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谋锦 - 茗沫沫     大明永熙二十二年,皇太子明璋行巫蛊之事,居心叵测,庸碌失德,着废黜皇太子之位。     太子太傅,内阁文华殿大学士孟公茂顶着烈日空腹跪于奉天殿玉阶前两天两夜,以死谏言太子是被人构陷冤枉。     明武帝大怒,言:“尔以死相挟,置朕于何地?”     遂命锦衣卫于大廷之上,剥除衣服,施以杖笞。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上疏:“决杖赎死,恩则甚优,解体受笞,事颇为辱,止可施之徒隶,不当及于士人。”     明武帝怒极反笑道:“士人自古清贵,‘刑不上大夫’一言于天下百姓诸卿实为不公,朕今改之。”     诏谕:“革除太子太傅,文华殿大学士孟公茂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所有功名,贬为庶人,廷杖五十,以正视听”。     天下文人士族没有深究为何五十廷杖没有要了这两位年过五旬老臣的性命,一个个睁着泛着血丝的亢奋眼睛,奔走相告,高声阔论,     文臣以死见谏为荣,今有孟公,杨公,实为我等之楷模。     孟氏一族隐为士人清流之领袖家族。     忠介之臣遂以廷杖杖毙为荣。     永熙二十七年,皇太子明璋复位,孟公茂加封一品左柱国,授特进荣禄大夫,孟氏一门一时荣光无两,     永熙三十年,皇太子明璋薨,孟公茂得知后哭啼泣血,卧病不起。     西元1398年,永熙三十一年,戊申年冬,明武帝明昺驾崩,字国瑞,谥号开天行道肇基立极大圣致仁文下俊德成功武皇帝,庙号太宗,尊号武皇帝,     遗诏皇七子明耀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大明第二十七位皇帝明英帝明耀祭拜太庙,于开年新春在奉天殿登基大宝,大赦天下,年号天弘。     然而在登基仪式顺利进行至尾声,恭谨严肃的大殿上所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病的只有一口气的孟公茂颤巍巍由着家仆慢慢的居然腾挪到了大殿中央,     “先帝啊,您怎么能把这万里江山交由这样一个弑父杀兄的乱臣贼子啊,我大明亡矣”。     也许是回光返照,孟公茂原本病的一丝血色都没有的皱巴巴的脸孔此时红光满面,     连这句足以使殿上所有勋贵重臣连想一想都要惊惶至极的话,喊得是中气十足,浩气盎然。     说完,他也不看所有大臣那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那么大的嘴巴,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极力的撞向了大殿中的盘龙金柱,     让以狠厉煊赫于朝臣中的锦衣卫都因为他那句话震撼力太大,愣神了一瞬间,而没有阻止住孟公茂的名垂青史。     抑或者是遗臭万年。     看着孟公茂一脸狰狞,满脸血污的躺在血泊中,所有大臣耳边回响起他刚刚的那句话,齐齐的打了一个冷颤,两腿一软,     穹顶金碧辉煌的奉天殿里跪的是乌压压一片,各色的官服帽甚至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所有大臣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只有那些刚入朝新科的士子们匍匐在地的眼眶里抑制不住泛出了激昂的泪水,血液似乎在沸腾。     孟公,丹心一片,当朝大儒啊。其清名以后恐怕仅此于四位圣人之后了。     不说这初入官场的小士人心中那点不成熟的看法,这殿中的不论是王公大臣还是文官小吏此时都被空气中似乎凝结起来的肃杀之气激的全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全身银光鱼鳞铠甲的羽林卫和金吾卫手指按在刀柄上,源源不绝的往外散发着冰寒的死亡之气,看到明英帝那俊美如神祗的脸庞上此时如冰霜覆盖般冰冷,     两卫的指挥使手势一抬,“唰”的一声,是这殿中上百名禁卫军利剑出鞘的声音,殿中的刀光剑影映衬着金闪闪的大殿,使得所有人眼睛惊颤,睁不开来。     远处殿外也传来整齐划一的军队脚步声,是增援遣调的禁卫军过来了。     殿中此时的杀气犹如实质,压在这上百名的王公大臣的身上,一位位都是在外面呼风唤雨的人物,此时却忍不住的身体抖入筛糠。     孟公茂,你要死也别拉我们做垫背的。这是那些在官场中混得很不错的文臣大夫的想法。     天哪,我寒窗苦读十年,一朝高中,不会还没来得及展开抱负,就成为刀下亡魂了吧?这是今科状元的想法。     不会的,不会的,睿亲王虽然行事一向目无法度,恣意妄为,可是也不会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除掉这在场的所有人,史官的口诛笔伐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是还没有习惯睿亲王晋级为明英帝的宗室勋贵们在默默给自己打气。     看着御座脚下的所有王公大臣们以头碰地,身体抖个不停,明英帝薄薄的唇角微勾,带着轻笑声和戏谑的语气说道:     “这老儿还是这么喜欢沽名钓誉”。     随着这道低沉磁性如金玉相击般悦耳的嗓音响起,所有人只觉得空气中一松,所有人都能呼吸了,原本沉沉的杀意也消弭的如同之前的幻觉一般。     羽林卫和金吾卫复退到大殿外,这其间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连同那刀剑回鞘的动作似乎都带有了一丝柔意,软绵绵的寂静。     “众爱卿都平身吧”。     随着这句话,大臣们站起身来有些贪婪的小口呼吸着,这空气重回胸腔的感觉,使得所有人都感觉从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回来。     “孟氏一门九族之内所有男丁明日午时斩立决,所有女子充入官婢”,     明英帝轻轻的一句话,上百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殿中大臣任由额上的冷汗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玉磨地板上,一个个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不敢动一丝一毫,生怕牵扯到自己。     殿中自有制敕房舍人撰写口谕诏书。     就在这个档口,还真的有一位年轻仕人从列位大臣队最后面靠近大殿门槛处,一步跨出,跪在地上,“嘭”的一声头磕地的声音虽不是很响,不过却使得所有大臣的小心脏齐齐的颤了颤。     这些文人士子能不能别整幺蛾子了啊!     这双眼泛红的年轻人正是刚刚心内激荡,眼眶流泪的士子,     “圣上,孟公言行过激且辱及陛下死不足惜,还请陛下念在刚登大宝,大赦天下的份上,放过孟氏一门吧。而且即使杀光孟氏族人,也挡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那人说完,恭敬的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头。     禄亲王听完那年轻人的话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有点站不稳,偷偷瞄了一眼皇帝,果然明耀那小子笑了,     禄亲王是明武帝唯一在世的弟弟了,整个皇族除了太后他辈分最大,是宗人府如今的宗人令,明耀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就知道这小子你不能要挟他,不然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位超品的老王爷论起哪的戏最好听,哪的蛐蛐最好战这些没有他不知道的,哪怕犄角旮旯里,他也能踅摸出来。     可是今天,他实在不明白这些文臣一个个都跟得了疯病一样,他们大明的江山由谁来坐是他们明家自己个儿的事,至于这些人一个个的不是以死相逼就是依言恐吓的吗?     他只知道他的这位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侄子生气了,瞧那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嗯,应该气大发了。     禄亲王努力的缩缩自己的大肚子,我不存在,我不存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站在第一排第一位的禄亲王自己骗自己玩,玩的很不错,他身后的内阁首辅大臣胡元苏被他退后的穿着莽纹云靴的大脚踩的脚趾头都要肿了,咬着牙,脸都皱在了一块,显得皱纹又多了几条。     明英帝斜睨了一眼锦衣卫指挥使,那指挥使还因为他的笑失神了一瞬间,看到皇帝看着他的眼光,登时身上冒出一身冷汗,一个眼神过去,立马有两名锦衣卫上前,驾着那年轻仕人就出了奉天殿,     “陛下,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是以为大贤,为人君者,如果连一两句忠言都忍受不了,怎堪负有这天下···”     远去的声音随着一声微弱的似是利刃穿过皮肉的声音戛然而止。     殿内的大臣越发的僵直了,     “朕的耐心不太好,所以众爱卿谏言可以,但不要重复在一件毫无意思的事情上”。     明英帝轻叹一口气说道,似乎有点烦恼,因为这些聒噪的酸儒。     “是,陛下”。底下所有大臣整齐的回道,尽管声音里仍有一丝颤抖。     西元1463年,明英帝明耀驾崩,明英帝字显扬,谥号文武大圣大广孝简光文治武安仁止英帝,庙号高宗,尊号英帝。     明英帝在位期间,明朝疆域版图扩大一倍,东含朝鲜及大海,南扩越南,缅甸,西至葱岭之外,北盖鞑靼。     他亲征漠北两次,把鞑靼划入版图,又因为倭国在沿海的挑衅,而亲率神机营带领红夷炮,神火炮,攻占了倭国小岛,继朝鲜,越南,缅甸,鞑靼四个殖民国之后成为第五个大明的殖民国。     是殖民国而不是藩属国,因为明英帝压下了所有文人大夫上的奏折,     什么为了彰显我中华天威,与那些番外未开化的野蛮小国一般见识实是丢了我大明上国的脸面,打发他们一点钱财就是了。     这些上疏的可笑程度在明英帝看来就和当年孟老儿的一番作态一样可笑之极,打赢了还要给他们银子,哪来这么好的事?     于是,明英帝御笔一批,这些小国的资源源源不断的供养着大明帝国。     大明朝的人口像吹气球一样迅速增长,老百姓也都有多余的银子可以多讨几个老婆了,倭国的战俘女人更是像货物一样不值钱。     明英帝派遣使团出使西洋,与三十几个大小国家都有贸易往来,把大明帝国的赫赫威名随着使团带到世界各地。     修通了国内大小驿道上千条,征发民夫一百万,修通了京苏,京浙,京藏大小运河上万道。     着翰林院学士修撰《天弘大典》,保存了历史地理,文学艺术,哲学宗教,和百科文献,是有史以来最全的一部百科全书。     他死后的几百年间,**像比他的功勋还要多,据说他两征漠北斩俘三十万,     在位期间发生过两次暴乱谋逆,一次江南士子自发上万民书,请明英帝下罪己诏,禅让退位。     据说这次江南血流成河,士子们的血把十里秦淮河都染红了。     一次在他亲征倭国时,国内因为长期的征战爆发灾荒,流民揭竿而起,各地匪患成群,就在全国各地烽火连成片成席卷京师之势时,他凯旋而归。     据说这次神火炮曾经令倭国人远远望一眼都要吓得匍匐在地的炮弹对准了曾经是本分庄稼汉的流民贼寇,伴随不断响起的炮声,神州大地上的天空都被血色映红了。     为什么都是“据”说呢?因为明英帝在位六十年,没有让史官们记录只言片语,大明五百年治世,唯明英帝天弘六十年历史是一片空白。     史料中仅存有他龙飞凤舞的一行草书:朕之一生行事,无须他人赘言评判。     后世史学家望着这挺拔矫健,恣意狂放的草书,唯有叹气不已。     在他死后的两百多年后,大明被他的一个不孝子孙给弄丢了,大周取代了大明,周太祖怒气勃发的带着一干文臣武将要去拔了他的陵寝,却发现陵寝为空,里面仅有他的皇后和妃子们,还有那些数不尽的陪葬品。     周太祖无奈,只能强行在陵墓碑祂上更改他的谥号,为炀帝,周史记载明炀帝暴慢无亲,杀戮无辜,好内怠政,外内从乱。     (因为我比较喜欢“明”这个国号,所以文中才是大明朝,属于架空。请看文的姐妹不要追究。)           第1章 前世今生 - 谋锦 - 茗沫沫     浓密乌黑的羽睫似蝴蝶的轻翅在微风中一样微微颤动,孟言茉透过长长睫毛的看着眼前有些模糊朦胧的环境。     她躺在金罗玫瑰红蹙金雕菊花纹鸳鸯莲瓣的柏木拔步床,头顶是碧霞罗撒木槿花香纹的帐子,透过影绰的纱帐,远处是绣着逶迤粉色水仙散花绿叶的清烟纱床屏。     床屏的左侧临近菱花格窗是紫金流花鎏刻的榆木独板夹头榫条书案,案上放着笔墨书砚等物,白玉雕山水的镇纸在窗棂透过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镇纸光滑水润,书案映着光泛着沉沉的色,显然是主人常用的原因。     书案左下边是紫檀木嵌金累丝牡丹花纹双鸾点的书架,书架上放着一些感慨春花细雨诗词的书本,像《南朝伤春》,《晚春暮雨》之类的诗集摆满了书架,显示主人是一位性情绵软感情细腻的人。     书案右下边是一架黄花梨包镶翡翠滴珠的多宝格,上面有翠绿莹润刻花草叶纹的龙泉青瓷插花瓶,有玉壶春瓶等物,     在床屏的右侧是黄花梨喜鹊珠花刻累丝嵌宝孔雀纹的方角四件柜,地上铺着绛紫色绣有海棠团花纹的地衣。     孟言茉虽然看着这些家具器具不甚清晰,可是这些东西她太熟悉了,大部分都是她母亲当年的陪嫁,布置在她的闺房中。这是她上京之前在扬州府的闺房啊!     孟言茉猛地坐了起来,房中寂静无声,她抬起自己的手,这是皮肤滑腻却肤色发黄的手,孟言茉把身上的锦被一掀,有些激动,有些颤抖的小跑到妆匱前,     看着黄铜鎏金刻缠枝的琉璃镜中,那记忆中的脸孔,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尖尖的下巴,已经初现美人端倪,却因为发黄的肤色减分了不少,     只有那仿佛会说话灵动的眼睛,成了这张脸上最大的亮点。     孟言茉终于确认了,她重生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真实的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在大脑中接受了这一认知后,她有些痛苦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老天难道是觉得她上一世受的苦不够,再让她重新经历一遍吗?     在上一世,她和弟弟在孟家无依无靠,母亲生下弟弟后就血崩气竭而亡,父亲眼中只有功名事业,她一向认为温柔体贴的桂姨娘在她的婚事上动了最大的手脚,     她的庶妹孟言雅替代她嫁给了威远侯世子,虽然后来也因为孟家的大劫,被夫家休回,可是她当时被人欺骗的痛苦,缠绕了她两年。     弟弟早夭而亡,她在孟家成了无依无靠的人,祖母不喜,祖父和父亲有等于无。     在她及笄那一年,她的继母为了父亲的前途,把她许配给已经年逾四旬的吏部尚书做继室,而这也是她的父亲默认的。     正在出嫁前夕,孟家大劫来临,她的婚事自然也无疾而终,孟言茉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之后,孟氏一族因为长祖父的连累,九族诛灭,男丁全数斩首,女子充入官婢,说是官婢,可是那些如吸血蚂蝗一样贪婪的掌管内务府的太监宦官们把她们这些曾经是最顶端的书香贵女们卖给那些低级军官们,     有的甚至充入了军中红帐,     孟言茉相比那些族中姐妹们也许是最幸运的,在内务府假模假样的第一次把她们拉到官营的奴仆公所时,她被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志恒大人家的大小姐杨羽柔看中,买回了杨家,     她以为杨小姐是看中了她出身孟家,受过良好培养的原因,打算把她买回去做个侍书的小丫鬟的,     她想错了,杨小姐把她带回杨家后,仿佛忘了她这个人一样,把她交给了管家随便安排。     她在杨家做着最苦最累的低等丫鬟的活,又因为她是罪官之后,这在杨家也不是什么秘密,所有的丫鬟婆子总是欺负她,把活都给她做,她要是反抗一句,就会有更多更累的活等着她,     而且还会吃些皮肉之苦。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许就这样蹉跎了一辈子,杨大小姐被选入宫封为柔美人,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带着她进了宫。     当时的她正是如花的年龄,却肤色蜡黄,头发枯萎毫无光泽,她想这应该是她身体一直不好,又加上常年劳作的原因。     她想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明白杨大小姐为什么要带她,她拎着一个小包袱跟着杨羽柔进了据说吃人的后,宫。     同样杨羽柔把她丢到一边,任由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负打压她,她看着杨羽柔一步步从美人到贵人,到柔嫔,到柔妃,在到柔贵妃,     短短五年,杨羽柔从一个小小的美人,成了四大贵妃之一。     而孟言茉觉得自己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在杨羽柔一次去见太后的时候带着她去了,孟言茉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行人后面,     孟言茉觉得自己的长相实在是毫无出众而言,硬要说亮点的话,那可能就是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了,     太后居然注意到她,她有点受宠若惊,太后看着她那对大眼睛,面带微笑,孟言茉当时只觉得身上有点冷,     事后证实,孟言茉的感觉是对的,     太后任由慈寿宫的宫人折磨她,与跟着杨羽柔时受到的身上的皮肉之苦不同,慈寿宫的宫人在揪到她的错误后,总是会想着法子折磨她的眼睛,     有时用辣椒水辣,有时用胡椒粉蛰,     孟言茉当时只觉得生不如死,可是却没有勇气去死,她恨自己的懦弱,她的视力越来越弱,身体也渐渐熬干。     她心里当时甚至是感到快乐的,她终于要解脱了。     她要死了,心里唯一放不下的是灭族之痛,其实说痛也说不上,孟家虽然给了她锦衣玉食,却也带给她灾难。     准确来说这种放不下是一种好奇,一种牵扯着几百条人命的好奇,带着血腥和忌讳,越发的使孟言茉放不下。     长祖父的那句话带给了孟家灭顶之灾,同样在民间传开了,百姓对明英帝“弑父杀兄”夺位之争有着各种猜想,却无人敢言之与口,哪怕在至亲人面前,     因为锦衣卫的密探隐藏在各个角落,朝中大臣夜晚睡在哪个小妾房中,恐怕明英帝都是知道的。     对于孟家一门灭门之祸的罪魁明英帝,孟言茉在宫中近十年,也是见过几面的,当然都是偷偷看一眼,     在羽落宫和杨羽柔谈笑风生的举止带有优雅与慵懒的明英帝,和在慈寿宫对着太后恭敬却带着淡淡的冷漠的明英帝,孟言茉无法把明英帝和人言中的杀人狂魔联系到一块。     不管如何,作为灭门仇人的明英帝,孟言茉心里是无法认同和仰视的,非要说看法的话,那就是恐惧。     把她从金尊玉贵的奢侈生活的大小姐带入到地狱里的恐惧。     顶着这种恐惧,孟言茉把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全都贿赂给了文渊阁的洒扫太监,     文渊阁是明英帝最爱待着的皇室书楼,里面的藏书量据说是整个大明最大的,孟言茉想,如果有记录那次事件的档案书籍的话,应该就在这书楼里,     孟言茉在犹如迷宫一样的书架中穿梭,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架白玉鎏金龙纹的书案放置在相对空旷的地板上,她被书案上一个在阳光下闪着光的小巧玉狮镇纸吸引了目光,     她的视力此时已经很差了,不过她在家世没有败落前因为很喜欢收集各种精致精美的镇纸,所以在远处就看到了,     她走近,才注意到镇纸下压着的书籍上的墨迹似乎还没有干,旁边的墨玉羊毫笔随意的扔置在笔洗上,     拿起那本书,她被第一个字“朕”,惊得手中的书差点给扔了,定了定神,她又看了几行字,发现这似乎是明英帝亲自书写的类似于自传的记事文本,     她手指颤抖,锁着日期,翻到永熙三十年,那一年太子薨,她想知道孟家在那究竟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在那几页中,她果然找到长祖父的名字,     她看书极快,一目十行,被那淡淡的文字口气里所隐藏的腥风血雨,惊的蜡黄的脸色越来越白,她重重的喘着气,胸膛起伏,     她一直都知道长祖父对于名利的看重,却不知道这一切灾祸都缘于长祖父为了一己的名利,把孟家百年基业推入深渊,     “写的还行吗?”一道悦耳但却清冷的磁性嗓音淡淡的问道,     孟言茉的耳里这声音不大甚至还带着轻笑的话语,仿若那来自九天上的雷电一样,骇的她心脏如鼓,手脚冰冷,     这声音她识的,一向目无轻尘的杨羽柔不知道多少次被这声音打趣调侃的螓首低垂,满面桃晕。     是明英帝!!     现在不是早朝的时间吗?他怎么在这里?孟言茉只觉得心脏快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她机械的转动脖子,视野里远处有些模糊的榻上,似乎斜躺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只有那黑如泼墨的狭长眸子在阳光里闪着耀眼的光泽,清晰的映入了孟言茉有些浑浊的眼睛里。     “你是孟家人?”这句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句话就像是勾魂使者的招魂幡,孟言茉觉得灵魂似乎脱离了**,飘飘荡荡,她好像听到了那男人有些遗憾的说道:“本以为来个有趣的,胆子真小”。     说完还用穿着龙靴的脚踢了踢孟言茉的头,     孟言茉是被吓死的,也许是她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情绪过激才猝死的。     身着单薄的中衣,蹲在地上,孟言茉简单的回忆了她重生前的一生,一个字:苦。     她就像孟家这艘巨轮上的一个小虾米,被孟家带入了地狱的深渊,也许她还是比较幸运的,在地狱十七层,大部分她的族姐族妹们,在地狱十八层。     孟言茉不知道她重生的意义在哪里?也许她临死前得知了一些隐秘的事情,可是她即使知道这些,在孟家她只是众多闺阁弱女中的一员,对于长辈们的事情,没有一丝置喙的权利,     她又如何来改变孟家的命运?     弟弟早夭,难道在让自己经历一次亲人离世的痛苦?     孟言茉抱着头,眼泪顺着尖尖的下巴流下,滴落在厚厚的地毯上。     长祖父远在京城,就是祖父也不能干涉,何况自己在及笄前一直呆在扬州的祖宅里。     泪水结成珠,成行的滴下。     孟言茉觉得心中的郁闷渐渐的消散,眼前也渐渐清晰。     终于她目光中不再有怯懦,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沉静,前世的苦难虽然带给她痛苦,却也让她坚强。     既然不敢去死,那就好好的活着。           第2章 改变 - 谋锦 - 茗沫沫     “小小姐,你醒啦!”,一个惊喜的声音蓦然响起在寂静的房中,     孟言茉抬起头,在孟家只有王嬷嬷在情绪激动时会叫自己小小姐,王嬷嬷是已故母亲的乳嬷嬷,心地质朴善良,对待自己更像亲生孙女一样真心疼爱。     “九小姐,你怎么能穿这么少就下床来呢?快到床上躺着,您烧刚退,再烧上去可不得了,别看现在春至都过了,风还是大着呢,有句话不就叫做春寒料峭吗。”     “您跟小姐当年一样,虽然都是瘦瘦的身体,按道理不怕热的,但却格外贪凉,这夜里刚开始有点热乎,就开始蹬被子了,茗绿这丫头夜里睡得也太死了,都不知道看看主子有没有冻着,     回头奴婢还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不能看着自己是小姐当年留给您的人,就渐渐的拿大了。     不行,这以后还是奴婢来值夜吧,这些小丫鬟们都太不经事了。”     王嬷嬷一边埋怨孟言茉不会照顾自己,一边絮叨着扶着她就朝床上走去。     茗绿是她的大丫鬟,是母亲留给她众多丫鬟到现在还留在身边并做到大丫鬟的唯一一个。     其他的不是被管事调走了,就是被桂姨娘替换了。     上一世,因为茗绿曾暗示让自己提防桂姨娘,让自己不喜。惹了自己的疏远,后来自己主动把她调走了,再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也不知道在孟府大难的时候,她有没有出孟府。     父亲在京城做官,她们三房只有孟言茉姐弟两人,和桂姨娘带着孟言雅。     又因为老太太姚氏不喜欢孟言茉已故的母亲,所以并不看重她们这几人,所以重视规矩的孟家,三房的内院却由一个姨娘在打理。     孟言茉任由着王嬷嬷唠叨,只觉得淡淡的温馨,前世的时候,在自己的婚事被桂姨娘动手脚后,王嬷嬷不顾体面对着桂姨娘大打出手,被继母发卖了出去。     而当时的自己除了哭,什么都不能做。     孟言茉知道,王嬷嬷当时那么生气,是因为王嬷嬷一直也是相信桂姨娘的,孟言茉听王嬷嬷说,以前母亲在怀孕的时候,胎相本来就不稳,     是桂姨娘从孟家一步一叩首的到寒柘寺求来了平安符,之后母亲的胎相果然稳了许多,才顺利的产下了自己和弟弟,母亲因为身体损耗太大,气竭而亡。     所以王嬷嬷一直都不反对自己和弟弟亲近桂姨娘。     经过上一世,孟言茉对桂姨娘保留所有看法。     前世忽略的问题,现在想来,到处都是疑点。     母亲胎相不稳,在桂姨娘诚心拜佛后,奇迹好了,却生产时血崩。而自己和弟弟自生下来身体就不好,这一切切,在孟言茉经过宫里处处**算计的经历后,不得不想的多点。     以前听王嬷嬷说过桂姨娘是母亲新婚后,和父亲回娘家时,路过福全大街时看到卖身葬父的桂姨娘。     母亲从小就心底软,当时新婚甜蜜的她更是觉得桂姨娘很不幸,于是就把她收为了贴身丫鬟。     王嬷嬷觉得母亲对桂姨娘有恩,桂姨娘肯定会忠心的,所以对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母亲的贴身丫鬟,也没有什么不妥。     在已故母亲和王嬷嬷心里,那些阴暗的内宅很遥远,母亲是外祖父的独生女,外祖父一生都没有纳妾,只有外祖母一人,     大概只有这样的成长环境,才养成了母亲这样善良的性格。     福全大街是扬州府珠宝铺子集中的地方,桂姨娘在这样的地方卖身,恐怕也是因为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孟言雅后来被记在继母名下,成为嫡女,代替了自己嫁进南安侯府,是什么样的筹码使得继母会同意让一个庶女成为嫡女?     孟言茉心头一震,想到了早夭的弟弟。继母后来产下了嫡子,却不是嫡长子,根据孟家家规,家产的继承必须是嫡长子,无嫡长子才由嫡子继承。     孟言茉靠在丁香色绣有桃花瓣蝴蝶纹的刻丝大迎枕上,头昏昏的,有些发烫,她知道这不是因为王嬷嬷说的着凉的原因,     确切的说这是孟言茉第一次发病,在她之后的十五年生涯中,不断的重复着这种类似与风寒的症状,每次病愈后,身体就会更差一点。     弟弟比自己更容易发烧,身体也更差。     一丝凉凉的滑腻的触感使得孟言茉烫烫的额头舒服了很多,     “茉儿还有点烫啊”,一个满含担忧的声音在床头想起,孟言茉没有睁眼,她知道是桂姨娘在和王嬷嬷说话。     桂姨娘收回白皙纤细的手指,满面关切之情,如果第一次看到这画面的人,一点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位慈母才会有的表情和眼神。     “是啊,这孩子总是喜欢踢被子,我交代过茗绿了,可是这丫头夜里就是睡得死沉”,王嬷嬷说着瞪了一眼茗绿,     茗绿垂下眼眸,没有反驳,她不知道为什么王嬷嬷坚定的认为是小姐蹬被子的原因。她夜里每隔一个时辰起来看一次,小姐没有蹬过被子,所以她才怀疑是药的原因,     药都是桂姨娘派的人煎熬,她也偷偷的在旁边看过几次,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可是她还是觉得小姐不应该再喝桂姨娘端来的药了。     “茗绿办事情还是很稳妥的,也许是窗下漏了风,并不是茗绿不仔细的原因,回头我让人把这里的窗户重新再装一遍,”     桂姨娘看着茗绿。又微笑着对王嬷嬷说道,     “还是姨娘想的周全,就这样办吧”,王嬷嬷高兴的说道,显然她认为自己漏想了这一条。     茗绿依然低垂着眼睛,似乎对桂姨娘替她说话无动于衷,桂姨娘也不介意,依然和煦淡然的笑着,     她身边的孟言雅却有些看不过去,     “姨娘替你说话呢,你这丫头是木头人不成,道谢都不会吗?”     “谢桂姨娘”,茗绿木然的福了一福。     “你・・・”看着茗绿敷衍的样子,孟言雅正要教训,被桂姨娘拉住了手,轻轻拍拍,示意她不介意。     几人的目光都在茗绿身上,没有注意到孟言茉黝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一切,桂姨娘回过头,看到孟言茉的眼光,心里一动,眼神闪了闪,     却没有说什么,她觉得孟言茉的眼神似乎变了,以前的孟言茉眼底一片清澈,如今却是黑黑的一片,没有了以前的天真灵活,变得内敛,     她只以为是孟言茉刚刚病愈,精神不大好的原因。     “茉儿,你醒了,快喝药吧,凉了药性就散了”。     桂姨娘言笑嫣然的端起白瓷碗,里面是黑黑浓浓的药汁,映的这洁白如雪的白瓷碗越发的晶莹剔透,     孟言茉看着这碗,她记得这应该是母亲的陪嫁,她们三房的收放母亲陪嫁的库房钥匙现在在桂姨娘那里。     “姨娘教的好规矩,我的大丫鬟,孟言雅,轮的到你教训吗?”孟言茉的声音还有一丝病中的沙哑,像以前一样软糯,此时却带有冷冷的寒意。     孟言茉冷淡的嗓音使得屋中的几人同时抬起头,桂姨娘眼中闪过惊讶与疑惑,王嬷嬷则是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     孟言茉是嫡姐,孟言雅只是一个庶女,她自然没有资格来教训孟言茉的大丫鬟。     茗绿则是惊喜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孟言茉,同她刚才木然的表现截然相反。     “我是孟府堂堂的十一小姐,她一个奴婢我怎么教训不得?”孟言雅此时才五岁,尽管平时表现的还算是可圈可点,此时也没有了平时的修养。     孟言茉看着气的脸孔通红的孟言雅,微微笑起来,上一世她被桂姨娘教的一股小家子气,平时不但不会往祖母姚氏面前凑,反而见到姚氏就吓的嗫嚅说不出话,     弟弟虽然在读书上很有天分,不够继母的严厉也使得弟弟越来越不敢再长辈面前说话。     因此她们姐弟两人在祖母那里像隐形人一样,反而孟言雅能说会道,很会讨姚氏的喜欢,孟言雅那一身做派反而像她们三房的嫡女。     这也许是南安侯府后来愿意默认孟言雅替嫁的原因。     在继母没有进门的时候,三房的下人几乎唯桂姨娘事从。     孟言茉奇怪的是一向重视规矩的姚氏怎么会给一个姨娘几分脸面,目光转到那个白瓷药碗上,     也许她不知道的是,桂姨娘一直是拿她母亲的陪嫁做人情?     看着孟言雅的跳脚,孟言茉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桂姨娘,     “雅儿,怎么跟你九姐姐说话的,快道歉”,桂姨娘心里微微皱眉,她终于发现孟言茉的反常。     看到桂姨娘的眼神,孟言雅虽然不甘愿,但还是服软,     “九姐姐,我年幼无知若是冲撞了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计较”。     看到孟言雅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能屈能伸了,孟言茉很感慨,她也是在孟家败落后,吃够了苦头,才会看人脸色行事。     “让一个奴才呵斥你,亏你也自称是堂堂孟家十一小姐。”     孟言茉淡淡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她直接说出桂姨娘没有资格呵斥孟言雅给她道歉,这句话使得桂姨娘母女两人脸孔同时涨红。     孟言雅因为自己的庶出身份第一次感到羞耻,     桂姨娘看着孟言茉,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在一瞬间就被她脸上的完美笑容掩盖住了。     “九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僭越了”,桂姨娘恭敬的福身,     桂姨娘审时度势的能力果然很强,刚才还一副慈母的作态叫自己“茉儿”,现在得知自己的改变后,立马改变了姿态。     “嗯”,孟言茉淡淡的应了一声,     “九小姐好好休息,婢妾告退”。桂姨娘发现事情变得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要回去重新想想,以前定的策略,也不能用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孩在病后变得这么难对付,她在这对姐弟身上下了多年的功夫,却在一夕之间崩溃,她需要好好的想想。     孟言茉看着屋子里低垂着头的几个小丫鬟,除了茗绿和王嬷嬷对自己关切外,其他的丫鬟们只是桂姨娘放在这里的眼线,对自己毫无忠诚可言。     这也是刚才在王嬷嬷和茗绿不得空的时候,自己这屋里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的原因。     桂姨娘没有随着父亲去京城的任上,也许正是因为她要在自己和弟弟身上下工夫,还有这三房的下人身上,     她知道即使跟着父亲,等新夫人进门,要打发她也就一句话的事情,而留在这里,她不但可以培养和自己的感情,还可以布置一些心腹人手,     上一世,桂姨娘不是成功了吗。     “我母亲库房的钥匙留下来”。在桂姨娘退到床屏外,正欲转身离去的时候,孟言茉的话使得她脚步一顿。     在孟言茉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这库房就是由她打理的,后来王氏过世,王嬷嬷一心照顾孟言茉和孟言昭两人,也没有想过这一茬,茗绿又被自己给调开了。     也许上一世,母亲的陪嫁都落在了继母的手里,当然桂姨娘作为贡献人,肯定也分得几分油水。     桂姨娘没有转会头的脸色很难看,她笼在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复又放开,她深呼一口气,脸色平静的转回身,从袖袋里掏出钥匙轻轻的放在了案几上,     微微屈身,不等孟言茉再说什么,就转头离开了。孟言雅没有她娘那么好的忍气功夫,脸色很难看的轻哼一声就离开了。     这个病秧子今天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以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粘着我姨娘,今天却对着姨娘不假辞色,     不过这样也好,以前姨娘总是想着给这病秧子不是打络子,就是绣荷包,都把我忽略了,现在病秧子不喜欢姨娘了,那姨娘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孟言雅毕竟还小,看到亲娘眼中天天关切的都是另外一个小女孩,心中难免有酸意,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姨娘做的这些事情的意义。     只不过这辈子,她应该没有机会感谢姨娘的苦心了。     “你们都退下吧”,看着站在房中如木头桩子一样的桂姨娘的眼线们,孟言茉心中一阵腻歪,     “是,九小姐”,小丫鬟们都退下了,只有碧杏和碧桃两人还留在原处。这两人是桂姨娘以前给她的,很得她以前的喜欢,一个管她的四季衣裳,一个管她的份例月银,     “你们两个耳朵不灵了,还是我的话不好使了?”孟言茉挑眉看向这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她自然是不能留的,这得等她请示过姚氏。     姚氏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老太太,她身边的大丫鬟自然是要报过姚氏的。     “九小姐说哪里的话,奴婢是怕小姐这里短了人使,行事不方便”,碧桃是姚氏房里负责梳头的张妈妈的侄女,张妈妈是姚氏的陪房,很得姚氏的信任。     “有事我自会唤人,要说短了人使,刚才我房里一个丫鬟都没有,我想喝一口水都是自己起来倒,你说,我要是把这事禀告祖母,会不会伤了张妈妈的脸面?”     孟言茉知道今天屋里当值的大丫鬟是碧桃,按道理,在没有小姐的允许,这些当值的丫鬟是不能离开房间的,     碧桃脸一红,她刚才去十一小姐院子里找竹音要个绣花样子,顺便去了桂姨娘那,     碧桃把袖子又拉了拉,遮住刚从桂姨娘那得来的赤金镯子。     “奴婢知错,还请九小姐念在奴婢多年服侍的份上,原谅了这一次”,碧桃跪在地上,她姑妈再得老太太信任,九小姐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要是让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孙女病中,屋里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她姑妈也保不了她。     “下去吧,我希望下次我说的话,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孟言茉淡淡的说道,现在知错?晚了,何况,也不见得知错,那袖子里的镯子当真是刺眼,     孟言茉感到眼睛也有些疼了。     “是,奴婢告退”。     屋子里就剩茗绿和王嬷嬷三人了,孟言茉头晕晕的靠在迎枕上,她和弟弟身上的毒素,要早些祛除,而且不能惊动人,谁知道桂姨娘这些年的经营,留了多少暗手。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怀疑到她了,说不定她会狗急跳墙。     “小姐,桂姨娘可是哪里服侍的不精心?”在王嬷嬷眼里,桂姨娘就是一个服侍她家小姐的一个奴婢,现在小姐不喜欢她,肯定是因为桂姨娘做事不用心。     “嬷嬷,我想吃茉莉花糕了”。孟言茉没有回答王嬷嬷的话,王嬷嬷没有什么心眼,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她也没有想过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王嬷嬷知道不但跟着操心,于事无补,而且可能会泄露情绪,引起桂姨娘的怀疑。     只好让王嬷嬷发挥她的特长了。     听到小姐撒娇的软软的嗓音,王嬷嬷觉得心都化了。     “好好,小姐想吃东西,那就是大好了,奴婢这就去做,”王嬷嬷高兴的说道,心里也不再想小姐是喜欢桂姨娘还是讨厌,只要小姐高兴就好,     “不过现在府里的茉莉花都是晒干陈藏的,做茉莉花糕不够香甜,不过没关系,知香斋常年都有各种新鲜的花瓣,奴婢这就去买”。     王嬷嬷一边自己说着,一边出了屋子。     等到屋里就剩茗绿和孟言茉两人了,茗绿心情有些激动,心里满满的期待,看着小姐今天的行事,她知道以后就要不一样了。     她几次想开口询问,可是想到哥哥的话:只要主子有吩咐,我们只管想尽法子去完成,而不要去追究原因和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到这里,茗绿就沉下心,越发的稳妥了。     是了,不管小姐改变的原因是什么,我只要忠于小姐的吩咐就成了。     孟言茉闭上眼睛养神,一来是因为她的确因为刚才一番发作,没有什么精神,还有就是她想看看茗绿是不是心智足够沉稳。     看到茗绿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孟言茉心中满意的点点头。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母亲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上一世她根本没有关心过这些,更不知道茗绿的来历。     “回小姐,奴婢听哥哥说当年家乡发生旱灾,爹娘都饿死了,哥哥带着奴婢跟着同乡们一路乞讨着去京城,听说那里有朝廷设的粥棚,可是到京城后,根本就进不了城,城外到处都是灾民,     每天都有人饿死,奴婢的哥哥就带着奴婢去野地里找树根吃,连树根都被人挖完了,奴婢的哥哥把找到的唯一一根树根给了奴婢吃,哥哥吃了观音土,     当天夜里哥哥肚子就胀气,奴婢哭的声音可能实在是太大了,就引起了正在回乡的王家人的注意,当时夫人看到奴婢兄妹两人实在是太可怜了,就让王老夫人带着奴婢兄妹二人一块走,     哥哥说,如果没有夫人当年的心善,我兄妹二人早就死在荒地上了,哥哥说,这一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夫人的大恩。     当时奴婢才只有两岁,还不记事,所以这些都是哥哥告诉奴婢的。     后来夫人嫁进孟家,奴婢只有六岁,在王家的时候,也没有做过活,夫人说,王家不缺一个小丫头那点米饭,     夫人出嫁,是奴婢哭了一晚上才让夫人同意跟着夫人进府服侍的,以前在夫人身边都是做轻便的活,夫人去世后,奴婢想要等小姐长大,继续服侍小姐,所以奴婢留了下来”。     孟言茉点点头,茗绿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是要问她的来历,就把这所有的内情都说了出来,     看着茗绿满脸真切的感激,孟言茉知道茗绿是真的留下来报恩的,不然也不会母亲当年留下那么多小丫鬟,现在就剩茗绿自己了。     茗绿今年十二岁了,准确的来说她可能跟着王氏就几个月的时间,这多年来,她在孟府里,是等着自己长大吧。     “你哥哥今年多大了?在王家?”     听茗绿口中对哥哥的濡慕敬佩之情,可见茗绿的哥哥也是一个能用之人。孟言茉现在几乎没有可用之人,所以收刮人手是自己现在要做的。     “哥哥今年十六岁,可是已经是王家庄的管事了,就连王老夫人也是夸赞的”。     外祖父几年前就去世了,王家庄里只有外祖母一人,前世,因为祖母不喜欢自己母亲的娘家,所以孟言茉没有和外祖母家联系过,     王家庄离扬州府不远,是在苏州府江安县的太平镇上。坐马车的话一天就能到了。     外祖母平时的时候总是会托人捎东西给她和弟弟,可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去接过,都是随便让个下人接过来,顺便就赏给那个下人了。     自己曾经看过一两次,不是地里产的东西就是一些花草盆栽,为此,她还被三姐和五姐,六姐嘲笑过,自己越发的讨厌外祖母家了。     后来好像是弟弟十岁那年,外祖母家来报丧,可是自己因为弟弟的早夭,心里悲痛欲绝,再也没有其他,也没有关心过外祖母的丧事。     茗绿似乎是怕小姐看哥哥年龄小办事不可靠,所以极力的替哥哥说话。     孟言茉自然是看出了茗绿的心思,这兄妹两人都是能用的,不过她现在还没有打算让茗绿的哥哥进孟府,在外面也许将来办事更方便。     “你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     “是,夫人的文采很好的,奴婢的哥哥叫离墨。”     “茗绿,你去找王嬷嬷去拿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今天就去库房盘点,然后从我们院子里找出三个你认为能用的丫鬟,让她们这两天盯着桂姨娘的桂香院,     另外再让你哥哥从王家庄选出两个可靠的小厮,这事不必瞒着我外祖母,让那两个小厮进到孟家来,却不能泄露底细,让管事把他们拨进我十弟的青枫院。     这些能办到吗?”     茗绿闻言沉思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哥哥说过,主子的吩咐,能也要做到,不能,就要想法做到。     “姐姐,听说你醒了?”屏风外传来孟言昭稚嫩的声音。     孟言茉扶额,她的静深院真是急需要清洗啊,她刚醒,连消息不灵通的十弟都知道了,看来她要去给姚氏请安了,身上疲惫也不能躲懒了。     祖母虽然口上免了她的请安,可是孟言茉知道祖母是最看重这些的。     作为孟家第二掌权人,祖母这棵大树还是要抱牢的,趁着继母还没有进门。           第3章 发作 - 谋锦 - 茗沫沫     话音刚落,孟言昭已经进了暖阁,孟言茉微微皱眉,     她和弟弟是亲姐弟,自家亲骨肉自然不用避讳,可是男女六岁不同席,弟弟这样没有让人通传就直接闯进姐姐的闺房,     如果让外人知道,也是被人诟病的,弟弟以后肯定要走科举仕途,文人对于这些名声的看重可是重于性命。     弟弟已经六岁了,世家子弟三岁就已经开蒙,弟弟却被桂姨娘耽误了,到现在还没有请正式的先生教导,     这件事找祖母也没用,因为祖母压根就不识字,更别说认识什么德高望重的大儒了。     据孟言茉得知,祖母是当年长祖母替祖父说亲的,姚家在京城也是一等的勋贵,是世袭的威远侯。     祖父和祖母的感情并不好,这也难怪,祖父致仕前是翰林院大学士,和曾祖父两人同是永熙三年的一甲进士,孟家一门双甲在当时名震大江南北,     明武帝更是金口赞誉:科名焜耀无双地,冠盖衡繁第一孟。     这副光耀门楣的对联如今在孟家宗祠里供着,永享孟氏香火。     姚氏的祖母是老太后的族妹,孟言茉前世在京城孟家败落后,京城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孟家,孟家的老底都被人拿出来说,     孟言茉那时在杨府听到下人说,当年是姚氏在街上的马车中看到身披大红袍,骑着白色神驹的祖父高中游街时就芳心暗许,求到老太后那,才有了赐婚。     这也是因为孟家遭了大劫,连老祖宗们都能被人拿出来编排,这在现在的孟家是不可想象的。     “少爷还小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吗?”孟言茉冷冷的看着在孟言昭身后一步一跟的温嬷嬷,     温嬷嬷是桂姨娘举荐的孟言昭的乳嬷嬷,孟言茉知道这温嬷嬷肯定和老太太院子里的某个管事妈妈有关系的。     前世做了那么长时间的下人,以前对于这些俗务一窍不通的孟言茉现在是门清。     “呦,九小姐这么小的人儿就想这么多,难怪身体一直好不了,这都是思虑过重了,奴婢劝九小姐还是好好养病为好。     奴婢家里就是及笄的侄女和堂兄弟见面也是不相碍的,曼别说九小姐和十少爷是至亲的骨肉。     这要是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是九小姐您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呢”。     这温嬷嬷在孟言昭的青枫院里一言而决惯了的,什么时候有人敢给她脸子看了,这猛然的听到孟言茉指责的话,心里哪有不憋气的,     更何况九小姐在下人眼中就是面团一样的人物,如果自己被这样一个娇小姐用话拿住了,她以后还怎么在青枫院里管事?     温嬷嬷也是话赶话的,最后一句话诛心至极,更是龌龊不堪,她说完心里就后悔了,不管怎么说这么跟主子说话,那也是大不敬的。     不过她偷偷看了一眼十少爷,看到这位小少爷只是脸色更苍白了,并没有什么怒不可遏,心底又放下心来。     孟言茉前世什么样难听的话她没有听过,所以现在只是面无表情,也并不没有气的不可抑制。     倒是身边的茗绿气的身体微微发抖。     “姐姐”,孟言昭嗫嚅了一声,他从小是被温嬷嬷奶大的,这些年身边最亲近的就是温嬷嬷,     嬷嬷总是告诉自己,姐姐身体不好,让自己少来姐姐的院子里,今天自己一来,姐姐果然就生气了。     温嬷嬷的话是过了,不过孟言昭以为嬷嬷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温嬷嬷,你,好的很”。孟言茉忽然就对着温嬷嬷笑了笑。拍拍身边茗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茗绿,更衣”。     “弟弟,你先到外边等我一会,我们一块去给祖母请安”。     孟言茉看着弟弟的表现,虽然有点失望,可是她自己是因为重生回来,才有了改变,她也不能奢望弟弟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就能改头换面,她会慢慢教弟弟的。     孟言昭看到姐姐不再提刚才的那茬,心里也是高兴的,     “姐姐,嬷嬷刚才说的话是无心的,你别放在心上,是弟弟太冒失了,下回进来一定让人先通禀一声。”     看着弟弟一脸的天真,孟言茉叹了一口气。     温嬷嬷脸色不好看的带着小丫鬟簇拥着孟言昭到外间的花厅等候。     茗绿服侍着孟言茉穿衣梳妆,虽然她的手因为心中有气而微微颤抖,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孟言茉心里暗自思量着,茗绿是一个执行力很好的丫鬟,可是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丫鬟,她还需要三个大丫鬟,     一个善于出主意谏言的丫鬟,一个善于打探消息的丫鬟,还要一个办事灵活和茗绿可以相辅相成的稳妥的丫鬟。     孟言茉身着了桃红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小薄袄上衣,下身是白色落英缤纷的百褶襦裙,头上只用了两根同色桃红的丝绸发带扎在倾髻上,     整身打扮都带着小女孩的活波与俏皮,与孟言茉身上沉静的气质相斥相容,带着奇特的美丽。     孟言茉知道姚氏喜欢女孩穿艳亮的颜色,更喜欢孙女们一个个热闹的凑在自己身边,所以孟言茉只好迎合姚氏的喜好了。     看了一眼百宝格上的釉质莹厚如堆脂的汝窑瓷瓜棱瓶,瓷身如冰似玉,刻有梅兰竹菊的镂花纹,显得高雅华贵,     “把这个瓜棱瓶拿着”,孟兰茉手指微微摩挲着瓶身上的花纹,她母亲的陪嫁有很多都是珍稀古玩书画,这样价值不菲的梅瓶,插花瓶也有许多,     她前世不曾了解外祖家,这一世她既然知道了外祖母对自己姐弟两人的舐犊之情,怎么也不会放任不理的。     回头还得找王嬷嬷好好了解了解。     “小姐,这是夫人的嫁妆”,茗绿忍不住提醒,以前小姐对于这些瓶子有多宝贵,自己是知道的,     虽然她不懂这些古董瓶子,可是看到二夫人来探病时看到这百宝格上的摆件,那放着绿光的眼,就知道这些瓶瓶罐罐肯定是值钱的。     “我知道,宝物只有发挥了它的价值才是宝物”。     孟言茉轻轻的道。     她这样做只是一个态度,姚氏那样的人是不会让人诟病自己贪恋媳妇嫁妆的名声的。     细细的吩咐了茗绿一番,孟言茉就和孟言昭带着下人前往姚氏的松岚院去了。     “孙女(孙子)给老祖宗磕头请安了”。     孟言茉进到花厅,看到大伯母和二伯母和几位堂姐都在,朝她们微微躬身,算是先打声招呼了。     看到这姐弟二人一同而来,厅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孟言茉并不见难堪的尴尬,大大方方的拉着弟弟,就跪了下来。看都没看慌忙拿丝绒蒲团的小丫鬟们。     孟言茉借着宽大的衣袖,轻轻拉了拉弟弟,孟言昭本来还没有发应过来,一般他们请安只需要躬身行礼就行了,只有在过年过节祭祀时才会行此磕头大礼。     坐在姚氏身边的孟言雪和孟言晴慌忙站起身的避开姐弟二人的行礼。     “你们身体不好,地上凉,快起来吧”,姚氏端起茶盏淡淡的说道,看了一眼身边的龚妈妈,示意她去扶一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哪里又凉了,只不过是姚氏不耐烦和他们这不待见的孙子孙女寒暄罢了。     对于祖母冷淡的态度,孟言茉也不以为意,和弟弟同时站起身,看到走过来有些尴尬的龚妈妈,     孟言茉敛衽行礼道:“不敢劳烦妈妈相扶”,     看到九小姐的态度很真诚,不像是故意凉自己的,龚妈妈脸上一闪而逝的不快迅速消散,微笑着避开孟言茉的礼,     “九小姐客气了”。     说完又回到孟老太太的身边。     “这小辈们的一礼你还当不起吗,下回不用避”。孟老太太不以为意的说道,孟家正经主子的礼,龚妈妈自然是当不起的,不过这姐弟两人不被孟老太太喜欢,自然另当别论。     龚妈妈笑笑,并不接话。     她是从小伺候小姐的,小姐作为侯府的嫡女,从小是被宠大的,后来又嫁给了满腹才学的孟家二老爷,现在在扬州府的孟家是说一不二的当家老太太,     龚妈妈却谨记自己始终是下人的身份。     孟言晴和孟言雪,孟言惜等人听到孟老太太的话,心里暗自嘲笑,     这病秧子现在想来拍马屁,也真是手段太低劣了,老太太压根就不在意他们,连一个下人都比他们姐弟有脸面。     “孙女和弟弟两人经常生病,怠慢了给祖母的请安,心中惶恐,病中的时候又劳祖母的关心惦念,心中更是不安,     简单的大礼不能诠释我姐弟两人对祖母的感激和挂念之情,权当祖母成全了我们的孝心”。     孟言茉说着红了眼眶,只是一个十足的对着祖母濡慕感激孙女才会有的表情,拉着孟言昭又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龚妈妈快把他们扶起来,你这孩子身体不好,祖母都知道,自家亲骨肉,哪里来得这些虚礼”。看到孟言茉小小发黄的脸上全是对她这个祖母的依赖之情,     毕竟是亲孙女,孙子,孟老太太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亲近他们,     不过此时却有了一丝动容。     大太太陈氏依然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微微挑眉,似乎对于孟言茉的表现有些意外。     二太太张氏则是不屑的撇撇嘴。几位小姐中,只有孟言宁这个二房的庶女似乎是有些同情和同病相怜的眼光看着孟言茉姐弟两人。     “谢谢妈妈”,孟言茉这次由着龚妈妈虚扶起自己,顺手不动声色的把一个荷包放进龚妈妈手中,     龚妈妈一愣,食指和中指一捏,里面是张纸,应该是银票,心中一动,龚妈妈看了一眼九小姐,看她脸色平静的似乎是不曾塞给自己东西一样。     “九小姐客气”。龚妈妈淡淡的点头,就退回姚氏身边。     龚妈妈是个聪明人,前世她一直是祖母身边最信任的人,贿赂她是必须的,孟言茉知道龚妈妈是一个什么钱能收什么人不能收的人。     “九妹,不愧是喜欢读书的人,对于这些道理比我们这些姐妹强多了”。孟言晴是二房的嫡长女,平时深得孟老太太的喜欢。     孟言晴知道她这个九妹平时喜欢看一些诗词什么的,而祖母最讨厌这些除了《闺训》,《女诫》外的这些杂书。     果然孟老太太也想到这个孙女爱看那些什么病病歪歪,无病呻吟的诗词,脸色又变得淡淡的,不欲再多说了,     “四姐说的是,不读《闺训》不能明理,今天就要被一个奴婢坏了我孟家的规矩。祖母,还请您给孙女做主啊”。     孟言茉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跪在地上,泣不能言。     孟言晴楞了,今天她就没弄懂这病秧子。     孟老太太则是皱眉,不过孟言茉搬出《闺训》,想必是规矩上受了哪个下人的慢待,这就不能放任了,孟老太太一向认为世家只所以能长久的立于世,正是因为这些祖宗规矩。     “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来,自有祖母给你做主”。     孟言茉依然垂头哭泣,孟言昭则是有些无措。     身后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从孟言茉身后,站出,跪在地上,道:     “奴婢碧荷,是九小姐院里的三等洒扫丫鬟,今天温嬷嬷在小姐房里说话的时候,奴婢正是当值,因此也知道事情起末。     小姐千金之躯,那些污言秽语怎么能再让小姐说一遍,奴婢放肆,请老祖宗恩准奴婢来代述”。     碧荷是茗绿挑出的三个丫鬟之一,孟言茉此时看她言行清楚,心里倒还满意。     “你且说来”。孟老太太此时也有些好奇是什么事了。     花厅里的丫鬟婆子们也伸长了耳朵,能让一个小姐难以说出口,又委屈的泣不能言的话,大家都很期待和好奇。     碧荷把这件事娓娓道来,其中还夹杂了她愤懑的情绪,使得整个事件更加的让人气愤。     温嬷嬷在听到碧荷的话时,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她没有想到九小姐敢到老太太这来告状。     碧荷说完,下人们则是被温嬷嬷当时的话里未尽之言引得联想翩翩,大夫人陈氏听完也是皱眉,二夫人张氏则是有些好笑,     孟老太太也是气的不清,她不知道一个乳嬷嬷口里这么不干不净的。     “祖母,本来孟家待下人宽厚,温嬷嬷又是有脸面的老嬷嬷了,孙女也不想做那刻薄之人,     十弟平时都是温嬷嬷在照顾,孙女实在是怕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眼里没有上下尊卑,又满脑子龌龊的妇人带坏了十弟。”     孟言茉的嗓音里有了哭后的一丝沙哑,但却异常坚定。     孟言昭此时脸色苍白,他也是听完碧荷的叙述,才想起来如果温嬷嬷眼里有姐姐这个主子的话,是绝不会这么说话的,     又想起来温嬷嬷平时在自己面前暗示远离姐姐的话,一向良善的孟言昭第一次感到人心的黑暗。     “你说的是,让你受委屈了”。     “把这婆子拉出去杖责五十,撵出孟府”。孟老太太喝道,自有那腰圆臂粗的粗使婆子上前来架着温嬷嬷出了花厅。     “老太太息怒,这还是下人们不精心,选了这么一个上来,回头奴婢一定整饬一番”。龚妈妈看了一眼面有伤色的九小姐,想起来三房的事情,让一个姨娘管着实在是不像,     她又接了九小姐的荷包,说一两句话也是应当。     果然孟老太太问道,     “这婆子是谁荐上来的?”孟老太太皱着眉问道身边的龚妈妈。     孟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婆子“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回老太太,是,是桂姨娘,说这是她娘家的婶婶,办事情最是可靠,以前也奶过吴员外家的少爷,奴婢原本看着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却不想内里如此的不堪,奴婢识人不明,还请老太太责罚”。     这婆子是姚仁家的,姚仁是外院管事,姚仁家的平时负责各房下人的分配,她们两口子是姚氏的陪房。     “呸”,孟老太太一口啐在了她脸上,     “怪不得那婆子说自己娘家里那么不懂的规矩,原来是一个姨娘的外家,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你都往这府里拾掇?     还有那吴员外家是什么人家,我们孟府又是什么人家?你连这些都弄不清,我看你这管事娘子的身份也是做到头了,”     “老太太,奴婢错了,你还看在奴婢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们家姚仁这些年为孟家做牛做马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原本孟老太太也没有想过真的要罢了这姚仁家的差事,只不过今天的事情,孟老太太怕人家说她姚家的下人连选人都不会选,丢了姚家的体面,这才作态要发落一番。     现在看到姚仁家的知道怕了,心里就满意了,这些从姚家带来的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她怎么会自断臂膀呢。     “好了,你也是被人欺骗了,就罚你三个月的银米吧”。     “桂姨娘一个姨娘不好好待在桂香院,到处上蹿下跳的想干嘛?“     自己的人不好动,孟老太太果断的迁怒。     这句话一出就是禁了桂姨娘的足了。孟言茉虽然不惧她,不过整体看着,心里也是腻歪。     孟言雅也在这花厅里,她听姨娘的话,每天都来这松岚院里给老太太请安,也小有成效,在孟言茉来之前,正是她讲了一个笑话,逗的老太太开怀大笑,     现在因为孟言茉的一番表演,祖母在众人面前这么说姨娘,一点脸面都不给她,孟言雅袖中的手指甲把手指都掐流血了。     “好了,起来吧,你一个主子,下人不懂规矩,你撵了还是打杀了,还有人敢说你的不是?这哭哭啼啼的小家子做派,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孟老太太处理完事情,又看不上孟言茉了,刚才看到孟言茉哭的不能言,她觉得还是挺可怜的,自己也一直没有管过三房,     现在自己替她发作了人,孟老太太又觉得自己这个祖母也算是尽责了。     孟言茉听到姚氏嫌弃的口气,面上没有一丝不悦,反而笑呵呵的说道:     “是,祖母教训的是,孙女听祖母的这一番教导,受益很多。以后孙女会日日来给祖母请安的,一来全了孙女的孝道,还有能常听祖母的金玉之言”。     “孙子也是”孟言昭紧跟自己姐姐的脚步。     龚妈妈看着脸色坦然的孟言茉,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一直身体不好的一直以来在孙女中隐形人一样的九小姐。     她跟着姚氏几十年,自然知道姚氏很喜欢听恭维之言,而姚氏眼里要是没有谁,对于巴结上来的人,也会被凉的很难堪。     可是自刚才进门,九小姐就仿佛不懂不管是姚氏眼中还是两位夫人众多小姐眼中的不喜和轻视,或笑或哭,所有的表现自然的没有一丝做作的缝隙。     借着老太太的口,发作了三房目前来说两大头,桂姨娘和温嬷嬷。     而且还没有引起姚氏的反感,龚妈妈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九小姐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三老爷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如今在京城也是有身份的老爷。     “好了,知道你们姐弟孝顺,不过你们身体不好,我也不强求,这晨昏定省你们量力而行吧”。     孟言茉也不辩解,反正她以后会让孟老太太知道她觉得是一个最收规矩的孟家小姐,拉着弟弟谢过。     “谁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孟老太太听着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皱眉喝道。     画眉掀起胭脂红色绣有花鸟鱼虫的锦帘,笑道:“是九小姐的丫鬟,说是送小姐吩咐送来的桃花”。     “哦,是我吩咐的,早起的时候看到花园里的那片桃花开的很好,,想起祖母喜爱桃花,就吩咐小丫鬟去采摘了一些送来”。     “叫人进来吧”,孟老太太最喜欢桃花,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北方的桃花没有南方的桃花开得水润,嫁到南方来后,她就在花园里种了很大一片桃树。     桃花既好看,谢了后,又能结水蜜的桃子,比那人只知道种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草强多了。           第4章 安排 - 谋锦 - 茗沫沫     “奴婢碧草是九小姐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奉九小姐的话,采摘了一些开的正好的桃花来给老太太看个鲜,给老太太磕头,给各位夫人小姐磕头。”     锦帘掀开同样身着一身绿衣的小丫鬟手捧一个花瓶,声音虽然略显局促,还算清楚。     众人看去,只见那花瓶在粉艳的桃花映衬下显得晶莹如玉般剔透,白玉无瑕般漂亮,让人错不开眼,     粉色的桃花娇蕊吐芳,在那花瓶里更显得鲜艳的要滴露般。     孟老太太本就最爱桃花,看到这花与瓶相合的美不胜收,脸上的笑意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实。     二夫人张氏看到那花瓶,眼睛瞪的滚圆。     这败家子的病秧子,竟然拿这价值连城的汝窑瓜棱瓶来插这普通的桃花!真不知道是该骂这丫头蠢还是骂这丫头不识货了,     大夫人陈氏看了一眼,眼中也闪过惊讶,复有趋于平静。     大老爷虽然现任扬州府的知府,同样也是科举出身,可是整个孟府都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大房,所以大夫人一般都不会发表什么看法,     只有在老太太询问时,她才会恭敬的一问一答。     其他的小姐们只是觉得这花瓶用来插桃花真是把最普通的桃花都映衬的像瑶池里的仙花一样带着一丝灵气。     孟老太太出身南安侯府,眼界自然是有的,看到那瓜棱瓶眼神微闪,脸色依然微笑没变。     “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你的孝心祖母知道了,这插花的瓶子用那琉璃瓶就好,怎么把这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拿来孝敬我了?”     王氏的陪嫁里有许多好东西,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也不屑惦记儿媳妇的那点东西,     “孙女只是觉得这好东西就应该待在同样身份贵重的主人身前,放眼整个孟府,除了老祖宗您这通身的气派,谁还配用这个瓶子呢?     所以孙女只是借花献佛,当不得什么,求老祖宗看在这珍物的份上,收下吧,免得孙女身上的俗气浊了这水灵的宝瓶。”     这话说的最爱说奉承话的孟言晴,孟言雅等人都一身鸡皮疙瘩,孟言茉却一脸认真真诚的表情,     前世孟言茉也是作为大家闺秀金贵着教养长大的,只不过后来孟家败落后,身为最低等的奴婢,要想活下去,看主子们的脸色,说奉承话,这是最基础的技能。     好话没有人不爱听,哪怕孟老太太依然矜持的微笑着,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二夫人张氏这会实在是忍不住了,酸酸的刺道:“既然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都不配使,那你何不都献给老祖宗”。     张氏只是想让孟言茉难堪,任是谁也不会把那些古董字画献出来吧,更何况孟言茉这个没娘爹不疼的小丫头。     “二伯娘说的很是,老祖宗请你收下这库房钥匙”,     孟言茉躬身举起钥匙,     她的举动把花厅里的人都惊呆了,就是孟言昭也呆住了,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母亲留下的,姐姐怎么能把它给祖母呢?     孟言昭虽然心里着急不解,不过他也没有说话。     “你这丫头,你二伯娘给你开玩笑呢,你别听她浑说”,不管孟言茉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她这一番表态,孟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     “老祖宗,孙女是认真的,孙女梦到母亲托梦,说是孙女人小,看不住这些宝物,没得便宜了那些小人,还请老祖宗仁慈,收下吧”。     这话一说,孟言雅猛的站起来,怒视着孟言茉,     “九姐姐,说话要有凭据,你这是什么意思?谁是小人,谁贪墨了你那点子东西?”     谁都知道,之前库房是由桂姨娘看着的,孟言茉这话明显是在指桂姨娘监守自盗。     “我谁也没说,只是库房丢了几件东西,至于是哪个小人做的,还请老祖宗明鉴”。     “茉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母亲的库房真是少了东西?”一个瓜棱瓶还是献的很值的,孟老太太现在对她的称呼亲切了许多。     “是,这是盘点的单子,少了一堆汝窑的耳瓶,和唐代道真子的《卿菊寒山图》,还有一套紫砂金的四季君子茶具,另外几件小玩意,我就不细说了”。     孟言茉吩咐茗绿盘点的很快,就是要趁着这么多人在场,让桂姨娘以后轻易蹦不起来。     刚才看到茗绿悄悄的进来,孟言茉虽然没有看单子,但想着桂姨娘善于钻营的性子,库房里不会不少东西的,自己这样忽然发作,也是让桂姨娘没办法想办法弥补,     二夫人张氏脸色有点不对,孟言雅的脸色也发白,她不相信姨娘会做这种事的。     孟老太太接过单子,看了看,心中也是生气,这桂姨娘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她还真敢,正待发作,     龚妈妈在孟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孟老太太的脸色先是皱眉,然后渐渐平静,     “把原来看守的那几个婆子发卖出去,这以后库房的盘点和钥匙,我亲自让龚妈妈保管,每个月都给你那边的人对一下帐,     九丫头,这事情就这样吧,我累了,你很好,回头老祖宗有好东西赏你”。     孟言茉心中诧异,老太太一句话没替桂姨娘,还替桂姨娘遮掩,虽然心中不忿,孟言茉知道永远和上位者没有道理可言,     “是,谢老祖宗”。     众人都从上房散了,孟言茉和孟言昭带着茗绿,碧荷,碧草等人一言不发的往静深院走,     “九妹妹,你们三房还真是一片乌烟瘴气,被一个姨娘管了这么久,结果还出了监守自盗这种笑话,托九妹妹的福,今天这出戏我看的很尽兴啊”。     路过抄手游廊,身后的孟言晴和孟言惜带着丫鬟们走的故意慢了一步,等着身后孟言茉一行人。     孟言晴是二房嫡女,家中行五,孟言惜是庶女,家中行六。     “五姐姐,大家都是姐妹,你不要说话这么刻薄”,孟言宁平时的性格很胆小,轻易不会说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很是帮着孟言茉。     孟言茉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对于这些将来在孟家大祸时,同样万劫不复的昔日姐妹,孟言茉实在是不想和她们在言语上做无谓的争执。     “七妹妹,你帮人家说话,人家不见得领你的情,你别忘了,你是二房的姑娘”。孟言晴恶狠狠的对孟言宁说道。     果然孟言宁立马就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哼,一个病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活几年”,看着孟言茉离开的背影,孟言晴诅咒道,     “二伯父刚刚升任扬州府水利参政,据我所知,苏州府布政使大人最喜欢收集紫砂金茶具,你与其在这说这些无关痛痒的疯话,不如去问问我二伯母,有没有见过我母亲库房里那套丢失的茶具”,     孟言茉本不欲和她纠缠,可是有点人你不说,她就以为你是怕了,     孟言晴听到她的话,先是楞了楞,接着怒不可遏,     “你什么意思,孟言茉你这个小贱蹄子,你是说我娘拿了你们三房的东西?看我不撕了你的贱嘴”,     孟言晴说着就扑过来,     茗绿和孟言昭死死的拦住她,孟言茉动都未动的站在原地,黝黑洞洞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孟言晴,     这样的孟家即使躲过那场大劫,还能荣耀多长时间?     孟言晴被她盯的心里有些发憷,却不甘愿服软,大喝身边的婆子们,     “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上,谁抽这病秧子一巴掌,赏一两银子”。     钱帛动人心,即使孟言茉是当家主子小姐,还是有胆大的婆子上前来,孟言茉身边丫鬟婆子不少,不过看到五小姐的婆子们过来,都垂着头,并没有上前阻拦的,     只有碧荷和碧草挨了几下,鼻青脸肿的,却还是死死的护着孟言茉,     “反了你们,这还是在上院呢”,龚妈妈的一声大喝,使得快要够到孟言茉的婆子们都不敢动了,     二夫人张氏也出来,一看到孟言晴发髻微乱,就急得上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巴掌扇到孟言茉的脸上,立时五个巴掌印清晰的映了出来,     “娘,打死这个嘴欠的烂蹄子,她说爹升职是因为她们三房的那套什么紫沙金的茶具,”,     看到孟言茉的脸肿了起来,孟言晴心里很是高兴,     “啊?!!”听到孟言晴的话,张氏就有些心虚了,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二伯母,我记得这一巴掌,来日奉还”,     孟言茉看了一眼张氏,带着人就离开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回到静深院,     “姐姐,你疼不疼?”孟言昭心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小姐,奴婢去找点冰过来敷一敷吧”,茗绿在旁边急的团团转,     碧荷和碧草脸上也有焦虑之色,却都没有乱出注意。     “去厨房找点姜和茯苓,捣碎,拌上蜂蜜,拿过来”,     孟言茉淡淡的吩咐一声,仿佛脸上火辣辣的印子不存在一样,前世她什么苦没吃过?     既然她们要斗,她就陪她们斗,大不了大家一块死,反正是个死局。     孟言茉平静的表现下,是一颗有些疯狂的心。     茗绿慌忙的去拿了东西弄好端着一个小碗过来,     孟言茉也不用他们呢动手,自己慢腾腾的用着小勺子敷在脸颊上,     “我去找祖母评理”,孟言昭气呼呼的就要出门,     “弟弟”,孟言茉唤住他,     “姐姐,我不相信祖母不管,孟家难道就没有规矩了?”     “要说规矩,我刚才跟二伯母说话可也没有规矩的”。     孟言茉拉过他的手,“弟弟,你听我说,今天祖母明知道母亲的库房失窃,其中必有桂姨娘的关系,为什么没有追究?只是禁了她的足?”     “祖母,看在桂姨娘这几年照顾我们还算尽职的份上?”     “弟弟,今天我借祖母的口撵了你的乳母,你可怪姐姐?”     “当然不会,我如今才想起来温嬷嬷平时总让我疏离你,还有对姐姐说话一点都没有下人的恭敬,这样的恶仆留着何用。”     孟言茉听着弟弟的话,有欣慰,她的弟弟果然是聪明的,只是以前被人故意的误导了。     “温嬷嬷是桂姨娘找来的,桂姨娘的事情祖母会不知道吗?如今轻轻放下,无非利益而已,她一个姨娘一没钱二没势,还剩下什么,无非是亲戚骨肉,     茗绿,把你今天派人盯着桂姨娘的行踪,报给十少爷听听”。     “是,小姐,寅时二门刚下钥,桂姨娘院子里的思烟就去外院找他的哥哥,他哥哥去了清屏镇,桂姨娘的弟弟住在清屏镇,听说他弟弟当年逃荒的时候收了一个养子,     那养子现在是跟着一个贵人身边,其他的奴婢没有打探出来。”     茗绿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你一个内院的丫鬟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孟言茉微微笑道,她果然没有看错茗绿,这丫头打听的事情又快又详细,     “卯时的时候,桂香院的思琴去了二太太的春芬院见了二太太”,碧荷说道,     孟言昭茫然的看着姐姐,他不知道这些消息反应了什么。     “思琴只是一个姨娘的丫鬟,是没有资格让二太太亲自见她的,肯定事情涉大,而这两天唯一的事情就是二伯从一个白身的衙门门客,做了七品的扬州府水利参政,     苏州府布政使赵令是永熙十年三甲进士,那年恩科的座师是如今大皇子的老师,翰林院大学士林兰之,     所以这赵令算是林兰之的门生,和大皇子勉强来说也是有同门之谊,苏州府布政使作为扬州府的直接领府,提拔一个小小的水利参政,只是一句话而已,何况是孟家人,     刚刚茗绿说的桂姨娘的侄子所跟的贵人应该就是大皇子了。”     听着才只有六岁的孟言茉侃侃而谈这些朝廷上错综的关系,几人听得目瞪口呆,     “小姐,那么说,桂姨娘现在岂不是傍上贵人了”,     “也不尽然,桂姨娘的侄子只是一个草民贱子如何能攀上贵人?只是一个奴才而已,只不过这个奴才现在在主子面前有了三分颜面”,     “小姐是说,桂姨娘的侄子是个・・・太监?”茗绿有些结巴的说道,除了那过不下去的破落户才会送自己家的孩子到宫里除了子孙根做太监的。     在茗绿眼中,桂姨娘现在怎么也是孟家的姨娘,家里也算过的中等生活了吧。     孟言茉则想到永熙二十二年废太子的巫蛊案,后来太子复立,查实了当初的巫蛊案是大皇子所为,大皇子被圈禁。那么在那其中有没有孟家的事?     一个小小的蝼蚁,在不注意的时候,也能钻进大象的鼻子里,使它窒息而亡。     太子复立,孟家荣耀一时无人能及,那时孟言茉担心自己的婚事,好像那时候就没有见到桂姨娘了,     孟言昭听这些朝廷的事情则是听的很入迷,见孟言茉停顿,就催促着说道:“姐姐,那你这样说的话,二伯一家现在有大皇子的人撑腰,我们岂不是更要受气了?”     孟言茉笑笑,抚了抚孟言昭有些褶皱的衣领,     “长祖父是太子太傅,我们孟家只能是太子的人,像把鸡蛋投放在几个篮子里,那是祖母那样的妇人才会有的想法,所以龚妈妈在祖母耳边说的应该就是二伯升迁的内幕,     祖母事先不知道,龚妈妈应该是知晓的,只不过这种事情,只要祖母表面上不知道,将来长祖父问责的时候,祖母就有托辞,     我们孟家的人不管是想到大皇子还是以后可能还有三皇子或者五皇子,都不可能,除非脱离孟家,自理门口。     只要我们把二伯升迁的内幕让京城的长祖父知道,不但二伯会受罚,二伯母也会受罚,就是祖母都会被责问。”     孟言茉的话再次把茗绿,碧荷这些内院只有十来岁的小丫鬟说的双眼犯晕,     只有孟言昭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孟言茉,     “姐姐,你真了不起”,孟言昭崇拜的说道,     “以后你有了先生,就会懂很多了”,孟言茉微笑着说道,她知道这些,只是因为前世的时候身处皇宫,耳濡目染,加上她本来就天资聪慧,     这一世更是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想的比前世更清楚。     “哥哥们都有了先生,只有我,还在族学中跟着旁支的族兄们”,孟言昭有些失落,     他们这一支和京城长祖父一支都是孟家嫡枝,每个家族的男孩子都有一位博学的先生独自教导,     孟言昭今年正是开始请先生的年龄,却因为没有长辈关心,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请先生,     “放心,有姐姐在”。     看到比自己只是大一刻钟的姐姐的稚嫩的脸孔,孟言昭莫名的觉得安心。     “那姐姐,我们要写信告诉长祖父吗?”想到刚才二伯娘打姐姐的那一巴掌,孟言昭咬牙道,     他其实性子还是挺狠的,只不过以前没有可用依靠的人,就伪装成懦弱的人,这样才没有人欺负他,他也不会一冲动,暴露了他的本性,不可收拾。     “不,我们是扬州府孟家的人,长祖父和我们隔一房,到时候祖母二伯父虽然会受到训斥,可是我们必然也会倒霉,在内院中,想致我们于死地,     祖母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     “那就这样放过二伯母?”孟言昭不甘心的道,     “二伯父的官位我们不能动,不然祖母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母亲丢的东西也是不能找回来了,这些都是祖母默许的,     不过二伯母倒是能让她受点惩罚”。     “祖母太不公平了”,孟言昭气愤的说道,     “弟弟,你要记得,公不公平永远都会掌握权力的那个人说的算,如今的我们只能在那位掌权人默许的范围内小小的报复”。     孟言茉说完,看向几个丫鬟,     茗绿长相憨厚,一看像是没有心眼的,所以套别人的话才会这么容易,     碧荷鸭蛋脸,杏核眼,颇有几分姿色,眼神坚定,没有妩媚虚浮色,说明内心是个能坚持自我的人,这样的人性格一般都不会为外界轻易动摇,     碧草目光灵动,可见是个心思灵巧的人,这样的人一旦下定跟着一个人,也不会叛主。     孟言茉前世见惯了形象色色的人,这几个丫鬟的秉性她一看便知,加上刚才几人护卫她的表现,所以她才没有什么忌讳,在她们面前说了这么多,     “你们愿意跟着我吗?”孟言茉声音冷漠,带着掌人生死的疏离。     “奴婢愿意,一辈子认小姐为主”,几人齐齐的跪下,她们知道这是小姐正式的把她们作为心腹。     “嗯,只要你们忠于我,以后你们的婚嫁我自会为你们找户好人家”,孟言茉声音温和,没有了刚才的冷漠,     她刚才那样的表现只是想让她们知道,她是主子,生杀大权全在她的手上,如今看到几人的表现,也算是放了心。     跪着的几人听到小姐的话,齐齐的红了脸。     “茗绿你的名字犯忌讳,以后就叫紫苏”,     “是,小姐,”紫苏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哪里犯忌讳,却也没问。     明是国姓,只有皇族才姓明,扬州府是江南小城,离京城太远,那些天潢贵胄更像是天上的星宿一样遥远,所以茗绿的名字才会叫了这么些年,就是老太太也没有注意。     虽然茗绿的茗非彼“明”,但还是小心为上。     “碧荷,以后就叫紫繁”     “谢小姐赐名”,静深院的丫鬟都是碧字开头,还是桂姨娘取的,如今自己也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了,     紫繁心中很高兴,     “碧草,以后你就叫紫灵吧”,     “谢小姐”,紫灵那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不敢相信自己前几日还是一个洒扫的小丫鬟,此时却变成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了。     孟言茉瞅了一眼早已冰凉的那碗药汁,     “紫苏,你把这碗药晒成渣,拿到外面请药房的掌柜的找郎中看一看,这药是不是不妥当”,     “是,小姐,”,     “姐姐,你是说我们的病?”孟言昭大惊,     “你觉得我们的病繁复发作的原因是什么?”孟言茉平静的说道,     她不隐瞒弟弟所有的事情,就是希望弟弟不要像前世一样单纯。     “紫繁,我听紫苏说你干娘还有个干闺女在府里的药房里?”     “是,她是替二太太熬补品燕窝什么的,叫小慧”,     “这样,你让她离开药房一会,然后把紫苏从郎中那拿回的一样草药放进分配给我和十弟的药里”,     紫繁大惊,九小姐这是要栽赃二夫人?     看着紫繁的表情,孟言茉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一世,谁欺辱了她,她就要报复回去,手段不论,前世的她看惯了后宅和后。宫的**,     她只是要二伯母受点小惩罚,没要她的命,是自己善良,     “是,小姐”,紫繁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她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     孟言茉也不逼她,如果紫繁真的适应不了,她不会强迫。     “紫灵,这静深院的丫鬟婆子交给你整治了,”,     “今天她们的表现你都看到了”,孟言茉知道这种得罪人又需要狠辣的活,紫苏和紫繁都不适合,     紫苏没有那个灵巧劲,紫繁没有那个狠心肠。     紫灵看起来天真烂漫,孟言茉知道这只是她的保护色。     “是,九小姐”,紫灵眼中有跃跃欲试,她早就看那些整天欺负在她头上的婆子们不顺眼了。     “静深院我只要以后像这名字一样安静,留下的人不需要聪明,只要老实肯干活就行,还有就是不爱嚼舌根子”。     “小姐,紫灵明白”。     “姐姐,你这样做,祖母和二伯母那里会不会不好交代?”     不管怎么样,孟言昭也是这大宅门里长大的,多少耳濡目染了些,这静深院的眼线最多的恐怕就是二房和桂姨娘那的人了。     “紫灵,顺便把十弟的青枫院也整治一番”。     “小姐,奴婢是不是不太方便?”紫灵有点犹豫,青枫院毕竟是少爷的院子,     “你大概收拾一下吧,这一两天人就该来了”。     看到孟言昭满是求知欲的眼睛,孟言茉笑了笑道:“祖母和二伯母此时对我们姐弟正心虚,祖母又收了我的东西,我只是动几个小人,不相碍的。     我已经写信给外祖母了,让她老人家给你找两个可靠的小厮,这样我也放心”。           第5章 陷害 - 谋锦 - 茗沫沫     娇红如今是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了,所以没个月都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回家里看一看,     她手里拎着一包酥荷轩的点心,拎着一盒彩云斋的胭脂,想着回去弟弟妹妹肯定会很高兴,邻居大婶也会羡慕的看着她的爹娘的。     灰衣巷里住的多是大户人家当差的小厮丫鬟们的家眷亲戚,娇红一路与人打着招呼,一路仔细的听着,看是否有感兴趣的八卦消息,     她之所以做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正是她总是留心这些小消息,回去讲给夫人听,才渐渐得到夫人的重视的。     “你说的是哪位大人家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长辈啊!连早逝的弟妹的陪嫁都会偷,那位夫人的孩子在那家里得多受人欺负啊。”     一个小丫鬟抱不平的说道,娇红认识这人,她是在丰盛米展员外家做下人的,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听一个小姐妹说的,那家人好像还是我们苏州府的大家族的,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发生,听说是因为那夫人的丈夫的上峰极喜欢紫砂壶还是茶具什么的,那夫人就伙同了一个姨娘把那库房里的东西偷了一半呢。”     另外一个小丫鬟也不屑的说道。     时下的人,嫁妆都是将来传给女儿的,别说是隔房的长辈偷偷动了,就是父亲或是继母私用了都是大丑闻。     娇红听到这,心中一动,她好像是听夫人说大人这两天格外高兴,因为一个下属送了一套他寻觅很久的茶具。     娇红听到时,嘴里面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却是道,这种事也只有富贵老爷才会当成大事高兴这么多天,普通百姓能喝上茶就烧香了,还管什么紫砂还是黄沙的茶具。     这事情夫人肯定感兴趣的,娇红暗暗高兴。     *     重生一世,孟言茉也开始注重养生,她虽然身体还未好,不过自从停了不再喝桂姨娘那边送来的药,身体好了许多,连脸庞都红润了些,     孟言茉生活的极有规律,卯时起床,在院子里呼吸吐纳一番,然后去松岚院请安,从松岚院出来后会去松柏院请安,虽然孟老太爷每次都不会让她进院,大门也是紧闭,     可是孟言茉还是会带着孟言昭每天都去吃闭门羹,     孟府的下人都在私底下偷偷嘲笑说三房的姐弟两人真是拍马屁拍的无所不用其极。     孟家人都知道孟老爷子脾气固执又古怪,孟家的孙子辈的小辈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长辈中也只有大老爷能在老爷子面前平静的应对,     就是三老爷,孟言茉的爹见到孟老爷子时,脸色也很僵硬。     孟老爷子当年在翰林院编修古史,还受到当今圣上的嘉奖,可是他修完史以后,出乎所有人意料,提出了致仕,当时孟大太爷孟公茂已经入阁,     人们都以为在兄弟两人同中一甲进士的佳话后,会有一门双阁老的荣耀,孟老爷子却毅然的回乡了。     也是因为这,本来孟老太太和孟老爷子关系就不好,回到扬州祖宅后,两位老人就分院而居。     平时很难见到孟老爷子的人,只有过年祭祀和族里有大事的时候,才会看到孟老爷子那堪比臭石头还要臭的脸色。     孟言茉在晌午之前都是在房里看书,晌午后一直到休息就是练字。     戊时的时候就洗澡洗漱然后上床睡觉了,     孟言茉此时站在书案前,悬臂提着一支羊毫笔,上一世她的字只能说一般,她练得是屈夫人的簪花小楷,妩媚娇柔有余,却毫无灵气,匠气十足,     此时她闭上眼,她重生以后,时日不长,她还是浮躁了,公然的和二伯母冲突,现在她虽做的隐秘,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要让二伯母不怀疑她也难,     想到这里,她倾吐一口气,长长的睫毛在烛火的照映下投下一片阴影,轻轻的抖动,     孟言茉想起前世二房对她的种种恶意,罢了,既然无法和平相处,为敌在所难免。     紫繁站在小姐的身后,虽然她比小姐大几岁,可是她发现她根本就无法得知小姐在想什么,尤其小姐乌黑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你甚至能清晰的从小姐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表情,     却无法看清小姐的情绪,紫繁想原本自己只是个人人欺负的小丫鬟,是小姐慧眼识人,选中了自己,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但是小姐吩咐的事她总会完成的。     紫繁知道,今天紫苏和紫灵都被小姐派出去安排事情了,只留自己在身边伺候,是因为小姐看出自己对这些心机深沉的事情的排斥了吗?     孟言茉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她的左手前世并不会写字,她脑海里聚精会神的想着那个字的走向和提笔勾画,     朕,     孟言茉看着这个左手写出的草书,只有三成像,自己是大逆不道吧,居然敢写这个字,孟言茉发现自己重生以来,有点时候陷入一种无法遏制的疯狂,     似是知道拜托不掉的悲剧,仿佛要做些什么才能发泄一点心头的压抑。     她仔细回想自己重生前的那一幕,越来越模糊了,自己的脑海里只留几个大字,     尔等鼠辈,可笑,可悲,可杀,     孟公茂,老匹夫。     孟言茉看着纸上,才发现自己随着回忆,已经把这十几字写在了纸上,尤其‘杀’字,孟言茉回忆着那个笔力透纸,入目肃杀的字,     身上生生的打个寒颤,     可笑,可悲,可杀,孟言茉看着这六字,在明英帝的心中这些究竟是指谁?孟言茉唯一确定的是“杀”字中有孟家。     左手软弱无力,她年龄又小,所以这几个字写的实在是歪歪扭扭,只有开头的那个“朕”有几分草书的疏狂,     孟言茉卷起宣纸,对着蜡烛点燃,仍在了身边的盂盆里,房间里顿时有了焦味,孟言茉怔怔的看着那十几字渐渐变成灰烬,仿佛这就是孟家的未来,一种无力挽回的颓然渐渐弥漫在孟言茉的心里,     紫繁不识字,她只觉得小姐今天与平时很不一样,似乎失去了生机一般,她静静的走到窗户前,把窗户开了一丝缝隙,春天的夜风有些凉,     紫繁看着窗外漆黑一片,仿佛一个巨兽一点点吞着整个孟家,紫繁也不知道自己是冻的,还是感觉今晚的诡异,身上一哆嗦,她赶紧把窗户关上,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一点。     前世的一切像玻璃碎片一样扎着孟言茉的心脏,尖锐的疼,父亲的冷漠,继母的阴险,单纯早夭的弟弟,沦为奴婢下人受到的种种虐待和打骂,     再到现在的处境,孟言茉心渐渐平静,她只是尽力挽回,如果依然改变不了,那就是宿命,自己只做能做的,     孟言茉眼睛渐渐清晰,乌黑的眼珠仿佛浸在清澈溪水中的玛瑙,晶莹剔透般的黑,     她走到书架前,找到一本草书的书帖,从头开始一字一字用左手临摹。写一个字她要写很长时间,直到这个字与字帖一模一样后,     她就在脑海里回忆那十几字的风韵,想象着眼前的字该如何按照那种风韵书写出来,     孟言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觉得心里有一种执拗,像攀住一根大海上的浮木般,不似那般惊恐,     这个字体的主人是那个恐怖的帝王,孟言茉的灭门大仇人,她却有种奇异的心安,难道这是因为自己早晚会死在这人手上,所以越看与这人相息相关的字,     自己的心才会越来越麻木,不会那么恐怖?     孟言茉想不清自己的想法,她只是决定了,用左手连这个字体,她的进度实在是很慢,作为有强悍记忆力,可以强行记住各种字体的规律和走向的自己,     这种进度可以说用天才的脑子在干白痴的事。     孟言茉一天只能练一个字,左手,     右手隔天练,她同样练簪花小楷,另外开始练隶书。原因无他,簪花小楷因为她写的还凑合,隶书前世就喜欢,却没有精力和天赋去写好。     “小姐,紫苏和紫灵回来了。”紫繁看到一个小丫鬟在外面张望就出去看了一下,因为紫苏和紫灵是秘密出去的,所以静深院里只有这几个丫鬟的心腹小丫头知道,     “让她们进来吧”,孟言茉淡淡的说道,并未抬头,此时夕阳最后一丝残红也从大地上散去,烛火明灭,灰暗的环境中只有孟言茉长长睫毛掩映下的眸子熠熠发光,     “小姐,信已经送到,老夫人看完信后,情绪很激动,亲自叫来了大管事和奴婢的哥哥安排了两个小厮,现在已在十少爷的院子里了,     奴婢花了二十两银子透过三个人买通了灰衣巷里的一个和娇红不远的邻居,此时赵夫人应该知道了赵大人喜爱莫名的那套茶具的出处。     两名小厮的身份进府时是说的后厨专管对外买菜的王大娘的远房侄子,这王大娘早年受过夫人的恩惠,为人淳朴,可以信任,     王大娘当家的是在马厩的张大樵,据说张大樵有次上山砍柴的时候救过当时出外办事的外院的戚管事,     这次王大娘就是求的戚管事,说是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安排个轻便的活,这整个孟府都知道几位少爷只有我们十少爷脾气是最好的,     而且三房没有长辈在,很多丫鬟婆子小厮做事都很松散,正好十少爷的院子里本来按例还却几名长随与小厮的,戚管事还受了青枫院大管事的几分孝敬,     才状似勉强的把那两名小厮调到了青枫院”。     紫苏说的很仔细,甚至一点细节都没有忽略,她第一次做事生怕自己留下了什么小尾巴,在王家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端庄优雅的老夫人看完小姐的信,     失态的泪流满面,     紫灵上前接着说道:“奴婢的爹以前在绍兴大同的庄子上是管过药田的,后来和那边的一个小管事也是交情一直都在,奴婢的爹是自己喝了药造成伤风的状,又正好去那边看望那名管事,     从那边带回了芫缌根,这种草药和伤寒本是对症的药,但若是这药在熬药的时候被人误放了芫缌的叶子,就会使得伤寒加重,且越来越严重,最后甚至是不治身亡,     奴婢的爹带回几片小小的干枯的叶子和芫缌根放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来。”     紫灵对照着紫苏的话,回答的亦是很详细,     “药房那边已经办好”。     孟言茉听到她们的话,知道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们又都是从最底下提上来的,所以做事情难免紧张,     “王大娘那里送去二十两银子”。     孟言茉依然没有抬头,只是不断的在写一个字,没有永远透支不完的恩情,也没有谁应该为谁做事的道理,所以对于王大娘的帮忙,也是明码实价,     “紫灵,你爹这次出城,有人注意吗?”     “没有,我爹本来就在孟府管着庄子上的杂事,平时谁都不会在意他的”。     紫灵从一个小丫鬟一下变成孟言茉身边的大丫鬟,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还没来得及巴结,     孟言茉没有说话,让一个管庄子的粗人做这种事,他没有直接去药房而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关系已经算不错的了,     因为紫灵这边牵扯到二房,所以漏斗被人寻到的机会也很大,如果有人记得紫灵的爹多年前管过一段时间的药田,而他这几天又出去一趟,这就是漏洞和把柄,     不过孟言茉此时身边没有趁手的人,尾巴扫尾的后续也没法进行,只能寄望于紫灵的爹办事还算利落吧。     孟言茉想到这,就想起这三个大丫鬟她要用几年的时间来训练,否则这种水平早晚被人逮到小辫子,     不过她今年才六岁,即使前几天和二伯母冲突了,加上她以前懦弱的性格,应该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三个大丫鬟看到孟言茉用左手写字都很奇怪,读书人不都是用右手写字的吗?     同时她们又有点羡慕,她们都不识字,在这个年代,只有一些书香门第世家才会让女子读书习字,就是一些勋贵世家也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在南方,读书氛围浓厚,几乎只要家里有几亩良田的农家都会让家里的男丁去书院学习,拜托世代白丁的身份,     所以在孟家也专门请女先生教习女四书和《女戒》之类的书,不过读书都是次要的,女子还是学习女红,厨艺之类的管家本事为首要。     孟言茉并没有忽略三人的眼神,紫苏眼中只是有点奇怪她不是用右手写字,随即就被她压下,平静无波,没有探究的好奇,     紫繁眼神中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奇怪也没有,只是静静的等待她的吩咐,     紫灵的眼中就满是求知的**,而且还带着一丝急躁,     “小姐,以后奴婢可不可以跟着你一块去家中的学堂?奴婢不想其他的,只想多学几个字,多晓得一点道理。”     孟家内院湖光阁是学堂所在,月心湖是从城外运河引进的水,波光粼粼,风景宜人,在内院的最深处,安静祥和,是家中姐妹学习女红,女书和琴棋书画的地方。     “当然可以”,孟言茉微笑地说道,心中记下三人的秉性,因为前世的事,紫苏的秉性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也是最信任的,     紫繁心性质朴,却不堪大任。只能留在自己身边做贴身服侍之类的活,     紫灵是三人中最聪明的,脑子也是最灵活的,可是聪明人也是最不容易掌控的人。     “你们忙碌了一天,下去早点休息吧,我让王嬷嬷做了紫苏最喜欢吃的红烧鲤鱼,和紫灵最喜欢吃的佛跳墙。”     “小姐,你真是太好了”。紫灵眼睛红红的,佛跳墙做法最是繁琐,只有大户人家才吃的起,紫灵只是有次说起,如果这辈子能吃一口,就此生无憾了,想不到小姐就记住了。     孟言茉由着紫繁伺候梳洗,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已经没有前阵子那么枯黄了,皮肤也白了一点,     明日正式由大夫开药,相信以后会好的。           第6章 有人倒霉了 - 谋锦 - 茗沫沫     “九小姐,您每天都是最早到的”,龚妈妈笑呵呵的说道,     此时天才蒙蒙亮,孟言茉身着一件嫩黄的春衫,少了小女孩的活波,多了一丝少女的纤柔,     “我也是想着早到些,也许祖母会留我一块用早膳呢,听说祖母这的春卷又鲜又酥。”     孟言茉开玩笑的说道,     龚妈妈倒是有点惊讶,在她印象中九小姐一直都是腼腆的,即使前几天,这个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姐塞给自己一百两的银票,她自认为在老太太面前已经帮她说过话了,所以两清。     “你这馋嘴的丫头,在这排揎起我来了,这各房的膳食都是公中出的,难不成我的就是格外好的”,     孟老太太已经起身,由张妈妈正在服侍梳头,张妈妈貌似凑趣的说道:“九小姐这几年想是也吃了不少苦的,猛的受到老太太的垂帘,哪有不欣喜,不想着的道理?”     这话是说孟言茉暗指孟老太太这几年对她们姐弟不曾关心,如今傍上了老太太,哪有不巴结的。     孟言茉知道张妈妈因为她院子里的碧桃被发作的原因,在老太太面前上眼药呢,     果然孟老太太的脸色淡了几分,她这几天是被孟言茉奉承的高兴了,暂时忘了孟言茉的生母,此时受张妈妈的提醒,想着自己都多年不管这个孙女,     猛地这孙女天天往自己跟前凑,莫不是想要扯自己这面大旗做什么?     老太太一想起当年孟老爷子不顾自己的反对,把那个罪官之女硬是塞给自己最出色的儿子,连累了儿子即使高中二甲,依然回乡做个小主簿,     还好后来大老爷在朝中渐渐得势,才把小儿子调进京城,这几年有大老爷的看顾,小儿子的仕途还算顺当。     孟老太太一想起那个整天窝在松柏院不露面的孟老爷子就一肚子火气,     她当年也是侯门贵女,本以为孟公彦才高八斗,以后一定仕途顺畅,她舍了京城那么多的名门公子,嫁给当时只是一个翰林院小编修的他,     满以为做到大学士后,只等着入阁了,她在娘家人面前那阵子走路都格外抬头,谁知道他才三十几岁,就致仕了,     回到这小小的扬州府,一窝就是十几年,这些年她又是顾着内院,又是担心着儿子的仕途,     倒是那个下贱种子,自己没有管过他,反倒仕途顺畅,现在都做到五品的知府了。     孟老太太不说话,孟言茉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也就老实的不再往前凑,讨厌一个人是没有那么多理由的,尤其是在那些自认为高贵的当权者眼中。     “呦,九妹妹你每天可真是早啊,这么早自己在这单座着,难道格外有意思?”孟言晴耻笑的一声道,     “五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些人就是喜欢用这么独特的方式引起别人的注意”,孟言惜一向是以孟言晴的话为准,     “哦?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哗众取宠吗?”孟言晴格格的笑着,     孟言茉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想起前世在天桥看到卖艺的,似乎是叫做“相说”的,一个捧,一个逗,     孟言宁看着两人极尽讽刺之能事,略带歉意的看向孟言茉,     孟言珊则和她的母亲差不多的表情,只是看着自己修剪的指甲,似乎没有听到这里的对话,     孟言雪则是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孟言珊是大房嫡长女,孟言雪是柳姨娘生的,柳姨娘之前是孟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因此孟言雪比孟言珊在老太太面前还要说的上话,     孟言惜和孟言宁都是二房的庶女,不同的是孟言宁的姨娘很得宠,还有一个儿子,八少爷孟言时,     孟言惜和她的姨娘,钱姨娘就像是孟言晴母女手中的枪,不是对付其他姐妹就是房中的姨娘。     对于孟言雪的示好,和孟言宁的安慰,孟言茉微微笑,示意自己不介意。     口舌之争有什么意思,她孟言茉今天就让二房知道自己不是柿子,随她们捏。     几位小姐陪着孟老太太用完早膳,喝着茶,孟言茉听到老太太微微的咳嗽,心道,时机到。     “祖母可是伤寒了?”     “似乎昨天走了觉,今天老太太起床时,还说眼睛有些模糊呢,”龚妈妈在旁边说道,     “伤寒是小病,但也不能忽视,就像我和十弟就总是伤寒,身子渐渐就亏损了,老祖宗还是快找个这方面的名家郎中来诊治才是”。     孟老太太这才想到三房的姐弟两说是病的严重,可是郎中每次都说是普通伤寒,可是看着三房姐弟两人就渐渐的消瘦发黄,竞渐渐的显露灯耗的姿态,     孟老太太想到这,心中害怕,她年逾五旬,平时最注重保养,哪里能允许自己的身体有一丝的损耗,     这就赶紧吩咐龚妈妈去找家中的郎中过来,     “祖母,我和弟弟的病都是由这位郎中看的,虽然每次都能医治,但总是反复,想必他在这方面并不高明,     孙女昨日听闻江南圣手韦一针到扬州府来了,据说这韦一针不管什么疾病,一针见效,拿我们孟府的帖子想必一定能请到他的。”     “听闻韦一针脾气古怪,非是豪门贵族是请不动他的。”孟老太太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过卫一针,当时她还不屑一个攀龙附凤的郎中,心思都用在别的方面了,     医术又能有多高明?     “祖母在扬州多年,难道忘记南安侯府在京城也是顶级勋贵的,孙女还想着哪天能接着祖母的光,去京城参观一番什么是豪门世家气象呢”。     孟言茉说的正是孟老太太的娘家南安侯府,她说的其实言过其实,姚家因为子辈平庸,孙子辈又多是纨绔,已呈现败落的迹象,     孟言茉这么说只是为了使得孟老太太不落自己的面子,一定会去请这位“韦一针”,     孟言茉这么笃定韦一针回来,是因为她在去松柏院请安的时候,依然吃了闭门羹,却在离开的花影下,见到祖父亲自开门送韦一针离开,     韦一针有个鲜明的特点,就是别人是用簪子或丝带来绑玉冠的,他却是用一个超大银针来固定头顶的冠,     那天孟言茉看到那人头上插着一个大针,还吓了一跳,身边的紫灵因为经常和丫鬟婆子说笑,对这些坊间传闻听得很多,才知道那是韦一针,     孟言茉想着祖父脸上那笑如秋菊的皱纹,再一想到平时他那又黑又硬的脸色,想必他和韦一针的交情肯定不一般。     果然没多大时间,就请回了韦一针,     韦一针看着房里急忙避开的小姐和在暖阁中竖插屏的婆子。脸上不屑的笑笑,     语气又有点不耐烦的道:“老夫马上还要进山采药,你们动作快点”,     然后又嘟囔道:“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避开,也不看看老头子我都多大年纪了,会稀罕看你们这些没张开的丫头片子,”     他说话甚是无理,龚妈妈和几个管事婆子脸色都变了,孟老太太为了自己的金贵玉体,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得罪他。     韦一针意兴阑珊的用根丝线悬在插屏那一端的孟老太太手腕上,诊了一会,眉头就皱了起来,且越皱越深,连脸色都变不好了,     龚妈妈在旁边看到他的脸色,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我们老太太难道有问题?”     韦一针撇了龚妈妈一眼,语气不好的道:“当然有问题,问题大了”,     一听这话,全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     孟言晴赶紧派人去请自己的母亲过来,在如此时刻,母亲怎么能不再祖母身边来表现她的温良孝顺呢。     看到孟言晴的动作,孟言珊不动声色的吩咐身边的丫鬟也去请了大夫人过来。     这个时候,在这里是一种态度,孟言珊不想到时候老太太病的心情不好,还有了借口来发作自己的母亲。     孟言珊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一房说是在孟家风光无限的长房,其实祖母对父亲的不喜谁都看的出来。     诊完脉,看着一屋子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韦一针脸色更不好看了。屋子里的人更紧张了,     “一个小风寒,居然请老夫跑一趟,真是不知所谓,岂有此理”,韦一针拂袖往外走去,也开方子,     众人皆愕然,这郎中怎地如此张狂?     孟言茉站在最外面,牵着弟弟的手有些颤抖,她是在赌,从紫灵那听来的事迹,孟言茉相信韦一针的医术很高,高到只要能看她和弟弟一眼,     就知道自己和弟弟是被人用手段下毒了,     孟言茉赌的是韦一针古怪的性格,这人在高门大院里行走,却丝毫不顾及那些阴私忌讳,以拆穿那些妇人毒辣手段为乐,     韦一针走到门槛前,感到两道又灼又亮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循着眼神看过去,接过看到一大一小两名脸色发黄的幼童,     女孩眼神明亮,男孩眉眼修长,并无相似之处,但看他们依偎的神态,感情应该很好,     “咦?”韦一针本来是不甚敢兴趣的,又多看一眼,     “你们两个小娃娃,值得费这么多心思让人对付,有趣,有趣”,     屋里的人本来都在关注韦一针,他的话,此时众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孟老太太刚才被这韦一针气的气血逆流,当时想到此人就是在太后面前也有几分薄面的,只得压下心中的火气,和声问道:“不知先生可是看出什么了?”     孟老太太因为太久没在京城了,所以不知道韦一针是那些权贵人家又爱又恨的人物,爱的是不管何种阴私手段到韦一针面前就像笑话一样,轻易就看穿,解了毒。     恨的是这韦一针不管什么府邸什么场合,只要看到是内宅手段中毒的,必然当众嘲笑着说出来,弄得每一家都要费劲人力和心思去防止那流言溜出去,丢了世家脸面,     好在能请动韦一针的也没有几家,不然京城的那些内宅妇人恐怕就要用没什么技术手段的肉搏来宅斗了。     “老夫本以为孟家想比那些表面斯文内里污糟的书香门第好一些,想不到不过如此,这两个娃娃自胎里时就遗传了母体中的毒素,此时身体里还有两种毒,     一种是比较普通的,风寒药里夹在了芫缌叶,一种是废些功夫的莲花香,     这下毒之人倒是有几分手段啊,这莲花香老夫都寻了好长时间才找到几两,这人,啧啧,这几年来不间断的也喂了这两娃娃一二两吧”。     韦一针略带些嘲讽的幸灾乐祸声,像个大巴掌一样打在了孟老太太的脸上,她一向自认为管理内宅颇有几分手段,想不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就有人公然的加害孟家子嗣,     龚妈妈和几个管事妈妈从刚才听到韦一针一开始不对的那声“咦”时,就开始清场了,此时屋里就剩几位小姐,两位夫人,和几个心腹妈妈。     韦一针环顾一周,有些遗憾,没有太多人听到这个八卦消息,看来是他一开始惊异的一声让这看惯人脸色的婆子警惕了,     下回一定要不动声色的说出来,免得又被那些整天吃饱了就等着害人的所谓世家宗妇们的行径让更多的人知道。     韦一针在心里检讨自己。     他虽然乐于揭穿那些阴私,但好歹也是有医德的,只能看运气了,运气好的,不到一刻钟就能传遍京城,     如当年威国公家婆婆居然加害嫡长媳,被他当众说出来,她恨毒的妇人当天就消失了。     威国公府也因此被夺了爵。     “去把三房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彻查,还有药房,”,孟老太太大怒道,     “嗤,这个时候,最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解毒吧”,韦一针嘲讽一声,就搭上两指,左右手分别给孟言茉和孟言昭诊脉,     “有点麻烦,不过不算糟糕,”韦一针诊完脉道,     “你们还算幸运,是那老头子的孙子孙女,今天老夫就发发慈悲,救你二人一命”。     “谢谢先生,有朝一日,我和弟弟自会报答先生救命之恩”。孟言茉拉着弟弟施礼,     韦一针不在意的道:“老夫救不救只看心情,别以为说是救命之恩就妄想不给诊费,老夫的诊费可不便宜,给你们个优惠,五百两吧”。     “五百两银子?你这老儿想钱想疯了吧?”二夫人张氏大怒道,本来这些年一直她管家,现在出了事,她怎么都逃不脱管家不力的罪名,     居然还要这么多的银子,张氏瞪着眼睛狠狠的看着孟言茉和孟言昭两人,     这两个病秧子卖了都不值那么多钱。     “老夫说的是金子”,看着气急败坏的二夫人,韦一针很淡定的说道,     “什么?”这回是所有人的抽气声,     “先生,您看,能不能少一点,这五百两金子实在是,・・・”,龚妈妈看到老夫人的眼色,干笑着说道,     “你这两娃娃,看起来穿的不错,应该也是这孟府的子孙把,是哪一房的?”     “我父亲扬州孟家行三,算上京城孟家行五”,孟言茉看着这行止怪异的郎中道,     “哦,原来是那个,”韦一针言语中没有一丝恭敬,孟言茉心道她父亲也是四品的京官,在这唯利侍才的郎中眼里什么都不是,     “这么说王家是你外祖家了”,韦一针掐指一算道,     “王家倒是有钱,谁不知道当年的贵妃娘娘冲冠**,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夫找王家要钱也是一样的。这孟家也就剩宗祠里的那对圣上的圣谕值钱了。”     孟言茉却是糊涂了,什么贵妃娘娘?     孟老太太听到韦一针提到王家,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五百两黄金,我孟家还不看在眼里,该怎么治就怎么治,银子不会少了你的”。     “有老太太这句话,老夫也算放心了”。韦一针此时倒不在意孟老太太那冷硬不客气的语气了,在他看来实惠最重要,其他的都是虚的。     韦一针在旁边开方子,又把孟言茉和孟言昭叫道内室,分别在孟言茉的手腕上和孟言昭的背上施了一针,     孟言茉惊恐的看着从弟弟嘴角溢出的黑色浓血,和从自己鼻孔里溢出的紫黑色浓血,     她还算镇定,没有叫出声,孟言昭吓得哭了出来,外间的人进来一看,也是吓得不轻。     所有人都看着孟言雅,在三房能对这对姐弟下手的人,除了桂姨娘还能有谁。     孟言雅又羞又怒,这些人凭什么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姨娘,也许是这对孟言茉蠢的吃错了东西也说不定。     结果很快出来了,药房找到了那不显眼的芫缌叶,分给三房姐弟的药里找到了同样的叶子,家里的那个郎中早就跑了,     桂姨娘那里连院子里的土都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此时桂姨娘哭着跪在松岚院外面,只说冤枉,不停的磕头。     “张氏,你有什么话说?”孟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喝道,因为她偏疼二儿子,二儿媳的娘家也是得力,因此一向对张氏很宠爱,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孟老太太最生气的不是中毒的三房姐弟,而是被外人看了孟家的笑话,而笑话的主角是她。     “母亲,儿媳冤枉啊,儿媳只是看账簿吩咐人管家,儿媳哪有本事所有人都能监控着,有一个两个被人收买陷害儿媳,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孟言茉默默的想张氏原来不但跋扈无理,脑袋也不错,有脑子的坏蛋,这个敌人不弱。     只不过作为受害人的孟言茉姐弟没有被人怀疑,所有人都看着孟言雅,     的确张氏这么做的动机不大啊,她也就担着管家的名义,张氏心里暗暗咬牙,这桂姨娘虽说这些年孝敬不少,可这大黑锅让自己背了,     这贱人果然做事情不留手脚,这么多人一点证据都搜不到,     孟言茉就是知道桂姨娘行事谨慎,所以才把注意打到了张氏头上,在她看来桂姨娘如果是主谋,张氏也是帮凶。     不然桂姨娘一个姨娘是怎么也在内宅里翻不出太大的浪花的。     孟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着的,若是她把张氏大大的罚了,岂不是让那真正的主凶如了意?     孟老太太想到这,眼神不善的看了眼孟言雅,     孟言雅此时拿着帕子小声的哭泣,眼睛通红,颇有柔弱的楚楚,和她一贯表现出的优雅大方截然不同的气质,     孟言茉静静的看着她,心道,孟言雅这段时间又进步了,知道何种场合扮演何种姿态了。     孟老太太看她哭的颇为可怜,想到这孙女平时在自己身边总是竭尽所能的逗自己开怀,一时倒去了几分厌恶,     可恶的是她那个姨娘。     正在气氛一时僵持,孟老太太想着是把张氏禁足半年还是在佛堂思过诵经三个月的时候,二儿子孟文尚怒发冲冠的从外面走来,     来到厅里,二话不说,对着张氏就是左右两巴掌,     张氏一时被打蒙了,怔怔的看着二老爷,     “尚儿,你这是为何?二儿媳妇虽然有错,可是你也不能这么不给她脸面啊”。孟老太太看到许多小辈都看着二儿媳妇,觉得儿子有点过了,     儿媳就是管家不力点,好在也没酿成大错,     这老太太的心是偏着长的,她没想过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这还不算大错?     “母亲,你不知道这无知的妇人,骗我说是她娘家给的陪嫁,让我拿去给上峰,结果,结果,居然是三房・・・”,     孟文尚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看到孟言茉姐弟也在,更是涨的一张清秀的面孔发胀,     想起今天在衙门上峰那略带轻蔑和不屑的口吻,还把那套紫砂金的茶具退了回来,孟文尚就气不打一处来,     抬起脚就要踹张氏,孟言晴一把抱住张氏,挡住父亲的脚,抬头哭着道:“父亲有气就踹我吧”,     孟言辰此时也匆匆的从学堂赶回来,拉住父亲的胳膊,免得他真的拿妹妹出气,     “父亲,母亲就是一时做的不周全也是全心的为着父亲着想,还请父亲念在母亲这份心意的份上,原谅母亲这一回”,     孟言辰刚从外面回来,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父亲定是气的不轻,而母亲做事有时是有点冲动的。     不得不说张氏还是生了一个好儿子的,孟言辰的先生一直都夸孟言辰有天分,因此孟文尚对这个嫡长子很喜爱。     此时见儿子女儿都跪在地上求情,孟文尚额头上气的青筋尽显,也不得不压抑着怒气道:“看在儿子的份上,就这一次,再有下一回,你就滚回你张家去”。     说完孟文尚想着孟老太太一施礼,不等老太太问什么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母亲,父亲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孟言辰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张氏,     此时张氏发髻也散了,金钗也歪了,身上的金罗蹙鸾金线绣的对襟外服也皱巴巴的,满脸的怒意和害怕,哪里还有平时趾高气昂的神态,     张氏心中隐约知道应该是三房死了的王氏陪嫁中的那套紫砂金的茶具,又想起前几天九丫头对着打她耳光的自己狠狠的说的话,     张氏猛地抬头去看孟言茉,只看得那张黄黄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对大眼睛中却泛着嘲弄的笑意,     孟言晴顺着母亲的目光也看到孟言茉的神情,想到那天她的话,一个跃身就去要撕她的头发,     “该死的臭丫头,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居然敢算计我娘,我今天不把你的嘴撕烂,我就不姓孟”。     孟言晴大叫着就扑向孟言茉,原本站在孟言茉身边的孟言雪不动声色的移到了两人波及不到的地方,     “五姐,你冷静点,怎么可能关九妹妹的事呢,她才只有六岁呢,你不要迁怒啊”,孟言宁见无人去拦,一把抱住孟言晴,     孟言茉早就料到孟言晴会发疯,眼睛余光注意到孟言雪的动作,嘴角微勾,没有任何表示,     孟言雪这几天一直在和她拉近关系,刚刚还状似亲密的和自己说也许真的是二伯母被人陷害了,眼神瞅了一下孟言雅,暗示是桂姨娘母女搞的鬼。     紫苏和紫繁两人先反应过来,一把挡在孟言茉身前,紫灵随即也反应过来,把孟言茉护的严严实实。     “五姐,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我姐姐身体不好,每天都不出院子,怎么可能和二伯的公务扯上关系?”     孟言昭小小的身板挡在孟言茉身前,这几天和孟言茉的相处,加上孟言茉的暗示和教导,孟言昭迅速的成长,变得坚强,不再懦弱,     “哼,不是她还有谁,前两天就是她在我面前说是我母亲拿了你那死了娘的・・・”,     “住嘴,晴姐儿你跟谁学的规矩?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我孟家女的教养,从明天起,你跟着周嬷嬷好好学学规矩,”     周嬷嬷是孟老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以前是从宫里出来,据说曾经还服侍过太后,孟老太太真的很疼孟言晴,连罚都是赏。     孟言惜和孟言雪心里俱默默的想。     孟老太太大喝一声,使得乱成一片的花厅猛的一静,她看了一眼孟言茉姐弟,眼中闪过异光,     她也从二儿子和五孙女的片语中,揣测出事情的大概了,想是爱占便宜的二儿媳妇和桂姨娘两人有了牵扯,这才把三房那死了的陪嫁给弄出了一部分,     以她对二儿子的了解,肯定是在外面受到了极大的屈辱,这才不顾场合的和儿媳妇闹起来,     应该是儿子的上峰知道了礼物的出处,这才是事情的争端,孟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孟言茉,     这丫头才六岁有这么大的心机吗?她又想到今天闹出的“药房毒药”的事情,撇开一切,也只有九丫头姐弟有因由来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孟老太太又想到她在外面没有听到一丝风声,如果是街头巷尾的传闻传到公衙去的,那这就是孟府的第一大丑闻,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     孟老太太想自己真是年龄越大想的越多了,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做出来?     想到药房的事,不会是儿媳妇做的,她没有理由,只有桂姨娘那个贱人可能这么做,不过又找不到证据,     小世家就是没有底蕴,孟老太太愤愤的想,     张氏是扬州府远山县知县的嫡女,张知县原本也是寒门子弟,是永熙八年的二甲进士,这才有了出身,张氏一族才渐渐崛起。     江苏府的学政是张知县的授业恩师,通过这层关系本是白身的孟文尚有了举人的身份,又加上孟家的门第,这才做了七品的水利参政,     孟老太太心中既很二儿媳妇眼皮子浅,又恨把这个事情散播出去的人,眼神示意龚妈妈,孟老太太在她耳边道:     “去查,到底是谁把这个事情从我们府泄露出去的“,     龚妈妈心领神会,知道是三房陪嫁古董的事情,     看到龚妈妈悄然退出的身影,孟言茉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嘲弄,老太太的心真是偏的,     “张氏你管家不力,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也没有办法,你交出管家权,到佛堂抄半年佛经,静静你的心”,     孟老太太有个优点,就是不管她的心有多偏,在事实证据都有的情况下,她会保持表面上的公平,     “母亲”     “祖母”,     张氏和孟言晴同时叫道,     “不必说了,早知今日,你就应该好好的管家,静下心认真的做,你看看如今家里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     孟老太太看着大儿媳妇陈氏,看到她那张表面没有一丝瑕疵的恭顺的脸,孟老太太就觉得心里的气不顺,     可是现在除非自己出面,没有人能管家,孟老太太是个爱包养的人,她知道在她这个年龄老的最快了,所以她不想管那些所有的琐事,     她只要掌握大局就好了,     “陈氏,你暂时管着”,孟老太太语气僵硬的说道,得给小儿子好好的物色人选了,     孟老太太想起小儿子这几年一心扑在公务上,身边只有几个通房姨娘,继室迟迟没有选好,心里就着急,     二儿媳妇指望不上,这个重新选的三儿媳妇一定要挑个合自己心意的,孟老太太暗暗的想,     “是,母亲”。陈氏屈身恭敬的答道。     “桂姨娘以后就不要出桂香院了”。孟老太太最后说道,     桂姨娘的那层关系,孟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虽然有所忌惮,但也看不上,不就是贵人身边的奴才,一个没有根的阉人,     这桂姨娘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一个姨娘上窜下跳的,当孟家是什么地方。     孟老太太气愤的想到。     大房的柳姨娘像正经媳妇一样每天来给孟老太太请安,也很受宠爱,桂姨娘在孟言茉没有重生前,因为她养侄子的关系,和她这个人会说话爱钻营,     在孟老太太面前也能说上话,这次因为连累了二房,惹恼了孟老太太,以后就禁足在桂香院了。     孟家的规矩全围着孟老太太的喜好而转。     孟言茉现在明白为什么前世世家门第,规矩严明的孟家会有桂姨娘兴风作浪了,不过这一世她没有机会了。           第7章 小厮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在花厅里见了从王家庄送来的小厮,因为她才只有六岁,所以没有设屏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头垂的低低的,孟言茉还是发现了惊讶之处,     一名小厮长相很白净,面容清秀,但是她总觉得那双恭敬卑微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看透一切的沧桑,     一名小厮长相浓眉大眼颇为憨厚,但是那憨憨的眼神里却时而有精光闪过。     “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奴才引泉,今年十五”,清秀的那名小厮低垂着眼答道,     “奴才伴鹤,今年十四”,憨厚的那名小厮胆子大一些,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齿很灿烂,     孟言茉也对他微笑了下,淡声道:“你们都下去,在门口守着,王嬷嬷留下”。     紫苏紫繁和紫灵对视一眼,屈身告退,     紫灵退出后,看了一眼在小姐身后一脸慈祥的王嬷嬷,心道:小姐现在最信任的还是王嬷嬷啊。     “嬷嬷,我们王家和宫里有什么关系?”     孟言茉平静的声音使得屋里剩下的三人齐齐的一惊,孟言茉看到他们的反应,笑了下,她前世在宫里那么多年,太监和普通人的区别还是能分清的,     虽然这两名小厮的化妆和打扮,纵使宫里的老人也未必看出来,但是孟言茉历经两世,自然能感觉到普通人感觉不到的那种沧桑的气质。     “小姐说什么呢,我们王家和宫里能有什么关系?老爷致仕前也只是做的礼部的闲职,”,     王嬷嬷干巴巴的笑一声说道,     “是吗?”孟言茉不置可否,又看一眼那两名小厮,     引泉和伴鹤因为惊讶,此时已抬起头,引泉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我和弟弟长得并不像,我们本是差了几岁,不像也是正常的,母亲的画像我也见过,我长得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难道母亲还有其他的骨肉至亲?我有舅舅或者姨母?”     孟言茉一边说一边看王嬷嬷的脸色,只看王嬷嬷脸色越来越僵硬,     孟言茉相信王嬷嬷是遵从王家的指示才会有所隐瞒的,这其中定是有隐情,孟言茉想起前世时太后对她的眼睛无缘无故的恨意。     孟家人长相无疑都是出众的,但是总是脱离不了书香的气质,孟言昭细眉细眼,小小年纪就有浓浓的书卷气,     孟言雅虽然是个庶女,但也如夏风中的绿竹,清幽袭人,     孟言珊端庄清秀,和陈氏长的很像,孟言雪甜美动人,又袅袅似轻烟。     孟言晴虽然脾气是众多女孩中最暴躁的,但是相貌中的温婉,也使得她看起来不那么浮躁,     孟言惜就如夕花照水,朦胧美好,又恰似青柳摆风,娉婷婀娜。     孟言宁就像海棠,静静的散发着自己的幽香。     唯有孟言茉,她的美貌不同于孟家姐妹,她那双乌黑如闪钻的黑瞳,充满着灵气,集天地钟灵毓秀与一身。     以前她的眼睛灵动婉转,似乎像在歌唱的黄莺,让人一看就觉得这女子灵气逼人,     重生后的孟言茉收敛了眼底的所有光华,眼睛乌黑,清可照人,但是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光芒。     引泉自认为自己的化妆术不说绝无仅有,但也是功底不凡的,但想不到这才一个照面,眼前这位年纪小小的主子,     言语之外的意思,似乎已看清自己和伴鹤的来历。     孟言茉也不看王嬷嬷了,看着引泉和伴鹤道:“你们是外祖母给的,自然是可靠的,我想你们的年龄绝不止十四五,”     孟言茉笑笑,停下,看两人的脸色,果然引泉本来脸上淡淡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伴鹤早就瞪着他的牛眼看着引泉,     像是在谴责,你这家伙一向不是吹嘘自己的化妆术很厉害吗?     “如若不是我的恳切,相信外祖母不可能再让你们这么出现在人前,我也很同意她老人家之前的做法,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几年内,     帮我和弟弟训练处一两个可用之人”。     “以后你们不管是养老还是其他的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全部接管的。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不说其他的,单是我能一眼看穿你们的来历,     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姐。”     引泉在心中想着孟言茉的话,他和伴鹤本来是在王家远在西北的庄子上准备悠闲的度过余生,是王老夫人写信给他们,要他们速回,希望能待在唯一的外孙身边,     引泉和伴鹤本来就是王家救下来的,他们的命都是王家的,何况是让他们回来服侍小主子,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但是他们的身份不容有失,这才下了功夫伪装。     孟言茉的话全都是推论,这两名小厮既然是太监,自然是从宫里出来的,而宫里的太监只有在年龄五十以后才会放回乡下养老,     这两人年纪应该在三十几岁左右,宫里太监管理严格,是不可能有私逃的,那唯有是被人救下的,看这两人恭敬的神态,王家对她们一定有大恩,     孟言茉了解过王家离京的理由,王家是京城大户,历代嫡枝居住京城,当时的王老太爷在礼部虽然只是仪制司的闲职,但是管着宗室的婚嫁礼俗,     所以在京城也颇有几分人脉,这才使得王家的丝绸铺子和古董瓷器铺子经营的越来越大,     永熙七年,王老太爷忽然的就从京城致仕回乡,所有的铺子变卖,只留下扬州江南这边的生意,     孟言茉想应该是自己母亲的婚事,王老太爷才决定在苏州府定居的,     “奴才明白了”。引泉也算听懂孟言茉的意思了,只有皇室才能使用太监,普通人家用,是要冠上谋反的罪名的。     “奴才斗胆,希望小姐能告知是如何识破我二人的身份的?”     伴鹤比引泉直接多了,他心中实在是好奇。     引泉同样好奇,支起两支耳朵竖着听。     孟言茉笑笑,道:“你们进门来,每一步的距离是一样的,且弓着的腰的弧度曲线都相同,可见你们受过严格的训练,纵是世家大族也不可能把小厮培训的如此严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你们的眼神恭而不谄媚,敬而不巴结,虽然我这屋里不是顶级豪奢的,但是也没有多少人家能比的上,你们的眼神太平静了,一丝波澜都没有,     当然我外祖家也是富贵之家,但是作为小厮的你们不可能表现的如此的淡然,除非你们曾经见惯了这些,天下女子最富贵集中之地唯有后,宫,     最后就是你们的行止,是真正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配合的务必默契,使得作为主子的我深信不疑,     你们是忠仆,是有能力的忠仆,这只有经历过大风浪的奴才才会具备的素质,天下最多是非,最多风浪的地方,也只有那个地方了。     你们的身份不言而喻”。     要想更好的生活,首先要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孟言茉让桂姨娘和二房张氏受到惩罚就是让孟府的人知道她们姐弟不是以前那对谁都能踩两脚的病秧子,     现在说这么多的话,也是为了让引泉和伴鹤真心认主。     “主子英明”,引泉和伴鹤两人同时又认真的磕了一个头,这是把孟言茉当做主子了。     “你们主要是跟着我弟弟,我不求其他,只求他能健健康康长大,”,     引泉和伴鹤两人对视一眼,在这些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门大户里,健健康康长大有时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奴才明白”,     “另外我有一名叫做紫苏的丫鬟,我希望你们能尽力的教她这内宅里的阴私勾当”,     孟言茉端起桌上的白雾茶,轻轻拨了一下茶盏,淡淡的说道,她知道一些有手段的宫女太监们,是懂得那些常用的**,香引,甚至是春,药。     前世在自己身体那么差,环境那么糟的情况下,自己仍然不放弃的活着,既然那么怕死,自己自然提前要防备这些。     “是”。     “你们退下吧,对了,你们会防身的本领吗?”     “奴才略通一点武功”,伴鹤傻呵呵的说道,     引泉忍不住想反白眼,“略通”?“一点”?据引泉所知,伴鹤在圣上拨给贵妃娘娘之前曾经是东厂干事,主要职责就是追缉一些敢于挑衅朝廷天威的江洋大盗,可见武功不凡。     孟言茉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示意两人可以退下了。     引泉和伴鹤退下后,孟言茉把头靠在王嬷嬷的怀里,软软的说道:“嬷嬷,你都看明白了,茉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对着嬷嬷撒娇的囡囡了,     茉儿有弟弟需要保护,所以不得不坚强起来,如果这次不是借祖母的威,我连桂姨娘那个毒妇都收拾不了,     嬷嬷你该知道我不需要隐瞒的保护,我需要坦白,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布置我和弟弟生存的环境”。     孟言茉说完后,双眸炯炯的看着王嬷嬷,乌黑的双瞳仿佛会说话般,带着希冀和祈求,最深深的是那抹倔强。     “嬷嬷的囡囡长大了”,王嬷嬷眼眶里蓄满泪光,粗糙的大掌轻柔的抚摸着孟言茉的发鬓,     “其实小姐上面还有一位长姐,也就是小小姐的姨母。”,王嬷嬷眼神遥远,在追忆过往,     孟言茉静静的听着,     “当年大小姐艳若朝霞,明媚如六月夏花,尤其那双会说话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能让心肠最硬的人轻易允诺任何事,     她的声音像是世间最美妙的歌声,能让最不喜听人说话的人静静的听她天南地北的乱述,     大小姐的性格就像她的美貌一样,明艳张扬,只要她决定的事情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大小姐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男子上心过,当时老爷太太每天都愁容满面,上门说亲的人能从王府大门一直排到东安门,就是没有大小姐满意的。     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永熙元年,圣上刚刚登基,微服出巡,与大小姐因为争一副字画相识,之后的交往,我们王府的人没有一人知晓,     大小姐自幼聪明,如果她想瞒一件事,谁也发现不了,直到大小姐和圣上私定终身,     小姐有了身孕,老爷和太太才知道,大小姐就是不说孩子是谁的。     当时老爷气病了,拖着病体要对大小姐执行家法,是太太悄悄的把大小姐送走,     之后老爷开了宗祠,把大小姐逐出了王家,     再后来,听闻大小姐封了贵妃娘娘,老爷就变卖了京城的产业,托人给宫里的大小姐送去,老爷辞了官,和太太四处周游,     再后来,知道大小姐消息的时候,大小姐已经故去,孩子也没有了,     老爷从那一病不起,花了许多打点,才知道大小姐碰撞了当时也怀着身孕的皇后,皇后流产,大小姐受到惊吓,也跟着流产了,     大小姐因为故意谋害皇嗣被处斩刑。”     王嬷嬷浑浊的眼珠里不断的流出眼泪,为这段悲伤的过往,声音呜咽,王嬷嬷的嗓音如同上了锈的铁锯,撕拉拉的生扯开那段结了珈的伤口,     “从那王府里下了封口令,谁要是提起大小姐,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十几年过去,只有府里的几个老人还知道这段事,     奴婢听说京城里也是同样,不知道是圣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也只有几个顶级权贵家知道我们王家曾出了位贵妃娘娘。     小小姐没有见过大小姐,所以不知道,小小姐的长相不像小姐,也不像孟家人,小小姐像极了大小姐,尤其这双眼睛”,     王嬷嬷看着孟言茉的眼睛说道,脸上带着欣慰,似乎为当年王府大小姐那艳若无双的长相得到遗传而欣喜,     孟言茉心底苦笑,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前世杨羽柔会看到自己,太后会这么憎恨自己的双眼。     前世的她性格懦弱,即使长相上像当年的王大小姐,气质也截然不同,如同蒙了灰尘的明珠,     今生的她气质内敛,收据了所有身上的光华,就连同那双光芒四溢的眼睛也是,所以到现在孟家人并没有因为孟言茉的美貌而侧目。     孟言茉忽然想到永熙十八年,太子被刺杀的事情,     永熙十八年,江浙六府发生涝灾,太子代圣上亲临江南,督促赈灾,安抚灾民。行至苏州府时,在黄鹤楼接见当地官员时,有刺客行刺。     前世孟言茉没有关注过王家,不知道当时王家受到什么牵扯,只记得当时天天养病的自己忽然就被老太太送到远在西南的通全庄子上去了。     孟言茉想孟老太太是怀疑王家的,孟老太太出身南安侯府,以她的家世,当年定是知道姨母被封贵妃,又被皇后处死的事情,     孟老太太怀疑王家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王家就在苏州府,又加上王家与皇后算起来也是血海深仇了,     如果没有见过引泉和伴鹤,孟言茉肯定觉得老太太就是只要不好的就会联想王家,见过这两人后,孟言茉觉得也许当时的事情真的和王家有关系,     只不过王家庄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因为没有那个实力,王家庄如今也就算个乡绅,唯一还有的就是几代积攒下来的财富了。     引泉和伴鹤在王家十几年,如果利用王家的钱财和他们自己的本事来培养几个死士,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孟言茉想他们也许错认了仇人,皇后即使是仇人也是帮凶,真正的幕后推手也许是齐王的生母,后来的四妃之首贤妃娘娘。     齐王是皇长子,他正是永熙元年出生的,当时姨母失宠和皇后娘娘两人互为死敌,贤妃正是那一年出头的。     孟言茉小小的手揉了揉宽宽的额头,她前世在宫里见过贤妃一面,那是一位贞静贤淑,连对她皱眉你都会觉得心有愧疚的人,说话轻柔的像春风,和煦的像冬阳的人物。     “嬷嬷,你别伤心了,都过去了,姨母和母亲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她们都太善良了,所以遭了人的嫉妒,”     是的,在王嬷嬷的口中,姨母是一位敢爱敢恨的爽利人儿,可是在孟言茉耳中听到的就是一位在爱的沐浴下娇艳的玫瑰,当爱不在了,随之就是红颜的枯萎,     一个把全部维系在帝王的宠爱中的女人,在那个地方是活不太久的。     母亲则是娇弱的菟丝花,没有父亲的怜惜,又心善的养了一头中山狼,最终香消玉殒,是偶人还是必然?     “小小姐说的好像自己就不是心善的人一样,在嬷嬷看来,小小姐和大小姐不止容貌像,连性子也是像的,表面上好像很坚强,内心里很脆弱”。     王嬷嬷自小在王家长大,以前跟着王太太也是读书写字的,所以比一般的奶嬷嬷有水平多了。     “嬷嬷,你笑我”,孟言茉腼腆的笑,     她重生回来,既不是姨母那样表面张扬鲜活,内里娇柔脆弱,也不是母亲那样表面软弱,内里善良的良恶不分。     她坚强,脆弱,娇柔,明媚,鲜艳,恶毒,・・・只为好好的活下去。     “嬷嬷以为囡囡懂事了,还是这么喜欢撒娇”,王嬷嬷笑,     江南娇贵的小女孩都叫做囡囡,是很甜腻的宠爱叫法。     “嬷嬷我想吃豆沙发糕”,孟言茉软糯的撒娇。     她经历前世的苦难,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对着嬷嬷撒娇了,     她只是想让嬷嬷放心,     “好,嬷嬷这就去做”。王嬷嬷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叠在了一块。           第8章 种树 - 谋锦 - 茗沫沫     静深院是一座两进的院子,窄窄的朱红门槛,进门是一个四通的穿堂,两边绕着假山树木是抄手游廊,当门是接待来客的花厅,     后院是东西厢房,和孟言茉的闺房,闺房两边的耳房是几个大丫鬟和王嬷嬷住的地方,最后一排倒座房是丫鬟婆子的通铺。     以前东西厢房里放的都是孟言茉的衣物和一些长辈赏赐的玩物和头面金钗之类的。如今孟言茉让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书房,又把院子里之前栽种的长青树和松针树之类的观赏灌木类的植物都给拔了,要自己种一些树和花。     二房的张氏被老太太关进了佛堂,短时间不会出来,大房陈氏管家,只求稳,不求进,     老太太天天只注重自己的保养,又加上孟言茉每天请安都很殷勤,时不时的会献一些老太太喜欢的玩意,     孟言茉的院子里的丫鬟早被紫灵梳理了一遍,所以静深院这里可劲的折腾,也没人管。     孟言茉和孟言昭风雨无阻的向松柏院请安问好,虽然孟老爷子一面没露过,这两姐弟还是享受到了好处,     孟言昭一直发愁的先生,终于在韦一针揭发孟言茉姐弟两中毒后,孟老爷子大概心有愧疚,当年毕竟是他一力坚持让三子娶昔日好友之女,     留下这一子一女在孟府爹不疼,祖母不爱的,他这个祖父就略进绵薄之力吧。修书一封,招了昔日翰林院的同僚,     虽然只是一个编修,致仕回乡,当年这位郝公也是二甲进士及第,给孟言昭开蒙做先生,也算是屈才了。     孟言茉的奉承对于孟老太太还是很受用的,也没介意是孟老爷子找的人,奉上了f丰厚的束脩,孟言昭对于先生又甚是恭敬,所以这师生两人也算相处融洽。     孟言茉穿着一件月白色春裳,袖口和裙角绣着精致的粉色栀子花,此时她右手中拿着一把小铲子,左手用丝绸帕子轻轻包着一根细嫩的绿苗,     孟言茉也不在意地上的土把身上华贵的衣裙都沾脏了,奋力的用小铲子在地上刨了一个略具规则的土坑。     “小姐,你这么金贵的人哪是做这苦累活的啊,让奴婢来吧”,管着静深院的丫鬟都快哭了,第不知多少次的出言劝道,     那丫鬟说着看向孟言茉身后的三名大丫鬟,紫苏她们也是很尴尬,哪有让小姐亲自动手,她们站着看的道理,     “小姐,不然让奴婢试试”,紫苏试探的说道,她看出来这小绿苗应该是很娇贵的树种,种植要按照一定的章法,     这嫩苗还是让哥哥快马到东南福建的天涯山上寻来的,哥哥说,听山里的老农指引,在一处峭壁上才得来的。     孟言茉经过韦一针的诊治,脸色已恢复白嫩,现在仍在吃着药,清除着体内的残毒。     “紫苏,我交代你的事,莫不是忘了?还在这候着干嘛,去青枫院”。     孟言茉小心的把那绿苗放进土坑,边轻声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紫苏这才想起前几日小姐交代让自己在十少爷搬到外院之前,跟着他的两名叫引泉和伴鹤的小厮学一些东西。     紫苏心中奇怪,跟着十少爷的小厮要学什么?如果是认字的话,小姐也可以交的啊,     紫苏也没有问为什么,小姐说的,总是有道理的。     紫灵看着紫苏已显婀娜的身段,离开的背影,心里纳闷,小姐应该不会把紫苏给十少爷的。紫苏比少爷大四岁啊。     “紫灵,你去和程妈妈还有碧缕张罗人出去采买桃树苗,我要把前院全部种上桃树”,     程妈妈是静深院采买管事,碧缕是在孟言茉身边急的要哭的丫鬟,     “啊?”     紫灵诧异,整个孟府都知道如今九小姐最爱奉承老太太,马屁拍的那叫一个响。可是,这样也不用把自己院子里都种上老太太最爱的桃树开的桃花吧。     孟言茉抬头看了紫灵一眼,     紫灵一凛,“是,奴婢这就去办”。     孟言茉点点头,不再言语,继续弄她的土坑,紫灵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在那一言不发自己种树的小姐,心中疑惑不已。     孟府其他院的下人都只道九小姐是一个善钻营的人,不然怎么整天的拍老太太的马屁,可是紫灵她们这几个天天跟着九小姐的人才知道,     九小姐私底下并不爱说话,也不爱到处串门,去奉承巴结伯母姐姐们,九小姐闲下来的时候,不是看书就是写字,静的不像那位在老太太面前舌灿莲花的九小姐。     “是山泉水吗?”孟言茉嘱咐过,但这青玉竹实在是太过罕贵,孟言茉才又问了一遍,     “是,奴婢寅时从府里去寒泉山,按照小姐的吩咐,在卯时一刻太阳刚从山头露脸时,接下了当时泉眼里冒出的第一捧山泉水”,     “很好”,紫繁没有紫苏缜密,也没有紫灵心思活,但做事是最一丝不苟的,     前世时,孟言茉为一位受到宫罚的老嬷嬷送了最后一程,老嬷嬷是一个管御花园花草树木的老园艺匠人,     因为种植的杜鹃花,害杨羽柔,柔妃花粉过敏,被杖毙,是孟言茉替她收的尸,在她临死前交给孟言茉一本《花草物志》,     前世每天劳作的孟言茉只是把那本介绍各种奇珍花木的书本当做枯燥生活的唯一娱乐,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看一看,本来早已忘记,     最近却因为孟言茉渐渐强悍起来的记忆力,而把前世看过的一些书籍也回忆起来,     孟言茉现在最想记起来的就是在文渊阁里,当时匆忙翻过的《武帝纪事》,她当时由于急切想要找孟家九族灭门的原因,     在书架上又匆匆看过这本书,但是没有记在脑子里,前世的她在孟家大劫前身处闺阁,对朝廷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武帝纪事》详细记述了明武帝在位期间发生的所有大事,孟言茉如果能回忆起来,起码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被动的等着孟家大难的来临。     成熟的青玉竹植体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竹子,但是比普通竹子要矮,它在冬至那一天长出的幼芽在午时采摘,经过秘技烘炒,就会得到青玉茶叶,     青玉竹茶叶在水中完全绽开的时候,叶子似玉似竹,因此得名。     孟言茉会费心栽种这种茶叶是因为前世她知道孟老爷子有两大最爱,一爱茶,二爱花,     既然孝心敲不开松柏院的大门,孟言茉只好另辟奇径。     为什么一定要见到孟老爷子,很简单,因为整个孟家,除了京城里那位作死的老太爷,就只有孟老爷子最大。     孟言茉要想改变孟家的命运,左右孟老爷子的想法是最快捷也最有效果的途径。     浇灌好小嫩苗,孟言茉回房重新换了一套金线绣蝶恋花的裙裳,孟言茉的衣裙都是王嬷嬷和紫繁动手做的,     紫繁现在俨然是王嬷嬷的徒弟,不管是厨艺还是女红针织,王嬷嬷都是手把手的教,王嬷嬷大概是想着等她百年以后,紫繁可以代替她来照顾小姐,     前世的时候孟言茉在闺中的时候女红就很好,后来孟家败落,她沦为最低等的奴婢,每天做不完的绣活,当时她为了能让主子看到自己,她偷偷的学了杨府里一个顶级绣娘的双面绣,     后来被那绣娘发现,央了几名相好,把孟言茉打了个半死,幸好当时孟言茉绣了一面杨羽柔美丽水墨画真人的双面绣,杨羽柔饶了她一命,     从那孟言茉就绣不完的针线活,所以这一世重生以来,孟言茉还没有拿过针,实在是前世绣的太多,有了排斥。     “把我做好的桃花香露拿过来”,孟言茉坐在湘妃榻上对着紫繁道,     紫繁到一个全部用厚厚的棉纱封闭起来的屋子里从一个坛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琉璃瓶,     “小姐,这就是你说的发酵好了吧,真是香,像是很好喝一样”,紫繁深深的闻了一下,看着琉璃瓶里那粉色光亮的液体,     “这是花汁做的,是能喝,不过擦抚在肌肤上效果更好”。孟言茉笑笑,紫繁每天跟着王嬷嬷学厨艺,也变得贪吃起来。     “小姐,恕奴婢说句实话,您把这么多的好东西都献给老太太,老太太最疼的还是三小姐和五小姐,奴婢替您委屈,老太太不值当您对她这么好”,     紫繁忍了又忍,看了看房外,丫鬟们都离的很远,遂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是怕小姐伤心,小姐吃到好吃的点心都要想着给松岚院送去,     可老太太呢,对小姐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那些下人们说的真是难听,说小姐每天腆着笑脸贴老太太冷那啥,     还有说的更污糟的,紫繁一想起来,就气的要命,气孟老太太太偏心,太不知好歹,小姐除了十少爷,还有王老太太,还把谁这么放在心上啊,     孟言茉笑笑,“我是祖母的孙女,这些都是应该的”。     前世的经历让孟言茉知道要想更好的生存,第一要旨,就是巴上你所在环境里最大的掌权人,     在孟府的内院,孟老太太就是第一掌权人。     “紫灵回来后,告诉她,这个院子里种石榴树,橘子树和葡萄还有白玉兰”,孟言茉临出月洞门前,指着身后的院子,对站在两边的丫鬟说道,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九小姐这是想吃水果也犯不着把自己的院子弄成果园啊,其他小姐的院子里不是种个花啊,就是种个草,看着也文雅不是,     前院种上桃树就算了,老太太喜欢的,那就是孟府喜欢的,可这后院也种上果子树是要干嘛?     孟家可不缺几个果子钱。           第9章 诡异 - 谋锦 - 茗沫沫     来到松岚院,孟言珊和孟言晴姊妹们都在,这些孟家的女儿们,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只要不在湖光阁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松岚院,     姚氏随着年纪越来越老,也越来越喜欢这些花骨朵般的孙女都围着自己转,好像自己也年轻了几十岁一样。     “祖母,孙女给你请安,各位姐姐好,十一妹妹好”,孟言茉的礼数向来是不错的,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     孟言雅虽然眼底仍掩盖不住对孟言茉的怨恨,不过仍然礼数周全的回礼,道:“九姐姐太客气,姐姐安好”,     孟言珊众姊妹因为都比孟言茉大,所以不必像孟言雅一样回全礼,众姊妹站起,微微福身回礼,     孟老太太看到这些孙女们在家里礼数一点都不错,姊妹融洽,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带着面上的笑容就更深了些。     “九妹妹又弄了什么新鲜物什献给老祖宗?有我们这些姐姐的份吗?”     孟言晴自从跟着教养嬷嬷,周嬷嬷学习,现如今一步路,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碎莲步,一个笑,也是标准的清浅唯美,不露一丝牙白。     孟老太太如今就更宠着了。     柳姨娘一边给老太太捏着肩膀,一边递给孟言雪一个眼色,示意让她接着孟言晴的话说,     柳姨娘伺候孟老太太多年,以前没给大老爷之前,就是老太太的心腹,她知道老太太压根就没把九小姐放在心上,这些天也就像逗个新鲜小宠物一样对着的,     哪里像对孟言晴那样,是放在心里疼的,     “五妹妹这不是小瞧了九妹妹?难道就只巴巴的献给老祖宗,倒忘了我们这些姐姐吗?”     孟言雪这话表面上替孟言茉解围,实际上暗示孟言茉只顾着巴结祖母,一点都没把我们这些姐姐放在眼里。     孟言珊微笑着看她的这几个妹妹打眉毛官司,这也很有趣不是吗?     孟言宁有些担忧的看着孟言茉,似乎怕她没有准备,下不了台,     孟言惜和孟言雅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孟言茉从身后紫繁手中接过桃花香露,浅浅一笑道:“五姐姐还请恕罪,这桃花香露的制法是我从一本古籍中无意看到的,制法挺琐碎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成,     所以就制了这一小瓶,先献给老祖宗,姐姐们若是喜欢,妹妹回去就再制,也是可行的”。     孟言茉大方的点出她的确就只有一小瓶,既说明了这香露的难得,又卖好与孟老太太,看吧,孙女看到一个古方都想着做了给老祖宗,     她说了如果众位姐姐想要,她就回去制,这就是让她们都呈了她的情,     孟言晴撇撇嘴,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为了巴结祖母。     看到周嬷嬷的眼神,赶紧把自己的表情收回去,又一副大家闺秀贤淑的样子,     “哦?茉姐儿这么说的我到是愈发的好奇了”,孟老太太对着身边的龚妈妈笑道,     “九小姐心思灵巧”,龚妈妈也凑趣的说了一句,     上次龚妈妈回去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她楞了好大一会,以她如今的地位,每年月例积攒下来才只有五十两,     九小姐一下给了她一百两,所以在可以的情况下,龚妈妈还是不吝啬替她说一两句的好话。     “祖母喜欢桃花,所以这是桃花香味的香露,可以饮用,也可以擦在肌肤上”,     孟言茉拿出琉璃瓶,那小小的瓶子里就只有一两重的粉色水,却使得花厅里立马充满了桃花的淡淡芬芳,     “这香露真是神奇,以我看纵是上用之物大概都没有这么好”,     孟老太太闻到空气中的桃花香,激动的站起来,接过瓶子,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赞叹道,     “祖母谬赞了”,孟言茉腼腆的笑,     “玫瑰也可以制成这种香露吗?”孟言晴理所当然的问道,似乎孟言茉能给她制香露是荣幸,是恩赏,     “我不知道,因为古籍上只是提了提桃花香露的制法,还不尽详细,我试了很多遍才成功的,所以其他的花如何制作,恕妹妹驽钝,不知”,     万花皆可制成香露,这是《花草物志》上的方子,只不过她没必要成为制香匠,何况物以稀为贵。     “那你把那方子拿给我,想是你脑子不开窍,才不会举一反三,病了那么长时间,脑子没病糊涂才怪”。     桃花香有什么好闻的,玫瑰香才是真正的浓郁芬芳呢。     孟言晴维持一刻钟的淑女姿态,瞬间破功,言语刻薄,     “晴儿,不得无理,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     孟老太太得了桃花香露心里正高兴,所以难得的替孟言茉说了句公道话,不过她斥责孟言晴的话不痛不痒的,傻瓜才会认为她真心说教孟言晴的呢。     孟言茉的笑始终没变,孟言晴的话她听到了,却没有听进,前世的磨练,她练就了自动过滤那些不想入耳的难听话。     孟言珊看着孟言茉那始终不变的表情,皱眉,     孟言雪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孟言惜和孟言雅则是偷笑,不管是谁倒霉,只要不关她们的事,她们就很有理由高兴,     孟言宁则是看着孟言茉有些心急,似乎很担忧,     这姊妹几人的表情,孟言茉的余光扫过,一一入眼,只是孟言宁,她什么时候和孟言宁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孟言宁几次为自己说话,还担心着急的表情都不似作伪。     “茉儿,以后可以常常为祖母制作这桃花香露吗?”     孟老太太刚才把那香露在手掌上擦了擦,发现皮肤的皱纹都少了两条,而且香味久久不散,     “当然可以”,     孟言茉点头微笑,如果桃花香露能换得继母进门后,祖母的相护,也是值得的。     “九妹妹,可以帮我制作一瓶吗?”     孟言珊的话大方且自然,不管这九丫头耍什么把戏,总之有好处的事情,孟言珊不介意插一缸子。     “可以,大姐姐”,     本来这桃花露拿出来,孟言茉就没想着不给谁,只不过希望孟家的女儿不要都遗传了姚氏的自私。     “九妹妹我也想要”,     “我也要这香露”,     “还有我”,     讨要的话语越来越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孟言茉也不介意,这桃花露是众香露中最简单制作的,只要把桃花瓣的汁液碾压出来,再加入人参丝,在面不透风的环境中发酵十四天,把人参丝都化入就行了。     孟言茉发现《花草物志》中都是简单的一两味草药加入要制作和种植的一些奇珍异草中就行了,只不过那简单的药草和制法没有人能想到就是了,     孟言茉有点奇怪,这都是她记忆中的《花草物志》,她记得前世时不曾有看到时简单又复杂的想法,可脑海里的记忆中的描述就是这样。     众姊妹从松岚院散去,途经月心湖上的断霞桥,孟言晴给身边的人一个眼色,几名丫鬟就朝着后面的孟言珊等人走去,     孟言珊知道孟言晴这是找借口让她们离得远一点,她要找孟言茉的茬,孟言珊自然是多事不如少事,没说什么就换了一条路走,     孟言雪看到孟言珊离开,自己主动找借口走了,     孟言惜和孟言雅更是走的最快,只有孟言宁想上段霞桥,被孟言晴的丫鬟拦住了。     “七小姐,听说八少爷昨日被先生打了手板子,夫人虽然在佛堂为老太太祈福,可是我们小姐还是觉得应该跟夫人说一声”,     雁旋是孟言晴身边的大丫鬟,深得孟言晴的信赖,     孟言宁听到她的话,脚步一顿,身后的入画和彩绣也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她们本来就不赞成小姐和九小姐走的近,     赵姨娘也说了小姐几次,小姐都不听,还是牵扯到八少爷才能劝住小姐。     八少爷孟言时和孟言宁一母同胞,为赵姨娘所出。     二夫人张氏平时看待孟言时更是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孟言时有了过错,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借题惩罚呢。     孟言宁又看了一眼断霞桥,只有弯曲的桥身,和层层阶梯,什么也看不到,孟言宁咬咬牙,转过身,换了一条路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了,孟言宁死死咬住嘴唇,脚步走的更快了,一转眼,身形就消失在花木树影中。     *     “孟言茉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如今巴结祖母的花招,一招接着一招,让人目不暇接呢。”     孟言晴嘲讽的看着她道,     孟言茉正在想着《花草物志》的事,她没有注意,本来在离她几丈远的孟言晴现在已在她身边,现在还正在桥上,孟言茉心中警惕,     她想找出包围的空隙,快速离开这桥上,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最怕的就是水,水里深幽幽的,让孟言茉觉得有怪物在里面。     孟言茉的丫鬟们都被孟言晴的大丫鬟带着几个粗壮的婆子紧紧的按住,     “孟言茉你老实说上次我父亲的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     孟言晴的声音陡的尖锐起来,只要她能唬的孟言茉承认,就是今天把孟言茉淹死,祖母也不会说什么的,     只需要说是她失足掉下去的就行了,     “五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龄女孩,怎么可能坏了二伯父的事情?”     孟言茉眼神满是不可思议,似乎孟言晴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孟言晴看着她的表情不似作伪,但是就感觉她的语气中带着嘲笑,嘲笑父亲,嘲笑母亲被父亲打,     “十弟,不要在水边玩,危险”,孟言晴眼神一瞟,似乎忽然发现孟言昭在那里,     孟言茉一听,心里焦急,也跟着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     回头一看孟言晴已带着丫鬟离去,她怔怔的楞了一会,因为她认为孟言晴不可能不做什么就这样离开的,     身后的丫鬟们已经得到自由,纷纷围上来,问孟言茉是否无恙,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也不知是谁,     孟言茉只觉得背后被一个强大的力气一推,她身体往前倾,眼睁睁的看着映着翠柳浅绿色的湖水,在以极快的速度迎向自己,接着淹没,     在这生死存亡的瞬间,孟言茉脑海里清晰无比的回忆起王嬷嬷曾经给他们姐弟讲过的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富户的千金小姐,平时最喜欢玩水,坐船的时候也喜欢把脚伸到水里泼水玩,还喜欢到水深处去采莲,     有一年夏天,天气像要下火一样热,这小姐夜里热的睡不着,就瞒着下人丫鬟,偷偷的跑到花园里的湖边去玩水,那湖水又凉又爽快,     这小姐高兴的咯咯笑,水里的脚拍打着湖水,一边拍一边笑,却忽然感觉脚被人用手给拽住了,     一个幽森森的鬼声道:“你那么喜欢水,就来跟我作伴吧”。     那小姐连一声挣扎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那水鬼给拽到深水里去了。     后来,这座湖经常会有淹死的下人,客人,人们都传言说是那小姐化作了水鬼,只要看到人靠近湖水,就要把人拽下来陪她玩水。     孟言茉当时只有两岁,才是刚懂话的阶段,本来这段记忆是记不住的,但是现在的孟言茉有时就会回忆起前世听过却没有记住的一些话,     王嬷嬷当时编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吓唬孟言茉姐弟两人不要靠近水,不要玩水的用意,     因为孟言茉天生就怕水,此时回忆起来这段毛骨悚然的故事,心里更是又急又怕,嘴鼻都不能呼吸,     已经喝了几大口水,她极力的挣扎,挥舞着手,想抓着可以借力的东西,却使得身体更下沉了,     她用力的蹬脚,却感到脚蹬不动,沉的很,她身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她想到那个抓人脚的水鬼,     也许是水鬼和那淹死的小姐,一人抓一只她的脚・・・     孟言茉拼命的想呼吸,可是呼进嘴巴里的全是水,无边无际的水,她觉得死亡离她是如此如此的近,她甚至看到了那在灰蒙蒙黄泉路尽头的鬼门关,     孟言茉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飞起来,四周一片白茫茫,所有的东西都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下面,让人看不真切,     孟言茉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是何年何月,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忽然耳边传来千军万马的奔腾声,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厮杀,苍凉而遥远,却充满着浓浓的血腥,     孟言茉的鼻端甚至闻到令人作呕的人血味,蒸腾浓烈,熏人眼睛,     她乌黑的眼睛此时诡异的变成全部都是黑瞳仁,没有眼白,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如黑晶石般的眼睛里反映出各种令旗,结阵,变阵,     看着那拿着锋利陌刀的重甲死士,跟随在身着厚重金属盾牌的长矛戟士进入对方阵地后,却失魂般机械的把手中的利刃从背后插进了同伴的心脏,     一排排的大戟士瞪着滚圆的大眼,到死都不明白身后要保护的同伴为什么会忽然袭击自己?     奔跑,尘土飞扬,兵士们看似无规律的移动,却像个绞肉机一样把闯入阵地的对手慢慢的碾压成齑粉。     复杂繁复的各种旗语号令着各种变幻鬼测的阵势,一一清晰的映现在孟言茉那诡异的全黑瞳孔里,她就像皮影戏里被提着的线偶,被动机械的接受着这里所发生的。           第10章 醒来 - 谋锦 - 茗沫沫     “姐姐,你醒醒啊,我是昭儿呀,是你的弟弟,你答应过我,要一直保护弟弟的啊”,     孟言昭趴在孟言茉的床前哭的眼泪鼻涕一把,紫繁和王嬷嬷在旁边也是哭的泪如雨下,     紫苏嘴唇乌紫,脸色发青,一眼不发就朝外走,     紫灵时刻注意着从青枫院回来后就脸色不对的紫苏,这时看见她不对劲,就一把拽住了,道:“小姐还昏迷着,你要干嘛去?”     “我去杀了孟言晴”,紫苏咬着牙道,她今天学到的,杀孟言晴足够了,     看着紫苏的眼神,紫灵心里一跳,她知道紫苏是认真的,所以她才更不能让她走。     “所有人都看到五小姐离开后,小姐才失足跌下水的,你若是莽撞行事,万一小姐,万一,···,你让十少爷今后在孟府里怎么待”。     万一小姐没了,她们最好的出路是跟着十少爷,所以不能让十少爷和二房成了死敌。     孟言晴使得其他人都换了一条路,因为断霞桥是圆拱桥,所以从其他方向的人远远的都看到孟言晴和孟言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后来是孟言茉不小心跌下湖的,     “我只说一遍,放手”,紫苏看着紫灵,眼神阴森,     紫灵一个激灵,撒开了手,她不知道一向文静的紫苏怎么在青枫院呆了一天就变成这样的了,     紫灵又轻轻的拽住她的衣袖道:“再等一个时辰好不好?韦郎中说小姐应该没事了,还没有醒,是阎王爷不放人,再过一个时辰不醒,就不会醒了,     所以你多等一个时辰,如果小姐醒了,你也不会因为冲动给小姐惹麻烦”。     紫苏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决定让孟言晴多活一个时辰,她最好祈祷着小姐没事,不然就让她给小姐陪葬。     *     “怎么样了?她死了吗?”孟言晴双手死死的绞着帕子,她只是想教训一下孟言茉,没想真的要害死她,     虽然不是她把人推下湖的,但是她心里很紧张很焦急隐隐的夹杂着一丝丝的兴奋,     “九小姐命好,韦大夫正好在老太爷的院子里,按照韦大夫的说法就是除了他,恐怕其他的郎中谁都救不了当时已经没有气息的九小姐”,     代巧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给坐立不安的小姐知道,     “小姐,你要镇定,九小姐不管有没有事,都不管我们的事,如果真出了事,小姐这焦急的样子若是被人看到,恐怕会传出不好听的传言”。     沉静的以彤看着自家小姐惶惶不安的样子,提醒道,     “你说的对,”孟言晴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慢慢的喝着,平静心情。     *     孟言茉昏昏沉沉的,感到有人在叫自己,慢慢的睁开眼睛,     “姐姐”,孟言昭一直都在盯着,最先发现苏醒过来的孟言茉,惊喜,喜极而泣,大叫道,     他真的很怕,怕自己又会一个人孤独的在这座大宅院里生活,     “小姐”,紫繁和王嬷嬷欣喜的声音,唤回了正在对峙中的紫苏和紫灵,     “真是太好了,小姐没事了”,紫灵由衷的说道,     紫苏只是仔细观察着小姐的脸色,看到小姐望水壶那里看了一眼,紫苏赶紧倒了一杯茶端过来,     “小姐,想吃什么,告诉嬷嬷,嬷嬷这就去做”。     折腾了这么久,小姐肯定该饿了,王嬷嬷巴巴的望着她,从来没有此刻觉得能给小姐做吃的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孟言茉慢慢的啜着茶,她觉得记忆里似乎有重要的东西流失了,仔细去想,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嬷嬷,我想吃香酥苹果和奶汁鱼片”,     孟言茉歪着头又想了一下,“还有糖醋荷藕”,     “你这个小馋虫”,王嬷嬷点了点她的额头,     “嬷嬷这就去做”,笑呵呵的离开了,想吃就代表没有事了,真好。     “弟弟,先生交给你的功课做完没有?”     孟言茉知道郝先生每天都会给弟弟布置很多功课,她知道弟弟很勤奋也很努力,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弟弟的功课,     “姐姐,你读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心思读书啊”,     孟言昭觉得姐姐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现在天大地大,姐姐的身体最大,     “昭儿,姐姐已经没事了,你与其在这里浪费光阴,帮不上忙,倒不如去读书,要知道读书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只有弟弟长大后取得功名,她和弟弟两人才能在孟家站住脚跟,     “是,姐姐,我这就回去,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想吃什么就让王嬷嬷去做,别自己又动手种那些花啊,树的”,     孟言昭温柔的嘱咐着,然后一转头,恶声恶气的对着屋里的丫鬟斥道:     “我们孟家养着你们不是看主子干活的,你们要是嫌我孟家的活太累,我这就去打发人找了人牙子来,把你们全都卖出去”。     孟言昭跟着郝先生念书后,对这些上下尊卑的规矩越来越看的重,     碧缕等丫鬟虽然觉得委屈,但都恭顺屈膝道:“十少爷息怒,奴婢知错”。     孟言昭冷哼了一声,然后一脸濡慕依赖的对孟言茉笑笑,就离开了。     看着孟言昭不问理由就教训了她院里的下人,孟言茉没有一丝表示,孟言昭的表现说明他慢慢开始懂事,知道姐姐需要他的保护。     孟言茉很欣慰。     紫繁帮王嬷嬷打下手去了,紫灵和紫苏守在孟言茉的床边,     “我落水后,是如何得救的?”     孟言茉靠在樱桃红绣折枝堆花刻丝迎枕上,闭上眼,轻声问道,     “是奴婢看小姐去的时间长了,担心才找过去,到了月心湖,院子里的丫鬟们乱成了一团,奴婢当时也没有时间跟她们一一计较,赶紧跳下水把小姐救了上来”,     紫灵心里是有些窃喜的,自己也算小姐的救命恩人了,以后小姐会更信任自己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紫灵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此时她愤愤的道:“这段时间,奴婢是看丫鬟们做事都有了条理,没有过分严苛的对待这些小蹄子们,     哪知道纵了她们,当时的情况下,她们还在争辩是谁推了小姐,没有一个人想起来要把小姐先救上来再说,幸好,奴婢去的还算及时,     小姐,你把这些小蹄子都交给奴婢,奴婢不信邪了,非把她们整治好了不可”。     极力的没有表现出,紫灵的言语中还是带出了她到的很及时,不然小姐就危险了的意思,     下人们救主子,是天经地义,紫灵的想法表示她很有主见,没有在内心里认同自己的身份,     孟言茉闭着眼,心里明白紫灵的想法,无可厚非,她毕竟救了自己,     紫灵这类人现在用着是左膀右臂,等羽翼丰满时,怕是会多出事端。     自己出事时,紫苏在青枫院跟着引泉学习,紫繁在帮着王嬷嬷料理院里的杂务,只有紫灵是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却能最及时发现自己不在和不符合常理,     这说明紫灵时刻以自己为重,心思也够细密,不然也不会觉得自己去的时间过长了,     “紫灵,你很好,我会记住的,就如你所愿,以后这院里的丫鬟都由你来管理,”,     紫灵做事爽利,行事更是泼辣,被提拔起来后,在丫鬟中也渐渐有了威望,孟言茉不介意她借这次事情,准备给她自己立威,     正如孟言茉所说的,她记住了紫灵今日的救命之恩。     “是,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今后这静深院定会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     紫灵握拳,激动莫名,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在月前她还只是一个三等的小丫鬟,如今却已是静深院仅次于小姐的管事大丫鬟了。     紫灵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梦幻错觉。     “小姐,奴婢这就去把院子里的丫鬟都集合起来,今天一定会找到到底是谁害了小姐,”,     “去吧”。     不一会,就听到院子里紫灵怕吵到她休息而刻意压低的声音,但是其中的尖锐与严厉是怎么都遮盖不住的,     紫灵行事手段狠辣,这既是紫灵的优点,以后也是孟言茉处置她时的缺点,前世在宫里多年,孟言茉深知上位者用人的准则,     孟言茉心中默默的想着,她终究不再是心善之人了。     紫苏在床边守着,没有因为孟言茉重用紫灵有一丝不满嫉妒的表现,     看了一眼紫苏的脸色,孟言茉也大概知道宫里那些太监们的隐秘手段,     如果要想学会并像自己的手脚一样熟练的掌握,第一关就是领路的师傅会把所有手段在徒弟身上施上一遍。     “如果你现在想放弃,可以不继续跟着引泉学习”,     紫苏发乌紫的嘴唇还有微微颤抖不已的左手,都表示今天她受到的苦不少,     孟言茉从前世就知道紫苏是一个极能隐忍之人,如果连她都在压制后,依然会忍不住露出身体的痛苦,     可想这种痛苦不是普通人能受的住的。     “奴婢可以”,紫苏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她从小就知道,哥哥和自己的命只为守护小姐而生,这是太太的遗命。     孟言茉叹了一口气,母亲的心善,带来了恶毒的桂姨娘,同样也带来了忠心的紫苏兄妹,     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姨母。     “女子的天下从来都只在这内宅之中,我是一个怕死的人,所以我很需要一个能帮我躲避那些阴私鬼魉的忠心不二的人,     紫苏,我让你学习那些东西,是希望你今后能成为我的耳朵和眼睛,帮我看到我注意不到的事情”。     “紫苏,你愿意吗?”     孟言茉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主仆大义,也没有许诺那些常人难以得到的富贵,她只是很清楚的告诉紫苏,她很怕死,她需要一个能敢于替她死的忠仆。     孟言茉的眼睛直视着紫苏,她的眼睛很清澈,像最纯净的泉水,闪烁着太阳的金光,泛着柔和,     紫苏从小姐的眼神读懂了,她即使说不愿意,小姐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奴婢愿意,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包括死”,     紫苏心甘情愿的说出这句话,为了强调,她甚至把忌讳的那个字眼也说了出来。     紫苏觉得小姐的眼睛有种魔力,能让人把心底的话忍不住说出来。     孟言茉笑笑,紫苏的忠心她没有怀疑过,她只是想为自己的良心做最后的救赎,虚伪的骗自己,     自己真的有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你把我换下的今天落水前的衣裙拿过来”,     紫苏走到衣架前从衣筐里拿出那套正准备送西的蝶恋花的薄裳。     孟言茉仔细的看着,从衣领一直一点点看到衣裙的襽边,裙子上的宫绦,压裙,玉佩都在,唯独少了香包。     贴身的香包,是孟言茉自己绣的,是月白色织锦挑线缠枝翠叶梅花纹的香包,从前世的习惯,只要是孟言茉自己动手做的,都会在右下角绣一朵小小的茉莉,     孟言茉想到孟言晴当时在没有问出话后,轻易的就离开了,原来她的目的是她贴身压裙的香包,     如果孟言晴把她的香包随便给一个外男,那这一项私相授受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掉了。     孟言茉冷笑一声,     孟言晴最好不要这么歹毒,否则,她会连着今天的仇一块还给她。     孟言茉也不费心从她那取回来,很明显,孟言晴用尽心思偷去的,连后续手段,推她掉进湖里这么恶毒都用出来了,     孟言茉想从她那把香包取回来,那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其他人,经过这一番落水的惊吓,谁还记得之前的衣服配饰,孟言茉是记忆好,这才发现的,     孟言晴定会找个最好的时机,忽然发作,用她的香包做文章的。     让紫苏附耳过来,孟言茉吩咐了她几句,紫苏认真的点头,孟言茉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你也到院子里看一看,紫灵的手段也只能逮出几个明显有问题的,你就当练手吧,这次我要二房在我院子里的钉子一次清除干净”,     紫苏闻言凛然,小姐的意思是让她把从引泉那里学来的,开始用起来。     也好,     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在这之前,紫苏一向都觉得紫灵管的不错,手段也够镇得住那些丫鬟,如今再看,只觉得紫灵颇有点虚的感觉。     不是说紫灵不够面冷,只是紫苏觉得事情可以安静无声一点的进行。     (今天要回老家过年了,老家有宽带没有电脑,笔记本坏了。文就先停在第十章,祝看文的姐妹们在新的一年里十全十美。     从老家回来后再更,若是看文的姐妹们觉得这十章写的还可以,就点个收藏,推荐啥的。谢谢。     本来不想求收藏,求推荐,求包养,各种求啥的。想着要是写的还能看的话,不说别人也会收藏的。     不过想想我自己看文的时候,也是看到作者的话,才会想起投推荐票啥的。所以啰嗦了几句,勿怪哈。)           第11章 紫苏的变化 - 谋锦 - 茗沫沫     紫苏离开后,屋里留下烟蓑,山重,春暖,云水四名二等丫鬟随侍,她们原也都是桂姨娘拨到静深院的,     孟言茉提起啦紫苏几名大丫鬟后,从众多的丫鬟中,看到这几名丫鬟尚能用,就改了名字留在身边,提为二等,     静深院的丫鬟都知道九小姐如今颇受老太太喜爱,桂姨娘已经被禁足了,她们在静深院当差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获得九小姐的赏用。     烟蓑她们改了名字后很受那些小丫鬟的羡慕嫉妒,谁都知道,九小姐愿意赐名子的,都是心腹,紫苏好歹是先太太留下给九小姐的,像紫繁,紫灵都是从三等一下提起来的,     春暖几人第一次这么近身的服侍,一时间都有些紧张,要不是紫灵姐姐在院子里处罚那些犯错的小丫鬟,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小姐跟前服侍呢。     “小姐您现在身子虚,还是多休息休息好”,     看到孟言茉穿着白色中衣掀开锦被从床上下来,春暖大着胆子劝道,     “是啊,小姐,你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就是,大夫交代说您不可过多的劳累了”,     云水看到春暖的表现,不甘落后,她一定要在小姐心中留下印象,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一个名额呢,     也许过了今天,紫灵姐又会把她们调去做院子里的杂活,不会让进屋的。     山重和烟蓑两人本来就是睡在邻铺的,感情也好,此时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低下头没有说话,     小姐没有吩咐,我们还是不要随便说话的好,     几人的心思,孟言茉前世在底层挣扎了那么些年,自然是了解的,她微微一笑道:“你们不必这么紧张,都是我亲自选出的,我自然是要用的,”,     云水几人闻言,心里都松口气,如今静深院人心惶惶的,今天紫灵姐姐又要杀鸡儆猴了,她们几人既有侥幸之心,又感到幸运和忐忑。     “伺候我更衣吧,”孟言茉张开双臂,淡声道,     几人也不敢再劝,她们本也是为了让小姐对自己有印象,现在看着九小姐不像传言中那么难伺候,她们也稍稍放了心。     静深院这段时间撵了好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都是孟家的家生子,在府里也是有根基的,     这几名丫鬟的老子娘一起跪在松岚院外哭求,被老太太派人骂了回去后,孟府的人才知道如今这静深院是九小姐说了算的。     云水手微微有些抖,好不容易把襦裙上的盘扣和丝带一丝不错的系好,晚春的天气不冷不热这是舒爽,云水的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蜜的汗,     孟言茉也不嫌这丫鬟动作笨拙,静静的站在那,任由她施为。     烟蓑用铜盆从厨房取来热水,山重拿着锦帕等在那里,春暖本来是伺候小姐梳妆的,此时看不过云水的紧张,心里鄙视,平时有多想巴结小姐,此时就有多紧张,     春暖上前,和云水一块帮小姐把衣裙配饰穿着好。     一番梳洗打扮,孟言茉身着一身鹅黄色散花水雾莺鲤闹春百褶裙,精致的苏绣,随着裙襽的摆动像是活了一样,金线绣成的黄莺似乎在清脆的歌唱。     前院穿堂中清晰的传来丫鬟的求饶声,和紫灵的呵斥声,孟言茉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穿过廊檐,走向书房,     山重和云水几人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戚戚然,头更低的跟在孟言茉的身后。     “云水进来服侍吧,你们守在外面”。     孟言茉吩咐一声,就抬脚进了书房,云水抬头有些愕然,实际上她刚在走在廊下,一直在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     小姐没有嫌弃责怪自己,真是太好了,     云水压抑着喜色,应道:“是”,就低头跟进。     山重和烟蓑不发一言的守在书房门的两边,春暖有些失望的望着关上的书房门,也站在了书房外的廊下。     这几人只是备用,孟言茉并没有放在心上,云水的积极她看在眼里,也不介意给她机会,     绝对的忠诚只存在极少数的下人心中,那些都是从小就培养那种忠于主子的信念,才能养成的,     如紫苏,如那些在两年后跟着引泉,伴鹤毅然赴死的二十名少年,只为了那位从未谋面的贵妃娘娘的旧仇。     大部分的下人她们忠于自己的主子,只是因为跟着主子她们才可以过得更好,所以要让下人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首先自己得强大才行。     前世,那场轰动大江南北的刺杀,孟言茉是知道的,毕竟敢公然刺杀当朝太子的杀手,几乎没有,除了鞑靼或者倭人的奸细。     当时二十名少年全部凌迟处死,挂在苏州城门楼上整整四十九天,记得当时继母去苏州府的赵家赴宴,回来后,还吐了。     这一世,孟言茉会阻止,因为没有意义和效果的刺杀,这和自杀是没有区别的。     孟言茉依然在临摹字帖,她往往一写就是一天,就是身边的紫灵也不理解自家小姐为什么要练字,而又不是为了使自己的才艺宣扬出去,     孟府的人都知道字写的最好的是五小姐孟言晴。     暮春的阳光洋洋洒洒的透过窗棂照进书房,给静寂的书架上增添了一丝奢华的金光,显得雍容而厚重。     云水把自己的呼吸都放的很轻,细细的磨着砚。     看着书下的狂草,孟言茉很不满意,她的狂草哪里有那种恣意肆惮的潇洒自如,简直带着丝丝的柔意,一看就是女子所写,     随意的揉成一团,孟言茉手一扔,纸团滚落在如意菊纹迷离繁花团簇茜色地毯上,     云水的爹娘都在孟家的铺子里做管事,家境颇丰,所以也习得字,在她看来九小姐刚才写的狂草很好了,而且是用左手所写,称为天才都不为过,     比大哥说的那些秀才公,举人老爷都厉害,可是小姐似乎一点都不满意。     云水此时心里很惊奇,她觉得九小姐年龄虽小,却是众位小姐中最难懂的,也是最不可测的。     想了想,孟言茉又写下自己看过的那句,     尔等鼠辈,可笑,可悲,可杀。     经过这些天的临帖,孟言茉靠着回忆中字体的勾画,完全能模仿个十成,因此这几字一写出来,就是云水都感觉到这字体中透出的那种肃杀之意,     她一个内院的丫鬟,哪里受过这种刺激,脸色顿时就白了。     孟言茉看了她一眼,暗道,自己模仿的功力倒是进步了许多。     云水平静了一下心里的莫名紧张乱跳,手微微抖的继续研磨,她想问小姐,为何能写出这种看着就怕人的字体,可是,最终也是没有问出口。     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到她来置喙。     孟言茉重新临摹字帖,暗思,怪不得人们常说,字如其人,我的心中没有那种吞揽天下的沟壑,自是写不出那种嚣张自若的洒意。     她又有些不服气,重生回来,上天给她的最大补偿,就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最好别让我看到那暴君的字,否则我非得把他的字弄得像路边写字先生的字一样不值钱,     什么御书,御笔,把他的字写来扔进茅厕。     孟言茉想着,呵呵的笑起来。     孟言茉想,她是恨的吧,那人是她灭门的仇人,也是她的仇人,可是转念一想,孟家的结局也是孟家人自己咎由自取。     既然想着那从龙之功的泼天富贵,就要承担失败后的一败涂地。     云水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一会皱成一团,一会似乎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一会又很悲伤。     莫不是病愈后的后遗症吧?云水有些担忧。     *     紫苏来到穿堂前,看到紫灵正喝令两个粗使婆子把碧珠拖到条櫈上打板子,     碧珠的娘是春芬院管厨房的小管事,爹是二老爷的饲马长随,是板上钉钉的二房的眼线,     碧珠也曾经不止一次欺负过紫灵。     “紫灵你这个贱蹄子,你等着,我让我娘求二夫人把你卖到勾栏院里去”。     碧珠尖叫着,和那两名婆子撕扯。     紫苏皱眉,紫灵这样的处置,怕是要把府里所有院子都得罪一遍,不过她没有阻止,因为小姐没有吩咐。     “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二夫人会听你们一家奴才的话?别再这背后给二夫人抹黑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没吃饱吗?”     紫灵当然不会让人逮她的话柄,把二夫人的脸面摘出来,转头呵斥那两名明显没下死劲的婆子,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反正恶人有人做,她们只是奉命行事,于是不再拖延,把碧珠按下櫈子上,绑起来,拿起板子就打了起来。     一时间,静深院里嚎叫声,哭骂声,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声高一声,     血色透过衣料,层层的晕开,有些胆小的丫鬟瑟瑟的发抖起来,     紫灵也有些不敢看,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咬着牙,走上前,把手里的帕子塞进那堪比杀猪叫的声音。     紫苏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眼前的情景比起她今天听到的,试到的,不值一提。     *     回到今日辰时,     来到青枫院,紫苏先去给十少爷请安,     孟言昭赶着去学堂,随意的摆摆手道:“姐姐跟我说了,你在这青枫院随意,你有事自去忙,我先走了,”     郝先生简直不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他昨日就睡了两个时辰,熬夜把《孟子》梁惠王篇背会吃透,     今天先生就要考校了。     “十少爷慢走”。     看着孟言昭匆匆离开的身影,紫苏屈膝。     来到引泉和伴鹤住的耳房前,紫苏叩门,门里传来一声有些女气的嗓音:“请进”,     进门,紫苏行了一礼道:“奴婢紫苏,是九小姐让奴婢来找你的”。     紫苏看去,两名穿着孟府小厮灰色短辍服的“男子”正盘腿坐在炕上,吃早饭。     一名小厮看上去很清秀,大概十五六的年纪,此时听到紫苏的话看过来,眼中闪过满意,     一名小厮大眼憨实的样子,此时眼中很感兴趣的看着紫苏。     “你就是离墨那厮的妹妹?”那大眼小厮憨憨一笑,不客气的说道。     “离墨是奴婢的哥哥”。紫苏垂着眼,忽略大眼小厮的无礼。     “吃完就滚出去吧,哥哥我要上课了,”引泉清秀的脸忽然有些狰狞,     “你让老子留下,老子还不稀罕呢”,伴鹤抓起桌上剩的半块大饼逃似的离开了。     “大家都是为主子办事的,就不用奴婢长,奴才短了。我叫引泉,奉九小姐的命,教你一点本事”。     “是”,紫苏依然脸色平静。     “九小姐看人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引泉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夸自己还是夸紫苏。     “男人的战场是天下,女人的战场就是内宅。男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温婉贤淑,他只看自己想看的,他只要自己的女人们相处融洽的呆在自己的后院里”。     引泉围着紫苏,悠悠的说道。     他想起当年陛下是那么宠爱贵妃娘娘,却抵不过三人成虎,谤语成真,果然男人的爱都是靠不住的,女人要想活的更好,还是自己要有手段才行。     引泉想,他的这位新的小主子,真是让人期待,小小年纪就已懂了这些。当年的贵妃娘娘可惜心善如菩萨,最后却救不了自己。     没有关系,娘娘,奴才和伴鹤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紫苏有点奇怪的看着引泉,怎么说的他好像不是男人一样。     “内宅生存,无非三种手段,一:拔钉子,钉钉子,二:提防人施毒,反施与她人,三:争奇斗艳,这就需要化妆术了。”     “这一,拔钉子,钉钉子,在审口供和培养眼线这方面,我还算过的去,只要小姐不到那天下最黑暗的后,宫去,从我这学到的,足够你帮着小姐在勋贵人家的后院里用了,”     “这二,施毒与反施毒,我只能算小有涉猎,普通的几种药我还是懂的,像流产药,流产的香,流产的花,慢性中毒的药,还有常用的媚药,春,药,催,情的香啊,粉儿的,大概一百八十种普通的,我可以交给你”。     “这三,女人们的美貌才是唯一抓住男人宠爱的利器,化妆就非常必要了,服饰的搭配,色彩的凸显,配合季节,天气,心情,都会显现出不同的观感,     还有要学会自制胭脂,香膏,头油,珍珠水粉,各种花香,果香的,我大概会五十种,你也要学,     这化妆需要天分,我还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才能决定要如何教你”,     “第一条,你大概要学两年,要学着揣测别人的**,这样才能培养眼线,这是这一条中比较难的”,     “第二条,只需要记住,你大概需要一年学成”,     “第三条,看似容易,其实最难,你大概需要两年,还要看你有没有天分”。     引泉自顾自的说着,紫苏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她不是不知道内宅生存需要手段,却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这么有条理的,像是一门技艺。     “好了,今天来学拔钉子。”     “要想取得口供,当然要让被审的那个人受不住刑,所以要怎么痛苦怎么来”,     “人体有很多穴位,我们只需要掌握三处,笑穴,痒穴,最后一处用于灭口时的死穴”。引泉那张清秀的脸此时阴森可怖,紫苏生生的打了个寒噤。     他笑笑,“这还是从伴鹤那里学到的,东厂的手段,”     “怪不得那些人得圣上的重用,一个个都是活的黑白无常”,引泉嘀咕了一声,紫苏也没有注意。     “你对小姐忠心吗?”引泉忽然问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是”,紫苏回答的干脆利落。     “那好,我们今天来试一下吧”。引泉笑容有些诡异。     不一会,紫苏就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嘴里也塞上一块抹布。     “我问你,九小姐身上的胎记在何处?”     引泉声音阴测测的问道,     紫苏睁大了双眼,满含愤怒,即使小姐信任他,他一个外男,奴才,怎么可以问这么放肆的问题,     紫苏“唔,唔,唔”,的叫,看着那表情,引泉相信她是在骂自己,     小姐没把自己和伴鹤的身份告诉她?     也是,这让小姐一个闺阁小姐如何开口。     引泉阴笑着,拿出一根银针,手法利落的刺在紫苏的身体上,看着紫苏渐渐扭曲抽搐的五官,手脚想动又动不了的痛苦,     引泉忽然感到很爽快,好怀念啊,自从跟了贵妃娘娘,他的这些手段就没有施展过了,圣上当年把自己给娘娘,是想让自己保护娘娘的吧?     可惜,自己唯一一次私自动手为娘娘铲除一个皇后派来的宫女,被贵妃娘娘斥责了,还罚了奉银,     自己就是从那时才开始忠心的跟着娘娘的,因为这种事在其他宫里,肯定是要被灭口的。     贵妃娘娘是唯一一位拿自己当成人看的主子,最后一刻,动用了王家在宫里的关系,把自己和伴鹤两人救了出来。     引泉怀念过去,回过神来,看到紫苏快抽昏过去了,却死死的瞪着自己,     “不然我换个问题好了,九小姐的闺名是哪两个字?”     “你只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对你的考验就结束了”。     引泉带着引,诱的声音道。     普通人经历了前面那痛苦的奇痒难忍后,即使很忠心,不会回答第一个问题,一下就换成了第二个较简单的问题,心理上都会妥协,     更何况,紫苏也知道,引泉是知道小姐名讳的,这个问题是白送的,是结束痛苦的信号,     紫苏没有反应,依然死死的瞪着引泉,     引泉先是惯性的紧皱眉头,带着狠意,反应过来,他是在教人,不是真的在审人后,眉头松开,阴毒的眼睛里也带着笑意了,     这兄妹两人还真像。     引泉满意的点点头,他总结一辈子的经验,有了衣钵继承,他很高兴,虽然不知道跟着小姐,能用多少。     引泉把银针拔下,拿下紫苏口中的抹布,     紫苏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声音低小却很凶狠的骂道:“你这个断子绝孙的阉狗,谁给你的狗胆,敢问关于小姐的问题”,     紫苏并不笨,她只是平时没有紫灵看起来万事通的活泛,结合引泉前面的话,和小姐让她来跟一名小厮学习的理由,     紫苏虽然知道引泉不是真的男子,但还是因为他放肆的问题,怒极。     “好,骂的好,我们接下来慢慢玩”。     只要是太监,就最恨别人拿他的子孙根来骂,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全是扯屁,     引泉在想他是不是该欣慰她的徒弟还是很有天分的?     *     紫苏现在回忆起来,那种又痒又想笑综合在一块的痛感,她身体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民间都传说东厂的太监都是从阎王殿里放出的恶鬼,这样长期折磨人,正常人也会变得不正常了吧,     紫苏想起引泉脸上那狰狞又看着她痛苦满足的表情,心里在想,她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鬼?     不会的,我只要想着一切为了小姐。     围观的丫鬟多数是不敢看,只有一个小丫鬟吓的身体发抖,双腿抖动,紫苏一一看过去,发现了这名小丫鬟,     看来就是她把小姐推下湖的。     紫苏挥手叫来两名婆子,走到那小丫鬟跟前,夹起她往紫苏跟前过来,     “紫灵,这小丫鬟我带下去问问话”,     “哦,好”,     碧珠熬不住打,十几板子下去,就交代以前曾经偷过小姐的头钗,紫灵有些得意,     虽然碧珠不敢牵扯二夫人,可就凭碧珠和二房的关系,二夫人脸上也不好看,看她以后还欺负她们小姐不?     紫苏要带人下去问话,紫灵有些奇怪,但是看紫苏很尊重的和她说一声,紫灵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同为一等大丫鬟,紫苏是先夫人留给小姐的。紫苏在人前先问自己一声,这本来就是给她增加威信的好事。     紫灵微一怔愣,就爽快的同意了。现在静深院都归她紫灵管。     来到倒座房后面一处偏僻不用的仓房,两名婆子把那小丫鬟绑在椅子上就守在了门外,     紫苏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把小姐推进月心湖?”     那小丫鬟眼睛又圆又大,看起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她眨着眼问道:“紫苏姐姐,奴婢叫冬儿,虽然你是我们静深院的大丫鬟,但也不能随便冤枉我们这些小丫鬟啊”。     说着那小丫鬟瘪了瘪嘴,似乎要哭了。     紫苏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被碧珠的惨状吓的双腿发抖的小丫鬟,此时已经满脸委屈的控诉她,     紫苏忽然就觉得内宅的天空下真是藏龙卧虎,谁能想到这刚垂髫的小丫鬟胆大到把孟家嫡出的小姐推下湖后,还能镇定自若的摆出恰到好处的委屈表情来控诉。     “我再问最后一遍,是谁指使你害小姐的?”     紫苏话音刚落,那小丫鬟就“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是如此的惊天动地,委屈的一塌糊涂,     窗外槐树上扑棱棱的吓飞了一群鸟雀,守在门外的两名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天,     莫非要五月飞雪了?     紫苏,虽然小姐重用你,可是你不能仗势欺人啊,     两名婆子心里齐齐的为那带进去的小丫鬟喊冤,甚至有一丝愧疚,自己是不是助纣为虐了?     紫苏看着眼前唱作俱佳的小丫鬟,忽然就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什么变成恶鬼一样的存在,那种担忧此时变得苍白无力,     紫苏看看吧,你若再这样假仁假义的,小姐,你要如何守护?如今就被一个小丫鬟给耍了,以后呢,小姐的敌人会越来越多的。           第12章 借题发挥 - 谋锦 - 茗沫沫     紫苏上前,一把捂住小丫鬟的嘴巴,把身上的帕子塞进她的嘴里,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根银针,对着自己印象无比深刻的穴位准确的刺下去,     那小丫鬟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有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不停的抽搐。     她不停的对着紫苏点头,“呜呜”的叫,像是要交代什么,紫苏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引泉说过,对于那些曾经耍过伎俩的奴婢,你要让她知道再耍花招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样她才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紫苏一直等到冬儿翻着眼白要昏过去的时候,才把银针拔下,把她口中的抹布拿出来,     紫苏看着她,没有再问,     那冬儿缓了一口气,眼珠一转,正要开口,紫苏却已把手帕重新塞进她嘴里,银针这次比刚才刺的更快了些,     这次冬儿的反应比刚才更激烈,两只脚被绑住,却用力的跺着地面,双手的指甲把手指都抓破了,椅子一歪,她披头散发的倒在了地上,     估计差不多到时候,紫苏把她扶起来,拔下银针,这一次冬儿再没有心思耍心眼了,她声音木木的说道:“是五小姐指使我做的,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把爹娘都调到了府里好的位置上,”,     “你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还有谁帮你掩护,扫尾?”     扫尾是从引泉那学的词,     冬儿家里既然获得这么多的好处,自然是不可能有命挣,没命花,肯定有人帮她遮掩,清除她动手的痕迹,     然后在怀疑到冬儿的身上时,还会有几人证明,相互盘咬,最后搞不清真正到底是谁做的,     谋害嫡小姐,这是可以直接按孟家家规打死的,孟家一向以仁义礼全标榜,也做不出一竿子都打死的事情,     说不定最后就是牵扯的几人都撵出去了事,冬儿出去了,她爹娘都还在二房的庇护下,冬儿一家还是很不吃亏的。     紫苏跟着引泉的训练后,自己也开始分析这些人的想法,     引泉说过,是人总有贪欲,这才是害人的动机。     “还有碧露,她是帮着我遮挡动作的,翠夏,她是到时候怀疑到我的时候,指证是半容推的九小姐,     最后是春南,她是浆洗房的,会最快,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看九小姐的衣裙上有没有沾到我身上的东西,若是有我的指印的话,会帮我去掉”。     冬儿本以为这个计划是天衣无缝的,在看到碧珠的被打时,她最开始的反应是怕自己被发现后受到的惩罚,     后来被紫苏带过来,她反而镇定下来,她相信自己是没有证据落下的。     可是这小丫鬟忘记了,在这个主子最大的规则下,永远不需要有证据时再对你用刑,证据也有可能是你自己交代出来。     “她们都是二房的人?”     “二太太派来的,这些天陆续都被紫灵姐撵了好几个,现在就只有我和碧露还有翠夏了,春南是桂姨娘的人,     她记得我昨日擦了凤仙花汁,在九小姐的裙子上她发现了一点点的痕迹,主动找到了我,     她答应帮我掩饰,回报就是以后我们这边从九小姐这获得什么有用的消息,要告诉她一声”。     紫苏知道,桂姨娘虽然禁足,但是从来都没有死心过。     “还有人吗?”紫苏问了一声,     “没有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交代的难道还不够仔细吗?”     虽然只是一瞬间,紫苏还是看到了冬儿眼底的恐惧,想是她没有交代事情,怕自己再对她用刑吧。     “我再问最后一遍,还有人吗?”紫苏声音里带有一丝阴森,     “真的没有了”,冬儿这回的回答很真诚,很诚恳,没有一丝犹豫。     紫苏不再说话,重复之前的动作,站在冬儿的身边,看着她无声的痛苦,表情扭曲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最后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紫苏到水井旁,让两名婆子提了一桶水,拎进屋里,“噗”的一声泼在了冬儿的身上,     冬儿被冷水一激就行了,双眼瞪的很大,恐惧的看着紫苏,像看着怪物,     两名婆子看着冬儿的表现都很奇怪,她们在外面并没有听到什么大的响动,这小丫鬟怎么昏死过去了呢?     而且醒来还这么恐惧的看着紫苏姑娘。     看了紫苏一眼,两名婆子都在想,紫苏姑娘脸色很平静啊,难道是这小丫鬟脑子有问题?怪不得刚才哭的那么瘆人,     两名婆子离开,关上门,紫苏蹲下身,平静的看着冬儿,     “还有厨房的赵大娘,”冬儿牙齿打颤的说道,     紫苏倒是一愣,赵大娘?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大娘?     孟府的各个院子都是从公中大厨房每天领份例菜蔬,在自己院子的小厨房做。     这样不仅使菜肴不容易冷掉,而且杜绝了很多麻烦,试问,如果吃大厨房的菜,姨娘们流个产什么的,责任算谁的?     孟老太太借鉴南安侯府的做法,就把孟家传统的一家人不吃两家饭的规矩给改了,反正孟老爷子又不管事,扬州孟家孟老太太最大。     赵大娘和王嬷嬷,紫繁关系都很好。     “针线房的刘绣娘是桂姨娘的人”,     冬儿这回是真的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她只希望不要再尝试那一种痒笑不能的痛感。     紫苏心中警惕,刘绣娘是夫人在世时的老人了,原来已被桂姨娘收买,幸好小姐的衣裳向来都是王嬷嬷和紫繁两人做。     *     紫苏把冬儿关在那废弃仓房里,让那两名婆子守着,又给了她们一吊赏钱,两名婆子千恩万谢的应了,     看着明亮的院子,紫苏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紫苏来到书房门外,求见小姐,春暖进屋通报,     孟言茉在写字,没有抬头,道:“让她进来吧,你们都退下”。     春暖,云水低着头,离开。     看着紫苏进屋的背影,云水暗暗的想,总有一天,小姐也会这么信任我,重用我的。     紫苏把在引泉那里的学习大致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自己受到的痛苦和引泉那放肆的问题,     又说了冬儿的审问和交代出的半夏,赵大娘等,     “这些人如何处置?还请小姐示下”,     孟言茉看着窗外已经载好的石榴树,葡萄架,橘子树和白玉兰,     这些树几乎挡住了院子里的阳光,树下鹅卵石道边种的是喜阴凉的各色花,还有她精心种的青玉竹,也已经成活了。     每天山泉水和调制的药水的滋润下,今年的冬至时应该就能采摘了。     没有意外,也没有觉得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前世的孟言茉看到了太多,她也有几次是吃过苦头的,只不过她从来都为了能有一口气活着,     并没有想往上爬,所以从不曾牵扯到那些是非中,所以没有性命之忧。     “冬儿,让她写下口供,按上手印,先禀过老太太,然后交给大伯。她犯得是杀人罪,交给官府是应当的”,     孟府大老爷孟文冒是扬州府知府。     “明天我从老太太那请安回来后,你再去禀报”,     孟言茉补充了一句。     “是”,紫苏不知道这样做为什么,她会谨记。     “其他的人,让她们说出自己的把柄,然后留下口供手印,撵出静深院“。     孟言茉不想自己把她们放走后,她们再重新给自己找麻烦。     “是”,     自己亲自尝试了那种难忍的痛苦,今天又在冬儿身上实践了一把,紫苏想,让那些人说出自己曾经犯下过的把柄并不难。     “这些事情你去办,不用经过紫灵了,告诉她,是我交代的”,     紫灵为了给她自己树威,动静弄的太大了。     孟言茉让紫苏去办这些在静深院也有些脸面的老人,也是给紫灵一个警告。     “小姐,紫灵这样恐怕会连累到您的名声,不然还是把她调去和紫繁做一样的活吧”。     紫灵行事狠辣,别人不会说丫鬟怎么样,只会说主子授意的,女儿家最注重的就是名声。     “这是她想要的,而她也算救过我的命”,     紫灵要的是在静深院下人面前的威风,本来孟言茉不会这样由着她张狂,可是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刻,真的是她来的及时。     听到小姐的话,紫苏又一次从心底泛起的悔意,小姐出事被救回来后她就不停的自责,如果她能晚一天去跟引泉学,就好了,     悔意后,是深深的后怕,怕后,现在是对紫灵的宽容,紫灵再不对,也是有优点的,     “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你去的,”     前世并没有今天的事,因为她从来不敢惹孟言晴,所以孟言晴也不屑出手动她。     “还有,今天辛苦你了”。     孟言茉看着紫苏,微笑着说道,眼底是清澈的谢意,     紫苏一瞬间觉得心暖暖的,她的小姐是值得用性命来守护的。     *     隔天清早,孟言茉依然是最早到松岚院的,     龚妈妈来到她身前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去服侍孟老太太起床。     孟言珊等姐妹也都到了,孟言晴眼底明显的有幸灾乐祸的兴奋,孟言宁似乎像要对她说什么,刚走到她跟前,孟老太太就冷哼一声出现了,     孟言雅气定神闲的上下把孟言茉打量了一遍,最后轻蔑的笑了一下,     早膳摆好,各位小姐伺候着老太太入座,又各自入座,     孟言茉想着老太太这口气总要出来,就走到老太太跟前,想着听几句骂就是了,     谁知道,孟老太太看着她,忽然就厌恶的尖声叫道:“你给我滚,滚到外面的院子里跪着”。     孟言茉知道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在夜里发生了,而她没有人脉在外院,在松岚院,所以不知道。     孟言茉对着老太太屈膝行礼后,就退到院子里,跪在了院子当中。     画眉拿着蒲垫要去送,被正在吃早膳的孟老太太眼风一扫道:“哪里轮的到你献殷勤?莫非你是觉得我这松岚院没有静深院好,想去不成?”     画眉是孟老太太的大丫鬟,颇受重用,她只是想着这段时间九小姐送的东西老太太都挺喜欢的,而且一般老太太罚孙子孙女跪一刻钟,一炷香的,都会让人送蒲垫的。     哪里想到今天马屁没拍到,反惹一身腥,画眉只是怕等隔天九小姐又送上老太太喜欢的玩意,到时候老太太不想自己没有想到,只会怪身边的丫鬟不周全,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就是太太们见到她都是客气的,她至于上赶着要去静深院吗。     老太太在这么多下人面前让自己没脸,可见是真的气着了。     “老太太息怒,奴婢只是想着九小姐昨天刚落水抢救回来,身体还虚着,这早上院子里的青石板凉着呢,九小姐娇生惯养,小小年纪别落下病根”。     九小姐平时对她们很客气,又出手大方,画眉等丫鬟也承她的情,此时倒是真的替她说两句话。     画眉这句话刚说完,老太太的茶盏就砸了过来,喝道:“她虚?她虚一醒就打死人?她自己不要名声就算了,连累的我们孟家的女儿在外面凶名吓人,这以后谁还敢和我们孟家连亲,娶妻娶贤,谁也不想娶个母大虫回去,”     孟老太太气极,说话就没了分寸,龚妈妈看了眼一个比一个头低的各位小姐,恨不得没听到刚才的话,     顾不得规矩,轻轻的拽了下老太太的衣袖,这才使老太太回神过来,住了口。     孟老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院子里也听得清,站在檐下的奴婢们都纷纷看向九小姐,     孟言茉垂着眼,一声不吭的跪在那,如果是其他的小姐,此刻被长辈当众骂,又如下贱奴婢般跪在院子里,恐怕羞也要羞死了。     孟言茉想着刚才老太太说的话,打死了人?     昨天只有碧珠挨打,紫灵看到立威效果达到,也就暂且把其余几人撵走了事,     碧珠挨了十来下板子,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倒是有可能,被打死是一点可能没有,如今却死了,目的只有一个,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这么处心积虑不惜出人命来对付自己,不是孟言晴就是桂姨娘,     孟言晴刚用了冬儿,自己也吃了个大亏,而冬儿的口供还没有报到老太太这,孟言晴不会这么快就又有动作,     回想刚才孟言珊几人进屋的表情,孟言珊和孟言雪都没有特别的表情,那么大房不知道,她们不关心也不关她们的事,     二房,孟言晴肯定是得到了消息,孟言惜没有特别的表情,倒是孟言宁,她的姨娘赵姨娘颇受宠爱,也是二夫人张氏针对的对象,如今张氏在佛堂,     那以孟言晴的个性应该会钉死她们,孟言宁还能得到消息,可见赵姨娘或者是孟言宁在外院和松岚院都有关系,     孟言宁的弟弟,八少爷孟言时还没有搬到外院,二老爷向来不关心这些内院的琐事,那么孟言宁得到的消息是从松岚院得的,     看刚才画眉的表现,可见还不知道碧珠死了的事,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都不知道,那只有两名管事妈妈了,     龚妈妈和姚妈妈,能让两名妈妈主动递消息,孟言茉是不是应该重新估测一下孟言宁的本事?     真的如她表现出的这样胆小懦弱吗?     她几次向自己示好,又没有实际帮助的原因是什么?     桂姨娘,一个被禁足的姨娘,居然能害死一条人命,还能在扬州府散播消息,孟言茉想到了桂姨娘的侄子,那名在大皇子身边的太监,     太监,东厂,巫蛊案,陷害太子,     桂姨娘所在的孟家是无意的一环,还是刻意的?     孟言茉觉得脑子里有什么闪过,却没有及时抓住。     紫灵和紫苏,紫繁在松岚院外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此时她们被松岚院的丫鬟挡在门槛处,不许靠近,     紫灵急的哭道:“我去跟老太太说,不关小姐的事,都是我自作主张”,     她说着就不管不顾的往里硬闯,边闯边哭喊,紫苏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声音冷厉道:“你还嫌给小姐惹得麻烦不够是不是?你进去说?你算个什么,凭什么让老太太相信你说的”,     在别人眼里,下人们如何行事,都是按照主子的意思。老太太说不定还会再给小姐按个治下不严,纵容下人放肆的罪名。     小姐的名声真的就全毁了,实际上现在毁的也差不多了,     紫苏刚才从引泉那得知,如今这扬州府的百姓都知道,孟家的九小姐狠辣蛮横,因为一件小事就逼死了下人,     还有许多书生在街上,酒楼里骂道:“孟家枉称书香世家,连自家女儿礼仪廉耻,仁爱德荣都做不到,何谈治家,治国”,     这话已经是在影射当朝阁老孟公彦了。     孟言茉听到门处的动静,回头看了紫苏一眼,     紫苏明白,小姐是让自己去阻止十少爷过来,一定要把他拘束在青枫院,不管是上院还是外面都不要去。     孟言茉只是转头看了一下,并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说话,因此监视着她的婆子倒不好发作,     弟弟现在过来也于事无补,充其量多一个无辜的人受罚,那还过来更加激怒老太太进而更多的惩罚,不是很傻吗?     (过年回来了。开更)           第13章 事态牵扯 - 谋锦 - 茗沫沫     孟老太太和几个孙女用过早膳,端着一盏茶慢慢的品,孟言晴看老太太脸色不好看,但是更像看孟言茉倒霉,所以小心翼翼的陪着老太太说笑。     “老祖宗这的东西都不是凡品,我喝着这茶是今年雨前新采的龙井吧?听闻早春的时候钱塘江发了洪涝,今年的龙井茶连上贡都推迟了,偏老祖宗这就有,孙女可是跟着享了口福了”,     孟言晴喝着茶,看到孟老太太眯着眼睛很喜欢这茶的样子,心思一动说道,孟府的人都知道内务府负责御供的大臣是南安侯姚家的族亲,     每年江南六府上贡各类珍品都会顺道给姚氏留下一两样她特别喜欢的,     姚氏虽然心里很高兴也很与有荣焉,但是孟言晴的这话说的有些放肆了,因此她轻斥道:“晴儿你僭越了,上御天威岂是我等妇孺可以私议的?回去抄写《女诫》十遍,”     “是,孙女知错”,     屋里的人看到老太太微微勾起来的嘴角都知道,虽是罚了五小姐,想必等拿来十遍抄书的时候,老太太肯定又会赏赐好东西了。     一对比,众人愈发觉得老太太对五小姐和院子里跪着的九小姐实在是不能比的。     “甘香如兰,幽而不冽,真是好茶”,     孟言雪观看老太太脸色就知道老太太只是怕传出去别人会说姚家张狂,但是老太太并不厌恶这个话题。     果然听到孟言雪的话,孟老太太的脸色更和缓了,     “雪儿还懂品茶?不错,我们孟家的女儿闲时就应该煮煮茶,做做女红,这才是名门贵女该有的仪态,     不想有些不成器的东西,给她个锦衣玉食,也学不会金贵的姿态,     和个贱奴争什么长短?这出了事,平白的污了自己的名声,连累姊妹,真是蠢笨,狠毒。”     姚氏说着又想起来孟言茉打死了人,连累的现在扬州府的大街小巷都在非议孟家仗势欺人。     姚氏听到回报,也知道准确来说,那丫鬟只是挨了皮肉之苦,是撵回自家后,上吊自缢而死,     但是现在死了的碧珠爹娘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度,头脑不清楚,一纸状子告到扬州府衙,告孟家平白无故的打死人,     扬州府的老百姓,包括姚氏都在想,碧珠爹娘哪里偷的胆子敢告孟家?何况碧珠是孟家的家生子,就是真的打死了她,也白打。     姚氏没有把这桩官司当回事,在她看来,大儿子虽然是个奴婢生的下贱秧子,好歹也是五品的知府,这点小事都摆不平的话,他真的是遗传了那贱婢的下等血脉了,笨的无可救药。     姚氏气的是九丫头连累了孟家其他姊妹的名声。     此时已经过了夏至,日头上来后,阳光挺晒人的,孟言茉跪在青石板的走道上,额头渐渐冒出虚汗,     她早晨一大早就起来,又没有吃早饭,本就饥肠疲惫,又加上从小身子就被毒素侵蚀,亏了底子,昨日受了惊吓和水寒,     现在太阳光一晒,孟言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些模糊晃影,     她的膝盖早就麻木了,因为长时间跪在寒凉不沾暖的青石板上,一阵阵的像是从骨头缝里透出凉意,使得她的膝盖开始微微的发抖。     孟言茉轻咬嘴唇,她不能倒下,不然老太太会更生气的,     因为老太太在看来,她倒下肯定是装的,为了显得祖母刻薄孙女,致使晕厥,     姚氏一向看重名声,如果今天没有让她出了气,等以后继母再进门后,孟言茉的日子会更难过的。     孟言茉还在想补救的办法,不过她现在只知道碧珠死了,其他的扬州府的风言风语,和牵扯上的官司,她一件都不知道,所以信息不全面,使得她没有目的的想补救,只是一个空想。     大致方向只有一条,那就是如果这事是大皇子的人拖长祖父如漩涡,利用百姓的舆论使得长祖父的清名受损,进而使太子在清流中的威望减低,     反击的最终目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这摊脏水泼回大皇子,并影射是大皇子在算计太子。     一件小小的事,就通过这些下层的官员一级级的牵扯到党争,孟言茉也是重生后,利用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看了无数的史家典籍才能从其中窥得朝廷的风云一二,     孟言茉相信桂姨娘害自己,只是单纯的为了使得自己的名声受损,不再受老太太待见,     桂姨娘再阴毒,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她就不知道她名声不好听,孟言雅能得到什么好?而且还牵扯到整个孟家背后的长祖父。     孟家说是世家大族,真正崛起还是从长祖父进入内阁后,成为太子太傅后。     “把她叫进来,我倒要问问她,是多大的恨,要跟一个奴婢争个你死我活的”。     孟老太太姚氏“啪”的一下把茶盏放在了桌上,冷声吩咐画眉道,     画眉来到院子里,看到九小姐脸色苍白,额上的汗珠一滴滴的落在石板路上,九小姐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脸平静,心里不禁也泛起了敬佩,     都说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难,在她看来那些没有爹娘护着的大家小姐们生存的更艰辛。     “九小姐,老太太唤你进去”。     画眉扶起孟言茉,她的膝盖一软,差点跌倒,画眉赶紧一把扶牢,     “九小姐小心”,     “老太太还是疼小姐的,九小姐只需要实话实说”,     画眉忍不住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主子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下人们之间的消息互通的很快,紫灵在静深院的那一番作态,画眉作为上院的大丫鬟,自有小丫鬟会告诉她,     因此画眉是知道一切事情都是紫灵的死心作祟。     “谢谢姐姐”,     孟言茉朝她一笑,画眉是让她把紫灵推出来,     画眉是好意,她却不能这么做,紫灵的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她默许的,为了她的救命之情,而且她如果出了事就把身边的奴婢推出来,以后谁又肯再跟着她?     今天的事,孟言茉也算知道了,姚氏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都没有把她当成孙女,也幸好她经过前世的人情冷暖,今生虽对姚氏孝顺恭敬,却没有用过真心,     不然此时她肯定会难过的,膝盖隐隐传来的疼痛,孟言茉想,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     “说吧,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氏自然早就听过龚妈妈的回报,此时再问,也只是要找个借口惩罚她。     “碧珠曾经偷过我的珠钗,昨日查了出来,孙女为了整肃静深院的规矩才命人打了她板子,十五下并不足以致命”,     孟言茉言语淡淡,并没有平时奉承姚氏时的谄媚。     前世她不得不一副卑躬屈膝的奴婢样,只为了生存,如今她堂堂的孟家嫡小姐,既然祖母对她毫无怜惜之情,她就单来说理。     下人偷主子物品,本就是大罪,孟言茉只是打了十几下板子给静深院的其他人立立规矩,合情,合理,     十五下不足以致命,静深院很多人都看到,当时,     所以碧珠的死,并不关她的事。     孟言茉的意思,在座的小姐们听懂了,姚氏更懂了,因此更生气了,     这是在说她不分青红皂白,为了一个奴婢自寻短见,就刻薄惩罚孙女吗?     孟言珊微一挑眉,她还以为她这个九妹妹只会拍马屁呢,     孟言雪和孟言惜似乎都为了孟言茉今天对姚氏的态度而惊讶,     孟言晴轻蔑的看着,似乎觉得孟言茉真是离死不远了。     孟言雅则是很解恨的看着姚氏一脸怒气的瞪着孟言茉。     倒是孟言宁是最平静的,似乎她早就知道孟言茉本该如此。     “你还狡辩?这些日你院里鸡飞狗跳的,连续撵了多少人了?我一一替你安抚那些府里用的老人,你却变本加利,如今还逼死了人,你说说,你学的那些《女戒》,《闺训》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我们孟家诗书传世,教导礼义廉耻,仁义宽容,你一个闺阁女子如此狠毒的对待下人奴婢,我还能指望你心存仁善吗?     罢,罢,三日后你到通德的庄子上养养心吧”。     这是要把孟言茉发配出去了,一般大家族的女子不受待见,都会罚到小庄子上自生自灭,这一出去,恐怕要及笄才能回来,回来后就要婚配了。     通德在杭州府,临近瘦西湖,风景宜人,是养病的好去处,前世她就是到通德养病的,但那只是弟弟夭折后,她一时间生机全无,     继母也许是心里有些愧疚亦或是不安,那时的她毫无威胁,所以就大方的打发了她到通德去养病,     此时姚氏没把她发到偏僻穷落的庄子上去,恐怕还是念在她这一段时间献了不少好东西的份上。     “是,孙女遵命”。     孟言茉磕了一个头,站起身准备离去。     大老爷孟文冒从外面匆匆的回来了,进入花厅,看到孟言茉,皱了皱眉,对着老太太行礼道:“母亲,儿子辰时让人送回来的消息您已知晓了吧?”     姚氏虽然心里很厌恶大儿子,可是这奴婢贱种居然考中了功名,所以姚氏对他淡淡的客气,也不会让外人有什么话柄。     孟文冒说的正是碧珠爹娘告孟家的事,这等小事,老大居然还回来说一嘴,真是成事不足的东西。     姚氏心中不喜,面上就带了出来,     “知道,那件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了吗?”     因为孙女们都在,姚氏说的比较含蓄,并没有直接说出是什么事。     孟文冒看了看女儿和侄女们,     老太太知道这是不方便说话的意思,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孙女告退”。           第14章 孟文冒的难题 - 谋锦 - 茗沫沫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看着老大把屋里的丫鬟们都遣退下去,孟老太太颇有点不耐烦了,     “母亲,苏州布政使赵大人亲自派了亲信提醒儿子,人命关天,不可轻易处置。碧珠的爹娘拿出了苏州府开出的官衙文书,证明碧珠在一年前就已经被二弟妹给放了奴籍,是良家子”。     孟文冒也知道老太太不喜欢他,不过他既然是二甲进士,自幼熟读圣贤书,《孝经》的教导,他又怎会和嫡母置那些女人的小肚鸡肠?     因此孟文冒虽说不上对姚氏有多亲近,但也是把他当成嫡母敬着的,出了事,也会第一时间把孟家放在第一位。     姚氏惊讶道:“这好好的怎么放了籍?还有赵大人怎么忽然关心这桩官司?”     孟老太太是南安侯府出来的,听大儿子的话就知道这官司恐怕不太简单,如果赵大人说了这话,就是警告孟家不要妄想压着这桩人命官司,     碧珠是良家子,孟府是没有资格掌握她的生杀大权。     “去,把张氏给我叫来,”老太太对着厅外生气的喊道,     “母亲,这件事情不太简单,恐怕是有人针对大伯父。赵大人亲派的仵作,检验说碧珠是伤口感染致死,之前的自缢是掩饰,     如今扬州府风言风语,都在说我们孟家仗势欺人,打死良民家仆,已经有御史上折子弹劾大伯父,儿子和江南道御史吴大人是同科,尚有几分交情,江南这边的都察院御史的折子都压着,     京城却得到了消息,可见是有人想利用这件事情针对大伯父,     如今清流中的文臣也对大伯父有了微词,这是今早儿子刚收到驿站急送来的大伯父亲书”,     “我已经让人去衙门把二弟叫回来了”,     孟文冒把书信交给孟老太太,他知道嫡母最疼最依赖的是二弟,因此一得了信,就让人去通知孟文尚了。     姚氏越听脸色越难看,孟家全靠了大伯才有今天的声势,指望松柏院的那个只会种花养草的人,孟家早就没落,只能当个乡绅了。     大伯的威望是清流顶起来的,最怕的就是御史弹劾了。     孟老太太一边看书信,一边恨不得把孟言茉再抓过来大骂一通。     孟公茂的信里都是斥责姚氏管家不力,不会教导子孙的话,对于京城的形势也提了两句,只说让孟文冒尽快把事情解决。     姚氏既气又怒,这大伯眼里只有大儿子,当年就是大伯的提拔,这贱种才做到五品知府的,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济事吗?     张氏从佛堂过来,进入花厅就看到大老爷和老太太脸色都不太好看,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从佛堂提前出来呢,看来是有事情要找自己。     “母亲,不知你唤儿媳来有什么事?”     “你还敢问?你做的好事,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放了碧珠的奴籍?”     老太太一肚子的活,正都撒在张氏身上,端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张氏躲开,茶水溅了一身,     她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羞怒,她之前刚被老爷在人前打了耳光,如今母亲在大伯面前这样羞辱自己,她以后还怎么在陈氏面前管家?     “母亲,儿媳都不知道碧珠是谁,放籍的话从何说起?”     张氏真的想不起来,碧字头的丫鬟应该是九丫头院子里的,她放了那么多人在那院子里。怎么会都记得?     “你这个蠢妇,我当初怎么让尚儿娶了你?你院子里的牛妈妈你总该知道吧,碧珠就是她闺女”,     “牛妈妈是儿媳院子的管事妈妈,儿媳自然是知道的。母亲这样一说,儿媳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去年吧,牛妈妈求的儿媳,想是给她闺女一个两家子的身份,     儿媳想着咱们孟家一向待下人宽厚,到了适婚年龄的时候,也会择出那些世代忠仆家的一两个儿子女儿的放出去,好奔个前程,不会世世代代的贱籍,     牛妈妈和她男人在孟家也算是世仆了,做事情多年功劳,儿媳就给她这个恩典了。     怎么?碧珠出了什么事了吗?”     书香世家最重名声,本来家生子是没有脱离奴籍的可能的,孟家为了仁厚的名声,才在孟公茂当上阁老后,制出了这条规矩,每年会放一个两个的奴籍。     一般这样放出去的世仆子孙,家里都有积蓄,因此男子多会读书,等着考取功名,鲤鱼跳龙门,     女子会嫁给家世清白的农家或是小乡绅家做正头娘子,     孟家因为这条原因,在清流中很有名声,而那些放出去的男子,多少年来,也会有一个或两个千辛万苦的考了个功名,做个地方上的主簿或者长史之类的小官,     他们的祖上却是孟家的下人,这说出去,孟家面子上也很好看,也是一层关系,人脉。     是互利的事情,对于那些曾是贱籍的小官员来说,孟家既是恩人又是大树。     所以当时牛妈妈从静深院得的好处献给张氏不少,求这个恩典,张氏也没当回事,就同意了,     碧珠是以良家子的身份在孟府当差,并没有人知道,现在却被人利用这一条孟家博名声的伎俩来对付孟家,不得不说,挺讽刺的。     “你,你。・・・”孟老太太看二儿媳那副“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的理直气壮样,气的想骂,找不到词。     “母亲,怎么了?你可别吓儿子”,     正好孟文尚从外面回来,进门就看到老太太指着他媳妇气的胸膛起伏,说不出话,     连忙上前,递上茶水。     孟老太太喝口水,才喘过气来。     孟文冒皱着眉头把事情跟孟文尚说了大致情况。     “你这个愚妇,上次我就教训过你,想不到你又做了蠢事,我今天就休了你”。     孟文尚一听又是她媳妇连累到孟家,等于是连累到他,就气急的要去拿笔墨写休妻文书。     孟文冒在旁边看着二弟妹哭着和二弟撕扯,拉绊的,又看老太太只是在旁边气的说火上浇油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怪不得母亲疼二弟,这性格真是一模一样,现在不是应该快想对策应急吗,还在这想谁是谁非,不是浪费功夫吗。     “二弟,你冷静一下,二弟妹说的也没错,她也是按照孟家的规矩办的,谁也没想到碧珠会死”,     孟文冒看到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偏离,虽然是二房的家务事,但是如今孟家的大事最重要,还是先劝住二弟再说。     “是啊,碧珠怎么会死?我们只要把打死碧珠的人交出来,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张氏已从刚才和二老爷的争吵中知道了原来是那放肆的九丫头嚣张的打死了人,她打死了人,干嘛让自己受过,谁打死的,谁到官府说清楚去,     关自己什么事?     “母亲,你说什么呢,九妹妹是我们孟家的女儿,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去衙门那种事,这话不要再说了,被人听见会笑话我们孟家连个下人的攀咬都摆不平,我们孟家以后怎么在这江南立足”。     孟言辰从外面进来,他刚才从小厮那得知父亲要休妻,急忙忙的赶来松岚院,进门就听到他的母亲又在说胡话了。     “辰儿说的不错,这事关乎我们孟家的体面和大老太爷的体面,不是交出九丫头就能算了事的”。     孟文冒还是很喜欢孟言辰的,在他看来扬州孟家孙子辈里就这一个侄子还尚可,其他的都是资质平庸,包括自己的庶长子孟言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由着外面的人就这样把我们孟家的名声败坏不成”。     孟文尚气急败坏的道,他只是在衙门做水利参政的闲差,身上的功名还是靠老丈人才得的,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     孟文冒闻言也是沉默不语。     他上面有布政使赵大人压着,他也不能找个借口随便处置这个案子,更何况,如今扬州府的百姓都在看着这件案子的后续,     还有那些书生,最是牙尖嘴利。     苏州府的仵作又一口咬定是伤口感染致死,那孟家即使不是直接杀人,也是间接使人致死。     他也派仵作去看了,结果和苏州府的那名仵作的结论是一样的。     偏偏之前碧珠是上吊自缢的,这更使人觉得孟家是打死了人,又掩饰说是碧珠自寻短见。     “伯父,我们家可是得罪过赵大人?”     孟言辰问道,如果不是赵大人死盯着这件案子,江南道御史和孟家也有交情,那这事情完全可以压下来,     京城天高皇帝远,那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御史弹劾,很快就不会引人注意了。     孟文尚闻言。立刻目光闪烁,上次的事情难道连累到赵大人的名声了?     可是自己并没有听到其他同僚提起啊,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赵大人当时收到紫砂金茶具一时高兴才提拔起来的。     孟文冒也想起上次的事情。     虽然二房算计三房死了的人的嫁妆,可是二弟也入官场对于扬州孟家来说也是助力,孟文冒只觉得张氏做事情,太不够仔细,居然把这样的丑闻传了出去。     可要说赵大人就为这件事情记恨孟家也是不可能的。     二弟是他提拔起来的,恐怕赵大人比谁都不希望他曾收到过那来路不明的茶具的事情被人知道,又怎么会因为这个这次和孟家作对呢。     孟文冒忽然想到前不久他曾收到过大伯父的信,里面提到圣上有意在江南设置巡盐御史,大伯父准备联络朝中的门生,把这个官位为自己争取到。     巡盐御史专司江南盐税和官盐盐引,这可是个大大的肥差,而且非圣上亲信不能担任。     孟文冒是孟公茂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太子,党一派的人物,如果他能获得这个官位,不仅能替太子从江南找银子,在太子面前也算是一号重臣了,     更重要的是巡盐御史是正三品官位,他的仕途将连升两级,他大概会成为大明最年轻的三品重臣。     如今孟家沾上人命官司,巡盐御史这个等于握着江南三分之一财富的重要官位就有可能被其他皇子的人得到。     大皇子的外家,贤妃娘娘的娘家护国公因为在东南对倭的战争中立下了功劳,大皇子如今已被封为齐王,     圣上对太子虽器重,可是对其他皇子同样也没有漠视,三皇子和八皇子同样文武出众,也很受圣上重用,太子的储君之位已隐隐不稳。     孟文冒一下子想了很多,却还是一丝头绪都没有,他现在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无处使力,     碧珠一家和孟家相比,简直就像蚂蚁与大象,孟家动动一根脚趾,也能把他们踩瘪,     可是就是因为这种实力的悬殊,孟家若是稍微动点手段的话,现在这样的时刻被人一放大,孟家将再也无缘巡盐御史这个封疆大吏的官位。     齐王若是在掌握了江南的财富,加上护国公在军中的威望,真的就能和太子一争了。     最后也商讨不出什么办法,孟文冒心思重重的回了荷香院。     大夫人陈氏和兰姨娘正在堂里说话,商量马上就入夏了,府里的冰釜配置。     兰姨娘是大夫人陈氏的陪嫁丫鬟,当年陈氏迟迟生不下嫡长子,老太太把柳姨娘给了大老爷,     柳姨娘一向对老太太忠心耿耿,如果柳姨娘生下庶长子的话,肯定是跟老太太亲近,将来老爷辛苦这么多年,为大房挣下了产业,     以后说不定都被老太太教着都给了二房。     陈氏怎么能甘心,因此她先一步给自己的丫鬟开了脸,好在兰姨娘也争气,一下就怀上了,并且生下了庶长子。     逸儿虽说不上聪明,但胜在对自己孝顺,对长姐尊敬,     陈氏也不求什么,只想着以后珊儿出了阁,她这娘家的兄弟能全心的帮衬着她就好了。     “老爷”,两人停了话头,齐齐的行礼。     “起身吧”,孟文冒疲惫的坐在中堂的官椅上,     “老爷可是公务劳累?妾身炖了雪莲山鸡鱼丝粥,在灶上煨了八个时辰,老爷吃几口,也能消除些疲乏”,     陈氏说着就让下人去把粥端上来,     孟文冒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什么补品,他挥挥手:“不必忙活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     兰姨娘静静的垂着头立在陈氏的身后,并不上前在老爷面前献殷勤,在内宅,姨娘要想活的好,有老爷的宠爱是不行的,还要夫人看自己顺眼才行。     不然夫人立个规矩就能收拾自己。     像二房里的赵姨娘不是很受二老爷宠爱,还不是常被张氏教训的有苦说不出。     陈氏默然,她的娘家只是个家世清白的耕读之家,她爹只是个秀才,在仕途上帮不上相公一点,     陈氏知道,她能进孟家的门还是因为婆母对相公刻薄的原因,不想相公有个好的在仕途上帮助相公的岳家。           第15章 分析,局势 - 谋锦 - 茗沫沫     陈氏挥了挥手,兰姨娘带着下人纷纷退出厅堂,     她走到孟文冒身后,用手替大老爷揉着太阳穴,缓解疲劳,她的手指按压很有章法,显然是特意学过的。     “老爷,我们是夫妻同体,你若有什么难言苦衷的,可以跟妾身说说,妾身不敢说一定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听听老爷心中的苦闷也是好的,     妾身听说把自己的苦恼说给别人听,自己的苦恼也可以减少的”。     陈氏缓缓的的说道,她声音柔和,又配合着手指按摩,大老爷的精神放松了不少。     疲劳感也消退了些。     陈氏知道自己的娘家不得力,她这些年一直尽力的打理好后宅,让相公可以安心的在仕途上攀爬,     她可以忍受婆母的各种刁难,可以容忍柳姨娘不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只巴巴的在老太太跟前装孝顺,     也可以为了不让娘家人给相公添麻烦,让爹和娘还有弟弟埋怨自己。     更可以把逸哥儿,雪姐儿当成亲生子女一样对待。     只因为她知道相公需要的是一位能替他管理好后宅,孝顺好嫡母的贤妻良母,这样她虽没有嫡子,却地位牢不可破。     孟文冒听到妻子的话,心中熨帖,他的妻子虽然没有为他带来得力的戚族,可是这些年也算是贤惠,让他专心在公务上,     不像他的二弟和三弟后宅不宁。     孟文冒虽然心底并不认为妻子能懂的他公务上的事,还是断断续续的说了碧珠的事。     陈氏心中是欣喜的,因为这么多年,相公第一次肯跟她说公务上的事情,这说明她多年的辛劳是有作用的。     可是令陈氏的沮丧的是,她听不懂老爷为难在哪里,如果说起婆母和妯娌的想法,她是门清,     可是说起外面的事情,陈氏毕竟出身不高,眼界也不高,所以她不懂一个奴婢碧珠,即使是放了籍的又有什么为难的,     陈氏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短处,她只是安静的听着,     大老爷说出来心里的烦闷,心情好了不少,也精神了不少,重整旗鼓,他在官场上多年的人脉也不是假的,他决定这次要和赵令挣个长短,     就用碧珠的事情,做筏子。     “外面的事情,妾身是个妇人,不懂其他的,妾身只知道,再难的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所以老爷要养好精神,肯定会柳暗花明的”。     陈氏的口气,一点都不像她心里一团浆糊一样,她表现的是她是个妇人,只要安心的呆在内宅,帮着老爷保证后宅平顺,     外面的大事,全都依靠着自己的相公了。     孟文冒听完,果然心情又好了许多。     “夫人说的是,把那雪莲山鸡鱼丝粥端上来吧,我吃完还要去衙门,孟家还需要我来撑起”。     孟文冒忽然觉得豪气干云,是啊,二弟和三弟都不如自己,自己是老大,要撑起孟家。     大伯父把自己培养起来,不就是因为父亲不管事吗,自己要为孟家谋一个前途。     巡盐御史这个官位一定能让自己,让扬州孟家更上一层楼的。     陈氏闻言,低头,     她从来不敢在相公面前说一句婆母和弟弟,弟妹的不好,因为她知道相公把他们当成家人。     可是他们把大房的人当成孟家人吗?     *     孟言茉回了静深院,紫灵就要到她身前请罪。     “让她先回房,我现在没时间”。     孟言茉站在书房的书案前,细嫩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白玉雕成的茉莉花状镇纸,     她经过韦一针的诊治,这些日子的调养,皮肤已经渐渐白皙起来,可是身体依然虚弱,     昨日的落水,今天的罚跪,她此时已经强弩之末,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双腿有些发颤。     靠在榻上的迎枕上,闭着眼,吩咐道:“把引泉和伴鹤叫过来。你告诉弟弟,让他记住我的话,不管出了什么事,他只管安心读书,我等着他考取功名”。     今日紫苏传了她的话,孟言昭虽然坐立不安,可还是听了孟言茉的话,没有去松岚院,     她现在回来,弟弟肯定要过来,她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去安慰弟弟。     “是,奴婢这就去”。紫苏领命离开。     紫繁端上橘蜜茶。孟言茉接过,小口的喝着。     这茶汤青黄色,看起来鲜艳透明,十分好看,闻着一股带着淡淡的橘子的清香。     紫繁是喝过的,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喝。     紫繁不知道小姐怎么会这么多稀奇的吃食和茶汤,像是桃子制成的蜜条,桃花制成的香露,还有小姐洗澡用的各种香粉,洒进浴桶里,整个净房都香起来了。     “紫繁,你留在静深院,替我照看那株青玉竹,我会把每天需要配置的药材和斤两都给你写清楚,你仔细按着单子上的分量浇灌,一丝一毫都不能动”。     本来孟言茉准备在院子里栽种果树和白玉兰,是想实验《花草物志》上的方子,现在她要去庄子上,这些树就让它们自然的生长吧。     到了庄子上,她可以再种。     紫繁一个人也只够精力照顾青玉竹的。     孟言茉也不放心让紫繁一下掌握这么多稀奇的秘方,财帛动人心,她不能赌人心。     紫繁一听,楞了,     “小姐,难道你不在静深院吗?那精贵的竹子,奴婢照看不了啊”。     别人不知道,紫繁一直给孟言茉打下手,她才知道养个竹子简直比那最难养的花,最娇贵的狗都难养。     她每天要去寒泉山上打山泉,小姐还要亲自拿着小称配药材,煮成药汁,给那小竹子浇水,     她很好奇,难道这竹子病了,要喝药?     而且竹子喝药的时辰每天都是定时的,不能多,不能过。     “我被祖母罚到通德的庄子上静思,竹子的事,紫繁你真的照顾不了?”     孟言茉靠在迎枕上,本来是微闭着眼睛,此时睁开眼,黑幽幽的看着紫繁,     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我要你做什么?     紫繁清楚的看到了孟言茉透漏的意思。     “是,奴婢一定会把那竹子照顾的一丝不差”。     孟言茉点点头,通过紫灵的事情,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对这两名大丫鬟太好了,好的让她们以为自己其实脾气很好?心肠很软?性子很善良?     引泉和伴鹤到了,紫繁退下,心里诧异,小姐见小厮怎么不设插屏?当然她仍是低着头退下,没有插嘴。     紫苏因为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也没把他们当成男子看待,因此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吧,现在案子进展如何?外面都有什么流言?”     伴鹤既然在外面养有死士孤儿,又出身东厂,自然会有打探消息的本事。     听到紫苏在引泉那学到的本事,孟言茉就知道这两名太监的不简单,而当年姨母还能被人害的毫无还手之力,她能说善良也是一种愚蠢吗?     引泉和伴鹤对视一眼,这些天看着新主子的行事,他们已经不为小姐这么精准的问出关键所在而惊讶了。     “苏州布政使赵令给孟文冒施压,碧珠的尸体被动了手脚,仵作确认是毒打伤口感染致命,碧珠的爹娘死咬孟府谋害人命这一点。     扬州府的书生,士子都在风传孟家仗势欺人,     还有,”     伴鹤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向小姐,他在想这是不是要说,     一般闺阁女子若是听到自己这样的风评,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孟言茉依然靠在那,表情没有变,动作也没有变,     她在等着伴鹤继续说,     “还有,扬州府如今都知道孟府九小姐狠毒泼辣,行事刁蛮”。     引泉也向小姐看去,只见小姐的表情还是没变,眼睛也微闭着,可他细心的发现小姐的脸色白了一点。     孟言茉告诉自己,她反正也不指望着嫁进名门世家,等孟家度过大难,她只要找个老实本分的有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就行了,     可是她心中还是气愤的,任哪一个大家贵女,听到自己的名声被人如此败坏,想要不动气,除非是圣人。     桂姨娘,我会记着的。     “圣上可是要在江南设置盐史?”     孟言茉淡淡的问道,     前世,伴鹤等人能行刺近身太子跟前,在东厂肯定是放了内应的,所以孟言茉知道伴鹤有京城的消息,     就在刚才她努力的回忆着看过的《武帝纪事》,脑海里有一段文字,     永熙十六年,武帝设江南巡盐御史,总,理江南六府的盐税,盐引事务。     赵令担任第一任盐史,     永熙二十六年,查没赵令在担任盐史期间,私运私贩官盐,贪污白银两百万两,     永熙二十七年,太子复立,皇长子齐亲王谋害兄弟,意图谋反,处以极刑。     联系这几件事,孟言茉得出结论,赵令贪污的江南盐赋,全都用于大皇子扩充军队实力了,     所以在查到巫蛊案是大皇子所为后,圣上直接处死了皇长子,因为大皇子那时在东南的军队数量已经威胁到圣上了。     孟言茉记得永熙二十六年的时候,大伯父的官位一跃,加四级,为一品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江南巡盐御史。     后来太子复立后,长祖父加官进爵,官至超品,孟家一时间成为朝野第一大权臣,     在永熙二十六年,太子复立,皇长子处斩前夕,孟言茉清楚的记得,当时扬州孟府有几天如临大敌,阖府规矩严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后来才听说有贵人驾临。     贵人?是太子?抑或者是让人猜不透的睿亲王?     孟家把所有的家业都押在了太子一系的身上,孟言茉虽在闺中也听说七皇子睿亲王和太子感情很好,     睿亲王和太子同为皇后所生,传闻睿亲王极其聪明,半岁能言,两岁能书,三岁能做辞藻华丽的文章,     周岁时就被圣上封为亲王爵位,赐封号为“睿”,而其他皇子最后也只有立有显赫军功的皇长子在三十岁时才被封为亲王。     孟言茉额头上的汗珠一粒一粒的渗出来,她闭着眼,秀气若烟的眉峰微微皱着,她觉得脑海里所有的事情就要连在一块,一行文字一闪而过,     她知道那是她临死前,眼珠里最后看到的,     风刮起地上掉落的传记,绣有精致九爪金龙的金黄色龙靴踢了踢自己的头,她的眼珠盯在那一行文字上,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是什么?     是什么让原来最得太子信任也是太子最重要臂膀的睿亲王,成了弑兄杀父登上帝王之位的明英帝做出这种倒行逆施的事来?     紫苏看着小姐痛苦的样子,很想劝一句,小姐,你不要关心外面怎么样了吧,有孟家在,没人敢把您怎么样的。     可是,她说不出,她知道小姐是有主意的人,不喜欢别人干涉。     引泉和伴鹤还没有从小姐刚刚那淡然却带着肯定的语气里回过神。两人还是吃惊异常的看着小姐。     伴鹤心中惊涛骇浪,不用装,也是憨傻的瞪着一双牛眼,他从东厂那边千辛万苦得来的消息,在小姐这就轻飘飘的一句问话,     引泉则是复杂万分,若是当年贵妃娘娘有小姐如今的一半心智,今天的皇后还不一定是谁呢,     他们两人没有注意到小姐不正常的脸色。     太祖遗训:立嫡后立长,无嫡无长才立贤。既为嫡又为长,天命所归矣。     电光火石间,孟言茉脑海里想起《武帝纪事》开篇时,武帝亲书的一行文字。     原来如此吗?     这就是大明皇室明家传位的准则。     这就不怪贤妃娘娘费尽心思也不能让皇后生下嫡长,自己生下皇长子就有了一争的资格。     兄弟相残,因为同为嫡子,即使太子是储君之位,可是睿亲王实在是太优秀,太耀眼,     说是天纵英才都不为过。     那时候,孟言茉记得自己的堂姐好几个都想着以长祖父在太子面前的重用,孟家女儿嫁入睿亲王府,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孟言雪,孟言晴,孟言惜都因为睿亲王有过口角,还有长祖父家的堂姐。     孟言茉整天不出屋养病,都能听到这种传言,可见当时闹得很不可开交。     那么,太子和睿亲王是谁先动手的呢?     压下心中的疑惑。孟言茉知道她要拉着孟家这艘大船靠向睿亲王,也许才能摆脱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皮之不在,毛将焉附?不管孟言茉如何不喜欢孟家,她都是姓孟的,孟家显赫时,她能勉强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孟家灭族,她休想独善其身。     前世,太子和睿亲王似乎是从太子复立后,才有了嫌隙,     “是,小姐所料不错。圣上想在江南设置巡盐御史”。     伴鹤回过神来,嗡嗡的说道,在小姐面前做事,太有挫败感了。     那就让大伯提前坐上巡盐御史的位子了,可是要让他把这恩情记在睿亲王的名下。     省了他像长祖父一样,临死还在为太子泼睿亲王最后一盆脏水,然后把整个孟家拖下给太子陪葬。     “赵令的行踪和他家人的资料”。     孟言茉伸出柔若无骨,白嫩的如同透明美玉一样的小手,摊开在伴鹤眼前。     伴鹤微微错愕,然后真心想崩溃,用手揉了揉后脑勺,小姐怎么知道他有准备赵令的所有资料?     孟言茉接过,极快的浏览着那厚厚的一沓粗糙的黄纸。     眼睛停留在“苏州第一名妓李诗诗”,和“苏州第一盐商苏家”,周围的文字上,     嘴角勾起,她就知道赵令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干净,不然也不会在前世成为齐王的钱袋子了。     示意引泉和伴鹤近前,两人跪在榻前,不敢直视孟言茉在阳光下带着光的小脸,     孟言茉细声吩咐了一番,引泉和伴鹤两人的嘴巴越长越大。     最后合上,齐齐的回道:“奴才遵命”。     如果他们再说自己又被小姐的心智惊讶到了,实在是对不起他们曾经也算见过场面的身份。     两人临退出门时,孟言茉的一句话,彻底的让他们再难以维持面上的淡定,齐齐的一个踉跄。     “永熙元年,谁得利最大,谁才是姨母的仇人,莫要弄错了。     那二十名孤儿,我会见见,伴鹤安排吧”。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惊恐的眼神,然后齐齐的道:“是,但凭主子吩咐”。     永熙元年,贤妃娘娘诞下皇长子,蒋家获封世袭罔替的侯爷爵位,蒋家从一个平凡的武将世家一下迈入勋贵之列,     而如今当年的护国侯府又晋升为护国公府,位列超品顶级勋贵之列。     永熙元年,皇后流产,贵妃娘娘流产,被处死。     他们的仇人是贤妃。不是太子,而是大皇子,齐王。     小姐一定会让那二十名死士更好的实现为娘娘复仇的价值。           第16章 天篆册 - 谋锦 - 茗沫沫     “紫灵在外面?”孟言茉解决完大头,还有碧珠这件小头。     “是,跪了两个时辰了”,紫苏其实心底恨不得解决掉紫灵,在她看来,紫灵就算曾经救了小姐,可是那是她的本分,     现在紫灵害小姐名声受损,又惹了麻烦给孟家,这足以使她再也没有留着的价值了。     紫苏不知道,也不觉得,她走在黑暗中久了,就不再适应阳光。     她已经变了。     紫苏的变化,孟言茉看在眼里,这也是她刻意的,她需要一个能全心忠于她,又能做一些她下不去手的人。     说她伪善也好,假惺惺也好,孟言茉没有办法把人命不当回事,她鸵鸟的把自己的埋起来,只要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就好。     她有了一丝对紫苏的愧疚。这本是一个忠心憨厚的纯良女子,孟言茉还记得紫苏在第一次被她留下,那略显激动的把自己的来历家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女孩。     此时却已经面无表情,眼中只有自己的安危,     是引泉改变了她,还是自己改变了她?     “让她进来吧”,     紫灵颤巍巍的进来后,一下跪在孟言茉所在的榻前的脚踏上,她眼睛肿的像核桃,     “小姐,无论你怎么处罚奴婢,奴婢都没有怨言,奴婢只希望有来世还能伺候小姐”。     紫灵管着静深院的人,消息灵通,虽然如今闯了祸,可是她会笼络人,又有手腕让人摄服,因此还是有小丫鬟给她递消息。     她知道小姐如今在扬州府的名声已经被自己连累的很不堪,就只是这一条她死一万次足矣,     还有从荷香院得到的消息,连大老爷都对碧珠的案子束手无策。     紫灵想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你觉得如今我可算是还清你的救命之情了?”     孟言茉手指摩挲着袖口的暗金绣的牡丹花纹,轻声的问道。     紫灵微愕,然后满面羞愧欲死道:“小姐,您,您这是要羞煞奴婢啊”。     原来,自己的心思,小姐一直都知道。     “如果你觉得不够,也无可厚非”。     孟言茉看着窗外在阳光下泛着翠光的树叶轻言道。     紫灵只是以头碰地,“咚咚”作响,额头红肿一片,她却只是哭,并不停。     “好了,我问你,碧珠偷盗的证言你可有留下?”     碧珠盗窃,即使是良家子仆人,打上十五下板子,合情合理,也合法。     也只打了十五下,很多下人都看到了,     碧珠伤口感染致死,那是她的家人照顾不力,难道孟家还要管下人吃好,养好?     至于扬州府那被人暗中主导的流言,和那些大放厥词的书生士子,等赵令事发自顾不暇时,他的喽啰们还不做鸟兽散?     “府里惩罚下人,从来没有还要留下口供的,奴婢不曾想到···”     紫灵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和不周全似乎耽误了小姐的事,而事端是自己惹出来的。     “奴婢罪该万死,求小姐赐奴婢一死”。     紫灵眼睛红肿,眼神充满了负罪与羞悔。     “这是穿肠毒药,你这么想死,就喝了吧”。孟言茉没有说话,紫苏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一小葫芦状的瓷瓶递到紫灵的面前。     紫灵的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犹豫,然后一脸决然的夺过紫苏手中的瓶子一饮而尽。     腹中忽然升起的绞痛感,使紫灵痛苦的蜷缩着身体倒在了地上,她的指甲在地毯上抓出一道道抓痕,地毯里的丝线被勾了出来。     “小,小姐,原···原谅奴婢”。     紫灵努力的想要抬头看榻上的小姐,希望最后看到小姐原谅她的眼神。     “紫苏,把解药给她吧”,     孟言茉听到紫灵的话,从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看了认真的看了眼紫灵的表情和眼神。     她知道没有自己的吩咐,紫苏不可能擅自要了紫灵的命。     没有阻止紫苏的行为,孟言茉只是想让紫灵受到她应得的教训。     现在看来紫灵还可以接着用。这次事后,她应该会更好用些。     “是,小姐”,     紫苏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黑黑的药丸。她给紫灵的真的是要人命的毒药,只是这种毒药可以灭口,也可以逼供,因为在一刻钟之内,可以服用解药。     昨日她也在引泉那尝到了死亡如此接近的滋味。     紫灵觉得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那种疼像被磨石碾压,又像是被蚂蚁啃咬,她甚至能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慢慢离体的感觉,     然后她听到小姐的声音,知道小姐让紫苏给自己救命的解药。     随着一阵又苦又腥的药味又舌头吞下喉咙,流进血液,紫灵觉得自己慢慢活了过来。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紫灵跪在地上磕头。     “碧珠爹娘都是管事,她家境不错,应该会写字,你去把她留在府里卖身文书的备档底稿拿过来”。     紫灵心里欣喜若狂,她以为小姐再也不会用她了,虽然刚刚才从重新活过来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可是想必小姐还肯用她,紫灵觉得她这才真的活了过来。     不知道小姐要那备档底稿干嘛,备档是没有奴婢的签名画押的,只做存目。     紫灵不像以前那样随意的想知道什么就会问,孟言茉也没有看到她疑惑就解释给她听。     等紫灵拿来那底稿后,孟言茉看了一眼碧珠的笔迹,就起身下榻,她从松岚院回来后一直冒虚汗,双膝时冷时热,     此时从榻上站起,只觉得一阵头晕袭来,身体有些站不稳,紫苏连忙扶住,紫灵跪在地上,也紧张的一下张开双臂想要去扶,看到紫灵的眼神,讪讪的收回手,     “你去休息吧,三日后跟我去通德的庄子上”。     孟言茉由紫苏扶着走向书案前,回头对紫灵轻声吩咐道。     “是,是,奴婢这就下去”。     紫灵哭的有些浮肿的脸颊此时全都笑的挤在了一起,她早就知道小姐要去庄子上,都是因为自己的连累,     她以为这回小姐不是把自己撵出去,就是再也不会用自己,要说要自己的命是断然不会的,因为现在孟府正在风口浪尖上,不会再出人命引起扬州府的百姓们注意和唾骂了。     刚才她虽是不舍去死,但是也因为对小姐的愧疚,是真的喝下毒药等死的。     小姐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紫灵想到这一点,笑容更大了些。     碧珠的字只能说能看懂是什么字,要说风姿形态,算了,你指望一个奴婢有一手很好的颜体或者行楷吗?     孟言茉抬手提笔就临摹出碧珠的字体,并仿照她的语气写了认罪书。     “小姐的书法真是太妙了,这模仿的真的像是真的碧珠写的。小姐刚才为什么还要听紫灵在那哭诉一通?”     紫苏惊讶的看着小姐写的字,如今她们三名大丫鬟都是读书识字的,紫苏也知道要想模仿别人的笔迹是很难的。     小姐既然能写出碧珠的字体,那还让紫灵进来问她有没有让碧珠认罪的签字画押的罪状干嘛?     “不叫她进来,我怎么知道她这次后还能不能再用了”。     孟言茉把那认罪书交到紫苏手上,     “交给伴鹤,让他把碧珠的手印按上,递到府衙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紫苏离开后,孟言茉靠着身后的书架微微喘气,头上又冒出一层汗。     “紫繁,备水。沐浴”。     在廊外听差的烟蓑和云水立马帮着紫繁往净房抬水。     水雾蒸腾,烟水袅袅,一个巨大的沉香木浴桶放在净房的中间,这个浴桶也是当年母亲的陪嫁,后来一直锁在库房里没有用过,     还是紫苏盘点时,孟言茉才叫人抬出来的。     紫繁往浴桶里撒着小姐自制的香粉,还有药汁,看着桶里通明的清水渐渐变成莹绿色,并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紫繁管着小姐的衣裳和首饰,也替小姐办一些杂差。就像小姐制香粉用的一些药草和花瓣都是她从药堂和知香斋买的,     可是她怎么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把那些其貌不扬的药草和干巴巴的花瓣变成这莹绿透明的药浴的。     随着身体最后的肚兜和亵裤落在净房的地板上,孟言茉白如莹玉的身体渐渐没入浴桶,     紫繁捡起地上的衣物,静静的在纱帐外听候,     开始的时候她记得小姐的身体还是黄黄的皮肤,如今她都不敢直视小姐身上的皮肤,像发着光晃人眼,白的像牛乳一样。     孟言茉在热水浸润中才觉得身体舒服了很多,这种药浴的配置也是她从《花草物志》里看到的,叫做蕴香浴,由十五种药材和十五种花瓣所制。     书上记载,常年用这种药浴可以使肌肤生香,莹白如玉,并且强身健体。     孟言茉前世虽然没有嫁人,可是在后,宫里那么多年,她知道女人最大的武器其实是身体和美貌。     她以后想找一个只有她一人的夫君,可是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出嫁从夫。她既然不能改变这个,她只有把自己的美貌变得更有吸引力,她也想过把母亲的嫁妆从二伯母那夺回来,她可以一个人过活,不用出嫁依靠男子的。     前世她见惯那些在后,宫里每天都在等着皇上看到自己的女人,最后等成了一个个又老又丑的妇人,把最美的光阴都浪费了。     就是嫁给普通男子,依然逃不过孝道,上面有婆母压着,又有哪个婆母不往儿子房里送人的?     孟言茉想着这些不能说出口的各种原因,虽然为自己一个闺阁千金就想这些太过孟浪而羞愧,可是在经过前世后,她想着,什么样的男子才是自己的那个良人?     听天由命吧,不行的话,就找一个孤儿,而且要靠着自己才能过活的人,这样他还敢跟自己提什么夫纲吗?     孟言茉觉得自己找到了办法,迷迷糊糊的在水中睡着了。     她觉得全身冰冷,汗毛都竖了起来,周围模糊一片,她睁大眼睛还是看不清。周围渐渐传来万马的奔腾声,还有厮杀震天的兵械相撞的声音。     眼前的白雾散开,她像隔离在外一样,清晰的看到一个个士兵盔甲都砍成了碎片,脸上满是血污,却仍然在奋力的把自己手中的刀砍向敌方。     地上的土地被血液浸泡成泥泞,黏糊糊的使这些士兵们并不能很顺的奔驰格杀,尸体一层层的堆积起来,僵硬的摆着各种姿势,     或瞪着眼被砍死的,或被人从后面一刀砍进心脏,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木然的表情,或激昂赴死的豪爽,     一阵号角传来,中军大纛上的旗手,手中令旗随风翻舞,手印迭出,令旗变幻快速令人几乎难以看清,     随着令旗的指令,本来似乎已经厮杀的是强弩之末的兵士们重新拿着武器,迅速有序的变幻着阵型,放佛一具上下行效的巨大机器在碾杀着敌人。     孟言茉看着那翻飞的令旗,只觉得脑海里像是什么苏醒了一样,她甚至读懂了那令旗中含着的各种命令的原因。     脑海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孟言茉静下心,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知道的,却一时想不起来。     “小姐,小姐醒醒,水都凉了,你赶紧起身吧”,轻轻的摇晃,紫繁在外面候着,觉得时间有点长了,进来一看,小姐在浴桶里睡着了。     这怎么行,小姐的身子本就虚弱,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孟言茉睁开迷蒙的双眼,看清眼前的是紫繁,她眼睛里瞬间清晰,     “哗”的一声,从水里站起来,     紫繁不自觉地移开眼,小姐的身体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更衣,快一点”。孟言茉的声音自从上次病愈后,第一次这么急切,紫繁不敢耽误,拿了绣着蔷薇花瓣的滚雪细纱肚兜和亵裤,还有雪白色的中衣,和一件烟纱散花裙。     孟言茉更完衣,穿上绣鞋,任由一头如缎的长发披在背上,直垂臀部,就脚步匆匆的往书房里走去。     在整面墙的书架前站定,孟言茉反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找了。     她记得,     她也不知如何记得,脑海里就是有这段记忆,     记忆中是月心湖如何开挖,如何在深十数丈的地下找到一本残缺不全,只有几片书简定着的书册。     孟言茉不知道记忆中那白发老者是她的曾祖父还是更早的长辈祖宗,那几片书简的书册上的记载,那老者找许多人看,没有人能看懂,后来也就失了兴趣,束之高阁。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那几片书简阴差阳错的成为了给母亲的聘礼,后来被母亲一块带回了孟家,     孟言茉看着有她两个人高的书架,她知道那几片书简就在这里,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她只想看到它,     孟言茉想着那似乎是在梦里看到的惨烈血腥的对战,那几片书简也许是兵法秘籍之类的。     孟言茉的视线从书架顶端一点点往下移,最后盯在靠墙脚毫不起眼的地方,那里略微比其他角高一点,     她走过去,把旁边放书画的插瓶移开,在书架的脚架下是几片不起眼的书简。     孟言茉唤来紫苏和紫灵,让她两人移开书架,     紫苏,紫灵毕竟是女子,力气不比男子,可是孟言茉不想让人知道她有这部书册,所以她只叫了紫苏和紫灵。     紫灵虽然累的头上满是汗,可是看着只有紫苏和自己在,显然小姐最信任的是自己和紫苏,她觉得一点都不累。     书架差一点就全都倒在了地上,看着地上七零八落掉下来的书,孟言茉接过那几片书简。     书简上的字像各种动物的爬行一样,歪曲扭动,却不是先秦时用的小篆,也不是最早的甲骨文,     不过孟言茉认识,本能一样认识,书简上书有《天篆册》的书名,     《天篆册》?不是上古时期,皇帝和蚩尤对战时,皇帝从九天玄女那里获得的神书?     难道真的有,不是传说?     开篇的行序中说到,本册有天兵奇械的制法一百零八种,制成可以无坚不摧,无利不往。     有兵法十三章,习得,可以行军打仗,调兵遣将犹如神化,破敌御将信手拈来。     有奇门遁甲八卦阵法一十五种,每种阵法变幻为九九八十一种,掌得,以少胜多,几倍于自己的敌人,阵法的配合易如反掌胜之。     孟言茉虽不是男子,看到这些里面任得一套都可以开疆拓土,拜相封侯,心中也有了几分热切。     掀开后面几片书简,只看到:奇门遁甲八卦阵法第一阵,九宫**八门阵,     先须掌中排九宫,纵横十五图其中。     认取九宫为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     六丙合六丁,此为天盾自分明。     开门六乙合六己,地遁如斯而已矣。     休门六丁共太阴,欲求人盾无过此。     这五行字就占完了五片竹简,孟言茉把这五片一指后的竹简翻来覆去看了红啊几遍,甚至还用火考了一下,在水里又泡了一下,     还是只有这么多的字,什么兵法,什么天兵神器,一样都没有,就是十五种阵法也只有这第一阵,     寥寥几十字,孟言茉扶额,她就是记忆出众,也不代表她一学就会,什么都能理解。     让紫苏拿来火盆,看着竹简在火里噼里啪啦的烧着,孟言茉脸色映照在火光中,时明时暗,     紫苏奇怪的皱眉,紫灵也疑惑的眨眨眼,她们都看不懂那似乎有些年头的书简上写的是什么,小姐这么着急的把这书简找出来,却看过后烧了,     难道这里有什么孟家的秘闻?     这竹简有可能是上古或者后人誊抄留下的宝贝,孟言茉却不能再留着,因为她脑海里偶尔出现的诡异梦境,和那古怪的记忆,还有这无人能识得的文字,     一切都说明着不寻常,她自己既然先得了,为了自己的安全,这竹简必须毁去。     文字笔迹和内容自己都记得。     *     王嬷嬷掀开灯罩,剪了剪烛花,室内又明亮了些,     “小姐,白日的时候再写吧,这夜里的写字仔细伤眼睛”,     王嬷嬷和紫繁一向是一起值夜的,她和紫繁坐在脚榻上正在绣着小姐的夏裳,     是一件粉色蝉翼纱曳地襦裙,从裙摆襽边到交领袖口绣着逶迤的白色梅花,枝条缠绕,白梅的清傲伴着粉纱的娇俏,     王嬷嬷想只有小姐才能穿出这衣裙的甜美和清冷。她粗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这细纱,     这蝉翼纱是当年大小姐还在的时候,从宫里托人捎出来的,薄如蝉翼,韧如铜丝,两名壮汉分拉两头,用大力气才能撕开。     大小姐从宫里捎出的东西,老爷从来不许用,都被锁进库房,后来大小姐得罪了皇后,宫里来人把那些东西都收回去了,     只有这十匹蝉翼纱太太留了下来,小姐出嫁的时候,太太偷偷的抹着眼泪把这纱放在了小姐的箱底下。     小姐直到去世也没有见过。     如今小小姐这么小就这么有主意了,她不用再像以前担心小姐一样时时的担心小小姐被人欺负。     看着晕红的灯下,小小姐越来越水灵的脸蛋,王嬷嬷接着把针摩挲一下头发上,用手腕抹了一下眼泪,     小姐要是知道小小姐这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     紫繁没有发现王嬷嬷的伤感,她认真仔细的在给裙襽锁边。     “嬷嬷和紫繁也白日里再做针线吧,伤眼睛,”。     孟言茉揉揉手腕,放下羊毫笔,她今天临帖的张数写够了。     紫繁放下手里的针线,伺候孟言茉洗漱休息。     “嬷嬷的眼睛练了几十年了,火眼金睛,不怕伤。”     王嬷嬷笑道,手里的活没有停下。     她如今在小小姐身边能做的,就只有让小小姐吃好穿好。     “嬷嬷框我呢,这眼睛还能锻炼啊”。     孟言茉被王嬷嬷那认真的表情逗笑了。     “小姐别不信,嬷嬷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见真的是练出来了”。     王嬷嬷一脸骄傲的说道。     “好吧,我信了”。     孟言茉知道劝也没用,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嬷嬷,我饿了”。     孟言茉洗漱好,糯声可怜巴巴的说道。     “嬷嬷这就去准备。     灶上的火一直都没熄,想吃什么都是现成的。     小姐,不然今天吃核桃酪搭配百花豆腐鸭舌?”     “听嬷嬷的”。     王嬷嬷去准备吃食,孟言茉身着一件家居轻烟绣波游鳞曳地宽松袍服,在房内来回转圈走着。     “小姐,你转的奴婢眼都要花了”。     紫繁在忽闪忽闪的烛光下,费神的穿针,看着小姐的动作,无奈的说道。     “别做了,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伤眼睛。又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我这是消食,得腾地方啊,一会还得吃夜宵呢”。     小姐平时不是一有时间就写字看书,她们也劝过这样的话,小姐自己不听,倒是记住来劝自己了。     紫繁心里不明白,小姐又不是考状元,每天那么用功的看书写字干嘛?照她看,小姐也就比十少爷用功少一点。     “小姐别撑着自己,吃不下,没有关系的”。     紫繁担心的说道,小姐身体虚弱,每天吃的不少,夜里还总是让王嬷嬷去做夜宵,她真怀疑小姐那小小的身体都装在哪里了。     “嗯,我自己知道的”。     孟言茉还真吃不了这么多,不过有紫繁在,不会浪费就是,     每次紫繁都坚决不愿意吃,最后还是忍不住美食的诱惑和自己的劝说,却始终不肯和自己在一个桌子上吃,     紫繁说这是规矩,她不敢僭越。     孟言茉也就随她了。           第17章 女人间的战争 - 谋锦 - 茗沫沫     倚阑馆是苏州府最大最红的青楼,夜晚的灯火辉煌卸下,在白天里沉睡了下去。     此时才过卯时,其他的名头红角们都顶着青眼在呼呼的睡着,李诗诗已经悠悠转醒,精神奕奕的了。     她有赵大人这个大恩客罩着,每天晚上只是凭她高兴,随意的唱个曲,或者谈个琵琶,妈妈也不敢说什么。     因此她的日子过得很悠闲,不像其他的姑娘们每天扭着身体,费劲心思的要把客人留下,     不然倚阑馆的鸨子可没有耐性和她讲什么客人难伺候,客人太刁难之类的废话,     她们自有手段让那些花头姑娘们身上既留不下痕迹,又让她们痛苦不堪。     擦上胭脂和水粉,铜镜中的美人梳着堕马髻,云鬓鸭青,唇一点儿红,面颊粉白,眼波一转一动间带着勾人的狐媚,     带着两个小丫鬟,李诗诗扭着水蛇腰往珠福大街上前去。她有个爱好,就喜欢看那些闪着金光的各色首饰。     沁宝楼是珠福大街上新开的一家珠宝铺子,赵夫人本不想到这家没有名气的店里来的,     是她的大丫鬟娇红说,她们苏州府布政司的左参政郑嘉川的夫人就是在这家沁宝楼买的首饰孝敬上去,才巴结上京城吏部侍郎的夫人。     听说明年郑参政有可能就调回京师了。     吏部侍郎,那是吏部的二号实权人物啊。     赵夫人想,她娘家虽然助相公良多,可总归是商户,她也要更多的为相公在仕途上结交人脉才行。     娇红心里有些惴惴,她是收了同在灰衣巷住着的翠儿五两银子才撺掇着夫人过来的,左参政夫人的事是她辛苦打探来的,这才有了理由让夫人到这家名不见经传的沁宝楼来的。     她紧跟着赵夫人,生怕有什么不妥。虽然翠儿说,她和沁宝楼的一个伙计是亲戚,想为他拉个大客户,这才求到娇红的。     可是娇红有点不放心,毕竟这珠宝铺子刚开张没多长时间,客人都还没有固定,不像夫人一直去的宝阁轩,去那的都是官太太。     李诗诗体态婀娜的走在珠福大街上,街边一些摆小摊子的贩卒和一些大门脸里的掌柜们纷纷都眼珠子黏在她那随着走路波动而同样一颤颤的胸部上。     李诗诗俏生生的眼风扫过,那些男人们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酥了大半。     正得意着男人们被自己迷的晕乎乎的李诗诗,没有注意到前面一个步履匆匆的大汉提着贩鱼用的桶从自己身边经过,     那溅出的水带着一条小鱼一下泼在了自己的前胸上,天气渐热,她穿的也薄,衣料一下就黏在了胸前,里面的肚兜花纹清晰可见。     这下店铺两边的男人们真的就把眼珠子长在了那对大,奶,子上面了,不舍得移开半分。     纷纷的起哄叫好。把李诗诗和两名丫鬟围个团团。     两名丫鬟把李诗诗胸前的春光挡住,回头去找那贩鱼的,哪里还有踪影,就把气都撒在那些起哄的男人们身上。     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当我们姑娘的便宜是好占的?告诉你们,赶紧钻回你们的龟洞子里躲起来,再敢用那贼眼珠子偷看,赵大人定要把你们都抓回府衙打板子。”     “呦,不过一个窑姐儿,好大的口气”。     一个长相肥头大耳,穿着富贵绸衣的中年男子,剔着牙嗤道。     李诗诗是苏州名妓,很多富贵大绅都认得,不过此时不要钱的眼福,不看才是傻子,这么多人,那赵大人找人算账,找的过来吗?     “你说什么?把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姑娘是赵大人赎了身的,不日就会接回赵府去的,到时候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丫鬟不知道以赵令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把她们姑娘接回赵府。她只是想让这些眼睛还在不停乱瞟的男人们害怕,     赵大人可是很疼她们姑娘的。     “嘁,你这小丫鬟的大话哄哄那些无知妇孺就行了,在爷们面前少乱吣。”     “啧啧,真是尤物,瞧这丰腴的身子,赵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赵大人玩腻了,说不定还能轮到你我,哈哈”。     众人不理那色厉荏苒的丫鬟,只管把眼珠子盯在李诗诗身上。     人围的越来越多。     李诗诗身上被那鱼水泼湿,现在又急的冒出一身汗,衣服全都粘在了身上。     “各位官人,老爷,还请让出条路,诗诗改日定当答谢”。     李诗诗在丫鬟的遮挡下行礼道。     她心中气急,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强硬的和这些人作对。     却不知,她这副娇弱又湿,身的样子,怎么可能让这些贩夫走卒掺杂着乡绅员外的男人更舍不得放走了。     “小娘子这么急着离去干嘛?和爷说说话,爷疼你”。     一个龇着满口黄牙手提鸟笼的阔绰老爷眼睛色眯眯的盯着李诗诗身上,上三圈下三圈的看,声调带着淫笑荡意。     “众位爷,你们再不让开路,别怪诗诗今日放肆。红儿,艳儿,你们好好记下众位大爷的好相貌,     看着各位爷的穿着打扮,想必也是有身份地位的,诗诗想,赵大人总会对你们其中的一两位是有印象的。”     李诗诗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就是这些普通的良民百姓也可以随意在言语上轻贱她。     要想让那带头的几个乡绅让开路,李诗诗知道抬出赵令来是会有效果的。     “你们都听到了。别想着法不责众的,我们姑娘可是赵大人的心尖尖上的宝贝儿。识相的,就赶紧走,等会衙门里的差役来了,想走都没门。     奴婢和艳儿别的本事没有,在倚阑馆里记人相貌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呦,这位不是柴大官人吗?您家的粮油铺子最近生意还红火吧?     不知道赵大人最近有没有抽查粮米市价的打算啊?”。     红儿在倚阑馆见识各色人物,她知道一些大的商铺东家都会联合起来抬起市价,这才威胁恐吓那位柴大官人。     柴大官人看看周围,就自己最光鲜亮丽,别的都是小富户或赤脚,想想自己为了看一个窑姐儿的便宜,万一真让赵大人记上了,那可不划算。     带着身边的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还剩下几个稍微有点小来头的商户们都纷纷走了。     就只有那些赤脚贩卒们,他们都是过路商或者从乡下进城采买的人,才不怕那小丫鬟的威胁之语。     她记住又如何,那赵大人能耐再大,还能满苏州找他们不成。因此李诗诗主仆还是没有脱困。     外面的动静早就惊动在沁宝楼里的赵夫人,那李诗诗被围的地方正在沁宝楼偏脸楼下。     在楼上选首饰的赵夫人把下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看着李诗诗那播首弄姿的姿态,心里早就鄙视的要命,后来听着那主仆三人一口一个赵大人,     赵夫人心里的火蹭蹭的往上冒,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她可不知道她的相公在外面和一个妓子有了牵扯,在听那千人睡,万人,骑的玩意儿一口一个赵大人,一口一个府衙,     那婢女张口就是赵大人给她们做主。     真是太不要脸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阿物儿。     看着那主仆被一群贱民围住,任由人轻贱,赵夫人心里很痛快。但是又想到那是自己相公用过的女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叫过娇红,吩咐她,把那主仆领到沁宝楼的更衣房去更衣。     再任由那下贱奴婢张口胡说,自己相公的名声都不用要了。     喊进来,好好的教训教训这贱人,让她以后离相公远点。     人群中看到一个穿着不凡的丫鬟,大大方方的走到李诗诗跟前,口气轻蔑的说道:“跟我来”。     娇红身后跟着官家打扮的随从,那些身穿麻衣粗裳的平头百姓们,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荤话,让开了一条路。     “谢谢这位姑娘”。     李诗诗是倚阑馆的红牌,见得人物多了,自然不比那些普通的庸脂俗粉。     “嘁,你是什么玩意儿,别脏了这套礼数”。     看着李诗诗那曲颈弯膝行礼的样子,娇红一口啐在了地上。     娇红擅长打听那些大宅门里的奇谈秘闻,言语自然是伶俐的。她这话一下就打中李诗诗的软肋上。     是啊,李诗诗的身份,还做这正经家女儿的作态,恶心谁呢,真的是别脏了这礼数。     远处观看的一些小户的媳妇娘子们对娇红的话都要叫好了。     李诗诗在倚阑馆里练就的那一身妖娆的功夫,行动间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可是她自认为自己是特别的,不然也不会让赵令对她另眼相待了。     此时听到娇红的话,她心中气恨,却无法。     看着李诗诗和那大户人家的丫鬟离开了,众人不舍的看去,看到旁边有这银楼的伙计,纷纷打听是哪位好心的夫人或者小姐,居然对这风尘女子施出援手。     得知竟然是赵夫人后,众人惊讶纷纷感慨。     “赵夫人不愧是出身大户,这贤淑的作为,连自家相公流连烟花之地都不责怪怨荏,圣人云娶妻娶贤,诚不欺我等啊”。     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似乎很艳羡赵大人的艳福,羡慕的说道。     “我看是这赵夫人离下堂妇不远了,不然何必对一个出身风尘的下贱女子这般客气?看来那小丫鬟说的不错,这名花魁真是赵大人心尖尖上的人物啊,连正室夫人都要对她退避三舍,客气相待”。     “这位小哥说的是,俺听俺娘说,俺们邻村的钱员外就是迷上了春花楼里的头牌,把他老婆都休了,把那头牌接回家了。     俺看,这位赵夫人快是也要被休了吧”。     一个身形粗壮的大汉,在看到李诗诗等离开后,没有散去,很有兴致的听着那些读书人的看法。     “是啊,俺看也是,你看刚才那花魁长的多俊啊,看俺一眼,俺半边身子都酥了。赵夫人什么夫人的,都是那种黄花菜一样干巴巴的,有什么乐趣,     俺看那花魁身子都能掐出水来了,想必在床上,呵呵,那得有多**啊”。     听着的众人都被这人描绘的场面,意,淫不已。     赵夫人站在楼上窗户后,遮住身形,楼下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她气的脸色发青,     这小贱人害的自己被那些下贱之人轻薄。     还有相公,自己自认为这些年为他里里外外的考虑,就是他为了那京城贵人做的事,风险全由自己的娘家担着,     他,他居然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黄花菜,他就是这么在那贱人面前说自己的?     赵夫人自动把那些男人的看法也当成了赵令的看法。赵夫人觉得自己的相公一定也是那么想的。     摸摸自己已经渐渐老去的容颜,赵夫人眼中渐渐被恨意取代。     李诗诗换好衣服,过来答谢赵夫人,她早已知道这赵夫人就是自己恩主的正室夫人。     不想跟正室作对的外室,不是好外室。     李诗诗装着不知道赵夫人的身份,先是对赵夫人恭维一番,看着赵夫人依然冷冷的脸色,她心里反而很高兴。     现在就生气了,等我说完,你岂不是要气死。     正好这时,沁宝楼的掌柜拿过一对赤金嵌翡翠滴珠的耳环,谄媚的笑道:     “夫人请看,这是我们刚从京城引进的样式,是京师最流行的。您瞧这绿莹莹的翡翠趁着这赤金,怎么看,怎么水灵,夫人若是戴上,肯定年轻的像是豆蔻少女一样娇俏”。     李诗诗本就喜欢这些珠宝首饰的,现在看到这造型别致的耳环,眼睛立马发光。     她本来就是要气一气赵夫人的,正好这耳环她也喜欢。     一副为赵夫人打算的语气说道:“夫人,以奴家看,这耳环实在是不适合您,您看您这一副大气富态的面容,用这小女儿才喜欢的精致物品,怎么可能衬托您的气质呢?”     李诗诗这是再变相说她老,说她已经过了穿红带绿的年龄了。     赵夫人气的手抖。她本不屑直接对上这贱人,谁知道这贱人如此的蹬鼻子上脸。     那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不是砸他生意吗?     “掌柜的,你开个价,这耳环我要了”。     看出那掌柜面色不虞,李诗诗笑道。     沁宝楼是一个刚开的小楼,只为了卖出一件首饰,若是其他银楼断没有得罪大客户的道理,     那掌柜上下看了一眼李诗诗的穿着,道:“这套耳环可不便宜,姑娘有足够的银子吗?”     “放肆,掌柜的,你没看到是我们夫人先看上的吗?怎么能改卖其他人,再说你也不看看她的身份,卖给这么一个玩意儿,你就不怕污了你的门面,你以后还要不要在苏州做生意了?”     娇红看到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赶紧开口骂道,这沁宝楼是自己建议夫人来的,今天遇到的事真不少,夫人别迁怒自己。     “你才放肆,你知道我们姑娘是谁吗?赵大人知道吗?苏州府布政使赵大人,可是我们姑娘的老爷,你骂谁呢?回头就让大人把你抓回衙门打板子”。     艳儿在倚阑馆里泼辣惯了,此时恶狠狠的看着娇红道。     娇红气急反笑,“你们老爷?你知道我们夫人是谁吗?我们夫人才是・・・”     赵夫人抬手拦住了娇红接下来的话,     说出她是正室夫人又能怎么样?平白的让人家耻笑她和一个窑姐儿争风吃醋。     “怎么了?怕了吧,知道怕就别在这耽误我们小姐试耳环。赶紧的闪开,掌柜的,你也听到了,我们姑娘有赵大人在,怎么可能买不起你一副耳环?     把你家上好的首饰都拿出来,让我们姑娘甄选”。     “好的,好的,小姐稍等”。那掌柜见有大生意上门,笑的更大了,一叠声的离去拿首饰。     “艳儿,你怎么,怎么可以说赵郎是,是奴家的老爷呢”。     李诗诗装娇羞的功夫也是很不错的,就凭她这欲语还休的害羞状,可是把赵令迷的不行呢。     “姑娘,你害羞什么啊,你昨日还和奴婢说老爷晚上太生猛,把你累的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在夫人面前倒是放不开了,夫人是过来人,会了解的,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艳儿是青楼里的奴婢,这话要是其他小姐丫鬟说出来真是骇人听闻了,不过在青楼那地方多下作的事没有,何况只是一两句荤话。     赵夫人气的眼白直翻,他们夫妻的事,她清楚,原来老爷每天说公务太忙,没有心思行夫妻之事,原来是把精气都用在这小骚,货身上了吗?     亏她成天的替他谋划,替他结交官员夫人们,自己在他心里还不如一个浪,货。     “啪”的一声,     赵夫人一巴掌打在了李诗诗脸上,扭头就走,娇红在她身后担忧的叫道:“夫人,您慢点,等等奴婢”。     李诗诗捂着红肿的左脸颊,慢慢的笑了。     “姑娘,得赶紧擦药油,不然这得一两天才能消,”。     红儿看着李诗诗脸上那瞬间就肿起来的脸颊,这夫人是下死劲打得啊。     “就是肿着才好呢”。李诗诗笑笑,不以为意。     在沁宝楼不远的一间茶楼的包厢里,引泉和伴鹤看着赵夫人气急败坏的带着丫鬟随从匆匆离开。     伴鹤不解挠头道:“小姐之后吩咐的事情,我都能理解。可是这开头的引子,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带着疯狂和不计一切”。     引泉高深莫测的说道。     “你说,小姐的推测准吗?要是明日子时,赵令没有铤而走险,我们埋伏的时间地点都不对,那这一切布置都是白费,说不定要把我们全都暴露出去”。     伴鹤虽然被孟言茉刺激的有点崩溃,但是早年追捕犯人时也是好手,他反正从那沓赵令每天什么时候小便都很仔细的记录的资料中没有看出赵令要在明日出货。     “小姐既是主子,我们只要执行主子的命令就是”。     引泉淡淡的说道。     他的命在十五年前就该没有了,如今还在,大概是贵妃娘娘在天有灵,要让小姐带领他们报仇。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伴鹤威严的问道身后的三名身着灰衣短缀的少年。     “是的,义父”。     三人齐齐答道。     站在第一位的是一个面貌清俊的少年,仔细看他的眼睛和下巴,就会发现他是刚才化妆成粗犷鱼贩的人,     谁也不会想到他把那大胡子和妆卸掉后竟是如此清秀的后生,     他叫王大,是伴鹤的义子中,武功最出众,轻功也是最好的,所以刚才让他去泼湿李诗诗。     第二位是一个身材娇小玲珑如女子的男子,他杏眼樱唇,着男子装时是俊俏小郎,扮作女子时,也会让人深信不疑,     他叫王十三,是二十名义子中唯一跟着引泉学习的,他学的和紫苏是一样的,只是引泉以前为了之后的大计,主要让他修习制毒和化妆这两样,     他在翠儿的门前观察了翠儿一天,然后以翠儿的身份出现在娇红的面前。     第三位面貌毫无出众之色,扔在人堆里压根就注意不到。     他叫王二十,是刚才在李诗诗围观人群中左右流言的人。     二十名孤儿以数字命名,因为贵妃娘娘姓王,所以他们都姓王。     义父告诉他们,新主子很厉害,很聪明,他们跟着新主子就能为之前的大恩人报仇了。     三人中只有王十三对新主子很好奇,听义父的口吻,新主子是位小姐,是恩人的血脉,     其他的哥哥们和弟弟们一点都不好奇,他们说,义父说是主子,就是主子,不管是什么人。     可是王十三很好奇,他想知道新主子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格。这些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想罢了。           第18章 夜半码头 - 谋锦 - 茗沫沫     “老爷,山西,山东那边催的很急,他们下了单子,我们明天不出货的话,这些年的信誉都要毁了,再想建立可就很难了”。     大管家着急的对着老爷说道,     “我难道不知道这货急,这货不能不送吗?可这关键时刻,整个苏家跟着夫人一块发疯,我就不知道我那几个精明的大舅子怎么和一个妇人一样做这无知愚蠢的事”。     赵令气的一巴掌“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大管家也叹口气,刚才夫人从外面回来,和老爷大吵一架,之后就带着少爷小姐回娘家去了,在然后,苏家就把所有准备明天出货时一块运的盐引和货船统统搁置在码头,丝毫没有出货的打算。     苏家这是在逼老爷给夫人赔礼道歉呢。     “妒妇,她这是犯了七出,我还没把人接进门呢,我也没准备把人弄进我赵家的门啊,她就搅风搅雨的闹,等事情完了,我还非得把人给接进门,我看她能怎么样,他苏家又能怎么样?     一个商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些年,这苏州府,扬州府的水漕衙门不是看在我赵某人的面子上,他以为他苏家就这么顺风顺水的成了江南第一大盐商?     好,现在就敢给我撂挑子,那谁也甭想好过。     我今日就和苏州盐运司的副使打招呼,封了苏家的官盐商运的资格。     没有了苏家这屠户,我还真吃带毛猪?呸!”     赵令越说越气,这苏家原来只是苏州的漕帮,是自己布政使的身份,才使得他们越来越壮大,有了官盐商的身份,现在根基稳了,就把自己忘了,什么玩意。     “老爷,你消消气,不要说争一口气的话。现在还是静下心来,想想怎么把夫人接回来,这马上就要出货了,这节骨眼可别出问题啊,没有苏家船的护航,我们走水路不太平啊”。     大管家这话没有劝和,反而火上浇油了。     “不要说了,我真就不信了,在这江南地面上,谁敢查我赵令的船,出了苏河直下淮河,过了江杉川就到山西和山东了,快的很,你就别瞎操心了”。     “老爷,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啊。这私贩官盐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小心为上啊”。     “你就是太谨慎了,这几年来,出过什么事?”     赵令不以为意,江南这块的盐运就是块大肥差,谁到了这温柔富贵乡里都忘了原来的志向,     这盐运司,水运衙门,地方府衙,连成一气,水泼不进,针插不出,连万岁爷为了东南和西北的战事筹银子,都拿江南这里每年上交不到四成的盐赋没有法子,     谁还能坏了他的事?     以前那是抬举苏家,真以为他运货就需要他们苏家那几万担子的盐引,和漕帮的护航?     真是笑话。     “通知各船领事,按订单装船,明日准时出货”。     他已经接到主子的飞鸽传书,自己这些年的奔波效劳真是没有白费,主子说现在孟家在朝中名声都坏了,那孟老不死的想给他侄子谋江南巡盐御史的位子,     那是做梦,主子说了,等案子一定下来,这位子就是自己的,虽然江南六府的盐运司各为其政,谁都把自己地盘里的盐当成碗里的菜,     他已经掌握着苏州和扬州两府了,其他的还远吗?     再说了,主子的外家护国公又在东南立了功,贤妃娘娘圣宠正隆,主子不争一争那个大位,就是他们这帮效忠之人都看不过去。     孟文冒比他那个棒槌弟弟有点本事,最近串联着那些口水官,天天和自己扯口水官司,就是不谈碧珠案子的实际紧展。     赵令笑,屎盆子都扣头上了,孟家想摘下来,也得惹身骚。     *     入夏午夜的河岸两边还是有些冷的,河风呼呼的刮着,苏河没有了白日的秀丽和婉。     乌漆漆的河水映着天上的星光泛着波谲,水波伴着碎亮,诡光粼粼。     “什么时辰了?”     伴鹤动了一下身体,问道。     身旁的王大和十个身手最好的兄弟一动不动伏在地上,这里是一块岩礁,伸到河里,两边是树木森森,正好挡住了这处所在,     岩礁旁是一艘快舟,他们今晚要做的是抢劫,准确来讲是佯装抢劫。     只为了扬州府府衙能有理由和借口介入调查这私盐的案子里来。不然被水运司的人抢先,赵令这几船私盐肯定是要被遮掩下来的。     “亥时三刻”。王大看了一下夜空,言简意赅的说道。     他心里有点奇怪的,这漕帮的人今日松懈了不少,他们昨日勘察的时候,漕帮的人一个个警惕过人,他一个人都要小心,     哪里像今晚隐藏了十一个人,也没有人注意。     真的是白天那件事的缘故吗?     女人疯狂起来真可怕,连自己相公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如果她相公死了,她以后大概也没有机会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了吧。     有过了一段时间,伴鹤都有点要怀疑自己小主子推算错误的时候,看到前方在黑夜中几艘官盐运船缓缓驶入视野。     “来了”。     十二人精神大震。     焦心等待,看着那五艘船全部驶入攻击范围内,伴鹤跃身猛起,大喝:“动手”。     十二人动作一致的跳入快船,这篇小舟在王大等人的划楫下像离弦的剑一样冲向那无搜大船。     在无边黑暗的河水上,接下来喧声震天,敲锣的,喊杀的,还有想点火却被人一脚踹进河水里的,闹成了一片,     寂静的苏河上,一时如开了大戏般,终于在伴鹤那一声震天吼声:“杀人啦”,     在码头上被盐运司,水运衙门纠缠住的孟文冒带着的衙役们有了上船的借口。     都出人命案了,还不归我府衙管,那扬州府衙就真成了摆设。     扬州府因为离苏州府太近,扬州府衙一向是苏州府的附庸,孟文冒这个扬州知府被架空了好些年了。     今日就是他扬眉吐气的开始。     *     紫繁看着地毯上遍布着一团团的揉在一块的宣纸团,小姐已经连着写了三个时辰了,就六个字,不停的重复写,重复扔纸团的动作。     紫繁看了看小姐又在悬着左手腕,聚精会神的下笔,她很想说:小姐,用右手写吧,那样容易些。     可是她怕打扰小姐,所以只有在旁边纠结的看着有一个纸团扔到了角落里。     孟言茉微微仰头,闭目,脑海中回想着那人的笔迹,     汪洋恣意,跌宕奔突,隐隐暗含杀意。     睁开双眸再看自己写的今草,拔茅连茹,上下牵连,翰意神飞,却始终少了那任情恣意的姿态,     自己始终只是一个困于闺阁的女子啊。     字如其人,诚然真理。     孟言茉有些累了,放下笔,坐在身后靠窗的花梨木冰绽纹围子玫瑰椅上,椅背上刻有繁花春闹的透雕十分精致,椅座上铺有银丝线绣制的迷离烟水雾绿草织锦椅靠。     孟言茉的院子里的家具和用品大多是当年王氏从王家带过来的陪嫁,二太太张氏眼热很长时间了。     “小姐,您喝杯橘蜜茶吧,歇歇神,说不定一会就能写好了”。紫繁端过一盏茶劝道。     “嗯”。孟言茉接过茶慢慢的喝着,     “小姐,奴婢一直奇怪,您为什么不用右手写?”     紫繁还是把疑问问出来了,她知道小姐左右手都在练字,可是现在右手更灵活,又急需要用的字,那为什么还用左手坚持?     “因为隐藏”。孟言茉轻轻说了一句,继续喝着茶。     紫繁摸了摸头,没有听懂,果然她不应该问的啊,小姐说的话,她十有**听不懂。     大伯父十有**是跟着长祖父脚步的,毕竟大伯父是长祖父提拔起来的啊,     孟言茉还是模仿着那人的字体,决定写提示信给大伯父,希望大伯父在胸中留个心眼,以后把恩情记在那人名下。     这也算从孟家内部开始扭转这艘跟着太子走下不归路孟家巨轮的一点点方向。     孟言茉想着“隐藏”两字,是的,从她不知道什么想法开始用左手练那人写的草书开始,自己大概潜意识的就是想着用这笔迹干些需要隐藏的事。     她会写那人的笔迹这件事更是需要隐藏。     孟言茉忽然心中一动,放下茶盏。     走到书案前,左手重新拿起毛笔,     是啊,她糊涂了,她是在冒充那人写字,前世自己看到的笔迹是他在写的记事类的自传,里面掺杂着他的情感,     现在只是送信,她只需要表达出那种随意,淡然,爱信不信的样子就行了,没必要非得把他字迹中的那种杀伐过重的意思也要写出来,     现在的情况不需要。     闭目,凝神,睁开,下笔,提腕。     孟言茉满意的看着笔下的六字今草。     紫繁也吁了口气,小姐终于写好了,不然这房中都要堆满纸团了。     子时码头,转机。     随意六字,玲珑雄强,飘逸洒然。     “让紫苏把这字条送到扬州府衙,大老爷手中”。     紫苏交给引泉,他自有办法让孟文冒接到。     “把火盆拿进来,把这些纸团都烧了”。     孟言茉看了看地上,才发现屋中被她扔了这么多了废纸了。     “是”。紫繁退下,心中嘀咕,这怕是要烧很长时间吧,小姐身子弱,可受不了这烟熏味。     可是纸团不能带出去,烧完后要多撒点小姐制的桃花香露,这香露真是好用,擦肌肤,饮用,熏香,都全包活了。     回屋一看,小姐都去休息了,紫繁白担心了。     *     孟文冒正在扬州府的后衙,坐在官帽椅上看着书信发愁,     碧珠的案子虽被他拖着,可是孟家的名声越来越受损了,大老太爷在京城已经连发两封信来责斥他了。     他难道就不急吗?自己在扬州府被赵令架空,自己的弟弟想谋个七品的水利参政闲职都要绕过自己去求那赵大人,     自己手底下也就一众衙门的小吏,这几天都在和苏州府的来人扯皮。     他原来让夫人问过那打人的丫鬟了,那丫鬟现在也吓得没了平时的精神,她当时哪里想到让碧珠留下口供画押。     自己也不由的气闷,气那不省事的九丫头,听前段时间夫人说那丫头病好了,似乎也开了窍,知道哄老太太高兴了,     他心中也是替三房高兴的,九丫头姐弟的处境,让他不由的想起自己没有出头前的日子。     谁知道这才多长时间,这丫头就纵着底下的丫鬟惹祸。     这太太虽然有点偏心,可是罚九丫头到庄子上静心,这次真的再公平不过了。     这扬州府里那丫头的名声可真是不能要了,这以后找婆家,怕是也要低嫁了。     自己两个女儿操心不过来,还是让三弟替她闺女操心吧。     幸好,前两天衙门口收到了一个孩童送过来的一张纸供,是碧珠那丫鬟承认偷盗的签押。     自己这才压力没有这么大,继续跟苏州府拖扯。     大老太爷在京城里也受到了波及,已经有御史上折子弹劾,被万岁爷留中不发。     大老太爷斥责自己在扬州府连这点事都压不住,那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栽培是为了什么?     孟文冒也懊恼。     孟家本就是扬州大族,现在被赵令压的动弹不得,不就是因为这苏州府的官员都被赵令拿银子笼络住了吗。     他也知道赵令肯定不干净,扬州府和苏州府是江南产盐运盐大府,可是自己上任几年,那些盐运司,水运衙门的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     自己就是有心想查,也毫无办法。     “老爷,刚才衙役收到了这个”。     孟师爷是孟家本家的族弟,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可也算本分,谁让是老太太送来的人呢,凑合着用吧。     孟文冒接过那白色信封,看到信封上只是楷书几个大字,孟文冒大人亲启。     书法一般,毫无特色。     抽出里面的一张质地甚好的宣纸,孟文冒就先被那几字的书法吸引的眼睛一亮。     好字。     他痴迷书法,在心里赞道。像他们这些能会试中甲的举子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字,可是这几字今草真真是好。     矫若游龙,字体上下承接带着乐声般流动跳荡的节奏和韵律。     孟文冒练得是行书,他最崇尚的就是草书,     草书的高迈决尘,字体变化的扑朔迷离,都让他神往不已。     可是幼年开始练字时,父亲看到他临摹的《十七帖》,     说道:“书家无篆圣,隶圣,而有草圣,盖草之道千变万化,执持寻卓,失之愈远,非神明自得者,孰能止于至善耶?”     直接让他放弃练习草书,因为他没有天赋。     篆,隶,楷,行,书法好的人不一定草书写的好,而草书写的好的人,在其他书法上肯定造诣不浅。     因为草书是所有书法的综合与提炼。     也就是孟文冒痴迷于书法,这才被字体比内容先引起了他的注意,当看到这今草写的如此好之后,他第一念头竟然是一定要结交到此人。     仔细品鉴了一番这书法后,孟文冒才注意到字的内容。     子时码头,转机。     这是什么意思?     “送信的人留下了吗?”     先要留下人,才能打听书法的主人。     孟师爷奇怪的道:“衙役们说并未看到人”。     “哦”孟文冒失望的点点头。     “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刚过”。     孟文冒欣赏书法耽误了时间,     “快,带着衙役,走,去码头”。     “老爷,这三更半夜的,码头上黑布隆冬的,去干吗?”     “叫你去,快点”。     孟文冒怕再耽误,自己胡乱的把官服穿上,一边提靴子,一边往外走。     “是,老爷,是夜班的衙役们叫上,还是把回家轮休的所有衙役都叫上?”     “差人都叫上”。     孟文冒已经跑着往外去了,在当差的衙役看着老爷步履匆匆的往外赶,纷纷都跟上。     “老爷,您慢点,码头跑不了。您官服还没系好,让下属帮您系好”。     孟师爷气喘吁吁的追上孟文冒。     孟文冒最注重仪表,虽然心中焦急,但还是慢下脚步,由孟师爷脚步踉跄的一边跟上孟文冒,一边又要系好那琐碎的盘扣。     “好了,就这样吧,码头跑不了,转机也许已经跑了”。     孟文冒推开还在仔细把他身上剩下的在腋下的几颗扣子扣上的师爷,大步跑起来。     守城的官差就看到知府老爷大喊着“开城门”,     就带着衙役们一路往城外码头的方向去了。     “怎么了?难道西北的鞑靼们打到扬州来了?瞧知府老爷急的,那扣子还没系好呢,怕是刚从女人肚皮上起来吧”。     一名官差揉揉惺忪的睡眼,笑着打趣道。     “滚你的,蛋,大老爷也敢开涮,不想干了,是不是?”     很不巧的被巡班的班头逮到,这下偷偷睡觉和蔑视上司,一块总算。     在那小看门守差的怨念中,孟文冒远远的就看到码头上热闹的像赶集。     苏河上好像有五艘船,从那船上传来喊杀,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灯光。     倒是码头上,盐运司和水运衙门的人带着兵器家伙,亮着火把,严阵以待的守在那里,已经有官差上小船前往那几艘船去了。     转机,转机,孟文冒忽然想通了。     这两个衙门的阵势让他意识到肯定是运盐出了问题,可是这几年苏州的盐都由他们控制着,能出了什么问题?     肯定是对他们不利的问题。     那就是对自己有利的问题。转机,是他的转机,     赵令。     孟文冒想到了,赵令的把柄作为一个转机,送到了他的面前。     江南巡盐御史,这个官位可不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转机吗?     孟文冒没有想到,转机,也可能是整个孟家的转机。     “这大半夜的,河风寒凉,两位大人怎么有雅兴在此欣赏河景?”     临近码头,孟文冒停下脚步,整了整官帽,把身上的官服系好,迈着官步笑吟吟的走到苏州盐运司副使关达和水运衙门佥事马志保面前。     看着这两人焦急惶惶的脸色,孟文冒心中大定,反而不急了。     转机还在,现在要抓住。     听到孟文冒的声音,两人心中一跳,这人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们的人明明都把消息封锁在这码头方圆一里内了。     两人视线从十几丈远的河面上回来。     马志保还在委婉的找借口,免强应付道:“我二人有故友前来,不喜人打扰,这才子夜在此等候,还望孟兄回避一下”。     看到马志保暗示他们接待的是大人物,孟文冒识相的还是离开,这层意思孟文冒领到,却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关达握着腰间的刀,带着十名亲随挡在了孟文冒的身前。     盐运司是掌管盐运赋税和防备水贼劫盐的衙门,关达出身武将,他没有马志保那么好的耐性,这关头还和孟文冒打官腔。     孟文冒看着身边带着的二三十名瘦鸡一样文弱的衙差被盐运司的人团团围住,马志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他才意识到,如果钱财丰厚到这些人拿着脑袋冒险的时候,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一时间三方人僵持在码头上。     远处传来越来越响的喊杀声清楚的传到码头上的人耳中。     孟文冒额头开始在冒汗,他错误的估计了这伙由盐巨大钱财聚拢在一块的利益链的凶残程度,     如果自己现在退出,说不定还能保有一条命,     等一会那层窗户纸都捅破的话,这苏河怕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自己是顺着马志保的话,“回避”一下,     还是和跟前的这些手握刀柄的悍差们,硬碰硬?     孟文冒豆大的汗珠滴落,他纠结的皱着眉,     离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可以扳倒赵令了。     *     伴鹤带着王大等人和船上的护卫,押镖们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只有十二人,就算都是好手,也渐渐不支,伴鹤心里埋怨,这孟大老爷也太不济事了,没有抢到先机,在运盐司等人之前赶来,     迟来就算了,伴鹤目力极好,刚才看到府衙的衙役们在孟大老爷的带领下,已经到码头上了,     可是却僵持在那。     真是书呆子,亏他背后还有孟家做靠山呢。对付那些兵**,讲道理怎么能行,还是要恐吓啊。     伴鹤怨念,还是要拖住这几艘船,他确定赵令就在这船上。     等把这人,祸,一块拿住,看赵令还如何狡辩。     伴鹤这边想着,又在担忧如何脱身。他们本来的任务是让孟大老爷有理由,搜查这船,     现在他们都被拖在这,等一会,即使赵令拿下来了,他们恐怕也要被当做劫匪陪葬了。     罢了,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为要紧。     船舱内,赵府大管家急的口不择言,怒道:“老爷,我说没有苏家,这运货不妥当吧,你非不听,这下完了,     这样闹下去,肯定引来扬州府衙的人,到时我们这十几万担的私盐,都是没有盐引的,我看到时候怎么脱罪?完了,老爷,你好糊涂啊”。     这几年,赵令都是把运私盐的船夹在苏家官盐船中,苏家原是漕帮,之后有了官盐商的身份后,把苏州府境内的大小漕帮都吞并了,     所以这段水路,根本就没有其他人敢打主意。     私盐夹在那几十万担的官盐中也不显眼,这盐运司和水运衙门的人都连通了,即使江南巡盐道的大员偶尔的临检,有漕帮的报信,     又有官盐盐引在,再有水运衙门的配合,谁也没有心思去一一清点那些官盐和盐引是否对的上号。     误矣!     大管家心里悲号,他对不起贤妃娘娘的赏识。他算是被夫人和老爷的冲动和赌气,拉下一起垫背了。     这次事情真的包不住的话,这扬州府和苏州府就要被清洗了,再也不是齐王殿下可以任,欲任求的地方了。     “你哭丧个脸干嘛,老爷我还好好的呢,我就不信了,那孟文冒带着扬州府那帮虾兵蟹将还真能闯过来不成?     你当运盐司的人都是软脚虾吗?那些都是精兵悍将退下来的,那关达也不是好对付的。”     赵令的话提醒了大管家,他提起精神,又起身吩咐左右,让他们无论如何抵住这不知道从哪冒出的劳什子劫匪。     一声狂叫“杀人啦”,把赵令和大管家惊的一跳,     这劫匪人不多,他们也是息事宁人,不想扬州府衙有任何借口插入调查。     是谁敢抗命?     赵令和大管家急急的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尸体,只看到不远处官差和黑衣人打成一片,孟文冒带着几名衙役坐在快舟朝他们奔来。     “撤”,伴鹤看到码头上的官差被绊住,孟大老爷终于过来了,他瞅个空子,一声呼哨,和王大他们急急的脱身。     莫非,码头上的黑衣人,就是小姐让引泉领着剩下八名义子做备兵扮的?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连这都想到了。     伴鹤经过今夜的事,对孟言茉的崇敬真是如这苏河河水一样连绵不绝。     *     引泉带着剩余的八人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码头上孟文冒和那两个衙门的官差们僵持住,     小姐告诉他,他们这八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现身,因为一旦出现,就是弃子了。     他们只为给孟大老爷制造空隙,让他可以登上那几艘扳倒赵令的船,     没有再生还的可能。     引泉已经吩咐八名义子在口中放了毒丸,看着苏河冰冷的河水,他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又看了身边从小抚养长大的义子们,他们就要献身了,引泉忽然有了感伤,他看不到小姐给贵妃娘娘报仇的时候了,     而自己连尸首都不能留下。     “怕吗?”     引泉和王十三武功都很一般,他们也在拖住官差的计划中,     “不怕,”王十三坚定的回道,两位义父从小就教育他们,他们的命是主子的,没有主子,他们早就饿死在灾荒中。     引泉点点头,看到孟文冒那纠结的脸色似乎要退让了,他大吼一声:“上”。     九名黑衣人一起出现在码头上,关达本来正要松口气,孟文冒这个书呆子就要被自己吓走了。     哪料,码头上陡然出现几名黑衣人,上来就和他们缠斗在一块。     孟文冒瞅着空隙,带着几名衙差往码头的河梯处想上快舟,被马志保带人拦住,     马志宝冷硬的道:“孟大人,这河面上的事情归我水运衙门管,你不好越俎代庖吧”。     “马大人,你看到了那几艘船被河匪抢劫了,我也只是想帮忙,你还是赶紧随我一同上船去抓住那伙胆大包天的河匪吧”。     孟文冒现在没有看到那几艘船上到底是不是赵令运的私盐,因此也不敢跟马志保撕破脸皮。     “不要怪鄙人说话难听,孟大人,就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和你手下的这几名瘦弱官差,     去的话,也是给我们水运衙门添麻烦,我的人已经上去了,事情就要结束,孟大人,您真的确定,这里不冷吗?你不需要休息吗?”     马志保的眼珠带着阴森的光,他最后警告道,如果这书呆子再不退,他只好出手了,本来是忌讳着孟家毕竟是扬州府的地头蛇,     可是和自己一行人的大事想必,即使和整个孟家为敌也在所不惜。     孟文冒一顿,那几名黑衣人和盐运司的人缠斗在一块,     可是剩下的这些水运衙门的人也足以对付自己这几人了。看到马志保眼中的杀意,孟文冒心中一发恨,     不成功,便成仁。     事情到这地步,他就算退了,赵令的人也不会放过自己,说不定,大伯也会放弃自己,那自己的官途就要到此为止了。     孟文冒道:“马大人如此,怕是那几艘船很有牵扯吧?如此,孟某人定要一查到底,得罪了”。     文人始终带着自以为是的斯文。     孟文冒的几名衙役中的心腹和马志保的人打在了一起,马志保提着刀朝孟文冒走过来,     马志保虽然只会几下粗拳,对付孟文冒却是足够了。     就在孟文冒双腿颤颤等死的时候,忽然码头上又出现五名黑衣人,这几名黑衣人跟之前的黑衣人,显然不是同伙的,因为实力悬殊太大了,     关达在那领头黑衣手下走不过两招,就被制服。     马志保也看到这匪夷所思的时势的改变,两个衙门的官差在那五名黑衣人手下简直不堪一击,     忽然从那边不远处的船上传来一声大吼“杀人啦”。     孟文冒看着眼前犹豫不决的马志保道:“马大人,在这扬州府的地界上,出了人命案,我扬州府衙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也不是你们水运衙门可以独自解决的事,     孟某人不才,也是朝廷钦命的五品知府,马大人行事,最好还是思考清楚了”。     孟文冒眼神停在了马志保手中的上。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砍头大罪,何况他这是谋杀。     情势的变化,让马志保知道,已经阻止不住了,事情被掀出来,他经过京城的家族周旋,说不定还能判个流放。     马志保衡量一番,对着孟文冒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到的笑。     道:“孟大人说的是,这里的事情还是交给我等,孟大人赶紧到船上去看一下,到底是哪里来的横匪,居然敢在大人的治下犯事”。     孟文冒一抱拳道:“请”。     就带着人一起上了快舟,朝那几艘船前进。     引泉一看孟文冒脱身,同样一身呼哨,带着王十三等人迅速离开。     随着引泉撤退,那奇怪的五名黑衣人在领头的呼哨下,也一跃没有了身影。     *     看到大势已去,赵令抓着大管家的衣领道:“赶紧放火烧船”。     大管家死气沉沉的垂着头,这蠢货,现在才想起来,要是有火折子,他早就动手了。     在那劫匪一登上船的时候,他就命人烧船了,可是那伙人早就防着这一招呢,专等着他们把火折子掏出来,然后统统抢走。     真是卑鄙。     “赵大人,您怎么在这?咦,这不是苏家的官盐船?”     孟文冒那假惺惺的声音,让此时的赵令恨得想咬死他。     大管家一抹额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他把苏家的船旗挂上的,是为了防止那些不开眼的小帮派,不认识他们老爷的船,这才把苏家的旗挂上。     这下,苏家纵使家财万贯,以和赵家的关系,和这几艘船上的旗,还想把这私贩官盐的罪名由赵家自己扛,也是做梦吧。     贤妃娘娘,奴才对不住您了。           第19章 事情完结 - 谋锦 - 茗沫沫     五匹良驹奔驰在官道上,五名身着黑袍的少年正在赶路。     一名身着黑色短褐的少年问道:“弦剑,我们是去接应主子的,刚才你为什么要贸然出手助那几名黑衣人,     说不定我们助纣为虐了,看主子回来后不责罚你”。     那黑色短褐少年带着幸灾乐祸的道,忘记刚才他自己也出手了。     “那几名黑衣人的身手出自东厂,怕是在为圣上做事,我们正好遇到,他们人手不够,我们出手助一下,也不费什么”。     “嘁,东厂那帮阉货,主子是最讨厌的”。     “东厂的人虽然出手狠辣,迫害忠臣良将,可对圣上最是忠心,主子既是圣上的儿子,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弦剑原是羽林卫的校尉,出身汝阳伯府,他虽然跟了主子,有这种忠君思想并不奇怪。     那褐色短褐少年默了黙,没有再说话,一抽鞭子,跑到了最前面。     *     引泉回来后向孟言茉说了这件奇怪的事,孟言茉仔细回想,也没想出来所以,就暂且放下。     得知伴鹤他们也都是受了皮肉伤,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也只是因为如果不躺着,她怕她会更担心。     会不由的走来走去,万一被人看到了,也许会被人看出她的异常。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在用人命做事,第一次,这么不及损失的行事。     也幸好她阴差阳错的让引泉和伴鹤认主,不然就凭她一个闺阁弱女,别说利用这些事情,扳倒了赵家和苏家,就是孟老太太急昏了头让她去衙门作证,     她也丝毫反抗不了。     夏季的夜晚已经开始闷热了,她房里放了冰釜,可是静深院的份例并不够用。     按照大伯母的原话就是:“你后日就要离开了,通德那边临近西湖,也凉爽,这虽是老太太责罚,可也真是疼你呢,     你看伯母给你的院里的冰量就该知道,你的身子弱,这夏季里热点就热点,寒气要侵入身体,以后长大都养不好,     你年龄小,还不懂这些,你问问你身边的嬷嬷,就知道了,女子最忌身子寒凉”。     孟言茉听了大伯母一番话,也不由的敬佩大伯母处事的圆滑了,明明是大伯母怕老太太斥责,把松岚院和春芬院的份例管够,     这才使得她们静深院不够了,偏偏说的一副很为自己着想的样子。     孟言茉在竹橝上翻来覆去,想着明日的事,想着不知道大伯父会不会认得那笔迹,想必是不认识的,     大伯父除了述职的时候进京,现在也没有机会接触那些贵人。     “小姐,是不是太热?睡不着?”     睡在脚踏上的紫苏起身问道,     “把灯点着吧”。孟言茉索性披了件外袍下床。     紫苏吹了吹火折子,把绘着水墨山水的罩纱掀开,点着了蜡烛。     略显暗红的灯光照在房间里,家具的遮挡,使得有的地方带着阴影,     孟言茉一头青缎似的墨发散落在肩上,她失神的看着因为刚点燃有些爆着花星的蜡烛,     寂静的屋里只听到“噼噼啪啪”的火烛爆花的声音。     “小姐,事情的进展都很顺利,没有人会怀疑到引泉和伴鹤的,更不会想到小姐。不用担心”。     紫苏以为小姐是为引泉回来后捎来的消息而睡不着。     是啊,小姐还那么小,却谋划了这上百条人命。     赵家和苏家,怕是要灭门了,私贩官盐,这是砍头的大罪。     紫苏现在想想都不知道小姐是怎么知道赵令运货的时间。     孟言茉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前世,自己看惯了那些用权势压迫人的手段和残忍,     也见惯了人命的轻贱。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可是她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赵家和苏家,她就是会联想到将来的孟家。     赵令效忠的是皇长子齐王,自己现在小心翼翼的谋划,只为了让孟家在将来的明英帝面前加重活命的砝码。     “王嬷嬷白天的时候做了百合绿豆汤,现在还用冰镇着,小姐要不喝一点?”     紫苏看着小姐似乎心情不太好,想着也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王嬷嬷管的真严,小姐每天只能喝一小碗冰镇的甜汤,     现在王嬷嬷睡着了,自己偷偷去拿,王嬷嬷不会发现。     “好,你去端过来”。     孟言茉回头对着紫苏笑道。     紫苏轻手轻脚的出去了,一会就用白瓷碗端来一碗飘着百合花瓣的绿豆汤,凉丝丝的,让人感到很舒服,也很有食欲。     “你也去端碗喝吧”。     紫苏笑着应了,主仆两人,一人坐床上,一人坐脚踏上,静静的喝着。     孟言茉用汤匙慢慢的喝着,随着凉凉的绿豆汤,自己起伏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了。     不想了,明天还要去老太太那辞行,还要利用冬儿的口供,从二伯母那里拿回母亲的嫁妆。     三房没有当家夫人,三老爷又在京城,所以王氏生前的陪嫁铺子和庄子都管在公中,老太太只管每个月问一下,家里的大致开销,把钱财都握在手里,     二夫人张氏管着这几年的家,根据紫灵的打探,没少拿母亲的嫁妆贴补公中,老太太睁着眼闭着眼。     说的好听,是为孟言茉管着将来的嫁妆,可是实际这些庄子上和铺子上的进账,大概只有张氏才知道。     自己也很缺钱,即使这样可能让老太太更不喜,也在所不惜。     永熙十八年,江南涝灾,太子亲临,自己要想为以后打算,必须要有第一笔银钱。     孟言茉喝完绿豆汤,心中的燥闷也消退了,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     第二日,天才刚亮,扬州府就闹开了,那些书生文人纷纷都在茶楼,会馆里大骂:“国之蛀虫,赵之号。”     赵令,字之号。     原来孟文冒连夜审了那私盐船上的伙计,赵令又拿不出盐引,最后铁证如山,赵令身为苏州府布政使,竟然私贩官盐。     孟文冒言语激动的写信给京城的孟公茂,又上疏给明武帝,言辞激烈的痛斥苏州,扬州府盐政上的弊端。     明武帝接到他的题奏后,龙颜大悦,江南这块的盐赋就像铁板一样,现在从苏州撕开了一块。     不错,这孟文冒有能力,明武帝看完题奏后在心里记下。     孟文冒忙完这些,开始让人在苏州和扬州宣传赵令的贪行,说他这些年吞了多少本来该入国库的盐税。     “圣上在西北和东南用兵,急需银钱,这贪官居然不顾天下百姓,真是罪该当斩。”     一书生在茶楼里言语激愤的说道。     “盐赋,走私官盐,这是得需要多少官衙的配合?     这苏州扬州就不说了,就单说京城的那些官老爷们,那户部,吏部,还有提刑按察使司,盐运道,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各位兄台,那些在上面谁都动不了的大人物还有多少贪的?我真的是不敢想啊。     就是前几天,我们这扬州城不是还在传孟家行事狠辣,仗势欺人吗,赵大人那时候可是为民做主的清官啊,     这才几天的功夫,事情急转,我们才知道原来是赵大人才是那行止不正的贪官,     可见,孟大人这段时间肯定是想着揭开这些人的面目,这才被这些利益链里的大官设计泼脏水的,     我才听说那死了的丫鬟爹娘被人灭口了,这么些天都没事,这赵令贪行一曝光,就被人灭口了。     可见那死了的丫鬟肯定死的也很蹊跷,说不定就是冲着孟大人去的,     我们还是得仔细想想,不能让那背后的人用那些流言挡住了我们的眼睛。     本来大户人家的丫鬟偷盗,打十几板子是很正常的,人家干嘛要了她的命?     她的命可没有孟家的名声值钱。”     一名身着灰衣直袍的书生打扮的人,前后的分析,事事扣环,这些茶楼里的人听的都入了神。     “这位兄台言之有理,”     “是啊,我就说怎么一直声望很好的孟家会传出仗势欺人的名声,原来是有大人物在幕后拉线啊”。     “对啊,我前几天还听京城的叔父说,连孟阁老都有一两个御史敢弹劾了,就因为这事,不过万岁圣明,根本就没信。     这不是大人物,怎么可能使得动那帮御史呢”。     “唉,朝廷局势复杂万分,我等还是慎言”。     “是啊”     “对”,     于是这些慷慨陈词的书生们渐渐的说些其他的风闻,孟家这段时间被人刻意拉起来的坏名声也渐渐散了。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王十那不显眼的外貌,慢慢的退出茶楼,他就是刚才那高谈阔论的书生。     这番主子交代下来的话,果然把那些书生都镇住了,孟家的名声也渐渐地好多了。     *     赵家和苏家被抄家,家财没入国库。     京城刑部来人,要押解赵令和马志保等人入京,大理寺接审。     碧珠的爹娘死后,更是一点涟漪都没有引起,就悄无音信了,碧珠这件曾经困扰孟文冒很长时间的案子,一句话就消案了。     他自己在接到孟公茂的书信后,要亲自去京城详细的把这件事前后向孟公茂说清楚。     *     “祖母,我今日就要去通德庄子了,特意来像您老请安辞行的,孙女不孝,若是哪里惹老祖宗生气了,还请老祖宗念在孙女诚心悔改的份上,原谅则个。”     孟言茉低头温顺的行礼柔声道。     “好了,你以后也要长点记性,记着你是孟家的女儿,行事说话都要有分寸,这几天长辈们因为那打死的丫鬟惹出的流言蜚语,里里外外的忙活奔劳,你这去通德待上一年半载的,等扬州这边那些对你不利的流言消散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孟老太太故意模糊了谁在奔劳这件事,事实上也只有孟文冒在奔劳,二房和她心里气急,却也使不上什么力。     孟言茉知道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大伯父,所以只是低头应声,并不说什么。     这次老太太这么容易消气了,还是她又让紫灵偷偷的给龚妈妈塞了好处,而她这临走还不忘了给老太太送来十瓶桃花香露。     她对老太太谈不上什么濡慕之情,可是自己始终是她的孙女,弟弟又留在府里,她一个闺阁女子,上有父亲,祖父,祖母,长辈们不管怎么安排她,怎么教训她,她只有听着。     “孙女已经向大伯母辞行了,这临行,想去给二伯母请安辞行,还请老祖宗恩准”。     二夫人张氏一直被关在佛堂,后来她又因为碧珠的事被老太太迁怒,更是要在佛堂且待着了。     “你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一会让你五姐姐陪着,一起去看看你二伯母,她也因为你的丫鬟惹出的事,这几天心里上火,在佛堂日日念经,为你祈福,希望流言快些消散,你一会见到她,记得对她道个谢”。     孟老太太偏二房真是没边了,这鬼都不信的话,她说的很自然。     “是,二伯母的恩情,孙女会牢记的”。     她一定会好好记着二房对她都做过什么,还有五姐姐偷得她荷包,最好不要做文章,否则她会让这对母女记住她不是好欺负的。     “九妹妹在老祖宗这认错认的倒是干脆利落,可是我怎么听着那叫紫灵的打人丫鬟现在在你院子里还是大丫鬟呢?九妹妹不知道你说的知道错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是口上说说罢了,糊弄老祖宗的?”     孟言晴坐在孟老太太身边,她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可以令孟言茉说不出话的由头。     “紫灵打了碧珠,是因为碧珠偷盗,我并不认为紫灵有哪里错了,五姐姐说我糊弄老祖宗,这话我实在不敢当”。     孟言茉淡淡的道。     碧珠的事,孟家的几位小姐也只是听了风言风语,只知道叫紫灵的丫鬟了人连累到孟家的名声,至于孟言茉的名声,没有谁在意,     她们并不清楚这里牵扯到的朝廷的事,所以孟言晴拿这发难,实在是拿错了。     “好了,都过去了,别揪着不放了。你九妹妹就要走了,你们做姐姐的,和妹妹的出去送送。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孟老太太不想让孙女们知道二房的张氏犯得愚蠢错误,装作不耐烦在听的样子,让她们都退出去。     孟言晴看到老太太听到她的话,并没有再刁难孟言茉,心里很不甘心,又想到前两日老太太罚孟言茉跪在院子里,真是让人很舒爽。     出了松岚院,众姊妹站在花园的凉亭里,为孟言茉送行,和离别礼物。           第20章 夺回嫁妆 - 谋锦 - 茗沫沫     “这是我喜爱的一套棋谱,你在庄子上无聊的时候,就打打棋谱,心也会静些”。     孟言珊喜爱围棋,拿出一套很普通的棋谱送给孟言茉。     孟言茉虽然对围棋略通,这一世一直也没有钻研过,可是也知道孟言珊给她的这棋谱是很普通的货色,也很浅显,一看就知道,这离别礼物,孟言珊送的东西只是一个过场。     “谢谢大姐姐,我肯定会好好看的,我对围棋没有什么研究,还让大姐姐送出珍藏的棋谱,实在是心中不安啊”。     孟言茉真挚的说道,弄得孟言珊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了。     身边站着的孟言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孟言珊脸色有些发红。     “九妹妹,这棋谱你能看懂,说什么不安,安心的,大家都是亲姊妹,大姐姐送这么珍贵的棋谱给你,你用心学会,回来陪姐姐们下棋,到时候赢了大姐姐,才不枉费她一番心意”。     孟言雪的话既讽刺了孟言茉不懂围棋,又讥诮孟言珊送的礼物寒酸。     也就是大房陈氏对庶女,庶子宽厚,从来在人前都是和孟言珊一样对待,私下也没有苛待过他们,这才把孟言雪养的丝毫不把孟言珊这个嫡姐放在眼里。     要是孟言惜或者孟言宁敢说这话,怕是耳光都挨脸上了。     “是,我一定会不辜负大姐姐和三姐姐对我的厚望”。     孟言茉笑的很欢快。她才不管这些姐姐们斗什么心眼,又或者讽刺自己什么的。     前世她受多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如今这些很隐晦的冷嘲热讽对她来说真是连进耳都不够分量。     “这是纳兰康的《浣溪诗集》,三姐姐知道你最喜欢这类婉约派诗词,‘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这情这景真是和了离殇,九妹妹一人在外千万注意身体,等你回来后,三姐姐和你一起听春风夏雨,一起读书念字”。     看着孟言雪的表情,孟言茉垂下眸子,为什么这位三姐姐自己做出如此虚假的表情,她就认为自己会真的相信呢,自己现在有点替她难为情了。     嗯,自己的虚伪客套实在是还不够水平,     孟言茉默默的自我检讨。她跟这脸皮相当厚的三姐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啊。     “三姐姐,我实在是舍不得你,等我回来,一定会陪着三姐姐念诗”。     孟言茉黑黑的大眼睛此时感动的泪水盈眶,水汪汪的如一泉澈溪。     演戏,这些名门贵女们的必修课。     孟言雪被她的大眼睛看着,浑身不自在,这才意识到自己那虚假的作态居然都把这九妹感动成这样,这九妹是有多好骗啊。     她不自觉的心里有了一点愧疚。     “你快点,不是老祖宗让我陪着你去看我娘,我懒得等你”。     孟言晴不耐烦的站在旁边看着这几姐妹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让她感觉自己真是最率真不过的人。     “九妹妹,这是我自己画的《春居迎风图》,希望你不要嫌弃我画的不好”。     孟言惜柔柔的说道,她的声音就像她的长相,有一种弱不胜风的姿态,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     “六姐姐说哪里话,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再说,六姐姐是在是太过谦虚了,湖光阁的师傅们,谁不夸六姐姐的画有灵气。”     孟言茉看了看画,表情认真的纠正孟言惜的话,是谁看到她的表情,都会相信孟言茉真的很喜欢这副画。     这画是孟言惜随手画的,不过听了孟言茉的话,她还是很高兴。     “九妹妹知道我既不想大姐姐会下棋,也不会像三姐姐那样会吟诗作赋,书法绘画也不如五姐姐和六姐姐。就只有女红还过得去。这是我绣的香包,你随便拿着玩玩,不喜欢的时候,就是扔了也是使得的”。     孟言宁的女红是众姊妹里最出色的,就是孟府针线房的师傅也不如她绣的好,她这么说实在谦虚极了,只不过孟言珊等姊妹听到后,脸色都比刚才好看就是。     孟言茉看去,是一个用湖绿色罗绸做底绣的两条锦鲤,鱼儿活灵活现,金鱼鱼尾用线很细,鱼尾轻薄透明的感觉完全展现出来,鱼身线条略粗,排针很密,鱼身厚实的感觉也绣出来了,     这是苏绣的齐针绣法,行针平匀服帖,不露丝毫生硬痕迹。孟言茉垂眸一看就知道这香包是用了心才绣出来的,而且绣的人女红很出色。     “谢谢七姐姐,我很喜欢”。     孟言茉的真挚表情和刚才无异,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回她是发自真心的说的。     “好了,礼都送完了,话也说完了,走吧”。     孟言晴拉着孟言茉就朝松岚院后的佛堂走去。     孟言茉对着众姐姐们施礼告别,众姊妹还礼。     这孟府的佛堂不大,位于松岚院后的家假山湖泊后,穿过长长的游廊,再过了从月心湖引来的小溪上的拱桥,过了松岚院和荷香院的夹道,在走过两道月亮门就到了,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来到佛堂,孟言晴这是这些天第一次得到老太太的允许,来看望张氏,孟言晴一下扑到张氏的怀里道:“娘,我好想你。你不在,钱姨娘和赵姨娘两个贱人天天缠着爹,连那两个小蹄子都快骑到我的头上了”。     孟言晴说的夸张,孟言惜和孟言宁长期的被她压迫,孟言晴只是习惯张氏为她遮挡一切风雨,习惯性的撒娇。     “晴儿,不要乱说”。     张氏从进门起,就看到孟言晴身后还跟着孟言茉,这自己春芬院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孟言晴赖在张氏怀里不起身,嘟哝道:“我可没有胡说,娘还是快点从这佛堂回来才是,”     “娘难道不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这句话吗,女儿可是天天被人欺负”。     张氏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气,上次因为一个丫鬟的事,老太太本来答应要让她出去了,现在根本不提这事,现在老爷更是连自己也埋怨上,也不会帮自己说话。     看了眼站在那装木头的孟言茉,张氏心中更是气。     都是这丫头惹出的麻烦。     “你来干什么、还嫌给我们孟家添的麻烦不够吗?”张氏厉声道。     “侄女就要去庄子上静思了,来给二伯母辞行”。孟言茉淡淡的道。     “哈,老太太罚的真好,想你这样的麻烦精又不知道礼数的女儿,当初就应该跟着你那短命的娘一块去了才好”。     张氏表情狞笑刻薄的道。     “原来二伯母是这么想的,才让五姐姐指使丫鬟把我推到月心湖的”。     孟言茉点点头,似乎是想通了一件事。     “你胡说什么?”张氏狰狞着表情叫道。     九丫头失足掉进月心湖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是她说是晴儿指使丫鬟做的,张氏心中有些不确定了,自己女儿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说不定真的做出来。     可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承认的。不然女儿的名声全毁了。     因为一时意气,指使丫鬟残害骨肉姐妹,别说是国法,就是家情也饶不了女儿。     老太太就是再疼女儿,也不可能会纵容着女儿让人推人进湖这么狠毒的事情。     张氏看了眼自己女儿,只见女儿表情恐慌至极,就知道孟言茉的话是真的了。     晴儿真是太糊涂了,要想害人就算了,还偏偏被人知道了。     张氏又看了一眼平静的孟言茉,想着这九丫头这几个月来变化真大,现在她几乎把九丫头和以前那个永远躲在桂姨娘身后的那个懦弱的小丫头联系不起来。     那时张氏还想笑,若是王氏知道被她救回的桂姨娘,不但拿着她的嫁妆到处送人情,还想害她的子女,偏偏她的一对子女对桂姨娘跟自己亲娘似的,     不知道王氏会不会气的从地底下爬上来。     “红口白牙,你说是我们晴儿害你的,就是了不成?你如果有证据还不去老太太那告状?少在这唬人,就你那点小心思,就不用拿出来现了”     张氏心里镇定下来,冷笑着说道。     女儿身边的大丫鬟都是她亲自选的,不说其他人,就是一个人都要比九丫头那一院子的丫鬟都要有用。     “二伯母说的不错,口说无凭,如果只是听信别人的谣言,我也不敢到二伯母面前来对质。这是冬儿的口供,二伯母看一下是否是冬儿攀咬了五姐姐?”     不同于张氏母女两人情绪激昂,孟言茉一直表情淡淡的,似乎她说的被人推下湖差点淹死的人是另有其人。     张氏看着那张纸上详细的说出是如何设计的,里面牵涉到的静深院里的丫鬟都是她安排进去的,除了自己,也只有女儿能用的动她们了。     孟言晴一把夺过张氏手里的那张纸,撕得粉碎,怒气冲冲的想拽住孟言茉的衣裳,被紫苏和紫灵两人挡住了,孟言晴气的大叫:“你们两个贱婢,敢挡在我面前,赶紧给本小姐滚开,不然把你们撵出孟家。”     对于孟言晴言语恐吓,紫苏和紫灵两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挡在孟言茉身前。     “我听闻周嬷嬷是有名的教养嬷嬷,在京城也不是普通勋贵人家能请的起的,不过五姐姐这静气的功夫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说了,和两个奴婢大呼小叫的。”     孟言茉浅浅的笑:“如果周嬷嬷知道五姐姐的表现,想必会很失望啊。”     “如果五姐姐没有撕过手瘾,妹妹我这里还有”。     孟言茉示意紫灵,只见紫灵从袖袋里拿出一沓纸,都是和刚才被孟言晴撕得那冬儿的口供一模一样,     “孟言茉你故意戏弄我?”孟言晴早已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了,凶声恶气的问道。     她以为这是孟言茉故意诈她的,根本没有冬儿的口供。     “五姐姐误会了,妹妹我时间不是很多,怎么会有闲心戏弄二伯母和你呢。那真的是冬儿的口供,二伯母肯定也看出来了。刚刚只是摹本,这一沓也是。所以五姐姐要是想撕,请便。”     紫苏看到五小姐在二夫人的眼神下已经冷静了,就去搬了一个杌子给孟言茉坐。她知道小姐长时间站着,会腿疼。     这也是上次落水后在老太太那罚跪落下的病根。     小姐的身体以后要好好的养着。太虚弱了。     “你到底要什么?”张氏虽然眼光短浅,没什么脑子,可也管这么长时间的家了,她在想九丫头没有把这件事直接捅到老太太那去,肯定是想拿着晴儿的把柄,要跟自己交易什么。     “二伯母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利,我也不想做什么,二伯母应该知道如果我把这事告到老太太面前,或者我把这口供递到官府去,五姐姐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真要这么做,晴儿固然得不到什么好,可是你别忘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晴儿,你让晴儿受到了伤害,以后你在孟家也休想过的自在。”     孟言茉挑眉,张氏不是一如既往的笨啊。     张氏说的也是她没有告到老太太跟前的原因。一个偏心的老祖宗,你和她较劲,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二伯母说的是,可是我既然都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二伯母大概也听到外面我的名声,我想二伯母不想五姐姐的名声也像我一样吧”。     张氏和孟言茉都在为着那没有说出口的条件,在陈述自己双方的利弊,为谈判做准备铺垫。     张氏心中一跳,九丫头的名声真的是很不好听,在扬州府谁不知道孟家九小姐嚣张跋扈,女儿谋害妹妹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只会更难听。     “你到底要什么?”     “我母亲的嫁妆,以后就不劳烦二伯母了,我会接管”。     孟言茉话音刚落,张氏就哈哈的大笑起来。     “我当是什么,茉姐儿,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还妄想管理那些庄子铺子,真是让人笑话”。     张氏真的是感到很好笑,那些掌柜的和庄头们都是人精似的人,整天就想着怎么从东家那里把收益尽量的忘自己的钱袋里多扒拉一些。     再说,王氏原来那些嫁妆里的庄子和铺子里的人,不是被自己收伏为己所用,就是她安排进去。     现在这丫头片子居然妄想管理那些她死了的娘的嫁妆,估计是被身边的老嬷嬷撺掇的,想着那里能攒下几两嫁妆银子吧。     “你跟我说没用,我只是代管,你娘的那些嫁妆的田产地契全在老太太那。”     张氏笑完后,淡淡的说道。     “二伯母是和我说笑吗?”     孟言茉喝了一口紫灵递上的茶,皱眉,没有橘蜜茶好喝。     “莫不是二伯母是想让我到老太太跟前去问,还是和五姐姐这件事一道回禀了?”     孟言茉眼睛黑黑的,像泛着寒气的深潭,嘴角微微笑,却让张氏感到讥诮。     张氏心中定了定神,想着,这丫头片子在府里向来是隐形人一样,不可能知道的。     “你要是敢说,那你就去”。     张氏强装镇定的说道。身边的孟言晴一把攥住母亲的手腕,她不要恶毒的名声,以后再也在姊妹们面前抬不起头,她也再也和那些名门贵公子无缘。     “二伯母的意思是这几年,您当家的时候,公中亏空,而我母亲的嫁妆里的收益十之五六都被您用老太太的名义收进自己袋子里,这两件事再加上五姐姐这件事,共三件事,     二伯母真的确定让我去跟老太太说?”     孟言茉说着就站起身朝外走。     张氏听完一下跌坐在蒲团上。九丫头是如何知道的?     贪墨公中,损害长辈名声,偷取妯娌嫁妆,这任何一件都够相公休了自己的了。     “慢着,”     “徐嬷嬷,去把我房里的紫木匣子拿过来”。     “是”。     徐嬷嬷是张氏的心腹。     “二伯母,侄女也是想着家和万事兴,才这么悄无声息的处理这些事,您看,你的那些人是您主动召回呢,还是我劝他们回到自己主子身边呢?”     孟言茉看着匣子里的文书,房契田产,嘴角微勾。     她这次是诈的,根据张氏的性格,她管理家事,不可能不贪墨,张氏能把主意打到她母亲的那些库房里的东西上,对于代管理的母亲嫁妆岂有放过的道理?     而张氏要想插手妯娌的嫁妆,只有假借老太太的名义。     姚氏一向最注重自己的名声,如果她知道张氏用的是她的名义来动已故王氏的嫁妆的歪脑筋的话,     姚氏一定会让孟文尚休妻的。     孟言茉没有揪着不放是因为孟文尚休不休妻对她没有好处,还有张氏始终是长辈,到时真的认真追究的时候,她这个一心揪长辈错的小辈,也得不了什么好。     张氏管理这么些年的家也不是白管的,孟文茉可用的人也只有身边的大丫鬟,对于二房的事她也插不进去手,刚才她的话并没有证据。     张氏牙咬的咯吱咯吱响:“我会把人叫回来的”。     九丫头,这丫头片子,来日方长,她不信她还收拾不了这没娘,没爹疼的臭丫头。     “这该给你的,都给了,冬儿的口供,你也该还给我了吧?”     孟言晴瞪着孟言茉怒声道。     “什么口供?”孟言茉歪着头一脸茫然。     “九丫头,你不要得寸进尺”。张氏以为孟言茉这是把好处收下了,把柄还要继续握着,想拿捏着她们。     “哦,想起来了,紫灵,给五姐姐”。     紫灵从刚才那一沓准备给孟言晴“撕着玩”的纸张中抽出一张真的冬儿的口供,递给孟言晴。     “刚才五姐姐不要,我以为五姐姐不在意呢”。     孟言茉无辜的说道,表情一派天真。     张氏母女气个仰倒。           第21章 见祖父,孟公彦 - 谋锦 - 茗沫沫     “姐姐,我也要跟你去庄子上住。”孟言昭满脸委屈的看着孟言茉,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弟弟,我是被罚到庄子上反思的,你要是也跟着去,会惹祖母不高兴的。”     孟言茉把弟弟额前一绺头发拂去,温言说道。     “祖母反正本来就不喜欢我,不高兴也没关系”。孟言昭倔强的表情,赌气的口吻。都让孟言茉心里酸酸的。     她知道弟弟其实很羡慕四哥孟言辰得孟老太太的喜欢,他还小,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只是像得不到糖的小孩一样,那块糖成了他愤恨的对象。     “弟弟,人心从来都是偏的,我们若是像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有去用办法去争取”。     看着弟弟懵懂的表情,孟言茉叹了口气,若不是经历前世的苦难,她又如何明白这个世间从来没有人无缘无故的会对一个人好。     或为利益,或为心中的情感。     “弟弟,你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要想你和姐姐在孟家过得好,只有祖母和祖父的喜爱,和你考取到功名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不能再由着性子,你要好好在孟府里跟着先生念书,每日都要去松岚院和松柏院去请安,记住了吗?”     “可是,姐姐,我们去给祖父每日请安他都没有见过我们啊”。     自从孟言茉重生以来,她每天都带着弟弟去松岚院请安,可是松岚院的大门从来没有开过。     他们也只是在大门外请安问候。     “祖父见不见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去只是成全自己的孝心”。     对着读圣人书的弟弟,孟言茉自然无法说出人心的善变与自私,哪怕是骨肉至亲。     祖父此时怕是把他们姐弟两人认为成那善钻营之人。     实际上,正是如此。     求生之道,唯钻营二字。     “紫繁,把前日刚开的那株花卉带着,我和弟弟去松柏院给祖父告别”。     “是,小姐”。     紫繁知道自家小姐现在可是很喜欢捣鼓那些花啊,草的,最近放在心尖尖上的不是院子里那株长得很像竹子的,据说是山茶的物什,就是小姐几个月前就细细的栽培的一株毫不起眼的矮株。     可是那矮株在昨夜居然绽开了,那红艳艳的,看着十分可喜。     “姐,这是什么花啊?真漂亮,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就是我们府里都没有,更别说这扬州城了”。     孟言昭稀奇的看着紫繁端过来的花盆里的那株花。     这花的花瓣繁复,层层叠叠,花瓣桃红,花瓣边有白晕,株干短小。     “这是山茶花”。     孟言茉淡淡的说道,是山茶花中最珍贵的品种,她为了在扬州府温暖的气候下养成它,费了不少心思。     “可是山茶花都是那普普通通的毫无出彩的品种,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种,怎么这山茶花这么漂亮,是那种很富贵大气的漂亮,就像牡丹一样,不对,牡丹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     孟言昭不解夸张的说道。     “姐,你把这花送给我吧,好不好?”     随着孟言茉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一向腼腆的孟言昭也会向自己姐姐撒娇了。     “你要是喜欢,姐姐再种一株,这一株是要送给祖父的,我就要离开了,不能在祖父跟前尽孝,就让这花陪着祖父”。     孟言茉温柔的笑道。     “那我不要了,姐,这花看着这么娇弱,你一定费了不少心神才养成的吧。我不能让姐姐劳累,姐,你也不要再捯饬这些花草的了,有什么吩咐,让那些下人做好了,姐姐是孟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做那些粗活呢?”。     孟言昭皱着白嫩嫩的小脸认真的说教,那皱起的脸蛋活活像刚蒸熟的包子,白嫩嫩带着褶子。     噗嗤一声。孟言茉被弟弟的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     “好,姐姐都听你的,以后不做这些”。     孟言茉的话带着安抚小孩的敷衍语气,孟言昭显然也听出来了,鼓着双颊,瞪眼看向自己姐姐。     “小姐,十少爷说的是,你还是以后这些活都吩咐奴婢吧,奴婢看着您自己亲手弄那些泥土,实在是心里惶恐”。     紫繁一脸戚戚的说出心里的想法,本来她是不敢劝的,正好十少爷提起,她也好劝两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紫繁真是越来越像嬷嬷了啊,我以后可不是要被你们师徒两人念叨的不得安宁”。     孟言茉捏了捏紫繁的脸颊,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姐,你又这样打趣奴婢”。     紫繁被小姐那明显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又故意转移话题的行为,为之气结。     孟言茉身后的紫苏和紫灵两人垂着眼,并不插嘴。     紫苏本来就不善言谈,现在跟着引泉学习那些阴私手段,越发的沉默了,整个人也像引泉不笑的时候那样,带着阴郁。     静深院刚进的小丫鬟都怕紫苏。     紫灵则是心里伤心,以前都是她在小姐面前自由的说笑,她是最受小姐喜欢的,现在这些都变成紫繁的了。     站在最后面的山重,云水,烟蓑,春暖四名二等丫鬟,或羡慕,或憧憬带着前进的斗志,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走吧”。     孟言茉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世事沧桑后的沉静,又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确实回到了孟家劫难没有来临的时候,     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婢女。     她和弟弟说着笑,和自己信任的人玩笑,享受王嬷嬷的关爱照顾,这样真的很好,像梦境一样美好。     可是,她不能忘记孟府的未来,她要谋划,她要变得不再心软,她真的好累。     *     来到松柏院门前,孟言茉带着孟言昭对着院内遥遥一拜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就离开。     她走上阶前,叩响铜环。     咚,咚,咚,铜木相击,带着沉重与古老,仿佛这是世间遗落的院落。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开启。     露出一条门缝,     “你是哪位?有何事?”     开门的是一名总角小厮,声音中带着冷淡与盛气。     的确,扬州孟家只是孟老太爷不想管,他要是想管,孟老太太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松柏院当差的丫鬟小厮,连孟文冒和孟文尚这些主子都带着一分客气。     孟言茉和孟言昭年龄尚小,也不怪这小厮言语并没有多少敬意了。     身后的紫苏看着那小厮的嘴脸眉头一皱,她原本想着小姐这么尊敬老太爷,可想这位孟府老太爷肯定是位让人敬重的长者。     可是看到这松柏院的一名小厮就这样的行止,紫苏心里不确定了。     孟言茉并没有介意,她前世做过下等人,自然明白那些仗着主子势耀武扬威的奴才。     祖父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看到。     前世祖父在永熙二十九年辞世,恰是长祖父自裁的前一年,是孟家跌落崖底的前一年。     在那一年之前,孟府依然是大明清流之首。     孟言茉甚至怀疑祖父一直都知道在将来,孟府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才在那个时候离去的。     前世,孟言茉对祖父没有任何印象,她只记得家里的姐妹兄弟从来都是离松柏院远远的,只是听堂哥们说过,祖父严厉的吓人。     她记得在祖父六十大寿上曾远远跟在姐姐们身后磕头的时候,看过一眼,长相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候她颤抖了一下。     “这是九小姐,这位是十少爷,你还不请安”。     王嬷嬷在孟言茉身边呵斥道,她在孟家几十年,一般的管事都要敬着她,王嬷嬷哪里看的了这小厮张狂。     “九小姐,十少爷安好,”     那小厮不阴不阳的行礼道,又用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道:“跑到这里来耍主子威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身边的王嬷嬷自是听到了,怒不可遏,就连一向没有脾气的紫繁都是一脸愤慨,紫苏则是一脸平静,只是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泄露了她的情绪。     紫灵低着头,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发现,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受小姐信任的紫苏,她们谁都不是真正的了解小姐。     紫灵只是得出一个结论,凡事看小姐的脸色就是了,现在小姐面色平静,眼波无澜,并没有动气。     孟言昭虽然也是脸蛋气的红红的,可是看到姐姐还没有发话,只好暂且忍着。     “这位小管事,我并不是有意打扰祖父的静居,只是要离家一段时间,不能再来给祖父请安,心中不安惶恐,恰是得了一株花卉,听闻祖父喜爱花草,特来献上,还望小哥通传一声”。     王嬷嬷看到自家小姐对一个奴才这么客气,明显不赞同,轻轻拉了下孟言茉的衣袖。     紫苏听到小姐的话,眼底翻滚的杀意,则是平静了下来。     孟言昭也安静了下来。     孟言茉笑容清浅,既没有对下人客气的自甘堕落之感,也没有虚假的笑意,她的笑容让那名小厮觉得自己第一次被人平等的看待,     小厮脸色有些发烧,眼神也激动了些,没有了刚才的冷淡。     孟言茉知道越是下等人,越是希望被主子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她不是圣人,也不是菩萨,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也不认为世间人人生命相等,     在大明,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     她只是知道刁奴是为了让人止步。     这门房是祖父纵容的吧。     果然,这小厮虽然态度不好,可一听是送花草给孟老太爷的,他在松柏院当差,自然知道,得罪了这些主子少爷,老太爷也许不会怪罪,     可是,要是得罪了这些花草,老太爷一定会治罪的。     更何况,孟言茉没有平常孟家小姐盛气凌人的姿态,这小厮更是心甘情愿的去通禀。     “主子们稍等,奴才这就去回老太爷。”     那小厮此时的笑容和孟家那些下人对孟老太太的如出一辙。     “小姐,您这样软弱对待那些奴才,可是不行,没得纵容了这孟府的下人一个个都没有了体统,老太爷院子里的下人也真是没有规矩···”。     那门房一走,王嬷嬷皱着眉毛对孟言茉说教。     “嬷嬷,慎言”。     孟言茉淡淡的说道。     王嬷嬷住了嘴,老太爷院子里的规矩,哪里是她能说的。     紫灵则在心里恨恨的想到,小姐性子不软,会纵容的你这奶嬷嬷在大庭广众下就对小姐说三说四的?     平时王嬷嬷在静深院就是什么都管,小姐做什么,她也要说两句,紫灵早就厌烦了这老奴的啰嗦,亏是小姐耐性好,由着她唠叨。     大概是因为王嬷嬷那些啰嗦也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小姐,小姐才会这么容忍的吧。     紫灵想起那时她服了紫苏给的毒药时,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的瞬间,小姐眼底的冷淡,那时她真心认为,在小姐眼里恐怕只有十少爷才是她在意的,     可是后来,她活过来之后,她看到小姐对她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对紫繁王嬷嬷她们也很宽容,她就想自己那时也许是看错了。     “老太爷请两位小主子进去”。     那门房恭敬的请到,在前面引路。     这松柏院遍地花草,真是映了那句‘草木森森’的话,扬州府天气湿润,又加上这松柏院长久的没有什么访客,石径上的青石带着点点青苔。     更显得清幽。     穿过长长的曲径幽道,过了月洞门,来到中堂。     中堂周围空地上遍种着松柏,松枝傲骨峥嵘,枝叶庄重肃穆。     厅堂上房是一副《秋山图》,淡墨勾勒出青绿山水,石青色层层染上,浓墨勾勒开醒,点苔提神。     孟言茉最近都在看《易经》,她对绘画并没有研究,也不擅长,但是因为她重生以后逆天的记忆力,看过的书都记得,因此对于以前不通山水画,也能赏析一二。     这副《秋山图》寥寥几笔,就勾勒晕染的如此恰到好处,山水的清幽奇旷跃然纸上,可见是名家之笔。     旁边一副木联,     上联云:风生碧涧鱼龙跃。     下联云:月照青山松柏香。     由这画,这对联,就能看出此间主人隐世自得的心态。     孟言茉心头苦笑,如果可以,她也想隐于深闺之内。     “这‘恨天高’是你从何得来?”一道冷硬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孟言茉的沉思。     恨天高正是那株茶花的名字。     祖父果然是深谙这花草之道,恨天高是孟言茉从《花草物志》上习得养成之法,这恨天高是长在西南之极炎热的大理,离扬州府几千里地,祖父一看便知,可见平时对花草的在意。     孟言茉转身看去,祖父身着竹青纹深蓝色直袍,留着时下学究们都爱留的山羊胡,胡须和头发花白,脸上法令纹很深,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位性格严厉较真的人。     “回祖父,这是孙女自己种的”。     孟言茉低头施礼回道,身边的孟言昭则瑟缩的躲在姐姐的身后行礼。     孟公彦看着这对这些时日一直坚持给自己请安的姐弟,他印象中只记得三房那对姐弟一直很胆小。     前阵子这对姐弟中毒的事,他也从韦一针那里听说了,都是孟家的血脉,他自然不会看着,这才让韦一针施救的。     看到这大的女娃尚算镇定,可这小的实在是太没有出息了,孟公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们扬州孟家嫡枝这一代中,老大被大哥教的唯功名放在心中,老二目光短浅,老三平庸,孙子辈中尚还有一两个可看的,可是,在大哥当家的孟家,就是他都毫无办法,     又怎么指望稚嫩的孙子辈呢?     “你倒是会钻营,知道我喜欢花草,就送这恨天高来讨好我,既然这花已送来,你们就退下吧”。     孟公彦带着讽刺的笑刺痛了孟言昭的心,他和姐姐日日来请安,也是因为对祖父的濡慕之情,祖父现在是以为自己和姐姐就像那些溜须拍马之辈一样,来讨好长辈吗?     孟公彦压根就不信这小孙女能自己种出恨天高,只以为是这孙女的卖乖之言,他故意用这样的语调表情来对待这对尚在幼龄的姐弟,     只看他们是羞愤退下,还是分辨一二,无论何种,都是庸子。他以后也不必再注意。     “祖父说的是,孙女知道祖父喜欢花草,这才潜心研究,只为了孙女的孝心,孙女年幼,不能为祖父做其他的,只想着这花也许能为祖父带来一两分宽心,也算成全了孙女的孝心。     孙女即将去庄子上静养,临行,特来拜别祖父。”     孟言茉说完,就跪在地上行稽首大礼。     行完礼,脸色淡然的低头带着孟言昭退下。     孟公彦没有料到这小孙女居然承认了他的话,还能做的一脸坦然,没有一丝羞愧,话也说得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     他是该说这小孙女的脸皮都快比大哥厚了,还是该欣慰他们孟家终于出了位能顶事的人物?     可惜,是个女娃。     没有任何用。     “你不想去庄子上,这才求到老夫面前?”     看到这对姐弟即将跨过高高的门槛,孟公彦一返平时的不苟言笑,微笑着问道。     他是为了让这孙女现出本意。如果有意来求,做了这么多天的功夫,此时看到自己态度和煦,一定会苦求的。     孟公彦想到这,觉得心底有一丝失望之感。     他一直隐居在此,只是不想看着孟家万劫不复,他态度冷淡,只是不想和这些血脉至亲关系亲密。     说到底,他没有大哥有魄力,虽然他看的透时事,却没有一搏的勇气。     孟公彦鬓角的灰白头发似乎又白了些。     “祖父误会了,去庄子上是祖母对孙女的爱护,孙女怎么会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孟言茉低头恭敬的回道。     她说的一半是真话,她虽然没有料到这时会被祖母罚到通德庄子上去,却是因缘际会,前世她在通德刚好知道一些事情,这次去通德,她正好可以施为。     “祖父若没事,孙女和弟弟就先退下了”。     孟言茉等了半响,见祖父没有其他的问话,低声开口道。     “退下吧”,     孟公彦摆摆手,他暂时也居然看不透这小孙女的作为为了哪般,想到三儿媳妇王氏是自己那时做主让文成娶的,为此,和那姚氏斗了半天嘴。     南陵侯府妄称勋贵,连姚家女都教不好,三从四德,这姚氏就一直没有领悟。     孟公彦脸色不平,愤愤的又回花园去看那株宝贝去了。     也不知道这小孙女从哪淘换的这宝贝,恨天高就是在京城都不多见,这小孙女居然能踅摸到。     孟公彦想到王家,是了,陶然兄从前和自己一样爱好花艺,想来他那位遗孀也学得他的本事了,     陶然是王潜的字,孟言茉的外祖父。     出了松柏院,孟言昭长长的吁了口气。     “姐姐,我倒宁愿祖父以后都不见我们,我们就在院外行礼问安就好”。     孟言茉看着弟弟后怕的样子,心中叹气,     弟弟虽然年龄尚幼,可是俗话说“三岁看老”,现在见祖父这样稍微严苛的人就胆怯怕场,以后又怎么能周旋于官场呢?     罢了,她也只求弟弟能有个功名,以孟家的名望,做一个文人小官,平安富足一生就好。     “弟弟,祖父只是面冷心热,你想,他要是像表面上这样不在意我们,韦一针又怎么会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为我们拔毒呢?还有上次我落水后,韦大夫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了呢?     若不是韦大夫施救及时,恐怕姐姐此时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人人都知道韦大夫只为权贵看病,你我姐弟两人在孟家势单力弱,若不是祖父的面子,韦大夫又怎么会这么尽心的替我们看病?”     孟言茉想让弟弟记得那些曾经对他们有过恩的人,以免自己不在孟府的时候,弟弟被人蒙蔽了双眼。     “姐姐这样一说,还真是,看来我误会祖父了。姐姐,祖父不会怪我刚才的表现吧?”     孟言昭不安的说道,他刚才对祖父表现的既害怕又疏离。     “不会”。     只是会失望。孟言茉这么长久的带着弟弟在松柏院请安,就是想让祖父注意到,实际上也有了效果,郝先生不就是祖父写信请来的吗。     可是今天第一次在祖父面前出现,孟言茉没有忽略掉祖父看着弟弟那一眼中的失望之情。     弟弟心思纯善。孟言茉本来因为要到通德有事要做,想把引泉带着的,现在看来要把引泉留下了。     自己还要见一面那二十名孤儿,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要杀贤妃,也没有打算要杀皇长子齐王,     自己没有打算要为姨母报仇,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不说这是送死的行为,甚至会连累到孟家,成为齐王攻击太子的借口,就说这恩怨本也是适者生存的天择。     前世,她在后,宫为婢,见惯了那些一夕之间得宠失宠的戏码,在风光,悲惨的下面是不见刀剑却让人汗毛倒竖的手段伎俩。     姨母只是不适合在后,宫生存。     帝王的宠爱并不能让她安然的活在皇宫,也许离去是好的,只是最后的美好印象,也被人从皇帝的心中抹去。     姨母和母亲都是可怜的女人。           第22章 孟公茂,孟阁老 - 谋锦 - 茗沫沫     孟文冒马不停蹄,日夜赶路,终于在刑部押解赵令进京之前赶到了燕京。     不是因为非要在赵令到京之前赶到,孟文冒了解大伯父孟公茂,大伯父身在内阁,他要把事情详细的和大伯父说清,这样大伯父才能联络朝臣,利用赵令的事,给予齐王最沉重的一击。     孟文冒是这样猜想的。他也不知道大伯父在这里面有什么文章能做。     燕京位于北方,此时盛夏,太阳没有了江南的含蓄,火辣辣的日头晒得孟文冒一行人皮肤生疼。     “大爷,这已经到平州了,过了晌午就能进京,这日头太毒了,下面的人都快顶不住了,您看是不是休整一下?”     孟文冒院子里的大管事孟良小心的建议道。     大爷这么拼命的赶路,孟良知道肯定是有急事,可是人不是那些畜生,累死拉倒,这下面的弟兄眼看着像那快要晒死的野狗一样吐着舌头,     底下的人不敢吭声,他身为荷香院的大管事,此时不卖人情给底下人,更待何时?     “是啊,老爷,以我看刑部的那些押解差人都被我们甩开百里外了,怎么也争了一天的时间,老太爷肯定会体谅您的,这些奴才们皮厚肉粗,不怕辛苦,可是您一位大老爷,哪里能这样劳累?眼见着这更大的前程就要等着老爷,在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因为中暑累病了啊。”     孟师爷拿出灰绸帕,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珠,语意深情的道。     孟师爷虽然平庸,可因为是孟氏族人,和孟家这嫡枝也是亲近的一枝,他娘又巴结上孟家老太太,因此孟文冒对他倒是信任,一些心腹的话也和他说。     所以孟师爷知道孟文冒这么赶路是为了给老太爷报信,讲详细经过。     那晚的事,孟师爷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令这么小心的人怎么会露了行藏,并让河匪给绊住?     眼见事情就草草收尾,自家老爷前途堪忧,怎么会有黑衣人出来和河运衙门的人还有盐运司的人打成一片?     这才使得老爷凭空捡了个这么大的便宜。     孟师爷的暗示使得孟文冒心情大悦,这江南巡盐御史的职位眼看着他就要收入囊中,他怎么能不高兴?     连带着身体上酷暑难当的热意都消退了不少。     “前面就是平州官驿了,让下面的人都休息一下吧”。     “哎,谢老爷”。     孟良高兴的下去吩咐了,众人一听,提着最后的力气快步的赶路,到平州驿站十几里的路转瞬就赶到了。     驿丞听到外面的动静迎了出来,最近听说东南沿海护国公又打了胜仗,这要是送战报的信差可不敢耽误得罪。     驿丞兴冲冲的带着人出来,看到是一群衣着不显,满身灰尘疲惫神情的外乡人,顿时神情都变得恹恹的,     这每年来京疏通关节的地方官吏太多了,看到为首的孟文冒没有那些在京城有路子的地方官员的嚣张,驿丞更是懒得应付了。     吩咐了杂役一声,驿丞就要离开。     “哎,你这驿丞看到我们老爷怎么也不行礼?还有,我们老爷此时身体疲惫,你赶紧安排房间,准备好酒菜。”     孟良虽然在扬州孟府被老太太的大管事压着一头,可也是荷香院的大管家,而且自家老爷这次上京眼看就要有更大的前程,     岂能容一个小小的驿丞这样慢待?     听到孟良的话,那驿丞嗤笑一声,道:“这位大老爷好大的官威,小吏在这天子脚下当差,别的不多见,封疆大吏,一品大员,二品官老爷,不说见过百八十,也有几十位,不知道这位老爷官职为何?身为几品?”     驿丞斜着眼睛,表情都带着不屑,不过他还不知道孟文冒一行人的来历,因此也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那瞧不起人的神态表露无疑。     “我们老爷可是扬州・・・”。     孟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群快马奔驰而来的人大喝的声音打断,     “驿丞何在?赶紧为我们的马喂饲料,护国公东南大捷,耽误了我等向圣上报喜讯的时机,看你有几个脑袋砍?”     为首的信差把马鞭扔进驿丞怀里,缰绳一甩,砸到了驿丞的脸。     “是,是,众位差爷辛苦。来人,快快备上大块牛肉和冰镇醪酒给众位差爷解乏,还有用库中备存的上等马料喂差爷们的宝驹。”     驿丞笑的谄媚,巴结的说道。     “哼,这还差不多”。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正要抬脚进去。     “你这狗眼势力的小吏,我们老爷可是孟家大爷,是扬州府的知府大人,知道最近整个大明朝谈论最多的苏州布政使赵令贩卖私盐的案子吗,那就是我们老爷一手抓到证据的”。     孟良再也忍受不得这驿丞前后截然两种态度的样子,他们孟家在扬州府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待遇?     只要一提扬州孟家,就是江南提督都要给两分面子,这小小的驿丞算什么东西。     “扬州孟家?可是孟阁老所在的孟家?”     那驿丞小心的问道,扬州孟家不算什么,可是孟阁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然,还有几个孟家?”     “呦,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当年,阁老进京的时候还是住在我们驿站的呢”。     那驿丞亲热的搂住孟良的肩膀,笑容亲切的说道。     孟良嘴角抽抽,     废话,这平州是进京的必经之路,老太爷进京不住这平州官驿,那住哪里?这也算是自家人?亏得这驿丞敢说。     “还愣着干嘛,快,给孟家大爷准备上房,备好水,孟老爷这一路辛苦,冲个凉水澡,保证这身子立马舒坦”。     驿丞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张罗,那为首的要进去的信差,此时倒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孟文冒,然后从鼻孔里冷哼一声。     这人是护国公府的家仆,大皇子殿下的外家就是护国公府蒋家,因此和太子太傅所在的孟家也算是敌对的势力。     太子表面上仁和谦让,实际上很是嫉妒自家殿下,连圣上都知道,要不然怎么会频频的称赞大皇子殿下,而对太子闭口不提呢,     这些都是护国公府的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的,要真是大皇子殿下能得了圣上的喜爱,以后就连他们这些蒋家的下人也被人当成祖宗供着呢。     现在自家主子在东南频频立功,就连这天子脚下的八品驿丞也像孙子对爷爷似的恭敬的伺候着自己。     这家仆怎么能不感到骄傲和扬眉吐气呢。     “你哼什么?我们老爷也是你能看的人,再看,戳瞎你的狗眼,”     孟文冒的人立马对这护国公的家仆放肆的态度怒目相斥。     “哪里来的乡巴佬,也不看看这是到了哪里,京城的官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个三品老爷,还真因为是个人物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可不比江南那下里巴耶的地方,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信差只对着孟文冒的下人说,却影射孟文冒,说完也不看人,带着几名信差就进了院。     “都是些军汉粗人,大爷别跟那些浑人计较,这大热天的,要是真气火过盛可不好”。     驿丞刚才真怕这两方的人马打起来,在他的驿站出了事,当时候上头怪罪下来,真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在那信差还知道厉害,知道他一个低级官差不能得罪这五品的知府大人,也只能在言语上挤兑两句。     “上一边去,会不会劝?”孟良看到自家老爷脸色很不好,把驿丞挤到了一边。     “大爷,您别放在心上,这些粗人懂得了什么,大爷,您身份贵重,跟这样的下等人生气,可划算不来”。     “好了,都把马牵下去吧,休息一下,吃过午饭,还要进京”。     孟文冒当然生气了,被一个小兵小卒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可是,他忍了,因为在这关键时刻,在江南巡盐御史没有确定下来之前,他不能出任何岔子。     平息了心中的怒气,孟文冒想到刚才那个信差的话,护国公在东南的战事一路大捷,连这样一个送信的都趾高气昂的。     而护国公蒋家是大皇子的外家,下等人是最能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的,从刚才那信差的表现,在明知道自己是孟家的人,还敢这样放肆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圣上没有表现出对太子的重视,不然以大伯父既是阁老又是太子太傅的身份,孟家的人走到哪,都没有人敢低看。     孟文冒紧了紧拳头,手心是那六个字的纸条。     就是这个纸条,让他的仕途有了转机,让他在江南的困局有了转机,     码头上的黑衣人,难道也是这纸条的主人派来助自己的?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或者帮孟家?     *     燕京孟府,孟公茂书房     “你详细说一下这赵令的案子你是如何发现的?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孟公茂和孟公彦长相很相似,只是孟公茂苍老的眼珠里时时有精光闪过,里面有着各种揣测和算计,     孟公彦则是带着老学究般的严厉与刻板。     “是”。孟文冒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做官也十来年了,可是在这位一手提拔自己的大伯父面前,他还是有些拘谨。     孟文冒把这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的说了下,连当初孟言茉的丫鬟紫灵引发的孟家的言论风波都前后仔细的说过了。     “伯父,这就是那张字条,这字是极俊,侄儿想写字的人肯定也是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     孟文冒展开那张被他珍视的字条,语气中带着倾慕的说道,他心中对这字条的主人是极为感恩的,不管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受益最深最直接的就是自己。     他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伯父,而且伯父书法造诣也深,在京城见多识广,说不定认识这字的主人也不一定。     孟文冒一直坚信,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的字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     孟公茂看到这六个字的时候,心头大震,怎么会是他?     他现在应该在西北军中啊。     孟公茂教习太子功课,七皇子的字他自然是见过几次的,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身为震动,草书的难,他自然是明白的,     七皇子居然能把草书写的俊逸非凡,潇洒自如。     听太子说,七皇子自幼学习好几种字体,他虽没有见过其他,可这字,他一眼就认出定是七皇子所写。     孟公茂眼神闪了一下,仔细看了半天那几字,语气平静的道:     “这字的确极好,伯父在京多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字,”     “伯父,这字的主人不可能默默无闻的,您再仔细想想”。     孟文冒的声音带着急切,他对这字的主人带着徒弟般的恭敬和倾慕。     “这字如此俊,见过的人不可能忘记,我的确没有见过”。     孟公茂当初肯费心思的提拔他这个侄子,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侄子是懂得感恩的人,要是让这侄子知道是七皇子帮他解了这困局,以后恐怕就会效忠于七皇子。     在孟家的第二代中,也只有这个侄子尚有几分灵根,就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守成有余,过于平庸。     他要的是孟家年轻一辈中能有为太子出力的朝廷大员,可不想孟家的人对七皇子有了报恩之心。     虽然七皇子一直表现的骄奢荒唐,京城里也一直都他的风流之名,可是孟公茂不放心,如果七皇子真是那荒唐之人,又怎么能想起去军中历练?     七皇子这些年的行为,恐怕让所有人都忘记七皇子小的时候是如何的聪颖,     偏偏太子对这个弟弟还甚为爱护,只说七皇子去西北军中是贪玩。           第23章 计划与关系 - 谋锦 - 茗沫沫     “伯父,我来的时候,在平州的驿站碰到东南战报的信差,这次护国公又立战功,圣上会不会对皇长子另眼相看?”     孟文冒远在扬州,对京城的形势并不清楚,不过他想圣上既然会重用护国公府,显然是为了给皇长子积势,太子的储君之位是因为明氏祖宗之法,并没有见得圣上对太子是多么的信任重用。     “这些你先不用操心,你现在只需要准备好做江南巡盐御史,你回扬州后,对于你当年的同科,和会考的恩师们要多多的走动,不要连这些都要我替你操心。”     孟公茂皱了皱眉,圣上的心思他也不懂,对太子说的上是宽待,但对其他皇子同样很喜爱和重用,最受宠的就是七皇子,这也是孟公茂担心的地方。     “我记得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曾兼任江南学政,也算的上是你的授业恩师,这次你进京,恭敬的递上门帖,去拜访”。     孟公茂恨钢不成的提点道。     “可是,伯父,杨大人任江南道御史的时候,曾兼任江南学政,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有功名在身,怎么称得上是杨大人的门生呢?何况,杨大人也没有出任过科举审卷座师,这样是不是太牵强?”     孟文冒为难的说道,文人以名声为重,他这样攀龙附凤,会为江南那些学子们所诟病的。     “榆木,什么是攀关系?没有‘攀’,哪有关系?”     