超乎想象外纯粹考虑安全,第一次发现自己相濡以沫的人同‘床’共枕十几年、竟然并不完全了解那颗压抑中的心蕴含那么大的理想。 而李璲是除了忘记一个表面越是沉稳的人内心越疯狂的规律外,真的后悔想收回刚刚说什么‘父皇让你飞一下试试看’的话……皇子可以随意出离大唐国境么? 庆王李琮刚要飞起的心脏被两股狂风、雨夹雪给拍下来,非常不愉快,真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反应这么大,刚还鼓励呢不是?咋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啊……李琮第一次调皮的撇嘴做个鬼脸,说:“反了你们了?敢命令起本王来了!” “您肯定说笑吧?”庆王妃明知道一个人突然转‘性’儿就不是开玩笑,看看李琮梗着脖子目光如炬望向远方,那是从未有过的气宇轩昂啊!庆王妃急的张张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求助的看向李璲。 李璲深咽了一口唾沫,‘抽’搐了两下嘴角说:“小弟确实不敢命令大哥,但淮南节度使有权不拨调海船给大皇子殿下吧?”说着,李璲冲嫂夫人挤挤眼,故意扯着嗓子冲‘门’外补充喊一句:“传本节度使令,即日起淮南道各州府县暂停渔业漕运,只舢片舨不得下海哈!” “呃……用得着这么认真么?”李琮的胖手使劲儿够着脑瓜顶,挠了挠顺便一把把王冠都拽下来了,哼一声,再次昂起头,斩钉截铁的对李璲说:“本王还就是认真的,本王再说一遍,我要扬帆出海、探寻没有人到达过的地方!” “嘶……那个,”李璲接收到‘射’过来的目光,最后的试探劝导:“小弟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每一步的风土人情都是知识,每一处的险山恶水都令心‘胸’升华,这没错,可咱大唐地域广阔,渺无人烟之处一辈子都走不完啊,用不着往外找,您要知道,茫茫大海上,不说脚不沾地则心发虚,还有几个月看不到陆地就得不到淡水这些要命的事儿,我要提醒您,很可能漂到未知的地方就永远回不了大唐了!” 庆王妃在旁边猛点头,而李琮哈哈大笑道:“本王不是去游山玩水开阔眼界的,本王就是去为大唐、为璲弟你……开疆拓土的!”在庆王妃倒‘抽’冷气的时候,李琮搂紧了她,变得温情的小声道:“敏妹,你愿陪我走天涯么?” 首发本書 第264章 章智荣弘扬墨者学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当庆王搂紧庆王妃的时候,什么担心、什么恐慌、什么诧异都消失了,两个人之间只有那十多年栉风沐雨过来的感情。。 更新好快。 王敏眼里含着泪凝视着李琮,哽咽着点点头说:“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就是,嘻嘻,还有什么困难比圈在京城里压抑着更难受呢?” 李琮笑了,李璲也笑了,大嫂前一句话是说给大哥的那么后一句话就是说给自己的,意思很明白,距离京城越远就越开心,李璲自己心里同样懂得,什么险山恶水毒虫鼠蚁都不敌与人相处更艰难。 李璲退后两步,给这对儿恩爱的夫妻更敞亮的空间,最后犹豫道:“毕竟大哥的皇子身份改不了,待我写封奏陈快马送回长安,总要等父皇的旨意下来吧?”李璲自己都觉得这是句废话了,前后矛盾的也太明显。 果然李琮嘿嘿笑道:“难得我做一回决断,你还想让我变回以前的唯唯诺诺么?行了,你刚还说大哥我最是睿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淮南赴任前母妃转‘交’给你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呀?金牌也好锡杖也罢,想必上面刻着‘代天巡守、先斩后奏’的字!” 李璲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还想怎么指天咒地的否认呢,刚好茗烟又煮好了新茶奉进来,听到李琮的话当然改不了啰嗦叠加主人翁的习‘性’,忍不住‘插’嘴道:“ 庆王这次可就猜错了,明明上面刻的是‘临机专断、如朕亲临’八个字,这才显得正式嘛!”说着放下茶盘从怀里掏出个翡翠牌来,手腕一晃,上面金丝镶宝石勾勒出的字迹能晃瞎人的眼。 “显摆什么,快收起来!”李璲真拿茗烟的小得瑟没办法,赶紧捂住了圣牌和茗烟的嘴,逗得庆王妃扑哧一笑,李璲见泄了底,多说无益,只能决断道:“好吧,不过大哥还是要等几天,这新式海船耗资巨大、打造不易,前两艘刚刚下水试航还没回来,也不知好不好用、有没有疏漏等等,待凑齐了十五六艘形成船队,我为大哥送行!” “一言为定!哈哈,让工匠抓紧!”李琮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声如洪钟的朝外面的仆役大喊,一股王者之风油然而生……李璲冲仆役点点头,心想这才是大唐的皇长子啊!仆役心领神会在李琮跟前高声言诺后,躬身退下,不一会儿,周围各个厂房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越发的嘈杂起来。 加班加点,不能降低质量……这是第二天开始李璲亲自到每一间车间里去督促的,李琮也脱掉了王袍换上和李璲一样的短衫胡‘裤’,捡力所能及的活儿干起来!李璲并不拦着,一来这些辛苦比海上的风‘浪’差得远,提前锻炼一下身体体能也是好的,二来看到李琮虽然挥汗如雨浑身泥泞,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每顿都胃口甚好。 几乎隔三差五的有新的桅杆耸立、飘扬的风帆远去又归来,庆王妃干不了别的事儿,但站在高墙的角楼上随时数着新船的数目,还是津津有味的……不光是这里的核心船厂在建造大型战舰,周围三座普通船厂还在用更快的速度建造小型货船,将会用来跟随这只舰队进行补给、运输、贸易。 时间过得很快,当荣王李琬的第一封书信传来范阳周围开始下种的时候,庆王李琮收拾好包裹,沐浴后重新戴好紫金冠、披挂团龙袍、牵着王妃的手登上了第一支探险舰队的旗舰——庆王号! 高二十米、长一百米的庆王号采用了最新设计,五大桅杆都在甲板的中后部,其中三桅是传统斜方帆可以借八面风,另两桅采用千年后西方战舰的正方帆更利于兜风加速,另有三角转向帆和转向舵搭配使用;腾出甲板的前部纵列装置大型火弩台五架、横列装置大型投弹器三架,而两舷在吃水线上三米处各开两排、四十个连弩窗;前后装钢角,水轮包铁皮。 下层船舱内无论箭矢、火‘药’、淡水、食物,甚至油盐、草‘药’、毡布、蔬果茶酒,分别放置各个隔舱内,上层船舱可搭载兵士千人,另有舵手、缆手、轮工、杂工百人……这只是旗舰庆王号一艘,另有新式斗舰十二艘在两侧排开,前面六艘艨艟游弋侦查探路,后面二十艘走舸运输补给。 李璲站在岸边送行,一边挥手一边低语:“火弩舰队这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啦,不过,对付东南亚的土猴子,应该足够威风八面的碾压入神了……” 这话只有身旁爱热闹的茗烟听得见,惊呆的转头看向李璲叫唤:“这么威风怎能不继续造?怎么说也得造个百队千艘的,奴婢也想要一支舰队呢!” “救不了你了,贪心鬼!”李璲没好气的在茗烟的小翘‘臀’上拍一掌,咬着耳朵偷偷告诉他:“本王是说这么落后的舰队只建造这一支就好了,以后建造更好的哦,你忘了武学院密谷中轰碎一座山的武器了么?” 茗烟立刻瞪大眼睛,当然也不忘一手按住自己的嘴,一手按住李璲的嘴,嘘嘘了好几下,才说:“殿下不要大嘴巴嘛,注意保密……”李璲真是无语了,到底咱俩谁是大嘴巴? 他们这里说悄悄话,冷不防却有一个消瘦的身影从远处跑来,嘴里大喊着:“等等我别开船……”竟然是躲藏好几个月没‘露’头儿的章智荣!来到切近给李璲行了个礼,气喘吁吁的喊叫:“学生拜见院长大人,求院长让我也出海去吧!” 李璲看着这张真诚的脸,半天没说话,脑海里自始至终盘旋着‘墨者’二字,这个章智荣和周漓珂不同,虽然都在各自的学院里算是最出类拔萃者,但周漓珂努力的抛弃了良商的方法准则、而学习了‘奸’商的整套本事,章智荣却以书呆子的形象、闷头钻研那些远超墨家典籍的仪王著作。 那么多理工、以及化工知识你都学完了么?仪王学院里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没表示过封杀墨家余孽的意思啊,李璲饶有趣味的看着章智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到海外去,自己明明是打算给墨家一个空间的。所以李璲扶起他来,直接问道:“给本王一个理由先!” 章智荣立马恢复了神清气爽的‘挺’拔身姿,再不是痴痴傻傻的样子,咳嗽一声正‘色’道:“墨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墨家,墨者也不再是原来的墨者,这一点殿下心里明镜一般。如今我只想为大唐、为百姓做点儿事儿,顺便能弘扬墨学固然好。但有许多顽固的眼睛依然存在,所以,我想去海外找个地方推行墨学,就当作试验田。” “你想建国?”李璲直勾勾的看着章智荣的眼睛,不容对方有任何的逡巡,好似热恋中的人儿在表白一般。而章智荣迎难而上确实没有保留,摇头又点头道:“建国万万不敢,只是一个特区!” 李璲笑了,从微笑逐渐到放声大笑,拍着章智荣单薄的肩膀道:“本王准了!不但准了,而且给你两个帮助,嘿嘿……”李璲从袖筒中‘抽’出一个纸卷来‘交’在章智荣手里,嘱托道:“孤悬海外的飞地,只能扼住咽喉要津以往来贸易为生存之本,本王许你带走学院中十六个同窗,一起去吧!” 短短的一句话,就让章智荣听傻了,前半句一针见血的指明了方向,后半句直说仪王心里明镜一般知道学院中还有十六个墨家‘门’徒,这相当于一个警告,也就是任何事都瞒不过仪王,但同时又是个恩典,没有扣押住做人质,而是允许都带走做助手。 章智荣哭笑不得,不知该感谢还是该惊慌,但想来想去还是感谢的成分大,于是攥紧了那纸卷,深深的一躬,转身迈步往船上去时一声口哨,港口上围观的民众里,真的窜出十六个穿着学院各分院的各‘色’制服青年来,这次不用偷渡了,光明正大的一齐躬身向仪王拜别后登船。 呜……犀角号吹出长鸣,舰队拔锚了,李璲在岸上挥着手,直到庆王号向南消失在海天相接的那条线上。而庆王号上,章智荣早就等不及的拉着庆王从甲板退到了船舱内,恭恭敬敬的把手中的纸卷展开,平铺在桌上。 一张海图!中国东南沿海到东南亚的海图……这是李璲凭借记忆画的,没那么‘精’细,但大致形态还是能分辨的,且用小红圈粗略的从北向南一溜儿标着:越州、泉州、‘潮’州、广州到雷州半岛隔海相望的崖州,自此出离大唐领土,一条红线穿梭在西沙群岛和林邑之间,继续向南穿梭在南沙群岛和真腊之间,中南半岛最后的小尾巴地形和婆罗洲形成封口状。 地图上标注着向南不许越过爪哇海,向西只虚探索安达曼海,而最大的一个红五星就处在四海‘交’汇、‘交’通要津上,那里是仪王嘱托要庆王建城驻守的地方、允许墨家搞一个特区试验民主制度的地方——新加坡。 虽然还有几个月才能看到那里是森林密布、还是海盗横行,但光是看这张地图,对于庆王李琮和章智荣已经可以想象到那里扼守咽喉的重要‘性’了! “璲弟没有出过海啊,怎么会知道南洋的地形呢?”李琮抚须轻叹,并非有什么怀疑,早就对十二弟的神通广大习惯了,而是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看来这次出海不单是自己‘挺’‘胸’抬头的旅行,还有个沉重的任务。 旁边章智荣‘插’嘴道:“庆王殿下啊,我们院长平时讲课时就习惯把重点用红五星标注,看来院长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想拥有那个地方!” 本書首发于看書網 第265章 周漓珂质问过路费(上)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难道是十二弟想要在海外建国么?大唐的皇位争夺才刚开始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现在就放弃远离吗……李琮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身边只有个小青年章智荣,又不熟,没法说出口,李琮理顺了言语只能拐弯儿问:“你的院长可说明了要把那里如何发展?” 章智荣是刚刚被李璲质问‘建国’二字的,如今自己刚提起仪王想占住那个地方的话,庆王殿下的眉头就锁紧了,所谓‘如何发展’云云无外乎两件事儿可做:打下来、守卫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庆王和仪王是亲兄弟,自然不会写奏章捕风捉影的参劾一本谋逆大罪,那庆王的意思,自然就是没看到那么高的蓝图而为弟弟感到可惜了。 知道了是庆王想叉了,所以章智荣解释道:“那是个海运贸易的咽喉啊,大殿下,学生以为院长要我们抓住那个地方作为一个后院儿,将会日进斗金、囤积的财富将富可敌国!将来在大唐做什么事儿还不是都得用钱么,呵呵,先攒些,越多越好啊!” “这话倒是对,不过……”李琮昂起头若有所思,终归谨慎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缓缓吐出:“期待是美好的,可施行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呢,唉,想占就占么?一片荒地自然好建城,若是当地已经有个权力的话,咱们又该如何?” “大殿下多虑了,这才不是事儿呢!”章智荣自从战舰出了长江口就满脸‘春’风,纤细的胳膊挥舞着笑道:“您不会是想和当地人合议或者贸易吧?您不妨到底舱去查看一番,依学生对院长的了解,货舱里肯定没装载什么礼物,我猜肯定是大量的连弩箭、雷火弹、百炼钢刀!” 章智荣斩钉截铁的说一个名称就看庆王‘激’灵一下,等刀字说完,李琮背后已经用手扶住桌案了,倒‘抽’一口冷气,呆呆的喃喃道:“啊?你是说,璲弟的意思就是……” 两人之间好像出现了一副虚拟的画面,放电影般演绎着尸山血海!此刻刚好战舰又拉响了一声响鼻儿,‘呜……’长长的好似从这副画面里流出来的,那是战斗的号角。章智荣嘿嘿笑着,彻底落实道:“您猜对了,谈什么谈啊,哪儿有那个耐心,就是霹雳手段呗!”章智荣拍拍手,踅‘摸’着茶杯给庆王斟上递过去。 李琮抿了一小口,压了压惊似的吞咽,之后说:“可后面那些走舸不都是货船么?”李琮说这话自己都没底气……那些走舸都是货船,对啊,那些货船可也都是走舸啊! 章智荣推开舷窗,眯着眼往后看了看那些走舸,心里默算着同时手指还掐算着,认真劲儿上来好半天,才兴奋的回话:“看吃水线那么浅,想必也没什么货物,嘿嘿,院长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些是货船不假,只不过是用来往回运东西的,不是用来运走东西的!” “唉,我这个十二弟啊,想必是属貔貅的……”李琮释然的说,想想自己宝贝弟弟的名声,免不了苦笑起来,很没辙的说:“本王还多明白了一件事,之所以用走舸做货船,想必也是因为走舸本身也是战船的一种,是不是?” “殿下英明!”章智荣看聊得差不多了,躬身退出这间船舱,自己还有很多事儿要去抓紧呢,比如,和那十六个同学兼属下研究研究防蚊虫叮咬的‘药’剂。 说起来这不是一支远洋船队,因为仪王已经规定好了线路,按后世的话说,就是不入深海而只在近海大陆架区域探查,除了趟一条安全的航线外,最主要的就是在崖州、南沙、新加坡建立据点,起到补给接力的作用,当然,如果有谁不自量力想‘摸’‘摸’老虎屁股,也不在意顺便剿匪。 这个令仪王关注的学生暂时平息了,另一个更令仪王关注的学生可就又活跃起来。 大唐皇帝的御驾掀起的烟尘还没有散尽,新修的水泥路上已经被更浩瀚的车马占据,商贾们最大的惊奇就是平坦,无论多么沉重的货物都不能在路面上轧出沟壑,悠远的水泥路直通天边之城,大家怀着朝圣的心涌向江宁! 有些人未到江宁就两手空空了,不是遇到歹徒,而是每隔百里都在路基旁延伸出方圆一顷地的水泥平台,平台上酒肆、茶楼鳞次栉比,客舍、集市‘交’相辉映,很可能在歇脚的过程中就把买卖做完了!但聪明人当然不会就此打道回府,货物没了,车上换成了钱帛,继续前行,前方的再走百里外的市镇很可能有家乡需要的货物呢,那就再换成货好了。 江宁城就像是个巨大的猎狐者,由远及近每隔百里洒下一枚糖果,最终把狡猾的狐狸们吸引到长江边那个没有围墙的网中。仪王聪明的地方就在于此,沿途每个新筑的市镇中最大的三家馆所,除了仪王的镖局、超市之外,那就数当地州县的刺史、县令家的酒楼了! 李璲特意如此设计,一是把沿途的官员当作蚂蚱都串在了自己这根绳子上,二是地方官自己的买卖在此,那秩序管理、防火防盗的工作他们自然会主动管起来,三是仪王府把持镖局专营的同时,放开其它产业的经营,用酒楼业的利润换取各地方官给水泥路沿线的免税政策。 最后,把路桥费的收费站就设在这些节点上,这是当初承诺给与那些水泥工坊主的。但所收的过路费要有一半拿出来继续修路——从每隔百里的这个节点上向两侧州县延伸百里,支路不用像主路那么宽阔,把更多乡镇的物产顺利输入到这条贸易带上就好。 一场造福同时造富的运动悄然兴起,但几家欢乐几家愁,水泥路沿线是从官商开店到小老百姓挑担摆摊都赚钱了,不在水泥路周边、甚至被水泥路故意冷落避开的地方可就越发冷清了。 尤其像转运使司衙‘门’,那是以水运为生的,以前在河道上络绎不绝的商船现在稀稀落落了,因为水运以前比陆运快,没有车轮陷于泥泞的尴尬,运河大道上也没有山匪的危险,缺点是码头装卸货物很麻烦,‘交’付转运使司的保安税负也不便宜……现在水泥路的出现一切都解决了!更方便、更快捷、路桥费更便宜、直达各州县或者在路上就‘交’易完毕……转运使司的财路被连根儿刨了。 韦见素病倒了,这半年来躺在‘床’上喝‘药’就没好过,上次孤注一掷搞房地产,赔了本不说,被拆迁的百姓一纸诉状告到了仪王那里,不光钱的事儿啊,韦家的名声比天大,该死的仪王就偏偏没让自己赔钱,而是用报纸漫天轰炸式的口诛笔伐! 直接的结果,就是许多世家都躲着韦家走,以前有生意往来的现在看出眉眼了就见风使舵,不光是和韦家断绝生意往来那么简单,这些势利小人甚至不断的故意坑骗韦家,蚁多咬死象啊!仪王啊你太狠了…… 这不光是韦家的生死关头,韦家本身还是忠王一系的钱袋子,不能瘪啊,京城里已经催了好几次,今年巴结各个重臣皇亲的节礼、孝敬可都等着‘花’销呢,韦家的钱库快要搬空了!忠王李玙上个月来信说,让我在水泥路上分一杯羹?忠王竟然天真到认为他弟弟仪王的羹是那么好分的吗! 韦见素终于在剧烈的咳嗽中从‘床’上窜起来,一把掀掉脑‘门’上的冷布,恨声自语:“你要釜底‘抽’薪,可就别怪我抱薪救火了!”