孟公茂在官场几十年,已经没有年轻文人的意气,官场就是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关系网错综复杂,要想在官场混得风声水起,没有人捧,没有人跟,是绝对不行的。     “杨志恒大人如今深受圣上的垂青,他说一句,顶都察院的那帮人说一天的,要是你能入了他的眼,这江南道巡盐御史的职位,加上你在这次案子中所立的功,位子一定是你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前程是自己挣得,你要不要去杨大人府上,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听闻杨大人的小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记得逸儿也是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如果能得到这门亲事,何愁我孟家以后不飞黄腾达?”     杨志恒以耿直闻名于朝野,就是圣上都给他半分薄面,如果能把此人争取到太子的羽翼下,在圣上面前也能为太子弹劾大皇子等人的僭越。     孟公茂在心里权衡着这桩婚事的是否可行,会为孟家和太子带来哪些好处。     只是杨志恒那木头,平时的时候都是闭门谢客,就连他也不得登门之法,这才想起侄子孟文冒还有这层关系,只希望这侄子这次能出点力。     “伯父,逸儿资质平庸,怕是配不上杨家的千金”。     孟言逸到了说亲的年龄,陈氏也一直留心江南和京城的名门千金们,这杨家千金的贤名,孟文冒也听陈氏说过几回,     这样出色的一位女子怎么会甘愿嫁给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儿子,而且逸儿还是庶子,这要是提起的话,只怕杨家会认为自家是在看不起杨家。     “逸儿那孩子纯厚,我看就很好,杨家只是寒门,出了杨志恒之后,这才崛起的,一个没有什么家风底蕴的杨家,和我们孟家结亲是高攀了”。     杨志恒是永熙元年的状元,出身寒门,凭借着耿直和自身的才华深得明武帝的赏识,杨家如今说是世家,只是崛起不过短短二十载,和百年世家孟家相比,的确是不能相比的。     “伯父,这件亲事还是从长计议,如今我先拜访了杨大人,再做打算,您看可否?”     孟文冒不敢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只得委婉的说道。     “也罢,这件事急不得,你今日歇一晚,明日就去拜访杨大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见到杨志恒。”     “是,伯父”。     孟文冒低头沉重的回道。祖父下了这样的命令,他就是跪也得把杨家的大门跪开。     “对了,那个九丫头还是老几的,你母亲是怎么处罚的?”     孟公茂把正事说完后,想起来那个给孟家惹了大麻烦的丫头,孟言茉。     “是扬州孟家行九,言字辈,单名一个茉字,族中大排行,是行十七”。     “母亲罚她到通德的庄子上静养”。     “我不管行九,行七的,这女子再敢犯错,那就不配作为孟家女。”。     听到伯父的话,孟文冒心中一凛,伯父的意思他明白,或者是所有像孟家这样的书香世家都明白,族中若是有为家族带来蒙羞的女子,一般都是暴毙而亡。     “这九丫头既然去了庄子上,我看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回去跟你母亲说一声,这是我的意思,到了及笄时,找个小家族没有在朝中做官的,就发嫁了。这样的女子不为我孟家带来祸端就不错了,还想指望着联姻到助力,真是可笑。”     孟公茂身为孟家族长,自然知道通德庄子是个好去处,他只以为是姚氏看这个孙女相貌不错,想着以后嫁个小士族呢。     姚氏是他亲自说给孟公彦这个恃才傲物的弟弟的,姚氏那贪图便宜爱计较的性子他如何不知道?想必是看重了这九丫头身上的某些好处了吧。     当初他看中姚氏,更多的是因为南陵侯府,还有姚氏的势力性子和弟弟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正好互补,     哪知道这姚氏这么目光短浅,且好妒,孟文冒这个侄子的生母的事情,他就不想计较了,毕竟也是他们孟家有错在先,可是,姚氏不该祸害他们孟家的子孙,     孟家这活着的第二代子孙中,就孟文冒还是个可塑之才,姚氏当年明里暗里的打压,他那个活宝弟弟又真的不管,他这才出手,把这个侄子提拔起来。     “这话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别让她真的以为这扬州的孟家就是她的天下了,告诉她,她也得冠上我孟家的姓,死了也是葬在我孟家的祖坟地里。”     “是,伯父”。     孟公茂想起以前的事,又想着姚氏管着的扬州孟家一直都帮不上自己,这才把心中的怒气说了出来,一时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     不过看侄子低着头,似乎并没有细想刚才他说的话,这才释然。     孟文冒虽然心中讶异伯父对母亲的意见,可是长辈的话,哪有他质疑的权利。这只低着头听吩咐,就不会错了。     “好了,你连夜赶路,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记住我吩咐你的事”。     “伯父,侄儿这先告退”     孟文冒施礼退下。     *     扬州府,孟家佛堂。     “母亲,你为什么要把那些铺子和房产交给孟言茉那个臭丫头”。     看着孟言茉一脸得意的离开,孟言晴气急败坏的像张氏叫道。     “你还怪我,要不是你做事不够细密,被那臭丫头抓住了把柄,你娘我会受制于人吗?”     张氏向女儿同样埋怨道。     “都是雁璇和以彤安排的,娘,她们两个不是你以前得力的臂膀吗,怎么做个事出了这么多的纰漏?”     孟言晴皱着眉说道。亏得自己如此信任这两名大丫鬟,却是如此的不济事。孟言晴心中嗤之以鼻,看来以后,还得她亲自动手才行。     “不该啊,以前这两个丫鬟做事很稳妥的啊,就连你爹以前那几个受宠的小妾,都是这两个丫鬟出主意・・・”。     张氏猛然住了口,这些话和还未出阁的女儿说,实在是不妥当。     “那你说,孟言茉这臭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孟言晴没有注意母亲的异样。猛的灌了一口茶,却太烫,“噗”的一声都喷了出来。     “咳咳咳”。     “你们都是死人啊,没看到小姐被烫到了,还不拿冰块过来”。     张氏赶紧从蒲团上起身,赶到女儿身边拿帕子替她擦衣服上的水泽。一边怒斥伺候的丫鬟们。     小丫鬟唯唯诺诺的退下,跑去拿冰块。     “这茶是谁沏的?”     张氏厉声喝道。一名小丫鬟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跪下。     “回,夫,夫人,是奴婢”。     “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撵出去。笨手笨脚的,能干什么”。     张氏吩咐了一声,也不顾那小丫鬟哭天抹地的,就在佛堂里和自己女儿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娘,你说这九丫头身边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孟言晴根本就没有被烫到,她喝道茶水,直接就吐了出来,茶汤也都喷到对面站着的丫鬟身上,     再说,茶水也没有多烫,大夏天的,那些伺候茶水的丫鬟自己端茶壶还嫌烫手,又怎么会上过于烫的茶水呢?     “有可能,燕璇和以彤在我身边多年,行事,我还是放心的。我看关键还是在那个叫冬儿的身上”。     张氏为了牢牢的握住已故妯娌王氏的嫁妆,在静深院放了不少眼线,被孟言茉扫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名隐地很深的眼线没有暴露,这还是她递回的消息。     “冬儿的家人,你都拿住了吗?”张氏看着女儿问道。     “这还用母亲问。自然是让冬儿不敢轻易背叛”。     “可是,她就是背叛了,不然,我不信,那些人会一起被撵出了静深院”。     张氏沉吟着说道。     “母亲,反正那臭丫头也被祖母撵到了庄子上,我看没有个几年是别想回来了,说不定要嫁人的时候才能回来呢”。     “瞧你这嘴上没把门的,这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说的?仔细周嬷嬷回头罚你”。     “哎呦,我的娘,你就不能看我高兴会,偏提那个严厉过人的老妇”。     孟言晴被周嬷嬷拘着学规矩,很久没有可以像以前一样无所顾忌的说话做事了。     “周嬷嬷是你祖母亲自给你挑选的教养嬷嬷,听说在宫里连皇后都是夸奖过的,你可千万别失了分寸,在言语上得罪了她”。     张氏还指望着女儿以后嫁入世家大族,说不定还能嫁进皇家,因此对女儿的教养格外上心。     “好了,知道了”。     孟言晴怕母亲唠叨,赶紧告饶。     “母亲,你放心,虽然这次让那臭丫头占了点便宜,可是我手上还有她的一件重要物件,她老实的呆在那庄子上,等以后我心情好,不与她计较了,这事便罢,要是她敢回来,再讨好献媚祖母,哼哼,我一定替她找个好夫婿”。     “你这孩子,还说这话”。     张氏怨怪的瞪了一言孟言晴。     孟言晴向来不把母亲对自己的责怪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害怕了。此时招招手,示意自己母亲附耳过来,     张氏疑惑的把头靠过去,孟言晴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张氏眼神越来越亮。     “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如此,方能解我母女两人心中的怒气”。     “这事不会再有什么差错了吧?”     张氏经过这次的事,不敢再对孟言茉小瞧,这臭丫头,人不大,心眼不小,就连燕璇和以彤都斗不过她,张氏对自己的女儿很不放心。     “娘,您就等着看吧,那臭丫头当时淹的三魂去了七魄,哪里还能想起这样的小事”。     孟言晴对于母亲对于自己的不信任,很气愤。     不就这一次让她占点便宜吗,不还是差点被自己给淹死。那些嫁妆进益,就当是给她烧纸钱了。     “女儿你放心,你当娘这些年关键是白给的吗,那臭丫头年小不懂事,真以为嫁妆在手,就有那些黄金白银的送上手?这嫁妆里的铺子和田庄早就姓张不姓王了,那些管事的,全都是你娘我精挑细选的人,绝对的心腹”。     张氏骄傲的对女儿说道。     “娘,你要是连这点手腕都没有,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娘了”。     孟言晴毫无仪态的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道。     安插自己的人管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铺子和田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吧,真不知道,母亲在骄傲什么?     “夫,夫人,您,您要的冰块”。     小丫鬟端着一个冰盆上来,战战兢兢的回道。     刚才代儿姐姐被打的鲜血淋淋的样子,在这小丫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夫人拖下去打一顿。     “放这吧,瞧你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以后到柴房去当差吧,我房里可是见不得你这样畏畏缩缩的丫鬟”。     柴房里都是粗使丫头,哪里能比的了夫人房中伺候丫鬟们的金贵,周围低着头伺候的丫鬟都为这名倒霉的小丫鬟叹气。     这小丫鬟却舒了一口气,她宁愿去柴房,也不想在夫人房里当差了。     “是,夫人”。     那小丫鬟带着雀跃的心情去柴房报道了。     “母亲,您就是太心善,你瞧那小丫鬟的样,伺候您是她三生修来的,她还不乐意?这样的贱婢就应该把她卖到勾栏院里去,”     孟言晴撇撇嘴道。     “晴儿,”     张氏为自己女儿口中吐出那污秽的地方大惊,孟家女儿知书达理,连说解手的时候,都是扭着帕子不好意思的说是更衣,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的说出那种地方。     看到母亲的脸色,孟言晴知道母亲是真的生气了,     “好了,这回我真的知错了”。     孟言晴小意替母亲揉捏着肩膀,这些日子,张氏抄写佛经,肩膀真的酸痛了,     看着女儿这么贴心,张氏心中的惊惶和怒气也消退了,     “晴儿,你要知道孟家家规甚严,对女子要求也更严,就是你外祖父提起孟家来,也是赞不绝口,你时刻要记得你是孟家女,可不能在外面丢了孟家的颜面”。     张氏的娘家是扬州府清远县的知县,张知县也是科举出身,就是仰慕孟家的清名,这才不惜为孟文尚做个假功名在身,压上官家前途,也要和孟家结亲的原因。     不能在外面丢孟家的颜面,那在孟家府内就可以?孟言晴嗤之以鼻,孟府的情形,大伯母一心只管大房一房,自己母亲贪着三房的嫁妆,老太太只管自己过得好,不管子孙儿女,这些就是孟家的规矩?     “晴儿,你听到了吗?”     看着女儿不说话,张氏重新叫道。     “母亲,我想到可以让你重新掌家,让大伯母被祖母申斥的办法了”。     为免母亲再对自己唠叨,孟言晴看着桌上的冰盆,转移话题道。     “哦?什么办法?”     张氏现在最想的就是出佛堂,因此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母亲,你看这冰盆里的冰,和从前你管家的时候相比,有什么不同?”     孟言晴神秘一笑,指着桌上的冰盆道,     张氏看着青花瓷盆里的冰块,看了半天,道:“都是冰,能有什么不同,女儿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娘,你就不觉得今年冰釜里的冰块都是小碎块,看,这冰盆里的简直就是冰渣渣,”。     孟言晴捏起瓷盆里的冰渣递到张氏面前。     “娘,你说这冰是大块好,还是小块好?”     “当然是大块了,这夏季炎热,冰窖虽然密封,在夏季的时候还是大冰块容易存储”,     “那你说,大伯母为什么不用大冰块,而用这小冰块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为了省钱”。     张氏一下抓住关键,不过接着她便疑惑了,     “公中过夏的置冰钱是足够的,你大伯母没有必要这么节省啊”。     “娘,那是因为你不缺钱,所以不能理解,我外祖父给你陪嫁了这么多的嫁妆,你想大伯母她的娘家,不但不能陪嫁给她好的嫁妆,说不定还要她补贴,这节省下的冰钱,说不定就是她补贴给她的娘家了”。     “娘,你请账房先生来算一算这账,到时候,还怕祖母不放你出去,把大伯母给关起来?”     孟言晴得意的摇头晃脑。     “你这个小机灵鬼”,张氏把孟言晴搂进怀里一顿搓揉疼爱。           第24章 求见 - 谋锦 - 茗沫沫     寅时刚过,孟文冒就起身洗漱,厨房里都还没有开始做早膳,孟文冒就带着几名下人就上了街上。     到了街上所有的大茶楼饭馆都还没有下门帘,孟文冒也不挑剔,就让人在小摊贩买了几个肉馅大包子。     孟文冒一身石青色儒生长衫,头戴同色逍遥巾,一副书生文士的打扮,他这是要执弟子礼去拜见杨志恒。     孟文冒亲书的拜访门帖已于昨日就送至杨府,杨府的门房回,他们老爷今天并不见客。     今日是休沐,孟文冒这么早就前往杨府,一是为诚意,二就是为了堵住杨大人。     他虽远在江南,也知道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杨志恒是位清名在外的正直御史,从不与朝臣交往,铁笔也向来无情。     他昨日命孟良出去打探杨志恒大人的性情与喜好,只得了这些,另外,这位杨大人还有个名号叫做“杨铁嘴”。     可想而知,这位杨志恒大人是多么难以结交之人。     孟文冒来到孟府门前,止住了正要去和门房搭话的孟良,亲上前来温和的对那门房道:“劳烦这位小哥通禀一声,就说是学生孟文冒进京特意来拜访恩师”,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眼孟文冒,可能是觉得孟文冒不像是那些有意来结交的大臣,所以也没有太多刁难,道:“这位先生稍等,容小的进去回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门房派去的小厮就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显然是看孟文冒不像表面上这么的可信,居然也是那奸猾之辈。     “我们老爷说了,他从来没有一个叫孟文冒的门生,还请这位爷,您请回吧”。     “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学生仰慕先生风姿,杨大人又何必拘泥于师生之间的缘分,投了缘,也许前一刻,或者下一刻我即为先生的门生,又何来从没有或者有过的区别?”     孟文冒言谈暗藏禅机,那门房和小厮只听得眼晕耳花,也不细想孟文冒的话,只嚷道:“你这书生,恁多聒噪,怪道我们老爷不耐烦见你,就是我们也被你搅得不安生,快,赶紧走,别在这里讨嫌”。     那小厮是杨志恒的书童,平时跟着自家主人见多了达官显贵,并不耐烦应付这穷书生。     “你这小厮真是白长了一对眼珠,我们老爷可是···”     孟文冒拦住欲自报家门的孟良,摇着头叹气道:     “罢,对牛弹琴,不是牛蠢,而是弹琴之人迂腐,我与你们费这些口舌,也真是自讨没趣,只是杨大人用你们这些鱼目守门,真是白白埋没了杨家的门槛”。     孟文冒换上儒生打扮,还真的有了书生的谈笑怒骂的逍遥之态,这没有明指,却骂门房小厮为牛,杨志恒大人不懂用人的话,倒是高明。     门房里面一名小丫鬟扮作的小童,把府门前的事情听了个遍,悄悄的退下,往内院前去。     孟文冒走下府门前的石阶,走到阶前,深深弓下腰抱拳作揖对着杨府的中门,杨家的门房们以为他这是行礼后,就要离开,     哪知道,孟文冒一直保持这几乎作揖到地的姿势不起来。     众人都小声的议论,     “别管他,每日求见我们老爷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过一刻钟,他自然知难而退,理他作甚”。     一名门房不以为意的道。     “就是,现在的书生们真是如市井中人一样豁的下脸面,哪有这样强硬求见的?”     慕名杨志恒的书生学子虽多,大部分递上求见的帖子回复说杨志恒没空的时候,一般都没有人再来求见,     哪里有像孟文冒这样的,先是递上门帖,已经明确告诉他,杨志恒没空见,但还是前来,现在又这样的一副姿态,在大明朝,孟文冒也算是第一人了。     *     杨府内院花园,     一阵悠扬的古筝清音伴着清晨的鸟鸣,别有一番幽静的意境。     一曲结束,那扮作小童打扮的小丫鬟一双眼珠极为灵动,一眨一眨,像欢快的鸟儿在歌唱。     那小丫鬟上前,绘声绘色的把刚才府门前发生的事描述出来,原来这小丫鬟还有一项绝活,就是能把描述的说话人的语气和神情都模仿个**。     此时她正模仿着孟文冒讽刺那门房和杨家的话,孟文冒那文人特有的言语讽刺的表情也学得极像。     “小姐,那书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小丫鬟是杨家小姐杨羽柔身边的二等丫鬟,名叫巧乐,为人机灵,又善于打听和模仿,因此在杨羽柔身边颇受宠信。     说完后,巧乐就问自家小姐那话的意思,她只觉得那不是好话,并不懂是什么不好的。     杨羽柔听完巧乐的叙述,轻轻拨动一声琴弦,冷笑一声道:“孟文冒倒是好口舌,居然管起我杨家用什么样的人来了。“     巧乐迷糊的看着自家小姐,她怎么觉得更糊涂了呢。     “我爹那里什么说?”     “吟雨说老爷看到那求见的名帖时,倒是夸赞了那字,听到是扬州孟家大爷时,沉吟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不见”。     吟雨正是刚才那随门房出来的书童,平时都是在杨志恒书房伺候的。     杨志恒偶尔接待一两位当朝大臣,都是在书房议事,因此吟雨并不是一般的杂役书童,还是一位比较有见识的。     杨羽柔知道,父亲是准备借着江南苏州布政使赵令的案子弹劾大皇子和护国公府的,犹豫要不要见孟文冒,也是想更清楚这件案子的始末。     父亲对于这些朝事从来不瞒着她,官衙的邸报她也都是过目参与的。     父亲这次的弹劾,她保留意见,因为在她认为,父亲一直是在圣上心中是纯臣的楷模,这赵令的案子一闹出来,父亲弹劾皇长子,这才是正常的。     可是,杨羽柔又觉得太子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圣上对太子的任用,都让杨羽柔觉得储位虽稳,但总是让人感到不安心。     太子以贤明闻达于朝野,对人宽待,在大臣中间也很有好名,可是宽容和贤明还有一个近义词,那就是庸碌,     因为庸碌,所以宽容的任由身边的人代替他来做事,     因为庸碌,所以没有自己的主意,身边的幕僚,太子府的詹事出的主意,计策都是好的,所以贤明。     这些她都和父亲讨论过。     父亲的意见是紧跟圣上的脚步,圣上此时表现得对所有皇子一视同仁,那他就要同样,谁有错,他就弹劾谁。     对于父亲的见解,杨羽柔深深钦佩,按照她自己的意见,此时就应该选择一位最有前途的皇子来下注了。     杨羽柔想起那位自幼在京城有神通之称的七皇子,如今却远在西北,杨羽柔摸不清根底,所以也没有判断。     如果要下注,无疑,这位七皇子是最值得下注的,因为这位是除太子之外的,唯一的嫡皇子,是具有继承大统资格的血脉。     可是这位皇子在这几年间偶尔从西北军中回来,也只是在京城留下了风流韵事,并没有任何的过人之处,让所有的人都在感叹“伤仲永”在大明也发生了。     杨羽柔想着这些事,去给父亲请安。     早膳只有两碗米粥,和几碟小菜,父女两人都吃的很清淡。     杨羽柔母亲早逝,家中父亲也只有一两个妾室,父亲对于女色并不上心,只醉心于朝廷政务。     父女两人同桌用完早膳,来到书房。     “父亲,那孟文冒还在府门前深深的作揖,一动不动”。     杨羽柔和杨志恒两人似乎连喝茶的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他要如此,为父奈何?”     杨志恒不以为意。     “父亲,此时已过辰时,我们府地处京城东,府外就是百花井街,人事喧闹,这些小贩虽然做的都是花草这样小雅的生意,但也都是市井小民,最爱嚼是非,     任由那孟文冒在府前作态,恐怕会传出父亲倨傲不礼的污名”。     杨家向来以节俭为家训,又加上当初选宅的时候,父亲说东城虽为平民聚居的地方,可是此处百花井街,宅府隐与百花之中是何等的雅事?     这才使得杨志恒虽为二品左佥都御史却身居东城的原因。     一般京城二品以上的大员都住在内城中,内城靠近皇城,就连上朝都进了很多,     “为父向来不结交朝臣,这才朝中皆知,我儿今日怎么替孟家说起话来?”     “不是我替孟家说话,女儿从来不认识孟家的人,怎么会替孟家人说话?只是,父亲,过犹不及,父亲如今在圣上心目中已是耿直不厄的形象,但不是连人家都如此的放低姿态在我们府前求见,父亲若还是拒不见,就会显得刻意,可能会让人觉得父亲是故意这样做的,那么对父亲纯臣的形象是很不利的”。     杨羽柔纯粹是就事论事。     孟文冒今天就胜在他能放下脸面这样低姿态的求见,杨羽柔倒是觉得低估了他,如果孟家都是像孟文冒这样的人才,倒是有资格成为他们杨府的盟友。     “我儿说的有三分道理。这样,为父把他请进府,他不是说是为了仰慕我的清名前来,只为了尽心,那我见不见他又有什么关系?只按礼数招待了他就是”。     “父亲这一招,以己之盾攻己之矛果然高明”。     杨羽柔真心的说道。     父亲如果见了,就是坏了规矩,以后真的有那几个小吏豁出在朝中的名声不要,求见在杨府门前,父亲倒是被动了。     如今把孟文冒请进府,却还是等于让他白来一趟,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用这么无赖的招数。     不错。     *     杨羽柔想的不错,此时,朝阳高高升起,盛京笼罩在一层金沙一样的光辉中,刺眼,炫目,淡淡的灼热。     孟文冒额头开始滴汗珠,他保持着这一揖到底的姿势,腰都开始酸了,他觉得那不是腰,就是一块折了的木头一样。     百花井街的小生意人都开始把自家品种繁多的花草都摆了出来,噪杂,花香,扑面而来。     “咦?那是来求见杨大人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求见人的。杨大人可不是这么好见的,这书生怕是要白费功夫了”。     一名小生意人,弓着腰搬出盛开的海棠花盆,放下,看到杨家门前的孟文冒,嬉笑着说道。     “正是,杨大人耿直,从来不和这些大臣啊,什么权贵的结交,为咱们大明说公道话,正直话,这想求到杨大人面前的人,真是打错了算盘”。     “花老三,你不懂,别瞎说。你看那书生的打扮,是大臣吗?是权贵吗?那人如此恭敬的求见杨大人,我看这心诚的很,你看那作揖作的多恭敬,我听说那些读书人是最在乎这些礼数的,这么深的礼,也只有对爹娘和恩师才会这样的了”。     “那对皇上呢?”     “废话,对皇上,当然是跟咱们老百姓一样,要跪拜的,皇上那都是真龙下凡,我们凡人见到神仙,哪个不磕头?”     “听老哥这么说,还真是,这杨大人真是太不近人情了,这见一见也没有什么,说不定这书生只是仰慕杨大人,就想当面对杨大人作个揖,也说不定”。     “就是,受人一礼,也不会妨碍了杨大人的威名,这杨大人也太不讲情面了。你瞧那书生热的,那汗珠只滴,又是站在大太阳里的。     花老三,不如把你家那新长成的小青松的盆栽去送给那书生遮遮阳好了”。     “你怎么不把你家的那株玉竹的盆栽送过去遮阳?”     “那你送我就送”。     “好,你送我就送”     “那行,一块送,走着”。     两名身壮的小贩一人搬了一盆盆栽就往孟文冒前去。     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虽然嘴碎,爱计较零碎,却有着哪些世公大族没有的良善。     正在这时,只听杨府的大门“咯吱”,“咯吱”门轴生锈的声音响了几下,大门打开,还是那名书童吟雨。     “孟大人,我们老爷请你府中用茶”。     孟文冒听着吟雨的音量,显然是要周围的人都听见,看到那些淳朴的小贩,眼中从同情敬佩到果然如此的看不惯,     孟文冒心头苦笑,他这样逼人家接见,也不怪人家故意让自己的名声先在京城散开。     “嘁,花三哥,亏咱们还替那书生担心别热坏了,原来人家是乔装打扮的官老爷,”     “我说杨大人怎么不见呢,果然是那官老爷有事犯在杨大人手中了,这才来求情,还化妆成书生的模样,真是阴险,怪不得人人都说官场上的老爷都长了三个心眼”。     “我听刚才那杨府的人叫那书生孟大爷,京城的孟府做大官的,莫不是孟阁老府上吧?”     京城的百姓身处天子脚下,这些目不识丁的小贩们也是知道孟阁老,孟公的清名的。     “孟家的大爷?那是谁?”     “管他是谁,反正这孟家看来也不是传闻中那样清正的书香之家,这样算计求见的人,他的家族又有多清贵?”     ···     *     孟文冒已经是第五杯茶水下肚了,     “孟大人,您还要续茶吗?”     吟雨看着孟文冒那不适的样子,心中坏笑,     喝了这么多的茶水,不信你不要去方便,看你有没有脸说。     “这位小哥,不知道你家大人现在有时间了没有?”     孟文冒着第五杯茶喝完,才想明白,人家哪里是要见自己,明明是怕自己在人家门前,影响了人家的威名。     “哦,您稍等,我去问一下”。     吟雨在孟文冒第五遍问起的时候,第五次如此的回答,在回来时同样带着一壶茶,和同样的回答,     “我们老爷很抱歉,还需要孟大人再稍等片刻。孟大人,别客气,再喝杯凉茶吧,生津解渴,还防中暑”。     孟文冒终于是忍不住内急了,也不顾体面,反正他今天面子丢的都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的了。     “这位小哥,不知道净房在哪里?”     “大人是要更衣吗?”吟雨故意的打岔道,     “不是”。     孟文冒只用眼神表示,第一次来到别人家里,就如此的失礼,实在是孟文冒这几十年没有的经历,这让他的脸皮有些发红。     “哦,我知道了,大人是要出恭啊,您直说嘛”。     吟雨忍着笑,半天,做恍然状,     孟文冒一张脸都憋成了虾子。     解决了人生大事,孟文冒觉得自己终于又可以自在的呼吸了。     坐在椅子上又喝了五杯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孟文冒驾轻就熟的自己就去了净房。     回来后,又继续喝茶。     反正他进来了,总的向杨大人讨句话,不然没办法像伯父交差啊。     *     “老爷,这孟家大爷真是太不要脸了,就赖在咱们厅里了,那茶水不要钱的往肚子里灌,真把咱们杨家当成茶馆了”。     吟雨一脸气愤的向自家老爷和小姐禀报厅里的情形。     “这孟阁老倒是后继有人啊”。     杨志恒呵呵一笑。只是这后生和老狐狸一样的孟阁老相比还显得稚嫩,这不就是替老狐狸来打探消息来了吗?     想必这回头孟家的名声再受损一点,老狐狸又得怨到他那位傻侄子身上。     “爹,我看这孟文冒倒是能结交的人物。能豁的出文人的面子,又本性醇厚,加上尚算心有沟壑,这样的人稍加培养,以后也能替爹出面做那些爹不适合出面做的事”。     御史本来就是皇帝手中绳子里牵着的狗,谁惹圣上不高兴了,就得咬谁。但是这狗不是谁都能扮演好的,     既不能做那种善恶分明的本性狗,只捡恶人咬,又不能做疯狗,逮谁咬谁,不然不止得罪了人,连自己的主人,皇帝也得厌烦了自己。     御史也是有派系的,随着朝臣的分派而分派,互相盘咬对方阵营里的大臣。     杨志恒爱惜羽翼,不想与那些弹劾自己的御史狗咬狗,一嘴毛,弄得自己都跌份。     所以杨志恒还需要一个有家世背景,能替自己挡替一些那些恶意中伤的话的人,俗话说,三人成虎,总是任由那些人在圣上面前诋毁自己,总归是对自己损害的。     “可是,孟家是站在太子背后的,”     杨志恒犹豫,如今朝中大皇子明辉,五皇子明焌,一个在大权在握的兵部,一个在人脉所在的吏部,只有太子还在御前听政,只听不言。     圣上这些举措的用意都使得朝臣们摇摆不定。     “父亲不是要弹劾赵令和护国公府吗?无论如何,这大皇子一派,父亲都得罪了,还不如卖太子一个人情,奏明孟文冒这次在赵令案子里的功绩,这江南巡盐御史总是要有人去做,不是大皇子的人,就是太子的人。”     “我儿怎么忘了还有五皇子呢?”     杨志恒含笑看着女儿道。     “父亲是在考我吗?五皇子行事锋芒毕露,吏部如今有多少都是五皇子的人?就是皇上容得下他,太子容得下吗?”     “哈哈哈,我儿憾不为男儿啊”。     杨志恒又是欣慰又是遗憾。     “爹,女子又如何,武周不也是女子吗?”     杨羽柔豪气的话使得与她柔媚的长相成了截然相反的样子。     “我儿有志气”。     “吟雨,去告诉孟家老大,就说老夫今日乏了,告诉他,他想的,老夫会助一臂之力,来日不要忘恩就好”。     杨志恒是要那老狐狸记得,不要整天的算计着自己,怂恿那些小御史整天的盯着自己。     孟公茂不就是想把自己逼得,投入太子的阵营吗?     他这次就做个顺水人情,下回照样弹劾太子派系的人。太子就不动了,原因无他,太子虽平庸,但也没什么失德之处。     他就是这样谁都不沾,才能入了圣上的眼。     *     吟雨趾高气昂的把杨志恒的话转述给了孟文冒。     孟文冒再好的脾气,被人从早晨到晚上晾了一天谁都有脾气,也不知道是喝水喝傻了,还是太阳光晒晕了。     留下个字条给杨志恒,二话不说的就从杨府告辞。     吟雨把孟文冒离开的情形告诉自家老爷,并把纸条递上。     杨志恒疑惑的打开,他在想孟文冒就算不感恩戴德,也不该如此的有底气离开啊。     打开字条,六个大字映入眼帘,     “砰”的一声,是他手中的茶盏掉碎在石板地上的声音。     孟文冒离开后,才后悔,他当时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怎么会把那纸条交给杨志恒呢?     伯父吩咐他,那纸条的事情谁都不准提起,让他烧掉的。     他只是不舍得这么好的字被烧掉,而且他潜意识的觉得这字的主人是他的大恩人,是他的主子,     他相信这字的主人绝对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所以才会在受到杨志恒怠慢,和嘲讽的话语时,把那张纸条当成是自己的依仗而拿出来的吧。           第25章 父女密谈 - 谋锦 - 茗沫沫     “父亲,您怎么了?”     杨羽柔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么失态的呢。从小父亲在她的心里就是无所不能的,不管是在朝政上被皇帝训斥了,还是被皇帝褒扬了,在人前父亲的形象甚至是木讷,不会转弯的,     可是她知道,一切,父亲都看的清,一切都是父亲料到的。     “你看看这几个字”。     杨志恒一向很自负,他自认为他能在御史的职位上深得圣上荣宠十几载,是因为他有异于常人的敏锐,他知道圣上心中的想法,能提前替主子解决麻烦。     可是在皇子中有一个人,他从来就没看透过。     大皇子明辉,性格坚毅明断,优点是有魄力,有裁断,缺点就是有些刚愎自用。     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明璋温润贤明,待人谦和有礼,缺点是资质平庸,没有大主意,耳根软,     五皇子明焌才能出众,美中不足的就是做事急躁,急于求成。     七皇子明耀···,     如他的名字一样,他也许是圣上皇子中最耀眼的一个,从小天资过人,六岁时就能写出策论八股,比他当年中状元时所作的那篇策文还要华丽和透彻,     却在七岁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虽然同样聪慧过人,却不再喜欢看书和读书,圣上因此不知道处罚了他多少回,却改不了他顽劣的性格,别的皇子都在上书房跟着翰林院的大学士读书,他却从来不去。     这件事情弄得满城朝野皆知。     七皇子明耀出身显贵,是皇后娘娘嫡出,出生时既封为亲王,除了太子,也是皇子中身份最贵重的。     六岁时和自己赛文,赢过自己,圣上钦赐封号为睿,睿亲王说是大明两百年来最聪慧的皇室子弟也不为过。     睿亲王闻名于他们督察院御史台,还是在他八岁时,就偷偷出宫宿眠于京城最大的青楼楚馆流涟阁,被纠察大臣宿,娼的锦衣卫碰巧给遇到了,     这位小王爷在流涟阁大闹了一场,第一次,他们都察院的御史齐齐的弹劾一个人,就是这位睿亲王。     因为这件事,这位才八岁的小王爷被圣上罚到西北军中历练,他却知道这是这位小王爷自己求的,圣上虽对他的顽劣和不进取而头疼,也许是从小就疼爱,圣上并没有想对这位小王爷做出什么太重的惩罚。     一切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杨志恒经常在皇上的御书房议事,曾经又被圣上戏言与这位皇子斗文,所以对他的字印象深刻,当时他心里是深深的震撼的,为他小小年纪就写了一手好字。     后来这位皇子的“堕落”,他是亲眼见着的,又在御书房也遇到圣上斥责的情形,他当时虽跪在地上不敢多多探视,也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位小王爷那不以为意的眼神。     子时码头,转机,     这六个字对于深知赵令这件案子的杨志恒来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讯息。     他远在西北,却详细的知道京城的情况,并能布控于江南,使得赵令的私盐案得破,就连自己若不是孟文冒一时意气,他还不知道自己都是其中的一环。     东南战事屡屡大捷,却迟迟没有大胜,班师回朝的消息,赵令是大皇子的人,这并不是很大的秘密,这江南的盐赋,和东南的军费,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这次,睿亲王的出手,是打断了大皇子伸向江南的手,下回是哪里?是护国公府?     孟文冒的意气是受到他的指示,故意做出的样子,来试探自己的意向?     惊才绝艳的睿亲王荒唐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深沉的心机?那么他的志向还用说吗?     杨志恒忽然觉得自己悟了,悟出为什么本来深受圣上喜爱的睿亲王会变得荒唐和无稽,悟出为什么本来在皇子中最有才学的睿亲王会变成连书堂都不念的皇室纨绔。     一切都有了答案,睿亲王是在装无才,装无德,只是为了减轻他人对自己的注意,     的确,在皇室,太过出彩是会惹得杀身之祸的。     难道,难道,是睿亲王七岁时那次大病,让这位天纵奇才收敛了自己的所有光芒,警醒了这位小王爷,只能韬光养晦才是生存的王者之道?     杨志恒一时觉得所有的猜想混在大脑中,使得他脸色更不好看了,脑子也更糊涂了。     他该如何选择?是装作不知,还是把睿亲王的“真相”作为筹码,投靠其他有前途的皇子?     其他的有前途的皇子?有吗?是太子还是皇长子?     睿亲王那清澈的黑眸里玩世不恭的笑意,和臆想中的心机深沉的年幼王爷,实在是对不上号。     “父亲,父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不通什么事情?不如说出来,女儿和你一起揣摩”。     杨羽柔不知道自己父亲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此时的父亲很奇怪。     “柔儿,你知道七皇子睿亲王吗?”     “女儿听闻这位小王爷行事很荒唐,年幼时好像是很聪明的人,好像是被圣上罚到西北军中去了吧”。     “父亲,这样小时不凡,大时了了的人很多,何况这位小王爷身份如此尊贵,被人宠上了天,走上了歪路,也是有的,父亲何故为这样的人如此的失态?”     杨志恒笑笑,一般人都会这么想的吧,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由此更可见这位小王爷的心智实在是非常人,以他的年龄,称得上多智近乎妖了吧。     “柔儿,你可知这六个字什么意思?”     “父亲,这六字意思浅显,再普通不过,父亲如此问,是想问女儿这六个字和什么事情有关联吧?”     “我儿聪慧”。     “这字实在是俊,第一眼没有注意内容,倒先被这字给吸引了,看父亲的表情,定是知道这字的主人”。     “子时,码头,女儿记得父亲最近最关注的赵令的案子就是夜里被人无意撞破的,是在扬州府的码头,这才被那孟文冒捡到了便宜。而这纸条是孟文冒留下的,莫非不是孟文冒运气好,而是有高人相助?”     杨羽柔看着最后转机两字,沉吟道:     “这转机二字,女儿不懂”。     “你不懂,为父也不是很明白,想是和孟家有关”。     杨志恒想到如今孟家是孟公茂当权,孟公茂是铁杆的太子,党,不可能有二心,莫不是要让这孟文冒和部分的孟家人改为支持睿亲王?     孟文冒留下这张纸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女儿,你说那孟文冒知道这纸条是谁给他的吗?”     “父亲,纸条是他留下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如果不知,他又怎么会如此的贸然行事?”     “你这样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杨志恒就是摸不清孟文冒到底是受人指使,来探听他的意思,才故意留下这纸条,还是孟文冒无意留下的,     他才决定不了到底该如何来决断。     如果孟文冒把故意的本意装的如此无意的样子,那他要重新评断一番这孟文冒了。     “父亲,你在纠结着什么?”     杨羽柔看出父亲的难以决断。直接开口问道。     “柔儿,你说父亲是不是也应该站,队了?”     “做忠诚的纯臣,一心维护当权的圣上,这一做法,在任何朝代都没有错。”     “可是父亲,要想荣宠不衰,自然是早早的投效才好,这样在下任皇帝身边才能够博得一席之位,才能做圣上最近的重臣。     父亲正当壮年,如今当今圣上的龙体一日日渐衰,父亲自然是早日打算才好,尤其父亲身处御史这个最容易树敌的位子,没有圣上的眷顾,父亲以前弹劾的那些大臣的情形,恐怕就是父亲日后的前程”。     “柔儿看的透彻”。     杨志恒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以前迟迟的没有向任何一位皇子示好,就是没有看准到底是哪位皇子最有前途。     如今他心里已有了主意,他还是想和女儿说一说。     “柔儿,为父想对七皇子睿亲王投效,你觉得如何?”     “啊?”!!     “你想想,若是睿亲王的荒唐如果只是自身才智的保护色,又如何?”     杨羽柔听到父亲的话,目光又移到那六个字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睿亲王的隐忍与才智,的确是众位皇子中最出色的,更何况,睿亲王同样是嫡子,是太子外,正统的继承人,     “或可一搏”。     杨羽柔指甲嵌进肉里。     他们杨家或许是最早看清这一点,如果是最早对睿亲王投诚的,以后的论功行赏,他们杨家就能博得大筹。     “父亲,孟文冒是怎么回事?他不也是孟家人,以孟家那老儿的固执,不会允许孟家出现对太子二心的人吧。     而且我记得,父亲说过,孟老儿似乎对睿亲王很提防啊,”。     “为父也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孟老儿似乎不希望太子和睿亲王过于亲密。这老儿也是身处高位太久,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虽为太子之师,可是君臣有别,     别说太子是储君,做什么决定不需要他的意见,就是单说离间皇家骨肉这一条,都够那老儿喝一壶的。     不过这老狐狸精着呢,怎么会落下把柄,为父也只是这么觉得,从来没有听到过那老狐狸说过一句睿亲王不好的话,     就是当年都察院的御史们都弹劾睿亲王,那老狐狸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好的话对太子,”。     “还有这回事?父亲,当年你们为什么弹劾睿亲王?”     “别问,这些事不是你这未出阁的女儿家该问的‘.     杨志恒难得的对女儿的问题没有有问必答。     “父亲,那明日你还要在早朝的时候弹劾大皇子和赵令吗?这样会让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太子的人吧?”     “那你又如何向那位睿亲王表示你的诚意呢?”     杨羽柔调皮的笑,看着父亲,     “你这刁儿,来嘲笑父亲了”。     “哪有?女儿只是想让父亲夸奖女儿聪明,父亲,来快快请教我,我好告诉你计策”。     “不用,”     “为父正是决定要支持睿亲王,才更要弹劾大皇子了,至于太子,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睿亲王是太子的得力左膀右臂的吧”。     “父亲,应该是所有人都认为睿亲王连累了太子的英名才对”。     “哦,对对,为父忘了,除了我的宝贝女儿,谁都不知道其实睿亲王是皇子中最出色的”。     “那是,我是谁啊,我可是父亲的女儿,怎么会和那些整日只知道喝酒听曲的大臣们能比的”。     “我女儿这么了解睿亲王,那我以后要是能有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女婿就好了”。     “父亲,你怎么这样”。     杨羽柔以袖遮面,快步退出了书房。     身后只传来杨志恒的大笑声。放下了心中许久压着的心事,终于看到一位值得他赌一把的主子,他的心情很舒畅。           第26章 朝议 - 谋锦 - 茗沫沫     孟文冒心神恍惚的回到了孟府,就遇到了早就等候着他的孟公茂。     “杨志恒怎么说?他是否愿意对我孟家和太子示好?”     孟公茂没有注意孟文冒的不正常脸色,他只关心杨志恒那老固执是否会改变主意。     他已经知道孟文冒在杨家门前的所作所为,虽然他对孟文冒丢了孟家人的身份的举动也有气,但是看在孟文冒还是进了杨家门的份上,先暂时不理。     如果没有办好,哼,哼,他这个没有什么才智的侄子就等着跪祖宗牌位吧,     “杨大人对我的态度很好,他说,会按照伯父的想法做的”。     是这样的吧,孟文冒在心里暗暗的想着那个叫吟雨的小厮最后对自己说的话。自己的想法和祖父的想法是一致的。     “真的?”     “哈哈哈,好好,那老顽固终于开窍了,不错,”     “吩咐厨房今日加餐,好好招待大少爷,从扬州浮沉扑扑的赶来,肯定累坏了”。     孟公茂心情大好的吩咐身边的管事。     “是老爷”。     那管事得了吩咐,就到厨房去张罗了。     “谢谢伯父”。     孟文冒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得到祖父的夸赞。     心中的惴惴不安也消退了不少。不会错的,那个点拨解救自己的恩人,肯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杨大人看到那纸条肯定会坚定心中和孟家站在一条线上的心思的。     孟文冒这样一想,第一次偷偷瞒着伯父做的事,心中的不安慢慢安抚下来。     *     翌日,紫禁城皇宫,奉天殿。早朝。     “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空旷的殿中回响着司礼监大太监总管汪谨高亢尖锐的嗓音。     听得大殿里的大臣齐齐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汪谨不但是司礼监的总管还兼任东厂提督,深受明武帝的宠信,他为了表示自己无论是洒扫的小太监还是如今的总管提督,始终都是明武帝身边的一条狗,     因此明武帝在哪,他就在哪,连这宣朝的小事,本来只要小黄门来做就好,他也要亲力亲为。     明武帝对着汪谨满意一笑,汪谨头垂的更低了。     明武帝脸色苍老,只有那眼神中的强势,显示他对皇权的眷恋。他的眼脸凸起,眼袋很深,眼底有深深的倦色,不知道是因为政事还是因为后,宫新进的美人,     或许是两者参半吧。     “臣有本启奏”,     杨志恒弓着腰站出,跪在黑的映人的玉理石地板上,双手高托,递出他琢磨了一夜的奏折。     汪瑾从御座的莲花台木阁上下来,接过杨志恒手中的奏折,恭敬的放到御案上。     “臣弹劾大皇子纵容门人赵令克扣江南盐赋,私贩官盐,另弹劾护国公养寇自重”,     杨志恒响亮的嗓音震得大殿回音阵阵。     朝臣们顿时骚动起来,尤其是大皇子一派的人,当即就有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陈呈跃叩拜跪出,指责杨志恒道:     “杨大人出言也太过于轻率,谁都知道赵令昨日才押解进京,还在大理寺狱中,尚未审理,杨大人就轻言这赵令是受大皇子殿下指使,     陛下,请治杨志恒污蔑皇子重罪”。     “至于弹劾护国公养寇自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谁不知道东南屡屡报捷,要说是养寇自重的,恐怕是西北的镇国公吧,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传回大捷的消息,     我可是听从西北逃难的那些难民说,西北鞑子很是猖狂,经常劫掠边境小镇和村子,弄的民不聊生,请陛下治镇国公抗敌不力之罪”。     陈呈跃也不知道是算好的,还是巧合,也从袖袋里拿出一本奏折。     “这是微臣的奏折,弹劾镇国公妄忽值守,不能好好的护卫我大明的西北边民和边境的安和之罪”。     “另弹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无凭无据,信口开河,曾多次污蔑忠臣皇胄之罪。望圣上明察”。     汪谨同样接过陈呈跃的奏折,走过杨志恒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杨爱卿可有反驳之言,和依据之言”。     站在朝臣首列暗暗气急的大皇子明辉看到并无多大怒色的父皇,心中着急。     父皇不会信这该死的杨志恒的话吧?早知道他就不要每年赵令献上的那两百万两的白银了,这赵令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母妃已经给他派了人手,又打通各处关节,他居然还能让人抓住把柄,这样的人,他当初就应该直接扔进河里淹死。     人头猪脑的蠢货。     “京城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如果没有一个有权势的人和这两处衙门打招呼,微臣不信这江南的盐赋这些年就像拼不全的馅饼,从江南运过来,每年都会露出很多,     这丢了的馅都跑进哪些人的肚子里了?而赵令任苏州布政使短短十年,就能把江南的盐道牢牢的握在他的手中?据微臣所知,这赵家也只是苏州的一个小世家,     在赵令任苏州布政使以前,并不显眼。     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出在赵令的背后,有一位手眼通天的主子。赵令每次进京,出入最多的地方,就是大皇子的府邸,这些不由得微臣不怀疑,     而且微臣得知,这赵令和大皇子同为前翰林院大学士林兰之的门生,说是同门也不为过。     这层关系也令微臣深深的怀疑。”     “臣等冤枉啊,每年各地的盐赋都有账可查,户部也是有档案底存的,圣上明察,微臣们就是万死,也不敢贪墨这些国之重赋,更不敢替人遮掩啊”。     被杨志恒提到的两个衙门的大臣都跪在地上,高喊冤枉,都转运盐使司的都转运使和盐课提举司的提举纷纷狠狠的瞪着还在口若悬河的杨志恒。     “至于微臣弹劾护国公养寇自重,原因就更简单了,东南战事频频大捷,为何一直要人要钱,就是收拾不了那些东洋蛮夷?     相信这前日刚得大捷后,兵部尚书钟大人和户部袁大人也该接到了护国公从东南递来的要人要钱的折子了吧?”     这事关兵部兵卒和户部钱财的事,都会先由这两部尚书也看了,心中有成算,待交到圣上手中时,圣上询问,心中好有成算,才能在御前作答,是否有充足可以支持。     杨志恒也不管那两个盐税衙门的人在那哭冤枉,开始说护国公的事情。     兵部由大皇子明辉暗中掌控,东南的兵卒都是最充足的,护国公为了给他的大皇子外甥练兵,都是捡身强力壮的兵卒兵员,其他的体弱不行的,都扔上了对倭人的海战上,     十之**都葬身大海了。剩下的兵员,护国公很宝贝,轻易不上战场,因此兵员总是不足。     这些大皇子明辉都知道,他从江南得的那些私盐的重利也都用于对那些宝贝兵卒的训练上了。     这件事要是让父皇知道,可是死罪,皇子养私兵,这是要谋反啊,是死罪,     明辉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怕父皇顺着这条线问下去。     兵部尚书钟信坚望向大皇子,想问他的意思,可是大皇子此时脸色不好,根本就不看他,     钟信坚只得跟着户部尚书袁利伦站出来,     “回圣上,确是,微臣昨日刚刚接到护国公蒋将军的折子,正要奏请圣上”。     这折子的事情,兵部和户部都记录,瞒也是瞒不了的事情,钟信坚相信大皇子也不会怪自己的。     明武帝看着这要人要钱的折子,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如今最愁的就是兵员和军费了。     如今整个大明四处开战,西北是抗击鞑靼,东南屡受倭人的搅扰,东北老毛子也不安分,西南还有早些年打趴下的金人,如今和西北的鞑靼有勾结的迹象。     明武帝因为这些战事的经费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偏偏最为富庶的江南的盐赋收不上来,派去的官员,去一个丢一个,     一个个都丢在了江南的温柔富贵乡里面,把他们的豪情壮志都丢了,和那些豪强乡绅勾结在一块,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把国之重赋盐一课都糟蹋进了自己的囊中,     贪官杀的也有一二十个了,都是科举出身的寒门进士,却一个个忘记他们受过的圣人言,做出这种残害百姓,误国的败举。     明武帝本来就打算接着这次赵令的案子把江南的盐赋收拾一番,那赵令在的苏州和扬州的盐运衙门和水运衙门都成了摆设,     这些领头的官员一个都别想跑,却都杀掉。     明武帝想起这些江南盐赋的糟心事,恨得牙痒痒。     不过护国公在东南履历战功,又握着大明仅有的东南水师,不能把他逼急了,不能罚,还得供着他,听闻那倭人中有精通那神秘的隐形的忍术,这些倭人全得缴干净,     不然哪天别到京城来行刺朕。     护国公再握有重兵,他的妻儿还在京城,他唯一的妹子在朕的宮中,他还能跑出朕的手掌心?     这杨志恒怎么忽然针对辉儿,难道他被太子收到了羽翼之下?     明武帝看了看一直静静站在身边听政的太子明璋,这个儿子没有什么大才能,明武帝当然知道,就是这样他才安心让他当太子。     明氏祖训,在位皇帝的皇后所出的长子必须立为太子,明武帝很不喜欢这种自己的皇位被人如此接近的感觉,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碍于祖宗家法,不得不为。     他乐于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为了那个位子你争我抢,他稳坐高位,只当解闷了。     宫中已建好请仙楼,汪谨也从东海中的仙岛上探出长生不老的秘方,只等请的得道法师就能为朕炼得仙丹,     朕要当万岁,这大明的江山是朕的,谁也别想抢走。     明武帝想到这,心情好了不少。     看着下面一脸紧张的大儿子,和身边故作镇定的二儿子。明武帝心中微笑,这大儿子风光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让他收敛收敛的时候了,     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略为有些急切的二儿子,明武帝心中划过一丝厌恶,朕握有天下人的生死,朕的决定岂容你们觊觎?     倒是这杨志恒,以为朕要收拾大皇子了?朕的儿子不好,轮的到你说?     就在这时,外面有侍卫进来禀报:“启禀圣上,刚才大理寺的狱监来报,赵令在狱中割喉自尽了”。     “圣上,这赵令身处大理寺还能得到利器自尽,显然是有人动手,在大理寺的狱中能自由行走的人,定是有大来头的人,恳请陛下对这件事彻底调查。     还请陛下下诏三司尽快审理从江南押来的其他犯人,以免再出意外”。     明武帝还没有开口,杨志恒就赶紧暗示,赵令的死和大皇子脱不了干系。     “陛下,这次赵令的案子得破,孟阁老的侄子扬州知府孟文冒大人是主要大功之人,可以说没有孟大人的出力,赵令还在江南兴风作浪,请陛下对孟大人奖赏”。     孟公茂对于杨志恒今天的表现言谈实在是满意极了,连带着对孟文冒也很满意。     站在最后面,靠近门槛处的孟文冒听到提起自己,连忙站出,跪下道:“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不敢请圣上恩赏”。     “小侄无才,尚有三分对陛下的报效之心,陛下的垂青,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赏了”。     孟公茂趴在地上,恭敬的谢恩,虽拒明武帝赏,却在言谈中暗藏希冀。     杨志恒垂着眼睛,暗自耻笑,这老狐狸,就连要赏都要的这么含蓄,这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圣上要是不赏,就像圣上不稀罕大臣的报效至诚之心一样。     这肯定得赏,还不能轻了。孟家的门第在那,好在也当得起,不然杨志恒心里真有点不是滋味。     他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只希望那位主能看到自己出的力。     以那位主的聪慧,定是知道自己的用心的。     杨志恒心里安慰了不少。     于是明武帝下了个所有大臣都不懂的诏狱,来结束这次颇为热闹的朝议。     “赵令畏罪自裁,赵氏一门株连九族,苏州府和扬州府押解进京的犯官全部处斩,家资全部充入国库     大理寺狱监监管不力,罚俸三年。     孟文冒立大功,出任新设江南道巡盐御史一职。     大皇子明辉做事轻狂,罚俸三年,禁足三个月,在兵部郎中一职,停职一年。     太子作为储君,监国不力,未能提前发现江南的弊端,罚俸上三个月。     杨志恒身为御史,奏事没有充足的证据和依据,行事奏言过于轻率,罚俸三个月。     护国公履立大功,加封从一品柱国,赏黄金一万两,绫罗一百二十匹,兵部和户部即时拨付护国公所请”。     明武帝看着下面惊讶的大臣,心中得意,一甩皇袍下了龙椅,拔步离开。     留下一地的错愕大臣。     最错愕的就是孟公茂,怎么?太子不被加赏,还被罚了。     杨志恒也小小的惊讶,要说护国公被加封,他还能理解,那自己的受罚就不懂了。     自己哪里做错了?     大皇子则长长的出口气,父皇没有追究那笔钱和兵员的去向就好,至于自己受的那点罚,相信不久母妃就能让父皇改变主意。     而且舅舅又被封赏了,外家越是受到父皇的重用,那自己离那个位子就更近了。     还算平静的就是太子了,他安抚的像自己的太傅孟公茂笑笑。示意自己没有事。           第27章 管家之争 - 谋锦 - 茗沫沫     “什么时辰了?”     孟老太太午睡醒来,精神不好的扶了扶额头,眼睛惺忪的问道,     “老太太,你才睡了一盏茶的时间,现在才未时三刻,还早着呢,着外面的日头可大,老太太还是再睡会”。     龚妈妈在她身边打着蒲扇,另外还有两个小丫鬟给孟老太太捏着腿脚,两名丫鬟缓缓的扇着孔雀屏的宫扇,     “不睡了,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走眠,夜里睡不安生,这白天哪怕睡这么一小会,睡得沉,也解了乏”。     孟老太太说着就起身,龚妈妈忙扶着,小丫鬟们也赶紧去端漱口擦脸的物什。     “老祖宗这不是埋汰奴婢吗,您要是老,那奴婢这张脸岂不是老树皮了,您和咱们孟府的小姐们相比,也看不出多大的差别呢”。     龚妈妈说着讨喜的话,逗得孟老太太直笑。     “那我岂不成了老妖怪,就你这张好嘴总是哄我”,孟老太太嗔怪的说道。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老祖宗偏不信,奴婢真是冤情没处诉啊,只等着三老爷回来,亲自来看看老太太是不是比三老爷当初进京时还要年轻,到那时奴婢也有了可以诉苦的主子啊”。     “你等着成儿回来看我,评理,不知道要到哪个年月呢?”     孟老太太以前最疼的是小儿子,后来还因为小儿子的婚事和孟公彦斗了许久的气,小儿子进了京后,渐渐的,孟老太太就把舐犊之情寄放在了二儿子身上。     “奴婢听说这次江南的私盐案咱们孟家是立了大功的,三老爷在京多年,也该外放做个封疆大吏了”。     “你还知道封疆大吏这个词呢?”孟老太太心情很好的笑道。     “那是呢,奴婢在老太太身边可不能丢了老太太的脸面,这多听多学还是老祖宗未出阁时就对奴婢的教诲”。     龚妈妈擦了擦眼角,一副回忆过往的口吻,她是孟老太太的陪嫁丫鬟,情分非一般。     “老祖宗睡不好,要奴婢说既不是老祖宗年纪大了,老祖宗正当盛年,怎么会有走了眠的说法呢,     也不是白天睡饱了,实在是因为今年的夏天太热了,这江南遍地都是河啊,湖的,不想以前在燕京的时候,怎么会今年这样热,     奴婢就成夜的睡不着,你们是不是夜里也热的睡不好?”     龚妈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丫鬟们。     “正是,奴婢夜里也都睡得不安生”。     小丫鬟们齐齐的答道。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孝心”。孟老太太摆摆手,把擦脸的帕子扔进铜盆,小丫鬟们端着洗漱用品纷纷退下。     龚妈妈走到冰釜前,用银钩拨了拨冰块,思量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总觉着今年的冰块好像比往年的都小”。     听到龚妈妈的话,孟老太太也朝冰釜看去,皱了皱眉。     “奴婢听其他院的主子们好像都在埋怨今年的冰块不够冰,不够凉,很快就化了。大夫人做事稳妥,按理不会出这样的纰漏啊,就连奴婢都知道,冰块要买大的,我们孟家每年都是从长白山的白家进冰,都是固定的,怎么会这样呢?”     龚妈妈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暗示老太太,偷觑一眼老太太的脸色,果然不好看了。     其实陈氏要是短了其他院里的冰,也绝不会短了松岚院的,就是春纷院的冰也是很足的,只是那天孟言晴被烫到,小丫鬟就近,是从三房桂姨娘的桂香院里借的冰,这才被孟言晴看到了端倪。     这松岚院的冰是龚妈妈收了孟言晴的银子,刚换的,就这一冰滏的冰是小碎块,其他的冰窖里都是成块的大冰。     二夫人张氏管家多年,和龚妈妈打交道多年,自然不是刚管家的陈氏能比的,龚妈妈知道老太太心里偏着二房,因此也乐得做这顺水人情。     “把老大媳妇叫过来”。孟老太太话音刚落,外间画眉进来禀报说:“老夫人,五小姐,六小姐和七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让她们先进来吧,”本来孟老太太是要质问陈氏,不予接见这些孙女的,不过她忽然想起要问问这几个孙女房中是否也是缺冰,这才把她们叫进来。     孟言晴,孟言惜和孟言宁依次站好,行礼问安。     “你们夜里睡得是否安眠,房里的冰够使吗?”一会陈氏就该到了,孟老太太直接开口问道,     几个孙女抬头,姚氏才看到六丫头孟言惜眼睛红肿,而七丫头眼底乌黑,显然是没有睡好,五丫头精神头倒还不错。     “这是怎么的?大晌午的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别给你那不成器的九妹妹学的这小家子样,丢我们孟家的脸”。     孟言茉虽已被姚氏发配到庄子上去了,而且她也没有打算再把九丫头接回来,不过想起来九丫头给孟府带来的麻烦,姚氏心中还是有气。     要不是看在她还算有孝心的份上,就把她罚到西北的庄子上去,让她尝尝风沙刮面的滋味,她才能知道投胎成孟家的小姐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六小姐孟言惜是钱姨娘生的,钱姨娘性格温顺,不喜与人争斗,在二房不受宠,张氏也懒得把火力集中向她,又加上孟言惜一向以孟言晴马首是瞻,所以二房的钱姨娘母女过的还算平顺。     “是,祖母教训的是,孙女知错”。孟言惜用帕子擦擦眼,可怜兮兮的道:     “请祖母替孙女做主,孙女虽为庶出,可也是孟家的子孙,大伯母怎么能如此薄待?要不是五姐姐劝导说祖母最是公平,孙女受的委屈又无人做主,也不敢到祖母面前说长辈的不是。”     “说说你家小姐房里的情况?”孟老太太看了一眼跟在孟言惜后面的大丫鬟。     “奴婢画音,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给老太太磕头”。     “小姐这入夏气温渐高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夫人在佛堂清修祈福,小姐也不敢去打扰,房里的小碎冰一点都不顶用,放进冰滏一刻钟就化干净了,六小姐半夜里都是热的睡不着,     又心中委屈,连哭了几日,奴婢劝六小姐请老祖宗做主,小姐说大夫人是她的长辈,她怎能轻言议论,向老祖宗告长辈的状?     幸好五小姐差人到房里问冰的供应的情况是否足,这才发现了六小姐的眼睛都哭肿了,却什么都不敢说,立刻说身为二房的嫡姐理应为妹妹们做主,六小姐这才壮着胆子求到了老太太跟前”。     那叫画音的丫鬟先是磕头问安,然后又是一番哭诉。     孟老太太心头火起,这陈氏也太猖狂过分了,这才管家多长时间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克扣,这要是要让她多管些时间,岂不是要把整个孟家都掏空了?     孟老太太一没有查账,而没有传管事娘子问话,这就断定是大媳妇耍滑。     “你又怎么了?这眼窝黑的跟锅底一样,女子的容貌是最重要的,你别仗着年纪小就不注意这些,等以后你就知道厉害了”。     孟老太太看了一眼眼底青黑的孟言宁,这个孙女一向乖巧安分,孟老太太虽说不上多喜欢,也没有讨厌。     “是,孙女会记住祖母的话,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只是近些日子天气太热,休息不好,这才走了觉。劳祖母挂心,孙女心不安,以后会休息好的”。     孟言宁虽然话里没有一字提到是少冰的原因,可是谁都觉得她房里的冰也不够用。     赵姨娘受宠,是张氏的第一大眼中钉,赵姨娘又生下八少爷孟言时,更有底气和张氏斗了。赵姨娘就是个泼户,又加上她不吃一点亏,因此陈氏并没有短了她院子里的冰。     孟言宁此时说这些话,明明就会让姚氏觉得大媳妇对二房的姊妹都克扣了分例。     “五丫头,你房里的冰也被扣了?”孟老太太看向一直还没说话的孟言晴,     “没有,孙女的房中很凉快,只是我身为嫡姐,不能看着妹妹们受苦而置之不理,这才大着胆子告到了祖母面前,想来大伯母也知道柿子要捡软的捏,孙女有祖母的宠爱,又怎么会受委屈呢。     只是这些妹妹就受苦了,我作为姐姐,虽然这样做有可能会被祖母罚跪祠堂,或者抄写《女戒》,《闺训》,可是孙女还是请祖母治大伯母管家不力,甚至借着管家贪墨公中的财物。祖母要调查清楚啊”。     孟言晴说着就跪下了。     “五侄女真是挂念我,这一会不在,就在老太太面前给我上眼药。五丫头,周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规矩吗,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吧,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说就是,这在老祖宗面前,我又不在场,你说这些可想过,你的名声也不会很好听吧”。     孟言晴的声音刚落,陈氏就进来了,她在门帘外就听到这几个侄女的话,心中又惊又气,相公这些日子为了孟家四处打点,俸禄就那么多,孟家的田产铺子都握在老太太手里,     娘家给她的陪嫁就那么几样,早就被她当了。她接替管家,唯一能动心思的地方就是公中了,她和兰姨娘仔细的算过,三房的姐弟不受宠,可以扣下,桂姨娘带着十丫头被禁足在桂香院,也可以扣下一部分,二房里她只动了很没有存在感的钱姨娘母女的分例,     那七丫头是什么意思,自己明明就没有动过她和她弟弟的分例。     陈氏刚想讽刺两句孟言宁,却想起,她刚才的确是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她没休息好,陈氏心中又闷又气。     她苦心节省从公中就i扣下五百两银子,相公打点一圈就没有了,不然上次的碧珠的案子能拖到赵令的事迹败露吗。     老太太也太过河拆桥了,把事情都给相公去解决,却一点经费都不拨,男人在外面没有钱,能干成什么事?     二弟天天听曲捧戏子的银钱倒是足足的。这样的家待着有什么意思?真不如分出去过。     陈氏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她从来不敢在孟文冒面前提起,因为她了解孟文冒,孟家祖训,分人不分家,只要是从孟家嫡枝中分出的,就从族谱上消除,不再是孟家嫡枝,沦为旁支。死后不进孟家祠堂。     这样的事情,相公是最重名声的,怎么可能提出分家?     陈氏说完向孟老妇人行礼问安。     “五丫头的话是我问的,你要是要怪罪晴姐儿目无尊长,就怪我这个老太婆好了”。姚氏没有好气的说道。     “儿媳不敢”。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你敢的很。这府里的冰量是怎么回事?是公中的银子不够,还是你中饱私囊?一个两个都这样,我都这一把年纪了,难道安享晚年都不行吗?”     孟老太太拍了拍桌子,砰砰的响声击在陈氏的心上,婆母生了这么大的气,这件事情要是让相公知道了,一定会怪罪自己的。     陈氏知道虽然婆母偏心,可是相公很孝顺,从来不会辩驳婆母的决定。婆母要是治自己一个私吞公中的财产的罪,恐怕相公会为了名声休了自己的。     陈氏这才开始害怕,本来她以为自己就扣下冰量这一项,而且都是那些不受婆母待见的人的房里的,谁知道还是捅到了老太太这。     二弟妹当家多年,贪得不知道有多少,也不见婆母追究,自己就贪这么一点小钱,就被婆母揪着不放。     陈氏恭顺惶恐的外表下,内心渐渐发狠,别让我得了势,不然我一定把这些都还给张氏和其他人。     “看你一副老实憨讷的样子,这些年也一直安安分分的,我这才让你管了家,哪知道你这么的奸猾,居然想出这样的注意来掏我们孟家的家底,合着你不姓孟,就不心疼我们孟家的银子是不是?     你弄这么多的银子干嘛,难道是要贴补你那破落户的娘家?别忘了你已经是孟家妇,如果你真的这么念着你那娘家,我等老大回来,就让他把你休回”。     “母亲,儿媳冤枉啊,儿媳既进了孟家门,就是孟家的人,死也死在姓孟的地方上。婆母口口声声说儿媳贪墨公中财产,那请婆母请账房的先生和儿媳手中的账本对账,看看究竟有没有出入?”     陈氏哭诉道,这时什么脸面尊严都不要了,既然婆母在小辈面前不给她留脸,她还端着体面干嘛,反正她娘家祖上以前也是屠户出身,什么泼皮的招数没用过。     姚氏看到大儿媳妇如此言之凿凿,反而不确定了,这大儿媳妇难道已经把账抹平了,万一真查出来账是对的,还怎么有借口处罚大儿媳妇。     孟言晴也皱眉,她是知道的,张氏私底下找了账房先生,居然找不到账簿中的漏洞,难怪大伯母敢如此做。     孟言晴这才带着孟言惜和孟言宁先发制人,让祖母深信不疑,哪怕找不到证据也一定会发落大伯母。     此时看到大伯母被祖母呵斥,孟言晴心里平衡了,当初母亲就是在大伯母面前被祖母训斥了,如今,看大伯母以后还怎么做那虚伪的假样。     陈氏看着孟老太太的脸色,心中更是激愤了,婆母根本不想要什么证据,她就是想要借这个借口来把管家权要回去给二弟妹。     陈氏对于账簿上的账很放心,女儿精通围棋,对于精算之术也很通理,公中的账正是女儿做的,和账房里的账绝对是一致的。     “你不要体面,老太婆我还要呢。查账,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孟家的大媳妇竟然行偷盗财务,贪墨公中,你一个妇道人家就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了吗。     好了,我也不想再与你分说,你把对牌和钥匙交出来,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用到我这院子里来问安了,就在你的荷香院里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     “是,母亲,儿媳退下。”     陈氏忍着羞怒,行礼退下。她和相公上次交谈后,相公的一些公务还都告诉她一些,因此陈氏知道孟文冒此次上京,也许回来的时候会加官进爵。     她只待到时妇凭夫贵,到时再做理论。     “你娘在佛堂这些日子,想来也该静下来心了,就不用再躲懒了,难不成真让我这老身子骨去成天的折腾那些琐事家务?     你等会带着你的姊妹们,去佛堂把你母亲接出来吧”。     孟老太太看着孟言晴道。     “谢祖母”。孟言晴大喜过望的跪下谢道。     孟言惜和孟言宁虽然也跪下道谢,可明显并没有多高兴。     孟言惜就是孟言晴的应声筒,孟言宁平时也不敢忤逆孟言晴,这次出乎孟言晴的意料,孟言宁是主动到松岚院的,她本来让人打听过孟言宁的院子里的冰并没有克扣,而且孟言宁一向在人前少言,所以孟言晴没打算带上她。     这次孟言宁还算识相,出了松岚院,孟言晴走到孟言宁跟前道:“你若是早这么识相,也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了”。     说完,孟言晴像安慰她的那只京巴一样拍了拍孟言宁的头。     “五姐姐说的是”。孟言宁柔顺的道。     “回去告诉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没事少在爹面前晃悠”。     赵姨娘在孟文尚在的时候对张氏是恭敬的不得了,孟文尚一走,就一副不把张氏放在眼里的样子,偏偏孟文尚护着,张氏也奈何不得,为此,把张氏气到好几次。     孟言宁半蹲行礼,示意恭送孟言晴。     孟言晴带着丫鬟趾高气昂的走了。     “小姐,夫人从佛堂出来,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啊,”身边的入画疑惑的问道。     “大伯母管着家就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了吗?我们总归是在二房,大房的那对母女才是深藏不露的,要是大伯父在外面仕途顺畅,大伯母又管了家,恐怕以后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小姐,你怎么知道大老爷就会仕途顺畅呢。大老爷做了十几年的知府,你看我们老爷,小姐的爹,多厉害,当了几个月的好像七品的什么官,现在就升六品了”。     入画经常出入赵姨娘那,向赵姨娘回报小姐是否用好膳,睡好觉的琐事,因此从赵姨娘那知道孟文尚升官的事。     “只有鲤鱼才能跃龙门,你听过鲫鱼跃龙门的吗?”     入画看着站在桥上发呆的自家小姐,揉了揉后脑勺,不懂。     孟言宁看着远处的柳树在月心湖中的倒影,想着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情形难道是以后要发生的事?孟言茉那个臭丫头有这么大的造化?     如果孟言茉不在了,依着孟家的权势,那个位子我也有希望的吧。可恶,我怎么不是生在大房里的人。     “回去告诉八少爷,让他以后和十少爷多多亲近,关系越好才好”。     “是”。入画更奇怪了,总觉得最近小姐怪怪的,先是对九小姐态度怪,现在还让八少爷接近十少爷,以前小姐不是说那就是对倒霉的姐弟,不要走太近,免得把霉运传染到自己身上的吗?     送给九小姐的那个小小的香包,入画知道小姐整整绣了一个月呢。真不知道小姐怎么会对九小姐这么好,难道是同情九小姐?     九小姐是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没有娘,现在又被老夫人送到庄子上,在扬州府的名声变成那样,以后可要许配什么人家呦!           第28章 出孟府见孤儿遇意外 - 谋锦 - 茗沫沫     “紫苏姑娘出去办事啊?”守着东北角门的婆子笑吟吟的问了一句。     平时孟府的丫鬟出去为主子办事,都是从靠近自己所在的院子的角门。因为角门为大门外连通外面的所在,为了防止外面的腌臜人或者有的贪玩小姐偷偷出去,     这些角门的守卫婆子都是膀大腰粗的,是属于松岚院的下等婆子。检查出入的人很严格。     这些粗使婆子虽然是守门的,但这是个肥差,有的当值的丫鬟得到主子的许可,也会塞银子从这角门里出去,或去会情郎,或者家中有事。     紫苏的名气在这几个角门的婆子中传开,还是因为上次孟言茉让她给引泉的人递消息时,因为事情紧急,而那看门婆子看到九小姐受到老太太责罚,则有意刁蛮。     就故意的拿言语挤兑紫苏,且就是不放行。     当时紫苏说:“你要是还拦着我在这里,你若得了什么怪症可怨不得我”。     紫苏的话音落,那婆子就在地上打滚,只道:“痒死了”。     紫苏看了看其他的婆子,也没有人再敢拦她,众人想要去龚妈妈告状,可是紫苏压根就站在一丈外,根本就没有人看到她动手。     反正紫苏也只是要的放行,从那几个角门的婆子看到紫苏出去,也不收好处就放行了。     “等一下,这个小丫鬟看着很面生,是你们静深院的?”     一名眼尖婆子紧瞅着跟在紫苏身后的小丫鬟,那小丫鬟低垂着头,只看到尖尖的下巴。     “我又不是从外面带人进来,你们用的着这么仔细吗?”紫苏冷冷的看着那婆子道。那被紫苏盯着的婆子只觉得身体都痒了,上次那个得罪紫苏的婆子整整痒了三天,最后就剩一口气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那婆子梗了梗脖子,她们这虽是个肥差,可是也不得马虎,没有出事便罢,若是从她们这角门出了什么人,或者进了什么人,惹下大麻烦,恐怕她们都没有活路。     “紫苏姑娘不明白,就是出去的人还更要仔细呢,要是哪位贪玩的小姐从这角门溜了出去,老婆子我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都要长辈的许可才行,更不要说诗书传家的孟家了,礼教规矩在整个江南都是数得着的严苛。     那眼尖的婆子半真半假的说道,因为她忽然想起那低垂的尖尖下巴像谁了,可不正是明日就要去通德的九小姐。     “这位姑娘还请你抬起脸,让我们看一看,不要让我们的差事难做。”那婆子害怕紫苏,因此只走到那小丫鬟身边,声音严厉的说道。     这些粗使婆子在内院就是护院一样的存在,下手狠毒,因此这婆子的嗓音一厉,那小丫鬟颤颤巍巍的抬起脸。     只见那不大的一张脸上满满的红色脓包,让人看得恶心欲呕,不大的眼睛瞳仁倒是极黑,此时正惊惶的看着这婆子,     莹莹如泉,在这张脸上真是白瞎了这极好的眼珠子。这婆子这时竟然还在心里为这对眼珠子长错地方而遗憾。     那婆子急忙捂住口鼻退到很远处,其他的婆子也连忙从内襟里找出大手绢子捂住口鼻。     “什么东西?这是得了什么脏病?怎么没有听到禀报?”     几个婆子一叠声的问道。若这是传染的,静深院的人应该早早的禀报老太太,免得在孟府扩散了。     “这是昨日才买的小丫鬟,九小姐收拾行李,人手不够,仓促间才从外面买了个做杂役的小丫鬟,谁知道住了一夜,     今天一早就发了一脸的脓疮,众位妈妈别担心,已经找郎中看过了,这是这丫头体内热毒,是胎里就带的毒,     发病时只要服药就能压下去,这才瞒过了相看时的妈妈,就连人牙子也是不知道,     这样的长相怎么伺候小姐,没得把我们府的人都吓坏了,九小姐这才让我把这丫鬟送出,钱也不用还了,只把这丫鬟送给那人牙子就是”。     紫苏本来就是怕小姐被认出来,这才把小姐化成这样,小姐的长相太过出众,只有化成这样,才会让人不敢看第二眼,也不会认出。     此时未免这些婆子害怕嚷嚷,节外生枝,紫苏赶紧编了这么一个谎话。早些天的时候,她为了小姐这次的出行,就已经报备过她们静深院要买几个小丫鬟。     府里的家生子都不愿意到静深院,静深院的人又被撵了很多,那管事无奈就同意让从府外买了,再说这九小姐马上就要到庄子上去了,     从府外买那些不牢靠的奴婢,也不管孟府的事。     因此孟言茉扮的这个小丫鬟的身份在册子上也是真有其人的。不怕查。     “是哪个郎中?诊的准吗?真不是天花麻疹什么的吧?”     几个婆子赶紧问道,要是这样的病,恐怕孟府都要被江南提督给封起来了,说不定还会灭府呢。     这几个婆子越想越怕,就要去禀报老夫人。     紫苏怕事情真的败露。急忙道:“是花重金从同德堂请的坐堂老医贾大夫,绝不会错的。贾大夫曾经还治好过一位天花病人,怎么会诊错的呢”。     “哦,贾大夫啊,那应该不会错了”。     同德堂是扬州府第一大药堂,那贾大夫也经常到孟府来出诊,几个婆子并不多疑。     “还问这些做什么,赶紧让这触霉头的小丫鬟快走,紫苏姑娘你也别离她太近,九小姐就是心肠太好,上次你们院里的那个叫紫灵的丫鬟就是,     这样的小丫鬟直接烧死了事,还送什么回去,还不要钱,那人牙子肯定是上辈子积福了,     要是其他的主子买到这样的丫鬟,那人牙子还不被打死?”     “好了,快走,快走”。     “谢谢几位妈妈”,紫苏连答谢的声音都让人觉得没有一丝愉悦的感情。     出了孟府,紫苏把停在街角阴影处的马车牵出来。     孟言茉在她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外面接应的引泉和伴鹤也化妆好,坐上马车的驾坐上,紫苏则坐在马车的门帘处。     小姐不喜欢人为她换贴身的衣服,化妆为了逼真,连脖颈上都涂了药液,这药液在皮肤上时间长了,也会伤害肌肤,因此马车上已经备好了洗漱用品,和干净的衣物。     孟言茉看着窗户封的很严实的马车,又看了看马车的底板,最后看了看马车的门,小门外面是帘子,紫苏就坐在帘子的根处,确定帘子不会被刮开。     引泉和伴鹤驾的车很稳,连车厢里的蜡烛的火光都没有一丝闪动。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很炎热,汗液和药液混合在一块,孟言茉脸上的妆已经开始花了,脸上的脓疮像是淌脓了一样,十分吓人。     孟言茉的眼皮被药胶粘的十分不舒服,她先洗去了双眼的胶液,一双极黑极亮的大眼睛就重新出现了。     孟言茉的双眼皮褶皱很细又很深,折在外双,瞳仁黑眼珠极多,如果她的眼神要是稍微灵活一点,就会显得极其的灵动柔媚。     只是此时孟言茉的大眼睛只显得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泉湖水一般。丝毫没有涟漪,让她的双眼少了灵气,多了沉静。     她退去粗麻外衣,皮肤被粗糙的衣物磨得微微发红,她的肤色经过她日日泡药浴和饮用桃花香露的原因,光滑白皙如滑腻的上等羊脂玉。     微微发红的肌肤和其他处雪白的肌肤映衬,像是三月飘下的桃花雪,雪的洁白和桃花的嫣红,晶莹剔透如玉琢。     她此时穿着一件粉绿色的滚雪细纱的肚兜,上面绣有锦鲤戏莲的双面绣,这是她亲手所绣,     四个倾斜的莲花花头,两个左右对称,另外两个上下对称,花瓣采用散套针的针法绣制,叶子用齐针的针法绣制,叶茎用辫子绣针法绣制。     四朵莲花如真实一般,似乎都能闻到莲花的清香,另一面是锦鲤,隔着曾纱,锦鲤若隐若现,真如河中的红鲤一样,吐着鱼泡,纱影折叠,河光涟漪,红鲤欢快的戏耍在荷叶与荷花间。     下身是一件嫩黄色的金丝软烟罗的绸裤。     身边放着孟言宁送的那个香包,因为这个香包十分漂亮,孟言茉就随身带着了。这些珍贵的绫罗绸缎都被孟言茉从母亲的库房里找出来,让王嬷嬷和紫繁做成春裳夏裙。     在院子里种花种草的时候也是这么穿的,看的紫繁的脸揪成了一团。小姐,您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奴婢见不得这些珍贵的料子被弄得有一点褶皱与脏污。     每次紫繁都要细细的洗很久,确定这料子如新的一样干净。     下回孟言茉仍然是照样当成粗麻一样不爱惜,穿着去侍弄花草。     花影绰绰,手拿小锄拨弄花草的少女,身着拖地烟纱长裙,上面绣着繁复层叠的花纹,冰蓝色绸带随着微风飘扬在花草间。     那情形美则美矣,只是看的紫繁很胃疼,肚子疼,各种疼,纠结在一块,肉疼。     小姐,咱们好料子多,也不是这么糟蹋的啊。     孟言茉只说衣服不就是用来穿的吗。紫繁则心里嘀咕,那在其他小姐面前怎么没见您穿这么漂亮?     孟言茉只是私心的在能穿的时候,赶紧穿,免得以后没有机会,她不知道凭一个芊芊弱质的闺阁女子能否改变孟家的命运,她只是在尽力,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她很焦躁,很忧虑,心情波幅不定,她每日坚持练字的原因就是这样,写字的时候她的心才能静下来。     尤其是她模仿的那人的字迹越来越像,她心中的恐惧也消退了不少,似乎长期的面对无法打败躲避敌人,这样就会使自己麻木对待自己的恐惧。     孟言茉细细的先洗掉脖颈上的药液,待洗好后,她转身,从身后的小柜中拿出准备好的衣裳。     待转身···     孟言茉眼睛睁的很大,似乎难以相信到极点,连她重生的事情都没有如此的让她惊悚,待想到自己只穿了件肚兜和绸裤,孟言茉先是连忙用衣裳挡住身体,然后死死的用芊芊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怕自己会尖叫。     “还挡什么挡,该看的都看完了,再说,干瘪瘪的,有什么好看的”。     是少年变声期的喑哑,却难以遮掩住这声音的好听。戏谑的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嫌弃。     那少年又看了一眼孟言茉的脸,语气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没事化成这副鬼样子,是想吓死谁?”。     此时孟言茉脸上冷汗和虚汗一起留下,和原本的妆混在一块,就像脓疮溃烂一样恐怖恶心,只有一对黑眸亮的吓人一样的看着对面的少年,里面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少年平静的看着孟言茉的脸,与孟言茉惊恐的眼神对视,似乎那恶心恐怖的样子,他天天看一样,     半响,他抚了抚英挺的鼻梁道:“我们两应该是你比较吓人吧,你这副见到鬼的样子看着我,很让我困惑哎”。     语气中带着无奈和浅浅的慵懒。     这人连声音都带着天生的华贵,只听他的嗓音,似乎就能让人联想到歌舞升平,盛世之况,伴随着极致的富贵与奢华。           第29章 明耀,一个灿烂热烈如阳光的少年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用牙齿轻咬舌尖,才使她从前世的一幕幕孟家灭门的悲惨的经历回忆中,找回自己的思想。     孟言茉你要冷静,这个人虽然是你最大的仇人,可是酿成孟家的大祸,是长祖父自己的选择,你注定是斗不过他,相反,你不是还要助他的吗,连姨母和母亲的恨都恩能放下,孟言茉你要向前看。     舌尖带来的淡淡血腥感让孟言茉神思渐渐清明,不管这人是如何进到有引泉和伴鹤护卫的马车,想想以后他能在那种境况下都能夺得皇位,可想他本身也是身怀绝技的。     “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孟言茉嗓音中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又加上她本来嗓音软糯,这样的声音加上这哀求的语调,让人觉得一定是位身体娇弱的美人,带着梨花般的哀伤和美丽,可是孟言茉的妆容配上这样的嗓音,换个人面对她的话,会吐出来的。     那少年肤色白皙晶莹如玉,即使在这车厢微弱的烛光下也可见那肌肤上反射的淡淡光泽,飞扬的剑眉斜斜没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浓密卷翘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中投在眼脸下厚厚的一层阴影,一双眼睛如琉璃般澄澈,眼角微微上扬,妖媚轻佻,仿若美到极致的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让人沦陷进去,薄薄的唇,带着如水般清浅的粉嫩,侧脸轮廓如刀削般完美无可挑剔。     他浅笑的时候,仿佛漫天星辰的璀璨都收敛在双眸中,若鸿羽飘落,那轻柔极美的笑容,如月下妖娆的曼珠沙华,带着极致的诱惑和隐隐的危险。     他静默的时候,狭长的双眸如寒星,带着睥睨世间的高贵和不羁,神情清冽,让人不敢直视。     听到孟言茉的话,那少年嘴角噙着玩味,斜靠在车厢的木壁上,自在的像是在自家一样,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绿扳指:“一般这时候,姑娘家不是应该尖叫,然后带着那杀猪嗓一样嚎叫,把外面的人引进来吗?”     说着他的目光放肆的在孟言茉圆润白皙的肩头逡巡了一下。眼光扫过孟言茉衣角处的香包时微顿,随即略过。     他身着一件很普通的黑色短打,小腿处还绑着武夫或者下等行脚商才会用的缠腿,身姿颀长,带着爽朗与利落,但是这样的打扮根本就遮掩不住他本身的气质。     孟言茉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个甚至是带着无赖痞气的黑衣少年和一直刻在脑中的那个一言掌人生死,高高在上的明英帝联系在一块。     要不是那和成年后没有多大变化的五官,孟言茉又牢牢的记住了临死前看到的那张脸,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这两个人对上,哪怕是孟言茉曾经跟着杨羽柔的羽落宫里偷偷看过几眼。     不过孟言茉还是想到了这两人唯一的相似之处,同样的恶劣。     孟言茉还记得自己被吓死后,这人居然是在遗憾自己的胆子太小,没有他认为的有趣。真是言语刻薄之人。     “一般这个时候,公子不是应该好声好气的请我助你躲避他人的追踪,再不济,也应该挟持我,让我的下人助公子的吧?”     孟言茉想起前世的仇恨和无奈,如果对一个人恐惧到极点后,也会变得麻木,反弹后,说出一两句刺人的话,孟言茉就是这样的,说完她就后悔了,跟这个人做口舌之争,有赢的必要吗?     那黑衣少年听到孟言茉的话,低声笑了起来,“还以为是个傻大胆,不想倒知道我的来意,”     孟言茉看了看地板上一小块松动的木板,想起这人应该是从马车底进来的。     听到他的调笑声,孟言茉忍了忍,还是反嘴道:“废话,没有鬼追,难道你是为了看我这副样子,才躲进我的马车的?”     孟言茉倒是有点破罐子破摔,反正她现在的尊容,也没有必要再端着孟家小姐的教养,连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     “那倒未必,不看你的鬼样子,这身上的肌肤还是尚可入眼”。那黑衣少年笑着,眼神扫过孟言茉掩盖的衣裳滑落的地方,调笑道。     孟言茉妆容下的脸开始发烫,真是蠢死了,自己现在还衣衫不整呢,完全被他带着情绪和话题跑,这样的时刻,自己不是应该剑拔弩张就是羞愤欲死吧。     “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好像听到你说话的声音,要我进来吗?”     紫苏敲了两下车厢门板,声音中带着紧绷,伴鹤和引泉此时已经做好冲入马车的准备,只是他们怕自己小姐被劫持,或者更不好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进去,小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孟言茉看了一眼黑衣少年,那人垂着眸靠在厢壁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事情闹开了,我大不了再娶一房姬妾,天姿国色都玩腻了,像你这样丑的惊天动地的倒是还有几分新鲜”。     “我没事,你们注意周围”。     紫苏听到这话,知道小姐的意思是他们进去也帮不上忙,让他们看看周围有什么异常。     伴鹤和引泉对视一眼,孟家的家规有多严,他们进府时间不长,也身有所感,此时正在街上,万不能闹开,万一小姐的名声再有什么,就真的完了,说不定孟家也容不下她了。     三人只得紧绷着身体,警惕的注视着路过的街道,防止事情变得更糟。     孟言茉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以自己现在被人看到身子的情况,让孟家知道,自己不是浸猪笼抛进苏河,就是要跟着这人了。     刚才自己一直把他当成前世的那位明英帝,天下都是他的,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自己这蒲柳之姿他压根就没瞧。     自己才不要跟着这人,哪怕以后也能做个妃子什么的,后,宫的阴暗她前世已经领教过了,和佳丽三千争一个男人,实在是太难了。这一世,她只想找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在孟家大难过去后,就这样平静的老去。     那黑衣少年微微抬眸,看到孟言茉听他的话似乎想到非常可怕的事情,抚了抚鼻梁困惑道:“本公子不说一顾倾人城,再顾也得倾人国,你这副要嫁给钟馗万分恐怖的样子,是为什么?”     他似乎觉得居然有女子见到他的相貌而没有露出羞怯的样子很稀奇,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孟言茉,一股淡淡似薄雾般氤氲的甜香涌入鼻端,还有清新的果香。     好奇异的女子,居然带有体香。他在心中微讶。要不是他五官灵敏异于常人,刚才也不会发现那香包的异常,此时也不会闻到这渺渺似无的香气。     “还请公子自重”。     “你这副样子面对我,还让我自重”。他说着就笑出了声,眼神肆无忌惮的看着孟言茉的身子。     孟言茉一张脸涨红如煮熟虾子,脸上的妆伴着额头上的汗珠,花成一片。     “好吧,好吧,我转过头,你梳洗吧,你的样子我再看下去,怕会吐”。     “对了,告诉你的人,把我送出城就行”。     孟言茉咬着下嘴唇,才把心底想对这人破口大骂的冲动压下去。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以前在宫中的时候,那些在主子面前争宠的宫女们为什么恨一个人,恨得能不停歇的在被窝里骂上一宿。     “紫苏,出城”。     “是”,     “小姐,我们不是要去···”,紫苏没有说别的,直接答道。伴鹤正要问出口,被座驾旁边的引泉一下捂住了嘴巴。伴鹤这才想起来小姐的车厢里也许有歹人,还是少暴露点自己这边的讯息才行。     “能收买城门的人在扬州府除了孟家也就是以前苏州府布政使赵令的人了,赵令是大皇子的门人,我的马车上有我们家的家徽,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才上的这马车?”     孟言茉把脸上的妆容梳洗干净,换上了一套绣着红梅的白色软烟罗的裙裳,在这炎热的夏天带着一丝冰凉,映衬的那极黑的双眸更加深幽了。     黑衣少年转过头,看到孟言茉的面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似乎他刚才一直看着的就是这副容貌。     “只听闻孟家女个个知书达理,今日一见,想不到孟小姐对朝廷之事也知之甚详”。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意,     其实他是因为被人猜透了才恼羞成怒,出口讽刺的,今日他把身边的人甩掉,本来是想进扬州城里游乐一番的,谁知道被几名杀手盯上了,这些年他就一直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刺杀,只当是活动筋骨了。     谁知道这几名杀手准备瓮中捉鳖,买通了城门上的人,他也可以亮出身份,只是本来此行他们的行踪就很隐秘,还有一支鞑靼的死士一直在暗中跟着。     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清除,为了隐蔽,他正好看到了路过的孟家马车,上了马车才发现是这样的情形,女人的身体他见得多了,因此也没有多尴尬。     几句话后才发现这个女子很有趣,就忍不住出口逗她。     孟言茉本来是有意在他的面前卖弄自己的见识,这样以后也许可以有助于孟家和他站到一起,这样,也许孟家的前途就能改变了。     可是听到他的语气,孟言茉不确定了,也许自己是猜错了?脸颊微红,孟言茉不再说话,她不敢在这位以后顺利夺位的帝王面前显露自己的远见,怕露怯也怕他怀疑。     车厢中静默下来,这才比较像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车厢中的情形。     “停下,撩开车帘,要检查”。一名粗壮的兵丁的嗓音大声道。     这是到城门处了,“没有眼力见的,没看到是孟家的车吗,我们小姐也是你们轻易能检查的?”     “孟家又怎么样,奉了上头命令,路过的车都要检查”。     这底下的小兵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上峰下的命令,每个马车和行人都要检查,虽然孟家的名头很吓人,可是自己又不归孟家管。     “把你们顶头的叫过来,大爷没有时间和你们这些小喽啰啰嗦,想搜我们孟家的马车,我看你们顶头的长了几个头”。     引泉以前也是分光过的,这气场一看,那小兵丁果然不敢再大声了,只得去禀报上头。     “我是这扬州府的门守宋温,是我下的令,孟家的马车也不能例外”。     一会一个走着八字步的七品门守就过来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宋大人是在搜寻什么人吗?不知道是奉了谁的命令?也许我孟家能帮上忙,记得宋大人是永熙六年的武举人,当年主考是护国公府下的参领,叫杨大功吧?这么说宋大人和护国公府渊源很深啊,不知道是不是在帮护国公府寻找什么人,或者,是大皇子府?”     孟言茉听到宋温的名字,脑海中忽然冒出《武帝纪事》中的一段文字,宋温,字武权,永熙二十一年,随大皇子齐王殿下征战东南,在对倭的战中立有大功,封为威武将军。     这样一个铁杆的大皇子党,孟言茉此时才肯定要追踪明耀的正是大皇子的人。     宋温听到一个稚嫩清脆的女声清冷的说道,心中一跳,人人都道孟家女不凡,果然如此,几句话就直指剑心,这件搜捕的事本来就是隐秘的,要是被圣上知道大皇子在扬州府获得七皇子的消息,并且堵截,恐怕大皇子麻烦会很大,甚至会捅破天的。     这宋温心中又惊又怕,也不敢再继续这搜捕的事,匆忙的把今日搜捕之事掩盖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马车往郊外驶去。黑衣少年睁着他清澈迷人的双眸看着孟言茉,此时他是真的对这个女子有兴趣了,他刚才就是不想让外人猜想他们家兄弟互斗的激烈,这才拿言语盖过,想不到这小女子三言两语直接命中靶心,且把大哥的人吓退。     “你这么做也是不想孟家知道你偷跑出来的吧。我不想知道你的事,也希望你对我的行踪能对家里的长辈隐瞒下来”。     明耀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被这心思玲珑的女子猜测出来,孟家也是二哥的人,孟家族长是二哥的太傅,虽然自己不喜欢那老头,可也算是自己人,所以明耀对孟家人撞破自己的行踪也并不太介怀。     “公子放心,家中的长辈未必也愿意听我一个小小晚辈的话”。     孟言茉的话让明耀知道这女子在孟家并不受待见。     “你在孟家排行老几?可要我替你在你家那孟老儿面前说几句好话?”似乎是因为孟言茉帮了他,此时明耀眼底澄澈,带着真挚道。     孟言茉真的是困惑了,这个笑容纯净,表情真挚,漂亮的比最美的女子都还要精致的少年真的是以后那个杀伐果断的明英帝?     “谢谢,不用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会认得公子?”     孟言茉的话意思说明,他们以后只当不认识,今天的事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如此,多谢,告辞”。     “哦,还有,那个香包,你最好扔远点。”     作为谢意,明耀最后提醒道。     他临走前,嘴边还咕哝道:“那老阉货的杀手锏怎么会用在一个身软手弱的女子身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补昨天的。第一次写文,才知道写文是一件如此寂寞的事,没有人看,更是没有写下去的动力。所以希望一直看文追到这个章节的姐妹们,请你们在评论区冒个泡,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知道我坚持写下去的意义。如果手里有推荐票,就投给我吧。说出来也实在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有签约,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如果写了几十万字仍没有几个人看,我大概就没有写下去的原因了。)           第30章 杏花招茶楼见孤儿,或留或去 - 谋锦 - 茗沫沫     青吟巷是扬州府酒肆和茶楼集中地地方,不同于燕京或者其他北方的大城,这里的酒肆和茶楼没有北方的喧闹和噪杂,带着午后的悠闲与静谧。     青石板街道上隐约的回荡着娓娓动听的苏州评弹,青吟巷临近苏河,细腻吴语唱音融合进清凉的河风在这盛夏中使人通体都舒畅了。     孟言茉的马车从一处茶楼底下经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嘚嘚”的声音,茶楼楼上开着的棱花木窗处传来琵琶琮琤的弦音,唱曲儿轻清和缓,带着抚悦人心的魅力。     马车内孟言茉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心神来。     她完全弄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明英帝了。是印象和脑海中那个高深莫测,难以揣摩,让整个大明的重臣战战兢兢的人中真龙,还是今天见到的这个有些痞气却明媚清澈的少年?     孟言茉拿起身边的那个孟言宁送的香包,拿到鼻端轻嗅,带着很浅的茉莉清香,孟言茉手指抚挲香包上细密的针线,锦鲤活灵活现带着憨态可掬的可爱。     紫苏在身边伺候,从刚才城外她进到车厢里后,小姐就一直处于心神游离的状态,小姐经常这样,她也没有在意,另她奇怪的是,她和引泉伴鹤三人在外面一直守着,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马车,她进来后也只有小姐一人。     难道刚才一直是他们的幻觉?小姐自始至终是一个人在马车内的?     这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小姐为什么要到城外来?她们明明计划好久的这次出府,就是为了见引泉和伴鹤收养的那二十名孤儿的。     小姐没有说,紫苏虽然心中既担心也奇怪,却没有问出来。     “紫苏,你再看一遍,这香包有什么异常?”孟言茉把香包递给紫苏,前世孟言茉在后,宫为婢,自然知道这种近身之物不能轻易收。     不过她想她和孟言宁虽然关系不是很亲密,但也说不上仇视,又没有利益冲突,即使她和孟言晴和二伯母张氏闹翻,但这也和孟言宁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一个是她的嫡姐,一个是她的嫡母,甚至她和二伯母,五姐置气斗法,孟言宁也只有高兴的,有她吸引二伯母女两人,孟言宁的麻烦也会减少的。     因为赵姨娘得宠,因此二伯母和五姐一直对孟言宁顺带的也很看不顺眼。     她也是这样认为孟言宁是因为感谢她对孟言晴的斗法,才会几次想对她示好的,她临走还送了这么一个精致的香包。     孟言茉只是让紫苏看了看,紫苏跟着引泉学习了很久,也略有小成,孟言茉知道紫苏经常会背着她对自己用一些后宅常用的毒,弄得紫苏现在的脸色都带着青色。     孟言茉对紫苏为她做的这些有些内疚,可是她身边需要这样的人,引泉在外人看来是男人,终归不能近身伺候,因此孟言茉也是希望紫苏学的本事越多越好。     经历前世,她再也不想沦为最下等人人可欺的奴婢,她不希望孟家大难,只是因为那样会连累自己,女子未出阁之前只能依附着家族,出嫁后依附着夫家,半点不由自己做主,孟言茉忽然心底对这种无力感产生浓浓的厌烦。     她始终是个自私怕死的人,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周围能有自己可以相信能用的人,这次去见那二十名孤儿如此,对紫苏试毒的事情同样如此。     “小姐,奴婢看不出什么异常,不如拿给引泉看看?”紫苏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香包里只有几片晒干的花瓣,布料和绣线也是寻常之物,没有什么奇怪。     紫苏和引泉是师生关系,可是紫苏的内心却是对引泉仇视的,因为引泉在对她上课时,总是把他能想到的招数都用她的身上,然后一脸桀桀怪笑着看她痛苦的样子,连他清秀的五官都扭曲了。     紫苏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引泉那样的人,因为她替小姐有时办事的时候有到一些手段,她心底居然会产生爽快感,就像上次那角门看守的婆子倒在地上奇痒难忍,她就从心底觉得愉悦,就像是把自己曾经受到过的痛苦能发泄出来一样。     紫苏不知道引泉对她的培养的方法是按照宫中的秘法,这样使得受训的人,以后不但不会对自己那些肮脏的手段从心底厌恶,还会喜欢上,引泉是这样制造出来的,现在紫苏被这样制造,紫苏会自己试毒,就是因为她不但要掌握更多,更多的是她心底居然会有一种渴望那种痛苦的瘾。     引泉和紫苏这样的人,训练出来,只是为了成为主子手中尖锐阴暗的刃,行走于**中,她们渐渐的会成为工具。     引泉看了半响,隔着布帘和车厢对孟言茉道:“小姐,奴才愚钝,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的声音里有着隐约的懊恼。引泉在心底认孟言茉为主子,因此为自己没能为主子效劳而自责,言语中对孟言茉也很是恭敬。     “小姐,你也太小心了,一个香包能有什么问题?倒是刚才小姐在车厢中没有什么事吧?有奇怪的人或者什么事发生吗?”     伴鹤外表憨直,内心细腻,他有意探听刚才车厢里究竟是什么人出现。     “无事”,孟言茉笑笑,让紫苏拿着香包进了马车,紫苏没有问,引泉没有问,只有伴鹤问了,刚才她和那人在车厢里的说话声没有刻意压低,车厢密封,因为车里放着冰块,防止寒气外泄。     紫苏三人在车厢外也许听不真切他们说话的内容,但是一定是听到有人在说话,伴鹤这样直接问出来,要么是他心思直爽,要吗是他从心底还没有认自己为主。     伴鹤以前身为东厂追捕,不可能是那种心直口也快的人,那只有第二种可能了。孟言茉无奈,她不可能让人家为自己做过几件事,就让别人从心底服气她,认她做主子。     最不可捉摸的就是人心,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就碰到对自己死心塌地相护的人呢。     马车停在一座叫“杏花招”的茶楼,孟言茉带着黑色幂篱在引泉和伴鹤的带领下进入茶楼,紫苏紧随她的身边。     不同于街道上的安静,茶馆内熙熙攘攘那,谈笑声此起彼伏,大堂内茶博士拎着长嘴铜壶四处为人冲茶。唱小曲儿的歌女声音咿咿呀呀的,婉转动听。     一股热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这对孟言茉来说很稀奇,前世孟家大难前,她身处深闺,后来她先入杨府为婢女,后入宫,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情景。     她一直觉得书中那样你织我耕的因缘很美,最喜欢的就是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前世每看到那出戏的时候,她都会为最后的结局感伤哭泣,牛郎织女尚且躲不过王母的惩罚。     即使孟家躲过大难,她的前路又在哪里?等着到时继母把她许配给年老的大官吗?不要,她要找一个心中只有她一个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举案齐眉,安乐一生。     进入到引泉订好的雅间,门一关,门外的喧闹都阻隔在外了。     “见过小姐”。二十名少年齐齐的抱拳行礼。     “不必客气,大家都随意点,坐下吧。我今天也是专门为见诸位而来,这些世俗虚礼暂且放下吧”。孟言茉解下幂篱,交到紫苏手中。     “小姐,您还是带着吧”。紫苏小声的说道,这些都是外男,小姐本来相见就很不妥了,此时也没有半点遮掩,如何能行?     紫苏一直没觉得引泉和伴鹤离小姐过近,是因为她知道引泉他们的身份,因此也没有把他们当成男子看待。     此时猛然见到这么多的少年男子,紫苏自己到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觉得引泉办事太不牢靠了,也不知道提前竖好屏风。     这间雅间颇大,常有一些书生在此相聚,畅谈学问和时事。因此掌柜的也没有在这间雅间放置屏风。     “不用了,如果他们以后连跟着的主子的长相都不知道,又如何安心把身家前途都交到我手中?”     孟言茉轻言道。紫苏若有所思,不再阻止。     伴鹤倒是在心底点头,刚才小姐的隐瞒,他也暂时放下,女子的事情也许不方便跟他们说。     引泉没有太多反应,他似乎觉得小姐本来就是如此明理的人,他已经决定以后跟着孟言茉,因此孟言茉怎么决定,他都觉得是对的,这也跟他以前受到的培训有关。     众少年都低着头,只有王十三微微抬头,偷眼看孟言茉的长相,他在心底既惊讶,又惊艳,他不知道女子竟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王十三那骨碌碌转的眼珠打量,孟言茉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看到王十三眼中只有纯粹的惊艳,心中也没有生气,倒是紫苏皱着眉,瞪着王十三。     王十三反瞪一眼紫苏,就低下了头,看的一向冷静的紫苏,此时心中也有几分恼怒。     “我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我不确定以后是不是要为贵妃娘娘报仇,我只能承诺你们,如果我的能力和实力允许,那这个仇我会带着你们报,如果行刺只是变相的自杀,那这样毫无效用的事情我不会做”。     孟言茉的话立刻使得众少年骚乱起来,他们从小就被引泉和伴鹤灌输着他们的命要为贵妃娘娘报仇才有意义。死士这类人,本来就是靠心中执拗的信念来支持着的。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一直认为的英义赴死的行为也许是不必要存在的,也许可以避开的时候,他们的信念会崩塌。     就连引泉这些年因为培养这些孤儿的关系,在他心中都坚定的认为,他们还活着就是为了给贵妃娘娘报仇而活的。     他一会想,既然决定要认小姐为主子,小姐的一切决定都要支持,一会又想,可是报仇是他这些年苟且偷生的信念,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痛苦的难以抉择,一张脸都挤在了一块,伴鹤已经开口不满道:“小姐,你是贵妃娘娘在世上的至亲血脉,如果连您都不为她报仇的话,她在地下怎么能安歇?”     “下令的是皇后娘娘,下绊子的极有可能是贤妃,在你们看来这两个人是害死姨母的凶手,在我看来,当今圣上才是真正的凶手,他用爱的名义,把姨母带入深宫,却在她受冤枉的时候,没有站在她的一边,明昺相信了他后,宫里的女人要给他看的一切,如果这样算来的话,那我是不是应该带着你们推翻这明氏朝廷,才算为了姨母报仇?”     孟言茉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大逆不道,引泉和伴鹤都曾经为当今明武帝当过差,听到这话,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其他的少年也都跟着义父跪下。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当你的仇人远远强于你的实力时,你要么就忘记仇恨,重新开始新的征程,也许有一天你够资格站在你的敌人面前。要么豁出命来,只图心中痛快,用一命来让你的敌人惊醒,以至于你曾经在乎过保护过的亲人受到仇人的报复”。     “所以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是跟着我,重新谋一份前程。要么是继续你们的复仇大计。不管如何选择,你们以后筹划需要的银两,我会尽我所能满足。”     桌上是一壶花茶,和几碟点心,没有人有胃口去吃这些东西,紫苏倒了一盏花茶递到孟言茉手中,她浅尝一口,放下,味道不好。     少年们大部分都迷茫了,尤其是那些身手最好的一部分,他们从小知道要把武功练好,这样才能为恩人报仇,可是现在这位新的小主子却说,他们那样送死的行为也许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眼神迷茫的看着两位义父,引泉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小姐说的很有道理,贵妃娘娘临去前也告诉过他们,不用为她的死难过,只需要他们以后守护好她的家人。可是他和伴鹤都不甘心,他们筹划了十几年,费尽心思,挑选了这二十名少年,又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来训练他们,就是要为贵妃娘娘报仇。     贵妃娘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他的吧。引泉在心中下了决定,小姐说的没错,他们计划的刺杀行为简直就是送死,跟着小姐,以小姐的聪慧,也许有一天可以为贵妃娘娘报仇。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杀头不过头点地,我伴鹤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没有娘娘当初的善心,伴鹤早就是孤魂野鬼了,不管是不是送死,贵妃娘娘的仇我是报定了。既然她的亲外甥女都不帮她报仇,这仇我报定了,我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你们都是我带大的,记住我从小教你们的道理,人要知恩图报,没有大恩人,也没有你们的今天,至于是跟着我为贵妃娘娘报仇,还是留在这位小姐身边,我都没有意见”。     “小姐也请放心,刚才你说的连累,我会到时候把我们的面容全部毁了,保证不会连累到小姐和王家身上就是”。     伴鹤看着那些少年又看了眼孟言茉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虽然是说他没有意见,可是那牛一样的大眼睛凶狠的瞪着在场的所有少年,只要有人说出和他不一样的意见,他肯定会把那人拖出去练一练。     “引泉以后愿意跟在小姐身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引泉第一个站出来,走到孟言茉身边单膝跪下。     “引泉,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辈,我真是看错你了。你难道忘记我们当初发的誓,你以后到了地下,有何颜面见娘娘?”。伴鹤和引泉这么多年的交情,此时看到他居然放弃了当初他们一块立的誓,一双大眼珠子都快瞪得掉下来了,须发皆竖,面皮发胀,若不是此时场合,怕是暴拳就要落到引泉的面门上。     紧跟着引泉站出来的是王十三,他本来就是引泉的徒弟,武功在这些人中是最差的,他人机灵,心思也活泛,他从小就认为报仇这件事太飘渺,但是知道两位义父的脾气,所以从来没敢说出口过,今日听到这位新主子的话,更是下定决心以后要一个更好的前程,而不是要去做那送死的买卖。     看到王十三站出来,跪在引泉身后,伴鹤已经气得没有话说,只是冷哼一句道;“你教的好徒弟,果然是同样的没有骨气,忘恩负义之辈”。     “伴鹤师傅,刚才我已经说明白了,只要以后有足够的能力,定会为姨母报仇,所以你说的忘恩负义并不恰当,还请您收回,我也相信,以姨母的慈悲心肠,如果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也绝不愿意你们为了她白白送死”。     孟言茉刚才对于伴鹤不客气的话一直没有出言驳斥,此时听到他说“忘恩负义”四个字时,她知道她不能再不说话了,这些少年前世的时候能心甘情愿的为从未见过的姨母去送死,可见心底都有一份恩仇的坚持,如果任由伴鹤说下去的话,恐怕引泉和她都是那种只顾自己身家的卑鄙之人。     伴鹤已经不再是她的手下,因此孟言茉措辞很客气。伴鹤只是气哼哼的扭头,并不理睬,倒也不再说什么。     王十三站出来后,王三和王五,还有王十一依次站出,他们都是这些人中武功最差的,相比较而言,他们也更机灵,他们想自己跟着帮不上大忙,还不如像这位新主子说的那样,做一份自己更擅长的事,也许以后是有机会为大恩人报仇的。     伴鹤看到站出的四个人都是从小在武功上就没有多大的天赋的,当初他和引泉挑选上他们,就是看他们一副聪明样,谁知道他们在练功上并没有表现的那样聪明,伴鹤有些释然了,反正这四个人武功平平,跟着也不见得帮得上大忙,他们不愿意送死,那就算了。     又过了一刻钟,雅间里很静,没有一丝声音,伴鹤觉得自己也给够他们时间了,自己跟着小姐这段时间,如今自己做的也够仗义了,当即开口道:“孟小姐,您也看到了,既然只有他们四个愿意跟着你,其他的人我就带走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和王家,孟家再无牵扯。”     孟言茉垂着眸,静静的摩挲着袖口的绣纹。她知道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这群少年中最出色的一个人,她进门时,只和他对视过一眼,她看得出这个人是有自己主见的,也是这群人中算的上是文武兼备的。     果然,伴鹤的话音刚落,王大就站了出来。伴鹤当即就跳了起来,一拳虎虎生风的拳头就落下,他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王大,你个狗娘养的,老子拿你当亲生儿子养,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就不怕来道雷劈死你,你这个没有种,没有血性的人,你还是男人吗,你忘记我教你的,人无义,不足立。你这样胆小怕死之辈,我伴鹤怎么瞎了眼,把你当成我最好的徒弟?”     也不怪伴鹤这样暴怒,因为王大是这些人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也是最沉默寡言的一个。王大对伴鹤的拳头不躲不避,硬生生的接下,当即眼睛就肿的老高,使得他清俊的面容颇为滑稽。     “义父,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姐的话很有道理,也更有机会为大恩人报仇”。王大声音平淡的说道。     “呸,你别叫我义父,你不配。”     “走,就当我这些年的辛苦喂到狗身上了”。伴鹤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雅间里只有孟言茉仍然静静的坐着和紫苏站在她的身后。引泉和王十三,王三,王五,王十一,王大单膝跪在地上。     孟言茉站起,走到王十三面前,蹲下,与他平视,极黑的眸子看着他,王十三只觉得那双眼睛下似乎清楚的映照了自己内心的那点小心思。他开始有点局促。     “我只希望你记住,今后你的主子是我,你所有的打算都要围绕这一点”。孟言茉淡淡的开口。     这个人是这几人中心思最活的,也是最适合做生意的人,她从二伯母那拿回的嫁妆正是要交到这几人手里,这是她的班底,她不希望自己养出个贪心过重,只图前途的人,而忘记他的本分。     王十三心中一凛,原来他所有的心思,这位年轻的小主子看的一清二楚。王十三那还没有成气候的小心思从此烟消云散。     孟言茉走过王三,王五,王十一,这三人看着机灵,心思又没有王十三那么重,是以后做大掌柜的料子。     走到引泉身边,孟言茉出手扶起他:“你辛苦了”。     一句辛苦,使得引泉这个曾经见识过无数风浪的人,两行眼泪就这么留下来了,原来自己的为难与所有难过,小姐都知道。     伴鹤的话就像那凌迟的刀,一道道剐在他的心上,贵妃娘娘的恩情,贵妃娘娘临去前的交代,他和伴鹤发的誓,这一切都在凌迟着他的坚持,他的心。     最后孟言茉走到王大跟前,蹲下,静静的看着这个垂着眼不动如山的少年,那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眼神中的锐利此时都收敛了起来。     看着他高高肿起的眼脸,他却没有睫毛却没有一丝颤动,孟言茉心中有着庆幸,有着高兴。这样一个人才,这一世没有白白死掉,以后自己也算有了一位大将了。     “以后你跟着我姓孟,叫孟离佑”,孟言茉说完就推门离开,紫苏紧随其后,她知道自家小姐有个怪癖,就是凡是她要重用的人,她都要重新取名字。     她和紫繁,紫灵都是。虽然云水,烟蓑,春暖,山重四人还没有很重用,可是自苏知道小姐是想让她们先锻炼锻炼。     孟离佑,自家的哥哥叫离墨,不行,回头得告诉哥哥,让他好好做事,以后也跟着小姐姓孟。     引泉走到孟离佑身边,拍了拍他,道:“小姐很看重你,以后尽心做事,伴鹤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义父”。孟离佑点头,垂眼。其实他有私心的。他今天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是如此的娇弱,如此的想让人保护她,他知道她以后就是他的主子了,他心底很高兴,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她,他有意引起她的注意,她心思灵透,果然注意到自己,他最后也是有意最后站出来,只为了加重她心中的印象。     她很看重自己,还重新为自己起了名字,他和她一样姓孟,他不苟言笑的脸此时带着柔意,嘴角弯弯,这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知道了高兴的感觉。     以前他的心中只有练功和报仇,他观察了很多事情,却不敢细想,他只需要记得义父说的话,从此他不再觉得自己像个游魂一样活着,他有了要守护的人,有了快乐的原因,这种感觉真好。           第31章 茶寮休息,初见柳溪笙 - 谋锦 - 茗沫沫     夏末的太阳在尽可能的散发着它的毒热,官道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被太阳晒的都蜷了起来,上面带着灰蒙蒙的土色,更显得无精打采。蝉鸣的噪音吵得路人耳朵都要聋了。     夯实的黄土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一两个砍柴的樵夫路过赶着去镇上卖掉,步履匆匆,满头大汗,使得看到的人感觉更热了。     官道上一行人,看着就是大户人家的家眷,队伍护着中间的一辆青釉布马车,马车精巧平稳,车厢两边跟着几名衣着样式一致的丫鬟,前面是几名管事和媳妇,后面是粗使婆子,外围是孔武有力的护院。     引泉,孟离佑,王三,王五,王十一,王十三,都略有乔装混在这护院中。除了引泉,他们都有了新的身份,是孟府的护院。     马车车厢传来轻敲叩声,紫苏掀起车帘问道:“有什么事?”     “前面管事问道,马上就有一处茶驿,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下?”云水对紫苏很恭敬,因为云水知道自家小姐如今最器重信任的就是这位大丫鬟。     云水,作为二等丫鬟,她自然是希望能成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一个名额。     紫苏和紫繁年龄都大了,以后小姐出阁,要是想跟着的话,就要配了人以陪房的身份跟着。这样一算,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三个名额,山重和烟蓑比她和春暖年龄都大。     云水和春暖两人也是明里暗里的想争这个名额,云水比她们都有优势的是,她不怕紫苏,其他三人看到紫苏,如今都有些怕,她们觉得紫苏脸色总是拉着,很吓人,也很让人亲近不起来。     一般的陪嫁丫鬟都是大丫鬟,因为是主子最亲近的,所以也会比较信任。     “知道了,”紫苏点点头,放下车帘。     车厢里的气氛很沉闷,因为孟老太太派了姚妈妈跟着,这一点很让紫苏费解,姚妈妈是孟老太太很信任和得用的妈妈,怎么会派着跟小姐去庄子上?     大户人家罚不受宠的小辈到庄子上去时,也会派个管事妈妈监督,这个管事妈妈虽然在长辈那不受重用,但是出了府,代表的就是长辈,权利大着呢,说是妈妈,其实代表的就是长辈的威严。     紫苏不解的是老太太本就可以随便派个松岚院的妈妈,为什么派姚妈妈?孟府的人都知道龚妈妈和姚妈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了。     车里只有紫苏在孟言茉身边伺候,姚妈妈坐在孟言茉身边很威严,不苟言笑。     车厢里除去茶几点心盒,还有个小橱柜和小小的书架,这都是根据孟言茉的喜好布置的。剩余的空间有限,紫灵和云水她们都跟在马车两侧。     “小姐,前面有茶寮,要不要休息?”紫苏看了眼姚妈妈,这姚妈妈自出了孟府,对小姐说教了三次了,连自己都气出了火,小姐还是淡淡的。     姚妈妈冷眼看着一路上都拿着一本书在看的孟言茉,她本来就看这个原本懦弱又不得宠,后来只会拍老太太马屁的九小姐不顺眼很久了。     此次老太太是给她下了密令的。原来孟老太太收到了孟文冒带的孟公茂的话,特地派来了姚妈妈跟着,如果孟言茉再有什么出格的行为,直接就让她在庄子上病死。     孟言茉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易经》,她看一遍就能全部倒着背诵,如今已经看了几百遍了,她只觉得脑海里似乎总有什么闪过,可是她细想,却总是想不出什么。     自从那次孟言茉把《天篆册》的残页烧毁以后,她再也没有梦到那奇怪的血腥战场。她唯独记得就是那变幻莫测的阵法,那繁复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印,她记得那五行竹简上的字似乎是从五行八卦里演变,万变不离其宗,《易经》就是所有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老祖宗。     可是真正读懂《易经》的人却不多,人人都知道如果精通《易经》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连那天道中隐藏的天机都可以窥探一二。     “妈妈的意思呢?”孟言茉放下书本,微笑着对着姚妈妈问道。     看到孟言茉对自己的态度,姚妈妈心中更是看轻了。哼,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主子,虽然自己是老太太派来的,可是这么低三下四的问一个奴婢的意见,真是丢了孟家的脸。     “九小姐,你别怪老奴说话难听,您身为主子,却没有主子的样,就拿这件事来说,这本是你的大丫鬟来问你的意思,你却转过来问奴婢,实在是有失主子的尊严,奴婢看这《闺训》,小姐你还是没有读懂,应该默写个几百遍才可以”。     “放肆,你口口声声说小姐没有做主子的样子,你现在又算什么,小姐也是你一个奴婢可以教训的?”     紫苏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姚妈妈的嚣张,冰冷的道。     紫苏也许可以吓住其他的小丫鬟,但是为孟老太太做了几十年事的姚妈妈却不把紫苏放在眼里。     当年她连孟家长子的生母都敢掐死,别说如今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姚妈妈冷哼一声道:“说我放肆?真是可笑,我是老太太派来的,代表的就是老太太,如何就不能对九小姐劝说两句?倒是你这个丫鬟,说话目中无人,我这就让管事把你发卖了,前面不是有茶寮吗,就把你卖给那茶寮里,为妾为婢”。     除了引泉几人和孟言茉身边的几个贴身丫鬟,这一行人都是孟老太太的人,也就是都唯姚妈妈的命令是从。     孟言茉拿起小几碟子上的一块桂花糯米糕,轻咬一口,软糯可口,既香又不腻,王嬷嬷的手艺又精溢了。     孟言茉表情淡淡的,好像紫苏和姚妈妈的争执是在她不存在的环境中一样,姚妈妈斜眼看了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她一个丫头片子即使为主子又能顶什么用,这几个丫鬟这一路上都卖了,也能赚几个零碎。     姚妈妈唤来管事,吩咐道:“前面茶驿休息一下,正好有几个没有规矩的丫鬟,在前面一块发卖了”。     管事看了眼车厢,姚妈妈的话非常的不妥当,发卖小姐身边的丫鬟,是要主子的意思的,这要是在孟府,光是这句话,就能让姚妈妈挨一顿训斥的了,当然,得是得势的主子。     管事心里转了转,他们这一行人,都是老太太交给姚妈妈的,这九小姐被发落到庄子上,注定要受姚妈妈的拿捏,反正回府以后,自有姚妈妈担着,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是,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妈妈您就放心吧”。     进了车厢,姚妈妈盛气凌人的瞥了眼孟言茉主仆,紫苏在孟言茉身前,脸色很不好,孟言茉则是端起一盏茶慢慢的喝着。     本来想和这姚妈妈和平相处的,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孟府,这姚妈妈总归是老太太的人,她也不能把姚妈妈在这外面结果了,可是看这姚妈妈的势头,如果她不让姚妈妈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恐怕以后都不得安生了。     费些事就费些事吧,孟言茉心里叹口气,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很矫情,既然注定内宅的天空下,见不得纯净的空气,她这样一直试图安安静静的和底下的人共处,真的是一厢情愿又很蠢的事。     紫苏袖子底下的手则紧紧捏住一根银针,只要小姐给她一个眼神,她可以立刻刺到这嚣张的无以复加的姚妈妈的死穴上。     一直没有等到小姐的命令,紫苏没有轻举妄动,她相信小姐会护着自己的。     这间茶寮收拾的颇为干净和清爽,茶寮靠着两棵至少百年的榕树,既有一丝雅意又很阴凉,茶寮里生意很好,这里地处苏州,扬州,杭州交界点,来往客商很多。     孟言茉戴好幂篱,由紫苏搀扶小了马车,姚妈妈跟在后面,一跃下了马车,又看了眼前面身材削薄的孟言茉,撇了撇嘴。     孟言茉上身着月白色交领滚雪细纱上衣,下着烟粉色织花曳地长裙,腰间系着浅色绣兰纹的玉带,佩戴一块白兰花玉玉佩,同样为淡色的如意结宫绦垂至襦裙的襽边,脚上是一双青竹明月软缎绣鞋。     她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见美人端倪,行动间聘婷婀娜,轻移莲步,长及至腰黑缎一样的乌发随着步伐没有一丝波动,腰间的玉佩之物也没有珵铛相碰的声音,纹丝不动的垂在腰间。     茶寮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下等的商人或者布衣书生,哪里见过这样一看就是出身大世家的小姐,众人的目光只随着那窈窕的身影而移动,虽然那身影被罩在黑纱的幂篱中,看不真切,众人更觉得这位小姐出身神秘而高贵,说不定是京城哪位权贵家的小姐。     紫苏紫灵和云水几人把孟言茉的身形几乎全部遮挡住,茶寮的人纷纷叹气,为不能一睹美人真颜遗憾不已。     待孟言茉等人进了雅间,这大堂内都喧嚣开了。     “柳兄,刚刚进去的那位小姐定是位大美人啊,可惜你我无缘一见”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怅然道。     “这有何难,让柳兄吹笛一曲,定能引得佳人的青睐。谁人不知道我们杭州府云涧书院的大才子柳溪笙不止文采风流,就是吹笛一技在整个江南也是无人能比,每次柳兄的笛声一响,我们云涧书院都被那些小娘子围得水泄不通,想不到今日出来游景,还有这般偶遇,真能成就一段佳缘,这以后肯定会成为史诗佳话的。是不是白兄?”     这一行三名书生,除了那中间一名白衣书生不说话,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品茶,如同江南一副水墨山水话般高雅脱俗,另外两名书生极力的怂恿着他,希望能用他美妙的笛声来吸引到他们好奇的那位小姐,一睹芳容。     “柳兄,你看我们都说的口都干了,您是同不同意啊?”那姓白的书生灌了一口茶水。着急的问道。     “远山云飞之所以美丽,正是因为我们是从遥远的角度来看待的,既然我们已经得到了视野上美的享受,为什么还要去打破这份美好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明白,是不是说我们不要再这么聒噪的意思?柳溪笙,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上次听说连江南总督张大人家的千金都到我们书院门口去堵你,这整个江南的美女都被你看个遍,如今我们想看一位美女,你就这么推三阻四的,我们还是不是好兄弟?”     “好吧,看来今日不如你们的意,是别想让我清静了”。     那白衣书生叹口气,无奈的站起身来,拿起身边的一直青翠欲滴的竹笛,走至茶寮外面的榕树下,放在唇边。     悠扬的笛声在这盛夏的午后就如叮咚作响的清泉一样沁人心脾,余音不绝,烦躁的热气像是碰上了冰凉的冰块,慢慢的消散,只留下山涧清风,让人心神旷怡。     “啪,啪,啪”。和柳溪笙一道的另两名书生鼓起掌来,     “柳兄的笛声每次听,都这么让人回味无穷,余音绕梁三日啊”。     “只可惜,没有美人一块来探讨和欣赏这动人的笛声”。     “这美人该不会不同音律吧?那可真是煞风景,如果连这么美妙的笛声都不懂欣赏,想来也不是多吗动人的佳人了”。     “很是,很是。琴棋书画,缺一样不通,都不可以称为美人”。     “我们和文兄他们约好要夜游西湖,还是赶紧吃了午膳,赶回去吧,不然怕是赶不上城门关闭了”。     柳溪笙提醒他的这两位只顾着讨论“美人经”的同窗。     “啊,柳兄不说,我等差点要忘记了。是啊,我们进去用膳吧”。     “你们这几个臭书生,耽误了爷我听曲儿喝茶,罗里吧嗦,叽里呱啦的,还弄个破笛子在这吹的爷的脑门都疼了。还想走,给我打”。     三人正想进去,迎面撞上一个穿着绸衫提着鸟笼,脖颈后还斜插着一柄折扇的年轻人,此人一看,就知道额头上刻着四个字:我是纨绔,我是官二代。           第32章 茶寮误听,性命堪忧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带着紫苏紫灵,云水等六人进入了雅间,孟离佑和王十三守在门的两边,其他人都到大堂里休息用饭去了。     管事走到孟离佑两人的身边,带着恩赏般的语气道:“你们两人别在这杵着了,都下去吃点馒头夹牛肉,这也就是出行在外,要是在府内,你们哪能吃到这么好的伙食”。     孟离佑看了一眼管事,随即仍是站的笔挺,没有要搭理这管事的意思。     管事看的心头火起,其实是姚妈妈让他过来调开这两人,他们这一行人有几个是十少爷的小厮,还都是从外面刚买回来的,说是会些拳脚,这一路上好保护九小姐。     孟老太太当时是说十少爷胡闹,外面不知根底的人如何能保护好九小姐,就不同意让带着这几人,除了那个引泉是以前就跟在十少爷身边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太爷发了话,让多带几个身体壮,拳脚好的护院,就连带着这几人也带着了。     这一路上,这几人都不怎么买姚妈妈的账,特别是那个引泉和孟离佑,姚妈妈想着她要是想在庄子上做她的一把手,这几人就要除掉。     姚妈妈是孟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后来也是嫁给孟府的一名管事,她男人和这名姓曹的管事还有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     这两人刚才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妥了,把孟言茉身边的几人都发卖了,以后孟府供给到庄子上都是他们的,还听说这九小姐从二夫人那里把嫁妆也拿了回来,正好可以一并接受这笔不薄的财物。     姚妈妈和曹管事计划的时候,越说心越热。好似看到一摞摞的银子磊在他们的面前。     “多谢这位管事,这茶寮里鱼龙混杂,小姐和几名丫鬟在里面,怎么可以没有人守着呢,我们两人刚才已经吃过了干粮,多谢管事的好意了”。     王十三一张笑脸说的话也带理,这曹管事一时到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那我吩咐人给你们送碗汤过来吧,这只吃干的,不喝点稀得,肚子里可不好受”。反正是放药,在哪吃都照样药倒。     “真是让管事费心了,小的这里谢过”。王十三打了个千作揖道。     曹管事点点头,对这个王十三倒是满意,想着等把这些人都收拾了以后,倒是可以问问这小子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这小子看着倒是会来事,以后他也可以有个跑腿的。     曹管事本来被孟离佑气的心火,也消退了不少,反正想着这人也张狂不了多久,等一会药倒后,他一个要治的就是这个孟离佑,这样一想曹管事更是没脾气了,连笑容都和煦了不少。     “好,那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弄个绿豆汤,既解渴又解暑。你们两就在这好好守着”。     “是,管事慢走”。王十三微微躬身道。     曹管事走后,王十三对孟离佑道:“大哥,我们对待敌人,态度要和煦,手段要狠辣,你这样一下就让敌人有了防备,我们怎么出其不备,所以大哥,你能笑一下吗?笑一下。”     王十三拉着自己的嘴角,引导道。     孟离佑撇了一眼他,冷哼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既然注定是敌人,还弄那些虚的干嘛”。     王十三气馁的夸下肩膀,得,他白说了。     雅间里布置的也颇为清幽,窗户外就是翠绿的榕树枝,让人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     紫苏从带着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套白瓷茶具,紫灵几人又从包袱里拿出小炉子和一些半成品的吃食,准备再加工一下。     孟言茉站在窗前,她在等,等着姚妈妈的发作,姚妈妈不自己作,她还真找不到借口辖制她。这也是她一路上对姚妈妈的无礼放肆纵容的原因。     如果一个人越来越示弱,就会使对方野心越来越膨胀,直至觉得捏死她,真是易如反掌。     这个领悟,还是孟言茉想到了睿亲王和太子对皇位的争夺,究竟是睿亲王有意自污示弱,还是本性如此,孟言茉看不透。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茶寮里什么吃食没有,你们还这么折腾,小姐都被你们怂恿的越发娇惯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吃点东西,小姐这里有我服侍就行了”。     姚妈妈把云水正准备煎南瓜饼的小铲子给夺过去,很不赞同的说道。     紫灵几人都看向孟言茉,姚妈妈是老太太派来的,就是小姐都给她几分面子,在姚妈妈面前都不反驳,她们几个丫鬟一时不知道是听姚妈妈的,还是应该放下手里的东西。     只有紫苏一人像没有听到姚妈妈的话一样,继续泡手里的橘蜜茶。     “你们都下去用点吃食吧,紫苏留下”。     “是,小姐。”孟言茉坐下,端起紫苏泡好的橘蜜茶说道。     紫灵几人都退下了,只有紫苏和姚妈妈两人留下服侍。姚妈妈大模大样的坐在孟言茉的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美滋滋的喝着。     孟言茉也不说什么,只慢慢喝着手中的茶。紫苏站在孟言茉身后,看向姚妈妈的眼神时而闪着寒光。     *     孟言茉隔壁的雅间里,一群头戴笠帽的黑衣人,静静的站在墙边,环卫着桌子边上的两人。     雅间的花厅里,花梨木的桌子边坐着两个少年男子,一名身着玄色华袍,更加衬托的眉眼如画,俊美非常,精致的五官比女子都要漂亮,却不见一丝女气,只觉得此人耀眼的如同窗外的阳光,令人不敢直视。     另一名男子五官英俊,身着箭袖劲装,带着军旅之人的硬朗。身后站着同样四名黑衣魁梧的大汉,一看那站姿和精神就知道出自军队。     那华服少年身后站着四名黑袍少年,神态间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世家子才会有的高傲之色。     “显扬,你把我们都甩开,私自进了扬州城,难道现在没有什么要想我解释的吗?我奉爹的命令护送你回京城,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你自己也知道你在西北做下了多大的事,现在鞑子一路追踪,就是要为他们的大汗报仇,你再这样私自行动,我到京城后,一切都如实告诉姑妈”。     这说话之人正是镇国公世子江烨磊,当今江皇后的亲侄子,太子的表弟,睿亲王的表哥。     “表哥这么严肃干嘛,我还不是被你们这群军中莽汉闷得实在无聊,到扬州城里去见个小美人了”。     明耀想起那个比鬼漂亮的小美人,嘴角的笑更大了些,如万花盛开,美艳不可方物。     江烨磊错了错眼,他这个身份尊贵异常的表弟怎么可以比女子还要漂亮,偏偏家中的妹妹们一个个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表弟。     “说的好像你不是军中的人一样,别忘了你在军中待了整整八年,这次要不是你做的事实在是太大了,我爹还舍不得让你回去”。     江烨磊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他日日,操练,和爹认真学习兵法,却一点都比不上这个在军中整天到处乱晃的表弟,连爹都说这个表弟若是带兵打仗定是无人能敌。     “我明耀能和一般军汉相比吗,表哥你这话说的可是很不恰当啊,”明耀一边说,一边在江烨磊面前摇晃着食指,那流里流气的样子,像在调戏小娘子。     明耀身为亲王,江烨磊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以下犯上,江烨磊在边境待习惯了,要进京城,他只觉得那些大臣整出来的各种规矩礼俗都要把他的脑子弄晕了。     江烨磊气的原本黑黑的英俊面容都带着红色,爹真是的,他宁愿去打仗,也不愿意陪这个表弟斗嘴聊天,军中谁不知道,睿亲王有把人说疯的本事。     江烨磊气闷,不再说话,直往嘴里灌茶水。明耀看着他那大口喝茶的样子,含笑道:“表哥,你的这个样子使我想到一个词呢”,     “什么?”江烨磊明知道再和这个表弟搭腔,他会被气吐血的,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嘴里有茶水,他嗡嗡口齿不清的问道。     “驴饮”。     噗嗤一声,江烨磊口里的茶水直往对面坐着的明耀脸上去,哗啦一声,是折扇被猛地展开的声音,明耀似早有准备一样,一柄泥金玉骨折扇把茶水全部挡下,茶水顺着扇面流了下来,那宣纸扇面却一点都没有浸湿。     江烨磊颇为奇怪,待看向那扇面正反两面各题的龙飞凤舞的四个字,嘴里剩余的茶水差一点又要喷出来。     正面是四个字:我是权贵,背面同样四个字:不要惹我。下面题款却是杨显两字。     “这算不算偷袭?”明耀微微转头,问向身后的人。     “绝对算,如果不是殿下身后矫健,这含着茶水的口水就要喷到殿下的脸上了,那可是冒犯皇族的重罪。”     身后的一名黑袍少年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回道。     “根据《明律》,冒犯皇族,偷袭亲王,该当何罪?”明耀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暖意,语气冰冷的问道。     “该当凌迟处死”。身后的人似乎察觉到主子并非说笑,于是声音里也有了杀意。     对面坐着的江烨磊和他身后的四名大汉同时脸色开始变得发沉,如果这话时其他人说的,包括其他的皇子亲王,那么江烨磊只觉得是说大话,虚张声势,可是这话是七皇子,睿亲王明耀说的,他的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别说他是镇国公世子,是明耀的表兄,睿亲王的大名他们远在边关都听过,最出名的就是把吴王爷的独子明照在酒楼里一言不合就给打死了,后来吴王爷在奉天殿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圣上也只是罚睿亲王去跪了一个月的太庙。     明照算起来还是明耀的堂兄呢,他就那么打死了,事后扬长而去,那自己如今是奉命护送,他回京后直说遇到了刺客,自己为救他壮烈就义了,想来也没有人会怀疑。     江烨磊越想越是心惊,难道这明耀因为这几年在边境自己总是针对他,就想除去自己?江烨磊在西北军中因为不忿明耀总是在他爹的面前比自己能干,在行动指挥上没少给明耀下绊子,这回他是要跟自己算总账了?     明耀一个眼神,那些本来站在墙边像是雕塑一样的戴笠帽的黑衣人,寂静无声的就把江烨磊和他的人围在了中间,这些人都是明耀的亲卫,江烨磊知道凭借自己这点人,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明耀,你要是杀了我,以后整个镇国公府都不会再支持太子,整个西北军都不会再做太子的后盾,就是你,以后也别想好过”。     江烨磊梗着脖子道,他在打赌,赌明耀不敢。可惜,相处八年,他并不太了解明耀,他总以为明耀只是个漂亮的不像话,有些小聪明,投胎投的很好的纨绔。     即使那些大大小小的胜仗,也没有使江烨磊改变过这些看法。     “果然是喂不熟的狗,没有二哥和我,你以为你们江家凭什么可以掌管西北军?表哥你的野心太大了,我看还是二表哥比较适合当世子”。     明耀看着他折扇上的几个字,他想起来从李诗诗那看到的临摹回来的六个字,是谁?可以把他的字写得如此的像。     李诗诗是他放在江南的探子,接近赵令就是为了江南盐赋这一块,想不到有人比他动作还要快,赵令被押解进京后,李诗诗也从苏州到了扬州,明耀在路上收到了太子的信,知道孟家顺利接任了江南巡盐御史一位。明耀这才进了扬州城,亲自过问李诗诗。     李诗诗见了他,激动的话也说得不太明白,可是明耀却是明白了,这赵令的案子是有人布局,弦剑和弦沙他们在码头遇到的所谓的东厂的人,应该就是那布局之人所派。     在看到李诗诗拿出她从扬州衙门那里的人,好不容易临摹出的那日提醒孟文冒的纸条,明耀就知道这布局之人对二哥是没有恶意的,不然也不会让孟府的人坐上江南巡盐御史的位子。     只是明耀还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人要冒充自己的字迹,让孟文冒记恩这一点显而易见,可是孟家本来就是二哥的人,他们记不记得自己的好,明耀并不太介意,不然这次他也不会把射杀鞑靼大汗的大功让镇国公领。     明耀只想做他的纨绔公子,把二哥扶上皇位,他知道同为皇后之子,自己不可以太出众,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努力的惹事生非。     脑海中灵光一闪,明耀忽然明白了,这布局之人绕了这么大的弯,是想让孟家站在他的背后。明耀皱着眉,这难道又是谁的挑拨之计。     从小宫里的哥哥弟弟或者其他宫里的嫔妃娘娘,就极力的挑拨他和二哥的关系,好在自己和二哥从来都没信过,明耀到现在都记得二哥在他六岁那年不顾一切救他的情形。     至于弦沙他们遇到的所谓东厂的人,根本不可能,汪瑾那个老阉货是贤妃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是贤妃的得力臂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断江山的事。     明耀的脑海中忽然闪现那张妆花的比鬼还要吓人的脸。孟家九小姐,孟言茉,父亲孟文成,母亲王氏。     “当年我二哥没有出生时,害我母后流产的贵妃是不是姓王?”明耀弹个响指,示意身后的人靠近他的耳边。他低声问道。     弦笼是如今宗正禄亲王的小儿子,名叫明笼,跟在明耀身边叫弦笼,对于皇室宗贵的各种事宜门清儿。     弦笼虽然奇怪为什么殿下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看着对面坐着的镇国公世子江烨磊脑门上的汗都汇聚成小河了。     “回殿下,正是”。     还真是巧合,明耀对那个画着妆偷偷出门不受宠的九小姐孟言茉有了一分兴趣。     江烨磊此时心中翻江倒海,自己偷偷把西北军重组,把那些对太子皇后死忠的部下都撵了出去,这事父亲都不知道,难道明耀发现了?     “江烨轩是庶子,父亲不可能让他做世子的,你不要做美梦了。”     “哦,是了,你们江家就你一个嫡子,所以你才这么目无君上的吗?你向你的姑母好好说一下我的事情,呵呵,表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最讨厌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向我母后告状,还有一件就是威胁我。表哥,很不幸,这两件事你都做了。所以你安心上路吧,镇国公府有二表哥,有舅舅,塌不了。何况这次舅舅还立了大功,鞑靼大汗都被舅舅射杀了,西北军一定会名声大震的,你们江家没有你,这荣华富贵说不定会更长久”。     “鞑靼大汗是你射杀的,你这么急匆匆地回京,不就是要领功吗?你怎么可能让我们镇国公府领这份天大的功劳”。     “所以我说表哥你不了解我,不了解一个人就和他为敌,这真是太不可取了。下辈子你要记住,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们镇国公府已经握有了西北三十万大军,还是任由我们江家这么壮大下去,现在连这天大的功劳都送给我的父亲?”     “所以你爹总说你目光不够长远。想让猎狗厮杀猎物,第一点就是要把猎狗喂的够壮够肥,当然猎狗自己太过强大后,就会忘记自己的主子,这个时候只需要把它那颗不安分的獠牙拔除,狗链子依然握在主子的手中,而你就是那颗獠牙,你总以为我进入西北军就是要把江家在西北军的影响力消除掉,处处与我作对,江烨磊你却忘记了,只因为你们和我母后一样都姓为江,只这一点,二哥和我就不会把镇国公府废掉。”     “表哥,我说的这么仔细,你这颗猪头里的猪脑现在想必该明白了吧”。     明耀看了眼那些手握刀柄上的亲卫,唰的一声,刀光闪闪,比外面的阳光还要刺眼。江烨磊和他的几名手下此时魁梧的身材却像是小绵羊一样瑟瑟发抖。     他从来没有想过明耀敢杀他,也没有想要防备,想不到就在这一点上失算了。江烨磊大喝一声,拼死想要杀出去,他身边的几名大汉也都是军中好手,手中的刀舞的密不透风,几十名笠帽黑衣亲卫,一时倒是攻不进去。     江烨磊声音凄厉犹如夜枭:“明耀你不得好死,京城谁不知道江烨轩从小就是你身边的狗,你用射杀鞑靼大汗的功劳笼络我爹。让我爹你同意让他做镇国公世子,不说别人就是太子都会心疑你,哈哈哈,我就在地下等着你,看你到时候是如何被太子给除掉,凄惨而亡。哈哈哈”。     江烨磊声音濒临死亡,带着绝望的凄厉,穿透整个茶寮,在林间回荡。     “茶寮外围都守住了?”明耀问身边的弦惊。     “是,回殿下方圆十里已经布哨,在我们的人控制范围内”。     “你觉得刚才这厮的声音能穿透多远?”明耀以扇轻轻敲打掌心,他的这群亲卫是这些日子放松了操练吗?居然能任由着江烨磊说出这些话来。     “整个茶寮”。弦惊顿了一下说道。     明耀不高兴的声音立马使得正在厮杀的亲卫们一个激灵,下手更狠了,只不过这几人和江烨磊都是在军中拼杀多年,此时又是拿命在搏斗,下手没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宁愿挨一刀也要砍翻一个人。     “回去,每人一百军棍”。随着明耀不耐烦再看下去的声音,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直朝江烨磊的脖颈看去,江烨磊拿手中的刀去挡,为时已晚,他的头被砍落在地上时,已经不敢相信有人能把匕首使得像暗器一样让人防不能防。     江烨磊倒下后,其他人也很快被放倒。众黑衣亲卫低头站着,不敢有一丝动,亏他们平时以为自己的人已经所向披靡了,谁知道今天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茶寮里所有听到的人一个不留”。明耀拿起筷子,姿态高雅的吃着饭,却说出冷血至极的话。这间茶寮里少说也有上百人,却因为听到一句也许完全不懂的话,就要有性命之忧。     “是”。底下的人各自领命而去。地毯上的几具尸体被抬走,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地毯里的血污也一丝都不见了。     弦剑面有不忍之色,他是刚跟着明耀不久的,还没有习惯这样的场面。     “殿下,这茶寮中的人何其无辜,还请殿下放他们一命吧。也许刚才世子的话并没有人注意。这外面蝉鸣的声音如此吵,茶寮的人都在谈天说笑,怎么可能会听到”。     弦剑的话都让跟在明耀身边的人心里紧张,他们都知道殿下最烦人啰嗦,这也是殿下不能忍受别人向皇后告状的原因,因为每次皇后都要对着殿下唠叨几个时辰。     明耀没有回答,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吃饭。     弦剑却是不敢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周围共事的人给他递的眼色。     “殿下,门外有位自称孟言茉的女子求见殿下,她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正是当日属下在扬州码头误以为是东厂的几人。”弦沙进来禀报道。     明耀放下筷子,事情似乎变得更有趣了。原来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蓄谋。明耀的嘴角绽开一个笑,如夏日清晨染着露水的罂粟,清澈却危险带着致命的毒。     (补昨天的)           第33章 狼狈为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找死 - 谋锦 - 茗沫沫     茶寮大堂内,引泉和王三,王五,王十一四人一桌,其他的孟府的护院和小厮都不理睬他们,把他们隔离在外。     曹管事亲自招呼,让人上了酒菜,端着一碗酒来到引泉几人的桌子边,引泉看着上桌的牛肉等菜肴,又闻了闻酒水,给王三等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从小被引泉训练基本的普通毒药,又看到引泉的眼色,几人都知道这里面被下了蒙汗药。     “这位小哥这两日辛苦,以前你跟着十少爷时,大哥我也没有和你太多联络,这以后同跟着九小姐当差,我们还是要多多亲近才好”。     曹管事端着酒,看着引泉,笑容真切。     “曹大哥客气。小弟实在不敢当。就先干了这碗酒,以示对曹大哥的敬意。干。”引泉与曹管事的酒碗碰了一下,颇为豪气的喝掉了碗中的酒。     实际上他借着抬手腕的动作遮挡,把酒都倒入了袖袋的手巾里。     “好,看不出来小弟年纪轻轻,就如此豪气,他日必有一番前途”。看着引泉这么“知趣”,曹管事的笑越发和善了。     曹管事又对着王三几人敬酒,他这个大管事今日做足了“礼贤下士”的面容,王三几人是一个师傅,同样把酒都倒入了袖袋中。     “曹大哥,我头晕晕的,请原谅小弟不胜酒力。这里赔罪了”。引泉一个千没打下去,就趴到在桌子上了。     王三等人也都“晕倒”在桌子上。曹管事这时才把碗往桌子上一撂,“呸”的一口痰啐在引泉身上。     紫灵,云水五人被几个管事媳妇也劝着喝了几口汤和酒,紫灵几人只是普通的内宅丫鬟,纵使比其他丫鬟聪明伶俐点,也想不到姚妈妈和曹管事这么胆大妄为,打着操纵九小姐的主意,要把她们这些大丫鬟都卖了。     紫灵几人是真的晕倒在桌子边上了。     曹管事又命人去给孟离佑和王十三送饭菜,自己去找这间茶寮的掌柜的。     这掌柜的能在这交通要塞处开了一间这生意红火的茶寮,自然是有关系的,他和江南总督张洞芝沾了点亲,今日小少爷打猎路过他们店,这掌柜忙着招呼伺候,哪里有时间见一个过路的客商?     “不见,没见我正忙着,小祖宗来了,不伺候他,这以后我的店能开的安生吗?”掌柜的亲自下厨,正在抄一道江南有名的小炒肉,这是张鑫爱吃的菜,当年这掌柜的走通张洞芝的关系时,就打听好这父子两人的口味爱好。     “掌柜的,我们店的歌女被那位小少爷给硬拉着进雅间里去了。这唱曲儿的女子还没有卖身,是前两日掌柜的您看她父女两人可怜,才暂时收容的。如今这位小少爷这么肆无忌惮,光天化日的就在我们店里乱来,会不会给我们店惹啊?”。     一名跑堂焦急的把前面大厅的事来回报给掌柜的,请他决断。     “嗤,整个江南都是这小祖宗的,有什么麻烦的,别说他只是要个歌女,这位小少爷就是要把店里的所有女子都带走,也没人敢说个什么,瞧你这大惊小怪的没出息样,赶紧滚前面当差去,没看到今日客人实在是多”。     掌柜的嗤笑一声,不以为意。本来他留着这父女两人,就是看那唱曲儿的女子有几分姿色,想着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过两日就收房的,想不到太不巧了,这到嘴的肥肉吃不成了。     这张洞芝父子两人都喜好女色,这点他当然知道,罢了,就当孝敬了,只要他这店开的安稳,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这掌柜甚至想,这里虽然是交通要塞,但是地处偏僻,只要以后有张大人罩着他,这过路的女子要是有姿色过人的,他未必不能把人给留下。     听说今日就来了一位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掌柜捏了一块锅里的小炒肉,啧啧两声,这位小姐要是再过些日子再路过就好了,那时他肯定能笼络巴结好张大人,把他们店开的稳稳的。这位小姐还不就是他锅里的肉?     可惜,到嘴的肉吃不到。     “掌柜的,那求见的客商说他是孟府的管事,是来找掌柜的有笔买卖要做”。     “孟府?哪个孟府?老子不见”。这掌柜曾经在山上做过几天山贼,可是这太平岁月,朝廷的官兵又太多,山上的营生不好做,这才下了山,后来无意听自己的老娘说起过,自家祖上和张总督还是同宗,这才拿着自己在山上几年攒下的银子和珠宝,又带着以前抢过的一名员外小姐,献给了张洞芝,才有了这间店。     所以这掌柜一时自己生气不能吃到嘴肉,就把以前山上的那股匪气给带了出来,他这家店才开三年,对杭州府的世家大族还是颇为熟悉的,苏州也知道些,扬州那边的,就只听过赵家,听说最近也摊上大事了。     “就是新任江南巡盐御史的孟家,京城孟阁老家”。孟文冒上任的公文已经下来了,孟大夫人陈氏这一次扬眉吐气,又加上她娘家的那帮碎嘴亲戚,因此这江南几府没有不知道的了。     “我的娘哎”。那掌柜的手一抖,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因为他刚才还打算把人家小姐给扣下,这会听到来头居然这么大,幸好没有动手,这掌柜无比高兴自己的明智,忘了刚才的遗憾。     “掌柜的,是见还是不见?”这伙计不明白掌柜的这么紧张干嘛,他们店不是也经常有上京的官员住店吗,也没有见掌柜的这么害怕。     “废话,当然见,快点,别让人等急了”。掌柜赶紧把身上的围裙之类的防油污的套袖给脱下来,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小伙计在后面咕哝,人家早就等急了。     出门就看到在庭院里等着的曹管事,那脸色拉的能到后院马厩里比一比了。     “不知道大人驾到,小人在后厨实在是忙,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那掌柜赶紧的作揖赔礼,不动声色的把一块五十两的大银锭子塞到曹管事的手里。     曹管事这才脸色好看的,僵硬着语气勉强笑道:“不敢当大人两字,我只是个白身管事,掌柜的这叫法,可是要折煞我了”。     “大人客气,俗话说宰相的门人七品官,这整个江南谁不知道孟府的威名,大人身为孟府的管事,实在是让小人心中敬仰啊”。     这掌柜的开店三年,也经常遇到些地方官,又经常去到张府送礼,此时说话俨然是个行商多年的生意人,谁能知道这厮以前是山贼。     大人两字在大明是只有有功名在身的文人才能称呼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这曹管事本来拉的像驴脸的脸孔,此时也笑的一脸菊花。     “掌柜真是客气。要是有机会到扬州来发展生意,到时我一定尽地主之宜”。     “那我先谢过大人美意了。不知道大人找小的有何事吩咐?”     “是这样的,我家有几个犯错的奴婢,想就此发卖出去,掌柜的人路熟,不知道这住店的行商里有没有要买奴婢的,或者不知道掌柜这家店缺不缺什么端茶送水的丫鬟?”     “孟府出来的丫鬟,那是小乡绅家都能做正房娘子的,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在此地把人给卖了?我们店虽然也有路过的官员,可是这几日都已经离开,剩下的都是一些到江南来做小生意的行商,让他们使孟家的奴婢,恐怕有损孟家声明啊,我们店都是些粗使的伙计,俗话说大家里的丫鬟,比小门户的女儿都要金贵,我们店可是使不起啊”。     这掌柜眨了两下眼睛,心道,这大家族的事情最是复杂,无缘无故的在赶路的途中卖什么丫鬟?还是不要牵连上才好,免得以后自己惹上麻烦。     曹管事见这掌柜说话不漏,揣摩出这掌柜的顾虑,知道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怪不得能在这个地位上开个这么大的茶寮。     江南富庶,此地位于三府要塞,来往的客商人流很多。可想这家店的生意有多好,这也是一家山野之店,能布置的清幽不俗的原因。     “兄弟,看你是个实在人,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这一行护送的是被我们府老太君不喜的小姐,是做不了什么主的小姐,说是到庄子上静养,其实也就是发配了,以后就等着许人了,这小姐倒是好说话,就是有几个多嘴的丫鬟,所以才要把这几个多事的丫鬟给卖了,你放心,到时候,身契什么的都是齐全的,就是官府查都是合法的,再说我们这一行的管事妈妈可是我们老太君的陪嫁,受宠着呢”。     “我看你这个店经常会有个官员经过,虽然这些都是地方上的小吏,可不见得人家上京就找不到门路啊,哪一天飞黄腾达,记得在你这家店受到过得伺候,到时候自有你的好。这几个丫鬟都是我们这位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长的一个比一个水灵,而且都是没开苞的,不比那窑子里的干净?就是你不想送给那些官员孝敬,你自己留着也够享受的了。兄弟我看你今年也就是四十出头吧,这正是人在当年啊,此时不风流,更待何时?”     曹管事一行话,说的既诚恳又实诚,也没有什么隐瞒,这掌柜早已动心,他家里的那个黄脸婆还是以前在山上抢来的,后来抢到一个员外小姐,他一直没动,就是想着哪天送给能使他走通另外一条路的人,后来果然发挥了效果,送给了张大人。     这掌柜也不担心那些丫鬟到时候不服调,教,他家里的那黄脸婆还有那员外小姐,一开始不都是要死要活,现在不都乖乖的生孩子?     这些女人都是贱,只要打的她们不敢反抗,后来在用春,药先喂着,最后她们自己都会爱上那**的滋味。     以前这掌柜的也想过这曹管事的主意,只不过他没有这方面买女人的路子,从青楼里包的那几个,就一些小书档的芝麻小官才能看上,那些到京城真正有路子的地方官,没有一个看上的,也不屑在他这山野店里打野味。     掌柜的暗自盘算,这大家族里出来的大丫鬟,肯定模样还有那气度都比那青楼里的妓子好太多,到时候,他只要捡那最有前途背景的献上去,说不定他以后也能到京城去见见世面,要是再能在京城开个店,就太好了。     掌柜的主意定下了,面上却显着犹疑之色:“你家的这位小姐当着是被府里的老祖宗给发落了出来,不会以后回了贵府再来找小的麻烦吧?”     “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等一会我们的妈妈就把这几个丫鬟的卖身契给你拿来,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你想这丫鬟的卖身契都是收在小姐那里的,都能想拿来就拿来,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这位小姐就是个面团,随便怎么搓”。     “听说你们这位小姐长的很是标致,刚才在外面听伙计说进来时,客人们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还有几个书生在外面吹笛子卖弄风骚,也没把这位小姐引出去”。     “这话倒是不假,那书生吹笛子什么的,我没注意。我这忙活的,我们这位九小姐在整个孟府都是数得着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这么漂亮,之前的那位三夫人也只是清婉,没有九小姐这么美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我们老太君才不喜欢的吧,我们孟府的小姐个个知书达理,温婉秀丽,这猛的一丛芍药里冒出一棵魏紫来,那不是扎人眼睛吗”。     这男人也爱八卦,尤其是这些在大族府里当差的管事小厮们。曹管事说的多,这话头也就引起来了。他私底下也有时琢磨,这九小姐和府里的小姐都关系淡淡的,也许这就是原因。要说这九小姐也太不会做人了,长得过分漂亮就算了,还总往老太太跟前凑,这不是招其他小姐忌恨吗,看吧,这次被老太太罚到庄子上,几位小姐一句求情的都没有。     这掌柜也没听懂曹管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只是明白了,那伙计说的不假,这位小姐真的是天姿国色。要是能把这位小姐收进房里,他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掌柜的被自己心中的痴心妄想吓了一跳,转而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管事,妈妈连这小姐的贴身大丫鬟想卖就卖了,这小姐又是不受宠,被发配到庄子上的。     “这几个大丫鬟我愿意每人一百两银子买下来”。     听到这掌柜的话,曹管事心中大喜,本来他和姚妈妈计划着每人二十两卖了,也许卖到青楼里更值钱,可是为了快刀斩乱麻,也为了防止一下子太刺激了九小姐,真让她拼死也要和他们闹一闹的话,倒是有些不美。     还不如小赚一笔。哪知道这掌柜这么识货,开出个大价钱。     “老弟果然是见多识广的人啊,真是识货,我们孟府出来的丫鬟各个懂规矩会女红,老弟买了回去,绝对亏不了”。     “好说,我只是想多加一个条件,就是我出三千两买你们家小姐,不知道使不使得?”     三千两是这掌柜全部积蓄,还要把这间店连着这块地皮给卖了,才能筹到的。     这掌柜想,这也没什么,抱得佳人归,大不了他以后还做老本行去。     曹管事被他的话骇了一跳,想不到这掌柜这么痴心妄想,连他们孟府的小姐也敢肖想,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转即,曹管事又被那三千两动了心,他和姚妈妈商量了这次卖丫鬟的事情,关系更紧密了,所以曹管事也从姚妈妈那隐晦的知道,老太君似乎不打算留着九小姐。     反正也是要暴毙的,还不如顺便再卖个好价钱。     掌柜看那管事先是一脸的讥诮之色,就知道肯定在心里骂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后来看他沉吟不语,掌柜想,也许这事真有门。     “我们小姐一向体弱,也许要过段时间才能久病不治,不知道你等不等得?”曹管事的意思已经暗示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来布置他们小姐假死,然后才能和他做这笔生意。     这掌柜一想也是,总不能这孟府的小姐一出门就病死了,也太引人注目,说不定会牵扯上自己,美人虽好,命更重要,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     “当然能等,只是还劳烦大人立个凭据,小人等的也更安心,为了大人放心,小的也可以写下自己愿意买孟家小姐的事情,这样大人就不怕小的会告发了,那样的话,不是连小的自己都牵扯进去了吗?”     “掌柜果然是个有见识之人,这办事也让人放心。你这样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们就去立下字据吧”。     于是掌柜和曹管事各自满意的拿着手里的字据,然后以茶代酒,达成了“生意”。随即掌柜命人取来六百两的银票,双手奉上。     曹管事接过银票,笑呵呵的说道:“事情已经办妥,我们就去看看“货”吧,想必我们的妈妈已经把卖身契拿到手,你就端着你刚才的小炒肉,我找个借口,让你看看我们九小姐,三千两绝对亏不了你”。     “这样真是太好了。”这掌柜虽然听别人说怎么美丽,还是自己看一眼才放心,三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能买下一个青楼里的当红姑娘了。           第34章 倒霉被人连累,绊住脚步走不了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的雅间内一会就上齐了菜,一碟香瓜胡萝卜炒虾子,一碟凉拌苦瓜,一碟爽口菜肉卷,还有一盆莲子百合甜汤。都是夏季常食用的开胃解暑的菜,这间店的菜做的倒是喷香,只是盐油味过重,一闻就知道放了许多佐料,不像王嬷嬷做的菜所有的佐料都是她自己炼制高汤然后提取的。     姚妈妈这一路上没有吃上热炒的菜,早就饿了,此时闻到这么香的饭菜,也不招呼孟言茉,自己坐下来就揀那虾子和肉卷吃,两个嘴角吃的都是油,孟言茉本就吃的清淡,偏饮甜食,此时看到姚妈妈的吃相,更是没有胃口。     紫苏了解自家小姐的口味,端起自带的瓷碗,去舀那莲子甜汤。正在大嚼的姚妈妈勾嘴一笑,她就知道这九小姐一定会喝汤的,所以她只吃这些炒菜。     等一会这主仆两人都中了蒙汗药,她不信这九小姐不乖乖把她的这些人都交给自己发卖。     姚妈妈见紫苏端起小碗,自己先尝了一口,她心里有鬼,当即就很不高兴的训道:“真是没有规矩,这九小姐都还没吃,你怎么先喝了汤?难道待会让小姐喝你剩下的吗?”     “妈妈也知道规矩?真是稀奇,我只当妈妈把孟府的规矩就着这些饭菜都咽肚子里去了,小姐用膳,妈妈不在旁边伺候,倒是大摇大摆的坐下自己大啃起来,也不知道妈妈从哪里学的规矩,难道姚家就是这样的规矩?”     紫苏本来是不喜欢与人斗嘴的,跟引泉学习后,就更不喜欢动嘴了,直接动手,可是到现在小姐都没有给她指示,任由这姚妈妈耀武扬威,她早就憋着气了,此时就直接含沙射影的说上了。     “大胆,你这个作死的小娼妇,姚家也是你能议论的?真是舌头上长了疮的贱蹄子,今日我也不把你卖在这里享福,只等回去禀报了老太太,就把你卖进窑子里去。我是老太太派过来的,代表的老太太,没让九小姐给我端茶请安,就是给了她主子的体面了,什么时候倒轮到你这个小娼妇在这里嚼舌,我们姚家可是京城的顶级勋贵,也是你这下等奴婢能在背后议论的,真是吃了狗胆了。”     姚妈妈没想到紫苏敢当面就这么说她,心里一团火都攒起来,她见孟言茉这一路上对她丝毫不反抗,就以为孟言茉怕了她,谁让她代表的是老太太呢。     紫苏尝了口莲子汤,也不理骂的起劲的姚妈妈,对孟言茉禀报道:“小姐,这甜汤里下了蒙汗药”。     姚妈妈一听也忘了骂了,心内震惊,这奴婢怎么能尝出来这无色无味的蒙汗药,这可是南安候府的秘药,是老太太从姚家带过来的秘方,这些年她用这药做了不少事,从来没有失策过。     “姚妈妈亏你也当了老太太身边这么多年的管事妈妈,瞧这口吐脏言的粗俗样,真是给老太太丢人。说吧,你给我下药,是要做什么?暗害主子,你也知道孟家的家规”。     孟言茉拿出一条雪罗帕子细细擦着手,刚才她被姚妈妈吃菜时筷子挑起的菜汁溅到了手上。     “孟言茉我劝你识趣点,乖乖的把你那几个奴婢的卖身契交给我,我也不为难你,你依然做你的孟家小姐,我们相安无事,如果你不识好歹,也别怪我不念你好歹是老太太孙女的份上,就是把你也卖了,也没有人能知道”。     “想必你也看到了,那些护院小厮们没有一个人是听你的,就是我下令让他们把你绑到庄子上去也不是不可能,本来还想给你留份小姐的体面,你自己硬是要把这层窗户纸捅开,那我也没有办法。快点,还要赶路,我也没有功夫在这跟你磨口舌,把这些死丫头们的卖身契交给我”。     孟言茉被姚妈妈一通自以为是的话说的怒极反笑,细想,如果她不是提早收服了引泉等人,如今真是刀板上的鱼肉,任姚妈妈宰割。     至于祖母父亲,从父亲把她和弟弟独自交给桂姨娘照顾时,从祖母把自己发配到庄子上时,他们就当自己不在了吧?     祖父?大概祖父对自己是有祖孙亲情的,不然也不会让韦一针救自己,这次也不会因为弟弟求到祖父门前,说孟离佑等人有拳脚功夫,就让他们跟着护送了。     不过自己和祖父相处的时间,也就那次献花时的片刻吧,即使有亲情,大概祖父也忘记了。一个能把整个家族都任其自生自灭的固执老人,孟言茉相信自己真出了事,祖父也不见的会过问。     这么一想,孟言茉真的觉得自己好累,自己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把孟家从悬崖边上拉回来,可是孟家的人却一个一个努力的作死,现在看到姚妈妈的行事,孟言茉相信前世的时候,孟家和南安候府做的那些蠢事,和孟老太太绝对脱不了关系。     “姚妈妈你仗着老太太的势,今日如此欺辱我,你就不怕来日我的报复?”     “报复?可笑,等你真的有本事报复的时候再说吧,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还是两说呢”。     姚妈妈说着就要去搜孟言茉的身,车上的行礼全在姚妈妈的人掌握中,那里都没有,就只有在孟言茉的身上了。     紫苏挡在孟言茉身前,与姚妈妈扭做一团,紫苏不会武功,她跟引泉学的那些本事也都是用在逼供或者折磨人,再或者下毒害人命。     此时孟言茉还没有下令,紫苏只能如平常丫鬟一样,和姚妈妈打在了一块。     孟言茉在想着对姚妈妈和曹管事这些人的处置,他们一行三四十人,姚妈妈和曹管事都是在老太太跟前排的上的,若是轻易弄死了,以后回府,不管如何说,老太太那都不好交代。     孟言茉有时真的很恨自己是个女子,一个没有家族的女子在外面是注定被人欺负的,而她的容貌张开后的妍丽虽然前世她皮肤很糟,但仍可看出五官的漂亮,这大概就是当时的太后贵为万人之上,却和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过不去的原因,因为自己和姨母长的很像。     自己的这副容貌脱离了孟家的庇佑,说不定更是祸端不断,而且,一个女子要想脱离家族谈何容易。     她若为男子,隐姓埋名到军中,凭借前世的记忆。说不定还能谋个前程。     想来想去,姚妈妈和曹管事只有捏住把柄,再由引泉和紫苏联合整治一番,使得他们从心里再也不敢和自己作对才行。     *     曹管事带着掌柜的来到孟言茉所在的雅间,门前已经没有了孟离佑两人的身影,曹管事心里以为是蒙汗药发作,他的人已经带了下去,心情更是好了许多,原本心里的面目也露了出来,连敲门禀报都省略了,直接带着掌柜堂而皇之的就进入了雅间内。     其实孟离佑和王十三也是发现了饭菜中的蒙汗药,姚妈妈在雅间内,他们让紫苏出来,告诉了紫苏,紫苏又进去问了孟言茉。     孟言茉不知道曹管事还有什么打算安排,就先吩咐孟离佑和王十三躲在了雅间外的树枝里遮掩住身形,待有什么变故时,再叫他们进来,孟离佑就在窗户外的树枝下,只要一跃就可以进入雅间,到不担心孟言茉的安危。     看到紫苏和姚妈妈两人互相撕头发,王十三想笑又不敢笑,问身边的孟离佑:“大哥,我们现在要进去吗?紫苏姑娘都和姚妈妈干起来了,我们两个大男人还躲在这里,太不合适了吧”。     孟离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孟言茉,她没有给他们任何指示,也就是现在不需要他们帮忙,孟离佑看紫苏和姚妈妈掐在一块的架势,确定波及不到孟言茉,于是也平静下来了:“小姐还没有下令,我们不必进去”。     “好吧”。王十三无所谓的答应一声,看紫苏和姚妈妈两人比着揪头发,倒是挺有意思的,想不到跟着义父学习的紫苏姑娘平时不言不吭的,这和女人打起架来倒是很泼辣嘛。     此时,曹管事带着掌柜进了来,孟离佑看到陌生男人接近孟言茉,还用那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孟离佑差点就忍不住一下跃进去,把那男人给揍死。     曹管事和掌柜一进去就看到紫苏和姚妈妈扭做一团,九小姐站在一边,曹管事赶紧上去拉开,那掌柜早就看到婷婷玉立的孟言茉,一双眼珠子像评判货物一样,上下三路的看,就差绕着孟言茉看了,一边盯着孟言茉看,一边帮着曹管事把打做一团的两人给拉开。     紫苏松开姚妈妈立马站在孟言茉的身前,挡住那掌柜色色的眼神。     “小姐,只要你下令,我立马把这男人的眼睛给毒瞎”。紫苏恨恨的道,她的小姐什么时候被一个外男这么仔细的打量过,还是带着那种猥琐的眼神。     小姐可是孟家的女儿,祖父做过翰林院大学士,长祖父还是当朝阁老,父亲也是四品的京官,还有个曾经是贵妃的姨母,什么时候净沦落到现在的境地,被一个下等商人肆无忌惮的打量。     “这是怎么回事?”紫苏的话,曹管事当然听到了,不过他只是耻笑一声,小声的问了一句姚妈妈。     曹管事在孟府当差多年,对主子们有种本能的敬畏,虽然已经私下和姚妈妈和掌柜议论好了,要把孟言茉和她的丫鬟都卖了,可是到孟言茉面前还是自觉地就放低了声音。     “什么怎么回事,这丫鬟是要造反,今日就把这些胆大妄为的丫鬟们都卖了,这位就是买主?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九小姐还在这呢”。     姚妈妈看了眼茶寮掌柜,本来是高厉的嗓音,后面就低了下来,曹管事叽叽咕咕的把这件事给叙述出来。     本来姚妈妈说要卖孟言茉只是吓唬她的,因为她不相信有人敢买,哪知道这么快就找到了个敢买孟家女儿的人,这要是逮住了,是要砍头的,所以见到曹管事带个外男进来,姚妈妈才会下意识的奇怪。     此时听到曹管事的分析,和那掌柜愿意出这么多银子,当即脸上也高兴起来了,不怀好意带着下等人的下作:“这位掌柜,你是来拿几个丫鬟卖身契的吧,那卖身契正在我们家小姐身上,你自去搜出来吧”。     掌柜的在看到孟言茉之前还有一丝犹豫,此刻心里铁定了心,他哪怕再要上山为寇,也要把这小娘子买回去,这哪里是凡间的小姐啊,这就是仙女下凡了吧。     掌柜听到姚妈妈暗示的话,搓着手,往孟言茉一步步逼去,脸上带着以前为山匪时的恶意。     孟言茉前世的时候,在孟家被抄后,被拉到奴仆公所时,她见多了这种目光流连在她的那些族中姐妹身上,她当时很庆幸自己的身体不好,脸色也不好,没有被人那样脏污的眼神看过。想不到这一世倒是体会了被人这样看的滋味,只觉得胃里翻腾,想吐,恶心不可抑制。     “离佑”,孟言茉这两天一直发着低烧,此时又一番思虑回忆,脸色就更不好了,如透明的水晶一样脆弱,她的声音很低又很软,带着甜腻腻的糯香。     听得那掌柜两个眼睛都直了,眼里只有近在咫尺的美人,仙女,她肯定是玉皇大帝的七仙女,不然怎么会这么吸引我呢,掌柜的迫不及待的扑向孟言茉。     虽然孟言茉的那句‘离佑’声音很小,小到王十三都没有听到,王十三还在奇怪,都到了这种地步,小姐怎么还没下令,孟离佑心中一颤,人已想离弦的箭飞出去。     “砰”的一声,是那掌柜撞到墙上的巨大响动。所幸这茶寮建的十分下本钱,墙壁很厚,不然看这掌柜此时吐血不止的样子,恐怕墙壁都要撞穿了。     掌柜狂吐一口血,才觉得胸口又能喘气了,他还在疑惑自己不是应该抱到软香仙女了吗,怎么会被人踹飞?     “小姐,你没事吧?”孟离佑想伸手扶住孟言茉那看着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又收回了手,退后一步。     紫苏上前扶住孟言茉。姚妈妈和曹管事心中大骇,他们都以为只是会花拳绣腿的孟离佑,居然身怀如此好的武功,任谁也不会想到十少爷那样半大的孩子能找到什么武功高手。     王十三也跃进来,和孟离佑一样挡在孟言茉的身前。     本来应该药倒的两人此时却站在自己面前,姚妈妈和曹管事顿时明白了自己错误的估算了九小姐的本事。     “孟离佑,你别忘了你是孟府的奴才,你的卖身契还在老太太那,你要是敢对我们怎么样,老太太是不会放过你的”。姚妈妈声嘶言历的道。     孟离佑几人进孟府,后来孟老太爷发话,让这几人都跟着保护孟言茉,孟老太太担心有什么猫腻,就想着拿捏着这几个人,以后再做打算,连引泉的卖身契也从孟言昭那里要了回去。     “对。九小姐你以后还要靠着我们从孟府接供给呢,不如今日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您的丫鬟我们再也不动了,我们各退一步如何?”曹管事转动着心中的思量,这九小姐想不到找个这么厉害的帮手,不过好在九小姐从来都不是有主意的人,自己这样说,也许她会被先稳住,等到了庄子再做打算。     躺在地上的掌柜一看情势不好,他以前做过山贼,身子骨也壮实,被这么重重的摔在墙上,要是普通人恐怕就起不来了,他察觉到身体能动,就赶紧站起身就跑。     孟离佑拿起桌上的一个碟子一掷,一下就砸到那山贼掌柜的后脑上,那山贼掌柜也晕了过去。     曹管事和姚妈妈看到孟离佑的手段,更是心内惊慌,这武功怕是所有的护院加起来也不够他料理的,姚妈妈这一路上第一次用温软的嗓音对孟言茉说话:“九小姐您看,以后回府后在老太太身边还少不了人替你说话,如果您能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等奴婢见到老太太一定替您美言,让您早日回到府里。等回府后,奴婢这条贱命就是您的,但有所吩咐,奴婢一定拼了老命都为九小姐办到。九小姐大概还不知道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就是桂姨娘在松岚院都有人,要不然她们如何能保住老太太的喜爱呢。你饶了奴婢这一会,奴婢以后就是九小姐的人,在松岚院里,九小姐也知道除了龚妈妈就是奴婢最受老太太的重用,您收了奴婢,绝对是最好的选择,我们也不必在这非要你死我活的,您说奴婢的话有没有道理?”     “你的话很有道理”。孟言茉的话刚落,姚妈妈的脸上就笑开了,心里却是鄙夷:吓死老娘了,还好这臭丫头好骗。     “不过我不信你。紫苏,这两人交给你和引泉了,什么时候,她的这番话能信了什么事算完,只要人不弄死,随你和引泉两人练手”。     “是,小姐”。     孟言茉觉得头很晕,她撑着身体,问孟离佑外面的情况:“离佑,引泉他们把那些护院都拿住了吗?”     第二次听到小姐喊自己的名字,孟离佑的心又颤了颤:“是,义父他们已经把领头的几个都锁起来了,只等小姐的发落,其他人也都不敢反抗”。     这些护院都是孟府的家仆,没有认跳出来领头,他们是不敢做出谋害主子这样胆大妄为的事的。     这时窗外一直悠扬飘荡的笛声也停下了。孟言茉朝窗下看了一眼,她刚才就在怀疑这人是她未来的大姐夫,孟言珊下嫁之人,柳溪笙。如果孟家在上一世还有人幸免于难,并且过得很好的人,那个人就是柳溪笙。     前世的时候,她养在深闺病榻,只是听下人碎嘴时听到说是孟言珊和柳溪笙是在寒柘寺定情的,后来柳溪笙中了举人,凭借着孟家的关系,官做得很顺遂,连一向眼光很高的孟言雪都给他做了小妾,生了两个儿子。     孟家大难后,孟言珊是早就病亡的,孟言雪却是和她的两个儿子一起得了天花,被烧死了。柳溪笙又娶了十公主,后来和杨志恒分别称为督察院的左都御史和右都御使,是明英帝为那些反对他政见的言官们准备的两只最凶猛恶毒的狗。     对于柳溪笙,孟言茉在厌恶之余还是钦佩的,毕竟人家在孟家倒霉后,还能勾搭上十公主这朵金枝玉叶,得到明英帝的重用,那也是本事不是。     孟言茉也想知道到底是多阴毒的人,借着孟家上位后,还能把自己给摘干净。     本来孟言茉还想对柳溪笙探查探查,弄清他的底细,也好学习借鉴不是。不过在听到隔壁的一声嘶历的话语后,孟言茉的脸色直变得白如雪般,再没有探查什么柳溪笙的心思。     《武帝纪事》中记载:永熙十七年,镇国公射杀北方鞑靼乌克大汗,使得鞑靼陷入分裂,三个部族常年征战不断,大明朝北方边境危机暂时解除,镇国公加封正一品左柱国,镇国公世子江烨磊为国战死,赐忠烈谥号,追封正三品上轻车都尉。镇国公次子江烨轩封为世子,镇国公爵位世袭罔替。     孟言茉从来没有想过这段载入明史的战争中没有一句是真的,原来这天大的功劳是明英帝立的,他隐瞒下来是为了不被太子猜疑,还是为了让镇国公答应江烨轩做世子?     原来江烨磊不是战死的,而是被他杀死的,这人可是他的亲表兄,就被他这样杀掉了?孟言茉忽然觉得很冷,她觉得此时她离那个弑兄杀父,高深莫测的明英帝是如此的近,近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仿佛就像杯子跌碎到地板上,只在眨眼间。     这江烨磊临死前把这句话用尽命喊出来,大概是想让人带出去,可是以他的手段可能吗?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你的手好冰凉”。     紫苏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害怕的样子,哪怕以前小姐的性格还没有变得坚强之前,也没有过,紫苏几乎都要忘记小姐以前是非常胆小和懦弱的,这些日子以来,小姐一直是那个放佛所有事都在预料中的淡然模样。     宁静温婉的在书案前静静练字的小姐,像一个安心的符号一样烙印在紫苏的心底。可是此时小姐就像那日头下快要被晒干水的鱼,带着颤,栗和绝望。     “快走,离开这里”。孟言茉忍住心底那不可抑制的恐惧,经历过死亡的人,最怕的就是闭眼后再也看不到世界。她还不想被人连累死,死的太冤枉了,还是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连累的,这次再死了的话,她会哭的。     孟离佑看着小姐那雪白的脸色,和几乎喘不过来气的样子,急的直跺脚,这时听到她的话,立刻在前面开路。     “小姐,他们怎么办?”紫苏不知道是什么让小姐忽然急切的要离开。看了眼刚才被她下了药,在地上痛苦不堪滚着的姚妈妈和曹管事,还有被孟离佑砸晕的茶寮掌柜。     “不管,快走”。孟言茉抓紧了紫苏的手,示意她什么也别问了,快点离开这间茶寮。     紫苏一边急切的护着孟言茉朝外走,心里更是奇怪,刚才小姐是听到隔壁的一声怒吼后,就惊惧非常,可是刚才的那句话,她有听没有懂,什么世子,太子的,乱七八糟。     现在小姐连一直都没有下药对付的姚妈妈和曹管事都不带了,可见事情很紧急,究竟是什么事?     孟离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茶寮的大堂里还是一副很喧闹的样子,人们不是喝酒谈天,就是骂外面日头毒。     孟离佑向引泉还有其他人使眼色,引泉几人立马明白,也不管那些被制服的护院管事们了,紫苏也向紫灵她们使眼色,紫灵几人刚被引泉救醒,脑子还混混的,却也都脚步踉跄的跟在步履匆匆的前面几人。     直到出了茶寮大门,猛不防的一个女子从斜刺里冒出来,本来是想抱住孟言茉的脚踝的,被紫苏挡住,抱住了紫苏的裙边。     “求这位小姐发发慈悲,救救奴家吧,奴家是良家子啊,这位少爷非要奴家去给他做妾,老天有眼,小姐一看就是心肠善良的慈悲贵人,还请小姐跟这位少爷说说情吧,奴家还有八十岁的病歪歪的老爹,奴家要是去了,奴家的爹就活不成了啊,求小姐可怜,可怜”。     孟言茉匆忙离开间,不曾戴上幂篱,刚才又引泉几人挡着,他们走的又快,没有几人注意。     此时这女子的嚎啕哭声,把那边正兴致盎然的看手下打手揍那几个吹破笛子聒噪的张鑫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看到自己一时不查,就被那唱曲儿的贱人去找人求救,张鑫正要让人把那不识好歹的女人给拖回来。     在看到那贱婢抱住的紫苏时,张鑫眼睛一亮,待看到紫苏身边的孟言茉时,张鑫的眼睛都放着绿光了。     “哈哈,难道是本公子撞到了桃花树上,这桃花开得一朵胜似一朵,这位小姐,小可的家父是江南总督张大人,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赏脸到我府中一游?”     张鑫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把手中的鸟笼一丢,颈后的折扇一打开,手中微微扇着,摆出一副“我很知礼”的样子。     孟言茉看了眼抱着紫苏祸水东引的那名女子,得,又是位前世熟人。自己还是被这些不相干的人给拖累了步伐,想必那人不出一会就会有所动作了,躲不掉,主动相见吧。     是祸是福,听天由命吧。     不过这眼前的两只大苍蝇真是太惹人厌了。     “滚”,孟言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却因为她声音的本质而杀伤力大减。     “呦,小娘子这就跟本公子撒上娇了···”,张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离佑一脚给踹飞,和刚刚茶寮掌柜飞行轨迹完全一致,不同的是,掌柜撞墙上,他撞树上了。     百年榕树干都晃了晃,掉下了十几片叶子。     张鑫也是自小练武的,身体强壮,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血。张着血盆大口狰狞道:“他,妈,的,给脸不要脸,贱人,看老子把你捉回去不玩死你,给我上”。     张鑫手底下的一众打手朝孟离佑等人涌去。