韦见素再不是谨小慎微的老头子,危难之际,看来只有使用那个周漓珂提出的最后计划了。 本书首发于看书罔 第266章 周漓珂质问过路费(下)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这是今早、哦还有昨晚传来的公文,你们看看!”仪王李璲端坐大殿,随手把几封书信摊到桌上,此刻面前肃立的人不同以往是高适或者宇文融,而是郭子仪和南霁云,一个紫铠围‘玉’带,一个轻甲罩黑袍。。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 两人也很奇怪,仪王从来不和自己商量什么事情更不会让自己拿主意,今天这是怎么了?但只要打开公文扫一眼,两人互相一个对视就明白了,这上面不是往常那些文官间的蝇营狗苟,居然是淮南道三个州府县分别遭了劫匪。 庐州、光州、随州下辖的几个县,刚好是水泥大道通向长安的沿途,三日内竟然接连有大规模的商队遭了洗劫!这还不算完,关键是刀刀见血,连好几个收费站都不留活口,偶有走夜路的农夫远远的观望,才知道那劫匪都是大伙的骁勇之士,恰恰就是利用了水泥支路从临近县冲来,洗劫之后又从岔路逃逸,在经过山林时隐于夜‘色’之中。 南霁云习惯了沉默寡言,只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就退在一边,逐渐升起的黑雾重新隐去了身形,再散去时已经人影不见,李璲满意的喝口茶,说明南霁云心思缜密并不粗糙,且杀伐果断反应迅速。 而郭子仪揣摩了良久,有了绝对把握之后才放下公文开口:“末将认为劫匪并非出自草莽,而是针对殿下的一股势力……”李璲再次点头,伸手示意他继续说,郭子仪抱拳道:“首先普通山匪极少杀人,图的是财嘛,丧尽天良毕竟心里害怕会遭报应,其次要开杀戒的话一群乌合之众都是‘乱’砍一气,既然不是泄愤不存在报仇那就见见血就得了,所以做不了那么干净,再次这些告急文书上虽然难免有夸大之嫌,但劫匪各个骁勇应该是真的,那就是训练有素了!还有从这时间上看,不可能同时出现三股那么‘精’悍的山匪,肯定是同一拨人在快速移动……” “说白了,关键点就是这拨人是凭空突然冒出来的,很可能是针对本王来的!”李璲挥手打断了郭子仪的分析,因为这些分析自己心里都能猜到,现在这些不重要,关键是解决问题,所以李璲用手点指道:“你就说说,打算怎么做吧?” “是!”郭子仪耸了耸肩,竟有一股如释重负般的感觉,眼睛闪亮起来带着点儿兴奋的说:“紫蛟卫训练日久还没有个实战的机会呢,没有血雨腥风的检验终究是绣‘花’枕头,嘿嘿,与其将来殿下派大用的时候外强中干耽误事,不如现在先大‘浪’淘沙一把,哪怕输了,这无关大局的事儿上输了也没关系。您说呢?” “哈哈,无关大局的事儿……没错,说得对!”李璲拍起手来笑道,郭子仪都能看出此事虽然表面穷凶极恶,却改不了仪王府的车轮前进,自己又怎么会紧张呢?其实心里都已经猜到对手是谁了,还是个不配做对手的对手,李璲快笑出鼻涕泡儿了,鼓励道:“本王准你动用一次最新的秘密武器,至于紫蛟卫,既然说要大‘浪’淘沙那淘出一半儿的砂就行,呵呵,本王唯一关心的是郭将军你的指挥水准!” 郭子仪意气风发的‘挺’起了‘胸’膛,心知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再不建功立业恐怕没机会了,所以坚定的立誓:“殿下放心,一股劫匪都搞不定,末将从此不再带兵!”李璲挥手让他自主,看着那雄壮的背影,当然不会告诉他,其实他不用着急,他不但长寿而且就是个大器晚成的料儿。 郭子仪回到武学院,请玄清、玄元两位密议之后,自去后山密地押运秘密武器,而郭子仪亲自敲打聚将鼓……“咚咚咚”一声紧似一声、一声重似一声,响晴薄日下一排排营房中甲叶铿锵,整齐的队列如一条条长龙汇聚向校场,一片片反‘射’着阳光的炫紫‘色’铠甲好似玛瑙的晶莹,轻铠者仅仅十来斤,重铠者达到五十斤。 鼓声停止,校场上几十个方阵整齐的排列着,数千人鸦雀无声的气势蒸腾起一片炙烈,让飞鸟都远远的绕行。郭子仪甩手扔掉鼓槌,一个纵跃蹿上高台,也不用什么喇叭,全凭‘胸’中一口气运足了把声音在空谷中回‘荡’:“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真正能拿到仪王紫蛟卫徽章的最后一关终于到了!淮南道出现了一股训练有素的势力和仪王殿下做对,本帅踢开了黄蜂卫、劝退了雪狼卫、把这个机会抢了过来!这个有可能死亡的考验,你们怕么?” “必胜!必胜……”校场上的雄壮青年们只有兴奋,略带的紧张那是来自于幸福来得太快,紫蛟卫勋章代表着一家人几辈子的翻身,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什么?何况,并不觉得有什么匪徒比自己训练的更苦、还能拥有比仪王学院更锋锐的武器!久久的回声逐渐散尽,各个方阵的都尉都跨了出来,不用再言语,躬身听令就是。 但这还不够,郭子仪深吸口气再次喊道:“本帅提醒你们,这不是演习,绝不是演习!这个突发事件如果谁犹豫了,现在申请退出无罪,走出这个山谷回到自己的折冲府你们还是原职!但若是临敌之时再退缩……那就是叛变!前面的人将被后面的人执行军法!最后一个机会请想清楚了,这次活下来的人将正式成为仪王紫蛟卫,曾经的军职将免除,从此后只是个普通卫兵!” 郭子仪冷冷的扫视着全场,出奇的并无一个动摇者!因为真正能动摇的人早就刷掉一轮又一轮了,现在与其说郭子仪是在试探,不如说郭子仪是在鼓励!果然,副将接过话头大吼:“请大帅下令!” 刷……满场的汉子整齐的‘抽’出佩刀斜指向天,不用喊无聊的口号,那闪耀的寒光‘交’织成一片银‘色’云霞就是回答。郭子仪朗声宣布:“全副披挂!整装出发!” 紫蛟卫的三种新型兵种快速移动起来,无甲的兵士恢复了超古典的战车设备,只不过这新式的战车不再是敞篷而是密闭结构,参考战船的设计在战车周围布置舷窗,大号连弩和火弩躲在幽黑的‘洞’中;轻甲的骑兵连同坐骑都覆盖了打造的尽量薄的‘精’钢板,覆盖的头部连眼睛部分都不漏风,腰间挂‘精’钢长刀,与一般唐军最大区别就是舍弃了枪戟类长兵器,而怀中增加了一个百宝囊;重甲的步兵百人为一方阵,外圈持大盾内圈架长矛,只为守护正中那沉重的黝黑‘铁筒’…… 出了武学院,部队缓缓而行,不是郭子仪消极怠工,而是在等待,等待南霁云的手下显‘露’身形……这就是仪王所说的协同配合么?情报重要,为将者没人不知道啊!郭子仪还在猜测到底还有什么配合,仪王璲已经开始配合了! 江宁城北的跨江大桥的桥头正在‘演戏’,或许几方人都以为别人是观众而自己是演员、别人是棋子而自己是棋手,那么,就要直到谢幕才能分清台上台下了吧……一列车队横亘桥头,其中一半儿都侧翻了,货物散落一地,押车的商贾有哭的、有骂的,对峙着收费站的衙差,远远的听不清,但总之是把那么宽的路堵死了,桥上赶路的与桥下急奔的被隔开的同时被迫停驻,想不看戏都不行。 但碧‘玉’车中的仪王掀开车窗、探出一根望远镜却毫不关心那些吵闹的杂鱼,而是对准了散落在地的那些货物:普通的玻璃罐头,当然,都变成了碎玻璃渣,装填的保鲜水果被踩踏出了汤汁,‘混’上尘土后可以想象一下现场的味道,置身其中的骂街者每走一步鞋底都拉着粘丝儿、扭曲着烂果‘肉’,连踢带踹的桥头水泥路彻底被覆盖满了,真真的一场视觉和味觉的盛宴。 “哎呦喂哭什么哭啊,哭有个屁用反正都毁了,赶紧让开,别堵着路!也想让别人的货物都烂掉啊……”已经有商旅跳着脚骂街了,满心的愤懑一个不留神还真说出了当事者的心思来,可他也只是骂而已,又不会上去帮忙清理道路。 想清理也没处下脚,全都是玻璃碴子,已经有人瞭望到了最前面的吵闹,仗着自己来得最早,还给周围人讲解呢:“您猜怎么着,这车队的老板也真是贼大胆儿,从江宁城贩货出来居然不知道这水泥路是仪王殿下的营生,竟敢质问收费站的人凭啥拦路抢劫,您说逗不逗?他运的是玻璃罐头,人家要收重税,他就撒起泼来!这下好了,一个冲突下来货车全翻了,这可赔大喽,能不寻死觅活嘛!” 听他说的有理,旁边有老者教训自家晚辈道:“听到了没?出‘门’在外,尤其是咱们经商之人,一定记住和气生财四个字,走到哪儿都得笑脸儿招呼,可不能跟人起冲突啊!”一圈人出于尊重躬身受教,本来着急想上去撕扯那些堵路队伍的人也停下了。 这时候却见那翻到的马车上爬上去一个青年,衣衫不整可见是刚和人揪打过,扯着嗓子向周围掀动:“走路都要收钱,这不是拦路抢劫吗!仪王殿下规定的又怎样,还有没有朝廷啊?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啊,你们就甘心‘交’这笔过路费吗?不甘心的都来签个名吧让仪王殿下取消这些收费站啦!”想必他就是堵路闹事的商队的为首者。 “说得好!”看着那青年抖落着手里一大块绸布,立即有人附和叫嚷。 “说得对!”但旁观者也就是助威而已,脚底下可是往后退……可不嘛,刚才还告诫自己商贾要忍和气生财呢,哪儿能陪绑去找仪王示威? 但拦路抢劫四个字还是深入到了人心里,这每隔百里就一个收费站啊,虽然收费不多可也滴水穿石呢,如今有人鸣不平真是太仗义了!周围这些商队的人也不着急赶路了,反正堵在这里的不是自己一家,先拿出干粮垫点儿肚子再接着看戏吧。 瞭望镜里,李璲清晰的看到那个青年肩膀上顶着周漓珂的脸,冷哼一声,催促碧‘玉’车往前。 首发本书 第267章 紫蛟卫荡寇围而不打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郭子仪没有骑马,拄着柄唐刀端坐在一辆最大号的战车上,不需要瞭望什么地势和风景,因为整个淮南道的地势都在他的心里,而密封的战车里宽敞的足够墨鹰卫随时出现了。-叔哈哈-大兵团作战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是情报! 没错!很多人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根深蒂固,以为打仗最重要的是计谋,什么‘埋伏于山岭之后,见东南火起而拦腰击之,定可俘获军械辎重无数’、又什么‘引一小队‘诱’出谷口,接战后只准败不准胜’、还有什么‘此八卦阵需从景‘门’杀入,往杜‘门’冲出自然破之’诸如此类的都是瞎扯! 拿敌人当木头么?站在那里等着你左踢一脚、右抡一拳、想怎么捏鼓就怎么捏鼓……大营被人放火后要么有组织的救火、根本不会逃窜让你半渡击之,要么逃窜时就是漫山遍野一哄而散、谁还带着辎重按队伍行进的方式撤退?至于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双方几万人列阵,凭什么你单枪匹马从这边跑去那边、人家好好的军阵就全都‘乱’了,那不是活见鬼么? 所以真正的战争是有计谋、但没有那么戏剧化的计谋。其实更类似于足球场上的攻防,探听或观察出对方的优缺点后,以己之强攻彼之短,或者中线突破或者边路迂回或者两翼包抄,自损八百以图伤敌一千才是王道,一场战下来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无限的哀鸣,千军万马在奔腾中根本听不到几个人喊叫“大帅被刺死啦快跑啊”于是就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因为战马奔跑起来是刹不住的、同时地动山摇的噪音和震动没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当年唐太宗打洛阳剿灭王世充那就是攻坚战,前面死人堆到城墙高后面的才能爬上去,困城多半年干等着城里断粮,绝对没有办法派特种兵空降进去焚烧粮草!后面明成祖深入冰原去剿灭‘蒙’元残余,莽莽草原上千里冰封,首先行军速度快不起来其次一望无际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存在什么夜袭偷营这些事……说到底还是要有情报!找到敌人在哪儿然后硬碰硬的撞。 大兵团和游击队战斗就更是如此,郭子仪在战车里打坐了一天一夜,队伍在丘陵间隐隐浮浮跋涉于泥泞,利用没找到敌人的这段时间,刚好可以让紫蛟卫认清真正的行军:如何在‘阴’雨中保持火器的干燥、如何在林木间保证战车的顺畅。 那些劫匪的巢‘穴’不会距离扬州太远,郭子仪首先的判断,就是对方越是在淮西闹事就越是不会真在淮西,其次对方定和韦家有染,为了通信方便那就更不会距离扬州太远……北宋的欧阳修有篇文章写得好,《醉翁亭记》开篇就是‘环滁皆山也’五个字,滁州外围可谓打家劫舍者建立山寨最合适的地方,而淮南多水道‘交’叉,又刚好是每座山峦天然的二道屏障。 总结一句话:这里不适合骑兵展开阵势。 为将者不能因地制宜、机变用权那还算什么好的统帅?而遍观盛唐,还有比郭子仪更好的统帅么……当墨鹰卫来而复去,缓缓行军的紫蛟卫顿时变了,骑兵逐渐提起速度,分作三路直奔大丰山而去,浩‘荡’起来的烟尘不需要任何的隐蔽,光天化日之下就是明目张胆的围上去,顺便告诉山上的人,我来了! 战马当然不是用来爬山的,尤其是大丰山背靠摩陀岭都是悬崖、面前鼓山湖也没有平原给你加速、山上有一口紫薇泉供应饮水也让你断不了水源,所以紫蛟卫的骑兵只起到两个作用:围困和恐吓。 大丰山下,郭子仪命令战车队横向排列一辆紧挨一辆,如同一条铁箍连绵千丈呈半圆形围住下山的路……这样布阵若是在以前简直是兵家大忌!木质战车是用来冲锋的,相隔尽量远以免互相影响碰撞,但现在紫蛟卫中是铁皮战车,也没有人执槊站在上面,都在车内‘操’控连弩呢,压根儿不是用来冲锋的! 步兵缓缓开来,就在战车圈的后面结阵肃立,上千方大盾同时跺在地上‘轰’得一声,眼前的鼓山湖竟无风起‘浪’,不用匪帮的哨探蹿着山路送信,山巅在振幅的加成中一个震颤,那寨中议事的众人各个面前茶水洒满了衣襟。 “咦怎么会有地震啊?”一个头目刚把话头儿扯出还没跟上脏话呢,山谷间悠悠扬扬的‘咚咚咚……嗬嗬嗬’回‘荡’起来,旁边另一个大汉一掌拍在桌上长身而起,大叫起来:“是战鼓声!官军找来啦!” 屋内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互相对视一眼蜂拥往外蹿,最‘性’急的家伙来到山崖边往下探头,背后才响起一声喝“兄弟小心”可就来不及了,‘嗖……噗……啊!’一连串的心惊‘肉’跳只见大朵的血‘花’飘起,正是一支响箭划破空间而来要多准有多准的穿入此人眼眶。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来不及爆发,首领之人一把就从他眼眶中拔出了箭矢……重伤顿时变成立毙,冰冷的尸体倒地瞬间,首领才不在乎……他关心的是箭杆上缠绕了一块儿白绢布,心想定然是官兵‘射’来的劝降书或者叫招安令也行,周围几人看得心寒无比却不敢说话,这首领也不管背后各怀鬼胎的人,自己只一边盘算着怎么用个诈降计获胜,一边扯开了白布。 “简直是笑话!”当首领看到绢布上短暂的几个字时气得大吼一声,把绢布扔给身后好奇的众人,起伏的‘胸’膛验证着他此刻的暴怒,可不嘛,那绢布上哪儿有什么絮絮叨叨的劝降信,就写了‘奉命剿匪‘鸡’犬不留’八个血字!怵目惊心的红钩铁划带着斑斑点点,真不敢想象这是官府一方的表态。 没错,郭子仪‘射’上来的不是招安令,而是挑战书! 山巅上的二号人物捧着血书看了又看,不禁皱眉说道:“淮南道又没有边军,咱们的节度使大人难道真指望一群府兵剿咱们匪么?仪王果然自负的可以呀,大哥,趁他们远来疲敝咱们冲下去,杀杀他们的气焰!” “说得对!半渡而击之嘛!”后面附和声带着笑意,随口能拽句文言可见不是一般的盗匪,但好像根本没看见脚边就躺着一个刚刚死的人似的,越有文化越无情。 “对个屁!”那首领回身就是一个嘴巴抡过去,两颗牙齿应声而出、像暗器似的滑过一道光。那首领指指地上那个死人,怒吼道:“这山虽不高也近百丈,瞧瞧这准头瞧瞧这力气,这是一般的府兵和那些个只会吃喝的参将佐领能做到的?”扫视众人一眼都低头不嚷嚷了,这大汉冷哼一声再道:“李璲手下竟然有这么多能人,真好,那就斗上一斗吧!看看我韦元圭是不是吃素的?” 旁边二把手刚刚躲过一个大嘴巴,这时小心的上前说:“凭此山之险足可固守,咱韦家的死士也绝对以一当十,只要让仪王手下这帮人无可奈何十天半个月,就足够仪王丢尽脸面喽!” “这还像句人话……”那韦元圭刚刚赞赏的点点头,就听‘轰隆’一声擦过头顶,仿佛就在耳朵眼儿里点了个爆竹,没等定睛观瞧呢大片的碎石已经崩到面前,‘哗啦啦’的尘埃呛入口鼻,竟然是旁边的山尖生生被炸裂了。 本書首发于看書網 第268章 红衣炮轰山改写战术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快闪开……”也不知是谁在大喊,具体地说是很多人在合声般同时喊,喊给别人更是喊给自己,好似嘴上说出闪开二字‘腿’底下就真能加速一样。-叔哈哈- 总之这一声惊天雷炸还真没死人。 待烟尘落尽,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再往山下看时也不用跳脚瞭望了,没遮没挡的都削平了,一片炫紫‘色’整齐的军阵旗帜招展猎猎风响,虽千万人如臂使指。挨嘴巴的那个改不了多嘴的‘毛’病,冒出一句:“传说仪王会道术,难道是真的?” 韦元圭掸掸身上的土,实在丢自己当头领的脸,钢牙都咬碎了,这还怎么和仪王的人争锋啊?山下恐怕知道自己的来历了明显是冲着灭‘门’来的,传说仪王府造出天罚般的武器看来是真的了,现在后悔站错对肯定是晚了。韦元圭只能没好气的瞪手下人一眼道:“都亲眼看到了还不是真的啊?你个瞎子看不见难道刚挨那几下碎石撞击也是感觉不到?看你脸上的血吧!” “仪王李璲能引天雷啊,不可能他亲自来了啊?”身旁军师般的韦谔摇头叹息道,既不敢相信仪王府的人各个会道术,亦不甘眼瞅就要一触即溃的信心崩塌,望向族兄韦元圭,可看得出那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比自己强不到哪儿去,背后韦家的子弟十几个,不是哆嗦着就是颤抖着,简直让人万念俱灰。 ‘轰!轰轰……’又是三声震天响,好似蛟龙怒于苍穹,带着劲风卷着乌云瞬时遮盖下来,哗啦啦山寨议事堂坍塌于平地,镗琅琅众匪刀枪架崩飞下悬崖。 不好……起火了!也不知哪里又有喊声,不用喊众人也能感受到一股股热‘浪’在屁股后面喷来,一个个跳起来其实也顾不上火焰烧没烧到身上那都不重要了,因为头顶还再不断有碎石飞过呢……说是碎石那也是相对而言,此刻正有一个韦家的子弟在碎石砸下中脑浆迸裂! 炸响暂停,估计就是暂停,清点一下哎呦喂还不止一个……脑浆迸裂的是一个,穿肠破肚的还一个,崩飞到不知哪里很可能是山崖下去了的有两个,再加上晕倒的一片人也看不出死活!等一下,哪儿来的臭味? “不成器的东西!”韦元圭找到气味来源后骂咧咧着,趁着自己‘腿’肚子还没发软,一脚踹向一个叫韦应的子弟,直接踢下了山崖,听那长长的“啊……”声之后连“啪”声都听不到了,韦元圭一点儿都不后悔,这种丢韦家脸的东西死不足惜,抢劫商队时就他刀口见血多,现在才被仪王卫队找上‘门’就大小便失禁,留着这废物说不定还要坏事。 周围更多的人被吓傻了,还以为首领已经疯了,纷纷往更远处躲开,韦元圭皱眉怒吼:“别再想什么道术不道术的事儿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后山扛出杀手锏来!”韦元圭真是没失去理智,心道对方武力再高也绕不过情谊吧? 韦家好几个机灵的子弟应和一声赶紧往后山跑,为的是顺便也远离这个有权势的家族长辈,算是脚底抹油……不可能猜到韦家还有什么杀手锏的郭子仪,此刻正安坐在山下军阵之后,瞭望镜也懒得用了,反正山巅的烟尘足够清楚的,至于韦家死士能否灭净其实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事儿,郭子仪的眼睛紧盯着步兵阵中那仅有的四‘门’火炮! 没错,是火炮!刚刚铸造出来的火炮,还不知会在使用几次时炸镗的火炮,用实战验证铸造技术是仪王殿下吩咐的压倒一切的大事!所以四‘门’火炮各自轰击频率不同,慢的刚才就发一炮,快的刚才连发五炮,还好还好,炮管都烫红了却还没炸镗呢。 韦家人该感谢郭子仪这种没把炸死人当作重要事的态度,之所以多一半儿炮弹都没打上山顶,那是因为炮手在试着熟练如何‘操’控转动摇把和升降齿轮……当然,现在已经调试好角度了……“轰、轰轰、轰轰轰!”天高三尺! 当四‘门’炮同时对准一个点齐‘射’时,整个山巅被生生的削低了三尺!刚才不够机灵的韦家死士在这次的轰鸣中依旧不够机灵,不用等到炸飞的巨石再次砸下了,那炙烈的火焰率先吞噬了山巅的整个空场,通红的热‘浪’里弹片残渣好似天‘女’散‘花’‘激’‘射’进无数人的**,穿透也好,留存也罢,总之先搅烂五脏和六腑再说。 各种哭闹和喊叫声里,韦元圭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卧倒,以匍匐前进的方式爬往后山,终于找到一个树坑藏身,没有咒骂仪王的心情,眼前这些所谓的死士足够丢脸了。韦元圭甚至不经意间有某个刹那想过一个念头:这些废物都死掉才好……韦家这是怎么了?就一根顶梁柱都没有了吗!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很可能等不到杀手锏搬出来自己就先被轰成渣了!尤其是那几个溜去后山搬杀手锏的小子是否值得信任还很成问题,韦元圭突然发现韦谔也就躲在不远处,赶紧大吼一声:“你,带上全部死士给我冲下去!” “冲下去?堂兄你疯了?”韦谔向来谨慎,这也是韦见素让他给韦元圭做副手的意图,瞪大了眼睛心道韦元圭你是想让我送死吧?借刀杀人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啊!韦谔抱着一棵树鄙夷的撇嘴道:“占着山川的地势之利不要,冲下去以少击多可不怎么高明吧!我没有堂兄你的气魄,要去,您自便好了……” “我在上面给你擂鼓助威啊!”看着韦谔越发把树抱得紧,韦元圭就猜到他的内心了,虽然自己也没憋着好屁,但还是用真诚的情绪嘶喊着:“人家有这轰天雷般的武器还谈什么地势之利啊?只有冲到近前去‘肉’搏反而让那东西发挥不了啊!以咱韦家死士的武功对那些折冲府的府兵,你还没信心以一当十吗?” 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儿道理,如果山下真的只是普通府兵的话。 可惜韦谔当此时也想不到那么深了,只想与其随时可能被哪儿飞来的火球砸中,还不如冲下去面对活人有把握,于是点点头,招呼四周藏匿的人手就往下山路上集结。 如果李璲在这里,一定会痴呆的惊呼一句“忍者神龟?”然后把韦家死士当成日本人,但透过瞭望镜看到这队人马冲下山的郭子仪并不意外,在他的知识体系里日本还是个不‘毛’之地呢,背着致密藤条编织的大圆形轻盾、腰间‘插’两三把细长略带弧形唐刀、在山石林木间快速纵跃身轻如燕的‘蒙’面人,绝对是大唐子民!只有大唐的武士才有这般水平,也只有大唐才能随便就‘弄’出这么多高手武士来。 “战车戒备……”郭子仪手中一杆小旗子稍稍一挥,嘎啦啦声响中那半圈铁皮战车的舷窗同时打开,黑黝黝的窗口凸出一架又一架大型连弩来,像是黑夜中潜伏的鬼魅或者毒蛇,就等着猎物主动栽进血口来。 韦谔也看到了那一排怪异的大铁箱子,是的,忽略掉前面的马匹和下面的轮子,那就是一排铁房子……呆在铁房子里是为了自保吧?那么,你都选择自保了还怎么杀我呢……所以韦谔竟然涌起了莫名的信心,大喊着“冲上去!血洗他们!”一马当先而来。 大多数勇敢,来源于无知。 要不是郭子仪是天生的帅才,非得被韦谔吓呆不可,唉,太想不通了啊!郭子仪摇摇头,看距离很合适了,根本不在乎韦家死士们窜高伏低、左闪右突的行进步调,举着小旗子的手往下决绝的一落……“嗖嗖嗖嗖嗖”……那是五十辆战车、三百个箭窗、两千支铁箭夹杂着一百支火箭如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片乌云笼罩得不留死角! 上百武士还来不及‘抽’出腰刀格挡、也忘记了转身扛起藤甲盾,甚至没发出什么撕心裂肺的喊叫,极速连弩雨中制造的上百个站立刺猬就不声不响的倒下了,这场面诡异的连‘操’控弩机的紫蛟卫都冷汗涔涔,没有刀剑相撞的乒乓声,只有绷簧过后弩箭穿透薄甲的噗滋声,没有招式,不用打斗,相隔几十仗远都看不清敌人的面貌就结束了! 别说紫蛟卫,郭子仪自己的思维也空白了好几秒中,瞭望镜中看到韦谔扎进泥土中的半张脸上还‘插’着两支一尺五的铁箭,叹口气算是给这个半熟人吊丧了,郭子仪这才反应过来命一队骑兵迅速冲上回收铁箭,但心思已经飘回仪王府,郭子仪知道,从今往后战争史很可能翻开新的一页,武器决定胜败的因素正式超过了智谋和武勇。 铁蹄在刺猬林中漫步,紫蛟卫的骑兵欣赏着那些破布般的尸体从各个方向的孔‘洞’流淌出血浆,惨烈汇聚成河,此刻就算把脸仰望四十五度也难以阻止欣喜的泪水流下来。而山巅上的韦元圭甚至没打算去看下面的失败,从半分钟前喊杀声骤停的刹那就已经可以往最诡异处猜度了。 唯一气愤的事儿是:这帮废物死的太他妈快了!韦元圭想趁‘乱’逃跑的浑水‘摸’鱼计划还没怀上就流产了。 当山下传来“山匪余孽速速下来受绑”的厉唤,韦元圭喉头一甜,哇的一口没忍住前‘胸’就被染红。就在这要晕没晕的关键时刻,后山小路上影影绰绰在韦元圭模糊的双眼中动起来,竟然是派去的人没开溜而是真的扛着‘杀手锏’回来啦……韦元圭顿时来了‘精’神,爬起身朝着山崖下大喊:“仪王属下的人住手,叫你们主子亲眼来看看这是谁!” 本書源自看書辋 第269章 钱开道知行合一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火炮停歇,假土匪们敢于汇聚在崖上往下望,根本不担心突起一颗流弹砸上来,因为他们身前绑缚着几十号人质,这些人质就算隔着那么远从衣着的鲜亮程度上也能揣测身份不一般,其中一半儿的金丝银线绣着‘花’鸟代表了官员身份!但这还不重要,正中间一名娇滴滴的弱‘女’子最是吸引眼球,幸好瞭望镜只有郭子仪一个人有,否则真担心紫蛟卫会放下武器让开一条出路。。 更新好快。 众星捧月般烘托的少‘女’,尽管眼角眉梢间带着些许风尘,但那淡施薄粉的妆容却另有出尘之气,细腰好似撑不住丰腴的酥‘胸’似的略弯着,那劳累与痛楚令观者不忍……别说郭子仪,就是押解她的韦家子弟也舍不得用力,勒按的手臂倒有七成是托扶了。 “速去请殿下……”郭子仪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即便是天生的将才当此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挥挥手让紫蛟卫严阵以待。可怜紫蛟卫数千人刚刚大振的气势啊,不得不倒计时开始消磨在这里。 只要山下没了动静,山上的韦元圭就暗暗松了一口气,心知时来运转了,赶紧鼓起‘胸’中之气放声大笑给周围手下人听,大吼着:“都给我提起‘精’神来,哈哈,这次非要那李璲低头不可!” 李璲会低头么?起码此时此刻还没有。 江宁跨江大桥头,那翻倒的马车上面演讲了一早晨的周漓珂终于累了,刚落下来坐车帮上润润喉咙,最害怕见到的仪王殿下、授业导师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漓珂光是看到面前那双游龙描云纹紫金靴就知道谁来了,吧啦一声水壶落地,缓缓的抬起头顺着那身五彩团龙袍网上扫描,终于看到李璲的俊朗面目的刹那又赶紧低下头,清晰的听到‘胸’中的小心脏咚咚咚的跳,趁着冷汗还没冒出来,先拱手喃喃一句“见过院长大人”算是礼貌,不过那蚊子般的声音实在有气无力。 李璲并未直视于他,昂着头捕捉天边的云,淡淡的甩出一句话:“上次说过了,从此你不再是仪王学院的学生,本王也不再是你的老师。”至于刚刚发生的那场戏的剧本,双方心知肚明的其实根本用不着‘唇’枪舌剑。 听李璲如此说,周漓珂也不是没脾气的软柿子,深吸一口气,短短的促狭后也就‘挺’直了腰杆,咳嗽一声鼓起了自己的双眸。这时候李璲的出现已经吸引了大量堵在这里无所事事的人注意,发现是仪王亲自到了自然一传十、十传百肩并肩、手挽手的过来围观。 人山人海好似给了周漓珂不小的信心,扯着嗓子开了腔:“殿下一向是商界的旗帜、广大商贾的主心骨啊,可这水泥路的事儿令人不解,我周某人不敢质问殿下,就是想替商贾们讨句实话,殿下又不缺这笔收入,何必收这买路钱!让大家往来自由贸易、感念殿下恩德不好么?”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了,绕不清的头绪和情感被周漓珂捋顺了,周围顿时有了不敢大声却坚定的应和。李璲扫视一圈,用眼神就压塌了那些昂起的头、顺带和他们‘挺’起的腰,李璲头上紫金冠晃动着飞龙翅,依旧比众人高出一头,也依旧用淡淡的语气都不看着这些人,只对着头顶空气反问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替商贾们向本王讨句话呢?” 有问不答,这是典型的以势压人了,尤其吴广仓啷啷‘抽’出仪刀时那刺眼的光芒令周围十米都冰寒起来,容不得众商贾不后退几步。外圈的黄蜂卫整齐的‘抽’刀,刺耳的钢铁摩擦声即便周漓珂带来闹事的那些装扮商队的人,也不得不起了开溜的心。 至于周漓珂本人的冷汗终于爆发出鬓角,李璲用余光注意到他还坚持着没动脚步,微微点头的同时心里却慨叹,毕竟你还是没学到家啊……但有些话不能直说,比如亲王最不能要的就是名声,至于收费对物价的影响终将成为调控经济的手段、适当通货膨胀能使相关许多行业整体获得发展更是一句话解释不清的,光那些专业名词就需要一千年的知识,总不能对这些刚‘交’完钱的人说‘‘交’钱后会导致你们赚得更多’的话,没人会信啊。 所以需要找寻另一个角度,既不能失了仪王的威严让商人们以为示威手段有效,亦不能失了商人们的期盼以为仪王骨子里也欺压他们,李璲用手点指四周,道:“不远处就是曾经的官道,那里不收费,你们大可以去走,以前走得,如今怎么就走不得了呢?呵呵……因为走水泥路能缩短时间对吧?” 李璲朝四周不停的点指众商贾,点一个就是一个低下头,李璲叹口气接着说:“既然你们尊本王为天下第一大商人,那咱们敞开窗户说亮话,在商言商,本王修的路干脆只给自己走、不收你们费用了也不让你们走了可好?那就没矛盾了吧……”说到这儿看到那些个目瞪口呆、‘欲’言又止、急的跺脚摆手带作揖的人,李璲呵呵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不愿意的,那好,你们心里都‘精’得很,自然算得清修这万里水泥路要‘花’多少钱,难道不许本王收回成本么?” 话糙理不糙,众人越发低下头静默,但毕竟心里还是痒痒的。 这时候李璲既然做了白脸儿,自然不能自己再做红脸儿了,吴广大喝一声,机灵的吼声震动四野:“你们胆敢白用仪王府的东西吗?”这句够直白了……话不直白那四周端起的诸葛连弩也很直白了,软硬兼施下谁还敢不服,只能齐声作揖道一声“谨遵王命”罢了。 巴掌打完了还得‘揉’一‘揉’,李璲登临高处,放下身段来个罗圈揖,在众商人连说“不敢”后朗声道:“说实话,这么大的工程岂是本王一个人能干成的?就像江宁城一样,是你们各家建造各家商铺宅院才那么快的拔地而起啊,这水泥路也是全天下的石灰工坊各建一段、七拼八凑起来的,他们也是商人、也要盈利、不能往里搭钱是不是?所以才有了这收费站啊……” “天下商人是一家嘛!”这时已经有忠厚本分些的人已经开始附和点头了,窃窃‘私’语着:“是啊,咱就是少赚点儿罢了,总不能让别人亏本儿做善事不是?” 有一个附和的就有两个,更多人借此也就给自己找到台阶下来了。李璲当然也就有了台阶,如同打太极,把冲突消弭。但手段高的人都知道最后最好再补上个甜头,才完美,所以李璲挥手众人安静,石破天惊的说:“但本王借今天的机会承诺,你们尽管广为散播出去,最多十年!只要水泥路收回本息,本王就取消收费站变作无际的坦途!” “啊?”众商贾都张大了嘴,真的石破天惊啊,十年在一个商业计划里绝对不算长。 “啊!”周漓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道院长你真够下本儿的啊,这么大的利润都放得下,难道就为了和韦家搏斗到底么?您是怎么计算其中值不值得的……那都是后话,眼眉前儿的事儿是:我‘精’心扇动的这场闹剧这么快就落幕了?周漓珂四周望望,真是‘欲’哭无泪。 再看看仪王高高在上得意的样子,周漓珂脑‘门’上就两个字——不服!四目相对,李璲淡淡的笑,周漓珂转念一想,也歪嘴笑起来,心道:幸好我两手都要抓、三‘腿’都‘挺’硬的,那边不是还搞了更大麻烦么,应该够‘乱’了! 两人都在笑,两人都自信。 但这时候有快马奔来,那骑手一身炫紫‘色’轻铠甲如风如云,拉长了鼻音的一声:“报……”周漓珂还在笑,李璲不笑了。 本部来自看书罔 第270章 一比百两难命题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黄蜂卫开始清理桥头大路的时候,周漓珂就偷跑掉了,李璲没空儿跟他制气也就先随他去了,带上吴广两人两骑就往滁州飞奔,很明显,那确实不是郭子仪能够临机决断的事儿。,最新章节访问: 。 紫蛟卫列阵一丝不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这一点早就灌输在血液里了,以郭子仪的治军本事,还做不到临危不‘乱’么?紫蛟卫分拨分批的进行休整,但包围山头的战车是不用动的,这可熬烦了山上的假土匪们,韦元圭拿着刀的胳膊都酸了,踱步几百圈后忍不住朝下喊:“仪王李璲什么时候到啊?” 郭子仪老神在在的坐在大树下乘凉,面前还摆上了茶墩、茶海、茶壶、茶碗,一副羽扇纶巾风袅袅的儒将风采,听到山顶的吼声连眼皮都没抬,让传令官去喊话:“土匪听着,你要忍不住撕票就随便你!你撕票之后我就无所顾忌可以炸山啦……如果你忍得住,就它玛继续忍着!” 韦元圭气得恨不得把刀投掷向山下的郭子仪,可又知道对方说得对,只能自己哆嗦着手喘气,好几次刀刃蹭到自己身上才清醒一点儿。敢情主动权在我、却是个垃圾的主动权?对方不怕我撕票、就怕我不撕票……对啊,不撕票才能要挟得了他们!韦元圭赶紧下令,让韦家子弟给这些官吏松一点儿绑绳,别太难受了。 尤其是正中间那个妖娆与凛然并存的‘女’子,干脆松开绑绳算了,毕竟大家那么熟也不能真的做得太过分……韦元圭放下刀,连面罩都不带了,反正三方人互相都没有秘密可言,亲自取出那‘女’子口中的一小团丝帕,微笑道:“裴大才‘女’,待会儿仪王殿下来了,还请你看在关中四家的世‘交’上多多配合,韦某先行谢过。” 韦元圭说着还给‘女’子深搭一躬,面前正是从吐蕃才回到大唐就迫不及待飞奔淮南的裴慕然!没想到却在兴奋瞻仰水泥大路的旅途中巧遇土匪。但从第一天被绑,就从土匪们腰间的环佩、荷包、折扇上确定是韦家的人了,那就只有苦笑的份儿……忠王妃的娘家和仪王府作对有什么不能理解吗? “韦伯父严重了,侄‘女’当然会很配合的……”裴慕然面无表情的还礼言道,真想问问韦元圭,你凭什么肯定仪王璲会为了我放弃原则?难道你旁观者看得比我自己清楚么?好吧,我配合,我真的很想看到待会儿的现实、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在仪王殿下心里到底是几斤几两啊! 韦元圭放下砰砰的心也就瘫坐在大石头上喘气,裴慕然转身望向悬崖外,翘首以盼穿过了远空,大概比韦元圭更心急吧,只是把心急牢牢压在体内,没有来回踱步转圈罢了。 一分钟有多长?那要看你是蹲在厕所里面,还是等在厕所外面。但这次的等待当然不止一分钟,从白天到黑夜,又从朝阳到夕阳,仪王难道并不着急么?还是用双‘腿’走着来? 天际尽头膨胀起的烟尘终于由远及近的给人以希望,在日落时分披着最后霞光的两人两骑突破了天地相接处,一队紫蛟卫迅速上马摆开仪仗迎了过去,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无论山下郭子仪、或是山上韦元圭竟神同步的起身肃立等待……但心情不同。 “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郭子仪轻松了,参见之后自己就不再是这里的主角,低着头闪在一边听命就是,反正到目前为止裴慕然还活着自己不担责任喽,再不用动脑子。 而相对山上的韦元圭可就轻松不起来了,从李璲下马就瞪大了眼睛跟着李璲屁股观察,观察到的结果不得不承认很沮丧,因为李璲检阅紫蛟卫也好、指挥众将官各就其位也罢、自始至终没往山上看一眼。韦元圭收回目光望向裴慕然,心道,难道我的小道消息有误?李璲对裴慕然没感情?那他为何又疾驰而来? 而裴慕然双目好似空‘洞’,空‘洞’‘洞’的只是望向高天,也并没有看向李璲的身影。这让韦元圭诧异不已,自己现在虽然老了,但也年轻过啊,男‘女’间的情爱哪儿有这种深沉的?前面是李璲的冰冷,后面是裴慕然的淡然,周围还有那些裴家人的讨厌嘴脸,韦元圭实在忍不住了向山下喊叫:“仪王殿下,在下韦元圭代表韦氏一族想和您谈谈,有裴家在旁作证,若能谈妥则断不食言,可好?” 这句半带威胁半忍让的话,随着山风飘飘摇摇的散落下来,‘韦家、裴家’这样惊天巨擘压在紫蛟卫众将士心头,想想昨天痛快的开炮,上百具残肢还在前面十几丈外堆着呢,这些来自淮南道各折冲府的‘精’英可不同于普通府兵是底层农民,谁不明白事关重大?各个偷转眼眸去瞟仪王殿下。 李璲冰冷的脸上挂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给紫蛟卫的心尖信心不少,而李璲自己却暗骂一声无耻,向山上的韦元圭瞪去,这一下自然也就看到了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定的裴大才‘女’,李璲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虽不至于自责,但多少是心疼的。 