引泉几人武功就是再平平也比这些打手高明一点,孟离佑则始终不离孟言茉的左右,张鑫的人都靠不了边就被踹飞。           第35章 生死一念间 - 谋锦 - 茗沫沫     茶寮里的噪杂喧闹声,像是被人慢慢掐住了脖子,声音越来越小,却没有一丝吵动和挣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血腥味渐渐从里面往外面蔓延,被热气蒸腾着,伴随着夏日林间的微风,和吵人头疼的蝉鸣,孟言茉觉得自己就像进了一个充满幻象,诡异烦躁的梦境,而自己就是那关进瓶子里不知死活,犹自鸣叫的蝉。     头越来越晕,冰冷的汗湿透了孟言茉里面的小衣,鼻端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使得孟言茉脑海里清晰的想起那波云翻腾,血色弥漫的梦境战场,她如赘梦魇中般开始颤抖。     这时从茶寮大堂里出来几十个身着黑衣,头戴笠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们如幽魂般寂静无声,却带着收割人命的死亡气息,他们手里的刀尖下垂,银白色的刀身比外面的阳光都要刺眼,血液顺着光亮的刀身,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浓黑的血在地上沾着泥土混成了一团。     王三,王五,王十一等人虽然武功平平,但是却能看出来这几十名黑衣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而且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们几人被这几十名黑衣人的气场所震慑,停住了正在打斗的手。     张鑫的打手们纷纷不由自主的把手中的武器都撂在了地上,眼中恐惧之色很浓,紫灵云水几人瑟瑟的抱作一团,引泉和孟离佑眉头都皱的很紧,挡在孟言茉的身前,紫苏也看出这忽然出现的黑衣人的不同寻常。     一阵风吹过,血腥味愈浓,茶寮的帘子吹起,可见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一刀毙命的尸体,四周如黄泉路上一样寂静和可怕,嗡嗡叫的蝉鸣,想是在唱死亡的颂歌。     紫苏这时也忍不住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指尖泛白,仍牢牢扶住快要支撑不住的孟言茉,引泉和孟离佑眼中的肃穆,带着必死之心也要护住孟言茉的绝意。     只有张鑫虽然他同样看到了茶寮里血污一地,到处都是尸体,他双腿发颤,却仰着脖子色厉荏苒的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当众杀人,我爹是江南总督,你们这些贼人,识相的就放本公子走,也许本公子还能饶你们一条命,不然的话,我爹肯定要调集江南绿营把你们这群贼人的贼窝都给剿灭了。”     那群黑衣人看着张鑫像看死人一样,也没有黑衣人给他回应,如果不是刚才一个打手试图逃跑,被一名黑衣人一箭射穿后脑,脑浆都流了出来。他们都该以为这群把他们围起来的黑衣人只是假的雕像。     看到自己打手死的如此惨,张鑫也不敢叫嚣了,转而哭求道:“我爹是江南总督,我家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把我和这个女人一起放走就行”。     张鑫到现在都不忘记孟言茉的美貌,一边对黑衣人求一边指着孟言茉道。     孟言茉此时也懒得理这个有头无脑的大公子,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紫苏和引泉等人,心里有着安慰,这一世她终于也有了全心全意保护她的人,她不再是孤立无援的在孟家挣扎。     拍了拍紫苏的手,在一种惊讶的目光中,孟言茉忍着昏昏的头痛,向那个黑衣首领走去。     “小姐”,紫苏,引泉和孟离佑同时担忧的叫出声。     “放心”,孟言茉回头向他们露出安抚的微笑。几人满面担忧恐惧不安之色,却没有再出言阻止,他们知道小姐从来都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不会轻易改变。     “我是当朝孟阁老的孙女,我想求见睿亲王,有要事禀报,还望这位公子通禀一声。”孟言茉对着那黑衣人首领微微施礼道。     那黑衣人也如世家子般回了礼。心道:这女子能准确说出殿下的身份,可见见识非凡,孟阁老又是太傅,殿下于礼是要见一下,可是现在这个档口,殿下刚才下的是诛杀令,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在他耳边道:“殿下风流无羁,这女子不是仰慕殿下的风华才要一见的吧?殿下是秘密回京的吗?这女子怎么知道?不会是殿下惹下的风流债吧?”     “有可能,头儿,你让她去见吧,万一是殿下的女人,小心回头给你穿小鞋?”左边的一个黑衣人也窃窃私语在那首领耳边道。     “去,你带她去见主子”。首领手一挥,让人把孟言茉带进去了。殿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还是小心点。     不远处榕树的树荫里,被张鑫揍得脸青鼻肿的柳溪笙,一身白衣也没有了之前飘然俊逸的姿态,颇为狼狈,他刚才就听到了那句从楼上传下的话,心内大惊,现在看着孟言茉离开的身影,眼底闪过异光,最后盯在了张鑫身上。     “头儿,这些人怎么处理?”黑衣人看着被他们包围起来的张鑫,柳溪笙等人,不知道这接下来是不是一刀了事。     “先看着,把刚才从那个孟小姐在的雅间里昏迷的三人也拖过来,都集中在这,等着一会殿下的命令”。     曹管事和姚妈妈还有山贼茶寮掌柜被从楼上拖下来,一路沾了很多堂内的血污,被随意的一扔在门口的黄土路上。     *     进门孟言茉低头敛衽行礼,“见过睿亲王殿下”。     “你们都下去”,传来他如醇厚的美酒般磁性的嗓音,略带着喑哑。     没有任何声响,孟言茉眼角余光只觉得所有黑衣人退下,这间房子里也变得亮堂了许多。     “抬起头来”,他像那调戏女子的纨绔一样,用扇子挑起孟言茉的下巴。     入眼,那是一双如黑曜石般闪耀澄澈的墨瞳,妩媚迷人的凤眼微微眯起,此时潋滟氤氲,带着勾魂摄魄的吸引力,     孟言茉连忙垂眸,不敢再看进去。耳边传来明耀的一声似嘲讽的冷笑。     这个女子如一般无二,同样如所有人一样不敢直视他。     “怎么,你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要赖上我不成?前来自荐枕席?”     孟言茉觉得那日在马车里见到那个带着阳光般透彻光茫的少年像碎冰一样在心底裂开消融,眼前这一位,就是那如天上星辰般深邃不可琢磨的明英帝。     “赵令在扬州码头事情败露,是我派人做的,给我大伯父的六字纸条,模仿殿下笔迹的人也是我”。     孟言茉跪在他的脚边,字字清晰的说道。她知道,哪怕能瞒的过他一时,最后还是会被他查到,此时她和她的人,性命都在他的一念间,孟言茉坦言,只希望他能看到她是有用的,留着她一命。     “哦?我倒是小看你了。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死了?像你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孟阁老得有多闹心啊”。     明耀拉过一个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带着忧愁的语气闲闲的说道。     他背着窗外的阳光,榕树叶斑驳的光影撒在他的身上,他都戴金樆龙玉冠,白色金丝绸束发带随着微风飘扬在他墨黑柔亮的发丝上,身着暗纹刻丝玄色华袍,脚上是一双黑色鹿皮绣祥云的云靴,他高高在上的神态,带着一身繁华高贵的气质,俊美如如神祗。     孟言茉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虽跪在他的脚下,却犹如隔着银河的距离。孟言茉心中颤栗,她觉得她仿佛回到了前世,卑微如尘埃。     她咬住嘴唇,平静自己的颤抖,她把心一横,大不了一死,反正也不是没有死过。     “我之所以做这些,是想让孟家不再站在太子的背后,太子虽仁善,却太过懦弱,而且没有能力做好储君之位,我认为殿下才是继承大位的不二人选。我愿意做殿下的一颗棋子,使孟家支持殿下,并且以后也许还能为殿下提供一些银钱需要,求殿下饶我一命,还有我的几个奴婢,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也是我做事的手脚”。     孟言茉说完,脖子上一凉,一道寒光闪着光芒刺痛她的眼睛,那是吹毛截断的匕首。     “就凭你这几句话,我现在就得要你的命,你信吗?”     明耀阴测测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孟言茉第二次觉得死亡是如此的近,只要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孟言茉相信自己细嫩的脖子就要迎刀而断。     “我信”。孟言茉眼中蓄满了晶莹欲落的泪,一双黑极的眸子像黑水晶一样莹莹发光。她惊惶的眼神带着清溪般的透亮,让人想起雨中的雪白梨花。     匕首向前又挪了一分,孟言茉的白嫩的脖子渗出血来,顺着匕首滑落到明耀光洁修长的手指上。     “你怕死吗?”他的声音虽好听,此时却让人感到来自地府的阴暗。     “怕”,孟言茉带着哭音的软糯音质让人又怜惜抱入怀中的冲动。     “那你愿意收回刚才的话吗?”他的声音带着诱哄。     “不愿,我真的是为殿下着想,殿下身在帝王家,真的相信兄弟之情?”孟言茉本来身体就虚弱,现在又发着烧,受了这一番惊吓,此时利刃的疼痛更是刺激着她。孟言茉觉得好累,她只想睡觉。     这样想着,她的头一歪,迎向匕首利刃的方向就倒下去。     明耀手法极快,把匕首收回来,看着倒在他怀里的孟言茉,眼神变幻复杂,鼻端又传来那掺杂着水果的甜香。     他把孟言茉抱起来走进内室,放到床上,伸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很烫。     “不是让她把那香包扔了吗?怎么还是中毒了。看着聪明,真是蠢的要死。”明耀咒骂了一声,把他的内衫撕下一块,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药粉,用布条缠在孟言茉的脖子上。     拿过他的薄丝被给孟言茉盖上,就走到了外间。     门外传来噪杂声。“弦灯,怎么回事?”明耀叫了一声,门外的弦灯立马推门进来,回道:“孟小姐手下有个人冲到了门外”。     “哦?宣甲都没有拦住?”宣甲是他的亲卫首领,代号为宣甲。     “是,宣首领和他打个平手,又有一个看着像宫里阴禁卫里出来的随从打扮的人在旁边做手脚,这才被那人闯了过来,现在弦剑和那个人正打做一团。     “想不到她还真让我惊喜,手底下倒是有两个人”。明耀低声说了句。     弦灯疑惑,没有敢问。     内室里的孟言茉缓缓睁开眼,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知道是自己进来时间过长,引泉和孟离佑担心,动起手来了。     孟言茉起身,这才感觉到脖子上被人用布止住了血,奇怪没有痛感,看来是用了上好的药,手指摸去,冰凉丝滑的布料,这是上好的冰蚕丝罗。     孟言茉心里有点奇怪,刚才看那人的样子,孟言茉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却想不到他居然还替自己包扎了伤。     自己的伤不能让引泉他们看到,不然说不定他们真的来个同归于尽,拼死和他的人打。     看到屏风架上一个黑色的披风,孟言茉拿下,系在身上,挡住脖子的伤,披风很长,有一股淡淡的阳刚气息,这一看就是男子的披风,孟言茉此时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小姐,你有没有事?你出个声,就是拼死奴才也会救你出去的”。门外传来孟离佑的大吼声。     “离佑,我没事,住手”。孟言茉虚弱的扶着桌椅从内室走出来,明耀看到她身上那件长长拖在身后的披风,脸色有些怪怪的。听到孟言茉对外面男子的称呼,他飞扬的剑眉不自觉的皱了皱。     孟言茉的嗓音很低,但是孟离佑却清楚的听见了。他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门。     明耀扫了一眼门口的宣甲等人。众人心中哀嚎,完了,一百军棍这回也扛不住了啊。     “小姐,你没事吧?奴才来迟了,你放心,奴才这就把你护卫出去”。     孟离佑是练武之人,眼神锐利,他看到孟言茉在这炎热的天气里穿个披风就很奇怪,而且披风的脖颈出还有一丝血色。     孟离佑护在她的身前,做出一副拼死护主的样子。     “你手底下的人都很能干啊”。明耀瞥了一眼孟言茉,冷笑一声说道。     “谢殿下夸奖”。孟言茉心中已是破罐子破摔,既然他刚才都没有杀自己,看来自己这条命应该保住了。     明耀被一噎,看着孟言茉那爱咋咋的的样子,倒是轻笑一声。     “下面的人都处理干净了?”明耀看向宣甲。     “是,总共三百四十六人,还有十四人,已经在门外,一人名张鑫,江南总督张洞芝的儿子,一人名柳溪笙,是杭州府云涧书院的学生,一人为这间茶寮的掌柜,剩下的九人,都是这位孟小姐的家仆”。     “理由?”明耀看了眼宣甲,宣甲办事细致,不会轻易违背他的命令,孟言茉的那些家仆暂且不说,留下张鑫和一名书生和掌柜的原因理由是什么。     “回殿下,属下在那掌柜和孟小姐的管事身上发现这个”。宣甲看了眼披着殿下披风的孟言茉。暗道:果然是殿下的女人,幸好刚才没有把她那几个下人也给宰了。     明耀接过来,看到是曹管事和茶寮掌柜写的契约,同意一百两买六名丫鬟,却须在一年后,以三千两的价格买孟言茉。     明耀随手把那份契约递给孟言茉,轻笑道:“流涟阁的花魁还值五千两银子,你却被你的管事三千两就卖了”。     孟言茉纵使如今心境再好,也气的发抖,不是被曹管事的行事,姚妈妈和曹管事不管做出多过分的事情,她也有所预料。她气的是这人竟然拿她跟花魁相比。     “殿下对那些污秽之地还真是了解”。孟言茉冷声道,反正是一死,她也不想活了。这话暗指明耀不检点,别传染上什么脏病,话说得还真是恶毒,孟言茉是闺阁女子,说得也很隐晦,就看怎么想了。     明耀果然听懂了,俊美的脸上有了一丝阴霾。他不知道如何出手的,只见孟离佑“砰”的一声被他给打到门板上,孟离佑擦掉嘴角的血,刚想再冲到孟言茉的身前,被宣丙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明耀凑到孟言茉的耳边,温热青草香的阳刚气息喷到孟言茉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耳垂上,痒痒的。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还要哭求到我的脚下,要自荐枕席吗?”他的嗓音带着邪邪的笑意。     孟言茉脸颊涨红,她哪有?真是太不要脸了,她说的是朝廷的正经大事啊。     明耀看到她双颊气的鼓起来,倒是心里感觉舒畅了,眼角的余光冷冷的瞥了一眼被众亲卫用刀压住的孟离佑。     宣甲有点目瞪口呆,殿下这是在争风吃醋吗?还当众打情骂俏,和这位孟小姐咬耳朵,这还是他们那位万事握在手中的睿亲王殿下吗?     “张鑫和那书生的理由呢?”明耀转头看向宣甲,这是认同了宣甲留下那妈妈和管事还有掌柜的理由了。     这样可恶的人当然不能轻易杀了,要慢慢折磨,让他们为自己曾经打过的注意后悔。     “那书生有些不凡,殿下是否见见,张鑫是那书生请求留下的”。     “那就见见吧”。好歹他的亲卫头子也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说不凡的,总不至于是路边卖白菜的。           第36章 血腥客栈茶寮 - 谋锦 - 茗沫沫     柳溪笙进入房内,看到明耀身边的孟言茉,黑极的双眸,雪白精巧的脸蛋,柳溪笙眼底闪过惊艳,他刚才只是在远处,紫苏和引泉几人遮住了孟言茉的身形。他并没有看清孟言茉的相貌,此时一看,竟如那被雨洗过的牡丹般娇艳却带着楚楚欲滴的柔弱。     柳溪笙迅速收起心底的琦念,他已恢复那俊逸的姿态,朗声作揖行礼道:“学生柳溪笙,见过睿亲王殿下”。     明耀六岁时和杨志恒斗文,在全朝大臣震惊和明武帝骄傲满意的情绪下,赢过杨志恒的文彩,当时在大明也是引起轩然大波的盛事,明耀的天纵奇才被天下人所知晓。     杨志恒不单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还兼任国子监五经博士,柳溪笙是杭州府的解元,三年前进京会考,获得了和国子监监生们听杨志恒讲经的资格,所以他勉强也可以算是杨志恒的学生。     此时在明耀面前自称学生,则完全是硬攀关系了。孟言茉垂眸,心道,能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攀关系的,还一副坦荡翩然的样子,果然是高人,怪不得前世的时候,他能爬那么高。     对于柳溪笙的谦卑,明耀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实在是太多了。     “你如何知道是本王在此?”     “学生曾听闻西北军中,殿下身边有一支名为‘杀破狼’的亲卫军,在对鞑靼的战争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屡出奇计破敌于前,学生虽为一介书生,也向往折戟沉沙,百战沙场,铁马冰河的生活,更是仰慕那些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大英雄,大将军们,所以今日一见殿下这些部下的雄壮,就妄自猜测是西北的那些英雄们,能让这么多的英豪护卫着的主子也只有睿亲王殿下了”。     柳溪笙说的很动情,满面慷慨激昂之色,似乎真的是见到了这些心心仰慕的大英雄们而心情激动。     明耀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溪笙,点了点头:“你这牙口不错,马屁拍的响亮,你看我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亲卫统领都被你夸的脸都快笑裂了”。     “殿下,属下哪有笑裂了嘴”,宣甲听到了柳溪笙的话的确很高兴,但是他只是松了松眉毛好不好,殿下怎么把人家说的这么没听过好话一样,在西北时,这样的奉承话,他每天都能听好几箩筐,嗯,只不过那些粗人,没有这书生说的好听。     明耀看了一眼他,宣甲立刻改口道:“是,属下的嘴都笑裂了”。     “哎呀,好疼”。宣甲说着还夸张的捂住了嘴角。     孟言茉有扶额的冲动,为什么她有一种幻灭的感觉,果然是,有什么样不正常的主子,就有神经病一样的手下。这货真的是刚才那个一脸各种傲娇各种冷漠的杀手头子?     相比较于孟言茉心内的吐槽,柳溪笙淡定的让人淡疼。似乎这样的场面没有一丝违和感。     “你费这么多劲,不是为了来夸我这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吧。有事你就快说,不说就送你上路了”。明耀此时还哪里还是有着各种气质高贵的亲王殿下,简直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一样的语气。     柳溪笙外表强自镇定,内心已是焦虑之极。他刚才听到的话,虽然还有一部分没明白,但是他明白要想活命,就要投到睿亲王手下,此时他就是来献上投名状的。     “黑龙寨位于杭州府西南的黑龙山上,黑龙山四周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寨中有千人流寇,穷凶极恶,这几年一直在江南六府作案,抢劫杀人,朝廷屡次派兵来剿,都未果,还好有江南绿营兵震防,这黑龙寨的匪寇也只能抢劫一下从黑龙山下过往的客商,和周边的小村庄,不过这几年过去,黑龙山下的官道再也没人敢走,周边也没有了人烟,黑龙寨的那群悍匪想也是逼急了,最近开始抢劫杭州府周边的小城镇,张洞芝大人曾经命杭州府驻扎的绿营兵剿匪,不过黑龙寨的匪首黑三为人狡诈奸猾,几次都被他跑脱了。“     柳溪笙说了这一通不相干的,其他人都听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请殿下派人剿匪?这书生没有毛病吧,这点小事至于殿下出手吗?     几名黑衣人都眼神怪异的看着宣甲。这就是你说的见识不凡?是脑子有毛病的不凡吧?宣甲回瞪:殿下都还没有说话呢,你们这帮兔崽子欠收拾是不?     孟言茉也心中奇怪,这柳溪笙什么意思?过了片刻,她忽然有点不可思议的想到,这柳溪笙递上来的投名状不会是这个吧?太恶毒了。     从柳溪笙开始提起绿营时,明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挑眉,这书生外表不显,做起事来倒是手段狠辣。     江南总督总管江南六府的军,政。这张洞芝还是杭州府一个小知县时,就娶了护国公府的小姐,说起来这张鑫也算是贤妃娘娘的外甥,大皇子的表弟。     柳溪笙这是想利用张鑫威胁张洞芝让他调开杭州府的绿营兵,黑龙寨的一众贼寇都饿绿了眼,要不是黑龙山的地势绝对是为非作歹的好地方,这些劫匪估计早就另换山头了。     这江南本就肥硕,若是真有这么个机会,相信黑龙寨的人一定会下山来打家劫舍一番。绑架张鑫的这个罪名自然也是黑龙寨的人来背。     这张洞芝做事小心,这么几年来还真没有什么把柄落下,他是大皇子的铁杆支持,有他在,当初也不怪赵令在这江南这么顺风顺水的。     张洞芝年过四旬才得了张鑫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事一做准成。只不过这杭州府的老百姓可能就要遭殃了,这些匪寇一旦放进了城,恐怕就不是抢劫一番的事了。     这城门失守的一项罪名就够张洞芝从江南总督的位子上下来的了,甚至连大皇子和贤妃还有护国公府都要被那些御史们弹劾。     “看你的样子应该也知道如何进黑龙山了?”明耀看着柳溪笙一副挥斥方遒的样子,定也是想到如何铲除余尾了。     “是,学生曾经仔细研究过杭州府周围的地方物志,又访问了许多以前出入黑龙山的老樵夫,发现有一条很窄的小道可以通往黑龙山顶,只是这小道宽度只能容许一人过,而且人数不能多,否则会被山上贼匪的卡子发现。”     柳溪笙这是说上山剿匪时,一定要用很精的兵力。     “到时,可以分成两部分,贼匪们下山,山上留下的贼人一定不多,殿下只需要给学生十人,学生有信心把山上的贼匪都收拾干净”。     “这么大的功劳,你是不是也想好向本王举荐谁接任了?”     明耀和柳溪笙两人的对话,掐头去尾,明耀的下属们都听的迷迷糊糊,只有孟言茉知道他看来是同意了。     只要江南总督被拉下来,再有大伯父江南巡盐御史这个官位,相信江南在三年内就能成为太子的钱袋子。     是太子的,不是他的,经过刚才的匕首划破脖颈的过程,孟言茉清楚的知道,他当时真的是动了杀意的,他也是真心护着太子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做那个位子。     现在他对太子有多护着,等以后遭到背叛的时候就有多痛恨。     孟言茉推测这就是他传出‘弑兄杀父’的原因。     “何志休,永熙十二年三甲进士及第,杭州府雾林县知县,曾经是学生的同年,此人也是极有抱负之人,学生相信他能做好这个江南总督之位”。     “三甲进士,一个小小的知县,七品,你就替他要个二品的总督之位,你是觉得本王很好说话?”     这个主意和马上要实施,明耀都打算交给柳溪笙,但是对他举荐上来的人,不以为意。永熙十二年,孟公茂主持会试,这何志休是他的门生,为何这么多年还在知县位子上,他可是知道孟阁老为了给他二哥收揽人才,把这江南地面上的官员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扒出来了。     这何志休是孟公茂正经的门生,没有道理不用的。     孟言茉一听何志休这个名字,心里就是一咯噔,这人在前世就是江南总督,孟言茉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坐上的,但是一定没有柳溪笙什么事,不然柳溪笙后来也不会巴上大姐姐孟言珊,靠大伯父上位的。     “何志休虽于学生神交已久,学生也很仰慕何大人的风华,奈何这位何大人极有脾气,每日只忙于公务,对于外面的应酬一律不管,学生也只是仰慕他的人品,这才在殿下面前斗胆谏言”。     柳溪笙说这些倒真是因为欣赏何志休的才华,何志休在读书的时候就因为家境贫穷,点不起蜡烛灯油,就在冬日下雪的时候,借助夜里的雪光念书,他家里虽然也不是什么乡绅富贵之家,但也是有几亩良田,供应他读书还是可以的,这何志休就真的是很能吃苦,也受过许多罪,终于考到了功名。     却因为他本人不与官场上的人交际,因此官路这些年都停滞不前。     柳溪笙这么一说,明耀倒是能理解了,那个孟阁老最大的缺点就是好表面功夫了,虽然对二哥忠心耿耿,如果这何志休真的是个廉政爱民的清官,倒是适合做江南总督这个肥差。     “不如让这位先生做江南总督,先生有学识,有见识,很适合”。孟言茉忽然插口道。她实在不想那个何志休以后在和长祖父搅在一起,为太子提供源源不绝的银子。有了银子就有军队,就有武器,这更把孟家拖进来了。     关键是孟言茉知道以后这柳溪笙绝对是明耀的人,到时候,也恩能够让长祖父早点死心,不要再那么一往直前的向着太子走去。     孟言茉的声音让柳溪笙悸动的心一颤,他以为孟言茉是看出了他的雄心壮志,这才在睿亲王面前替他说话,柳溪笙忽然心里很感动,如果人生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倒也无憾了。     不过这女子和睿亲王是什么关系?     因为孟言茉替柳溪笙说话,而柳溪笙脸色上那明显遮挡不住的对孟言茉的欣赏,让明耀心底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小傻瓜,他只是一个解元,如何能做的了二品大员”。明耀忽然很宠溺的刮了刮孟言茉小巧挺直的鼻梁,磁性的嗓音带着柔意。     眼角余光看到柳溪笙惶恐的垂下眼,不敢再看孟言茉,明耀嘴角微勾,越发的妖媚动人。     孟言茉瞪了一眼明耀,你糊弄小孩子吧,别说他是个解元,他就是没有功名在身,只要你愿意,他就可以做江南总督。     孟言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现在一点都不怕明耀了,也许是经过刚才的生死,让她觉得反正那个时候都没有死掉,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明耀轻笑。他以为她这个时候肯定反应是害羞,不敢再看他,想不到她居然和自己瞪眼,自己也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这女子倒是比他刚见到时,变得有趣了。     这柳溪笙此时就如此的狠辣,若是再给他个大官坐,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呢,这样的人是最不好掌控的,还是让他从最底下爬起,磨磨他的性子,看他是不是会不择手段。     柳溪笙不知道就因为他今日以为会给睿亲王留下很好的印象的时候,其实明耀已经决定要把他的功名路给封起来,要炼炼他。     “我给你五十人,杭州府的事情尺寸你把握好,死亡的百姓人数控制在十个以内,所有抢走的财物,要一分不差的追回来,能做到吗?”     明耀虽然不把那些贱民的性命放在心上,但是这种无辜的死亡还是越少越好,而且这还是因为为了给他二哥的人铺路才造成的伤亡,能控制住,就控制点。     柳溪笙心中暗自估量,睿亲王给的命令可不好完成。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匪可是杀人不眨眼,不过自己熟悉杭州府的各个街道,如果殿下给的都是杀破狼的这些精兵强将,倒是应该可以完成的。     如果自己这次把这事情办得漂亮,说不定殿下真的能为我安排个什么官位,以后我也就是殿下的人,相信到官场上也会走的顺畅的。     这江南巡盐御史已经被太子的人得了,这睿亲王听说和太子感情很好,那么以后自己在这江南上一定也可以做的更好。     “是,学生一定完成殿下的命令”。柳溪笙在心里打算了一番,语气肯定的说道。     事情谈完了,宣丁带着人跟着柳溪笙带着张鑫走了。去安排这件事情了。     明耀看了眼脸色雪白,额头上还在出着细细的冷汗的孟言茉,微微皱眉道:“那个香包我让你扔了,你没扔?”     “我把它收起来了。并没有放在身边”。孟言茉想起他上次在马车时是这么提过。那时亏她觉得也许自己前世的印象太为深刻了,他不是那种冷漠的人。     想想刚才他拿着匕首的阴森样子,孟言茉默默的把脚步离他远一点。     孟言茉的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明耀。     “过来”,他的语气有些不好,似乎颇费耐心。     孟言茉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出息的走过去,虽然刚才她没有死掉,但是她也不想把他惹急了,别真的要了自己的小命。     明耀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大掌包围的感觉,使得孟言茉雪白的脸立马红透如煮熟的虾子。     “你干嘛?”孟言茉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语气虽是怒问,但是因为底气不足,又因为她的嗓音实在是太过软糯,所以听起来就像是娇嗔一样。     明耀看她此时黑极的双眸水光莹莹,脸颊粉透,小小的樱唇因为怒意,微微嘟起,心里划过一丝柔意。     “那香包你放在身边是不是超过三天?”     “大概带了五天”,     “你这两天是不是持续的低烧不断,今天开始头昏?”     “好像是这样的”。     “还好像,你也真是够粗心的。你中毒了,你那香包的丝线是由吃了从小就用毒药浇灌长大的桑树的叶子,吐的丝,然后织成了布,此布极为难得,你倒是面子够大,有人这样费心对付你,如果不是碰到本王,明日你就可以去阎王殿报到了。喏,这是解药,你现在就吃了”。     明耀递过一颗通明的药丸,孟言茉毫不犹豫的吃下。     “你就不怕我给你毒药?”     “我觉得你要是想要我的命,不会这么含蓄的,应该会用匕首,更快,而且也替你省了毒药”。孟言茉摸了摸脖子,心中不知为什么有一丝委屈的感觉。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明耀冷哼一声道。     “这是什么毒药?出处是哪里?”虽然孟言茉已经认定了是孟言宁动的手,可是孟言宁怎么有这么厉害的毒药,连引泉都不认识。     “本王不耐烦和你说”。明耀心道,我替你解了毒,就当上次你帮我的忙,还想让我再细说,真是得寸进尺的女人。     出了门,就看到还在盯着孟言茉背影看的茶寮掌柜,明耀心情更不好了。     “把他眼珠子挖出来。再让他试过你们的十八般手段后,才准死”。明耀对身边的宣甲说道。     宣甲心中惊讶,好多年不曾用过全了,一般人熬不过两种手段酷刑。殿下今日兴致不错啊。     “饶命啊,公子,小人哪有犯过什么错啊,公子和小人的娘子在一室待了这么久,小人都没有任何怨言啊,小人可以把媳妇送给公子,只求公子饶小人一命啊,小人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是小人的娘子勾,引了公子,小人都能体谅的。・・・”这茶寮掌柜被撞到墙上,后来又从楼上拖到楼下,楼下拖到了楼上,头都肿起来了,此时刚醒,正好看到门内的孟言茉,他记得这女人是他买来的娘子,这才哭天抢地对着明耀的背影哭道,也是他的脑子摔坏了,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明耀本来还没明白他说的娘子是什么意思,后来回身看到那掌柜的盯着孟言茉说话,才明白他说的是孟言茉,心中仿佛被点了火一样,一个后璇踢,一脚踩在那掌柜的咽喉上,使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明耀靴子底下都踩出血来了。那掌柜死的不能再死了。     宣甲遗憾叹了一声,得,没得玩了,好久没有看到殿下这么生气了,一脚就把人踩死了。           第37章 张大人烦着呢 - 谋锦 - 茗沫沫     “老爷,鑫儿还没有回来吗?派出的人有没有传回消息啊?”张夫人焦急的看着张洞芝。     “没有,你就安心的在后宅等消息就是,你这样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弄得我也心神不宁了”,张洞芝烦躁的拉住张夫人的袖子,让她停下。     “鑫儿身边的人都是老爷精挑细选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会留下点线索啊?”张夫人心神不宁的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就是这样我才更担心,张三他们都是衙门里的老手,就是碰到山贼土匪也是不惧的,但是现在就是一点音信都没有,这人撒出去好几批了,都搜到黑龙山附近了,再过去都到扬州府的地界上了。”     张夫人坐下,张洞芝不由自主的也焦虑的走来走去。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有消息了,是公子的”。管家喘着气从院外跑进来。     “真的,鑫儿找到了?”张洞芝夫妇急忙站起,眼神殷殷的看着管家。     管家举着手里的一封信,大口喘着气道:“不,不是,是刚才有个小孩到门房递了一封信,     说是给老爷的,是关于少爷的”。     张洞芝一把夺过那信,看到信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张洞芝大人看,旁边一个小括号写着:关于你家那个小兔崽子的性命。     这么大白话,又说的很粗俗无理,再看看那虫爬一样的字,张洞芝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急忙抽出信封里的纸,边问道:“送信的小孩呢?”     “已经问过了,那小孩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有人给他几块糖,他才送信的”。     张洞芝虽明知道是这样,想着也许侥幸,这小孩知道些什么,可惜。     信上同样没有什么寒暄虚礼,就连信的格式也不讲究,直接写道:“明日,杭州府绿营城防调开,否则,这姓张的小王八蛋就等着被爷们捏碎蛋”。     看着纸上的字,张洞芝的脸色立马阴云密布,毫无疑问自己的儿子被人绑架了,而在杭州府如果还有山贼敢打他张洞芝儿子的主意,除了黑龙山的那批亡命之徒,没有别人了。     “少爷今天是不是到黑龙山那个方向去玩儿了?”张洞芝看着管家问道。     “是,少爷听张三说五里山的野物多的满山跑,就到五里山去打猎了。”     五里山离黑龙山并不近,但因为是和黑龙山一条线上的方向,所以五里山的猎人和樵夫都不去了,连路过的行人也几乎没有,这才使得五里山有很多野物。     张洞芝想也许就是那群山贼在山上饿绿了眼,这才去五里山打猎,鑫儿的运气不好,遇到了这群强人。     不过最可恶的就是张三,要不是他的意见和多言,鑫儿也不会想起去五里山打猎。     “把张三的家眷女的卖进娼寮,男的卖到西北去,给那群鞑靼野蛮人去做奴隶”。张洞芝咬牙说道。他们一家子的命也不如鑫儿的手指甲值钱。     “是”。管家躬身应了。却心内寒凉,张三这些年为老爷做牛做马,为少爷做了多少事,背了多少风险。就说前两日,小庄村的李寡妇被少爷玩腻了甩了,那李寡妇也是个泼皮破落户要闹到张家来,就是张三给解决了这个麻烦,手上沾上了人命官司,少爷反而用这事来拿捏他张三。现在生死未卜,他的家眷就获得个这么样的下场。     管家退下,张夫人上前,手颤抖着拉着张洞芝道:“鑫儿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这些也徒增烦恼,鑫儿的事情自有我,你回内院去等消息吧”。     这件事情不是单纯的勒索银钱,这是要进城强抢啊,这事情要是闹大,他的官位也保不住了。张洞芝也不想跟张夫人说这些,女人懂什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鑫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不关心,你什么意思,难道是现在官当大了,就忘记了你是怎么做到现在的位子的,要不是我的娘家护国公府,你能有这么好的前途?你不要忘本,现在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内宅做得那些事,没有你,我的子嗣会这么单薄?你的娘家?你只是护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要不是我自己做事能干,护国公府会记得你一个庶女?你会有现在的体面?真是无知妇人”。     张洞芝听着蒋氏把他的老底揭出来恼羞成怒,说话不留情面。     其实这些年他对蒋氏在后宅里的那些手段,睁着眼闭着眼,还是因为忌讳护国公府,又想着他有了嫡子,这才忍住了蒋氏。     此时他心情烦躁,这蒋氏又提起护国公府,他这才把这些年都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蒋氏听着自家相公的话,心里悲怆,原来她在张洞芝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他这些年一房房的往府里迎进那些狐媚子,她只是什么都没做,看着那些小贱人斗的你死我活,结果,他却以为全部都是她做的手脚。     既然他认为她仗着她娘家的势,那她就是仗了,又怎么样,她就鑫儿一个孩儿,如果鑫儿出了事,她也不想活了。     “张洞芝我告诉你,你子嗣单薄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是你的那些小贱人做的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的鑫儿少了一根头发,你这个江南总督也当到头了,我姨娘在护国公府还是有几分地位的,我三哥如今也是京城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了,你要是敢不尽力,你试试”。     蒋氏的亲哥哥在护国公府排行老三,蒋氏的姨娘是老护国公身边剩下的唯一的姨娘了,可见手段相貌都不是一般人,也就是这个原因,当年张洞芝才会娶护国公府的一个庶女。     蒋氏撂下狠话,就带着丫鬟婆子气冲冲的离开了。     管家始终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听蒋氏说那些话时,默默的吐槽,这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不是夫人在几个姨娘之间挑拨离间动手脚,那些小门户里出来的,哪有那么多的心眼和心思去对付其他的姨娘。     “明日让绿营的总兵带所有官兵出城,埋伏在城郊的十停林,另外飞鸽给江南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汪大人,请他调一个百户所的兵力来杭州府支援”。     此时代空间的大明朝的兵制为两种,一种是绿营兵,一种是卫所兵。绿营兵驻扎在各府,用于城防和防止谋逆造反的大事。卫所兵是几府才有指挥使司,是朝廷直接调动的兵力,和绿营相辅相成。     张洞芝虽身为江南总督却是没有权利调动江南卫的人,他只掌管着江南六府的绿营兵。     这江南卫指挥使汪大人和他也有几分交情,虽然不是大皇子的人,但也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的。     张洞芝求援只是为防万一,就黑龙山的那群匪寇,要是从黑龙山下来,他只要用一个营的兵力就足可以歼灭,就是那黑三太过狡猾,像捏不住的泥鳅一样。     “是,奴才这就去办”。管家领了命就下去了。           第38章 张芝洞的决定 - 谋锦 - 茗沫沫     “这是从张府飞出来的所有鸽子,今天我们有口福了”。宣丁的一名手下砸吧砸吧嘴道。     “拿来我看”。柳溪笙看到信鸽腿下有纸条,语气就像发布命令的头领。     那手下心里鄙视,一个臭书生倒是拽的要死,我们杀破狼的人也是你能呼来喝去的?他不想理柳溪笙,还附带了一记白眼。     柳溪笙虽然表面上镇定自若,此时还是被这人的轻视刺激到了,他的脸孔有些涨红,心中暗暗发狠,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的。     宣丁一个眼神,示意手下拿过去。他也不喜欢这书生的姿态,一个穷书生装什么潇洒翩然啊,有什么资格,不就是脸白点吗?哪里有我们殿下的脸白,哦,不对,哪里有我们殿下英俊潇洒。     不过既然殿下让他们来辅佐这书生的计划,他们还是得归他调遣。     看到张洞芝向江南卫指挥使求援,柳溪笙就知道张洞芝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虽然他已收到了绿营兵城防已经开始往城外开拔,可料想这张洞芝定是想要耍什么诡计。     “明日的行动取消,你们去侦探我们必经之地有没有埋伏,给黑龙寨送信的时间改为后日”。     宣丁听到柳溪笙忽然改变了原订好的计划,心中不乐意,但是也没有说什么,手底下的人纷纷心中怨念,这个臭书生,手下弟兄已经去送信途中了,如今还要追回来。     不是殿下的吩咐,弟兄们早就把这拿鼻孔看人的臭书生给扔出去了。     第二日,宣丁手下的人果然在十亭林发现了蛛丝马迹,掩藏行踪,小心翼翼的侦查过去,果然看到在树木丛中隐藏的官兵。     要是黑龙山的那帮山贼真的是在今日下山,就这十亭林的一埋伏,就能让那帮山贼死伤大半,再逮到他们头头,不愁黑龙山不放人。     这就是张洞芝的打算。柳溪笙冷笑一声,张洞芝打的精,不过遇到他柳溪笙,算他倒霉。     “把张鑫的两只手的大拇指和两只脚的大脚趾切下来,给张洞芝送过去,告诉他明天是最后期限”。     柳溪笙阴狠的说道。对于柳溪笙的狰狞表情,宣丁等人没有丝毫觉得有半点可怕,在他们看来,这书生也就是现在仗着殿下给了他人,在公报私仇呢,宣丁没忘记当初柳溪笙被张鑫揍得像猪头的样子。     角落里的张鑫在经过宣丁手下人的“调,教”后,老实的恐怕连他爹娘都不认识,此时听到柳溪笙的话,惊恐的叫道:“你这个白脸书生,敢动我一下,我一定让我爹拔了你的皮,剥了你的骨,熬好了汤给你灌下去。众位好汉,这是我和这臭书生的私仇,还请众位大爷高抬贵手,等我回去后,我一定让我爹奉上万金报答。好汉饶我一命”。     张鑫倒也不傻,这两天早看出来,这书生使不动这些黑衣人,也是,这些黑衣人虽然打扮粗野,但是张鑫也是富贵堆里长大的,他早就看出来这些黑衣人举止间,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一股世家子的富贵奢华。     张鑫想到那日在茶寮里有个神秘的公子带着一帮人进了那茶寮,连茶寮掌柜都不能见面招呼,就被黑衣人给推很远,能用这么些出身非凡的人做手下,那定是京城的贵人了。     张鑫再一想到那天在茶寮楼下听到的那句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顿时脸都白了。     宣丁看着张鑫变幻的脸色,心道,这猪头快琢磨出味来了,反正事后也留他不得,随他猜去。     “你自己出的主意,诺,这刀给你,你自己切”。宣丁的手下看着宣丁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招下马威,头儿很欣赏。于是脸色更傲慢了,语气也刻薄了。     看着柳溪笙瞬间变色的脸,那黑衣人讥笑一声道:“怎么,有胆子出这阴损的主意,没胆子做?怪不得世人皆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这些白面皮的书生除了能耍耍那嘴皮子还能有什么用,就只会躲在人背后放冷箭,真是阴险小人的行径”。     柳溪笙虽然心内毒,可是毕竟只是个普通举子,只拿过笔,没拿过刀,他被黑衣人脸上讥诮的神情刺激的一发狠,走过去,一把夺过黑衣人手里的刀,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蛮力,攥过张鑫的手就直接切下去,动作没有停顿,把张鑫的鞋子脱掉,又是一刀切下去。     那刀锋利异常,虽然柳溪笙的手是颤抖着的,可是刀口很平整,直到喷涌的血冒出来,这座破土地庙里才传来张鑫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叫。     宣丁看着柳溪笙的一番动作,心中暗暗警惕,这书生面和心狠,是典型的枭雄一样的人物,好在殿下早有提防,等此间事一了,放出风去,到时有这书生的苦头吃。     *     张夫人一夜没有睡着,此时吃了几口饭后,以手支额正不自觉地迷瞪一会,忽然梦中一声凄厉的喊叫,把她吓得一激灵,眼睛一睁大叫道:“鑫儿”。     “夫人怎么了?可是魇着了。老爷已经带兵出城了,少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夫人可以安心”。身边的妈妈劝慰道。     “安心?我怎么安心啊,这次是黑龙山的那批贼人,掳了鑫儿,这黑龙山的强匪,老爷几次出兵都束手无策,我怎么能不担心啊”。虽然张洞芝不愿意自己夫人知道这些,可是张夫人自有渠道知道消息。     “奴婢以前老家就是黑龙山脚下的,黑龙山的地势险峻,这才使得老爷带兵总是无功而返,这次是那帮山贼自己痴心妄想挟持少爷下了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这说话的人是张洞芝的通房,以前也是张夫人身边的丫鬟,这次张夫人知道的这么详细,她的功劳很大。     听了这通房的话,张夫人心里也放心了些,虽然膈应这个曾经身边的丫鬟,但是张夫人知道男人身边永远不可能只有自己这一个正头夫人,既然免不去那些总是冒出的女人,那就把这些小贱人都握在手里。     “亏得有你了,不然我不知道多焦急。张妈妈把我前日刚得的一个玉珠串给燕儿,亏得她每天尽心服侍老爷了”。     张夫人拍拍燕儿的手,张妈妈白了一眼燕儿,然后看着燕儿喜滋滋的收下了玉串。     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看到张洞芝一身土色,脸色也灰扑扑的进了家门。     “怎么样了?鑫儿接回来没有?可是把那群山贼给逮住了”。张夫人迎了上去,焦虑的问道。     “人影都没有见到,还逮住?”张洞芝想着以后他还是得靠着护国公府,也不好与蒋氏闹僵,既然此时她主动上前搭话,就暂时不予她计较了。     “啊?难道不是黑龙山的那帮人做的,鑫儿并不在黑龙山?”     “黑三向来狡猾,也许他是发现了我们在十亭林的埋伏”。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少爷被送回来了”。管家踉踉跄跄的跑进来。     “这能是不好,太好了,鑫儿在哪里?已经进府了吗?”张洞芝和张夫人均面露喜色道。     “不是,是少爷的,少爷的大拇指和大脚趾被人切了送回来”。管家看着老爷和夫人的脸色,不安的说道。     “啊?!!”张夫人想起她的那个噩梦,脚步倒退,差点站不住。张妈妈和燕儿赶紧扶住。     张洞芝倒是还算镇定,面色阴沉:“拿来我看,到底是不是鑫儿的?”     管家哆哆嗦嗦的捧出一个木盒,犹豫天气炎热,这木盒都开始散发肉腐烂的臭味。     打开一看,两根大拇指和两根大脚趾被随意的放在盒子里,有个大拇指上面已经生了蛆虫。旁边还有一个扳指。     张夫人一眼就看到那扳指,在看一眼那血淋淋臭哄哄的手指,两眼一白,晕死了过去。     张妈妈和燕儿在旁边赶紧掐人中,边叫人去喊大夫。     张洞芝仔细看了那手指和脚趾,他知道儿子的左脚趾上有个胎记,此时一看,果然有,脸色阴沉的吓人。     “老爷,送这盒子的小孩还说有人交代他说,明天是最后期限。”     张洞芝攥紧拳头,黑三果然是看出了他们的埋伏,这才切下儿子的手脚来威胁自己如果再耍花样,明天就是儿子的期限。     张洞芝在心里权衡着,如果放进这帮山贼进城,他们定是只抢些财物,老百姓应该不会杀,这江南是自己的地盘,这杭州府更是自己的私有,自己每年向贤妃娘娘和大皇子上贡献那么多的金银财宝,如果真出了事,他们定会帮着描补的。何况自己也能把这消息锁在杭州府内。     等救出了儿子,到时候,他要是不把黑三的头砍下来做尿壶,他就不姓张。           第39章 杭州府没有眼泪 - 谋锦 - 茗沫沫     黑龙山上光着膀子的大汉们眼神凶狠,身上却没有了曾经的肌肉纠结,变得瘦弱。     聚义堂里一名脸上带着疤痕的光头不满的叫道:“大哥,你不让弟兄们去杭州府附近的大城镇做买卖也就算了,如今你还让弟兄们在后山开垦荒地,我看我们这黑龙寨都快变成流民寨了,不抢劫不杀捋,我们算什么好汉,那我们黑龙寨的弟兄们干脆都回家种田好了,还受那些地主乡绅贪官的压炸欺负,我们都忍着。”     “大哥,你看看弟兄们这些日子吃地瓜吃的都一脸地瓜菜样,这黑龙山上连带肉的老鼠都吃绝了,大哥你再不想想办法,我们真的就另起山头了,您也别怪兄弟不讲道义”。     这说话的是黑龙寨的第二把交椅,豹疤。他不满是假,借口带走手底下的兄弟是真。豹疤认为如今的黑三胆子小的就比老鼠好点,再也没有以前的风光。     黑三眼底闪过杀意,心底不屑的骂道:蠢货。这江南绿营兵都当他们吃素的不成,前几次要不是他们撤的快,黑龙山的地势又够隐蔽,他们说不定早就被人包了饺子。还轮的到这豹疤在这跟他呛声。     估计那些绿营兵和张洞芝就巴不得他们下山呢,这豹疤是想造我的反,看来是不能留了。不过豹疤用酒色结识了这寨子中很多弟兄,这些弟兄没有了以前的逍遥日子,心里早就不满了,再被豹疤一撺掇,人心浮动,向着豹疤意见的人就更多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黑三还是笑呵呵的,那张黝黑的脸上的笑显得恨死真挚。“二弟你也知道我们黑龙寨之所以能在这富庶的江南屹立不倒,就是因为我们黑龙山的山势好,弟兄们精悍。也就是因为我们的威名,这才使得这江南很多富绅主动捐钱给官府,让官府和我们死磕。我们前几次也试着到周边的小村庄去了,可是二弟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黑龙山的地势,那次我们很可能就要被官兵的弩射死很多弟兄。你说我怎么敢还带着兄弟们下山呢”。     黑三这话说的很实在,这就是为什么越是偏僻穷困的地方山贼盗匪越多的原因,在西北那些地方,穷人们都做了盗匪,专抢富户,抢光了,官府只想着怎么保全自己,哪有钱和兵力去捉拿那些盗匪。     这江南不一样,富绅太多,一旦他们抢了一家,其他的富户为了自己重蹈这种命运,都会捐很多银钱,助官府剿匪。     这黑三能领着黑龙寨的一伙人在江南横行这么多年,黑龙山的地势是一方面,黑三这人的机智也是一方面。     “那照大哥这么说,我们就只能窝在这黑龙山上种田耕地一辈子,躲一辈子?这也太窝囊了,是好汉都不会愿意,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齐齐的应声在聚义堂里回荡。这豹疤的支持者还是很不少的。     黑三看着豹疤这么逼紧,无非就是让自己把大当家的位子让给他,可是此时要是不答应下山去干一票买卖,恐怕寨里的兄弟都要对自己失望了。     黑三紧皱着眉头。就在这时,外面的一个岗哨的人来回报道:“报告大当家的,刚才有个送信箭射到了竹门上”。     黑三拿过那箭看着是普通的羽箭,没有特别的标志,箭端是个小小的白纸。取下白纸,只见上面写道:黑龙山的好汉们,小的仰慕众位英雄很久,小人特送来一份大礼,我已抓住张洞芝的独子张鑫,明天杭州府的绿营兵就会调开,请众位好汉进杭州府里一享饕餮大宴。     黑三看了很久,眉头也皱了起来。豹疤把纸条拿过去,脸色顿时喜上眉梢。     黑三问那岗哨道:“这山底下的岗哨没有一个发现送信人的行踪吗?”     “是,我已经问过其他的弟兄了,都发现没有一丝踪迹”。     “大哥,你不会怀疑是有人故意下的圈套吧?”豹疤不以为意的看着纸条问道。     “我看这事蹊跷,张鑫身边都是衙门里的老手,怎么会有人这么容易就能逮住他?”其实黑三也不是没有打过张鑫的主意,只是张鑫身边时刻不离的有个叫张三的老捕快,不单身手不错,观察力仔细,有几次差点让他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我们这些人要的就是快意江湖,如果做什么都要这样瞻前顾后,那我们还不如老实的给地主种地,还上什么山,落什么草啊。     如果你真的担心,明天就让山下和城里的绺子进城打探消息,看那些绿营兵是不是真的调开了。要我看这就是个大好机会,张洞芝父子两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早就被人记恨,人外有人,说不定是有高手也看不惯,但又没有人手,这才想借兄弟们的手给张洞芝点颜色看看。     总督府衙门我们要去捣毁一把,但我们主要的还是要捞够这跑腿费才是,弟兄们可是很久没有开荤了。大哥,如果你连这都要阻止,我就带弟兄们下山自己去,不用大哥担心”。     “那就让弟兄们准备吧,如果消息属实,我们就到杭州府城内干一票大的”。     黑三想着豹疤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心内计划着明日如果真的下山,他可以安排两个人在杭州府内趁乱把豹疤给宰了,让他成日里惦记着自己的大当家的位子。     黑龙寨的强匪们一听明天可以下山进城做笔大的,一个个兴奋的直嚎嚎。纷纷磨刀霍霍。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天气很好,很热,俗话说秋老虎,果然是,入了秋后,相信这天也没有几天热了。     “爹,刚才我看街上好多官兵都在调动,好像是要出城”。小花家事住在平窄巷的一户普通人家,平常就做些针线小买卖。     “是吗?那些官兵这些年好像都没有这么调动过。算了,也不关我们小老百姓的事,”     “那爹今天我们还摆摊子吗?街上好像有点乱,我看那好多大店铺都关上门了,本来开着的门帘都重新装上了”。     那些杭州府的大丝绸铺和几个大钱庄都是有些见识的,一看今天这情形有点奇怪,都纷纷关了铺子。     “我们这些小生意哪能跟人家比,人家关张半年都饿不死,我们一天不做生意,明天哪还有下锅的米。收拾一下,把锅里的米糊糊吃完,我们就上街摆摊吧”。     小花爹抽着烟袋道。     “哎”。小花是个勤快的姑娘,听着要去摆摊,就三下两下的把锅里剩的一点米糊糊刮干净,就着咸菜两口就吃完了。     今天的生意不是很好,街上都没有几个人,小花躲在车子下面的一点阴影里,挡住毒辣的太阳。小花爹则忧愁的看着车里剩下的很多五颜六色的针线。     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这些针线是从徐大娘那里佘来的,今天卖不出去,还要倒贴一分利啊。     就在小花被太阳晒得蔫巴巴的,小花爹很忧愁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     小花爹年轻的时候是山里的猎户,一听这声音就知道糟了,这山上的马贼怎么进的了城?     又想到早晨闺女的话,忙对小花说:“快,小花快收拾摊子,这城里怕是要出大事了,我们赶紧回家躲起来。”     小花迷糊的从车底的阴影里出来,“咋的了?爹”。     “算了,这东西不要了,我们赶紧回家”。小花爹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拉着小花就要走。     “不行啊,爹,这些东西都是从徐大娘那里白赊的,这不但没卖出去,还把这些也丢了,爹这可是一两银子的货啊,丢了,我们这一年还怎么过”。     小花把她爹的手甩脱,手脚麻利的把摆出的针线都往小棚车里收。     豹疤开着他们一路奔驰来,吓得神色苍白,两股战战的老百姓们,他兴奋的发出一声嚎叫声,就像关了很久的恶狼看到了猎物。     一众马贼扬着马鞭嗷嗷叫着,冲向各个店铺,进去就是连砸带抢。     豹疤在远处就看到小花那丰腴的身子和浓眉大眼的长相,一甩马鞭就冲到了跟前。     “嘿,妞儿跟大爷去享乐把”,豹疤一个马鞭甩过去,就缠到了小花的腰身上,再一用力小花眼前一花,就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二当家的这是找到压寨夫人了啊”。     “二当家的果然是好眼光”。     手边的一众手下纷纷起哄叫好。     “大爷,您行行好,我闺女才十六岁啊,求您放过她吧,老汉代替闺女跟您走,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走帮做买卖,老汉这条命就是大爷的了,老好当过猎户,箭法很好,只求大爷放过我闺女吧”。     小花爹跪在路边,头磕在石子上都流出血来了。     “爷们要你这个老货做什么用,手底下的弟兄们还没活干呢,这今天的肥差定是观音菩萨都看不过去众兄弟受苦了。大爷我还着急去享乐,你这个老货恁多聒噪”。     豹疤说完,手中的刀往前一送,插过小花爹的心脏,小花爹吭都没有一声,就死了,两个眼睛像铃铛一样瞪着豹疤。     “爹。”小花撕心裂肺的在豹疤怀中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大土匪。”     小花捡到时机,狠狠的咬在豹疤的手上,被豹疤一巴掌扇晕过去了。     “不错,够辣够味”。豹疤舔舔手上的血,表情淫,秽不已。     “你们快去把买卖的账收上来,我先去休息一会”。豹疤把手底下的人都赶去“收账”了,自己踢开一间铺子,那铺子里的伙计掌柜都瑟瑟发抖,豹疤也不管他们,“撕拉”一声撕开了小花的衣服。     远去的众山贼过了片刻听到那间铺子里一声女声的尖叫,纷纷露出同样猥琐的眼神。     “还是二当家的会享受,我们弟兄们都只能去干活了”。     “你着急什么,干了这一票什么女人没有,就是把那个叫什么倚阑馆的包下来都够了。这什么破名字,好好的窑子叫这么拗口的名字,老子每次都记不住,想逛都找不到地方,这次总算是记住了”。     “我们赶紧把手上的活都干完了,说不定大当家的还能给你我兄弟留点时间去抢个黄花大闺女回山上玩玩”。     “是,是,有道理,赶紧的”。     众山贼都想着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往各个茶楼酒肆冲过去,只见那穿着富贵的就是一通抢。繁华的杭州府像陷入前朝末期战争混乱的年代里一样,到处都是人们的求救声,求饶声。     豹疤刚把小花的衣服撕开,位于不远处城楼附近的一个茶楼的三层上,宣丁和他的手下就看见了。     “头儿,要不要现在就把那山贼干掉”。一名手下看着豹疤的恶行,早就想出手了。     “不能动手,这人叫豹疤,是黑龙寨的二当家,他和黑三一样恶行累累,是我们要活捉的目标,只有这两个人的人证,到时候,这件案子闹上去,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都没有办法替张洞芝遮掩。其他的喽喽都是无名之辈,要是张洞芝后面的贵人说是有人栽赃张洞芝呢,那我们替殿下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     柳溪笙怕这群人不听他的,就解释了这些。听完他的解释,宣丁默了默,好吧,反正这叫豹疤的免不了一死,就让他在活一会。     那间铺子里的悲惨,那少女的绝望嘶叫,让宣丁心里有点不舒服,想着回头怎么折磨这个叫豹疤的。     “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柳先生去黑龙山了”。宣丁点了十个人,剩下的收尾交给宣戌,就带着人走了。     宣戌看着在女人身上逍遥大笑的豹疤,转着手里的刀片,脸上出现一个诡异的笑。既然头儿要留着他的命,那就先让这畜生交点利息总是可以的。     小花晕死在地上,大腿处的裙摆上沾着点点血迹。豹疤吹着口哨,就要往外走,去和他的弟兄会合。     忽然眼前出现两名黑衣人,豹疤皱眉,难道是其他的小山寨也听到风声,要到这杭州府来分一杯羹。     “山水永相见。不知道二位是哪条道上的?黑龙寨,黑风刮,若是二位不嫌弃,我们可以一起做这笔买卖”。     豹疤念着道上的切口,是因为他看出这两个黑衣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意思,如果这两个人也是道上的兄弟,他们黑龙寨不介意其他山寨的人插进来一起抢。     那两名黑衣人轻蔑一笑。对着豹疤忽然出手,豹疤只挡住一个回合。就被人敲晕了。     醒来时,是被人用水泼醒的。发觉自己全身**的绑在一块木板上,对面是几名黑衣人。其中两个是之前他见到的那两个。     “兄弟,有什么话好说,这是做什么,我豹疤在江湖上也是有几分地位的,我们黑龙寨也不是谁想得罪谁就得罪的”。豹疤沉着脸色说道,他本来长得就凶恶,在加上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     不过宣戌几人看着他,就像看着小白兔一样,任他们宰割。     宣戌吹了吹手中的刀片,一根毛发落上去,变成两段落在了地上。宣戌的笑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你应该感到荣幸,由我来亲手替你斩断这祸根。”     宣戌嫌恶的看了一眼豹疤那下面。     豹疤这才知道这些人是针对他一个人来的,不是因为黑龙寨。     “我豹疤虽然杀人无数,仇家无数,但我自问从来没有见过几位,更没有对几位做过什么杀人夺妻的事,几位这么赶尽杀绝,就不怕将来我豹疤的报复?”     “嗤,落在我们手里,你还想着将来?”一名黑衣人耻笑道。     “跟这么一个东西,费什么话,把那两个畜生牵上来”。宣戌的声音落下,就有一名黑衣人牵上两只黑色野狗,也不知道那黑衣人如何控制的,那野狗在他手里很老实,只是四只泛着绿色光的眼睛紧盯着豹疤。     豹疤一看就知道这两条畜生是被喂了药了,他曾近听闻江湖上有些异士能控制畜生,并喂些特殊的药,可以做到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难道他们是想・・・。豹疤想到这,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胃里一阵阵翻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胃液连着没消化的东西,红红绿绿的流满了全身。     宣戌嫌恶的啧啧两声,拿出一条面巾蒙上鼻子。     “刚才你不是骑在那个女人身上很爽吗,怎么这一会就恶心上了,现在就忍不住了,待会那畜生要是骑你后面,你不是要像女人一样昏死过去”。     宣戌森冷的声音证实了豹疤的猜测。     豹疤艰难的问道:“你们是替刚才那女人报仇的?我倒是没看出来,那女人有你这么厉害的相好”。     豹疤想着不对,那女人还是个处,女,怎么会有这么死心替她卖命的相好?而且这几个人手段非凡,哪里是那卑贱的女人能认识的人物。     “她?我不认识,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而已”。     宣戌话音刚落,手中的刀已经同时间落下,同时地上有一截物什落下。那两名畜生立马上前争抢吞食。然后就扑向了豹疤,一只在他还在流血的地方又是啃又是咬,一只则饶向了豹疤的后面。     豹疤凄厉的嘶叫比刚才小花的尖叫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宣戌转过身,身后的那一处狼藉,再也懒得看一眼。在如此宝贵的时间,他还能抽空来对付这个叫豹疤的,真是他的荣幸。     “不要让畜生把他玩死了,你在这里守着。我们走”。宣戌吩咐了那牵着野狗出来的黑衣人,然后招呼一声剩下的人。就朝原本计划好的各个方向而去。     *     “大当家的,没有找到二当家。”两名黑三的心腹手下,来到一个钱庄向黑三回禀。     这两名正是黑三派去要收割豹疤性命的人。     钱庄的伙计和掌柜战战兢兢的把真金白银从库里往外搬。黑三不要银票,等事情出来后,他们要的银票肯定会被封号的,到时候只能是朝廷追击他的线索,虽然金条和银锭难搬了些,但是不用担心以后不敢花,所以黑三也没有贪多,他就挑了一家最大的钱庄,把这里的护卫全都杀死了,把钱庄的大门给打开了。     “先不管他了。你们也去帮忙,再有一刻钟我们就要撤”。     “大当家的,不是绺子回报说这杭州府一天都不用担心有官兵出现了吗,我们为什么还这么着急,这里的金子银子够我们搬三天的”。     “贪多嚼不烂,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变故,我们还是速战速决安全”。黑三这次下山总觉得心里惴惴,虽然所有的绺子都打探出没有什么埋伏,陷阱,但是他总不安,要不是这次山上的弟兄们安抚不下去,又有豹疤在旁边煽风点火,如果不下山干这一票,他们黑龙翟恐怕就要解散了,黑三不会冒这个险的。     黑三点齐了人,确认每个人和马都装不下财宝了,这看着时辰也到了,一众山贼往城门口赶去。     黑三心中高兴,只要出了城门,入了林子,就是再有变故,也有缓冲的时间。这一票干的,够他们大吃大喝一辈子的了。     到了城门口的汇合地点,黑三才发现异常。点了点人数,居然只有不足百人。他们下山总共是带了九百人,留了一百人看家。     这才多长时间,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居然只剩了百人,黑三手上冒出冷汗,他们落入陷阱了。     不对,刚才他还特意的到总督府看了眼,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而且他们派出去那么多的好手都调查显示出杭州府里是没有官兵的。     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大约四十名黑衣人,黑三以为他是碰到了黑吃黑,既然不是官家做的埋伏,黑三心里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黑三抱拳道:“青山绿水永相见,不知道是哪里道上的朋友,还请报个名号,黑龙寨黑三自有心意奉上。”     以黑龙寨的名号,黑三这么客气已经是很少有的了,是因为黑三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领头的那个黑衣人耻笑一声:“真是一个寨子出来的,这口气和你那位好兄弟一摸一样啊”。     “我的二弟豹疤是你们捉走的?”黑三脸色也沉了下来,既然把豹疤给捉走,那就是不把他们黑龙寨放在眼里了,这在道上就是决斗的意思。     “你们这群山贼应该感到荣幸,居然让爷爷们出手来收拾你们这帮孙子。你的那个好兄弟此时正和两条野狗享受呢,你要不要也去凑一脚?”     那黑衣人脸上的阴狠让黑三这个杀人如麻的悍匪看着都触目惊心。他们是碰到了什么人啊?这杭州府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物出现了?     “动手”。宣戌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无聊的靠在了城墙上,这点人不够他的人塞牙缝的。     四十名黑衣人像狼入羊群一样,曾经无比嚣张,横行江南的黑龙寨悍匪,在这些黑衣人手下,像是毫无反抗的女子一样,被人虐。     一盏茶的时间。闭着眼的宣戌睁开眼,看了一眼满地的血污和尸体。看着只剩下那叫黑三的傻站在原地。     宣戌忍不住爆粗口:“草,你们把人都宰了,这些银子你们自己扛啊”。     “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明耀那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性格也使得他的这些心腹亲卫们一个个学的什么东西都要物尽其才。     众黑衣卫们一听自己亲手把这些无偿劳动力都给宰了,纷纷怨念,头儿也不早说,这人都宰了才说,绝对是故意的。     黑衣卫们眼神幽怨,手底下不停,一会功夫,这满地的血污就消失不见,尸体也都变成了血水一同不见了。     黑三在心里认命,他这是碰到过路的神仙了,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看看他手底下的这些人的手段,想来也是不简单的,自己虽然在这江南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可是黑三知道自己在京城的那些贵人的眼里就是连蚂蚁都不算的,动动手指就能捏死。     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让这些黑衣人不杀自己,如果有,自己是不是要握住这个价码,为自己的性命谋算一番。     杭州府城外百里外的唐胡镇忽然出现这些绿营兵,知县老爷连忙骑马来恭迎总督大人的大驾。     遥远的杭州府城里依稀冒出白烟,张洞芝站在唐胡镇矮小的女墙上皱眉远望,希望这事态闹得不算大。好在通往京城的各个路口,已经排了兵把住了。江南的那些御史们也派人盯住了。只等把鑫儿接回来,就能着手后续的工作了。           第40章 柳如烟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吃过明耀给的解药后,感觉身上的那种出虚汗的感觉好了许多,心跳也没有那种控制不住的心悸感,不过脚步仍有些虚弱,她的脖子又受了伤,说话也变得沙哑粗糙了,却因为原来的音质,变得如瘙痒的羽毛一样,听在人耳朵里痒痒的。     紫苏扶着她回到了她的马车,现在他们一行人之前姚妈妈和曹管事的人都被那些黑衣人给杀了,就剩引泉,孟离佑,王三,王五,王十一,王十三,六个护卫,紫苏,紫灵,云水,春暖,烟蓑,山重六名大丫鬟,还有五花大绑的姚妈妈和曹管事。     原来的四十人的队伍,此时就剩十五人了,很是轻便。姚妈妈刚从昏迷中转醒过来,再看自己的处境,她嘴里堵着脏布,愤怒的瞪着眼,“啊啊”的叫个不停。显然是在骂孟言茉不知死活之类的话。     孟言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之前不动她,就是因为她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的护院和婆子,现在姚妈妈就是拔了牙的纸老虎,引泉和紫苏有的是办法对付她,所以孟言茉也懒得理她。     之所以留着姚妈妈和曹管事的命,是因为这两个人在孟府里都是有身份地位,在老太太那排的上号的,孟言茉以后回去,其他的人都可以说是犯错发卖了,唯独这姚妈妈是老太太的心腹,不能杀,那就只有收服。     收服分两种,一种是心悦臣服的收服,一种是心怀记恨,但不敢反抗的收服,以姚妈妈的脾性只有用第二种了。这些都交给引泉和紫苏,孟言茉不问。     她只要结果。别人想害她的命,那就别怪她不择手段的报复。     走到马车旁,正要踩着车墩上车的孟言茉看到站在山重身后默默低着头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那女子柳眉杏眼,莹莹如秋波,长相颇为勾人。     说熟悉是因为这女子是她前世去庄子上买下的,那女子也同样是被恶霸追赶,只不过是个小村霸,不是如今的张鑫,所以前世她买下了这名叫柳如烟的女子,就是这柳如烟后来暗地里投靠了孟言雅,偷走了她娘留给她的那块和威远候府口头之约的玉佩,后来跟着孟言雅去了威远候府,听说做了姨娘,孟家出事后,孟言雅被休,这柳如烟却留在了威远候府。     “她怎么在这里?”孟言茉看了眼紫苏问道。     “杨公子的人以为她是我们的婢女,就把她送了过来”。紫苏心中很奇怪那位杨公子的来历,还有引泉一直都不敢在那位杨公子露面的怪异。     杨公子?是了,明耀字显扬,化名为杨显,听说这还是他登基以后的事,是一段奇文妙谈,民间传说这位杨公子在京城的吟月楼巧遇杨羽柔,两人从互相不服气斗琴斗诗,后来到相互心悦,这才有了以后宠冠六宫的柔妃娘娘。     这种帝王微服私访的风花雪月,最受民间百姓的爱谈,读书人也引以为是风流韵事,反而使得明英帝在读书人心中的形象亲切了,吟月楼的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每天都有戴着面纱的大家闺秀想在这里和帝王有段巧遇邂逅,一见钟情,相知相爱的,后来又听说当时杨羽柔是女扮男装的,京城里除了东厂的人,又多了许多不男不女的,这使得所有的大官们不敢轻易出门,因为他们感觉最近东厂的人怎么忽然变了这么多。     杨公子以为?是这位柳如烟让人这么以为的吧。孟言茉疑惑,以柳如烟的脾性直接勾搭明耀不是更直接吗,至于还采用迂回战术来自己这里?     孟言茉歪头想了一下,是了,想那睿亲王自小在富贵帝王家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就柳如烟那两把刷子恐怕也只能去勾搭勾搭那个从未谋面过得据说是母亲当年给她订的娃娃亲的威远候世子。     要想勾搭睿亲王,怎么着也得像杨羽柔一样搞个女扮男装,斗琴赛诗的伎俩才够高杆。     孟言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心里这么刻薄的揣测同为女子的她们,莫名的就是觉得不舒服。她收敛心神,看向柳如烟,对紫苏道:“让她过来”。     柳如烟在最后面,本来想着这不知道哪个大家族的小姐肯定看自己可怜,也不会计较自己跟着的,哪知道那小姐看了自己半响,那眼中的冷漠之色让她有些惴惴的。     可能是自己之前把那个纨绔少爷引向那小姐的事情做得让这小姐发现了,不行,自己一定要哭的特别可怜才行,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个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特别的心善还有好骗。自己的爹病的都快不行了,又被那个纨绔少爷踹了一脚,这马上就要咽气了,爹临死了,也得为自己做件谋前程的事才好。     本来要是能跟着那个贵公子是最好的了,那位公子不止人长得俊的像观音菩萨身边的仙童一样,那通身的做派,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而且这么一间大茶寮,自己在这唱曲一个月,那掌柜的也是有来头的人,那贵公子让人一把火就把这间大客栈给烧了,可见家里肯定也是有势力的人。     这小姐不通人事,不懂那贵公子的眼神,自己跟着爹从小跑江湖,一看就知道那是男人看女人才有的眼神。     果然自己说是这位小姐的婢女,那贵公子的眼神虽寒冷,却没有把自己怎么样,还让人把自己送到这位小姐的车队里。     柳如烟走这十几步,每一步都在转动着心思,最后下出决断,那就是一定要让这小姐收留自己。     柳如烟走到孟言茉身前五步远,就恭敬的跪下磕头道:“奴婢名叫柳如烟,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谢小姐救了奴婢的爹一命,如果没有小姐,奴婢的爹一定会被那恶霸给打死,奴婢虽从小跟着爹四处卖唱,但那戏文里的道理和奴婢的良知都让奴婢这辈子就愿意给小姐做牛做马,宁愿粉身碎骨也要跟在小姐身边,哪怕为小姐做任何事情都愿意”。     这柳如烟从小大江南北的跟着她爹,在茶楼酒楼里也都见过那些大户人家的当差的,所以她知道小姐的丫鬟都是称奴婢的,虽然这小姐没说要收她,但是自己这样称呼,也算是往前迈进了半步。     孟言茉见自己还没问什么,这柳如烟就长长的说了一通,先是救命之恩,再来就是救父之恩,这要是不让她跟着自己报恩,这天理都说不过去一样。     柳如烟始终垂着头,黄土路的官道上都是不平的石子,她似无所觉一样跪在上面,虽然没有抬头,却能见到地上被眼泪溅起的小小灰尘,由此可以想见柳如烟此时定是泪流满面的,前世时,她救下柳如烟时,柳如烟也是如此时一样可怜可叹,那时她还感叹一番,以为自己的命不好,没有想到这外面的女子每日还要为生活的活计奔波。     “既然你爹已经没事,你以后还是跟着你爹,好好的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人子女,百善孝为先,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恩情,不值得让你这样做牛做马的要报恩”。     孟言茉淡淡的说完,就要上车上去,前世柳如烟虽对不起她,可这一世她只是个可怜女子,在自己身上使得那点小手段也不值得计较。重生回来,孟言茉虽然不介意跟那些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死磕,但是也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情就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她虽不喜柳如烟,但是她说的原因还是很公道的,并没有刻意刁难柳如烟。     “小姐,我爹被那恶霸打的就剩一口气,这撑着到现在就是想给小姐磕个头,”柳如烟跪着前行了几步,来到孟言茉的脚边,抬起那张美艳的小脸,此时挂满了泪水,看着显得楚楚动人。     孟言茉忽然想到自己跪在明耀脚下的情形,原来不管是身份高贵的还是低贱的,她们一直都为了改变自己的前途而这样不计尊严。     也不知道刚才这老头是躲在哪个花草树下面的,一下从阴影里扑出来,跪在孟言茉跟前,吓得紫苏赶紧挡在孟言茉身前,孟离佑已经拿出剑指向这扑出来的不明物,待看到是个瘦巴巴的老头,孟离佑收起剑,站到后面去了。     “谢小姐的救命之恩,谢小姐收留我这唯一的闺女,小老儿就是到了下面,也会为小姐祈福的。谢谢”。那老头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就头一歪倒下了。     紫灵和云水几个丫鬟经过这一天的经历早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啊”的一声都抱在了一块。     引泉上前伸出手放在那老头鼻下,一会道:“小姐,他已经死了”。     柳如烟扑倒那老头身上,大哭:“爹啊,你怎么舍得扔下女儿不管啊。我的爹啊・・・”。     孟言茉皱眉,因为她们江浙一带是有这个说法的,如果一个人临死前托付了你一件事情,你就要答应,不然这死的人的鬼魂会一直缠着你。     孟言茉又经历在月心湖被人拉住脚踝的诡异事情,纵使她重生一世,也心里毛毛的。     如果这老头不是柳如烟的亲爹,她都要怀疑这老头不容许她说一句话的时间,就自己咽气了,她真的要想是柳如烟动了手脚,因为这临死之人的托付,在她们江南六府传闻很广,也几乎所有百姓都信。     以前在扬州就有这样的事情,孟言茉那时还是听碧桃说的,说是一家小乡翁临死前把家里的所有家财和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早就看好的一位秀才公,那个秀才公从此有了富足的生活,就专心的读书,后来考了功名,做了官,他就嫌弃那个乡翁的女儿不够漂亮,就把那女子休了,又娶了上峰的女儿,在他洞房花烛的时候却离奇的死了。     扬州的百姓都说是拿乡翁索命,那时自己还年幼,孟言茉那一阵子每天都害怕的要死,因为她无意在月心湖边踩死一只青蛙,她怕那青蛙也来找她索命。     现在长大了,孟言茉想,不是**,就是那秀才心怀愧疚,引发暗疾猝死。     虽然不信,孟言茉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经历了,所以她还是有些忌讳的。     紫苏是在扬州府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个传言,和引泉学习的越久,她看所有事情都有阴私的一面。此时只当是这叫柳如烟拿她的爹的死要逼小姐收留。     紫苏被姚妈妈和曹管事的胆大妄为已经忍了很久的气,此时看到又有人算计到她家小姐的身上,哪里还能忍住。     一把揪起还趴在那老头身上哭的柳如烟的头发,一甩,那柳如烟就跌倒到远处,紫苏呵斥道:“你滚远点哭丧去,在这给我们家小姐添什么晦气,”     柳如烟呆愣了一瞬间,然后赶紧跪下磕头赔罪道:“小姐恕罪,恕罪,奴婢爹刚走,奴婢心情一时悲伤难以控制,若是冲撞了小姐,小姐千万不要跟奴婢计较啊,奴婢只是个卑贱之人,哪怕小姐不让奴婢伺候,也不能气坏了小姐的身体”。     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咚咚的。再抬起时,已经青紫一片了,柳如烟的皮肤很好,那青紫只集中在一处,对比其他的皮肤,更显得我见犹怜的动人,她那含着泪的眼睛也被洗的很亮。     “这又是唱哪一出啊?”明耀动人心魂的嗓音响起,带着笑意。     孟言茉抬眼看去,只见那人骑着马摇着扇,那扇上还有四个大字草书:我是权贵。     再看一眼低头哭泣的柳如烟,怪不得如此“卖力的表演”。     只是在那人面前上自己的眼药,至于吗?那个人以后不愁没有女人在他面前争风吃醋。           第41章 占星术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本来是裹着那件大大黑色斗篷的,此时见明耀过来,孟言茉把斗篷的兜帽戴上,只能看到白皙透明的尖尖小下巴,虽然自己被那人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个遍了,但是这在外面还是要顾着规矩,能少看一眼就是一眼。     孟言茉屈膝行礼,没有说话,她嗓子很疼,被他的匕首伤到声带了,态度恭谨,不代表她心里就很恭谨,原本对他的恐惧,经过生死的经历,也奇迹般消失无踪。     看到孟言茉那面色面具般的恭敬之色,明耀想这女子居然在和自己赌气,自己似乎不单解了她的毒,还放了她一命的吧?     看着她还紧紧裹着自己的斗篷,明耀眼底闪过一丝柔意。     他下了马,走到孟言茉的身边,柔声道:“身体好些了没有?”     孟言茉屈膝行礼,谢谢,好多了。但是仍然没有说话。     “伤着嗓子了?”明耀靠近孟言茉想去看她颈上的伤。     “没有,谢公子关心”,孟言茉嗓子沙哑,却听在明耀的耳朵里,心微微有些痒痒。     “这是玉痕霜,可以不留疤的,你拿着用”。明耀看着孟言茉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他也不在靠近,往后面退一步,把一小瓶药不在意的扔进孟言茉的怀里。     在人堆里的引泉心中一动,他早就擦测这位神秘的公子是宫里出来的贵人,此时看到他把玉痕霜这样珍贵的供药像街边的大力丸一样不值钱的神态,引泉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谢公子赏赐”。孟言茉又行礼,她此时算是他的门客?还是幕僚?或者是眼线和棋子吧。     不是在外人面前,她要行跪拜大礼的,她在客栈茶寮里不是用这换得的一命吗。反正她也是要投靠他的,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孟言茉心中暗暗安慰自己道。     “这两日可能有点乱,不安全,你们还是跟着我们一快走,正好我们也能顺路一两天”。明耀看着孟言茉一直垂着的眼眸道。     跟着你们更不安全吧。孟言茉心里腹诽,却是恭敬道:“是,谢公子关心”。     明耀有种冲动,想撕掉这眼前少女脸上的假面具,可是碍着众人作罢。怪不得父皇总是教导自己女人是不可以宠的,不然她们会找不到北。     明耀心里有气,什么样的女人不紧着本王爷挑,至于在这看这女子的冷脸吗,一跃上马,动作说不出的利落和潇洒,转头走远。     孟言茉上马车,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在那人面前绷着,可真是费心费力。     “给柳如烟二十两银子,让她自己走吧,把她爹给安葬了”。     紫苏下去吩咐了。柳如烟拿着银子,含泪磕个头,就踉跄着扶着她爹的尸体远去了。     孟言茉反而心中有点怪异,柳如烟就这么听话的走了?     “王嬷嬷好些了吗?”出了扬州城,王嬷嬷就病倒了,她自己说是水土不服,休息休息就好了,这两天一直在后面一辆马车上休息。     “还是那样,可能还是坐马车颠簸的,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紫苏回道。     孟言茉拿出纸笔,按照记忆画了一株草,她看的书很杂,记忆又好,记得一本医术上时说这红叶能治水土不服。     “让离佑去附近的山上找找,看有没有这种草药”。孟言茉把画图交给紫苏。     “是,奴婢这就去”。     半个时辰后,孟离佑回来,手上带了很多那种叫红叶的草药,山重和烟蓑就在王嬷嬷的马车上用小瓮煎药,走在队伍后吃着干粮的孟离佑,用手拍了拍靠近心脏的地方,那怀里放着那张画图,是小姐亲手画的,孟离佑觉得今天的干粮格外香甜。     *     明耀回到队伍中,把宣甲叫过来问道:“京城里的消息送过去了?”     “是,保证明天事发,京城就能听到消息。张洞芝派人开始封锁去京城的各个路口,他肯定想不到,消息早就送出去了”。     “殿下,御史找谁弹劾?”     “还有谁,杨志恒啊,这老小子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上次赵令的案子就数他闹得欢实,这次再给他送份礼,不然等姓蒋的那女人得出了手还不收拾他?杨志恒这老小子精着呢,说是谁都不挨,我看就数他眼睛最亮,这次站到我二哥身边,也算他识货”。     “殿下,这一路上我们宰了那么多鞑子的尾巴,可是这鞑子这回似乎是铁了心要咬您一口,这都快跟到京城了”。     “可不是,这蒙奇鲁要想顺利接替乌鲁的位子,不拿我这个杀父仇人的脑袋,怎么能让他的那帮兄弟服他”。     “殿下这一招杀首,直接要让鞑子们内讧十年的,这十年也够太子收拾大皇子的了。”     宣甲知道自家主子最是不喜欢别人说太子的不好,因此作为心腹,虽然宣甲等人都很想殿下把太子拉下来,自家坐上去,可是也不敢说出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些鞑子跟疯狗一样在殿下后面跟着,实在是让人讨厌的紧,可惜现在我们人手不够,不然一定让那群野蛮人知道知道厉害”。     “把人家老爹都砍了,还不许人家来报仇啊,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西北这几年,也总算为二哥做了点事,我心里高兴着呢,不就是一群刺客吗,你家主子我这些年遇到的还少吗?”     宣甲很想说,殿下,你怎么就知道这一批又一批的刺客里没有太子的人?结果他还是不够种,不敢说。     记得上次宣戌那小子说了句,太子自己当不好,就应该让给自家兄弟。就被殿下在校场练了一顿,一个月没有下来床。     *     孟言茉在马车里还是在看《周易》,心中一动,拿出卦卜,掐指默念《天篆策》口诀,经过半柱香推演演算,孟言茉额头已冒出汗珠,睁开双眼,隐有双瞳之色,眼珠黑的几乎遍布整个眼睛,是贞卦,上六,比之无首,凶。     渐渐的孟言茉眼中重瞳之色消散,眼神清透如玛瑙。她心中有些莫名,她刚才是怎么推算的?她只觉得当时看着的易经渐渐变成一个个古老的符号,她就像被人引着的,她头脑清明,但又觉得脑中的印象不是自己的。     想到刚才算到的凶卦,再联想到她们跟着的是那人,想是从西北不知道引了什么过来,孟言茉从车厢的帘子看了一眼天空,雾蒙蒙的,黑沉沉。     孟言茉叫过引泉,站在车帘外的引泉低声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还有多长时间才能有城镇?”     “走的快些,在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行和村,”。     “前面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吗?”     “奴才记得有个破旧的龙王庙”。     “告诉前面杨公子的人,申时会有雷暴雨,我们就在前面龙王庙停下。”孟言茉话音落,就是在车里服侍的紫苏和紫灵都诧异的看着孟言茉,小姐什么时候通哓天文了?     这观测**都是钦天监的监正才有的本事,而且平常的时候,监正不会轻易的观察,因为据说很耗费精神,只有在皇帝祭祀太庙,或者立储立后等大事的时候,需要告慰祖宗,才会由监正设台观星。     引泉在宫里服侍过明武帝,所以知道这些,此时听到小姐如此轻易的就说出有雨,还能精确的说出时辰,引泉心中惊惶莫名,他不是紫苏和紫灵两个不识货的小丫鬟,在大明,像这样懂天相的人,要么是被处死,要么是被重用,因为他们这类人据说能窥探天机,皇帝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小姐这样就把自己暴漏在那位杨公子面前,说不定会惹到杀身之祸的。     “小姐,奴才还是换个说法告诉杨公子吧,这样,可能会有祸事”。     引泉只能猜到那人的身份贵重,却不知道是谁,才会这样担心,孟言茉了解引泉的担心,出言安慰道:“无妨,你告诉那位公子,西北祸事逼近,就在今晚,我们不能冒雨赶路,这样更是不利于逃命”。     引泉都忍不住要抖了,小姐啊,不让你说,你怎么越说越吓人了。你这毫无根据的话,要是不准,让人笑话一番倒是不打紧,关键是那些贵人若是认为你戏耍他们,该如何是好啊,引泉在宫里当过差,自然知道那些人上人,一言不喜就是人命大事啊。     引泉本来就躲着明耀的人,可是孟言茉告诉他,没事,于是引泉战战兢兢的走到明耀的眼前。哆嗦着把孟言茉的话给重复了。     引泉的话落,明耀没有特别的神色,倒是宣甲,弦沙等人变了脸色。     宣甲一把抓起引泉的脖子道:“说,你那主子到底是何人,如何通晓这占星术?”     “我们,小,小姐,只是普通的闺阁女子”。     “普通闺阁女子?她能使得动你这出身阴禁卫的阉货?”宣甲冷笑一声道。     阴禁卫是东厂的分支,不同的是东厂是管宫外的百官,阴禁卫则是明武帝直接统领的,专管**妃嫔之事,如果有谋害龙嗣的妃嫔,阴禁卫就是暗杀之人,只有很少很明武帝宠爱的妃嫔才能得到一两个出身阴禁卫的太监贴身保护。     不怪宣甲这些人都变了脸色,因为传说通晓占星术的人都是星宿下凡,不是夺得这天下就是要祸乱这天下,因为通晓占星术的人还深谙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摆兵布阵。     传说这种人所统领的军队是从冥界复活的阴兵,战无不胜,不知疼痛,只会向前把敌人斩于刀下。     这种人传说千年才会出世一次。           第42章 信与不信 - 谋锦 - 茗沫沫     引泉听这几名黑衣卫一语就道破了他的来历,心里更是惶惶了,他当年在京城并没有听说过有哪位宗室勋贵的侍卫皆着黑衣的啊。     此时看着这几人不自觉流露出的杀意,引泉紧了紧脖子,这些人身上的森寒杀意就是当年在宫里的那些羽林卫和金吾卫都没有这么浓厚的气势,汗珠棽棽的冒出来。     “奴才只是如实传我家主子的话,众位信与不信,尊听悉便,还请放开奴才,我家主子等着我回去复命”。     引泉虽然声音都控制不住抖,还是稳了稳心神,语气尽量的不卑不亢。     他在宫里多年,自然听说过占星术的传闻,刚才他听小姐说天气的时候,还只是想到钦天监,并没有想到这上面,此时看到这些人的浓重之色,联想到传闻,他要赶紧回去给小姐报信。     现在就要逃命去,不然这些人万一把小姐压到京城,交给东厂的那帮人怎么办?     “果然是阴禁卫出来的人,在我们兄弟面前还能说得出话来,”宣甲冷笑一声,把引泉一推,松开了对他的禁锢。     “公子,这事非同小可,属下认为如果这位小姐真有这等本事,我们就要···”,宣甲也不在意引泉在场,直接就把那未尽之意说出来,宣甲心里想的是,传说果然是真的,这女子还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殿下已经把她放在了心上,若是真的是那样,岂不应了那句“祸乱天下”的传闻。     虽然殿下无心于那个位子,可是殿下身份贵重,如果真对那女子上了心,只是西北的三十万大军,就够祸乱这天下了。     “属下附议”。弦剑等人也施礼道。     引泉在旁边腿一软,跌坐在地,他心里清楚,只要这位贵公子同意,自家小姐难逃一死。     他不明白一向聪明的小姐为什么要暴露出这项本领,这不是招杀身之祸吗,就算这位公子身份贵重,小姐有意交好,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啊。     明耀看了看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就是她说的雷雨将至。明耀垂眸,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道:“让你家小姐来见我”。     “小姐为未及笄的闺阁少女,恐怕不方便见公子”。引泉为难的说道,在茶寮客栈的时候是迫不得已,此时危险已解除,既然小姐都不忌惮这位公子了,他只要相信小姐就好了。     “嘿,我说你这阉货活的不耐烦了,还是怎么的?”宣乙脾气暴躁,一脚踹在引泉身上,杀意凛冽,犹如实质,压的引泉喘不过来气。     “那我就去见她”。明耀仍然笑言嫣嫣,却使得引泉不敢再说任何话,多年在宫里的摸打滚爬,使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趋近于本能的嗅觉。     引泉爬起来,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不是一样吗,而且小姐在马车上,这更不利于小姐的名声了,好在这里除了这位公子的人,剩下的都是小姐的心腹,哦,不对,还有那个叫柳如烟的。这个女子一看就是不安分的,幸好刚刚走了。     孟言茉正在看着易经,车帘一亮,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进入车厢,立马显得本来富足的空间显得狭小了些。     “你们两下去”。明耀很大爷的赶紫苏和紫灵。     紫灵看了一眼明耀,闪开眼,脸颊泛红,紫苏则是面无表情,看向孟言茉,等着她的吩咐。     “下去吧”。孟言茉颔首,紫苏和紫灵施礼离开。     明耀低眼看了一下她正在看的书,手一伸,从孟言茉手里拿走,把书扔到旁边,双臂一伸,把孟言茉锁在了他的怀里和车厢后壁之间。     “你懂占星术?”低低的嗓音带着诱哄,轻声问道。     他带着清新和阳刚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孟言茉小巧精致的耳垂在发间已经红透如熟了的樱桃,晶莹透亮。     “我不知,只是看了天空,感觉而已,不知道准不准”。孟言茉不去看他的眼睛,之前那一眼,深邃如天空的繁星,差点被吞噬了心神。     “你不知道准不准,就这样派人来警告我?”明耀忍不住轻笑,是该笑这姑娘傻,还是该笑她果然是在认真地作为“自己的人”,发现个什么都要通报一声。     孟言茉点了点头。她实际上很确定,因为脑海中那印入天篆册五行古老的文字,就像个咒语一样锁住她,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知道。     她没有办法解释,只好说自己是不确定的。     “那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从这本书上看来的?”明耀看了一眼旁边的易经。     孟言茉又点了点头。     易经是最难懂的一门经意,翰林院有一个易经司,专门研究易经中的预言卜算,可是这些年来,一直也没有进展,渐渐地明武帝都觉得那种知晓易经就可以上下知百年的传闻是无稽的。就不放在心上了。     “我看的书比较杂和乱,以前也看过星象方面的古书”。孟言茉说的是实话,自从经历在月心湖底的诡异事情,孟言茉就每天都在研究关于星象,五行八卦之类的书籍。     易经是她最常看的。     “你能坐好和我说话吗?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孟言茉瓮声瓮气的说道,她的嗓子又疼了。     明耀没有退开,反而靠近她的脖颈处,那股清淡馨香的果甜味又萦绕在明耀的鼻端,他本是想看她脖颈的伤势,此时却忍不住喑哑着嗓音道:“你好香”。     孟言茉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他这是调戏吗,再看了两人暧昧尴尬的姿势,孟言茉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受到的教养,都不允许她再忍受他的过分。     “请你离我远一点”。她双眸因为恼怒,没有了平时的冷清,此时显得波光潋滟,双润的犹如蜜桃般可爱。     明耀没有理会她的最后通牒,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她脖颈的伤痕,他给的药很好,那本来狰狞的伤口此时已经只有淡淡的痕迹了。     “恢复的不错”。在孟言茉再次爆发无可抑制的怒气前,明耀就离她一人间的距离远。     “你知道因为你的妄言,我的人都决定要了你的小命了,所以下回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知道吗?这还好是在我面前,换个人你都要押送京城了,真不知道你这傻姑娘怎么活到现在的,还大言不惭的要给我做棋子,用你这样的棋子,岂不是要害我满盘皆输了吗?”     原来从始至终,明耀都没有相信孟言茉说的话。     孟言茉双颊涨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姿势还是此时被明耀语气中的小觑给激的。     “如果有暴雨,在天黑之前是无论如何都赶不到下个城镇的,要是再有人途中偷袭,那样不是会损失惨重,还有可能会丧失性命的,就连你都性命堪忧,”孟言茉的话说得很急,她怕明耀不相信,强行赶路。     “可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之言。如果没有雷雨,我们今夜就要露宿郊外,那样不是暴露在敌人眼皮下,更是危险”。     “你相信我好不好,就这一次”。孟言茉情急之下,攥住了明耀还在漫不经心把玩折扇的双手。     “你这是美人计?”明耀斜睨了一眼她,眼波婉转,带着戏谑和调笑。     “你爱信不信,我都和你讲的这样明白了,真的出事了,你别怪我没有提醒”。孟言茉赌气似的不再说话。     “好吧,我就听你这一回。”明耀看着她娇俏的模样,又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哎,这要说服我那帮手下,可要费口舌了哦”,明耀揉了揉眼角,忧郁的说道。     看着他这个模样,孟言茉“噗嗤”一声笑出来,霎时间如桃花香弥漫春天的田野间。     “你跟我回京城如何?”明耀忽然靠近孟言茉,柔声说道。     “为什么?”孟言茉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问道,和明耀待的时间长了,她渐渐的把刻在心中那个冷酷高深的明英帝的形象模糊忘记了。     “做我的枕边人啊”。明耀很臭屁的说道,似乎是很大的恩赏一样。     无视孟言茉那比任何时候都要臭的脸色,明耀自顾自的说道:“小王爷我在京城真是红透半边天啊,那些名门千金想自荐枕席的,都能从朱雀门一直排到燕京城的外门,看你还是比较有趣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好了”。           第43章 暴雨将至 - 谋锦 - 茗沫沫     “这外面艳阳高照的,怎么可能下雷雨,殿下怎么会相信那个女子说的妄言?”     “你是没有注意,那个女子长得可真是漂亮,我猜着殿下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这才借故留下,好亲近不是”。     两名黑衣人靠的很近,站在龙王庙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轻言碎语的八卦。     “可是这些天我们不是从来没有这样露宿在野外的吗,这次殿下匆匆回京,听说都有好几拨刺客想要行刺殿下了,就是因为咱们殿下把人家鞑靼那个大汗给砍了头,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不是”。     “对啊,你没看到殿下跟前的十二大统领日日不离殿下左右的吗”。     “不过我们这次杀破狼轻装简便的回京,只带了一百个兄弟。被三统领和四统领又带走了五十名兄弟,这真要有鞑靼的大军来偷袭可怎么办啊”。     “你傻啊,我们这都到了杭州府的地界上了,又不是在边关,怎么可能会有大批的鞑靼蛮子杀过来?要是有刺客,我们杀破狼的弟兄哪个不是以一敌十的,凭他来个上百个刺客,又能奈何”。     “大哥说的是”。     这座龙王庙可能是位置偏僻,并没有人专门打理,龙王身披黄色供衣,跟前的供桌没了踪影,可能是方圆的乡民摆了两件贡品,一些瓜果都烂了,有苍蝇嗡嗡飞,还有几个玉米窝窝硬的跟石头一样,在龙王的坐下散落。     庙里的幔帐褴褛,屋角有蜘蛛灰尘凝结,地上有一些腐朽的碎木块。     孟言茉已带上幂篱,紫苏紫灵伴随左右,进了这旧庙,看了看四周,吩咐道:     “引泉你带人把这龙王庙清扫干净”。     “是,小姐”。     庙里一时灰尘乱飞。众人都站在了外面,日头还是很晒。     宣甲和弦剑等人因为听了引泉对明耀的话,对孟言茉都很是好奇,看到她只是身材瘦弱,肩膀窄削的普通女子,不禁在心中嘀咕。     这女子看不出任何出奇之处,莫不是口出狂言,耍我们玩的吧。     “那位小姐非要在这破庙停留一夜,不是要好好打扫一番,再跪拜求个什么因缘的吧。没听说这里的龙王庙很灵验啊”。宣乙小声的对宣甲嘀咕。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女子也真是太事儿,太婆妈了,我们就在这歇一晚,她整那些没用的干嘛”。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想让殿下看一看,她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敬畏神明,连着野地里的破庙都要恭敬的叩拜一番”。     “瞧你说的刻薄,我看是我们殿下对人家更上心吧,不然怎么会忽然在这荒郊野地里就停了脚程,定是听了这女子的胡言乱语”。     “殿下去哪了?”     “哦,在宣葵等侍卫的陪同下去附近林子里的干净地方如厕去了”。     “有女子跟着就是不方便。待我去教训教训那女子,好叫她知道不要在殿下面前胡言乱语”。     “你不要乱来”。     “放心,我不会动手的,我只是刺她几句罢了”。     宣乙踱着军步朝孟言茉所站的树荫处走去。     孟言茉微微屈膝行礼,宣乙也不回礼,眼神放肆的上下打量,孟言茉戴着幂篱,他也看不清晰面容,只是觉得这女子安静的很。     “放肆,我们小姐是你一个军汉可以这样无理打量的吗”。紫灵挡在孟言茉身前呵斥道。     “什么娇贵小姐,尽在爷们面前胡言乱吣的,这天上的太阳亮的就如冬天里的火盆似的,还下雷雨?下鸟,无知妇孺在我们工资面前乱嚼舌头,显摆自己是吧,想让我们公子高看一眼?也不看看自己出身,能不能配的上我们公子。”     宣乙性子直,说的话没有顾忌,紫灵和紫苏已经听得惊怒交加,她们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让一个男子这样当众责骂,而且还是小姐的闺誉,把小姐说的就像那风尘女子一样下贱。     紫苏和紫灵气的浑身乱抖,可对方是七尺高的威武男子,又是军中的人,她们能奈何。     “怎么不说话了,没有话说是吧,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堪了吧,话说,你们是哪一家的,我还从不知道这江南有哪家大家闺秀能在男子面前还面如常色,侃侃而谈的,你这女子倒是能耐,不但让我家公子听了你的话,还使饿哦们的日程都更改了,你可知道要是我们这出了事,是多大的事,你说话,爷问你呢?”     “和疯狗有什么好说的”。孟言茉清冷的嗓音使得这烦躁的午后,空气都凉了许多。     “你这个无耻――”宣乙的话没有骂出,天空就一道悍雷“轰”的一声炸开。吓得宣乙这见惯死人的百战军士脚都不稳了。     “起风了,就要下雨了,我们进去”。孟言茉带着身边的丫鬟进到龙王庙里去了,再也没有看宣乙一眼。     宣乙站在原地,看着天空原本明艳的太阳被黑云迅速的抱笼,苦笑一声,得,没让那女子羞死,自己这丢人丢个底朝天。     宣甲走近宣乙,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你的这一番精彩言语怒斥,被殿下听了个完全”。     宣乙身子一抖,看向身后,明耀瞥了他一眼,就不发一眼进了龙王庙里。     “你真是我好兄弟,你都不会通知我一声的吗。好了,这回我死定了。”宣乙这个黑脸大汉都要哭了。     “我看你骂的一脸激动,怎好打扰你不是。放心,死不了,顶多再加一百军棍,反正你皮厚,不怕”。     宣甲看了看天上越来越浓厚的乌云,像是要压下来一样,闪电如银龙一样在天空游喧,轰轰轰。一叠响雷,似乎近的在脚边炸开一样响。     “你在这站着吧,现在进去,我都不知道殿下还能不能饶你”。     宣甲看到同僚苦闷的脸色,笑呵呵的进去了。这黑脸莽汉说话嘴上没把门,早就应该受教训了。     哗啦哗啦的倾盆大雨砸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十名黑衣人站在龙王庙的外面戒备,一动不动,像是雨中的木头桩子。     此时夏末,这雨一下,空气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像是进入了深秋一样寒凉。     龙王庙已经打扫的很清爽,庙中燃着一堆火柴,哔哩哔哩的炸开木屑。有一种危险临近的诡异静谧。     “谢谢你,不是你的提议,这一会我们都要变成落汤鸡了”。明耀对着依旧带着幂篱的孟言茉说道。     “现在只是开始,等把强敌击退,你再谢我不迟”。孟言茉声音清浅,没有情绪。     “你是说今晚,就会有大批刺客来袭?”     “应该是”。     “不可能,这一路关卡,西北的鞑靼如何能进入这中原腹地”。     “那在扬州府里你又因何躲避?”     明耀脸色冷凝,若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这西北的鞑靼刺客说不定真的就能隐藏行踪一路追来。     “你放心,我能退敌,不然你这个主子岂不会觉得我这个棋子毫无用处”。孟言茉轻声说道。           第44章 指挥可笑 - 谋锦 - 茗沫沫     龙王庙外雨下的很大,还间或伴着轰隆隆的打雷声,孟言茉在马车内休息,紫苏和紫灵等人把马车里收拾的很软和,也很舒服,点着一个火盆并不冷。     孟言茉盖着毯子睡不着,她心神不宁,总感觉就要有大事发生,她的鼻端甚至一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翻来覆去了半个时辰,她索性坐起身来,拿出一本书来看。     “小姐,你的烧还没有完全退,还是早点休息吧”。紫苏在旁边守夜,本来支着小巴睡着了,现在被孟言茉的动静惊醒了。     “我睡不着,你睡吧,不用管我”。     紫灵也醒了,听到这话,上前从包袱里又取出件稍厚的衣裙服侍孟言茉穿上。     这是件木兰青绣绿荷锦缎襦裙,看着很素雅,“小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这么素的衣服,小姐穿上偏偏就像牡丹花一样漂亮”。     紫灵这些日子跟在孟言茉身边,孟言茉对她的态度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紫灵渐渐的就忘记她之前惹得那个大祸,变得活波开朗起来。     “嘴巴真甜,等到庄子上也让嬷嬷给你做件衣裳”。孟言茉依然在看书,听到紫灵的赞叹声,笑着回道。     “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奴婢怎么敢劳动王嬷嬷她老人家,前几日听山重几人说嬷嬷病了,现在好多了吧?”     紫灵一直在孟言茉身边,在茶寮的时候又发生那事,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好多了,离佑大哥按照小姐给的画图,从野地里采回了草药。嬷嬷吃下去煎的药,睡了一顿,发了汗,就好多了”。     紫灵没有很惊讶,想着小姐天天喜欢看书,也许是从书上看到的药方解药。     “离佑大哥?紫苏姐姐和你的离佑大哥很熟悉?”紫灵看着紫苏打趣道。     “小蹄子,居然敢打趣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人嬉闹成一团。     *     暴雨中,宣乙身披蓑衣站在雨中值夜。既然那个女子说的暴雨都准了,那刺客来袭一事也不能大意。     “二头儿,这雨下的急,属下们在这守着就成了,您进去休息吧”。身边的手下看不过去,劝道。     “没事,这点雨算什么,你们都不怕,难道老子就怕了,老子难道还不如你们这帮小崽子?”宣乙说的很是正气。     其实他是不想跟在殿下身边,免得殿下想起来他对着殿下的女人说话那么不客气,来给自己吃瓜落。     正好他在这守着,值夜也放心些,真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发现。     宣乙忽然发现前面一里外的岗哨,在挥舞着火把,打暗号。凝眉看去,     两里外发现不明兵马,约五百人,骑马无声音,应该是包了马蹄,看来人的骑马姿势,应该是鞑靼。     宣乙翻译完火把信号里的信息,脚步一踉跄,真的被那女子说中了,自己现在这里只有五十人,还有那女子带的妇孺一干人等,真是拖累。     自己还是赶紧去报告给殿下知道。     到了偏殿,看到明耀还没有睡,在和宣甲围着火堆聊天。     “殿下不好了,鞑靼的兵马真的来了,有五百多人,大概半柱香后就到了”。     宣甲听完,眉毛一下就皱紧了。     明耀正在拿着匕首削木头,在支起火架,闻言,手指转动着匕首,笑道:“慌什么,在西北这么多年,几个鞑子就把你们吓到了,还敢说自己是西北第一精兵,杀破狼卫队吗”。     宣甲和宣乙看着那在明耀手指间流动的匕首泛着冷冽的寒光,不禁担心,这匕首削铁如泥,这要是殿下一个不小心,就得把手指切断,殿下还是玩折扇更好点。     看两人都没有听进自己的话,明耀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吩咐一声:“让弟兄们准备好作战,你们要是撑不住的话,大不了我这条命就赔给乌鲁好了”。     “殿下放心,属下就是碎尸万段也不会让殿下受到一点伤害,别说这鞑子只来了五百人,就是五千人,也管教他有来无回”。     明耀点点头,还是自己的安危比较能激励这些下属的军心。只要军心不散,他不是还有个据说有办法的女人嘛。     *     在宣乙还没有发现火把信号的时候,孟言茉锁在的庙里一隅,就有个不速之客到了,烟蓑带着柳如烟求见。     “小姐,门口的侍卫发现了她,她给别人说是小姐的奴婢,人家就把她送到我们这了”。柳如烟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黏在身上,脚上的布鞋也磨破了,用草堵着鞋上的缺口,很是狼狈。     “小姐,你赶紧走吧,一个时辰前,我在上里坡发现有一伙看起来很凶狠的兵马,朝着这边来了,奴婢安葬了女婢的爹,本来就是来寻小姐的,发现这个事情后,奴婢跑掉了半条命,终于赶在那批兵马到来前通知小姐了。     奴婢在这附近长大,知道有条小路可以绕过官道,避开那批兵马,小姐这就跟奴婢走吧”。     柳如烟神情很是焦急,脸上都是惶惶之情,可见她是真心来报信的。在她走后,孟言茉就有一点联想到她的情况,和自己所处,都是为了生存,动了恻隐之情,此时见她真心来报信,前世对她的怨愤也消了。     如果这辈子她老实的跟着自己,自己也不介意给她温饱的生活。     “紫灵带她下去梳洗吧”。孟言茉放下书吩咐身边的紫灵道。     “小姐,你不打算走吗?现在走还来的及,再晚真的是来不及了”。柳如烟一看孟言茉这架势是一点不着急走的,急忙问道。     “是,我不打算走,如果你现在走,我让人再给你拿十两银子,你赶紧逃命去吧”。     “不,奴婢是来投奔小姐的,小姐在哪,奴婢就在哪,奴婢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柳如烟只犹豫了一瞬间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她一个歌女,孤单无依靠,在这个世间是注定如浮萍般命贱,跟着这位大家小姐,也许以后还有出头之日。     这位小姐一行人是跟着那位贵公子的,那位公子身边的人一看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能人,如果能避过今天的这一劫,也许小姐会对自己感激,亲近说不定。     柳如烟跟着紫灵下去,心里想着打算。柳如烟今天的表现使得紫苏和紫灵都对她大为改观,本来感觉这女子有些不安分,现在看到是自己的偏见了。     孟言茉心思细腻,柳如烟那犹豫的一瞬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不过她也没有介意,谁能真的心甘情愿的为另外一个人去死呢,何况她对柳如烟也没有什么大恩。     “服侍我穿衣”。孟言茉在紫灵的伺候下,穿好衣服,披上了那件黑色披风,朝明耀所在的偏殿而去。     *     “请你把手下这些人归我指挥”。来到明耀跟前,孟言茉低头看着坐在火堆身边的他,直言道。     明耀只是玩味的看着她,虽然是坐在那的,可是孟言茉觉得身上似乎有一股威严,压得她不得不低头,气势尽消。     真是该死,自己攒的这个气势啊,连他都比不过,待会怎么指挥他手下的那些人。     宣甲和宣乙等黑衣卫则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孟言茉,心想,不是这女子疯了,就是自己等人幻听了。     她刚才说什么?要指挥他们杀破狼?           第45章 九宫迷魂八门阵 - 谋锦 - 茗沫沫     “你这女子好大的口气,难不成疯了。你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我们这些弟兄都是西北军中最精锐的,你以为这是女子手中的针线玩具吗,真是要把人给笑死了”。     宣甲听完孟言茉的话,一时气血上涌,是气的,就算殿下再看重她,这女子实在欺人太甚,居然拿言语这样侮辱他们杀破狼的勇悍。     “孟小姐,你一个女子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宣乙记着白天的教训,说的倒还不算过分。     “孟小姐虽然你出身孟阁老家中,可这打仗并不是儿戏,孟小姐不要戏言,你这既侮辱了将士们,又使你自己显得可笑”。     弦剑本来看在孟言茉出身孟家门第,对孟言茉倒是挺客气的,此时听到她的话,也不禁气恼了。     “孟小姐,你会看天气,这个也许只要常年积累就可以识得一二,可是这指挥军队的事情,你既没有学过兵法,也没有在军队里历练过,这么轻狂的话,你怎么能说的出来,不是你说对了一次天气,你就真的以为你是懂得占星术的人了吧?”     弦沙本来因为孟言茉可能会占星术而心存敬畏,此时听到同僚们的话,也觉得孟言茉这个女子实在是太不合礼法,太轻狂的一个女子。     周围的黑衣卫们也纷纷低声讨论嗤笑。明耀轻咳一声,四周立马静寂了,只有暴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和隐约的马蹄声,也许是错觉。     鞑子的兵赶来还要一盏茶的时间。     “你同不同意?”孟言茉对于周围的不屑,嗤笑,有听没有进,别人的轻视,在前世她遇到过太多。现在要好的多,起码这里没有用那种猥琐的眼神,来揣测她。     孟言茉看着明耀的头顶,他漫不经心,像是对于接下来的一场恶战丝毫没有担心过。匕首映着火光,在他的指尖流转。     他站起身来,孟言茉立马觉得周围的气势一凝,她感到了压迫。     “理由?”他垂眸,看着指尖上轮滑着的匕首,声音低沉。     “如果你们挡不住,我也得死。这就是我不得不出手的理由,不知道殿下还满意吗?”。孟言茉无视周围那怒视她的眼光,看着明耀无畏的说道。     宣甲和宣乙还有出身杀破狼的黑衣卫们齐齐的愤怒了,因为他们被一个女子看轻了。     “准了”。明耀似是很满意此时的气氛,微笑着说道。     “殿下――”明耀微微抬起右手,制止了宣甲的话,宣甲是杀破狼的统将,如何排兵,一向都是宣甲的事情。此时看到殿下不欲多说,他只能带着满腔的不甘,吞下了要说的话。     “请把将旗给我”,孟言茉看着宣甲说道。     宣甲看向明耀,见殿下已经转过身,似乎不准备再置一言,宣甲一咬牙,把怀中的印有七杀,破军,天狼星宿的将旗交到了孟言茉手中。     “殿下,我们应经被包围了。外面有个鞑子将领在叫骂”。黑衣卫进来,单膝跪下禀报道。     两军交战,发起战帖的一方,先骂阵。此时,对方十倍于己,还先骂阵,实在是不要脸的很。     孟言茉把披风的兜帽带上,也没有穿蓑衣,就这样走出去。     “你和引泉几人,守好嬷嬷和看着柳如烟”。对紫苏吩咐一声,孟言茉把紫苏搀扶她的手甩开。     跟在孟言茉身后的宣甲等人,看着这么一个连走路都要让人搀扶,娇弱的女子居然要指挥他们杀破狼,这算不算今年看到的最奇异的事情?     更奇异的是殿下居然同意了。     “明耀,我们新的大汗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杀死我们老大汗,如果你不主动把首级献上,我鞑靼五十万铁骑就要踏破中原”。     “快滚出来受死”。     “胆小鬼,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瓮中捉鳖吧。哈哈,想不到大明尊贵的亲王殿下也有做鳖的一日”。     庙外,身披铁甲,骑着高头大马的鞑靼兵士整齐的摆好兵,为首的一个将领在叽里咕噜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鞑靼语叫骂。     “中原有句话叫做会咬人的狗不叫,阁下叫的这么欢实,看来你的人都是不会咬人的狗。别说这些废话,我们刀尖上见真章”。     孟言茉在宣甲等人的簇拥下身披黑色披风,大大的兜帽盖住了脸,只露出小小尖尖的下巴。     她刻意压着嗓音,加上她发着烧,此时听起来倒是带着沧桑般沙哑,像铮铮铁骨的汉子一样的压抑可靠。     宣甲等人很诧异。这位孟小姐居然会说鞑靼语,他们也是在边关很多年才学会的。     “将旗在手,听我号令”。孟言茉步伐沉稳的走上中军将台,嗓音沉重,带着亘古的沧桑。     包括宣甲在内的所有黑衣卫看着将旗,听着这声饱含使命与献身为国的话音,立马心内如万马奔腾般激涌着奔腾的血液,他们想要厮杀,把所有敌人撕碎。     兜帽下的孟言茉如果能看到她此时的双眸,就能看到她的眼瞳几乎黑的要滴出墨来,孟言茉心中清明,但又觉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控制着她。     明耀站在中军环卫着的龙王庙里,看着风雨中那牢牢不动的纤弱身影,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孟言茉手中将旗接连翻出手印,繁复到几乎肉眼看不清的程度。宣甲等人率领的左右军和前后军,队列随着将旗迅速的调动,从将领到最低的小兵,几乎都要被这复杂的阵自己都要绕晕了。     宣甲在心中骂娘,这女人懂不懂布阵,这样乱来,要不是他们杀破狼令行禁止,有哪个军队会这样毫不犹豫的随着令旗调动。     鞑靼的将领看着如潮水般涌动的明军,对身旁的汉人军师问道:     “军师,这是什么阵,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汉人摆过?”     那汉人军师也皱着眉,兵书上从来没有这种兵阵啊。只得对自己的主子回道:     “将军放心,这明军只有五十人,他们就是再变阵,也无济于事。兵书上说,三倍于敌可以围城,这又是在平原野地,我们十倍于明军,他们必死无疑。”     汉人军师心中耻笑,这明军的指挥将领也傻了不成,此时就是再摆阵,也是送死,就是兵圣复活,也难以扭转这必败的局势。     “先须掌中排九宫,纵横十五图其中。”孟言茉默默的念着口诀,这个天篆册里的口诀,她在几个月前觉得像天书一样晦涩,此时却心中如洞悉一切般清楚。     手中的将旗更是翻动如行云流水,自然且急速。     下面的杀破狼军士,几乎要把腿都跑断了,在这原地十几丈之内,却没有一个小兵士对小旗和百户所下的命令有一丝迟疑。     大概也只有杀破狼的军士才能这样整齐划一的一丝不苟按着令旗的调动排兵。如果是十几万的大军,指挥起来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将士们和底层小兵士的调动性也不会这么高。     “这些中原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天狼的子孙儿郎们,随我杀过去”。将领都要被眼前明军的排兵给饶晕了,下了一声令,第一个往前冲去。     第一队一百多名鞑靼兵冲在最前面,他们是急着立第一个大功劳。旁边两翼是掩杀的鞑靼精锐。     马蹄践踏着地上的雨水泥土,冲到了阵列最前面,眼看着大刀就要挑杀排在最前面的步兵武卒。鞑靼兵士们兴奋的嗷嗷叫。     武卒没有重甲和强盾和骑兵撞上,那就是齑粉,只有碾碎的份。     孟言茉根本就没有看战场上的阵势,她心中一切清晰,听声音,手中令旗自然变势。     就在鞑靼的兵士大刀刀尖就要饮上鲜血的时候,在眼前的武卒却像凭空消失一样,在鞑靼兵们不可思议的同时,他们所骑的马,一瘸,他们从马上跌落。脖子的一端是明军的刀尖,直到死,他们都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天狼神,这一定不是凡间的兵。     护在两翼的鞑靼兵看到突如其来的变故,立马调转马头,想改变攻击方向。可是他们却被手拿重盾的大戢士围住,倒钩一勾,马腿带着血肉齐齐砍断。     鞑靼兵从马背上跌落。周围又是变幻,手拿陌刀的武卒朝他们砍过来。鞑靼兵们奋力反抗,护着身边的将领要突围。     可是面对的武卒们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不断的朝他们涌来砍杀。地上的血连着雨水,到处都是碎肉,和齐齐砍掉的胳膊和大腿。     有鞑靼兵的,有黑衣卫的。不同的是鞑靼兵们像是吓破了胆,他们再也无心恋战,他们只想冲出去,这里不是人间,是炼狱。     天空的惊雷闪过,轰隆隆。战场上充斥着浓浓的血肉味,和鞑靼兵士们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明军的黑衣卫却像没有生命的机器一样,随着孟言茉繁复的手印变幻着令旗,向鞑靼们碾压过去。所过之处,尸体,碎肉,血肉连成一片。雨水不停的下,冲刷不尽人间的罪恶。     明耀的眼睛越来越黑,越来越亮,他猛地站起身来。这是上古失传的九宫**八门阵!!!?     他的老师告诉他,此阵可以令士兵如杀人机器一样忘记身体疼痛,不知疲倦,一直向前。除非令旗停止。     要想指挥摆的了此阵,要精通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非天纵奇才不得此机缘。     明耀眼神复杂万分,望向那风雨雷电中,一动不动,身披他的披风的小女子,只有手上不停变换的令旗,证明她在指挥这支可怕的军队。           第46章 事后了结 - 谋锦 - 茗沫沫     雷电已经停止,只有雨水还在哗啦啦的冲刷着大地上的血污,尸体的碎屑和粘稠包裹着血肉的泥土杂糅成一团,这片土地上的惨况让人忘记了这是人间的土地,只以为是坠入一个可怕的梦魇。     厮杀声求饶声已经停止,唯有雨水记爆的冲击声,宣甲,宣已,弦剑等人站在原地似乎刚从一个让血液都要燃烧起来的亢奋中清醒,再看周围,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尸体,除了黑衣卫的尸体是完整的,鞑靼们都变成了碎屑。     宣甲似乎没有知觉般,暴雨冲撞身体没有所觉,他有些麻木的眼珠看向周围,他们留守的黑衣卫只有五个统领还在,其他的人都以各种疯狂的姿势扑向了鞑靼兵。     就是临死前依然睁着那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面仍然充斥着疯狂。宣甲等人齐齐的打了个冷颤,能把军队的所有能量压榨到最后一丝,这样的指挥将领不是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战场上的仅剩的十人,遍体鳞伤,却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他们带着狂热看向将台上那抹纤弱的身影,正在这时,孟言茉觉得身体最后一丝气力也抽干净了,她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长长的黑发在雷雨中划出一个黑色的弧度,身上的黑色披风就像张开的黑色羽翼,苍白小小的面颊安热的睡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带着奇异魔力的眸子。     她从高台上坠落,犹如黑色死神落入凡间,周围是堆砌来的尸山,却带着血腥的绝美。     就在孟言茉就要和那些脏污的尸体撞在一块的时候,她安稳的落入一个怀抱,还剩一丝清明的孟言茉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带着清新,抚慰她心中长久以来的不安。     她最后想到的是,她今天的表现恐怕又是一张催命符。     *     “殿下,属下来迟,请您责罚”,宣丙等人携带着大量金银和黑三,在离龙王庙还有二十里路就发现了不寻常。     宣丙等人想到殿下那里只剩五十人,鞑靼要是来偷袭,带有大量兵丁的话,殿下恐怕会顶不住。     他们全力前进,在到龙王庙前的时候,宣丁心里一个咯噔,看了眼地上的鞑靼兵,这少说也得有几百人,还有夹杂的黑衣卫,里面很多都是卫中的好手,也都死在了这场厮杀中。     这场面的惨烈,让见惯杀人的黑三忍不住从心里一阵阵的发寒。得是多么恐怖的军队才能以一敌十大败这些凶悍的蒙古人?这样一对比,黑三才知道原来他自以为勇悍无敌的黑龙寨兄弟都是豆腐渣。     他黑三栽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算坠了名声。     宣丙带着人一脸惊恐的朝龙王庙里去,他在这外面没有看到殿下,希望他安然无恙。     好在到了庙里就看到殿下和宣甲等人正坐在火堆旁议事。他赶紧单膝跪下请罪。     “你们也是奉我的命令而已。起来吧”。明耀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他为怎么处置孟言茉有些伤神。     “事情都办好了?”明耀看着宣丙问道。属下们对如何处置那女子已经争执了半天,先解决眼前的吧。     “是,张洞芝果然退到了杭州府外,他向江南兵道总督请援的信也被截下,如今杭州府里的百姓对他怨声载道,黑龙寨的山匪共抢劫了白银五十万八千四百两,杀伤百姓九人,匪首黑三和还有半条命的豹疤都被带回。柳溪笙看着张鑫在十里亭等候命令”。     “银子到京城后交到太子府,两名匪首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指证张洞芝私自滥用职权,令杭州府失守。命柳溪笙把张鑫解决了。事后让我们的人把风声放出去,这次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书生的策划”。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柳溪笙那书生活该被折腾,谁让一副天不服,地不服的样子,就这样还想着投靠殿下?先把他那狂劲给磨磨。     张洞芝在江南经营几十年,虽然他倒台了,可底下很多门生还在,柳溪笙出这毒计扳倒了大皇子一大干将,不说他在这江南无法立足,就是到京城去参考,也要受到百般为难的。     “殿下即使你要赐属下死罪,属下还是要说,那个孟姓女子实在是不能留,虽说这次她也算我们的恩人,可是殿下也看到了那女子简直会妖法,属下在战场亲身体会过,只要她令旗所指之处,属下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杀过去。     这样的女子一旦被人利用,或者她自己招募一些流匪贼寇,凭她的这个本事要想搅动这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属下是不同看法,既然这女子有这种逆天的本事,正好可以收归殿下所用,这样还愁我们黑衣卫不能横扫四方吗?”宣乙不赞同的说道。     “你尽想好事呢,这女子千万不能成为殿下的身边人,不说万一让她施法蛊惑了殿下身边的亲卫,就是万一风声泄露出去,太子来要人,你说我们殿下是给还是不给?”宣甲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虽然殿下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子,可是他们这帮下属却从来没有放心过太子。     现在殿下替太子管着西北军,太子还是有所顾忌的,真要太子无所顾忌,那殿下才危险了。     “我同意宣大的看法,这样的女子还是杀了,才能一绝后患”。从宣乙小声的向他们说了今晚的事情后,宣丙和宣丁等人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语气果决的说道。     “这么说这女子今晚也算我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我们这样做太不道义了”。弦剑沉默了半天,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那女子看起来甚是柔弱,他相信她不是那种居心叵测之人。     “道义?战场上谁跟你讲道义?这次回京,你不把我们这次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向圣上禀报就是对我们的道义了”。弦沙凉凉的说道。     “向圣上禀报怎么了?殿下也是圣上的儿子,我们所有的事情都不必像圣上隐瞒。正好殿下对这件事情难以决断,我们就禀报圣上,看圣上怎么下旨意,我们就怎么做好了”。     弦剑看向弦沙很不满的道。天下都是圣上的,所有的臣民都是圣上的奴才,怎么能向主子有所隐瞒呢。     明耀手上转动的玉骨折扇一顿,凤眸微眯,看到主子的表情,宣葵坐在弦剑身边,他几乎想都没想,手起刀落,弦剑到死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宣。     他很想看一下此时睿亲王的表情,可惜连接他脖子最后一丝皮肉也随着血液断了,滚落在地上,沾着泥土,那双几乎瞪出的眼珠子没有闭上,被泥土遮住了。     宣甲等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宣葵。弦剑是汝阳伯世子,他是圣上亲自任命的睿亲王府亲卫指挥使。就被宣葵这么给杀了?宣葵这小子莫不是看殿下杀镇国公世子那叫一个利落,就手痒了,也想试一下吧。     弦沙倒是一点都没有吃惊,宣葵不动手,他都要动了,跟着殿下这么多年,他知道作为殿下亲卫,第一位不是圣上,也不是太子,而是殿下本人。不然殿下怎么放心让他们在身边护卫。     宣甲众人都去看殿下,明耀似乎没有看到地上还在流血的尸体,抬起脚往庙里的偏厢走去,那里是那孟家女子休息的地方。     “宣葵补上弦剑的位子,从黑衣卫里抽出人才,补上宣葵的位子”。明耀淡淡的吩咐道,抬脚嫌恶的避过地上的血腥。     “好小子,你这是升官了啊”。宣甲拍了拍宣葵的肩膀,以后要叫弦剑了。     “侥幸”。弦剑淡淡的说了这句,就开始收拾地上的尸体。     弦剑是三品的睿亲王亲卫指挥使。宣葵只是五品的军中校尉。     *     在睿亲王回京的前一天,京中也炸开了锅,太平年间,居然会发生山贼杀入城池中,大肆抢劫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     杨志恒一篇奏折,把张芝洞骂的体无完肤,顺便还骂了大皇子府。听说大皇子回府后,把最喜爱的唐代名家制作的唐三彩摔个粉碎。     大理寺审判黑三和豹疤证据确凿,张芝洞以权谋私,为了失踪的儿子,把杭州府的百姓任人宰割,大皇子的名声此时也被人刻意的在江南宣扬的很不堪。     明武帝御笔一批,张芝洞,黑三等人既时凌迟,张家一家满门皆斩。准许杨志恒的推荐,令何志修为江南总督。这一旨意使得何志修连升三级,震惊朝野。杨志恒在明武帝心中的地位使得百官又是惊讶。     至此,江南巡盐御史,孟文冒,和江南总督何志修都成为了太子府的人,一时,孟阁老在朝中春风得意,就是一向谦虚的太子殿下,隐隐的也能看出喜色。           第47章 赶路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接过一名黑衣卫手里的米粥,在那名侍卫不敢置信的眼光中走进了孟言茉所在的偏厢。引泉等人都被黑衣卫控制起来了,如今孟言茉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醒了就睁开眼,这在野外也没有什么好吃食,就一点粗米熬的粥,你元气耗费太过,心神不济,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明耀坐在临时搭起的床板上,看着睫毛微微颤动的孟言茉说道。     孟言茉缓缓的睁开眼,她心里是诧异的,这个眼前神情亲切,话语体贴的人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杀了上百无辜人和差点用匕首刺死自己的睿亲王?     她糊涂了,是前世印象中杀伐果决,神秘莫测的明英帝,还是初次见面像阳光般清澈肆意的少年,亦或者是这一路上喜怒无常,时好时坏的睿亲王,她弄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谢谢你放我一条命”。他过来就代表自己能活下去了,不然就是他的手下来了,犯不着他亲自来送自己上路。     “也许这粥里有毒药呢”。他笑,果然这是个聪明的女子。     “一把钝刀就能结束我的命,何必浪费珍贵的毒药呢”。她虽然怕死,但在明知道改变不了结局的情况下,她只能接受。     “在我这里毒药可不珍贵”。     好吧,孟言茉承认自己没话说了。     勺子递到嘴边,孟言茉只好张开小小樱红的嘴巴,把勺子含住,喝下米粥。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在喂她吃粥的人居然是大明朝除了太子外,最尊贵的七皇子睿亲王。     “嘴巴真是太小了,这一碗粥要喝到什么时候”。他嫌弃的说道。     “咳咳咳”,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的孟言茉听到这话,果断的被呛到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喝个粥都能呛到,还是这么少的一勺,让我怎么说呢,还真是难以想象,你居然是在雨中指挥我下面的那些人的指挥将领”。     他墨黑的瞳紧紧盯着眼前这张尚显稚嫩却已显倾人之姿的容貌。     孟言茉垂眸,无法直视他如星河灿烂的双眸。     “这次张洞芝下台,希望殿下还是让柳溪笙接任,不要用何志修”。孟言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虽然知道这是十分不合宜且放肆的话。     “为什么?”他淡淡的问,脸色阴沉,凤眸微眯。     经过上次在茶寮客栈的经历,孟言茉敏感的知道这是他动了杀意时的表情,上次自己侥幸不死,可再加上这次指挥黑衣卫的事的话,真是难以确保了。     孟言茉接过他手中的碗,默默的喝粥,不再说话。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语气中的威压使得她如鲠在喉,粥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放下碗,掀开身上盖着的黑色披风,孟言茉虚弱的从木板上下来,跪在厢中灰色的石板地上,“幕下轻狂,请殿下恕罪”。在茶寮客栈中,她已说要投靠他的门下,此时以幕僚门客自居。     “很好,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没有下一次。你只需要听本王的命令行事,如此简单,相信你不会再让本王动怒”。     他修长的食指和带着翠玉扳指的大拇指捏着她小小尖尖的下颏,语气凌冽。     他在自己面前很少自称“本王”,孟言茉知道他动怒了。     “是,幕下谨记”。孟言茉淡淡的回道,死死的压住心底那不断涌起的委屈感。她告诉自己,你不就是有三分颜色,凭什么以为他对你是不同的呢。     “乖,记住你是本王的人”。他的手指逡巡摩挲在她细腻滑如脂的面颊上,清新灼热的语气喷在她精巧的耳垂边,带着暧昧的涟漪,小小的耳垂还是不争气的泛红了。     他低笑。孟言茉闭眼,坚决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窘迫。     *     第二日,天空一晴万里,碧空无云,龙王庙里只剩下孟言茉一行人,气温骤然朗爽起来,秋天到了。     庙外依然有寥寥的蝉鸣,地上的泥土带着雨后的青草芬芳,似乎昨夜的所有一切只是一场梦魇。     “小姐,你昨晚没事吧”。紫苏和紫灵此时伺候在孟言茉的身边,她们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昨晚小姐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在大明这种情况,女子的闺誉几乎算是毁了。未出阁小姐的身边是不能离开人的,何况此时还是在外面,不在府中。     就连紫苏都忍不住要担忧了。昨晚,庙里可是有那么多莫名不知来历的男人啊。     紫灵的话让孟言茉想起昨晚的情况,那人只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就盘腿坐在了床边的不远处。     她一夜没有睡安稳,半夜看到那人闭着眼,安然的坐在地上,借着微光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平顺的掩盖着他安稳的睡颜。     “无事”。孟言茉手里依然是拿着本易经,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书本,淡淡的对紫灵回道。     紫苏和紫灵对视一眼,知道小姐是不会说什么的了,她们也只是太担心了,这种事情万一传出去,小姐的名声就全毁了。     她们可记得清晨那位贵公子身边的手下一个个看着小姐上马车时,那或暧昧,或不屑,或轻视,或蔑视的眼神。     “王嬷嬷可好些了?”孟言茉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嬷嬷,也没有迟到她做的菜,心里总觉得牵挂着。     “已经大好了,相信到庄子上时就能好全了,我们也在这路上耽误了两天,还是得抓紧赶路才行,到了地方,姚妈妈还得向老太太报个平安信”。     紫灵说着才想起姚妈妈此时还被和曹管事一起,捆起来,关在驴车的后箱里。     “小姐,姚妈妈和曹管事如此胆大妄为的奴才,就是回了老太太也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不如就把这两个刁奴给卖了,省了她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紫灵斟酌着说道,她始终不明白,小姐为何对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奴才如此的包容。     “到了庄子,紫苏你跟着引泉学着,看他怎么处理的”。     “是,奴婢一定记住引泉这次是怎么做的”。     孟言茉没有回答紫灵的话,对着紫苏吩咐道。这一次,相信引泉会使一些隐秘的手段,因为这次这两个人实在是作死。     紫灵看着紫苏受宠,小姐又把自己放在尴尬的境地,心里很是难过,她自问,自从上次害的小姐受累以后,她已经认真的反悔过了,也知错了,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小姐会看到自己的忠心的,可是此时心中,仍是难免的失落。     “小姐,紫灵真的悔悟了,紫灵也想跟着紫苏姐姐学习,小姐,请您答应”。     紫灵跪在马车车厢的木板上。     “好”。     瞎?紫灵惊奇的抬起头,她以为自己要说出自己的忠心和悔过的心意,长长的表达叙述后,小姐才会同意,谁知道小姐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会蒙蔽人的双眼,我和老太太的感情不及姚妈妈”。孟言茉说完这句话,又去看书了,也不管紫灵听的半懵半懂。     半天后,紫灵才想明白,小姐原来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不处置姚妈妈和曹管事的原因。不过小姐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说小姐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难道还不如两个奴才?     “小姐,路上有一名女子昏倒在地,我们管不管?”     车厢外传来引泉的声音。     “因何昏倒?”孟言茉虽然愿意帮人一把,但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是奔走疲惫,身体不济,又饿又累,所以才晕倒的”。引泉这样的宫人都是粗通医术的。     “既然如此,就把那女子救醒,再留下点干粮和银钱吧”。     女子在世,生活本就不容易。这样一个女子晕倒在路边,想来也是有些故事的吧。     引泉拿碗糖水给那女子灌下,一会,这个皮肤略黑,浓眉大眼的女子就悠悠醒转。再看那张脸就是在杭州府被豹疤糟蹋的小花。     “谢谢大爷的救命之恩”。小花跪在地上给引泉磕头。     引泉扶起她,“可不敢受,我也是遵循我们小姐的命令,你要谢就谢我们小姐,不过我家小姐向来不把这些举手之恩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必介怀。这是一点银子和干粮,你速速家去吧”。     “奴家已经无处可去了。不知道这位大爷可知道五日前杭州府打劫案中的黑龙寨的方向?”     “你一个女子去那虎狼窝干嘛去,再说黑龙寨已经被朝廷的官兵清剿了,就是当家的大贼首和二当家的都被押解京城受审了。黑龙寨成了空寨了,听说朝廷马上还要派人上山开荒呢,免费分给杭州府的百姓。这也算为杭州府老百姓损失,做点补偿吧”。     “都死了啊”。小花怔怔的看向杭州府的方向。     “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爹,您的仇也算是报了”。小花泪流满面。她是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也无颜在苟活于世了。     小花向着就向路边的小河冲去。“噗通”一声,引泉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女子怎么忽然发疯的跑向小河的时候,就听到了落水声。     “救人”。车厢中的孟言茉已经听到小花的说话声,也拼凑出小花的遭遇。此时听到外面的响动,知道是这女子自寻短见了,吩咐车厢旁边守卫的孟离佑。     “是”。孟离佑身姿忽飘,脚尖点着河水,就把在水里挣扎挥舞的小花给拉了上来。           第48章 丫鬟奋斗记 - 谋锦 - 茗沫沫     小花“哇”的一声把腹中的河水尽数吐了出来,呜呜的哭起来。     “你们救我做什么,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我爹为了救我都死了,我也被贼人,贼人――,各位的好心,小花有来世一定做牛做马偿还,如今就随我去吧,各位大爷不要再插手了”。     小花晃悠悠的往路的另一个方向走,那里的尽头是一处悬崖。     “你如今去死,莫不是要为那糟蹋你的贼首去殉葬?”一个清冷的嗓音从车厢里传出。     “胡说,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要不是他命好,提前被朝廷的人给逮捕了,这一辈子我都要找他报仇,哪怕死了,我做鬼也得拉着他”。     小花歇斯底里的尖叫,可见真的是恨一个人恨到了骨子里。     “既然他已伏法,那你的大仇得报,此时你不是应该开始新的人生,如果你去死,那么他对你的伤害不是烙印在你的身上一辈子”。     “新生?”小花喃喃的说道。她可以吗?她这么一个肮脏的女子还能再活在这个世上吗?     “你爹的死也是为了让你活着吧,如果你死了,你爹到了地下也不会瞑目的。你真的想让你爹的死变得毫无意义吗?”     小花坐在地上沉默了,眼泪一颗颗落下。是的,她记得爹临死前眼中的不舍和嘱咐,小花,你要好好活下去。     紫灵和紫苏都有些诧异小姐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说这么多话,小姐从来都是一个冷清的人,大概只有府中的十少爷是小姐放在心上关心着的。     “谢谢恩人的开导,小花已经想开了。”小花停止了哭泣,跪在地上恭敬的对着孟言茉的马车磕了一个头。     “引泉,给她二十两银子”。引泉心中惊讶,他们本来也没带多少银子,这一路上先是柳如烟父女,如今又是这个陌生女子,他们总共也只有一百两银子。     至于以后从府里接供给,都是由姚妈妈和曹管事负责。不过这两个人,呵呵,引泉脸上出现一个森森然诡异的笑,使得他那张清秀白白的脸蛋显得阴森森的。     小花跪在地上坚决不肯收引泉递过来的银子。     “小姐对小花有再生之恩,犹如父母,小花怎能要恩人的银子。如果小姐不嫌弃,就让小花伺候在小姐的身边,无论是砍柴烧饭,还是打扫清理,小花什么都会做,小花以前在家里是卖针线的,就是女红针织,小花也是粗通的,只求小姐收下小花”。     在烟蓑和山重身后,最后面,柳如烟撇撇嘴,看着小花跪在地上磕头。真是的,有来一个想奔好前程的卑贱女子,这家小姐还真是心善好骗,像头蠢猪一样,谁来都收,不说自己这副好容貌,就是这个自称小花的女子,也有三分乡野辣美。     难道这小姐自恃貌美,认为她们这些人以后都是威胁不到她的?真是天真,哪个男人不贪鲜,任你貌美入仙,时间一长,也和母猪没什么分别。     男人只会馋那些没有尝过的野味。     “以后你就叫花娘吧,到了庄子上跟着王嬷嬷在灶上帮忙”。     “谢谢小姐收留”。花娘跪在地上,喜极而泣。     柳如烟心里更不舒服了,当时她为了要跟着这个小姐,可是做了多少戏,费了多少工夫,最后还把自己的命,孤注一掷,到破庙去报信,也因此在那几名早就服侍在小姐身边的丫鬟心中留下个好印象。     才知道这位小姐有个习惯,那就是她如果要收为亲近的丫鬟都会另外赐名的,这个叫小花的虽然也不算是另外改名了,可是这个小姐还是把她粗俗的名字一改,变得文雅。     想想自己还是叫做柳如烟,每次这小姐叫自己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带着冷漠与疏离。     “如烟姐姐,快跟上,你在发什么呆”。烟蓑心肠软,被柳如烟一哭再又说了好多知心话,如今和柳如烟亲近的很。     “哦,我只是在感叹小姐真的很心善。像花娘这样来历不明的女子,要是放其他人家遇见的话,绝不会理得,更别说收留她了”。     “是啊,小姐就是心善,当初在扬州府紫灵姐姐犯了那样大的错,小姐都原谅了她,此时还是让她在身边伺候”。     “哦,是什么事啊?”柳如烟连忙追问的语气让烟蓑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啊,我们赶紧走,不然追不上了”。烟蓑转移话题的技巧实在是不怎么高明。     柳如烟也不再追问。反正有的是时间,也许她可以在这上面做点功夫,来赢取这个小姐的信任。只要自己能在这个小姐身边贴身伺候,还愁以后接触不到大富大贵俊俏的公子哥吗。     “昨日我听云水姐姐让你做并蒂花开的花样子,我闲着没事,就做了来,看着还成,你看能不能用?”柳如烟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花样子递给烟蓑。     “哇,如烟姐姐想不到你的手艺这么好,这花样子剪得完全不逊色紫繁姐姐啊,要是小姐知道你这么好的手艺,一定会把你调到身边伺候的,当初紫繁姐姐只是个三等小丫鬟,就是因为一手好绣活,才被小姐看重,后来还被王嬷嬷收下,做了徒弟。     如今更是被小姐留在了府里看院子。所以如今云水姐姐,还有春暖姐姐们都是苦练绣工。我在这上面实在是没有天分,幸好如烟姐姐帮了我这个大忙,不然我还真吧知道怎么向云水姐姐交差了”。     柳如烟选择和四名二等丫鬟中的烟蓑交好,正是因为烟蓑心思单纯,不像云水和春暖都是心思重的人,从她们那里根本什么都掏不出来,更别说借她们得到小姐的信任。     “是这样啊,原来小姐喜欢女红好的丫鬟,那小姐自己的女红不好吗,我听说大家族里的小姐都是要学好针织女红的。”     “小姐的女红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小姐绣活,不是府里的老太太不重视小姐,想来小姐不能这么轻松的。你没有见过我们府里其他小姐的绣活,那真真像活了似的。     尤其是七小姐的绣工,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太太都夸,说是比宫里针线局里的绣娘绣的都好。我们家小姐平时只喜欢看书,或者写写字,再不然就是种种花草,小姐摆弄那些花草都是穿着那些金贵的衣服。     害的紫繁姐姐在旁边都很心疼。我也不明白小姐这么一个金贵的大家闺秀,怎么喜欢去弄那些下等婆子们才会去种的花草,每次小姐把那些精美的衣服上沾上泥土的时候,紫繁姐姐私下都要心疼的要死。     也是这个原因吧,小姐的衣服总是不够换的,所以王嬷嬷和紫繁姐姐才夜以继日的为小姐绣裁衣服。”     柳如烟暗暗的琢磨,这叫紫繁的丫鬟为了区区的衣服就私底下埋怨主子,主子爱怎么折腾,那都是主子的事,轮的到她一个奴婢置喙吗。     不过这样才能成为自己的突破口。还有叫紫灵的,自己要打探出这个奴婢以前犯了什么错。要是能把这两名丫鬟给挤出去,那小姐的身边就会很缺人了,自己也就有了机会。     还有那个叫紫苏的,看起来就不是善茬,自己得小心从事,别被她发现了。     柳如烟暗暗的计划着,谋算着。     车厢里的孟言茉眼睛在书本上,心思已经飞远了,脑海中只有那双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泼墨似的凤眸。他为了给太子插人,不惜用杭州府的老百姓做筏子。     自己救下小花的本意是什么,或者在心里是想为他做些什么,来赎罪?或者只是想心安。自己终归是个伪善者。     孟言茉闭眼,靠着迎枕,她觉得好累,以前是为了迷茫的前途而累。如今是因为自己把握不住的心而累。     自己的心是失落了吧,在他暧昧灼热的语气中,在他闪烁如寒星的眸子里           第49章 调动,采买 - 谋锦 - 茗沫沫     通德的庄院小巧精美,院里是一个三进的庭院,前两进一为会客花厅,一为卧寝闺房,两厢有书房,有放置许多孤本书籍的书阁,最后一进为后花园,亭台楼阁,山石假山,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通德位于瘦西湖河畔,这个庄子主要产稻米和莲藕。孟言茉到的那一日,庄头虽然打听清楚,来得是府里并不受宠的小姐主子,但还是得按照规矩来行礼问安。     孟言茉一路过来看到田里丰腴膏肥,再联想到让引泉调查的庄子上往府里的进项,就知道这庄头一定是昧下了许多府中财物。     不过这些都不关孟言茉的事,她只是恰好走运,被老太太发配到一个风景优美,空气新鲜的庄子上。庄头那眼里的忌惮和防备,她透过屏风都能感觉的到。只要这庄头不要作死来惹她,她也没有闲心来管这庄头是不是贪赃了。     “不知道小姐要在此地停留多久?马上秋季的瓜果就要收季了,只盼着小姐能在此庄多停留些时日,也好让我们底下的人聊表孝敬”。     这庄头明里关心,暗里却是想打听孟言茉这行人要在这里逗留多久。     庄头紧张试探的语气反而使得孟言茉疑惑了,她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庄头那时候还派了人盯着她的院子,王嬷嬷跟她说过,她那时候只是想,人弱被人欺。     她身体那时候又不好,所以也就没在意,更没有深究。此时看着屏风外的庄头投射在屏风上的光影居然还有微微的颤抖,孟言茉想,如果这庄头只是担心他贪了府里的粮食,不会这么紧张的。     前世她为下人,了解那些世仆为了从府里贪墨财物,使得那些障眼法,在府里尚且如此,何况是庄子上的庄头和铺子里的掌柜们。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太过分,主家一般也没有功夫追究。再说自己在孟府里并不受宠,是发配到这的,相信这些人精似的庄头早该打听出来了。     那现在他的紧张是为何?既不怕自己势大,也不会因为公账贪墨的原因。那只有一条,就是这庄头是借着孟府的名声,在这庄子上做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以谋取暴利。     孟言茉心中有了计较。回头还得让孟离佑暗暗的访查,此时先稳住庄头,人为财死。这庄头别因为财物,犯了失心疯来害自己,那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我身体不好,祖母关爱,特到这里来静养的。没事的话,希望你告诉庄子上的人不要到周围来打扰我。至于你说的那些新鲜瓜菜,我们孟府里什么没有,每个月自有府里的供给,就不劳动庄子上的了。     那些佃农和你挣两个铜钱也不容易,不必在我这里想讨什么恩情,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物什,我还不放在眼里。     我累了,你退下吧。这次念在你的孝心,就不惩罚你这善扰之罪,下回在到这庄园来打扰我,定让人把你打出去”。     孟言茉把自己的语气姿态装成那种明明不被家族重视的病弱娇娇女,非得要在陌生的下人面前做出主子的姿态。     而且孟言茉的话中还透漏出她根本就看不上这山野地方,更不会去到处走走看看,游玩一番。     果然,那庄头听到孟言茉的话,皱着的眉头松开了,还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随即,眼中有了不屑轻蔑之色。     心中嘲笑,这府中的九小姐,听说在扬州府的名声,骄纵跋扈,毒辣仗势,那些读书人私底下,把这孟府九小姐当成淑女的反面,说起来,都觉得侮辱了斯文。     这才被府中的老太太给发配了出来,还在自己面前,拿主子的势,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过这样也好,幸好来的是这么一个蠢货。自己的事,还可以继续顺利的进行。这可是一条通天大路啊。做好了,自己也许就可以跟着那位贵人,从此荣华富贵,做人上人,再也不必偏安这小小的一处庄子上。     “是,小的知错了,谢小姐不罚之恩。小的这就告退,小姐休息吧”。     那庄头口气中虽然极力掩饰,仍有一丝轻蔑之气。     孟言茉笑笑,前世她就不能看透这虚浮之面,因为自己的身体又不好,后来孟家败落后,其实她心里面是自卑的,她更在意那些人看她的表情,这大概也是加重她的病的原因吧。     重生回来,她看破皮囊的本质,不管是老太太对她的脸色,亦或者还是扬州府她自己的名声,她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她自己过得好重要。     这也就是最重名节的她,却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的原因。     “把离佑叫来见我”。孟言茉对身边的紫灵吩咐道。     片刻功夫,孟离佑已经站在屏风外了,等候吩咐。     “你去跟着这里的庄头,日夜不离,不管他去过什么地方,你回来告诉我”。     “是,小姐。”孟离佑一身墨黑色劲装,衬托的脸庞棱角分明,英俊不凡,领命而去的离去背影,更是带着利落与英伟。     守在门外的一众丫鬟,看到那个挺拔的离去背影,脸颊都红了红,包括柳如烟,她们这些丫鬟除了能做陪嫁丫鬟的,算是以后有机会能跟着姑爷,其他的人都是配小厮的命。     这孟离佑听说是挂在十少爷院子里的,十少爷不放心,才让他跟着小姐来到庄子上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孟离佑能看到自己也不一定。     柳如烟和烟蓑还有春暖都同时弄了弄自己的发稍,很是春心荡,漾的把发丝轻柔的捋到耳后去了。     紫灵出来送孟离佑,看到她们的样子,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     午膳时,王嬷嬷带着花娘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嬷嬷,我就一个人吃,哪有的了这么多。你们也坐下一块吃吧”。     孟言茉哭笑不得的看着王嬷嬷,一副小姐瘦了许多,要好好补补的表情。     “这几天在路上,奴婢都不能好好伺候小姐,小姐这几天肯定都吃的不好,这些看着多,其实坐起来一点都不费事,还有花娘帮着奴婢呢。花娘手脚比紫繁那丫头还要利索,不错,是干活的料”。     王嬷嬷趁机为花娘请功。她心里着实很喜欢这个有点黑的俏丫头,那劈柴的速度,比起小厮们都不遑多让,王嬷嬷很满意。     “哪里,是嬷嬷耐心教的好。奴婢只是做了本分的事,不敢在小姐面前请奖”。     花娘虽然跟着王嬷嬷学习规矩,不过此时一着急,就下意识的连连摆手。     “花娘,你这规矩错了”。王嬷嬷从私下里拉住花娘那摆个不停的手,小声说道。     “哦,哦”,花娘赶紧把手放下。     “这个冬菇藕夹是花娘炒的,很是脆生,小姐尝尝,又开胃又爽口。这藕很新鲜,是今天这里的庄头派人送来的”。     王嬷嬷在旁边介绍道。孟言茉夹起一片藕,放在口中,小小的咬了一口,看着花娘紧张的瞪着那双圆圆的杏眸看着自己。     孟言茉慢慢嚼完,微笑道:“很好吃”。     花娘登时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在这里每个月有一千个大钱,又管吃管住,其他的丫鬟姐姐们,纵使眼中有些排斥之色,却从来没有给自己下过什么绊子。     以前在街上摆摊的时候,还要和其他的摊主争执,还要躲着那些收地皮费的恶霸们。一个月辛辛苦苦的才能攒下三四百大钱。     花娘觉得如果爹还在,此时的生活真的是像在梦中一样。     “小姐喜欢吃,我真的很高兴”。花娘一开心,又恢复平时的乐观样子。     “花娘,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在主子面前要自称奴婢”。王嬷嬷给高兴的花娘泼了一盆冷水。     “是,奴婢知错,恳请小姐见谅”。花娘紧张的跪在地上道。     “不碍事,这里也没有外人”。孟言茉夹起一片嫩笋道。她没有说,她不在意这些规矩,是人活在这个世上,就得遵循强者的道理。     如今这皇家就是道理,人们生来就分三六九等,这些孟言茉都无法改变,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云水,这院子里还缺的小丫鬟,你去跟牙行联系,看着添些。银钱去跟紫苏拿”。     “是,小姐,奴婢一定会办好的。小姐放心”。云水很高兴,心里很兴奋,她努力这么久,小姐终于看到了,这采买小丫鬟,在府里的时候,只有那些一等妈妈们才有资格。     现在到了这里,小姐交给自己办,是以后要重用自己的意思吧。     “花娘以后就跟着王嬷嬷,做灶上的活,还有我的衣裳”。     “小姐,奴婢的针线,很,不是,跟其他姐姐们相比,显得粗糙。小姐的衣裳裁剪,虽然奴婢在梦里都想做这个活,可是不敢瞒着小姐”。     花娘以前穿的都是粗麻布料,针脚只要看不见在外面就行了。她第一次跟着紫苏她们整理孟言茉的箱笼时,看到孟言茉的衣服,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这些衣服只有仙女才能穿吧”。一句话让烟蓑她们笑许久。     “小姐,如烟姐姐的针线活很好,您看,这是她绣的荷包,跟紫繁姐姐都有一比了”。烟蓑最近和柳如烟关系迅速升温。见到这个机会,她是孟言茉身边的二等丫鬟,有资格留在屋里伺候。     像此时柳如烟只能在廊下等着传唤,没有主子的吩咐,要一动不动站一天。     孟言茉看了那荷包一眼,的确绣工不错。自从上次从孟言宁那里得的香包差点害到自己的命之后,她就对吃的和用的很不放心。     那香包从那人那里没有得到确切的信息,她又让引泉几经周折联系上伴鹤,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伴鹤这些时日,定是为了他的行刺复仇大计而忙,要不是这次的香包实在太过奇怪,她也不会让引泉去联系伴鹤。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孟言宁从哪里得来这么厉害的毒药,连引泉和东厂的一些人都没有听闻过。这毒药是别人给她的,还是她自己制的?     毫不起眼的孟言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而且她为什么这么费劲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难道她也是重生的?也不对,如果孟言宁是重生的,以孟言宁的聪明,现在应该不会费工夫和自己斗个死活啊。     “烟蓑和柳如烟以后就守在二门,没有吩咐不要进这院子”。孟言茉淡淡的吩咐,让烟蓑楞了,她自问从来自己做的不敢说像紫苏那样得小姐的心,可怎么一下把自己罚到二门处去了。     只有那些最低等的粗使丫鬟才不允许进小姐的院子,那守二门的丫鬟比那些低等粗使还不如。     烟蓑是孟言茉亲自挑的,如今却被柳如烟三言两语就哄住了,自己还如何敢放在身边,那柳如烟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才收留了她。     想不到她开始动自己身边丫鬟的门路。柳如烟从来不会结交对她没有用处的人,虽然孟言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把她和她鼓动的人暂且调远了就是。     “是,奴婢听从小姐的吩咐”。     烟蓑没有在这时苦苦哀求,或者问自己原因,孟言茉总算心里还有点安慰,她还以为自己的眼光真的差到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步了呢。           第50章 收人狠招 - 谋锦 - 茗沫沫     一间四处不透光的阴暗小屋,只有一灯如豆的光阴惨惨的投射到灰暗斑驳的石灰土墙壁上。     引泉站在屋中央,脸上表情阴森,眼睛里只有阴森的寒意,像躲在黑暗里准备扑人咬上一口的毒蛇。     紫灵不自觉的攥紧了紫苏的胳膊,这个差事是她从小姐那里求来的,关乎着她以后能不能在小姐面前像紫苏一样受信任。     她心里虽然很害怕此时的阴暗环境,更不敢看引泉的脸色,她不知道怎么一向温和清秀的引泉管事变得这么——狰狞。     过了片刻,王三和王五架着蒙着眼绑在一块的姚妈妈和曹管事,进了屋子。一推,这两人踉跄跌倒在地,沾上一身泥土。     王三把姚妈妈和曹管事嘴里的破布拿掉。姚妈妈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哪个鳖王八孙子,吃了狗屎,长了你的狗胆,敢这么对待我,看我回府不让老太太把你们一家都发卖到窑子里去,男的做小倌,女的做窑姐儿,万年插,千人骑,永世不得翻身”。     “呦呦,瞧瞧,你也一把岁数了,怎么这嘴里还跟粪坑似的,到处喷粪。这思想真是够龌龊的,看看你那一脸褶子皮,还想着插啊,骑啊的,难道你家的那个不顶事,你在外面找了相好的?姚妈妈,要不要我替你宣扬宣扬”。     引泉在宫里多年,除了自己那处不能用外,什么男女之事不懂,这姚妈妈拿这骂他,真是骂到枪口上了。     姚妈妈顶多算是泼妇骂街,这引泉直接说她欲求不满,瞒着家里相公,在外私搭。在这个名节重于一切的年代,姚妈妈又是从南安候府出来的。这话骂她身上,真是犹如那淋了水的油,滚烫烫的。     “你,你。你这个鳖毛,在孟府你就是个瘪三王八蛋,老娘我动动手指都捏死你,就是你那主子也不敢这么对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的赶紧把老娘放了,兴许老娘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姚妈妈气的皱的褶子面皮紫红色,唾沫横飞的骂道。     她和引泉对骂的话,就是最粗俗的市井之人恐怕也就这水平了,紫苏和紫灵都是黄花闺女,紫灵听到这些话,脸皮泛红,这实在是不堪入耳。     紫苏没有任何表情,把胳膊从紫灵手中拽回,冷声道:“如果连这点话都受不住,我劝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紫苏,你怎么小瞧人,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     听到紫灵的话,引泉回头,阴森一笑,吓得紫灵一个颤抖。     引泉走到姚妈妈身边,“啪啪”,两下左右开弓,姚妈妈脸上立马两个大红手印。     “你这个杀千刀的下等奴才,你,你敢打我?”姚妈妈很难以置信,常年在孟府被下人奉承,姚妈妈几乎都忘记了其实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奴婢。     “妈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吧。”一直没有吭声的曹管事念在拐弯远亲,和这些年姚妈妈照顾的份上,小声的劝道。     闻言,姚妈妈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的火,她做奴婢几十年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被引泉和孟言茉她们敢处置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罢了。     “呦,还是这位曹管事明理,我虽然不介意骂人,可也不想跟个老泼妇在这对骂,平白的降低了我的身份”。     引泉把他们两人的眼上的黑巾拿下。对着姚妈妈那喷火的眼珠道。     “引泉小哥,你还记得当初你进府,到十少爷跟前,我还使了力的。怎么如今兄弟有了好前途,就忘了昔日的情分了啊”。     曹管事不记得他有没有帮过引泉,只是这么说,来拉近关系。     “哦,对,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还讹了我一百两银子呢。现在,该还了,”     曹管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在府里的时候,他都不记得这个叫引泉的,什么时候要过他的银子?     “怎么?想赖账?”引泉凑近曹管事的脸庞,寒着脸问道。     “不是,哪里,我只是在想我身上够不够银子”。曹管事心想,如果一百两能换的脱困,那也值了。     “在我怀里贴身的衣服里,有个小袋子,那里有两百两银票,是我的全部家当,小哥尽数拿去,只求能放我一命”。     曹管事贴着笑脸道。     引泉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扯开他的衣服,从最里面一个隐蔽的袋子里把银票拿出来,引泉看了眼银票,确认是真的,就放进自己的袖袋里。     “引泉小哥,现在可以放了我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了你?”引泉无辜的反问道。     “引泉,别给了脸不要脸,道上的规矩,收了银子不放人呢,你小心关二爷拿大刀劈死你”。     曹管事看到自己这么些年攒下的银子就这么没了,气的要死,他做管事,知道一些混子地皮,如果收了钱,就等于答应了你的请求。     他没有想到这个府里不起眼的小厮,竟然不怕江湖上默认的规矩。     “什么道不道,在大爷我这里,我说的,就是我的道”。     引泉一挥手,王三端上两盅无色透明的液体,如白水一样。     “你们也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不可能留着你们的命的,不说你们曾经打的那胆大包天的肮脏主意,就是留着你们,难道回府,你们不会向老太太颠倒黑白吗?     所以其实你们自己应该知道的,我来是送你们上路的。”     引泉居高临下的看着姚妈妈和曹管事,犹如握着他们性命的主子。     引泉的话一出口,姚妈妈和曹管事两人都忍不住冷汗下来了,这是临死前的恐惧,他们知道引泉说的是实话,因为要是他们的话,他们当然也会灭口的。     更何况九小姐就算再不得宠,她终归也是孟家的女儿。只要她把他们写给茶寮掌柜的那封承诺信,交给老太太,老太太再偏袒他们,也没有越过孟家族规的理。     “我有银子,只要你同意放了我,我可以把我所有家当都交给你。”看到朝他们走近的王三和王五,姚妈妈崩溃了,她不想死,她才五十岁,在孟府,除了老太太,就是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敢给她脸色看。     “有多少银子?我看够不够买你的命”,引泉抬手止住了王三和王五准备强灌的动作。     “你答应放了我”。姚妈妈可没有忘记刚才曹管事的银子白送了。     “你还有资格跟我讲条件?”引泉嗤笑一声,朝王三王五递个眼色。两人捏住姚妈妈的嘴,酒盅就要灌下。     “我有一千两银子,够买我的命了吧”。姚妈妈失控的尖叫道。     “我数三声,要是还看不到银子,我没有耐性再跟你废话”。     “一”,“二”。     “在这,在这。给你,是大德盛的银票,在整个大明的钱庄都能兑换的”。     姚妈妈顾不得引泉是不是耍她了,把银票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     引泉接过,看了看银票。给王三一个眼神,示意继续。     姚妈妈简直要疯了,恨不得此时咬烂引泉,她凄厉的尖叫道:“你这个卑鄙无耻下贱之徒,我就是到地府,也会向你索命的”。     引泉看了她一眼,“你们死了,这些本来就是我的,说的好像是你们送给我的一样,真是不要脸的很”。     那边王三和王五也给曹管事灌了下去。曹管事试图含在嘴里,不下咽,被王三一拳打在了肚子上,吃痛的张嘴,就咽了下去。     引泉拿着一沓银票打在他们两个人脸上,诡笑道:“放心,给你们喝下去的是好东西。一会你们会飘飘欲仙的”。     与此同时,姚妈妈和曹管事都感觉身体开始发热。他们两个人惊恐的对视,都猜到了她们中的可能是春,药。     曹管事算起来是姚妈妈出了五服外的远房侄子。虽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在重视伦理道德的大明,他们就是乱,伦。他们真要是那样了,就是沉塘,恐怕都会污了族里的祠堂。     传出去,甚至会玷污了南安侯府和孟府。     屋角有一个木笼子,王三和王五把他们衣服剥光了,扔进了木笼子。     紫灵双颊囧红,转过身不肯再看。她费了这么些年攒下的控制力,才没有抬脚奔出这间屋子。     紫苏同样眼中有了犹豫之色,握紧双拳,她在引泉这里这么多的毒都试过了,还怕脏了眼睛?     大不了回去以后洗。     引泉坐在桌子边,拿出一沓纸和画笔。     “在这里就要一眨不眨的看完,不愿意看的,现在就出去,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让别人耻笑的大话,也不要再在小姐面前想着出风头,想争宠,也不看看自己有什么本事”。     引泉的话显然是在说紫灵。     紫灵气竭,“看这种肮脏的事情,有什么用处”。她自认为为小姐办事,才不需要这些下流手段呢。     “用处?要是有一天小姐也被人下了这种药,你们知道有什么不正常的表现?这些现在就需要观察。”     “小姐才不会被人下药的,你别咒小姐”紫灵跺脚。看到紫苏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的看着笼子里的两人。紫灵更是气,她不知道紫苏是这样下作的人。     “我以为小姐嘱咐的,你有什么过人的手段,也不过就是如此,真是下作。不看也罢,我还怕长针眼呢”。     紫灵说着出了屋子。     看着紫灵出去,引泉在纸上画着犹如畜生一样,在笼子里交配的两人。把他们的姿势,表情,身体特征画的丝毫不差。     引泉拿出两条手帕,递给紫苏一条,自己盖住了口鼻。王三和王五都退到房外一丈远处,这屋里的情形实在不适合这两个正处于血脉喷张的少年看。     “实在是气味太恶心了”。     引泉一边画,一边吐槽道。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以前在贵妃娘娘身边,他许多手段都没有用过,就逃出宫外去了。     此时用在这孟府的两个下人身上,实在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不过也不是,姚妈妈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只要控制住她,以后会省很多事。     曹管事在府里也颇有关系。     看着紫苏真的在认真记着这笼子里两人的表现,引泉笑,他随便说的,这傻丫鬟还真信,最猛的春,药,中下离发作几乎是转眼间,哪里还有什么表现。     不过也能从这里看出两人的心智和忠心。本来小姐大概是想紫苏一个人太累,有心让紫灵也接手这类的工作,谁知道,紫灵那丫鬟看着不错,实在是不中用。     也是,哪里就随便就碰到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丫鬟。     “对于今天的收人手段你有什么想法?”引泉感兴趣的问道,他一向只负责教,还没有问过他的这个女徒弟对他的手段做法有什么意见想法的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具体的呢?”     “卑鄙下流无耻无底线”     “精辟。孺子可教也”。引泉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画活春宫。           第51章 处理 - 谋锦 - 茗沫沫     药性消退,姚妈妈和曹管事两人都不敢看对方,刚才的一幕幕像钝刀子一样磨割着他们那不多的羞耻心。     一块脏破的麻布扔在了两人身上,一向讲究干净的姚妈妈也顾不得其他,把破布紧紧包裹在自己一身皱巴巴的皮上。     曹管事瞥见了一眼姚妈妈身上的皮肤,胃里一阵上涌,想起自己刚才在药的控制下的行为,他只觉得想吐恶心的要死。     “来欣赏,欣赏,看看我画的可还行?”引泉把手中的画纸洒向木笼里。     姚妈妈和曹管事两人的神色由还没有消褪的红,变成菜色的惨白。几乎是同时,他们两人捡起地上的画纸,撕成片片塞进嘴里。努力的下咽。     “吃吧,吃吧,我这里还有许多,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们也太小看我引泉了,既然给你们看,还怕你们损坏?真是一对蠢货。     哦,对了,好像你们还是姑表侄的关系吧?不知道这些画稿要是在扬州府里散播,相信肯定会有不少人喜欢这么劲爆的乱,轮吧。说不定,府里的老太太也喜欢呢,是不是,姚妈妈?”     姚妈妈脸色一点血色都褪尽了,跪在地上磕头:“引泉大爷,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老奴绝不会有二话”。     “你这老贱人,早这么识趣,也不用我出手了,真是犯贱,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才知道如今这里谁说话算数”。     引泉一口痰吐在了姚妈妈的脸上。姚妈妈也不敢擦,一个劲的道:“是,是,您大爷说的都是对的,奴婢就是贱,奴婢这卑贱之人,不值得大爷生气,您还请消消气”。     “连她这样又老又贱的蠢货都看清了实事,曹管事你这么明理的人,也该想清楚了吧”。     曹管事刚刚看到画稿中自己对姚妈妈做的那些,又看了看如今姚妈妈那皱巴巴的脸和松弛的皮肤,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堆酸水。     没有时间擦,就赶紧回答引泉的话,“是,是,只要以后引泉大爷有什么吩咐,小的上刀山,下油锅,没有二话”。     “好,你们两人就在这里待三天,好好的想想你们当初是怎么鬼迷了心窍,敢害九小姐的”。     引泉说完,就把愣着的两人扔在这小黑屋里。这里又冷又黑,而且他们还都没有衣服。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引泉和紫苏两人到书房去复命。他们知道,用过晚膳,小姐就会在书房里。     书房的矮榻上,孟言茉正襟跪坐在榻上的蒲团上,眉头微皱,神情严肃。她身着一身素色荷叶纹的宽袖广袍,长长的秀发柔顺的散落在背后,矮几上是黑白棋子纵横十九道,她拿着的正是离开孟府时,孟言珊送给她的棋谱。     前世和今生,孟言茉都不通围棋,她在树上看到说,围棋博弈可以锻炼一个人的谋略,于是她就拿出棋谱在这自己下起来了。     孟言珊送给她的是初学者的棋谱,倒是适合此时的她。     紫灵在身边小心的伺候着,从刚才自己从那个小黑屋回来,禀报了小姐那里发生的事,和自己为什么回来,小姐就一直没有说话。     紫灵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得到小姐的重用。她一直不明白紫苏为什么会得到小姐的重用,原来就是做那些肮脏逼供的事情吗?     引泉和紫苏进门,孟言茉挥挥手,示意紫灵下去。紫灵黯然的把房门关上,自己果然不能得到小姐的重用了。     “小姐,姚妈妈和曹管事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算小姐的性命,是因为老太太的默许,据姚妈妈的交代,是京城的大老太爷给老太太的信上的意思”。     孟言茉放置白子的手一顿,她一直想要守护的家族,就是这么对她的,她虽然没有见过长祖父,可也从前世的事,知道他是个固执而面子,名声重于一切的老人。     引泉和紫苏都有些不忿,虽然她们也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可是知道小姐都是为了孟家的事情,这次大老爷能顺利做上江南巡盐御史,不还是小姐的计划。     “因为老太太的原因,所以我们这里的供给,即使府里给送,想来也是应付了事。姚妈妈和曹管事原本更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久的待,他们想着搜刮最后一点钱财后,就要回府去的”。     “从姚妈妈那里得来一千两银子,从曹管事那里得来两百两银子。这是银票”。     引泉把怀里的银票递过来,孟言茉没有接,依然看着棋盘思索。     “一千两紫苏保管,二百两引泉自己拿着吧,这银子随便你使”。孟言茉淡淡的语气,使得引泉一愣,他跟着小姐也只是因为后半生有个追求,从来没有想得到什么,也不像年轻的时候,在宫里,不是想着捞银子,就是想着可以做掌权的大总管。     “小姐,这银子,奴才不――”     “拿着吧,以后你办事,哪里都要使,不够的话,你再找紫苏报,拿多少,不必禀报我”。     “云水新买的那些小丫鬟,由紫苏来调,教。我不奢望都像你一样能干,但起码我身边不准再出一个其他人的钉子。记住了吗,紫苏”。     “是,小姐,奴婢一定不会再让小姐处于别人的监视下”。紫苏听到小姐难得的严厉的语气,心中一凛,立下保证。     “姚妈妈和曹管事,放他们回孟府,回去该怎么说,引泉你交代好他们”。     “是,小姐”。     “王十一和王十三收集的甘陕宁府的粮食物价,和丝绸麻丝的物价都回来了吗?”     生前王氏的陪嫁都是在那些中原腹地,远离边关战火的地方,那些庄子和铺子,这些年也都没有因为西北,东南,东北的战事有任何影响。     是王老夫人和王老大人留给女儿的,王家最后丰厚的所在,这些年,小部分流入了孟府,大部分都流入了二房张氏那妇人的手中。     也是因为王家庄的主子就只有一个年迈身体不好的老夫人,这才没有王氏娘家的人来闹,由着孟府霸着。     “是,都在这里了,这几本账本是他们两从那几家铺子和庄子上偷来的真账本”。     对于这两个徒弟的伶俐,引泉还是很满意的。     孟言茉含笑接过,虽然没有这真账本,她照样能让那几家掌柜把这些年贪下的吐出来,可是有了这真账,就更加省事了。     “辛苦他们两人了,引泉待我给他们两个洗尘。那几家铺子的掌柜和管事们这两天也该到了吧”。     “是,王十三说,明天就能到庄子上了”。     从孟言茉开始离府,就飞鸽传书,让几家丝绸,钱庄的掌柜到庄子上来见她。           第52章 宝丽银楼,钱庄 - 谋锦 - 茗沫沫     客厅中间放置一张山水屏风,五家铺子的掌柜和五个庄子的庄头齐齐的坐在杌子上,纷纷对视一眼,不知道他们这位小东家有什么见教。     他们管理的产业虽都是王家的祖产,不过出嫁的女儿泼出的水,王氏嫁到孟家,他们的产业自然也是姓孟,后来扬州孟府的二夫人又接收,每年年底对账。     他们之中为了自己一家的富贵,有好几个都投靠了二夫人张氏,后来有一个忠心于王家的掌柜吵着要见小姐,被张氏给找个把柄辞退了,还在行内把那名掌柜的名声都败坏了,如今听说没人用他,家里都解不开锅了。     他们十人中或多或少的都对张氏有所投靠,只是京城宝丽银楼的掌柜是张氏一手安置的,宝丽银楼甚至成了张氏的私人首饰盒。     宝丽银楼的掌柜也姓张,听说是张氏的亲戚。此时这名张姓掌柜坐在椅子上倒是沉着,他是二夫人张氏的族叔,张氏早就写信告诉他了,这些嫁妆都由她那个还没有及笄的侄女接收掌管了,让他把以前的账都抹平了。     张掌柜心内不屑,一个小女孩能顶什么用,无非是被身边的人撺掇,知道了自己死了的娘还有一些嫁妆铺子,想要几个零花钱,张掌柜私底下还怪张氏,这么大的一个人,那小女娃子要回去,她就给啊,傻货。     张掌柜把账本交给京城最有名的财务师傅给抹平,那师傅说,就是衙门里来专人都看不出来,所以此时张掌柜很放心。     他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当回事了,那请师傅的一笔银子可不少。     “小姐,此时并非年关,这铺子里啊,庄子上都挺忙的,大家伙赶路赶得也都很累,小姐有什么吩咐,就快说吧,这铺子里也都离不了人的。”     张掌柜仗着自己的辈分,算起来,这东家小姐还得叫声他叔祖父。说话倒是很不客气。     “您这老爷子脸皮真厚,就宝丽银楼,一年进项不过几千两,还有脸在这跟小姐喊辛苦。都不稀得说你”。     王三站在角落里大喇喇的说道,这银楼小姐已经告诉他了,以后由他接管,所以他对银楼的情况很熟悉。     “放肆,这就是孟家的规矩?小姐我给你一声主子面子,你就由着这下人在我面前放肆,就是你二伯母在我面前都是小辈,在张家谁不叫我一声祖爷爷。真是活到这把岁数,什么都能见到。     想不到书香世家孟家的教养也不过尔尔”。     那张掌柜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孟言茉声音清脆,却带着睥睨的轻视,她安坐在椅子上,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却把这个眼前六十几岁的老头骂的几乎要吐血。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张掌柜气的浑身乱抖。     “我孟家的规矩还轮不到你这个在张家外八门的族老来置喙,就是张氏亲自来,我也是这样骂你,你看她能如何。     既然我能让她把手里的嫁妆都还给我,你这么一把岁数还想不明白?因为她怕我”。     孟言茉一个小小的女孩说她的长辈怕她,实在是诡异,可笑。可是在场的人没有人觉得好笑,他们觉得能让贪婪的张氏心甘情愿的把这些到手的财物归还,显然这位小姐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好了,没时间跟你废话。这是银楼的真账本子,你那手里请京城大德盛的师傅做的假账就不用拿出来现眼了。我只有一句话,对着账本子,把这些年你吞下的,一个不少的给我吐出来。     否则,别说你是什么张氏的族叔,就是张家的家主,我也会一纸诉状把你告到衙门里去。到时候,我孟家的张氏也就是被休弃的命,你好好想想,张家的张氏父女两会不会轻易饶了你”。     从屏风处,扔出一个厚厚的账本,里面不单记录着这些年张氏从银楼里白拿了多少金银首饰,还有他自己往家里搬了多少。     张掌柜登时脸色雪白,脸皮皱巴巴的褶子都松了下来。他知道,这个小女孩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她真的把这账本交到衙门,张氏这些年的作为,足够蒙羞孟家的了。     肯定会被孟家休了的,他之所以能替张氏管理银楼,也是因为当年张氏的父亲没有功名前,他看准了张氏父亲以后会有前途,资助了他上京参考的资费银子。     这才使得自己这个在张家族里空有辈分,却没有实权的“祖爷爷”得了这个肥差。     “王三你跟着他回京,就是让他卖房卖产,也得把这些年欠我们的都还了,给他三天时间,如果筹不到,就告到顺天府,哦,对了,通知我二伯母一声,也许她能帮的上忙”。     “是,小姐”。     张掌柜知道孟言茉这是用张氏父女来压他,以张氏父亲在族中的地位,族长甚至有可能把他逐出族。     本来张家在清远县就是个白丁之家,没有丝毫根基,也就是张氏的父亲坐上知县,又傍上孟家后,张家才在清远县成了第一大族。     “你二伯母贪得比我要多多了,你既然说她怕你,为什么你不找她清算,你在这死揪着我,也是救不活宝丽银楼的。     京城里那么多金银楼,都是有权有势的贵人开的,你以为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片子能做好?哦,对了,以你们孟家的地位,是能开的起来,不过到时候,你别想那一个铜钱从银楼里。     哈哈哈,小丫头片子心肠歹毒,谋划一番,不过为孟家做嫁衣裳,可笑,可笑”。     “自以为是”。孟言茉冷冷的吐出四个字,看着散发散裳而出的张掌柜,孟言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把原来被张氏辞退的那个王掌柜请回来,给你做二掌柜,你好好听听他的意见”。     “是,小姐”。王三退下。     她不动张氏是因为张氏如今是孟家妇,张氏的名声不好听,孟家也不会好听去哪。她除非不要家族了,要不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张氏是一条线上的。     要是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可以不计较娶一个没有家族没有亲人的女子为妻,并且一生一世对她好,不会娶妾室,不会因为她的名声而影响他的前途。     那样她也许可以不要家族。可是这种情况显然只有在幻想中。     男人娶妻都是娶一个妻族,娶官途上的助力,一个名声不好的妻子,足以毁了一生的前途。     孟言茉自从在扬州府的名声不好后,她已经不想出阁的事了,她想着等孟家危机度过后,她用手中的银子,也许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看着张掌柜灰败的退下,掌柜和庄头们纷纷都把手中的假账都收了收。     他们之中都数这个张掌柜是有来历的了,被这小东家三言两语就收拾了。众人都在想自己这些年贪了多少,是不是要都还回去。     “小姐,我们钱庄这些年实在是没有足够的资金,而且京城里的大小钱庄林立,有些都是和赌场挂钩的,那些背后都有了不得大人物罩着的,我们钱庄实在是都撑不下去了”。     钱庄本来就是靠着那些存钱的顾客赚个差价,王家开这个钱庄本意识想让京城里其他的铺子的钱在这里,钱生钱。     哪里想到王家的运势像是用完了一样,主子们一个个去了,如今还有的就是王老太太和孟言茉姐弟两人了。     孟言茉翻着账本,她知道这个钱庄掌柜说的倒是实话,本来她也没打算让钱庄继续开下去的。     “你回去后,把钱庄的资产和地皮估算好,报给我,我核实后,你就找买家,把钱庄卖了,你自己如果还想在我这里做事,就到这通德来,我另外有事情安排你”。     “啊?这是王家的祖业啊,怎么能随便这么卖了啊,这块地皮倒是在京城很值钱,在繁华地段。可是小姐,你再考虑考虑,你想想,这王家办了好几代才有今天钱庄在京城的立足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以后你要是还想在我手下做事,就把你这啰嗦的毛病改了”。     那钱庄掌柜失魂落魄的走了,他想着刚才那个张掌柜说的有些倒是对的,这小姐根本就不懂经营,只是想攒两个嫁妆银子,竖子,不予谋事。     这掌柜想着自己以前一块干活时认识的一个伙计,如今在大德盛做小管事,也许能托他的关系在大德盛再找个活。     跟着这小丫头做事,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从引泉那里知道,这大德盛的背后东家是太子。孟言茉直觉觉得是那人在管理。那人对太子虽说是兄弟情深,可也不像是没有戒备的,不然日后如何能一朝就改变局势,登基为帝?     这钱庄本来就是国家机器,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才能把钱庄开的红红火火,遍布整个大明。     孟言茉的小钱庄也不想在这里分一杯羹了,有什么用呢,只要是他想,相信等他日后登基为帝,有的是办法让这些林立的小钱庄放血。     那才真的是做嫁衣裳。           第53章 宝丽银楼王生 - 谋锦 - 茗沫沫     京城斜路胡同里逼仄的各处民居冗杂的挤在一起,此时刚吃过午饭,家里的该干活的都出去了,在家里闲着的一些妇人和子女们,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折一些绢花,金银元宝的手工活,打算去卖给杂货铺子。     