裴慕然曾经的那点儿算不上罪孽的过错,早已经超额的赎了,莽莽昆仑上的穷山恶水中一举一动李璲都清楚,午夜梦回多少次也在感慨这个奇‘女’子,无论她抱着什么目的非要和仪王产生关系,她毕竟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极限,深入吐蕃她居功至伟的同时、裴家本身就和韦家不一样啊! 这时候李璲突然觉得是自己过于苛刻了……哪怕当时也是为了稳住萧家不能节外生枝,但此刻那悬崖边的一抹朱砂绝世独立,李璲突然在心尖上刺了一下,也许……我是喜欢她的。 “委屈你了,重新开始好么?”李璲仰望低语,除了自己谁也听不见,但李璲相信就凭口型裴慕然也能看懂吧……如果真有灵犀的话。 那抹嫣红中的人儿笑了,好甜好甜,同样只是轻启‘唇’形:“我愿意!”三个字足矣代表一切。 可悲的是韦元圭也看到了冰山美人笑了,还以为是跟自己笑的呢,心想裴家愿意配合自己那这事儿就好办喽,赶紧回敬一个粗糙的笑容,沙哑的大嗓‘门’不合时宜的打断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丝丝缕缕的情丝、催促道:“我说仪王殿下啊,您对在下的提议到底怎么看啊?” 这次李璲抄起喇叭大声的回了句话:“信得过本王么……”李璲凝眸注视,裴慕然微小的点头。可倒霉的韦元圭就站在裴慕然身边,隔着那么远自作多情的以为李璲是喊给自己听的呢,赶紧抢着回答:“殿下一言九鼎,在下绝对信得过呀!” “那好!”李璲咬着牙,放下喇叭,凝视前方却对背后吩咐道:“调高炮口,直接轰击到后山!” 郭子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吴广“嗯”的一个冷哼中才反应过来,体会到仪王的深意,那是既不能和敌人妥协也不能真的牺牲裴大小姐。郭子仪迅速挥舞起令旗,亲自指点炮手如何调整角度。 山上居高临下的那些位清晰的看到山下来回奔跑的主将,还没整理心思去猜测原因呢,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刚刚深埋心灵的那种震天巨吼就再次响起了……‘轰、轰、轰’接连不断的黑烟托着长长的尾羽在眼中放大,再不低头就直朝面‘门’来了!山上的人无论裴家的、还是韦家的都训练有素的就地卧倒,即便韦元圭惊讶和暴怒‘交’织中也没敢‘浪’费时间再骂街…… 只有裴慕然,纹丝不动,任凭流弹从头顶或身边划过,嫣红的纱衣都在肆虐的疾风中抖落,裴慕然好似钉在山崖上的灵芝,依旧淡淡的笑着面朝远方、出尘绝世般向着心中的太阳。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三年前相信你的承诺,三年后岂会否定自我?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今天虽不曾落‘花’,漫天的火雨却更加璀璨,裴慕然喜欢仪王发明的烟‘花’,直到今天你才第一次专‘门’为我燃放么?裴慕然这瞬间没有丝毫的害怕,满心欢喜恨不得融化在这番炙烈中。 但她没有融化掉,暖烘烘的气流也被身后哭爹喊娘的吵闹搅‘乱’了。可世事奇妙就在于此,裴家的人也害怕,却苦于手脚被绑着逃不掉动不得,只能呆在原地静等天雷劈打,反而发现那些火焰劲风从头顶越过没作停留。而韦家死士亲眼看过一次威力了,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一哄而散往后山跑,刚好和天谴之火的轨迹重合了。 死亡之‘吻’只能享受一次,韦元圭一边咒骂着自家人一边发现自己越来越孤苦……手下死光自己就是光杆司令了!但戏剧‘性’的事儿是:当这一‘波’炮火停‘射’,山顶上就剩一个匪首,持刀劫持了四十多名人质,要挟着山下数千名铁血战士和他们的将帅,好不威风啊! 宁可不要这份威风啊!韦元圭咬破舌尖让自己镇静,看看姓裴的各个安然无恙,就全想明白了,这会儿‘抽’自己嘴巴没啥意义,只有双手握紧钢刀终于架在裴大小姐的脖子上,探头儿向李璲喊话:“仪王真是成大事的人,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够胆‘色’、够‘奸’诈、够冷酷!只怪韦家选错了靠山咎由自取,哈哈哈哈,但事已至此嘛,我只问殿下一句话,放我走?还是真让如‘花’美眷陪我这莽汉赴死?” 李璲在烟尘中收起自己随身的最高级望远镜,对着山脊两侧微微笑,踏踏实实的拿起喇叭斩钉截铁的回答他:“剿灭土匪一锅端,大获全胜本王已经很满意了,匪首‘乱’军中逃窜本王疏忽,追赶不及……呵呵,就这样吧,容你单人匹马离开!” “我信殿下……谢殿下!”韦元圭拱拱手,钢刀离开裴慕然的脖颈转身就走,最不该做的事儿就是相信最不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死了活该。 本部来自看書罓 第271章 浇铸法改进混成一体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我们的仪王说到做到,绝对放韦元圭离开了,反正又没答应他一辈子不杀他;我们的仪王是个有信用的人,坚决没有亲自去追杀韦元圭,难道墨鹰卫都是养的闲人么?所以一个时辰之后,裴家那些随从官员都顺畅呼吸了去休息的时候,韦元圭的人头也就和山下、山上那些韦家子弟的尸体平等的共同焚化了。-叔哈哈- 临时军帐外,郭子仪踌躇再三还是没敢高声通报、更不用说掀帘子进去,干脆拉过守‘门’的吴广低语道:“我带紫蛟卫先撤,兄弟你顶住啊……”吴广还没明白怎么意思,因为不敢相信会从郭子仪那么老实的人脑子里想到什么,愣神问“顶什么”时招致一个大大的白眼,郭子仪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待会儿里面声音太大,你一定要静心!” 吴广这下明白了,脑‘门’飞过三道黑线的同时握住郭子仪的手,用力的点头答允:“你撤退,我掩护!”那眼眸中闪动着晶莹好似生离死别的恋人,在郭子仪叹口气转身的霎那,吴广呱蹬盘‘腿’坐在地上,大有力抗妖魔的老僧坐化之决绝。 “啊……不要……殿下不要……不要停……嗯嗯……”帐中传出阵阵娇嘤游‘荡’到吴广耳中,其穿透‘性’直‘射’内心让脑电‘波’紊‘乱’,吴广就算真的是个老僧也要犯戒了,顾不上捂着耳朵、还是先捂住嘴吧别嘶吼出来,一窜三丈高、铠甲都感觉轻如‘毛’,赶紧躲出百米外念经去了。 镜头伸进这红罗宝帐,地上是打翻的水盆,一袭罗衫还飘舞在半空,香水‘混’合着胭脂的味道弥漫在这个封闭的空间越发浓厚了,好大的木桶内散着蒸蒸水汽,裴慕然浑身浸泡在各‘色’‘花’瓣中、与其说是浸泡不若说是遮挡,散尽这一路的风尘同时轻舒藕臂拨‘弄’着水滴,缓解全身的疲惫,‘欲’拒还迎着仪王亲自给自己擦背。 是的,仅仅是擦背,李璲只摘下了金冠披散开头发,一身紫袍‘玉’带上都有些打湿了,贴在身上也不觉得难受,站在木桶外正专注的用香皂滑过裴慕然的肩头,裴小姐身上痒痒的却不敢动,最多踢‘荡’起**戏‘弄’水‘花’;李璲心头痒痒的终于还是只动了手,在‘花’瓣缝隙里遮遮掩掩的看一部分就已经‘胸’口砰砰跳了。 “刚才有没有吓到你?”李璲捡起木桶边那娇躯褪下的几身罗缎,抖落开看看上面黯淡的裂痕,万幸没有‘波’及它们守护的躯体,心疼的笑道:“衣服都烧破了,呵呵,本王赔你一车新的好了!” 李璲手里并没有停,罗帕在裴慕然香肩上游‘荡’着,‘弄’得人家扭捏个不停,裴慕然只能低语道:“既然你不赶我走了,这些太‘艳’丽的从此再不穿,坏了就坏了吧,做个平常庸俗的小‘妇’人蛮好呢!” 李璲取来规整的罗袍襦裙,再不看那些风韵的纱巾,给搭在木桶边上就退到一旁去坐好了,轻轻的说话好像怕惊吓了蚂蚁似的:“你觉得好,就是真的好……”用欣赏的眼光惬意的打量着准备出浴的娇人,随口问道:“长卿等人没有一起回大唐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慕然全身僵了一下,心里暗叹一声,到底在英雄人物的眼中‘女’人永远比不上兄弟重要吧,但早已学会收敛脾气的大小姐也仅仅是刹那的不愉,立即巧笑盼兮的接话:“刘公子往天竺去了呢,但愿他平安的同时别再晒的更黑才好!嘻嘻。”一手披衣一手掩嘴,免不了半遮半掩还容易滑落。 李璲起身直接把自己的王袍敞开,拥上去裹住娇躯,免得她着凉,用‘胸’中一团热气偿还、给与裴慕然温暖,顺着灵蛇般的舌头的探入、传递着‘交’换起双方的‘精’华。 地面上有厚厚的‘波’斯‘毛’毯数层,足够两个人陷在里面藏匿起来,在‘毛’茸茸的柔软中,他感受着四条雪白的缠绕和两峰深沟的包裹,她承受了粗长的刚强‘吮’吸着汩汩的滚烫,一边是有节奏的撞击,一边是有默契的翕合。‘浪’涛拍打坚壁,层层叠叠流淌而出,滋润了虬劲的肌‘肉’;长枪探索幽谷,进进出出膨胀收缩,按摩了鲜嫩的‘花’蕊。 你就是我的君王,我就是你的依靠;我给你三年前就想要的,你从此以奉献全部为代价。直到把‘波’斯地毯全部打湿甚至粘滑,两个人才听到对方肚子咕咕叫,大笑起来。 仪王暂时能笑得出来,那是因为王妃还不知情呢,而紫蛟卫小试身手后回归武学院,就笑不出来了!一是沮丧的情绪传染着数千人,亲手‘操’作了火炮和连弩见识了死亡后,开始有人突然发现自己练那一身肌‘肉’失去了全部意义;二是郭子仪急的上火嘴角起疱,发‘射’频率最高的那尊火炮到底还是裂了。 等到郭子仪从隐秘的后山回到武学院中,看到的情景就是一个个蔫头耷拉脑的紫蛟卫,有的遥望着后山密地目光呆滞、铠甲脱在一旁全身肌‘肉’好像突然都泄了,有的一手连弩一手雷火弹、左看看右看看皱眉沉思好为难。 “小孩子都能‘操’控火炮喽,咱们还有什么勇武之地啊?”老兵在感慨,稀稀落落的场地里游‘荡’,望向年少轻狂的也不嫉妒了,炮火之下都是灰。而风华正茂者还在恨恨的和自己较劲,滋喇滋喇的磨着钢刀嘀咕:“我不信,我就不信了……” 学院还是这个学院,学员还是这帮学员,但空气的味道变了,浓重的丧气传播着‘阴’沉的馊味,郭子仪顿时明白了,吹响集合哨、敲动聚将鼓,望着黑压压的人‘潮’拢在台下,郭子仪扔掉鼓槌走上前,扫视一周朗声道:“自古至今,步步前行,石头变弓弩,铁锤改钢刀,我们的武器越来越厉害,可每一次战争是武器好的一方铁定赢了么?你们最低都是校尉,都是读书识字的,回答我!” “不……好像不是……”心中清澈些的有些明白了,重新提起‘精’神闪亮了眼眸,喃喃着:“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突然一个声音窜上台,大手一挥怒喝道:“说得好!秦始皇聚天下之兵销锋镝有用吗?一夫作难而七庙隳!”正是仪王李璲到来了,紫蛟卫全体提起了‘精’神,那些先进武器就是仪王搞出来的啊,现在仪王竟然说不重要么?一个个都竖起耳朵来,只听李璲站到郭子仪前面诉说:“钢甲挡不住细作也挡不住刺客,火炮也不能对准我们的亲友和乡邻,本王要求武学院文武兼修了一年,难道紫蛟卫还和折冲府的莽汉想法一样吗?” “院长恕罪!”乌压压的人群整齐的躬身,连台口边的将帅也都受教了:“殿下恕罪!” 这时候李璲背后闪出个绝‘色’‘女’子,嫣然一笑清脆的帮了一句:“要抵挡更锋锐的武器、要‘操’作更沉重的武器,都需要更强健的体格呀,咯咯,众位兄弟加油哦,仪王殿下需要你们更强……”这话顿时‘春’风化雨沁人心脾,场上数千人比崇拜仪王还兴奋,不甘落后的挽起袖口显‘露’二头肌给自己自信。 郭子仪朝着裴慕然伸出大拇指,在气氛达到高嘲时适时的吩咐众紫蛟卫回营帐反思,校场重回清静了这才禀报火炮炸镗的事儿。李璲点头道:“本王昨天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没想到解决办法……”回首拉过裴慕然的‘玉’臂,看着那羞涩的秀‘色’,毕竟不好意思,只能隐晦的说:“但昨夜裴小姐给本王一个启发,这不是就赶过来解决嘛!” 裴慕然涌起红晕、哎呀一声跺跺脚就跑下点将台,李璲快步跟上去牵马、就此往后山去了,此处留下不明就里的郭子仪强烈压抑自己的好奇心,真不知裴小姐是怎么研究火炮发‘射’的? 本部来自看書王 第272章 抗压力终成蒸汽轮机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裴慕然也是一代才‘女’,但还不足以研究铸造钢铁,还是李璲自己想到的才对,只是那道灵光出现在裴慕然的身体上而已……就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活塞运动中爱汁汩汩,润滑了接触面的同时保护了包裹器的完好无损,一进一出对战一扩一缩,让李璲突然停止了悸动在那个时刻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换做任何‘女’子,当时的嗔怪都会达到失望到崩溃,但裴慕然忍住了,即刻保持纹丝不动以免影响李璲的思考。- 直到李璲重新闪亮起眼眸重新开始‘吻’下,裴慕然才放松开身心安抚自己的男人,最后用一句“恭喜”换得男人的一句“确实是喜事”! 仪王殿下爬起身的时候,就开始在红香软帐中给娇人讲解火炮炸镗问题,因为是铁匠日夜不停的敲打最后的接缝、小心翼翼的‘精’雕细琢中融为一体的……但那毕竟不是天然一体啊!说到‘除非像然儿你的秘处天然一体才行’的时候,气得裴慕然好一顿粉拳。 刚巧裴慕然一句‘本来挤作一团呢多亏殿下坚‘挺’才疏通开’娇羞的话,给了李璲最后的启迪……一个桶形一个柱形合起来的模具!钢水浇灌在间隔处冷却即可。 如今武学院后山密地的大匠听闻这个主意,集体兴奋的围着那一小片瀑布跑了好几圈,听威风瑟瑟就像听美‘女’娇喘,‘荡’小溪潺潺就像爱汁泛滥,‘精’神达到高嘲是全身都舒泰了,直到有人弱弱的问出关键问题:“这套模具用什么造?” 场面寂静了! 是啊,在钢水的高温中坚不可摧的模具,那要什么成分才有远超钢铁的熔点呢?这对于工坊的大匠们无疑是当头‘棒’喝天方夜谭!但对于李璲,简直是基础不能再基础的知识了:高熔点物只能在元素周期表的第四族里找,不是碳元素就是硅元素喽……说的直白些,就是石英砂或者石墨。 石墨也要排除掉,因为它有可能‘混’入钢水使得钢铁中碳元素含量偏高,所以用石英砂造模具,而石英砂就是烧瓷器的原料,这里都是烧瓷的高手啊,根本难不住……等钢水在模具中冷却成型后,敲碎模具即可‘露’出火炮来,而模具碎片重新熔融再造模具。 理论上可行,那就开始试验吧!短短一个月,李璲带着裴慕然就在这奇险的谷底当作度蜜月了,与烟熏火燎把酒,于千锤百炼声里入眠。最后的技术难题就这样解决了,峡谷中的笑声就没间歇过。 试‘射’的结果超乎意料的好,也就代表着真正的火炮提前千年出现了……没错,足足提前了千年!历史上最早的火炮出现在十四世纪的元代,前面的南宋只有竹管制的突火枪,‘射’程不到百米、火‘药’只做推力‘射’出的是铁砂、发‘射’三次报废;元代开始有铜制火炮和铁质火铳,‘性’能依旧很差但足以帮朱元璋建立大明;明末清初传来的西洋红夷大炮‘性’能不错了,但发‘射’的还是实心弹,直到清末的鸦片战争中才看到真正的能炸开的炮弹。 李璲造的就是改进般的红衣大炮……解决了炸镗这个最主要的问题,其他‘操’作方便的技巧‘性’就都是机械问题了,比如安装车轮、转向架方便‘操’控角度和运输,又比如底部、两侧加弹簧形成自动装填弹‘药’的滑膛炮,‘精’心设计再反复试验就是了。 李璲不是没想过把滑膛炮装载战车上、再起个名字叫坦克,但对于坦克需要解决的不是火力问题,摆在面前的是动力问题——也就是说坦克是不能用马拉着的,需要发动机!不管是烧油的还是电动的,总之蒸汽机没那么容易发明。 坦克,更没那么容易隐藏。 所以,李璲离开了武学院,带着裴大才‘女’钻进碧‘玉’车,往崇州的造船厂驶去。 要研究蒸汽机,也要分开研究;就算研究出来了,也先安装到战船上。意思很简单,战船开不到长安,就算开到长安去战船上的火弩也不是火炮,轰不动朱雀‘门’那么厚也轰不到承天‘门’那么远……也就不用剥离出仪王府‘交’给将作监了。 裴慕然依偎在李璲怀里,这一个月来感受的只有幸福,‘女’人的最大幸福是什么?不是男人的大方或者呵护,而是男人的信任!李璲给予这个聪慧‘女’子的,就是信任。仪王府天大的秘密摆在那里,还用说什么情话呢? 只有珍惜……裴慕然深知不远处有个萧子琪可能是自己永远幸福的终结者,虽然现在还未知,但除了武学院的密地和造船厂的研究室,淮南的任何地方也不可能逃过萧家的眼睛。所以裴慕然抱的越发紧了,怨只怨皇帝给仪王的封地干嘛非得在淮南呢、若是在陇西该多好。 李璲猜到怀中人的担忧了,轻柔的说笑道:“你虽然不是裴耀卿这一支,裴光庭故去后你家这一支也并未衰败,虽不如萧氏但也不至于被欺负的,再说子琪没那么小气,别吓唬自己啦!”看裴慕然撅着嘴显然没被说服,两只小爪子也不放松都把李璲捏疼了,摇晃着非要李璲想个好主意出来不可,李璲只得开动脑筋,不惜牺牲好多跟白头发,终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才使得那笑靥重新绽放。 造船厂大院的核心就是机械设计区了,裴慕然从第一脚踏进来就被那些战舰模型所吸引,那渴望的表情和当初庆王李琮如出一辙,李璲暗叫一声不好,这丫头毕竟千里迢迢远赴吐蕃,内心中其实早就野了啊!赶紧把她拽离陈列室往旁边实验室里去,而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李璲只能视而不见。 再说那正在研制的动力装置,是分成两个不同的小组的,其一研究蒸汽机原理,但不限于烧煤,也有专人在试验烧可燃气,由于太过危险所以进展缓慢;其二研究电动机原理,倒是已经彻底摒弃了效率低下的化学电源,醉心于切割磁感线产生电流的控制。 细节决定成败,蒸汽机的问题是抗压‘性’,磁生电的问题是导线的安全‘性’……现在可没有合成有机高分子材料,在无机物中寻找解决办法太难了!那么天然橡胶呢……可惜,珠江以北可没有橡胶树。 所以李璲只能静静的等待,来到崇州的目的,就是能每天站在长江出海口边眺望,眺望那海天相接的地方是否有熟悉的影迹归来。裴慕然陪在旁边吹海风,心却难以平静,甚至是默默的开始倒计时,真不知什么时候萧子琪就会大吼一声出现在背后呢。 茫茫大海,遥遥神州,远去的人带着沉重的期待在风‘浪’里拼搏,太平洋并不如名字那么太平,昨夜被几艘海盗船偷袭的时候,庆王李琮身先士卒踏在船帮上挥刀,还被流矢‘射’伤了呢!所有‘侍’卫都看着老好人般的庆王殿下第一次横眉立目,右臂‘插’着一根狼牙箭也不拔出,换左手挥舞唐刀不肯后退。 “火弩齐‘射’!杀啊……”‘侍’卫们都疯狂了,王爷受伤那就是自己护卫不力啊,可王爷并没有嗔怪反而冲在前面,‘侍’卫们火力全开把连弩使用到蝗虫般铺天盖地覆盖海盗船,还是庆王妃清醒的高呼“艨艟包围,走舸冲撞”立即提醒了旗牌官,跟海盗的破船费那个劲儿干嘛?撞就是了! 新式战舰的优点大家还没适应呢所以想不到,现在眼瞅着庆王号就像面盆里一根擀面杖,船头的钢角犹如利刃,毫不费力就从海盗主船的斜侧翼捅了进去。海盗主船一个变俩儿,越来越小,在哭天抢地的嘶喊中不断下沉。 “救命啊”、“投降啦”、“快跑吧”在水面上此起彼伏,都是落水海盗们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恋。而庆王号的表率作用很明显,新式风帆战舰全部碾压过去,先撞碎,再开舷窗连弩如暴雨般向海面上倾泻,庆王李琮横眉冷对在船头大喝一声:“敢于挑衅者,永不纳降!”这声天神般的吼声在军旅中非但不令人胆颤、反而最是‘激’发人的血‘性’,各条战舰上应和声此起彼伏,“不纳降!不纳降……”比海盗还海盗,夹杂着每个人的狂笑。 李琮干脆脱掉铠甲,左手生生的拔出右臂的箭羽,看到殷红反而眼眸亮起来,朗声大笑不止,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背后的庆王妃没有上前去给他包扎,此刻夫君的威仪比生命都要重要,只有默默的陪伴,感受这厚积薄发的男子给自己的保护就好了。 “这是海神的座驾吗?天啊,我们瞎了狗眼!”海盗们绝望了,尤其平生第一次见到纯铁打造的战舰、侧舷整齐排列三排弩窗的,那幽深的‘洞’‘穴’中发‘射’弩箭之利、之快、之无穷无尽简直完美的毫无破绽。 厮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各艘战舰清理甲板、搜索海面后逐渐向庆王号靠拢,各舰将领过来请安的时候还都带着意犹未尽的情绪呢……可不嘛,前甲板的最强巨型火弩台和投弹器都没启动,光靠撞击就完蛋这些海盗船太令人失望了。 这时候庆王李琮才开始包扎伤口,当天‘色’‘蒙’‘蒙’亮起来,模糊的前方出现了‘阴’绿与土黄的颜‘色’,章智荣从底舱里蹿出来,手里挥舞着海图向着李琮兴奋的大喊:“庆王殿下,前面,看前面,那就应该是院长所说的马来半岛最南端,是新加坡啦!” 李琮不顾一夜的疲惫,强睁开眼睛赶紧抄起望远镜,一边仔仔细细的扫描一边兴奋的嘀咕着:“龙牙‘门’山,真的像龙牙!哈哈,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陆地,好狭小的海峡啊,终于到了,咱们要在这里建立一座狮城……不,庆仪城!” 本書首发于看書辋 第273章 荣王琬失去骄傲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后世的狮城所在地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好地方,去过的人都知道。-叔哈哈-但现在庆王琮成了第一个登录的人,雪白的沙滩好适合光脚踩上去,柔软的比棉被还舒服,海‘浪’的拍打并不高亢,缓缓的陆地逐渐覆盖低矮的绿‘色’,崎岖的海岸线是天然适合停泊的港口,远处逐渐映出的森林千万年没触动了,都是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好木材,眼尖的人甚至看到了大片的金丝楠。 影影绰绰有驯鹿和野兔探出头脑来,没见过海船为何物的它们丝毫不恐惧人类,歪头晃动耳朵调皮的打招呼。反倒是闪电般跃过的亚洲虎惊惧的往后退,警惕的眼眸‘射’出冷光来,似是知道这一大群闯入领地的家伙不好惹。莺莺声划过,那是成群的海鸥在头顶结队,舞出的痕迹带着咸咸的风沁入心脾。 “真是个好地方啊,真不忍心破坏这里的美景呢!”庆王妃眼神‘迷’离作小‘女’人状,对着远处的小动物直泛桃心儿,这时候张开双臂感受着清新的气息拂过腰身,略带恳求的对夫君说:“先扎营歇些天好不好,让这样大自然的美景多留几天是几天。” 庆王李琮好多年没见到王妃这样温婉的样子了,忍不住搂她入怀,狠狠心劝道:“大自然很辽阔的,绝不是靠人力真的能破坏的,放心,本王下令谕,除了建设庆仪城所需占地之外更远处不得破坏林木就是了。”庆王妃知道大势所趋,自己一个小‘女’人不可能拦住,更何况大老远的这么多人干嘛来了?总不能旅个游就打道回府吧。 庆王妃是这一代皇子中最贤惠的大嫂,只有闭上嘴倚靠在李琮的‘胸’膛,抓紧时间多看几眼周围的景致,只希望永远的印在心里也是好的。 看到这幅温馨略带感伤的画面,章智荣凑上前深深一躬,知道‘女’主人若是不开心,今后的日子里指不定会闹多少牵绊呢,必须从根儿上就彻底说服了才好同心协力。于是在旁帮着解围说:“是呀王妃,所谓美景不一定只有大自然,咱们即将建起来的庆仪城又是另一种美景,‘交’相辉映,岂不更好?” 庆王妃王敏本就蕙质兰心,多年来圈在破落的庆王府里,养成了时时事事顾全大局的脾气,实际上章智荣是用普通人的推断白‘操’心了。王敏欠身一笑,冲章智荣点点头道:“小先生多虑了。”说完就离开了李琮的怀抱,带着‘侍’‘女’往林木间远处走去,看样子是不会放过梅‘花’鹿‘乱’跑喽。 “赶紧安营扎寨,全体将士休整三天,再议修建庆仪城的事。”李琮朗声发号施令,身边各舰都督尊声‘喏’跑步离开,只是跑起来还有些歪歪扭扭,看来这两个月在海‘浪’中的漂泊已经让大家难以适应陆地的稳固了……可是,还是陆地好啊!也许休整三天太少了,至少半个月才能重新生龙活虎起来,李琮叹口气,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令出而动总不能朝令夕改,就算有什么变更也三天后再说了。 看着数千人安装绞盘、搬卸帐幕、拎着巨斧开始奔向远处的林木,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了,章智荣凑到李琮的跟前请示道:“殿下的安排很合适啊,我们面临的最眼前的问题就是吃喝,大家对鱼鲜也早就腻烦了,正好现在抓捕野兽、采摘鲜果,派一部分专人负责还要储存些才好呢。” 李琮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小先生考虑周详,就这么办!本王是有些心急的,真想明天早上就看到一座城拔地而起啊!”李琮那张中年的脸既有抹不掉的沧桑,大概也就是他心急的原因,又洋溢着兴奋好似老树发新芽,章智荣深躬行礼也笑道:“呵呵,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急不可待呢!” 正在这时远处有兵卒大喊“有人、发现了人……”奔跑着向回禀报。听到这动静,李琮和章智荣对视一眼,也不等兵卒过来繁琐的程序了,直接往发声处走去,直到密林边缘处,才看到被几名兵卒的长刀夹在当中一个衣衫褴褛者,兵卒们实在大惊小怪了。 这个地方有人不奇怪,甚至有野人也不奇怪,马六甲海峡是太平洋和印度洋‘交’通的必经之路,光是海盗和商船就不知凡几,唯一奇怪的是,李琮扒拉开兵卒后,看这个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叫‘花’子有点儿眼熟。章智荣上前弓腰对着那个瘦小的家伙耳边大喊:“喂,你是谁、哪里人?听得懂大唐的语言就回句话!” “水……干……”竟然有反应了还是标准的长安口音!李琮赶紧挥手叫人取水来,亲手端着给他喂下去,那干裂的嘴‘唇’获得滋润的瞬间,涣散的眼神就恢复了光彩,这人咕嘟咕嘟几大口开始还要人喂、后面可就自己捧着喝了,喝到肚子涨起来才停手,瓦罐往旁边一扔可就看到了这一圈人,他竟然指着李琮惊讶的叫了起来:“大皇子庆王殿下!” 这一发声可就什么都明白了,那丰富起来的表情配合着他这身高,也就认出是日本遣唐使多治比广成……真是命硬啊!章智荣心里都开始变冷了,拉着李琮往一边小声嘀咕,把仪王李璲给与日本人糖胶粘接船的事儿简述一遍。 躺在地上的多治比广成恢复神志的第一反应就是捂嘴,自己也立即想到了庆王琮是仪王璲的一母同胞啊!海上漂流几个月下半身都泡烂了才看到陆地,自己最忠心的仆人都被自己当口粮吃了才保住命,怎么世界之大就能碰上唐人中的熟人?天照大神真的抛弃我了么?可现在捂嘴也晚了,干脆乞怜的张口:“庆王殿下最是仁慈,请您救命啊……” “本王会救你的,留着你还真有点儿用呢!”李琮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听章智荣一介绍,心里就有了盘算,只是这笑容在多治比广成看来比那个仪王还要邪恶些……李琮让人把这命硬的家伙抬走,转身对章智荣正‘色’道:“看他这情形,附近竟然缺少水源,这可是大问题了!” 章智荣眼珠稍微一转,左顾右盼间就笑起来道:“大殿下放心,日本人刚愎自用没有脑子,这有野兽出没的地方岂会没有水源呢?这就派人跟着野兽去溪流,顺流而上定要寻到大河就是了。” 对于遥远的中南半岛,只要有了水,一切不成问题,而比马六甲海峡近了上万里的地方,即便水源丰富反而有解决不了的吃饭问题……因为荣王李琬不止要求吃饱,他还要求吃好……那高产的良种只是对于江淮的土地和气候的,挪到河北当然令人大失所望! 范阳卢氏原本的沃野千里啊错不该听信这个高级‘女’婿的忽悠,金秋那是颗粒无收……即便是皇子‘女’婿也被轰出来了。来的时候高头大马驰奔意气风发,走的时候摇摇晃晃一辆驴车晦暗迟缓,李琬简直‘欲’哭无泪啊,半仰在车里搂着王妃卢彬相依为命,好在还不算茕茕孑立,不由得感慨道:“彬儿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啊?唉,我真的除了写诗作画外百无一用么?” 本文来自 第274章 有情人把酒谈心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不是夫君你无用,是读书无用啊!”卢彬还是满肚子气愤加委屈‘交’织着,这些日子自己堂堂大唐的王妃都变成农‘妇’了在田地里亲手劳作,不可谓不尽心,不可谓不能吃苦,最后的结果太难以接受了!一幕幕汗水一份份耕耘啊,现在还写在变得粗糙黝黑的脸上呢,万千思绪萦绕中,卢彬实在忍不住哭起来:“呜呜,饱读诗书怎么就连‘橘生淮北’的典故都想不起来啊!” 这声尖利的嘶喊也不知是埋怨李琬呢还是指责自己呢,反正卢氏终于是想起那个典故了。,最新章节访问: 。 已经日渐结实粗糙的粉拳锤在李琬的‘胸’膛,悾悾作响,李琬不禁咳嗽起来,这都是这段日子累的啊,难道这是璲弟给我安排的磨练么……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心‘性’淡然的李琬就甩甩头忘掉了,搂紧卢彬叹口气道:“说起来都是贪心使人失去理智啊,范阳卢氏那么多饱读诗书的人也没想起这个典故来,唉,半年前带着仪王学院的良种走进范阳城时。他们眼眸亮的啊,那个亮的啊!” 这话可就让卢彬不爱听了,一下子从李琬怀里窜起来,‘弄’得驴车都晃悠起来,毫不优雅的用袖子抹一把泪痕,颤着肩指着李琬的鼻子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范阳卢氏都是贪婪小人是不是?是,粮食高产了卢氏能赚钱,可粮食高产了价格还会降呢,就没有令百姓吃饱饭的好处了?” 驴车吱扭扭的前行,老驴识图般坚定的迈着步子朝淮南的方向前行着,李琬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索‘性’放开卢彬的怀,自顾自双臂抱膝歪头看向车窗外,喃喃道:“总之这次让你卢家损失了半年的收成,没朝本王要赔偿也算是给面子喽!” “哼,知道你个闲散王爷也赔不起……”卢彬同样自己抱着肩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金黄‘色’的麦田渐渐稀少,过了一片山谷后就开始出现绿油油的水田了,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做对比、更是想起范阳周边突然的荒凉都是拜身边人所赐……不,是拜他的十二弟所赐!卢彬突然灵光一闪转回头叫道:“咱们昏了头,李璲不该昏了头啊!你说说看,是不是他故意害你?” 李琬无言以对,自己心里刚刚也是那么想的,可,可不应该啊! 驴车继续前行,顺着大运河边的杨柳堤咕噜噜转动着车轴,等到一条宽阔的大河缓缓流淌着横亘在面前的时候,傻傻的驴停下来,李琬在前,卢氏在后跳下车,唯有一个老仆帮着提包裹,掏出一小串铜板向江边喊:“船家,渡河喽……”淮河到了。 那乌篷船也不比驴车高档多少,舵手摇着橹应声而来,打量着岸上的人穿戴如此富贵,阳光下那绸缎衣衫都是闪闪的,顿时客气起来,靠了岸伸手想扶贵人又赶紧收回手,怕给人家嫌弃了自己手脏,只好连说“小心、贵人小心些”陪着笑脸请上船。 摇橹悠悠,碧‘波’‘荡’漾,李琬站在船头吹吹江风,涤‘荡’的心情好了许多,喃喃着:“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想来渡过淮河之后怎么面对十二弟呢,自己做哥哥的什么都没干成,记得半年前还说要联系卢氏大族的感情偏向仪王一系呢,这般灰头土脸啊,或者就此掉头回长安算了? 犹豫不决中却有人长歌在江面上飘摇过来: 雁低徊,霞光将褪,英雄剪径尚未回,白秋练,一骑当先,长弓挽风如挽袂。墨雪驹,踏‘花’相随,剑‘花’舞作雪‘花’飞,叶梢坠,月凉如水,照得欢喜满载归。 灯下点战果,获不菲,数进青丝囊,斟一杯,轻纱软缎,金珠翡翠,未饮已先醉。是谁一挑眉,慨然起舞,剑耀寒扉;是谁一举杯,笑语晏晏,强似帝都种蔷薇;是谁一场醉,梦醒方叹,少年轻狂不知悲?是谁一滴泪,策马并辔,都化作劫灰! 半生缘,一枕黄粱,两袖清风明月长;三秋‘花’,四季走马,五音弹拨对苦夏;六桥柳,七弦箜篌,有风塘里无心奏;八方酒,十足尝透,再无一杯堪入喉。 风过凤凰池,‘花’满市,恍然又从前,少年事,两处沉‘吟’各自知,奈何兮‘乱’世!何时割席别,背道绝尘,各求无愧?何时重相会,点指故垒,殇阳关前轻是非?何时旌旗猎,戎马倥偬,换取丹青书几回?何时偶相忆,涩梅山下,同饮月‘色’微…… 李琬顿时一个‘激’灵,这种新式此曲自然又是十二弟所作,难得的是在这个市井荒郊之处、僻静渡河码头都能听到,仪王的影响力得有多大?李琬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搭凉棚眺望,却实在看不到什么,艄公倒是热心,主动搭腔闲扯:“那是临江崖上的,嘿嘿,贵人也想去开开眼不?看贵人轻装简行,想必身上不带沉重的铜板,定是带了汇通局的汇通票喽,那是正好啊,只收汇通票的呢!” 李琬听到‘’三个字就知道什么地方了,别说王妃在侧,就是自己孤家寡人也不去那种地方,但艄公后半句提到的‘汇通票’才是让李琬有兴趣的东西,想开口问又怕人笑话,“呃”的一声不知怎么办。 只这一个愣神,艄公是什么人啊,天天迎来送往三教九流最是看脸‘色’的,立即有些不屑的表情,但收发自如,换回正常语气说:“哦哦,原来贵人不是本地人,那也难怪,嘿嘿,咱家仪王殿下发明的汇通票可是用仪王府的信誉作保的方便之物,又让人放心又不像铜钱沉重难带,如今咱淮南道可是通存通兑喽,据说啊马上水泥路沿线都能用啦!” 李琬恍然大悟那东西是怎么回事,朝艄公拱手客气道:“某确实不是本地人,刚从河北来,听老伯说得如此方便之物,不知能否给在下一观?” “贵人高抬老汉啦,那稀罕物只有富贵人才能用得起,老汉也是只闻其名罢了!”艄公连连摆手,刚刚说得那么洋洋自得,此刻人家要看自己拿不出来,还真有些脸红。只能指指江上游动的大船说:“他们定然有的,贵人上岸后结‘交’一番就是,想必可以换些来用呢。” “多谢相告。”李琬没有更多的话题和艄公闲聊,也就走进船舱来,看到卢氏坐着喝茶,自己也就坐到另一边斟上。卢氏却听到了刚才舱外的对话,忍不住问:“十二郎又有新鲜玩意儿了吧?” 语气中竟然带着些无奈,李琬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对身边男人和别的男人之间进行比较后的无奈,也习惯‘性’的选择了无视,何况那问题也没法儿回答,天都难猜李璲的创意。李琬此刻默默的在思考一个问题:纸票不同于铜钱有份量在那里摆着,十二郎就不怕别人仿制他的汇通票么? 江宁城里的李璲还真的不怕,后世的经验摆在那里,荣王都能想到的问题,仪王怎么可能想不到防伪?否则纸票泛滥那大唐的金融体系不就崩溃了!这也是仪王府自始至终连活字印刷术的技术都保密的原因! 印制钞票……不,现在还是大额的汇票,需要套版印刷,也就是一遍又一遍把不同的版、不同的‘色’、冲压在纸上而不是印染在纸上,这样‘摸’起来才有凹凸感、‘精’细的质感!而所用颜料又是仪王学院独有的。汇票四边镶嵌纯金金丝,你想作伪的话,光是这金丝的成本就没多少赚头了。 第三,保留古人的智慧,用子母印章两相对照才成立,也就是说每张汇票是两个半张一套的,汇通局一半,持有人一半,每一张的中缝儿都是完全不同的繁复‘花’纹,并用双方签名和印章压盖的,兑取的时候要严丝合缝才算数。 正经的说,汇通票算不上纸币,因为后世的国家发行纸币是要以国库储备等价值黄金为依托的,不能滥发也不能少发,那是一整套金融学的知识,李璲可没全能到那个地步呢,所以仪王汇通局暂时只不过只有明清两朝钱庄的一半作用,就是个中转站而已,商人在扬州汇通局存铜钱,拿着汇通票可以轻车简行,到了滁州汇通局再换成铜钱用。 当然,时间长了,聪明的商人们也懒得来回换,提前存钱时不再开具整额的大额票据,而是分散成许多张不同额度的小票携带。到了另一处使用时,小票直接‘花’销,淮南道的各处商家也都认,不再要求顾客把汇通票换铜钱了。 李璲知道这个形势的时候欣喜若狂!这就是商人们自发的走上了使用‘货币’的趋势路啊! 李璲此刻就在用自己发行的汇通票给两个儿‘女’发压岁钱……一年一度的元旦到了。‘侍’从们忙碌着张灯结彩,有专人负责燃放烟‘花’昼夜不许停,婢‘女’们也不能闲着,在晴雯的指挥下要把梅树外的‘花’草都挂上彩灯,更有茗烟上蹿下跳的快站到屋脊上了,掐着腰数落众小厮在节度使府‘门’外街道里摆下十里路的流水席。 抱怨声只有萧子琪一人而已,从萧家老宅拜年回来就嘟着嘴,正好碰到李季兰抱着‘女’儿领压岁钱,这可点燃了导火索,劈头盖脸的就在自己儿子屁股上拍一巴掌,这孩子一旦哭起来可就闹心了,李璲赶紧让‘乳’母接走,没好气的问:“这是干嘛啊,萧家祖宅还有人敢给你气受么?要不要本王带兵剿灭了这些亲戚?” “大过年的也不穿得妖娆些,姐姐过于喜欢素雅了吧?”萧子琪先不回答李璲,先冲着李季兰横挑鼻子竖挑眼,眼瞅着李季兰撇撇嘴、缩着脖子离开、那是不和她一般见识,萧子琪自己反倒要气哭了,嘟囔着“现在谁都敢欺负我了”跺脚,彻底遗忘了平时就是她指责人家穿着太妖娆,李季兰才总是一身翠绿扮清新的。 李璲看着李季兰背影摇头苦笑,继续刚才的话头儿说:“到底要多少兵马?咱这就去血洗你自己家!”这当然是玩笑话,萧子琪一屁股坐到李璲‘腿’上,明显变沉了些,越来越像盛唐流行的美型妆了,晃着头生气道:“你敢……亲戚出于关心,都在问我仪王殿下你新纳的媵妾为何住在府外?