几个妇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家矮墙围着的小院子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王老实的婆娘偷汉子这次终于被他男人给逮住了,这小娼妇也真够能耐的,现在这个时候,还拿大瓷碗砸家里呢。”一个妇人一边收拾手里的菜,一边小声带着兴奋的跟邻居说道。     “这王老实还真是够怂的,王八帽子都戴头上这么多年了,整个胡同里谁不知道他那老婆天天打扮的跟猴屁股的脸,勾搭隔壁胡同里的那个刘黑汉子。做男人做到王老实这份上也真是够到头的”。     “可不是,我听我家那死鬼说,几年前,这王老实挺风光的,是一家银楼的大掌柜呢,后来好像是得罪了东家,被赶了出来,要不然这王老实怎么能娶到京郊田庄庄头的闺女呢,现在这王老实家都是靠岳家接济,也怪不得那个小娼妇敢这么猖狂呢”。     “她再能耐,王老实只要把她告进衙门,我还不信官老爷能判这个偷汉子的娼妇有理了?”     “李家大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都说,官衙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那娼妇娘家有俩银子,我看这王老实万年的王八壳子背定了”。     王老实是斜路胡同的居民给取的外号,人人都知道这家那个矮个子男人姓王,不知道叫什么,至于为什么叫“老实”,家里的婆娘都公然的偷人,这男人都憋不出半句话来,还不够老实吗。     王老实的婆娘天天涂着胭脂擦着口丹,胡同里的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每当她风骚的从胡同里走过,胡同里的女人都要把自家男人给看住了,谁知道这骚狐狸别又搭上自家的男人。     那奸夫胡同里的人都知道姓刘,一脸黑,所以就叫刘黑汉子。     忽然还在一块谈论这难得的胡同里的丑闻,就看到几个泼皮耀武扬威的走进胡同,每人手里还拿着把菜刀,领头的就是刘黑汉子。     “完了,王老实这次可能小命都丢了,所以娶老婆,不能光看着长得好看就往家娶,这取回来这么一个败家货,还不把命都搭进去。快回去,进屋,李家大姐,下回在聊。”     那妇人趁机对自己的男人教育道,又和邻居打了声招呼,都躲进了院子里。     回到院子里,家里有长条凳的都纷纷搭在墙根上,透过矮墙朝外看。     “我孙春花当年真是瞎了眼,竟然跟着你这个男人。放着大掌柜不做,还主动请辞,你还可以再傻一点吗。我爹已经说了,把我家当年陪的嫁妆银子还回来,就饶你一条狗命,否则的话,你就去给你那什么东家陪葬去吧”。     “孙氏,你私通男人,我念在夫妻一场不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你有什么嫁妆,当年我家主人看你们家就是一个小农户,一点陪嫁都掏不出,这才出了银子,帮你们家置办了良田,又给了银子,作为你们家送嫁的体面。     想不到你如今倒是脸皮厚的比城墙,大言不惭的说那是你的陪嫁银子,我看你们一家都是中山狼。没有我家主人,当年你们就是一文不值的农户。     现在也算是个小庄头了,不思报恩,在背后还要诋毁我家主人,真是狼心狗肺”。     王老实原名王生,是王家捡回来的孤儿,从小在王家长大,后来长大少年时,就送到铺子里去当学徒,他秉性正直,在做生意上倒是和气生财,生意做得公道又厚道。     宝丽银楼在他接手当大掌柜期间,虽然那时候王家就一个个主子都没了,没人管这京城的铺子,他还是靠着他的好人缘在京城银楼间,占得一席位子,几家铺子都数宝丽银楼最赚钱。     所以孟府的二夫人张氏才会把她那个族叔给插进来,把王生给挤走了。这等于是杀鸡取卵了,没有王生,宝丽银楼的生意不如以前,不过要是把一个银楼作为张氏私人的首饰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口一个你家主人,莫不是你心里存了心思?哦,对了,你家那个主人好像是个大家族的主妇吧,还是她给了你什么身体上的好处,你才这么为她卖命?”     孙春花笑的一脸荡意,意有所指的说道。     “闭嘴,你这个贱人,不准侮辱她。你连她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王生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见过已故的王氏,王生觉得他们家的小姐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善良美好。     他从来不敢在心底想起,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不配。     如今却被这个做过自己的妻子的肮脏女人随意的侮辱,王生心里那一根不能动的弦被拨动,他向发疯了一样,拿起屋里的一根拨火钩子,就朝孙春花给冲了过来。     “啊,啊,杀人啦。救命啊”,孙春花之所以这么一直目无一切,这么猖狂,变相的是王生的态度原因,王生自以为的念在旧情的份上,在孙春花那里就成了她做的越来越过分的激励。     孙春花没有想到一向斯文的王生居然变得这么疯狂,脸上明显的带着要弄死她的恨意。孙春花披头散发的往外跑。     被王生拉住了脚踝,一下跌倒在地。王生手上的拨火钩子是通锅底的,很尖利,在孙春花脸上挠了几下,孙春花的脸都变得血淋淋一道道了。     “啊,啊”!尖利的杀猪叫从孙春花血盆大口里尖锐而出。     “春花,春花,你怎么了?”正巧这时,刘黑汉带着几个泼皮也进了门。     “刘郎,你可要为春花报仇啊,这杀千刀的是要杀了我啊。亏得这几年都是我拿钱贴补这个家里,这个男人不但不感恩,现在还恩将仇报啊”。     孙春花扑倒在刘黑汉怀里,指着王生骂道。     王生此时也有些懵了,刚才他就是一时血勇,被孙春花骂了已故的小姐,逝者为尊,何况是在自己心目中如女神般的存在,王生就陷入了疯狂。     此时再看孙春花被自己手中的拨火钩子给抓的满脸是血。“哐当”一声,铁钩子掉落在地上。     “现在想求饶了,哼,门都没有,兄弟们给我上”。刘黑汉看到王生放下武器,以为他要服软了,一挥手,身后的几个泼皮张牙舞爪的挥向王生。     王生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打算。小姐死了,宝丽银楼也被奸人控制了,那位小姐生的小主子现在听说在孟府也不受重视,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半点用处都发挥不了。     王生闭上眼,下辈子他在偿还王家对他的大恩。他的心血,他的手艺,别了,宝丽银楼。没有看到你如京城银珠般绽放光华。     王生心在几年前已死。等了这几年,就是想着也许那位小主子有一日能掌管着这本属于她自己的嫁妆,看来自己做了多年的梦,也是时候该醒了。           第54章 打死人了 - 谋锦 - 茗沫沫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从身体的感官上袭来,王生疑惑的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惙的少年挡在自己的面前,地上是横七竖八躺着的刘黑汉带来的泼皮。     “怎么了,怎么回事?王老实居然还有帮手?”     王生家的院前都被那些看戏的居民们围住了,大家一边观战,一边讨论。     “凭我的眼光,这年轻小伙子定是出身大家的侍卫,你瞧他那身手多俊啊,一下就把刘黑汉的人都放倒里了。刘黑汉在我们两个胡同里也算是一霸了,在这年轻人面前,不值一提啊”。     “身手再好有什么用,顺天府的梁捕快是刘黑汉的拜把兄弟,不然你因为这刘黑汉敢这么逞凶?我们这虽是京城的贫民居,可也好歹是天子脚下。这刘黑汉敢这么行事,自然是有他的依仗。瞧着吧,一会衙门的人就得来”。     “我还以为这王老实今天能出口恶气呢,谁知道这是要把自己送进大牢的节奏啊”。     许多闲汉和无事的妇人在矮墙外,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这透风的土屋里,场面僵持了下来。     “这位小兄弟,我和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不要因为我惹祸上身,这些人都是些市井泼皮,你犯不着拿你这好瓷去给他们这堆烂瓦相碰。趁现在衙门里没来人,你赶紧走吧”。     王生把那少年往外拉。     “王生,小姐让我来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到宝丽银楼去?”     王三原本还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这么郑重的让自己来请王生,还特意交代,如果王生愿意回宝丽银楼,不论如何都要保证他的安全。     看现在的情况,如果他不来的话,这王生今天不死也得半条命。     “小姐?哪个小姐?”王生楞了,小姐不是走了好些年了吗?     “是孟家的小姐,王家的外孙女。已故夫人在孟府留下的”。     “啊?真的吗,真的是小主子,天哪,小姐,你在天之灵,终于让我王生等到了小主子掌权了吗?”     王生喜极而泣,跪在地上,昂头看着苍天哭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宝丽银楼里”。     “哦,我说错话了,给银楼添晦气了,我的意思是说,我很愿意回宝丽”。     王生语无伦次的说道。     “那就行了”。王三一把抓住王生,把他放在自己能看顾到的墙角处。     “嘿,不把我刘黑放在眼里,你这个下里巴乡来的外乡蛮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京城可不是谁都能来闯的”。     刘黑汉抡起拳头就朝王三冲过来,王三一个闪躲,脚一钩就把刘黑汉给绊倒了,恰巧这时,刘黑汉带来的泼皮刚从地上爬起来,刘黑汉倒在一个混混身上,那混混没有撑得住他的重量,身体一歪。     刘黑汉直直的朝另一个方向倒下去,半天也不见他起来。一会从他的后脑勺冒出血来,一个泼皮大着胆子试了一下,没有起了。     原来柳刘黑汉倒着的地方正是那拨火钩子的尖朝上的地方,一下就刺穿了后脑,气都没吭一声就死了。     “死人了,王老实把刘黑汉杀死了!!”。最一开始被刘黑汉压倒的那名混混尖着嗓子喊道。他很害怕,这刘黑汉间接的是他害死的,不过他们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倒咬一口。     没有王老实的帮手伸的那一脚,刘黑汉也不会死,没错,就是王老实和他的帮手杀死人了。     “啊,老娘我跟你拼了,你把我的刘郎杀死了,我会让我爹把你告到顺天府的,把你判腰斩。王生,你拿命来赔我的刘郎”。     满脸血的孙春花看到骈夫死了,悲从心来,拿着把剪子就朝王生冲来,被王三一脚给踹到门外去了。     王三也被这一变故给弄得一愣,只有他们几人在场的清楚的看清了怎么回事,像孙春花和外面围着的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有人死了。     “啊?刘黑汉居然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怪不得人家说不叫的狗才是最凶的,这王老实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就把他婆娘的奸夫给弄死了,这才算是男人嘛”。     “嘿嘿,这王老实今天居然龟公翻了壳,难道这几年的忍让都是为了等今天的帮手来一块出气的”。     “我看八成是的,不然以王老实那小身板,哪能挡得了刘黑汉一个拳头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出戏是闹大发了,顺天府尹又一笔好赚头啊。听说那骚娘们娘家有俩银子呢,不然刘黑汉这个挑嘴的家伙怎么能看上这半老徐娘呢,还不是够骚,又有两大钱?”     “是啊,你听那老娘们哭的撕心裂肺的,跟死了男人一样,我估计要是王老实死了,她该是笑的撕心裂肺了吧”。     “快走,衙门的人来了,这些人都是属蚂蝗的,逮谁都得吸口血,我们看个不要钱的戏,可不想搭上银子啊。”一个眼尖的男人把自家院子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临关上还不忘提醒刚才聊天的邻居们。     等顺天府衙的官差来到王生的院子里,这周围原来跟看戏听堂会一样熙熙攘攘吵闹的人群退得一个不剩。     只有靠近王老实家院子的邻居,都站在墙根下,伸长了耳朵听。     “刘兄弟,刘兄弟,你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是你梁大哥啊”。一个捕快上前抱住刘黑汉的尸体大声摇晃道。     他们衙门里的捕快们把这外城的贫民区都分块管理的,这斜路胡同临近几个附近的胡同,都归这个姓梁的管。     这刘黑汉作为他的打手,平时收上的保护费孝敬的也不少,两人经常一块喝个小酒,倒也与一两分感情。     这梁捕快此时如此作态,是因为他看到那个站在王老实身边的外乡人,似乎出身大家族,想着表示出自己会给刘黑汉做主,就看这外乡人懂不懂事了。     如果孝敬的够诚意,他也不介意放王老实一马。     “梁大哥,刘郎被这个外乡人给杀死了,你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刘郎死的可真是惨啊,梁大哥只要你能帮刘郎讨回公道,哪怕把我们家的那些田都送给你也行啊。     只求梁大哥能在大老爷面前说句话啊”。     这个梁捕快听着孙春花的话,倒是很心动,他跟刘黑汉经常在一起喝酒,倒是知道这孙春花的娘家还真有上百顷的好田。     他一直都很纳闷的,在京郊附近的田都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们所有,田外还有大坝,不管是旱灾还是涝灾,这京郊的田都是稳收的。     除了一些大臣侯爷们的田,剩下的都是皇庄。那些人的田都是千顷以计的,所以梁捕快才对孙家那百顷田地纳闷。     不过他不明白不要紧,他只要知道这孙家有银子就行。这百顷良田,一年就是几百两银子的收入,破去交给官家的官粮,一年也能有个三百两银子的收入。     孙春花的爹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在京城开了间小小的杂货铺子,至于为什么这个孙老爹这么疼闺女,愣是孙春花闹了这几年都没有让她和离的原因,只有孙老爹一个人知道。     孙老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王生给熬死。这样他就彻底的把这百顷良田给占了,至于那什么王家,不是早就败了吗。     “大哥,你看这死的是自家兄弟,这弟媳妇都伤心成这样了,我们是不是先把人给绑了,等着老爷定夺”。     梁捕快凑到那捕快头跟前小声说道,眼神中暗示,这里面有油水。     也亏得这梁捕快能这么自然的说孙春花是“弟媳妇”,当着王生的面。     “拿人”。那捕快头这么多年的差,也不是白当的,手一挥,下面两个官差就上前,要去绑王生和王三。     “你们凭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拿人,明明是这荡,妇勾,引汉子偷人,你们不拿奸,夫淫,妇,反而来捉我兄弟两人,是何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三气呼呼的说道。他刚才已经让蜂鸟给小姐送信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这里的事情。     小姐连苏州府的布政使都能搞得掉,还怕小小的顺天府?     所以相比于王生的不安,王三显得很镇定。     蜂鸟是引泉在阴禁卫学习的秘法,用于送信,既快又不容易被发现。在后,宫的花草林间,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一些蜂鸟在繁忙的穿梭。     “道理?王法?外乡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京城的王法道理”。     王三那一口带着江南口音的官话,让捕快头更是放心了。送上门的肥肉,不咬两口,太对不起这缘分了,对不。     不过这王老实实在是没有什么油水了,梁捕快同时在心里想到,打量了一下,家里除了四堵墙,什么也没有了。就剩一张炕,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看这外乡人身上应该有一些盘缠路费吧。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搜我的身,那是我的银子,你还给我”。王三叫道,看着那梁捕快把他身上的二十两碎银子都献媚给了捕快头。     “闭嘴,真是聒噪”。梁捕快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王三脸上。王三的身手,这几个官差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些官差就是再对不起身上的官差衣服,那也是官家的人。     他等着小姐给他做主。到时候,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走,兄弟们,今天大哥我请客,香醉楼走着”。捕快头很满意梁捕快的懂事,扬了扬手里的银子,高兴的道。     王三愤怒的看着这几个官差们,把他们的长相牢牢记住。同时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把钱庄卖掉的两万两银子存进了大德盛。     此时小姐在通德应该取出来了吧。           第55章 放人=借势=借命=找死? - 谋锦 - 茗沫沫     引泉拿着王三传回的信,交到孟言茉手上。展开,看着前几行字,孟言茉的如远岱般细若的眉微微皱起。     那些衙门的人显然要借口要银子,就算满足了他们的银子,王三和王生也不一定会放出来。父亲和长祖父虽然在京城,可是这事是不能借孟家的力量摆平的,不说自己是被罚在反思,就是这事让他们知道,也只是多了一条让他们惩治自己的借口。     王生她是一定要救的。因为孟言茉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情,很可能就是王生做的。前世震惊朝野的太子刺杀案平息以后,那时候皇宫大内的警戒比以往严格了三倍。     但就是这种情况,居然皇后还是险些被刺客刺中。原因是皇后不顾底下侍卫统领和内侍工宫女们的反对,执意让一名首饰打造师进宫为她量身打造凤钗。     众人看那造首饰的又瘦有小,干巴巴的没有几两肉,他的手艺又太过精湛,就让他进了后,宫。这件刺杀是被宫中的消息封锁起来的,连带着太子那件刺杀,这要是传出去,会让百姓以为太子和皇后失德。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宫中孟言茉那时又丑又任劳任怨,所以一些消息,那些小宫女太监也许是处于对弱势的同情或者小视,他们会和孟言茉说,宫中的秘密太多,总是压抑在自己的心中,不好受啊。     孟言茉是像王嬷嬷打听过王生的。才知道他是会设计和锻造金银珠宝首饰。一个对王家忠心耿耿又有这么好的手艺,就如同当初的引泉等人,所以孟言茉才会让王三亲自去找他。     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王生那个小子是奴婢亲眼看着长大的,人本分老实,又有上进心,关键是对王家忠心耿耿,那时夫人派他去京城的银楼里去做学徒,在整个店里他是最吃苦的。     那时候宝丽银楼生意不怎么好,王生就挨家挨户的去那些稍微有些资产的大户人家,当然换得的都是冷眼。几个月下来,也就有一两户人家到店里看了看。     后来王生就开始反思,他想首饰的好坏一在材料,二在工艺。他跟着那些老师傅去学习雕刻,锻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等他学成了,我们王家当家的主子就剩老太太了,那时候小姐也走了,谁都没有心思关心京城的铺子了,这些又都是小姐的嫁妆,也由着孟府管着了。     奴婢也跟老太太去过信,老太太只说,小姐嫁到孟家,就是孟家的人了,这嫁妆以后留给小小姐的,由孟府管着也无可厚非”。     “王生虽然对王家忠心耿耿,可是老夫人对他更是没有话说,他当年在京城娶妻,那户是农家,也没有什么陪嫁,老夫人就把京城里剩下的那百顷良田,由着他们夫妻两打理,除了官衙里的文契上这些田是落在小小姐的名下的。     其他的他们跟主子没有什么分别,庄子上的佃农和农户都任他们差遣,这每年光收租也得有几百两银子。     这些是散田,京城京郊的那些田地都被那些勋贵们瓜分了,本来我们王家祖上留下的可不止这百来顷,几千顷的良田,都被老爷当初为了大小姐的事散出去了。     不然就算大小姐没了,小小姐你以为皇后的那些人会轻易的放过我们王家吗,还不是因为老爷当初打点了京城里的那些权贵们。这才平息了。”     “我还不知道有这些事。为什么那百顷田地没有放在母亲的陪嫁里,反而落在了我的名下?”     “小小姐才这么大的小人儿,怎么会知道这些老黄历,当初小姐出嫁时,那点散田也不值当的放在陪嫁里,不好看不是,我们这些人家不管是娶妻还是嫁女儿都讲究个面子。     后来小姐眼看着就不行了,老夫人想着以后小姐的都是留给小小姐,我们离开京城也久了,京郊的田都靠着一个管事在打理。     王生又要娶妻,老夫人就做个人情,也顺带着找个人管理这些田地,等以后小小姐长大了,这些良田也不至于荒芜。”     王嬷嬷已经六十几岁了,孟言茉也一直拿她当长辈看待,虽然王嬷嬷一直自称奴婢,毕竟是照顾了两代主子的,回忆往事的时候,语气上也难免带着长辈的口吻。     王嬷嬷一直觉得王家才是她的根,从来只把孟府做客居。后来王氏的故去,跟让她对孟府带着一层恨意。只不过孟言茉是姓孟的,所以才没有在她面前说过孟府的不是。     王嬷嬷的心思,孟言茉也了解,在这个时代,连王老夫人都觉得王氏进了孟家门,就是孟家人,生生死死都因着孟家。王嬷嬷的想法只是反映了她真的把王氏当成亲生女儿在疼。     回想这些王嬷嬷的谈话。孟言茉从心中看到那孙氏的作为,冷笑一声,他们孙家以为逼死了王生,那些良田就姓孙了?真是一群作死的货。     对于爱做白日梦异想天开的家伙,最大的惩罚就是在他们以为美梦就要实现的时候,给予重重的一击。梦,原来只是一场幻境的追逐。     孟言茉这么重视宝丽银楼是因为她以后准备把它做成全大明最高档的银楼。为什么她会这么有信心?如果她不知道母亲嫁妆里有那一处大同府的戈壁沙地的庄子,她不会这么有信心。     空有王生的手艺,没有源源不断的原材料,孟言茉不会有信心做最好的珠宝楼。前世她一直不明白继母一家是如何逃脱了那场孟家的大难的,现在她明白了。     前世在她病的糊糊涂涂的时候,继母曾经拿过一些文书让她签字,她不知道她亲手送出一座金矿。     前世宝丽银楼在继母手里发光发热,成为皇室的御用银楼。孟言茉也是在宫里的时候,听小太监们偷偷说的,说是江南甄家用一座金矿买了全族的性命。     孟言茉清楚的记得继母进门的时候,二伯母还讥讽继母娘家的清贫,如何会有一座金矿?     大同府的庄头如今还在府中,他是外公王潜时的老人,据他说在大同府的庄子是王老爷生前在勘察司的一个同僚,建议他买的。     大同地处戈壁沙漠的边缘,是流放犯人去的地方,那里的世代军户开垦荒漠,砂石山岭。是整个大明军户最多的地方。     这些军户不同于卫所里的军人,是不允许出大同府的。     孟言茉拿起书案上的字出神。上次自己告诉他模仿过他的字,他都没有问,应该是不计较的吧?     这次自己只是打算借他的人,他的势用一用,他应该不会计较的把?     引泉把信递给小姐以后,就在这等指示,可半天见小姐不说话,这次的事应该棘手吧,王三这小子,伴鹤不是把他教的不错的吗,怎么这回还是惹下麻烦了。     这臭小子跑京城去,就以为我管不到了吗,等回头再治那小子。     王三莫名的就在义父引泉这里记上一笔,让他知道了,会哭的吧,话说他也很无辜呢。     孟言茉悬腕提笔,在一张寸纸上写了几个字。     顺天府,王姓两人,救。     瞧着飘逸不羁的字体,孟言茉暗自得意,就是那人亲眼看了也辨别不出吧。不亏是自己这么些天勤奋的练习。     想着前世那人能轻松的控制住京城九门,大皇子和太子的人全都进不了内城。那京卫指挥使司定是他的人。     孟言茉闭眼,仔细的想着《武帝纪事》里关于京卫指挥使这个人的资料。     徐栋博汝阳候府嫡次子,太子的伴读。其他的就没有了。这人站在了睿亲王身后,就代表汝阳候府的支持。     孟言茉想起后来宫里的四妃之一的涵妃似乎就是出身汝阳候府的。怪不得汝阳候府在英帝时期备受宠爱呢。     想起这些天看的让王三在京城收集的资料,才知道汝阳候府一直是被认为是太子一系的,因为这徐栋博的关系。原来这人是不可像表面上看的。     还有左佥都御史杨志恒这阵子跟疯了似的,跟大皇子的人死掐。孟言茉不知道这里面有她的功劳。     原来后来的四妃和他们的家族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投注了。     柔妃杨羽柔,是杨志恒的嫡女。同样是死了娘,只剩爹,孟言茉想想自己的处境,真是同样的命运,不同的境遇啊。     自己还有个弟弟呢,这父亲也不是断了香火,还是把继母甄氏娶进门。那时候在杨府做奴婢的时候,孟言茉就听说,这杨志恒为了女儿,才没有续弦的。     杨大小姐那时候在杨府真是说一不二的实权人物。后来进了宫,又是备受宠爱的宫妃。孟言茉那时私底下想过,这杨小姐前世一定做了许多好事,才有这样的命运的吧。     涵妃徐栋涵,是汝阳候府的三小姐,徐栋博的嫡亲妹妹。前世,孟言茉在宫里的时候,听说这徐指挥使和明英帝的私交甚好。这好兄弟的妹妹,才更要好好照顾的吧。     想到这,孟言茉觉得心底有什么打翻了一样,就是很难受,看着桌案上的纸条,她扔进了火盆里。     这徐栋博既是京卫指挥使,又是汝阳候府的人,让他去顺天府传话,太大材小用了,顺天府尹虽然管着京城百姓的安危,但在京城,随便都能砸个三品官的地方。     顺天府尹这个四品官,也就只能欺负欺负王三这个外乡人,和在京城没有根基财势的王生。     想到这,孟言茉忽然想起,对了,这府尹在京城做这父母官,肯定是小心翼翼的,谁知道进了衙门的是哪家重臣权贵有关系的人。     他要是想勒索一定会仔细调查的。自己只需要模仿那个人的字迹,交到府尹手里,还愁这府尹不自己脑补办事吗。     孟言茉把心底刚才的不适抛在脑后,在纸上重新写了两个字。     放人。     字体狂草舒逸,带着睥睨和不耐。     “把这个想法交到顺天府尹手上。最好是扮作一个大家族的管事样子,趾高气昂的交到顺天府去。这事你亲自去办吧。王三和王生都不能再有意外了。”     引泉看着纸上的两字,嘴角抽了抽,他能说他家小姐实在是够霸气,够嚣张吗?     可人家也得理才行啊。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位杨公子吗?”     “当然,那位公子的气度,奴才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啊”。引泉纳闷,小姐怎么忽然提起那位全身一投足一举手间都带着贵气的公子。     “他是当今七皇子,睿亲王。这是我模仿的他的笔迹”。     什么!!?引泉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这位睿亲王传言行事乖张不羁,以前伴鹤还在的时候,就听说过那位爷,连当今圣上最宠信的东厂都督内侍大总管汪瑾的面子都不睬。     东厂的很多人都在他那吃过亏。     引泉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经历过得那些风浪,在小姐这里给他的刺激,顶多就是毛毛雨。先是辨识天气和占星术,现在小姐又告诉他,要借用睿亲王那魔王的笔迹来救人。     引泉第一次觉得小姐的胆子一定是铁的,不然怎么能像现在这样镇定呢。     好歹自己也算见过世面的,引泉告诉自己要淡定,刺激着,刺激着就习惯了。     可是他还是好怕啊,这不停颤抖的手是肿么回事。     “好,好,奴才,一,一定办好”。引泉终于找回了声音,看着小姐又很平静的在练字。引泉脚一抖,差点跌倒,合着小姐日夜练字,就是为了在能用的时候,借那位爷的字借势?     这哪里是借势呦,这分明是借命啊,跟阎王爷借命啊。     引泉抱着必死的心,朝京城连夜赶路而去。小姐都不怕,作为小姐最得力的手下,他也不能掉链子不是。           第56章 顺天府尹汪全焕 - 谋锦 - 茗沫沫     “老爷这是孙家庄的老孙头送来的孝敬,您看看,可还入眼?”     顺天府衙的后衙里,刘师爷尖嘴笑着,把手里的银票递到顺天府尹汪全焕面前。     汪全焕瞅了一眼,看到是大德盛的票子后,才看了眼票数金额。     “你说现在这是什么世道,一个种地的都比老爷我的俸禄还高。这家人犯了什么事?”     汪全焕歪在炕上,拉长音调问道。     “回老爷,这孙家没犯什么事,是想买条人命。至于老爷说的这种地的比老爷俸禄高,这里面是有因由的。”     “在京城这地介儿上,一千两就想买条人命?这种地的种傻了吧。”     “老爷误会了,是今天刚关进牢里的,也不怪老爷不知道,这孙家人明天才会递状子到衙里。这杀人的是一个外乡人。     来京城是寻亲的吧,就是在斜路胡同里,一个潦倒的贱民,他婆娘呢勾搭汉子,这就争执起来了,恰好那远亲刚寻上门,一时意气吧,就把那婆娘的姘夫给杀了。     这人证物证都有,这孙家的婆娘就想为她那姘夫挣口气,这不求老爷判她那相公个秋后处决。越快越好。”     “嘿,你说这妇人还真够毒的,为了野男人要把他那相公给弄死。不过这杀人偿命,也不算冤枉了那贱民”。     “师爷,你看着办就是了”。     “哦,对了,这孙家庄是在京郊的?跟京城里的大户有渊源?”汪全焕做了几十年的府尹,自然是知道京郊的“潜规则”。     “这就是小的要给老爷说的因由啊。要说这孙家还真是好命,原本祖上世代农户,这生了个漂亮闺女,据说当年那孙春花来城里卖家里种的菜,在她男人干活的铺子里借碗水喝的时候,俩人就看对眼了。     孙春花就是这个案子里那水性杨花的婆娘。他男人的那个主家原本是京城的,这就把京郊的田送给了这夫妻俩。     小的踅摸着这老孙头这么急着要把他女婿逼死,恐怕还是惦念着那百顷良田。要小的说,这男人也够实诚的,这些年把那些田都交给他岳家管理,这不都变成孙家庄了。”     刘师爷把打探里的消息边感叹边唏嘘的分享给上司。     “不对吧,说是给这两口子代管,我还相信,要是送给这两口子,嗤,你见过哪家主子给奴才这么多陪嫁的吗,何况还是一个男人娶媳妇,又不是嫁丫鬟”。     汪全焕当然是不比那些市井小民好糊弄。他好歹是科举出身,这么多年的府尹当着。就是头猪,也是有见识的猪。     “老爷这么说,小的也觉得很是,可是那老孙头的态度很是肯定,似乎那些田以后就是他孙家的了”。     师爷疑惑的说道。     “嗤,他一个种地的,懂个屁。”     汪全焕不屑的说道。“那男人的主家呢?这些年就看着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农户在那良田上作威作福?”     “就是没有人管,这才使得老孙头以为这就是给他们家闺女的聘礼啊”。     “你去问清楚,那男人的主家是哪一家?这在京郊有田的,不会是无名之辈。师爷,我们搭档也这么些年了,老爷我自认对你的栽培已经够尽心的了,你怎么还这么不长进呢”。     “是,是,老爷教训的是,小的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再抓进任何一个人,都要把他祖宗八代调查清楚再抓”。     “记住。这京城的父母官,不叫父母官,那就是奴才官啊,上面的贵人一个一个说出来都能吓死你,我们顺天府的牢,你看看这些年都关过什么人,老爷我都几十年如一日待在这里靠的是什么,两个字,小心。     我前一任,是怎么死的?那就是不长眼笨死的。把镇国公家的一个放出去的家生子给抓了进来,那不是找事吗。     你亲自去牢里打探打探,对人客气点。这宰肥羊,也得看看是谁家的,能不能宰。”     汪全焕拿着手里的折扇,说一句,打一下刘师爷的脑袋。快把那秃瓢都打肿了。     “老爷,那小的,这就下去办了?”     刘师爷弓着腰,小意的说道。     “去吧,去吧,你可长点心吧。”     *     出了内衙,就看到等候的梁捕快。     “师爷,那件事,老爷怎么说?”梁捕快被孙家父女两人托付办这件事。拿了人家二百两银子,当然得尽心了。     “怎么说?”刘师爷尖着嗓子扬高了声调,一个巴掌扇在了比他高两个头高的梁捕快脸上。     刘师爷这才觉得脑袋上没有这么疼了。     “怎么了,师爷,莫不是有什么变故不成?”梁捕快捂着脸,小心的问道。     “等着”。刘师爷一挥袖子,转头走人。     到了牢里,命人端来了酒菜。刘师爷笑呵呵的问道:“不知道兄弟祖籍哪里啊?现在在哪家高门大户里当差?”     王三只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刘师爷和那酒菜。     王生看到王三的态度,也低着头,一声不吭。他很愧疚,因为他的原因,给王三兄弟添了麻烦。更不知道小姐现在有没有得到消息,知道后,会后悔来找自己的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看来你是想尝尝我们顺天府的家伙什是吧?”     刘师爷把手中的酒盅一摔,指了指牢里的铁链和那烙铁。     先前的恭维,是让人飘飘然,然后说出自己来自哪里哪里,带着得意和骄傲。     王三两人的反应,让师爷认为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依仗,不然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说?     再来个下马威,是要激这两人说出来历。如果是真的高门大户里的下人,此时定会不屑自己。然后带着被人轻视的愤怒说出自己的来历。如果就是普通贱民,此时肯定会求饶。     “你敢”。王三扭过头,对着刘师爷恶狠狠的说出这两个字后,就不再搭理他。     刘师爷忧伤了,这是神马意思,威胁过后应该自报家门啊,怎么没下文了?     这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算定自己不敢怎么样,不把顺天府放在眼里的,那最少也得是三品朝上的大臣家里的啊。     刘师爷哼了一声,决定换个方向去调查。看这里的情况,恐怕打探不出什么。     看到刘师爷走后,王三松了口气,他收到义父的信,只说了让他把态度放高,他不知道什么叫态度高,还是义父明白他。     告诉他,不管什么人,什么话,只要哼一声,再搭配恶声恶气的“你敢”两个字就成了。     想不到这初次就见效了。     “王三兄弟,哥哥真是佩服你的胆量。这顺天府在这京城里也是一方之主了,就是我们银楼开业,也要不少的打点。想不到你能做到如此不卑不亢,为兄我真是惭愧啊”。     “我这也是壮着胆子。王生大哥你不要担心,我们家小姐很厉害的,我们只要安心的在这里等着小姐来救我们就成了”。     王生在心里叹口气,小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做什么啊。王生不知道王三哪里得来的信心。他此时也只是听天命了。能在临死前知道小姐留下的血脉有这么些人护着,敬畏着。     他心里很高兴。           第57章 脑补的力量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状子开审的那一天,临上衙前,刘师爷在顺天府尹汪全焕耳旁说道:“老爷查到那片田是一户姓王的祖田,户籍司的老王和卑职那常在一块喝酒,交情很好,卑职就请他查这王家是什么来历。     老爷您猜怎么着,居然查不到。小的哪里能罢休,又通过老王拜见了户籍司的经历——”     “停,表功的话就不要说了,说关键,老爷我马上就要上衙了”。     汪全焕不耐烦的打断道。     “是,老爷。这片田的主家听说是得罪了通天的人物,散了家财,就是您知道如今汝阳候,南昌候,还有南安候,那些田都是这姓王的祖产呢”。     “乖乖,那得有万顷吧,就是每年的租子都能吃一辈子吧。这王姓人家究竟得罪了谁啊,这田地恐怕还是散出去的一部分吧”。     “嘘,老爷,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打探的”。刘师爷鬼祟的作个噤声的动作,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对对,你提醒的很是”。汪全焕赶忙停止这个话题。     “老爷,还有更惊人的呢,听户籍司的说,当年来了宫里的内侍,让户籍司把这王姓人家的卷宗给封了。”刘师爷声音又小又带着浓重,一种慎重神秘的气氛萦绕在低声的两人周围。     “那这样的话,这老孙头的银子不能收,他那片田的事,你不要搭理他,这就是个烫手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麻烦”。     “是,老爷,不过这今天的案子可不关那片田的事,老孙头打的主意我们只当不知。这王家是犯了通天大事的,不然能散尽家财,躲到外乡去吗?     这个叫王生的本人都不知道他的主家如今怎么样了,这些年在京城过得潦倒的很,斜路胡同的人说他婆娘不管他,他在家都吃不上饭,饿的直喝水。     要不然哪个男人能放任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勾搭汉子,如今还能倒打一耙?,不烧死这贱人就是族里都不能同意。     所以这王生就是这孤魂野鬼一个,没有主家,没有族人。老爷,这样的贱民在老爷这连蝼蚁都不如,不捏他捏谁。”     刘师爷摇着手里的扇子,自以为很有名士风范的说道。     “师爷高见啊”。汪全焕这下放心了,拍拍刘师爷的肩膀,夸奖道。     他这个官做得稳,还亏得他姓的好,和宫里的太监总管汪瑾一个姓,就是顶头上司要抓他的把柄,都要想想,他有没有走通汪大总管的路子。     汪瑾是谁?那可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第一红人,东厂的总督,如今又为圣上建造通仙楼,红的简直发紫。     他汪全焕姓汪也跟着沾光,从刘师爷那得到的消息,吏部的人本来要把他外放,还是托了这个姓的福。     这件事让他变得更加小心了。为了避开那些贵人们,他有一系列的防备措施呢。     *     “威武”,杀威棒咚咚咚的敲在地上。     “升堂”。     “堂下所跪何人?”汪全焕一拍惊堂木,喝到。     “回青天大老爷,草民是城郊孙家庄庄头老孙头,孙良”。老孙头长相带着小市民的油滑,和京城里的小店铺掌柜们一样,带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草民是斜路胡同的王生”。     “草民是扬州府的王三”。     “原告道来,所告何事?”     “回大老爷,草民是为女儿所告,这王生是草民的姑爷,但是不事生产,家计全靠小女一人一力承担,这也就罢了,这王生听信谣言,拈酸吃醋,把小女生意里的伙计给打死了。     那个叫王三的是他的帮凶。望大老爷明察”。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女儿——”     “放肆,竟敢咆哮公堂,来人掌嘴”。     王生听到老孙头的说辞,气的七窍升烟,辩解道,被汪全焕一个惊堂木拍下来,掌的嘴都肿了。     掌完了嘴,汪全焕这才慢悠悠的问道:“被告有辩解的吗?”     “大人,那死了的是草民老婆的奸夫,草民根本没有碰他,他是自己以外被刺死的,大人孙氏不守妇道,求大人按律法处置。     还有孙家庄根本就不姓孙,那是小人的主家让小人代管的,这些年来,被孙家父女侵吞了去,求大老爷公平处置,把孙家从小人主家的田地上撵出去”。     “今日是杀人案,至于你说的侵吞田产案,你若有冤,再另递案子”。汪全焕义正言辞的说道。     老孙头则是在琢磨大老爷话中的意思,难道是说送的银子只够这件案子的,要想要田庄,还得再送银子?     老孙头虽然没有多少见识,也知道田庄是有田契的,如今他没有田契,还是得把这王生逼死了,那自然就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了,这田地还有谁能有比他家有资格占有的。     “来人,传仵作,证人。”     仵作的证言是那刘黑汉被王生家的拨火钩子刺死的,证人是刘黑汉找的那几个喽啰,平时就是跟着刘黑汉的,何况还有他们的老大梁捕快撑腰。     又有老孙头的银子壮胆,自然齐齐的一口咬定是王生杀死了刘黑汉,王三是帮凶。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能狡辩的。杀人偿命,判王生和王三两人秋后处决”。     汪全焕拿着令签,就要掷在地上,王三忽然站起来大叫:“你敢”。     汪全焕一愣,接着大怒:“大胆刁民,我不敢?就你们的狗命,我还不敢杀,真是笑话。今日让你看看老爷我敢不敢,真是大了你的狗胆,敢对着老爷我瞎叫唤”。     “我不敢?我要是不敢,就是你龟儿子”。汪全焕是蜀地人,此时辣椒的性格发作,从官椅上站到了桌案上。     “给我拉下去,先打五十大板,等着秋后处决,他们两人不准吃断头饭。哼,喂狗都比给他们吃好”。     令签扔在了地上,衙役正要拖着王三和王生两人去打板子。     衙门口的官差,匆忙从外面跑到公堂上,道:“老爷,闯,闯进来了”。     “废物,谁闯进来了?”     “不知道啊,外面那个人牛气轰天,小的们拦不住啊”。     拦不住?是你们怕得罪人吧。汪全焕知道门口的官差们见惯了各色人,最有眼色,他们不敢拦的人,定是有些来路。     “什么来路?”汪全焕把那名官差招到跟前道。     “小的看那做派,很像东厂的那些公公们”。     “哦?他要干什么?”汪全焕慎重的问道。     “说是要放了我们前几天拿的犯人”。     汪全焕让人把王三和王生松开,在王三身上转来转去,难道这是东厂的人?     那就怪不得说我不敢置他的罪呢,东厂的人就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不敢得罪,何况自己小小的顺天府。           第58章 王生发达了? - 谋锦 - 茗沫沫     引泉把脸刮的很干净,身上是一套崭新的绸布袍子。沾了两撇胡子,大摇大摆的走到顺天府的大门前,就要往里面走。     “站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去去,到其他地方去”。     门口的官差们虽然看他神色对他们一点害怕都没有,穿着也很是不凡,他们习惯性的说出了经常说的话,语气却是放轻了不少。     “我跟你们说不着。赶紧的,让汪全焕放了前几天抓来的两人。如果他不想掉脑袋,丢了乌纱帽的话”。     引泉的京城官话说的很流利,还带着股官味,这使得守门的官差们收起了小视的心。     “不知道这位爷怎么称呼?府上是哪一位?”     “嗤,就凭你也配问我家府上?”引泉不屑的扭头,演的太入戏,把以往在宫里的音调给用了出来。     引泉说完就朝里面直走。     “拦住他啊”。     “你去”。     “你怎么不去?他连老爷的名讳他都跟叫孙子似的叫,我可不敢拦。”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通报老爷啊。这人都快到公堂了”。     *     汪全焕看到引泉的那两撇胡子,立马在心里把手下的人给骂了,他娘的,这公公会张胡子吗?     被汪全焕的眼神瞪的发毛的那名手下,立马瑟缩到一旁去了。     “你是何人?知道擅闯公堂是什么罪吗?”汪全焕站到公案前呵斥道。     引泉趾高气昂的扬着头,冲汪全焕冷哼一声,扭头往堂外的天,然后把手中的字条双手恭敬的举起来。     “汪全焕如果你还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就跪着把这字条接过去”。引泉完全用看死到临头的眼神看着汪全焕。     引泉这样的神情反而使汪全焕郑重了,思虑了一下,他真的跪下把字条接了过去。     打开,见到“放人”,两字草书写的俊逸飞扬,带着睥睨之感。     汪全焕只觉得在这字面前,自己显的这么卑微。     他失态的拿着字条就往后衙跑,从书房里找到他花重金买来的官场保命符,是一本顶级贵人们的字迹拓本临摹的字帖。对照第三位的字体,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是睿亲王!!     这位王爷从西北回来,短短三个月内,就差点把京城给闹翻了,     先是砸了锦衣卫衙门,又打了东厂的人,因为整日在流涟阁,被御史弹劾,听说都察院的御史们每天都挑灯写弹劾奏章,圣上的案前堆得跟雪片似的。     可这位主愣是一点事没有。     被列为京城第一不能得罪的贵人。     自己这顺天府还不够他砸的呢。汪全焕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能让睿亲王亲自写字条来的,肯定是他得用的人。     完了,前任只是抓了个镇国公府看得起的一个奴才,就丢了官。自己这官做到头就罢了,这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还另说啊。     听说被睿亲王打的那个东厂的公公,回去就死了。     汪全焕连滚带爬的往衙上去。     “松开,松开你们”,汪全焕看到官差们还把王生和王三按在地上,自己连忙跑过去,亲手把王三和王生扶起来。     对着他们笑的比对着他自己的爱妾时,还要甜。又用手提王三和王生弹身上的灰土。     “两位大爷,你们这几天受惊了,回头下官一定摆上酒筵替两位压惊,到时两位爷可一定要赏脸啊”。     王生惊讶的看着汪全焕,王三则在想着,肯定是小姐的计策。于是他只装着深沉,不说话。     刘师爷长大了嘴巴,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老爷此时如孙子般的低姿态。     老孙头则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张口道:“青天大老爷,你刚才不是要打他们板子吗?没有草民的事,草民就退下了”。     “走?往哪走,来人啊,把这冤枉良民的刁民带下去打五十大板”。     汪全焕差点忘记老孙头这个始作俑者,接机像王三王生们卖好道。     “汪大人,你这可不太公平啊,还有这老儿的女儿呢,那可是偷人的贼婆娘,你知道按律法怎么办了?”     引泉拿着腔调不阴不阳的说道。     “来人,把孙氏那个淫妇抓起来沉塘”。     在大明,妇人的地位低下,完全依附在夫家的地位,不管娘家多显赫,嫁了人就要有换个姓的自觉,不然只要犯了七处之条,夫家可以随意处置。     像孙氏这样的本来是良家妇人,爬了强,是要沉塘或者烧死的。     可见原来的王生过的是多么的窝囊。     “不知道这样处置怎么样?”汪全焕笑看着引泉问道。     “这是京郊那片田的田契,你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些什么孙家庄的刁民们”。     引泉拿着一张盖着官印的文书在汪全焕眼前晃了晃,汪全焕根本就没看清是不是,反正那也不重要,这睿亲王府想要谁敢争?     “下官这就派人把那群沾人田产的刁民全都打残了扔到边疆去”。     汪全焕立马表态。     “这还差不多。如此,就不打扰汪大人了,告辞”。引泉象征性的抱了下拳,不像来找人办事的,很像勉强收到还算满意债的债主,态度很是倨傲。     王三拉着还楞乎乎的王生,跟在引泉身后走出了顺天府衙。     衙门外则传来老孙头杀猪样的叫。     刘师爷走到汪全焕跟前,不明的问道:“老爷,你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蠢货,我差点被你害死。你回家吃自己吧,不要再到我的衙门里来了”。汪全焕一甩袖子,回后衙了。     刘师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跟着老爷十年了,就这样被甩了。     “师爷,你怎么了,大老爷没有问你,我在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事吧?”     梁捕快看到老孙头被打,又看到官衙里的弟兄们去抓孙氏和到孙家庄上去打人清扫。     心里又急又怕,赶忙到衙门来打听消息。     “哼,你的命真好,凭什么你没事”。刘师爷很气愤,为什么同样收钱,这捕快没事,老爷的官职也没事,就他一个师爷被请回家了,太不公平了。     *     斜路胡同里,这几天的谈资比几个月都多。     妇人和闲汉们都在议论王生家的事情。     “听说了吗?姓孙的那个娼妇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一个肥胖的妇人高兴的说道,曾经孙春花曾经讽刺她肥的像头猪。     “真的吗?不是说王生这次死定了吗?”     “看来你们家当家的不如我们当家的人面宽,什么王生死定了,你没看到王生昨天回来,跟着个打扮富贵,一看就是大管家的人,王生这次是出去享富贵了啊。     谁能想到王生还有这命。早知道我们当初也救济他几个窝窝头好了。     你没看到那个给他饭吃的王二叔家,被那富贵的大管家给了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啊,够王二叔家吃一辈子窝窝头了。”     “我看就是孙氏那个娼妇作的王生的命,你看她一死,王生就发达了”。     “你说的对,我看也是”。     “听说连孙家庄的人都被打残废了,被官差压着流放边疆了呢”。     “我的老天爷,王生这是跟了什么人了啊,太有势力了。当初我还骂过王生,他不会来找我报仇吧?”     “这可说不准,我看你还是先到外地避一避吧”。     “听说连顺天府的大老爷都不敢得罪王生呢”。     “铁柱家的,我不跟你磕了,我得去把街上的当家的找回来,我们先回老家避一避”。     “哦,你快去吧”。           第59章 通德特产 - 谋锦 - 茗沫沫     “这庄头每天就是巡视下村子上的发酵池还有到处监督一下农户和佃农们有没有认真的在田里干活。属下跟在他身后一个星期没有什么发现”。     孟离佑像孟言茉回禀道。     之前孟言茉茉觉得通德庄子上的庄头很奇怪,就让孟离佑去跟着他,看看是否有古怪的事情。     “这发酵池是何物?”孟言茉不解的问道,两世为人,她并不怎么了解农事,还是从书上看到的一些基本的农田常识,和一些农具。     “属下也不是很懂,听说是从京城那里传来的,是朝中镇国公家的小姐发明的,听说如今京郊的田庄都用上了,不单能利用那些用不掉的田粪,大家族里吃不掉的残羹剩菜。     都卖给庄子上来收的农户,很便宜,世家大族本来就是省了倒,也不在乎那几文钱。     反正按照属下看就是什么糟污的东西都往里面倒,这发酵池的作用却很大,整个通德庄子上的柴火都省下了,就连我们这院子里的也是,发酵池剩下的那些发酵物可以上地,听说。     上到地里庄稼长的特别好。为此,圣上还特别给镇国公家的小姐一个旨意,说是封了县主。”     镇国公家的小姐?     孟言茉没有任何关于的资料,上一世,只记得睿亲王登基的时候,镇国公府的出力不少,因此到了天弘年间,镇国公府很有权势。     “既然这发酵池这么好,为什么在扬州的时候没有听说过?”     “小姐有所不知,这发酵池纵有万般好,也有一点不是,就是实在是气味太难闻了,因此一些主家在庄子上建的都有休闲避暑的山庄,就是怕把庄子上弄的很脏,才不让用的。     属下觉得那发酵池的臭味也没有什么,乡下都是用各种牲畜和人的粪便上上地的,庄稼才能长得好”。     “咳咳”。紫苏在孟言茉身后提醒的咳两声,这孟离佑人是很能干,这怎么什么都跟小姐说,那粪啊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宜在小姐面前提起。     “为什么我们这庄园里没有闻到?”     “听说是庄头怕熏着小姐,特地用了功夫密封起来的”。     “小姐,您平时不爱出屋,您要是在顺风的下风口的地方站一会,就能闻到了,奴婢们这几天都在想是什么味这么熏人,原来是这发酵池”。     紫苏小声的在孟言茉耳边回道。     这发酵池是庄稼人增产的宝物,又能替贫困的农户省下柴火钱,所以引泉等人知道后也没有去追究,佃农们每年交过租子后,家里的存粮就不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孟言茉点点头,暂且搁下心里的疑问,只是记着。     到了午膳时间,孟言茉看着一桌子的莲藕菜,疑惑的看看王嬷嬷。     这有清蒸糯米藕,莲藕百合汤,糖醋藕片,桂花酿藕粉红豆糕・・・・・・     “嬷嬷我不知道你对藕这么青睐,这一桌子的藕片看的眼睛里都是藕。”     孟言茉笑笑道。     “小姐不知道,这通德庄子上的稻米和藕都长的特别好,今天我们带来的米粮蔬菜都吃完了,我就去农户家里去买些。     看到这些藕个个长得跟人参娃娃似的,看着心里着实欢喜,这个庄子上的农户到镇上和县城去卖,这些藕都是十文钱一斤,贵着呢。     庄头听说小姐要买菜吃,带着女婢去的,农户们都是按普通莲藕价卖的,一文钱一斤,稻米也便宜。小姐您看这稻米虽不如水晶米,胭脂米,但看着也是粒粒饱满,颗颗晶莹的。     女婢在厨房就尝过那些生藕,甜香可口,一点都不像藕了,倒像是能吃的水果。     这庄子上的农户们都过得衣食丰足,听说都是庄头的功劳,庄头每日亲自去处理那发酵池,不管是加料还是填料,这些活平常人可做不了,听说味――”     “嬷嬷别说了,小姐还吃饭呢”。花娘提醒道。     城里的人不知道她们农户种田的方法,要知道都是用大粪上地,估计好多讲究的大家族就不会采买了。     孟言茉笑笑,她并不在意,这些都是自然常理。     舀起一勺米饭,果然喷香扑鼻,放到嘴里,嚼了两下,很好吃,正要下咽,脑海里忽然闪现她曾经梦到过那些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碎尸的血腥战场。     鼻息里也充斥一股恶心欲呕的臭味。     “哇”的一声,孟言茉把口里的米全都吐了出来,紫灵早有准备,用痰盂接住了。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身子还没有好?没有胃口?”王嬷嬷关切的问道,她没有想是米饭的问题,这米饭很好吃,她在厨房,干吃米饭,没有就菜,吃了三大碗。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米饭。     孟言茉接过春暖递过来的漱口水,漱了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看到过那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以前她半梦半醒间梦到过,清醒时完全不记得了,后来在龙王庙指挥军队和蒙古人厮杀时,她知道她看到过这种场景,可是从到通德后,她就不再回想起那种诡异的场景。     今天是怎么回事?     “小姐应该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喝点这甜汤吧,很清淡,带着莲藕的香气。”王嬷嬷替孟言茉盛了碗百合莲藕汤。     接过碗,孟言茉想王嬷嬷说的也有道理。在家的时候,若是病了一般都会饿着的,说是降火,这百合有降火功效。     舀了一小口,同样的情况出现了,孟言茉觉得甜汤很可口,可就是要咽下去的时候,又出现了刚才的情况。     “哇”,孟言茉又吐了。王嬷嬷和紫苏等人都担忧的看着她。     “小姐待会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孟言茉点点头。     郎中隔着床帐诊脉,只说是从小体弱积症,要好好调理,没有什么大问题。     送走了郎中,王嬷嬷去厨房熬了粥,作了几碟小菜。     孟言茉还是吐了出来,王嬷嬷大急,只说这如何是好。     “嬷嬷让花娘到镇上去买点其他的米粮回来吧,看来我是吃不惯这里的特产”。     花娘去镇上买了其他田庄产的米和蔬菜,果然孟言茉就吃下去了,看的王嬷嬷等人直惊奇。     在厨房里,王嬷嬷感叹道:“小姐真是没有口福啊,这里都是最新鲜的,我们在原产地上,反而吃不到特产,实在是可惜”。     “只要小姐喜欢吃的,我们觉得好,小姐不一定觉得好啊”。     “这还不好吃?”王嬷嬷夸张的,吃了一大口通德大米,嚼的满口生香,满足的点点头。           第60章 大同府戈壁滩沙土地 - 谋锦 - 茗沫沫     已经深秋了,江南不像北方那么干燥的寒冷,却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院子里的芭蕉叶簌簌的伴着秋风摇摆,柚子树上的枯黄的叶子和秋雨共缠绵。     “小姐,昨个儿曹管事已经把今冬供应的银丝碳送来了,要不要今儿个就烧起来?”     紫灵说着,心里还是很诧异的,曹管事在孟府里是管各房主子小姐们火炭蔬果的供应。以往她们静深院到了冬天都是供应最下等的煤炭,今年这刚入冬,就送来了银丝碳。     紫灵想到刚到通德的那件事,由引泉带着紫苏和她见识到的脏污,是她从来没有想象到的。     孟言茉体弱,在母胎的时候就中毒,今年她重生后刚拔了毒,后来又经过落水,和在松岚院的罚跪,还有被孟言宁香包里的那种莫名的毒的侵蚀。     孟言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这刚入冬,膝盖和关节处就泛起针刺般的阴冷,她知道这是在老太太院子里那次罚跪留下的后遗症。     “把屋里的火盆点起来吧,让王嬷嬷把手炉找出来,我要用”。     紫苏在训练新进的小丫鬟们,孟言茉身边贴身的丫鬟就变成了紫灵带着云水和春暖在伺候。     云水得了孟言茉的话,快速的朝王嬷嬷在的后厨去。死去的王氏的陪嫁仓库现在是由王嬷嬷在管着的,她们到庄子上来,也带了一部分要使的首饰衣服和手炉之类的器具。     前世孟言茉把母亲的陪嫁物品保存的很好,从来都没用过,后来全都被继母甄氏占有了。     重生一次,孟言茉也想开了,当前有什么就用什么,所以在紫灵云水和紫繁她们看来小姐的衣服首饰都是极尽奢华的,更过分的是,小姐哪怕是摆弄花草时,穿着依然是华丽的让人嫉妒。     反而在人前的时候,小姐的穿着又很简单,这让她们很不理解,穿的那么漂亮当然要出现在人前啊。     孟言茉却是想,在她没有实力和依仗来保护自己的所有时,把自己所有的暴露在人前只是图惹别人的觊觎罢了。     不说其他的,就是孟老太太一句话,她就得把自己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她那些堂姐堂妹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现在在庄子上,暂时没有这种顾忌。     云水靠着伶俐和出色的女红,现在在孟言茉面前已经有了一席之地。春暖则是善于梳各种发髻和簪花的灵巧。     此时孟言茉坐在梳妆匱前,春暖灵巧的手指在乌黑如瀑的发间穿梭,一会就梳好了一个堕仙髻,插上一朵用紫罗纱折成的兰花步摇,清秀又温婉,带着灵秀。     孟言茉的五官越发的长开以后和孟家的女孩们都不同,孟府的小姐都带着书卷气,孟言茉的五官现在却已经能看出明艳来。     云水捧着一个描金瓒八宝翡翠的手炉来,小巧又精致,看着是有年头的物什,光滑琉璃,入手滑腻。     一般都是到了冬日,这些大家小姐们才会用手炉,脚炉的,孟言茉是身体虚弱,又加上一直没有养好,所以落下了病根。     她穿了件南天月牙色苏绣白梅短襦,茜色飘扬的腰带垂在梅花纹如意裙上,珍珠嵌金丝软缎绣鞋。     “让大同府的王庄头在议事厅等着,我一会过去”。孟言茉吩咐身边的紫灵道。     紫灵得了令,就前往庄头掌柜们暂时客居的西偏院子里去了。     孟言茉之所以让大同府的王庄头单独见她,也是因为这所庄子实在是很重要。     这王庄头也是王家庄的老人儿了,当初是跟着老太爷王潜的,当年王潜的同僚一个随口建议,让这位在王潜身边颇为受宠的小厮在大同待了三十年。     这大同府位于西南,地处边境,因为西北的战事不断,西南的金人得到休养生息,也就没有祸乱边疆,孟言茉知道再过十年,金人就要崛起,也是那次战事,使得这大同的庄子地底下的金矿脉暴露。     被当时掌握着这些嫁妆的甄氏献给了明英帝,换来了甄氏一族的性命。     孟言茉还没有想好如何利用这笔大宝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拥有不了,一旦暴露,就是杀身之祸,她只是想暂时握着。     当时机到来时,这就是和那人谈判的砝码。     在那之前,她要做的,当然是尽可能的用这笔财富,为自己谋划前途。     一个女子在世间立足,除了亲族的支持,还有就是要有银钱傍身。     前世她是养在深闺的弱女,不懂银子的重要,只当那是腌臜的阿堵物,经历了前世的艰辛,她懂得不管别人有什么,自己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那个别人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抑或者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王根今年已经过六旬,身子骨依然健朗,也许是在大同风吹日晒劳作的原因。     孟言茉并没有设置插屏,她走到王跟面前,浅浅施了一礼道:     “王叔安好”。     王根是当初跟着外祖父王潜的老人儿,不论规矩,只论人情,孟言茉在他面前执后辈礼也说得过去。     “小姐,哎呦,您这是要折老奴的寿啊”。王根被孟言茉的礼吓得从椅子上一秃噜,跪到了地上。     “王叔,你为外祖守着边疆的庄子,辛辛苦苦三十年,这一礼,你当得”。     孟言茉亲自扶起了王根,真诚的说道。     她的情半真半假,她让引泉提前调查了大同府的庄子,知道这些年来,王根守着那满眼的戈壁滩,想方设法的实验种各种瓜果,粮食,试图让那片贫瘠的土地能产出丰硕的果实。     可见王根是一个忠心实在的人,换了另一个人都得对王潜这样的安排有怨言,王根却在那里任劳任怨。     但前世大同的庄子确实是被甄氏掌握着的,当时孟言茉病在深闺,也没有办法知道那些王府的老人的去向,她那时也没有关心的心思。     因为大同的庄子实在是太重要了,孟言茉对王根还是有防备的。     “可不敢,可不敢当小姐的夸,王根生来就是为王家守护的,当年老太爷看得起王根,才会让王根守在大同府。”     王根其实心里是有疑惑的,因为大同府是边疆流放之地,土地很是贫瘠,而王老太爷当年买的那一片又是戈壁滩,到如今还被那些当地的军户们嘲笑。     “王叔不必过谦,你的这些苦劳我都是知道的,如今我也大了,母亲的这些嫁妆我不会任由它再被那些贪婪之人霸占着的。     前几日宝丽银楼的那个掌柜就是个例子。所以王叔你心中有什么关于大同庄子的想法,尽可以和我说。     你知道燕京城里的银楼和酒楼都被我卖了,因为这两处实在是入不敷出,你对于大同的庄子有什么建议吗?”     孟言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她是在试探,试探王根对王家对她的忠心。     “小姐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奴就大着胆子说,大同四处皆是戈壁滩,老奴摸索多年,才种植一种叫做西瓜的水果,这水果在沙土里长得又甜又沙。     这才使得最近几年大同的庄子上收益了一点,早些年真的是连那些农户们的租粮都收不上来,更没有人愿意租那些沙土地。     虽说如今都种上了西瓜,可是那片地还有五分之三都是荒着的,在大同我们王家也没有人脉。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的王家更是指望不上了。那些军户们都是当地的泼皮,大同又偏远,我们家的地被那些无赖们占着好几年了。     他们看我们家种的西瓜卖了钱,也学着种。老奴这些年一直给孟家递信,从来都没有回信,只是每年的定例倒是没有少收过。     老奴也不是表功,这些年真的是勒着裤腰带过来的。这如鸡肋一样的庄子,老奴内心里是希望小姐把它卖掉的。     也省了便宜当地的那些无赖们。可是老奴坚守着老太爷当初的托付,只要王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替小姐守好大同的庄子。”     王根一张皱巴巴的脸皮此时涨红,显然是心绪激动,又想起当年跟着老太爷的种种,如今再看王家的没落,心里无故的泛起一股悲伤。     孟言茉点点头,王根的一番话说的入实入理,没有妄言,也没有哭穷辛苦,只是把实际情况说出来,又说了心里是如何想的。     可见王根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那些被军户们霸占的土地是怎么回事?”孟言茉只知道大同是军户集中的地方。不知道军户嚣张到这种地步了吗?     军户是发配流放之人,世代为军籍,战时就是冲锋陷阵的小兵,闲时就是开垦荒地的劳役。     按说这种没有背景的军户是不可能做出这种霸占良民土地的事情的。           第61章 大同府都指挥使吴威山 - 谋锦 - 茗沫沫     “自从大同府都指挥使吴威山到任后,大同的军户们就出现了三大家族,分别是吴,刘,李。这三家把大同的土地都瓜分了。     我们家的土地在大同是最多的,本来是要把我们家的庄子给霸占的,后来知道是孟家的,吴威山说给孟阁老几分薄面,就占了我们家五分之三的地。     留了一小部分。老奴每年给孟府送年例的时候,都要去见老太太,想请她做主,可是老奴的身份又如何能见着老太太呢。     也就是这样熬着,老奴接到小姐的信时,真的是高兴的要命,是老太爷在天有灵,小姐如今也这么聪慧了,我们家的土地一定能拿回来的。”     王根苍老但精神矍铄的眼珠看着孟言茉,充满了信任。     从王根的话中,孟言茉知道是有人看上了大同里这些兵员,如今当今圣上龙体已显出老迈之态,朝中被汪谨等宦官权臣掌握,夺嫡之争序幕早已拉开。     如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皇子齐王,五皇子魏王,八皇子秦郡王都已浮出水面。     孟言茉细嫩白皙的手指轻叩茶盏,这大同府的吴威山是谁的人?     她本来是打算把那片沙土地全都种上矮黄木杨,然后掩人耳目,慢慢探清金矿的所在,可是如今整个大同已成了某位皇子的禁脔。     自己如果有所动作,难免不会被人盯上。     “根叔庄子上的事还要劳烦你继续看着,这次你回去后,把那些还在我们家手里的田上全都种上矮黄杨,西瓜就不要再种了。我会让王十三跟你一块回去,以后你就拿他当个帮手就好了”。     种矮黄杨?     王根一愣,这矮黄杨倒是大同遍地长的矮灌木,耐寒耐沙,抓土,有矮黄杨在的地方,风沙都会小不少。     这种矮树木虽然往那黄沙土地里一插能活,可是木头廉价的很,卖不了什么钱的,眼看着这西瓜的卖景越来越好了,小姐怎么去种那最便宜的矮黄杨?     王根心里奇怪,不过却没有多嘴问,小姐是主子,整个庄子都是小姐的,他只是个下人,自然是听主子吩咐。     这王十三也是小姐派来以后接自己的班的吧?不知道人怎么样,小姐年龄还小,难免识人不清,我还是得多注意注意那个王十三才行。     王根想着这些心思,退了下去。     “把引泉和王十三叫过来,你们都退下吧”。     “是,小姐”。     紫灵和云水等人一一退下。紫灵看着进去的引泉和王十三,心里暗想,小姐还是没有真的用我,如果是紫苏的话,这个时候,应该是留在这的吧?     云水看着紫灵的样子,眼神一闪,复又低下头去。     小姐的身边现在只有紫苏和紫灵两个大丫鬟,紫繁被留在静深院看家,紫苏年龄比小姐大,等小姐出阁时,以后肯定是作为陪房,紫繁性格木讷,长相也很普通。     紫灵皮肤白皙,长相又娇俏,和小姐年龄相仿,以后肯定是陪嫁丫鬟,之前的那次事情后,紫灵收敛了许多。     可是如果紫灵再出了什么纰漏・・・・・・     紫灵不知道自己的位子被柳如烟和云水等人同时惦记上了,她还在为小姐没有像信任紫苏那样信任自己而伤心。     孟言茉不知道自己亲自选的这些心思灵巧的丫鬟以后还会给自己制造麻烦,也许正是因为太聪慧了,所以心思才会多,才会不甘于做个小丫鬟。     所以事情总是两面性,在用这些丫鬟得心应手的时候,也要防止被这些丫鬟的聪慧反噬。     绝对的忠心,又有几个呢。     “王十三,等王根回大同的时候,你跟着去,一年内把大同的田地上全都种上矮黄杨。”     孟言茉的话让王十三心底一愣,接着是充斥着一丝失落。     他的聪明如何不知道他们几人以后都会使小姐的心腹,王三去了京城宝丽银楼,他还在想自己将会派遣到哪里?是最富有的丝绸铺子,还是粮产最高的庄子上去,想不到却是最贫瘠的大同庄子。     自己的才能小姐一直没有真正了解吧?     “怎么?让你去大同失望还是失落了?”     王十三眼底的情绪没有使孟言茉错过,她让王十三去最重要的大同,是因为王十三是这几人中心思最灵活却又最细致的人。     除了孟离佑之外,最有能力的人。孟离佑功夫高,做事能力强,孟言茉不准备把他外放,是留着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的。     引泉也是。如今能用的只有王三,王五,王十一和王十三。     王三留在了宝丽银楼,对应的大同庄子,是王十三。     “说没有一点失落,那是奴才对小姐不够心诚,撒谎呢,奴才转回头想想,小姐让奴才去最贫瘠的大同,这不正是看我王十三是最能干的,才这样安排的吗。     小姐放心,我王十三保证,一定让大同的庄子成为最挣钱的庄子。”     看着王十三想明白后精神奕奕的样子,孟言茉浅笑,如风吹过洁白的玉兰,摇曳迷人。     王十三有一瞬的恍然。     “大同不是最贫瘠的,而是最宝贝的。你去之后,要在别人没有怀疑的情况下,把田里全都种上矮黄杨,知道吗?”     “是,奴才一定牢牢记住小姐的吩咐”。     王十三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说大同的田地是最宝贝的,可是那是小姐说的,他只要记住就好。     “引泉你知道京城有姓吴的大户吗?和皇子母族有关系的”。     打发了王十三,孟言茉看向引泉问道。     引泉沉思,他当年在阴禁卫对这些京城错综复杂的权贵网,那是门清,可是没有听说过有姓吴的啊?而且还是和皇子母族有关系的?     孟言茉也在想前世的事情,如果真的有皇子看上大同的兵员,等日后白热化的夺嫡时,不可能没有听过。     脑海里的《武帝纪事》忽然冒出一句话。           第62章 夺嫡序幕 - 谋锦 - 茗沫沫     “五皇子明焌,永熙十九年率大同杂兵援救西北重城隆莫,击退十万鞑靼围军,武帝大悦,封魏王”。     脑海里冒出的这段话,使得孟言茉确定了,大同府的吴威山是五皇子明焌的人。     如今五皇子还是没有封号的皇子,吴威山应该是他安插的一步暗旗,在大同府整合兵员。     杂兵?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才是。     孟言茉握着手炉的手指轻轻揉着额头,就算知道这吴威山是五皇子的人又如何,她远在杭州府的通德,她只是一个无所依仗的弱女子罢了。     在强悍的实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显得微不足道。     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那她现在直接拿着大同的金矿和五皇子谈判好了,可是在皇宫里为奴婢时,她也听说过,五皇子是一个很有心机和手段的人。     单说那些在宫里的宫女太监对他的敬畏就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是被太子的人第一个收拾的,比大皇子还要早。     这个“太子的人”幕后之人应该还是睿亲王。     孟言茉很头痛,如果现在就和睿亲王摊牌,那这大同的金矿定然是进了太子的口袋。     上次自己还没说太子什么呢,就被他一匕首差点割断了脖子,如果真的告诉他自己在大同有金矿是作为条件献给他的,而不是太子,那自己恐怕会没有命吧。     手指轻轻摸了摸毫无痕迹的细嫩脖颈,孟言茉有点暗恼,他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吧,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却在面对自己时,故意弄的暧昧不清。     难道这样自己就会把他放在心上吗?当然不会。     引泉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一会变个样,纳闷的要死,小姐一向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怎么此时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孟言茉想此时只好暂且把希望寄托在金矿是出在现在还在王根手里的田地下面,千万不要是在被吴威山的人占去的地方。     “引泉,如今宫中皇子娘娘们的情况你还清楚吗?”前世的时候,孟言茉是在明英帝登基后才进后,宫为奴的,听到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消息。     她如今虽然看的那些史籍有很多都是说为官之道的,可是她并没有关于皇宫内的消息。     这些对于闺阁中的女子简直是不可能知道的,就是那些京城里的权贵侯门也不可能把这些告诉女儿家的,当然除了杨志恒对待自己的闺女那样培养。     “是,奴才和伴鹤为了报仇,对于这十几年后的皇宫也是费了心思打探的。     如今宫中最有和太子一较高低的就是大皇子明辉了,最近听说镇国公在东南连续大捷,大皇子还亲自去了东南,立下军功,如今被封为齐王。     齐王的母妃就是贤妃,出身护国公府。”     引泉停顿了一下,提起贤妃,他心中仍是愤恨,想起当年贵妃娘娘的惨死,他就心里难安。     孟言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引泉的想法她如何不知,这贤妃的手段从当年的那件事就能看出来。     一个有心机又有背景的女人,还生有大皇子,孟言茉不知道前世,明英帝是如何把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给打败的。     至少她现在想不到。     只知道巫蛊案是扳倒大皇子的引子,却用太子之位来做药引,是故意的,还是被大皇子算计后,才所幸有这个一开始的利器来去反击的?     “二皇子明璋也就是太子,和七皇子睿亲王一母同胞兄弟,母后为皇后,江氏出身镇国公府,镇国公府时代掌握着西北的军权。     如今渐渐崛起的护国公府和镇国公有了峥嵘之势”。     “五皇子明焌,母妃为惠妃,惠妃原为仙霞宫的一名宫女,大概谁也没猜到仙霞宫她的那位主子被贬去了冷宫,她却一步步做到了妃子之位,还诞下了皇子。”     引泉说的很感慨,这些当年都没看上的小角色,如今却活的很好,贵妃娘娘那么善良的人,却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八皇子明灿,母妃为敏妃,出身汝阳伯府。”     说到这,引泉顿了一下,低声道:“小姐上次在龙王庙的时候,奴才担心小姐的安危,隐藏了气息,看到那位——那位杨公子的手下,毫不犹豫的一剑杀死了那位公子的侍卫。     后来奴才小心调查,才知道那位死去的侍卫竟然是汝阳伯府的世子,是敏妃的亲侄子,原是圣上身边的羽林卫校尉,是圣上赏赐给那位杨公子的”。     引泉说这段话时,心里还残留着当时的震惊,那位杨公子此时他已经知道是睿亲王了,却还是为他那样轻描淡写的就解决掉一个伯府世子而心悸。     孟言茉没什么表情,那个人连镇国公府的世子,他的亲表哥都能杀了,一个汝阳伯世子又算什么。     这些高高在上的侯门权贵,在皇族面前连蝼蚁都不算,合适的理由,合适的地点,他们要做的不过是给借着御史的口,给天下一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假象。     这位汝阳伯世子想必是敏妃通过当今陛下的口,阳谋的放在睿亲王身边的一枚监视旗子,只是她低估了这位睿亲王的跋扈妄为的程度。     就这样公然的和汝阳伯府站在了对立面。     早晚都是敌人,维持着表面的敷衍只是为了大家都好看点。     “其他的皇子都是体弱幼小的,他们的母妃也都是不成气候,暂时只有这几位皇子最具争嫡的资格”。     这些在背后议论皇家的事,在当朝那些重臣的府邸都是不敢的,引泉却因为孟言茉想了解,而没有这些顾虑。     他是阴禁卫培养出来的,他们对跟着的主子一心一意。     “引泉,大同府庄子的地下有金矿”。     孟言茉端起一盏茶,就这样清淡的说出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什么?!”纵使引泉见识过很多大风大浪,此时也是一惊,他猛掐自己的大腿,才使得惊讶咽进了喉咙里。     他没有问小姐为什么知道,当他决定跟着孟言茉的时候,就全心的忠于自己的新主子。     “你能找到善于勘探矿藏的师傅吗?”     引泉沉思,当年他在京城的人脉都是那些很有油水的衙门,如今他的身份尴尬,是已死之人,昔日的莫逆,只残留几人。     勘探司在京城是冷水衙门,要找师傅,还是得从这里着手。     “奴才需要进京一趟”。     “嗯,带着紫苏,让她跟着你历练一番”。     “是”。紫苏训练了这一批新进的小丫鬟,如今闲了下来。     引泉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对于身边的丫鬟这么严格要求,想来是以后要重用紫苏的。     孟言茉只是想多有两个能用的人,她自己不方便在外面行走,只是想让自己最信任的丫鬟不像这些内宅的丫鬟们,要吗是搬弄是非,要吗是争宠。           第63章 丰集卖瓜,又甜又沙 - 谋锦 - 茗沫沫     王十三看着一望无际的黄沙地,嘴巴长成圆形,在江南见惯了绿油油的稻田,猛一看如此荒凉的地,真是不习惯。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辣刺刺的疼。太阳很大,天气很炎热,和南边阴冷的天气完全不同。     “叔这边的天真热,这是西瓜吗?”王十三说着摘下一个西瓜,捶开,红红的瓤,点点黑子,清香飘荡在热风里,很解暑。     王十三吃的两个嘴角流下红红的汁液。     “这里白天很热,都是穿着一层薄料衣服,晚上都得穿棉袄呢”。     王根看着眼前这个贪吃的少年,摇摇头,小姐怎么会让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年轻人过来?     不过看在这少年一路上对自己的孝敬恭维,王根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起码这个小子在做人方面还是很不错的。     像他们这样做西瓜小生意的,就讲究个和气生财。     哦,不对,小姐说不再种西瓜了,而是种那没人种,野生都能长一片的矮黄杨,要不是这些年大同府的军户们都在清除这种矮黄杨,恐怕这矮黄杨都要长得漫山遍野了。     小姐还让他们种,这下那些军户们大概又有了新的嘲笑的段子了。     “摘下这里最甜最沙的瓜,我们去丰集去卖瓜”。     王十三一边吃,一边吩咐身后的那些佃农们。     “小子,你知不知道丰集是吴家的地盘,我们的瓜是不能在那里卖的”。     王根气的胡子一翘一翘,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小子一来,就要得罪这大同一霸,吴家吗?     “我知道啊,叔,您老就歇歇,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保准办的妥妥的。今天去丰集,明天去沙子湾,后天去溜风镇”。     王十三自顾自的说,没看到王根差点都站不住了。     这丰集,沙子湾,溜风镇是大同府最繁华的三个集市,有过往的行脚商都是在这里把关外的毛皮货还有西域的特产在这里卖。     这三个地方如今是吴,刘,李三家的地盘,王根这些年西瓜根本就不敢往这些地方去卖,都是在一些乡下蔽塞的庄子村落,挑着扁担去兜卖。     这小子一来就要得罪这三大家啊,他们的庄子以后还怎么在这大同府立足?     “这个不好,不要,我跟你们说,别抠唆抠唆的,把那最大最好的瓜,都挑出来,今年给你们免租”。     王十三的一句话,使得佃农们高兴坏了,下手的准头也更好了,专挑那最好的瓜。     王十三也是个专业吃货,吃了几个瓜,就摸索出什么样的色,什么样的拍声,是又熟又甜的瓜。     农户们在摘,他就在旁边挑拣,那不甜不沙的全都被他扔在了沙土里。     王根只觉得一阵头晕,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都要被这个不靠谱的年轻人糟蹋光了。     “住手,你们都住手。他说的不算,我才是这里的庄头,你们都忘了吗?”     王根撕拉着嗓子喊道,一口热风灌进口中,他的嘴唇都裂了一个大口子。     农户们茫然的看着王根,不知道是听谁的,这王根是他们的庄头,他们当然知道,可是这新来的年轻管事比这位庄头大方多了,一来就免了他们的租。     而且这次卖了瓜,还有他们几文辛苦钱,农户们此时当然是希望王十三做主的。     “叔,你好像忘记小姐临行前交代的话了”。     王十三脸上一直挂着的招牌笑,此时敛去,看着王根没什么情绪的口吻说道。     王根一凛,临行前小姐交代说,让他好好带着王十三熟悉大同,但是王十三的话和意见,他不能反驳。     王根想到这,气的一甩袖子,回庄子里的小土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大家伙加把力气,手脚利索点,今天到丰集卖了银钱,我请大家去酒馆喝酒啊”。     王十三的话迅速点燃了这些农户们的热情。     听说丰集上卖的烈酒,又辣又够味,这些常年在田里劳作的农户们,平时能吃上窝窝头和咸菜就已经很满足了,什么时候还能喝上听闻中的烈酒,那真的是神仙的生活。     有了动力的劳动,又快,效率又高,王十三跟在后面,越后来就几乎不挑瓜了,捡那又甜又沙的西瓜,吃的见牙不见眼。     丰集上很热闹,黄土胚的酒肆商铺人头涌动,有很多胡姬还有高鼻碧眼的目色人,很多从内腹平原的中原客商,带着北边大城镇有名的瓷器和茶砖在这里贩卖。     也有从目色进来的异域风格的地毯和绸布。还有金人的皮货。     此时大明和大金是处于和平的时候,大明同时在西北对鞑靼开战,又在东南和倭人开战。能暂时安抚住金人,也是大明所愿的。     同是马背上的民族,金人就比鞑靼人聪明许多,至少会渔人得利这一招,抓住机会和时间,发展和大明的贸易,各色精美的瓷器和用具进入金人皇族的视野。     更使得他们坚定了要侵吞大明打好江河的美好愿望。     王十三带着十来个人在黄沙土地上摆好了摊子,就大声叫卖起来。     “卖瓜了,又甜又沙,不甜不要钱,先尝后给钱呦。     一文钱一个瓜,过了这个村,就没有我们这家店了喂,您就是吃个饼也得一文钱,何况我们这么大个头一个瓜呦”。     王十三的嗓子很亮,集市上虽然拥挤,可是声音也传出很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那些客商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吴家的西瓜一文钱一斤,这人的瓜一文钱一个,这也太便宜了,该不会这瓜有什么问题吧?”     “就是,这丰集的西瓜向来只有吴家一家卖,什么时候,又出来这么一个货,肯定不可靠”。     “哎哎,我说大家伙,别在那嘀嘀咕咕的瞎议论,我这就砸开一个瓜,让老少爷们看看,我的瓜,个个都是甜的齁人”。     王十三说着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一个木槌,“嘭”的一声,西瓜鲜红的汁液飞洒在尘土风扬的热浪中,带起一丝清凉。     围着的人吸吸鼻子,这瓜闻起来,清香扑鼻。     “来来,免费尝,免费吃,不甜不要钱”。     有免费的瓜吃,这些刚才还在怀疑的百姓们一哄而上,吃的两嘴流水。     “真甜,又面又沙,老板给我来十个”。     “我也要,二十个,这可以打开尝吧,要是不甜你可要退钱啊”。     “当然,当“,给我来十个”     “还有我,要三十个”。     “我,我要十五个”。     ······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么甜这么沙的瓜,只要一文钱,这等于白送啊。     王十三拉来的几大车的西瓜转眼就没有了,收了一袋子的铜钱。     “快走,快走,吴家的人来了,他们家的瓜不甜,还不允许别人卖,真是太霸道了”。     “别说了,我们快走,这些瓜够我们吃十天半个月的了,吃一个月都尽够了,想不到今天来赶集,真是赚到了”。     “快走。吴家的人还带了打手呢”。     王十三看去,只见在人群中有一人带着十几个手拿铁棍的打手们,摇摇摆摆朝自己的摊子走来。     “少庄头,我们快走吧,这吴家的人我们可惹不起”。     “对啊,少庄头,我们这明显就是抢吴家的生意,走晚了,可能就要挨揍了”。     周围跟来想喝酒的农户们纷纷劝道。     “走什么,你们不想喝烈酒了?”王十三不以为意的笑。     农户们大急,这少庄头为了喝酒,先把老庄头气走了,现在又准备跟吴家当面对上,真是,真是我辈的楷模啊。     酒仙,为了酒不要命啊。     “少庄头,就冲你这直爽爱酒的性格,俺李大锤今天就跟着你干他吴家的蛋”。     一个留着大胡子粗狂的汉子说道。     “谁说我要跟吴家对着干啊?”     “啊?”一众人都糊涂了,你不想和吴家对着干,那挣了钱不走,还留在这等着人家,难道是要请人家吃饭啊。     “我留下是让吴家知道以后我们庄子不敢再种西瓜了”。     王十三带着诡异的笑,轻声呢喃道。           第64章 傻子王十三 - 谋锦 - 茗沫沫     “知道这是哪吗?这丰集是姓吴,你吃了狗胆了,竟敢来这里卖瓜,弟兄们,给我砸”。     打手头头斜着眼,耀武扬威的一挥手,手下的喽啰们一哄而上。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回。各位大哥手下留情,这都是我们庄子上最好的瓜了,砸坏了,我们今年就要喝西北风了”。     王十三伏低做小的拉着那些打手求情。跟着王十三来的佃户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们还以为这新来的有什么厉害呢,原来也不咋地。     “给我砸。谁都来丰集卖瓜,这规矩还要不要?”     打手头子甩开王十三巴在他身上的手。     “这位爷您手下留情啊,这不是庄子里百十号人都过不下去了吗,这才被逼无奈来丰集卖瓜的,这里客商那么多,小的这么一点瓜,影响不到吴家的”。     “他ma的,你这还叫一点瓜,都快够卖一个月的了。你说你们庄子上,是哪个庄子?”     佃农们低头,这新来的小庄头不会傻到把自家庄子都供出来吧?     他们正在想着,就听王十三道:“就是戈壁弯的王家庄子,你们吴大人当初还对我们庄子照顾了呢,您看,这都是自己人,可不可以网开一面?”     “谁跟你自家人,少他妈套近乎,给你们三分脸,你们还真敢接着,前几年我们吴大人心善,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     这戈壁弯不准你们再种瓜,否则统统给你们砸烂。”     这打手头子是吴威山的心腹,留在吴家专门负责吴家在大同的各处买卖,如果有那不长眼的,就上去教训。     今天王十三也赶得巧,正碰上这人在丰集。     “大爷,您不让我们种瓜,那不是逼我们全庄的人去喝西北风吗?您行行好。我们王家的亲家可是当朝孟阁老家,您就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王十三说着塞钱到那打手头子的手里。     吴发暗自琢磨,前几年大人就是看在孟阁老的份上,才没对这王家庄动手,就让底下的军户们占了他们几亩薄田。     前两日吴大人还说起这家,说以后不用再对他们格外关照,这戈壁弯的沙土地贫瘠,种出的瓜却是格外甜。     吴大人就说想个法子,不让他们种瓜了,要不是孟阁老的原因,早把他们的田都占过来,主子现在羽翼未丰,他们行事还是不能太过了。     好在这大同天高皇帝远,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打定了主意,打手头子吴发一把推开王十三,他手里的大钱撒了一地。离的远的,滚到了百姓人群中,纷纷偷偷的捡起。     “就你这几个钱打发要饭的呢。今天把话撂这了,你们要是还敢种瓜,就走着瞧”。     吴发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一地的西瓜瓤子,炎热的空气中飘荡着清凉的西瓜香味。     几个佃农把王十三扶起来。     “少庄头我们回去吧,今天就当买个教训,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这大镇上来卖瓜了,老庄头前些年都是带着我们去村里卖瓜的,我们的瓜甜,容易卖的”。     “是啊,少庄头,今天就当试水了,你也别灰心”。     “走,我请你们去喝酒”。     几个对庄子有感情的佃农纷纷劝王十三,想不到这个时候,王十三还惦记着请他们喝酒。     这新来的少庄头该不是脑子不好使吧?不然也不会被人砸了这全庄一小半最好的瓜后,还有心情去喝酒。     “走吧,答应你们的,怎么能食言而肥呢”。     王十三笑呵呵的拉着众人走了。     佃农们一个个愁眉着脸,这下庄子上恐怕有难了,摊上个这么一个没有脑子的庄头,也不知道东家怎么想的,派了个这么样的傻子来。     连老庄头的话都不管用了。     今天的酒不喝白不喝,喝完回家,还要跟孩子他娘商量商量是不是去其他庄子上去。     这王家的庄子呆不下去了,不让种瓜,那还不得饿死。     佃农们想着自己的心思,王十三则在想着,明天和后天怎么顶住王根的压力,往沙子湾和溜镇去卖瓜。     还有李家和刘家没有得罪呢。     接下来的两天,王十三在王根各种痛心疾首,愤然大怒的情绪下,毅然决然的带着人往沙子湾和溜镇另外两个大镇上去卖瓜。     理所当然的就是一顿胖揍。刘家和李家就是吴家养着的打手,一切向吴家看齐,吴家还有点顾忌,他们砸完了集市上的瓜,直接又带人砸了王家庄子上的所有瓜。     庄子里的佃农们十户走了九户,谁也不敢在这呆了,他们本来给人耕田,靠着微薄的租粮过活,如今这瓜也不能种了,他们还留在这干嘛。     只有少数是王家世代的佃农,他们早就卖身给王家了,想走也走不成。     王根看着满眼的沙土地上都是拔掉根的西瓜秧子,还有碎了一地的红红西瓜瓤子,一把年纪的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叔,别哭了,来擦擦”。王十三递过来一条粗布巾,干农活的人手上总带着,留着擦汗的。     “你满意了吧,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被你两三天全都给我毁了,你看看现在还剩下什么,佃农们全都走了,我们的田也不能种瓜了。     这以后怎么向小姐交代,我一张老脸到了地底下还怎么敢去见老太爷”。     王根哭天喊地的,和他一向老实巴交的样子大相径庭。     “我这么做都是小姐交代的”。     王十三的话成功使汪根止住了哭。     “当真?”     “那是,我怎么敢假传小姐的命令”。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小姐交代了吗?”     “种矮黄杨,全部都种上”。     “啊?!!!”     王十三被风吹得都有些站不稳了,脸上才吹了三天就成蜡黄色了。     小姐我这完全按照你的指示做的啊,你要种矮黄杨,还不允许别人怀疑,那我只好装孙子了,让人家以为我们被打怕了,打傻了,只能种没人要的矮黄杨。     你说庄子上的人只能留下最忠心的,我如今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个傻子,卖身契都还给要走的,就剩下了五户人家,他们留下绝对是因为对于王家的忠心,相信不是因为我的人格魅力。     小姐,我做了这么多,把我的英俊聪明的形象全都毁了,可是我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呢?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65章 流涟阁 - 谋锦 - 茗沫沫     燕京流涟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清雅的装潢和摆设一点都看不出这里竟是一座青楼楚馆。     一楼大堂桃粉色的纱幔布置成各种花样,舞台上身着薄纱的舞姬们随着奏乐,扭着白皙不盈一握的腰肢妖娆撩人,身上的色彩艳丽纱衣反映在台下男人们眼中形成各色的**。     三楼的楼层里静悄悄的,不同于下面两层的喧嚣和糜烂,在最深处的一间豪华房间内,里面集中了流涟阁里最艳丽最红的姑娘。     知情的人都明白此时这里有贵人在,就是被御史台的御史们天天弹劾依然我行我素的睿亲王。     明耀搂着流涟阁色艺双全的花魁吴双儿,葱白一样白嫩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细致的剥着皮。     美人手,晶莹果,只是这副画面就让在场的几个男人喉结滚动。     吴双儿穿着件荷叶绿的细纱流蔓裙,里面是一件白色绣鸳鸯戏水的抹胸,透过抹胸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带着勾人的诱惑。     “殿下”,吴双儿举着一颗光滑泛着鲜嫩光泽的葡萄,放到明耀的唇边。     黄莺一样的嗓音酥的在场的几个男人心都化了。     和明耀在这间房里的几名公子,都是京城有名的宗室纨绔。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是禄亲王之子明照,明家人都长了一双漂亮眼睛,明照上挑的丹凤眼,斜扫入鬓,一抬眸就流转着星月光华。     明照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身边的舞姬身上,上下摩挲,那名艳若桃李的舞姬一张俏脸上红晕似玉,娇喘连连。     坐在右首第一位的是内阁大臣胡元苏幼子胡庸之。     胡庸之在京城有第一才子之称,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他正用折扇挑着身边歌姬的下巴,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引得那歌姬娇笑连连。     还有四人的老爹都是六部的一把手,二把手。     总之这一间房间里网罗了燕京城里最有权势,又最不消停的主。     “殿下您这忽然回来,也不跟兄弟们打声招呼,让我们连准备都没有,您看这场接风宴办的如此寒酸,您可别介意”。     说话之人是户部尚书袁利伦之子袁术潜,他爹在朝上和太子的人死磕,他却在私下和睿亲王相交甚笃。     在他们这些人心里,睿亲王又会玩,又不怕玩,没看到那些御史们每天焦头烂额的弹劾殿下,可是人家愣是好好的。     袁利伦管着朝廷的钱袋子,袁家自然也不会缺钱。     实在是值得我辈敬仰啊。在场的花魁姑娘们听到这位公子的话,差点把檀口里的美酒喷在袁术潜脸上。     这整整包下流涟阁的三层楼,整个流涟阁里最美的姑娘,最陈的美酒,全都给上了,老底都要掏空了。     这样一场宴席还算寒酸?     “你也知道寒酸,回头把钱给人老板娘补齐喽,虽说她也算你小姨娘,可也不能占人便宜不是”。     明耀斜睨了一眼“装腔作势”的袁术潜,这小子从小就精打细算,这次肯定又用他睿亲王的名义压榨人家来着,就是再贵,谅这流涟阁也不敢要齐了。     顶多收个百分之一,意思一下。     明耀的话落,袁术潜一口酒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咽不下来。     明照“噗嗤”一声笑喷了。     这流涟阁的老板娘花姨是一个有手腕的女人,不然也不能在京城开了这最大的青楼,和许多重臣都牵扯不清。     不过倒是没有听说和户部尚书袁利伦也有一腿。     明耀的话一下把袁术潜老爹的底揭了,朝廷明令禁止,官员不许宿娼,袁利伦作为户部尚书,这段奸,情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了,有他好受的。     “该,连我们殿下的便宜都占,术潜你这算盘打的太精也不好呦”。     胡庸之幸灾乐祸的风流翩翩的扇着折扇。     “呵呵”。袁术潜干笑两声,多年不见,他都快忘了睿亲王的性格了,连他多年来被京城里的流言影响的,都以为睿亲王是个只会惹祸的草包。     “京城里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明耀也没在意,随口问着其他的。     “听所我们京城的四大才女要在吟月楼来一决高下”。     明照兴味颇浓的说道。     “哦?四大才女?”     明耀挑眉,张口含住吴双儿递过来的葡萄,把她细嫩的手指也含在了嘴里,惹的吴双儿一双美眸泛起水雾泪光,嘤嘤一声娇喘。     他修长的手指攀上她高耸的绵软,随意的揉捏着,眼神看着明照询问。     “殿下这几年不在京,我们京城这新起的四大才女,可是貌与才并存的。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胡庸之那张白皙的脸蛋此时也是兴味很浓。     “我大明民风严谨,就是平常的小户女子都不轻易露面,这四大才女如此高调行事,我看也是孟浪之辈”。     一位一直和姬女**的学究公子样的人,抬头皱眉说道。     “这还不是因为听说某人就要进行选妃大典了,京城的各个名门家族想出的招,想引起某人的注意呗”。     明照意有所指的看着明耀。     昨日进宫,母后和二哥都和自己说起了这事,惹的他很厌烦,想不到在这里还能听到自己选妃的事情。     明耀的脑海里蹦出那日在雷电风雨夜中,那个一身黑衣的女子,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他的亲卫与鞑子兵厮杀的惨烈,带着古老的神秘之感。     明耀莞尔,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七堂哥,你这个笑很诡异哦,带着春波荡漾呢”。     明照贼兮兮的看着明耀道。     “滚,当心我告诉二叔你这几天都在流涟阁”。     “七堂哥你太不厚道了,人家都是被你带坏的说,想当年人家还是一枚什么都不懂白嫩嫩可爱的小包子,你就诱拐了人家到这样的地方来。     真是太罪恶了有没有。”     明照一边控诉一边拿身边美人的手帕擦眼角,弄得几个大男人纷纷躲瘟疫躲开他,连身边的美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明白刚才还带着魅惑的风流公子,怎么一秒变的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停,你再这么恶心人,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楼底下去”。     在军中见惯了硬汉子的明耀尤其受不了明照这副模样。从小就知道这小子变态,想不到如今变态成这模样了。     明照立马收起了刚才的表情,又变成一幅风流不羁的贵公子模样,一把搂过一个歌姬香嘴,把原来的那一个一脚踹出去好远。     他ma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嫌弃爷。     吴双儿看着被踹的鬓发乱散的李春儿,心中高兴,李春儿得罪了贵客,肯定会被妈妈赶走的,从此在流涟阁在没有人能压过自己了。     侧头看着身边的年轻公子,妈妈说他是大明朝最尊贵的人儿,只要能把他伺候高兴了,自己以后的人生就再也不愁了。     说不定还有大机缘呢。妈妈说他是王爷,是太子的亲弟弟,这样尊贵的人,现在竟然抱着自己,还摸在那里・・・・・     吴双儿娇羞的满脸晕红。     她今年十六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妈妈就是看中她的出类拔萃,迟迟没有把她的开苞权标价出来,自己还是干净的身子,如果这位公子要了自己。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这个风尘之地,从此也变成人上人?     吴双儿在六岁时跟着爹娘逃难到京城,爹娘都饿死了,自己被一个美貌的女人所救,那个走起路来像花儿绽放般美丽的女人就是花姨。     花姨对自己很严格,她每天都要练琴,画画,诗词歌赋,她活了十六年的人生,前六年是在饥饿中度过,后十年是在软尺和苦练中度过。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只要今天这位公子要了自己,以后就是花姨见到自己也得毕恭毕敬。     吴双儿着迷的看着明耀,他长得真好看,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就是妈妈训练的那些男倌们都没有他好看。     吴双儿想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比女人都要好看呢,他比自己还要漂亮呢。     明耀不知道自己的长相被身边的吴双儿先跟男倌们对比,又跟妓,女对比,如果他知道了,相信能气的一脚踹死这个女人。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往往都被女人的美貌和凶挡住了视线,下半身动物很合适。     连明耀都不免过。           第66章 产业 - 谋锦 - 茗沫沫     “殿下你果然在这里,不枉我一下衙就直奔流涟阁来”。     汝阳侯府的二公子徐栋博,京卫指挥使司的吏目。打开房间的门,就看到了一室的春光奢靡。     “你找我何事?”明耀正在和吴双儿亲热,看到徐栋博进来,没有一丝的尴尬,倒是吴双儿羞红了脸躲进了他的怀里。     徐栋博微顿,他虽和睿亲王交好,可并不赞成把小妹嫁给他,就说这睿亲王天不管,地不收的性格,嫁到王府,难道让妹妹独守空房吗。     父亲和大哥的想法他改变不了,看来还得从好友这里着手。     “也没有什么大事,顺天府尹汪全焕的夫人和舍妹有点头之交,这汪大人小心翼翼的让夫人来打探,殿下是不是还怪罪他?”     “我不认识他”。明耀干脆的回道,什么顺天府尹,没有听过。     “这就奇怪了,他说前几天是他有眼不识泰山,抓了贵府上的随侍,幸好有大管家上门要人,不然就要酿成大罪了。     他还奉上五大箱赔礼的物品,我没收,给退了回去”。     明耀放开怀里的吴双儿,这才正起身,道:“你从头说”。     徐栋博于是把从妹妹那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睿亲王。     “这太简单了,有人盗用我七堂哥的威名呗,啧啧,这人胆够肥啊,有机会要认识认识”。     明照在旁边插嘴道。     “我本来丝毫没怀疑,现在看殿下的表情,看来明照说的是对的”。     徐栋博看着明耀微微皱着眉,知道这位殿下是真的不知道了。     “原来我以为就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来现在真的有必要调查一下了”。     徐栋博沉思的说道。     明耀伸出手指,他心中一动,想起来那个女人说过她模仿过他的笔迹给孟文冒写过提示。     他当时没有过问,是因为他以为是那女人要引起他的注意才这么说的,他丝毫都不认为有人能模仿他的字。     看到睿亲王伸出的手,徐栋博一愣,接着了然,心道:外界都只道睿亲王只是个流连花丛的草包权贵,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     这位是真的没有争储之心,否则太子・・・・・・     睿亲王的心机之深,他从很早以前就没看清过,这也是他一直和睿亲王保持相交的原因,一切都未明朗,他不能把汝阳侯府押在任何一方上。     圣上虽然龙体微恙,可对睿亲王一直就很偏心,不然也不会不顾天下,任那些御史弹劾睿亲王,而没有动作。     徐栋博心中惊讶睿亲王的心思细致的如此地步,不动声色的把身上的纸条放到明耀的手上。     “这是汪全焕送回来的,说是不敢贪图殿下的墨宝”。     纸条原来是用上好的紫檀木盒装起来的,徐栋博好奇就打开了,谁知道盒子内部是上了泥漆的,打开了就还愿不了啦。     他就拿个纸条过来了,反正殿下也不知道。     明耀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徐栋博,似笑非笑的眼神使得徐栋博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被他看清了。     明耀心中冷笑,他可不是允许谁都能接近自己的,这徐栋博当初靠过来的心思他知道,只是现在不动声色。     就是这一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没有利用价值的,他们以为自己救这么闲,在这里陪他们闲磕牙?     他还不是为了多给二哥找可用的势力。他真是不容易,为了二哥的宝座费心费力,结果二哥还跟着母后一起逼自己娶亲。     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放人。     明耀气的磨牙,这小女人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偏偏这字写的,就连他自己都认为是自己写的。     胡庸之凑过来看:“好字,殿下你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     明照也看过去:“嗯,是七堂哥会说的话”。     袁术潜钦佩的道:“这么威武霸气的话,一看就知道是我们殿下说的嘛”。     看到明耀越来越冷的脸色,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都收了声。     “殿下要不要我派人去调查?”     徐栋博小心的问道,他觉得自己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可能了,眼前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给自己的压迫感太强了。     “不用,我知道是谁”。明耀简直是磨着牙说出的话。     众人暗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这次遭殃了,祝愿他早死早超生。阿米豆腐。     *     杭州府通德,田庄的庄院里,议事客厅。     一片争执声,孟言茉坐在屏风后,冷眼看着几名庄头和几名掌柜因为她的一句话争执不休的几人。     “东家小姐,你要卖盛京的钱庄和酒楼,我们都没有意见,可是这江南的丝绸铺子还有几个田庄种的各色特产都是挣银子的,你这样武断的决定。     恕我们不能赞同,说句不好听的,你这纯粹是瞎指挥嘛”。     一个资历最老的掌柜说话很不客气。     “就是,我的丝绸铺子在东南与江南交界的地方,东家小姐你不能关我的铺子”。     听到这名掌柜的话,孟言茉冷笑,多年的不管不问,使得这些掌柜庄头们都把这些产业当成自己的了,真是笑话。     难道这些年他们捞的还不够养老吗,孟言茉自忖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     “我不是要与你们商量,只是告诉你们一声。”     孟言茉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这些人的不满,终归到底,他们只是给人做工的,这些产业都是东家的。     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年的经营原来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既然东家一意孤行,那恕在下请辞,至于在下带过来的伙计人脉也会一并带走,还请东家不要后悔才好”。     丝绸铺子的掌柜硬气的说道。     这家丝绸铺子地处的位置是孟言茉决定卖掉的原因,趁着现在还很值钱,再过两年,这整个东南和沿边的江南部分都变成了大皇子齐王的银子供给地。     现在不撤,等着到时候留给齐王吗?     “请便”。这样的掌柜就是再有能力,孟言茉也用不起。     那掌柜想不到这少东家竟然真的辞退了自己,气的一时梗在那里。     “竖子,不足为谋”。那掌柜气性上来,不管不顾的走了。     其他的掌柜看到最有能力的同行,就这样被这位东家一句话都没挽留辞退了,也不敢叫嚣了,他们都有家小,很是需要这份薪劳。     “你们还有谁要走,现在就走,这里是我这些天整理出的账簿,相信你们心里都有数了,你们以前贪墨了多少,我都不想过问。     包括刚才走的那位,你们是同行,不用我用这账本子指出来,也都能约莫估算出他究竟贪墨了多少。     我没有追究他,也没有把这账簿交上公堂,就是念在你们这些年也是用心在管理这些产业的份上。     我现在说清楚,如果现在就决定走的,我既往不咎。也不用担心你们前脚出门,我后脚就把你们告上公堂。     我孟家人说话算话,我虽不是男子也是一口唾沫一口钉。     如果你们决定留下的,以后再这样想着在我的产业里打混,作威作福的,到时候别怪我不念主仆一场的情分,你们的后半辈子就在大牢里过吧”。     孟言茉说着就撂出一本本账簿,都是这些年他们抹掉的假账,这些掌柜和庄头们惊的脸色都变了。     这要是交到官府,他们全家都要发卖流放,大明朝对于那些欺主的奴才罚规苛严。     有两三个这些年也捞够本了,就一咬牙走了,他们其实也担心这东家会不会真的把他们告上官府。     可是他们留在这等于把柄就被人捏了一辈子,要替人做牛做马来还了,现在走,还来得及远走他乡,天大地大,到哪不是重新开始。     也有感念孟言茉的慈心的,他们是跟着大掌柜来的二掌柜,一直都被上面的大掌柜压着,这些年没有出头之日,如今大掌柜走了,说不定他们也能做成一番事业。     那几个庄头更是没有一个干净的,他们大多是农户无赖出身,对着王法有天然的惧怕,不敢这样一走了之。     孟言茉看着留下的几名掌柜很是面生,这些天议事的时候,他们都是站在那些大掌柜身后的。     几个庄头倒是老实的在这,没敢走,不过孟言茉也不准备再用。     庄头不同于掌柜这个职业,庄头的工作更类似于监督,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像掌柜的,不止要算账精,还要善于打理生意和产业,还有与官府的应酬。     “曾和”。孟言茉念了一个人名。     这曾和原来是在丝绸铺子做二掌柜的副手的,一个人却干了三个人的活,因为在铺子里没有关系,所以一直都没有出头。     刚才那名走掉的掌柜把他手下的人都带走了,只留下这曾和还在,其他的人正在想着,这傻蛋还留在这干嘛,小姐是不会用他的。     有谁听说过,有人会用一个不忠的手下的手下,却忽然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叫道曾和的名字。     众人一愣,曾和也楞了。     半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道:“小,小人在”。     “我把东南的丝绸铺子卖掉,并不是不开了,只不过要挪个地方。你明日就到京城去,在宝丽银楼旁边买个铺位,重新开一家丝绸铺子,就叫做织云,你能办好吗?”     “是,是小人,一定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曾和激动的说道,他是贫民出身,很早就出来做学徒了,以前在铺子里做着最高端的伙计,却拿着很少的薪水,连老娘和妹妹都养活不了。     如今更是连媳妇都还没娶,想不到自己忽然就有出头的前途。     “这是一万两银票。我不希望织云的店铺多么金碧辉煌,但一定要低调奢华,懂吗?还有京城里所有花楼姑娘们的生意一律不作,平民生意也不做,只做命妇和世家小姐们的生意。记住了吗?”     “东家那样的话,恐怕我们的铺子几年内都开不了张”。     燕京是什么地方,那里的店铺早就分割了势力,自己这一个新开的小铺子还指望着专门做那些世家大族的生意。     这位东家小姐果然不会经营吗?     东家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吧,反正自己还有一份薪水,家里的人总是饿不死了。     “那就不开”。孟言茉淡淡的说道。     她一点都不担心,到时候会没有生意。因为她要让织云的布匹独一无二。     之所以把织云开在宝丽银楼旁边是因为她以后肯定是要进京的。     在江南这里呆着,迟早是被长祖父连累,还不如进京掌握主动。     她准备开三家铺子,做到最好最精致,全都开在京城,以后供应自己在京城的花销。     宝丽银楼也得换地方,换名字,不然以后还得被家里的人搜刮了去,到时候自己那个爹一开口,说不定自己就白辛苦了。           第67章 产业位置 - 谋锦 - 茗沫沫     王五和王十一站在烧着两个火盆的客厅里,灰色短打都开始冒汗了,他们知道小姐身体不好,格外怕冷,如今刚入了冬,这都烧两个火盆了。     到冬天可如何是好。     “这是一张水粉配料制作方子,这是一张两种花卉的种植方法,你们一人一张。王五到京城去,同样在聚宝金银楼在的那条街开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就叫闭月羞,这是一万两银票。我的要求和其他两家铺子是一样的,有三不做,你们记住了吗?”     “是,不做花楼姑娘的生意,不做平民百姓的生意,不做阉党走狗的生意。”     王五说完心里暗暗发愁,小姐说的前两条就堵住了一半的生意,最后一条纯粹是得罪死人不偿命的啊。     就是平民百姓都知道在盛京东厂的公公们几乎是横着走的,他们哪个不喜欢绫罗绸缎,不喜欢穿金戴银,不喜欢涂粉插花的?     小姐开了三间铺子,聚宝金银楼,闭月羞胭脂水粉铺子,织云绫罗绸缎铺子。把这些公公的爱好都囊括了进去,偏偏不做他们的生意,这三间铺子还能在京城开的下去吗。     好在他们的铺子在一两年之内肯定是默默无名,不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小姐从没有去过燕京,为什么这么讨厌那些公公呢?     孟言茉之所以不让自家的铺子接触那些东厂的公公们,是因为她知道以后这三间铺子肯定会做到同行中的翘楚,东厂的那些阉贼们,在睿亲王登基后全都不清剿。     她还是离远点比较好,免得溅一身血。自家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呢。     如今在这通德供给很足,就是最贵的银丝碳都供的足足的,这都是曹管事的功劳,老太太也想不起来她,想必应该是姚妈妈的功劳。     孟言茉暗暗忖度,怪不得那些高位的人都喜欢不择手段,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和要挟曹管事和姚妈妈这样的人,真的很爽快。     紫苏和引泉去京城找勘探师傅了,当初的事情,紫苏说的很含蓄,孟言茉前世在后,宫见识那么多的阴私,从紫苏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猜测出引泉做了什么。     前世在**,要不是自己病的实在是不堪入目,肯定也要被那些太监们用那龌龊的手段。     有很多在宫中没有背景和靠山的宫女就被那些大太监用各种腌臜手段逼着对食,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闭月羞的主打就是这种叫做花香露的香水,秘方王五你亲自掌握,不可以泄露,记得吗?”     “是,奴才一定谨记,方在人在”。     “其他的胭脂水粉的配置,你到京城后亲自去找那些制香师,全部都用新鲜花卉和珍珠粉碾制。我的铺子宁愿不卖,卖的一定是精品,哪怕你么两三年都卖不出去一盒胭脂”。     “王十一,你就到燕京不远的丽州府的庄子上,种植各种花卉,和这方子上写的紫金桑树。桑树最后一味灌溉的药水,你一定要亲手掌握着,记得吗?”     “是,奴才们谨记”。     在《花草物志》里有许多失传珍贵的秘方,孟言茉只拿出两种,一种是在孟府时的桃花香露,这一种香露可以喝,可以擦,只以桃花一种材料制成。     花香露是百花制成,是擦在身上的香水,只要一滴,就可以保持香味一整天。     孟言茉制成后,试了一下,真的是很香,她不太喜欢这种浓郁的香味,就没有在用。     紫金桑树是一种桑叶背面长成后紫的发出金丝样的桑树,用这种桑树养蚕的话,吐出的所有丝都会带着淡淡的金色反光,制成布匹后,会有光华琉璃之感。     “你们都是引泉培养出来的,至于那些店铺里的伙计的管理和找织娘保密的措施,我就不一一赘述了。你们心里有着分寸就行。”     “王三在聚宝银楼,王十三去了大同,如今你们两人手握秘方。丝绸铺子我虽交给曾发,他只负责铺子里的销路,王三和王五在京,这三家铺子就靠你们两人了。     我能用的只有你们几个,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希望以后你们好好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孟言茉的这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和交心,王五和王十一心中激荡,他们从小受的训练,就是这条命是主子的,如今又有了小姐的这番话,他们只想歃血立誓。     “小姐放心,奴才敢不效死命”。     王五和王十一离开了庄子,带走了两万两银票。     其他的庄头们都让他们离开了,留下的那些掌柜新做了庄头,这些精算的掌柜,管理田庄,那是小菜一碟,庄子上的账簿也能一步了然。     剩余的三个庄子都在苏州府,孟言茉同样让人把田庄全部卖了。     得银子五万两。江南六府在两年后就要淹一大半,现在不转移,等着淹没吗。     山东府地处中原腹地,灾害甚少,田地同样很贵。     孟言茉想着五万两还置不了多少田,于是放弃了这片沃土。     孟言茉的想法是五万两起码要买个州县那么大的田地,那只能往贫瘠的地方和边境去找。     最后孟言茉把目光锁定在了西北。     西北常年战乱,不是灾害就是匪患,西北的百姓衣不遮体,有很多百姓都逃难到其他州县,可是作为流民,他们的命运不是饿死,就是被当地的百姓排挤打死。     那些西北的州县的百姓只能苦苦的在当地煎熬,还发生过人吃人的惨景。     西北军自成一个州,驻扎在和鞑子的接壤地,他们不骚扰当地百姓,但也绝不会因为鞑子骚扰就发兵去解围,只有在得到将令时才会发动大规模的战争。     孟言茉选择在西北的两个原因,一是这里的土地很便宜,在中原买一傾可以在那里买一百公顷的田。     那些田同样贫瘠的只有杂草才能生长。     重要的原因是,孟言茉知道这三十万西北军就是日后睿亲王夺嫡的依仗,大腿当然捡粗的抱。     同样都是镇国公府的外甥,孟言茉不知道为什么镇国公选择支持睿亲王而不是支持太子。     难道是因为日后那个四妃之一的江妃出身镇国公府的原因?     孟言茉摇头,太子妃是出身内阁大臣之女,孟言茉不知道她的长祖父是如何辅佐太子的,难道认为武官不如文臣重要?     这应该是长祖父的想法。在他看来,这镇国公已经是太子船上的一员,就没有必要浪费太子妃这个资源了。     内阁中七名大臣,被长祖父联络起四位,也很了不起了。     孟言茉边书案边写着字,边想到。           第68章 青玉竹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冬至这一日的子夜,扬州孟府静深院留守的丫鬟们早就歇下了,只有门外有一个值夜婆子提着一个带着微弱光的灯笼,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袄在墙角根昏昏欲睡。     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地上铺着一层寒霜,月亮在乌黑浓厚的云层里时而露一下脸,带着窥探的眼,冷冷的看着凡世还没有歇下的人们。     紫繁抖索索的抱紧自己身上的小袄,哈出一口白气,暖一下自己冻僵的手指,她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一棵早已枯黄的青玉竹。     如果不是她每天伺候这颗长相实在不好看的竹子,比伺候祖宗还尽心,她一定会以为这棵竹子早就死了。     事实上静深院的小丫鬟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紫繁姐姐每天起早贪黑的守着这棵又矮又丑的小竹子。     别说她们不明白,就是紫繁也是不明白的。     这是小姐临走前交代的,她只是在严格执行。     终于等到了今夜要收获的季节,?紫繁心里都没有在报什么希望了,你还能指望一棵孩童高全身都带着枯黄斑点的光秃秃的竹子结出什么宝贝?     紫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等出结果,好回报给小姐。     打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深夜的寒意与静谧。     一个小小的丫鬟一动不动的蹲在一棵小竹子跟前,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那一动不动的黑色一团时不时的吐出一团白雾,这样的情景要是有起夜的丫鬟,相信也能吓死一个两个的。     打更的梆子终于传来紫繁等着的几下声响,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盯死眼前的小竹子,快要把这棵看着就快倒的小苗苗给看穿了。     月亮这时从云层中露出了一角,带着寒霜的月光投射在这棵其貌不扬的竹子上,整棵竹子沐浴在月光中。     紫繁死死捂住了嘴巴,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只见那株枯黄的主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根部朝上,慢慢的变得翠绿,清脆欲滴的竹叶与周围萧索的枝桠很是不协调。     在竹子细嫩的枝条顶端冒出一个个嫩芽,小小的像一撮雪尖,在月光下带着翠玉的光泽,在周围漆黑的环境中发着幽亮的微光。     紫繁摇摇头,迅速的清醒,小心的从身边的檀木盒子里拿出一副特制的手套,这副手套是小姐临走前给她的。     让她每天都用最冷的泉水清洗晾晒,足足九九八十一天。     紫繁现在知道这株竹子为什么叫做青玉竹了,那要采摘的顶端嫩芽,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就如一枚枚晶莹透彻的青玉般。     手套是雪白色,带着清香。这手套刚洗第一遍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气味的,后来紫繁发现每洗一遍,这副手套就香上一分。     如今打开这檀木盒子,院子里都染上了一丝清香,在寒冷的环境中,这清香越发的沁人心脾。     紫繁看见那顶端嫩芽似乎会呼吸般贪婪的吸着这香味,青玉般的光泽越发的亮了,简直转化成实质样的青玉。     如果不是长在竹枝上,紫繁要以为这是用玉雕刻而成的。     不敢再耽误时间,小姐说从嫩芽长出到摘下,只有一盏茶的功夫,这么多纸条,每一根上都结着一个小小的像花苞一样的嫩芽。     戴上手套,紫繁手轻的不敢再轻了,她怕不小心让这些翠绿的让人心痒的嫩芽别在自己手中损坏了。     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带着银光的小锦袋,这个袋子和月光交映成辉,变成了银白色,披上了月亮的光华。     这是用天蚕丝织成的。天蚕就是用紫金桑喂养的普通蚕蛹转化而成。     是孟言茉在实验时,收集的一点蚕丝,纺织而成。     普通世家小姐针织女红要做的很好,孟言茉却是连纺织都会做的,在前世,多一项技能,就是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月亮渐渐的躲进了乌云里,月光消失,青玉竹迅速的枯萎,那败落的模样,比以前更不如,简直就是一株干木朽在了地上。     紫繁可惜的直心疼,还有五根枝条上的嫩芽没有收集呢。     都怪她刚才太惊讶,耽误了时间。     她刚才算了一下,只有八十一个嫩芽,她如今收集了七十六个。     一年就八十一个,每天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紫繁如今算是知道这青玉竹是多么的名贵了。     紫繁也没有心思睡下,小姐说这个袋子最多保存三天,让她找机会在三天内送到老太爷的手里。     回屋又加了件棉袄,紫繁就坐在板床上等着天亮。     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紫繁的眼睛有些酸涩,却是没有一丝困意,看了看被放在手心里的锦袋,她都不知道这嫩芽可以做什么。     见识到这青玉竹的神奇,紫繁想这一定不是凡物,难道是从仙界流传下的鲜花仙草?     可是小姐怎么会种呢?     估摸着院门应该开锁了,紫繁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朝松柏院前去。     紫繁扣着门环敲了两下,有些忐忑,老太爷在府里就像不存在一样,老太爷脾气大全府都是知道的。     紫繁想自家小姐献给老太爷这宝物,想是让老太爷帮小姐做主,如今小姐被罚到通德庄子上静思,那把宝物献给老太太不是更直接吗。     老太爷都不管事,孟府都掌握在老太太的手里。     大老爷自从做了江南巡盐御史后,大房和二房斗得难舍难分。老太太虽偏袒二房,却也不敢再直接对大房像以前那样过分。     听说三老爷也要回来了,三夫人已经说好了苏州府的甄家。     紫繁为自家小姐担心,这府里是越来越不好生存了。几位小姐也在老太太跟前争宠,小姐回来恐怕也不是她们的对手。     小姐的继母也要进门了,三老爷这些年都没关心过小姐和十少爷,等三夫人进门,小姐肯定要受继母的辖制了。     紫繁在心里默默的担忧。     松柏院的小角门吱呀一声开启,一名小厮揉着睡眼,不高兴的道:“大清早的作什么死呢,吵着老太爷休息,仔细拔了你的皮”。     紫繁被骂不敢发作,赔着笑道:“这位大哥,我是九小姐院子里的,是奉九小姐的令来给老太爷送东西的,还请这位大哥通报一声”。     那名小厮看到紫繁模样周正,笑容甜美,心里被人惊醒的火也去了大半。     “等着”。     没有好气的说了一句,就进院去通传了。     他在松柏院当差,自然是了解孟老太爷的作息习惯,也亏得是这位老太爷睡得早,起的早,这个时间,孟府的主子们恐怕都没有起来呢。     这松柏院平时难得有客人上门,府里的少爷小姐也没有认来敢打扰老太爷的。     上次九小姐临走前,听林泉说老太爷居然见了九小姐,这才是林海决定去通报的原因,老太爷恐怕对九小姐看重些吧。     暖房里烧着地龙,由玻璃建成,里面种满了各样花草树木,在初晨的阳光下带着生机勃勃的盎然。     大明与海外通商贸易,这玻璃本是舶来品,价格昂贵堪比宝石,后来听说京城里的镇国公家的小姐建了玻璃工厂,这玻璃才在贵族之间流行开来。     “老太爷,九小姐院子里的丫鬟来求见,说是九小姐有东西要献给您”。     孟公彦正在用一个老虎剪子修剪花枝,他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怪桀桀的声音道:     “九小姐?就是你那个差点被毒死的孙女,不是被你媳妇发配流放了吗。嘿嘿,这丫头倒是有两分聪明,知道来奉承你”。     林海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正是这松柏院的常客,也是唯一的客人,神医韦一针。     这韦大夫行事不走世俗,看这样子昨日是留在老太爷这的,也不知道有什么要谈的,能说一夜的。     韦一针大摇大摆的坐在孟公彦的花圃石桌边,美滋滋的喝着茶。     韦一针的话当然是对着孟公彦说的。临海低着头,等着老太爷的吩咐。     听到韦一针的话,孟公彦想起那个让他有些印象的孙女,冷静的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还有那双黑洞洞的大眼睛。     “让人进来吧”。孟公彦倒是有一分好奇,这九丫头有什么好送她的,上次送他的那盆茶花,可是让身后的老怪物眼馋了很久。           第69章 拿人手软 - 谋锦 - 茗沫沫     “奴婢紫繁给老太爷磕头”。     说着紫繁跪在地上行了个主仆大礼,她有些抖,第一次见孟老太爷,看起来真的是很严苛的一位老人。     “免了,九丫头让你带什么过来了?”     孟公彦摆摆手,继续剪着花枝。     “小姐说此物叫做青玉竹,是泡茶喝的茶叶”。     紫繁虽见识了这青玉竹的神奇之处,但她并不清楚这青玉竹的来历,因此她说话的声音也并没有很激动。     倒是那一个修剪花草,一个默默品茶的两个老人,听到紫繁平静的话语时,一个大铁剪刀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个喉咙里的茶水很没有形象的“噗”的一声给喷了出来。     “咳咳咳”。韦一针拍着胸口就要夺步向前去拿紫繁双手奉上的檀木盒子。     被孟公彦给一把挤到旁边。     “这是我孙女孝敬我的,你慌什么”。     说着,孟公彦双手把紫繁手上的檀木盒接过来,带着谨慎和小心,他的苍老枯木一样的手指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     “去把我的寒玉匣子拿过来”。     孟公彦双眼紧盯着手里的檀木盒子,没有回头,吩咐身后的林泉道。     “是”。林泉心中惊讶,这寒玉匣子是老太爷珍藏多年的宝物,听说是当时老太爷在朝中最得圣上赏识的时候,赐下来的。     这么多年一直保管在这松柏院最安全的地方,老太爷每天都会去看一眼,想不到今天竟要取出来用了。     韦一针紧凑在孟公彦的身边。     皱眉道:“这丫鬟不知轻重,就这样把这宝贝放在这普通紫檀木盒子里,也不知道宝贝的灵香会不会损坏?”     青玉竹相传是从天界里逃下来的仙茶树,世间只有一株,长在皇宫大内重重保护的司茶苑里。     京城权贵圈里传闻,只要喝上一口这种茶,就能体会到飘飘欲仙的快感,只有明武帝最宠爱的大臣才会获得这种恩赏。     孟公彦当年就曾得到过明武帝赐下的三枚青玉竹的嫩芽,喝过那种茶水,十天之内,口中都萦绕着苦涩甘甜馨香的茶水香味。     传闻是有夸张,可也相去不远,青玉竹的清香犹如飘渺的云白自由的徜徉之感,使人置临仙乐中般淼淼不知身在何乡。     孟公彦和韦一针都是接触过权贵中心圈的人,见识不同于常人。     这青玉竹的采摘听说极有讲究,一个不小心,采下来的宝贝就会变成枯叶,如同普通的枯黄竹叶。     “这物是从哪里获得的?是如何采摘的?”     孟公彦和韦一针都认为是孟言茉无意中在哪个地方发现了野生的青玉竹,这才拿来献宝的,万万是联想不到这是她自己种的。     紫繁疑惑不解的道:“这竹子一直长在小姐的静深院里啊,是今日子夜时,奴婢自己采摘的,哦,小姐临走前交给奴婢一副手套。”     紫繁说着把手套拿出来奉给孟公彦。     紫繁的话语使得这见识过无数大世面的两个老头愣在原地。     什,什么?这宝贝就长在孟府?     不是说青玉竹长成的土壤要经过各种珍贵药材的调配才能长成的吗?还有这小丫鬟大半夜不睡觉,就等着采茶?     “为什么半夜里采茶?”韦一针感兴趣的问道。     他喝过的青玉竹比孟公彦多的多,毕竟他的病人全是当朝的重臣,普通人可请不动他韦一针。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是这么吩咐的,这青玉竹也是小姐教奴婢种的”。     紫繁的这话不错,如果是紫繁家传的手艺,紫繁的家人,那造就该拿出来去讨孟老太太的赏了。     如果这青玉竹还有存活在民间的,一定会上达天听给取走的。     这青玉竹当然是越多越好,连皇宫里也只有一株。听说是百年老茶树了。     如此孟公彦倒是对她这个孙女有些好奇了。     上一次只能在他心中留下一丝印象,这一次,献出如此珍贵的宝贝,孟公彦想,肯定是拿丫头想通过自己让她回府里来。     小丫头不知轻重,上一次自己念在茶花的份上,让她留下,她堵着一口气,跑到那偏僻庄子上去,想必是在那里受苦了。     姚氏别的手段没有,给人添堵那是她的拿手活。     孟公彦在心里想道,待看到紫繁拿出的那副手套时,其他的什么都顾不得想了。     那副手套纯白半透明,在阳光的照耀下,有银丝在手套的纹理里流动。     “这是何物?我竟不认识,韦老怪你认识吗?”     韦一针拿过手套仔细的看着,半天磕巴着道:“这,这难道就是天蚕丝织成的?”     又把手套放到鼻尖闻着,每闻到一样药材,他的脸色就变一分。     “有卜茶,芥儿,丁刀,香豆,三干,棱姜・・・     全是珍贵药材。孟老头你这孙女有这么多宝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要是知道她有这么多宝贝,当初就等着你们家的人把她毒死,我再到乱葬岗把她给捡回来,治好,这些宝贝如今就全都是我的了。     你说你怎么赔偿我?”     紫繁傻愣着看着这传说中的神医,竟然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亏得小姐还一直感念着他的救命之恩。     孟公彦早就习惯了这老怪的抽风,根本就不搭理他。     “老太爷,寒玉匣子拿过来了”。     林泉捧上一个外表朴实无华的盒子,待孟公彦把盒子打开,只见那里面一块孩童拳头大小的晶莹白玉在阳光下微微冒着寒气。     孟公彦这才戴上手套,把紫檀盒子打开,看到里面同样是一个天蚕丝编制的袋子,他放下心来,看韦老怪如此重视那天蚕丝的样子,这手套和这袋子应该是同寒玉匣子一样有锁鲜的功能。     孟公彦一枚枚把嫩芽放进寒玉匣子里来。     这嫩芽说是芽,其实就是青玉竹的果,是一种极其稀罕的茶果。     不用像普通茶叶那样烘焙晾晒,只要保持新鲜,就可以直接泡茶,当然茶水也是很讲究的,不然无法把青玉竹的香气给引发出来。     韦一针撇着嘴看孟公彦把青玉竹的茶果一枚枚移到寒玉匣子里,这天蚕丝织就的保鲜袋子可比那寒玉匣子还要好用。     就让孟老头稀罕他的寒玉匣子,待会那个袋子就归自己了,想想一些珍贵的药材可以保存住药性,韦一针有有些激动,热切的目光盯着那个雪白袋子。     紫繁傻愣愣的看着两个在她心目中应该是很高人的老人,此时就像挣糖果的孩童一样,双目炯炯。     紫繁想,小姐真是了不起,随便种一株不起眼的竹子都是宝贝。     “怎么只有七十六枚?”     孟公彦有些浑浊的眼珠蓦地爆发出精光看向紫繁,青玉竹太过珍贵,难道是这丫鬟起了贪婪之心?     “奴,奴婢采摘时不小心耽搁了时间,其他的都败落了”。     紫繁紧张的捏着衣角,嗫嚅道。     老太爷实在是太厉害了,连这竹子有多少嫩芽都知道。     “真是暴殄天物”,韦一针痛心疾首道,那副心疼的模样,看起来比孟老太爷还要难过和愤怒。     紫繁情不自禁的吓得退后了一步,她听府里的人说,这个古怪的神医是不能得罪的,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下了不治之毒。     “再浪费了宝物也是我的,你心疼个什么”。孟公彦淡淡的看了一眼韦一针道。     “孟老头,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不会这么小气的吧,我也不要多少,你匀给我一半就好”。     “亏你有这老脸张得开口”。     孟公彦一把拍掉韦一针伸过来的手。     “小姐说,韦大夫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请老太爷转交给韦大夫四十枚嫩芽”。     紫繁很没有眼色的开口道。     孟公彦听到话后脸黑了,韦一针脸都笑皱起来了。     孟公彦很不满意这个蠢笨丫鬟,她要是等这韦老怪不在的时候说,那他就当没听见,可现在被这韦老怪知道了,自己这宝贝肯定会被他给要走一半的。     “你家小姐果然懂事,下回我见到她,就免费给她调养一次身体好了,她那身子骨弱的,啧啧,哎,以后嫁人都不容易呢”。     韦一针行事乖张,说话也没有分寸。这话说完,没看到紫繁气的脸都红了。     这神医真是个老不修,怎么能这么说小姐。     紫繁记得小姐让人带回来的信,暂时不跟这神医计较,拿出用袋子密封起来的荷包。     “小姐说,如果韦大夫方便的话,就帮忙看看这个荷包上的古怪,还有韦大夫不要轻易碰触,这荷包上的毒药很厉害。”     韦一针不在意的接过来,对着孟公彦道:“你这个孙女真有意思,到哪都有人害她,也是,她身上这么多宝贝,就是我都要动杀人夺宝的心思了”。     韦一针开着玩笑,把那荷包放在鼻下一闻,脸色大变,立马从身上拿出一个特制作袋子,把荷包装了进去。     “这荷包有什么古怪?”孟公彦奇怪的看着韦一针,很少看到这老友如此慎重的脸色。     听到孟公彦的话,韦一针也不答,急匆匆的朝外走,了解韦一针的习性,孟公彦知道这韦老怪是要回去研究了。     正在庆幸这老友忘记拿他的那份茶果了,谁知道韦一针立马返回来,在孟公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他手里的那个天蚕丝袋子和茶果拿走了一半。     人像一阵风一样离开了。     “九丫头可是要回到府里来?”。孟公彦问道,在他看来,这个九孙女心思有些深沉,他不是很喜欢,女子还是简单点遵循着长辈的话就好。     “小姐说后年就是老太太的六十岁大寿,她想回来像老太太磕个头”。     紫繁的话很含蓄,孟公彦知道这是孟言茉告诉她希望那个时候可以回孟府来。     也是,除了孟公彦亲自开口,谁也不会想起来要把孟言茉接回来的。     正好孟老太太过寿辰,那个时候,孟言茉回来,孟公彦也会比较好有理由,不会那么突兀。     “我记下了,告诉你家小姐,等她回来后,不用来我这里请安了。”     紫繁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小姐也没有说要给老太爷请安。     孟公彦是不喜欢自己被一个小辈牵着鼻子做事,意思是孟言茉以后都不要再来想通过他做什么。     “你带着那棵竹子到我的松柏院里来,以后你就在这院里当差,专门照顾那棵竹子”。     “啊?!!”     紫繁愣在当场。           第70章 傻子引泉 - 谋锦 - 茗沫沫     大同府的王家庄子,自从那个新来的年轻庄头不知死活的得罪了吴,李,刘三大家族后,这王家庄就沦为大同府的笑话。     那些没开垦的荒山上到处种的都是矮黄杨,根本就不会有人花钱买这种廉价的木头。     这个庄子也许是被那三家的护院打破了胆子,在那千顷的沙田上到处种的都是矮黄杨。     这件事把三家人可乐坏了,只当这庄子上的人都被打傻了。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     不过他们也很乐见其成罢了,这样那些被三家占去的田里长的西瓜就霸占了整个大同府的西瓜市场,还卖到境外的鞑子国去。     这沙田倒是很适合长这种西瓜的水果,甘甜沙面,这三家就想合计着把剩下的那些王姓的庄子的田都给侵吞了。     被吴威山给驳回了,因为吴威山知道这王家庄子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不过他那个姻亲还有个孟阁老在燕京呢。     所以他们还是低调点,占走这五分之二就行了,给他们一点活路,孟阁老那么忙的人,想必也是没有那个心情去管他家一个早就不亲近的一个姻亲的破庄子的事情。     和大同府的王家庄子同样沦为笑话的还有位于西北重镇后面的一个叫做半天河的州县上的一个几乎覆盖了全县的田地的庄子。     在一个月前这里来了一个神秘客商,这名客商留着两撇胡子,面目温和,自称姓尹。     这名尹姓商人直接找到了半天河的县令,说是要卖下县里无人肯要的田地,无论有没有被战火灼烧过。     这可把县令给乐坏了,他早就想调离这鸡不拉屎的荒僻地方,这地方不但穷的连老鼠都饿死了,偏偏在西北军的后方,说是最安全,完全是放屁。     那些个并痞,征粮的时候就有他们,鞑子来进犯的时候,没有一个小兵来,还美其名曰,遵从军令的调遣。     这里说是一个县,其实十室空了五户,留在这的,都是世代居住在此的,舍不得离了故土,世道艰难,就算逃难到其他州县也多是饿死。     整个大明国,四面环敌,两处开战。     西北面临鞑靼,西南有金人,东南常年倭人的抢劫和挑衅,东北面临白毛子。     如今西北和东南都在打仗,军费吃紧,民不聊生,百姓衣不蔽体,西北的树根和树皮都快吃光了。     留下的那些百姓身强力壮的就为西北军搬运粮草和兵器,在战场上,一不留神,命都保不住。     半天河县听名字还以为是个绿洲草原丰美的地方,其实这个县常年风沙不断,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这座县城,几乎是被黄沙半掩埋着。     远远的看过来,连绵不绝的黄沙就像是从天河里流下的黄河水。     “先生不是跟我开玩笑吧?”县丞太高兴,以至于不敢相信。     世间还有这么个傻子?     “县尊大人说笑了,小民区区一介草民,岂敢在大人面前打诳语,说笑话?”     “这是三万两银子,买贵县所有闲置的田地,不知道够不够?”     傻子尹商人微微弓腰,把银票放到县丞面前。     “够,尽够了”。县丞把银票拿起来仔细的检验,是大德盛的票子,没有错,脸上的笑越发的亲善了。     三万两在江南中原那样的地方,别说买一个县的田,就是买个小村子的田,人家都得一口啐他脸上。     可在这半天河,别说是三万两,就是一万两,这县丞都得赶紧求着人家买。     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他为一方父母官,治下的田地全是荒芜着,他一点政绩都没有,吏部的人可不管你这是不是常年打仗。     总之你没有人,起码你得有能力,两样都没有,那你只好在原地趴着。     县丞在心里美美的想着,既然这人要种田,那肯定得雇人,这县里很多百姓的就业问题,就解决了。     这就是自己的大政绩,等自己再拿这些银子去上面疏通,争取把自己调走,哪怕在江南那样的地方做个里正都愿意,也好过在这里吃沙子。     喝西北风。     等到时候,这傻子商人发现这里的田根本长不出什么好庄稼,还得三天两头面临兵祸的时候,血本无归,关自己什么事。     自己那时候早就调走了。     “那还劳烦大人尽早把小人的文书颁布下来,另外还请大人在城里贴个告示,就说小人要招佃农,请无事的百姓来干活”。     “这些都是小事,应该的,你回去等着,一天就办好”。     县丞很爽快,完全没有那些繁华州县的拖字决。     “那小人就告辞了”。     这名傻子尹姓商人,正是引泉。他身后跟着一名随从,面目黝黑,五官普通,正是画了妆的紫苏。     他们从京城找到勘探师,费了点功夫把这勘探师一家人送到了大同庄子上,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这半天河。     引泉和紫苏两人同样出了府衙面无表情,可是两人心中都有疑惑,他们实在不明白小姐把钱庄和铺子还有酒楼卖掉后,又把位于江南肥腴的田庄卖掉后。     得的五万两银子,为什么都要拿到这西北来打沙子。     在他们看来,不说这周围的环境,粮食能不能长出来还两说。     单看这里的百姓一个个饿的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就知道这里的田贫瘠的恐怕比这些骨瘦如柴的百姓还要瘦。     从府衙出来后,引泉又去了兵营,见到镇国公府的一名参将,交了两万两的保护费。     那名参将看傻子一样看着引泉,“念在你们孝敬的心还算诚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们从半天河那个龟孙子手里把三万两要回来,你们到中原再去置办田产。”     “这个地方,根本就长不出粮食,你没看到那些百姓饿的比狗还瘦”。     “将军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小人献上两万两是想买个平安,以后还劳烦将军多多照顾”。     这样的眼神自从来到这西北,引泉就时时面对,好像在大同的时候,那的人提起王十三的庄子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这参将是镇国公身边的武骑尉高群,半天河本来就在他们驻扎镇的正后方,顺带着看顾一下,也只是一句话的份上,以前懒得管是因为半天河除了几间破草房还有什么值得鞑子抢的。     让他们到半天河去逛一下,消耗他们的精力,等半道上再埋伏,那样岂不是省心省力的多。     “念在这两万两银子的份上,等以后你们那长出几根狗尾巴草,我也能给你保周全喽”。     “谢将军,等小人的庄子大丰收的时候,小人愿意拿出十分之三来献给大人的军队,以谢将士们的保家卫国的精神”。     “哈哈,你们自己留着吧,我的兵可不吃野草”。     高群嘲笑的大笑,看着引泉的眼神以从傻子变成白痴了。真是人傻钱多。     引泉也不生气,呵呵的笑着。     高群看着他那傻样,笑的更欢快了。           第71章 王嬷嬷又病了 - 谋锦 - 茗沫沫     “王嬷嬷身子又不舒服了吗?”孟言茉看到是花娘端上的饭菜,就知道王嬷嬷可能又有病了,不然她不会让孟言茉的饭菜由别人来做。     “是,王嬷嬷说她受了风寒,已经喝过药了,发俩汗就好了,嘱咐小姐不要挂心”。     花娘盛了一碗浓浓的桂圆红枣粥放到孟言茉面前,这粥养气补血,看着小姐瘦弱苍白的脸色,花娘每天都琢磨做什么补身体的给孟言茉吃。     花娘在膳食方面挺有天赋的,现在在这庄子里,接替了紫繁的活,跟着王嬷嬷学厨房里的手艺。     “嗯,看她想吃什么,尽管去做,不要没有胃口,就容着她不吃饭”。     在孟府的话,生病都要饿着,说是利于养病,喝药的药效也会更好。     孟言茉觉得没有道理,生病了就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好的才会更快些。     “王嬷嬷说她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唯一的就是想吃庄子里产的藕”。     花娘话音落,孟言茉没有答话,紫灵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这庄子里别的不多,就是藕多,前儿那庄头又送来许多,就是嬷嬷想一年四季都吃藕,也是尽够的”。     “吃过饭,带我去看看王嬷嬷”。     孟言茉低头吃着粥,待咽下去后道。     “小姐您还是不要去,这万一再过了病气,可不是玩的,现在入了冬,天气更冷了,小姐身子本来就怕寒。不如奴婢去看望嬷嬷吧。     有什么话,回来奴婢告诉您”。     紫灵在旁边劝道。     孟言茉自入了冬,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如果出了房间,就要里里外外穿好多层,两套棉袄棉裤外面再穿上襦裙,看上去就像个棉花娃娃。     想一想,紫灵说的也是有道理,自己的风寒刚好,别又过了,想起夜里咳嗽不止的情况,孟言茉就害怕,咳的感觉下一口气就要没了一样。     “也好,你仔细看看王嬷嬷的病状,还有她有什么话说,回来都报给我”。     “哎,小姐放心,奴婢定办的妥妥的”。     *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小雪粒子,砸到地上立马就融化了,这样的小雪,入了冬已经是第三次下了,撒到地上也是存不住的。     孟言茉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百褶马面裙,上身是交领同色百合纹的襦,里面穿了两件厚厚的棉衣棉裤。压裙是一件如意佩流苏。     一身素色和周围萧条的景色融为一体。     云水和春暖在她的身后打着水墨纸伞,都很不解的看着小姐天天到这个荷花池子里来倒五颜六色的药水。     这个荷花池子原来就是这庄子里的景观,以前因为没有主子在这住就荒废了,后来小姐就让人把池子收拾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都处理干净,灌上了清水。     又让孟管事买了一池子的麦种,全都泡在了池子里。     孟管事就是孟离佑,因为他常帮着小姐做事,所以几个丫鬟和下面的人都叫他孟管事。     云水以前在老家乡下时,倒是听说有的地主坏良心,故意把麦种在锅里炒一炒,让佃农种不出粮食,这样就会欠下一年的租子,利滚利。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要麦种给泡起来的,泡在水里还不得都烂了。     自家小姐就这么做了,好在在这个庄子上也没什么人,都近小姐身边的都是心腹,三等丫鬟和二等的,都是经过紫苏的调,教。     一个个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低着头,只做事,不说话。     云水暗暗的想,也不知道这紫苏从哪学的那么多本事,怪不得小姐重用她,云水自忖,自己可没有这个本事,训出这样的丫鬟来。     池子里的水都变成了深绿色,云水看到小姐拿出一小瓶乳白色的液体,倒进了池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吧,估计种子都该烂在土里了吧。     云水暗暗的想着。     “把离佑叫过来”。孟言茉吩咐身后的春暖道。     如今紫苏不在,紫灵一个人也不能把小姐身边的事情都包圆了,云水和春暖才有了出头之日。     烟蓑那笨丫头,当初和柳如烟那来历不明的女人搅合在一块,现在被小姐齐齐罚到二门处看园子。     云水在心里嗟叹一声,当初小姐还是挺喜欢烟蓑的,说那丫鬟心眼简单,云水想大概是小姐觉着那样的人用着放心吧。     “小姐你唤属下有何事?”孟离佑一身灰蓝色短打,面色冷峻,眼眸低垂。     引泉王三,王十三等人都是自称奴才,只有孟离一人自称属下,这些孟言茉都不在意。     “你找齐车队,明日就把这些种子送到半天河,交给引泉。”     “是”。     云水和春暖在孟言茉的身后,齐齐的对视,惊讶的对望,她们本以为这是小姐用来做什么实验的,以为是要用这麦种腐烂后做花肥的。现在听小姐的意思,难道是要种吗?     “那庄头那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吗?”     “是,属下已经盯着他快三个月了,他每天的作息很正常也很有规律”。     孟言茉点点头,她相信这庄头肯定有古怪,不过她还没有想到是什么。     “去半天河的事情,你去安排人去送,庄头那里还继续盯着。不管有什么都要报给我”。     “是,属下告退”。     “等一下,云水”。     孟言茉的声音使得孟离佑楞了一下,停在原地,没有动,微微抬眸,就看到她冻的红红的鼻头,还有白皙如雪的脸色,大大的黑眼睛。     孟离佑垂眸,心猛猛的跳动一下。     看到她怕冷的样子,他很想把她拉进怀里,替她温暖身体和冻僵硬的手。     “我看到你的衣服很单薄,就让云水帮你做了件棉衣和棉袍,你回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孟言茉自己冷,看着孟离佑只穿一件单衣,都要替他打哆嗦了,就吩咐云水做了衣服,她的几个丫鬟,没有一个女红不好的,因为她的衣服在种花草的时候,很容易就脏了。     所以她有很多套换洗的衣服。     云水脸有些微红,把手中的小包袱拿给孟离佑。     “谢谢小姐”。孟离佑的声音虽然平静,心中却很不平静,他没有在意谁做的,只是想,小姐居然关心他冷不冷。     就只是这一点,就足够他,在无人的时候,反复拿出来品磨的了,越想,心里的悸动,就越不能停歇。           第72章 奇怪的病症 - 谋锦 - 茗沫沫     紫灵来到王嬷嬷住的后厢倒座房,王嬷嬷身边是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的,单独一个房间,很洁净。     小丫鬟看到紫灵过来,哭着对紫灵道:“紫灵姐姐你看嬷嬷都病糊涂了,郎中开的药都不管用,脸色也难看的很,你跟小姐说说情,帮嬷嬷请个名医来看看吧”。     “哭什么,在这庄子上,轮的到你在这瞎嚎”。     紫灵一瞪眼,那小丫鬟压下哭泣声,不敢再说话。     王嬷嬷平时对这些小丫鬟们很和蔼,又经常会把一些孟言茉吃不掉,不爱吃的点心,饭菜带给小丫鬟们吃。     因此现在看到王嬷嬷病的这么重,小丫鬟们都很着急,不单是因为王嬷嬷对她们的好,还因为王嬷嬷有个好歹,她们在这里就是被欺负的份。     在大户人家的府上,下人有个头脑发热,伤寒伤风都要抬出府去,免得传染给主子们,彻底好了,才回来当差,好不了,那就再选人就是。     这个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紫灵走到王嬷嬷的**头,看到王嬷嬷嘴唇发青,脸色白的瘆人,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伤寒所致啊,有可能是某种流疫,想到这,紫灵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不行,得赶紧去告诉小姐,把王嬷嬷送出庄子。     不能让整个庄子的人都给王嬷嬷陪葬。     想到这,紫灵赶紧用手帕掩了鼻子出了房间。来到庭院里,远远地就看到孟言茉穿着袄裙蹲在地上,摆弄一个花盆里的花草,春暖打了一把烟雨纸伞,遮挡着空中寒湿的雾气。     现在天气寒冷,她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时不时的亲自动手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泥土把袄裙都弄脏了,每天浆洗的小丫鬟们冻的手都肿了。     “小姐,奴婢刚才去看王嬷嬷,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应该不是普通的伤寒,奴婢看还是把王嬷嬷送出庄子去另外租个房子给她养病,以免万一是流疫,传染了其他人。”     紫灵的话说完,春暖的脸色都变了,疫病是这个时代最恐怖的代名词,到现在春暖都忘不了村子里的人在**之间都得了可怕的疫病,身体溃烂发脓死去的恐怖情形。     “嬷嬷病了多少天了?”孟言茉声音平平淡淡的,手里依然拿着除草小铲子,把     花盆里的泥土,铲成某种奇怪的形状。     “有大半个月了”。紫灵心里焦急,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她也不敢在孟言茉有任何指示之前,私自做主。     “嬷嬷屋里的其他两个小丫鬟如今如何?”     “看起来挺正常的”。紫灵想起刚才那小丫鬟哭起来中气十足的样子,是了,如果是流疫,这两名小丫鬟早被传染了。     郎中也不会一直按照普通的伤害开方子了。     孟言茉站起身来,回到闺房,在春暖等小丫鬟们的服侍下净身更衣,往王嬷嬷的房间走去。     “嬷嬷,嬷嬷,听得到我说话吗?”     孟言茉坐在王嬷嬷,**,头的小杌子上,轻声的叫着她。     王嬷嬷的眼皮轻轻抖动,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一下,慢悠悠的睁看眼睛,眼珠被一层青白色的薄膜覆盖着,看着像是没有眼珠一样,把身边的紫灵春暖们骇了一跳。     紫灵一瞬间挡在了孟言茉的神情,神情紧张,似乎面对着什么洪水猛兽般。     “藕,藕,藕······”。     王嬷嬷声音像是撕裂的木头磨着锯子的声音,刺啦啦的听到耳朵里,直想用手去掏。     孟言茉推开紫灵,更靠近了一些王嬷嬷问道:“嬷嬷是说想吃藕?”     王嬷嬷艰难的想点头,却只是下巴动了一下。     孟言茉站起身,眼神变冷,她早就觉得这里的庄头有问题,想不到问题还是出在了那个叫沼泽池里长成的藕身上。     “把孟离佑和花娘叫过来”。     孟言茉坐在桌前,手里端着紫灵泡好的桃蜜茶。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这几名大丫鬟泡茶的手艺被她训练的都不错。     “小姐”。两人到来,齐齐的向孟言茉行礼。     不同于普通的小厮打千行跪礼,孟离佑像是军人一样行的是单膝跪下,腰杆笔直。     “不用多礼,你们都坐下吧”。自有小丫鬟搬来杌子给他们两人坐下。     “花娘,这里的庄头送来的藕,厨房里都是谁吃了?”     花娘不明白小姐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使要追究私自吃公物的责任?那些都是王嬷嬷做主的。     花娘不敢隐瞒道:“奴婢吃过,紫灵姑娘,春暖,云水,还有一些小丫鬟们都吃过”。     紫灵几人看到小姐脸色不好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惶恐的跪下。     “小姐恕罪,奴婢们听王嬷嬷说味道很鲜,这才尝尝的,奴婢只吃过一次,真的”。     紫灵跪在地上,发誓一样说道。     “奴婢也只吃过一次”。其他的几人都说道。     “嬷嬷是不是经常吃?”孟言茉看着花娘问道。     “是,几乎是每餐都吃的。后来嬷嬷病了,也只是想吃藕做的各种餐食,奴婢也就顺着她的意做了”。     花娘想小姐不是怀疑她在饭餐里放了什么吧?想到这,花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过她没有求情说什么,在她的想法里,认为小姐是善良的仙女下凡,救了垂死的她,一定不会冤枉她的。     对于花娘的惶恐,孟言茉没有安慰什么。     她看向孟离佑道:“你今晚就去庄头每天出料的那个奇怪的池子里,看看最底部有什么,庄头倒料的地方有什么”。     “是,小姐”。孟离佑心中一动,他这些日子,只把目光锁在了庄头每日的行程上,一直没有发现什么。     那个奇怪的池子,都是庄头的心腹在负责,他去看过一眼,臭气熏天,不能靠近。     孟离佑利落的接下了任务,紫灵却不忍他去做那样肮脏的工作,开口求情道:     “小姐,那个池子里每天倒的都是夜香,烧掉的柴火,还有废掉的草料,什么脏就往里面倒什么。     孟管事也是一个管事的,这种腌臜活,让其他的小厮去做,孟管事只要在旁边负责不让人发现就成了”。     孟言茉看了一眼紫灵,没有说话,她本来以为那池子里就是些污泥什么的,在投料口搜查,也就相当于是最低层的地方。     听紫灵这么一说,这池子就是相当于蓄肥的地方。     另外派一个小厮跟着,孟离佑负责警戒,也未尝不可。     “那你就带一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吧,也是我考虑不周,你一个人又要搜索,又要警戒,难免疏漏”。     “是,小姐”。孟离佑抬头看了一眼紫灵,紫灵脸颊微红,水灵的眸子里有春水在流荡。     孟离佑没什么表情的转身出去。     第二日,孟言茉正在用早膳,丫鬟进门禀报说外面有一个郎中打扮的人要求见小姐。     孟言茉心中奇怪,不动声色,让人请进来。     看到那眼神中流露着算计和精明的人,这不是韦一针吗?他怎么来了。     孟言茉屈膝行礼:“韦大夫对我有救命之恩,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还望韦大夫恕罪”。     韦一针撇了一眼孟言茉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一直这么虚伪吗?”     孟言茉心里一噎,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笑着,似乎刚才韦一针的话只是普通寒暄一样。     韦一针看到孟言茉的表现,倒是“咦”的一声惊奇道:“你这丫头倒有几分意思,就这厚皮脸的程度,连老夫都要望尘莫及了”。     听到这人称鬼医的大夫说话如此无礼,本来对他有敬畏之心的紫灵等人,纷纷怒目向他。     “不知道韦大夫来此地所为何事?”孟言茉依然挂着得体的笑。     孟言茉年纪还小,韦一针已经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子了,曾经对孟言茉又有救命之恩,所以也就没有设屏风的必要了。     “你送给孟老头的那株茶树是不是青玉竹?”韦一针不客气的坐在了首座上。     孟言茉微微皱眉,她送了茶叶,祖父把她的茶树都要走了,看来紫繁也保不住了。     也罢,本来好东西一露白,她没有能力,是保不住的。     “韦大夫好见识,正是”。孟言茉坐在下首,恭维道,脸色平淡,没有认为韦一针认得此物有什么惊奇。     倒是韦一针脸色变得慎重了,他本来还是不相信这么珍贵的东西是这个小丫头所能种植出来的。     可是那个叫紫繁的小丫鬟交代说,一切都是她家小姐教的,她只是按照小姐的指示做的。     “那,那个手套,是,是天蚕丝所制?”     韦一针的声音都抖了,天蚕丝啊,纵然是他行医多年,富可敌国,也买不到这样的宝贝。     如果用天蚕丝织一件护身衣,这样去南疆去采药,就不怕那些毒瘴和蛇虫蚁毒了。     “你可以把青玉竹的种植养护方法和天蚕的养殖方法告诉我吗?”     韦一针纵使脸皮一向不薄,此时也难免老脸微红。这样的两件宝贝,随便拿出去一件,世人都要争抢。     人家凭什么送给他?     “可以”。孟言茉平淡的声音,激起了韦一针心中的浪涛。     什,什么,可,可以?           第73章 徒弟 - 谋锦 - 茗沫沫     韦一针吃惊的看着孟言茉,不说青玉竹的价值,就只是天蚕丝织造的那副防毒保险无污染的手套,就是皇宫里恐怕也没有。     这样的宝贝,韦一针也只是从师父那里听说过而已,师门里原是有这么一副镇门之宝的,韦一针喜爱世间的繁华,耐不住在山里苦修医术,在师父失望的眼神中下了山。     自然是得不到师门的宝贝了。     自古医毒不分家,如果有这副手套,就可以采摘剧毒的药草炼成救命的珍贵药丸。韦一针天赋异禀,师门里的三个师兄都是只修一门,唯独他是医毒双,修的。     无奈没有合适趁手的用具,几次在南疆的山林里,眼看着那些珍贵的毒草,也只能无功而返。     现在孟言茉告诉他,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轻而易举的采摘那些毒草,韦一针如何能不动心。     他的头发已花白,面皮却很年轻,对于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头,一点皱纹都没有,使得他看上去鹤发童颜,留着及胸的美须,忽略掉眼中偶尔闪过的计算得失的精光,看上去算的上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     “你有什么条件?”韦一针在高门贵族中行走,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不大的女孩是折服在他的风姿之下,才拱手献上这么珍稀的宝物。     韦一针死死盯着孟言茉,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笑的清浅,他却觉得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韦一针皱眉,年龄不大,心眼不小。     “先生高明,我只有三个条件”。孟言茉伸出细嫩的三根白皙手指,微笑着说道。     韦一针的眉毛皱的更紧了,从来只有他对别人提条件,哪有别人对他提条件的份。想到天蚕丝手套,韦一针冷哼一声道:     “你且说来”。     “先生高义,救死扶伤,小女子姐弟本是先生所救,按理不该再像先生提条件,只是小女子身处困境,无奈此举,还望先生体谅”。     孟言茉说着深深的福了一礼。     “少说那些没用的,我救人只看心情和交情,你祖父既付了交情,又付了诊金,你不欠老夫什么”。     韦一针说话不客气,眉头倒是松了些,孟言茉恭维和恭敬的态度,让他被人提条件要挟的感觉散了些。     孟言茉垂着眸,抬起睫毛,却是没有忽略掉韦一针神情的变化。前世她挣扎着生存,看人脸色,揣摩别人的心情已成为本能。     看来这韦大夫虽然性子有些古怪,倒是也算讲道理。     孟言茉之前听引泉打听来的消息,和前世听来的有些传闻,有穷苦的百姓垂死求韦一针救一命,这大夫只说了一句:“汝之贱命不值吾之珍药”。说完就大踏步离开。     韦一针的神医之名只在贵族勋贵之间流传。     孟言茉只道这韦一针是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之辈,如今看来她先入为主的看法不是很准确。     “先生是医者,我愿付十倍的诊金求先生救一人”。     韦一针斜着眼看她,“你说的三个条件,两外两个是什么?”     不等孟言茉开口又说道:“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你到底亏了元气,以后慢慢养就是。你所中之毒,老夫要拿到那毒源,细看之后才能知道”。     韦一针看着孟言茉的气色,面上说的淡然,心中却是纳罕:这小小的女孩子,居然有人三番两次的下毒害她。     在孟府的毒不值一哂,可是这刚解去的毒却大有来头,以他之能,也暂且看不透。     韦一针随口一说,在他看来这小女孩能解去身上的毒已属造化,她定然不知道是如何中毒的,自己也犯不着费心为她研究。     孟言茉一笑道:“先生高明,小女子的心思一看便知”。从身边的紫灵手中接过一物,双手递给韦一针。     韦一针瞳孔一缩,他在意的是孟言茉递过来的物什是用一个银丝流溢,泛着闪闪白光的精巧小袋。     这袋子明显就是天蚕丝所织。他本以为那副手套是孟言茉无意所得,来此也只是碰碰运气,此时看到这专门为装毒源所制造的小袋子,韦一针心中更是惊讶。     难道这小女孩不但会养天蚕,还懂得天蚕丝织物有防毒闭毒之效?     韦一针光滑的脸上因为心中激动泛起潮红,如果能让这小女孩为自己纺织天蚕丝,那珍稀无双的天蚕丝手套对于自己岂不是像大白菜一样?     天蚕丝虽然奇特,但不是永远不会损坏的,一般毒物自然无碍,用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可是剧毒之物的话,这天蚕丝手套那就是一次性的。     细看孟言茉递过来的袋子,已经开始出现小小的黑点,那是毒物腐蚀的原因。     所以这天蚕丝不管是织造的帕子还是小小的一片都有验毒的效用,当然如果用到天蚕丝来验毒的话,那必然是剧毒,离死也就不远了。     “这天蚕丝是你自己所养的天蚕而来?”     韦一针压抑着激动道。     “第三个条件是我想跟先生学医术”。孟言茉不答,继续说第三个条件。     韦一针脸色微微恼怒,他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了,还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子。     他早就应该想明白的,这小女娃子从献青玉竹给自己的祖父,也许就打着把自己引来的主意。     韦一针因为对孟言茉心思深沉的印象,还真是冤枉了她。     孟言茉虽知道祖父和韦一针交情好,也算不到韦一针什么时候在松柏院,她也是看到韦一针的脸色和急切后,才知道这天蚕丝还有防毒的效用,这才给身边的紫灵一个眼色。     《花草物志》上只讲到天蚕丝对于花草保鲜的作用,韦一针是个医生,根据引泉的打听,加上自己的经历,孟言茉知道韦一针擅长解毒。     天蚕丝有保险的作用,是不是也有保持毒性,防毒的作用?孟言茉从韦一针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老夫不答应呢?”韦一针仰着下巴轻蔑的说道。     孟言茉的话他听得明白,若想孟言茉为他提供天蚕丝,就得收她作为徒弟。     当年下山的时候,师父已经把他从师门里剔除,只提一个要求,他的医术不能交给心思叵测之人。     现在看来这小小的女孩子就是个心思叵测之人,小小的年龄一副老沉样子。     “先生不答应,我也是无法,我愿意为先生同样织副天蚕丝手套,诊金同样付十倍,只求先生救救我的乳嬷嬷”。     “这么说你真的会天蚕了?”     韦一针的眼光大盛,天蚕这种生物娇贵的要命,又容易死,食用的紫金桑树叶也只是传闻,没有人见过。     这小女娃子还有多少本事,青玉竹,天蚕,紫金桑,什么时候这些传闻中的动植物都像大白菜一样不值钱了?     孟言茉点点头,她第三个条件也只是试探着说的,并没有报多少信心,她知道医者收徒很严格,尤其是像韦一针这样名利心很重,医术又很高的人更是严苛。     “你一个女子学医术干什么,你还能像郎中一样去坐堂不成”。     韦一针不满的说道,又像是看着眼前的宝物,却拿不到手的郁闷。     他从来没想过要收徒,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反正师门把他赶出来了,师门的传承更不用他担心,他那几个师兄学的也不错,只不过没有他聪明有天赋而已・・・・・・     在这个世间俗世,有他一个韦一针就够了。     “师父也看到了,小女子的命虽然只是苍生一滴水,可是要害徒儿的人可是不少”。     孟言茉看到韦一针有松动的迹象,脸不红心不跳的改变称呼。     “你这小女娃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恁地脸皮厚,谁是你师父?”     韦一针跳脚,忽略掉刚才孟言茉喊自己师父时,心底的异样。他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就是当朝一品大员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连圣上都对自己和颜悦色。     要徒弟做什么?     不过,收个女徒弟似乎也没什么坏处,她不会和自己抢第一神医的饭碗,只是用来自保,何况她还会养天蚕,还有青玉竹。     想到孟公彦小气的模样,韦一针咬牙,如果他的孙女成了自己的徒弟,那自己是不是就用喝不完的青玉竹茶,用不尽的天蚕丝手套。     采毒草时可以用一副丢一副,这是原来师门的镇门之宝呢,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后,也得心疼的要死,看他还说自己下山,医术上再难有造诣和成就。     不能想了,不想了。韦一针自己都快要把自己说服了,赶紧停止想。     “前面带路,去看病人。还有不准再叫我师父,谁是你师父”。     韦一针恶声恶气的说道。     “是,”     “师父”。看着韦一针又要跳脚,孟言茉提前一步到前面带路。     在她叫韦一针师父的时候,她没有忽略掉韦一针的异样,那是一种繁华背后的寂寥,准确定义为孤独。     孟言茉心中一叹,这个古怪心冷的神医,也会孤独吗?     韦一针说她脸皮厚,脸皮值多少钱,前世她为了生存,早就忘了自尊是什么了。今生她重为世家闺秀,她也是按着从小所受的教养行事。     只是叫韦一针一声师父,何关脸皮?反正以后也是要这么叫的。     前世在后,宫为婢的她知道有医术傍身是多么的重要,不说是后,宫,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明年继母甄氏就要进门了。     她绝不允许弟弟再有意外。           第74章 噬心蛊 - 谋锦 - 茗沫沫     韦一针看到王嬷嬷的面色后,脸色开始变得谨慎,郑重。     “你们都出去,老夫施诊时,不能有旁人在身边干扰”。     丫鬟们退出,韦一针斜着眼噔孟言茉。     “师父,你也没有带药童过来,我在这里给你打个下手吧。我很担心嬷嬷,出去心里更着急”。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在这里尽给老夫添乱,赶紧出去”。     韦一针吹胡子瞪眼,不是看在天蚕丝手套的份上,他早就动手赶人了。     孟言茉也不说话,一双乌黑的眼珠此时弥漫着眼泪,看起来很可怜。韦一针常年冷硬的心有一丝软化。     心道,这个小丫头虽然喜欢算计,心眼也多,倒是很有情义,对自己的乳嬷嬷这么的关心,担忧。     “你留下可以,要是发出一点响动,老夫立刻把你扔出去,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个小孩子”。     “是,谢师父”。孟言茉笑了,如深冬的寒水映照着最温暖的冬阳,韦一针觉得自己的心在这寒冬腊月的天里,也开始温暖起来。     孟言茉的小心思显然韦大夫即使知道也已经起到了作用,现在虽然仍语气不好,已经开始接受孟言茉这个徒弟了。     不然哪一位大夫施展医术时,会容忍旁边有人看着。     韦一针不愧他的名声,施针手法又快又利落,旁的人也许只能看到手的残影,孟言茉因祸得福,被孟言晴恶意的推落月心湖中,得到《天篆册》的传承,她就已经开始不同于一般人。     更何况孟言茉还布了一次阵,她有空的时候都会研究易经,初窥门庭。     所以韦一针的手法残影被她的眼睛扑捉到,并在大脑里一步步拆解,记忆力的强悍让她生生的记住那些手法步骤。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韦一针又一次拿绣花针型号大小的银针时,一双白皙几近透明的细嫩手指按照他的指法,把银针递到他的面前。     韦一针这才从治疗中吃惊的抬头看他,自己的医术自己知道,韦一针自知不如他的师父,不过在这凡世中他难有对手。     这个小小的女孩,居然从他刚才那晃花眼的动作中摸索到行法。     这如何能使得他不震惊?     这套针法他当初跟师父学习时,用了一个月才记熟,用了一年施针熟练。     如今这小女孩只用了两个时辰居然就看懂记住并摸索了小部分。     韦一针心中的震惊无法表述,难道自己收了个天才弟子?     有点可惜,是个女子。     韦一针的心思只是一瞬而过,他看了一眼孟言茉,继续手法不停的为王嬷嬷施诊。     在接下来孟言茉几乎隔了几息就能帮他提前把需要的一针,选好递给他,韦一针尽量使得面目显得淡定,但是眼中的震惊再也无法遮挡。     孟言茉乌洞洞的黑眸茫然无辜的看着停下施针的韦一针。眼神中明显写着:师父,治好了?     孟言茉看了看床上的王嬷嬷,脸色没有那么灰青了,但也不像治好的样子啊?     韦一针暗暗咬咬牙,看来他的天才小弟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天资有多高,这真是太打击人了,想当年他自己也是师父口中的天才人物。     怎么如今被一个小姑娘给打击比了下去,不行,不行,老夫已经是名闻天下的神医了,这小姑娘再天资高,如今不还是拜在老夫的门下?     这样一想,韦一针不但不对收孟言茉为徒犹豫纠结了,反而有些骄傲,看吧,以后老夫的徒弟定比师父教的师兄们还要厉害。     韦一针这么一想,看孟言茉也就顺眼多了,不过为了不使未来的徒弟骄傲,他仍然没有好脸色的瞪了一眼孟言茉,冷哼一声,继续施针。     孟言茉不知道韦一针的想法,只当他不喜自己在这插手,孟言茉是有揣摩和回忆韦一针的施针手法的。     又加上她重生回来,记忆力简直成了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特殊本领,看的医书不少,书上的人的穴位她都记得。     所以看到韦一针的手法有某些规律的时候,她就是想帮帮忙,才出手的,看来现在是引得大夫的反感了。     孟言茉又变身木头桩子,牢牢的站在王嬷嬷身边,看着嬷嬷的脸色变好,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没有再插手递针。     治疗也快结束,韦一针听到孟言茉舒气的声音,心道这小丫头对身边的人还算有情义。     那想必以后自己身为师父,更是有喝不完的青玉竹茶,还有用不完的天蚕丝手套了,韦一针美美的想着,胡子都乐翘了。     “把痰盂拿过来”。韦一针把孟言茉当成小徒弟使。     哪个学医的不是从师父的打杂小助手做起的,韦一针丝毫不觉得使一位大家小姐去拿一个下人的痰盂有什么不对。     孟言茉前世也是做惯了粗活,这一世她仍然还有清贵的身份,没打算再动手做那些即使自己力所能及的小活。     听到韦一针的话,她心思聪颖,隐约猜到医者的规矩,并不嫌腌臜,实际上痰盂也都清的很干净,在床脚放着。     孟言茉捧着痰盂在韦一针的眼神下,放到王嬷嬷的手腕下,看着王嬷嬷经脉在银针的引导下,一股带着腥臭和刺鼻气味的黑血流进了痰盂。     韦一针看到孟言茉没有丝毫嫌弃不适的眼神,心中点了点头,学医之初,不能怕脏怕苦。     看到毒血顺利导出,王嬷嬷的脸色也开始慢慢正常,韦一针替她包扎好,就用眼神示意孟言茉出去。     到了院中,站在廊下,孟言茉在想着王嬷嬷病情的诡异。     这时孟离佑回来,脸色有些古怪。     “小姐,属下监视那沼气池几天,终得所获,昨夜潜进去,探了究竟”。     说道这,孟离佑不着痕迹的靠近一点孟言茉,低声道:“那里面有人的白骨”。     看到小姐神色没有大骇,孟离佑心中赞叹,小姐如此聪明,自然也不会像一般女子那样无用。     “以属下看,那是人的尸体,已经化了不少,与淤泥同为一体了,还有很多白骨尚未化完全”。     “属下想不明白这庄头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这些尸体又是从何处而来?”     孟离佑沉吟不解道。     孟言茉想起前些时候,她只要一吃那庄头送来的藕,就呕吐不止,又有那些尸体血腥的画面在脑中闪过。     此时听到孟离佑的话,心中有某些猜想,看来这庄头把人的尸体当做了肥料。     孟离佑的疑惑她现在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庄头是不可能做这种任何没有好处,却很危险的事情的。     “小姐我们要不要报官?”     “不妥,我们现在住在这里,而且这还是孟家的产业,不管孟家有没有牵涉其中,一旦官府涉入其中,我们都无法置身事外”。     “那由着这庄头作恶吗?”孟离佑是穷苦孩子出身,对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很是愤怒。     “你先回去休息,容我想一想”。     “是”。孟离佑相信小姐一定会有办法,既不会连累自己,也能惩治坏人。     孟离佑离开,韦一针也从房中出来,孟言茉迎上来,道:     “师父辛苦了,我已经吩咐厨下准备好酒菜”。     韦一针矜持的点点头,这小徒儿还是有眼色的。     “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老夫可以考虑收你为徒,你也别混叫了,拜师是有一套仪式的,为师如今在外,一切从简,你给为师斟了茶,磕了头,就算认下师门了”。     韦一针心中有些伤感,他已经不是圣医门的人了,那套庄重苛刻的拜师仪式,那是没有资格用的。     “是,徒儿听闻师父喜爱青玉竹茶,特地培育好一株,作为拜师礼,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韦一针一听青玉竹,也忘了装矜持了,惊喜的看着孟言茉。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韦一针轻咳一声道:“徒儿有心了”。     脸色和蔼慈祥了不少,哪里还是刚见到时那个高傲八卦的怪老头。     “师父,嬷嬷这是中了毒了吗?”     韦一针脸色凝重了不少,“这不是毒,是蛊”。     “蛊?”孟言茉吃惊的说道,她一下联想到前世永熙二十二年的废太子案。     “嗯,为师也是在南疆采药时,偶尔见闻,此蛊用人的尸身怨念培植,借由某种媒介进入宿主的身体,你的嬷嬷此时就是宿主”。     “没有老夫的话,你这嬷嬷在十日后就会化为一滩黑血,用此血再培植媒介,就是真正的噬心蛊了。中蛊之人,心智会渐失,无病无痛,不是精通此道的人,是无法诊治的。最后受蛊之人如同傀儡,被人操纵”。     孟言茉听得双眼惊骇,她一下想到了前世明武帝最后听说就是太医院的人怎么也找不出圣上得了什么病,只是一日日的昏迷不清醒。     这些都是前世在后,宫里听几个先帝在时的老姑姑们说的,私下是没有人敢议论的。     只是孟言茉前世一直身体不好,对外面所知讯息很少,现在能利用的都是在后,宫的那十年的一些见闻,还有脑海中时不时冒出的《武帝纪事》的一些文字记录。     她现在想不通,为何牵扯到太子巫蛊案和甚至于明武帝有可能中蛊的事情,是怎么在这小小的庄子上发生的。     这通德小小的庄子是孟家所有,孟家是怎么也不会害太子的,唯一的解释是,这里的庄头是别人的人,这个人最可能是齐王。     “你的乳嬷嬷这些日子有没有接触到什么异邦人,或者拿到什么特别的物品啊,熏香什么的?”     韦一针感兴趣的问道,他当初在南疆也只是见到中蛊全身发黑的人,很感兴趣,这才在那人化成黑血后,带回来研究的,如果真是中了噬心蛊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解救的方法。     “师父,我的嬷嬷最近吃了很多这个庄子上产的藕,每餐都食,我想这藕就是媒介,而且,”。     孟言茉又降低声音道:“这个庄子上的庄头有古怪,他养藕的肥料是用数不清的尸体来做供养的”。     韦一针本来只是好奇这宿主的媒介是什么,现在听孟言茉的话,显然牵扯到人命案,能有这么大手笔做下人命的,显然是大人物。     他是八卦,但也只对一些后宅女人间的小伎俩争斗感兴趣,那些不会使他牵扯到大人物复杂的关系里,那些妇人都有求于他,自然也不敢得罪他。     这次的事情显然是有大人物在后面,他在京城贵族间行走,自然知道几个皇子王爷都已经成人。     这么厉害的蛊,小人物可用不起。     韦一针虽然自认医术超群,但也是凡胎**,对于这种一个不好可能丢了命的八卦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是要斟茶拜师吗?走”。     孟言茉本来想师父在京城高门中行走,也许能知道一些秘闻,这才眼巴巴的告诉了韦一针自己打探的结果。     等了半天,谁知道韦一针回了这么一句话,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在前面恨不得忘记刚才自己问过什么的韦一针,孟言茉对她这个便宜师父趋吉避凶,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古怪师父又有了新的认识。     “师父,这宿主好找吗?要是嬷嬷这样的人有很多,那这种蛊的传播实在是比瘟疫还要可怕,师父你有治疗的方法吗?”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话,不是很有礼又少言的吗?”     韦一针被人问到痛脚,炸毛的喝道。     他能说自己连真正中了噬心蛊的人都没有见到过吗?这不是让自己的小徒儿小瞧?     “你以为这宿主的练成想大白菜一样到处是吗?这样的人万中无一,你这嬷嬷倒是好命”。     孟言茉黑线,好命是这样用的?王嬷嬷恐怕不愿意这么的“好命”。     随即想到庄头又拿这藕去卖,又是送人,是不是广撒网深捞鱼?看看谁有宿主的潜质?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少打听这些事,既然做了老夫的弟子,就好好磨练医术。即使出不了内宅,也能有一门自保的本事。你这小命实在是不牢固。     还有闲心管别人,想想怎么把你这亏了的元气养回来是正经”。     韦一针想想,这小丫头终归是自己的弟子,还是很好心的教训道,免得小丫头不懂事,牵扯到大人物的角逐里,做个炮灰。     要是韦一针知道自己一时贪喝那青玉竹茶,收了个在麻烦中心的徒弟的话,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师父教训的是,徒儿遵命”。孟言茉很乖巧的道。     韦一针满意的点点头。           第75章 忙活 - 谋锦 - 茗沫沫     韦一针喝过孟言茉的拜师茶,带着青玉竹,拿着三幅天蚕丝的手套就去了南疆。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不趁着这寒冬里把南疆毒瘴山林里的毒虫冻住的时候,去采摘那些珍贵的药草,就是暴殄天物。     每年冬天都会这样,今年韦一针特别心急,特别激动,因为他有了天蚕丝手套这样的宝物。他早就盯着那几株长在瘴气林深处的**材眼红了。     有了天蚕丝手套,他恨不得一步飞去南疆,早忘记了那里是苗族山地原著居民都不敢轻易踏入的地方。?     临走前丢给孟言茉一本《圣医药经》,称把这本医书吃透,她也算是杏林中人了,给她两年时间。     韦一针这样做,也不是全因为他急着去南疆采药,他考过孟言茉,一般的医书她不但能记住,还能按方施药。     发现他这个徒弟不单聪慧,而且过目不忘,领悟力惊人。     学医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三样吗。     韦一针很惊喜,以后他的徒弟医术低不了,这也说明自己这个师父更高明。     又有些可惜,如果这姑娘是男子的话,跟着他行走京城贵阀名门间,岂不是能赚更多的银子和名声。     惊喜可惜纠结完以后,韦一针很满意也很放心,因为这个天才徒弟是个女子,不用担心她以后跟自己抢饭碗。     韦一针临走前有些气闷的告诉孟言茉,她的那个毒源荷包,他现在还没能研究出来是何种**,只等这次南疆之行后再说。     送走了师父,天气越发的阴冷了,空气中似乎总带着又寒又潮的水汽。孟言茉除了吃饭就是在书房看书或练字,书暂且只看《圣医药经》和《易经》。     字嘛,当然还是练那个人的字,这么好用的字,孟言茉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能救人一命。前些时候不就救了王生和王三吗。     孟言茉是带着侥幸的,想着京城府尹那样的官在那人眼里就是蝼蚁般的存在,他定然不会知道的。这不,也一直没什么动静吗。     孟言茉自我安慰了一番后,就丢开不想了。     王嬷嬷病好以后,孟言茉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不说牵扯很深,就是让这个老人家知道自己曾经吃了用尸体养出来的藕,恐怕要反胃吐掉半条命。     只说是吃了相冲的食物,孟言茉私下吩咐紫灵把庄头送来的所有东西都扔掉。     王嬷嬷奇怪的问起,孟言茉只说不喜欢那些蔬菜,王嬷嬷就没再问什么,她一向以孟言茉的喜好为中心。     王嬷嬷病的时候,心里糊涂,隐约记得自己生病前好像很喜欢这里的庄头送来的藕的,现在看到也没有想吃。     炒了一碟藕,王嬷嬷呸呸两声,把口中的菜吐出来,“这么难吃的菜也敢送给我们小姐尝鲜,真是欺负人,难道看小姐不受宠,就这样轻视。怪不得小姐不吃他们送的菜,真是什么样的恶人,种什么样的劣菜”。     原来王嬷嬷起夜时,到厨房喝水,看到紫灵鬼鬼祟祟的把菜都给扔了,她知道紫灵一向只听小姐的话,也没有多想,只当小姐不喜欢。     她看着觉得浪费可惜,就捡回来一样,看着倒是挺水嫩的藕,炒好以后这么难吃,王嬷嬷心中纳闷,却是再也不吃这里的庄头送的菜了。     腊月二十以后,王嬷嬷早就恢复了身体,庄子里即使只有孟言茉一个主子带着将近三十人的奴婢护院,王嬷嬷仍旧按着以前在孟家王氏还在世的时候,准备过年的物什。     带着紫灵几个大丫鬟指挥着小丫鬟们把整个庄子给除尘了遍。     又带着花娘指挥着几个孟离佑新买回的几个护院磨豌豆,这些豌豆是王嬷嬷和花娘一颗颗精挑细选出来,是最饱满含沙最多的豌豆。     因为孟言茉喜欢吃豌豆黄。     庄子里人不多,两天就把上下打扫的干干净净了,王嬷嬷和花娘带着几个暂时充当帮工的小丫鬟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油炸,烹煮过年时江浙一带爱吃的小食,零嘴。     “嬷嬷你做的蛋散真是又快又好看”。花娘在王嬷嬷身边跟着学做这些精致的小食。     “小姐喜欢吃,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央着我给她做,你不知道小姐那小嘴一嘟起撒娇,谁都会心里软的跟化了一样”。     王嬷嬷一边把炸的颜色漂亮的金黄色蛋散捞出油锅,一边均匀的给蛋散裹上麦芽糖,带着回忆的微笑说道。     记忆里有个很粘自己的小女孩,央着她:“嬷嬷,茉儿想吃蛋散,想吃豌豆黄,嬷嬷给茉儿做好不好?茉儿不多吃,只在过年的时候吃”。     小姐自从一年前那次病好后,就不像以前那么粘自己了,王嬷嬷心中有些失落,但是想到孟家的环境,心里想小姐还是像如今这样有主意才好。     “小姐也会撒娇吗?好稀奇”。花娘包着糯米糍往里面放豆沙馅,好奇的说道。     在花娘的心里,小姐就像戏文里讲到的大家闺秀,善良,文静。     以前爹还在的时候,每到快过年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赶二十里的路,到镇上去赶庙会,家家置办年货,庙会热闹的紧。更有那有钱的老爷员外出银子请戏班在门前请人听白戏。     戏台前的人围得就像蒸锅里的窝窝头,一个挨着一个,个个伸长了脖子,她看着戏台上的热闹,看不懂但是很兴奋。     她不懂,问爹:“爹,咋又人恁傻,白请人看戏呢?”     爹笑:“闺女,这是有钱的老爷为了在来年讨个好兆头施舍的,这位老爷有善心,来年肯定还会赚银子的”。     爹说白看了人家的戏,就要为这摆戏的老爷祷祝一声,于是她也跟着做了声祝福。     花娘看过的戏都是百姓喜爱的粗俗样板子戏,小时的花娘看不懂戏台上一个女人打扮,对着一个男人一瞪眼,一勾腿的有什么好看,只记得同村的叔叔伯伯们一个个都看的身上进镇里来卖的土产,都扔在了地上,一个劲的鼓掌。     