长辈们教导我不要善妒……哼,我善妒了么?李姐姐一个孤‘女’都生孩子了,她裴家大小姐是我欺负得了的?明明是她不肯进府!” 李璲瞧瞧面前那两道竖起来的眉‘毛’……您还不善妒么? 本書首发于看書罓 第275章 兑票面值多样化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你不亲自去邀请,慕然怎么敢进府啊?”李璲实在忍不住发出这声感慨,马上得到的反馈就和自己想象的一样……萧子琪秀指指着自己鼻子,瞪大眼睛提高八度嗓‘门’,近乎就是惊呼道:“我还要亲自去邀请她?裴家比我萧家了不起么!” 这话怎么接?已经上升到两大氏族的面子的高度了,李璲只能揣词造句的小心说:“那有什么了不起,这不正是显示萧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时机嘛?”一边说,一边偷瞄萧子琪的脸‘色’变化,粉嘟嘟变酱紫那就得闭嘴,若是青白变‘潮’红那就继续。-叔哈哈- “有本事壁立千仞不来就不来,我乐得她无‘欲’则刚!”萧子琪坐在李璲‘腿’上晃啊晃,丝毫不考虑夫君双‘腿’的承受力,自顾自的絮叨着:“萧家自己的事儿够多了,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李璲暗道:果然有事儿!赶紧抱紧了王妃的腰,嘴‘唇’近乎贴在萧子琪‘唇’边,吹着气问:“到底什么事?现在府里都在忙着,这儿没闲人了,说吧!”顺便轻啄一口,给萧子琪一个平和下来的契机。 “还不是那帮老古董站着说话不腰痛嘛!”萧子琪开始撒娇了,搂上李璲脖颈蹭啊蹭的,也把朱‘唇’贴上李璲耳根子说话:“我好心好意带了几车钱去给小辈们发红包,没想到几位族叔竟然说什么、什么现在全淮南都用你们仪王府的汇通票了,怎么仪王妃出‘门’还这么不嫌累赘啊?你听听,什么叫‘你们府’、什么叫‘仪王妃’多生分!妾身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就是嫌我给的少呗!谁不知道咱的汇通票就没有百贯钱以下额度的……” 李璲哈哈大笑,原来是萧家有人嫌萧子琪抠‘门’,萧子琪嫌那些亲戚势利,说到底大家族就是那么回子事儿。李璲笑个不停,惹得萧子琪又生气了:“有这么好笑么?你快想个办法治治他们的臭‘毛’病!否则我不理你啦!” “这可是你让本王对付你自家亲戚的哦……”李璲故意拉长了声调试探着,萧子琪是个急脾气又不饶人,催促着道:“远房又远房的亲戚,怎么着,快说!” 李璲伸手入怀,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说:“其实咱家汇通票有百贯钱以下额度的……”这句话一出,萧子琪顿时一手捂住张开o型的嘴,一手抓住李璲入怀的手就往外拽。李璲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摞七彩的纸张,展现在萧子琪眼中,看到那些特征般的轧进纸张内部的金丝银线,就知道是一摞汇通票,萧子琪抢过来一边翻看一边念:“这是二十文的、这是五十文的、这是一百文的、这是二百文的、这是五百文的、这是一贯钱的……” 看着萧子琪‘露’出疑‘惑’的表情,李璲双臂枕在头后,抻抻懒腰往后靠在软垫上道:“你不是想要小数额的汇通票吗?现在有了,拿去给萧家小辈发红包吧,嘿嘿,今早本王给阖府上下发的红包,就是用红纸包的这些新印制的汇通票。” “印制这些规格汇通票就是为了发红包时省点儿钱?”萧子琪的表情从疑‘惑’变为‘逼’供,一摞汇通票甩啊甩的在夫君身上拍打,自己都被气乐了,一把薅起李璲重新坐好,吼道:“你是不是当我傻!” “好了啦,我告诉你就是了……”被勒住衣领很难受的,李璲只好掰开她的手,不忘了亲一口,这才正‘色’道:“以前汇通票都是商人和咱汇通局约定的特殊额度,每次就都得现虚现造,今后不用麻烦了,这些从小额二十文到大额百贯钱的汇通票本王会大量印制,为了以后所有人出‘门’都方便啦,就把汇通票当钱用好了,哈哈!” 看着李璲得意洋洋的大笑,萧子琪可是一点儿都没笑出来,闪亮的眼睛转啊转三圈之后,蕙质兰心的她真不愧为才‘女’之名,立即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萧子琪恍然大悟后就是声‘色’俱厉的批判:“殿下你还真有点石成金的聪慧是吧?凭着您现在的威望用纸换钱也有人蜂拥而至是吧?将来全天下的钱都收缴到您手里了、那时你是不是想把汇通票作废、全天下人吃饭都要‘花’你的钱了是吧?您想没想过,一旦你把汇通票作废,到时候会天下大‘乱’,您的声名从此不再啊……还是说……天啊,你是不是想滥发纸票?你就等于坐拥无穷的金山了?那是万万不可的!你给我说清楚!” 萧子琪话语间已经从李璲‘腿’上站起来,说一句往后退一步,说完后已经站在大堂中间,一副义正言辞的质问口气,但这种瞬间的疏远却让李璲欣慰不已!平时无论萧子琪多么刁蛮任‘性’,但越是叛逆的外表下越是骨子里的坚定、坚持着悲天悯人的善良、正统。 李璲一下子窜起来,冲到萧子琪身边紧紧搂住,开心的重复着:“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别担心,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不知不觉间,心有灵犀已逆流成河,衣襟都被泪水湿漉漉了,平复了心情李璲才解释:“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汇通票上轧制着金丝银线,本身就值对等的钱,并非本王能作废得了的,再者,本王岂会希望我家的天下大‘乱’?本王绝不会滥发纸票,每发一张换得等值铜钱也不是为了将来作废掉汇通票,而是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天下货币数额不变啊!” 更深的经济学知识就不用在这个场合解释给萧子琪听了,何况李璲自己也说不完全清楚,让萧子琪把心放下来就足够,妻子贤良,是丈夫的福气。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十二郎又发明了什么新鲜物什?快给六哥瞧瞧!”正是荣王琬带着卢氏艰苦跋涉回到江宁了。 李璲和萧子琪赶紧松开怀抱,快速抹一把脸上的痕迹,叫着“六哥六嫂怎么回来了”往外迎出,其实心里‘门’儿清儿的很!墨鹰卫早就发展到每一道、每一州、每一县都遍布了。 “这就是汇通票啊,果然‘精’致……”一进‘门’,李琬也不知是尴尬于自己在河北的失败不愿提及,还是被卢氏提醒后确实心中有了些芥蒂,反正就直奔着萧子琪手中的汇通票而去,拿在手里反复看,想要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算是打招呼了:“不同额度的纸票重量大小却差不多,果然比铜钱方便太多了呢,真是好办法……” 正面隐约还有“大唐”两字的水印,翻过来把背面朝向阳光照,竟然显现出一幅千里江山图,李琬啧啧称奇的同时,发现不同额度汇通票的背面图还不一样呢!李琬径自走向一边去欣赏,任凭弟妹萧子琪给自己倒茶,一点儿不像是千里迢迢刚回来的,倒像是从厢房里刚起‘床’过来串‘门’儿的。 可荣王妃憋了一路儿了可再也憋不住,深吸口气直面李璲就开口说:“皇嫂陪你六哥大老远来到江宁而不是直接回长安,就是为了问你一件事,”直勾勾盯着看李璲作出了请的手势,瞥一眼一旁假装欣赏汇通票终归没勇气说话的李琬,卢彬心头更气,干脆一吐为快:“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十二郎你是真的没想到吗?” 李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鼻孔朝天的幽幽的说:“那么,六嫂你想到了吗?”这一个反问太有力了,顿时让来者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嗓子眼儿堵得那个难受啊。 本书源自看书罓 第276章 钱庄纸币换金银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李璲底气绝对足,真要撕破脸的话掰开了‘揉’碎了说,当初是你们死皮赖脸非要‘弄’的,您要什么我给什么,还是白给的,就够意思了,现在赔了反而来怨我?你们还是人么……所以李璲摆出高高在上的臭脸睥睨着卢彬,真是把这位六嫂给噎的够戗。,最新章节访问: 。复制网址访问 世间事就是这样,两人吵架时最尴尬的不是当局者而是旁观者,大家都是至亲熟人,劝架都不知帮哪边好,李琬心里有委屈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装聋作哑,还是萧子琪看不过了‘插’到中间,赔笑脸道:“培育个新品种哪儿有那么顺利的,出些差错在所难免,也怪当时咱们都太乐观了是吧?” 萧子琪说着捅捅李璲的腰,也就拉着这位势利眼的六嫂挪开喝茶去了,大堂正中李璲的面目是冷的,心里可乐开了‘花’,只有自己心里知道就是坑了范阳卢氏一把,没错!而且这是个连环套儿,才刚开始,还远没有完呢…… 为了大局,李璲心里只有对六哥说声对不起了,深吸口气,这才转头面对李琬,浮起笑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六哥一心帮我,我哪儿能不领情,这么着吧,范阳卢氏损失了多少还请六嫂说个数儿,无多有少的都是自家人嘛,小弟赔礼就是啦!”李璲说着给座椅上的李琬行了个礼算是认错,当然,嘴上说‘请六嫂’云云却完全没看卢彬,只是对自己兄长说话。 李琬毕竟心思单纯,赶紧扶住李璲皱眉道:“本王自己不自量力,哪儿有让兄弟收拾残局的道理?何况卢家也并没有要什么赔偿呢不是……”李琬说着扫了自己王妃一眼,看着那个从‘欲’求惊喜又变失落埋怨的眼神,狠狠心还是说:“愚兄只希望你别埋怨我就好了。” 李璲心里有了小小的感动,但现在不是表‘露’的时候,拉着李琬的手劝慰:“小弟又不是为了赌气,六哥你想,虽然卢家有六嫂的面子也不会跟咱兄弟为难……”李璲说着也瞟了卢彬一眼,看到的是怨气稍减而再次期待的脸,倒是个心机还不够深的主儿,李璲接着说:“但一来不能显得咱皇家小气了占世族的便宜,二来更不能让六嫂夹在中间难做人不是?” 这话就非常得体了,李琬懵懂着“呃……呃……”正不知如何反驳,萧子琪冲卢彬笑笑给斟满了第三碗热茶,赶紧接过来再帮一个台阶:“六皇兄就别犹疑啦,否则我们夫妻以后哪儿还好意思往河北去见卢氏的亲戚呢!”说话间李璲已经在卢彬的注目礼中走向屏风后的柜子,一个小‘抽’屉拉开的同时,扫到那个注目礼变得还真快,一会儿期盼一会儿失望的。 估计是觉得这小‘抽’屉也装不了几吊钱吧……她可忘了这一路上都在听说汇通票的消息呢! 当李璲掏出一大叠以紫‘色’为主‘色’调的汇通票的时候,荣王夫‘妇’才突然明白过来,就差惊呼了!前天就已经见人用过酱紫‘色’汇通票,那是一千贯一张最大面额的了,这一大叠少说几百张呢。卢彬的茶也放下了,站起身抢着走进,笑嘻嘻的连说“这怎么使得啊”手里就非常使得的接过去,旁若无人的数起来了。 李琬叹口气,都觉得丢人,什么时候荣王府变得这样土豹子了? 李璲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一来不过是一打子纸罢了,二来需要再利用卢家把仪王府的汇通票流通到河北去! 江宁城边山清水秀之处早就盖起了一座荣王别墅,远离了城内的喧嚣和众多的视线,让恬淡惯了的李琬很是满意,李璲安排了六哥六嫂住在这里修养几日,至于以后的事业那就以后再议。一个‘你懂我’的眼神在兄弟间传递就足够了,真正聪明人,不是执着于自己想干的事儿,而是选择自己能干的事儿,李琬已经隐隐发现,自己不是个能独自决断的将才,也许,给别人做副手可以很尽心尽责呢。 可荣王妃卢氏却只满意了一半儿,满意的一半儿是那箱子彩‘色’纸票,不满意的一半儿……叨咕一句“这是冷落还是放逐啊”就自去‘花’园生气去了,剩下李琬摇头苦笑,心道“你才刚揣起来十二郎一箱子钱啊”只能自己在前殿中慨叹人心不古。 ‘花’园里树荫下,卢彬把汇通票数了一遍又一遍后,就连那一半儿的满意都没有了!因为卢彬可不像自己的丈夫那样对钱没概念,这一路上早就把卢家半年的产供销成本折营收都算计好几遍了,那损失的数字,只能用‘欲’哭无泪来形容。现在李璲补偿的钱猛一看很多,实则跟千里沃野变荒山、以及几万户雇农的后面一年的生计相比,不说九牛一‘毛’也是杯水车薪啊! “这是可怜我还是侮辱我家啊!哼,我卢家难道损失不起一年的收成么?”卢彬恨恨的把茶杯摔碎在地上,反正现在这彩瓷也没那么珍贵了,刚才原想砸那个钱箱的,终归还是忍住。这哗啦一声响却惊动了‘花’园里劳作的仆役,有暗暗退下的也有撒丫子就跑的。 却有个小太监反而凑上来,面带微笑的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拿出手帕来一边捡拾一边包裹,嘴里却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着:“哎呦喂,十二王爷是抠‘门’了些,六王妃也犯不着跟兄弟计较不是?当务之急还不是给范阳卢家‘弄’些钱么,奴婢知道卢家财大气粗,可那不动产可不能当补偿给佃户分了不是?依奴婢说,还是这现钱好使呢……” “咦?你这小太监倒是好有见识啊!”脾气急躁的卢彬不等于没脑子,看着脚边跪着收拾的小太监,心中飞速旋转,好歹世家争斗堆儿里打滚儿又宫廷里呆了十年,卢彬嘴角‘露’出笑意,盈盈欠身主动扶起小太监来,瞬间就和颜悦‘色’的语气换出来:“你是仪王府的人?嗯……怎么,‘混’的不如意么?咯咯,跟本妃说说!” “六王妃见笑啦……”小太监不疾不徐,先把包着碎瓷片的手帕放到一边,这才抬起清秀的脸庞,往两侧瞟了又瞟,见四下无人,还是压低了嗓音,几乎贴到卢彬耳垂上说:“奴婢不敢隐瞒六王妃,奴婢俗家姓毒,遭连累才入宫为奴……” 倒不是那悲悲切切的语气能打动卢彬的恻隐之心,而是这身世的隐秘能换得卢彬的信任,毒姓,很明显,那他就是中宗睿宗朝的宰相窦怀贞的后人喽,因为窦怀贞和太平公主密谋作‘乱’,事情败‘露’后被诛杀,后人被改姓毒,直系的发配三千里,旁系的充入官奴。这可是不敢瞎说的事儿!卢彬点点头,示意小太监继续: “……幸好三王妃慈悲,擢拔了奴婢个中官,这才分配到仪王府来呢!”小太监获得鼓励和肯定的眼神,嘿嘿一笑‘露’出两排贝齿更亲热些,但也更鬼祟了些,干脆痛痛快快说出来:“虽说您平日和三王妃走动不多,但好歹都是一家人不是?如今韦老大人就在扬州,这两年可囤积了不少钱,世家之间哪有不帮的道理呢?” 卢彬眼前一亮,说不得左思右想的权衡起来,唯一犹豫的事儿就是:这可不光是跟韦家搭上啊,这是跟忠王搭上!卢彬不是不明白皇子间的形势,很显然这小太监是受了韦家的好处来挖仪王墙角的,那我到底是为了娘家让夫君荣王的兄弟间产生裂痕呢?还是死守丈夫一系势力不和韦家牵扯纠葛呢? 毕竟有牵扯就会有无尽的麻烦啊!可……损害仪王璲的势力有什么不落忍的吗?李璲都没把我们当自己人,我凭什么啊……想到此处,荣王妃抬眼看向小太监,‘欲’言又止。小太监极有眼‘色’的袖笼里滑落出一块儿小铜牌,抛物线刚好掉在卢彬脚边,小太监连退几步,躬身说一句“王妃您的东西掉了”转身就走,竟是毫无留恋。 捡起铜牌卢彬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看清铜牌上刻着的字就赶紧揣入怀中,直接大喊‘侍’‘女’:“来人,来人啊,给本妃备车!” 荣王妃的车驾不辞辛劳的驶离荣王别墅,树林中目送远行的小太监嘿嘿笑着向身边那个相貌更秀丽的人撒起娇来:“总管哥哥,奴婢演得可还好呀?到底啥奖励也该拿出来了吧?” 相貌最秀美的总管太监,除了茗烟还能有谁?修长的‘玉’指点在小太监脑‘门’上,啐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贪财,怎么着,殿下还亏待你了不成?要不要真的去投奔韦家啊……”这话要是放在人多处说,小太监非得吓死不可,幸好这里是隐处。 知道茗烟说笑呢,小太监摇晃着茗烟袖子不依不饶:“说着话可丧良心哦,人家出生就送进了宫,鬼知道窦怀贞是谁?伺候忠王妃差点儿被打死,幸好仪王妃把我要了来,我岂会替仪王干点儿事儿还向殿下讨赏了?咱这是向你这个总管讨赏呢!” “你这伶牙俐齿的小蹄子,将来比我还得能说,”茗烟怀里掏出个胭脂‘色’金鱼形‘玉’佩来,拴着的灯笼穗金灿灿的摆着,随手扔给小太监笑道:“拿着玩儿吧,别耽误本公公时间啦!殿下等着回话儿呢。” 节度使府中的李璲可没干等着茗烟回话,他正忙着汇通局里的事儿呢,今天是本月中汇通局第三次拆掉大‘门’加宽了,一点儿不夸张,押着一车车金银和铜钱来换汇通票的人把‘门’槛都踩烂了。 但其中某个大汉身上被李璲发现了墨鹰卫特有的标记,稍稍对视一个眼神,就知道那拨人是韦家派来的,李璲心里那个乐呀,韦见素啊韦见素,坑你最后一把的时机啊终于被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赶紧悄声告诉帐房,给这拨人优先兑换汇通票! 首发本書 第277章 辽东讯薛家将战败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恋上你看书网,,, “报!八百里加急!” 可能是担心繁华的长安城平静了太久,承天门前一骑马打着秃撸携风尘而来,朱雀大街上人仰马翻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但没人敢说什么,因为这里是承天门,是边关战报汇总之地!更没人忍心说什么,那原本俊才飞扬的高头大马已经被骑者死死勒住缰绳,冲刺的速度收不住脚,长途跋涉更是早已腿软了,直接扑倒在承天门前。 “报!辽东战讯!” 守门将军直接抄起倒地之人背上的黄绸卷轴,径直往太极宫飞奔,没有多看那报信人一眼,军国大事当前,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但守门将军的权限不过也就在太极门前躬身肃立,黄绸紧裹的卷轴早就交给执事太监了。 “传上殿来!” 太极宫里每一声言语都响彻天地,好似龙吟在流云虎啸在山野,一声声“宣”传递向外,一轮轮执事太监交接着小碎步往前赶,大唐帝国的皇宫是那么的宏伟壮阔,用双腿走来感觉那地平线上的太极宫永远走不到面前,直到那封战表到了边令诚的手中,所有人都喘了一口气,这才抬眼望,发现已经是传递到了太极殿前的千层石阶边了。边令诚武功再高也不敢大朝会上、太极宫前展现轻功,只有一步步的攀爬,直到最后一层台阶,即便是他也要深吸口气,这才掸掸衣襟稳住身形,躬身一礼,在太极殿门口把战表交到高力士手里。 再急的事儿也不能乱了规矩!天塌下来有吾皇只手擎起,太极殿屹立不倒,此为承天门的承天之意。边令诚闪在一边低头不语,高力士停顿三秒后才转身,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走入殿中,在两旁文武的注目礼中缓缓来到玉阶前,先是行礼,然后不疾不徐的撕掉战表的黄绸,黄绸交给赶上来的小太监收了,这才滚动卷轴缓缓展开。 高力士老眼随意的一扫,不需放射出精光也就了然于胸了,那密密麻麻的血字到了高力士嘴里直接总结成一句话:“启禀陛下,辽东薛将军兵败殉国了。”其语气的平静好似是坐观地球另一面的两个小国打仗一样,说完后就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站定,泥塑木雕般好似消失在空气里。 只有那血字构成的战报竖自滴落着早就暗黑的血滴,空旷宁静的大殿里滴答声是那么刺耳,诉说着它曾经来过,它就在这里。 满朝的文武官员逐渐苏醒过来,刚才好似他们都不在似的,现在看皇帝很平静,于是大家都像早春的虫豸,等到了惊蛰这天的气息,窃窃私语声蓬勃起来。 辽东战场上的昏天黑地也好,血肉模糊也罢,具体的惨烈过程没人关心,万八千人的生命凝聚在那封战报上,总结的高力士上下嘴唇的触碰中,就是那一个结果:败了。每个人都知道八百里加急到京城也是十天前发生的事儿了,没有哀叹,没有忧心,现在要讨论的是,败了之后怎么办? 李隆基高坐御顶,用手点指下面的臣工道:“哪位将军愿带兵剿匪?” 别小看这简短的一句话,皇帝一句话就已经达到了三重效果!首先是暂不讨论追究责任的问题,没工夫纠缠前因后果,尤其是主将战死、也许是畏罪自裁先不去管它、那算是死无对证了。其次是哪怕留下无限的揣测,鉴于一贯的人际关系复杂,抛开来不用你们管,皇帝心里有数,不用摆在明面上,而明面上的事儿是大唐不能吃败仗,赳赳大唐的脸面比一切重要。第三就是剿匪二字,代表着既不是平叛,也不是对战,大唐稳如泰山没有叛乱可平,辽东之外、长白山左右、三江平原都是大唐领土属地不存在国与国的关系! 但这可就给武将们出了个难题,因为既然仅仅是剿匪,那战斗规模就算是钉死了,没有精锐大军派给你,也没有打持久战的理由,理所应当的手到擒来一击而胜谁有这个把握?再者,从私心上说,薛家将败了,你一去就胜了,你逞什么英雄?你让姓薛的脸往哪儿搁?要知道,薛家的背后还牵扯着最得宠的武惠妃呢! 武将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把目光聚焦在了刚刚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李林甫身上,好似一个光圈照过来,皇帝自然心知肚明,也就望过来。李林甫暗骂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只能出班,发表意见:“薛家将常年驻守辽东久经战阵,也没有人更熟悉辽东战况,臣启陛下,让薛家将就地组织反击,一来给忠良戴罪立功的机会,二来免了从京城发兵长途奔波的耗费和麻烦。” 这句话若是记载在史书上堪称标准,大方得体字字正确毫无瑕疵,换句话说,就是句废话废话永远正确但也隐藏着三件事:一是保住薛家的军权,二是保住大唐的颜面,三是试探皇帝的反应,如果皇帝应允了,证明皇帝也不想让武惠妃一系失势,如果皇帝坚持换将出征,那自己反正众目睽睽之下既帮薛家说话了,也把可能的风险摆给皇帝了,自己先没责任了再说。 可惜,世间事总是事与愿违,平时比李林甫还老成持重的人里此刻竟然冒出来一句阴阳怪气的敲边鼓:“就地组织反击?薛家还有可用之人么”无数的眼睛望向声音的发源地,竟然是国子祭酒颜惟贞! 老而不死谓之贼!李林甫差点儿一口逆血喷出来,偏偏还得咽回去。颜家是圣人后代啊德高望重的说什么话都无罪,李林甫的老师的老师都是人家的学生的学生,所以李林甫即便封侯拜相了见到姓颜的终究要让着走。 其实颜惟贞还真不是针对李林甫或者薛家唱反调,恰恰相反是自以为对薛家好,毕竟薛家儿郎战死沙场的够多了,颜惟贞的心思单纯的就是想让忠臣良将家里多留些血脉,这是好意,只是不合薛家利益的时宜罢了。 李林甫只能闭嘴,耸耸肩退在一边,偷偷瞥皇帝一眼,心想,您随便吧。李隆基坐在御座上真是差点儿憋不住笑喷出来但紧跟着,李隆基也笑不出来了也许是受到颜惟贞的搅局,又一个人灵光乍现中感觉能抓住某个机会!他就是刚刚靠铁血手段受宠的酷吏吉温。 吉温也是偷瞄到皇帝的表情在脸皮内隐含着笑意,于是吉温误以为皇帝认可颜惟贞的话,也误会了颜惟贞的意思以为是在讽刺薛家怂包,所以吉温大步迈出,义正言辞的声若洪钟道:“启奏陛下,薛家将之所以战败,皆因在辽东大肆敛财而不思军务所致!其前因后果臣早有耳闻,辽东百姓苦不堪言,滴滴血泪不下于战死的将士!臣今日弹劾辽东镇守薛楚玉勾结江南转运使韦见素放高利贷敛财!人证物证俱在,请吾皇圣裁” 吉温说的斩钉截铁,太极殿里鸦雀无声。每个人心里都有账本写得清楚,偏偏只有这个愣头青拿出来显摆,光天化日的,你是要扒掉大唐朝廷的裤子晒晒么? 本書首发于看書網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八卷金融命脉第章辽东讯薛家将战败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278章 基地下火枪兵练习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恋上你看书网,,, 巧取豪夺、低买高卖、驴打滚儿利息放贷这些手段哪个世家大族高门大户是不干的?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齐头并进罢了。不说出口来,在上层贵族里真不算什么事儿,可说出口来,既不合理更不合法!但吉温这一巴掌扇了所有人,掌风也难免连带着伤及不该伤的皇家其实就是最大的地主和债主。 太极殿里沉默不了多久,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就都清醒过来了!此例不可开,此风不可长啊!若是让吉温用这件事告倒了薛家和韦家,那将来就可以扳倒所有人了,毕竟谁的屁股都不干净。 皇帝又是习惯性的开始闭目养神,包括高力士和杨思勖都是整齐划一的闭上眼睛。李隆基知道类似的戏码看了几十年上千出儿了党争,论不出个死活来他们不会停止的,自己只等最后关头做宣判者,借机让他们两败俱伤就好。 皇帝的这副样子看在老臣眼中早就习惯性的明白了,那还等什么?工部侍郎元载声如霹雳放出第一枪:“吉温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官逼民反,辽东战败是我大唐百姓受贪官污吏欺压后就协助外敌了?”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压不死人先吓死人再说。 吉温猛回身,吓一跳,那元载的大嘴叉子就快咬到自己脖子上了,喷壶般的唇齿想打伞是来不及了,吉温稍退一步,冷哼着想要反驳:“太宗文皇帝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元大人以为错了?”同样是大帽子往回拽。 “孟子还曰过民为重君为轻呢,吉大人想必认为说得对喽!”元载的伶牙俐齿不下于吉温,反应机敏的有来有往之后就退开,留着下一波攻击给别人。 果然吉温没来得及反驳,就有太仆卿崔圆另辟战场:“吉温大人一向刚直啊,我等相信你说的有人证物证都已经查实,呵呵,本官只是奇怪,您早不参晚不弹,偏偏此刻不顾战局和大唐颜面的揪出来,您居心何在?” 崔圆不愧是名门之后三榜状元,无数人翘起嘴角冷笑起来,吉温气哼哼的高叫:“所谓赏罚分明!不罚过何以赏功?不惩恶何以扬善?不消除内忧何以消灭外患?哼,崔大人,你想包庇罪人,就不怕死难将士的阴魂来找你么!有罪者不受惩处则继任者将会效法,下一战还得输!崔大人,你阻碍我执法,你又是何居心?” 吉温慷慨激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着崔圆的鼻子说一句就踏前一步,五句话说完,崔圆后退五步已经被硬贴在大殿柱子上。穿越者此刻不在这里,否则当此场景忽略掉吉温獐头鼠目的样貌的话,一定以为这不是大唐的太极殿,而是大宋的开封府了。 “唉,吉大人也是一片忠贞嘛,呵呵,依我看,吉大人您先领兵去辽东剿匪,功成后回来再请旨算账惩奸,如何啊?”秘书监张倚过来拉着,笑嘻嘻的貌似打圆场,实则歹毒无比,最好吉温一时冲动真去辽东打仗了,战死在冰天雪地里那是一了百了。 吉温可是历史上有名儿的大奸似忠之臣,哪里会上这个当?不为所动的撇嘴道:“打仗的事儿自有众将军,本官的职责就是监察!若人人都能各司其职,则天下定矣”吉温快步脱离众人的包围圈,奔到玉阶前呱蹬跪地,向着御座上大声疾呼:“臣冒犯天颜死不足惜,请陛下给辽东百姓和死难将士一个说法!” 吉温哐哐的把头磕出血来了,一副要死谏的直臣架势,众臣在后面都有些肝儿颤,心想人家厉害是有道理的,真豁的出去啊,看着都疼得慌,换做自己还真磕不下去。 李隆基看出这场戏接近尾声,于是摆摆手道:“吉卿家起来吧,此案交由三司会审,吉卿家先去封了薛楚玉府和韦见素府,待三司审定了再查抄。好了,退下吧,现在大家议一议派谁挂帅出征的事儿吧!” “领旨”这一次开腔的是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长官,三人上前扶起吉温,互相对视后就都明白了皇帝这一次是偏向吉温了,三人微微点头,心中对姓薛的说句对不起,跟在吉温身后大摇大摆的走出殿去。没人理睬背后哐当、哐当有人倒地的声音,说不得,那都是姓韦的官员。 自然有小太监跑过去拖拽昏厥的人,之后大殿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准备地图的准备地图,准备沙盘的准备沙盘,文官退后武将上前,开始研究辽东战事。 那沙盘上插红旗的代表粟末部落,蓝旗代表室韦部落,白旗代表叫不上名字杂七杂八的小部落,黑棋代表大唐边关。小太监们一杆杆小旗子往上插着,也不知是谁冒出一句:“匪患这么多啊” 可不嘛,众人定睛观瞧,孤零零的营州城左边单于都护府相隔千里,右边安东都护府隔着江河,而那各色小旗子都插乱了武将们各个皱紧了眉头,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两国交兵集团列阵的战争最好打,最难打的仗就是旷野中四处搜寻散兵游勇。打个比方,面对老虎时你可以抄家伙比划比划,但面对一群蚊子的话你只能捂住脸了。 一个又一个的摇头叹息,看得唐明皇郁闷无比,很明显这些武将不大可能有出头鸟了,君不见连王忠嗣和杨思勖都往后闪么。 当然最可恨的就是这些游牧部落,他们奉行的是蝗虫的生活方式和游击战的策略,你派兵剿灭一次他们就踏实几年,等恢复过来后都是属记吃不记打的,又得跟你比划。你采用怀柔政策呢,他们认为中原王朝软弱,提的要求好似无底洞越来越过分! 当然这也难怪,长城是中国大地上种粮食的天然分界线,即长城以北只能游牧,一旦降雪就是半年饿肚子,游牧民族除了抢劫是没活路的,常年累月一辈儿传一辈儿,抢劫的基因就深入骨髓成为天经地义了。他们没有是非、道义和感恩,也没有恐惧、悲哀和退缩,动物性的原始冲动就是活下去。 “力士啊,你怎么看?”唐玄宗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询问的对象只能是自己最可信赖的人。 “陛下,老奴觉得,俗话说打仗亲兄弟”高力士永远和煦的胖脸上写着淡然,看李隆基露出诧异没反应过来,赶紧笑着解释道:“老奴的意思是,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原本不用大动干戈,这次薛家将虽然有损我天朝威严,但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野人恐怕也是元气大伤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啊可以培养一下众皇子的血性呢!”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谁不知道高力士和唐明皇心心相印?高力士嘴里说的就是皇帝心里想的!此二人唱双簧唱了一辈子了,这是要借机给某个皇子军权么所有臣工都能感受到心脏在扑通通的跳,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往后退皇子掌军权这种涉及站队的问题可不能轻易吱声啊! 一大波人退潮般往后挪步,可就把宰相和三大禁军将军水落石出了。 中书令张九龄首当其冲,思来想去不说话是不行的,历朝历代哪一次亲王掌兵不都意味着太子失宠吗?远的不说,本朝开国时太宗皇帝就不是太子不能往下想了,张九龄咳簌一声先声夺人:“太子是国之储君,理应代替陛下出征,为国分忧!” 反驳这个建议的理由很好找啊,李林甫一副敬重前辈的样子微笑着说:“张大人也知道太子是国之储君啊,呵呵,重中之重岂能有半点儿闪失,臣保举一人定可胜任”李林甫抬眼看看唐明皇微微点头,踏下心来继续道:“棣王殿下智计过人,荣王妃母家又在范阳熟悉地利,两位殿下齐心定可得胜。”出奇的这次没云山雾罩,而是表明了态度! 但李林甫毕竟老谋深算,谁都以为哪个皇子得军权就等于得天下,李林甫可有不同想法远离京城权力中心真的好么?何况那冰天雪地之中还有危险。所以他不可能保举未成年的寿王领兵,而是卖忠王李玙一个人情的同时把他的好兄弟棣王李琰支走!再饶上一个荣王李琬去牵制。 唐玄宗觉得有理,刚要点头答允,猛然间看到三宰辅中还有一人没吱声呢侍中裴耀卿站在最前面却低头闭目恍如沉睡唐玄宗立即醒悟,他这是有话要说又不想大庭广众的说啊!唐玄宗话锋一转,轻声道:“容朕想想,众卿家先退朝吧。” 退朝二字让大殿上的人如释重负,山呼万岁后依次退场,果不其然,裴耀卿没听见或者没睡醒,站在原地没动! 李林甫皱着眉头眼珠乱转,也暂时无计可施只能怀着忧心离开,丝毫不同于张九龄走路虎虎生风。直到太极殿空旷的有些阴森了,裴耀卿深吸口气睁开眼,正对着冲自己哭笑不得的皇帝陛下没好气儿的脸,赶紧嘿嘿一笑躬身道:“敢问陛下,此战要输还是要赢?” 唐明皇不等说话,高力士已经抢先喝斥:“留下不走您就想说这句犯龙颜的话吗?裴大人,您有些放肆了!”李隆基摆摆手,冷笑道:“诶,力士,你听他往下说。” 获得这个鼓励后,裴耀卿也不过是耸耸肩,继续没上没下的说:“高将军息怒,其实您和陛下心里早就有数儿了,老臣何必多言啊,若是纯粹为了胜利,无论从军心、民望、才智、武功还是武器装备上说,非派仪王殿下不可的吧,可若是夹杂着皇子之争呵呵,那李林甫大人的建议稍作修改就是了。” 唐玄宗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之声快把太极殿的殿顶掀翻了,这才止住笑,一巴掌拍在裴耀卿的肩头差点儿把他拍散架,没好气儿道:“裴爱卿可知朕最欣赏你什么吗?哈哈,就是你令人讨厌的耿直!” 李隆基转身就走,毫无留恋,高力士亦步亦趋的跟着往两仪殿而去,那里安放着大内高手从淮南一座深山里偷来的一杆火枪! 本文来自看書網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八卷金融命脉第章基地下火枪兵练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279章 沉货船老掌柜走投无路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恋上你看书网,,, 两仪殿今天越发阴森,昏暗的殿中只有正中一个桌台上点着一盏微弱的灯,以及照亮了桌边肃穆的一张脸。 小太监吱钮推开门,阳光洒进来冲抵着阴冷,那刺目的光芒中逐渐浮现出两个黑影,起码对于殿内那张脸是刺目的,不敢揉眼睛也不用,看那光团中的身形雄伟就知道是皇帝陛下来了,消瘦的人微微欠身即闪开,露出背后桌台上或者说是供桌上的物什,呈拐型的长木杆削出个凹槽来镶嵌着黑黝黝的钢管。 吱钮殿门又关闭了,阳光重新被阻隔后才让灯盏爆发出能量,桌台边的人和桌台上的物什清晰起来,脚步声中唐玄宗走近,笑着道:“太白先生,这就是十二郎秘密研究的武器?” 对面的青衫不似往日飘逸了,青衫内裹挟的李白恭敬的腰很僵硬,尴尬的纠正道:“启奏陛下,仪王殿下在您面前并无秘密可言,这火枪不是已经献于此处了嘛!” “反正十二郎是朕的亲儿子。”李隆基仰天轻笑一声,和高力士对了对眼神,驾轻就熟的抓起这杆略显笨重的火枪,左手托杆儿右手攥把儿,枪托顶在右肩窝里固定住歪头眯眼就靠上了瞄准器,皇帝的腰身一转间枪杆划过美丽的弧线,枪口已经指向了殿侧悬挂的一挂灯笼,随着一根食指坚定的搂动,嘭的一声响在密闭的大殿中尤其訇然,回音反复震荡中两排灯笼都在晃。 李白丝毫不惊讶皇帝熟练的操作,只是默默看着。而高力士却兴奋起来,眼瞅着那灯笼被炸烂成飞舞的碎纸,拍着手叫:“恭喜陛下,陛下神武啊!” 唐玄宗却撇撇嘴,把冒着烟的枪口随手扔在桌案上,道:“朕瞄准的是挂灯笼的金链,可惜,呵呵,不过如此啊”叹口气后又笑起来,转头对李白说:“依朕看,这火枪准头和射程不如长弓,威力上也未必比连弩强些,先生以为呢?” “陛下说得是,不过陛下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李白谨慎的寻章摘句,在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目光中轻声道:“这火枪的威力比长弓要强,射程又比连弩更远!呵呵,至于准头嘛,仪王殿下说过,火枪不是单打独斗用的,而要每百人为一方阵齐射,三个方阵交替前进轮射,则铺天盖地无可阻挡” 随着李白的解说,唐玄宗眯起眼睛想象着那个画面,可不嘛,漫天火光浓烟滚滚,一片火弹喷出,敌阵就是一片倒下,血肉模糊中满地焦黑啊!李白已经说完,李隆基久久不语,也许只有高力士知道他在想什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震耳欲聋又没个准头,老奴以为这火枪只能用于战阵不能用于刺客,陛下净可安心。” 唐玄宗回过神来,喃喃道:“十二郎训练了几府的折冲军呢?”李白此刻明白皇帝在担忧什么了,赶紧敞开了说:“既然是机密武器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里会有几个折冲府呢,如今只有三个方阵的雪狼卫罢了。” 李隆基哦了一声,迈步走向御座,看样子想歇歇了,高力士赶紧伺候茶来。三人又聊些火枪技术的细节,这时候侧门打开,有执事太监跑进来,跪倒禀奏:“陛下,这是太子、光王、棣王请战的奏陈,请陛下御览。” 