花娘只进过戏堂里一次,就是在到杭州府后的那第一次在城里过年,爹给她扎了根新头绳,带着半年省吃俭用的五千文大钱,带她去看戏。     她不舍得:“爹,这进戏堂里看戏太贵了,咱们还去镇上听白戏不好吗?”     “小花,就要过年了,咱爷两相依为命,一年到头没个闲日子,可怜你小小年纪给着爹吃苦,这过年就是要吃好的,看好的,不然挣银子也没有奔头了。     以前是爹贪小便宜,带你看了野戏,好在你年龄小记不住,以后爹只带你到戏堂里看戏。可惜了你三叔的闺女,唉”。     三叔是村里的长辈,小花听同村的荷花说,三叔的闺女跟男人跑了,这跟看戏有什么关系?     就是那一次看戏小花知道了,原来这个世上有个词叫做大家闺秀,有一种仙女一样的生活。     可是自从见到小姐后,小花觉得,戏里的小姐好假,就像同村的荷花假扮的。大家闺秀应该是小姐这样的。     娇贵,弱柳扶风,在小花眼里,身体强壮的像桃花一样的那是大家闺秀的粗使丫鬟。     跟着王嬷嬷花娘也学会了几个文词。在花娘眼里,小姐身体不好,也成了优点,成了美。     花娘和王嬷嬷说笑,想起了爹,眼睛有些湿润,她笑容更大了些,把眼泪咽回去,如今自己跟着小姐,吃的饱,穿的暖,爹会安息的。     “你小的时候难道跟你爹娘,长辈撒娇?这有什么稀奇?”王嬷嬷不能听别人说自家小姐一点点不好的话,即使“稀奇”这个词没有什么稀奇的。     “我的意思是小姐看起来,嗯,很文雅,不像会撒娇的样子,想不出来”。     花娘想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忽然大腿一叉喊着:我要吃猪大肠卤面。这样诡异的场景,嘴上的笑容更大了。     “你要是托生在孟家这样的大家族,你也会变得像小姐一样的。平常小户人家也有小户人家的幸福”。     王嬷嬷声音一低,叹了一口气。府里二夫人欺负三房的事情,就那样轻飘飘的揭过,不还是因为小姐年幼,王家没有人吗。     “小姐很好啊。我觉得小姐的生活也好,嬷嬷你为什么很烦心的样子?”。花娘不懂。     王嬷嬷没有接话,跟花娘这样农家出生的人,讲大家族的争斗,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嬷嬷我们家过年请戏班子吗?”     在花娘的过年印象中,就是应该伴随着人山人海的庙会,和锣鼓梆子敲得耳朵疼的大戏台子。     “孟府有专门养的伶人,戏班子搭台的大堂戏都是给普通百姓看的。我们如今在庄子上,如何能请那些人过来?”     在王嬷嬷的眼里,那些普通戏班子里的人都是三教九流,别说让小姐看了,就是讲给小姐听一耳朵都腌臜了小姐的心。     再说小姐如今在这庄子上静思,如何能听戏?     王嬷嬷看了一眼勤快和面做春卷馅的花娘,心想要赶紧把这蠢丫头的规矩教教,别等小姐回府后给小姐丢人。           第76章 惠兴街店铺 - 谋锦 - 茗沫沫     燕京共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里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商铺粮行背后都有贵人背景,内城的中心是大明的皇城,越是靠近的皇城的地方,地皮越是贵的离谱。     离午门最近的那条朱雀街上的地皮是按金条计算每尺土地的。     内城有比外城更高大雄伟城门和深不见底的护城。     此时靠近内城门繁华的惠兴街来来往往的马车穿梭,全是富贵人家夫人小姐来置买过年所用的新绸缎和胭脂水粉还有各色吃食。     偶尔会有车夫和行人奇怪的看着三家店铺,因为相比较于街上其他店铺的热闹,这里的人门可罗雀,在欢闹的要过年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周围的店铺掌柜,也对这三家铺子冷眼相向。     客人都是往人越多的铺子里去,而且一些富贵人家都有固定的铺子供应。     没有人在意这三家铺子里的货物好不好,只有周围同行的掌柜们识货,对于这忽然冒出的这三家绸缎,首饰,水粉铺子,同行的掌柜们都派出了经验深的伙计来打探。     绸缎铺子名为织云,铺子虽然不是很大很堂皇,但是眼光老辣的经年伙计们看的出这里装饰的很精致,甚至有专门为贵门小姐们服务的隐蔽的内堂。     惠兴街在外城里是最靠近内城的大街,这里并不常有达官贵人来,比起内城里美轮美奂的各色店铺,这里的店铺显得简陋,也不够隐蔽,客人就在大堂里来来往往的。     在那些内城贵人眼里看来,这里的店铺就是那些普通赤脚百姓才会来的地方。     来打探的那名伙计也是跟着掌柜在这绸缎一行摸爬滚打了十来年,也跟掌柜的去过内城看那些在燕京顶级的绸缎铺子。     令这伙计咋舌的是那几家绸缎铺子一天就只为一位贵客服务,来的是贵妇人和闺阁小姐的话就是女姑姑接待。     男客就是小厮掌柜的接待。这样的开销,和盈利,在这名伙计看来如果是在外城这么做非得亏死。     这名伙计到织云去打探的那天,根本就没有进得了里面去,店里的掌柜模样的人很年轻,人家不做他的声音。     这伙计是打扮的富商的模样,他在这一行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这类人,他们铺子也是做这些人的生意,他自认为能把富商们的腔调学个十成。     那名年轻掌柜虽然客气但是语气很强硬也很冷淡。     “这位爷,小店只招待特定的客人,实在抱歉,让您白来一趟”。     “什么意思?你这开店的,还有把客人往外面撵的道理?老少爷们大家伙,你们都来评评理,人说店大欺客,这家店不大,倒是狗眼看人低。     大爷给你面子来你们店,是你想撵就能撵的?说出去以后我张三还要不要在生意上行走了?人们还真当我张三连买下你这家店的几两银子都没有呢。     说吧,大爷我今天还就非得买你家的东西,把你们这家店买下了,那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解决的容易事。     只要你开出个价,我张三爷立马付银子”。     这伙计本来就是来打探,顺便把织云的底细打探打探。他经验丰富,这样一番作态,既把周围路人,逛其他铺子的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借机把这家新开的铺子,还没开张,名声先搞臭。     又能打探织云的东家有没有背景,那就是看这掌柜对他这个找茬的够不够硬气,如何说辞。     他眼睛尖,识得好货,匆匆一眼就被赶出来,他还是看清了店里的情形。     货架是用上好花梨木定做的,架子上的绸缎流光溢彩,带着霞光,是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见过的锦缎,他心里惊讶,面上不平,大声的嚷嚷。     有这样的货源,却只在外城开店,这织云东家纵使有银子,也只为商贾,伙计在心里定了定,底气又足了些。     店里的使唤人竟然没有小厮,全是穿着同样款式的月白对襟褙子,浅烟紫马面裙的丫鬟,垂头素手的立在店里的几个接待的地方。     猛一看还以为是小户家的小姐呢。     站姿分明有练过,头微低,双手交叠放于腹前,甚是有素,对于主人家的事情,不听不看。     这假扮富商的伙计临退出店门时,看那五名丫鬟连眼神都没有像他看一眼,依然保持着那看上去就让人放松舒服的姿势。     这分明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来这里找了份活计,这伙计心中忖道,也不多啊,上次跟掌柜的去城东张富商的家里见到那些丫鬟,个个跟长脚鸡似的。     哪里像这几名丫鬟看起来大方,知事的样子。     这名打探的伙计不知道的是真正高门大户放出来的丫鬟,那都是良家子,是富商小吏争抢着聘来做正头娘子的。     这五名丫鬟只是普通商贾用过的丫鬟,不同的是引泉进京找勘探师傅时,亲自训练过她们,再加上王五等人也都是引泉交出来的,还有莞姑姑在旁边看着,就是连普通官家的丫鬟也是比不上她们的礼仪。     引泉是谁,是阴禁卫出身,在宫里多年,如果说妃嫔是天下姨娘的最顶端,那后,宫的宫女太监就是天下奴仆的模板。     引泉训练了十日的丫鬟,震一震这个叫王三的伙计,是绰绰有余的。     张三一边闹事,给人群中的伙计使眼色,示意他们煽风点火,一边不住的往织云里面看去。     在疑似专门接待贵门夫人小姐的内堂入口,张三看到了一个人,他心里吃惊的程度不下于刚才看到那五名不同寻常的丫鬟。     那个女人是京城顶尖的绣娘,叫做莞娘,上次他和掌柜的去内城的云罗轩,和那里的伙计套话时,知道云罗轩的掌柜,最近有一件事很不顺心。     这件不顺的事就是店里的莞娘签的文书到期了,莞娘不愿意再在云罗轩做活。     张三当时不以为意,“不就是一个手法不错的绣娘吗?江南会裁衣针绣的绣娘多的是,再去请一个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店里有很多贵人都是冲着莞娘的手艺来的。她走了,我们掌柜没法和贵人们交代。”     那伙计带着自家店的骄傲,如同打量乡巴佬一样,不屑的跟张三解释,为了使这乡巴佬知道知道内城的生意多不好做,就多说了一句。     张三这才惊讶,他听自家掌柜说云罗轩很有来头,这样的店都留不住的人,得是多有手艺?     而现在这位手艺超群的绣娘居然出现在这个叫织云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而且看着现在的莞娘根本不像上次见到时那样。     就像是曾经隐藏的光彩,重新出现在身上一样。     张三看到那个叫莞娘的绣娘也看到了自己打量的目光,她只是淡淡的一扫,那种轻描淡写,就像是曾经管着无数像自己这种人的总管。     张三看到莞娘经过那几名丫鬟时,丫鬟会屈膝行礼,看丫鬟的唇形是在叫“莞姑姑”?     张三听说在高门大户的仆妇中很有地位未嫁的中年女子是叫做姑姑的。而一般这样被称作姑姑的,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给那些大家小姐做教习的。     难道这莞娘是从宫里出来的?有了这个想法,张三心里有些动摇,闹事的气焰也下去了些,他没有忽略刚才那个莞娘打量自己一眼的眼神。     就像是自己的心思全被人家知道了一样。     王五看着大声嚷嚷的张三冷笑一声,看了眼不远处几家绸缎铺子里的人往这里打探的目光。     “你想买店铺?我开的起,你买不起。这位爷,大家都是生意上的人,彼此留两分薄面,以后也好往来。     还请这位爷离开”。     王五话说的尚算客气,只是眼中的蔑视,明晃晃的打在张三身上。     张三今天本就是打探一番,现在目的已达到,看这年轻掌柜颇为硬气,又看到那个叫莞娘的也在这里,不敢把事情闹大。     张三呸了一声道:“就你这破店白送给你大爷我,爷还看不上呢。破破烂烂的店还挑客,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王五铁青着脸看着张三在人群中扇动,很多人都点头附和。     这时一队巡逻的衙门捕快看到这店门前聚集很多人,以为有人闹事,赶紧走了过来。     有人闹事=要抓人=打点银子。     顺天府的衙役们对这其中的门径很精通。     “散开,散开,这是干什么呢?”衙役耀武扬威的声音传来,小部分人就慌忙的散去了,京城的百姓都带有三分眼色。     顺天府在内城的贵人们看来就是京城的奴才官,却是他们普通百姓身上的吸血水蛭。小老百姓看见他们,要多远,躲多远。     张三也跟人群中的伙计使眼色,示意今天的任务完成,可以退了。     “咦?这不是王五兄弟?上次一别,让弟弟我好找,走,去鞠翠楼喝两盅,弟弟做东,一定给弟弟这分薄面”。     “上次兄弟我们有点小小的误会,还望贤兄能给弟弟补偿道歉的机会”。     梁捕快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面子在这外城里算是扫地了,笑的很热络也很巴结。     原来这一队巡逻衙役是梁捕快,就是前些日子在王生的人命案子里,想捞好处,差点丢了差役的捕快。     最后刘师爷做了顶缸,顺天府尹汪全焕把气都出在了师爷身上,忘了发落他,加上这梁捕快善钻营,事后有人替他说话。     汪全焕也就忘了找他的麻烦,他自己聪明,在那案子里只是暗暗拿了老孙头的孝敬,做的不明显。     梁捕快的声音一出,不远处看风的几家掌柜都惊疑不定,这梁捕快在外城的商贾中也算一方小霸。     原来这织云是走了顺天府的门路,看来以后不能轻易得罪。     梁捕快想着上次府尹大人对王生案子事后闭口不谈,讳莫如深的样子,让梁捕快意识到那几人身后的主子定是大有来历。     这才想跟王五套套交情,上次在牢里把人得罪的够呛,连府尹大人都巴结的人物,让他舔鞋他也乐意。     王五没有兴趣和梁捕快这种黑白不分的京城地头蛇打交道,小姐也没有交代,王五向梁捕快一抱拳,看到此时慌忙要离开的张三等人,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回到店里,把店门给关了。     王五对梁捕快丝毫不理的态度,彻底是把这条街上的掌柜们惊着了,张三也不装富商的款了,一路疾跑,回去跟自己的掌柜说这里的详情。     希望刚才那年轻掌柜不要看出自己本来的样貌才好,连梁捕快都要巴结的人,要是收拾自己,那不跟喝凉水一样?     张三心里有些惴惴。     “梁头儿,要卑职去敲门吗?”手下的衙役小心的看着梁捕快的脸色。     “敲什么敲,现在我们还正在当值,还有几条街没有巡逻,走,看什么看”。     梁捕快脸色深沉,却是不敢在这里发泄,只对着下属喝道。     梁捕快这想巴结的一行,倒是给织云,闭月羞,聚宝盆三家铺子免去不少麻烦,也算是意外。     没有巴结上,反倒给这三家铺子当了回靠山。           第77章 生意惨淡 - 谋锦 - 茗沫沫     掌灯时分。因为临近年节,燕京周边有很多州府的大户都派了管事仆人到京城来采办年货,因此惠兴街上依然有很多店铺加燃了灯笼和蜡烛。     自腊八至上元节,燕京城开放了宵禁,大街小巷里卖各色小吃增加了很多,糖人儿,馄饨面片儿汤,四色馒头,三鲜粉,各种小贩的叫卖声不停。     老百姓都想在年关前多挣几个大钱,也好过年。年节的气氛越来越浓。     影影绰绰的房屋黑影伴着喧哗的人影在寒风呼啸中,带着令人欢欣的热闹和繁华。     织云三家铺子却是早早的就关了店门,这三家店到现在一直亏损,本想指着年前小赚一笔填亏空,被这条街上的同行给联合抵制,生意倒是更差,白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早早的关了店门,如今能省一点是一点。     人们常说京都居,大不易。正是因为燕京城是天下权贵,巨贾集中的地方。在燕京城,王五等人没有任何背景和人脉,这生意也是举步维艰。     等开了年,不用同行们再挤兑,这店的周转就维持不下去了。     店铺的后院,王三和王十一等人摆了两碟子盐水花生,一小坛烧酒,围着木桌,相互有些气闷的喝着酒,并不说话。     莞娘看了眼三个年轻人,下厨炒了两个小菜,端着一碟馒头进了屋。     “万事开头难,生意都是慢慢做的,由小到大,得一点点积累,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挣钱不是”。     莞娘把王三手中的酒夺走,给他塞了一个馒头。     “莞姑姑你不了解,我家小――主子这么信任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我们,还有这里的货,莞姑姑您是识货的,你说我们三家的东西在这外城,不,在整个京城是不是都算顶尖的?”     王五把酒坛夺过来,继续喝酒。     “我们却把主子的银子,货物全都给败光了”。王五灌了一大口酒,郁郁的说道。     莞姑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以前是后,宫尚服局司衣司的章衣,一次不小心把一位贵主儿的要求绣的迎春绣成了连翘,那贵主儿要把她杖毙。     被路过这位贵主儿宫前的贵妃娘娘看到,在那位很得宠的贵妃娘娘身边她看到了引泉,引泉和她是一批同进**的幼童,彼此认识,交情却是不深。     贵妃娘娘为她说了话,那位贵主儿是新晋的美人,自然不敢得罪贵妃娘娘,就把她放了,后来引泉给她送来了御供的金疮药。     她含着泪接了,在后,宫那个地方,一个小伤痛也有可能会要了人的命,因为受伤不能干活,就会有很多人盯着你的位置,把你踢到一边,尚服大人不会管你有什么原因,只看谁能给她孝敬。     那种御供的药是最好的,她很快就恢复了,她寻思着要去贵妃娘娘的宫里去磕头,也一直没有假,好不容易一次到了贵妃娘娘的宫外,却是被看门的太监给撵走了,还被辱骂了一顿。     她不怪贵妃娘娘,她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这些小鬼们的作为,贵妃娘娘肯定是不知道的。     得罪的那位贵主儿很快失宠了,被打进了冷宫,她彻底的放下了心,安心的在尚服局做工。     她偷偷的在给皇后娘娘做的凤袍中节省下金雀翎丝线,想着是绣个百鸟朝凤的帕子还是绣个金玉牡丹的香包送给贵妃娘娘。     她其实知道自己绣的东西是不可能送到贵妃娘娘的手里的,何况这珍稀的金雀翎丝线是她从做工中节省下来的,那也是来路不明。     泄露出去,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只是想这样做,似乎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对贵妃娘娘的感激的报恩之情。     贵妃娘娘救了她一命,她甘愿冒着这样掉脑袋的事情,为贵妃娘娘绣一件她永远不可能见到的绣品。     就在她集齐一百根金雀翎时,想着贵妃娘娘那样的国色天香,只有牡丹这样的花王才能表现出她的一分美艳,下定决心要绣金玉牡丹的时候,骤然听闻贵妃娘娘陷害皇后流产的事情。     她只觉得晴天霹雳,贵妃娘娘那样善良,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她在后,宫多年,见过太多刚进宫单纯无害的妃子在夺宠进阶路上,变得阴毒虚伪。     可是她相信贵妃娘娘绝不是这样的人,人的眼神是不可能骗人的,她被杖打的那天,她想着要记住恩人的模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贵妃娘娘。     那是一双如春水一般明媚清澈的大眼睛,里面隐含着温和的笑意,她惶恐的低头。     有着这样干净眼睛的人,怎么可能是陷害皇后流产的人。见过太多构陷嫁祸的事,她知道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这是被人忌惮嫉妒了。     最大的嫌疑就是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同样失去了第一个孩子,这么一想,她也疑惑了。     她用光了所有的积蓄,买通了管事太监,想见贵妃娘娘一面,希望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最后只见到了引泉,引泉告诉她,贵妃娘娘知道她的报恩之心,眼前的事,多一个她也是往里面搭一条命而已,让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忘记贵妃娘娘曾经救过她。     继续做着她原来的活,好在那位当初要杖毙她的贵主儿早已失宠打入冷宫,没有人注意到她以前乘过贵妃娘娘的恩,也就不会受牵扯。     她含着泪答应,知道贵妃娘娘说的有道理,她帮不上任何忙。     再后来,贵妃娘娘被斩首的那天,她在自己的房里对着贵妃娘娘香陨的方向,维持跪着磕头的姿势整整一夜。     地上的石板被她的泪浸湿。     她想着等放出宫后,一定要找到贵妃娘娘的家人,服侍他们一辈子,宫里没有人敢提贵妃娘娘的消息。     她到了二十五岁放出宫去,却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她本以为贵妃娘娘那样的得宠,家里不可能是普通人家,谁知道却是毫无踪迹可寻。     她在云罗轩一做十年,就是想从去那里的贵妇人的只言片语中打听到贵妃娘娘的籍贯,却从来没有听人谈起过。     她旁敲侧击,隐晦的问,贵妇人却是听不懂,可见真的没听说过。她猜想应该是圣上和皇后在勋贵大臣间下了封口令的。     也只有这两位大明的日和月才能让那样天仙菩萨一样的人物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绝望了,日子变得没有尽头,她的技艺越来越高,想聘她做女红教习和绣楼掌事的贵族巨贾很多,她都没有答应,她不想再换个环境重新开始,她只想就这样静静的缅怀着贵妃娘娘,度过以后的岁月。     她幼时就被送进宫里去,记忆里根本没有家人的存在,也许是有的,她太小记不住,纵使有,也是家人把她卖了,她在针线上有天赋,在牙行里被出宫采买的姑姑看中,带回了宫里。     从最低的洒扫做起,在宫里二十年她不记得吃过多少苦,只觉得从小是在黄连水里泡着,她憋着劲,想凭自己的天赋技艺出头。     就是因为自己这技艺,被尚服局的人排斥,她很久后才知道原来当初她给那位贵主绣的花样是被人改动过的,迎春和连翘本就相像,她没有看出改动的痕迹。     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关心,被人当做人看,是从贵妃娘娘那里,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贵妃娘娘带着笑意温暖的眼神。     她一步步从微末的洒扫小宫女爬到七品的司衣,仍是抵不过贵主儿的一句话,她不敢怨天,只当是命。     是命让她遇到贵妃娘娘,也是命让她遇到了引泉,知道了贵妃娘娘的的下落。     见到引泉的那天她喜极而泣,原来引泉是去云罗轩看一下如今京城的绸缎都是什么种类的,比较受上层贵夫人喜欢的花样织造纹什么样的。     遇到莞娘,引泉也很意外,莞娘是她出宫后起的名字,引泉叫着她原来的名字。     引泉跟她说的并不详细,她只知道引泉在为贵妃娘娘唯一的血脉做事,她当即辞了云罗轩的工作,云罗轩的掌柜苦留,她走的很毅然。     不是莞娘这些年在云罗轩也结交了一些贵夫人,她走的也不会这么顺利,掌柜的虽然恼怒,到底不敢拿东家的势力逼她。     跟着引泉买了十五个还算有潜力的丫鬟,来到了织云,莞娘第一次见到织云里的绸缎,眼睛都看直了。     其他的云锦,蜀缎虽华贵,也不是无市,其中有一匹缎子,莞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想就是皇宫的尚服局恐怕也是没有的。     那缎子像是从彩虹上裁下的,没有金光灿灿,也没有银丝流光,就是色彩漂亮的让人转不动眼球。     不说这里是恩人的血脉的产业,就是身为一个绣娘,最大的愿望就是用最美的布料做出世间最漂亮的衣服。     引泉只同意她在这里做事,其他的什么也都没有说,她知道贵妃娘娘当初案子很广,得罪的是皇后,引泉这样也是保护恩人的后代,她理解,也无怨。     她想只要能替贵妃娘娘的后人做事,她也能报恩了,相信泉下的贵妃娘娘会知道她的心。     “我们这三家铺子的货都是最好的,织云的绸缎,闭月羞花的水粉,聚宝盆的首饰,都是最好的,就是宫里的内务府恐怕也能比一比的”。     莞娘肯定的说道,她说的是实话。     “那为什么我们就是没有客人呢?”王三是这在京的几人中武功最高的,同样也是脑筋没有那么灵活的。     “是不是我们主子规定的那‘三个不做’的原因?”王生虽然一门心思的雕饰珠钗,但是店里的经营惨淡,他也得关心一下,即使他也没有什么主意。     “不会,我们做的就是贵族的生意,现在生意打不开是因为我们没有人脉”。     王十一是这里脑筋最灵活的,他知道小姐规定的那三个不做,已经把客人固定在一个阶层,这个阶层是对于他们三家店最有购买力的。     这三家店连在一块,也是为了方便管理,王十一负责三家店的总账务,从选址到装潢,到开业,只有他自己知道店里的银子只能维持到上元节。     如果这个年没有转机,明年只能关张。     从义父那里他知道小姐把所有的银子分成了三份,京城这里的铺子,西北半天河的田地,和大同府的庄子上。     所有的银子都是孤注一掷,就是义父心里都是惶惶,先夫人所有的嫁妆铺子田地变卖了十万两银子,都是义父经手的。     如果这些都打了水漂,王十一不敢想,等到小姐出阁时,被孟家的人知道了,更重要的是小姐那个从来没有关心过小姐的爹,将是怎样的震怒。     “我们的店现在是缺一个契机把店的名声打出去,一旦打出去,我相信我们的货,比任何同行的店里的都要好”。     王十一信心满满的说道,他们留下的五个兄弟,年龄相同,在京的兄弟听他的安排,也是因为小姐对他的看重。     他不能先泄了气,不着急,还有将近二十天呢。     王十一暗暗的攥拳。     “十一说的对,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泄气”。     莞娘是他们中年龄最长的,经的事情也最多,看到这生机勃勃的年轻人,她也充满了斗志,就像当年她从小宫女,一步步做到司衣一样。     “莞姑姑实在是对你抱歉,到现在你的工钱都没有给你,”王十一歉意的看着莞娘,店里其他的丫鬟的银子都没有拖欠的,而且在同行中是最高的。     “我要是在意那点银子就不会这里做事了,我跟你们义父的交情很深,你们不必介意”。     王十一几人只知道莞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跟义父是老交情,其他的也不太清楚,他们没有问,就像莞娘没有追问他们的东家一样。           第78章 齐肃 - 谋锦 - 茗沫沫     西北凛冽的寒风裹着鹅毛的雪片在空中肆虐飞舞。     要过年了,今年的半天河相比较于往年战乱带来的萧条,带着一丝生机。     因为有位尹姓的老爷几乎买下了半天河县城里所有的农耕地,给这里不舍得离开乡土的百姓开辟了一线活路。     “爹,这县城外的草根都被人挖光了,东家这次要是收不上粮食,我们真的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一户矮趴趴的土屋里,一个黑黝黝的少年喝了一口菜糊,含糊不清的说道。     “闭嘴,乌鸦嘴,东家是大好人,一定会丰收的。老话说瑞雪兆丰年,你看这大雪不比往年都大?这说明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一个干瘦的老头蹲在门沿的避风处,昂着头看着不远处被大雪盖的白茫茫一片的农田。     那种子都是乌黑的,说不定都烂了,怎么能丰收?出不出苗,都两说。     少年心里想着,也不敢说出口,怕被他爹骂,抑或者也是想留给自己一点念想。     “爹,你喝一口吧,真好喝,比草根熬的水好喝多了”。     少年把夹杂着几片蔬菜叶子的糊糊递到老头面前。     “爹不饿,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爹都一把年纪了,不长身体,不费肉,不费劲。你喝。”     “过年了,这碗菜糊糊就当年夜饭吃吧,爹也没有其他的好东西给你”。     老头暗暗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同样只剩下大架子干瘦的儿子,心里叹口气。     东家那样好的人,怎么一点农事都不懂呢,不懂可以交给他们这些常年耕种的人啊,那黑黢黢的是麦种?不会是东家被人给骗了吧?     老李头连着好些佃农都跟东家说了,东家只说知道了,还是让他们把种子拨到了地里。     老李头望着天,心里求着老天爷,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定保佑田里能出苗啊,不然明年真的只能去乞讨了。     讨饭哪里又是活路啊,邻村的里长带着整村的人出去要饭,还没走二里路,就被鞑子兵给一个个都砍了脑袋,还是在半天河城里不出去才好。     城墙虽然不高,可是是在西北军的后面,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     不是被乱兵砍死,就是饿死,这个世道是怎么了。     老李头看着天,浑浊的眼里全是疑问和祈求。     半天河县衙里正在收拾行装,明年就能调离这个鸟不拉屎还遍地战乱的苦地,县老爷心情很好。     “什么?用发烂的种子种地,这姓尹的果然符合人们常说的那句钱多人傻的话”。县老爷听着师爷的回话,只当是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多亏了这个傻子,自己才能有政绩,有人替他说话,也好张口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是这傻子把那些饿鬼穷百姓都收了做佃农替他种地,这些人就得沦为流民,每个州县出了流民,那就是政绩上的大污点。     “多亏有这众人,县尊大人也少了一桩烦心事,要是天下的富商都如这姓尹的,何况天下不发达啊,是不是老爷”。     “极是,极是”。县老爷哈哈大笑,笑的很开怀。     军营里的那个被引泉孝敬求庇护的参领也听闻了这件事,只对左右道:     “他既出了银子,我就保他这么多银子的安稳,他就是种了驴屎蛋,也不管我们的事”。     想想又不平的道:“他奶奶的,这些商贾全都应该抄家,我们在这边关打仗,军费都没有,不是有睿亲王殿下在,我们西北军也得像西南那群后娘养的一样,吃都吃不饱,打他奶奶的仗”。     “这姓尹的还有闲银子做这闲的蛋疼的事,真是让人气愤”。     西北军虽为振国公府统领,明耀在此地多年,很多将领对这个没有架子,又会打仗,身份尊贵的王爷很崇拜,也很愿意归顺在他的羽翼下。     “将军,鞑子又有集兵的迹象,左参事让属下来问,是不是要重新制定作战的阵法”。     “制个屁,他一个小白脸懂个鸟的阵法。”     这个左参事是齐王的人,公然的派到了西北军中,这齐王的手伸的也太长,掌握了东南水军还不算,还想着西北军。     太子殿下就是太不够手腕了,才让这齐王这么的肆无忌惮。     参领在心中腹诽,当然不敢说出来。     看到属下为难,他和这左参事是同级,他敢说,属下不敢说。     “走,我去把这不懂鸟多事的书生给骂醒,看他娘的还敢管老子的军务”。     半天河的农事,这参领当个不平的愤懑,随即也就不再关注。     被佃农担心求保佑,被县太爷当笑话,被参领武将当骂题的引泉,此时看着白茫茫的农田,眼中是担忧。     身后站着的是同样男装打扮的商人扮相的紫苏,这大半年紫苏都跟着引泉在办事,原本就不够白的皮肤此时像男人一样黑和粗糙。     “你在担心收成?”引泉是紫苏的师父,紫苏对这个经常把她训练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师父,没有一点敬意。     “难道你不担心?”引泉看了她一眼道。     “不担心”。紫苏的回答很干脆。     “有点农耕常识的人都知道发烂的种子是没法出苗的”。     “麦种是小姐给的,所以我不担心”。紫苏眼里没有丝毫怀疑。     引泉看了她半响,道:“在这一点上,为师还是要像你学习。”     随即扭头看着那被大雪覆盖的农田不再说话。     不当差一心想着报仇多年,忘记了他受训时的第一条,那就是无条件服从你的主子。     引泉在心里做反思。     *     进入了寒冬,大同府的戈壁还是白天烤死人,夜晚冻死人。临近年节,家家户户都在制腊肉,夜晚的时候拿出来冻着风干,白天的时候就藏到地窖里去。     因为这大同的特产西瓜,这里的百姓给吴刘三家做佃农,生活倒比往年好些,百姓中渐渐流传说西瓜是京城的一位了不起的贵人历经万难,从西域那里带回来的。     你要是问是哪位了不得大贵人,可能是五皇子吧,不太清楚,那些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是老天爷的儿子,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不过无风不起浪,肯定是那位五皇子做了好事,又不想让人知道,夫子说皇子们的名声不能轻言议论,不管怎么样,这位五皇子肯定是个心有百姓的好皇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五皇子的名声在大同很好,好到普通种田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们知道没有五皇子命人带回来的瓜种,他们在这贫瘠的地方早就饿死了。     在读书人中间,五皇子的名声也很好,他们知道正是家里的人可以种西瓜,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才能安心读书。     没人注意在天高皇帝远的边疆的大同如何会传来京城贵胄的名声?也没有人注意在吴,刘,李三家管辖不到的地方没有这种议论。     于是在某个冬日,从都指挥使府里传来,五皇子府里招家丁,很多百姓家都派了正当壮年的男丁,百姓是淳朴的,只想着家里都能吃上一口饱饭。     也该让家里的男人为恩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又传来五皇子府招幕僚,很多读书人,都拜了自荐的门帖。读书人懂得多,部分人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个晋身的机会,也有可能鲤鱼跃龙门。     某一家农门里,一个年轻的士子拜别了父母,他要去博一个通天之路。     “爹,娘,孩儿走了,一定要给齐家挣一个门楣回来”。     “孩子,这是你娘烙的饼,你在路上吃”。老父亲常年农耕的手满是倒刺。     “肃儿,在外面太苦的话,就回来,你大病初愈,不能太劳累,免得伤了元气。     我和你爹都能干活,供养你读书不费力的,爹娘等你考了功名也是等的起的。这吴府高门大户,我和你爹一点都帮不到你。     你在那里怎么能出头?”     母亲满面是戈壁滩的日头烤出的暗斑。     “爹娘放心,孩儿读得兵书,略有所得,一定会被大人赏识的”。     齐肃面容坚毅,没有读书人的文弱。     若是孟言茉听到这个名字,一定会记得这位此时稍显瘦弱的年轻人,就是日后魏王手下第一谋士和军师。     是睿亲王对魏王斩杀祭旗的第一抔血。     齐肃看着京城的方向,眼中带着浓浓的血色。     明耀,前世你斩我祭旗,这一世我定要辅佐魏王登上大宝,将你踩在脚下。     昨日齐肃几日高烧终于退下,他从前世惊醒回来,脖颈上仍残留着剑刃划破皮肤割掉脑袋的恐惧。     前世历历在目,他心中满是被人斩杀的恨意。     明耀,你的部略战术我全都知道,这一世,你如何跟我斗。           第79章 决心 - 谋锦 - 茗沫沫     正在书房里一边看医书,一边对着让手巧的王嬷嬷按照真人做的木人上练施针的孟言茉,哎呀一声,银针刺破了手指,一滴殷红的血滴落在厚厚的地衣上。     心中若有所感,口中吐出八个字:西南,九二,利贞,征凶。     这是从《天篆册》口诀化出的易经凶离卦中的下三卦。     是有针锋相对的大凶人出世。     孟言茉看着手上的几乎微不可见的针眼,她日日读易经,默念《天篆册》口诀,渐渐精通,偶尔会不由自主的预见未发生的事情,只是这个预见只是浅浅的提醒。     没有其他提示的话,她也猜不到是什么,发生在何时。     第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就是那日龙王庙的事情,她结合当时的情形和记忆中的事情,能推算一二,如今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西南是大同府的方向,难道是金矿的事情?     也不对啊,若是金矿的事情败露,王十三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用蜂鸟传信。     而且这一卦分明是说和自己针锋相对很厉害的人出现了,是谁呢?     孟言宁是在扬州啊。     自从上次中毒香包的事情,孟言茉就对孟言宁很忌惮了。前世的时候,她对这个庶出的姐姐没有什么印象。     自己都能重生,说不定她也有什么奇遇秘密。     “小姐尝尝嬷嬷刚做的豌豆黄,刚出炉,可热乎了”。     “呀,怎么了?可是针扎到手了?”     王嬷嬷用睡莲甜白瓷的小碟子端着五块摆放整齐的四四方方的豌豆黄,掀开厚厚的棉帘子,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姐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王嬷嬷放下豌豆黄,慌忙走过去,看着那纤细的像是一折就断的手指,王嬷嬷责怪道:     “小姐本来你想学医练这劳什子的银针,嬷嬷想着以后小姐也可以更好的保重身体,可是现在还刚学,小姐就伤到自己,这让老奴如何能放心”。     “紫灵,紫灵,去把韦大夫留下的那瓶祛疤的药水拿来,小姐受伤你还在外面站的跟木头桩子一样,是偷懒还是挺尸啊”。     王嬷嬷不能对自己小姐撒气,心里又心疼又生气,廊下伺候的紫灵就成了炮灰。     韦一针临走的时候,王嬷嬷跟他要了不少药,药水什么的,就是想着这大夫医术高,如今又是小姐的师父,有备无患,多留着,定有用,现在就用上了。     “嬷嬷就是刺了一下,没有大碍的”。孟言茉哭笑不得的看王嬷嬷大题小做。     自从上次王嬷嬷从病中好起来后,对孟言茉简直紧张到嗓子眼里去了,她想着自己这么壮实的身体,在这寒冷的天里都生病,小姐更是马虎不得。     紫灵拿着一瓶小小的瓷瓶进来,“嬷嬷,拿来了”。     “下次警醒点,你伺候站这么老远怎么成,小姐都受伤了,你还在外面看景儿呢”。     王嬷嬷不满的看着紫灵,接过药,小心的给孟言茉擦上。     孟言茉心里只想着这药可不要有什么副作用才好,她就是被刺了一下,连针眼都看不见了。     “是,嬷嬷”。紫灵心里委屈,是小姐不喜欢人在书房里伺候,天这么冷,她在外面手都冻结僵了,哪里是看景儿?     光秃秃的枝桠,冷湿湿的天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这样包着一天,小姐可不要再动针了。小姐要是在女红上有这样的认真劲儿,何愁这针线功夫练不出来”。     孟言茉自重生后就没有拿过绣针,实在是因为前世绣的太多,不想再自己动手了。如今她还是孟家的千金小姐,自有人帮她动手。     孟言茉的衣服都是王嬷嬷和身边的大丫鬟做,王嬷嬷就不用说了,伺候两代主子,针线功夫了得。     身边提起来的云水,春暖也都是精通苏绣和京绣的。     就是紫灵以前最不喜欢摆弄针线,她认为在小姐身边伶俐才是最重要的,后来看云水和春暖那么下功夫的跟着王嬷嬷学习京绣,也坐不住了,央着要学。     “是嬷嬷,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你做了豌豆黄,快拿来我尝尝,好久没吃了”。     王嬷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自己又是真心的关心,孟言茉幼年丧母,父亲在京城也没有对自己很关心,重生前孟言茉天天粘着王嬷嬷。     重生后,她日日思考着以后,对王嬷嬷也就没有那么依赖了。     王嬷嬷身体好以后,她偶尔能从嬷嬷眼中看到一丝失落,她知道嬷嬷把自己当做亲孙女在疼,她也不忍心让她伤心,因此之后,王嬷嬷的唠叨,她都听着。     王嬷嬷很欣慰小姐终于又像以前听她说话了,说的也就更多了。     “对对,快尝尝,别凉了”。     王嬷嬷的注意力果然转移。     孟言茉捏起一块豌豆黄,小小的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     “嗯,很香甜,满口都是沙,嬷嬷的手艺真好”。     王嬷嬷呵呵的笑道:“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就像小猫这么大小,太太当时都担心的哭了,现在都长这么大,这吃东西也跟小猫似的,这么吃我看这一笑碟小姐都能吃三天了“。     孟言茉想起那个人很嫌弃的说她:这么小的嘴,吃的这么少,怎么长大的?     “小姐你慢慢吃,厨房里花娘还在看着紫薯糖糕,她没有经验,不懂火候,奴婢还得去盯着”。     “嬷嬷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     “哎,小姐就看看书,可不准再动针了”。     王嬷嬷退下去,屋里就只有紫灵和她两个人。     孟言茉重新拿起医书,问道:“以前我说不用伺候的时候,你都是守在外面的?”     不是今天王嬷嬷喊,她真不知道紫灵守在外面,她说不用伺候,是看书时不喜欢打扰,也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就让当值的大丫鬟下去自去忙了。     “是。奴婢怕小姐要喝水磨墨之类的没有人应答”。     “以后留两个小丫鬟就好,你们不用在外面干守着,跟云水也说下,你们是我的大丫鬟,这庄子里的几十个小丫鬟都要你们管着,我不特地吩咐,不用留在我身边”。     “现在是冬天,让守着的小丫鬟,在耳房里点个火盆,不用站在廊下吹冷风”。     孟言茉前世做着最低层的奴婢,自然知道为人奴婢的心思,她虽然不是心软的人,但是在可以的范围内,她是愿意对下面的人好些的,这样她们也会心里多些感恩,少些不满。     也就更忠心些。     如今这个庄子上的用度比在孟府时好了太多,简直可以和松岚院想比了。这都归功于姚妈妈和曹管事。     人性就是这么贱的,怀柔的不比要挟的,要挟的不比用命威逼的。     姚妈妈和曹管事那些事都握在引泉手里,只要他们不听话,姚妈妈是南安侯府出身,家里都是侯府的积年世仆,曹管事也是孟府的家生子。     他们要是有一点不妥,孟家和侯府打杀了他们一家也是可以的。     有小丫鬟回禀说曹管事送过冬的一应物什来了,孟管事问他想给小姐请安,小姐有空吗?     “让他在庄子外行个礼就成了,不必见我了”。     孟言茉淡淡的吩咐道。     紫灵心里惊奇,不知道当初引泉和紫苏是怎么对付这曹管事的,曹管事是府里几个大管事之一,平时在孟府都是昂着鼻孔见她们这些大丫鬟的。     如今每隔半个月就巴巴的送东西过来,都是上好的布料,在冬季稀缺的瓜果还有在府里时只供应太太们和老太太们的银丝炭。     每次送东西来,曹管事的态度都是那么的恭敬和谦卑,紫灵心里惊奇不止。     “你下去吧,这豌豆黄你与云水她们分一分”。     “小姐不是很爱吃的吗?”     “今天不想吃了”。因为想到某个人,没有了胃口。     “是,奴婢谢小姐,奴婢下去了“。     “嗯”。王嬷嬷是自己的老嬷嬷,骂紫灵两句也没什么,可是孟言茉知道王嬷嬷有些摆老资格,有的时候就会过,紫灵心思又是很活的那类,所以孟言茉才用王嬷嬷的豌豆黄去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     孟言茉知道没有绝对忠心的下人,她只是让自己身边的人相处的更融洽些,等回孟府时,身边也就更牢固些,她可是记得前世直到自己得知要嫁给一个老头做继室的前一刻,她还对甄氏当做母亲。     哪怕之前孟言雅代替她嫁进了威远侯府,她也只当是孟言雅和桂姨娘两人的算计,对她们恨的要死,却在甄氏怀里哭诉。     可想甄氏在内宅争斗中绝对是高手,自己能依仗的也就是对她的了解,这一世不至于再被她哄骗了,还心甘情愿的让她管着母亲的陪嫁。     最后连大同的金矿作为了甄氏一族的救命符。     对于曹管事和姚妈妈,她们一方是威逼,一方是屈从,根本没有敷衍的必要,如果姚妈妈和曹管事有办法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相信他们不会犹豫的。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主动权都握在另外一个人手里。     自己只是府里一个好不受宠,甚至连长辈都觉得自己的名声是一个麻烦,想除而后快,在所谓的书香门第,名声有的时候,是用人命来堆积的。     这样的自己如何能使府里大管事和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为自己效忠?     姚妈妈和曹管事就像是被铁链子锁住的野狗,自己可以拿鞭子驱使他们咬人或者觅食,却要防止和警惕他们反咬一口。     这也算是代价吧。自己在这里安稳生活的代价。     在庄子上的生活,可以算是前世和今生最舒畅的生活,可以看书可以种花草,抑或者是无所事事,没有人责备,没有人要求她不准这样那样。     不用在长辈面前兢兢克克,她想一直这么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可是她不能这样,她知道命运的齿轮在长祖父的推动下,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在转动。     只要她姓孟,只要弟弟仍要在这个世间立足,她永远都摆脱不了孟家。     她或者可以隐姓埋名来个诈死什么的,以后像蝼蚁一般苟且生活。可是弟弟不可以,弟弟是个要承当门户的男子,以后参加科举,身份要清白,一个来历不明没有身份家族的人如何能参加科举,能在仕途上出头。     这些都不说,自己已经是在睿亲王面前挂上号的人,以后抄家灭族,少了谁,恐怕都少不了她。     她能做的,只有往前走,哪怕变得无所不用的狠毒,为了弟弟和自己的性命,她在所不惜。           第80章 打开生意 - 谋锦 - 茗沫沫     流潋阁因为经常被御史们弹劾睿亲王提及,如今在燕京的贵族圈也算是小有名气。流潋阁的当家妈妈也是有见识的女人,当即花了大价钱在内城里寻了一处地方,把流潋阁搬进了内城。     内城里顶级风月场所,燕语楼的当家们和背后的东家们,也忌惮于睿亲王,不敢找这家在内城里毫无依仗的**的晦气。     流潋阁的妈妈当初也是燕语楼的花魁,如今自立门户,见了老东家,语气上丝毫不见客气,呵呵,谁让人家睿亲王看上了流潋阁的姑娘了呢。     在这种情况下,吴双儿在流潋阁里是当成祖宗供着的,单独一处阁楼,没有她的吩咐,阁里的所有人轻易不敢打扰,就是以前经常逼她跳舞弹琴的妈妈,现在见了她跟亲闺女一样。     “姑娘,我们回去吧,让妈妈知道你到外城来,奴婢的皮都要揭了”。跟着的丫鬟一路上苦苦的劝,只希望姑娘能回去。     “怕什么,我们以前就是在外城,也没有什么事,现在出来还能遇到歹人不成”。     吴双儿穿了件白狐狸皮的罩风衣,越发衬托的唇红齿白,人比花嫩。她嫌烦的道:     “外城怎么了,妈妈如今搬进了内城,就看不上外城了,我就喜欢这外城热热闹闹的,比内城里那些装腔作势的人强多了,就是进了店买些东西,都还要讲究个礼数,真是多此一举”。     “姑娘如今怎么比以前呢,妈妈把姑娘看的比什么都重,就担心姑娘别有个嗑啊碰的,这外城都是粗人,要是冲撞了姑娘如何是好”。     吴双儿出身**,没有那个意识要避免别人的打量,说话声音也没有放低,身边的丫鬟的话落,就听到旁边一声嗤笑声。     “柔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现在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装成个人样,还冲撞?真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不成?”     吴双儿怒目看过去,是两个带着幂篱穿着华贵貂裘的女子,身边的护卫仆妇丫鬟成群。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的。     “涵儿,你这张嘴就是不饶人,走吧,你知道有的时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搭话的,别降低了你的身份”。     柔美的声音说出的话,比刚才那个声音清脆的姑娘还要狠。     吴双儿早就气的不行,她在流潋阁里都是被人供着,遇见的男人们也都是对她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她以前只知道那位公子长得俊美,姿态优雅,肯定是大家族的贵公子,谁知道竟是王爷,她一颗芳心全落在了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     虽然到现在自己的身子还是完璧,妈妈也以为自己是的人了,再也不提要跟自己的**办个竞投花魁会了,她自己也放下了心。     她不知道那位公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要了她,每次公子到阁里也只会叫自己相陪,柳姿依从小就跟自己一争长短,自从那位公子来了,自己所有的面子里子都挣了回来。     妈妈也对自己言听计从,她单独在一处阁楼,只等着那位王爷把自己接走。     自己以后可是王爷的女人,也得算是个妃子吧?这两个女人就是大家小姐又怎么样,他们的爹见到自己的男人都得磕头。     “你是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得罪了我,让你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双儿气焰很足的道。     “哎呀,我好怕啊,我不是东西,我是人,莫非你是东西?”那声音清脆的少女把幂离掀开一条缝,露出娇俏的模样。     “你,你,你给我报上名来,回去给我等着,”吴双儿恼怒的道,她从那骂她的女人眼里看到了蔑视,显然她们是知道她来自哪里。     杨羽柔给身边的嬷嬷一个眼神,就有护卫把吴双儿和她的丫鬟挡住在一旁,留下宽阔的路。     “涵儿不要任性,难道一条狗对着你疯咬,你还要对着她也叫回去?跟这种人费什么多余的口舌”。     寒风中飘来那柔美女子教导自家姐妹的话。     “啊”吴双儿气的跺脚,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办法。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丫鬟水绿等着自家姑娘把身边带的东西能砸的,能扔的,都扔了后,看着好像消气了,水绿试探着说道:     “姑娘,妈妈还给炖着养眼的汤呢,时辰该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是出来买胭脂的,现在什么都还没有买呢”。吴双儿自己径自往前走。     “姑娘,阁里的胭脂水粉用都用不完,你还自己买什么啊”。     “你再说一句话,就自己回去”。     小丫鬟不敢再啰嗦。     “闭月羞,嗯,这个名字起得倒是不错,店里也够清净,不像其他店里都是下乡人进京来采买的,熏死人了”。     吴双儿说着还用帕子捏住鼻子,似乎刚才走那些人满为患的店铺前,使她沾惹了难闻的气味。     “走,我们进去”。     无双儿带着几个丫鬟正要进这间不大,但是装潢的很雅致的店里。     “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我们这里不做你的生意”。     曾和是一个经验很丰富的掌柜,又有菀娘在身边指导,自然看出这位穿着很富贵的姑娘正是这家小姐规定的“二不做”人群。     “凭什么,是我没有银子给你,还是我长得让你讨嫌?”     吴双儿的一句话就泄露了她的身份,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说自己长的怎么样,还是让陌生男人看。     “这是我们东家的规定,还请姑娘不要在这里纠缠闹事”。王五等人是在外间的屏风外,只在客人结账时,和进店的客人的仆从打交道,他们做的是贵夫人的生意,进店里都是菀娘接待。     因此靠近门槛处,他们早就看到了在门口喧哗的吴双儿。     此时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最后一天年前抢购的时刻,街上的人很多,很多外乡的买办早就奇怪这三家门可罗雀的店铺,只是他们想,在这么多人流中,都没有认光顾他们的生意。     他们的货肯定也不好,对京城不熟的她们,也就随大流了。     现在看到有人在这奇怪店门前闹事,采买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也能一窥这奇诡的店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闹事?明明是你们不讲道理,把客人往外撵,我看你们这店关张算了,没有生意,做掌柜的又这样不明事理,谁要来关顾你们的生意”。     吴双儿气的脸颊红扑扑的,皮肤水嫩,在这寒冬腊月里,就像那甜蜜的花儿,周围的男人们都悄悄的不住打量。     吴双儿挺了挺饱满的胸脯,丝毫不惧。     王十三在店里看到现在了,他这几天早就为如何打开店里的生意,绞尽脑汁,此时计上心来,借这个筏子,也许能吸引一些贵夫人的眼光也说不准。     从菀姑姑那里知道,在云罗轩时,一些贵夫人对于做**姑娘生意的店很忌讳,认为不干净。但是一些红牌姑娘的银子比那些苛刻又摆谱的贵妇们,给的又爽快又大方。     商人重利,很少有店放弃这么重要的一块客源。     就是云罗轩跟那些贵妇们标榜不做**姑娘的生意,私底下也还是偷偷的接待。     “圣人云:尊卑有序,国之法度。我们三家小店虽为商铺,但也秉承着圣人的教诲,因此三家店只做一类人的生意,那就是大明的贵族。     小店惶恐,怕玷污了贵人们的风仪,因此有三不做之规定,第一类不做的人为普通庶民,第二类为衙役小吏,第三类人为**中人”。     “因为三家店做的是女客的生意,为了便宜,男客人的生意也是不做的”。     “你,胡说八道,我家世清白,你不要侮辱我的闺誉”。     吴双儿虽然自认身子干净,但也受不了此时周围人看着她轻蔑,猥亵的眼光,她现在很齿于**出身。     王十一看着睁眼说瞎话的吴双儿道:“姑娘举止轻佻,眉目含春,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媚意风情,这样也能自称良家子吗?”。     无双儿双目又是羞怒,又是愤怒,站在原地气的发抖。     “你们这家店不错,现在就是缺少像你们这样有见识的商人,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店里领,两个眼珠子只认识银子。     柔姐姐我看他们店里的东西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     原来这正是逛了一圈后见到这里的人很热闹就过来看看的杨羽柔和汝阳候府的三小姐,徐栋涵。     “姑娘里面请,有专人伺候”。     王十一恭敬的道。     和之前对待吴双儿的态度截然相反。     徐栋涵更满意了,杨羽柔也对这店有了几分兴趣,就跟着徐栋涵就去看看。     不远处一架马车里,一个皮肤白皙美丽的少女对着身边的青年道:     “哥哥这家店的人太过分了,狗眼看人低,你看那姑娘真可怜,都气的发抖了,哥哥,我要去教训教训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           第81章 成功 - 谋锦 - 茗沫沫     “蓉蓉别人如何做生意,我们是没有权利管的,你不是要给母亲选个上好的新年礼物吗,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说话的男子长相俊雅,身姿高大,穿了件白貂皮的斗篷,正是近日被圣上下旨封为镇国公世子的江烨轩。     江烨轩以庶子身份继为爵位世子,令京城的所有勋贵侧目,心里颇都不以为然,因为他与睿亲王交情好,众人也都不敢做的太明显,一些应酬并不给他下帖子。     “哥哥人人生来都是平等的,凭什么连这个小小的商家都要歧视那女子,也许她的工作并不是她想要的,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说话的小姑娘五官带着出尘的仙气,使人望之圣洁。这姑娘正是江烨轩一母同胞的妹妹江烨蓉,镇国公府的三小姐。     江烨蓉不管哥哥的劝道,自顾自的带着丫鬟仆妇气势汹汹的来到织云的店前。     江烨轩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妹妹是被嫡母教养成如此的,他身为人子,不敢议论嫡母的不是,只能跟在妹妹身边,希望她不要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这三家店开在外城,相比也不是很有来历的人家,江烨轩微微放下心来。     “这位姐姐你不要难过,我一定替你教训这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江烨蓉瞪了一眼王十一,轻轻拍了拍吴双儿的小手。     “妹妹真是侠肝义胆,不过妹妹还是不要为了我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本来就低人一等”。     吴双儿从刚才的行事的做法和杨羽柔嘲笑她时的气怒,就知道这女子小姐心奴婢命,她现在这样的说辞,分明是看到这出来一个好打不平的傻姑娘。     这才以退为进,怂恿着江烨蓉为她出头。     “姐姐何必这样自轻自贱,妄自菲薄,每个人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却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权利。只有自己尊重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     “妹妹的见识真是高远,让姐姐我汗颜,请受我一拜”。     两人在这里一来以往,王十一却是皱眉,他看的出这位“奇女子”出身不凡,从哪看出来的,自然是从像他们走近的那个男人身上看出来的。     “蓉蓉别在这里胡闹,我们走”。     江烨轩小声的在妹妹耳旁道,驾着她的胳膊要离开。     “哥哥你如今都身为世子了,如何还怕一个小小的商户,这样怎么能对的起王爷对你的栽培”。     江烨蓉说起心上人有一丝羞意,她很感谢他为哥哥做的一切。即使他不出手,自己也有能力护住自己和哥哥。     但是她还是感谢他的。     “喂,你们像这位姑娘道歉,不然我让人拆了你们的店”。     江烨蓉对着王十一等人娇喝道。     “这位小姐,小店开张自有自己的规矩,一没犯法,二没强买强卖,只是说明了蔽店的规矩,小人并不认为哪里做的不妥。     这位姑娘要是认为小店不好,自可以离开。不知道这位小姐认为哪里需要道歉呢”。     王十一先是看了眼江烨蓉,再看着吴双儿,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们都把她说哭了,难道还不应该道歉吗”。     江烨蓉气愤不已,这些古人真是过分,嘴里动不动就说着卑贱之分,难道为奴为婢,或者在**里辛苦谋生都是人家可以选择的吗。     王十一很惊奇的看着江烨蓉,不知道这是哪里跑来的妙人儿。她说话的方式还真是奇特,王十一一时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店家不好意思,舍妹有些失礼,还望别介意”。     “公子客气,不碍事,不碍事”。王十一赶紧还礼,在京城里很少看到这么谦和的大家公子了。     “蓉蓉,你再这么闹,哥哥生气了”。江烨轩小声的道。     江烨蓉嘟嘟嘴,不甘心的取消了这次路见不平的打算。     等哥哥不跟着自己的时候,再来给这店家一点教训不晚。     “姐姐你别难过了,这是桃花楼的钻石卡,你到那里可以随便消费,记在我的账上,一点小心意,就当给姐姐做个见面礼”。     吴双儿大吃一惊,就是王十一也惊讶的看着江烨蓉。     桃花岛不是一座岛。而是一家酒楼,是内城顶级的五家酒楼之一,难道这小姑娘是东家之一?     “这么重的礼,我怎么能收。不行,不行,妹妹收回去”。     吴双儿这次是真的起了结交的心了。桃花岛啊,妈妈说那里日进斗金,也很有背景。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人与人交往,贵在真诚,能用一个俗物,结交姐姐这样的人物,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如此姐姐就高攀了”。     江烨轩有些头疼的看着妹妹,她这个妹妹行事这么乖张,和一个**女子也能寒暄到一块,偏偏她自己能挣银子,在家里父亲宠爱她,嫡母相比是看在她的本事上才这么宠着她的。     吴双儿想打听江烨蓉的来历,这姑娘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     织云二楼的窗户旁,杨羽柔叹道:“她就是桃花岛的幕后东家,倒也是位奇女子”。     “什么奇女子,我看就是脑筋有问题的傻妞,每看到那个**女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狼看到了羊,摆明了是想占她的便宜”。     徐栋涵不屑的道。“柔姐姐就是宽容,看谁都有优点”。     “是,是,我不宽容,如何能跟你这个小辣椒交好”。杨羽柔亲昵的刮了一下徐栋涵的鼻梁。     “柔姐姐你又取笑我”。徐栋涵羞怒的跺了下穿着羊皮噔靴子的小脚。     杨羽柔看了眼离开的江烨蓉的马车,眼神闪过一丝兴趣,她和爹爹的看法果然是对的,这个江烨轩一看就是容易控制的人物。     这样的人当了镇国公的世子,看来西北军的控制权已经落到了睿亲王的手里。他们杨家的这一注算是下对了。     “柔姐姐,快来看,这家店的东西真的不错,哇,这是彩云锦吗?想不到这里有,听说这是贡品呢”。     杨羽柔听到徐栋涵的话,也有些惊讶,这小店还真的是内有乾坤呢。     “姑娘喜欢的话,我可以为姑娘做一身彩云锦制成的流彩裙”。     菀姑姑在旁边适时的提议道。     徐栋涵和杨羽柔早就注意到这个店里的侍候在一旁的丫鬟们,个个训练有素,举止有礼,这个裁衣的绣娘看起来也很有章法,和家里的教养嬷嬷们都有一丝相像。     “你会做流彩裙?”     徐栋涵惊讶的瞪大眼睛,流彩裙是用八十八道色彩的彩云锦原装的丝线一针针绣出云彩的飘逸,裙成时,远望就如天边的一道云彩飘下了天空,说不出的美艳。     传说只有宫里的顶级绣娘才会做。     杨羽柔这才正眼仔细的看着菀娘,这绣娘可能是从宫里出来的,她此时对这织云的东家倒是有些好奇了。     菀娘神色不变,淡然的点头。           第82章 年节将近 - 谋锦 - 茗沫沫     通德庄子的庄头所行的密事,孟言茉一时也没有好主意,这庄头明显身后有贵人坐镇,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齐王。     如今大皇子已经把东南水军全部收入囊中,从近日民间百姓中日日的欢呼声就知道,东南打了胜仗,倭人们吃了大亏。     齐王的册封也已昭告天下。明武帝好战,凡是对大明不服气的,他都要打一打,这也使得国内的百姓生活日益穷苦。     也许是君主都是这样好战的人,百姓虽生活艰苦,但听到东南大捷的消息,还是高兴的手舞足蹈,士子们也是弹冠相庆。     真是大喜的事情,连带着这个年更红火了。     朝里的文臣们这时候该跳出来主张议和了吧。     孟言茉想水师这个香饽饽不可能只有护国公一方的势力,那污池中化去的尸体大概都来自异己的一方。     从庄子里的阁楼的顶层隐约可见每天往东南运送官兵的军船,孟言茉有时会望着夕阳残血下映照下的通德江怔忪,这些将士们也许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为云端上那些大人物的博弈,献出自己卑微的生命。     莫名的她只觉得那种画面太悲愤,眼睛中会不由自主的湿润,为那些将士们的英魂。     孟言茉隐约觉得自己的这种情绪似乎来自天篆册的传承,一个将士死在战场上才是他的命运,这样的死法太窝屈。     这不是自己的情绪。     孟言茉心里苦笑,这传承真是找错了人,她身为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指挥天下英豪为她所驱使,去开疆拓土?     她要是有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她获得这个传承,也许会考虑造反起义做个女帝什么的,现在嘛,她也就只能为冤屈的亡魂,每日抄写百遍佛经来超度了。     天气越来越冷,呼出的气在空中凝结,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王嬷嬷已经做出几笸箩的饽饽,有玉米面的,绿豆面的,豌豆面的,应有尽有。     “嬷嬷你这是准备开饭馆啊”。紫灵好笑的看着王嬷嬷忙活。     “小丫头懂什么,我们小姐虽然一个人在庄子上,这过年还是得像样的过,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自己吃啊,这都是为了小姐。     你看哪个主人家在年节的时候,不要给下人发红包糕点什么的。这些到时候,小姐送出去,谁不感念小姐的仁慈,体恤下人?”     “这话是理儿,嬷嬷的手艺谁敢嫌弃?我先吃一个哈”。紫灵说着就拿起刚蒸好的饽饽放嘴里,吃的很欢快。     “小蹄子手倒是快,不在小姐身边伺候着,跑我这里躲懒”。     “小姐在书房呢,嬷嬷了解小姐写字看书时不喜欢打扰”。     “那你不会守在耳房里啊。都是小姐性子和软,纵的你们”。     “好好,这就去,就去”。紫灵拿起几个饽饽,躲避着王嬷嬷的唠叨,跑远了。     “紫灵姑娘倒是很活波,很讨喜呢”。花娘很喜欢紫灵的开朗,自从自己经历了人生里最悲惨的事情后,她已经很少开心的笑了。     “她现在比之前是好多了”。王嬷嬷叹口气说道。     小姐的心还是太软,哪个奴婢犯了那样的纰漏,还能留在身边做贴身大丫环伺候的?哎,小姐跋扈的名声现在该淡了吧?     夫人生前定的姑爷在京城,应该没听到吧。     “嬷嬷这上面的花纹真漂亮”。花娘看着王嬷嬷用模子在一块块糕饼上印花。     “这是拜祭祖宗用的阴寿纹,是京城的相国寺的了尘大师首创的,传说是佛祖怜悯天下苍生失去亲人的痛苦,在梦中传授给了尘大师的,年节的时候,用这个花纹的糕饼祭拜祖先,上可告慰先人,下可福佑后人。     就是在京城里有这个模子的世家望族也不多,这原也是件大善事,可这模具的超度太耗费修为,传言了尘大师一共在佛前超度供奉了一百具,不眠不休整整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往生祈福的经书,这才炼制出来的。     这是王家唯一的一件,是贵妃――是老太爷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夫人嫁进王家,老夫人把这件模具也当了陪嫁。     就是希望在年节的时候,在府里祭祀的大事上,可以露一露身手,好得长辈们的看重。”     “可怜夫人年纪轻轻的就走了”。     王嬷嬷最后情绪很低落。微微红了眼眶。     花娘对这种传说最感兴趣,后来听到王嬷嬷语气中的伤心,她也难过的低下头,想着小姐这么善良的人物,夫人定也是个大善人。     “不说这些了。我们今天还得把梅花饼做出来,等年三十贴了桃符,先人们也都要出来享受供奉了,我们到时还摆不上贡品,可是大不敬”。     王嬷嬷振奋了一下精神,继续在蒸笼火灶间大展身手。     书房的花厅里,孟言茉见了孟离佑。     “小姐,这庄头这两天安排家眷离开,也在做一些后续工作,似乎是要离开通德,听说府里的管事也同意了这庄头的辞别。属下是不是继续跟踪着他”。     “不用了,他要做的事我们阻止不了”。孟言茉是想过要给睿亲王传递个提示的,可当初他就那样离开,半字的交代也没有,可见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自荐的幕僚放在眼中。     自己也没有门路联系到他,罢了,就让事情按照轨迹发展下去吧,他爱相信他的太子哥哥就去相信,等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出手救他一命,他总不好让整个孟家都抄了吧。     就算孟家拜托不了前世的命运,自己这从龙之功是不是能救自己和弟弟一命,脱离出孟家的连累,自立门户?     被花娘颁发了善人卡的孟言茉自重生后,从来没打算做个善人,就是善良,那也是伪善。不然在得知通德的垢事后,就该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昭告于天下,搞得人尽皆知。     这样就算拉不下齐王,也能黑一黑他。     当然这个代价,就是自己的小命就保不住了。且不说到时候,齐王也许能来个死无对证,那庄头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他的一条狗,要杀就杀。     自己那肯定是活不成了,她可没忘记当初在扬州城里连那大名鼎鼎的睿亲王都被追杀,躲到自己的马车中,可见齐王如今的势力有多广。     也许还有太子,还有日后的魏王也在对睿亲王的追杀中掺合了一脚,谁知道呢。     师父那个老狐狸倒是有便宜就占,有危险就逃,值得自己学习。     “那小姐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吗?”     “没了,马上就到年节了,离佑你辛苦了,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吧”。     孟言茉带着笑意的乌黑的眼睛,像是星光下被山泉冲迪的黑宝石,即使在黑夜中也能使人感觉到希望。     孟离佑心中激荡,单膝跪在地上,宣誓般的说道:“为了小姐,让属下上刀山下油锅,也甘之如饴”。     这平常下人挂在嘴上已经听不出半点诚意的话,被孟离佑说出有刀剑相击的心惊感,使人听到就知道这是肺腑之言,半丝口水都没掺。           第83章 喜庆 - 谋锦 - 茗沫沫     年三十这天,是华夏族最古老隆重的节日,无论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这一日忘记所有的糟心事,满怀希望的准备跨年关。     王嬷嬷三更天就起来了,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擦了太多雪花头油,白花花的头发像是一面反射光影的镜子。     穿了件喜庆的福纹的褙子,里面是青稞色大棉袄,很精神的在下人之间指挥着,挂灯笼,发糕饼,刚过寅时,就催着紫灵云水去伺候小姐起床。     云水笑道:“王嬷嬷这见天儿忙的跟过年似的”。     “可不是过年了嘛,亏得是有王嬷嬷在,不然我们这在庄子上,估计过个年都会很冷清的”。     紫灵想起府里对自家小姐的忽视,有些不平。     “老人家向来看重各个节庆的,尤其是这过年”。春暖哪里不知道紫灵的担心,她们不好把这些说在嘴上。     说出来,其他的丫鬟们难免会在心里小视小姐。     “听说大户人家过年都要发厚厚的红包,不知道姐姐们往年都领了多少?我们今年刚来的也能领到吧?最起码一百个大钱总是有的吧?”。     这是到庄子上新买的丫鬟,叫什么来着?哦,是小红还是小绿的,紫灵知道自家小姐的习惯,在没有突出表现的丫鬟都是随便起个代号叫着。     等小姐亲自起名字的时候,那都是要重用的,没看见现在孟管事吗?     在这庄子上,比王嬷嬷还要厉害,里外一块抓,还跟着小姐姓孟呢。     紫灵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有一丝嫉妒,更多的是与有荣焉,就像看到自己的男人有出息一样。     紫灵有些羞臊,将来小姐身边的四名大丫鬟,都是陪嫁丫鬟,不是开脸做姨娘,就是配给管事,到姑爷家怎么也是个管家娘子。     这也是如今她们这几个丫鬟竞争激烈的原因。     烟蓑已经被那个叫柳如烟的给连累了,剩下的有自己,紫苏,云水,春暖,山重。     顶多再加个花娘。可是从王嬷嬷神色间可以看出,她是不可能让花娘近身伺候小姐的。     紫灵知道世家千金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都要是花骨朵般的黄花闺女,以免带坏了小姐,让闺阁中的小姐接触听闻脏污之事。     那花娘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她还梳着姑娘的发式啊。     紫灵在权衡着名单的时候,作为女子她不免八卦的开了个小差。     紫苏年龄不合适,撇撇嘴,长得也太一般。     云水和春暖倒是两大劲敌,紫灵在心里给两人标上重点线。小姐挑人太有眼光,这两人都是聪明人,以后也不会有非分之想,这样的话,她们就是自己的配给孟离佑的竞争人选了。     山重就是个锯嘴葫芦,不足为惧。     紫灵打着小算盘,看到云水和春暖两人动作迅速的收拾好,已经往小姐的房里去了,她也赶紧跑过去,这也就是在庄子上,要是在府里,肯定要被王嬷嬷练规矩。     这竞争太激烈,不努力不行啊。     云水伺候着孟言茉穿了一件梅红绣金丝如意的小袄,下着一条玉白色千雪棉裙,既喜庆又清雅,腰间系了条万字纹的宫绦,也是映着今日要祭拜亡母的礼节。     王夫人的灵位自然是供放在孟家的宗祠里,孟言茉一个人在府外,也只能向着孟家宗祠的方向磕头祭拜。     拒绝了山重给她选首饰,让山重在院子里折了一朵腊梅花,小小的,散发着浅香的白色梅花,点缀在乌黑的发间。     巳时给庄子里的人发了红包,下人们私下打开,惊喜的发现居然每人有五两银子。     一些本来想着,进庄后才知道自家小姐是被府里的老夫人给发配来的,得过且过的丫鬟婆子们,顿时收起了怠慢的心,想着来年一定好好表现。     争取明年在小姐面前露脸,连普通的下人都有这么大笔的红包银子,管事们不是更多?     庄子里三十个下人,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他们不知道孟言茉所有家当总共就只剩五十两银子了。     山重是管着孟言茉的财务的,红包发过后,很多丫鬟都来跟山重套交情,左一句山重姑娘,右一句山重姐姐。     不是旁敲侧闻的打听小姐有多少嫁妆银子的,就是打听明年的红包会有多少的。     山重一句话不说,实在逼急了就说:     “我也不知道”。     谁信啊。     紫灵在一边吃着领来的紫米饽饽,磕着瓜子,喝着茶,看不过去,看不下去后,娇喝一声道:     “刚领了新年红包,就集体的来偷懒了是不是?小姐心善不跟你们计较,仔细我报了孟管事,看你们谁能得了好去”。     丫鬟婆子们顿做鸟兽散,孟管事他们可不敢惹,一张冷脸,铁面无私的,庄子里只要有偷奸犯懒的落到孟管事手里,那辞退打发都是轻的,一言说的不对,都要送官的。     奴仆们虽都说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死娶嫁都是主子一句话决定,可是大明开国四百年,文成教化,世家望族都最注重名声,爱惜羽毛,轻易不会做那打杀下人的事。     顶多就是撵了去。     商户乡绅为了标榜自家也是有根基有祖业的名门,有样学样,因此大明的奴仆倒是比前朝的下人们活的滋润了很多,起码就是贪墨了府里的银子这样的重罪,也没有性命之忧。     “你也是的,小姐让你管了这银钱的大权那是多看重你,你又身为大丫鬟,被几个新来的小蹄子给困住,你羞不羞?     你这没有嘴的葫芦,偶尔也是可以冒个泡滴”。     “谢紫灵姐姐帮我解围”。     山重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话了。紫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小姐看重她什么?难道是安静,不说话?     自己的话也不多啊。     山重是真的不知道小姐有多少银子,多少嫁妆铺子的,小姐让她守好一个檀木盒子,她就守好了,别的不需要多问。     在供桌前嗑了三个头,孟言茉朝火盆里烧着佛经里的往生咒,心里替母亲祈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嫁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相公,再也不要卷进大家最后宅的争斗中。     又默念着那些疑似东南水师里的将士们,下辈子投在明主身边,在战场杀敌立军功,封妻荫子。     忙完了这一切,孟言茉写了副对联贴在门框上,是自己的闺房里。大门口是买来的。     用右手写的溪竹先生的字,轻逸秀婉。     上联:冷了梅花香了雪。     下联:轻浮月影水浮云。     横批:闲吟长醉。     回书房里,用那人的狂草字体写了最俗最富贵的四个大字:恭喜发财。     想着要是有一天那人登基后,发现商户们过年时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用他字体写的喜庆字,供不应求,抢购抢买,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的表情,又想到那人脸上的面具下一层又一层,不知道那层是真正的情绪,变得很复杂,很哭笑不得。     孟言茉很开心的笑了半天。     最后郁闷的诚实表示:自己不敢这么做。           第84章 闲 - 谋锦 - 茗沫沫     下人们得了赏钱,欢欢喜喜的等着新年的到来,腊月三十的天阴冷灰蒙蒙浓郁的要像化成水一样从天空掉下来,不怎么晴好的天并不影响庄子上下人们欢快的心情。     有那心眼灵活的得了赏钱后就到了孟言茉的院外,说是给小姐请安磕头拜年,有了人带头和启发,很多下人也都忙不迭的过来了。     紫灵想着小姐爱静,定是不愿见这些下人的,不想孟言茉倒是发话了:     “他们有这诚心,我也不忍拂了他们,在院子中设插屏,让他们一一进来请安吧”。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插屏上是一副水墨冬雪寒江图,寥寥深广的几笔黑白勾勒,映衬这天似乎更阴冷冷的了。     当然这也是对于能懂画的人而言,进来磕头的下人们无不都说着很浅白的吉祥话,咚咚咚的嗑的很实在。     每个人嗑完,屏风后的孟言茉都会说一句:“这些时日你们辛苦了,明年这庄子里的大小事情还要靠诸位同心协力”。     有的只是外门清扫走廊的小厮,听到小姐这么客气这么尊重自己,无不感动,有那心思淳朴的,立马激动的哭了,又是一番效忠的话。     孟言茉从发这么重的红包就打算从这批人中选出能用的一部分人。     在这庄子上就是这一点的好处,即使她打赏下人不和规矩,也没有人跳出来指责,更不会把小报告告到孟老太太那去。     她从孟府带出来的下人在路上的客栈里,除了自己保下来的这几名大丫鬟和引泉几人,其他的全都死了,她一年后就要回孟府去,她总要用人的,不然到时候继母会名正言顺的往她那里放人。     甄氏过了这个年,在春天里就该进孟家门了,他那个爹也该回扬州了。     从前世孟文成同意甄氏的意见,把她许给礼部尚书那个老头做继室,她就对这个爹不报希望了。     以前羡慕别人家的女儿都有爹娘疼,从那以后也不再想了。     庄子里的下人见过孟言茉的不多,从这一年新的开始,下人们纷纷觉得新的一年更有奔头了,小姐人又好长得又漂亮,什么你说都没见过,怎么知道长得漂亮?     废话,有这么和善好听声音的人,怎么可能不漂亮。     大家伙的运气真不错,幸亏还没把偷懒躲事做的很明显,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于是庄子里到处都是抢着干活的人,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纷纷都争着谦让着去当值,好在庄子里就一位主子,也用不了多少人。     大家干完活回来,厨房里的大锅饭刚蒸好糍粑粑。     欢声笑语的就着昏昏不清的油灯,下人们在公用大厨房里准备辞旧迎新。     亥初刚过,王嬷嬷就催着孟言茉去睡觉了。     “小姐您还小,不用守岁,免得伤了身体,就是不守岁,夫人在天有灵,也会保佑你和少爷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王嬷嬷看孟言茉困乏下来,劝道。     “嬷嬷瞧你说的,就是不好的也都好了”。     “呸呸,小姐不许说那两个字,新年来了,万事如意,万事吉祥.赶紧的跟着嬷嬷说这一句”。     “我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各方神灵切莫怪罪,切莫记在心上”。     孟言茉看王嬷嬷认真担心的样子,无奈只得跟着说了一句。     “我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各方神灵切莫怪罪,切莫记在心上”。     王嬷嬷听完孟言茉说了,这才略微放心了,又对着西天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了一通,末了睁开眼,才完全放下心来。     “嬷嬷你也别忙了,难得松乏,今儿又是除夕夜,让下人们也不用太拘着,吃完晚饭,守岁的守岁,休息的休息吧。     嬷嬷喜欢打骨牌,让他们陪你玩一会也是尽可的”。     “小姐就是太和善,越发的纵了他们,嬷嬷可不能让那起子见钱眼开的奴才们,都以为小姐是个可以欺瞒的主子”。     “嬷嬷也就是今夜罢了,就是拉磨的,也得允许它歇一会呢,何况是人。这也不算坏了规矩,在府里时,我记得年节三天,府里的下人是可以小赌怡情,打打骨牌,花纸牌的。     听说很热闹呢”。     孟言茉说的不错,就是很重规矩的名门望族,在年节这样的节日里,也对下人们多了平时没有的和煦。     王嬷嬷听了孟言茉的话,这才笑着答应。     她就怕小姐心软,奴大欺主,从今天发这么重的红包她就担心。不然以前怎么会有紫灵那起子事。     从孟言茉被罚到庄子上,王嬷嬷就对紫灵有意见,还是孟燕妮茉暗里几次调和,王嬷嬷才对紫灵没有这么大意见。     又加上紫灵在她面前撒娇耍赖的,对她就像对亲近的长辈一样,她也难对紫灵扳起脸。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要拿自己不当外人,别人渐渐也会对你生出亲近之心。     王嬷嬷没有子孙儿女,紫灵和孟言茉的年纪相仿,这般亲昵的说笑和耍赖就是和孟言茉也没有的,王嬷嬷因此倒对紫灵生出些爱护之心。     平时更多的则是说教,不像一开始到庄子上冷眼相待。     有了王嬷嬷的加入,下人们也放开了,在后座房的下人厢房里玩起了骰子和骨牌。     紫灵都输红了脸,咬着唇不吭声,一心的要反本。     “紫灵姐姐就是你可怜弟弟,给的这压岁钱也忒有点多了,小弟都要拿不动了啊”。     开口的是养护庄子里的花草的一个小厮,平常的时候,见着紫灵那叫一个敬畏,皮都绷着,这会连挑衅说笑都敢了。     人说交情是在酒桌和赌桌上迅速建起的,今夜庄子里的下人在酒桌上一起吃了饭,当然是廉价的烧酒,在赌桌上玩着一个大钱一把的猜点子。     下人之间没有了平日的算计,这一夜守岁,这一夜一切安宁,期待着新的一年,恭喜发财。     身边的人都放去玩了,就连平时稳重持成,一心想表现的云水和春暖,也被那热闹给吸引了去。     孟言茉身边只留下沉默寡言的山重。     “你怎么不跟他们去玩?”     “奴婢不喜欢那些”。山重帮孟言茉除去身上的衣服,卸下发髻。     “那你喜欢什么?”孟言茉随意的问着。     “奴婢喜欢伺候跟着小姐”。山重老实的答道。     孟言茉笑出声:“她们谁要是说你不会说话,她们谁就是傻子”。     “奴婢说的是实话,不是,不是奉承的话”。     山重急的眼都红了,还结巴了。     “好了,别急,逗你的”。孟言茉踩着木梯,光着脚,进了香气氤氲的大浴桶里。     房间里燃着五个大火盆,还都是上好耐燃无烟的银丝炭,山重穿了件单衣,在一边伺候。身上热的冒汗。     孟言茉白皙光滑的身体像是最动人迷离的那一抹月光,山重闭起眼不敢看。     浴桶里漂浮着满满的各色花瓣,山重帮小姐洗着长长的头发。     “小姐这是什么香味啊,奴婢闻着好像很多种香,但是一点都不冲鼻,很好闻,也不是很浓,总感觉在鼻子端下面挥散不去一样。”     山重平时就是伺候孟言茉梳洗梳发簪发髻,今日因为紫灵姐姐放假,她还是第一次伺候小姐沐浴。           第85章 山重。事起 - 谋锦 - 茗沫沫     “这是我自己调制的,就是用那盆放在我房间里的窗台上的那盆花”。     孟言茉难得的说了这么多,山重心思淳朴简单,很不错。     原来她身边的这样一个人是紫繁,到底是环境造就了人,她那日临走前交代,让她采摘后带着青玉竹的嫩芽交给祖父即可,她却带着整盆过去,还带了天蚕丝。     留在祖父的院子里,自然比在自己这里更好,祖父院里的一个小厮,府里的大管事也不敢怠慢。     人往高处走,孟言茉并不怪她,也托了她的原因,自己认了一个师父,多了一技在身,总是有备无患的。     孟言茉有了用她的心思,也就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喜欢跟着我?”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小姐,喜欢小姐好好的,只觉得小姐这样的人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奴婢跟着说不定也能有什么造化”。     孟言茉又笑出了声,想起当初问紫苏时的话,紫苏的回答可没有她这么有趣。     “好,你就跟着我,看看以后你能有个什么样天大的造化”。     孟言茉笑着说道,心里记下了山重,想着再看看。     “奴婢谢小姐成全”。说着山重真的在有些湿了的地衣上工工整整的嗑了三个响头,真的很响,哪怕隔着很厚又湿了的地衣。     孟言茉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她的秘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除去重生这个最大的秘密,她有一手养殖奇珍异草的本事,得了天篆册的传承,目前能小小的发挥一下指挥战士杀敌,只在龙王庙试过,还是处于半清醒的状态,是脑中的传承控制着她。     现在又有一个古怪又唯利是图的怕死神医师父。     王十一来信,京城里的三家铺子已经开始做开了生意,说来也不知道她跟杨羽柔是不是有什么缘分,上一世她虽然因为杨羽柔而活的更辛苦,却也因为避免了被人糟蹋的命运。     这一世,她的铺子也是因为杨羽柔和后来的涵妃,徐栋涵,穿着织云的裁衣,擦着闭月羞的水粉,戴着聚宝盆的首饰参加了京城年节前频繁的贵女们的聚会,使得三家铺子在京城里一炮而红。     连带着三家铺子的三不做的规定也在贵族间流传开来,更吸引了贵妇们前往,也深得她们的心,这三家店就怕你不来,来了后,不是被这里的服务吸引,就是被这里各种珍稀的款式吸引。     所以王十一终于感觉不再愧对小姐的信任了。     前世在宫里一开始听说涵妃和柔妃是很好的手帕交,后来在孟言茉临死前听同屋的宫女说,这两人私下里见面说个话都是夹棍带枪的。     果然后,宫那个地方,就没有女人间的友谊,都在争同一个男人,姐姐妹妹相称,也真是讽刺。     孟言茉不找边际的想着,被水里的热气和屋里的暖意熏着,几乎快要睡着了。     “小姐,小姐,起吧,水有些凉了,别冻着了”。     “哦”。京城的铺子定下来,她心里也放松不少,起码不用担心西北和西南万一收不回来,跟自己预计的相差怎么办。     西南的戈壁荒地,她担心金矿在被吴刘李三家占去的地方,到那时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笔财宝被人占了去?     要是求助睿亲王,不单会成为太子的囊中物,还极大的有可能被孟家知道,那个时候,恐怕长祖父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也不怪孟言茉对睿亲王和太子之间的兄弟亲情这么的信任,实在是因为她临死前看到的那张纸上的字,那是明英帝写给他自己的日志。     原来太子竟然把他逼到那个份上,他才放弃了他的兄长的。     至于西北的小麦种子,就是孟言茉看着那发黑发烂的种子,都不忍直视,要不是她自己亲手把药水倒进去,亲自调制的,她肯定以为是黑心肠的想让她亏死,也难为引泉和紫苏两人,一声不吭,一点不怀疑的把麦种都运走。     孟言茉从浴桶里起身,山重赶紧把厚厚的绒毯包在她的身上。     孟言茉走到屏风后,自己把贴身的肚兜和亵,衣穿上,又穿上中衣,这才唤山重进来穿外衣。     因为她就要休息了,因此也没有穿厚厚的棉衣棉裙。只穿了件红梅金丝的夹棉小薄袄和象牙白茉莉织纹的襦裙,腰间松松的系了一条烟萝带着穗尾宫绦。     从沐浴的厢房到她的闺房卧室,有一段抄手游廊,因此她外面又披一裘织绣精妙的曳地大氅。     这件大氅是引泉从京城回来时,带回来的,她从引泉那里知道了菀娘,对这位忠心良善的绣娘很有好感。     菀娘说这件大氅是她集合了最珍贵的料子,连当年省下来的那从皇后娘娘那得来的金雀翎都被她巧妙的点缀在不显眼的地方,又为这件大氅增添了华贵的气息。     菀娘不知道她是女子,只听说是贵妃娘娘的后人,就把这件耗费了她十年心血的衣服托引泉带回来了。     有朝一日她离开了孟家,或者说是她出阁后,也许有机会穿。     廊下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每个少女都有憧憬怀,春的时候,孟言茉只是个普通少女,前世她**病榻,没有心思想,这一世她除了处境没有好转外,其他的都朝好的方向前进。     她的良人不知道在何处?     嘭彭彭的烟火在空中炸开,五颜六色,带着年节的喜庆,映照在黑黑漆漆的周围,隐约可见孟言茉两颊微微的红晕。     闺阁怀,春,只是在心里偶尔闪过的绮思罢了,想一想都要羞窘,幸好这周围黑漆漆的,也幸好她身边是一个傻侍女,这会儿只眼巴巴稀奇的看着空中的烟火。     “小姐,那天上开的花真漂亮,怎么这么神奇啊,奴婢以前在乡里从没见过。”     “小姐,那莫不是仙女们下凡时踩的仙云吧?”     “小姐你说我们多等一会,是不是能见到神仙?”     “小姐你等等奴婢”。     孟言茉心道,哪个眼神不好的说这丫鬟是个锯嘴的葫芦?明明是个多嘴的八哥吧。     回到了房,孟言茉对山重道:“你也去玩吧,我这就歇下了”。     “那哪成,小姐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人在旁伺候,小姐的心意,奴婢领了,小姐进去吧,奴婢就在这外间值夜”。     “你再点一个火盆吧,这里恐怕冷”。孟言茉看了眼罗汉床下一张值夜丫鬟睡的脚榻。     “不碍的,您看奴婢都出了好多汗了,奴婢身体壮实着呢,一点不怕冷,何况小姐这里点的火盆就是在外面都腾人”。     孟言茉看山重果然出了一额头的汗,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亏了元气身子,怕冷怕热,身体很虚。不知道弟弟如今有没有调养好,要不是办事离不开引泉,她不会让引泉离开弟弟的。     好在还有一年就可以回去了。     孟言茉本想再看一会书的,也是今天困乏了,刚洗过澡不想动,就掀开细雪纱的厚棉帐子准备休息,刚望向床里,一口气差点没有憋在胸腔中,幸是她有重生这样诡异的经历,才没有把那嗓子眼的尖叫喊出来。     深吸一口气,再平气。     正在她准备仔细看那斜躺在自己床上,满身血污的人是谁时,那人的眼睛蓦然睁开,精锐如利剑,深邃的眸底有光华在流动。     孟言茉一下就认清了来人,心底奇异的安宁了。           第86章 受伤 - 谋锦 - 茗沫沫     两人对视了一会,孟言茉眼里是诧异和奇怪,隐约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也不知道谁这么有本事伤到他。     今天是大年三十,眼前的这位应该在金碧辉煌的宫宴上才正常。     睿亲王明耀的眼里则是一片黑沉,看不到底的黑暗暴虐,全被他压抑在不透一丝光的双眸里,一双曾经光彩流离的眸子越发黑的像晕不开的浓墨。     两人的对视也就是一瞬间,孟言茉收起所有的想法和情绪,快步走到外次间。     “山重你到我的书房,把我日常练习医术的药箱拿过来。注意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知道吗?”     孟言茉神色上不见任何严厉之色,连声音都平静的没有情绪,山重却从里面感觉到事情的紧急和重要。     她这时没有之前的一丝啰嗦,也不问小姐为什么这个时候拿药箱干吗。     “小姐放心,奴婢省的”。     孟言茉就等在外间里,没有进去,这个时候进去也是干瞪眼,与其在那人几乎实质性压迫的目光下手僵眼僵,还是等在外间一会好。     受这么重的伤,是什么原因?     孟言茉很自然的就想到这个庄子上来历不明的庄头和噬心蛊,也不对啊,太子是在四年后才因为巫蛊案被废。     现在睿亲王怎么就可能先知道,按照师父的说法,恐怕噬心蛊的宿主都还没找到吧,毕竟要万里挑一,还要小心隐秘的行事,应是不易的。     太子巫蛊案和齐王脱不了关系,齐王现在应该还没开始部署。     除了齐王还有谁,孟言茉在心里思索着,指甲碰到指尖,蓦然一痛,西南。     孟言茉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一卦。     西南大同府是日后魏王五皇子明焌的崛起之地。     是在两年后大金忽然发兵,魏王带五百民兵百里驰援,解了西南边关重镇下坷之围,这一战用下坷城的万千百姓枉死成就了魏王。     “小姐,药箱拿到了。下人们都在倒座房里打骨牌,没有人看到奴婢”。     山重条理清晰的说道。     孟言茉想了想,她自己不可能做完一些重活,就让山重随她进了里间。     山重看到床上此时已经失血过多,还可能中箭毒伤昏迷的睿亲王明耀,惊讶的眼珠子瞪得滚圆,药箱差一点就失手摔在地上。     她及时的反应过来,稳稳的接住了药箱。她没有询问,只是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     “别愣着,去接盆温水过来,再准备几匹吸水性强的棉布,还有烈酒”。     孟言茉从山重手里接过药箱,走向床边,回过头看山重还在发愣。     “快去,记住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知道吗?”     “哦,好,哦,奴婢知道”。山重跌撞两步后,走的稳了些,疾步去准备孟言茉要的东西。     孟言茉心中颔首,山重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不错了,山重没有像紫苏一样跟引泉学习,更没有出过庄子,只在她身边待着,到现在没有被吓哭尖叫,孟言茉想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     身边有了紫苏现在又多了山重。     孟言茉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剪刀,站在床前犹豫,明耀身上的黑色绣暗纹的袍服此时已经被血染成了紫锗色,胸口一个血窟窿正在往外汩汩的冒着黑血。     床边的脚踏上是一个泛着绿色的埕亮箭头,显然刚才自己在外间的那一小会,这床上的狠人自己拔了箭头,并且箭头上是淬了毒的。     孟言茉无语,这个人就这么相信自己,也不想自己一个闺阁弱质女流,不被他这副样子吓傻就不错了,难道他还相信自己能救他?     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跟师父学医的事?     孟言茉迟迟下不去手,等毒血的颜色开始变成正常的红色,孟言茉先在他的伤口上敷上师父留下的药粉,这流出的只是极小一部分毒,现在毒已经侵入身体。     从他开始发青发紫的嘴唇就可以看出来。     孟言茉不是害怕见伤口不敢,而是她前世今生两辈子从来没有看过男子的身体,她拿着剪刀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这样的时刻,她的思维反而诡异的散到了眼前的人的面貌上来。     面色苍白如纸,五官俊美至极,嘴唇青紫,满身血腥,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投下一片厚厚的阴影,带着一丝柔和。     这样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要从沉睡中醒来的炼狱冥王。     山重很快回来,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那里抖抖索索的,以为是被这不明来路的男人的伤势吓的。     “小姐不然奴婢把这人偷偷扔出去吧,这人来路不明,伤的这么重,万一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或者是江洋大盗,可能会给小姐带来麻烦的”。     山重一开始被吓住了,很快恢复过来,心思也转动起来,凡事都是从小姐的角度来考虑的。     一开始她看小姐要救人,那她就抓紧时间准备东西。     现在看到小姐犹豫,那她就应该尽职提醒小姐这可能带来的隐患。     孟言茉看了一眼山重,带着满意。     “这个人我要救,你到门外守着,不用我交代了吧”。     山重被孟言茉欣赏的眼光刺激的什么考虑都丢了,一个劲的满口点头答应。     “小姐只管放心”。     说完山重就退到了门外。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围。     每晚王嬷嬷睡前都会来看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值夜丫鬟够不够警醒。     她得赶在王嬷嬷到来前,把这一切结束。     孟言茉鼓励着自己,剪刀朝明耀衣服的领口前去。     “你再想着名节什么的,本王就要被毒死了。”     明耀狭长的凤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没有精神的半眯着眼,此时他已经收敛了孟言茉刚发现他时的满身利刃警惕。     刚才的他就像是受伤的野兽,呲着牙凶狠的警惕着所有靠近他的人。     现在他似乎从毒性中恢复些神智,看到是孟言茉,又恢复到他那玩世不恭的腔调。     孟言茉羞怒的瞪了她一眼,以前的什么恐惧敬畏都没有了,只觉得这人可恶的要命,自己都要动剪子了,他醒过来干什么。     孟言茉手有些抖的拉住他的领口正要把上衫剪开,他又说了一句:     “坏了名节怕什么,本王娶你就是了。不要客气,本王的身体你尽管看”。     孟言茉羞怒的双颊发红,直想拿针把他的嘴缝起来,心中的恼意更甚,也不哆嗦,也不紧张,更不忌讳了。     师父说过病人都不是人,是你要修好的工具。     这么一想孟言茉更利落的剪开了他的上衣,几下剪刀下去,明耀那件价值不菲,绣工精湛的袍服就成碎条了。     看到他光,裸的上身,孟言茉立马本能的转过身不再看。     脑海中的一幕怎么都挥散不去,他看起来精瘦,身上却肌肉纠结。     “你这样还跟死要钱学医?还是早早放弃的好,不然你得害死多少人啊”。     身后传来明耀戏谑的声音。     孟言茉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死要钱是师父。     她嗡嗡的说道:“我学医只是不想被人害,没想过要行医”。     身后传来悉索声,孟言茉转过身,又偏过头道:     “你中了毒,不能乱动,不然毒性散发的更快”。           第87章 齐肃的计策 - 谋锦 - 茗沫沫     “你不愿替我救治,我自然要去找其他人”。     明耀撑着要站起来。孟言茉当即也顾不得许多,眼看他就要倒下,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我没有说不治,你有个万一,我又得不着什么好处”。     孟言茉小声咕哝了一声,用帕子在铜盆里浸水,替他擦身上的血污,用银针刺中几个穴位,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就不流血了。     山重拿过来的棉布都是裁剪好整齐的一块块,吸水性很好,也很柔软,也不知道这丫鬟平时收集这些干嘛。     孟言茉要是知道山重是为她准备的,恐怕会大囧。山重平时不吭声,心里琢磨的事情不少,她想着小姐一日日大了。     要提前准备月事带,也好比较哪些更好用。     不到一会的功夫,地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的血步。     手尖下的皮肤营的像铁,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孟言茉看着明耀闭着眼睛,她以为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她刚才刺中的是睡穴和减轻疼痛的穴位,有麻醉的作用。     想着他看不到自己,孟言茉立马轻松了不少,下手也很利落。平时她都是对着医书在木人身上扎啊绑啊的,现在忽然有个活人可以让她试一试自己学的怎么样。     孟言茉还是很兴奋的。     也难为明耀敢相信一个初学者的医术,相信他要是有选择,也不会让孟言茉救治了。     一向带着暖香的闺房里此时带着血腥味,外间的山重在橱柜里取出三脚大熏香铜炉,点起了香味略显浓郁的紫述香。     *     此时在通德庄子五十里外的张家坡,一群蒙面的剑士骑着奔腾的高头骏马,为首的年轻人面容清秀中带着坚毅,正是几个月前投靠吴府的齐肃。     “大人,狐狸的踪迹到这里就消失了,我们是撤退还是追踪,属下建议我们撤退,狐狸不是一般人,这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箭上有我们自制的剧毒,如此恶劣的环境相信狐狸活不了,一旦被狐狸发现我们的来历,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队武力高强的剑士,自然不是普通人,这三百人是五皇子明焌豢养的死士,不然也不会敢刺杀睿亲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当今圣上明武帝日渐衰老,整日沉迷于炼丹修仙,太子监国,可更多的权利是把握在贤妃和东厂厂督汪谨手里。     这些明焌的心腹对于这个像书生一样的大人,深得主子的信任,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     可这次在这位貌不出众的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物的布置下,他们居然可以取得这样的大功劳。     死士们只看功劳金银珠宝的奖赏,齐肃可以带给他们,因此此时他们对齐肃还算客气。     齐肃看着在黑夜中滚滚翻涌着的通德江,沉吟不语。     他前世在吴府里呆了三年才得遇魏王,在下坷一战中作为军师立下了大功,才成为魏王的心腹。     这一世他只用了一个月就见到了吴威山,用了两个月成为如今五皇子的大幕僚。     他献上第一计,就是用五皇子的死士扮成明军,像大金的边关城镇抢掠挑衅,果然引起了大金的怒意,如今大同府不远的下坷已经重兵压阵。     他已经提前把五皇子的人安排好了前世所在的位置,等到下坷的官兵与大金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就是五皇子摘桃子的时候。     呵呵,相信这一世五皇子可以提前两年封魏王了,而如今的大金也没有前世后来那么强,五皇子也可以少损失人力物力。     一举两得。当今圣上虽然日益不理朝事,可对军功的封赏从不含糊,从如今的齐王就可以看得出。     他策划这些都不是重点,他的重点是明耀的人头,他要让前世的仇人亲自尝尝利刃割破血管看着喷涌的血流干的感觉。     明耀你即使狡猾如狐狸,我却是那猎狐的人。     边关告急,太子监国,贤妃和汪谨两人是合作的关系,自然把球踢给太子。     要急也是太子急,死也死太子的人,最好把他的人都败光了才好。     太子急匆匆地就去了睿亲王府。     明耀知道事态严重,现在大明里除了东南的军队,就是西北,如今正和鞑子打得激烈,抽不得。     齐王是不可能任他辛苦建立的军队去帮太子做名声,自然东南军也不用想了。     京城还有西山大营七万人,京卫营三万人。这些都是不能调动的兵力。     不然难保不会有人逼宫。     睿亲王只得自己带人去西南支援。     齐肃在地图上指点江河说着自己的谋划,五皇子明焌大喜的道:     “先生有奇诡的兵法,又有如此的妙计,真是本皇子的张良孔明啊”。     “不过先生,为何不献计挑拨太子和我那七弟之间的兄弟之情,让他们自相残杀,这样岂不是更快哉,也省去了挑衅金人带来的后患呢”。     魏王当时这样问自己。     “这挑拨离间的计谋,相信从睿亲王出生,就有好几波的人谋划过了,没见到太子和睿亲王有一丝嫌隙。     幕下只能换条路走了,睿亲王就是太子的牙,没有了牙的老虎,那就是给猎人留着剥皮的”。     “好好,先生说的深得我意”。五皇子赞道。     “先生会这么想是因为不了解我明家的一条祖训”。     五皇子意味不明,仰着下巴看了一眼齐肃。     齐肃心中晒笑,魏王和他前世的脾气还是一样,他们姓明的可以兄弟自相残杀,却不允许别人在他们面前蔑视姓明的。     如今五皇子这样的姿态,面上看不出来,齐肃却知道五皇子心里对他有些不满了。     “幕下愿闻主子教诲”。齐肃的腰拱的很低。     五皇子脸上冷冷的笑意果然消融了。     “先生不知也不奇怪,就是我皇族中人,除了父皇和中宫皇后,恐怕也是不知道的”。     明焌心中得意,他的母妃只是下贱的宫婢,他从小在宫女太监的轻视下,兄弟们的欺负下长大,早早的心里就有了计算。     这些年他在外一直都是谦和礼让的,收了一些心腹,这条祖训就是父皇御书房里的心腹禀告他的。     “如果我那七弟知道他和太子一样是有资格做这大明的主人,你说他会不会动心?会不会把太子除而后快?     就算他不想,又焉知太子心里不忌惮他,我明家的人一个个都有先下手为强的性格,不然当年父皇是如何登基的。”     五皇子脸色阴测测的说着自家的辛秘。     不怪明武帝的儿子们都一个个野心勃勃的,实在是明武帝这个父亲起了一个好榜样,他用自己的皇位告诉明家的祖孙,皇位是可以抢来的。     在明武帝之前的明帝从来都是中宫所出,那条祖训宗室里的老人都知道。           第88章 事因 - 谋锦 - 茗沫沫     正是这个原因,在明武帝登基之初,以纨绔成风,欺男霸女的罪名,明武帝杀了许多宗室老人,如今剩下的辈分最长的就是禄亲王明禄了。     明禄最擅长的就是躲懒,难得糊涂也是他的人生信条,正是这样的性格才使得明武帝绕过他,如今是宗室的宗正。     听着五皇子的话,齐肃心中道声果然。前世他和魏王知道了这一条祖训,是三年后了,当时他们都很兴奋,以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可以让睿亲王和太子斗成死敌,可是在他们一系列的谋算后,睿亲王和太子依然关系如旧,有过之无不及。     睿亲王把所有对付齐王的精力,拿来调转矛头,对付魏王。     魏王没有强大的母族,只在一年的时间,就把班底拼个精光。     魏王死前,睿亲王在他跟前说道:“五哥,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二哥和我的感情”。     魏王临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这些都是齐肃一起经历的,他知道如果按照魏王的步骤,只会让明耀发现身后虎视眈眈的他们。     暗中偷袭,一击毙命才是王道。     “殿下,幕下保证这次就把睿亲王的人头献上,毕竟谁也保证不了睿亲王和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有多深,如果让睿亲王发现了我们,就会让他警惕了。     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致命一击,再也造不成殿下的威胁,如此不是更好”。     “睿亲王死后,太子不足畏惧,殿下再娶了江家女,许以后位。何愁镇国公家不效忠。外戚谋得不就是荣华富贵,权柄在握?”     “先生说的正是,倒是本皇子思虑欠详了。”     “哪里,对主子您拾遗补缺正是幕下的职责所在,殿下说的也极有道理,而且殿下这般年纪已经有这样的人脉,获得如此重要的情报,幕下深深的佩服。     肃,得遇明主,时哉!幸哉!”     齐肃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把五皇子那颗自得之心捧得高高的,对齐肃也就越发的信任了。     他们一队人提前埋伏好,这才把明耀一行全军覆没。明耀中了毒箭,可还是脱了身,齐肃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些事情不在他控制范围内。     齐肃望向扬州府的方向,那里是孟家,以太子对孟家的信任,明耀极有可能去了扬州。     如今孟家出了孟文冒这个江南道巡盐御史,声势比前世更甚,苏州府和扬州府都在孟家的控制下。     齐肃皱眉,前世他没有听过孟文冒,只记得好像是孟家一个小庶子,这一世怎么忽然就崛起了?     也是齐肃死的早,所记得事情也就是最近四年内的。这一次偷袭成功,也是因为他前世和明耀的人交过手,知道他们的路数。     他又了解明耀的部署习惯,这才一击即中。     “走,去杭州府”。齐肃一嘞马缰,掉转头直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死士们一言不发,跟随而去。     江南总督何志休是孟阁老的门生,又是太子保举的江南总督。     明耀你料定追杀你的人会认为你去了更安全的扬州,我却是知道你的性格,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是吗?     依照你的性格哪怕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都不可能放任西南的危急,放眼整个江南也只有江南总督这里有兵。     这次就让我来结束你自认为高贵的生命吧,我会让你死的连最低贱的婢民都不如。     齐肃指挥着人把所有通向总督府的路口全都埋伏上人,他们是骑马,明耀没有马,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赶不上他们的行程。     就让他们来个翁中捉鳖吧。     齐肃自以为胜券在握,他料中了所有,没有料中孟言茉这个变数。     明耀的确是认为最危险的地方是安全的,他选了离埋伏受伤地方仅有二十里路的通德镇。     他也的确是想着从何志休那里调兵去西南的,等养好了伤之后。     自京城看到她真的会写自己的字,明耀就对孟言茉有了一丝兴趣。     他调查了顺天府王生的案子,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自作聪明的京兆尹汪铨焕做的,孟言茉没有出面,没有说任何暗示的字眼。     只除了她模仿他的字。     他也知道她在孟府的经历,内宅的事情本就是那样,他没有觉得奇怪。     唯一奇怪的就是她居然中了老阉贼的独门**,这一点很奇怪,明耀派人盯着汪谨,没有发现任何理由能使得这位大权在握的东厂厂督去害一个毫不起眼的内宅女子。     后来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青玉竹,天蚕丝,最后还拜了死要钱做师父。     明耀很想知道她还会再做些什么。     对她的医术也有了些信心,在黑漆不见一丝光亮的路上,他像疾驰的豹子一样朝通德庄子上她所在之地而去。     她的院子很容易找,花草最多,摆设最精致的地方。     明耀坚持到了她的房里,失血过多,和毒性的侵蚀,他倒在了她的床上。     昏迷中他的感官依然警惕着周围,在有人接近他的时候,他在最后一刻终于掀开沉重的眼皮睁开了眼睛。     她满脸的惊吓和难以置信,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明耀对她又多了些信心。     这起码不是普通的女子。     也是,哪有普通世家女子,在他面前说要做他的幕僚,还说什么做孟家里的内应棋子。     他当时想这小女子是话本看多了吗?直到她说二哥的不是,自己忍受不了。     从小又多少人或明示或暗示,说二哥对他的危险,可是他们从i来不知道他和二哥经历过什么。     如果二哥要害自己,当年就不会救自己。     *     孟言茉的房间东西两个方向是有两个相通的耳房的,一间是放她的衣服首饰的,一间是放她平时在睡前看的各类书。     孟言茉唤山重进来,把地上的各种脏了的布条给收拾干净。     又和山重两人齐力把昏迷的明耀给放进了东侧间的斜榻上。     “你去把孟管事找来,我有事吩咐他。还有去厨房要碗粥过来,说我饿了”。     孟言茉平时也有偶尔吃夜宵的习惯,王嬷嬷总是备着的。     “是,小姐”。     孟离佑来得很快,衣服上带着寒气,可见是刚从外面回来。     “出什么事了?”孟言茉想着可能是追杀明耀的人,引起了孟离佑的注意。     “属下无意中发现方圆二十里外,有一队肃杀的队伍,就去打探了一番”。     “这么奇怪,可有什么发现?”     “是,属下不敢靠近,远远看去,这一队伍越有三百人,身着防护铠甲,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最重要的是属下发现了他们眼中和我们兄弟二十人有着相同不惧生死的眼神”。     “你是说――”孟言茉知道孟离佑以前和另外二十二孤儿都是被伴鹤当做死士训练的。     在同类人身上,孟离佑自然能看到他们的相似。     “不错,属下怀疑这些人是特殊训练的死士”。           第89章 缘起 - 谋锦 - 茗沫沫     在大明朝廷对武器和武人的管制很严格,有文状元,没有武举考试。     镖局的武师,大户人家的护院,在官府都要备案。     有能力炼出死士的人也只有朝皇城里面找了。像孟离佑二十人的情况,是因为,伴鹤和引泉在内务府的造案上是已经死了的人。     “现在他们离开了?”从孟离佑放松的神情上不难猜出。     “是,他们朝杭州府的方向去了”。     孟言茉心思转了几下,从她前世和这几次对明耀的了解,也想通了对方的思维,看来对方是一个很了解明耀的人,又能把他伤的这么重。     这个人是谁?     “这两天你守在我的院外,除了山重,任何人不准进来。待会王嬷嬷会来,可以让她进来。但就今晚。明天开始谁都不准再进这个院子。     离佑你能守的住吗?”     “小姐放心。”孟离佑也不问为什么,对于孟言茉这么奇怪的要求,他没有一丝疑惑。     看着孟离佑挺拔的背影,孟言茉很高兴自己身边能有一个这么忠于自己又毫不怀疑的人,这个人武力值又很强。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姨母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人物,使得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有引泉等人的效忠,还惠及到自己。     “小姐,这是嬷嬷早就备好在火上温着杏仁核桃米粥。”     山重端来一个绘山水的白瓷碗。     “嗯,交给我吧。王嬷嬷要是从牌桌上往这边来了,提前过来告诉我”。     “是”。山重刚才进院的时候就看到孟管事在院外了,也不知道那个男人跟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山重想着小姐整天都在宅子里,怎么会认识外面的男人呢?     她忽然想到那次在客栈里的事情,那里就像是地府,那一场噩梦的经历,山重再也不愿想。     难道是那位贵公子?那位公子长着仙人一样的容貌,手段恁地毒辣。     今天这个人看不清长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公子,要是的话,自己是不是要让小姐赶紧把人送走?     算了,小姐也不会同意的,还是按照小姐的指示守好,不然真是那个公子,被人发现他被追杀,会不会杀了庄子里的人灭口?     山重胡思乱想着。最后觉得小姐的决定还是最正确的,把人在这养两天救好,又没有人发现他,这样他总不会像上次一样灭口了吧。     上次听到那句话是什么啊,好像是重大秘密。     秘密果然不是好知道的,自己还是少知道点最安全,只要听小姐的救好。     *     孟言茉端着粥进去的时候,明耀已经醒了,身上是绑着的白色绷带,也不算略露,孟言茉松口气,她可无法在他醒着的时候,看到他的上身光着。     那样太窘迫了。     “喝完粥吧,这样好的也快些”。     明耀盯着她看了一会,把孟言茉看的真想把他撵出去算了之前,开口道:     “我这个样子,可以动吗?”他的声音干涸沙哑,带着沉沉的磁性。     对于他现在没有一口一个“本王”,可能是看在自己救了他的份上,屈尊降贵?     好吧,以她的身份就算喂她喝粥,还是自己高攀了呢。     孟言茉坐在床边,堪堪沾了一点地方,高高的举着胳膊,把勺子伸到他的唇边。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沉沉,就在孟言茉几乎拿不住勺子,要把粥直接撒他脸上的时候,他一张口含住了勺子,整个把勺子吞进去,勺子出来时,上面已经干净的没有粥了。     孟言茉耳朵根发烫,脸颊发红,她前世不经人事,但也是伺候杨羽柔多年,跟宫女们待在一块,也听过一两句的荤话,对于一点男女之情也是知道的。     现在看到他嘴巴的动作,只觉得心砰砰的跳。     “你这是要让我用鼻子喝粥吗?”     耳边传来他带着热气的声音,他总是靠自己这么近,上次在马车的时候也是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原来她头一直低,一直低,不去看他,勺子直往他脸上凑去,明耀偏过头,这才揶揄道。     “殿下恕罪,你还是自己喝吧”。     孟言茉把粥碗往案几上一方,逃也似的离开了。     明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一勾,胳膊一抬,就把粥碗拿过来,自己喝了起来。     动作很轻松利落,完全没有他表现的一点都动不了。     死士?呵呵,他的兄长真是越来越迫不及待了,是大哥还是五哥?这场夺嫡大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还有这个小女子,原来就是当年害母后流产的那位极得父皇喜爱的贵妃的后人,那个阴禁卫出身的阉人也是漏网之鱼吧。     明耀查过当年的事情,他也猜到事情和贤妃有莫大的关系,可要不是那个霸着父皇心的女人太蠢,怎么可能被人利用?     不是那个蠢女人,母后不会流产,自己不会担心母后,一时着了人的道,被人推下了冰窖,不是二哥,自己肯定是大明第一个在夏天被人冻死的皇子。     二哥要登基,贤妃那是必死的命。     可是这个仇人的后人,明耀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呢?     *     “小姐睡了吗?”外间传来王嬷嬷的询问声。     孟言茉早得了山重的信,躺好在床上。     “已经歇下了”。山重的声音里面有一丝紧张,她害怕王嬷嬷进去闻到异味,虽然她点了香,可是王嬷嬷的鼻子向来灵。     “嗯,那就好。小姐晚上的粥没有多吃吧?”     “就吃了小半碗,剩下的奴婢劝下了”。山重能说,她往厨房跑了七次吗。     “嗯,你做的很对,吃多了夜里会不好睡,小姐贪嘴的时候,你们做大丫鬟的就要劝着”。     “是”。     “我就不进去了,太晚了,别把小姐惊醒了。”王嬷嬷打着哈欠,她今晚打牌太累,现在都三更天了,了解孟言茉习惯的她,知道这个时候,小姐睡的最浅。     醒了就睡不着了。     她不来问几句,看一眼就不放心。     “孟管事怎么守在院外?”。     “小姐做了个噩梦,这才刚睡沉了。孟管事守在外面,说是放心”。     “离佑那个孩子不错,的确让人放心。”     王嬷嬷看了山重一眼,小声说了句:“跟你还挺配”。     王嬷嬷以前没有注意过这个叫山重的,今晚倒觉得这丫鬟条理清晰,值得培养。紫灵几人王嬷嬷都觉得跟孟离佑不搭,那几人都太能说。     这个叫山重的,跟孟管事性格还挺像。     “嬷嬷说什么?”山重看到王嬷嬷嘴动了几下,没听到声音。     “没什么,我走了,你夜里也警醒点,别是小姐渴了,半天叫不到人”。     “嬷嬷放心,奴婢省的”。     “嗯,就这样吧,哦,还有这香以后别点,小姐不喜欢这个香味的”。     “是,山重记下了”。     王嬷嬷点点头,脚步有些晃的走了。           第90章 纵横十九道 - 谋锦 - 茗沫沫     年初一的清晨,在酝酿了几日阴蒙蒙情绪的天空,撒下了朵朵小雪花,落在地上就化了,到了正午的时候,院子里阴寒角的石阶上才积下薄薄的一层。     庄子里的下人们一夜没有合眼,孟离佑早就排好了当值的人,其余的人都补觉去了。     紫灵云水春暖三人睁开惺忪的睡眼,辰时的时候从铺上爬了起来。     “呀,都这个时辰了,小姐早就该醒了,真是该死,睡过了”。     春暖第一个醒来,看了一眼房里的滴漏,惊呼一声,紫灵和云水一个激灵也醒了。     三人拿凉水胡乱洗了两下脸,又用青盐在牙齿上擦了两下,就步履匆匆的往孟言茉的闺房走去。     “下雪了啊,真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紫灵仗着跟着小姐时间最长,当初自己犯了那么大错,小姐都没有赶自己走,现在并不是很紧张。     漂亮的手指接住一片雪花,她们从小在扬州长大,还没有见过雪呢。     “你看着雪花居然有花样呢,真稀奇”。     紫灵把手中的雪花凑到两人面前,嬉笑着道。     “是好看”。两人匆匆看了一眼,疾步朝前走。     紫灵看出两人敷衍的态度,红唇一撅,心里不高兴。这两人是要争宠啊,自己不能大意,她也提起步伐,快步走去。     来到孟言茉的院外,就看到王嬷嬷不满的对着孟管事道:     “这是什么道理?我进小姐的房间,还从来没有被拦住过的时候。”     “嬷嬷见谅,这是小姐的吩咐”。孟离佑如门神一般,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淡淡的道。     他面容俊逸带着硬朗,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直立在雪中,一身黑衣,使得远远走过来的紫灵和云水三人,一时看痴了。     “小姐怎么可能不见我,是不是小姐身子不爽利了,不行,我不放心,我要进去看看”。     王嬷嬷强硬的要进去,孟离佑伸出一支手臂,轻描淡写的任王嬷嬷如何闯,孟离佑如磐石般一丝不动。     “孟离佑你别以为小姐信任你,重用你,你就谁都不放在眼里”。     王嬷嬷在王氏和以前的孟言茉面前,都是说的上话的,她只是想去看一眼小姐有无不妥,这孟离佑推三阻四,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     王嬷嬷自认除了故去的王氏,她在这个三房里也算是能说的上话的吧,就是小姐待她也像长辈呢。     “孟管事,想来小姐可能是没说清楚,你听差了也是有的,不如你再进去问一问?”     紫灵的脸颊微红,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其他的原因,出来打圆场道。     云水和春暖在旁边低着头不言语,紫灵爱做这个圆滑就让她做好了。     可是说小姐没说清楚,来讨好王嬷嬷,这怎么看怎么不值得。     云水和春暖都在心里琢磨着。     此时在屋中暖阁内,燃着火盆,明耀和孟言茉对坐在花梨木透雕睡海棠平头案的两边,案上是一副孟言茉打棋谱摆着的残棋。     “我们来手谈一局如何?”明耀瞥了眼棋盘上的棋阵,拿起了黑子。     “殿下有命,敢不从尔?”孟言茉穿了一件双饶三重广袖曲裾,下摆拖曳在地毯上,交领处露出三层不同花式的里衣领口,白,粉,黄三种颜色浅浅的变淡,如盛开的魏紫。     袖口同样是三层同色的里衣,薄薄的隔着半指宽的间隔,如繁复的花瓣,领口和袖口以及裙摆绣着紫蝶梅花纹。     她跪坐在蒲团上,长长的黑发同裙摆一样拖曳在背后,细细的腰肢挺的笔直恭谨,广袖下的葱白玉指捻起白子率先落下。     如今大明女子间流行的衣服款式是各种剪裁娇媚的襦裙,曲裾深衣这种较传统的服饰,只有在比较正统的场合,如祭祀祖先,叩拜祠堂或者是拜见贵人的时候穿。     也有喜欢这种款式衣服的女子,在闺房中自己作为家常服穿着。     孟言茉就是其中之一。     广袖深衣不是每个女子都适合的,要求走路时每一步都刚好相等,并且身上的玉带系下的玉佩珵铛不能有一丝声音,跪坐的姿势更是一丝不苟,没有丝毫轻松可言。     所以喜欢这种衣裙款式的女子很少,少的前世孟言茉都没有听过。     这一世,孟言茉也是得到天篆册传承后,对于先秦战国的文化很感兴趣,找出了一些古籍,自己动手剪裁的,连绣纹都是自己做的。     明耀身上是一袭金丝绣暗纹的黑袍,看起来华贵非常,孟言茉看到时,想到没记错的话,这位睿亲王此时应该没有衣服穿才正常吧。     那现在这种情况的意思是他的属下已经找到了他,并且还送了衣服来,那,他还赖在这里干嘛?     看自己不自在很有意思吗?     孟言茉腹诽不已,对于明耀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眼神,更是有些羞恼,     那眼神好像在说,咦,发现原来你还挺漂亮的。     浪荡子,登徒子。     孟言茉小小的贝齿咬着唇,在心里骂。     明耀随意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带笑的眼睛看着孟言茉跪坐的如此恭谨,似乎在说:好累啊。     孟言茉不看他戏谑的眼神,他一个男人懂什么,怎么可能懂得女子对于服饰苛刻的喜爱。     穿怎样的服饰,自然配合怎样的礼仪。     “不如我们赌上一件物,或者一个条件,这样也可以增加趣味性,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孟言茉想,赢了他,就让他赶紧走,这功劳自己已经立下了,现在就没必要继续套交情了吧。     “可以”。明耀看了她一眼,让孟言茉觉得自己好像傻兔子,自己主动钻进了圈套里。     明耀的棋式大开大合,偶尔配以诡道,孟言茉的棋式步步为营,却挡不住明耀攻城掠地,不到三分之一的局势,孟言茉就快要缴械投降。     “我认输,殿下有何要求可以说了”。     孟言茉叹口气,难道这围棋需要天分?她也算是日日练习,大堂姐孟言珊送给她的棋谱她闭着眼都能摆出来。     “攻营有余,胆气不足”。明耀看了孟言茉一眼道。     孟言茉垂眸,她再怎么说也是女子好不好,怎么可能做到如他一样没有任何牵制。     处在他的位置上,说不定她都靠着天篆册夺取天下了,还说她胆气不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着孟言茉坦然接受批评(?)的样子,明耀微笑道: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殿下——”,孟言茉的话没说完,就传来院外王嬷嬷的声音。     明耀皱眉:“你的下人都是这么没规矩的吗?”     前几次的相遇,他以为她是个奇女子,此时看来依然是普通娇弱闺阁女,连下人都能欺负到她,以后在更危险的环境里怎么办。     “是我的乳嬷嬷,人之常情。对我很关心”。     孟言茉小声的解释了句,她的下人不听话,他这么生气干嘛。     “你要是不方便,我替你解决”。     他决定要收拾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还是个下人。这老嬷嬷一听就知道是仗着旧情,有些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殿下还有许多国家大事要操心,这些许小事不敢劳烦殿下”。     孟言茉疏离的样子,明耀看在眼里,看来他在这里是讨人嫌了。     “殿下骨骼精奇,恢复惊人,才一夜就已经愈合了伤口,接下来十天只要按时敷药换药,再喝三帖调养的药,就无大碍了”。     孟言茉依然垂着眼,说的话也很温和,听在明耀耳里就是特别刺耳。     这是明着赶人了?           第91章 王嬷嬷去留 - 谋锦 - 茗沫沫     万籁俱静的黑夜里,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寒风中。     “属下死罪,救驾来迟”。     十名黑衣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明耀的跟前,单膝跪在地上,带着惶恐。     “也不算太迟”。明耀淡淡说了句。     “幕后之人查到了吗?”     “是五皇子的人”。为首的黑衣人声音一丝波动都没有,如精确的刻漏。     黑暗中明耀薄薄的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只是——”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脸色,此时有了一丝为难。     “说”。     “属下查到这次带队的张统领和五皇子的人接触过”。     张统领能被二哥派来跟着自己去西南,可见是心腹,可是这样的人和五皇子接触过,是二哥的意思?     明耀不愿往深里想。     也有可能是张统领自己贪图荣华富贵,被明焌的许诺冲昏了头。     “西南如今战事如何?”     “正处于胶着,属下奉殿下的命令,带调兵虎符见到了何大人,如今已从江南绿营调集五万人,已于昨夜子时出发”。     明耀在黑暗中点了下头,一踩马镫,骑到了准备好的骏马身上,为首黑衣人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问道:     “要属下派人盯着太子吗?”     “不用”。明耀的声音在马蹄猛然迈出时,消散在寒风中几不可闻。     黑衣人对这个指令不想遵从,却还是给属下打了手势,放了信号,示意撤退。     在已经离京城太子府还有百里路程的一对如鬼魅般的队伍,看到空中一声急哨伴着的一道亮如闪电的银光,一个手势过后骤然消失。     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也是在年初二清晨,孟言茉看着整洁的耳房里,所有的物品摆放的位置,就像是没有移动过。     “小姐那人走了?”     山重要是不问这一句话,孟言茉就会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急于立一个可以给自己和弟弟保命的功劳,而臆想出来的。     孟言茉想着难道自己说话的隐藏含义被他听出来了,自己说的有这么明显吗?     不会得罪他吧?     孟言茉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忍一忍的,不就是对自己嘲笑了两句,说了两句算是不合礼节的话,自己一番功夫,那人不会不给自己记一功吧?     那不是白忙活了。     “应该是走了。以后跟谁都不要提起”。     “是,奴婢记住了”。     孟言茉看着山重稳重的样子,端起榻边的一盏茶,随口问道:     “昨日王嬷嬷难为你了?”     昨日山重听到院外的争执声,就去看看。     王嬷嬷一看山重从院子里出来,就对孟离佑道:“你不是小姐谁也不想见吗?”     孟离佑只是沉默不出声。     “嬷嬷起来了,小姐昨夜做了个噩梦,后半夜睡得不好,这一会正在休息,王嬷嬷还是小声一点”。     山重给王嬷嬷行了个拜年礼,笑着说道。     王嬷嬷听着山重的话,就听出了山重这是在拿小姐压自己的意思。     “你这个小蹄子,我念着小姐在休息,今儿就不跟你吵,你只等着来日”。     王嬷嬷小声带着怒意,狠狠的瞪了一眼山重,又甩了山重一胳膊,气呼呼的走了。     紫灵几人看到山重居然趁着她们昨夜不在小姐身边,一举夺得小姐的信任,心中很是有些不忿。     也没人上前跟山重搭话,看到王嬷嬷走了,小姐连她都不见,自己等人不在跟前,小姐也不会怪罪了。     今天晚起了,也可以不被小姐注意到了,也算是幸运。     “你没有事吧?”孟离佑看到王嬷嬷刚才那一胳膊劲还是挺重的。     “没事,谢谢孟管事关心”。山重对着孟离佑福了福,就进去了。     此时听到小姐问昨日的事,山重心里转了一下道:     “嬷嬷教训奴婢也是应当的,嬷嬷年事高,资历老,凡事比奴婢想的周到”。     山重的话,听着都是好意,仔细一听,却能体会里面有对王嬷嬷做法的不赞同。     孟言茉看着袅袅的香炉,人总是这样往高处走的,山重在昨日还是一个全心为自己淳朴的小丫鬟,今日因为自己的信任,就使得她的心性改变了些。     王嬷嬷紫灵等人亦是,这内宅中统御自己的心腹丫鬟,也跟那帝王之道,有着类似之处。     讲究制衡。“王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就是我也对她有三分客气。下次这样的事,你不要出头。这是五两银子,你去镇上买上好的药油擦擦胳膊”。     孟言茉取出一个小荷包交到山重的手里。     “小姐你这是要折煞奴婢啊,奴婢心里不敢存任何怨尤,奴婢皮糙肉厚,根本就不会受伤的,小姐千万把这银子收起来,     不然奴婢如何还有脸再在小姐身边伺候”。     山重跪在地上,眼睛通红,她刚才也只是试探着说的,她知道王嬷嬷的身份在下人中间,那就是府里老太太的地位。     可是昨日王嬷嬷做的的确是不对,小姐既然都放孟管事在院外守着,那就是说明小姐真的需要独处,可是王嬷嬷还在外面闹,在山重看来,这王嬷嬷已经失去了她原来的本心。     她这才跟小姐说起,想让小姐对王嬷嬷多想一想。     山重从小姐乌黑的瞳仁里,似乎看到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映照在里面,她有些羞愧。     “拿着吧,你担心的我都了解。只是我身边的人不能出现内讧,我不要求你们全都做到如引泉和紫苏那样,但是绝不能闹起争执。     你,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以后无论王嬷嬷说什么,奴婢都绝不会反嘴”。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     孟言茉把荷包放进山重的袖袋里,就喝茶闭口不言了。     王嬷嬷厨艺很好,绣工也很好,对自己更是关怀备至,可有一点致命,就是王嬷嬷继续在身边,会坏了自己的规矩。     她回府后要面对的是大房,二房的姐妹们,还有心思歹毒的继母,她本想保王嬷嬷在她的身边安享晚年,如今看来王嬷嬷老了,想法也不清晰了。     以王嬷嬷的性格和做法,自己不再调停,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大丫鬟肯定会被王嬷嬷得罪光,到时王嬷嬷走了,她们也能更尽心。     王嬷嬷这样的老仆人,如果是记住自己的本分还好,如果是端起了长辈的款,孟言茉想着她还是回去陪外祖母为好。     自从孟言茉重生以来,逢节都给外祖母做了件衣裳,每次外祖母都会给她写信,很长很长,多半是母亲小时候的趣事。     她知道这是外祖母以这种方式来宽慰她。     她能感受到外祖母对她的疼爱,她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和祖母说一说去外祖家的事情,就被祖母罚到了庄子上。     四年后外祖母就会离世,她只希望自己能快点学好医术,到时能帮到外祖母。     (收藏的人很少,推荐也很少,不过看到收藏和推荐票非常缓慢的增加,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增加了。有人说:梦想就是坚持下去让你幸福的事情,我是个很平凡很庸碌的人,从来没有想过梦想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想到我要是能把这篇文完本,心里就会有一种很满足很有成就的感觉。我想这就是类似梦想的东西吧。)           第92章 逝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在庄子里的生活简单而单调的持续着。     卯时起床,辰时用早饭,巳时到午时读书写字,未时午休半个时辰,申时到酉时或修习医术,或者种药草或花草,戌时上床休息。     永熙二十年春,齐王在大捷班师回京的时候,路遇刺客,三十名刺客当场服毒自杀,齐王被一名刺客刺中胳膊,齐王大怒,命人把三十名刺客剥皮悬挂于江宁府的城墙上。     江宁府为江南六府中最大最广的一处府县,贯穿通德江,苏河,杭河,金陵江,可以直入红船十里的秦淮河。     每日从这里经过的客商,红船,客船不计其数。所有人看到城墙上悬挂的三十具血淋淋无皮的尸体,都不由自主的身上打颤。     整个江宁府的白天黑夜都听不到小孩的哭声,因为大人们恐吓孩子不准哭的话已经从那句:囡囡乖,不然晚上老妖怪会来吃囡囡。     变成了现在的:囡囡再不听说,阿娘就带你去城门口。     这一日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通德庄子里的杏树开了,一树粉白色的花瓣,在毛毛春雨里格外的楚楚动人。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孟管事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十天了,没人敢去叫他,因为几个平时在孟管事面前说的上话的护院,都被孟管事一声怒吼,给吓了出来。     “小姐,孟管事不是有什么事吧?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难事啊,也不对,好像孟管事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吧”。     紫灵云水几人都看着自家小姐,她们都很担心孟管事。     孟言茉没有答话,她心里也不好过,江宁府的城墙上是伴鹤和跟着他的那些孤儿少年,如今孟离佑王三等人还活的很好,他们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和抚养的义父,已经和他们天人相隔。     引泉的信已经来到了,半天河那边的麦田事情终于放下心来,麦子的长势很喜人。引泉担心孟离佑,特地请求孟言茉对他多关注些。     王三等人,引泉倒是不太担心,当初他们选择留在小姐的身边,一些事情就想开了,早就做好了准备。     孟离佑是他们中由伴鹤从小教到大,又是来。     山重拿了件芙蓉色的襦裙来替孟言茉更衣。     “不用这件,我昨日吩咐你做的白玉兰色挑线散花春裙,做好了吗?”     孟言茉看向云水,几人中云水的针线功夫是最好的。     “是,奴婢做得了”。     云水从橱柜里拿出一件春浅薄纱襦裙,纯白如雪的纺料,用苏绣绣着清浅的百玉兰花纹。     “你做的很好看”。孟言茉的称赞和满意让熬夜完成的云水,心里的疲倦也消失了。     “这是店里送过来的珍珠白容的水粉,现在在闭月羞里卖的很好,你拿去用吧”。     孟言茉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盒碧荷色闪着银光的精致铁盒的水粉,放到云水的手里。     “小姐这怎么使得”。云水心里很想接着,但是看看周围紫灵春暖红红的眼光,和不动声色的山重,云水面上惶恐焦急的跪下。     “奴婢做的都是本分的事情,当不起小姐的赏”。     几个贴身大丫鬟如今都知道小姐在京城有三家铺子,是用已故夫人的嫁妆为本钱开的,似乎现在很挣银子。     这也是孟言茉有意无意泄露给她们知道的,毕竟跟着一个算的上聪明,又有银钱傍身,哪怕是回府后不受宠的主子,她们也会尽心伺候的。     “给你的,就是你该得的。你们跟着我也不算短了,我们主仆也算是经历了风雨,你们知道我的脾气,只要不出大错,平时在人后,我也不会太苛求你们。     有功会赏,有错会罚,这两点你们谨记。”     孟言茉想着明年的春季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她也会回府去了,紫灵四人和王嬷嬷虽各有不足,但也算是她的心腹班底了。     她也得开始笼络住了。     “是,小姐的话,奴婢们牢记在心”。     孟言茉让山重到院子中摘了一朵杏花,粉白色的小花朵,插在发间。     “小姐,这杏花鲜活馨香,只是这颜色怕是有碍”。     没人会无事在头上插白花的,除了家中有亲人故去。这也就是在庄子里,孟言茉最大,要是在府里,就只是这一样,就够让孟言茉在祠堂里跪到膝盖发烂了。     杏花不是纯粹的白,正如伴鹤等人不是她纯粹的亲人长辈,按理说他们是下人,是绝没有资格让主子为他们戴孝的。     孟言茉很满意这杏花的颜色,既能表达出她的哀思,又不算诅咒家中长辈亲人。     前世孟家虽对她忽视,但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虽埋怨长祖父的一意孤行,但她不能否认孟姓曾带给她的荣耀。     “摆祭拜香案,把孟管事唤来,你们四人守在院外”。     紫灵等人都糊涂了,这不是节,不是庆的,小姐怎么了。     山重拉了拉云水,她们反应过来,下去忙活了。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临出门前,孟言茉嘱咐道。     “是,小姐放心”。山重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熟门熟路。     她发现小姐的秘密好多,好想全部都知道。     孟离佑来的很快,脸色略白,表情沉默。     看到孟言茉一身白衣打扮,和鬓间的白花,这才变色:“小姐不必这样,义父他们当不起”。     “如何当不起,他们潜藏多年只为替姨母报仇,使得她泉下安息,此为忠,陷于绝境,舍身赴死,这是他们之间的义。     这样既忠且义的大丈夫,我,孟氏女很荣幸得以见过他们的风仪,何德何能曾让他们以主子称呼”。     孟言茉边肃声说着,边执起一炷香,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向江宁府的方向叩拜。     孟离佑红着眼眶跪在孟言茉身后的鹅卵石道上,同样恭敬悲痛的嗑头,麦色皮肤的额头上已经淤血了,他仍以头碰地。青色的短打上沾上潮湿的青苔。     “你若是想去为他们报仇,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所有银两,和需要的地方,王三等几人你也可以带走”。     孟言茉听着身后“咚咚”的响声,平静的道。     引泉让她看着孟离佑,她却知道像孟离佑这种血性男子,如果只是一味的强迫着让他放下,两种可能。     要么离心,要么等于废子,再不堪用。           第93章 洪,祸,圈。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的话说的平静带着真挚,但是她的内心里却满是自嘲,自己果然是伪善的,她的话只有三分真心,她不可能放下全部经营来的,去陪孟离佑。     何况当初自己已经向走的他们说的很明白。他们的行动是以卵击石。     孟言茉自己绝不会这么做,却对他们怀着满满的敬意,但是自己能做的有限。     她料定孟离佑不会这么走掉,选择她给的选择。     听到孟言茉的话,孟离佑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动和释然。     他看着在簌簌春雨中削薄瘦弱的背影,那一身白衣都染上了春雨的浓愁浅绪,显得如春雨中的杏花花瓣,那么的容易随风伤逝。     孟离佑心中充满了守护感,小姐这么弱,没有他在身边守着,更容易被风雨摧打。     义父,当初小姐已经像你们说的很清楚明白的,当初您原谅了我的选择,如今您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谅解我的吧。     “孟离佑的姓是小姐给的,名字和命已是小姐的。孟离佑誓死守护在小姐的身边,绝不会离开,小姐的话,离佑心里感激。     但是离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离佑的命就是小姐也不能决定,要不要守护着小姐。这就是离佑的宿命”。     孟离佑的声音沉沉,如夹在春雨中,簌簌吹落花瓣的树叶,质朴的美好。     孟言茉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虚扶起他。     孟离佑自然不会和小姐有所接触,一跃而起。     “你的话我记住了”。     孟言茉浅浅的笑,黑极的大眼睛微微成月牙,像是王嬷嬷过年时炸的糖糕那样甜,孟离佑心中一动,泛起涟漪,这么想着,急忙收敛了心神,垂下眼睛。     *     永熙二十年七月仲夏,江南六府连降暴雨,淹没良田千万顷,百姓流离失所,食草咽土。     太子封旨意赈灾,朝野募集善款仅二十万两。     京城巨贾商会仅出五十万两。     太子于午门城楼前激情慷慨讲述百姓的苦难,两个时辰,听者众多,捐者寥寥。     “蔡大人,你们户部的银子紧扣着有什么意思,你看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的都瘦了一圈,这个时候正是你们立功报效的时候啊”。     “梁大人,你就莫要再取笑我等了,我们户部要是有银子,难道会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为难,百姓们受饿吗?”     “梁大人,这江南堤坝决堤,不是你们工部负责的吗,如今反倒先找我们户部了”。     “堤坝,那是河道衙门的官司,你找我打,不是瞎耽误工夫吗”。     “哎,你别乱攀咬,我们河道只负责甄堪河势,施工的可是你们工部派下的工程队接下来的,莫不是你们把这些堤坝都交给了你们的相好商贾们?”     “你再瞎说,信不信我告到圣上面前去”。     ・・・・・・     几个衙门相互攀咬,他说的他理,他说别人的错,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     明武帝今日炼丹,烟熏火燎的,仙师说那是仙气,明武帝吸收了不少,如今气色越来越不好了。     仙师说这是在把他的凡体俗气都集中在一块,等一日突破,飞升就指日可待了。     这位大仙师是汪瑾亲自请来的,明武帝还是很放心的,汪瑾算是很忠心的,在他的一众臣子中,就是他的亲儿子们也没有汪瑾对他的飞升事业这么的关心,比朕自己还要紧张。     日日陪自己念经听道,还自己从全国找了上千个绣娘,用八十一种绣法,绣了九九百十一道经书,真难为他这么的仔细,还把东厂的事情搭理的这么好。     尤其是小七这孩子,小的时候那么聪明,怎么现在也糊涂了,说汪瑾是佞臣,让朕提防他。     这孩子真是瞎操心,自己整天的让御史们在后面跟着弹劾,难道这是燕京新流行的权贵做法吗?     朕的儿子自然是最大的权贵,那些狗屁御史,朕给他们三分面子,就以为真的可以跟我们明家平起平坐了,真是乱臣贼子,圣人的话他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朕的儿子就是批评教育,那也是朕来说,用的着他们?     小七这孩子得练练,听说前两天又闯祸了?     这些臣子以为朕整日参道修炼,就不问朝事了?一个个的别想逃过朕的法眼。     “这次江南洪涝的事情,东厂查的怎么样了?”     明武帝五官虽憔悴颓了些,天威仍在,双目没有以前锐利有神,看汪瑾一眼,仍使得这位在燕京的九千岁,恭敬的弯着腰回道:     “奴才已经查妥,这是手下的崽子们报回来的,都是这些个官吏贪墨了陛下拨给户部的银子,这是在这次洪涝中,救灾有功的臣子。     以前都是默默无闻的小官,这大水一来才看出了谁是父母官,陛下这个叫汪秀清的,听说发水的时候,家中的家眷都先不管,就往那深水里的百姓家里去,背出三名百姓呢。     真是勇气可嘉”。     “嗯,这些贪官全都该杀。这个汪秀清和你同姓汪,该不是五百年前世一家吧,你到可以去看看是不是你的本家呢。     以后他也乘你的情”。     “圣上打趣奴才呢,谁愿意跟奴才这样的人做亲戚啊,奴才也不愿意搭理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臣们,奴才就愿做个孤臣,谁惹圣上不开心了,谁坏了圣上的江山了,奴才就跟谁拼命”。     “可是俗话说举贤不避亲,奴才不能因为这个叫汪,――”     “汪秀清”。明武帝拿着奏折提示道。     “哦,谢圣上提点,汪秀清大人与奴才同姓,就让陛下损失一命贤臣良将,这样的罪过,奴才万死也赎罪不得啊”。     汪瑾跪在铺着厚厚的绣着金龙纹地毯上,磕着砰砰香的头。     汪秀清原名是王秀清,认了汪瑾做义父,以后是要承继汪瑾香火的假子。     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就是有那知道的,又怎么会冒着得罪九千岁的危险告到万岁那里去?     万岁可能一时理朝事,可是九千岁可是一直理朝事啊。     别说跟汪瑾做亲戚的人,就是想给汪瑾提鞋的人都能从午门排到崇德门去。     汪瑾的假子不少,有一百人,他在选择最优秀的作为他的香火继承人,以后是要上族谱的,他汪瑾就是他们这一支汪家的老祖宗。     汪瑾一想到这,就觉得全身舒坦,他再也不是那个和野狗挣食的乞儿。     如今朝中为了挣他手中的名额,像野狗一样,相互追咬的人不计其数,汪瑾最爱看他们斗得你死我活。     汪瑾看着明武帝在奏折上的名字全都批上朱红,准用。两个大字,就像那银票数字一样,冲击着汪瑾的大脑。     是的,汪瑾口中的贪官奸臣,都是和他敌对的大臣,忠臣良将都是归附了他的人。     无根之人总想有个依托,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充满了安全感。     汪瑾的依托就是他的假子,他的银票,他的东厂,他的权利。     这些使得他感受到男人的极致快乐。他不缺什么。     “小七是不是前两日在老二的募捐上又惹祸了?”     明武帝趁着精神还济,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杀了几个京里的商贾,都是蝼蚁卑贱之人,怎么能和睿亲王殿下相提并论”。汪瑾像是不满意那些人挑衅睿亲王的权威一样,不着痕迹的挑着明武帝的怒火。     “天下百姓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这小七越来越过分了。传朕的口谕,罚俸禄一年,让他到相国寺去磨磨他的心性,为期,两年吧”。     这是要把睿亲王圈禁在相国寺两年,汪瑾暗自琢磨,没有这个煞神魔王在,自己能多得多少好处。           第94章 朝事 - 谋锦 - 茗沫沫     睿亲王无故杀人的事也是以讹传讹,被有心人在幕后煽动,一时间燕京城的百姓说起睿亲王就色变,御史们有群起攻之的势头。     事情的起始原因,还要从太子赈灾开始说起。     太子在百官中的形象一直是温和的,因此这些大臣在太子面前哭起穷来,那是一个比一个惨,就差把自己家里说成为了给衙门里面省俸禄银子,自己的家眷们都是吃糠咽菜的了。     “太子殿下,户部去年全国收上来的赋税,刨去西南,东南,西北的军需所用,已经所剩无几,通德江河道,苏河,杭河河道修坝堤又是一大笔费用。     这些所有开支,造册上记的分分明明,不瞒殿下,就是部内,现在还拖欠着几个月的俸禄银子没有发放,这是打给官员们的支条”。     “太子殿下请看”。户部尚书一脸苦瓜样,把手里的账册和一沓白条双手呈上。     太子坐在龙椅的下首一张官椅上,奉天殿里的文武官员们低着头,都不吭声,怕太子找自己借银子。     如今明武帝上朝十不足一,大多数都是太子监国议事。     太子明璋面如冠玉,穿了一件杏黄色四爪龙的蛟龙袍,看着账册,眉头无奈的深深皱起。     “朝廷缺银子,也不能让官员们饿着肚子上衙,先把拖欠官员的银子都补齐了吧,赈灾的银子,孤再想想办法”。     “殿下仁德,臣替百官叩谢”。     “起身吧。众臣可有良策?”太子习惯性的往睿亲王看去。     睿亲王刚从西南回来,一身戎装都还没有脱下,江南又发生洪涝,急匆匆的又命人调查如今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户部尚书的话也不算全虚,只是水分也不少,朝廷养着这么多的人,这积弊也不是一日两日,想大刀阔斧的休憩一番,不说二哥的手段够不够利落,就是有大哥齐王,还有新晋的五哥魏王在一边虎视眈眈,就不能轻易有动作。     太子看到睿亲王垂眸沉思,看到他一身风尘,也不忍心再事事让他辛苦,调转了视线,朝他的恩师孟阁老看去。”孟公茂站在朝上,早就等着太子询问他,此时看到太子的目光,立马从队伍里迈出一步道:“殿下扬州府和苏州府这两年发展颇为顺风顺雨,孟文冒添为江南巡盐御史,身受吾皇的信任重用,心中惶恐,江南大灾,特与当地乡绅望族筹集了善款五十万两,托老臣奉上”。     孟公茂从官袍的怀里掏出一沓大德盛的银票,递给内侍奉上。     “我孟家书香传世,耕读传家,家资浅薄,但愿奉上一百顷的祖产良田作为赈灾只用,分配给灾民耕种。”     “好好,孟阁老真是我大明的肱骨之臣,孟家也当得起我皇明第一书香门第”。     整个朝野目前才募集到三十万两银子,孟文冒上任不到两年,就收整了两府的官员,此时又在这样的时刻,来做表率,太子自然不介意好好的抬举一下孟家。     孟家带头,朝里的官员虽然不甘愿,也不得不献田献粮,什么,没有银子?不是有祖产吗。     众人纷纷在心里骂了一声孟公茂,老奸猾,他自己既博了名声,又得了脸面,自己这些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只当是跟随了他的号召,白白的给他做了脸面。     杨志恒偷觑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睿亲王,随大流的不高不低的捐了十几顷田地。     齐王和魏王也在心里嘲笑,这太子把自己亲兄弟当牛使,刚从西南回来,歇都没歇一口气,又要忙赈灾的事宜。     这下好了,把人累蒙圈了。     魏王在心内可惜,上次就差一点,就可以把太子的这一大臂膀给除掉了。     下了朝,百官散去,太子独留下河道总督和户部尚书,还有睿亲王。     “袁大人以你看,这八十万两外加千顷田产,可够赈灾用否?”     “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心系百姓,这是我大明的福气,只是这银子与赈灾所需相比,实为一碗水倒进了水缸中,所收甚微啊”。     袁利伦苦哈哈的道,脸上是深深的忧思。     明耀心中冷笑,户部的银子真的这么紧凑吗?贤妃和护国公府还有东厂的人联手把六部中的户部和吏部给攥在手里。     企图把二哥给架空。现在连五哥都野心勃勃的环伺在一旁,只可惜他生母只是个宫人,早就死了,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     饶是这样,上次差点让自己吃了大亏,明耀很感兴趣的盯着河道总督的脸上看。     他真的想看出他五哥是怎么有魅力收服这个二品大员的。     “殿下,臣脸上可有不妥?”河道总督惶恐的低着头,用官袖擦了擦脸上,不怪他紧张,被这位祖宗盯上的人那没有不倒霉的。     说睿亲王不管事吧,整日只会在京城里赛马蹴鞠斗牛,耍威风。他管起事来真是要了亲命了。     就说上次去西南平乱的事情吧,这祖宗一出手,兵部倒了一帮人,原来是克扣了西南的城防器械,西南的那帮丘八不敢吭声。     齐发发的告到这位主儿面前,这位平时在朝里也不见他的身影,去了西北,回来后,就一直和京城的一帮子纨绔子弟混在一块。     这一上来,就把兵部的人给治蒙了,带了锦衣卫两个卫所的兵力,直接把兵部给封了,锦衣卫那是谁,是和东厂一样,万岁爷总领的,直接向圣上负责。     这锦衣卫指挥使只听陛下的,可不知道怎么听了睿亲王的,把兵部的那帮大爷直接下了诏狱。     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御史的折子一道道呈上,被陛下都给打了回来。     兵部的人再也不敢拿乔,一个个跟乖孙子一样,这才使得西南的战事平定的这么快。     这次江南洪涝的事,实在是大水来的太激猛,他们河道衙门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就算有一两处稍微有点不牢固,这也是难免的,这位祖宗总不会拿着说事吧。     睿亲王就是再有陛下撑腰,可也不能犯了众怒啊。     河道总督在心里一番自我安慰,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赵大人有什么发光的地方,被本王忽视掉了,这才想多看看”。     明耀半真半假的盯着河道总督看,把他脑门上看出一脑门子的汗。     “七弟,你不要吓坏赵大人”。     了解自家兄弟性格的太子,无奈带着宠溺的口气对着明耀说道。     “二哥,我这是和赵大人在套交情啊,这样他们河道衙门也能快点把堤坝给修好”。     明耀微微一笑,看着赵运舟说道。     “是,是,睿亲王殿下是和臣下说笑呢,怎么可能吓到臣下。”     赵运舟用袖子虚擦了两下额头。     “赵大人,这河道堤坝要何时能修好,需要多少银子”。     太子在户部尚书那里没有听到想听的,又问河道的事情。     “殿下,这堤坝修起来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如今潮汛还没有落下,这还不好有定论,现在就是修,也抵不过洪灾的凶猛,只能等洪涝退了潮。     这所需银两嘛,至少得这个数,”     赵运舟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     “一百万”赵运舟老神在在的回道。     一百万还是赵运舟看在睿亲王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煞神在,而且圣上又十分宠爱偏袒的份上,少报了的。     他们河道只能在里面抽二十万两,以前他们的规矩可是逢十抽七的,哎,河道衙门在他手里没落了啊,现在当官不好做啊。     尤其是被魏王拿捏住了那件事,只能归附在现在没有什么权势的魏王手下,更是不好做啊。     这二十万两,不会魏王还要抽成吧?那他可跟底下的人不好交代啊。           第95章 酒席 - 谋锦 - 茗沫沫     人都散了,太子在明耀面前,也不端着说话,他忧心的询问道:     “七弟,这朝里我也看出来了,百官手里有银子,只是他们一个个紧捂着钱袋子,我也不能硬让他们捐出来。”     太子在睿亲王面前从来不称“孤”。     按照他的说法是,称孤道寡,只是因为江山所致,在自家兄弟面前,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太子只是一向以谦和的形象,身受百官爱戴,谁都不会喜欢一个严酷的君主,但并不表明太子不精明。     他能看出来,却掣肘的不能去做什么,这是他一直的形象和经营起来的名声所致成的,他现在这么说,内心深处是不是想让自己的这个七弟去做那得罪人的事呢。     “二哥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他们不愿意从钱袋子里掏,我替他们掏”。     盛京里的巨贾背后,哪一家不站着一位贵人。     八月十五中秋节,睿亲王下了大红烫金的帖子,遍邀盛京里的皇商巨贾们。     在京城里的吟月楼摆下了宴席。     杨府的花园里,凉风习习的飞翘亭台里,杨志恒和杨羽柔坐在石桌的上边,桌上摆着一碟肥蟹和一碟精巧的月饼。     “爹爹,睿亲王这是摆下了鸿门宴了,端看这些待宰的肥羊们上不上桌了”。     杨羽柔笑了笑,拿起银勺,翘着小指,细细的从那蟹子的肚壳里挖蟹黄出来。     “上不上桌又有什么关系,还由得他们选择吗,这是阳谋”。     “爹爹,他就不怕得罪那些巨贾身后的人吗?”     杨羽柔皱着眉道,这跟她学习的那些计谋相比,显得蛮横。     “哪有如何,那些人就是有些权势,又能和兵部的那些大爷们比官势,兵部的那些人如何?睿亲王去西南镇边,他们暗中拿捏,不是被锦衣卫给端了底。     如今白白的赔了兵部,贤妃娘娘最近可是心情不大好啊”。     杨志恒呵呵的笑,新旧交替,一朝天子一朝臣,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比正确的押注,让人高兴的了。     “那照爹爹这么说,这满朝的烦心事,岂不是可以事事按照他的想法来”。     听着女儿一口一个“他”。杨志恒笑了笑,以前自己虽然有意让女儿对睿亲王产生倾慕的感情,待新帝登基后,选秀的时候也不至于抵触。     可女儿似乎对于“不学无术”的睿亲王很是看不上,想来是上次的西南的战事让女儿对睿亲王改观了。     “非也。睿亲王所行之事端看当今陛下的态度,俗话说,一力降十会,睿亲王的这个力是谁给的?自然是他的父皇,当今圣上”。     “爹爹是说,这次的事情,结局可能是睿亲王有可能被圣上责罚了”。     “然也,睿亲王想要震慑见利忘义的商贾,只能用他们更在乎的东西来震慑,能让商贾们拿银子买的,只有他们的命”。     “爹爹这样的话,睿亲王会不会被圣上厌弃?我们岂不是白谋划了”。     “柔儿你要知道,从龙之功之所以被世人趋之若鹜,就是因为利益与风险并存,赢了,就是一个家族的崛起,输了的话,那也只能怪自己眼光不如别人。”。     杨志恒从来就没有把女儿当成普闺阁女子一样教导,他的女儿以后是要成为帝王的人,眼光怎么能狭隘呢,朝堂的事和后,宫的恩宠是分不开的。     他们杨家这一支的崛起,就看他的这一搏了。     今日在朝堂上,他跟着众人捐田,望向睿亲王,他看不出那个少年人在想什么,他暗送了这么多天的秋波,以睿亲王的聪明不可能没有察觉。     不然都察院里也不会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声讨睿亲王的,一个则是矛头直指齐王和魏王的人,揪着不放户部和吏部,还有河道衙门。     可是睿亲王一直没有单独见他的意思,他只能不动声色的行事,一切以能为睿亲王的利益为行动准则,今天的捐田,说出去,也是太子的功德碑,他小小的随大流添块瓦就行了。     父女两说着朝事,品着吟月楼新出的葡萄酒。     此时吟月楼被整个包了下来,上下三层满满的摆满了桌席,大明商人不得着锦,只能穿黑布衣。     这一条当年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现在已经被人放到了一边。     有意识的遗忘。商贾们有银子,自然没有那闲的发慌,被商贾们喂饱的父母官,在着衣这一点上找他们的不自在。     今天到场的商贾们都是在燕京城里排的上号的,个比个的精明,经过上次兵部的事情,众人都知道睿亲王是位不好伺候的主儿。     以前他们只能从茶楼里的茶博士和说书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睿亲王的风月事,或者是从他们认识的一两个贵人那里听到朝堂上,弹劾睿亲王的折子,就像天山上四季不断飘落的雪花。     如他们再听闻睿亲王,却是从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身披黑色斗篷的锦衣卫那里的众多传说中。     锦衣卫总是伴随着抄家灭罪,如凶神下凡一样,让朝中的百官们忌惮,在商贾的眼里,那些人就是传说。     而今天要见他们的却是指挥着这些从来不把朝中大臣们放在眼里的锦衣卫的人物,这使得他们紧张,兴奋,还有丝丝的肉疼。     是的,就是肉疼,谁都知道今天睿亲王殿下邀请大家来赏月,那就是今年听到的第二个大笑话,什么,第一个笑话是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谁敢说太子前几天在午门城楼上的募捐是一场大笑话,谁就是活的不耐烦了。     大部分商贾谨慎的穿了一身黑布衣,前来赴宴,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依然身着华衣。     谁让他们底气足呢,人家背后的东家咱们比不了。     说是赴宴,其实众人面前就一杯薄酒,还有一碟咸菜。     是的,就是一碟咸菜,这种菜,他们家拿来喂猪都嫌寒掺。     他们从来不知道盛京顶级的酒楼可以摆出这种席面,他们的业界名声都不要了是不是。     有几个等的不耐烦的人,喝了一口面前酒盅里的酒。     “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这是酒还是尿,居然是馊的”。有人口吐秽言,商人属于贱籍,世代不得科举,他们从微末市井发家,不能要求他们有多文雅。     商人空有银子,却没有匹配的地位和身份,这并不能难住精明的商贾,他们寻找靠山,不然她们就是拿着银子的傻大头。     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这不,这次上来的是一头狼,就是他们的主子们也都畏惧的,他们不能独自抵挡,只好发动大家。     俗话说法不责众吗,睿亲王就是再凶,他能无缘故的杀人吗。     “就是,国难当前,就是让我们这些商贾出些银子,大家也都是乐意的,可是把人晾在这里,还故意的摆出这样的酒席来,真是太没有诚意了”。     “真是太欺负人了,睿亲王殿下身份尊贵,可你我也都不是那贱畜,说句自大的话,就是州府老爷们对你我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今天却被睿亲王给埋汰了。我说各位,我们也别在傻等着了,都回吧。”     “走了,走了,太欺负人了。”     “没见过借银子还这么硬气的,今儿个真是见识了”。     ・・・・・・           第96章 义商 - 谋锦 - 茗沫沫     众人闹哄哄的朝门外走,这里面几个鼓动之人,都是提前得了东家的提点,要把这场募捐给搅黄了。     正在这时,一大队袍服飘扬的锦衣卫纵着骏马来到,“嘶”的一声,是勒动马缰马鸣的声音,两个前蹄高高扬起,吓坏了走在最前面的商贾们。     睿亲王明耀在锦衣卫的簇拥下,从容而来,身着玄色长袍,绣着精美华丽的文锦,披着和锦衣卫同色的黑色斗篷。     看着出了吟月楼大门的众商贾,明耀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转了转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微微抬起右手,身边的锦衣卫立马把十几名商人给拿下。     “睿亲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等都是服法的良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杀人放火,你纵使身份高贵,可也不能不讲王法”。     说话的人是桃花岛的掌柜,桃花岛是江烨蓉的产业,按说江家是镇国公家,是太子的外祖家,理应支持募捐的。     可是江烨蓉很不喜欢这样以势压人的表哥,江烨蓉是江府的庶女,不算明耀的正经表妹,昔日明耀在江府玩,对这个有些奇怪想法的女子有三分兴趣,对于她的叫法没有说过什么。     于是江府的嫡女们心中嫉恨,江夫人暗中皱眉,却也没有说过什么。     今日之前,江烨蓉还盘算着要捐多少银子的,可是听了府中嫡姐的话,江烨蓉就对明耀不满起来了。     她是感激表哥让他的亲哥哥做上了世子的位子,可是表哥却变得如今这样让人不认识了,他还是那个以前在她面前笑的很灿烂很阳光的小正太吗?     简直是一个杀人狂魔,她不知道他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可是他回京一个月听说兵部有许多人都被他打入了死牢。     让她的桃花楼捐多少都无所谓,可是表哥却不应该以势压人,于是在这位掌柜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东家的指示。     这掌柜底气很足,他的东家可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世子爷的亲妹妹。     于是不明就里的掌柜悲剧了。     “王法?本王想讲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和你讲讲的,可是现在本王不想讲,你待如何?”     见多识广的掌柜语塞,他在生意场上打拼,极品见过不少,无赖更是也不少见,可是极品无赖他还是第一次见,身份高贵的极品无赖,真是闻所未闻。     不是都说大人物最讲究名声的吗,这一位这么不按套路出牌,这让他怎么往下接啊。     “汪全焕,商人着锦,该罚多少银子?”     顺天府尹汪铨焕巴巴的站出来,心内为这位爷知道这么久远的律法,默默的点了个赞,接着却是吐槽。     犯这条律法的商人是要流放戍边一年,如今却被这位爷直接换算成银子,这也太不含蓄了。     盛京负责律法的有三司,民事都在顺天府解决,重大案件在刑部,宗室大臣们的案子是在大理寺。     汪铨焕在看一眼,那几名着锦的商人,乖乖,果然都是有来头的,那是云罗轩的,背后是禄亲王府,这是桃花岛的,背后是镇公府,那里还有护国公府的,还有安国公,南安候,陵南侯府・・・・・・     汪铨焕有些眼晕,他还是别看了吧,大腿当然是捡最粗的抱。     “回殿下,该罚――一万两?”     汪铨焕去看睿亲王的脸色,发现他挑起眉看向自己,立马接着道:     “黄金”。     一万两黄金?真够狠的。汪铨焕在心里默默的想,自己贪的那点银子在这位面前,就想小孩玩的泥巴游戏一样幼稚。     看见没,这位爷是明抢啊。     “殿下,草民不服,草民要告御状――”几名商贾刚开口,就被锦衣卫给拖了下去。     “殿下通旺顺浩两大商行的人都已带到”。     一名锦衣卫小旗回禀道。     众人看过去,只见顺天府的衙役配合着锦衣卫的人压着一行人跪到了吟月楼面前。     “这是怎么了,通旺的大掌柜还有顺浩的,怎么被官兵拿住了?”     “草民冤枉啊,我等都是在盛京里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生意人,怎么可能通敌叛国啊!”     “冤枉啊,我们连金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怎么能说我们的商行是他们的联络点啊”。     一时间都是喊冤的声音,街道两旁的百姓店铺不敢露头,都躲在门缝里朝外偷看。     “大理寺的人来了吗?”睿亲王问着身边的锦衣卫千户。     “来了,来了,下官在”。大理寺卿扶了扶官帽,躬身行礼道。     大明的文官员只有在拜皇帝时行大礼,其余见到王公大臣都是深弓行礼,武官则是单膝跪地。     “可查清楚了?”     “是,是,下官查的很明白,证据确凿,已派人封了两家商号的铺子,那几个细作都已招供,等殿下最后发落”。     “两家商号的掌柜午时斩,其他人发配宁古塔”。     睿亲王淡淡几个字,一时间哭喊声不绝于耳。向来热闹繁华的内城大街,此时入午门外的菜市口,悲戚惊恐伴随兴奋的血。     呼啦啦的一片人被带走了,正如来得时候一样。     睿亲王从前不管这些事务,可是以着他超品的身份,就是六部尚书,内阁首辅在他面前都得恭敬着。     大明如今就两位亲王,一位禄亲王,一位睿亲王。     何况这次的事**证物证俱在,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配合调查,在睿亲王的督查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查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上次西南重镇被袭击,没有两天,京城就散播了消息,百姓人心惶惶。     至于为什么奸细出在这两家没有今天到来的商号身上,众人表示自己联想力不够丰富。     在场的商贾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     明耀一个眼风扫过去,却是微微的笑了。     汪铨焕腰弓的更低了。     “这是怎么了,可是不满意本王定下的席?”     “满意,满意”。     刚才还一群人闹哄哄的气的义愤填膺,现在一个比一个笑的大。     敢说不满意吗,不作死就不会死,看见刚才的那几个出头鸟没。那禄亲王府的,在京城的铺子不知凡几,禄亲王还是这位的叔叔呢,这皇家的人都吃瘪了,自己还是老实的趴着吧。     不就是银子吗,他们这玩意不少。     “那进去吧,别在这站着了”。     睿亲王带头进去,众人跟在后面。     有那眼神心眼都敞亮的,想着被逼着捐也是捐,还不如主动些,就有一个商贾站出来道:     “我大明有难,匹夫有责,我们一介商贾,不能为国家做些什么,托了我强明的庇佑,这才能在塞外和海上装些跑腿的银子。     大兴号愿意捐五十万两银子,希望江南的水灾能早日平息”。     这位豪迈的商贾换的底下人的一阵唏嘘,五十万两,就是大德盛这样的钱庄五年的净利润也没有这么多。     看来大兴号果然有银子,不愧是出塞的第一支商号。     “不错,”睿亲王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打个手势,就有人上来颁了一张文书给这个开口的人。     文书上有义商两个字,下面是官府的一段行文,还有官印,是户部的印。     众人这才都激动起来,大明的义商,只有在国家危难时,才会对于那些个别有大功劳的商家颁发,极为难得。     获得这个称号的商家,他的子孙可以科举可以入仕途,而且每年的赋税银子可以少交千分之一点,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商号在哪个州府开分号,官府都会很积极很快的给办好。     不像一般商家要费劲心思,找人找关系的一番打点。     下面的商人发了狠的开始捐银子,像是拍卖会上为了得到那件拍卖品一样,同时在心里深深的嫉妒那第一个开口的人的好运。     大兴号的那位现在已激动的面皮红涨。     他的儿子可以科考了,他们万家也可以光宗耀祖了。、     “我们长顺银楼愿意捐十五万两银子”     “我们昌和首饰铺子愿意捐十七万两银子”。     ・・・・・・     睿亲王高高的坐在那,听着下面的喊声,并不再说话,垂着眼把玩着手里的翠玉扳指。     要想驴子干活的时候,畜生不听话怎么办?先狠狠的抽一鞭子,让它知道他的命都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再吊一根胡萝卜在面前。     赏月宴席结束,共募得两百六十三万两四千八百三十一两银子七千二十三文钱。     义商的文书却只发了最初的那一块。     物以稀为贵。况且他们也称不上为义商。     太子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     “七弟真是辛苦你了,只是这事情是否做得激进了些。当然二哥不是说你做的不妥,那些商号的人都是罪出有名的,只是二哥担心那些有心的人,故意拿这些做文章,败坏了七弟的名声”。     “二哥不用担心,你弟弟我的名声也没有什么时候好听过”。     睿亲王不在意的挥挥手。           第97章 乱 - 谋锦 - 茗沫沫     “当家的,我今天去米行买米,你知道如今这米价是多少吗?每斗要五十文钱,我们家这个月能用的米钱也只有一千文,如今这只够小半个月吃的。     邻居王大嫂今天要去城外去挖野草,我也去看看,听说如今这野菜也都被南边逃难的灾民都挖干净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我们还是回乡下去吧”。     燕京外城南城的槐花树胡同的一户普通人家,早起正在吃着缠杂着菜叶的米粥。     这户的女主人为难对自己男人说着今天排队买米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不是前一阵子听说有个王爷已经筹集到很多善款,就要去南边赈灾了吗,怎么忽然这京的米价涨了起来?     朝廷难道不管吗?”     男人光着膀子,身上看起来很有力气。     女人撇撇嘴,“那些官老爷的事情,我们哪里能知道。这不是一家米行涨了,如今这全城的米价就跟那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朝廷怎么管,听说是那些大米行的人联手涨的,就是瞅准了南边在闹灾。我瞅着今天进城的灾民又多了,全都在城门口外的灰土桥下面扎棚,饿的骨瘦如柴的。     那些官衙里的老爷每天都派人去撵,瞅着可怜的很,有那一点点的小娃娃饿的头比身子大。”     “如今这京里的物价实在是没准,我们不如回菏泽老家去”。     “娘们见识,如果这京里的米价都涨的离谱,你以为别地还能平静吗。我刚在张员外家里谋了个长随的差事,银子都送出去了,差事到手,走?往哪走?     说不定出了城就被乱民给抢了衣食,这天下不太平啊。     听说皇帝老爷现在也不管事了,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两口子忧心忡忡的,吃着碗里没什么味道的菜粥。     这样忧心的谈话,在今晨的燕京里,到处都有。原因就是米粮行的粮价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忽然大涨起来。     太子府的詹事幕僚们聚在一块商量着对策。     “太傅这可如何是好,孤就要买粮赈灾,这米价忽然涨到这种地步,还在不停的涨,有什么控制的方法吗?”     太子跺着步走的很快,来回的搓手。     “太子遇事要镇定,这是有幕后推手,不然凭那些大粮商是不敢这么做的,这是要发国难财啊”。     “太傅是指有朝中的大臣在幕后?”     “前几天睿亲王在吟月楼的那些手段就使得商人们不满了,如今又有人带头撑腰,还不把捐出去的都赚回来?”     孟公茂冷笑着说道。     “七弟也是为了孤的事情才用了那些稍微严苛的手段的”。     太子不愿意自己的老师误会弟弟。     “老臣没有责怪睿亲王的意思,只是如今这烂摊子摆在这里,睿亲王被圣上罚去相国寺思过,全都扔给了太子殿下。”     孟公茂瞅了瞅太子的神色,接着说道。     “如今的对策有三条。第一条就是怀柔的对策,施恩于那些商贾们,消除他们的愤懑,暂时先度过如今的难处。     实施的手段不外几条,放松对商人的贸易的管制,允许商人入仕参加科举,多颁发义商的文书”。     “第二条就是震慑,老臣说的第一条有弊端,我朝四百年一直压抑商人,就是因为商人逐利,如果放松他们的管制,恐怕会动摇国本。     所以老臣建议太子可以先抓几个带头涨价的大商贾,看那些商人还敢不敢趁乱赚这不义之财。     第三天就是这两种手段一起实施,捡那听话可以拉拢过来的,太子可以把赈灾的米粮让他们供应,有那不听话的,就杀鸡儆猴。”     “以上三条,太子可以任选一条”。     “太傅不是说,这些商贾后面有朝中的人做靠山吗?这样会不会同时激起朝中的变故?”     太子犹豫不决。心里已经偏向第一条。     孟公茂在心里琢磨着这幕后的人,不外乎三方势力,齐王和护国公府,魏王,顶多再加一个秦郡王。     最不好对付的就是齐王那一方,他收到消息,睿亲王被罚去相国寺,这里面有汪谨的手尾。     汪谨和齐王走的很近,和魏王似乎也有勾结。     “太子所虑也有道理。这些人敢公然在这个时候,发起这涨价的行动,也肯定是有所依仗的,不如太子先试它一试,抓几家大的米行,把铺子封了,看他们有什么反弹?”     “就依照太傅所言”。     这一日,顺天府的衙役封了几家米行,结果第二日京里的所有米行全部罢市,京里的百姓面临着无米下锅的困境。     城里的街道上都是拿着米袋要买米的人,“啪啪”的敲着米行的门板。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涨价就算了如今怎么还关起门来,这是要饿死我们这些老百姓吗?”     “我们掌柜的说了,那昌茂,和兴就是榜样,我们可不敢冒着被封下狱的危险,来做这生意,你们要怪就怪衙门,我们就是个小做生意的,宁愿少挣两个子,也不愿意丢了脑袋”。     店里的伙计隔着木板叫道。     “走,我们去官衙门口请命去,他们不说管住这飞涨的粮价,如今连这米行都得罪光了,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对,我们去官衙”。     “都没有米吃了,城外的野菜也被那些灾民给挖光了。这还有没有活路了”。     京城里一时闹哄哄的,更有那趁乱,摸到民居里,偷抢的,打人的,还有那无赖混子,到处纵火的。     再加上外城越来越多的灾民往城门口聚集,城楼上的守卫看着城下那如蚁群般绵延不绝的人群,吓得两个腿直抖。     灾民已经开始撞击城门了,守卫们没有命令,这些又都是老百姓,都不敢轻举妄动,只高高的举着箭,不敢射下。     灾民们在城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听有人说城里有人施粥,也不管真假,就一窝蜂的要进城,他们饿得顾不得什么王法,什么性命。     在饿得发慌,饿得没有理智的百姓面前,城墙上的那些弓箭,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恐惧了。     内外的哄乱,使得京里一时间竟有那天下大乱的样子。     魏王府里,魏王明焌焦躁的踱着步,回身一拍桌子道:     “先生这是个大好机会,我们如今能调集的人马有多少,趁乱能攻破午门的城防吗?”     齐肃看了一眼魏王,此时的魏王在自己的帮助下,提前获得了王位,远没有前世时的沉着。     “王爷,不说我们府的人马不够,就是够也不可妄动,此时西山大营十万兵马,还有皇城里的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这三卫加起来也有五万人,我们只是其中一支都抵挡不住。     更何况还有装备精良的京卫营。外城的那些不过是小毛毛雨,等京卫营的人一出马,立马就会像纸糊的一样,分崩离析。”     魏王明焌失魂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那我们指使我们的人把米价抬起来,难道就为了赚那几两银子吗?”     “自然不是,王爷,也许我们能按压的住这蠢蠢欲动的心,有人按压不住呢?     若是那,镇国公和护国公两方的兵力斗了起来,我方岂不是那渔翁?”     齐肃的话,使得魏王的眼睛大亮。           第98章 贤妃 - 谋锦 - 茗沫沫     “母妃你把儿臣拘在这宫中做什么,儿臣还有许多公务要去忙”。     齐王身着一件紫色蟒袍,焦灼的在长春宫内走来走去。     贤妃肤色白皙无暇,容长的鸭蛋脸,微微上挑的眼梢使得本端庄秀丽的脸蛋带着丝丝的妩媚。     她穿了件浅黄色的宫装,娇嫩的颜色,使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了十岁,保养得当,一点都不像已经过了三十五岁的妇人。     她带着长长的护甲,翘着兰花指,姿态优雅闲适的在修剪宫人新送来的一品红盆栽。     “辉儿,做事也像这修剪花草一样,你用修剪好的心思去看它,就会觉得这已经很完美,没有需要再剪掉的枝枝丫丫,等你满怀欣喜的把它展露在人前的时候,就会发现它不单让你丢掉了颜面,还有的可能是你积攒下来的所有的威严与人脉。     如果你静下心来,打量这株花是否还有不妥,你就会发现,它的这一支太长了,该把它剪除,这样才不会影响整体的美,还有这一支,它短了,你就要用其他的枝叶来替它遮掩,让这一片看起来很完美。     母妃教过你做事情要有决断,要有置之死地后生的勇气,但是母妃却不是要让你去给别人做嫁衣的,为别人铺路垫脚这种事情,只有蠢人才会做。     母妃的儿子是最聪明优秀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傻事呢”。     贤妃缓缓的修剪着一品红,说着这修剪的学问,似乎又意有所指,最后看着沉吟不语的齐王,轻轻的笑道。     “母妃是说七弟虽然去了相国寺,可是还有五弟或者八弟?”     齐王压根就没有担心过他的那个二弟太子。     贤妃微微一笑,美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阴狠。     “七皇子看着聪明,这些年又得到了什么?可见那些都是假聪明”。     贤妃不屑的说道,语气里却夹杂了一**除而后快的焦躁。     “你父皇这一年多来对汪瑾越来越信任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能知道朝里的事情。请仙楼已建好,你父皇日夜沉淀于修仙炼丹之道。     这样就很好,你在朝中广交大臣,你父皇也没有心思管你犯不犯忌讳,你只要这样一步步走下去,还会得不到想要的吗?”     贤妃脸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可是清流那帮老顽固全都被孟公茂那个老不死的给笼络住了,儿臣的手一直插不进去。”     齐王气愤的说道。     “以名声闻名于世的人最怕的是什么?”     “名声受损?”     “不错,清流虽然顽固,却有一点好处,就是容易分裂,只要他们领头的那个人的名声受到一点污点,就会被他们弃之如敝履。”     “可是孟公茂治家和朝务都一丝不苟,没有可以挑错的地方啊”。     “儿臣有一帮御史每天都盯着孟公茂,可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可以攻击的地方,除了上一次他本家的那件事情。     据说是老宅里的一个后辈子女犯了的错,儿臣让下面的人死盯着,谁知道最后还让孟文冒倒打一耙,让他倒捞了便宜。”     齐王想起上次的事情就生气,眼见着可以大做文章,对孟阁老捶上几拳,杀杀他的威风,却不料下面的人一个个都是饭桶,被孟文冒给脱了身,最后还损失了苏州的那边的私盐走私。     “过去的就算了,一切向前看。眼下不是正有一件让那老狐狸犯下把柄的事情吗?”     “母妃是说这江南赈灾还有这米价的事情?”     “正是,孟阁老作为太子的第一臂膀,这京城民乱和米价不稳的事情,都是江南的水灾给引起来的,这骂名总不会让太子背的,孟阁老骨头够不够硬,还要看你手下的御史了”。     “母妃说的。是了,儿臣这就安排去,保证明天在朝上把孟公茂骂个狗血淋头,看他那帮子文臣还跟不跟他”。     “我儿聪慧,这就去办吧”。     贤妃笑呵呵的道,看着齐王兴冲冲的往宫外走,也忘记刚才要忙的“公务”是不是这些     了。     齐王走后,贤妃美丽的脸蛋上收起了和煦的笑容,阴云密布。     唤过身边的心腹宫人:“你出宫去见护国公,让他查一下,这一两天有谁在齐王面前谏了言的”。     “是,娘娘”。内侍取过腰牌和宫牌就急匆匆的出宫去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她了解,辉儿虽说做事情略微冒进些,但不是有勇无谋的人,这一次才外城有些乱象,这宫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儿子就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可见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使得儿子的心乱了,在面对一直想要的道的东西近在眼前时,贤妃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没有平时那么理智了。     儿子的身边也被人安插了钉子,这件事情不容小视。     贤妃在心里一遍遍过着可疑的人选。     指甲掐碎了手下的花瓣,鲜红的汁液流了出来,带着异香。     身边的大宫女心腹秀珠慌忙用帕子把贤妃的手指包了起来,从贴身荷包里取出一枚药丸,语气带着一丝焦急:     “娘娘赶紧服下”。     贤妃接过来吃下,看着秀珠正在细细的用药粉涂在她沾染上花瓣汁液的手指上。     笑道:“你也太小心了,那贱人这服用了多少年了,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本宫沾染上这么一点点,不碍事的”。     “那是娘娘心慈,用的剂量微不足道,不然早就事成了”。作为贤妃的心扉大宫女,秀珠自然有非同常人的本事。     “本宫怎么会让那贱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呢,本宫要让她这些年作践本宫的所有事情,都要一件件还回来,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我的儿子最后是怎么把她的两个儿子给活活折磨死”。     贤妃越说越恨,那个女人不知道当初她那个流掉的,是自己下手的。     就下毒把自己变成再也不能生育的女人,她得宠多年,只有辉儿一个儿子,正是这个原因,她这才怀疑到给自己诊脉的太医身上。     还是哥哥请了宫外的大夫,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被人下了绝育药。     这个恨她永远忘不了,她没有出世的孩子,她要她的儿子们陪葬。           第99章 丰收 - 谋锦 - 茗沫沫     第二日就有一批御史弹劾内阁大臣孟公茂急功冒进,误导太子,致使市井百姓恐慌,米价飞涨。     太子为了安抚百姓,给群臣一个交代,孟公茂停俸半年,已示警戒。     东宫太子书房。     “太傅让你受委屈了,孤的这心里也很愧疚”。     太子歉意的看着孟公茂,太傅是为自己受过。     “太子切莫这么说,为君分忧,是我等臣子的本分。何况这次是老臣的疏漏,也不怪御史们揪着老臣不放”。     “不管怎么说,还是让太傅受委屈了,孤在这以茶代酒,向太傅赔罪”。太子亲自端起茶壶要往茶盏里斟茶,被孟公茂慌忙夺过去了。     “太子这是要老臣折寿啊”。孟公茂颤巍巍红着眼睛,倒了两盏茶。     端给太子手里,孟公茂低头弓腰一饮而尽,太子笑笑道:     “太傅就是太在意这些虚礼”。     太子微微喝了一口。     “君臣之礼如天义人伦,不可废,不敢不慎”。孟公茂拘着腰说道。     “以太傅之见,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太子皱着眉说道,燕京看着人心惶惶,却不是很大的事情,那些灾民冲进了外城,却不敢闹事,每天排着队领官府发放的粥。     等江南的水灾消除,他们自然就会返乡。     现在就是用一口稀粥吊着他们的命罢了,想闹事都没有力气。     “为今之计还是要把粮市给稳定下来”。     “太傅所言极是”。     “只是俗话说法不责众,也不能把那些商贾们逼得太紧,否则真的要引起民变了”。     太子沉吟着说道。     “现在若是有一家实力力压京城的这些大粮行的人出现,眼前的困局自然而然就解了。商贾重利,现在他们仗着太子重用,和江南的水灾刻不容缓,耍起了商贾的那些龌龊心思,把国家百姓都抛在后面,实在是可恨之极”。     孟公茂历来对这些商贾们都很看不上,在他看来这些不事农耕,不读圣贤书,一门心思钻营英盈利的人,就是国本的蛀虫。     “整个大明最繁华的州府就是燕京,最大的商铺都集中在这里,粮市自然也不例外。如今京里超过五十家大粮行抱在了一起,拧成了一股绳,母的无非是想孤示弱罢了。     只是为了江南的百姓,孤就是让利于他们一些,也无忧不可,只是若是让一些人尝到了甜头,孤担心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太子所虑极是”。     两人对视一眼,仍然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父皇把七弟拘在了相国寺,没有禁止我们兄弟的相聚,孤可以去见他。”     孟公茂知道太子这是想去找睿亲王问策,孟公茂并不支持这样,他不想太子依赖他这个同母弟弟,在至高的权位面前,骨肉亲情,有的时候就是那阎王的催命符。     孟公茂早经决定这是谁的催命符了。     “圣上让睿亲王殿下到相国寺静思悔过,想必也是不希望太子去的,太子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失了圣心”。     “太傅说的也有道理”。     “老臣在让人在全国搜罗一下,看有没有实力超群的大粮商。或者也许以薄利,寻到一些能为我们所用的商贾,来对抗这京里的一股绳”。     “太傅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太子不日就要南下,还有许多事宜要准备,这件事情就交给老臣吧”。     “辛苦太傅了”。     “不敢道苦,臣之愿而”。     *     六月的西北半天河,骄阳如流火,阳光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要把人点着了一样。     可是大半个半天河的百姓却像是最舒服的春日一样,都待在了野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孩儿他娘,你再掐我一下,这不是做梦吧,我们种的麦子真的都接穗了,而且还是稍有的大丰收?”     一个皮肤黝黑皲裂的佃农,扬起裂到后耳根的笑容,露出黄黄不齐的一嘴牙口,平凡带着泥土脏污的面容,却挡不住眼睛里真挚的感恩之心。     “当家的是真的,从开了春你就让俺掐你,你看你那胳膊上还有好的地方不?你现在不觉得胳膊兹疼兹疼的?”     这佃农的婆娘实在是受不了自个当家的这般傻笑了,被一个人连续几个月问同样一个问题,做着同样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谁都会失去耐性的。     那佃农看到自己胳膊上,大半个地方都没有不紫青的了,果然“丝丝”,抽着冷气。     真的很疼,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那看着又黑又烂的麦种居然长了出来,自己一家这一年都起码可以吃个半饱了,佃农忽然弯下腰,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的婆娘同样蹲下,不解的问道;     “当家的,我们有救了,这一年都饿不死了,你咋还哭了呢,去年六娃子吃那白土,噎的几乎要断了气的时候,你都没有哭,当时俺还在心里怪你不疼娃呢。     现在日子眼看着有奔头了,你咋就哭了?”     六娃子是这夫妻的第六个孩子,去年差点被观音土噎死,正好是东家刚到半天河,被东家给救活了。     “当家的,你说我们东家是不是看我们半天河的百姓太苦了,是观音菩萨派下来解救俺们的呢”。     “嘘,妇人不要乱说话,我听说那些当官的,很忌讳这种说法的,我们只要在心里记着东家的恩情就好了,以后在外面不要乱说”。     “是,是,俺也就跟你说说,回家俺们就在地窖里给东家立个长生牌,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这办法好,走,咱们这就回家,攒着力气,到时候多给东家割几捆麦子,把地里掉的麦子一粒不剩的都捡起来”。     “当家的放心,俺的眼神可好着呢,就是前年,咱村的刘大嫂子因为俺多比她捡了五粒麦子还跟俺翻脸呢。今年可有的麦子够她捡的了”。     妇人高高兴兴的说着,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即使这美好的生活,是让他们吃个半饱,也已经是他们做梦不敢想的事情了。           第100章 粮食运送 - 谋锦 - 茗沫沫     七月仲夏正是收获的季节,在西北边关的半天河县城方圆百里,随着战事不断,每年到这个时候,烈日骄阳晒得干涸的土地,瘦的皮包骨头的百姓,仰着头,眯起毫无光彩的眼珠,脸上总是带着灰色的绝望,看不到日子的尽头。     就是西北军的将士们也会有些忐忑的看着运粮辎重部队,看着这个月的口粮有没有按期到来。     今年的半天河百姓个个都在田地边扎起了窝棚,日夜守着这些能让他们活命的粮食,他们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些发烂的种子真的结出了麦穗,金晃晃的,映照在他们的眼珠里,让他们的生活都充满了色彩。     这些被引泉雇佣的佃农们,都是积年的农户,当初拿到麦种时,一个个都是此起彼伏的叹气:东家那么好的人,怎么能不会农事呢。     最后改变不过东家的决定,这些淳朴的农人,怀着一颗感激的心,东家让他们有一口饭吃,他们就要好好的为东家种地。     就是这样的简单的想法,驱使着他们,播种,施肥,拔草,一丝不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黄,是他们辛苦的证明。     他们饱含着热泪,望向苍天,天无绝人之路,天佑大明的百姓。     西北军中,作战闲暇时,军士们也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空气中漂浮着麦穗的清香。     位于这百里的武骑尉将军高群拿人钱财,**,半天河在他们军的正后方,他布防时,稍微改动一下兵力配置,就能把半天河县那金灿灿的麦田给牢牢的包围起来,阻断了鞑子兵的觊觎。     “将军,想不到那帮子穷户真的种出了麦子,末将就想不明白了,这半天河的田地贫瘠的连野草都不好好长,这麦子是怎么接穗的?”     一名对半天河的粮食很感兴趣的军官在报完军务后,和自家将军闲聊。     “你要是懂种田,不懂打仗,老子早就把你踹走了,还让你在闲的鸟疼,问这么啰嗦拉吉的问题。老子管他们怎么长出来的,在老子的地盘上,这贡得早上,不然老子那些替他们看田的兵,还能白看的。”     高群在堪舆地图上,一边算算画画的,一边冷哼道。     “这一点将军不用担心,这西北就是我们西北军的天下,还有那个姓尹的,也是个知好歹的,当初初来乍到,都献上了孝敬,何况现在大丰收呢”。     “嗯,这话不错。如今南边又闹灾了,东南的战事说是结束了,可是齐王和护国公把战线拉那么长,还不是打算着吃空饷的主意。     我收到京里的消息,睿亲王殿下被圣上圈禁在相国寺了,你说这叫什么事,该圈的不圈,倒把咱们西北军的祖宗给圈了,真是要了亲命了”。     高群把手中的炭笔一扔,也没有心思研究战阵了。     “将军慎言,这在军中,也要防止隔墙有耳。殿下在的时候,虽然清过一次奸细,可不能不防啊”。     这人也是高群的心腹爱将,因此两人说话也没有什么忌讳。     “真他奶奶的憋屈”。高群嘟哝一声,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别的人或事情。     “老子看上半天河的粮食,也不是不仗义,实在是要为底下的崽子们打算,如今殿下被困,还不知道朝里的那帮子文臣怎么克扣咱们西北军呢。”     高群沉默了一会,似是发牢骚的,又跟心腹说道。     “将军一片公心,我们自然都是明白的。只是怕那姓尹的,不好说话啊。这个人也算是通透之人,但是无利不为商,咱们这一支军中恐怕暂时拿不出买粮的银子啊”。     “老子又不是白要他的,给他打个欠条,我们西北军这么大的一尊神在这镇着,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心腹爱将不说话,西北军自然是不会跑,可是咱们只是西北军底下小小的一支,人家能信的过咱们吗。     半天河为啥那么穷,不单是鞑子兵的原因,咱们的兵饿急了,也抢过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子堂堂的六品武将,还能把话当屁放了?”     高群不满意了,自己这心腹什么意思,老子是那活土匪,白吃粮的人?     “老子有什么办法,如今殿下不在军中了,这供给都是论拳头分多少,老子统共就三千个兵,哪争得过那八大军营的人?还有殿下被圈,我估计咱们军中的粮肯定会减少,也会到的不及时。     总不能让底下的兄弟饿着肚子和鞑子拼命吧,先把肚子填饱是正经大事。其他的,等殿下归来,自有主张”。     “将军对睿亲王殿下很是推崇啊”。     “那是,我跟着殿下打过仗的,那就一个痛快过瘾。镇国公如今我看是老了,只图稳了,把咱们西北军都当做他的家将了”。     高群叹了一口气。     “将军的才能,早晚会被殿下发现的,不会一直窝屈在咱们这一支边锋里”。     “在哪都是保卫咱们大明的疆土。老子到不是有那争权夺利的心,就是有的时候,觉得这兵用起来不够啊”。     两人说着闲话。营帐外的一名小兵进来报,道:     “启禀将军,半天河的尹商带着佃农,给咱们运来了二十辆车的口粮”。     高群和心腹对视一眼,心道:这姓尹的果然是上道。     “快请”。     “将军这一年别来无恙”。引泉弓着腰作揖,笑容满面的说道。     “尹商红光满面,在半天河的粮食生意可见很不错”。高群虽为武将,应酬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托将军的福,收成不错。营外二十辆车的口粮,是一番心意,给将士们增加点力气”。     “这怎么能行呢,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粮食都是尹商花费心思,佃农们出力一滴汗,一膀子力气,积攒出来的。高某没做过什么,受之有愧啊”。     高群假意推辞道。     “将军这话不对。没有西北军将士,尹某别说在这边关县城丰收粮食了,就是保命都是一个事,再说,将军和底下的军士们保卫着我大明的疆土,尹某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听闻江南洪涝,尹某想着粮食一定来不及周转,倘若这一点粮食能替将军解一丝困难,尹某实在是荣幸之至。”     “尹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某也就却之不恭了,以后你我就已兄弟相称,以后我和老底打交道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这实在是小弟高攀了”。引泉说着就行了拜见兄长的大礼。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兄长”。引泉弓着腰,卑谦的道。     高群眼光微闪,和心腹对视一眼,道:     “都是自家兄弟,你不妨直说”。     “小弟虽为一介商贾,却也是有一颗赤诚的报国之心。今年这半天河整个县城万顷田地也也能收上万石的粮食,听闻太子殿下要往江南赈灾,小弟想把这批粮食运送到太子殿下的手里,也算成全了小弟的一颗热诚。     如今遍地灾民,这么多一批粮食在路上肯定会有很多流民祸匪盯上,所以小弟想向大哥借一些兵力。     这些兵士们来往的住宿吃食自然都算在小弟身上。到时真能面见天颜,小弟自然也会把兄长的功劳带上。     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这样稳赚不赔的生意,相信不做的人是傻子。     高群眼珠一动,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兄弟高义,为兄佩服。自当义不容辞”。     “好,好,小弟已经在县城最好的酒楼里定下了酒席。还请兄长和这位将军一定赏脸”。     “同去,同去”。     “好,两位大哥稍候,小弟安排一下带来的人,让他们回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起程吧”。     “自便,自便”。     引泉出了营帐,心腹将领对着高群笑道:     “这位尹商倒是会顺杆子爬”。     “他爱爬就爬好了,反正这是两利的事情,不提到京后在太子面前有我们这一军的功劳,就是这二十辆车的口粮,也足以付了这护送银子了”。     “将军打算拨给他多少护送人马?”     “这批粮食不容有失,好在我们这里的地势有利,就拨给他一千精兵,应该足以应付了,留守两千人,这些日子我们就多辛苦辛苦,让底下的弟兄盯紧了鞑子的动向”。     “是,将军”。           第101章 军,兵,权 - 谋锦 - 茗沫沫     引泉运送的这批粮食,于太子来说,就是雪地里的一堆火,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太子大喜,亲自接见了这位尹姓商人,并赐下义商的名号。     引泉的出现就是坝堤上的一个缺口,本来众家联手的粮商巨贾们,扛着每日上万银钱的亏损,就是要为大家伙谋几条于日后一本万利的政令。     如今太子找到了能提供万石粮食的商人,他们的联盟失去了意义,有些小商人扛不住亏损,偷偷打开了门做生意,联络在衙门里的熟识,妄图能从赈灾粮食生意里分一杯羹。     这个举动就像秋天干燥柴火垛上的一把火,商贾们的联盟迅速的瓦解成灰烬。粮食市场恢复稳定,粮价恢复到灾前的水平。     太子仁善,并没有追究这些趁乱牟利的商贾,又一举解决了京城周边的灾民问题,排官兵沿途护送灾民返乡,承诺不日就会前往受灾地赈灾。     至此,太子在朝野和民间的声望大增。     西北半天河县军卫所武旗尉高群一部,护粮运粮有功,升任半天河县卫指挥使,辖兵增至五千人,所辖兵丁从西北军其他卫所拨付,饷银每个兵丁增加一百钱。     东宫太子府书房。     “太傅,那高群本只是六品参将,这一下提职两阶,是否不妥。而且孤听说,这尹商初到半天河时,是给高群送了大量的打点银子,这才让高群一部举手之劳的保护了这一年。     就是这次运粮,也是尹商送了礼给高群,以孤看,这高群如此的钻营之辈,不但不积极支持地方商人种田种粮,还在从中中饱私囊,实在是可恶至极。     以孤之见,就应该把这高群打下狱,做个榜样,给那些地方上的作威作福,吃民脂,吸民膏的百户千户们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只拿朝廷俸禄,不保护治下百姓。”     太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武骑尉是六品武职,州县卫指挥使是从四品,武将升职本就凭借军功,这高群在军营里没有做什么,就凭空的升了两阶,是很好运。     孟公茂垂头听着,心道,太子还是太过耿直,黑白分明,可是这为官之道,哪里就是黑白分的这么清,这高群还算是有良心的,有那黑心的,说不定不等这姓尹的来到京城,就把他那些粮食全都昧去。     天高皇帝远,整个半天河都在他的控制下,谁又能把消息传回来。     治罪高群,以儆效尤,这效果达不到不说,还有可能把太子的威严给降低。     “太子,老臣出此计策,也是为了殿下对西北军的控制,这高群被殿下提拔于微末,还能不对殿下效忠?     就是他心里还有旁的想法,这在西北军中他一步青云,他的同僚岂能不眼红?在挤兑排揎之下,他除了忠于太子还能有旁的选择?     他就是殿下掌握西北军的第一颗棋子,他辖下的兵,就是先锋营,是太子以后掌控西北军的军官备选。”     孟公茂对太子可谓是忠心之至,他看着太子从牙牙学语到现在成了整个大明的掌舵人,太子身上寄予了他的政见期望,他对待太子如子孙,又是君臣,感情复杂。     这么隐晦的话,也只有他会剖开了直说。     太子憋了半响,脸色通红,瓮声瓮气的说道:     “西北军在舅舅手里掌控的很劳,就是舅舅万一,万一有那不可说之心,还有七弟,七弟在西北军中多年,如今的掌控已经超过弟弟”。     孟公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是如此,我才会这么防着睿亲王殿下啊。     当年七皇子一出生就被圣上寄予期望,亲封了睿亲王这个尊贵至极的封号,睿亲王又是百般聪明,从小就比太子念书念的好,念的快。     后来他百般使计,在睿亲王殿下放了很多眼线,终于引得这位未长成的天纵之才往那邪路上去,引得圣上失望,皇后更是把睿亲王作为警戒,让太子时时自省。     哪知道越来越荒唐的睿亲王在十岁时,忽然提出要去苦寒的西北,他不知道睿亲王是有意还是故意。当时极力的劝太子不要同意,更要在皇后面前劝说七皇子太年幼,到了那地太吃苦。     哪知道圣上嫌睿亲王太胡闹,想着磨练他一下,皇后怕睿亲王时时在太子跟前,给太子带来不好的影响,因此圣上和皇后竟是一致同意了。     太子听了他的话,又真心对弟弟不舍,苦劝很久,最后也没能拦住。     在军中八年,睿亲王一手建立了西北军的八大铁营,据他得到的消息,镇国公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也日益势弱。     孟公茂一直怀疑镇国公世子江烨磊的死,江烨磊从小在军中跟随他的父亲,父子两在西北军中,好战勇武的江烨磊声望更胜其父。     孟公茂心中一寒,如果江烨磊的死真是和睿亲王脱不了关系,其目的就是要掌握西北军无疑,如此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江烨磊可是他的嫡亲表哥,如果是他下的手,孟公茂看了一眼太子,不行,他绝对不允许有一天太子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暗害。     先下手为强,他要早早谋算。     可太子还对他那个弟弟关心爱护有加,在太子的眼里,睿亲王还是昔日在燕京胡闹嬉玩的弟弟。     不看太子难看的脸色,孟公茂继续说道:     “西北军远在千里之外,尚不足为虑。殿下要及早把这京中的军权握住。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还有西山大营,三千营,神机营,京卫营,虎贲营。     这三卫五营八所是燕京的壁障,太子不能让这权柄旁落啊”。     孟公茂越说越焦急的道。     在得知睿亲王可以调动锦衣卫的时候,他的心里就翻起了巨浪。     如今齐王和魏王也和这其中的金吾卫和羽林卫打的火热,他不能不急。     俗话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他是文臣,只因为孟家祖训,孟家只出文士。如今这新旧交替,武将是重点笼络的对象。     “这些都是父皇直接统辖的,孤要避嫌,太傅不是不知道”。太子有些羞怒。     他的弟弟们一个个丝毫不把他这个监国太子放在眼里,父皇整日沉迷飘渺的修仙之道,也不管一管他的兄弟们。     就是七弟也没有告诉自己,他是如何调动锦衣卫的,太子心里对这一点颇为芥蒂。     “太子纯孝,老臣岂会不知?可是身在帝王之家,兄弟相争,这是乱国的征兆,太子手握监国权柄,负有大义,岂能容那些人如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为了天下苍生百姓,太子要尽快稳住京城军心啊”。     孟公茂皱巴巴的脸上一片为国为民的赤诚。     “太傅的意思,孤明白了”。           第102章 天机? - 谋锦 - 茗沫沫     那日深谈后,太子果然时时去京营,西山大营巡视,慰问官兵。     太子丰神俊朗,温和谦逊,赢得军中兵士的一片爱戴。     太子去出京去江南赈灾的那一日,百姓,军兵夹道欢送。     京城相国寺,身受皇家供奉的寺院,只接待京城达官贵族前来祭拜。     佛曰:众生平等。可身处滚滚红尘中,就是这些方外之人,又有几人能跳脱凡世的束缚。     相国寺建在风景宜人的香山,没到秋季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红枫,映衬着晨钟暮鼓,使人感到心境的安宁。     因此秋季的时候,是相国寺香客最多的时候。     此刻在相国寺后山一片塔林的深处,有一处植满了杏树簇拥起来的院落,院中遍植四季不败的各色山茶花,山峦叠翠,廊园曲伸,深得江南园林精致小巧幽深静美的精髓。     在一株广玉兰黄色如玛瑙玉的花朵下,睿亲王明耀身着一件白色金线绣祥云纹的广袖袍服,头戴儒冠,温雅如玉,如果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一定以为这是一位书卷气息很浓,俊美的有些过分的年轻后生。     他有些懒懒的坐在玉兰树下的石凳上,石桌上是一副用羊脂白玉和黑曜石制成的黑白棋子。     和他对弈之人正是相国寺主持了空大师。     了空身着紫金袈裟,眉毛长长的胡须皆白,慈和的眼睛里有着看透世事的淡然。     了空落下一白子,微微笑道:“贵人来蔽寺心性浅淡了不少,看来蔽寺招待的尚算如意,不知贵人可还有不满意之处,尽管提出,蔽寺一定满足”。     就是内阁大臣求见都不一定可以见到的了空大师,此时却对睿亲王满面笑容的询问“住的惯不惯”这种琐碎的问题。     了空还有一个让燕京达官贵族趋之若鹜的特长,就是了空会卜卦,精通易理,如果能得他一两句的指点,就是整个家族的崛起都指日可待。     他此时对睿亲王的若有似无的巴结,未免不是他得到了某种天机,他们这些方外之人,身处凡世,总是免不了食五谷杂粮。     即为凡人又怎能免俗呢。只不过是在佛祖面前更心诚些,求得心灵的慰藉罢了。     “哦?”睿亲王挑眉看向这个在燕京被穿的神乎其神的老和尚。     似笑非笑的道:“所有要求都满足?”     似乎没有领略到睿亲王话里的暗示,了空微笑着高深莫测的点头。     看到了空这副一切了然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明耀反而没有了兴致。     这老秃驴惯会装模作样的。     “圣上让本王在此静心,如今且好”。睿亲王淡淡的说道。     手底下的棋子却是猛地改变了战术,锐意进取,纵横联盟,了空的棋子转眼间已经杀去一大片。     了空仍然是那副不惊不怯的模样,按着原本套路下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了空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睿亲王把手中的黑子往棋盅里一扔,意兴阑珊的靠在背后的玉兰树干上,微微合着眼。     了空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压顶,有些捂闷。     “暴雨就要来了,贵人要及时躲雨才是”。     了空喝了一口茶盏里的茶,语意不明的说道。     睿亲王却是猛地睁开眼睛,眸底有精光流动。     只是一瞬,又恢复那慵懒淡然的模样。     耻笑一声道:“青山几度变黄山,世事纷飞总不干。境由心造,方寸之间皆海阔天空,本王既得遮雨之廊檐,又何必忧心是暴雨还是和风细雨呢?     倒是大师这日日操心世俗之事,可还有心境去研读佛祖的经意?”     以了空的修为,怎么听不出睿亲王是借着打禅机,讽刺他多管闲事呢。     了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睿亲王和太子的关系是真的好。     他这些日子夜观星象,紫薇星日日黯淡,这几日虽然稍微明亮些,可依然挡不住麒麟星日日高升的迹象,等到麒麟星和启明星合二为一的时候,这天的主宰就换了人。     他也只是想提前为徒子徒孙们谋一个好路罢了,长盛必衰,相国寺享受皇家烟火两百载,如今眼前的这位并不是深信天理报应轮回之人。     了空担心相国寺在新皇登基后,会势弱,这才想在贵人面前显显神通,哪里知道这位是活在当下的煞神,根本就不接自己的示好。     了空松榻的眼皮微抬:“心若调试,道可得矣。贫僧念念归静,心还安然,劳贵人惦记了。     达摩祖师道:若一念心起,则有善恶二业。贵人是龙之子,一举一动都牵涉着天下百姓是从一地狱历一地狱。一念不生,万法庄严。     贵人出了蔽寺后,还望多念着天下万物,善哉善哉”。     了空念了一声佛,竟是也不行礼告辞,就这样离去了。     结不了善缘,只求这位煞神到时候能心有一丝善念,手下留情了,相国寺的尊严,了空还是得保住的。     总不能明着求贵人,再让他们相国寺兴盛个几百年吧。这样不是让人看轻了吗。     “殿下,这大师什么意思?属下怎么听不明白?真不愧是得道高僧,说起话来,属下们都觉得很高深的样子”。     身后的宣甲弦沙等护卫俱都点点头,很有同感。     明耀冷嗤一声:“能有什么意思?无非物,欲,两字。相国寺占了京郊良田的十之七成,说两句白话,就想让本王信服,这老秃驴还想让他的徒子徒孙们继续享受这无边的富贵,真是好算计”。     “啊?原来这老和尚是这意思,怎么说的这么的高深莫测呢,不就是来求殿下保住他们的富贵吗。属下还以为大和尚泄露了什么了不得的天机了呢”。     “天机吗?或许吧”。     明耀轻轻的说了一句。宣甲等人纵使有那暗听的武功,也没有听清。     “京里二哥的事情解决了?”     “是,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正是需要那破局之人,想不到就有一个从西北来的大粮商给解了局”。     宣甲一边说,一边觑着主子的脸色。     小心问道:“殿下莫不是在那天,那个自称姓尹的商人求见时,就知道这尹商就是那位小姐身边的阴禁卫?”     明耀不语,把玩着棋盘上的黑子。     “殿下为什么不见他呢?这人这一次立了这么大的功,那天来求见殿下,应该就是为了献粮的事。     若是殿下把这人引荐给太子,太子肯定会记殿下的好的。世人也知道这功劳里有殿下的一份“。     明耀笑笑:“本王在这佛寺中,有什么功劳”。     “你主子我在这里是来静思的,要那些功劳作甚?”     这样就很好了,二哥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     “那位小姐是殿下的人,如今千里迢迢的运送粮食,还不是要讨好殿下的份上?”     宣甲旁敲侧击的道。他们一众亲卫实在是很想知道殿下和那位小姐的关系。     那一日在龙王庙里,若不是殿下在那小姐的厢中一夜,他们拼了被殿下责罚的危险,也是要除掉那个女子的。     这女人实在是太危险了,看看她都会些什么?神秘莫测的阵法,通晓天文星象,身边还有在暗夜里行走的阴禁卫。     如今又有秘法种这么一批粮食。实在是危险之极的人物。     如果被其他几位王爷掌控在手中了,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殿下怎么就对那女子这么放心呢。     难道是殿下早用美色把那个女人给掌握住了?     几名亲卫在小心的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比女人还要精致的眉眼,在心里暗暗的想,很有可能。     这天下还没有哪个女子能挡住殿下的美色呢。     当然这种话,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也是不敢说的。     听说在睿亲王殿下还没有去西北前,曾经京里的一位权贵公子夸了一句殿下的美貌,结果那位公子就没有看到了第二日的太阳。     听说圣上为了这事很是责罚了睿亲王殿下,不过从那之后,京里的人再也不敢谈论睿亲王的美貌了。     明耀不知道身边的亲卫们的想法。     他在想孟言茉,看来上次给她的教训还不够,她居然还能在西北种上这么一批庞大的粮食,这也就算了,她巴巴的让人过来求见他是什么意思。     还是为了提醒他和他二哥的关系?真是欠收拾。           第103章 神奇 - 谋锦 - 茗沫沫     太子有了粮食和银子,马不停蹄的前往江南赈灾去了。     派了下面的人跟着引泉回西北,找不到丰产的原因,只归咎于半天河土地的特殊。     引泉一鸣惊人,燕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新晋崛起一位姓尹的商人,很受太子很看重的。     再后来得知原来最近在京里声名鹊起的织云绸缎铺子,闭月羞水粉铺子,聚宝盆首饰楼原来也是这位尹姓商人名下的产业。     怪不得呢,也只有受太子看重的巨贾,才能经营出那样高水准的铺子吧。     这样一来,原本自侍身份的一些贵妇人闺阁贵女和达官贵人,得知了三家铺子背后的东家,原来是和太子关系匪浅的人。     早就眼馋织云的华缎,闭月羞的无暇嫩白水粉,聚宝盆独一无二精美设计的首饰的众人,一窝蜂的冲向了内城门边上的惠兴街。     使得惠兴街上的其他店铺也受到了惠及。街上店铺的各家掌柜纷纷暗自庆幸,幸亏当初看不清这家店的深浅,没有贸然动手,否则今时今日肯定酿祸了。     至此,惠兴街的店铺对这三家铺子再也不敢怒目相视,纷纷上门套交情,攀关系。     可无奈这三家店的掌柜,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一点都没有商人和气生财,广交善缘的自觉。     众人碰了没趣,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眼热的看着三家铺子前门庭若市。让众店铺气愤的是,这三家店居然还拒客,那些人可是他们做梦都想盼到的客人啊。     三家店每天每店只接待三位客人,没有排上的,就去预约。     街上的掌柜们纷纷想,这些都是大有来头的客人,这下肯定要惹得贵人们的怒火了。     让这惠兴街上的人大跌眼镜的是,贵人们不但没有对三家店发下雷霆之怒,反而一个个纷纷预约起来,对三家店的追捧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也有外城的一些有些权势和巨财的巨贾官吏,听了三家店的名声,纷纷上门,却被三家店的掌柜以当初说的“三不做”的理由拒客。     来人大怒,可还没有发作起来,就被顺天府的巡街衙役给带走了。     原来这顺天府尹汪铨焕认出了引泉,心里暗暗的想,这可是睿亲王的人呢,如今又受太子的重视,实在是一个很值得结交的对象。     好不容易和引泉见上了一面,引泉却是像不认识汪铨焕一样,汪铨焕在心里默默的想,像他们这样贵人的心腹,行事自然都是隐秘和谨慎的。     我只要全心的讨好了他,以后还怕没有好处。     汪铨焕也不说什么,默默的把惠兴街周围的衙役巡街的兵力增加了几倍,巡逻次数也增加了好几倍,使得这惠兴街直逼内城,成了外城浪荡子市井无赖的禁忌之地。     引泉在京里逗留些日子,以他的眼里自然是看出了这些变化,想到应该是小姐当初写的那张字条的原因。     字条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小姐身在闺阁,远在千里,却能对京里的一方大吏掌控,对小姐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孟言茉把配置麦种的药水配方和织云镇店之宝流光锦,闭月羞的镇店之宝珍珠嫩白无暇水粉的辛秘全都告诉引泉,让他掌握了这几项秘术。     纵使是引泉曾经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也经过宫闱诡谲风云,此时依然感到身上的压力重大。     这几项秘术随便一项,都能使一个普通人,摇身一变,腰缠万贯。心里更是对小姐对他的信任感激涕零。     士人说:士为知己者死。他不懂这些,却是想着如果真有人要害小姐,他就是豁出一条命,就是沦入无间地狱,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引泉握的几项机密,这才知道原来流光锦是在千州府制成的,珍珠白嫩无暇水粉里原来根本就没有珍珠,而是用丽州府的花卉研磨而成。     当初这两个分别在相聚百里的州府治下的庄子还是他去买的,庄子里的人都是他一个个挑的,如今接手,很是便宜。     千州府的庄子遍种桑树,附近的人只知道这是个养蚕的庄子,却看不出这庄子里桑树的特殊。     引泉要不是小姐告诉了他机密,他也看不出这桑树的特别。     他在无人的时候,自己动手看下一株刚刚成年的小桑树,看向它枝干的年轮,果然是带着紫色金纹路。     他这才知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桑树,这种桑树叫做紫金纹桑树,用这种桑树叶喂养的蚕,腹部会有一丝淡淡的紫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蚕名叫采霞蚕,与普通蚕一般无二,但是从这蚕的名字就可知道这蚕的神奇之处,此种蚕吐出的丝,灿若云霞,仿若从漫天霞光中采下的一般,色彩明亮鲜艳。     采霞蚕是霞蚕中的变异品种,数量极少,吐出的丝本来就带有五彩霞光,大部分的霞蚕吐出的丝是白色透明的。     这种蚕丝制成的布匹,极易染色,且手感滑顺,熨帖皮肤,染上的色且不易脱落,因此织云的生意才能这么的好。     流光锦就是用采霞蚕吐出的丝纺织的布匹,数量很少,作为镇店之用,目前在燕京还没有售出。     虽然有好几家财大势大的贵人要买这流光锦,但是织云的掌柜没有松口,这流光锦的价格急剧攀升,已升至一尺布能与内城一尺的土地价格相媲美了。     京中人传闻,这流光锦制成的衣服,水火刀剑不侵。     引泉知道后,也只是好笑。     他从小姐那里知道,这流光锦只是色彩漂亮,穿在身上后又冬暖夏凉之效,其他的没有特殊。     之所以这样不卖,一是物以稀为贵,产量也少,二是,为了打响织云的名声。     闭月羞的珍珠无暇嫩白水粉,抹在皮肤上,细腻嫩滑,引泉本以为是用珍珠粉加其他特殊药材制成。     看着这水粉也是带着珍珠的光泽,使人一定感觉是用硕大珍贵的珍珠制成的。     引泉被告知后,才知道这是由名叫金丝白玫瑰的花卉研磨而成的。     这种花就种在他当初在丽州的庄子上。     丽州府当地多是土著,善种花卉,气候炎热,土地湿润,也不知道小姐当初怎么知道这种地方适合这叫玫瑰花的花卉生长。     引泉不知道的是,不管在哪种土质上,孟言茉是按照《花草物志》上的药水配方培植的花种,不管在哪里都能长。     之所以选在丽州府和千州府,无非是因为这两个地方地处荒蛮,气候宜人,土地肥沃,民众缺少教化,见识很少,只由当地官府管押着,并不敢闹事。     在以后的多次战争中,也只是在中原腹地,对这两个地方没有涉及。     金丝白玫瑰芳香扑鼻,好在丽州这种地方,到处都是花鸟鱼虫,并不引人注意。     引泉赶到这个庄子时,花朵盛开,满眼的纯白色,如冬日初雪,满鼻息里都是芬芳的花香,浓郁的连全身的衣服空隙里都沾染上了。     怪不得珍珠水粉那么的香了。     如今京城里,只要是家里富贵的,都会置上一盒闭月羞的水粉。     引泉避开人,摘下一朵花瓣,用火引点着,惊讶的看着水润的花朵居然可以点燃着。     等一朵花化为灰烬的时候,只能从一堆灰里看到在阳光下闪着淡淡金色光泽的花瓣脉络。     引泉不由感叹,天下真是无所不有,无所不奇啊。     纵使他在宫中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花卉。     心中已把自家小姐视为花神仙子转世,不然怎么通晓这么神奇的种植方法,还有各种农作物,救济百姓,这样的人不是仙子转世,又有什么办法解释的通呢。           第104章 望香山 - 谋锦 - 茗沫沫     望香山其实不能算是一座山,和香山相比,只能算是一座山丘,这座小山只高百十米,之所以叫做望香山,也是因为和香山隔着一条燕江的支流,一个望字,可看出望香山方圆百里的乡民们对香山的憧憬向往之情。     香山枫叶景色雅致,又有鼎鼎大名的相国寺坐落在这座幽静秀美的山中,使得香山虽深幽,却烟火气息很浓,香客游人不绝。     望香山只有山野樵夫砍柴和一些赤脚郎中采药才会去的地方。     又因为隔着燕江的支流香河,虽也有扁舟小船,终究来往不便,望香山附近的村落百姓虽也是在燕京脚下,却是很少进城。     引泉现在留着美髯,面容文雅,俨然是一位儒商的模样。     他现在总管着孟言茉所有的产业,三家京城铺子,和西北大同的田庄,还有丽州和千州的两处庄子。     可谓每天都忙得脚不停下。     从太子那里得来卖粮的银子二十万两,其实以他们那么多的粮食何止是二十万两,若是普通人,怕是本钱都赔没了。     他们的粮食最少在这个受灾的年月卖的好也值得百万两的。     小姐给他的指示,让他只收太子这么多。     他也明白太子如今缺银子,也是为了给太子示好,以后他们的生意也算是稳定,无人敢欺了。     也只有小姐有秘法,又是在西北那样贫瘠的地方,换个商家,拼着得罪太子也不敢这么做生意的。     引泉隐约知道小姐对太子似乎并不看好,也不看重,不明白为什么要卖太子这么大一个人情。     把西北佃农们的生活保障的银子粮食发放后,这奔波了一年,来来回回,也就净赚五万两的银子。     引泉不是贪心,他知道做生意一年赚五万两,很是不少了,可是他不由的想,如果没有给西北军的打点,没有给太子的孝敬。     就这样公平的算下来,小姐这一次就能把几辈子的嫁妆挣出来了。     再加上织云三家铺子这大半年来赚来的十万两银子。引泉拿着十五万两银子,奔赴望香山下的望香县。     他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有这种突然的想法,居然让他买山!     就如前两年让他卖嫁妆买庄子时,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望香山虽然不大,可也是一座山啊,他不知道这十五万两的银子够不够。     来到望香山脚下,在一座茶寮处歇脚。     引泉带着两名长随,是他从西北战场上退下的武夫。     引泉武功没有伴鹤那么高,眼力还是有的,这两人对付一般的强盗村匪绰绰有余了。     不到必要时候,他这位尹姓商人还会武功,也不好解释。     免得给小姐招麻烦。     “老丈,这山看起来很是秀美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游人一定很多吧?”     引泉先跟当地人打听打听这山,也好到当地衙门时好开价。     “客官是外地人吧,听着是江南的口音”。     茶寮的老丈也是见识过五湖四海的人。     “老丈好见识,我是从江南来的,江南的山多是幽静,想不到这北方京里的山也有这般景色,也是有趣”。     “什么好景色,客官要是见识过香山,就不会再看的上这座小山丘了。喏,客官要是去香山还要赶早,那边有渡口,我们这里小地方,每天就一扁舟过河”。     茶寮老丈指了指不远处的河渡口。     “先生一看就是文雅之人,这小山哪里有什么游客,就是打柴的都嫌这座山干柴少。听说官府里为了增加政绩,还打算把山上的树都给刨了,开山种地呢”。     “不过官府也就是瞎想,小老儿家里的良田都雇不起人种,谁还会去这穷山贫地里去开荒呢。种不种出粮食都是两说呢”。     “以前听族里的老人说我们家还是从香河那边过来的,哎,祖宗们就是没有耐性,要是小老儿还在那香山脚下,这也不至于开个茶寮都供应不起家里的开支了”。     老丈喋喋不休的说着,想是这里的客人一天也没有几个,难得碰上一个外地来客,客人们打听事情,说的详细了,也许会有赏钱。     又加上心里早就对这望香山不满了,想着要是这望香山也如对面的香山一样,有个名刹在这镇着,他们这茶寮的生意还不红火的像正月?     引泉喝了口苦涩的茶水,默默的把茶末咽下去。     笑一笑道:“这望香山就没有什么特产山货?”     “香山的大名我也是听过的,也是那座山适合长枫树,要是本地的官衙考察这望香山的土地适合种那种风雅的植物,还怕引不来文人墨客?     有了这些人的聚集,再开一座山寺,也是清幽所在”。     “先生倒是好思量,可惜没用。小老儿几辈人在这里住着了。眼看着这荒山一日日突兀,那小树小枝的也被山野樵夫砍得差不多了。     我们望香县的官府都想到开荒这种主意了,哪里不能联想到仿照香山的发迹,来带动我们这些乡里。     官衙里的先生们考究过,说是这山贫瘠,长不出什么好物,只能长些小灌木野树什么的。     哎,等这山头都荒了,小老儿一家可是指什么生活啊”。     茶寮老丈拿眼瞅着引泉,他说了半天,家里的窘境都拿出来说了,这客人该给赏钱了吧?     引泉得着他的意思,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     喜的那老丈的眼睛都直了。     “客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提,小老儿对这山上的一根野草都熟的跟自家院子里的菜一样”。     “不用了,老丈给我们上些馒头和牛肉来吧”。     “哎,马上来”。     引泉心中有数,知道这山在当地并不受重视,就连实行开荒,恐怕都没有人愿意来种。     把心里原定的银子往下压一压。     到了官衙,和这里的书,记,官讨价还价,最后凑个吉利的数字,八万两买座小山,还真是便宜。     又是靠近京郊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小姐买这样一个毫无特色的小山丘做什么用?           第105章 归家 - 谋锦 - 茗沫沫     引泉在外面替孟言茉打理庄子铺子,紫苏已经回到了孟言茉的身边。     她让紫苏出去历练一番,也只是让她学会如何与各色人打交道,她的身边也缺人。     如今紫苏已经跟引泉学的差不多了,紫苏在她身边,孟言茉也安心。     江南的水灾也赈的差不多了,通德庄子上的树叶还是发黄,天气慢慢变得凉爽干燥,秋季来了,孟府老太太的六十寿辰也要到了。     靠着窗边的榻上,孟言茉正在专心的绣着一副护额,这是送给孟老太太的寿礼。     不管老太太对她如何,终归是自己的亲祖母。     “小姐,厨房里熬得红枣莲子甜汤已经得了,先喝口甜汤,再绣吧”。     紫苏一般都是站在孟言茉身边不说话的,这是云水的声音,也只有她和春暖等人,会这么体贴带着讨好。     云水和春暖等人的心里是惊讶的,她们很少见到小姐动针线,小姐的衣服帕子都是她们在做的,本以为小姐喜爱看书侍弄花草,不擅长这些针黹女红的。     哪知道小姐这一出手绣的就是复杂的“三蓝绣”。     三蓝绣是用三种渐变的蓝色,在底色不同的丝绸上绣出层次繁复展开立体之感,小姐绣的是五福拜寿的祥纹,纹路古朴大方,很有大家气派,适合孟老太太这样身份的老人。     “嗯,是有些手酸眼花了”。     孟言茉放下手中的花绷子,端起甜汤小口的喝起来。     云水拿起小姐绣的护额,赞叹的道:“小姐的女红比奴婢们加在一块都好,这又是小姐亲自绣的,这祥纹看起来就大气尊贵,老太太肯定会欢喜的,小姐的孝心,老太太也会明白的”。     “祖母明不明白不重要,这也是我做孙女的一份心意”。     孟言茉淡淡的说道。     她明白跟着她的人,自然想让她得到长辈们的看重,可是人的习恶不是能控制的住的。她能做的也只是尽心罢了。     “箱笼行礼都打理好了吗?”     孟言茉看向紫苏。     “是,前些日子曹管事欢喜的送来最后一批供给,就说老太太和老天爷都等着小姐回家了,那个时候,奴婢就已经吩咐下面的小丫鬟开始收拾了。     小姐的那几盆亲自种的花草也带着了”。     “嗯”。孟言茉点点头,紫苏从外面回来后,做事比以前更有章法了。     “小姐我们这里的人数比来时增加了十人,都带回去吗?”     “带着。这里不需要留人,想来我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她从扬州孟府来的时候是三十人,实际上剩下的只有引泉等心腹,现在的四十人都是后来添的,如今也调,理的差不多,跟府里的人也没有关系,正好得用。     曹管事和姚妈妈都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早就在老太太跟前有了说辞。只说那些人不得用,都发卖了。     这些新买的也是他们看着的,心里都是对老太太尽忠的。     孟老太太对这些孙女们都是握在手心里的,原本排下的人也都是看着的意思,如今听了姚妈妈的话,也没有深究。     过了几日就是归家的日子,这一天天气晴朗,秋风萧瑟,颇有凉意。     孟言茉坐在妆匱前,由山重梳头发,就听到一个欢快的少年的声音。     “姐姐,姐姐,我来接你了”。     孟言茉猛地站起来,是弟弟来了。     出了房门,果然看到孟言昭穿着一身竹叶青的绸缎儒袍,飞快的奔过来。     孟言茉眼睛微微湿润,两年不见,弟弟长高了,如今比自己还要高小半头了,身姿也长了,有了少年人的活力。     看到弟弟还不错,孟言茉的心也轻松下来。     “姐姐,你变漂亮了。”     弟弟的性格似乎变活波了,以前在自己面前,弟弟总是有些腼腆的。     “我来接你回家,姐姐你高兴吗?姐姐,怎么不说话?”     “姐姐看到你高兴,还没有想起来要说什么呢”。     孟言茉像以前一样想去摸一摸弟弟的头发,孟言昭一闪:     “姐姐,母亲说如今我是男子汉了,要注意在姐姐面前的分寸。姐姐万不可还把我当小孩子看”。     孟言茉一愣:“母亲?”     “是啊,对了,姐姐你在这庄子里,曹管事来送供给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吗?就是爹爹新娶的夫人啊,也不是新娶啦,有一年了吧。     母亲出身金陵府的甄家哦,是和我们孟家同样齐名的书香门第。这次祖母能同意我来接姐姐,还有母亲的功劳呢。     多亏了母亲,姐姐你知道我现在的先生是谁吗?是当朝大儒甄莲清先生,他是母亲的族叔,不然还请不到呢。     八哥也和我一起跟甄先生读书,先生说我不如八哥有天资,要多加勤奋才是。姐姐我如今可是五更天就起来读书了。”     孟言昭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看着孟言茉。     孟言茉却是楞了。她的亲弟弟,她放在心尖上的弟弟不但视面甜心苦,表里不一的甄氏为母亲。     还和她看不清深浅的七堂姐孟言宁一母同胞的弟弟孟言时关系很好。           第106章 相见 - 谋锦 - 茗沫沫     曹管事带了十名孟府的下人,冷眼看着庄子里的下人有条不紊的收拾物品箱笼行礼,没有想象中得知回府的高兴和失态。     更没有人过来巴结他这位从府里来的大管事。     心里更是对九小姐孟言茉有所忌惮了。他本来以为这位九小姐要在这里待到出阁的那天,然后被老夫人或者三夫人给远嫁,他只要在这几年里,供着这位小姐在这里吃好穿好。     他和婶子的把柄就不会有被人发现的那天。可谁知道老太太寿辰将近,府里一向不管事的老太爷居然能想起这位早已被府里众人遗忘的九小姐。     说是让她回府,给老太太祝寿。     老太爷开了口,孟老太太这才想起两年前被她发落到通德的孙女,寿辰将近,她心情颇好,想着这孙女在庄子里吃了两年苦,对她的惩罚也差不多了,那就回来吧。     本来这种小事不用曹管事出马,派下面的人来就可以了。     哪知道三夫人为了表示贤惠还是为了跟继女先打好关系,求了老太太,让十少爷来接自己的亲姐姐。     九小姐自从出了孟府后,他就看不透了,总觉得她那黑洞洞的眼睛里,有着若有似无的嘲讽,只要自己还在府里管着事,到不担心九小姐会把自己和姚妈妈的事情给宣扬出去。     可是万一九小姐想着十少爷在外院办事方便,为了更好的拿捏自己,也把事情告诉十少爷,那就遭了。     以前就只觉得十少爷有些胆小懦弱,这一年来,自从三夫人进门,他冷眼看着,三夫人对这继子千好万好,却惯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自己跟着来,有必要提醒一下九小姐。     千万别把自己的把柄授之给十少爷,否则自己就是拼着自家几代人在孟府里的根基,也要把这对姐弟给废了。     看到九小姐姐弟两人从院里出来,曹管事赶紧上前请安。     九小姐穿了件兰色通袖薄袄,曹管事心里一愣,这才刚入秋,太阳底下站了一会,他出了满头的汗,九小姐都已经穿小袄了?     是了,九小姐自幼身体不好,出府前落水又被老太太责罚,落下了病根,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九小姐也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了,怎么老太太就看这对姐弟不顺眼呢。     怪不得冬天的时候,这个庄子上要那么些的银丝炭呢,也就是控制住了他,不然这九小姐早就冻死在庄子上了。     换个管事,别说银丝炭,就是柴火也懒得送。     曹管事想到这里,心里又对自己被人控制住,满心的怨恨。     他挤出小脸,走开两步,笑容就自然了。     “九小姐安好,老太太日日惦记着小姐,这就让小人特来接小姐回府的”。     孟言昭有些惊讶曹管事对姐姐的尊敬。这位曹管事是府里的大管事,就是大伯母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有劳曹管事了”。     孟言茉看了眼山重,山重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红包放在曹管事手里。     曹管事捏了捏红包,是一锭十两的小元宝,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不值什么,不过也让曹管事心里舒坦了不少,不像之前,九小姐见都不见他,似乎他本来就是九小姐的奴才一样。     他在心里敢怒不敢言。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把把柄从九小姐那弄回来。     他从在客栈的路上才知道九小姐身边的有个叫孟离佑的,身上的武功不比一般护院差,他就是想找山匪在路上劫掠九小姐这一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还要冒着把自己搭进去的危险。这才压下了心里的算计。     “鹊声,穿竹,还不过来给你家九小姐请安?”     孟言昭因是快步跑到院中孟言茉的房中去的,跟来的贴身丫鬟此时还留在院中,此时孟言昭陪着姐姐出来,佯作生气的斜眼看了下自己的两个贴身大丫鬟。     随着孟言昭的话,孟言茉朝两名丫鬟看去,弟弟虽是这样嫌弃的口吻,她却知道是弟弟对这两个丫鬟满意亲近的意思。     两名丫鬟轻移莲步,姿态翩跹,裙摆微扬,有春风扶柳的美感清新。     孟言茉暗暗的皱眉,这两名丫鬟下盘既稳且媚,是特殊训练过的。     前世在宫中的时候,她曾听闻在一些世家大族里,由教坊里的嬷嬷特别训练的丫鬟,专门习些下作的手段,等到了小姐出阁的时候,可以帮助小姐在姑爷那里固宠。     这些丫鬟白天看起来与那门第不高的正经小姐都显得有涵养,到了夜里,在床上却是比青,楼里的妓,女都不如。     “奴婢鹊声(穿竹)给九小姐请安”。     两人屈膝道福。     鹊声杏眼瓜子脸,最妙的是她的眉心有颗胭脂痣,整个五官都带着甜腻腻的娇俏。     声音清脆,堪比黄鹂。她穿了件粉色对襟绣百合的褙子,下着月牙白的百褶襦裙,显得整个人都粉粉嫩嫩的,像春天的花瓣。     穿竹则是面容素雅清秀,垂眸抿唇,带着一股书卷气息,怕是比秀才举人家的小姐都显得清贵。     孟言茉心里越来越是不耐,他的弟弟被那个女人教成了什么样子,这两名丫鬟在自己面前显得有一丝丝的傲气,弟弟都看不出来,还一副很为她们自豪的样子。     这样的奴婢哪里是奴婢的样子,只怕再过两年,就要爬上弟弟的床,掏空弄坏弟弟的身子。     弟弟今年才九岁,她离开时,弟弟虽然已经懂事记事,可是小孩子到底是心性不稳的,很容易就被她那个很有心机的继母哄骗了去。     孟言茉告诉自己不可以急,弟弟如今对那个女人很信任,自己贸然的在背后动了她的人,说了她的坏话,很容易让弟弟与自己产生隔阂。     “姐姐,姐姐,你看”。     孟言茉本有意让这两奴婢多蹲站一会,让她们醒醒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弟弟却在旁边提醒了。     “哦,姐姐看着两位丫鬟才情美貌,一时失神,你们请起吧”。     孟言茉对这弟弟微微笑道。     山重上前往鹊声和穿竹手里一人放一个荷包。     两个丫鬟捏了捏,心里惊讶,这里怕是有一两银子,听闻老太太不喜欢九小姐,想不到这九小姐手里还颇有银钱。     他们这些未成年少爷小姐跟前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钱就一两银子。     一般小姐们打赏,要么是自己不戴的旧的珠花之类,要么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     这九小姐看着穿的不怎么样,出手倒是大方。     两人脸上的笑也甜了些。     她们是夫人赏给少爷的,就是九小姐是少爷的亲姐姐,也要给她们三分面子。           第107章 上路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可以启程了”。孟离佑吩咐好下面的人,备好了马车。     “这位是孟大哥吧,两年不见,孟大哥更是英俊了”。     孟言昭对孟离佑很有印象,这个高大挺拔的男子,当初刚见时就觉得英武非凡,他担心姐姐在外面不安全,特地求了祖父同意,让他护送着姐姐来到庄子上。     孟言昭不知道,本来这些都是孟言茉借着他,把孟离佑安排进孟府的,她毕竟是女子,忽然要选小厮护院的,也太突兀了。     孟言昭一直为自己的眼光不错高兴呢。     “给十少爷请安”。孟离佑说着就要单膝跪下,孟言昭赶紧把他扶起来。     “孟大哥太客气了,你我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是同宗呢,那样该是弟弟我给你行礼了”。     孟言昭哈哈的笑着。     孟离佑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孟言茉的吩咐。     “弟弟你也大了,在外院出门办事去族学都要跟个可靠的长随,离佑办事牢靠,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孟言昭大喜,“姐姐那你要是出门不就没有可用的护卫了吗?”     孟离佑身后跟着的护院们满头黑线,十少爷当他们都是死的吗,他们好歹都是孟管事挑来亲自训练的好伐。     “姐姐回府后,顶多就是跟着长辈出出门,不需要身手太好的护卫。你是男子,难免碰到棘手的事情,离佑很稳妥,你可以信任交付他去办”。     先在弟弟跟前放下一个最可靠的眼线,这样弟弟的事情自己也可以知道,以后再慢慢的让弟弟认清甄氏的嘴脸吧。     孟言茉看了一眼孟离佑,孟离佑懂了自家小姐眼中的意思,十少爷如今有些跳脱,小姐这是让自己跟着保护兼看着他的意思吧。     “奴才给十少爷磕头”。孟离佑在孟言茉面前一直都是自称属下,也一直都是单膝行礼。     此时却对着孟言昭行标准的下人磕头礼。     他不能让别人以为九小姐的人不懂规矩。     “孟大哥千万别。”孟家只出文人,禁止走武举的路子。     孟言昭对武人有一种由衷的敬佩向往之感。     此时孟离佑到他跟前做事,他哪里会让孟离佑像寻常小厮一样。     “以后还要劳烦孟大哥的照顾了”。     孟言昭天性是纯善的,对待下人一直都很和善。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他的乳娘教的一副小家子气。     如今倒不小家子气了,又被甄氏给惯得行事跳脱了起来。     一行人坐上马车,马背,就要上路。     “姐姐我跟你坐一辆马车吧,你也可以跟我说说这两年在庄子里是怎么过的,我给你说说我最近新读的书”。     孟言茉就要点头,心里也是欣慰的。弟弟总归还是和自己亲近的,以后慢慢教,甄氏给他的不好影响,总是能矫正过来的。     “十少爷不可,你忘了夫人说的话,虽是少爷的嫡亲姐姐,男女七岁不同席,少爷莫要失了行事分寸才可。     少爷回忆先生教的书里面,是不是也有类似的训诫?”     穿竹上前阻止道。     “啊!你说的是,我一时高兴忘了行。”     “姐姐,等回府后,我再与你细说”。     在穿竹的皱眉中,孟言昭带着她两人到后面一辆马车去了。     孟言茉看着穿竹二人的背影,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终归还是为了阻止弟弟和自己过于亲近。     晓文识字,特殊训练出来的,甄氏在弟弟身上真是下本钱。     这两名丫鬟想来原本是甄家为父亲准备的吧。     甄氏正年轻,哪里会容许这样的丫鬟在自己夫君跟前,这才把主意放到了自己弟弟跟前。     真是一石三鸟之计。     在弟弟面前,表现了对子关怀的贤母形象。     在父亲面前,表现了对继子读书生活的关心。     在弟弟身边,放了眼线,吹耳风,往邪路上引导之人。     进了马车,紫苏为孟言茉在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在马车里不动,孟言茉身上很容易受凉。     紫灵却是忍了半天了。     “小姐,那两个丫鬟太不知事了,十少爷就没看出来?两个贱蹄子摆什么臭架子”。     “在小姐面前怎么说话的,你跟谁学的规矩”。紫苏呵斥道。紫苏一般不怎么说话,她说话,紫灵,云水等人一向不敢顶撞。     “小姐,奴婢知错了”。紫灵低头道,不敢跟紫苏对呛,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紫苏从外面回来后,比以前更有气势了。     想她和紫繁都是跟紫苏同一时期,被小姐收下所用的。     怎么现在紫苏就成了小姐的心腹代言了呢。     “没关系,你说的话糙理不糙。只是这样的话,以后你知道就是,说出来,不光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保不住你,就是十少爷面上也无光”。     鹊声和穿竹是甄氏的丫鬟,骂她们不就是骂甄氏不懂规矩吗。     甄氏是她名义上的嫡母,在背后议论,本就是失了教养,何况还是这样不堪的话。     孟言茉除了重大严重的事情,一般对她的几个大丫鬟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紫苏就默默的做起了黑脸的角色。     引泉教过她,主子们碍着身份不好做的事情,他们这些心腹,要有眼色替主子提前想到。     “是,奴婢记住了”。紫灵这是真心诚意的说道。     “烟蓑可愿意了?”孟言茉看向山重。     以前烟蓑和山重的关系很好,后来烟蓑被小姐罚,她也就没有过于亲近了。     “她哪里有不愿意的,小姐还愿意用她,她高兴都来不及。她也看清了那个柳如眉的本质,答应替小姐看好了她”。     原来柳如眉看到烟蓑不受孟言茉重用后,就对烟蓑也没有那么像以前一样好了,柳如眉本来就是想借着烟蓑在孟言茉跟前露脸的,烟蓑在孟言茉跟前近身都不能。     她也懒得和烟蓑再姐妹相称。     孟言茉估摸着这两人的关系坏的差不多了,就让山重去找了烟蓑。     她一时心软,和前世一样收了柳如眉在身边,不同的是,她这一世不再信任重用她。     她深知柳如眉的秉性,担心她回府后再出幺蛾子,就让烟蓑看着她。     “小姐也太高看了她,她一个在府里无根基的奴婢,能翻出什么大浪,倒是烟蓑那小妮子这次吃了亏,以后也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喊姐姐的”。     紫灵犯事那阵子老实了好一阵子,如今时过境迁,泼辣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又有抬头的迹象。     “你也吃过亏,我怎么没看出你如今长记性呢”。紫苏在旁冷冷的说道。     紫灵恼羞道:“姐姐口口声声的针对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姐姐,只望姐姐明示,大家都是为小姐做事的,还要和睦才是”。     “这句话倒是长进了些”。紫苏冷哼一声,不再理她。     两个人挨靠着,就是口舌之争,也都是压的低低的声音,唯恐吵到孟言茉。     孟言茉却像是没有看到她们争执的模样,半卷着书在看。     云水和春暖两人很识相的一直没吭声。     她们一没有紫苏和紫灵跟着小姐长,二没有山重忽然崛起受小姐看重,心里虽然有众多计较,如今也是要得小姐的重用才是。     因此两人只是很本分的为孟言茉倒茶,上糕点这样琐碎的事情。           第108章 插曲 - 谋锦 - 茗沫沫     “九小姐,赶了一天的路,前面有家客栈,虽然简陋,也请小姐将就一番,今天就宿在这里吧,不然再往前方圆几十里也没有打尖的地方”。     曹管事的声音在马车外恭敬的响起。     他在路上悄悄的打开了红包,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红包里居然是十两的金锭子。     这让他心里大为震惊,九小姐身边的下人们一个个进退有度,看不出来路,这九小姐不容小觑,还握着自己的性命把柄,得好好的巴结才是。     当然要是有机会,把九小姐踩入地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曹管事对这路途熟识,就听曹管事的安排吧”。     山重帮着孟言茉梳理发髻,戴好幂篱。云水从包裹中拿出一件里子是兔绒的紫罗兰色披风兜帽。     “夜晚天凉,小姐多披件衣服”。     孟言茉身边的几个贴身大丫鬟都知道自家小姐身体极虚,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自从韦大夫来过那一趟后,留下了几瓶保养的药丸,小姐自己也在修习一些医术,身体比以前倒是好了许多。     但是多年亏损了的元气精神,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好的。     几名大丫鬟小心的伺候好孟言茉的穿戴,紫苏跳下马车,站在下面接着小姐下车。     孟言昭只穿了件中午大太阳下的薄衫长袍。看到自己姐姐头戴长长的幂篱薄纱,身披一件薄绒子的披风。     想起姐姐里面穿的应该是小薄袄。姐姐也太怕冷了。     老人们说。身子虚的人才会冬畏冷,夏畏热。     孟言昭有些忧心,来到自家姐姐面前低声道:“姐姐这两年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回来吗?”     当初姐姐落水,差点命亡,可恨祖母还罚姐姐跪在寒凉的石板地上。他当时只恨不得一下冲进松岚院里,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带着姐姐走出孟家。     姐姐吩咐他的话他不能不听。     此时看到姐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他心里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当初没有所作为造成的。     孟言茉看到弟弟的关心,心里一暖道:“已经好多了,姐姐是女子,总归是恢复的慢,慢慢养就好。弟弟不用忧心”。     “祖母也太偏心了”。孟言昭不满的嘀咕道。     孟言茉拉着他往前走,脚步声挡住了孟言昭的不满。     “弟弟有些话你明白却不可以说,知道吗?”     “弟弟记得了”。     这间客栈其实挺不错的,宽敞干净明亮。曹管事的话显然是谦功。     “掌柜的要三间你们这的天字好房,在要两间大房通铺”。     曹管事熟门熟路的来到柜台前。     “好嘞,客官稍后”。     掌柜喜上眉梢,天字号房平时住的人不多,一夜就要五两银子,这一批客人赚的,就够他一个月的利润了。     孟言茉一行人路过客栈大堂,引起在大堂里用饭人们的打量。     虽看不清这位小姐的长相,但众人只觉得定是貌美如仙的。     孟言茉穿着件烟雾河绣花草纹的仙罗裙,裙摆绣着翩跹的蝴蝶,蝴蝶翅膀灵动,似乎要从裙摆中飞出来一样。     腰系着莹白色镂雕茉莉花的玉佩,旋穗长流苏的宫绦如花蕊般散开在裙摆上。     一行一步,丝毫不闻一丝声音,脚下轻盈如雪。     宫绦玉佩没有一丝晃动的垂在襦裙上。     单看鹊声和穿竹的话,会让人觉得这两位是养在闺阁的娇小姐。     不过走在孟言茉后面的她们就会让人觉得做作,和东施效颦的假模假样。     孟言昭怒目瞪视周围打量他姐姐的人,对着曹管事和跟着的护卫们喝道:     “你们傻站着干嘛。还不把这些让人嫌恶的眼神都给爷挡住”。     众护卫立马组成一面人墙,一直通到厢房处。     孟言昭自己也用并不高大的身形挡在孟言茉面前。     出门在外,弟弟的行为难免引起那些小人贼人的惦记。可是她心里却为弟弟这样护着自己的心很感动。     有离佑在,就是有些小麻烦也是不怕的。     “呦!还不是跟我们一样住在这乡间小店里,装什么高贵啊。说不定是和情郎私奔的小娘子呢”。     说话的人一副泼皮的模样,喝着碗里的酒,嬉笑着道。     和他一桌的人也都笑了起来。     紫苏正要上前去教训人,只见一道身影过去,那嬉笑的泼皮,一口的牙,一颗颗都从嘴里崩了出来。     原来是孟离佑出手了。     “阁下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就管不住自己的命”。     孟离佑冷冷的说道。大堂里的人立马头也不敢抬了,都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这些在楼底大堂里用饭的人,都是普通的行商,或者是走镖的镖师,也有那干些散活的浪荡混混。     总之都是普通人,没有强大的背景。     众人看着护卫这么嚣张的模样,才知道这一定是官家的家眷,他们是惹不起的。     本来还想着现在乡绅家的小姐们的教养都这么好了,原来是官眷,那就怪不得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孟言茉带着自己的大丫鬟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朝那边看过,朝着自己的厢房走去。     “贵人小姐,这就是天字号房,小店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厨房和柜上候着的,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小的这就退下了”。     店小二弓着腰,刚才的那一幕,让他此时头都不敢抬。     “劳烦小哥了”。     山重上前,塞了一块一两的碎银子打赏。     店小二腰更弯了,头都要低到地上了。心里高兴的手舞足蹈,本来他以为这一行客人这么势大,肯定是没有赏钱了。     想不到居然比那最有钱的商人给的赏钱还要足。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称辛苦。只要贵人有吩咐,小的一定赶到”。     “好了,你下去吧”。     店小二一愣,才意识到这是那位小姐的声音。     他晕乎乎的退下,这小姐的声音,真像仙女一样。     听着有些飘渺,却有一丝甜糯糯的,像过年时吃的糖糕。           第109章 善缘 - 谋锦 - 茗沫沫     夜里寂静的店里,忽然传来阵阵的小孩子的哭声,哭声绝望凄厉,让人毛骨悚然。     孟言茉猛的坐起身来。     “小姐,你怎么了?可是要喝水?”值夜的紫灵迷糊的从脚踏上做起身来。     “你没有听见哭声吗?”     “没有啊,什么哭声?”紫灵疑惑的揉着眼。     “紫苏”。紫苏和云水几人是睡在外间的铺上。     “小姐。奴婢这就出去看看”。紫苏显然也听到了。     “把灯点着”。     紫灵披了件衣服,就爬起来,把原本拨了灯芯,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的油灯,添了灯油,一时屋里晕红明亮起来。     不一会,紫苏进来回道:     “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那客人带着很多仆妇和下人护卫,奴婢瞅着那些人应该不是普通的护卫,好像是那客人病了,客人有个小女儿,害怕的哭起来了”。     “奴婢也没有靠近,就被人赶走了,这些还是听那店小二说的。听那店小二的意思,这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似乎很有来历”。     孟言茉缓缓的躺下,紫灵赶紧把迎枕放在她的背后。     这样一行人,自有通晓医理的仆妇跟着,她只是经历过一些奇怪的事情,刚才太大惊小怪了。     孟言茉也睡不着了,拿起师父给她留的医书看起来。     只是那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孟言茉看不进去,坐起身来。     小姐不睡,紫灵几人自然起来服侍,小姐看书,就把屋里的灯都点了起来。     “云水,更衣”。孟言茉决定去看看。     她学习医术虽是为了自保,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云水山重伺候孟言茉更衣梳妆,春暖则去厨房要了热水热粥。     孟言茉梳洗一番后,春暖端着粥上前:     “小姐,已经四更天了,喝口粥暖暖胃”。     孟言茉看了一眼,是熬的透烂的红枣糯米粥,很是馨香。     点点头,吃了几勺就吃不下了。     朝外面走去。迎面碰到穿戴整齐前来的孟言昭。     “姐姐,你可是也听到了响动?”     “正是要去看一看”。     “也好,我听着那小孩子哭的实在可怜,看看我们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孟言茉点点头,和弟弟一起前去。     来到天字一号房外面,紫苏上前福了福,与那管事的仆妇道:     “不知道贵主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家小姐少爷听到孩子哭的实在伤心,特来看望,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望不要客气”。     那管事仆妇眉目严肃方正,仔细的打量了一眼紫苏,和不远处的孟言茉姐弟。     同样福身行礼道:“多谢你家小姐的关心,我家主子是旧疾发作,想来小姐是帮不上忙的,请转达我的谢意”。     那仆妇说完就要去安排事情去了,此时厢门却打开了,一个清脆带着哭后哑音的女孩童声道:     “翁嬷嬷,我娘请她们进去”。     那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双颊红扑扑的,眼睛也红红的,可见是刚才用了大力气哭才造成的。     小女孩快步跑到孟言茉跟前,仰着脸哽咽着道:“漂亮姐姐,我娘好难受,乐安好害怕。我娘说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娘要去找爹爹。     娘走了,谁来管乐安啊”。     小女孩说着又大哭起来,充满了无助和害怕。才四五岁的孩子也许不懂死亡的临近,却敏感的感觉到最亲的人要离开自己。     名叫乐安的小女孩,穿着大红色的金线秋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乐安抱住孟言茉的腿,大声的哭泣,脸蛋涨的通红。     看着小女孩对自己这个陌生人如此依赖,孟言茉心里动了恻隐之情,又想到自己和弟弟从小就失去母亲,更是心疼这个看着很乖巧的小女孩。     她蹲下身来,拿出帕子,替乐安擦了眼泪,声音柔柔的道:     “乐安不哭,姐姐懂一些医术的,也许能救得了你的娘亲。乐安这样哭,对身体不好的,乐安的娘亲也会心疼的”。     乐安停止了哭泣,打着嗝,一顿一顿的说道:“姐姐不骗乐安?”     孟言茉替她抚了抚背:“乐安这么听话,姐姐自然不会骗你。走,带姐姐去看你的娘亲”。     “好”。谢乐安一下收了眼泪,有些欢快的牵着孟言茉的手进了厢房。她的快乐就像是在冰冷的无助中得到了温暖的依靠。     翁嬷嬷等仆妇心中暗自惊奇,刁蛮的小姐居然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么的信赖。     进了房间,看到这乡野客栈的客房里布满了华贵的绸幔,应该是这客人住进来后,下面的仆妇们布置的。     这么讲究的人,定然是出身非凡的。     孟言茉带着一丝好奇,看向床上。     床上的妇人,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大大的黑眼睛此时像脱水的黑葡萄,没有了昔日的神采与灵动,病中的折磨,使得她尖尖的脸蛋,越发的只有巴掌大小。     一头青丝铺在了靠着的迎枕上。     那妇人此时对孟言茉温柔的笑着,笑意中有强自提起的精神和谢意。     孟言茉看的出这是位很有教养知礼数的妇人。     孟言昭和紫苏等人,因是不便,都等在了纱帐外面。           第110章 病情 - 谋锦 - 茗沫沫     “萍水相逢,谢氏很感谢这位小姐的善意”。     妇人想要起身,可无奈心有余力不足。     “公——夫人,你还是好好的歇息,不要劳动,这样才能将养好身子”。     翁嬷嬷在身边,不赞同的看着这妇人道。     自家主子是什么身份,至于对一个半夜径自过来的一个姑娘家这么客气吗。     这姐弟看着像是大家的公子小姐,但也说不定是看他们一行人的打扮行事,判断出自家来历非凡,想上来攀关系的。     妇人对孟言茉歉意的笑笑,不知道是因为身边的嬷嬷不礼貌,还是因为自己不能起身像孟言茉道谢。     孟言茉对这妇人福了一福道:“这位嬷嬷说的有道理,夫人暂且不宜动弹。刚刚是否咳出血了?”     孟言茉的话音刚落,身边乐安的小手就紧了紧,可见孟言茉是说对了,怪不得这小女孩吓坏了。     孟言茉低头安抚的拍了拍小女孩。     妇人见孟言茉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善意,也笑了笑。心里对孟言茉倒是有了些好奇,她自身的病她知道,就连翁嬷嬷也是今日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     她不怕死,死了就能见到岳声了。她只是舍不得她的女儿,她才这么小,软软的像个猫咪,被她娇养着长大,在陌生的本家如何生活。     翁嬷嬷倒是有些激动的道:“小姐这都看的出来,可是家中是医药世家,从小学习的缘故?”     翁嬷嬷只是想了解孟言茉的来历,这样也许自家主子能有救。     她求医心切,即使知道连随行的太医都没有办法,一个闺阁小姐能顶什么用,但还是抱着希望。     如果这位小姐是从小被家中长辈看中,教习医术,那样也许有办法。     孟言茉笑笑,语声平静的道:“我不是出自医药世家,让嬷嬷失望了”。     翁嬷嬷果然大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嬷嬷先下去吧,我与这位小姐颇为投缘,想和她说几句话”。     “夫人还是歇下吧。都这个时辰了,等李太医去配好了方子,夫人还要养足精神,这样药效才会好”。     翁嬷嬷也懒得再看孟言茉了。她眼神和话语都暗示着,和这不相干的小姐浪费口舌干什么,早点撵出去才是。     “翁嬷嬷,我娘怎么说,你怎么听就是,现在啰啰嗦嗦的,是故意要让我娘心里不爽快吗?”     原本在孟言茉身边很乖巧的谢乐安,此时站了出来。声音清脆有力,话语清晰,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已经有了威势。     孟言茉心里一动,忽然想起这小女孩的来历,怪不得她刚才听到小女孩的名字,觉得有一丝熟悉。     《武帝纪事》曾经提到过一句。     武帝第三女,生性贤淑,颇得帝之喜爱,封号文平。永熙二十一年,文平公主殁,留下一女谢乐安。     永熙三十年,谢氏女乐安进京状告父族暗害其母文平公主,吞没皇族嫁妆。帝于病中大怒,下令流放谢氏一族。     谢乐安身为谢氏女,状告其亲族,大为不孝,贬为庶民,除皇族身份。     看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却依然难当昔日美丽的妇人,原来她就是文平公主。今年正是永熙二十一年。     前世在宫中,曾经听老宫嬷们闲时说过,文平公主的生母原是皇**中的一名宫女,生下文平公主后就死了。     文平公主长在皇**中,又得圣上喜爱,身份贵重,最后却下嫁给一个白身书生。     圣上虽然赐了婚,却下令文平公主永远不许再进宫。     对此老宫嬷们都很好奇,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名书生祖籍扬州府容源镇,好在永熙二十年书生中了三甲第八十一名,也算是进士出身了。却因为一门心思要中举,身体吃不消,一命呜呼了。     当时听老宫嬷们一番唏嘘,出身这么高贵又如何,文平公主在夫君谢岳声死后,扶陵回乡,侍候公婆,却不到一年也去了。     “这位小姐请坐,不知如何称呼?安儿别烦劳姐姐,到娘这来”。     谢乐安牵着孟言茉的手,让她坐到了床前的绣墩上,就听话的坐到了文平公主的怀来。     孟言茉道了谢,微微坐了一小边。     “我姓孟,家中行九,名为左言右茉,夫人喊我孟九即可”。     一般人不会问姑娘家的闺名,文平公主相问,孟言茉直言相告,都是亲近之意。     让文平公主喊自己孟九,则是孟言茉谦恭之意。     文平公主抿唇笑笑,“茉儿,我这样喊你不介意吧?”     “夫人随意”。     “这条路是去扬州府的,扬州孟家,能养出茉儿这样气派的女儿家,也只有孟阁老一家了。我说的可对?”     文平公主能看出她的来历,孟言茉丝毫不吃惊,点了点头。     文平公主精神好了许多,显然是心情愉快的原因。     “茉儿与我素未平生,却能热心相望,又替我安慰了安儿,我心中很是感激。我就这一个女儿,一直放心不下,不知道日后可否照顾一二?”。     文平公主说到这,又咳了起来。     乐安伸着带着窝窝的小手替她拍胸口。孟言茉把床边的痰盂拿到她的跟前。     文平公主看到孟言茉丝毫不嫌弃她吐出的东西,心里点了点头。     她知道对着一个刚刚见面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这些很失礼,可是她就是觉得孟言茉很值得信任。     而且看到一向很刁蛮的女儿对待她,也像在自己身边一样乖巧,文平公主心里就起了这个颇为荒唐的想法。     “夫人不要说这些,我和乐安很有缘,看着她也很喜欢,以后自然会多多来往。可是相信乐安还是想让自己的娘亲照顾的。     夫人的病只是心病拖累的缘故,只要夫人放下心结,再佐依医药,定然能有所缓解的。     可否先让我替夫人诊一下脉?”     文平公主点点头,伸出手腕。     孟言茉从袖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附在她的腕上,轻轻搭起两指落在脉上。     半饷,孟言茉微合的眼眸睁开。     “乐安,姐姐有些口渴,你能帮我去端一盏茶来吗?”     谢乐安一笑,对于她能为孟言茉做事,很高兴,小女孩欢快的道:     “当然可以,这样的事情,乐安很拿手呢,娘亲就最爱喝乐安端的茶,姐姐等一下,乐安就来”。     “去吧,乐安真懂事”。孟言茉摸摸她的头,笑道。     小女孩得了夸奖的话,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看到孟言茉把女儿支走,文平公主也是很赞同的,本来她就不想让女儿在自己身边看到这些,免得女儿吓到。     可是女儿太敏感了,无论她生气还是哄着,都不愿意离开她一步。     所以夜里的时候才吓成那样,她那会又是咳得晕迷,太医在身边为她施药,下人们要带女儿下去,女儿害怕,才哭成那样。     最终女儿也没有被人带走,太医为她施了针,她才清醒过来,这才安抚住女儿。     现在看到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姑娘,一句话就把女儿支开了,文平心道,自己和女儿果然和这位小姐有缘。           第111章 治病 - 谋锦 - 茗沫沫     “夫人心中通透,我就直说了。倘若夫人放下心结,我替夫人施药,可保夫人十年寿命。如若夫人心结难开,就是华佗在世也是无用,夫人在我的药下可活两年”。     孟言茉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丝毫也没有觉得这样直接告诉患者还有多少性命可活,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文平公主只是笑笑,似乎早就已经知道。     “茉儿说的话,和当初韦大夫的话一字不差。韦大夫当初留给我的药,被下人不小心给弄撒了,又寻不到韦大夫,这才到如今凶险的地步”。     文平公主也没有问孟言茉为什么一个闺阁小姐会这么高的医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她并不想窥探。     孟言茉皱眉道:“下人这么的不小心,夫人没有查明原委吗?”     孟言茉问的委婉,有哪个下人这么的胆大粗心,能把主子的保命药都能撒?     文平公主显然也是听懂的,她温婉一笑道:“翁嬷嬷彻查了一番,最后要把那下人杖毙,还是我看不过去,那下人想必也是心中惊恐的,就把她放了出去,以后不再用就是了”。     孟言茉无语,她也算明白了,文平公主是位真善人,不像自己。     怪不得前世是那样的结果,谢乐安最后那么决绝的进京去告状,显然是谢家人做的很过分。     能惊动了明武帝,想必也是有文平公主以前的关系在。     “那我替夫人施针吧,药材我倒是有备着的,丢了的那些倒是无妨”。     孟言茉唤紫苏把自己的医箱工具拿进来。     文平公主虽然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能多活两年,安排好女儿在本家的十一,她就是走,也会安心。     紫苏对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会医术这件事,心里是诧异的,面上是正常无表情的。     倒是紫灵和云水等人虽然知道孟言茉学习医术的事情,但也只是平时看医书,在王嬷嬷制的木人身上练针,那位大名鼎鼎的韦大夫可是没有教过小姐一天医术啊。     只有山重波澜不惊。当初那个不明来路的血人都被小姐三两下治好了,这如今算什么,小菜一碟。     翁嬷嬷听闻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四岁样子的少女,要为主子施针治病,也顾不得规矩就闯了进来。     这不是胡闹吗。     孟言茉今年只有十一二岁,但因为她在庄子上吃的好,睡的好。自己又会一些养颜保养的秘术,加上她眼神稳定带着智慧,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及笄的少女一样。     “夫人,身体可不是儿戏,这也太荒唐了,这姑娘虽是好心,可是你也不能这么随便的就让她替你医治,万一有个好歹,就是让他们整个家族赔上,也不值公主您的命啊”。     翁嬷嬷说的激动,一不小心就把文平公主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     文平公主面色带着歉意的看向孟言茉,看到那少女只是垂着眸站在一旁,既没有因为翁嬷嬷的话生气,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吃惊。     文平公主说不出话来,翁嬷嬷从小就伺候她,一心照顾自己,此时虽然有失规矩也是担心自己。     她虽然想再多看女儿一些日子,可也不愿意伤了翁嬷嬷的心。     文平公主看着翁嬷嬷,眼中有祈求之意,意思是想让翁嬷嬷让她试一试。     翁嬷嬷无言的摇头。公主,您心地善良,可是这小姑娘来路不明,老奴不能轻易相信。     孟言茉垂眸站在一旁,心里虽然很想替文平公主教训教训这老嬷嬷,可是她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训斥公主身边的嬷嬷呢。     相逢即是缘,她只是尽心而已,本来她也不是非要多管闲事的人。     文平公主本来这病就是心中郁结所致,要舒心才会缓和,此时心中为难,哇的一口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翁嬷嬷吓坏了,拿起床边的痰盂冲过去。     这时谢乐安正好也回来了,她在窗外就听到翁嬷嬷的话,心里正生气,快步进来,一看是这种情景。     冲到床前,一把把翁嬷嬷推开,本来她只有五岁,人小力气也小,是推不动翁嬷嬷的,不过翁嬷嬷担心文平公主,没有站稳。     这样一推,就把翁嬷嬷推了个四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翁嬷嬷一张老脸羞红,看向四周,屋里的丫鬟仆妇都低着头,她去看到她们嘲笑的弯了嘴角。     “你一个老奴才在这里磨叽什么,主子的话你只管听着。都是你这老憨货,把我娘都气吐血了”。     小女孩哭哑的嗓音怒斥着翁嬷嬷。     然后转头带着哭腔对着孟言茉道:“姐姐,你快救救我娘”。     孟言茉叹息一声,走过去扶起翁嬷嬷,谢乐安还小,不懂得奴才虽然是主子的奴才,但人心是最难掌控的。     只要主子还需要奴才替他们办事,就不能只靠威压。     翁嬷嬷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恨,孟言茉注意到了。     “嬷嬷放心,我一定会治好夫人的。嬷嬷为夫人担心了一夜,也是累了,这都站不稳了。嬷嬷下去休息一刻,回来后,保管见到身体变好的夫人”。     孟言茉柔柔的说道。话语中替翁嬷嬷找了台阶。     翁嬷嬷是因为担心主子,这才累的有些失态。     “劳烦小姐了”。翁嬷嬷拨开孟言茉的手,福了一礼,又恢复那严肃方正的模样。     “乐安你带人在外面守候,姐姐会治好你娘的。”     “是,乐安相信姐姐”。谢乐安一挥手带着下人们退出了房间。           第112章 礼物 - 谋锦 - 茗沫沫     “茉姐姐,你回到家后安顿好,记得要去找乐安玩哦,我听娘说,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茉姐姐的家很近的”。     相处了一天,孟言茉把文平公主的病情控制住了,谢乐安对孟言茉像认识依赖了多年的姐姐一样,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一阵秋风吹过,紫苏看到小姐身体抖了一下,连忙从马车上的包裹里取出披风,帮小姐系上。     “天渐渐转凉了,乐安赶紧回马车上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姐姐回到家后,轻易可能不能出门了。”     “没关系,那我就让人送我去看茉姐姐”。     孟言茉笑笑,蹲下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乐安要记得,以后不管你喜不喜欢一个人,都不能让她看出来你不喜欢她,记住了吗?”     谢乐安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懵懂,却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孟小姐,这次多亏你的相助,失礼之处,还望孟小姐原谅”。     翁嬷嬷走过来,对孟言茉福了福。     孟言茉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看到这个老嬷嬷连表示歉意,都像施舍的意思一样,口口声声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意思,一点没有意识到,她就是再得公主器重也是个奴婢。     看她的态度就知道是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公主身体不好,就不亲自下来和小姐道别了。这是公主送给小姐的礼物,还请小姐一定要收下”。     文平公主本来一定要和孟言茉亲自道别的,是翁嬷嬷好说歹说拦住的。     公主就不懂,这样给孟小姐面子,要是回孟府后,孟小姐借公主的威势,欺压人怎么办,到时候,别人说起来都是公主的不是。     传回京城也不好,圣上虽然下了口谕,不准公主再入宫,但是谁不知道这么多的公主里面,圣上喜欢的还是文平公主。     翁嬷嬷把雕着精细花纹的檀香木盒微微打开,里面是一对雕着茉莉花朵的白玉手镯。     白玉手镯在阳光下闪着温润如雾的光泽,看起来玉泽细腻,显然是上好的玉石。     最出彩的是手镯上的花纹,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茉莉,缠绕在手镯上,还有片片的绿叶,雕刻绿叶的地方正是白玉上带着的绿色的玉石部分。     有巧琢天工的美,又带着质朴的简单,一看就是出自内造的好物什。     文平公主把这玉镯寻出来后,很高兴,这玉镯正好暗含了孟言茉的名字。     翁嬷嬷故意把檀木盒打开,是为了震一震孟言茉的,在她想来这孟家在这小地方虽是望族,可也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孟言茉更是不受宠,被罚到庄子上思过的女儿家。     此时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惶恐的不知所措?     既然都说漏了嘴,翁嬷嬷也不在意,继续隐瞒公主的身份,索性直接道出,也是为了震慑孟言茉,让她不要妄想攀上公主。     孟言茉像公主所在的马车福了福,道了声谢,就让紫苏收起了礼物,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并没有翁嬷嬷以为的非常小家子气的一番推辞和惶恐。     孟言茉毫不犹豫的收下公主的礼物也是对公主的尊重,还有好意。     果然一直从车窗里望向这边的文平公主看到孟言茉收下礼物,嘴边的笑容很大,很高兴。     “紫苏,拿过来”。孟言茉向身边的紫苏伸出手。     白葱一样水嫩的手指,从披风里伸出,映衬着阳光,翁嬷嬷只觉得刺眼。     紫苏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盒,放到孟言茉手中。     她心里不高兴小姐把这么贵重的礼物送给一个刚认识的小丫头,面上仍然是板着脸,没有表情。     这是引泉和她花了一万两银子,在京城的聚宝阁买来的。     虽然小姐现在不缺银子,可至于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好吗。     翁嬷嬷一看那玉盒,眼皮就是一跳,只是这装礼物的玉盒就和她们公主送的那副玉镯的材质差不多。     孟言茉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对耳坠,耳坠雕刻成小小的玫瑰花样,小小的红色玉石在阳光下,映衬的小玫瑰花红如泣血,带着娇艳的光泽。     翁嬷嬷心中大惊讶,她见过好东西,这小小的红色玉石,是从西域和海上舶来的红宝石。     虽然很小,但是很昂贵。     这玉盒加上这耳坠,是从商铺里买来的,自然没有公主送的内造之物尊贵,可是单从银子上来说,也只是比公主送的玉镯稍微低一点而已。     “哇,姐姐,这耳坠真漂亮,这小小的花朵真可爱”。     小孩子一高兴,就是大呼小叫,来表达心中的喜悦。     “乐安喜欢就好,姐姐替你戴上好不好?”     “当然好,茉姐姐对乐安真好”。     谢乐安把耳朵侧过来,让孟言茉好替她戴上。     戴好后,谢乐安急急的让身边的丫鬟把小镜子拿过来,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合不拢嘴。     又跑过去让文平公主看自己美不美。     文平公主从小在皇**中长大,对这些珠宝玉石自然是识货的,看到孟言茉送给女儿的礼物不低于自己,心中既高兴孟言茉对女儿的好。     又嗔怪孟言茉太跟自己见外。     远远的对孟言茉嗔怪的瞪了瞪眼睛。     孟言茉笑笑,不以为意。     文平公主今年也就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从表面上来看,两人更像姐妹,而不是被谢乐安喊的差了一个辈分。     两方人道了别,分开路走了。     容源镇虽是属于扬州府,但是在边界,更靠近苏州府。     谢乐安哭的稀里哗啦,大声说着,一定会去看孟言茉。           第113章 姐妹花 - 谋锦 - 茗沫沫     “姐姐,我看那小丫头,真当自己是你亲妹妹了一样”。     这一天一夜的,孟言昭看着谢乐安缠着自己的姐姐,心里虽然不太高兴,也没有表现出来。     此时有些酸酸的说道。     小孩子总是有争宠的心,孟言茉年龄只是比他们大几岁,但是孟言茉的沉稳,让他们敏感的心,很有安全感的当做长辈在依赖。     孟言茉好笑的点点弟弟的额头,“我对她再好也越不过你去。”     “文平公主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当今圣上厌弃,但是作为曾经最受宠的公主,文平公主身上的能量是不容小觑的,我这样做,也是为我们结个善缘”。     “是,弟弟短识了,姐姐见谅”。     孟言昭诚恳的道歉。     “你我是嫡亲的姐弟,说这些做什么。姐姐没有怪你,只是想让你知道,姐姐无论做什么,终归是为了你考虑的”。     孟言茉很想和弟弟说,你我姐弟两人,既不得父亲祖母长辈的喜爱,又有阴毒的继母在旁窥伺,姐姐要找有背景能力的人,做我们的靠山啊。     这样的话,是不能和弟弟说的。     弟弟如今读了圣贤书,在背后议论长辈的事情,这样只会让弟弟对自己不满和失望。     *     在结下文平公主的善缘同时,还有一桩恶缘在酝酿。     时间退回到孟言茉刚进客栈路宿的时候。     在客栈大堂里的众人,都为孟言茉的风姿青睐的时候,在不起眼的角落,几名大汉,押着一对双胞胎姐妹,也在远远的打量。     等到夜晚掌灯的时候,几名大汉把姐妹两人押回房间。     一名汉子垂涎着口水,用手巾把姐妹两人脸上黑黢黢的灰给擦掉,就露出这姐妹两人白玉如花的脸庞。     汉子用粗糙的手指刮了一下姐妹花的脸蛋。啧啧道:     “真滑,真嫩。”     干咽了一口口水,对另外几名大汉道:     “大哥,这样的绝色,还是你我兄弟几人享用了吧,还费这么多的功夫进京献给贵人们干什么?”     说完又用色眯眯的眼睛在瑟缩抱在一块的姐妹两人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把目光盯在姐妹那鼓鼓的胸脯上。     “瞧你那点出息,只要我们有了权利和地位,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姐妹两人也是我们运气好,正好落在咱们的手上,到时候往上面一送,还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吗?”     为首的汉子,喝了一口烈酒,洋洋得意的道。     原来这姐妹两人叫做张茵,张萱,她们的父亲叫做张德莱,原是东南水师中的一名校尉,在看到来势汹汹的倭军时,弃船逃跑了。     像张德莱这种情况的,在屡次对倭的战争中,也不少见。     以前的时候,护国公在掌控水师的时候,都是报上阵亡,把朝廷的抚恤金都收入口袋,逃跑了士兵再抓就是。     后来齐王明辉到了军中,为了立威,就下令把所有逃跑士兵的家眷都给抓起来,女的充到军中红帐,男的在军中做杂役,只等长大,还得上战场。     护国公是齐王的亲舅舅,得了贤妃妹子的请求,对齐王在军中搅风搅雨也不管,只下令让底下的军官们配合。     这几名汉子就原是一小队调查的兵卒,正好查到这叫张德莱的家中,发现了这两个一模一样长得貌美如花的双胞胎。     当即心思转动起来,他们在军中就是再混个几十年恐怕也没有出头之日。     几人正好又没有亲眷,就在一次战斗中,佯装战死。     后来把藏起来的姐妹花给扒出来,带上从老铁章那里买来的生铁手链,把这两个弱女子一绑,就要上京去寻门路。     要是直接能送到齐王府上,那可是一步登天。     几人对这姐妹的美貌可是很有信心的,他们只是看着,就觉得下面肿涨涨的,只想把人推到,行那事。     那动手动脚的汉子,不甘心的道:“大哥既然说不能动,那摸摸总没有关系吧,反正以后贵人们也验查不出来。”     急燎燎的就伸出那满是老茧的大掌去往女子的胸口和腰间袭去。     抱在一块的两个女子,面容虽是相同,眼神去不一样,张茵比妹妹大了一刻钟,此时她的眼中带着玉石俱焚的恨意,妹妹张萱则紧抱着她,不敢朝几名粗汉看去。     “你最好想清楚了,你若真敢动我姐妹两人,那最好是把我们一辈子都拴在你们身边,否则,只要你们把我两人献出去,我张茵发誓,定要让你们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张德莱之前也是军中的一名小军官,也算小有家财,军汉对于世俗规矩没有那么看重,就请了那落魄的秀才老先生教授两名女儿习书,又请了教坊里的妈妈教授女儿舞蹈,琵琶之类的助兴才艺。     他本来也是看着这双胞胎女儿的长相很好,想着也许有一天他可以有个大人物的女婿来威风威风的。     世事无常,如今这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要为他人的前程做了嫁衣裳。     读书使人明理,虽然两姐妹跟着老秀才只学了些不明所以的之乎者也,可也明白一个道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这几名粗汉控制姐妹两人无非就是想卖个好价钱。     书中有个词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这几名粗汉相信不敢自己和妹妹。     “嘿,你个小娘皮,反了你了,老子今天就把你们玩烂,再卖到窑子里去,我看你能把大爷怎么着?”     大汉两眼冒火,带着欲和怒。     张萱全身发抖,紧紧靠在姐姐的怀里。     张茵两眼紧紧盯着大汉,充满了恨意。     大汉就要向前一扑。     “老五,住手”。           第114章 飞来的嫉恨 - 谋锦 - 茗沫沫     “大哥,这臭娘们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只当咱们是花架子”。     汉子不高兴的看着为首的莽汉道。     “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把这两朵金花劫来,冒死上京,如果得不到贵人的庇护,你以为我们以后还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世间吗?”     他们五人是装成战死,花名册上已经阵亡。户籍消除,以后若得不到贵人的庇护,只能苟偷生。     这是一场赌博。     为首的汉子话说的明白,也没有隐瞒这姐妹两人的意思。他看的出来,这姐妹中的老大,似乎有意和他们谈条件。     也是,像她们这样没有家族长辈庇护,命如浮萍的美貌女子,被他们献给贵人也是一场造化。     “你待怎样?只管说来。”为首的汉子笑眯眯的问道张茵。     “我可以配合你们,也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把我姐妹两人献给的真是这世间的贵人,我们以后会好好报答你们”。     张茵沉思着说道。     父亲请人教授她们的那些,本来就是为了以后服侍好男人所学的。     如今被这几人掳来进京,真碰到那顶端的贵人,她和妹妹施展所学,得到荣华富贵,也是一条好路。     “贵不贵人的,这要看你们价值几何了。还要看你们的表现”。     为首汉子喝着酒,斜看着这两姐妹道。     他的意思明白,你们长相是有,勾男人会吗?     张茵拍了拍怀里的妹妹,安慰轻抚道:“萱萱,就跳一段张妈妈传授的胡璇舞”。     张茵把自己和妹妹两人的长发散开,把身上的外衣脱掉,露出葱红色的肚兜和月纱半透的绸裤。     两人穿的里衣一模一样,人也一模一样,圆润白皙的肩头,小巧的肚脐,乌黑的长发衬着雪白的皮肤,还有那绸裤中若隐若现的美腿。     张茵忍着羞耻,把自己和妹妹两人的衣服退掉,让想让这五名汉子听自己的,就要让他们看到自己和妹妹的价值。     排行老五的汉子,“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其他的汉子也都是目不转睛的。     张茵手腕上有两串带着铃铛的手链,她扬起手,以铃铛声为帕子,轻轻摇动旋转。     张萱听到拍子,自然而然的舞动起来,白皙圆滑的脚踝,轻轻一掂,莲足大小的脚,竖立起来,轻快快速的随着帕子旋转,嫩嫩的腰肢扭成妖娆的弧度。     一个吊稍妩媚的眼神,带着勾人品尝的**。     两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妖冶。     这为首的汉子眼中露出深深的痴迷,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前在军中听闻,一些达官贵人喜欢收集双胞胎。     原来是**两名一模一样的尤物,那滋味肯定比普通女人,要爽快刺激的多。     叫做老五的汉子,下面都翘了起来,不是碍于老大的权威,现在只想不管不顾的,把两人压在地上。     张萱跳完又恢复那怯怯的模样,躲在姐姐的怀里。没有跳舞时的那种烟视媚行。     张茵把两人的外衣穿上。     “我想现在我可以说说我们的条件了吧”。     几名汉子这才从勾魂的舞中回过神来。     “你尽管替,只要我们能做到”。     为首的汉子压下心底的渴望,这次他们能得到这两名尤物,真是太幸运了,他不信有人看完她们跳的舞,会有不动心的。     这姐妹花就是两扁通往权势彼岸的船,只等贵人上了,就可以载他们到达。     “今天刚入住的那个大家小姐,你们都看到了,虽是隔着那纱幕,我相信她长得未必比我姐妹两人差,我的条件就是你们把她掳来,一起献上去,说不定到时候,你们得到的,会远超过预期”。     张茵提了一个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条件。     是的,张茵记恨那个看起来就能把她们踩到尘埃里的女子,凭什么?凭什么她们为了生存,现在要衣不遮体的在这群粗汉面前舞蹈,而那个女子却可以哪怕只是被人瞧了一眼,都像是对她的亵渎。     她恨,她恨命运的不公,如果能毁了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女子,她的心里会好受点。     “这个不好弄,那个女子一看就是大家小姐,我们兄弟可没有胆量冒这个杀头的危险”。     张茵冷笑道:“杀头的危险?你们自从诈死就已经在这个危险界限内了,这本是一场赌博,现在无非是把码注加大,赢了的话,你们以后的日子都是过在万千人上的,输了的话,你们也不过是得到原本就应得的”。     “做不做由你,反正如果你不想办法把那女子掳来,我和妹妹想自尽的法子多的是”。     “到时候,人财两空,都算你的”。     张茵看了一眼那还在盯着她看的老五,妖艳一笑道:“就是你们不把那女子献上去,有我姐妹两人也足够了,你们可以把她留着自己玩。     我想大家小姐的滋味,肯定比我们这些平民小百姓要**的多”。     几名汉子想着那看不清长相的小姐,只是想着那身段心中就火热。     几人出身草莽,心中自是向往那些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此时都有点心动,又被张茵口中所说的那种禁,脔的刺激**着。     只是想想把一名世家名门小姐,压在身下狠狠折辱,这种滋味只要心中动动,都让下面有喷射的冲动。     想着这小姐就是在外,身边也没有多少守卫,他们既然有本事诈死,也是通晓几种江湖上的手段。     迷烟,迷药,勾魂香只能近距离施展,能让人脑中混沌,乖乖的跟人走。     为首的老大已经在心里想着实施办法,他也动了心。           第115章 恶缘 - 谋锦 - 茗沫沫     为首的汉子又替姐妹花两人要了间房,留她们在房里,只能干看着,徒让嘴上虚火。     姐妹花来到自己的房间。。     妹妹张萱不明白的问道:“姐姐,我们与那小姐无冤无仇,我们本已是苦命人,何苦再害别人?”     “萱萱,我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嫉恨那个女子的好命。那几名粗汉要动心思劫人,对我两人的看管自然会松一点,这样我们就多了机会逃跑。     还有,那女子一身的做派,来历自然不小,她身边的护卫岂是好相与的?”     张茵冷笑接着道:“那五人色迷了心窍,我只盼着他们把性命全都赔上,以后我姐妹两人就自由了”。     “我一切都听姐姐的”。张萱靠在张茵身上点头道。     当夜五名粗汉就开始踩点,试图靠近孟言茉所在的天字三号房,他们扮成客商,行人,最后是伙计,都没能接近。     再后来文平公主病发,孟言茉去了那边守卫更多的天字一号房,几名只会些拳脚功夫的粗汉,只能望洋兴叹。     想放弃,又在远远的看到孟言茉的长相时,心里面像是有猫在挠一样,怎么想都不甘心。     这样折腾了一夜,等到白天时,几人失望的回到房间。     他们在集体出动的时候,把姐妹花的手脚都用铁链给绑住了,连门上也上了铁锁,可见防的很是严实。     张萱两人弄了一夜,手腕上的铁链没有一丝松动。     这时,几人骂骂咧咧的来到她们的房间。     “娘匹的,那小娘们长得真是勾人,大哥,不行,我这心火下不去啊。你说她身边的那些护卫怎么这么训练有素?     我看就是军中的队形都不如他们,还设了好几个暗哨,要不是兄弟多留了心眼,这一下就得栽了”。     那名老五的汉子不平不甘心的道。     他们几人原也只是下面的小兵,见识过的阵型有限,没有被抓丁前,也是在市井混的浪荡子,学了些江湖上鸡鸣狗盗的小手段,心眼也多了些。     孟离佑是伴鹤教出来,伴鹤那是谁,是东厂里的好手,当年是被明武帝都看在眼里的侍卫,这才给了当时他最宠爱的皇妃。     孟言茉身边的护卫都是孟离佑亲自训练的,时日较短,学的两成,对付这几名粗汉也是绰绰有余了。     孟离佑摆出的犄角护卫的阵势,看着挺厉害,其实就是花架子,监视不让人靠近孟言茉姐弟是足够的,如果真是碰到好手强攻,那也是挡不住。     “不然我们就收手吧”。为首的汉子也是不甘,但是他的理智更多了些。     底下的人不说话,显然也是心有不甘的。     张萱姐妹已经被人松开了捆绑,张茵倒了一杯茶捧到为首汉子面前。     “我倒是有一计,或可一试”。     为首汉子紧盯着张茵道:“你为什么对那女子这么执着?”     嗤笑道:“莫非是想趁乱逃走?”     张茵被人说中心思,她到底是没有什么经历的小姑娘,面上就是一梗。妹妹张萱更是有些害怕的躲进姐姐的怀里。     那汉子倒是不意去追究,只是冷笑着道:“亏我还对你高看一眼,原来也是个不知事。你们几个弱女子就是脱离了我们兄弟几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身无盘缠,面美如花,我已经可以预见你们定是又被浪荡子掳去,卖进窑子里。     这么一想,还不如跟着我们兄弟进京,博一个好前程,对你我都有好处”。     那粗汉面貌粗狂,心思却是细腻,又看了看张茵的脸色,眼珠转动,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打算的莫不是等我们兄弟栽了,你们姐妹再跑到那大家小姐面前哭诉。     把所有屎盆子都扣我们兄弟身上,再扮上可怜,让那小姐把你们收在身边当丫鬟?”     听完汉子的话,张茵这回的脸色真的变了。     没错,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果逃不走,就瞅着合适的机会,到那小姐面前叙述自己姐妹的悲惨可怜。     听说大家闺秀最是心软的。     老五的汉子一听,暴怒一声道:“好恶毒的婆娘,心思恁的歹毒,明明是你撺掇着我们动那小姐,最后却打着让我们被人送官的主意。大哥,我们也别把她们送京了。     这么歹毒的娘们就只配卖进窑子里去,送到贵人身边,别到时候给你我兄弟招祸才是”。     张茵姐妹齐齐变了脸色。           第116章 山贼? - 谋锦 - 茗沫沫     张茵这回是真的心急了,她打着这些主意,都是因为这几名汉子要把她们送给贵人,有所顾忌,真的被发现了,也顶多是对她们恶言相向。     只要他们没放弃要把她们送人的计划,就不会怎么样。     但是如果这几人破罐子破摔,真的把她们卖进火坑,她又有什么来与之抗衡呢。     张茵心里急的像着火了一样,却始终没有开口求饶。     为首汉子看着她们两人,姐姐面上害怕,却倔强的扛着,妹妹怕的都抖了,也只是躲在姐姐的怀里,也不说一句软话。     他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有这么不要脸的心思,被人看破也死扛着,这倒是真的适合待在贵人身边了”。     “贵人们身边的美姬侍妾那么多,你可要继续保持这么恶毒的心肠哦,这才能在贵人的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呢”。     也不追究张茵曾经对他们动的那些算计的心思,问道:     “你有什么好法子,现在说来吧”。     张茵平复下心里的慌张道:“你们派两个人把她身边的护卫调开一部分,到时我在靠近那小姐,我是女子,慌乱中她和她身边的丫鬟定是害怕的,我只说熟悉附近的路。     等一接近了那小姐,你们定是有迷药之类的药粉,我把迷药一撒,拉着她就跑,我从小跟着爹爹习把式,不比男人,但也比那大家族里的丫鬟们要胜过千倍。     她们哪里能追得上我。     你们几人再对付剩下的护卫,打得过不容易,逃跑还不易吗。     我们就在五里外那片松坡林里汇合。怎么样?”     为首汉子沉思道:“法子倒是可行。不过,你不会是又打着借机逃跑的主意吧?”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也认同,既然我都不打算扮可怜待在那小姐身边了,我还有什么逃跑的理由?难道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再次被人掳走才甘心吗?     你要是不信,我把妹妹放在你身边,不过你要保证她不能受一点伤害?”     “放心,你们姐妹花,等于是我们兄弟的摇钱树,宝物都是一对才稀罕,我怎么会让美人贬值呢”。     张茵在心里想着,她们现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等有朝一日,她和妹妹脱离了他们的掌控,真在大人物身边站稳了脚跟,到时候,她定要他们付出他们想象不到的惨痛代价。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你要对那小姐这么执着,极力的怂恿我们兄弟把她掳走?”     张茵听到这话,眼里闪着恶毒忌恨的光。     “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凭什么同样是美人,我们姐妹就要沦为男人的玩物,她却高高在上”。     听着张茵的话,看着她的狰狞表情,就是原来对她们姐妹留流水的老五粗汉,此时都莫名的抖了一抖。     “怪不得人们都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天下好命的女子多的是,你忌恨的过来吗?     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怪你们的爹爹,怪你们没有投到一户富贵之家。”     *     送别了文平公主一行人。孟言茉也准备上马车起行。     却在这时,忽然从路边的树林里射出短箭。     孟离佑看到是军用箭,当即沉了脸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军中的人会袭击他们,可是这一路上总会碰到的各种奇怪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慎重。     何况那次在来的时候,在客栈的那次事情,让他想起来都会后怕。他大喝一声道:“摆好队形,保护小姐。李虎,赵钱领着你们一队,跟着我把刺客揪出来”。     “剩下的人,只管保护好少爷小姐”。     孟离佑大叫一声就前往树林里追去。剩下有二十名护卫护在孟言茉的身边。     孟言茉看着落在地上稀落的箭,箭矢很少,攻势也没有持续。     她正要把孟离佑叫回,孟离佑身影已经一纵几米远,没了身影。     “姐姐,怎么会有刺客?”孟言昭吓的浑身发抖,却仍然挡在孟言茉面前。     鹊声和穿竹两人也吓得面色苍白,躲在孟言昭的怀里。     云水和春暖两人两条腿都在打颤,却仍然强自镇定。她们知道要想让小姐高看一眼,就要在重要场合下有所表现才行。     只是想是这么想,做起来不太容易,她们很想张开嘴安慰小姐两句,话语却在喉咙里破破碎碎的都变成微弱不能听闻的轻呼声。     山重比她们两人又好了些,扶住孟言茉的胳膊,警惕的四处打量。     紫灵脸色微白,却是带着毫不退缩的决绝,也许这是一次机会,能让小姐明白她的忠心,如果真的碰上是山匪,她拼死也要保住小姐的清白。     只有紫苏镇定的站在孟言茉身边,她被引泉各种手段折磨的神经都变坚韧了。     王嬷嬷慌张的来到孟言茉的身边:“小姐,这是怎么了,这里不是离城镇很近了,没有听说有山匪出没啊。     小姐你赶紧到马车里去,老奴说什么也要护着小姐的”。     说着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要抹在孟言茉的脸上。     被紫苏挡住了。“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小姐长得太漂亮了,现在不是福,是祸”。     王嬷嬷气急的说道。紫苏在孟言茉的眼神下,退到一边。     孟言茉安慰道:“嬷嬷你安心,定然不是山贼的,不然曹管事也不会走这条路,这条路虽是小道,离官道极其近,如果真有山贼,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有县里的衙差过来的。”。     听了小姐的话,王嬷嬷也放下心来,也顾不上要再说什么,赶紧去找曹管事,问清楚。     “姐姐,真的不是山贼吧?”     只要不是成百上众的山贼,普通的小毛贼,他们这么多人是不惧的。     “应该不是。曹管事走这趟路,已经是走老了的,不会这么疏忽的”。     自从黑龙寨被拔下后,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山贼了,又加上连年东南的战事,时不时就会有运兵船路过附近的通德江,山贼也不会这一片活动。     “嗯,听姐姐说,我就放心多了。可恶的是那掌柜,一看见不对。立马就把客栈门关上了,不然我们也能到店里去躲一躲。     等孟大哥回来,就不惧什么的。”           第117章 失手 - 谋锦 - 茗沫沫     这家客栈的人,一看到不远处她们有人行刺,立马把店门关的死紧,生怕连累。     “求人不如求己。掌柜自保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有这么多护卫,弟弟不怕”。     孟言茉对着弟弟安慰道。     “是,姐姐,有弟弟在,你也不用怕”。     孟言昭终究只有九岁,又是孟家的孩子,不像其他世家的孩子,从小也习些拳脚功夫,孟家的孩子都是斯文白净的,一看就是常年读书,缺少运动。     “紫苏,你跟在我身边,不要管其他的杂事”。     “是,小姐”。     孟言茉小声的对紫苏说道,她虽然对天篆册有少许些领悟了,也能在巧合下,算出一点指示,也初入杏林门径,可是她终归是体弱娇怯的闺阁小姐。     紫苏紧跟在她身边,她安定不少。     “姐姐,你不上马车上去吗?”     “不了,真有什么情况,到马车上也无济于事”。     剩下的护卫把她们姐弟和丫鬟们护卫在内圈,警惕的看着周围。     这时从客栈的偏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件很普通的碎花粗布裙,脸上带着块青斑,长相丑陋。     孟言茉一行人早就注意到她了,她也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道:“小姐,我表哥让我来给你带路,快跟我走,这是邻镇蒙山上的山贼听到了消息,要来打劫的。     刚才的人正是把小姐的护卫引走一批,这接下来大队就要赶到了”。     这丑陋姑娘正是张茵,她的话半真半假,说的像真的一样。     孟离佑留下的护卫都是新手,对付市井无赖不足惧,可是要是在江湖上舔血的山贼,他们也有些紧张。     跟在丫鬟最后面的柳如眉本来是想着跟着孟言茉回孟府攀高枝的,可不想这么倒霉居然碰到了山贼,她刚才看的真切,那可都是明晃晃的箭头啊,是会能让人没命的。     她早已经吓的脸色苍白,双腿颤颤,此时听到真的是有大队山贼要来,又听到有人愿意带路,她像抓住稻草一样的落水人,带着绝望中的希望尖叫道:     “快让她过来,让她带路”。     外围的护卫本来就已经有些紧张,此时听到一声女声,也顾不得是不是小姐的命令,就放了人接近孟言茉等人。     孟言茉看只是个女子,也没有太顾忌,就没有斥责,她听到那个女子说是她表哥让她来的,又见她一副村姑的打扮从客栈里出来。     她想起昨日那个小二,收了她们的赏银,也许是有良心的,想回报。     张茵来到孟言茉面前,看到这个头戴幂篱纱幕依然难掩其风姿的女子,眼中闪过嫉妒。     “你表哥是谁?”     声音清冷,不带烟火气,张茵恶毒的想着,看你被扒光躺在男人身下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冷静高傲。     “小姐可是昨晚住在天字三号房的客人,我表哥交代小姐给的打赏他实在感激,这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落难。     我是在这附近长大的,路行很熟,可以带着小姐走最近的小路前往镇上,到了镇上,那山贼再大胆,也不敢进镇的”。     张茵的话刚说完,就像个信号一样,忽然有冲出几个人对着护卫攻过来,他们都是拿着大刀的。     孟言茉身边的人本来就对张茵的话信了的,现在又异变突生,都焦急害怕的看向外围,张茵抓住时机,一步向前,撒下一包粉末。     孟言昭替孟言茉挡下了一大部分,当即喊了声“姐姐”就晕倒了。     紫苏本来就警惕着,她立马捂住口鼻,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放在孟言茉鼻子下,“小姐,用力吸一口”。     张茵撒下粉末,那杨老大告诉她,这些粉末的量足够迷晕十头老虎的了,可是现在看到居然有个丫鬟凶狠狠的瞪着她,并从怀里拿出解药似的东西。     她现在也顾不得要把孟言茉拽走了,她见机很快,知道现在脱身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紫灵,山重拽住她”。紫苏顾着孟言茉,脱不开手,孟言茉本来也只吸入很少的量,奈何这药粉很厉害,此时心里清醒,手脚已经有些发软。     紫灵和山重两人就没有这么好了,她们也想把这可恶至极的女子给拽住,可是手脚都不听使唤。     也只是一呼吸的功夫,张萱已经钻入树林逃远了。     紫苏把药瓶放到几人的鼻下,只有挡在最前面的孟言昭醒来后还有些手脚发软,其他人立马都神情气明了。           第118章 循环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这种香叫做勾魂香,是那些江湖上的伎俩,也有很多拐子用来拐带年幼姑娘小子的”。     紫苏跟着引泉学的主要就是迷香和一些妇人之间用的阴毒。     杨老大看到张茵失手,他也是有决断的,立马要撤退。     几人都蒙着黑巾,不是身手不够好,还真像那些杀手刺客的。     孟离佑已经赶回来,他追出去没多远,就想起可能中计了,幸好他回来的及时,不然刚才孟言茉等人中了勾魂香的时候,护卫间的骚动,还真有可能被在此一搏的杨老大趁乱得手。     杨老大给几人信号,就要撤退,孟离佑带走的人已经生擒了那一名把他们引开的张老四。     杨老大放了一个闪光弹,在众人失神间,拿起背后的弓,借着后退的势,拉开弓,把张老四一箭毙命后,几人已经远逃。     “离佑,别追了”。     孟言茉把正欲带人追去的孟离佑喊了回来。     这几人虽然人少,这江湖上的手段通晓的不少。她怕再有波澜,好在也没有什么损失,就让孟离佑回来了。     “小姐,属下失职,请你责罚”。     孟离佑很自责,若不是他中了计,小姐也不会身陷险境。     孟言茉示意弟弟把他扶起来。     “孟大哥别自责,若不是你,我和姐姐恐怕真的会有危险了。”     孟言茉心里满意弟弟此时的表现,虽然离佑的忠心不用质疑,可还是让他对弟弟有感激之心,以后才更好办事的。     “弟弟说的是,离佑多亏你这次”。     孟言茉的话,让孟离佑的心更羞愧了,他心里暗暗决定回去,一定要把这三十人训练的更好。     一番打理,众人重新踏上归途。     马车上,紫苏不解的问道:“小姐,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是谁要对我们出手的呢,看样子也不像是劫财。     仔细一想,倒是像专门针对小姐的。如果是要抓孟府的主子,勒索钱财,按说应该抓十少爷才是”。     “这有什么难懂的,肯定是客栈里有人见了小姐的美貌,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孟言茉还没有说话,紫灵已经抢先道。     “紫灵,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议论小姐的相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难受,你信不信?”。     紫苏听到紫灵的话,想到刚才她们没用的表现,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     当初小姐让她跟着自己一块跟引泉学习,结果紫灵看不上那些,现在弄得小姐身边一点可用的人都没有。     紫灵还敢说这样的话,也是在庄子上时间久了,小姐大部分时间在看书,纵的紫灵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     小姐的美貌被人觊觎,这样有损小姐闺誉的话她也敢说。     孟言茉冷冷的看了紫灵一眼,紫灵立马低下头道: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大部分时间,孟言茉都是很好相处的。但是一些事情是不能纵容的。     孟言茉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明白紫灵的话是有道理的,不然也解释不了怎么会凭空就多了这一场祸事。     想着镜子中自己越发张开的脸蛋,那副容貌连她自己看着都是心惊的。     前世她被继母毒害,在后来病入膏肓之际,都被皇太后想起昔日的姨母的眼睛来针对她一个小宫女。     这一世她的毒根已除,又长时间的按照花草物志上的方子来沐浴保养,皮肤晶莹剔透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一双乌黑黑的眸子看人的时候,就会让人想起被雨洗过的星子一样,亮的让人心惊,又带着常年水润雾蒙蒙的感觉。     听王嬷嬷说她长得肖似姨母,可是听王嬷嬷的描述,姨母应该是那种艳丽雍容如牡丹般华贵的女子。     她身上终究是融合着孟家的血脉,因此看起来就多了楚楚的气质,再加上她身体不好,元气受损,看起来有些虚弱之症。     更给她的美貌添了娇弱如雨打秋菊的萧萧,这才招来了祸事的吧。     男人总是喜欢那些楚楚动人,如梨花带雨般柔美的女子。     孟言茉的五官都符合这些,更重要的是她的眸子太黑,让人一眼看不透,会使得男人激起征服,探寻的魅力。     这就是她的矛盾的美,孟家人的书卷气质,加上如姨母一样明亮的眸子。     让孟言茉看起来,不说话时,文静温婉清冷如雪岭之花。     若是笑起来,则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艳丽。     紫苏暗暗的想着,不知道这对小姐是福还是祸。     *     松林坡深处,杨老大和剩下的三名汉子恶狠狠的瞪着赶来的张茵。     “都是你这个仇娘们的恶毒心思,还我们失去了老二”。     杨老大还没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笑咪咪的粗犷样子。     他咆哮着,一边一巴掌扇在被他控制在手上的张萱。     他怕老二熬不住,会把他们交代出来,这才下了杀手,可是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从小在一起长大,一起混迹在市井,不然也不会一起诈死做了逃兵。     张萱白嫩的脸上立马肿了起来。     “妹妹”。张茵尖叫着,扑到张萱身上。     “你要打就打我,你再敢打她一下试试。不是你自己心狠手辣,你的兄弟会死吗?”     张茵疯狂的瞪着血色的眼睛,不惧的叫喊着。     “呵呵,看来我不让你见识见识我李老大的手段,你真的以为老子我是好说话的。老五,你不是一直对这姐妹有心思吗,这个给你玩了,玩完兄弟们一起上”。     “你敢”。张茵疯狂的尖叫道。     “老子敢,我让你这个臭娘们知道老子有什么不敢的。妈,的,老子不动你,你还真以为你们是贞洁烈妇了?”     “大哥,看到那个没到手的小娘们,我现在对这两个都没兴趣了。你知道本来以为喷香的白面馒头都是人间美味,一下闻到红烧肉的感觉吗。     肉吃不到,我这都要上火了。罢了,兄弟们就凑合着消消火吧”。     老五的汉子猥琐的笑了起来,看向缩成一团的张萱。     杨老大看着张茵道:“老子改变策略了,你这娘们心思歹毒,别以为我擦不到你的那点子心思,想着过河拆桥,攀上贵人后,就要对我们兄弟下手?”     “我们把你妹妹留下来享受,把你自己献上去,你说你舍不舍得让你妹妹给我们陪葬?”。     老五的汉子和另外两名已经开始撕扯张萱的衣服,林子中回荡着张宣声嘶力竭的哭喊。     惊飞了一林的鸟。     “你们这帮**,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那也要死后才能下不是。现在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拉着你一起来下这阳间的地狱”。     杨老大淫笑着靠近张茵。     “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放心,我只是要在你身上留下点东西,万一以后你心狠的连你妹妹都不要了,我总要留下点什么好辖制你吧”。     杨老大说着,撕拉撕拉把张茵身上的衣服扒光了。     “啧啧,这一身的好皮肤。”     “你这个**养的,你不要碰我”。     张茵凄厉的尖叫,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抗的过杨老大这个军汉呢。     杨老大的大手在她全身摸了个遍,就连最隐秘的地方都不放过,却把握着尺寸,没有捅破那证据的一层。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总有一天,我要把你阉了”。     张茵面如死灰,嘴里不停的嘟哝着杀字。     杨老大笑的很淫,荡,从身上拿出一个火钳一样的模具。     “你干什么?你敢在我身上烫字?”     当失去到一无所有的地步,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自己的命了。张茵要留着她自己的命,她要复仇,不管是这几名把她和妹妹拖入地狱的男人。     还是那个让她嫉妒的发疯的女人。     “放心,这不是普通的火钳哦,它可以在你身上留下一块胎记,你说我该把它印到什么地方呢?这里好不好,够隐秘。     有一天你要是敢动我们兄弟,我就把你身上的秘密说出去,你说一个男人能准确的说出你身上的胎记,你说你跟的那个贵人会不会再也不碰你?     这胎记可是很美的哦,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呢,这可是个蝴蝶哦,等你献身的那一天,贵人肯定会对你的这块胎记爱不释手的。     就像我这样一遍遍的抚摸,亲吻。”     杨老大说着,把那个沾有特殊药粉的火钳按在了张茵身上。     “啊!!!”如厉鬼般凄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松林。     吓跑了几个一里外的樵夫。     (哈喽,爱自说自话的作者君圆润的回来了,首先鞠躬感谢会经常想起投推荐票的yy738155童鞋。刚去了主编大人的空间里逛了一圈,让深深有灰姑娘玛丽苏情结的小屁民作者君忧桑的45度仰望明媚的阳光。     呃,今天下雨。     作者君很喜欢高干文,并且歪歪了好久,存了几十章了,可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主编大人那句“不要擦边,不要擦边,不要擦边。严禁涉及政治,严禁,严禁,严禁・・・・・・”。     虽然写的是现代架空,可小屁民作者君胆小啊。难道只能娱乐自己了?还是去找个小网站发?     不能炖肉,不能歪歪政治,小屁民作者君对网文累觉不爱了。     无限伤心中・・・・・・     灵机一动。     我们到时候偷偷的发,嘘!!别出声。)           第119章 言语 - 谋锦 - 茗沫沫     从角门处进入孟府,孟离佑和曹管事安排从通德带回来的护院小厮们,孟言茉在紫苏和紫灵的服侍下,换乘一顶软轿朝二门行去。     让其他人先回了静深院安排,带着紫苏和云水和弟弟一起到松岚院请安。     松岚院里人很齐,刚进院子,就听到花厅里传来的阵阵笑声。     丫鬟掀开门帘,进去禀报:     “老太太,九小姐和十少爷回来了”。     “谁?哦,让他们进来吧”。孟老太太姚氏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淡淡的说道。     孟言茉和弟弟进来行了问安大礼。     “孙女儿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安好”。     “嗯,你少惹点麻烦,我就好很多”。孟老太太还是如以往一样不待见这对姐弟。     “起来吧,还杵在哪干什么,过来见过你母亲”。     甄氏进门没多久,就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又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在孟府里如今是第一得意人儿。     大夫人陈氏这两年做了三品大员的诰命夫人,气度雍容了不少,随时都在宽和的微笑。     二夫人张氏这两年因为丈夫后院的小妾一日日增多,在婆母面前,论官身不如大房,论讨好孝敬不如三房,嘴脸变得愈发的刻薄了。     孟言茉心里产生排斥,但仍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走到甄氏面前,屈膝福礼道:“母亲”。     声音几不可闻。     甄氏却是丝毫不介意,热烈的拉过孟言茉的手,“早就听三爷说我们这一双儿女长得好,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昭哥儿我就不说了,这茉姐儿长得真真是漂亮,我这一看,心里就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来,好孩子,这是你外祖母给母亲的,今日母亲就送给你了”。     甄氏脸上笑的灿烂,孟言茉却觉得她的手湿滑湿滑的,像那毒舌的信子。     她从手上褪下一支白玉镯子放到孟言茉手上。     孟言茉一直垂着头,看起来就像个很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嗫嚅道:“母亲,这,这太贵重了”。     甄氏的话,让屋里的人都注意到孟言茉的长相,孟言珊几个姐妹脸上都闪过不喜,孟家的女儿长得多是清丽莞秀的,没有孟言茉这样的明艳稠丽,又加上她那身上娇弱的气质,真如那芍药沾露,不胜惹人怜爱。     心里就更对这刚回来的姐妹讨厌了。     孟言晴更是瞪着一双丹凤眼,心想,这九丫头还真敢回来,也不知道祖父怎么会然就想起来她了。     回来了也好,她还在记者两年前她让自己的娘亲吃的亏,既然回来了,那就留下让她整着玩吧。     孟老太太也看到孟言茉的长相,想不到这丫头的长相已经开始长开了,她想起来从南安侯府递来的传闻,更是认定了三儿子这么多年来,仕途一直不显,都是因为受到王氏娘家的连累。     不然连那个贱种秧子如今都做了三品的巡盐御史,她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怎么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还在做芝麻大的小官。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母亲又不是外人,给你的就收下,做这副小家子气,亏得是在府内,要是在外面,岂不是给我们孟府丢脸”。     孟老太太没有好气的说道。     “谢母亲”。孟言茉对着甄氏行礼淡淡的道。     语气中的不经意和刚才的惶恐简直是两个人。     甄氏心里一动,想,这丫头该不是故意的吧,果然她看里看孟言茉身边的孟言昭,眼睛里有了一丝不忿。     谁看到自己的亲姐姐被长辈训斥都不会高兴的。、     这丫头难道是现在就在她的弟弟面前来故意拉低自己的形象吗。     甄氏心里一会的功夫转了好几个心思。     “呀,九妹妹这身上的罗裙是京城的织云阁出的吗?五姐姐,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们去赵府赴宴时,她们家二小姐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吗。     就因为她身上穿着的是织云出的衣裳,还说我们孟府堂堂孟阁老的本家,连一件织云的衣服都没有,如今九姐姐身上这件可不是”。     六小姐孟言惜轻呼一声道。     原来织云出的罗裙衣裳,在裙摆处都有用小小的银丝线绣出的精巧纺车,在云絮端纺织的一个小标志,暗含铺子的名称。     孟言茉的裙子是白色的,又是银线绣成,那么小的标志在裙摆襽边处,亏得她能看见。     孟言惜的话一说出来,屋子里的人看孟言茉的眼神都变了,有那脑洞开的过大的丫鬟媳妇,更是眼神怪异的来来回回的扫视孟言茉。     紫苏暗在心里一惊,大意了。她没想到如今织云的名气已经经由燕京高层的贵人们,成了全国身份名贵的象征,能穿上织云的衣服,那都是非富则贵的。     毕竟织云的三不做,太出名。     孟老太太脸色一下也变得阴沉下来,她罚这个不会御下,又怯懦无用的孙女去的是通德,如何会有京城里的东西?     她不免一下想的很多,甚至想到,要不要等一下就把这个孙女悄无声息的药死,省的败坏了自家的名声。     如今府里的女儿是一个还没有出嫁呢。           第120章 妯娌 - 谋锦 - 茗沫沫     大小姐孟言珊的眼中闪过厌恶鄙视。     大夫人陈氏也微微皱了眉。     二夫人张氏和五小姐孟言晴都对六小姐孟言惜投去赞赏的一瞥。     “这是怎么回事?”孟老太太声音寒凉的问道。     孟言茉脸色依然平静,她对着老太太轻声道:“路上回来的时候,孙女遇到了文平公主扶灵回乡,她与孙女颇为投缘,曾招孙女谈话,后来又赠了衣服和首饰”。     孟言茉看向紫苏,紫苏一下反应过来,把文平公主送的那对茉莉玉镯拿了出来。     众人一看,顿时觉得刚才甄氏送的那个镯子不值什么了。     纷纷觉得又是忌恨,又是眼红,这九丫头运气着实不错,居然能有这样的缘分。     孟老太太啊的一声,猛然想起,这几日正是文平公主护送驸马的棺身回乡的时间,本来都是在扬州府的,她是派人去送了随仪。     想不到九丫头居然能攀上文平公主。     她从娘家得来的消息,文平公主很受今上宠爱。要是能借的上文平公主的势,说不定她的两个儿子官运也亨通。     这样一想,对孟言茉就和颜悦色起来:“既然贵人看的上你,你过两日我派人送你去谢家,公主丧夫,心中定是不好受的,你也安慰安慰她,得来的善缘横竖以后对你都是有益的。     还有你父亲,你一会还要去书房见他,把这事也跟你父亲说一说,他定有要嘱咐你的。     你父亲都回乡一年了,到现在还只是在衙门里候着,你也可以跟公主提一提。     公主是从京里来的,随便一个人脉,对你父亲都是有好处的”。     孟老太太这个人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所有事情都摆在脸上,你有用的时候,那就有三分笑脸,没用的时候,哪凉快,哪待着去。     说的好听,这叫会做人,说的不好听,那就是自私,势力。     “是,祖母”。孟言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恭敬的答道。     “祖母,人家也想去公主家里做客嘛”。孟言晴滚在老太太怀里撒娇道。     “五丫头,人家家里现在是在办丧事,哪里有心情待客,你九妹妹也只是去看望一下公主,等这丧事过去,到时候,再让你九妹妹带着你去公主家里玩”。     孟老太太和孟言晴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有要征询孟言茉的意见的想法。     甄氏坐在椅子上,抚着自己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默默的瞅着孟言茉,她这个继女一直微垂着头,让人觉得很听话,可是表情又一直淡淡的,似乎没有能打动她的。     甄氏在心里想着,回去要把穿竹和鹊声叫过来,仔细的问一下,这一趟的见闻。     “祖母,我也要去”。三小姐孟言雪撒娇道。     “好好,都去,都去”。孟老太太呵呵的笑着,一点不觉得她把大房的庶女抬得比嫡女还要高有什么不对。     大房陈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大小姐孟言珊。     庶长子孟言逸是由陈氏的陪嫁丫鬟兰心若,兰姨娘生下的。     孟言雪是大房的庶女,是柳姨娘生下的。     因为柳姨娘之前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丫鬟,很得老太太的喜欢,就把她送到了大儿子房里。     当年陈氏生下女儿后,迟迟未孕,老太太又往丈夫房里塞人,她这才一咬牙,把自己身边的心腹兰心若开了脸,收了房。     又瞒着老太太,除了兰心若,其他的通房,统统的灌了避子药,直到兰姨娘生下了庶长子,其他的通房由于陈氏灌得药太猛,都绝了育。     孟老太太把大太太叫道松岚院很是骂了一通。     然后把自己最喜欢的柳姨娘送到了大老爷孟言冒的房里。     柳姨娘很快就怀孕了,可惜是个女孩,后来被一名通房偷偷换了药,在月子里受了寒,再也不能育。     老太太就对她格外怜惜。其他房里的姨娘每天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柳姨娘却像个正经媳妇一样,每天伺候老太太吃饭,梳洗。     对待柳姨娘比对待陈氏更像儿媳妇。     直到孟文冒做了巡盐御史,陈氏的底气也足了不少。     孟老太太想着两个儿子以后还免不了靠那个贱种秧子的提携,就对陈氏没有以前那么过分。           第121章 姊妹 - 谋锦 - 茗沫沫     出了松岚院,几姐妹一起走在花丛卵石道上。     孟言晴忽然冲到孟言茉跟前,凶恶的道:“你还敢回来,我告诉你,以后给我小心着点”。     孟言茉拉住身边想要暴起的弟弟,对孟言晴微笑道:“五姐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我为什么不敢回来,这里是我的家啊”。     说完无辜的对着孟言晴眨着眼睛。     “九妹妹,又没有长辈在,你也犯不着装成这副乖巧的模样,当初五姐姐被你的蠢事,害的连赵家的公子――”     “住嘴”。孟言晴呵斥道。     孟言惜住了口。     原来当初二夫人巴结上了赵府的夫人,这赵府在这扬州府也只是个五品的官吏,可是这赵夫人的娘家与安国公府是姻亲。     若是能结上这门亲,对孟文尚的仕途是很有助益的。     可是赵府一听说孟家九小姐脾气火爆,小小年纪就纵容丫鬟打死了人,同为孟家女,赵夫人对孟家五小姐的品性也不信任了。就把这门还没有说出口的婚事把后路给堵死了。二夫人更是因为这个对孟言茉的讨厌更胜。     这事情,还是孟言茉回到房里后,让春暖去打听出来的。     她的几个丫鬟,紫苏这两年被引泉训练的有些生人勿近,紫灵一看就是机灵过了头,云水长相太美,不容易被底层丫鬟媳妇接受。     山重有些闷,话太少,也不容易和小丫鬟们聊出八卦。     倒是春暖这次表现最好,春暖的长相偏像忠厚老实,她为人又圆滑,很能和小丫鬟们打成一片,加上孟言茉给的银钱足。     她买上几包点心和果子,就把孟府这两年的变化,和一些八卦给打听了出来。     “都是自家骨肉姐妹,说这些也不怕别人笑话。五妹,还不向九妹妹道歉?六妹妹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女先生教的,你都就饭吃了不成?     回去把《闺训》抄写十遍交给我。”     孟言惜这些年一直都是作为孟言晴的帮手,冲锋手一样的存在。     可是姨娘告诉她,要巴结好大房,不能得罪大姐。     她低着头道:“知道了,大姐”。     孟言晴却是恶目瞪着孟言珊道:“少跟我摆那长姐的款儿,你以为大伯就是正经嫡出的不成,也是那下――”     孟言晴的话还没说完,孟言珊一巴掌扇到她脸上,喝道:“不敬长辈,我今日就替二叔二婶教训教训你”。     孟言珊本是高傲的性子,可是由于父亲孟文冒这两年做了御史,又心系本家这一支的崛起,因此常在长女和长子面前教导,让他们要有给家族姊妹做榜样的觉悟。     因此孟言珊虽然不屑管姊妹间的争斗,可是看她们越说越不像的时候,就免不了要出手。     孟言晴被一巴掌打蒙了,半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道:“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后面的丫鬟都离的远,只有紫苏一直牢牢跟在孟言茉身边。     孟言茉给紫苏一个眼神,紫苏立马上前,牢牢抱住孟言晴。     孟言珊也被孟言晴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唬住了,真怕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扭打上来。     “大姐姐,这事还是要请祖母裁夺”。     孟言珊眼里有了丝谢意,点头道:“嗯”。     后面的丫鬟都跟上来了,孟言晴的丫鬟一看自家小姐被人拦住了,都要上前来帮忙,孟言昭站在路中间,冷冷的道:     “主子们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插手”。     十少爷毕竟是个男子,以后都是要当家的,不比小姐们长大了,都是要出阁,就不是孟家人了。     丫鬟们就退缩了一半。     孟言晴的尖叫声传来:“你这个贱婢,你敢抱着我,回头我让祖母扒了你的皮,卖到窑子里去”。     “把她的嘴堵上。”孟言茉自然而然的就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不敢。     孟言茉看向孟言珊:“大姐姐,如此的污言秽语从五姐姐口中传出,万一流传到外面,我们孟家的女儿都不用见人了”。     孟言珊沉着脸,亲自堵了孟言晴的嘴。     事情告到了松岚院,孟老太太虽然想偏向孟言晴,但是这丫头说的话实在是不能听,就是连她心里不耐烦老大,如今都忌惮着他的官位,轻易不会得罪他。     这丫头倒好,直接把她大伯给骂了。     孟言晴这也是受孟老太太的影响,私底下她一点都不顾及小辈在场,就对孟文冒表现出来轻蔑的意思。     难怪孟言晴有样学样。孟言晴本是聪慧之人,这两年,张氏忙于内宅斗争,对她管教的也少,又总是在她面前抱怨,加之有赵府的一档子事。     所以现在的孟言晴还不如两年前。     孟言茉回房喝着茶,摇摇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孟言晴如今也被张氏教的越来越像破落户似的。           第122章 闲聊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七小姐和十一小姐来了”。     这两日孟言珊,孟言雪都象征性的来她这里坐了一坐,就是孟言惜也借口来她这里,讨问针法,私底下和她抱怨哭诉了一通。     说二房里钱姨娘如何如何不易,二夫人对她如何如何面甜心苦,又暗示她和自己的处境差不多,都是不被主母放在眼里的,她们应该守望相助。     对于孟言惜这样的交浅言深,孟言茉也没有表现的很敷衍,反而很是认真的安慰了一番,使得孟言惜趁孟言晴不注意就跑来和孟言茉倒苦水。     紫苏很不理解小姐,她一向觉得小姐是个冷情的人,怎么忽然对她的这些堂姐妹这么有心了。     孟言茉自从京里有了产业,有了银子,心里也不是那么惊惶了,她自己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和姐妹的悲惨,让她看到如今个个如花骨朵般的姐妹很是唏嘘。     如果可以,她是愿意帮助她的这些亲姐妹们的,可是如果有的人作死,她也不是那活菩萨。     “快请进来”。     孟言雅的到来,孟言茉有点意外,她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孟言雅那天说是病了,没有去问安,这一直都没有见。     她怎么和孟言宁一道来了?     “九姐姐这是在忙什么?”没有想象中孟言雅对她恶语相向,冷面孔朝天的样子。     反而很熟络的坐在孟言茉面前,看着孟言茉手里的一副络子道。     “哦,就是闲来无事,打副络子,我瞅着母亲腰上的那一副旧了,该是要换新的了,就索性一起编了。”     孟言茉暂时看不出甄氏的手段,只好和她比着看谁对谁更好,看谁比谁演的更母女情深。     孟言雅咯咯的笑道:“怪不得母亲格外的偏疼九姐姐,原是姐姐比我孝顺多了,时时记挂着母亲”。     孟言茉看向两人,孟言雅穿了件丹碧色海棠滴翠的襦裙,衬着她长眉细眼鹅蛋脸愈发的清雅,孟言宁则穿了件藕荷色繁复襽边荷叶裙,静静的站在孟言雅身边,像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般清新可人。     两年不见,孟言雅这段数见长,孟言宁依然是那副万事恬静的模样。     孟言茉微微笑道:“母亲对你我姐妹是同样的”。     孟言茉的话是实话,每天去甄氏那里请安,甄氏的确是对两人一视同仁,这事表面看起来是好像甄氏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就是矛盾的争端。     嫡庶有别,稍微有些根基的世家都是谨守着这条规矩的,否则就是乱家的根源。     甄氏把孟言雅养的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本分,还妄图事事压孟言茉这个嫡女一头。     前世的时候,甄氏把桂姨娘作为害死弟弟的刽子手,把孟言雅记在她的名下是报酬,这一世,弟弟在离佑的看护下,料想桂姨娘一个内宅姨娘,手伸不了那么长。     她的那位口头上的未婚夫,相信不久就可以见到了,这一世,孟言茉倒要看看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搭上头的。     已故王氏和京城侯夫人是手帕交,当初两人在同一日出阁,后来又差不多时间怀了孕,两人书信往来的时候,就玩笑似的说是要结娃娃亲,还彼此送了玉佩。     但是这只是两个妇人私底下的说辞,还没有来得及通过当家的男人决定的时候,威远侯府就听说了当年王府远避江南的秘闻,侯府的老太君把儿媳妇叫过去,骂了一通,让她想办法把玉佩拿回来。     侯夫人一直都不好意思向当年的闺蜜开口,就这么拖了两年,王氏生下孟言昭就过世了,留下这个玉佩。     本来也没人知道,但是侯府的人又怕王氏和身边的心腹交代过,到时候只等孟言茉及笄就会找上侯府,因此前世的时候,侯夫人带着世子来给孟老太太拜寿,其实只是一个借口。     她们是想和孟府的当家人说清楚,当年的玉佩和说辞只是玩笑之语,然后把玉佩取回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却和孟言雅牵扯上了。     孟言茉前世卧病在床,只知道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定下的未婚夫被孟言雅抢走了,她私底下哭的半条命都要没了。     如今她只想看着这两人这一世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她不要,但也不能让人把她的两边脸都煽钟了,却还只能私底下哭泣。     谁对不起她,她就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凭什么她这个受害者,反而成了被人退婚的笑话。     “九妹妹,这两日刚进闺学,进度还跟的上吗?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七姐姐的。不要客气见外,知道吗?”     孟言宁轻声细语的嘱咐道。     听到她恬静的声音,不了解的人,可能觉得自己的心都平静了。     可惜,孟言茉只觉得警惕更重了。孟言宁可是第一个出手想要她性命的人。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她和孟言宁究竟有什么利益冲突让她这么做。     孟家的闺学是在孟府的湖光阁中,风景宜人,安静深幽,孟家的女孩子都在闺学里上课,还有族里几个族老家里受宠的嫡女们。     每日主要修习《闺训》,《女四书》,《女则》,《女诫》,请的女先生也都是江南有名的一位德言容功受到过朝廷嘉奖的夫人。     这样的妇人称为德妇,是比节妇更受人尊敬的存在,也是比中状元还要难的。     江南六府统共就三位。     在孟府的这一位是因为刚过门丈夫就去世,独自靠绣活和卖画抚养遗腹子长大成才,儿子又考中了三甲进士,这位夫人的夫家也姓孟,她无怨无悔的照顾婆母四十年,在乡里贤名远播。     人说,**门前是非多。     就是村里的无赖恶霸也是敬仰她的品德,而从来没有找过她的麻烦。           第123章 闺学 - 谋锦 - 茗沫沫     这位夫人的夫家也只是乡里的富户,耕读的清白人家,在达官贵人眼里也是寒门。     孟家的族老们想到这妇人名声好,儿子又有出息,可以有资格依附他们孟家,就派了族里的人去这家说项。     这夫人的婆母一听闻可以作为孟家旁支依附在孟家族里,哪里有不愿意的,孟家可是在京里有孟阁老在的啊,又是扬州府的百年世家。     他们孟家只是没有族谱的外八路,连怎么姓孟都已不可考了。如今真的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以后孙子在仕途上也有了大的助益。     她的孙子虽说是考了三甲进士,可是在仕途上没有关系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苦熬资历,有的在一个县尊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几十年,一辈子都过去了,堪堪的才升了一品。     这老妇人催着儿媳就从乡里也搬进了扬州府,住在孟家族人聚集的外围,青梅巷。     孟家族人分为内门和外门,说的简单点,内门的人就是百年来从孟氏族里分出的嫡枝聚集,外门就是那些庶子们和后来依附上来同为孟姓的人。     扬州府孟氏本家,如今分为内三外八,共十二支。     内门如今最显赫的一枝,就是孟公茂,孟公彦两兄弟了。     两外两支还有两个老太爷活着,是孟公茂的叔叔辈的,所以这两支虽然没有子孙在仕途上有什么建树,可是在族里底气还是很足的。     谁让他们家老太爷如今是族里辈分最长的两位呢,连孟公茂这个族长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礼,叫声二叔,五叔,更不用说那些小辈们了。     孟夫人被请到孟府做闺学的女先生,这在族里是很有面子和地位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外门的族人对这新近依附上来的族人都客气了不少。     闺学里每日都要把这些教导女子的行为典范的书籍,一个字一个字的讲解,等到她们及笄从闺学毕业的时候,能把这些书籍倒背如流,随便抽出一句话,要回答出出自哪个章节,哪个段落,那才算是及格。     除了这行为典范的教养是重中之重,还有一项就是女红,虽不要求把苏绣中经典顶级的双面绣学会,那也要会三十六种针法,一百零八种经典图案灵活的重现。     为了这女红一项,孟言晴曾举着满是针眼的白嫩小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和孟老太太撒娇,不愿意再去闺学。     可是孟老太太虽然因为孟公彦老爷子不管事,在族里那也是很能说的上话的妇人,但是她也不能坏了孟家的规矩,忍着心疼,不住的安慰。     这才把孟言晴又送进了水深火热中。     闺学里的女红老师都是孟氏族里家传的,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归入了孟氏,这些绣娘家里被族里管着,只准招婿,不准外嫁,她们的责任就是培养好孟家嫡枝的女儿们。     女红老师按辈分,孟言茉姊妹还得叫声四伯母,由不得孟言晴耍大小姐的脾气。     剩下的琴棋书画四项,都是选修,感兴趣的可以修一项,也可以多修两项,只要时间足够多,不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一项都不修。     孟家虽说是书香世家,可对女儿的培养,更看重的是她们的德行。     要求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关键是守着“贞顺”两字,坚守节操,婉娩听从。     这也与《女诫》中“妇德不必才明决异”之语暗合。     大小姐孟言珊选的是棋。三小姐孟言雪选的是画。     五小姐孟言晴选的是书。六小姐孟言惜选的是琴。     七小姐孟言宁选的也是画。     孟言茉选的则是她最不行的棋,就因为她似乎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天赋,明明把棋谱都记完了,却不能应用到棋风中。     她很不服气,到现在闹海中还一直飘荡着某人戏谑的眼神。     她不信她就练不好,相信输的多了的话,她一定可以找到法子的,一定会的!!     ??     族里的几个姐妹则一项没有选。     每天默记背写那些女书都没有时间玩,而且还有老师交代下来的女红功课,哪里还有闲工夫学那些。     孟府里请的先生都是女子,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也是普通水平,充其量只是领进门罢了。     这几项除了棋,要想找到女子中的个中高手,要么是在那风月之地,要么就是在世家大族的闺阁千金里。     风月女子怎么有资格作为孟家女儿的老师,进了孟府里,都嫌脏了地,世家大族的女子更不会给人做女先生的。     因此孟府的琴棋书画课,也就是个兴趣培养班罢了。     所幸,孟家的女儿在这方面天赋都不错,除了孟言茉选的棋,因此倒是令授课的女先生们不住的夸孟家小姐聪颖伶俐。     倒是从孟老太太那得了许多奖赏。这些女先生都是高门大户的座上客,有她们替孟家女儿宣扬名声,孟老太太怎么能不高兴。     “暂时还都跟的上,多谢七姐姐了,这是昨日女先生布置的功课,我都默写好了,七姐姐替我看看,可有错处?”。     孟言茉取来自己默写的《闺训》的第四章节,第五段释义。并还备注了自己的理解。     她是用右手写的,很工整的小楷书,不出彩,也不普通,正像她在孟府的地位。     “写的很好,尤其是你又加上自己的理解,相信先生会对你写的很满意的,回去我也要写上自己的理解,不能让九妹妹把先生的夸奖都独占了”。     孟言宁嘻嘻的笑道,心里却对孟言茉的书法和文字理解的造诣暗暗吃惊。     她想着孟言茉从小身体不好,从来没有进过闺学,以前也只是看那些不入流的伤春悲秋的诗词,什么时候变得不但对这些女书理解的很是有大家风范,连字都变好了。     她已经能想到严格的孟夫人看到这篇释义,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了。     果然,她真的是梦里那个以后会变成世间最尊贵的女子的人吗?     她不服,为什么,她也是姓孟的,这个资格,她也有。     既然没能除掉她,那么自己就与孟言茉来较量一下,谁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那人身边的女子。           第124章 用饭 - 谋锦 - 茗沫沫     “两位姐姐偏心,我也要看看,九姐姐,我可才是你嫡亲的妹子呢,你怎么只给七姐姐看呢”。     孟言雅对着孟言茉撒娇道,激的孟言茉自认脸皮也算磨砺出来的人,身上也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嫡亲妹子?她真有脸说。     孟言茉笑笑,没说话。     孟言宁把书簿放到她的手里,孟言雅果然称赞不住。     “九妹妹这院子里真像果园子似的,一进院子就是满院的桃树,这后面还有石榴和葡萄架,去年的时候都挂上果了。     五姐姐还开玩笑说,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府里克扣了九妹妹的月钱呢,弄得九妹妹像个佃农似的种果子。     可是后来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吃上这新鲜果子呢,都被五姐给命人抬走了,给祖母那送了一水晶碟子的大蜜桃,剩下的都被五姐吃了,我们还笑说,她也不怕撑坏。”     孟言宁当做个笑话一样,说笑着讲给孟言茉听。     她轻言细语的,声音又动听,听起来还真让人一笑。     可是孟言茉知道她不是说笑的,她是不动声色的上眼药的。     先说孟言晴暗地里嘲笑她自贬身份,种那下人才会种的果树,然后又说孟言晴不顾这是自己的院子,大喇喇的命下人进来,就把自己的果子统统摘走,做了人情,讨好了老太太。     这番话听下来,一般人都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孟言晴嘲笑,还为他人做了嫁衣好处。     孟言茉心想,不用孟言宁挑拨,她和孟言晴这辈子恐怕都杠上了。     前两日因为孟言晴和自己的口角,最后孟言珊加入进来,到了老太太那,孟言珊的话一说,再加上大伯孟文冒如今是本家里身份最高的人。     只有巴结,绝没有私底下诋毁的,大伯的身份,难道族里的长辈会不知道吗,可是当年是祖父亲自把他记在孟老太太姚氏的名下的,那就是嫡长子。     孟文冒这么些年来,一直对孟老太太既孝顺又恭敬,做了巡盐御史后,只比以前做的好,没有不好的。     哪里容许孟言晴这个小辈私底下口吐妄言,就是老太太想袒护,也找不到说辞,只好罚孟言晴在自己的小佛堂里抄佛经悔过。     不管孟言晴在小佛堂里怎么过的,面子上,府里的人都是知道五小姐孟言晴是被罚了,还是因为刚回来的九小姐。     孟言晴最重面子,还不把这笔账记在自己身上?     只等从小佛堂里出来,那才热闹了呢。     孟言宁和孟言雅心里都是这么暗暗的期待着。     “原来五姐姐也爱吃啊,我以为就我嘴馋呢,这眼见都入秋了,可惜没用有冬天种的水果,不然种上,我们到时候姐妹坐在一块吃着瓜果,也是件美事不是”。     孟言茉笑呵呵的说道。     孟言宁和孟言雅本来都在暗自看着孟言茉的脸色,此时一噎,心道,你就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傻子呢。     能被老太太罚到庄子上,还能让老太爷开口送回来,把你当成傻子的人,那才是真傻子。     真傻子现在还在佛堂蹲着呢,还要过些天才能看戏,有点可惜。     三姐妹坐在香榻上,喝着茶,聊着功课和绣品,阳光从窗户的菱格里投在三个少女身上,静静的流淌,轻声闲聊,连房里的气氛都变安静了。     少女们的皮肤在阳光里,微微的泛着光,细细的脸孔上的微微绒毛,把面容衬托的更娴静了。     紫苏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幅画面,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几姐妹和睦相处,生活的又安逸,又快乐。     可是真实情况呢。果然像引泉说的那样,光鲜的表面下,永远隐藏着你不知道的丑陋。     紫苏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她觉得小姐的处境更危险了,她得不眨眼的守护好小姐。     “小姐,到了摆饭的时间了,奴婢这就去大厨房用攒盒把饭领回来?”     春暖看到七小姐和十一小姐一直没有走的意思,只好进来询问道。     府里各房的饭菜都是到公中厨房领,当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有小厨房,可以加个菜,做个爱吃的,自家小姐,和七小姐还有十一小姐都是没有这份殊荣的。     过了时辰,公中厨房的媳妇盛气凌人的,到时候,受了气事小,让小姐吃不上热菜事大。     “都这个时辰了啊”。孟言茉看了看滴漏,看到她的两个姐妹依然没有起身的打算。     看来今天是铁定心要和自己“套交情”了。     “七姐姐,十一妹不然我们就一块在我这吃吧?”     “好主意,我们姐妹也两年没见了,这一见,真是不舍得分开。竹音你和春暖姐姐一起去把饭菜领过来”。     春暖福身,“不敢当十一小姐的称”。     “你这丫鬟也忒谨慎了,和我九姐姐还真像”。     孟言雅笑笑说。     被人说和一个丫鬟像,相信任何一个小姐都不觉得这是个恭维的话,孟言茉端起茶盏慢慢的喝着。     她忽然发现她的姐妹们长进都不少,这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吧。     她以后倒是不愁寂寞了。     孟言宁也让心腹丫鬟流霜一起去了公中厨房。     姐妹三人很是在外人看来,愉悦的吃了一顿饭。           第125章 孟文成 - 谋锦 - 茗沫沫     孟文成在燕京做了十年的礼部主客清吏司员外郎,这是一个掌宾礼接待藩属国特使的官职,按说是一个很闲又很有面子,也有油水的工作,这一切都是仰仗了孟阁老在朝中的威望。     可惜这个侄子让孟阁老失望了,孟文成学问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中了永熙九年的二甲进士,只是为人刻板,不会圆滑通事,这一点和孟文冒比起来就差远了。     孟阁老只有一个独子,两个嫡女,三个庶女。奈何这个儿子也是资质平庸,他这才会这么的看重孟文冒。     在他看来,孟家这如今的第二代中,只有孟文冒还是值得培养的。     孟文冒做到江南三品巡盐御史已经两年,也只堪堪在扬州府和苏州府站稳脚跟,这还是因为扬州是孟家的大本营的原因。     另外四府抱成了团,水泼不进,针插不进,每年流失的盐税已达上万两。这怎么能不让以太子臂膀自居的孟公茂忧心呢。     于是看到孟文成在京里也做不出什么作为,就打点关系,把孟文成调回了扬州,并为他聘了金陵望族甄家嫡长女做了继室。     期望能为孟文冒在江南添加助力。     本来甄家的嫡长女断没有给人做填房的道理,无奈这甄氏运道不好,先是从小订下的镇国公府世子江烨磊死于战场。     当年甄氏刚及笄的时候,正要定下婚期,江烨磊的祖父就过世,甄氏于是等了三年。三年后,西北军和鞑子胶着于战场,江烨磊一心要建功立业,哪里有心情去娶亲,甄氏又等了两年。     等江烨磊在战场建了功,也请封了世子,甄家人看着已经是老姑娘的甄氏不由欣慰,他们家大小姐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     哪知道江烨磊猝然战死。镇国公府要求甄氏守望门寡,甄家的人急坏了,对别人的女儿他们可以义正言辞的说教,可是轮到自己女儿如何舍得。     孟公茂求太子说情,为他侄子求娶甄氏,太子一向以仁德显于世人,若是已经成亲,让甄氏守着也无可厚非,可是定亲多年,而且女方家族隐晦的表示不愿意。     这样的望门寡守着既有违天和,也容易使两家结仇,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镇国公府是太子的外家,由他去说情,镇国公夫妇两人虽然心里不愿,也不好再强求。     于是孟文成就这样捡了个在外人眼里不小的便宜。甄家感念孟家在这件事情上出的力,又震慑于孟阁老在太子跟前的颜面。丝毫不拿孟文成是鳏夫这件事情为难,把甄氏的嫁妆陪的足足的。     孟言茉和弟弟回到孟府后,拜见完祖母,和孟言晴闹了一出儿后,就前往松柏院向祖父请安。     意料中的,祖父没有见他们,只是打发了人告诉,知道了。     两姐弟遂到孟文成的书房请安。     孟文成一向不喜别人进书房,就是打扫的丫鬟也是固定的。     在偏厢见了他们。孟文成穿着件文人普遍穿的长袍,灰色的长袍,使得孟文成清俊的相貌显得很刻板,他习惯性的皱着眉毛,看着眼前一队很陌生的子女。     “给父亲请安”。姐弟两人,一个福礼,一个作揖。     “嗯。”孟文成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刚才你祖母派人送信,说是你们在路上认识了文平公主?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的说一遍”。     孟文成盯着孟言茉问道。     虽然心里早就不对父亲抱有什么期望,可是几年不见的父亲,第一面见到她,不问她为什么会被罚到通德,身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弱,这两年在外地过的好不好。     第一句却是问了陌生人,只因为那个人是公主,也许对父亲的仕途有帮助。     孟言茉容许自己一瞬间的酸涩。然后整理好心情,语气平静的叙述了这一路上的事情。     当然给公主治病和遇到山贼的事情都没有说。     不然孟离佑这么高的武功和轻松发现有贼人惦记的水平,没法解释。     事先也和弟弟说好了,这些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让长辈们担心。至于给公主治病的事情,就连孟言昭也不是很清楚。     “这么说,文平公主是对你格外青睐,一见就像有缘一样?”     孟文成不怎么相信的问道。他没看出来这个女儿有哪里过人之处,看着很是呆板的样子。     长相也不好,不像孟家的女儿,倒是像了王家人。     孟文成心里就有点不喜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王氏家里的那些事情,在母亲的影响下,也对王氏不喜,更对一双儿女没有什么感情。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当初娶王氏,是因为父亲做主,而且听闻王家当年也是京城里的世家,虽然不显赫,也是百年望族。     可是娶了王氏后,他的仕途就一直不顺。     “可能是这样吧”。孟言茉垂着头,低声的说道。     语气里也有不确定。     “别人对你是真好还是假意你都看不出来吗?怎么如此蠢笨?”     孟文成看到孟言茉这副拿不住的样子就生气,本来他还很抱有希望,通过女儿和文平公主有所示好呢。     “父亲,公主很喜欢姐姐,还有公主的女儿也很黏姐姐,还送了姐姐一个很漂亮的镯子呢”。     孟言昭看到父亲责怪姐姐的意思,忙开口解释道。           第126章 越来越糊涂的孟言昭 - 谋锦 - 茗沫沫     “是这样吗?”孟文成看向孟言茉。     孟言茉低着的头点了点。她不想说这么多,是因为她知道父亲和祖母都打着攀上文平公主这条关系,她想到文平公主和谢乐安的安的结局,知道文平公主的处境,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显赫。     文平公主养在皇**中,最后却嫁给一个门第这么低的谢家,这里面没有**,是不可能的。     孟言茉想起前世已经作为皇太后的那个雍贵女人,眼睛看向她闪过的毒辣,就身上发冷。     文平公主可以交好,但不要指望文平公主真的能帮得上什么忙,孟言茉想着,文平公主嫁到谢家,可能就是皇后的意思。     不过一个小小的谢家,还有文平公主是个女子,至于皇后处心积虑的要去对付吗?     孟文成看到这个女儿如此胆小懦弱的模样,也懒得再交代些什么。     严厉的嘱咐道:“你能合了公主的眼缘,也是你的福分。对贵人一定要恭敬,别以为贵人喜欢,就可以失了礼数。记得了吗”。     “是,谨遵父亲的教诲”。     “下去吧”。孟文成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     “姐姐,你别生父亲的气,父亲就是这么严厉的人,偶尔父亲考校我的功课时,我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又会被父亲给骂一通”。     孟言昭安慰的说道。     孟文成虽然对这对姐弟不上心,可是孟言昭毕竟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个儿子,因此也会时时的把孟言昭叫过去,考校一番。     答不出来的时候,打手掌心都是轻的,重的时候,是要关黑屋,饿肚子,直到想通功课为止。     孟言昭这样轻松的和姐姐说话,也是怕姐姐回头问了他身边的人,替他担心。     “是,我们为人子女的,怎么回生父母的气呢。弟弟以后见父亲考功课时,也不要太紧张,你只要想着你自己是会这些的,就能好多了,也能在父亲面前回答的流畅些”。     “是,姐姐说的和八哥教我的差不多呢,我后来真的是这么想着,果然好了许多”。     听到弟弟又提到孟言时,孟言茉就顺着话,问问弟弟和孟言时的关系。     “弟弟和八哥哥的感情很好?”     “是啊,姐姐你这两年不在家,你不知道八哥可讲义气了,有一次,我心里烦闷,八哥看出来了,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他说人就像琴弦一样,绷得太紧,是会断的。     八哥替我跟先生请了病假,带我去寒泉上好好的玩了一番,果然回来我觉得心里的烦闷都烟消雾散了。     可是不知道先生怎么知道了我们两是装病逃课的,就要罚我们跪圣人庙,还要在学里和所有的同学,读悔过书。     八哥就对先生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我是被他怂恿的,把责罚都承担了下来。我怎么能这么看着八哥为了我,扛下责罚呢。     我就要去先生那里说清楚,八哥看着我说,我是不是不把他当做哥哥,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后来八哥不但在学里被责罚了,回来后,又被二伯娘罚了。这两年八哥的功课越来越好,都要超过五哥了,二伯娘很是讨厌八哥。”     “姐姐,除了你,我觉得这个府里救数八哥对我最好了,当然母亲也很好,可是她是长辈,有些烦恼的事情也不好跟她说的。”     孟言昭说着说着,眼圈还红红的,可见心里是真的很感谢孟言时。     孟言昭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像这种在背后说起长辈的话,是绝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如今为了孟言时,话语间有对二伯母张氏的不满。     看着弟弟连自己逃课这种事情都毫不隐瞒的对自己说,孟言茉也不好批评他。看来,孟言时对自己的弟弟很是费了功夫,来笼络感情。     暂且看着吧。     “二房长辈的事情,我们也不好过多的评论,不过弟弟你逃课这种事情,有一回就够了,下回万不可这样了,知道吗?”     “是,姐姐,我知道我做错了,姐姐放心,我就允许自己任性一回”。     姐弟两人说着话,感觉两年的感情在这两天就迅速回笼了。     等到孟言昭跟着孟言茉想去静深院的时候,穿竹站出来,又一番义正言辞,无非是那些男女大防的道理。     孟言昭歉意的看着姐姐道:“穿竹这丫头都被我惯坏了,如果冲撞了姐姐,姐姐还不要和她计较才是,弟弟代她赔罪了。     穿竹的话也是有道理的,不然平时,这个丫鬟可不会轻易说这么多的话呢”。     孟言昭笑笑说道。     孟言茉看向穿竹,今天她穿了件百合花纹月白色的襦裙。再看鹊声,同样是娇嫩的颜色。     这两个丫鬟倒是颜面很大,府里的丫鬟都是穿统一的绿褙子,红衣裙。这两个丫鬟倒是每天的穿着。一天一个样。     每天的新鲜颜色,难怪弟弟都要被这两个丫鬟勾去了魂,现在都失了分寸说出为自己的丫鬟道罪的话。     看到两个丫鬟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隐隐的挑衅,孟言茉弯起唇角,带着冷笑对弟弟道:“弟弟,你的丫鬟犯了错,你不约束,反而替他们道歉,学里的先生就是这样教的吗?     你在旁边看着,姐姐告诉你,怎么样让她们牢记自己的本分”。           第127章 教训丫鬟 - 谋锦 - 茗沫沫     “紫苏,山重。给我教训教训这两个不懂规矩的丫鬟”。孟言茉看向身边的两个丫鬟。     紫苏心领神会,知道小姐今天要借着这两个丫鬟着装上的错,来借口教训这两个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鬟。     她是引泉交出来的,当日在马车里,孟言茉曾暗里询问过她,是否看出这两个丫鬟的不妥,她自然看出这两个丫鬟的下盘是特殊训练过的。     用引泉的话来说,有一种女人是专门为男人的下身准备的。     今天就让她来把这两个妖精的修为给毁了吧,这是养了十五年的,就等着一朝服侍了男人,就会乖乖的拜倒在她们的裙底。     十少爷的心性这么软弱,要是被这两个甄氏的丫鬟操纵住了,对小姐是没有好处的。     紫苏心里隐隐的看不上十少爷,可谁让他是小姐的弟弟呢。     “你们四个过来”。紫苏指了四个虎背熊腰的粗使婆子,这四个婆子是从通德带回来的,只认孟言茉,也对训练她们的紫苏姑娘很敬服。     被紫苏点了名,当即也不管这穿竹和鹊声是不是三夫人给的,也不管是不是十少爷的贴身服侍的丫鬟。     手下一点不留情的就把两个丫鬟给一左一右的给死死抓住。     “九小姐,你凭什么要教训奴婢,奴婢自认服侍十少爷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何况我二人是夫人给十少爷的,你这是在打夫人的脸面。”     穿竹和鹊声看到这阵仗并不惊慌,反而很有气势的大声质问孟言茉。似乎在她面前的不是主子小姐,而是和她们平起平坐的人。     “夫人的脸面也是你们能代表的?少在自己脸上贴金了。呸,下作的小蹄子”。     孟言茉自然不会**份的和两个奴婢对骂,紫灵早已经是看不惯这两个成天把自己打扮的比小姐们还要金贵的样子。     可看十少爷护的紧,孟言茉又不准她们多话,紫灵这才一直忍着,此时听到这两个丫鬟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质问小姐。     紫灵一口水直接啐在她们脸上。     “姐姐”。孟言昭本来是不打算出声的,他虽然对这两个丫鬟的服侍很受用,可是姐姐说她们没用规矩,可就是没有。     不过此时接收到两名丫鬟如泣如诉的祈求眼神,孟言昭的心底一下忧肠满结,满心的不忍。     他面有难色的看向孟言茉。     孟言茉接到他的眼神,却看向了紫苏,紫苏会意,和山重两人一人一根竹篾,专朝两名丫鬟的下盘打去。     山重口笨,心思机灵,她看着紫苏,分毫不落的朝着紫苏打的部位打去。     一向幽静的静深院里,此起彼伏的传出丫鬟的喊叫声,也只是一两声,就被四名力壮的婆子堵了嘴。     两名丫鬟死死的瞪着孟言茉,那眼神似乎在说,她们一定会让夫人替她们教训孟言茉的。     “弟弟,你看这可是为人奴婢应该看向主子的眼神?”     孟言茉平静的与她们对视,扭头语气平静的问向身边的弟弟。     孟言昭俊秀的小脸孔都皱在了一块。为人奴婢者,性命都是主人的,不管主子如何责罚,也不应该在心里面记恨。     否则不配称之为忠。     穿竹和鹊声在甄家的时候,就是被好生供着的,除了教她们的那些婆子都来路不明外,她们的吃穿也是和庶出的小姐们差不多的。     随着甄氏到孟府后,甄氏不愿意让她们服侍三老爷,这正和她们的心思,她们也只比十少爷大几岁,十少爷年轻鲜活,不比伺候三老爷那瘦瞿的身体强百倍。     等再过两年,做了十少爷的第一个女人,凭她们的手段,还怕笼络不住十少爷?就是以后少夫人进门了,她们这些从小就服侍十少爷的情分,连那新夫人也是比不上的。     女人所求的,名分那些都是虚的,男人的宠爱才是实在的。     这就是穿竹和鹊声虽然学了那些千金小姐的形似,内里依然是一个低贱之人的区别。     孟言茉姊妹受到的教养是女人的名声贞洁,是重于生命的存在。     “姐姐,这两个丫鬟实在是有些不成样子了,也是弟弟的疏忽。”。     孟言昭说道这,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偏袒的私嫌。住了口,顿了一顿道:     “姐姐只管教训便是”。     孟言昭心想,姐姐的丫鬟也只是打在她们的臀部,只是些皮外伤,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了。     看着站在她们前面的孟言茉,一身纯白色纱裙,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间,裙外的纱布上绣着盛开的白腊梅,乌黑的瞳仁冷冷的看着她们。     眼神中没有嘲讽,轻蔑,只有漠然一片,似乎她们这样的小奴婢的记恨,根本就不被她放在心上,而教训自己则是一挥手之间。     穿竹惊慌的发现,她所恃的在这位小姐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她心里以前暗暗的和这位九小姐还有了攀比之心。     认为只要自己穿上她穿的那种漂亮的衣裙,也不会比她差多少。     原来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个奴婢吗?     不,她不认命。           第128章 打破 - 谋锦 - 茗沫沫     打到第十下时,孟言昭终于忍不住开口求情道:     “姐姐,她们毕竟是女子。身体弱,你看今天暂时这样行吗?”     孟言茉看向紫苏,紫苏隐晦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弟弟既然开口求情了,就这样吧,记住你的丫鬟也不过是一等,她们天天穿的如此鲜艳,是给你添了脸,还是丢了人?府里其他的丫鬟,你看到她们的穿着了吗?”     孟言昭刚才就想问姐姐,他的两个丫鬟到底哪里犯了错,看着两个丫鬟不住流的眼泪,他心里隐隐的也有了点生气。     孟言昭一愣,看向周围的丫鬟,包括那个姐姐最看重的紫苏,都穿着府里统一的绿褙子,红衣裙,孟言昭这才反应过来。     他本来就对这些女子的服饰不在意,只觉得穿竹和鹊声比府里的其他丫鬟,多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她们每天都穿着和其他丫鬟不一样的衣服。     府里的其他管事们,因为是十少爷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而且三夫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讨这份嫌。     只是每当府里的下人看到十少爷带着这两名貌美的大丫鬟时,都会相互的挤眉弄眼,私底下更是在传,十少爷小小年纪,就已享用了两个美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长高。     传来传去,十少爷**的名声就这么流传开来,松柏院的孟老太爷,因为孟言茉的原因,对孟言昭也关注起来。     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也对这个孙子失望,就不再见他。     至于下人们之间可以这么传主子的闲话,又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当然背后是有人在控制了。     甄氏进了门不久,由于孟老太太的喜欢,就和大夫人陈氏一起管着家。     对于这个传闻,陈氏也有耳闻,只是笑笑,就不再关心。     看着弟弟还在对这两名丫鬟流露出不舍的感情,孟言茉第一次有了无力和失望的感觉。     男子都是这么贪慕颜色的吗?     “紫苏,把金疮药拿过来。弟弟,你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紫苏把金疮药放在穿竹和鹊声的手里。     鹊声被人松开,这时早就气的肝儿都疼了,她可以对十少爷流露出惹人心怜的表情,可是看了一向不被她们放在眼里的懦弱胆小的九小姐,竟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她们。     还是那个部位,曾经教她们的婆婆说过,她们的臀部那里的部位是不能受到伤害的,要好好保护。     现在还假惺惺的在十少爷面前拿金疮药给她们,她总算见识了九小姐这么没脸皮的作态。     鹊声把金疮药往地上一扔,也不看孟言茉她们,只是看着孟言昭,眼泪吧嗒吧嗒大颗往下掉。     看到鹊声居然把姐姐给的金疮药这么放肆的给扔了,孟言昭正要发火,可是一看鹊声那副无言哭泣的模样。     他要暴喝出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我们小姐的药,也是你配扔的?”     紫灵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去撕扯鹊声的头发,鹊声也不是吃素的,她也只是挨了十下竹篾子,臀部只是肿了,连破皮出血都没有,虽然她觉得下面有点不对劲,似乎有股热流流下。     她此时正在气头上,也没有去深想。伸出十指尖尖的手指和紫灵扭打在一块。     静深院原本留下看院子和后来被甄氏放进来的丫鬟们,都惊诧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一向温和不爱说话的九小姐手下的丫鬟一个比一个凶悍?     孟言茉看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对紫苏吩咐一声,就在山重扶着下,进了屋,也没有再和孟言昭说什么。     “紫苏,把她们拉开,成什么样子”。     *     回到青枫院,来到孟言昭的房间,两个丫鬟在孟言昭的怀里几乎哭晕过去。     孟言昭也只能安抚着说,以后万不可再穿这不同于府里丫鬟的衣服。     穿竹和鹊声来到自己的厢房里,鹊声解开衣裳,要去看看自己的伤处。     穿竹对着一面铜镜,仔细的擦了眼睛,又涂上脂粉。啐了一口,就把那瓶金疮药给扔了。     鹊声努力的回头看自己的伤处,看到又青又紫的皮肤在周围白嫩的皮肤上格外的刺眼,恨声道:     “怪不得人说咬人的狗不叫,这九小姐平时对你我二人也算礼遇,哪知道跟狗脸一样,说翻脸就翻脸。我们这就去向夫人说明去,相信夫人一定会我两人做主的”。     “我们是夫人的人,夫人就算心里不太喜欢我们两人,可是夫人极护短,我们又是甄府的人,放心,夫人一定会替我们教训九小姐的。     只是我还要去净房一趟,我总觉得下面不太舒服。”     听到穿竹的话,鹊声也同样道:“你也是这样啊,我也是,难道我们两的葵水一起来了?”     两人到了净房,看到内里的衣物上有一抹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啊?不像葵水啊。就这么一点点”。     “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快快去夫人那里,把事情禀报给夫人,也能早点看到夫人出手。”           第129章 怀疑 - 谋锦 - 茗沫沫     两人来到汀兰院,被告知说夫人正在午睡,两人就在耳房里等着。     过了一会,甄氏身边的心腹甄妈妈过来,问道:“你们真被九小姐打了?”     甄妈妈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从九小姐回到府里后,不管是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还是给甄氏请安的时候,都毕恭毕敬,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很是温驯的样子。     甄妈妈一直都在旁边锐利的打量着,九小姐发现她的打量,也只是羞涩一笑。     这样一个懦弱的继女敢打夫人派过去的丫鬟吗?     “甄妈妈,你看我们的伤”。两个丫鬟以前和婆子们学习的时候,经常袒露着身体,因此没有丝毫觉得别扭,就让甄妈妈看。     甄妈妈注意到**上的点点血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被打出血了?”     “不是,我们也觉得奇怪,好像不是葵水来了”。     甄妈妈皱纹遍布的瘦削脸上,神色一动,变得重视起来。     “走吧,夫人正要见你们”。     这两人只是选出来的棋子,没必要和她们说清楚明白。     到了甄氏面前,两人声泪俱下的一番哭诉。直把孟言茉说的,看待甄氏,那是真的不放在眼里。     “夫人,我二人受点伤没什么,可是打狗还要看主人,九小姐这是一点都把夫人放在眼里啊。但凡九小姐对夫人孝顺一点,都不会这么在众人面前,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两人”。     “够了。我让你们两个去陪十少爷用心读书的,你们两个整天的这样浓妆艳抹的,是故意给我丢人的吗?”     甄氏放下茶盏,重重的说道。虽然穿竹和鹊声的挑拨伎俩很低级,可是甄氏心里还是动了气。     但是在这两个奴婢面前,没必要说出来,不然这两个贱婢还真以为她们能左右主子了呢。     “夫人,奴婢,奴婢也是想好好伺候十少爷啊”。     两人委屈的说道。     “好了,你们那点小心思,满府的人都知道了,你们也不看看十少爷今年才几岁,他就是有那个心,有那个力吗,你们两人也太心急了。     我真是高看了你们两个,回去给我好好反思,也不是非得你们两个不可”。     “是,是,夫人,求你千万再给我们两人点时间”。     鹊声听到甄氏的话,当即也急了,当时和她们一起学习的甄府里选拔出来的家生子,有二十人,个个长得都不比她们两人差。     *     穿竹和鹊声退下后,甄妈妈皱眉道:“夫人,这两个怕是用不上了”。     “为什么?她们两个虽然被孟言茉那丫头记恨上了,可是我安排的人,她以后要是再想动,那也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甄氏冷笑,她这个继女还真是隐藏的好,她都快以为这是只温驯的绵羊了,想不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我不去找她麻烦,她倒是主动送上来了。哼,我不动,她还真以为她是这三房的大小姐了不成”。     甄氏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本来想为孩子再积点福分,晚点动手,可有的人自己作死啊。     “不是,夫人,穿竹和鹊声的来历,想必出阁前,大夫人都跟小姐说过了。老奴的意思是······夫人知道那里紧致柔软,才能让男人体会难以体会道的快乐。     甄府里的秘法是邵婆子祖传的,这也是我们甄府的姻亲们,一直都能成为甄府的助力的原因。     就算出嫁的甄家的女儿不受宠,可是小姐们身边都会有两个这样的陪嫁丫鬟。帮助主子们从姑爷那里得到恩宠。     老奴也曾经在大夫人的指示下,和邵婆子学了点,也见识过她如何训练那些丫鬟的”。     甄妈妈说到这,甄氏有点脸红了,她也是跟甄妈妈学了几种法子的,三老爷果然很喜欢。     甄氏的母亲把甄妈妈留给甄氏,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女儿再没出阁之前,当然不能知道那些腌臜事,可是出嫁为妇后,为了子嗣和丈夫的疼爱,也应该知道点。     “有一次,邵婆子喝醉了,老奴从她那才知道她家的秘密,原来这邵婆子的祖上的老祖母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被当年的曾老太爷救下,就一直在府里当差了。     她的法子正是从那个老宫女祖宗处流传下来的,传女不传男。按说这还是宫里的法子。连邵婆子也不知道她那位老祖宗曾经是在宫里哪个地方当差的。     只知道那老宫女祖先留下的遗言里说,这种秘法也是有缺陷的。那就是为了避免被训练出来的女人,仗着男人的宠爱,就忘记了主子的恩典。     是有一套法子,可以断了被训练女子的根基,断后,女人那处就会松垮不堪,再也得不到男人的喜爱。     