三封表章托举过顶,高力士接过来一一给唐玄宗展开在龙书案上。唐玄宗轻蔑的扫视一遍,高力士心领神会赶紧研墨铺纸准备草拟圣旨。忙活完了唐玄宗才开口:“传旨鄂王李瑶为左路都督、萧子夜为副都督领神策军驻守单于都护府传旨忠王李玙为右路都督、调陇右道经略李嗣业为副都督带本部人马开赴安东都护府传旨荣王李琬为中军都督北上,范阳节度使张守珪为副都督进驻营州另,传旨淮南节度使调拨雪狼卫交付永王李璘,直接从淮南运送粮草往辽东吧!” 李白是听不懂的,所以唐玄宗颁旨时也不避讳他,高力士听得懂但不会说,这旨意只有发出去了才引起轩然大波! 太子府里又是无数的杯盘被打碎,满地尘嚣厚厚一层,这回不光太子李瑛一个人摔了,光王李琚陪着一起呢!难怪他暴躁,谁都知道光王英勇,偏偏就没有领兵的机会,而太子身边阴狠狡诈的鄂王李瑶却被调走了,虽然若建了功勋也是太子一派的荣耀,但李瑶再怎么狡诈也是光杆司令啊,他能指挥得动神策军么?那神策大将军萧子夜可是仪王李璲的大舅子! “别烦闷了,反正圣旨也不能更改,哼!”李瑶也想摔东西,但手不够快,周围已经没有易碎品了,只能自我安慰道:“谁也没占到便宜,他李玙也好李琬也罢,还不是一样被架空?咱们父皇啊,不信任任何人啊!” 太子的东宫终于浩劫完毕,剩下的就是骂街声了。 忠王府里有所不同的是没有怒骂声,换之以哀怨叹息!因为足智多谋的棣王李琰被留在了京城,而主心骨儿李玙却被远远的支开到辽东苦寒处,大老远调陇右的李嗣业给他做副都督开赴长白山,王忠嗣的部下可都是支持太子的啊!这是来辅助的还是来软禁的?何况这时候忠王妃的母家韦氏正在风雨飘摇中,韦府被三法司监管着,江淮转运使韦见素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皇帝把忠王派走的意思昭然若揭啊,李玙此刻战战兢兢的双腿都止不住的抖 “三哥往开处儿想吧,也许您误会了父皇的意思呢,”李琰的手指哒哒哒的不停敲在桌上,敲得人那么心烦意乱,但他自己不觉得,也没人敢斥责他,所以李琰继续悠哉的敲着哒哒哒像是配合李玙的哆嗦,貌似给宽心丸道:“韦见素老东西是死定了,没错,我看父皇是怕你受牵连,才远远调开,这不就没有机会进刑部天牢问话了嘛!” 他哪里是安慰人?分明是吓唬人! 数千里外接到圣旨时,荣王李琬同样的只身北上,刚刚看完河北卢家脸色的他又要准备看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脸色了,摆明了张守珪和武氏走得近,李琬起行时就在车里装满了江南的笔墨纸砚,发誓到了营州就开始投身到绘画北地的雪景中去,最好和张守珪装作不认识。 但李璲却不那么悲观,反而给李琬准备了上万名工匠随行,在李琬疑惑的目光中,李璲挥手道别:“六哥放心去就是,不用多问,有这些工匠随行定可保六哥此次大建殊勋!呵呵,到时自知” 李琬的车北上还算光鲜,起码仪仗俱在。同时出发的另一辆西行的车就不同了,同样有淮南节度使派的兵丁围着,但北上的是为了保护,这西行的却是看押。 轱辘辘的车轴响行驶在新修的水泥路上,远比来往车辆破旧和缓慢,非常搭配这车的身份和车上人的身份,落寞和枯槁,亦如前方的夕阳,余晖不够暖,乌云遮半天。 这是辆囚车,囚车上其实有两个人,但境况不同,一个年轻的没被上锁链,一个年老的反而捆了个结实。那年老的真的老得不成样子了,稀疏的头发和散乱的胡须间夹杂着草棍也不觉得,竟顾仰天长叹:“老夫明白啦,哈哈,皇上就是要个平衡啊,不会让任何一方得势哟!” “您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一旁的年轻人轻蔑的讽刺道:“现在明白这些不嫌太晚么,哼!朝廷就是借仪王的刀砍你韦见素的头,而我,就是仪王的刀呢!” 那枯朽的老者正是韦见素,昨日里还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韦大人!韦见素用力捂了捂耳朵,可年轻人的歌声还是一个字不差的钻进耳朵:“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因嫌纱帽小啊致使锁枷抗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听到最后一句,韦见素笑了,哈哈大笑,费力抬起手指恨不得戳在年轻人的鼻子上。 老头子大笑道:“老夫没能识破仪王这出儿诈降计,是老夫愚笨,怨不得旁人。不过,周漓珂啊小子,你以为你有好果子吃?所有坏事都是你帮老夫做的,到了三法司里你指认我的同时也就指认了你自己喽!” 年轻人咬咬嘴唇,声音不大像是仅仅说给自己听:“仪王殿下自然有办法救我!”周漓珂扭过头不再理睬韦见素,能够安心的是,自己现在手脚上可没挂着锁链。 囚车不会为两人的互相嘲笑而停歇,但前方出事故会一群人围成圈,充分发挥中国人一以贯之的准则,在把同情怜悯停留在口头上的大多数人中,到底还是有个别忍不住的伏在地上给呛水昏厥的人按压肚皮,这比后世要好些。水泥路在这里转弯,刚好和长江边码头并轨,能够远远看到江中还在翻腾着浪花,一口口吞噬着半条残破的漏船。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地上的老人,才喷出胸中积水就哭天抢地起来:“救我干嘛啊,让老朽死了吧,一辈子的积蓄都换了这船货呀这下全没了,还欠了这么多条船工伙计的命让我怎么跟他们家人交代呀,就让我一起跟去了痛快啊”闻者无不动情,各个陪着唉声叹气,可也无可奈何,只能帮腔骂一骂老天爷的走狗河神与龙王。 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声,被堵住路的囚车上周漓珂算是听明白了,征得看押官的允许跳下来,分开众人,看到的老商人比想象的还要惨,脚脖子上缠绕的水草还在呢,周漓珂叹口气,心想遇上就算有缘,不妨积点儿德吧略一思索开言道:“那老人家,别忙哭了,总还有那么多枉死的冤魂没超度,他们的家人正如你所说,总要想办法补偿才能活下去啊来来来,大家都凑凑,给这老人捐些钱吧!” 周漓珂这一个提议出口,看热闹的人群呼啦一声就散开了。 看书蛧首发本书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八卷金融命脉第章沉货船老掌柜走投无路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280章 活广告汇通号死马可医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恋上你看书网,,, 救人是一码事,掏钱是另一码事。 这倒是一点儿不出意外,所以半躺在地上倒气儿的老者反而比刚才清醒了些,此刻乱哄哄消退了才好近距离看清身边矗立不动的青年,老者揉了揉眼睛,眼睛就逐渐放大了,对着周漓珂如同见了鬼,惊恐的嘶喊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您都看到了我除了这条老命可什么都没了,您现在找我我可真还不上账啊!” “你认识我?”周漓珂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听老者前言不搭后语的一通嚎叫,大概明白了几分,点头道:“你也是淮南的商人?这一船的货都是从鄙人的钱庄借贷的本钱是不是?呵呵”见老商贾哆嗦着点头,周漓珂不禁苦笑起来,叹口气道:“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也罢,我宣布,你那份高利贷就此抹了吧!” “什么老朽没听错?小先生,您不是哄我?”老商贾一下子刺激的来了精神,连滚带爬到周漓珂脚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摆,鼻涕泪水混合着流淌。看周漓珂认真的点点头扶住他,老商贾只能尽量多扣几个头,哭诉:“这,这份恩情可让老朽的余生哪儿有机会还啊!” 此刻周遭已经有眼尖的看出端倪来,忍不住喊叫:“哎呀,这不是韦氏钱庄的周大掌柜吗?”经他这一指点,人群里有个别人撒丫子就跑,估计也是欠着韦家高利贷快到期的。 但更多的人重新凑上来,也有人掩嘴惊呼:“真的好像!可人称周大掌柜是活阎王,可这小哥明明是个活菩萨呢!”这个没脑子的也不想想,放贷的人能是有多好? “哎呦,你们还不知道呢,韦见素那个老不死被朝廷一道圣旨给抄家喽,韦家啊,以后也追不回放出的债啦!”这一声窃窃私语在这场面里可是格外清晰,顿时引起无数人惊呼,真的假的啊都愿意相信是真的!立即有人徜徉起来,向往道:“嘿,早知道提前去韦氏钱庄多借点儿呗,现在不用还了可多好,哈哈!” “你丫别傻了行不?韦家多大的势力?盘根错节的,少一个韦见素顶多塌掉半边天,剩下的半边还是天,碾死你还是足够了!”不屑的语气很及时,打击别人的机会稍纵即逝当然会有人擅长抓住的。没来得及的人只能敲边鼓:“就是就是,抄家可不是灭门” 当此时,随便无关紧要的人说什么吧本来自己做的就是一切误会的核心事,周漓珂这样想,老商贾那样想,即便是高利贷也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老商贾爬起身冲着周漓珂作揖,但望望江中已经看不到沉船而恢复平静的江面还是止不住泪水。 周漓珂顺着老头的眼神也看懂了江中的悲凉,拍拍他的肩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总要给他们的家人有些补偿。也罢,我好人做到底,这里还有几张汇通票你拿去翻身吧,反正我可能也用不着了。” 哪里是几张?分明是一大摞!老头眼瞅着那是镶金边的紫色票子,最大面值的汇通票啊,这一沓子够买多少条大商船呢这算是老商贾发挥最大想象力了,殊不知何止几条商船啊,这些汇通票是韦氏钱庄全部的底仓! “这这老朽无福消受啊!”老商贾还想拒绝推搡,毕竟气节还是要的啊,可他双手的力道怎么能比年轻人呢?周漓珂死死的攥住他的手,郑重的嘱托:“拿去赚回了本儿,剩下的直接交还给仪王府的汇通局就是了!” 一大圈人眼睛都直了,那小小的一摞纸就是一座千钧的金山啊!那是仪王殿下发明的能随身带的浓缩金山啊,有了汇通票,也就不用担心笨重的铜钱沉入大江喽据说汇通局已经开始放出低息贷了呢,年息才,简直是不用白不用各种消息就在这群人里如同一圈圈涟漪向无限远处扩散开去。 囚车又开始吱扭扭的响,即便偶尔有所牵绊的暂停,转动的车轮终究驶向前方。 江宁城里今天最大的动静莫过于仪王府内的震天吼了。众位父老乡亲先别忙着趴墙头看热闹,高高在上的仪王妃是绝不会为了什么小三、小四跟仪王争执了,何况看这架势,李季兰和裴慕然都站在萧子琪的同一战壕里,有孩子抱的挺直腰杆,没孩子抱的假装有孩子抱而挺起胸脯。 “殿下您没事儿吧?放贷的年息只收,妾身不是说不能让利给百姓,可咱这么大个家业的开销从哪儿来啊!”萧子琪站在三女中间当然第一个开口,数落李璲得不到什么回应,就使用指桑骂槐的方法对着怀里的孩子开炮:“你父王是个大善人,你别怪他哦,他不准备给你多留些财产,咱以后长大了自己努力赚好了,娘亲帮你” 怎么好像自己真做错了似的?李璲无奈苦笑道:“薄利多销的道理你都不懂了,还号称萧家的才女呢!那么大个家族出来的人好意思把几成利钱挂在嘴边?”当然,换来的只有白眼。 萧子琪可是有同盟军的,马上窜出个人影把李璲扣过来的大帽子抵挡在前面:“咱府里自然是不缺钱的,甭管姐姐的萧家还是我们裴家都比不上,可正因为此,殿下您想没想过,咱府里本来就是风口浪尖上呢,现在这样做可是和全天下的世家为敌了,您总不能让别人跟着没法儿赚钱啊!”裴慕然也算说到点儿上,毕竟行万里路后阅尽世态炎凉,比萧子琪看得远,能想到市场经济的门槛了。 “和全天下的世家同流合污?那就是和全天下的百姓为敌呗”李璲真是太欣慰了,眼前就有被自己逼出来的专家学者了,但还是摇了摇头不想直接说出想法。李璲闪躲开裴慕然挡满了世界的高耸酥胸,发现李季兰站远了一步好似不想搀和,那怎么行呢,李璲直接发问:“兰儿,你也和她俩一般见识么?” 李季兰出身低微,自然不敢和那二位一般说话,但既然王爷见问了,才女还是要有才女的气节的,不说是不说,既然要说就得有点儿创新的。李季兰的朱唇轻咬着罗帕,抿了抿嘴笑道:“奴家听说,殿下宣布了百姓把钱存到汇通局里的话,还每年返还百姓的利息,奴家可想不明白,嘻嘻,咱府里又不缺钱” “啊?什么存钱还倒找利息?啊!”萧子琪和裴慕然异口同声的惊呼,差点儿把孩子扔出去。 李季兰张嘴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璲就知道坏了,两只手可不够用,到底捂自己耳朵呢还是准备接飞出去的孩子呢?太纠结了!心里只有慨叹:为了盛唐,我容易嘛我 看书蛧首发本书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八卷金融命脉第章活广告汇通号死马可医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281章 终章 - 谋唐曲 - 天策上将 恋上你看书网,,, 父皇终归是不打算相信任何人了啊!李璲独自在假山丛中哀叹不已。伤心,失望,忿忿,各种情绪交织着萦绕着李璲的心头,前世有些优柔寡断,这一世风生水起中以为自己改变了性格,其实未必这个时候也许就差一个人一句话的鼓励。 那至高的权利对任何人都是致命的诱惑,即便是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几十年的人依旧不会厌烦,何况是在宝座下面挣扎、仰望的人呢?此刻李璲就在仰望!在花园的假山下高高的抬着头,好似能望穿虚空直接望到长安城里的大明宫似的。 李璲背后一直最坚固的支撑高适先生适时的出现了,没有多余的废话,上来就直说:“殿下还在犹豫么?一定成功的事儿为何还不办呢?”高适很清楚自己就是仪王殿下的决断力。 李璲猛回头,不禁皱眉道:“一定成功么?起码还没有个合适的理由啊!”所谓师出无名,即便李璲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京城里南衙十六卫、北衙三军有一半儿都在萧家手里,没在萧家手里的另一半儿都被墨鹰卫监视着,而六部九卿中的官员都是摆设罢了,他们下面的吏属多有这几年从仪王学院毕业的学生,何况枪杆子里头出政权的道理李璲最清楚,那些文官根本不重要。 所谓找个合适的理由,其实就是给天下一个交代罢了。 高仲武阴沉下脸,掷地有声道:“殿下啊,江淮通往长安的水泥路修好了,火炮车和火枪队也都练成了,雪狼卫和紫蛟卫集结待命,还有什么不成功的?错过了今天不开拔京城那就得遵旨开赴辽东去!真等着皇上把众皇子的力量都分而置之了,那可就再没有合适的机会了。至于理由嘛清君侧三个字用了上千年呢!” 李璲岂会不知高适的意思?父皇想缓图之温水煮青蛙啊,那自己就只能雷厉风行了!可是,终归有些不甘心:“非要起战火这条路了吗?本王费尽心力刚把大唐的农工商经济弄出些眉目啊,就要半途而废了” “没有霹雳手段,怎怀菩萨心肠!”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李璲轻轻的点了点头,虽然动作细小,但高适一直在注目着,此刻李璲点头的下巴好似劈天之斧,划破了苍穹,高适立时转身向院外大喊一声:“起兵!” 顿时人喊马嘶轰天响,滚滚烟尘立时升起了高空,整座江宁城好似沉睡中的婴儿醒过来,所有人都登上高处望向教军场的方向,平时谁也不知道仪王手里有这么庞大的军队,今天突然浮出水面来,混在人群中的朝廷细作简直目瞪口呆人马的数量不重要,可那些黝黑的钢铁战车是什么东西? 消息必须马上送出去啊!可这些细作就算来得及找来骏马,又怎么比得上靠蒸汽带动齿轮的装甲车快呢!眼瞅着望不到尽头的钢铁车队风驰电掣而去,在坚硬的水泥路上直到消失,那人群中各方势力派来的细作竟凑到了一起,互相对视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仪王府的力量,天神下凡一般,早就不在同一个级别上了! 响晴薄日的天空中平白一个炸雷轰醒所有人的思绪,要变天了! 不过五天而已,长安城外遍插雪狼卫的旗号,朱雀大街上威风凛凛五步一岗挺立着紫蛟卫以及他们手中的火枪,大明宫从承天门开始早被墨鹰卫悉数打开,仪王璲的碧玉车招摇过市在郭子仪的陪同下径直驶入到太极殿前! “山南经略使李光弼参见仪王殿下”、“陇右安抚使李嗣业参见仪王殿下”、“安西大都护高仙芝参见仪王殿下”、“剑南节度使盖嘉运参见仪王殿下”、“羽林军大将军萧子夜参见仪王殿下”、“幽州太守安禄山参见仪王殿下”整整两列顶盔掼甲、紫袍金带的大将阵列在玉阶前,肃穆的看着仪王李璲从中间大步走过,而被火枪挡在更远处广场上的京城百官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李璲一步一步的登上太极殿的高台,那高台上赫然是三个孤零零的人,高力士和杨思勖搀扶着面无表情的李隆基,从长安城喊杀声震天的那一刻起,就矗立在这片寒风中。 还有个妩媚多娇的边令诚,快步下台阶迎向了仪王李璲,扶着李璲登临而上,最终直面在李隆基面前。边令诚张了张口,终究在李隆基的冷眼中退在一旁,而李璲却很轻松的掸掸锦袍,轻声道:“拿出来吧” 唐玄宗竟不知儿子这句话是对谁说的,直到三秒钟的安静过后,高力士和杨思勖同时松开他的手臂,缓缓挪步到对面仪王的身旁唐玄宗目瞪口呆,看着高力士从袖笼中掏出传国玉玺的金匣、杨思勖展开绣着龙纹的诏书,李隆基脑中只想到“禅让”二字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喉头一甜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这一刻,是一个时代倒了。 狂奔而来的武惠妃等人,忍不住大喊着:“竖子敢尔!李璲你你好大的气魄啊!”说到最后声音反而小了,终究趋于无闻,因为谁都明白了事实摆在这里,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心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李璲挥一挥手,墨鹰卫冲过去顿时一大帮男男女女被捆了个结实,李璲转身南面宫外,山呼“万岁、陛下”的声浪高昂着冲散了天上的云、以及长安城内浓厚的血腥味,李璲目视苍穹,只有真正掌控这片土地,才能好好的建设、保卫它啊。 本書源自看書辋 手机阅读本章: 本书最新下载和评论本书: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第八卷金融命脉第章终章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