邵婆子只知道她的祖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是什么样的手法却是不知道的。     老奴想,这宫里的水深的很,当年那训练的方法恐怕也只是为了那一位服务的”。     甄妈妈指了指天。     “刚才老奴看到穿竹和鹊声那处的里衣上都沾了血,老奴怀疑,她二人的元红破了,以后恐怕也不堪用了”。     “什么?”甄氏惊诧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打臀部可以把元红打破的,那这样的话,天下女子的贞洁岂不是很危险。     有人看不顺眼,就可以这样光明正大的拿走。     “夫人,这手法也只对穿竹这样特殊训练过的女子有用”。     “哦,可是孟言茉那丫头身边的丫鬟怎么会这种隐秘的手法的。当初我听母亲说,也只是在邵婆子这一代,她为了向母亲讨好,才说出来的。     不是这样,母亲也不能在祖母那里,把三婶娘给斗下去。现在甄家的女儿在夫家都很受尊重,也是母亲的功劳”。     “这正是老奴忧心的地方。当年宫里挣位,才使得几个宫女太监趁乱出了宫,这才使得这个秘法从宫里流传出来,老奴知道的,除了我们金陵甄家,还有松江府的席家,好像当年也救了从宫里出来的宫人。     可大夫人让老奴调查了几年,也一直都没有听说有人会邵婆子说的那种法子。所以老奴如今才对九小姐这么的怀疑”。     甄氏的脸色也变得谨慎起来。     “你送封信给母亲,让她替我调查,孟言茉那个丫头这两年在庄子上的一举一动,还有她带回来的身边的所有的下人”。           第130章 静好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教训了穿竹和鹊声,在孟言雅和孟言茉给甄氏请安的时候,甄氏丝毫没有问一句。依然和平日里一样。     甄氏在丫鬟的伺候下盥洗,孟言雅殷勤的递上锦帕,褪了手上的镯子,亲自动手把铜盆里的帕子绞干,双手奉给甄氏。     “母亲的皮肤真是好,连女儿看着都很羡慕啊。”     孟言雅的话倒也不完全算是奉承,甄氏在甄家也是金尊玉贵的,如今的年龄正是女子娇艳盛开的时候,皮肤虽说不上是滑如白瓷,也是白皙细腻的。     甄氏眼风扫了一眼站在旁边微低着头,木头桩子一样的孟言茉,实在是看不出这个继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是特别的地方,那恐怕就是那艳若牡丹的长相了吧。     甄氏心中冷笑,对于孟家这样的门第,这种长相可不是讨喜的,再看了一眼自从当上孟家三房的主母后,一直在她身边巴结的庶女孟言雅。     容长的脸蛋,双颊带着点婴儿肥,清丽中带着亲和,峨眉浅浅,眼睛是孟家人特有的细眼,不说话的时候,倒真显得有股书香门第的风范。     可惜,庶女就是庶女,生来就带着股卑贱。     是女人都喜欢夸赞自己外貌的话,甄氏虽明知这是孟言雅讨好的话,可是孟言雅语气中的真诚和惊叹,她还是非常受用的。     “你这丫头被我纵容的,连我这个母亲都敢打趣了,母亲都老了,哪里及的上你们这样花骨朵般的年龄啊。”     甄氏接过孟言雅递来的帕子,一边轻轻地擦着脸,一边微笑道。     “母亲这话要被那些贵妇们听到,可不得气死,母亲还记得前些日子,您带我去的那个马府的夫人,那位马夫人,真真对得起她的姓氏呢,那张脸长的――”     孟言雅说着“噗嗤”一声笑着说不下去。     “你这个促狭鬼,谁都敢编排,那位马夫人出身名门,一身富贵,休要再背后说别人”。     甄氏捏了捏孟言雅的脸蛋,语气责怪,态度宠溺的说道。     “是挺富贵的”。孟言雅想着马夫人那一身明晃晃的金饰,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都是个大姑娘了,还这么不稳重,仔细你姐姐笑话你,看看你姐姐,多学学这稳妥的模样”。     甄氏轻轻撇了一眼孟言茉,对着孟言雅说道。     “母亲过誉了”。孟言茉微微一福道,仍是那副温驯的模样。     孟言雅眼珠转了一下道:“母亲说的正是呢,看九姐姐这副柔弱的模样,我想到这两日听到府里有传闻说,姐姐居然让人打了母亲给十哥哥的丫鬟。     这怎么可能呢,定是哪个长舌的丫鬟在私下乱嚼舌头,母亲这妄议主子的丫鬟可得好好的惩治才是呢”。     孟言雅每日来请安的时候,都故意把孟言茉晾在一边,和甄氏亲热的打趣,甄氏也似乎配合她,使得孟言雅心里想,这甄氏定也是不待见孟言茉的。     哪个继室都不可能喜欢前任留下的嫡子和嫡女吧。尤其还有十哥这个嫡子在前,她听姨娘说,孟府的规矩,每一房的家产继承人,都是嫡长子继承大份。     孟言雅不信,甄氏不视孟言昭为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对九姐姐不喜,那就更好猜了,以后九姐姐出了阁,娘家和夫家是相互助益的,九姐姐嫁得好的话,十哥哥在孟家也会受益的。     孟言雅暗暗的看了一眼甄氏微凸的肚子,甄氏的火候,就连姨娘都摸不清楚,她也看到甄氏不管是对孟言茉还是孟言昭都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可是姨娘告诉她,甄氏是不会让孟言茉和孟言昭过的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姨娘断言,孟言茉以后的婚事定不会高到哪里去。     听到姨娘的推断,知道孟言茉以后不可能有个显赫的夫君,孟言雅心里就放心了。     她从小自认比这个大不了自己几个月的嫡姐,没有差什么。凭什么孟言茉可以依着嫡姐的身份,想怎么训斥她都可以?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孟言茉是怎么在言语上羞辱她和她的姨娘的,亏得那个时候,姨娘对她那么好,真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姨娘曾经是死了的王氏的贴身丫鬟,姨娘告诉她一件隐秘的事情,并且曾经保管过那副玉佩,后来被孟言茉派王嬷嬷过去,要了回来。     姨娘说,只要她把这个亲事夺过来,一辈子都可以踩在孟言茉头上。     至于怎么做,孟言雅虽然被姨娘描述的那个人显赫的出身,动了心,作为一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女孩子,对于男女之情可是陌生的很。     她一直红着脸听莞姨娘的嘱咐。     首先,就是要讨得甄氏的喜欢。     孟言雅想着当初姨娘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甄氏要是识相,成全你的亲事,把你认作嫡女,那就最好。     不然,姨娘手里可是握有关系甄氏生死的把柄,不怕她不听话”。     孟言雅好奇问了好久,姨娘始终不肯告诉她,究竟是什么把柄。     孟言雅看着招呼自己和孟言茉坐下吃饭,笑容亲切的甄氏,心里疑惑,这样的女人会有致命的把柄吗?     对于孟言雅提起那两个丫鬟挨打的事情,甄氏没有接口,而是招呼她们吃饭,孟言茉始终也没有说什么,随即也坐下吃饭。     “母亲吃饭,妹妹吃饭”。礼仪完美,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     孟言雅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嫡姐了,两年前她大病初愈,可以和嚣张跋扈如五姐姐那样的人,针锋相对,教训她时,更是口下不留情。     如今被祖父亲点,回到府中,却是看起来比以前更是安静乖巧了。     可是孟言雅才不会相信,她的这位九姐姐真的如表面上这么的好欺负呢。姨娘说的不错,越是看起来闷声不吭的人,才最危险。     如甄氏,如孟言茉。     孟言雅发现她现在要是想靠着激怒孟言茉来达到目的,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这些天,不管她和甄氏如何的谈笑,如何的把她放在一边,她始终是淡淡的。     正常人应该会觉得尴尬和愤怒才对吧。     孟言雅忽然发现她有种无力感。然后她决定改变策略,俗话说,知己知彼。     她开始每日都要缠着孟言茉,除了在甄氏这里会冷落孟言茉外,余下的时间,经常会跟着孟言茉。     孟言茉和孟言雅经常会在甄氏的汀兰院里吃饭,有资格在松岚院用饭的,目前只有三小姐孟言雪,和五小姐孟言晴。     孟言雪是大房的庶女,原本伺候孟老太太姚氏的柳叶所出。     这么抬举一个庶女,那就是对大夫人陈氏和大小姐孟言珊明晃晃的打脸啊。     陈氏心里不是没有气,可是大老爷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被记在姚氏的名下的,仍然对姚氏恭敬的比亲儿子都孝顺。     陈氏也不敢有丝毫抱怨的话,在大老爷面前提起。     大老爷孟文冒是庶长子这件事情,对于重视规矩和礼数的书香世家孟家也算是一桩丑闻了,当初姚氏嫁过来后,就觉得自己受骗了。     性格要强的姚氏三日回门就要和离,这件事情当然不被南安侯府允许,后来还是孟公茂亲自动手,派人把那个据说很受孟公彦喜爱的通房给溺死。     孟文冒也被记在姚氏名下,族里的人只有几个老太爷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     如今孟文冒也是扬州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对于他的出身这件事情更是没人敢私下议论了。     可见,轻易就提出这件事情的孟言晴,被罚的一点都不亏。     孟文冒也对自己的出身很避讳,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像是孟家的污点,也难怪嫡母不待见他。     他甚至有时会怨恨她那个从未谋面的生母,是一个怎样贪婪的女人才会在主母还没进门前就生下庶长子。     因此,孟文冒对于姚氏时时的刁难,没有怀恨在心,反而很体谅。更是想着要如何帮衬自己的两位弟弟。     这也是孟公茂当初能看的上孟文冒的原因。他需要的不仅是有才华的孟家人,更是时时把孟家荣耀放在肩上扛着的人。     可惜孟文冒的苦心,他的两个弟弟一直都不领情,本来就浪荡的孟文尚就不用说了,一心只想着怎么利用孟文冒的威势,替自己谋好处,谋官位。     丝毫不介意,孟文冒的名声被他连累。     刻板的孟文成和孟文冒的想法有点相同,他认为孟文冒就是书香世家,百年望族孟家的污点。     更是拒绝接受孟文冒对他的招抚,所以现在依然还在衙门挂职,没有谋到实缺。     *     出了汀兰院,孟言雅很熟略的去挽孟言茉的胳膊。     “走路要有走路的样子,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你的教养嬷嬷就是这么教你的?”。     孟言茉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皱眉训斥道。     孟家的小姐们到七岁后都有教养嬷嬷,孟言茉的教养嬷嬷是王嬷嬷。这也是因为孟老太太不关心的原因,只说一句,王嬷嬷也是伺候过她母亲的人了,教教她规矩绰绰有余。     孟言茉不喜欢孟言雅这样的有目的的亲近,拒绝不了,她只好拿规矩来压人。     孟言雅心头火气,看吧,看吧,又来了,总是摆着这副为她好,为她着想,其实就是因为看不起自己的原因吧。     “好啦,我知道了,九姐姐不要生妹妹的气”。     孟言雅微微红着眼圈道。     孟言茉看她这副样子,虽然明知道她在做戏,脸色也冷不下去了。     哎,难道自己的心还是太善良了?孟言茉深深的自我检讨。同时想着孟言雅这副说哭就哭的技能实在有用,自己也要练练才是。     “我哪里生气了,只是看见你知礼懂事,我也心里高兴的。谁让我就一个妹妹呢”。     孟言茉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自己一番,自从进了孟府,她就习惯的带着各种面具。谁让她哪怕拥有一座金山,也始终脱离不了家族的束缚呢。     她有点怀念在通德庄子上的生活了。     两人言笑谈谈的去了闺学。     湖光阁是处在月心湖中央的一处人工填起的绿岛上,岛很小,只有这一处阁楼,和阁楼周围种着四季不败的花草。     穿过各院的夹道,过了月拱门,在穿过五彩斑斓的花园,走过断霞桥,那一头连接着几个岔道,其中有一道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扶梯,直通向湖水中央,就是前往湖光阁的路了。     今日女先生教了一章节的《闺训》,并吩咐了课下作业,要求写下自己的心得体会。放了课,几个姊妹也都没着急回家,在这湖光阁里玩耍,商讨着女先生留下的课业。     天边咸鸭蛋黄一样的落日在这秋风吹得呼呼响的天边,也带着几分冷索。     月心湖里的荷花都败了,残荷漂浮在碧绿的湖水上,远处有下人驾着小船在打捞荷藕。     湖光阁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建的精巧,孟言茉和孟言珊此时正在三楼的临湖游廊的座椅上下棋。     “十七妹还是别负隅顽抗了,快快认输才是”。孟言心坐在旁边观棋,笑道。     孟言茉在族中排行十七,孟言心则是族中那位最长的老太爷的宝贝孙女,也是族中这一辈最大的。     到了冬日,就该及笄了,已经和苏州府的佐粮道的温大人的公子定了亲,及笄后就该出阁了。     “大姐,观棋不语”。孟言珊皱眉的看向孟言心。     对于棋道一路,孟言珊的态度称得上虔诚,凡是对于下棋不敬的言语和行为都是她深恶痛疾的。     孟言茉笑笑看了一眼孟言心,笑意中带着揶揄,在棋圣面前要小心说话啊,惹得孟言心作势要去挠她。     一着黑子落下,原本形势大好把孟言茉逼入死角的孟言珊的白子被杀了一大片,这一招称为绝地逢生都不为过。     孟言珊惊讶的“咦?”了一声,赞叹道:“好棋”。     斗志瞬间高昂起来。看了一眼孟言茉道:     “我本来以为九妹没有棋道上的天赋,想不到我看岔了。九妹以后要更加勤奋才是,我给你的那本棋谱,我看的出你都记得滚瓜烂熟,可是棋道在于变通。     就如九妹这一招,当真是神来之笔”。     孟言珊难得碰上这么有天赋的妹妹,在棋道上。于是毫不藏私的教导道。     孟言茉默,她能说这一招是从某人那里偷师得来的吗?     心里只这么一想,让她说,她嫌过的**稳了不成。     当初选了棋,只是因为输给某人不服气,想有机会扳回来,却被教导的女先生给了定语:汝还是放弃的好。     孟言心呱唧呱唧的拍着手笑道:“想不到朽木也能化腐朽为神奇了呢”。     “大姐姐,挤兑我,你就这么高兴吗?”孟言茉无力的看着最年长,却是最心思简单的族姐姐。     “十七妹,我挤兑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这是夸你呢,咦?难道我夸的这么不明显吗?”     孟言心无辜认真的问道。     孟言茉决定还是不要理她比较好,和孟言雅继续下棋。     紫苏拿来浅粉色菱缎披风。“小姐,湖风大”。     紫苏帮她把披风系好,正好孟言茉感觉身上也有点凉了。     “你身子还是这么虚弱吗?我们到屋里下吧,屋里暖和。”孟言珊因为经常和孟言茉下棋的原因,渐渐对她很有好感。     因为孟言茉在棋道上的努力甚至都超过了她。     孟言珊要是知道她认为孟言茉肯定花费了很多辛苦功夫才背的滚瓜烂熟的棋谱,只是扫了一遍就记住了,恐怕会再也不理这个妹妹了。     有这么好的天赋,却下不好棋,估计孟言珊会想掐死她。     孟言心赞赏的看向紫苏:“你这丫鬟不错,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十七妹要是待你不好,你就跟我回我家去吧”。     孟言茉看了一眼面瘫着的紫苏,再看了一眼兴致勃勃挖墙脚的孟言心,她觉得她有点替这位族姐出阁后的生活担忧了。     紫苏态度冷淡,礼仪周全,言简意赅的回答孟言心罗里吧嗦的问题。     等下完棋后,孟言茉听到孟言心已经热情高涨的问到紫苏姥姥家的事情了。     看到紫苏眼角微抽,面瘫的表情开始皲裂,孟言茉有些想笑。     前世不知道她的这位族长姐这么有趣的。     孟言雪在案几上画的一幅画作也已经完成了,画中两位少女,一位低头皱眉沉思看着棋盘,一位则眉眼舒展的看向不远处的落日余晖,湖光残荷。     整幅画有一种岁月安好的温馨感觉。     “九妹,看我把你画的美不美?”孟言雪虽然有点小心思,孟言茉却是认为她是孟府所有姐妹里最直爽的人。     孟言茉有点恍惚,她觉得那些凄惨痛苦怀着恨意的心情,像很久远很飘渺的一个故事。     “我觉得是画画的人最美”。孟言茉看向孟言雪雪白的脸蛋微笑道。     “哈,九妹也会说好话吗。前两天听说你又打丫鬟了,那些丫鬟你看不顺眼,直接发卖出去,跟她们置气,她们还不配”。     孟言雪就这样大喇喇的把旁人避免提到的事,在正主面前说开,还一副我的建议很不错的表情。     孟言茉眼角微抽,有点理解紫苏面对孟言心时的心情了。     孟言雪身为大房的庶女,却因为孟老太太半是真心,半是恶心大房的宠爱,而身上充斥着一种庶女没有的骄傲与活力。     像是二房的孟言惜和孟言宁,还有三房的孟言雅。     不管是孟言惜整日有些惊慌的样子,还是孟言宁不知深浅的稳重,或者孟言雅佯装出来的天真烂漫。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适当的场合说适当的话,风头绝不会盖过嫡女去。     如孟言雪这样的性格,却身为庶女的身份,不是福,可能是祸。     “三姐说的是”。孟言茉的话语淡淡的,仔细听就会发觉有敷衍的味道。     孟言雪却是当了真,又拉着孟言茉说了一通她管制奴婢的经验。     孟言茉看向不远处坐在榻上看着棋谱的孟言珊,想着一向爱以长姐自居的孟言珊没有管这个庶妹的原因,恐怕是捧杀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孟言珊站起身来,看着已经渐渐昏暗的房间道:     “该是晚膳的时间了,今日我们先散了吧”。     其他在几个角落讨论做功课,或者玩耍的姐妹都纷纷起身。在孟府里,因为孟文冒官身的原因,孟言珊通常都是指挥发言的。     孟言雪也站起了身,忽然失声道:“哎呀,大姐姐不早点提醒我,祖母还炖了金丝雪燕窝,让我早点回去吃的呢,说冷了,就不能养颜护肤了”。     孟言雪责怪的说完,匆匆的带着丫鬟离开。     其他几位族里的姐妹,都看向孟言珊,在她们看来,孟言雪这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孟言茉却是知道,孟言雪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并没有借机炫耀的心思,她是真的怕误了时辰,对皮肤不能滋养。     看了看孟言珊一向大方端正的表情也有皲裂的倾向,孟言茉暗暗想,这捧杀也需要心性忍耐功夫强才行。           第131章 孟言珊 - 谋锦 - 茗沫沫     平日里,孟言茉姊妹都是给孟老太太早上请完安,然后和甄氏一道回汀兰院。     其他的姊妹,除了孟言晴和孟言雪留下陪孟老太太用膳,其余人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孟家家规,嫡枝不得分家,庶子长成人之后,会分到一小部分的家产,到族人聚集的地方居住。     嫡枝的庶子可以分在内三门的孟家聚集处,庶子的庶子只能和依附过来的同姓孟的族人住在一块,也就是在外八门里。     内外门的族人按照血脉的远近又组成了三六九等。     所以在一些书院里,有那骄傲的书生自称出身扬州孟家,却连束脩都交不起的,也是孟家的族人。     孟家本来只是扬州府一个耕读传家的小乡绅,自从出了孟公茂,孟公彦兄弟两人,才开始发迹。     到了孟言茉这一代,虽然自称是百年望族,但真正清贵起来,也只是近三十年来。     孟公茂是一个很有野望的人,他的终生抱负就是要把孟家变成大明第一书香世家,清贵传世。     他没有读书人的酸腐,功利心很强。没有想着要靠自己的奋斗来使家族崛起。在当年高中的时候,就托族里的长辈向汝阳侯府求亲。     后来在弟弟孟公彦高中的时候,又替弟弟求娶南安侯府。     汝阳侯府和南安侯府在燕京的姻亲遍布,关系网很广。     孟家一下联姻两大侯府,使得孟家这一支江南的小士族迅速的崛起。     在当年,族老的默许下,孟公茂刻意遗忘下,早已忘记孟家祖训只一条:不许孟家族人卷入大位之争。     孟家族人早已忍受不住盘曲在江南的憋屈,他们渴望一飞冲天,让整个朝野都听到孟家人的声音。     站队,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候,是付出与赔率,回报差最大,**最强的一件事情。     这是孟公茂与内三门几位族老的默契。     孟家在江南的清贵不是看的见的,却是一笔不容忽视的资产。     在书院,在学政,有很多教习坐师都是孟家百年来出的人才,在家主孟公茂的一声令下,他们迅速抱团,把曾经的学生,如今已经进入官场,位于不同官职,却牢记着恩师情分的关系网集结起来。     一步步,循序渐进,在三年一次大考后,总会有一两位内门的孟家族人进入官场。     他们是清流中支持太子的中流砥柱。     今日孟老太太很高兴,因为大寿将临,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官家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送来贺礼。     还有一些没有接到寿帖的小官吏,新上任到江南的官家,都送了贺礼来。     昨日最有面子,最贵重的贺礼,就是文平公主派人送来的了。     是一尊没有丝毫拼接,完整的南海白玉雕刻成的观音,菩萨面容慈悲,身体带着白玉的荧光,充满了圣洁和对世人的怜悯。     送贺礼的管事说,到寿日到的那一天,文平公主会亲自来向孟老太太拜寿。     江南官太太们都知道文平公主扶灵回到夫家了,作为曾经最受今上宠爱的公主,并从小是在皇**中长大,身价直逼长公主的文平公主。     官太太们都很是想要交好,可惜众人都知道文平公主身体不好,回到谢家后,从来都没有接过贵妇赏花,赏月,赏雪,各种赏的聚会上的帖子。     如今却是这么高调的要来给孟老太太拜寿,让姚氏到时候也能在娘家来人的面上,脸上有光,她如何能不喜。     孟老太太这时看孟言茉,也觉得那小脸盘很是讨喜,没有像以前一样觉得不想看到。     有了文平公主的交好,以后还怕自己的两个儿子仕途不顺吗。     “茉丫头,来,到祖母这来,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佛跳墙,祖母特意吩咐的,在厨房整整炖了五个时辰,闻闻,现在满屋子都是这菜的香味了。”     孟老太太看了看身边添过来的椅子,示意孟言茉坐过来。     笑容第一次看上去,完全的和蔼可亲。     孟言茉屈了屈身“谢祖母”。心里却想着,她最讨厌吃荤菜的好伐。     孟言雪把椅子往旁边让一让,让孟言茉可以坐得更宽敞。     笑着对孟老太太道:“祖母,你记错了,五妹最喜欢吃佛跳墙”。     刚从小佛堂里出来的孟言晴闻言,抬起头,瞪了一眼孟言雪和孟言茉,就自顾自的夹起那瓮佛跳墙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甄氏和陈氏还有面色不怎么好的张氏,站在桌后,帮着布菜。     自古女儿未出阁前,在娘家都是娇客,这一风俗,在江南更甚。     平时孟老太太不留她们便罢了。一年里这样的聚餐,除了逢年过节,也不过只有两三次。     这两三次,连大太太和甄氏都是要伺候人的,何况张氏。     张氏狠狠的瞪了眼面色不安的孟言惜,让她更加的如坐针毡。倒是孟言宁视张氏的瞪视如无物,很自在优雅的小口吃着菜。     “张氏,你那脸色是故意来败坏我胃口的吗?瞧你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怪不得晴丫头这么聪明的女孩,都被你养坏了。     以后晴丫头就住在松岚院,我亲自教养”。     早些年,孟老太太看张氏还不错,谁知道这两年越发的不行了,尚儿只不过多纳几个女人,就时时来她这里哭诉,真是眼皮子浅的小门小户。     当初怎么就让尚儿娶了她?     孟老太太这时候完全忘了,当初要不是张氏娘家的关系,孟文尚那半瓶子醋的水平,恐怕现在也没有功名在身。     张氏虽然心里不舍女儿,但想着养在老太太这,以后女儿说亲时,也是一个加码,就不言语了。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在帘子外探头探脑,龚妈妈走过去,听了小丫鬟的回报。     脸色有些不好看的进来,看到一屋子的小姐,也不好把话明说。     走到老太太跟前小声道:“老太太,二老爷房里的丽姑娘小产了”。     孟老太太本来没听清楚是谁小产了,只当是个通房小产,语气不满的道:“不过是个奴婢,就是怀了我们孟家的种,生出来也不过是个下贱胚子,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着还看了眼陈氏,陈氏知道老太太暗暗讽刺自家老爷,眼皮跳了跳,终于还是忍住了。     龚妈妈拉了拉姚氏的胳膊,示意她,这么多小姐在场呢,说这话不合适。     孟老太太有点尴尬的咳嗽两声。     龚妈妈看老太太还是没想起来是谁,就小声的提醒道:“老太太是丽姑娘”。     “谁?”     “就是承办水利修建的大客商杜老爷的女儿杜丽娘”。     孟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是谁,原来这位丽姑娘娘家非常富贵,却因为是商人之女,并不会被那些真正有权势的人家看中。     孟文尚任水利参政,江南六府水灾,在扬州苏河那一段正是孟文尚主管的地段,原来这孟文尚在任上,只顾着捞银子,堤坝只修了一小段,把辖下几家富贵的良田给护住了。     其他的普通百姓的田全都暴露在洪灾之下,淹了个干净。     太子亲办江南的水灾,孟公茂知道了这件事情,气的半条命差点没了,他辛辛苦苦的在京城替孟家谋千秋万世,偏有这不长进的后辈在扯后腿。     一边暗暗庆幸,睿亲王不在京城,被今上罚去了相国寺。否则,他真的担心能不能瞒住,现在这一段淹了田的百姓民怨沸腾。     若真的是洪水太猛,这段的百姓还没有这么生气,偏偏他们这一段已经是苏河的末梢,洪水到这里势头全都消了。     那家富户的田是一点事都没有。     百姓联名告到了扬州府衙,让官府给个说法。     事情被孟文冒压了下来。     这边孟文冒还没来得及训斥这个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二弟,那边京城里的大伯已经来信,让他们进京。     兄弟两人日夜兼程的进京,进了孟公茂的书房,就是一通臭骂。     连孟文冒也因为监管弟弟不力的原因挨了骂。     孟公茂拿出藤条,直接把孟文尚给抽了一顿,一向养尊处优的孟文尚在这个权势很大庇佑着整个家族的大伯面前,也不敢顶一句嘴。     两人挨了训,挨了打,孟公茂也替孟文尚想好了善后的方法。     扬州府有一个姓杜的商人,想巴结他们孟家很久了,孟公茂想想,这次只好便宜一个小商人了。     于是孟文尚回到扬州后,先是和姚氏哭诉了一番,大伯是如何如何的严厉,又说了洪水凶猛,那被淹了的田,他有什么办法。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刁民想让官府赔他们银子闹出来的事。     偏偏大哥还主动告到了大伯父那里。为了这事,姚氏也接到了孟公茂的信,语气里都是训斥她不会教导儿子的话。     姚氏对这个大伯,印象一直停留在当年她刚嫁进来,发现自己的丈夫有个很宠爱的通房,并且有庶长子,那个时候,让这位大伯做主的时候。     大伯也不看自己的丈夫那脸色,直接动手把那贱婢给溺死了,就那样站在河边,看着那个女人脸色渐渐发紫发胀。     她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大伯只问她:“这个结果,你满不满意?”     后来连续一个月,那水中女人披头散发,求救无门的样子一直都深深印在她的脑中。     也是那个时候起,她对这个时常绷着脸的大伯的话,不敢置喙。     接到大伯的信,姚氏也不顾一把年纪的脸面,语气诚恳的回信,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看好教好儿子。     把杜丽娘接进府,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人比姚氏更清楚的了。     杜丽娘的爹现在已经无偿的开始替那段堤坝的百姓修建,整饬良田,并赞助了赈灾的粮食上千石。     这才把百姓们的民怨压下去。     只等这位丽姑娘产下男婴,就抬为贵妾。     却在这个时候,这个杜丽娘流产了,想到太子赈灾江南,已经刚过了松江府,再过段日子就到扬州府了。     万一杜家心生怨恨,停止工程,二儿子做的事,就有可能会被人捅到太子那去,到时候,整个孟家的名声,大伯父在朝中的威严,都会严重受损。恐怕大伯会生吃了她和她的儿子吧。     听说太子巡视江南,派出十三路御史,每一路御史都是要监听百姓的声音。     孟老太太姚氏想到这里,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这个眼皮子浅的只能装下一个自己的后院的张氏。     孟老太太拿起一盏满是热茶的茶盏就要砸向张氏。坐在离孟老太太最近的孟言晴心中惊骇,却是来不及多想,就起身替自己的母亲挡下了这盏茶。     孟言晴整个前襟都湿了,花厅里顿时乱了。     孟老太太也傻眼了,看到张氏怨恨的瞪着自己,火气迅速回笼。     “张氏你做的好事,等尚儿下衙,我再与你理论”。     “你们还傻杵着干嘛,赶紧替五小姐换衣服,沐浴,涂药膏”。     一众丫鬟在老太太的愤怒声中,手忙脚乱的把孟言晴抬了下去。     这刚吃个开头的聚餐,也吃不下去了,众人纷纷散去。     *     回到荷香院,和母亲一起进了房。     孟言珊就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娘,今天这一出儿我怎么看不懂啊,祖母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孟言珊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她不喜欢二婶,也不喜欢五妹,可是父亲教导她说,要尊敬长辈,友爱姊妹。     她只能这样隐晦的表达自己的小情绪。     陈氏看到被丈夫教导的越来越端庄大气的长女,也难免露出这样的小女孩的情绪,好笑的道:“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你二婶又做蠢事了”。     陈氏口气里带着蔑视和显然看不上的意味。     张氏自以为对付那些个二房的通房侍妾们做的隐秘,哪知道阖府没有不清楚她那点手段的。     将近十年来的老三套,下药,栽赃,陷害。看着小妾们相互斗的凶狠,张氏还洋洋得意,殊不知二叔的官途就因为她这内宅不稳,才止步不前。     男人们的小妾,有的就是个玩物,凭你当家主母是卖还是罚。     有的是男人们的心头好,这样的就要拿捏,不然也会造成夫妻间冷暴力。     有的是那同僚和上峰赐下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与外面都有联系,最好的办法是揪住错处给卖了。     不然自家内院的事情,可是会被同僚间都知道的,这就又损男人在外面的颜面了。     就好像二叔的后院,二叔好钻营,男人间联络感情的手段无非就是酒席,女人。     二叔赠给同僚,接受同僚送的女人是三兄弟中最多的。     所以二叔后院的事情也被官场上的男人知道,知道有个好妒的妻子,常常会发卖和毒害小妾们,更甚者是连还没出世的子嗣都不能放过。     一个连自家后院都乱七八糟的男人,能指望他在官场上有多大能力。     因此二叔的仕途,都是看在孟家和自家老爷的面子上,到现在还做得很安稳。     这些外面的事情,陈氏自然不会知道,还是孟文冒几次对二弟有怨气,才在她面前说了两句。     二弟的后院把孟家男人的脸面都丢到外面去了。     可是这事关后院女人的事情,孟文冒也不好直接插手弟弟的事情。     不然的话,三兄弟中凭什么京里的大伯父最看重自己的丈夫。     陈氏想着女儿也大了,马上要到说亲的年龄了,就把这些事关婚后相处之道,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女儿听。     孟言珊红着脸听完母亲的经验之谈。     不赞同的道:“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得知道,如人饮水,母亲把父亲的后院管理的倒是井井有条,可我有一次看到母亲偷偷的擦眼泪。     不还是因为云屏院的那个贱人。当初母亲不让父亲纳了她,我想父亲也不会提起的”。     这是孟言珊第一次说这么粗俗和大胆的话,她脸蛋涨的通红。     云屏院的李姨娘就属于陈氏口中的那个“男人的心头好”。陈氏不是没有想过要拿捏住她,可是李姨娘滑不留手,陈氏几次都反而让她在孟文冒面前上了眼药。     “傻孩子,你看着聪明,实际是最憨厚的一个,就是三丫头恐怕还比你好些”。     看到女儿这般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样子,陈氏叹口气说道。     “母亲,你别拿我跟那个缺心眼相提并论”。     孟言珊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三丫头好歹还过过嘴瘾不是”。陈氏也笑道。     “哼,就她那样的,等出了阁,把人得罪光了都不知道,到时候,看还有没有老祖宗护着”。     孟言珊不说,陈氏却知道,自己的女儿实际是羡慕孟言雪的,小女儿都喜欢长辈们的宠爱。     “护吧,护吧,看能把她养成什么样的不知天高地厚”。陈氏冷声说道。     想起那时候自己生下珊儿后,几年都不见动静,老爷是个守规矩的,一定等着嫡子生下,才会给其他的姨娘停了避子药。     可是老太太就见不得自己这房过的安稳,把老爷叫过去,拿着祖宗的规矩说了半天,并把姓柳的那个贱人塞过来,还直言不准灌避子药,让姚妈妈一直在身边伺候着。     直到生下了孟言雪,这才把姚妈妈召回去。     自己当时就怕庶长子在柳姨娘肚子里生出来,心一狠,就把自己最信任的从小服侍她的丫鬟,兰心若给了老爷。     心若果然是争气的,生下了庶长子,逸哥儿从小就被记在她的名下,她亲自养大,又加上老爷从小的教导,如今逸哥儿这个庶长子对待自己比亲儿子还要孝顺。     对兰姨娘也是客套疏离的。陈氏心里对这一点很满意。     可是偶尔的时候,她的心底还是会遗憾,会可惜,她要是能生下嫡子多好。     老爷那个时候不知道大伯父这么看重他的,被老虔婆硬塞了通房,还不准喝避子药的事情,当初要是求大伯父做主,肯定会被阻止的。     当初逸哥儿降生,老爷还被京里的大伯父给叫过去骂了一顿。问他孟家难道有他一个庶长子还不够吗。     陈氏那阵子看老虔婆蔫蔫的,塞了银子,才从松岚院打听出来,原来是京里的大伯父派人训斥了姚氏。     陈氏这才知道老虔婆原来最怕的是京里的大伯父。     就是府里的老太爷,老虔婆想必也只是面上敬着,心里也是不服的。     陈氏的思绪一下飘远,孟言珊看到母亲脸上又露出那种似是遗憾又是懊恼,又是愤怒的表情。     作为女儿,她自然知道母亲的心病。安慰道:     “母亲,二弟虽然资质平庸,胜在心性忠厚,对母亲也是孝顺至极,母亲纵然不能亲生下嫡子,可是二弟也和嫡子不差什么,对待女儿也是很恭敬”。     “珊儿,你二弟读书太平庸了,你也看到了,你父亲经常因为他的功课生气,若是他不能在会试中取得功名,等你爹致仕了,我们大房以后还能指望谁啊。     就是你出阁后,没有强有力的娘家支撑着,在夫家也是要受气啊,我的傻女儿”。     “二弟现在不是秀才了吗,等到会试中,一定会中的”。     “秀才?哼,十七岁的秀才,说出去好听,这都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再说,十七岁秀才在江南比那庄稼还要多。     有那神童,八岁就高中的,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娘,你不要这么悲观吗。你不是说当初二叔连功名都没有吗,现在不是还做着官?有我们孟家支撑着,就是买,也给二弟买个官”。     “瞧你这暴发户的口气,是跟谁学的?”     “九妹妹啊,娘,你别看那丫头平时安安静静,不爱说话的,鬼精鬼精着呢”。     “哦?你最近好像和九丫头感情变好了?”     陈氏最近常听起女儿说九丫头。     “也说不上多好,我们充其量就算是棋友吧”。     “你的这些个姊妹啊,我瞧着一个个都像是没有多大造化的。九丫头倒是长相拔尖,以后这是祸非福,也不一定呢。     就说现在,你看平时,你那祖母看着九丫头的相貌,眼睛里时时写着不满。这九丫头那份小心和奉承,就是我看了,也有点怜惜了。     可是你那祖母——哎,不说她。     五丫头以后不惹祸就是万幸了,你前几日跟我学的那话,要是我当时在场,非得多扇她几巴掌才解恨。     如今这扬州本家,不都是靠你父亲在支撑着,偏有她们那样的,一边享受着你父亲带来的荣耀,一边还在背后诋毁。     你祖母是长辈,我说不了什么。可五丫头一个小辈也敢这么放肆,没有你祖母在后面常常念叨的功劳,我怎么也不信的。”     听着母亲说着说着,似乎又要把对祖母的怨恨带出来。在背后议论长辈总是不好的,孟言珊赶紧转移话题。     她滚到陈氏的怀里,好奇的打探着。     “母亲,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替二弟相看媳妇”。     “女孩子家家的,打听这些做什么”。     陈氏嗔怪的看着女儿道。     “我也是好奇嘛”。     “说到这,长幼有序,母亲得早早的把你嫁出去,才能替你弟弟看啊”。     “母亲”。看到母亲打趣的目光,孟言珊红了脸。     “这就我们娘儿俩,你别急着害羞,真的,你要给母亲露个底啊,不然母亲可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俏郎君啊”。     “娘,这是为人母该说的话吗?”     孟言珊从陈氏怀里起身,红着脸,往东次间去。     “我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羞愤欲死,声音低到不可闻的声音从孟言珊嘴里说出来,就跑开了。     看到一向大气的女儿露出这样小女儿的样子,陈氏笑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女儿,你这个要求太高了。     陈氏隐隐的为女儿的日后担心了。           第132章 二房的热闹 - 谋锦 - 茗沫沫     孟文尚接到家里下人送来的信,面带怒色的匆匆往府里赶。     这个张氏越来越放肆了,自己之前看在辰儿和晴丫头的份上,给她留几分颜面,那些个玩物她打发了也就打发了,可是却不该动这杜丽娘。     他本来是遵循大伯父的安排,给那姓杜的商贾漏了个口风,果然就巴巴的把自家的闺女送来做小妾,当真是商人秉性。     对杜丽娘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几番**之后,他就喜欢上这个虽出自商贾之家,却懂礼温柔的女子,对杜丽娘也上了几分心。     现在杜丽娘怀了身孕,他更是放在心窝上了。     张氏这个妒妇,不是她动手脚,丽娘怎么可能忽然小产?他这回要休了这个悍妇。     孟文尚一边恨恨的想着,一边往内院走去。     送信的人是老太太院里的人,知道张氏被老太太给拿在了松岚院,孟文尚虽急着想去看看杜丽娘的情况,想着老太太肯定也已经请了郎中,还是先去松岚院发落张氏是正事。     松岚院的人都散了,本来这就是二房的私事,又牵扯到主母的阴私,大房和三房的人自然早早的避开了,闺阁的小姐们更不用说了。     本来杜丽娘只是个通房,这种事情,有老太太给她做主,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     在出了松岚院,一道游廊的拐弯处,孟言茉和孟言雅跟在甄氏后,正遇到匆匆往前赶的孟文尚。     甄氏差一点满身的撞进孟文尚的怀里。     孟文尚穿着件红底金线绣鹭鸶补子的官服,看上去少了平时的放荡气息,多了为官者的威严,他本是三兄弟中长相最为出众的,这一身官服倒衬托的有些倜傥的味道。     “弟妹且小心”。孟文尚眼睛带笑,虚扶了一把甄氏。     “二伯”。甄氏敛衽行礼,臻首微垂,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孟文尚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异光。     孟言茉姊妹和丫鬟们也都是行礼。     孟文尚此时倒是没有了刚才着急上火的样子。     “弟妹可是从松岚院过来,母亲怎么样了?没有气到吧?”     “母亲身边有龚妈妈劝着倒是好多了。二伯还是赶紧去看看二嫂吧”。     甄氏抬起头,和孟文尚对视,嘴角带笑,眼睛里也带着一丝似是嘲笑,似是揶揄的笑意。     孟文尚只觉得心房上痒痒的,只是碍于众人在场,也不好有所动作。     甄氏带着人和孟文尚错身而过,孟言茉跟在她后面,对于甄氏和二伯之间的氛围,她总觉得有点奇怪的感觉。     进了松岚院,孟文尚也不等小丫鬟打帘子,一把甩开帘子,大步跨过门槛。     来到花厅就看到张氏坐在椅子上,拿着帕子抹眼泪。而他的嫡子孟言辰也从学里回来了,正坐在老太太身边,说着学里的趣事,缓解气氛。     孟言晴作为孟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张氏也曾经管家很长时间,她在被丫鬟们带下去更衣涂药,依然不忘让自己的丫鬟把消息递给外院哥哥的小厮,让小厮赶紧把哥哥找回来。     她知道祖母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孟文尚对着嫡子喝到:“这还远没有到放课的时辰,你是怎么回来的?来才去给我到学里递个话,就说我说的,孟言辰私自逃课,给我按学里的规矩狠狠打”。     孟文尚对身边跟着的管事吩咐道。     孟家族学的先生都是看在京里孟阁老的面子上来任教的,也有族里学问不错,却一直止步于会试的学究,在族学里任职。     今天的先生正是一位族人,看在孟府的面子上,就准许了孟言辰的请假。     孟文尚是知道族人都对他们这一支敬重巴结三分,这才亲自吩咐下去。     来才为难了一瞬间,也就出去去传信去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整天盯着这些妇人的事情,能做出来什么,怪不得学里的先生日日都跟我夸你八弟,提都不提你。     原来你的心思都放在了你母亲这里,哪里还有心去念书,你倒是孝顺,可你得记的你是姓孟的,这个张氏是你什么人,我把她休了,她就再与你没有干休”。     本来就被父亲呵斥住的孟言辰此时听到父亲的话,震惊的瞪大眼睛。     而一直哭泣示弱的张氏,也猛地把帕子给扔在地上,她双目圆瞪,怒气冲冲。     “孟文尚,你凭什么休了我?我嫁进孟家十五年来,兢兢克克,上敬婆母,下育一双儿女,累死累活的顾着这个家,我犯了七出哪一条,你敢休我?     我们张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你想休就能休的,今天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就到府里,到道里,你孟家在江南能只手遮天,我就到京上也要讨个说法”。     大明律,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丈夫若是要休,要明确拿出妇人犯了七出之中的哪一条的证据和证人,或者也可以夫妻协议和离。     和离的妇人还有再嫁的机会,下堂妻却是没有人会再娶的,归宿要吗是被娘家扫地出门,要吗是青灯古佛一生。     当然这是明确规定的律法,在民间,很多门第高的夫家要休妻,多的是漏洞可寻,也没有几个下堂妻有底气和娘家的背景可以和夫家抗衡,对簿公堂。     为官者也不会轻易休妻的,尤其是那些最注重名声的清流文臣,因为御史们时刻盯着,如果是那最普遍的宠妾灭妻的原因,他们就等着被御史唾沫淹死,上缴乌纱帽吧。     普通百姓更不会了,糟糠之妻,老百姓都是挑那能干活能生养的过日子的女人,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以再讨个老婆。     因此下堂妻虽然凄惨,却是不多的。     出了下堂妻的家族,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对于家族而言都是一个污点,因此下堂妻不多,“病死”的正妻子却是不少的。     孟文尚只想着要休了张氏,而没有要想来个病逝什么的,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位孟家二老爷一直钻营却没有升官的原因,还有一条,心眼不够缜密,不够狠。     孟文尚听到张氏的话,冷笑一声,道:“张氏,你这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吗?先前死了的夏姨娘,两年前小产致死的荷韵,还有被你卖了的香草。     到今天的丽娘,你残害爷的小妾,更是谋杀孟家子嗣,你这个妒妇,我就是休你十遍,御史们也说不出个不对来”。     张氏听着自己做过的隐秘事,老爷原来都知道,心里就慌了一慌,看到儿子也震惊的看着自己,她梗着脖子强辩道:     “老爷,俗话说捉贼拿赃,你说的这些罪名,妾身是一条都不敢认的,”     张氏心慌的揪着袖子。     “我既然知道你做过什么,又怎么会每月证据,你当真让我拿出来?到时候,你想平了,爷还不愿意了,爷的子嗣,现在长成的就时儿一个成才。     要不是你这个妒妇,残害了那么多没出生的婴孩,爷的儿子们早就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作为了。     我就告你张家谋害人命,你说你这个下堂妻就是回娘家后,还能不能有好日子过。”     “爹,娘不是这样恶毒的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的,爹不能相信其他人,而不相信和您最亲近的娘啊”。     孟言辰看到母亲那惊慌的模样,心中一跳,想着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以前爹就知道,却没有提过,可见并不是心里太在意。     今日提起,肯定是因为那个丽姑娘请郎中的原因。爹平日里对这些女人只是贪恋颜色,要说真的看重哪一个,倒是没有的,这也是爹一直容忍娘的原因吧。     那现在只要娘服个软,把那丽姑娘的名分定下来,作为补偿,是不是就可能平息爹的怒火?     孟言辰原是孟家这一代中最聪明的一个,在两年前,他一直都是孟府读书最好的那一个,他在十岁的时候,就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是扬州府有名的神童。     他今年只要通过院试,就能成为孟家这一辈中继二哥后的第二位生员。和二哥一样不再去族学,而进官学,等国子监选监生的时候,自己和二哥在京里的长祖父推荐下,是都有可能进国子监的。     人们常说国子监的监生等于半个举人老爷,进了国子监,在乡试中也更容易中第,国子监的老师可都是当朝大儒啊。     他最仰慕的杨志恒先生,现在就是国子监的五经博士。     他期待着他的人生仕途,一跃飞天。     可是两年前孟家忽然平时很平庸的八弟孟言时,变得光彩夺目起来,还和十弟一起成为了甄清莲先生的弟子。     弟子和学生安全是两种关系。亲近疏远,立见高下。     他的庶弟忽然把他在父亲那里的荣宠全都夺走了,父亲对这个庶弟的看重都超过了他。     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伤仲永”的故事,对于经意的理解,总是被先生骂平庸。     八弟却越来越得夫子的喜欢,并会时时在父亲面前提起夸赞,连带着的赵姨娘和七妹的地位都提高了很多。     他经常听自己妹妹说,七妹是如何如何对母亲和她这个嫡姐不敬的。     他心里苦涩,都是因为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妹妹和母亲还要看一个庶子的脸色。     因为八弟的才华,连重视规矩的族中长辈到族学里巡视时,都特意对这个庶子多问了两句生活上的话,言语和蔼。     孟言辰跪在孟文尚的面前,道:“父亲,对于还没有查清的事情,就把罪名安在母亲的头上,不觉得太过轻率和偏见了吗?”     孟言辰想起他们二房庶子压过嫡子的事情,心里就是一股说不清的火气冒起,对着父亲愤愤的说道。     如果自己像八弟那样读书读得好,父亲恐怕就不会这样了吧?     “你这个逆子,你还在这干什么,长辈的事情容许你插嘴的吗?给我滚回学里去”。     孟文尚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使得孟言辰跌倒在地。     “我的儿。我们娘两儿真是命苦啊,怎么摊上这样的丈夫和父亲啊。为了一个玩物,就打嫡子,休正妻,青天啊,御史老爷们你们可要看见啊”。     张氏扑在孟言辰身上哭的眼泪鼻涕一起下。     “好了,够了,还嫌不够乱吗,张氏,你闭嘴,有我在,没人会休了你”。     孟老太太绑着个灰蓝绣蝙蝠的抹额,揉着脑仁,摔了个茶盏,说了话,才使得张氏安静下来,小声啜泣。     张氏虽然蠢钝,二儿子却是不能休妻的,不然京里的大伯肯定会发怒的,孟家的族规里本来就有一条,正妻不下堂。     还有张氏这个破落户的性子,要真是休了她,不知道她能闹出什么动静呢,到时候,肯定会损害孟家的名声。     孟老太太想到让张氏病逝,又舍不得五丫头,这丫头还没有定亲呢,没有达官贵族的人家愿意娶丧母之女的。     双亲亡之一,会被人认为是不祥,要是双亲都不在的,那更是认为扫把星转世,再没有高嫁的可能。     这时,正好从杜丽娘那里打探消息的画眉回来,对孟老太太禀报说:“大夫开了安胎药,说是丽姑娘所幸喝的那碗粥不多,见了一点红,以后好好保胎,这一胎还是平安的”。           第133章 小妾奋斗记 - 谋锦 - 茗沫沫     杜丽娘的房中,身边从娘家带过来的心腹丫鬟看到大夫和屋里其他的丫鬟都退出去了,朝门外看了看,看到丫鬟们都在廊下站着,就进了里屋,把房门关上。     来到杜里娘床边,拍着胸口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奴婢都告诉您了打探回来的消息,这个叫红儿的丫鬟是太太的人。     你怎么还喝她送来的粥呢。幸好您肚里的小少爷是个有福的,不然这要真让太太得逞了,就是小姐你留着奴婢的这一条贱命,奴婢也没脸跟着您了”。     黄莺一家子都在杜老爷手里握着,她知道杜老爷对小姐肚子里的外孙有多看重,这可是和孟家结下扯都扯不断关系的重要纽带。     她担心杜丽娘肚子里的孩子,更担心自己一家人的命。     杜丽娘得意的抚了抚肚子:“我就是知道这红儿是太太派来的,还知道这补身子的药粥被下了红花汁才喝的,这可是太太害我的铁证,我看老爷这次怎么补偿我,补偿我们杜家。     我爹现在可是每天贴出去上万两的银子替他们杜家补窟窿,拿一个通房的身份来打发我,我们杜家就是个下贱的商贾,可是有他们孟家使都使不完的银子。     凭什么处处被那个蠢女人压一头?说是生了儿子就抬为贵妾,那万一是女儿呢,我不能这么干盼着。     这次老爷还想让我爹替他卖力的话,就得有所表示才行,不然的话,哼,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是回娘家,我爹也能养我一辈子。     黄莺,你不要担心,你忘了前两天我爹让你带给我的那个安胎药,是花了大价钱,从海上的商船上买来的,听说是从一个叫刹罗国的皇宫里流传出来的呢。     可金贵着呢,果然一分银子,一分货,你看现在我不是没事吗。”     “小姐,你也太胆大了,万一那商人是骗子呢,万一是假药呢,到时候真是哭都没地方去哭了”。     黄莺都快哭了,她的这个小姐自小就有心眼,可也是个大胆的。     就比如老爷把小姐送给孟家二老爷做小妾这件事情,寻常家小姐哪个不是会哭闹一番,小姐却好,说什么听说孟家二老爷的夫人很不得待见。     她说不定能取而代之,到时候,杜家的生意商行在江南看还用看谁的脸色。     她真不想说小姐异想天开,就是她一个丫鬟都知道孟家这样注重名声的读书人家不可能轻易休妻,就是休妻,也轮不到小姐一个商户的女儿来做正妻啊。     黄莺想,小姐还是心里明白的,只想要个贵妾的名分,压根没想那什么不可能的平妻,她爹跟着老爷走南闯北的经商,曾经说过,听说那些真正的世家贵族,是没有平妻这一说的。     只有那没有根基的爆发户官员,和骤然发迹的家族才会有平妻。     布在外面的小丫鬟匆忙进来回报:“老爷过来了”。     黄莺赶紧替杜丽娘把头发打得更乱些,脸上又补了一层粉,看着直像个纸人一样,又从桌上拿起茶水,弄了几滴在额头上。     看上去真是经历了一场痛苦折磨的样子,杜丽娘本来长得杏眼桃腮,很是美艳,这样一打扮起来,加上眼中满满的委屈,看上去倒多了平时没有的风情。     “丽娘,丽娘,你怎么样了?我听说大夫说我们的孩子保住了,可是真的?”     孟文尚带着焦急的声音从外面进来,他对子嗣不太看重,可是没有男人不喜欢多子多福的。     对于孟文尚而言,多一个儿子,就等于多一个在官场上晋升的机会。     他要不是碍于孟家族规的约束,就要把孟言时捧的比孟言辰更高,可恨那个张氏,死活不愿意把时儿记在她的名下,真是碍事的妇人。     孟言时以后高中,他这个老太爷还能再被人小瞧了不成,他可是文曲星的爹呢。     每当做这样的梦时,孟文尚都会从梦里笑醒。     “老爷,是保住了,为了咱们的儿子,妾就是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杜丽娘两颗眼泪在眼睛里悬而未下,泪眼朦胧的看着孟文尚。     “你放心,你受的委屈,爷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等咱们的儿子一出生,我就请族老开祠堂,把他记在张氏的名下,这次可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不愿意,爷就休了她。”     杜丽娘虽说是一顶小轿子抬进来的,可那嫁妆简直比甄氏的还要多,还要值钱,孟文尚自从接杜丽娘进门,手头上很是阔绰。     对他那个外八路的岳丈杜客商也顺眼亲近了不少。     何况这次杜丽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孟文尚觉得得补偿她。     刚从松岚院回来,老太太不许他休妻,更不许他打歪主意,要正妻病逝。     本来老太太不说,他还没想起来,如果张氏真的能“病逝”,以他现在的功名和官位说不定能再娶个更好的,换个更有力的岳家。     像他的木头三弟,不但娶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得到了金陵甄家的助力,听说三弟的任命状已经下来了,是扬州都转运盐使司的从五品判官。     虽说是平级调动,可是全国总共才六个都转运盐使司,衙门里的每个官职都是肥缺,大哥当上了江南巡盐道御史,那是运气好,又有大伯父在京里周全。     可是三弟的官职可是甄氏娘家使得力,谁不知道甄氏的二叔可是吏部的左侍郎啊。     白白的一个肥缺,给了木头三弟,当真是浪费。     孟文尚不忿的想着,要是他娶的是甄氏多好。     “老爷,妾差一点出事,跟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老爷千万别因为妾的原因,责怪太太,五小姐一直都对妾有点误会,关系不是很融洽,要是因为妾的原因,让五小姐误会加深,妾以后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     丽娘拿着帕子抽泣,不动声色的上眼药。     孟言晴对他们这些通房姨娘们向来没有好脸色,好在有那个生了一双儿女的赵姨娘在前面挡着,她虽然受过一两次的白眼,但比赵姨娘那里每天吃饭,都还要丫鬟试毒来说,强了太多。     “晴丫头都是她那个娘纵的,你放心,她以后在老太太院里,不会常过来的,遇到你的机会更少了,丽娘放心,至于太太,哼,她就等着在佛堂过一辈子吧”。     孟言晴是他的嫡女,对于女儿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孟文尚这个人哪怕缺点一堆,花心,没有责任感,削尖脑袋往上钻,往兜里捞银子,可能是对女人爱惜的原因。     他对自己的女儿都不错,尤其是嫡女孟言晴,府里发的月例银子之外,他还每个月都补贴一大笔,只要女儿高兴,他常常派人从外面买些首饰,珠宝的哄女儿。     现在看到自己的小妾被女儿吓得这副惊慌的模样,也是心里不忍,虽不是正经长辈,丽娘也是晴丫头的姨娘,看来女儿实在是该让老太太好好管管。     杜丽娘在心里转了转,老爷虽说承诺以后自己的儿子挂在嫡母名下,可是老爷说话一向是不敢保证兑不兑现的,现在还是先捞到眼前的好处是正经。     “老爷,前两日妾的闺中好姐妹约我去赴宴,妾都没有心情去,虽说现在怀了老爷的子嗣,身份尊贵了,可是妾那位好姐妹现在都被她家老爷在官府登记了,是有文书的良妾呢,她约为也无非是炫耀的意思。     妾的爹爹也常被那些生意上的人嘲笑,说是女儿进了孟家的门又如何,到现在也没有个名分,老爷,妾受点嘲笑无所谓,可是妾现在可是怀着老爷的种啊,要是他的生母都不被人看起。     他以后还怎么有大出息,怎么能为老爷在官场上出力。妾也没有大的妄想,只想做个小妾就行了,而不是这死了都没有名字的通房。”     杜丽娘说着呜呜的哭,脸色更白了两分。     孟文尚听她说的可怜,又想补偿,意气开口道:“一个良妾算什么,你那个好姐妹跟的也不过是个乡绅吧,我们孟家的贵妾,就是那小世家的正妻也比不了的。     你且安心,明日爷就到官衙给你办个文书,以后儿子出生后,也不会被人看轻了去的”。     “真的吗?老爷你可别诳我?”杜丽娘喜极而泣,睁着泪眼,嘴唇激动的微微颤动。     “瞧你这点小出息,爷会为了一个贵妾的名分,就说谎不成”。     大户人家的通房连半个主子都不算,就是男主人的玩物,不管是打死还是发卖,或者撵出去,都比一般的丫鬟还不如,丫鬟卖了身,也只是出体力,轻易不会得主子的罚。     通房则是主母们手尖上的一颗刺,虽然不是很疼,却总是让心里燥上火。     那么多丫鬟前仆后继的往主子床上爬,也是因为只要生下一男半女,有了男主人的宠爱,要是能坐上贵妾,就是主母也不能轻易的动自己。     小妾是在官府里登记了的,会有一点聘礼,生下孩子后,在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     良妾则比小妾更高级点,也更受下人礼敬点。     贵妾则可上升为可以和主母相对峙的存在,若还有男主人和孩子的加持,那这后院宁静之日则遥遥无期。     当然也许从来没有过宁静。     世家望族里贵妾很少,因为这和平妻一样是乱家的隐患,一般都是通房遍地,小妾无数,良妾几个。     赵姨娘是从小就服侍孟文尚的,从无名无分的贴身丫鬟,吹了灯就随男主子的高兴,然后是过了名路的通房,再后来连生了孟言宁和孟言昭后,才做了小妾,直到这两年,随着孟言时读书出色,得孟文尚的看重,才做了良妾。     赵姨娘的晋升之路,可以称之为小妾奋斗记的标准历程。     杜丽娘进府几个月,就有机会坐上贵妾,这等于孟文尚这样的六品文官一下一跃成为二品大员,势头直要入阁一样。     当然这比方不合适,做官和女人之间的小把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可这个结果,让杜丽娘很满意。     等回娘家后,她可以再让她爹给她一大笔活动的银子了。     是的,杜丽娘一个小商户的女儿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孟府怎么能站住脚跟呢,怎么能打听摸索出孟文尚的喜好呢。     她爹常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虽然买不到男人的宠爱,却可以买到可以让男人喜爱的方法,可以买通男人身边的人,掌握男人的行踪。     这也是杜丽娘能成为小妾年度黑马的原因。     她想那个赵姨娘要是有她的银子,怕是早把张氏给斗的滚出了孟府吧。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身心放轻松,才可能让我们的孩子长得更好”。     “老爷很有经验一样,难道当初太太怀孕的时候,老爷都是这么在太太身边安慰的”。     杜丽娘微微撅起红唇,表达出适当的醋意。     “小醋坛子,怀了孕还这么的调皮”。孟文尚在她胸口上捏捏,引得她喘息后,笑笑离开到外面。     来才正好也来回报:“红儿那丫鬟受不住两下板子,就招了,说是太太许了她爹可以到庄子上做个管事,她娘也能进大厨房,她以后可以上得老爷的――”     来才一看孟文尚的脸色也说不下去了,也是,作为爷,至于要跟哪个小妾睡,也被正妻掌握着,这也太伤老爷的脸面了。     “这个蠢妇”。孟文尚没有好气的骂了一句,就朝外走去。           第134章 拜访 - 谋锦 - 茗沫沫     “跟着长辈去看望公主,多听少说,对你没坏处,别以为公主对你另眼相看,就失了规矩,丢了我们孟家的脸,跟着你的姊妹们,看着她们是怎么说,怎么做的。     你这在乡下庄子一待就是两年,养的越发的是小家子气了。我年纪大了,也没这么多的精力,你自己要机灵点。在外面,凡事都要像你大伯母,二伯母回禀了,才能做,记住了吗?”     孟老太太姚氏斜着眼睛,歪在榻上,嘱咐着厅下的孟言茉,言语中多是不耐烦和看不上。     要不是这第一次登公主的门,需要她这个交好的借口,她是不会让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孙女去的。     本来二夫人张氏是要被关佛堂的命了,老太太到底是关心二儿子的仕途,多公主这一条门路总不会错的。     和公主结交,自然要这些妇人的软交往政策了。     张氏知道这是她翻盘的唯一机会了,很是上心,如果能结交上公主,别说是老太太对她会重新另眼相看,就是老爷以后也不敢这么轻易的就要休了她。     本来甄氏也是要去的,孟老太太想着谢家毕竟刚办完丧事,怕冲撞了甄氏肚子里的孙子,就让甄氏留下来了。     孟老太太纵使很不喜欢大夫人陈氏,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氏作为一位宗门主妇还是很合格的,她怕张氏万一丢人丢到了外面去,就不得不让陈氏也跟着了。     听着孟老太太的话,孟言茉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依然木木的,乖巧的答道:“是,祖母,孙女记住了”。     老太太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怕她拿公主的看重拿乔吗?她纵然再不愿,也是姓孟的,这一辈子都和孟家脱不了关系。     孟家能好,她也是乐见的,老太太才是外姓人好伐。     对于孟言茉的听话,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     甄氏在旁边笑道:“老太太真是多虑了,茉姐儿现在的主意可大着呢,也没有一点小家子气呢,前两日替昭哥儿教训他房里的丫鬟,那才叫杀伐果决呢。     老太太没有亲眼看到,说到底,还是我的不是,这两个丫鬟当初跟着我的时候,看着是个好的,谁知道跟着昭哥儿没几天,就这么不开眼的得罪了咱们茉姐儿。     也活该她们挨板子了。茉儿,以后再有这样不省事的丫鬟,随你怎么发落,不用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就缚手缚脚的”。     孟老太太这两天忙着二房的事情,也没有注意府里的传言,不然早就该把孟言茉教训了一通,也等不到这甄氏现在来挑了。     果然孟老太太一听甄氏的话,脸色又不好看了。     “我只当你反省了两年,早该知道你自己的错了,谁知道你这么愚钝,你是什么身份,至于整天跟着那些个奴才过不去吗?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你这刻薄的名声到现在在这扬州府里还没消去呢,连带着你这些姊妹都替你受过。     等从公主那回来后,你就待在你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来了,好好的反省。     把《闺训》,《女戒》,《女则》各抄一万遍交给我。姚妈妈以后就跟着你,但凡再有一点犯错,立即回禀了我,再管不住你,我就只好请你的父亲开祠堂了。     我们孟家可不要这么不知规矩的女儿。”     甄氏眼睛里泛起了笑意,看吧,不用她出手,老太太的话,就能让这个继女好受的了。     孟言晴则是完全不遮掩的讽刺的笑着看到孟言茉,姚妈妈是谁,那是孟老太太身边除了龚妈妈,最受信任的妈妈,府里的大管事都要给三分面子。     而且姚妈妈在府里是出了名的苛刻挑剔,孟言茉落在她手里,又有老太太的金口,这以后的日子都别想好过了。     厅里的人或同情或嘲笑,或事不关己的看着孟言茉,总之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以后自求多福吧。     可是这些人都不知道孟言茉和姚妈妈的“渊源”。     “是,遵循祖母的教导。以后还请姚妈妈关照”。     孟言茉向姚妈妈福了半个礼。     姚妈妈吓了一跳,赶紧回礼:“不敢,不敢”。     去通德时,路上的事情,还有在那个小屋子里的黑暗,在内宅打滚摸索了这么多年的她,一回想起来,全身都冒冷汗。     现在看到正主恭敬的对自己福礼,哪能不惊悚。     姚妈妈看向老太太,心道:她要是像老太太一样,还以为九小姐是那个在府里毫不起眼,谁都能拿捏一把的软柿子该多好。     曹管事回来后都跟她说了,出手阔绰,身边的人很得力,还有一个看不清水准的孟离佑,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湖上的人。     这样的人,要是来个刺杀,对付她这样的老奴婢,那简直跟捏死蚂蚁似的。     要不是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她早把九小姐的事情跟老太太掀个底儿掉了。     孟老太太没有在意姚妈妈的态度,倒是甄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姚妈妈。     二房里是张氏带队,自然只有她和孟言晴母女两人,这样在贵人面前露脸的事情,孟言惜和孟言宁是绝不可能让跟着的。     张氏穿着件大红金罗蹙金勾勒宝象的通袖对襟褙子,胸前还披带着六品命妇的花纹霞帔,很是郑重其事和恭敬。     头上带着五凤衔珠的金步摇,看着闪闪发光,一颤一颤闪着华光。     孟言晴则穿了件玫瑰红织金双层广陵长尾罗裙,母女两坐在马车里,金光闪闪,感觉马车都亮堂了许多。     值得一说的是,不管是张氏还是孟言晴都是偏向清秀无奇的长相,这金灿灿的华服穿在身上,只会看到制作精良的服饰和她们很重视很上心的心情。     人则沦为衣服的布景板。     不过母女两都感觉很好,觉得自己都在发光一样。     “晴晴,娘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这文平公主只有一个命根子闺女,今年才五岁,小孩子这么大,最是好哄的了,只要挽住这小孩子的心,公主还不多我们母女另眼相看吗。”     “娘,你就放心吧。女儿的聪明你还不知道吗。倒是,娘,这些日子在佛堂里,你过的还好吗?”     张氏已经在佛堂里关了十天,至于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关着,就看她今日能不能得公主的眼缘了。     “只要想到你和辰儿,娘就是吃再多苦,也不觉得苦”。     “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小贱人好过的,她肚子里的孩子别想生下来”。     孟言晴眼睛里闪烁着阴毒的光。     “晴晴,这些事情你不要管,凡事都有娘在呢,你最重要的是伺候好老太太,得了老太太的欢心,有老太太做主,你的亲事我也放心了。     至于你爹的那些女人,只要有娘在的一天,那些小贱蹄子都别想好过。”     “娘,你放心,祖母从小就疼我,要不是孟言茉那蠢货,我也不会被赵公子嫌弃。真是,她惹得祸,凭什么让我们这些孟家的姊妹也受连累。     她恶毒,打死丫鬟,她名声不好,让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干嘛还让她回府,娘,我真是恨死她了,她怎么不死”。     张氏本来自己也是一个小乡宦家里出来的,对自己的女儿也教养不出什么好来,现在母女两人私下交谈,孟言晴什么不好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们都姓孟。她就跟她那个病歪歪的娘一样惹人烦”。     “晴晴,你也不用烦心,有你那个继任的三婶在,你以为她在三房的日子就好过了,没看到今天你三婶一句话,她就得抄一万遍三本书,那是什么惩罚,你想想。     要是让你抄写这么多的书,还不得憋疯了。”     “哼,只是抄书便宜她了,真是贱骨头,成天不打那些奴才她能死不成,打就打吧,还非得搞得人尽皆知,也不怪要受罚,活该”。     “她才经过多少事,想起一出是一出,又没个人在旁边教她,看着吧,她就是养不歪,以后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     “娘,我怎么在祖母那好像听过一耳朵,说是死了的三婶生前给她订好了一门亲,还是京里的大户?”     “还有这回事?那肯定是口头上说说的,不作数的,不然我也不会不知道。等回府后,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母女两在这什么话都说,先是谈论自己的婚事,再又谈起孟府姊妹们的婚事。     这些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去,要该惊骇了,这哪里是书香世家孟家的教养,这分明是市井里闲言碎语的妇人们的口吻。     大房的陈氏和她的女儿孟言珊一辆马车,三小姐孟言雪身为庶女,本来是没有资格跟着的,奈何孟老太太宠爱,陈氏也不好说什么。     三房的十小姐孟言雅则是甄氏跟老太太说,雅姐儿小,贪玩,跟着去耍耍,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孟言雪和孟言茉,孟言雅一辆马车。     “九妹妹,你那一万遍的罚书,我一想都头皮发麻,你要写到什么年月去啊?”     “慢慢写吧”。孟言茉淡淡的说了句。     “三姐多虑了,你还不知道九姐姐就喜欢写写画画的,这些罚书,我们听着多,其实对于九姐姐而言,小菜一碟的啦”。     孟言雅说笑中带着幸灾乐祸。     “十小姐说的轻松,帮不上什么忙,拜托您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紫灵在旁边看不过眼,言语犀利的说道。     “你这丫鬟,我和九姐姐说话,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九姐姐你看看你的丫鬟”。     孟言雅要不是还记着当年她教训紫苏时,孟言茉的话,现在恨不得上前打紫灵两巴掌。     孟言茉只是看了看她,并不说话。     孟言雅暗自气的胃疼。     “九妹妹,不然我帮你写一点吧?”孟言雪想着这些日子,在闺学里,偶尔孟言茉也会帮她的忙,试探着说道。     心里则想着,千万别答应。     “谢谢三姐了,是祖母罚的,不敢懈怠”。     “哦,也是,也是”。孟言雪赶紧说道,孟言茉则是看着她笑笑。     孟言雪被她看的讪讪的。     一行人带着礼品浩浩荡荡的到了谢府。     帖子早些天就送来了,谢家的人也有准备。     谢家的府院不是很大,看起来规规整整的,也不似一般江南园林的精巧,倒是很像北方院子的风格。     翁嬷嬷迎着她们前往内院而去。     听说是从宫里跟着出来的,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陈氏和张氏都很客气,翁嬷嬷态度则是淡淡的,隐约带着些傲慢。     “上次一别,要不是看到拜帖,公主几乎都忘记孟小姐是哪位了”。     翁嬷嬷略显冷淡的口气,显然是说孟言茉这样上赶着巴结公主,本来公主也许只是说了句客气话,谁知道还真上门了。     还领着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人。     张氏瞪了一眼孟言茉,显然是这个侄女在老太太跟前吹牛了,说什么公主又是赠裙,又是另眼相待的,原来都是瞎编的。     现在害她们都跟着受一个奴才的气。     “俗话说:贵人多忘事,公主千金之体,烦劳之事过多,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好在公主对我还有些许印象”。     孟言茉完全不管翁嬷嬷口气里的蔑视,笑笑说道。     翁嬷嬷则一梗,她完全没有想到孟言茉一个闺阁小姐这么厚脸皮,一般这样的态度和话一说,平常小姐要么气的满面羞红,要么也得夺门而出。     这孟小姐似乎完全没有一丝介意,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这孟小姐愚钝至此,连她话里的隐含意思没有听懂?     刚进了垂花门,就看到一个翩跹的身影,蹦跳着飞奔而来。     “茉姐姐,你可来了,我可想你了,听娘亲说你今日来,我盼了好几天了。孟姐姐,你想乐安了吗?”     谢乐安欢快的童声,小孩子不作伪愉快的神情,像是响亮的巴掌打在翁嬷嬷的脸上。     说什么公主不记得了,那连这一个五岁的孩子都在期待她们的倒来,显然公主也是看重的。     翁嬷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想着这样的话,她们也不会去问公主的,谁知道这位小主子拆了自己的台。     陈氏也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是来攀交情的,可是这两年一直被江南官场上的太太们都给几分面子的她,也不希望在公主这里碰了钉子。     等以后再去宴会上,肯定会沦为那些官太太们的笑柄。     她刚才也很生气孟言茉在长辈面前说大话,只不过没有张氏做的那么明显。     “这位嬷嬷还真是公主的贴心人,刚才差点要把公主的贵客撵走呢”。     孟言晴说话在孟府一向是被养出了不怕得罪人的习惯,就这样大喇喇的讽刺翁嬷嬷。     “什么?嬷嬷你刚才对茉姐姐不客气了是不是?看我不告诉娘去”。     谢乐安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格外的喜欢孟言茉。     现在听到这个一直对自己管手管脚的嬷嬷还去撵她的茉姐姐,新仇旧恨一起都上来了。     “乐安,难道忘记上次姐姐告诉你的话了吗?”     孟言茉蹲下,把谢乐安因为奔跑,头上的发带都乱了,给整理好。然后轻轻的问道。     “乐安没忘”。谢乐安抿了抿小嘴。     茉姐姐说,不喜欢的事情和人,不可以表现在脸上。     她就是不喜欢翁嬷嬷,不喜欢翁嬷嬷管着娘和她。     众人看到孟言茉一句话,就让原本还要闹腾的小女孩立马安静了下来,暗暗啧奇。     张氏则用眼神示意孟言晴。     翁嬷嬷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众位请随奴婢来吧”。     翁嬷嬷在前面带路。孟言晴则来到跟在孟言茉身边的谢乐安身边。     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竹蜻蜓,一转一转的玩。     谢乐安果然被吸引了,不一会纠缠着孟言晴,一口一个“晴姐姐,教我玩”。     孟言晴难得的很有耐心的哄着小孩子玩。     抬头很是挑衅的看了一眼孟言茉。     孟言茉则是跟她对视一眼,若无其事的转开了。     她心里想,孟言晴该叫她九姐姐才是,跟她争一个小孩子的宠,还真是有出息。     文平公主躺在床上,显然身体还是不好的。看到她们进来,脸上很欢喜。     “我这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快请坐”。     有丫鬟搬来杌子。陈氏和张氏忙谢了,坐了一个边边。     “我久居在京城,认识的人少,两位夫人莫怪,不知道如何称呼?”     公主的态度很和煦,陈氏和张氏受宠若惊。     忙答道:“民妇孟陈(张)氏,贱名不足报,恐污了公主的贵耳。”。     文平公主笑道:“什么贱啊,贵的,你们是茉儿的长辈,也就是我的恩人,我就高攀了,叫声陈姐姐,张姐姐,不见怪吧?”     陈氏和张氏心里惊讶,原来公主这么看重九丫头的。     “不敢,不敢。”两人听到公主的称呼,忙道。     “去,把我给小姐们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文平公主原本没有想到孟家来几位小姐,她准备的也充足。     丫鬟拿来五个翡翠玉盒,一看这装饰盒就够贵重。     孟言珊等人打开,是用进贡的玉翡罗编制的绢花,玉翡罗是星罗进贡之物,传闻是用玉制成的布匹,因此玉翡罗看起来就像是玉一样,带着玉的温润光泽。     这薄薄的罗錦编成的绢花,就像是用玉雕刻的一样,但是玉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削薄和精致繁复的。     五人得的是五种花样,每一种都是美轮美奂,精致可爱的紧。     几人立马就喜欢上了。     只是几人没有看出来,她们的的确是布匹制成的绢花,孟言茉那一只却是真的是用天山血玉雕刻的玫瑰花。     这一支还是当今圣上在文平公主及笄时送的礼物,谢乐安要拿来玩,文平公主都是不舍得,如今却毫不心疼的送给了孟言茉。     可见她是真的喜欢孟言茉。     孟言珊几人还小,自然不认得这玉翡罗是何物?只觉得这几只绢花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支都要华贵,精致。     张氏和陈氏毕竟也当家多年,在官场上也有结交的贵妇人,也是听闻过这玉翡罗的,听说这制成的绢花就是在京城都是有价无市的,只有几个顶级的头饰铺子在宫里有门路,才能得到几个。     整个江南都没有见到过有人带的。     张氏和陈氏心中既是大惊,又是大喜。     惊得是,想不到文平公主竟然这么看重孟言茉,她们和文平公主素不相识,更没有条件值得文平公主这么交好,那如今这么重的礼自然是看在孟言茉的份上。     喜的是,这样的绢花等自家女儿带出去,那是该多么有面子的事,连女儿的身价都可以涨一涨。     “这么贵重的礼,可不敢收”。     陈氏和张氏从几人那里把翡翠玉盒拿过来,连忙推拒道。     “不过是几只绢花罢了,给外甥女儿们顽的,这也是我这个做姨母的见面礼,下回再要,恐怕就不够了。两位姐姐要给我这份薄面才是啊”。     文平公主这么屈尊降贵的话都说了,陈氏和张氏可不敢再拒绝。     再拒绝不是不承认文平公主的那句姐姐吗?     她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攀上文平公主,还是公主主动的,今日来的任务,超额意外惊喜的完成了。     “你们还不赶快谢谢姨母”。     陈氏也是做了两年御史夫人的人了,这顺杆子结交请的功夫做出来,还是很自然的。     “谢谢姨母”。五位花季少女的嗓音混合在一块,像是百灵鸟的合唱,很是好听。     只是孟言茉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个姨母一认下,自己好像比某人的辈分低了一级,他是文平公主的七弟,那是不是应该叫舅舅?     想到那张比自己大几岁的俊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就忽然一阵寒。     谁有胆量,谁叫,反正她是没有,本来也是主子和幕僚的关系。等以后那人登基后,天下的百姓还都是他的子民呢。     想想,这也是平常攀关系上的口头叫法,谁会认真呢。     孟言茉低估了孟老太太攀关系的厚颜程度。     文平公主这个关系一认,不论文平公主本身的关系,整个京城的宗亲都能攀上关系了,这么一个捷径,孟老太太和京里的孟公茂又怎么会错过呢。     不管到时候,那些皇亲国戚认不认,这都是一个说法和接近的借口不是。     他们孟家也沾上皇亲了。在孟公茂眼里,那些酸儒口中的清高,自洁,狗屁都不是,他要做的是,既当了清流又做了权贵。     既要做权臣,又要做文仕。     不结交关系,不结党营私,谁听你的声音,谁有那个功夫听?     “哎,都是漂亮姑娘,这么一比,我这屋里的花,都失了颜色了呢。”     “公主真是过誉了,和这位姐儿一比,她们就像田里的狗尾巴花一样了。这位姐儿长得真是贵气,不愧是金枝玉叶,真是玉雪可爱呢。”     张氏拉过谢乐安,一通好夸,可怜的孟家姑娘们,也都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千金,被张氏比作了狗尾巴花。     这巴结的嘴脸,真是不忍直视。     陈氏暗暗的唾弃张氏那副小门小户的做派,不过在外,两人都是孟家的夫人,她转移话题,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见面礼。     本来就很重的礼,在文平公主的对比下,显得不够重了,她从自己的手上又褪下刚打制好的,可大可小的镯子。     好在镯子式样简单,就是送给小孩子也是可以的。     张氏也很有眼色,只不过她那支从头上拔下的金钗,也太不适合小孩子了。     本来她们给谢乐安准备的是红钻金络圈,纯金打造的,尤其是坠子上那颗红钻是在舶来品的铺子里买来的,请人费大力气雕刻成长命百岁的红福字。     既富贵,又漂亮,小孩子不图什么美啊,精致的,关键是平安。     这个金项圈也是很合适的。现在看来,倒是又不够贵重了。     陈氏那个镯子是这些年来,定做的最贵的一支了,请工匠打造了松紧环,是金镶玉的藠头镯子,她想着等女儿出阁的时候,送给女儿做压箱底的。     也是她戴过的,做母亲的心意。     如今心里一咬牙,拿来送给谢乐安了。     “姐姐这是跟我见外不是,这项圈就收下了,这些可千万收回去”。     翁嬷嬷在旁边撇撇嘴,颇看不上张氏拿出的那只金钗,明明是妇人的样式,倒是那个陈氏的镯子还有点看头。     “这也是我们作为姨母的心意不是,我见这姐儿,就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把身上的好东西都给了她才好,今天也没准备充分,这个钗也是纯金的,只给姐儿拿着赏人顽吧”。     张氏也知道自己的钗给小孩子不适合,她头上今天挑的也都是妆匱里最值钱的了,此时也只能说着漂亮话,心里到底是心疼的。     回去要给老太太报账。     文平公主看了看礼物,虽然都是很值钱的物什,倒不是很珍奇的东西,她看了眼孟言茉,道:“如此,就多谢姐姐们了。乐安过来给姨母磕头道谢”。     “可不敢,可不敢。这是要折民妇的寿啊“。     谢乐安刚迈动小腿,就被张氏抱住,连忙道。     “姐儿收下。就是对我们的最大谢意了”。     陈氏也在旁边道。     “乐安,带着姐姐们去东厢玩吧,娘跟两位姨母说说话”。     今天文平公主强打起精神接待孟府的来人,就是为了给孟言茉长脸的,她也说不清,对孟言茉就像女儿那样,只能说是眼缘吧。     何况孟言茉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她回来后,也挺翁嬷嬷说过,孟言茉在扬州府里的名声是如何的泼辣,还曾经打死过丫鬟。     翁嬷嬷一直劝她不要再和这样的女子交往。     文平公主却是不信的,她相信一个眼神清澈无波的女子,绝不是那种心思毒辣的人,何况她虽然单纯善良,但也知道这内宅里的女子和宫里的人没有多大区别。     她也是没有了娘的人,自然知道那种小心翼翼。     到了厢房,丫鬟们上了茶点,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房间的角落里,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们几人,明显的是在监视。     而且还是那种正大光明的监视。     孟言茉在心里皱眉,看来文平公主在谢府的处境一点都不好。     孟言晴姊妹们并没有注意这些丫鬟,在她们看来,丫鬟留下来,就是等着伺候的。     孟言晴拿出七巧板,教谢乐安玩,一会功夫,她和谢乐安玩的就很熟了。     孟言茉和孟言珊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端着茶喝。           第135章 谢家的奇怪 - 谋锦 - 茗沫沫     谢乐安玩了一大会,跑到孟言茉这边吃了两块点心,她小声的付到孟言茉耳边问道:“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块玩啊?”     “不了,姐姐看着你玩就很高兴了”。     “茉姐姐,我最喜欢的可是你啊,那位晴姐姐,乐安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陪她玩的。不然,晴姐姐该以为乐安不喜欢茉姐姐,才不跟茉姐姐的姐姐玩呢”。     谢乐安着急的解释,生怕她的茉姐姐“吃醋”。     “是,我知道,你这个小机灵”。孟言茉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孟言茉注意到自己跟谢乐安说一会儿悄悄话,那几个丫鬟又靠近了许多,伸长了脖子。     “乐安,我去净房,你要不要去啊?”     “好,我正好想去”。     两人朝厢房的耳房走去,厅里的丫鬟跟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孟言晴和孟言珊,孟言雅。     “九姐姐,也不问问我们,就这样带着谢家小姐去净房,生怕别人抢谢小姐一样,五姐姐,我看是你和谢小姐玩的太好,九姐姐紧张了”。     孟言雅捏着帕子,挡着嘴,小声的在两人中间说道。     孟言晴眼里闪过厌恶,冷笑道:“小孩子喜欢谁,那可是全凭”感觉的,看谁不顺眼,再巴结也是没用的”。     “都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在哪”。孟言珊一句轻斥,打断了一人的挑拨,一人的讽刺。     到了净房门口,孟言茉对着身后跟着的七八个丫鬟道:“不用你们服侍了,都在这里等着吧”。     一个丫鬟斜眼道:“奴婢不知道孟府的规矩,不过我们谢家的规矩是小姐的身边是离不了人的”。     这丫鬟说话不客气,孟言茉身为客人,也不方便斥责什么,只是微微皱着眉。     谢乐安一看她不高兴了,立马板着小脸道:“我们谢家的规矩就是让你跟客人顶嘴的吗?等我回了娘亲,就把你卖了”。     那丫鬟这才色变,虽然她们下人不把公主母女放在眼里,一切只看大太太,可是要真是对付她一个小丫鬟,那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     “小姐饶命啊,奴婢知错了”。     “都退远点”。几个奴婢不敢得罪这位连大夫人都敢顶撞的小主子,都退开了。     到了净房里面,孟言茉小声的问道:“乐安,你平时是不是轻易不能出府去?”     “茉姐姐怎么知道?”谢乐安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惊讶道。     “我每次想出去玩,翁嬷嬷和大伯母都不让,就是娘亲也说,府里很大,够我玩的。茉姐姐,我长这么大了,都五岁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街道是什么样的呢”。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没出去过?”这回孟言茉惊讶了。     如果刚才是猜测,谢府的人打算着谋害公主,算计公主的嫁妆,现在则是奇怪了,以前公主在京城的时候,是跟驸马住在公主府的,为什么也不能出去?     “是啊,以前是爹爹不让出去,现在是爹爹的家人不让出去,茉姐姐,我好命苦啊”。     谢乐安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脸,很是可爱。     谢岳声?孟言茉前世没有耳闻过,并不了解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上次从公主的表情中,似乎看得出和驸马的感情很好,都有了轻生的念头。     “乐安,你娘这段时间有按时吃药吗?”孟言茉从进府就看出文平公主的脸色比上次见到要差,药里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不然不会这样的。     “有啊,翁嬷嬷每天都看着让娘喝药,娘说药好苦。说不想喝,翁嬷嬷就会说好多好多话,直到娘喝了药为止”。     看来,这谋害公主,谋夺公主的财产中有翁嬷嬷一份,也对,作为公主的大总管,不管是谢府的哪位在谋算,都要巴结好了翁嬷嬷。     当然,谢家人过河后要不要拆桥,这就要看翁嬷嬷是不是有本事拿住谢家的把柄了。     本来这事是文平公主的家事,也是她的命运,孟言茉上次帮她,也只是举手之劳,顺便结交一个善缘,本来也没打算深交的。     可是因为织云罗裙的事情,她只好把文平公主的事抬出来,今天文平公主瞒得过其他人,却是瞒不过她的,她知道文平公主完全是在打起精神来应付张氏和陈氏,还有礼物,她知道文平公主是在给她做脸。     想来她在孟家的处境并不是什么秘密,文平公主这一番结交,最直接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在孟家过得更好。     孟言茉心里是感谢的,不然,她绝不会插手谢家的浑水。     “乐安,这颗药丸是姐姐为你娘特地寻来的,是很珍贵,很有效果的药,你娘吃过后,身体就会变好了”。     “真的吗?”谢乐安惊喜的看着她。     小孩子很敏感的,虽然谢乐安不懂那些人心,可是她却能感觉到,每当娘亲咳嗽的止不住时,周围都会有奇怪的眼光看过来,她很不喜欢那种打探的眼光。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谢乐安心里有些害怕,她希望娘亲永远健健康康的陪着她。     “恩,姐姐没有骗过你对吧。不过,乐安要答应姐姐一件事,就是你偷偷的把这药丸放在水里,给你娘喝下,谁都不能告诉。     翁嬷嬷不能,你娘也不能哦”。     谢乐安有些为难,“连娘亲都不能说吗?”     “是的,这药一旦让人知道它很厉害,就会不灵了”。     骗起小孩子来,孟言茉表示,很有压力。     “那,好吧。反正娘亲也不喜欢吃苦药,让她知道,也许就不吃了”。     这孩子没想过,若是药是苦的,一喝不就知道了?     孟言茉不让她告诉翁嬷嬷,是怕这老奴搞鬼,不让她告诉公主是因为,她担心公主会和翁嬷嬷说,毕竟上次聊天的时候,她就知道公主对这老奴很是信任的。     这颗药,说起来孟言茉也不知道药效,因为是按照韦一针留下的医书上来制成的,也亏得是药材在孟言茉这里没有珍稀之分,只有长久之分。     珍贵的药材,她都可以培育出来,只不过,耗费的时长,和尝试种植的时间不等。     有的一次就能养成,有的则十次八次。     这一颗药丸,耗费了她一年的时间制成,共用了七种珍稀药材,七种珍贵花草,医书上说,有排毒续命之效。     所起的效果不会比上次开给公主吃的药材的效果差。     “小姐,你好了没有,奴婢们进来了”。     两人在里面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外面的奴婢就开始大呼小叫了,这也亏得是两人并没有真的如厕,不然也没有时间说话了。     “好了,催什么催,我看该叫你小姐了”。     谢乐安人虽小,言语却是犀利。     也怪不得前世的时候,敢一个人上京告御状。     挨近晌午的时候,陈氏带着众人就告辞了,文平公主苦留她们吃饭,陈氏笑道:“哪里有第一次上门,就蹭饭的道理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到时候,公主别嫌烦才好”。     江南这边的规矩,第一次上门都是论交情的,要是留下吃饭,反而会被人笑,没有规矩了,所以只要是稍微有点门第的人,都知道这约定成俗的规矩。     在北方的城镇倒是没有这些讲究的。     所以文平公主并不了解的。     孟言茉则是奇怪,谢府的人似乎也不知道,听说厨房已经开始做菜了。     她又打量了两眼,觉得不管是谢府的院子还是丫鬟们的规矩,都不似江南人。     口音也有些别扭。     回到府里后,陈氏和张氏把这行仔细的和孟老太太回禀了一遍。     张氏特地说了半天,说谢家的姐儿是如何如何粘着孟言晴,喜欢孟言晴的。     “晴丫头本来就招人喜欢,那位姐儿喜欢她,也不足为奇”。     孟老太太笑呵呵很满意。     看了几人的绢花,这才大惊讶的道:     “居然是玉翡罗。还是内造的,这可是价值连城啊”。     “是啊,母亲,我听赵太太说过,这玉翡罗在京城里也是很贵的,只有那些勋贵人家有,老太太见识广,相比以前在侯府也是常见的”。     “你们这些小辈知道什么,这玉翡罗,别说是京城的勋贵人家,就是皇宫里的娘娘公主也不是谁都能得的。那些京城里号称是星罗国的玉翡罗制成的绢花,多是仿的,不是真的玉翡罗。     你看这绢花摸在手里,既像玉般光滑,又像华锦般柔软,而且栩栩如生,放在花丛中就能吸引蝴蝶,这才是真正的内造手艺。     那些市间的工匠,哪里有这般灵透的手艺。     这真真是好东西,就是当压箱底的物什都说的过去,文平公主不愧是深得圣恩,这般平常勋贵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就这样送给几个后辈,也真是天家风范。大气。”     孟老太太兴致很高,又看了眼在角落处坐着的孟言茉,到底是没有老糊涂,知道文平公主是看在这个孙女的面子上,才给了这么重的礼。     显然这位孙女是在文平公主那里极有分量的,因此现在对孟言茉和颜悦色的道:     “九丫头,祖母想了想,你这般大的姑娘家,都是喜欢与姐妹间玩闹的,之前祖母说的,让你在院子反省的话,你反省一天就行了。     还是多跟你的姊妹一道处着才好。还有那一万遍的罚书,也是祖母欠考虑了,你抄写一百遍的《闺训》也就是了。”     “谢谢祖母”。孟言茉站起身来,表情还是和受罚时一样的木木的。     孟老太太也没有再说的兴趣了。     对于孟老太太这种需要时,拎过来,不要时,踢滚开的势力态度,孟言茉就像是对孟文成她亲爹一样,不抱什么期望了。?     “对了,文平公主说你是恩人的话,是什么恩人?”     “公主夸大了,只是在回来的途中,碰巧住在同一家客栈,谢家的妹妹贪玩,迷路了,我顺便带了一下路”。     “不值得当什么恩人的”。     对于这种骗大人的事情,孟言茉表示,毫无压力。     “看来这文平公主对我们孟家很是有好感的,等到寿宴的那天,我得好好的谢谢她。这孩子们都叫她姨母了,我也不能让公主吃亏不是”。     孟老太太和陈氏和张氏商量着,怎么在寿宴那天,把这“亲戚”的名分定下来。     这边谢府里,当家大太太在房里摔了个茶碗。     “她那的东西都是我们谢家的,她凭什么送人?”     “太太,您小些声,那位怎么说也是位有封号的公主”。     心腹关上门劝道。     “呸,什么公主,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谢家的人,当初主子都同意的了,只要看着这妇人几年,弄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没听见,到时候,她是活着是死,都全凭我们处置。     她的那些陪嫁,也都作为赔上小叔的前途的谢礼。哪知道这婆娘真是个丧门星,小叔的学问多好啊,要不是娶了她,我们谢家也能出个状元公了。     结果,这结婚没有几年,本来身体好好的小叔,就这样去了。这该死的丧门星,怎么不死,还成天的拿我们谢家的东西做人情”。     不提大夫人在这边如何骂,文平公主房里,翁嬷嬷也是脸色青着道:     “公主,你怎么不跟老奴说一声,就把当年皇后娘娘给的嫁妆都送了人?”     原来那几支绢花是当年文平公主出嫁时,皇后给的嫁妆。     这绢花对于普通人,那就是蟠桃园的仙桃,对于皇后来说,顶多是个小玩物,却拿来给一位公主当嫁妆,稍微想想,就能知道皇后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位公主的了。     翁嬷嬷只当是五人得的都是绢花,不知道孟言茉那支是假绢花,真宝贝。     明武帝送给文平公主的及笄礼物,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嬷嬷,我这不是一时高兴就送了吗?何况那些绢花都是早些年制的了,花样和颜色都是过时的了,平时在箱底放着也是无用的,还不如赏人了,你看她们不是都喜欢吗?”     文平公主温和的说道,和青着脸色的翁嬷嬷相比,她倒像是下人。     “这次就算了,公主下回再送什么,可得跟老奴说才是”。     上次送给孟老太太的白玉观音,就是这样送的,回头公主只这样笑着解释,她有点时候,真有点觉得公主是故意的。     她管着公主的财物这么多年,还有几个漏网之鱼,白玉观音的事,让她知道还有人不归她管,上次她就把管着玉器的人重新捋了一遍。     想不到这绢花,没有自己的钥匙,公主还能使动人开库房,不行,她得把公主看的更严才行。           第136章 寿宴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姚氏大寿这一天,学里放假一天,孟府的少爷们跟着三位老爷在外院招呼宾客,孟言珊姊妹则在招呼族里和亲朋好友的年纪相仿的小姐们。     松岚院的花厅角落里燃放着四个大火盆,花厅的中间则是一尊三角铜熏炉,上镂刻象驮宝瓶的吉祥图案,袅袅的香烟从熏炉里冒出,外面寒风凛凛,室内的言笑宴宴,瓜果飘香,越发显得热闹,平安富贵了。     “这就是府里的五姐儿吧,怪道四婶当做眼珠子般疼,这人才相貌,就是在我们府里那也是没人比的上的,和五姐儿这么一比,我那几个女儿都成了棒槌,蠢材了”。     一位身穿银罗烟霞对襟宽袖褙子,唇薄眼利的妇人,拉过孟言晴上下看过后,对着孟老太太笑夸道。     孟言晴从小在孟老太太膝下长大,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孟老太太心里疼孟言晴,心里认为她这位族里的侄媳妇说的一点都没错,嘴上还是笑呵呵的道:     “她这么个小小的人儿,哪里经得住你这么夸,你看看你这话一说,那边我那几位侄孙女儿,小嘴都嘟起来了”。     孟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朝女儿堆那边看了一眼,都凑着趣的笑了起来。     “侄媳可是从来不说瞎话的,你问问这里在座的,可是能再找出位比咱们五姐儿还要出众的人才?”     这位妇人看出孟老太太表面谦虚,实则得意的心情,把周围的人也都拉下水,越发的夸赞起来。     周围坐着的都是姻亲故旧,私下里都知道这位三叔公家的儿媳妇是想着替她娘家侄儿求娶这位孟府里的五小姐,只不过这夸赞的话,说一句是那么个意思就是了。     这明显违心的话,众人也都精明的不插嘴,一众的笑脸,只点头不说话。     “晴丫头,快给你五婶子拿块点心来,堵住她的嘴吧,虽说这自家女儿的确是这么优秀的,可也不能这么昭告天下不是,咱们孟家的人要谦虚”。     孟老太太板着脸说出这逗趣儿的话,众人越发笑不住了。     孟言晴也红着脸,端了碟芙蓉豆沙糕,亲自送到这位五婶子面前。     刘氏一把拉住孟言晴,一张笑脸打趣道:     “好姑娘,你这送到婶子面前的点心,可有什么说头儿?婶子家可是有不少青年才俊呢”。     妇人的话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众人都捏着帕子捂嘴笑起来,孟老太太叫道:“快来人,给我把这磨皮的猴儿嘴给缝起来”。     孟言晴一张俏脸涨红,拿起一个小点心,塞进刘氏笑起的嘴巴里:“五婶吃糕点吧,可堵住嘴了”。     刘氏嚼起糕点,待咽下去后,砸吧了嘴巴道:“五姐儿给的糕点,就是比其他人甜”。     “这刘氏的嘴,哎呦,笑死我了”。     “五媳妇这言语,一般人真招架不住,你看府里的晴丫头都被她臊的抬不起头来了”。     “三嫂,亏得你天天对着这张嘴,没把你气出毛病来吧?”     “三叔公家一家老实人,就出了个这言语爽利的媳妇,五弟妹你可别是进错了门了吧?”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凑趣儿,孟老太太也和那刘氏的婆母说着话,这位族里辈分比孟老太太长的老妇人,头发梳的很光亮,一丝不苟,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也有人接着和刘氏开玩笑。     “去到你姐妹那边玩去吧,我们这边说话闷”。     孟言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是有几分心机,在这些妇人面前,也占不到言语上的便宜,孟老太太看她似羞似恼的红着脸,窝在她身边,怜惜的说道。     孟言晴和众人行了礼就到西厢的暖阁中去了。     这边都是小姑娘,本来在别人家做客,就拘谨着,何况这里还是族里最显赫的一家,小姐们都是小声的说着话,有那相熟交好的,私下讨论着针法,花样。     和花厅本来也只是隔着十二扇的五福拜寿的插屏,因此花厅里的话,这里听的很清晰。     孟言心小声的对坐在旁边的孟言茉道:“我那二婶一向自诩精明,可今天这主意明显是打错了嘛,这正主儿在这坐着呢,偏她在外面闹的欢腾”。     孟言心说着嘴巴往孟言茉右首的孟言珊努努嘴巴。     自从上次孟言心在她这屡次挖墙脚未成功后,这孟言心就很自来熟的和她成了手帕交,什么话都说,现在连自家长辈也在这里编排。     亏得这些日子孟言心被关在家里绣嫁妆,闺学里已经停了她的课,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不合时宜的话从这位姑娘嘴里说出来,让孟言茉接都接不住。     “你二婶的确精明”。     孟言茉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搭理追问的孟言心。     在孟言茉看来,刘氏找孟言晴才是找到正主了,托孟言心的福,她对这在妇人间流传的一桩好事,也知之甚详。     刘氏只是百堆县的乡绅出身,她那娘家侄子好像刚有了生员的身份,年龄也不小了,都二十了,当初拖到现在,也是为了考取了功名好开口求取一门好亲。     以他家的门第求取孟言珊自然是不可能的,据孟言茉的了解,孟文冒虽然现在身为朝廷重臣,但他本身就是个爱财的,家世可以不显赫,但自身一定要有才华。     从前世他同意孟言珊和柳溪笙的婚事就可以看出来,后来柳溪笙更是借着孟家的势,一路从什么都没有的白身,做到后来的明英帝的爪牙心腹。     孟言晴就不同了,二伯父孟文尚官路平平,一直没有进展,本人也是个庸碌钻营的,张氏出身和刘氏差不多,孟老太太最疼的是孟言晴,族里谁不知道大伯父对祖母的话言听计从。     娶了孟言晴虽说曲折了点,好处还是很多的。把握也更大些。     孟言晴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孟言心对这孟言茉窃窃私语,还一边看向她,然后孟言茉说了一句后,就心虚的不再说话。     孟言晴就认定孟言茉在和别人说她的坏话。     “孟言茉你在背后议论人,真是脸皮厚,亏得女先生们还都夸你有班昭遗德,你可真给先生们长脸啊”。     孟言茉女红课虽是不上心,交上的绣品也都只是用了五分功夫,可前世下的苦工,在这个年龄就表现出了惊人天赋,她的字写的也很好,记忆力更是过目不忘。     因此对于要求烂熟于心的那些女四书和闺训等训诫类的书,在哪一行哪一页她都能答出,女先生们只当她心性淳朴,私下肯定是花了大量的功夫在上面。     一个女红出众,温婉安静的少女自然是得女先生们的喜爱的,因此这些日子下来,孟家九小姐贞静贤淑的名声也传出去了,以前那个狠辣的名声因为这两年来一直没什么消息的孟言茉也渐渐被人们淡忘。     再加上孟阁老在京里的权威日重,因此孟家的女儿们,行情很好,在聚会上多是贵太太们询问孟家的女儿的长相。     其中由孟言茉为最重,但是见过她的妇人比较少,那“艳若牡丹,人比海棠娇”的传言,贵妇们也都是不信的,只当是孟家人故意传来提高女儿们的身价的。     谁不知道孟家人长得都是一副远山淡烟文气样,说是清秀,清丽还尚可,说娇艳?你确定是在说孟家的人?     这次来寿宴的许多官太太们也都怀着好奇和验证的心情,想见一见这位传言明艳秾丽的孟家九小姐。     只可惜,孟家九小姐不爱出现在人前,众人也都见了几位其他的小姐,果然都是一个个细眼长眉的文秀长相,倒是温婉知礼,平静安和,娶回家做媳妇也是很合适的。     孟言晴的丫鬟把传言和那些贵妇人之间的好奇告诉了孟言晴,使得这位本来就很看不惯孟言茉的五小姐,心里更是对孟言茉多了很多鄙视。     一个闺阁小姐的长相成天被人议论,难道还是很长脸的事情?     “五姐姐在说什么,妹妹我听不懂”。     孟言茉并不管孟言晴气势汹汹的模样,捻起水果碟里的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多汁,好甜,孟言茉幸福的眯起眼睛,看来,孟家为了祖母的寿宴,花了大银子的。     这冬季的水果有多贵,孟言茉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也是知道的。     一个冬天在她们的餐点里都别想见一见水果的影子,此时不趁着寿宴的时候吃,真对不起自己。     虽说孟言茉现在不缺银子,可是那不是不能正大光明的花吗,何况,这银子要赞起来,说不定以后还得买命用。     “你——”。孟言晴正要发作,孟言珊站起身来,挡在孟言晴的面前,看到周围有许多探究的眼睛看过来,孟言珊忍着对这位五妹妹的厌恶说道:     “五妹妹,今日是祖母的寿宴,族里和亲友家的姐妹们都在这,你一定要这样闹下去吗?二婶也刚从佛堂里出来,在外面待客吧?     今天闹起来,你想想就是祖母再偏爱你,你的母亲这次也免不了被二叔责怪”。     孟言珊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显然在说,你可以不怕,接着闹,祖母护的了你,可护不住你的母亲。     “哼,孟言茉你给我等着”。孟言晴恶狠狠的靠近她说了这么一句,就拂袖离开。     待孟言晴走开到其他的姐妹堆里说笑去了,孟言心靠近孟言茉好奇的说道:     “为什么你这位五姐每次看到你,都像是那疯狗看到耗子一样炸毛?”     “这个你要问她”。孟言茉想,她跟这位五姐莫不是前前世的仇人?     对于孟言心恶意的把孟言晴比喻成疯狗,孟言茉坚决不承认,她心里想,真贴切。     “九妹妹,你总是这副不把五姐看在眼里的样子,怪不得她要找你麻烦了,我看你还是找个好时机,给五姐道个歉,服个软就过去了”。     孟言惜也靠过来,把经验之谈分享给孟言茉听。     孟言惜的姨娘钱姨娘不得宠,孟言惜在二房里讨生活很是艰难,整天不是受孟言晴的气,就是被张氏呼来喝去。     好在现在孟言晴来了松岚院,张氏也被关进了佛堂,不过看样子,张氏很有可能要出关,孟言惜对此很忧愁。     不过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孟言惜过来,去给我把这个背靠扔出去,也不知道什么腌臜的玩意儿用过的”。     “哦,好的,五姐,这就来”。     众人都看到是孟言茉刚才那个椅子过来的,孟言晴这话显然是在明晃晃的骂人。     孟言惜果然把倚靠给扔到了角落里,还踩上两脚,在吐了一口唾沫。     站在孟言茉身后的紫苏,气的拳头都握了起来。     暖阁里的小姐们则眼睛亮晶晶的在孟言茉和孟言晴身上扫来扫去。     本来这些小姐们就嫉妒孟言茉的长相,又看到她那副始终淡淡的,似乎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心里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此时看到有人公然和她找麻烦,众女子表示很期待,粉激动。     孟言雪本来在和其他人谈论画,看到众人都静了下来,也看过去,看到孟言惜把椅靠给扔在了地毯上,带着丫鬟走过去。     从地上捡起倚靠,丢给身后的丫鬟。     “去,到针线房里给我要同样的椅靠过来,把这房里的都换下来,就换这个花样”。     孟言雪在大房里,不管是陈氏还是孟言珊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她也一向在孟老太太面前得宠,因此没有身为庶女的怯懦。     又因为和孟言晴在孟老太太那争宠,两人一向不对付,她和孟言茉的交情不坏,因此此时站出来,和孟言晴针锋相对。     “孟言雪,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事轮不到你管,我看谁敢把椅靠换下来”。     本来孟言晴被孟言珊的话拿住,也不打算在今天再闹,让外人看笑话,心里又不甘心,就含沙射影的骂了一句,谁知道她的死对头,老对手孟言雪冒了出来。     她这火爆脾气一下被勾了出来。           第137章 亲戚来了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雪正要回嘴,窗外传来一声喝声:“孟言晴,你给我出来”。     孟言晴知道是她的同母哥哥孟言辰的声音,老实的出去了。     小的时候,孟言晴并不服孟言辰的管教,随着长大后,摄于孟言辰的说教,和母亲张氏天天在她耳边的念叨,哥哥是她以后在娘家的倚靠,不听谁的,都不能不停孟言辰的。     窗外传来渐远的说教声,众小姐们遗憾的叹口气,一场好戏就这样,没开演,就散了。     孟言宁也从围着她的一堆小姐们那,走过来,安慰孟言茉道:“五姐姐就是这样的脾气,你别放在心里,四哥一定是去教训她了”。     孟言宁因为她的弟弟孟言时,在小姐们身边也很受欢迎,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言时才小小年纪就已经得中秀才,并在县试,府试,院试都得了头名,获得扬州府提督学院的夸赞,是孟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     听说得京城孟阁老的荫监,和学院大人的举荐,作为第一位双重举荐资格的监生,明年开春的时候,就要到京城的国子监入学了。     官场俗话说,要入阁,先入翰林院,要想在科考中拨的头筹,前三百名的进士们莫不是都出自国子监。     没有在国子监渡过一层金的官员们,要吗是家境普通的,要吗就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是入仕后,吏部选拔官员时,第一层筛掉的人。     当然这些也都属于官场隐秘了,普通人是不得而知的。不过对于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家世族,能进入国子监的后辈,那都是未来家族的顶梁柱,是很看重的。     孟文尚已经不止一次让张氏把孟言时记在名下,作为嫡子,可是张氏死活不同意,就是孟老太太都没能说动,这让孟文尚心里的火足以烧死张氏几次的了。     不过已经由不得张氏的意愿,孟文冒已经不止一次在族里表示,如果二房不愿意,就把孟言时过继给大房,作为嫡子。     孟文尚这才着了急,也不管张氏的意愿了,请了族里的几位同辈在聚醉楼要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又给族里的伯父送了几个好玩意儿。     本来京里的孟阁老也已经给本家来了信,族里的长辈们都已经决定要开祠堂了,不过孟文尚要送礼请客,他们要就顺道接着好了。     族里派了人直接通知了张氏的娘家,张氏的父亲到现在还是一名小县官,对于孟家的决定他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得叹息一声,他的女儿这么多年在孟家还是这么的不懂事。     本来是个顺人情的事,现在倒变成了仇家,这孟言时以后有了出息,也不会记住她这位嫡母的。     开了祠堂,不管张氏有没有跪在祠堂外,族老们都在族谱上把孟言时的生母给改了姓名。     孟言时在外人看来也是正经的嫡子了。     张氏为了这件事,这回是真的气病了。从公主家回来后的意气风发也烟消云散,在床上躺了十几天,还是亲生儿子孟言辰的劝说下,这才打起来了精神,在孟老太太的寿宴上,来继续活动。     孟言茉看着孟言宁笑笑,示意并不介意。     不说这暖阁中,窃语私私,众小姐们在孟家小姐们身上打量的目光,花厅里来往的宾客依然络绎不绝。     龚妈妈打起厚厚的棉帘子,脸上的笑意满满的,快步走到孟老太太身边道:     “老太太,侯爷带着沛哥儿,芙姐儿已经到了,正在由媳妇子引着粗使婆子往内院抬轿进来。”     “哦,快带我去迎着”。孟老太太激动的道。     她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娘家人了。     南安候侯爷姚骐贵是孟老太太的亲侄子,姚慕芙和姚慕沛则是姚骐贵的嫡子,嫡女。     “老太太高兴的忘了,哪有您这位做老祖宗的,迎着晚辈的理儿。”     龚妈妈笑着说道。     孟老太太这才坐立不安,焦急的等着。     “回老太太,南安候爷带着晚辈来给老太太祝寿了”。     “快请进来,快”。     孟老太太从上首座椅上站了起来,走下脚踏。     “姑母,贵儿来了。”     一位身着湖蓝色华绸直缀的中年男子此时一脸孺慕的跪在孟老太太脚边。     这位侯爷在孟老太太没有出阁前,一直都是孟老太太带着的,对孟老太太很是亲近。     此时孟老太太也是红着眼眶,眼泪在打转。     “好好,来了就好。姑母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你了,如今你也都成了侯爷,成了人父了。快起来吧”。     孟老太太拉着跪在她面前的姚骐贵,身边的龚妈妈连忙帮着扶起。     “给姑祖母请安,祝姑祖母永远年轻”。     一道声音轻快的说道。     孟老太太看过去,是一位身着芙蓉色穗绿纹襦裙的少女,笑容甜美端庄。     “这是芙姐儿?”     “是,姑祖母,我正是姚慕芙哦”。少女歪着头笑道,很是娇俏。     “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孟老太太喜爱的把她拉进怀里,一番心肝肉儿的叫。     “姑祖母,还有我,我呢,我是沛哥儿”。     姚慕沛身着金线金钱纹的直袍,腰间一道金色腰带,头戴足金金项圈,浑身都冒着金光。     一股浓厚的爆发户气息扑面而来。     孟老太太心里只剩下爱,丝毫没有留意几位在场的贵妇眼里嘲笑的笑意。     “真是个乖孩子,姑祖母怎么会没有看到你呢。来人,快快把我准备好的表礼拿过来”。     “给姑祖母磕头,我是姚慕芷,您可以叫我芷姐儿,祝姑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位身着紫蝶兰拖地罗裙的少女恭敬的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声音安宁。     孟老太太只知道姚骐贵的嫡子嫡女,这一位显然不是,看向姚骐贵,他笑着补充道:     “姑母不认识不奇怪,她姨娘是乳母的女儿,小时候长跟在我身边的绿茶,姑母还记得吗?”     他这样一说,孟老太太想起来了,她没出阁前就看出来绿茶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果然长大后不是个安分的。     现在看到侄子给自己拜寿,还把庶女带过来了,显然这个绿茶很得侄子的充,连带着对这庶女也很宠爱。     孟老太太顿时就不喜欢了,淡淡道:“起来吧,大冬天的,地上虽铺着地毯,也寒凉,回头别冻着了,回去,你姨娘岂不是要怪我?”     在座的几位孟家的跟孟老太太一个辈分的老太太们和几位在江南很有权势大官家的老太太们也看出来了,原来这位看着不错的侯府小姐,原来是个庶女。     本来满满的好感也烟消云散了。     “姑母说笑了,绿茶怎么敢怪姑母”。     姚骐贵讪讪的笑道。     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带着庶女来给姑母拜寿不合适,可是绿茶求了他半天,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何况这个庶女很听话懂事,相信带她来也能讨姑母的喜欢。     南安候府在他接手后,就一日日的亏空,现在就剩个空架子了,可是孟家就不同了,现在朝中谁不知道最得太子看重的就是孟太傅,而且姑母的儿子也很争气。     尤其是大表哥,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手握江南重税的巡盐御史。     在他手下露点,也够南安候府补亏空的了。     他这次带着芙姐儿和沛哥儿来正是要和孟家联姻的。     沛哥儿当然是娶大表哥的嫡女,芙姐儿,他已经相中那个明年就要进国子监的孟言时。     这些都暂且不提,他只等私下和姑母说。     相信姑母那么疼他,一定不会看着南安候败落的。     地上的姚慕芷在侯府也都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言语挤兑,还是一位长辈的。     此时心里委屈,眼泪汪汪的,从地上站起来。     看到这庶女这副模样,孟老太太心里越发的不喜欢了。     姚慕芙娇俏的眉眼里闪过得意。     三人都得了孟老太太的见面礼,只不过一看就知道其中两个是精心准备的,一个是临时敷衍的,连表面功夫都省了。     姚慕芙的是一套金镶玉的头面,上面的宝石金银都是陈年的老货,现在市面上已经都没有了,都是磨了光,掺了杂的金银。     不比这副头面里的用料,都是实打实的,不掺一丝杂质。     在场的贵太太们都是识货的,这副头面明显是孟老太太压箱底的好东西。     姚慕芙很喜爱,连忙道谢。     姚慕沛得的是烟筠墨,烟筠墨是墨中的一等品,《考盘余事》记载:“烟筠墨深重而不姿媚,墨山松竹烟,墨黑无光,入水易化,取庐山朱松,非五十年化石鹿胶不可得”。     此墨画山水,小桥人家最是相得。     孟老太太不懂画,她甚至不知道这墨叫什么名字,只是这墨是京里孟公彦原来的门生寻了很多年才得,特地送来扬州,孝敬恩师的。     到了孟府后,下人自然交到掌家的孟老太太这,就被孟老太太给截胡了,她很多年都不搭理孟老太爷,这看似好东西的墨也被她留下了。     想到再过月余就可以见到娘家侄孙儿,正好送给他,小孩子有了好墨,也好上进读书练字。     姚慕沛显然也不是个识货的,随手把墨交给身后的丫鬟保管,依然腻在孟老太太怀里撒娇卖傻。     也亏得这姚慕沛已经是个少年人了,也刚见到孟老太太,这要是从小在孟老太太这长大,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呢。     在座的几位老太太摇摇头。     这京里的侯府不过如此。     这些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妇人哪里又知道,京城侯府说出来,在地方上那都是天上的人物了,可是在京城,这侯府不说万儿八千的,上百个总是有的,老牌的侯府也就那么几个,这剩下的,都是当初看准了明武帝,站队发家的。     这南安候府本也是老牌世家了,只不过爵位削到孟老太太的父辈的时候,只有个轻车骑尉的虚衔了。     明武帝非嫡非长,一举夺位登基,和这些京里的有名望无实权的老勋贵们脱不了关系。     这也是京里忽然冒出许多勋贵的原因。     当然这个原因,那些文官们虽然不齿,却也是不敢私论的。     这些在江南有一席之位的贵太太们也从当家老爷那里听说了一点,所以看到姚慕沛那一身暴发户气息的装扮时,才会在眼底闪过嘲意。     江南读书风气厚重,和北方都城那些不同,不是看出身是否贵重,一般人家和官宦世家,判断一个儿郎的有无才德,更看重的是他所取得的功名和读书的才华。     所以江南六府的世家们并不是沾亲带故,不像燕京城里,随便捻出一个没落侯府,往上八辈捋,也许和龙禁城里的皇帝都有亲。     给姚慕芷的则是普通的一根珠钗,上面的珍珠只有普通大小,毫无出奇。     “把小姐们都请出来,认认亲戚”。     孟老太太吩咐身边的龚妈妈道。     暖阁里其他家的小姐们当然是不方便见的,有那胆大的就躲在屏风后,打量外面,待看到姚慕沛那身打扮的时候,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第138章 威远候府世子黄品亲退亲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珊带队,七个姊妹彩裙飘飘的踩着小莲步,来到了花厅。     一番伺见,表哥,表妹,表姐,叔叔,伯父不同的招呼。     姚慕沛只觉得一双眼睛里都是带着香气的罗裙,看的眼睛都花了。     待看到孟言茉时,一双眼珠再也转不动,直直的看着孟言茉。     孟言茉心里皱眉,面上只当不知。     族里的老太太们,虽然见的不多,但也是见过孟言茉的,早就知道这个小辈长相出众,不似孟家人,想不到这一日日长开,竟然成这副出众的模样了。     有几个贵太太相互递眼色,看来这传言无过之,而有不及啊。     这留在孟老太太这的,要吗是身份辈分都贵重的,要吗就是相熟交好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老太太们。     此时看到姚慕沛失礼,孟老太太似无所觉,纷纷都咳嗽出声。     虽是表亲,见面行礼无可厚非,可着盯着人看,也太没有规矩了。     姚骐贵也注意到儿子的失态,掩饰的把见色什么都忘了的儿子给拉回神。     孟言茉平时的衣服都是浅色素色的,也较简单,今天因为是孟老太太的寿辰,她难得的穿了件绯色流彩暗花云锦小袄,下身是外罩绢纱金丝绣花的月白棉裙,腰间束以四指宽的白梅蝉翼流苏宫绦。     棉袄棉裙仍然掩饰不住那盈盈一握柔软的腰肢,和那静柔翩跹的身姿。     头上只簪一红梅盛开的玉簪,和身上的绯色小袄一个颜色,乌黑的长发,鲜红的服饰,越发衬托的她肌肤透明细腻白皙如玉石,小小的樱唇鲜红如玫瑰花瓣。     大大的黑眸里,黑瞳仁又大又亮,此时因为垂着眼眸,倒显得眼波流连,波光熠熠的。     其实大部分孟言茉盯着人看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这双眼睛太黑太亮,不由得心虚。     姚骐贵顺着儿子的目光也看到这位第一次见面的侄女,心里赞叹儿子的好眼光,这位侄女站在一众姊妹中,就像一片清秀可人的矢车菊里开出一朵明丽侬艳的虞美人。     姚慕芷和姚慕芙也惊艳的楞了一瞬间,不过她们同为女孩,惊艳过后,更多的是在心里的不舒服和鄙视。     女子长这么漂亮有什么用,见过哪位主母贵妇是这般长相的,女子当然是端庄最好。     姚慕沛回过神后,不但没收回眼神,还更向孟言茉走近了些,孟言茉身边的紫苏和山重,也顾不得在老太太和客人面前,纷纷挡在孟言茉身前,挡住姚慕沛还要靠近的身影。     姚慕沛也没介意发脾气,他就是想问问:“妹妹可是珊表妹?”     “不是”。孟言茉实在是不想跟这位看着就很草包的八竿子表哥搭话。     “哦。不是啊。”姚慕沛失望的说道。     “也没有关系”。然后又充满希望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姚骐贵心中猛跳,知子莫若父,他好不容易说服儿子答应娶大表哥的嫡女。看来儿子这是要变卦啊。     只好拿眼神安抚,示意儿子稍安勿躁。     姚慕沛不甘愿的退回到孟老太太身边,眼神仍不离开孟言茉。     “好了,芙丫头,和那个芷姐儿都到暖阁里和你的姊妹们玩吧”。     女孩们又退回到了屏风后的暖阁中。     客人仍然络绎不绝,一一拜访。     只有那身份能和孟老太太比肩的老太太才会留在这花厅里说话。     其余的女眷都交给在东厢暖橱里的陈氏,张氏和甄氏招待。     “老太太,威远候府的夫人和世子来给老太太拜寿了”。     画眉进来回禀道。     孟老太太心里纳闷,她和威远候的关系很淡,怎么会远从京城里来拜寿呢?     “快请进来”。收起疑惑,孟老太太声音威严道。     在暖阁里的小姐们又听到一位男子来拜寿,纷纷都好奇起来,她们这些小姐们平时都拘在家里,就是跟着母亲去聚会上,也很难见到外男,更何况还是同龄大小的青年才俊们。     众小姐一听“世子”二字,纷纷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英俊贵公子的模样。     姚慕芙外表看起来很是活波,看向孟言珊问道:“表姐,咱们家还和威远候府有故旧吗?”     “不知道,没有听说过”。     “在京里,我听说这位威远侯府的世子很有才华呢,不单在国子监读书,而且还是今年春闱的三甲进士呢,就是当今圣上也在金銮殿上夸赞过的,说是勋贵的表率“。     姚慕芙的话引起周围小姐们的一片掩嘴惊呼。     对将要进来的青年俊彦更是好奇了。     “老太太寿辰安好”。屏风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显然是威远候夫人的声音。     没有听到年轻男子的声音。     花厅里威远候世子,一身交领右衽缠枝宝相花纹织锦袍,身姿挺拔,头戴文士网巾。     他向孟老太太行了个普通晚辈礼,就朗朗开口道:“此次我与家母前来,一是给孟老夫人拜寿,还有一件,就是来退亲的”。     躲在插屏后的众小姐们一声惊呼,纷纷拿帕子捂嘴。     这么一个俊俏的郎君竟然和孟府的小姐有婚约?!!     暖阁里,孟言茉端起白瓷茶盏,正在慢慢的喝着茶。     孟言心激动的靠过来:“十七妹,快去看看,这位威远候世子长得器宇轩昂,竟然和我们孟家的人有婚约,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孟言心到腊月及笄后,就要出阁了,所以她自认自己都要是“大人”了,也没有孟家小姐的矜持,什么话都说。     “我也没有听说过”。孟言茉不在意的说了一句,扫了一眼孟言雅,只见孟言雅强忍着没有去偷看,此时也是把手里的帕子绞的快变成几节了。     花厅里的人还在对峙着,孟老太太咳嗽一声,有那不怎么亲近的贵妇们纷纷借口要去看看家人,留下来的只有两位孟家最长得两位老太太,一位是那位三叔公的夫人,孟老太太的三嫂。     一位是二叔祖的夫人,孟公彦和孟公茂都是晚辈的二伯母。这位老太太都八十几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族里有个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找她。     “世子的话,老身听不懂,我家老爷和京里的大老爷从来都没有和威远候府定过亲,世子的话从何而来?”     孟老太太知道这口头上的婚约还是死了的王氏定下的,本来她就讨厌王氏,更不承认她曾经定下的婚约,现在倒让人找上门来退亲,孟老太太心里很生气。     他们孟家现在人人都巴结着,到了威远候府这里竟然成了嫌弃,嗤,以为他们威远候府就真的是那显赫勋贵不成。     也只不过和他们南安候府齐名罢了。     “既然如此,就请你家九小姐把我娘当年留下的玉佩还回来”。     威远候夫人一直站在儿子的身边也没有说话,任由儿子这样咄咄逼人。     “真不要脸,我茉妹妹说不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哪根葱,居然还自己上门来,又是要退亲,又是要玉佩,谁认识你是谁”。     孟老太太还没有说话,身边的姚慕沛已经气的跳起来说道。     西厢暖阁里的小姐们纷纷拿眼瞅着孟言茉,这人长得出挑,果然是个惹祸精,这还没怎么地呢,外面两个男子已经为了她争吵起来了。     “哼,原来已经有人护着了,那想必更不会巴着不放了,这就把玉佩还回来,我们以后也好两清”。     威远候世子黄品钦冷笑一声说道。     “放肆,黄李氏,就是你家侯爷在我面前也不敢这么无礼,你们就是这么教养儿子的?听说世子还是被今上赞誉过的,这如今的行止,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     “老太太息怒,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太急了点,不过他的话也的确是真的,当初我与王氏开玩笑,留下一枚玉佩,这件事情,两家里的长辈也都是不知道的,所以这门亲是不作数的。     但是玉佩我们是要拿回来的,也省了以后有人在上面做文章”。     本来威远候府是没有下定决心和孟家断绝往来的,只不过他家侯爷自从和齐王殿下有了牵扯后,得到一丝音讯,知道这孟家马上就要跟着太子倒霉了。     这才无礼的在寿宴上闹了起来。     “去,告诉九丫头,立刻把那什么劳什子的玉佩还回来”。     孟老太太吩咐画眉去找孟言茉。此时山重也匆匆的从偏门进到暖阁中,在孟言茉耳边悄声道:“小姐,玉佩不见了”。     孟言茉手中的茶盖轻轻一颤,接着她仍若无其事的拨开茶末。     画眉进来,把老太太的话说了。     孟言茉呆呆的望着画眉道:“还请姐姐回了祖母,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威远候府,更没有见过什么玉佩”。     此时她只能这样说了,如果说玉佩丢了,别人只当她要死抱着这门亲事不放,说不定最后还真的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进威远候府。     画眉回到花厅,这么一说,黄品钦脸上讽刺的笑,越来越明显了。     “你脸上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难道茉妹妹还贪着你的玉佩不放不成,说是没见过,没听说过,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赶紧的,哪来的回哪去“。     姚慕沛对着黄品钦叫嚣道。两人同为侯府世子,威远候和南安候府的背景差不多,都是从武帝这一朝重新发迹的。     不同的是姚慕沛从来都是勋贵子弟的反面例子,而黄品钦则是那榜样。     因此姚慕沛和黄品钦两人虽在燕京未见过面,却已“神交”已久。     “王氏去的早,九丫头那时还年幼,不知道也是有的,既然来了,就吃过寿席再走,玉佩的事,我亲自派人去三房找,只要有,没有找不到的道理”。           第139章 听戏 - 谋锦 - 茗沫沫     孟老太太本来很好的兴致被威远候世子给败坏了,其实她心里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如果是把孟言晴说给他,孟老太太是千肯万肯的。     但如今这门亲是王氏生前定的,又是给孟言茉的,所以她也懒得和威远候府打口水官司,不然的话,虽只是王氏和威远候夫人私下说笑着定的,但因为有信物,如果孟家人拿这一条说理,这门亲不是这么好退的。     丫鬟回报说文平公主到了,孟老太太赶紧打起精神,从雕刻锦绶松枝云雁嵌绿宝石的上座床椅上下来,当门迎接。     “今日老太君寿辰,怎敢让老太君亲自迎接”。     翁嬷嬷搀扶着文平公主进门,文平公主对着孟老太太行礼道。     “公主大驾光临,老身实在不敢当”。孟老太太赶紧亲自扶住公主,不敢受她的礼。     厅里的丫鬟贵妇也都向公主行礼。     “起吧,起吧,今日我也是客,没有那么多讲究。总归是一家人在一块乐呵乐呵”。     文平公主的话,让孟老太太心中大动,心道这个时机好,正好是公主先提出来的,借此来攀上公主的关系,正是很好。     “前段时间,我的儿媳,孙女们去公主府上,没有打扰到公主的静养吧?听我那几个不懂事的孙女回来说,叫了公主为姨母,我当即就训斥了她们,公主金枝玉叶,可不是我们能高攀的。     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公主千万看在女孩们小,老身的儿媳们愚鲁,不见怪罪才好。”     孟老太太的话,使得在座的几位贵妇人纷纷侧目,心道,这孟家的运道真是到了。     京里的孟阁老那眼瞅着太子登基后,就是首辅第一人,如今这江南的本家也和刚回夫家的公主交好。     纷纷打定主意,等回家后,一定要告诉当家老爷和儿子,让他们要和孟家人交好才行。     以后说不定也能念在同乡的份上,提挈这进京,做个京官。     在这地方上就是做个土皇帝,那也不如京官体面,值钱。     文平公主穿了件金丝鸾鸟朝凤的锦服,头上戴着金钿青凤钗,脸上擦着厚厚的粉面,双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为了今天来给孟老太太拜寿,文平公主打扮的很隆重。     这一切都是因为孟言茉,小孩子藏不住话,看到娘亲果然好了许多,谢乐安就把孟言茉嘱咐的那些话都告诉了文平公主。     文平公主只是善良,并不是蠢,她虽然知道翁嬷嬷仗着资历,如今连她这个主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但她是不相信翁嬷嬷会害自己的。     对于孟言茉的做法,她虽然不赞同,心里也是感激的。     “老太君说这话,才真是和我疏离了呢,要我看孟家真的是会教养女儿,小姐们一个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水灵懂事,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恶呢。     还有我和两位姐姐也真是谈的来,让孩子们叫我一声姨母,我连着都高兴了许多天呢。”。     “公主的话不是故意逗老身开心的吧?”     孟老太太哈哈笑着。     然后看到文平公主身边的谢乐安,一把搂到怀里,很喜爱的样子。     “呦,这小姑娘长得真是可爱,和公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后也一定是个美人。”     “老身瞅着,这丫头倒是有几分今上的风采,万岁爷见着后,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孟老太太这话着实是给谢乐安贴金,都和圣上像了,那还不是天下最奉承的话吗?     只不过孟老太太这话实在是不走心,不说她统共也就在京的时候,过年的时候,进宫朝拜,远远的在坤宁宫外面看到过一眼和皇后站在一起的明武帝。     就是单说谢乐安的长相,也是一点都不像文平公主的,和谢家人倒是很像。     孟老太太夸赞的话,让文平公主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父皇从来没有见过乐安,以后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见了吧。     “来,姐儿,告诉婆婆,你叫什么名字啊?”     孟老太太蹲下身子,年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她脸上的笑容很慈祥,声音也很和蔼。     身边的龚妈妈连忙去拿个小交杌要给老太太坐,孟老太太摆摆手。     “我叫谢乐安”。小姑娘丝毫不怕生,大声的说道。     “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真懂事。婆婆有礼物奖励你”。     孟老太太从龚妈妈那里接过一个红叶檀礼盒,里面是一个雕琢精湛的玉兔金锁。     “哇,是小兔子啊,乐安最喜欢小兔子了,乐安是属兔子的呢。谢谢婆婆”。     谢乐安欢快的道。     “安姐儿喜欢就好。”     孟老太太拉过文平公主一起坐在上首,刚才两人的话,厅里的人也都已经听见了,事情不需要点的太透,大家都知道就好。     “婆婆,茉姐姐在哪?乐安要找茉姐姐玩”。     谢乐安的话让孟老太太一顿,倒是让原来嫌弃小姑娘闹腾的姚慕沛好感大增。     他来到谢乐安身边道:“原来你也喜欢茉妹妹,走,我带你去找她”。     姚慕沛心里得意,正好,有借口可以再去看一眼仙女妹妹。     两人进来后,谢乐安先扑倒了孟言茉的怀里。     其他小姐们见到姚慕沛进来,先是红红脸,然后侧着身子行礼。不过姚慕沛也没有看其他人,一双眼睛只盯着孟言茉看。     紫苏不着痕迹的挪动了身子,正好挡住姚慕沛的视线。他也不好久留,咳嗽一声,傻笑一声就离开了暖阁。     孟家的人全都在陪着客,不知觉间已到了正午,纷纷挪至宴席处。     寿席很丰盛奢侈,有很多孟老太太喜爱的燕京菜色。     凤尾鱼翅,干连福海参,生烤狍肉,随上荷叶卷,等等珍贵菜色。     江南的菜清淡味道偏甜,孟老太太早就吃的腻了,她把大厨房的厨子换了几波,如今终于吃到她心心念着的味道厚重的北方菜色。     外院由孟文冒三兄弟陪着的官员,有那嫉妒孟家显赫的,看着这些菜品美酒,想着等下了席,就联合同僚要弹劾孟家的奢侈。     一个自称书香门第的清流世家,一个老太太过寿,就弄得这么繁华,太奢侈了。     孟文冒特地从京里请来德艺班。     戏台搭建在空旷的穿堂远处的草地上,视野很好,不管是在花厅摆座的女客,还是在当厅和善堂里的官老爷男客都能清楚的看到戏台。     厅里燃着无烟的火盆,戏台周围搭着厚厚的帷幕,在寒风中的角儿们不至于太冷。     孟老太太喜欢吴语轻弹的苏戏,咿咿呀呀的她嫌腻歪,她喜欢热热闹闹的京剧,只要一听那铿锵的京腔,就浑身舒坦。     班主的娘子拿着戏本子来请点戏。     “老封君,您请点,这都是班里新排的戏,您是个全福老人家,儿子孝顺,又有出息,这孙子孙女一个个像仙童下凡似的。     我们德艺班能在这样的日子里,来给您老人家来演出戏,这也是我们班的福分,好沾沾您老人家一点点福气,也够我们子孙后代受用不尽的了”。     “这戏没有开场,班主娘子这边就唱上了。老太太,我看这媳妇是来骗您赏钱的”。     有族里的媳妇笑着凑趣道。     “这娘子伶俐,知道老太太我这个时候的赏钱最好骗。偏你促狭,人家嘴上原本是抹蜜的,被你一取笑,倒像是刚吃了苦瓜一样。     画眉,看赏。”     班主娘子本来被那媳妇取笑,脸上讪讪的,想着这赏钱没有了,还得让自家男人好好唱出戏,老太太听高兴了,打赏肯定不会少。     只是这开门红的赏钱没有拿到,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亏得这一家看起来很是红火呢,就是比京里的大户也不差什么。     一听老太太有赏钱,这班主娘子霎时间脸上笑的像冬天里开了花,不住的谢。     “行了,你们也怪不容易的,这大冷天的,好好唱,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哪敢不尽心”。     “最近京里有什么热闹受欢迎的戏吗?”     “这个《鸳鸯桥》在京里很受欢迎,刚排出来月余,每日都要演上几十场,有那财大气粗的老爷都是包下整场的”。     孟老太太看着戏文介绍,看了一会,就失了兴趣,眼中闪过嘲意。     “你们听听这一句,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摧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     结罗帕,烟花雁行;逢令节,齐斗新妆”。     “民间百姓最爱的莫不是那才子佳人,这个戏文真是离谱,居然写好好的小姐,男扮女装,和那书生一番偶遇邂逅。     这样的戏文也只是骗骗那无知的普通百姓,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有多严,也不是那些戏子,剧生们都揣测的,莫别说男扮女装,就是出不出的了府都是两说呢,这还有私自见外男,被家族长辈知道,跪宗祠那是最轻的。     罚出族,青灯古佛一生都是恩典。”     孟老太太愤愤的说着,像是这出戏把所有世家的小姐都侮辱了一样。     “老太太,百姓多是无知,他们每天耕种,催后辈读书,偶尔有这样的痴念,也是可以原谅的,老太太和他们置什么气。这样的戏,我们不屑看,那些百姓和商贾们都是捧着的”。     有族里的媳妇劝说道。     “是是是,这位夫人说的在理,老太太见谅,我们这也是跟风之作啊,大家都爱这一口我们才排着的。     老太太不喜欢,我这就把这戏本上踢掉,省了老太太看着不得劲”。     这《鸳鸯桥》的故事很普通,就是穷书生得到大家小姐的青睐,最后双宿双飞的故事,不同的,加入新鲜元素的是,这位小姐是男扮女装,和书生有一番斗文斗才的戏。     才日渐生情的。在座的所有贵夫人眼里,这就是私相授受,真不明白这样的戏,怎么能上演,还有人去看。     孟老太太这一桌一起的唾弃,孟言茉旁边的姚慕芷却是听到那戏词有些痴痴的,孟言茉看了看她,心道也难怪,她们这样大的年龄的女孩子,在心底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幻想。     未来的良人,有才有貌,又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双方彼此都是心仪的,而不是长辈们的相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表姐,这个奶黄葡萄干很好吃,你尝尝”。     孟言茉舀了一小勺子的葡萄干放到她的小碟子里,让姚慕芷回了神,不至于失态。     姚慕芷向她投来感激的笑笑。     “茉姐姐,我也要吃葡萄干”。     谢乐安没有跟着公主坐,而是腻在孟言茉身边,此时看到她的茉姐姐被人抢走,赶紧的把茉姐姐的注意里给抢回来。     “好,我给你舀”。     孟言茉好脾气的笑笑。     “那就演《四进士》吧”。孟老太太点了一个以前听过的酣畅淋漓的戏。     那班主娘子却是为难的道:“老夫人见谅,小人班里都是下贱之人,给贵人们演出戏,逗个笑,都是我们的福分,可是这《进士第》实在是不敢演了,全国已经有几十个班因为这出戏都下了狱。     老夫人知道这戏,可知也是对这些老戏都是知之甚详的,不瞒老夫人,我们班里都有三十年没有再演过这出戏了。     那些小生,小旦们都没有学过的。”     《进士第》是讽刺官场贪污**的戏,最后贪官们当然都得到应有的下场,这出戏创作出来几百年间,时演时不演,碰到开明的今上,这出身受百姓官家喜爱的戏,就会疯一样的演出。     官场上的风声时时在变化,身处在最低层的戏子们,他们可以在戏台上光芒万丈,可下了装,他们只是在权贵抬举默许的夹缝间生存的可怜人。     只要有一丝风声,很多戏,他们都不敢演了。     “看我都老糊涂了,公主您来点吧”。     孟老太太一时激动的连文平公主都忘记了,她太久没有听到京戏了。     本来她也可以在府里养个戏班子的,可是碍于孟家的家风名声,还有京里孟阁老那隐晦的话语,不要把那些勋贵家的习惯,带到他们孟家来。     勋贵世家,养戏班,子弟们纨绔成习,再正常不过了。     孟家一向自诩家风清正,孟老太太这一寿宴办的,都在孟阁老的底线之上了。     要不是因为为三个侄子,尤其是孟文冒在江南官场上发展人脉,孟阁老早就写信训斥过来了。     那班主娘子只在戏文里听说过公主,还没有真的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此时听这老太太的话,大惊之下,跪在地上。     公主,公主,那可不就是凤凰?,是皇帝老爷的闺女,是龙种啊,我的老天爷哪。     “草民,草,民,民妇,民妇,参见公主,给公主磕头,公主大安,公主吉祥”。     班主娘子很实在的磕头。     文平公主倒是被她忽然的举动吓坏了,连忙吩咐翁嬷嬷把人拉起来,看到她额头都青了,又吩咐翁嬷嬷给了一锭元宝的打赏。     班主娘子拿着元宝,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能不能要。     “我倒是把她吓坏了,我长得就这么吓人吗?”     公主笑着说道,班主娘子闻言抬头看去,只觉得金光闪闪,心道,凤凰变成的人,果然都带着金光。     连忙又低头。     桌上其他的贵妇们也都笑了。     “这戏台上没开始,这位娘子都给我们演了一出”。     “这娘子倒是个实在人,你们别欺负老实人了”。     “就演这个吧。《群英会》”。     这是个很热闹的打戏,孟老太太果然很喜欢。在座的小姐们都听的心不在焉。           第140章 比试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很喜欢听苏戏,绵长婉转的唱腔,咿呀软侬的吴语融合在戏腔中,精美的扮相,优美的身段,像春雨哒哒的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脆音,像桃花盛开,莺飞草长季节时的翩跹,带着江南特有的宁静和湿漉。     对于这陌生的京戏,孟言茉也是很有兴趣的听着,在一众神色嫣嫣的小姐们中间,只有她的眼珠又黑又亮的看着戏台上的人,来来往往,打打唱唱,很是精彩。     “表妹,你很爱听戏?”姚慕芷本来有意亲近这些孟家的姐妹,加上孟言茉刚才善意的提醒,她很亲近的小声问道。     她们刚才在暖阁中很清楚的听到花厅里,威远候世子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她不能理解,这个表妹都要面临着退亲了,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威远候府在京城虽不是一流的勋贵,但也比这江南绝大多数的世族都要显贵吧。     比他们南安候府还要得势一点,因为他们府里出了位被今上夸赞的世子。     京城的勋贵们多是靠着祖荫,或进入军中做将官,或在五城兵马司里谋个差使,有门路的好出路,就是进京卫营或者是进皇城里做羽林卫,金吾卫这样的天子亲兵。     能从科举和武举里出来的勋贵子弟,都是尖尖上的人才。     黄品钦就是其中之一。姚慕芷心里是很羡慕这位长相出众的小表妹有这么一门亲事的,可是如今却要面临退亲的处境。     被退亲的女子,名声是何其受损啊。     “嗯,还行,现在坐在这里也离不开,还不如好好听戏了,表姐,你也听听,很有意思的。”     孟言茉夹起一只肥螃蟹,身边的山重手脚利落的用银剔子,把蟹壳撬开,用小银勺子细细的把蟹黄舀出来,放进孟言茉右手旁的醋酱碟里。     孟言心看到,眼睛都红了,“十七妹,怎么你身边的丫鬟尽是人才,之前的紫苏就算了,怎么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也这么能干?”     孟言心还在为没有挖到墙角耿耿于怀。     “我这么能干,身边的丫鬟自然是不能给主子丢脸了”。孟言茉和孟言心也是熟了的,知道这位族姐就是嘴上说说,没有什么意思的。     噗嗤一声,好几位小姐都笑了。     “真是不羞,还能这样夸自己的?”。孟言心也大笑道。     “我夸自己了吗?”孟言茉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周围。     “我只是实话实话嘛”。撇撇嘴,孟言茉继续若无其事的吃蟹黄,不理周围笑成一团的人。     “只听女先生总是夸十七妹安静贞淑的,也合该让先生们也都看看她们得意女徒这调皮脸厚的一面”。     二叔祖家的大小姐孟言贞摇头笑道。     “心眼多,爱做戏,虚伪假模假样的人,脸皮自然是厚的”。     孟言晴舀起一勺甜枣莲子汤,看着孟言茉,神情鄙夷,语气冷冷的说道。     原来都是笑着小声的开着玩笑,孟言晴的话一说,一下就冷场了。     各人自顾自的去小口的吃着菜,不再开口。     “甜汤都甜不了你的嘴,看来四弟说的道理你是没有听清楚。我看还是得让父亲,你的大伯父亲自来和祖母说说你的教习”。     孟言珊皱眉看着孟言晴。     “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孟言晴把剩下的话,强忍着给吞了下去。上次她虽然被祖母罚,也只是在佛堂里做个样子,没人看见的时候,祖母一点都没有拘着她。     可是就因为大伯父和自己的父亲告了自己一状,又在祖母那说了一堆,闺学里的先生一下,把自己的课业加重了两倍。     她现在看着那些女书,女戒的书,都想吐了。     “九妹妹,你别放在心上,有的人就是嘴巴臭,怎么都香不了”。     孟言雪是一点都不怕孟言晴的凶样,大声的安慰道。     孟言茉从与螃蟹的抗争中抬起头,呆呆的应了一声:“哦”。     众人绝倒,感**家不管是帮她的,还是骂她的,她压根都没有听见。     孟言珊只是看着孟言雪,想训斥的话,不知道如何说起。     该告诉她,这个场合,你懂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吗,没看到桌上的其他家的小姐们都看笑话的看着她们吗?     看来这庶妹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也差不多了,以后还是得看着她,免得给孟家丢人。     相信娘也会同意的。蠢,也得有个底线不是。     “孟言雪,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这边孟言晴根本就不理孟言茉装傻充愣的好意,一撂筷子,站起来恶声道。     孟言茉心里叹气,她哪里没听到孟言晴的话,只不过看到周围小姐们眼中的兴味,这才不接话的。     孟言雪这打抱不平的时机也太不合事宜了。     孟老太太在远处看到这边的动静,让龚妈妈过来把孟言晴给带到上桌那边去了。     于是这边安静了。     “这么干坐着怪无聊的,戏台上的戏咱们也听不懂,不如咱们也学那大人桌上的,来个行酒令吧?”     孟言心看着气氛僵持,调解笑道。     其他的族中的姐妹也说有趣,有趣。     “人人都说孟家小姐德才兼备,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姐妹内讧,现在连这么通俗的京戏也听不懂,我能说,传言真是不可信吗,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有人为了抬高身价。     放出风声去的。”     赵家小姐赵问兰凉凉的说道,含沙射影的指孟家人故意造名声。     赵问兰的父亲赵运舟是三品的河道总督,从京城刚到任,与扬州孟家一个在盐道,一个在河道,本无争势之由,官职也是同品衔。     赵运舟出京前,齐王府的人就找到了他。     如今赵运舟正在着手查孟文尚统辖下的河坝失洪的事。赵问兰虽不知道自己父亲官场上的事,但是从父亲偶尔的口气中,也能察觉到对孟家的不屑。     因此她此时才会这么不客气的说话。     “赵小姐说的德才兼备,这样的话,我们姐妹也是不敢当的,不管真正的德才兼备是什么样的,却都不会是恶语中伤这样的人品所能具有的”。     孟言珊正要说话,哪知道一向只比孟言茉话多一点的孟言宁却开了口。     “你――,口说无凭,听闻孟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们就来比一比,输了的那一人就是只会学那妇人逞口舌之利的长舌妇”。     赵问兰胜券在握的自信道,还挑衅的看着孟家一众姊妹。     孟言宁早看出这位赵小姐,是看今天有许多贵妇人在场,还有文平公主,打定主意要卖弄才华的了,她们孟家人就成了赵小姐的筏子。     本来这样的风头孟言宁是不会出的,可是在梦中,她就是梦见在祖母的寿宴上,孟言茉有所表现,才会被那贵人注意到的,以至于以后都有了飞上枝头的机会。     “你要比什么?”     父亲教导过做人要谦逊,可是要是被人挑衅到脸前,要是不理,也愧对父亲的教诲。     孟言珊看着赵小姐,语气还算客气的问道。     小女儿家这边的动静,早就被贵妇人那边注意到了,戏台上的戏也演完了,孟老太太派人过去,吩咐戏班,戏先暂停。     这些夫人没有阻止的意思,也都很有兴趣的看过来。     孟老太太更是把孟言晴给派了回来,期望着这个孙女能在这贵妇云集的时候,有所表现。     “我们来比画,就来画兰花”。     赵问兰因为名字里有个兰字,她本来就在画艺上有所造诣,更是日日观看兰花成长的姿态,她曾经画出的兰花,甚至差一点引来蝴蝶。     孟言宁心中闪过失望,她擅长琴,想着待会要是赵问兰赢了她的姊妹,她可以拿言语激赵问兰,也许可以比琴。     有了自家姊妹的垫底,她的琴声更能吸引到贵人的注意。     孟言宁朝孟言茉看去,只见她还在专心的跟着她身边的那个丫鬟学剔蟹黄,心里闪过嘲弄,要不是她梦里的事情得到了证实。     她也用那颗在梦中得到的仙丹,让弟弟经脉通畅,如今学业上一日千里,而且她也在那隐秘的地方找到了桂姨娘藏下的**。     她一定会怀疑她梦中的未来,就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整天被五姐欺负都不会吭声的九妹妹,她除了有三分颜色,还有什么手段,能在未来,站到那个高处?     “虽然兰花是我画的最差的,可是来赢你绰绰有余”。     孟言雪当先站起来道。     “三姐,话说的太满可不好,等输了很难看”。     刚过来的孟言晴看到风头被别人抢走了,不高兴的道。     “那五妹你来,可是人家比的不是字,是画,你听清楚了吗?”     孟言雪擅画,孟言晴擅书。     她们姊妹都清楚对方的兴趣和用功所在。     “这还没比,自家人又吵起来了,真是比戏台子上的戏都有趣”。     赵问兰捏着帕子笑。     “多什么话,要比就比,不比就认输”。     孟言珊多数的时候,看起来气势惊人,不比京里的那些公侯小姐差。     命丫鬟抬过来画案,和画笔纸墨。     小姐们这里宴席将结束的时候,居然传出要打擂台,众夫人都很有兴趣的来观看,外院的客人也听闻了,孟家的老爷们笑呵呵的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别介意。     一些公子和亲近的族亲都坐不住了,不过他们是外男,也不方便进去观看。     姚慕沛却是不管那些,直接就冲到了暖纱橱,看到不是孟言茉比试,很失望的叫道:     “三表妹,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让给九妹妹来比试,可别坠了咱们孟家女儿的面子呦”。     孟言雪嘴角抽搐,谁跟他孟家人,谁跟他姐妹,啊?喂!     姚慕沛的话夹在在一片贵妇的小声谈论中,很快就淹没了。     孟言雪提笔,摒气并神的开始作画。     那边赵小姐神情专注,也开始作画。     丫鬟点上一炷香为时,夫人们一边看一边讨论。     “赵小姐笔端娴熟,一看就是经常画的,你看她刚画的那支兰叶姿态娴雅,真是把真兰花的三分都画在了纸上。赵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     “哪里,哪里”。赵夫人口上谦虚的道,对着和她交谈的妇人,态度比之前的冷淡,亲近了两分。     赵夫人也是三品诰命了,在这江南多的是贵妇人要来巴结她。     何况她娘家和京里的汝阳伯府是表亲,这就和宫里的敏妃有了关系。     敏妃出身汝阳伯府,育有八皇子,明灿。     官场上的人都在把赵运舟的目光,看向八皇子的时候,还不知道他早已经抱上了如今最强势风头的齐王明辉。     赵夫人的娘家也派人说,宫里的敏妃娘娘通过汝阳伯府找到了他们。     赵夫人也是希望自家老爷能帮八皇子的,这样她在娘家也有体面。     可是老爷只对她说了句:“官场上的事,你妇道人家就不该听”。     她都快被自家老爷弄糊涂了,前一段时间,还说要给儿子求娶孟家五小姐,接着就收到京里的信,立即让她把这事弄算了。     好在孟家两年前还有个九小姐的事情,她在一次聚会上,偶尔听到其他的妇人说起,这才拿了当借口,把孟家的亲事推了。     人说女人心,海底针。赵夫人想,这老爷们的心,比女人还要多变。     其实赵运舟的心一点都不难猜,孟言茉在那次听到孟言晴的话,让京里的王三打探来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赵运舟其实就是拿孟家做筏子,跟齐王谈判,拿捏了姿态,抬高了站队的身价,为以后奖赏多分功劳,而这么一番作态呗。     可笑的是,孟言晴把这一切都算在了孟言茉身上。     女子的名声说重,那是比命还重,说不重,就像她的姨母当年,被皇后抹杀后,现在甚至像不曾来到这个世间一样。     君王薄幸。孟言茉偶尔想起她那位王嬷嬷口中风华绝代未曾谋面的姨母时,总会忍不住嗟叹。     或许,这是她心底潜意识的联系到了某人的原因。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把深夜回想起在咫尺相近,呼吸相闻时的绮思给赶出心底。     一炷香时间到,赵问兰放下笔,眼神明亮的看向孟言雪。     孟言雪眼底闪过不甚满意,还是把笔放下了。     夫人们组成了评委席,品鉴一番,其中也有孟家闺学里的女先生。     “孟小姐的兰花虽强调真实颜色,却匠气太浓,少了兰花的飘逸。”     “赵小姐的兰花,叶多而不乱,仰俯自如,姿态端秀,别具神韵,这一比试,自然是赵――”     “等一下”。孟言雅走上前,提笔在孟言雪的画作上,顺着兰花的枝叶,寥寥两笔,写下一个古体“兰”字。     字在香灰落下的那一刻完成。     这个“兰”字,说是字,胜似画,原来的兰花兰叶的画作,与这字体融为一体,字中有花,花中有字。     众人看去,只觉得从那一笔一划中似乎看到了兰花的素而不艳,亭亭玉立。     威远候世子黄铭钦受孟老太太的邀请,也来到了观看席中,正好看到孟言雅从人群中走出,衣袖飘洒,长发垂落案策,他的心隐隐的鼓动了一下。     孟言珊虽只对棋有兴趣,可因为父亲的原因,鉴赏的功力也是有的,她知道这位十一庶妹擅长字,却不知道竟然写的这么好。     人们常说书画不分家,可是真正能把字写的如画作一样灵动的却少之又少。     孟言晴也是擅书的,不过她一向对于女子书写的那些簪花类的小体字嗤之以鼻,她向往的是那种如行书,草书般飘逸洒脱自如的字体。     如今看到孟言雅竟然能把这类簪花字体写的如画般轻曳飘姿,心里在惊叹的时候,也有不服气。     她只不过没有去练这些簪花字,不然今天也轮不到这个庶女来出风头。     就是教孟言晴和孟言雅的女先生,也是很惊讶孟言雅今日的表现,惊讶后,是为她师的骄傲。     她走上前来道:“这副兰字画,以独特的技艺表现出了兰花的气,色,神,韵的清香,兰花高洁,清雅的姿态跃然纸上,孰高孰低,立见分晓。”     赵问兰沉浸于兰花图中十年,自然能品评出这副兰字画的好,最重要的是,这是副名副其实的“字画”。     她冷笑道:“姐妹两人共同和我一人比试,以多胜少还不算,现在连女先生都出面说话,这是孟家在自家府上的待客之道吗?”     她虽然不服,但是她的花明显不如那孟家姐妹的,只好在言语上挤兑。     事先并没有说明,而且孟言雅也是在时辰未到的时候落笔的,她自然不能从规则上判定孟言雅的加分不算。     只是拿言语挤兑,期望再比试一场。     她就不信孟家的小姐们都会画兰花,这个孟十一只不过在讨巧而已,她自认公平的来比试一场,无人能及的上她。     赵夫人脸色也不好看,出面安抚住女儿道:“兰儿不气,我们今日虽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但也让人见识到孟家就是这样的作风,合着欺负一个人的。这也算不亏。     让其他的人,以后也都小心一点”。     赵夫人做为长辈开口了,陈氏也不能当做小孩子的玩闹了,何况这赵人的话也太不客气了。     赵夫人来的时候,就从自家老爷那得到了旨意,随她怎么和孟家交往。     了解赵运舟的赵夫人知道,这是老爷不待见孟家的意思,往常出门和那些官家太太们交际的时候,老爷都有话要嘱咐的。     哪家要交好,哪家泛泛应付着就好。     “赵小姐不服这一场的比试,那就再比一场好了,赵夫人也不用说的这么没有道理”。     作为主人的陈氏,还是尽量把言语缓和下来。     赵问兰等的就是这句话,不等自己母亲开口,快言道:“夫人明理,就这么办”。     同龄的女孩都有攀比嫉妒的心,这赵问兰出风头,有交好的捧场,自然也有看不顺眼的坐在原位上没动。     贵妇那边也是向这边看过来,只有那自诩有才华的夫人,作为评委席的妇人站的较近。     因此赵问兰一眼就看到作为孟家人,如今席上只有孟言茉一人还在那用小银剔挑蟹黄吃。     其他的小姐们虽然不忿赵问兰出风头,但碍于矜持也都停下了筷子,只是坐在那,两两的小声交谈。     “你,是孟九吧?我们来比试一场,输赢就在这一场,输的人要当众承认自己是个无才无德之人,还要承认自家的教养不如人”。     赵问兰要不是还算心性坚韧,此时恐怕都要笑出声。     刚才在宴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孟九就只顾吃,只顾听戏,连被人骂到头上都不知道反嘴,要是她的话,早把面前的碟子砸到那孟五的身上。     这孟九显然就是个蠢货,被人安慰道,还傻傻的。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个能干的?     真是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     她要不借着踩孟九,踩到孟家姐妹,都对不起她们刚才的那一番姐妹斗嘴,暴漏出自家有一位这么样的蠢货。     “和我比?”孟言茉呆呆的反问道,嘴角还有一点蟹黄。     看到孟言茉这傻乎乎的样子,赵问兰乐了。     “对啊,就是你。你擅长什么?”     “棋”。孟言茉老实的回答。     让周围的孟家姐妹纷纷咬牙,这个九妹还可以再蠢一点,这么老实的就暴漏自己的拿手,这赵小姐肯定不会比棋的。     教授孟言珊和孟言茉棋艺的女先生则捂脸,九小姐千万别说她的棋是自己交的。她见过在棋道上没有天赋,不知变幻棋风的学生,可是没有见过像孟言茉这样完全按着棋谱下的。     真是难为这九小姐下这么大的功夫记棋谱。     可以的话,她真想劝一句:“九小姐,您还是放弃棋道吧。您这么好的苦功精神,学其他的一定能有所成的”。     孟言珊则在想,九妹妹的棋虽有套路,可是偶尔会有奇招,未必不可以一战。     但是她又想到最近和九妹妹下棋的时候,她觉得九妹妹的棋艺下降了不少,她因此有些担心。     孟言珊不知道的是,她的九妹妹从某人那偷来的招数,这么多天终于用完了。     “你要下棋,我来和你比”。     孟言珊作为一个棋痴,当仁不让的站出来。     她之所以和孟言茉的关系日渐好,就是因为她以为孟言茉明明被先生都劝退了,还那么刻苦的记棋谱,她觉得九妹妹应该受到鼓励,而不是打击。     “谁说我要下棋了?”赵问兰反问一句。看着孟言茉道:“你敢不敢应战?”     在别人看来一直不在状态,傻乎乎的孟言茉其实在被赵问兰点到名的时候,心里正在得意她学会了山重的绝技,只用三下就可以把蟹黄给舀出来,比山重还要少了一步。     重生以后,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聪明了呢?     此时孟言茉心里正在这么感叹,猛然听到赵问兰的话。     她回答一句:“和我比?”     其实意思是,你要不要这么犀利,挑中我这么厉害的对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确定一下?     众人觉得孟言茉傻乎乎的眼神,其实是她看赵小姐很傻的眼神好伐。     至于答道“棋”,孟言茉则是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她在孟家只学过女四书,唯一报的兴趣班就是棋,她只好答棋了。     在某人那学的杀手锏她还留了一招,相信对付赵小姐足够了。     其实孟言茉暗暗的想道,她会告诉别人她是全能的吗?绝壁是不可能的。     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连最难模仿的字迹,她都能仿得逼真,画而已嘛,她不会,还不会照着脑海里的记忆临摹吗?     真当她只会挖蟹黄呢?傻了吧你。     不提孟言茉心里活动的二缺原型,紫苏和山重都是眼神亮晶晶的看着自家小姐,在她们看来,这位赵小姐真是眼睛瘸了,才会在一众平庸的孟家小姐中挑中自家小姐。     山重则骄傲的想,小姐这么聪明的就把自己苦心研究了许久的挑蟹黄的秘技三两下就学走了,还有什么难的倒小姐的?     山重的神逻辑,是无人知晓的。     这一主两仆心里奇异的一致自负倒是神同步。     孟老太太则是恨铁不成钢的对身边的龚妈妈恨声道:     “真是不成器的东西,难道平时还短了她的吃用不成,瞧她那一副没吃过宴席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给我告诉姚妈妈,让她在寿宴结束后,好好的管教九小姐”。     龚妈妈答道是,一边劝孟老太太消火,一边给孟老太太递眼色。     公主还在这呢。     “要不是看在公主的面子,她今日也出不了院门,也不会给我们孟家丢脸。”     孟老太太现在很后悔,就是看出了公主对孟言茉的喜爱,她这才免了孟言茉的罚,还让她和其他姐妹一样接待各府的小姐们。     谁知道这不成器就是不成器。     这眼看着又像两年前一样,把孟家女的名声都搭在这个孙女身上,孟老太太痛心疾首。     直想冲过去,把这场小孩子的比试,说做玩笑给取消掉。     可是有这么多的夫人都看着呢。     开口的话,就是承认孟家女不如别家女儿。     “别说我欺负你,刚才你也思考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来比画兰,我就吃点亏,重新作一副新的兰花图,相信你肯定也构思好了很久了吧?”     赵问兰把精力拿来只学了画,画中又最擅长画兰。     她说的好像自己吃了天大的亏一样,心里在想,孟九构思很久的,该不会是副螃蟹图吧?瞧她刚才吃蟹黄的馋样,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一样。     “真是厚颜无耻,我看你就只会画兰花吧,说的还真像让着别人的一样。茉妹妹,别听她的,实在不成的话,你就画副螃蟹图吧”。     姚慕沛的话,让在场的人注意到刚才孟言茉表现的,都噗嗤笑出了声,赵问兰则笑的前仰后合。     连姚慕沛骂她的话都不在意了。     山重瞪眼看向这位表少爷,不会说,就别说,什么螃蟹图,就是刚才小姐吃过的那鲑鱼,海参什么的,画出来都不在话下。     呸呸,什么跟什么,都被这位表少爷给带跑了。     黄品钦把目光移向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待看到她嘴角的一点蟹黄的时候,嫌弃的撇开眼睛,空有几分颜色算什么,不过又一蠢物耳。     又看向和姐妹小声说着话的孟言雅,眼里则闪过几分光彩。     这个时候,外院的管事曹管事脚步踉跄匆忙的赶进来,在龚妈妈耳边说了一句,连龚妈妈都神色慌张起来,如临大敌。     龚妈妈脚步深浅的向孟老太太那回报。     “什么?!!”孟老太太猛地站起来,失声叫道。     众人都惊讶的看过来,这孟老太太也是经过风雨的诰命了,怎么这么慌张?     再待回想刚才孟老太太的惊叫,不可思议中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惊喜和受宠若惊。           第141章 接着比 - 谋锦 - 茗沫沫     因为梦中的场景,孟言宁很敏锐的发现孟老太太那边的不同寻常,她本来就是要阻止孟言茉表现,此时趁乱拉住孟言茉道:     “九妹妹,你身子不好,这么半天也该累了,我这就让人扶你回去吧”。     孟言茉虽然奇怪孟言宁的举动,但也不想和赵问兰在这攀扯不清,尤其她那个第一次见面的表哥姚慕沛,在那边一口一个“茉妹妹”,一口一个“加油”。     刚才她注意到有夫人在那一边看着她,一边还看了眼姚慕沛,在说着什么,而甄氏眼里也划过算计和谋算。     她有些不安,她还没有考虑好如何逃开甄氏的掌控,在如今,甄氏和前世一样,对她的婚姻大事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好,我也觉得有些不适,正想回去”。     孟言茉也注意到孟老太太那边出了什么事,如今那些贵夫人也都没有心情再看她们的比试,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本来宴席也到了尾声。     “流霜,好好护着九小姐回去歇息”。     流霜是孟言宁最信任的大丫鬟,平时的时候,都是不离身边的。     孟言时在孟家水涨船高,就连孟文冒和京里的孟阁老都是看重的,如今孟言宁虽仍是个庶女,在府里也没人敢小瞧。     因为她的同胞弟弟现在已经是二房的嫡子,而且是孟家这一代言字辈中最有前途的。     和孟言宁相似的处境一对比,孟言茉的弟弟则显得平凡了许多。     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若是十少爷像八少爷那么争气,五小姐也不敢经常那么对付九小姐。     可真是奇怪,十少爷怎么和八少爷的感情很好呢?七小姐和九小姐看着也没有很要好啊?     “这就是怕了啊。不许走,要走,先认输,还得说一遍,我规定的话”。     不理会大人那边的人仰马翻,赵问兰拦在她们面前,得意的说道。     “你规定说什么?”孟言宁显得很急躁。     “就说你们孟家女,徒有虚名,德才兼备是假的,德才皆无才是真的”。     “九妹妹,你看——”孟言宁眼里的意思就是同意,看着孟言茉,想让她赶紧说出来,离开。     “七妹你让开。九妹妹,我们孟家人绝不会不战就认输,这话不能说。”     孟言珊把孟言宁推开,拉住孟言茉认真的说道。     “兰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过来”。     这时赵夫人急忙的过来,把赵问兰拉到屏风的一角处,替她赶紧的整理妆容,也不让丫鬟们动手,自己亲自上阵,可见心里的着急。     同一时间,许多夫人都拉过自家的姑娘,在一旁不是整理衣服,就是补妆,涂粉,擦胭脂,一时间,暖纱橱里一片脂粉香。     外面一声尖利的嗓音:“太子殿下到,睿亲王殿下到,众人避目,跪。”     孟言宁心道:还是来不及了。     她轻挪身影,挡在了孟言茉的前面,孟言茉本就小巧的身段在众人间淹没。     得到确切证实的贵夫人们心里想,这孟家以后要好好的结交才是,可不能像那赵夫人一样蠢,把孟家都得罪光了。     这一位孟家老太太的寿辰,居然太子殿下都到了,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睿亲王。     听说在燕京,官员们怕睿亲王胜过锦衣卫。     原因则是锦衣卫行事都是按着今上的规矩来,抄家流放那都是有迹可循,肯定是做了贪官的。     可是睿亲王殿下就不同了,这位天潢贵胄从来都不按牌理出牌,听自家老爷们说,睿亲王被今上罚到相国寺思过两年,这才多长时间,圣上就消了气,随他出来了,就跑到江南来了。     也是,当年听说睿亲王一言不合,把一个宗亲给打杀了,也只是跪了一个月的太庙。     太子听说很和煦,可是这位睿亲王千万不能得罪,低头跪着的贵夫人和小姐们都战战兢兢的。     小姐们是因为要看到全大明最高贵的两位男子而激动的,夫人们则是想起老爷刚才让人进来传的话。     原来这太子在江南赈灾结束,也已经要回京了,正好座驾到了扬州府,无意听到孟府的下人来请太傅去吃寿宴,被太傅给骂了回去。     太子心想太傅跟着自己赈灾也辛苦了,这都到了孟族的本家,过门不入也实在是太没有人情了,听到是孟公彦的夫人孟老太太的寿辰。     就对孟阁老道:“听说太傅的家人正好过寿,太傅不请孤去讨要一杯寿酒喝?”     孟公茂惶恐道:“殿下,孟姚氏一个妇道人家的寿辰,怎敢让殿下屈尊前去?”     太子明璋摇头道:“太傅此话差矣,太傅为孤的老师,师父师父,是师亦是父,太傅的弟媳妇也是孤的长辈,理应前去拜寿的”。     “而且孤仰慕孟老大人久矣,可惜他正当为朝廷出力的时候就致仕了,如今正好也可以相见,垂聆一番孟大人的教诲。”     孟公茂听到太子的那句“父”的时候,就跪在地上,激动颤抖道:“老臣替我那冥顽固执的老兄弟谢太子的赏识,殿下如此善待老臣,老臣就是来世衔草以报都偿还不及啊”。     孟公茂老眼充斥着泪花。     “太傅请起。没有太傅的辅佐,孤就像个瞎子,瘸子,在朝事上寸步难行。太傅理应受到孤的感激”。     “殿下不可妄自菲薄。殿下的努力,老臣都看在眼里”。     “是,谢谢太傅的鼓励”。太子的笑容很温暖,像是三月的春风,吹的孟公茂心里的野望像杂草一样疯长。     太子赏识的大恩,孟家整族的力量都难以报答。     等太子登基的那一天,他就是首辅第一人。     明耀到达扬州的时候,太子很意外。他这个七皇弟现在应该被父皇罚在相国寺才对吧,这么快就出来了,父皇果然很偏疼七弟。     太子的心里闪过一丝不舒服。     他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凌厉的动作,就怕受到那些朝臣的反弹,怕受到名声的损害,可是这位七弟肆意妄为,想做什么做什么。     他的那些弹劾奏本都能排满书架了,可是父皇总是把它们束之高阁。     要是自己的话,自己的太子之位恐怕都不保了吧?     同为中宫嫡子,太子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这么偏疼七弟,要是自己有父皇这样的支持,他也可以把那些在朝会上只会说空话,说托词的大臣给料理了。     现在也不会有人说,他身为太子却手段无能,处事无力。     太子心里的酸意消融后,仍然笑容满面的欢迎明耀的到来。     好不容易维持的笑容,在看到跟在明耀身后的锦衣卫时,脸上的笑僵持了一瞬间。     “父皇派我来协助二哥,有那得罪人的差事尽管交给我好了,二哥你看,我连打手都带过来了”。     明耀斜靠在官邸里的紫沉木原柱上,拿起果盆里的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懒洋洋的说道。     他开着玩笑,太子心里却是一丝玩笑的笑意都没有。     父皇竟然真的让七弟的人做了锦衣卫指挥使。     太子认识这位身穿飞鱼服,手握秀春宝刀的年轻人,他是跟着七弟从西北回来的。     飞鱼身圆,长丈余,羽重沓,头如龙,鱼身一角,翼如胡蝉。钦赐飞鱼服,鲜明类蟒,下有分幅。     民间多以为锦衣卫皆穿飞鱼服,其实不然,普通锦衣卫多是斗牛服,补子也不尽相同,有受重用的锦衣卫佥事,同知,就是着飞鱼服也是和指挥使的不同。     指挥使所穿飞鱼服,膝褴横条式装饰飞鱼纹为黄色,而普通飞鱼服膝襕则为品红。     “原来的吴指挥使呢?”太子声音有些僵硬。     他才离京多久,锦衣卫指挥使换人这样的大事竟然没人告诉他!!     锦衣卫是天子亲兵,所穿飞鱼服,斗牛服皆不在朝服之列,是今上恩赐盛宠的表现。     自明成宗以来,历来锦衣卫只属于皇帝一人调度。     如今父皇竟然让七弟的人掌管着锦衣卫,父皇是什么意思?     “吴勇啊,贪够了,被父皇咔嚓了”。     明耀轻描淡写的说道。     太子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同母弟弟有了怨气,他说的这么容易,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没人在后面撑腰调查,谁敢动他?父皇整天只惦记着成仙,怎么会察觉到吴勇是贪是廉?     如果说这里面没有他的好七弟的手段,不管别人信不信,太子是不信的。     原来太子上次看到明耀在处置粮商的时候动用锦衣卫后,就起了心思,自从明耀去了相国寺,他和锦衣卫指挥使吴勇打的火热。     吴勇也表示了对他的效忠。可现在眨眼间,煊赫如锦衣卫,权势如指挥使,竟然换了人做?     “不知道这位指挥使高姓大名?”     太子调整好心情,他可以让之前的指挥使效忠,自然也可以让现在的效忠。     太子亲和客气的问道。     “他啊,”     “二哥叫他落落就好”。明耀斜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凌落,调笑着说道。     看到凌落抽动的嘴角,明耀脸上邪肆的笑意越发的魅惑了。     “凌落参见太子殿下”。     凌落单膝跪下,头低垂,姿态恭谨。     凌落的礼一丝不差,可是太子就是感觉到眼前跪在他面前的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的男子,对他客气有余,恭敬不足。     “快请起。以后还有许多要麻烦凌大人的事情”。     “不敢当”。凌落一抱拳,就退到了明耀身后。     短暂的会面后,太子派人去调查,睿亲王这一路的行踪,得到了下人的回报,差点吐出一口血。     原来他的弟弟真的是“辅助”他来的,这一路上,有睿亲王到的地方,必然有锦衣卫抄家。     他之前接受的百姓状告的案子,派了御史安抚百姓,又把赈灾的款项拨下去,这才安稳住江南官场,没有搞得人心惶惶。     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大洪水冲破堤坝,肯定是官员在里面中饱私囊了,可是这牵一发动全身,他不能眼睁睁的把整个江南官场都推向他的好大哥,虎视眈眈的齐王那里。     太傅也建议他,留下这些官员的罪证,留为己用,让他们戴罪立功,以后站在自己的身后。     可是他的七弟,竟然把那些发誓效忠过他的大官全都抄家了。     有江宁河道衙门的夏家,松江河道衙门抚慰使许家,金陵河道衙门的同知王家。     如今说正在调查余下的三府,看到明耀如今的行程,太子想杭州府和苏州府,恐怕他也查的差不多了。     这整个江南的河道衙门就要天翻地覆了。     太子想把明耀叫过来训斥一番,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的七弟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查抄贪官,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何况这些贪官害的百姓流离失所。     可是,他的计划,他的经营,一切都付之流水。     太子心中的郁卒无人可诉,只有孟公茂看出端倪。     孟公茂实在是揣测不透今上的心思,把监国大权都交给了太子,却留下诸多掣肘,皇子们眼看着封王的封王,恩赏的恩赏,王爷们暗中和太子作对,圣上也没有一丝怪罪的话透漏。     不说齐王如今的煊势,魏王的野心勃勃,秦郡王的私下动作,孟公茂始终替太子忧虑的却是太子整日关心惦念着的睿亲王。     他猜不透明武帝,同样看不懂睿亲王。他暗自里分析,若是睿亲王有意,可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既没有联络朝臣,也没有一直霸着西北的军权不放。     不但如此,就如鞑靼可汗这样的功劳都给了镇国公,让镇国公在西北军中威严大盛。     还有赈灾的事情,恶人,恶名声,全都睿亲王一个人扛了,实惠都给了太子。     可若说睿亲王没有别的心思,那为什么不做一个纨绔王爷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时时的冒出来,统辖锦衣卫,查抄贪官,伴随着官员对睿亲王的忌惮,其中肯定还会有臣服。     孟公茂不觉得他为太子想的自私,期望着睿亲王把什么脏的臭的都扛在身上,作为太子在黑暗中的一把刀,等到太子顺利登基之日,就是睿亲王以谢天下之日。     这是孟公茂理想的过程。现实中,睿亲王没有按照他的套路来,他就觉得睿亲王是太子的心腹大患,他要早日替太子谋划好。     太子身在局中,总是念着骨肉亲情,可是天家怎会有兄弟亲情?     孟公茂暗暗的想着,要瞒着太子,对睿亲王下手。     到了孟老太太的寿辰,太子都没有心情去了,但是因为答应过太傅,而且看太傅那嘴上不说,身上正经的朝拜官服,就知道太傅是很重视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人不想衣锦还乡,这扬州是孟家本家,太傅如今得自己的重用,就是有借着自己风光的嫌疑,也是情有可原的。     太子打起精神,穿上杏黄蟒龙袍服,就要带人去孟家。     正遇到明耀带着锦衣卫出红漆正大门。     “二哥,这是要去办差事?”明耀穿了件常服,很随意的样子。     “不是,太傅本家弟媳妇办寿辰,孤去讨杯寿酒喝”。     “孟家?”明耀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今天正好没事,我也去凑凑热闹”。     他身后的凌落无语看天,殿下,今日你让兄弟们调查很久的苏州府河道提督贾家终于有了线索,这可是来江南后最大的一条鱼。     苏州府衙,刑部的人都在等着呢,没事?您怎么说的出口的?您怎么对得起现在累的跟死狗一样睡过去的弟兄们?您肿么可以酱紫呢?     不提外表面瘫,各种冷傲,内心**娇嗔的指挥使凌落大人的怨念。     太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明耀的服饰。     “你就穿这样去?七弟,你好歹是位亲王,除了皇叔,如今唯一的一位亲王,你的亲王蟒服呢?”     太子看了眼明耀身上的常服,不满的道。     “如今连汪瑾那样的阉人都可以穿蟒服了,我顿时觉得还是身上的衣服舒服”。     明耀一跃,姿势娴熟利落的跨上马背。     太子则等人搬来马凳。     “七弟,话不可以这么说,汪厂公也是为父皇办事,深受父皇的信任,着蟒服也只是嘉奖他,何况他被赐的蟒服是三爪单蟒服,怎可与亲王四爪坐蟒服的尊贵相提并论”。     汪瑾为东厂厂公,司礼监秉笔掌印太监,一人身兼三职,大权在握,权倾朝野,很得明武帝的信任。     单蟒服为在衣襟左右绣两条行蟒纹,蟒面皆斜向。     坐蟒服除衣襟左右皆有两条行蟒,前胸和后背皆有正面坐蟒纹饰。     如今整个王朝里能穿坐蟒服的也只有睿亲王明耀和禄亲王明禄。     明耀听到太子的话,笑笑,并不置言。     明武帝的王朝是从兄弟的手中抢来的,他始终觉得大臣私下并不真心臣服于他,他复用了锦衣卫之后,仍觉得不放心,于是他开设东厂,汪瑾在他做藩王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在成败关键的时候,更是替明武帝挡下了一箭,汪瑾在明武帝登基后,从一个小太监迅速崛起。     到现在,京城的民间皆以九千岁称呼他。     不是敬意,而是惧意。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睿亲王殿下”。     孟老太太短短时间内,已经穿好了诰命大服,也真亏得她一把年纪了,身手也利索。     孟言茉自刚才听到外面的尖利宣声,就呆愣了,跟着跪,跟着磕头。     睿亲王?引泉不是说,他被今上圈在了相国寺吗?怎么会出现在江南,出现在祖母的寿宴上?     孟言茉自从回到孟家后,对外面的消息就通的很不方便了,她这段时间也没有留心,不然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她跪在地上,说不清心里的情绪,紧张有一点,忐忑也有一点,不安也有一点。     在复杂的情绪中,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那,那是思——念?     孟言茉打了个冷战,不可以,她怎么可以思念那个人,她不会,不会喜欢上他的。     那是一个天底下最无情的人。     她早就定好了这一世的目标,她要找一位性情温柔,心里只有她的良人。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世平安,岁月静好。     那人绝不可能是他,他未来是一位帝王。     “孟老夫人,怎么可以让你下拜呢,孤今日可是来给你祝寿的”。     太子笑呵呵的扶起孟老太太。     “民妇怎么敢当”。孟老太太听到太子的话,吓得又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孤这一来是为了给老太太增加高兴的,可不是来败兴的啊”。     “咦?三妹,你也在啊”。太子看到文平公主,笑着说道。     “身体好点了吗?我就说让你别赶着回乡,岳声的遗体孤自会给他保存好,你偏偏不听”。     “谢谢二哥的关心,不敢麻烦您”。     对于太子平易近人的关切,文平公主语气中有察觉不到的疏淡。     按说文平公主从小在坤宁宫被皇后抚养长大,和太子,睿亲王都是应该很熟悉,亲厚的。     可现在众人都低着头,不敢抬眼,却觉得太子和睿亲王对文平公主一个热切,一个很冷淡。     “这就是孤的外甥女儿吧,长得真可爱。”     太子看到文平公主身边的谢乐安,拉过她笑问道。     “叫什么名字啊?孤是舅舅,知道吗?”     谢乐安没有见过太子,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浑身都金光闪闪的,充满了权威。     可是他笑的却是很温暖,她看到周围的人都一动不动的低着头,谢乐安觉得一点都不怕,很好亲近的样子。     “舅舅,我叫谢乐安”。     乐安很听话的叫人。     “真乖,这个小玩意儿送给你玩。来,这位也是舅舅哦,叫人”。     太子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一个金貔貅的小玩件,放到谢乐安的手里。     谢乐安看了眼娘亲,见到她点头,就接过了金貔貅。     “谢谢舅舅”。她顺着蹲在她面前太子的手指看到高高站在那里,眼睛瞟了她一下的明耀。     谢乐安轻轻的抖了一下,她觉得这位舅舅长得真漂亮,比她见过的所有叔叔伯伯,婶婶姨姨都要漂亮,甚至比她心里认为最漂亮的茉姐姐还要漂亮。     可是她却觉得这位舅舅很不好相处,娘亲曾经给她看过一副画,画中是一条在云中腾挪的金龙,娘亲说,龙是外公家的标记,是天下最尊贵的血脉。     娘亲说,安儿也有其中的血脉哦。     乐安不懂天下最尊贵的血脉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看到这位舅舅,却是有点明白了,这位舅舅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眼神中有一种俯视的感觉。     就像她看到画中的龙,俯视着大地上的百姓。     她的这位舅舅没有太子舅舅的衣服那么华丽,可是乐安就是觉得这位舅舅很高贵,很遥远。     “舅舅好”。谢乐安嗫嚅着说了句。     “嗯”。明耀却是没有看她,眼神看向人群中的远处,很敷衍的应了声。     太子知道他这位七弟不喜欢小孩子,也笑笑没有说什么。     “这是什么?”太子从桌案上把两幅兰图拿了起来。     孟公茂和难得出来的孟公彦都陪在太子的身后。     两位孟家领头人后面是全部的宾客和孟家的所有族老们。     连孟文冒三兄弟都跟在大门外,别说孟言昭等一众小辈们了。     孟家的所有族人则全都跪在了孟府的门外。     扬州府的县衙和苏州,扬州两府的绿营兵全都出动了,把孟家所在的街道封锁了起来,严防有刺客出现。     扬州城的老百姓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都远远的在茶楼,酒楼上朝孟家远观。     “这副兰图飘逸灵动,是副佳作,”     孟公彦看着太子展开的兰图道。     “这是那位赵姐姐画的”。谢乐安清脆的童声回答道。     她心里为能回答太子舅舅的问题很高兴。     躬身低头的赵问兰母女此时心里的高兴别提了,赵问兰觉得之前对公主的女儿太冷淡了是她不好,不过谁让那个小丫头叽叽喳喳,还特别口快,居然看出她的发钗是去年京中的样式。     看出来就算了,还大声嚷嚷出来,那个孟九虽然胆小,眼色还不错,及时的让小丫头避了嘴。     听到这丫头现在在太子面前提起她,赵问兰决定取消原来打算偷偷要揍一巴掌谢乐安的主意。     赵问兰偷偷的抬头,她想看到太子看到她的画时的表情。     却猛然撞进了一双深邃如星空的凤眸里,黑如泼墨的瞳仁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那双眸子只是淡淡的瞟过赵问兰,并没有停留。     赵问兰的心却觉得失去了原来跳动的规律,砰砰砰的,几乎要跳出来。     她的双颊晕红如晚霞。     她再偷偷的抬眼去看,那个人的袍服下摆是用金丝线绣成的流云纹滚边,脚上是一双绣腾云祥纹的云靴。     赵问兰正要大着胆子往上看去。     他就是世间最尊贵的太子吗?     只听到刚才那个夸赞她的老者接着说道:“不过,和这旁边的兰字图一比,却显得流入俗套了。”     太子也点点头同意。赵问兰听到自己的画被人公然的指出不如孟家那两人的,气愤的抬头看过去。     她这一次看清楚了,刚才那位气度逼人,眼神带着睥睨和魅惑的男子,身穿紫色华锦袍服,袖口和交衣领口绣着银色镂空木槿花纹,腰系九龙戏珠白玉带,上挂碧玉麒麟流苏佩。     宽袖袍服外罩着华贵的透明内造银蝉纱衣,手拿着一柄翠玉柄折扇。     墨发用紫绸带随意帮着,偏生衬托他的眉眼越发的俊美无俦和不羁。浓密扬起的剑眉下是一双又黑又沉凤眸斜扫入鬓。     澄澈却又幽深的桃花长眸,温柔看你的时候,能把人吸进去。     挺拔的鼻梁下是带着樱花浅色的薄唇,唇形的弧度很完美,似乎时时都带着邪魅的笑意和漫不经心。     完美尖尖的下颏,使得脸庞在每一个角度看都如雕刻入画般。     赵问兰看的傻在了原地,她从来不知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男子,可以比女人漂亮,也可以比所有的男子都高贵,带着如太阳般的阳刚。     “放肆”。明耀身边的锦衣卫对着赵问兰喝到。     虽然看着自家殿下呆掉的女子数不胜数,可这样不知死活盯着看的,却不多。     这猛的一声呵斥,吓得回神的赵问兰,被早就魂不附体的赵夫人拉着跪在了地上。     明耀早就察觉有人在直直的看着他,只不过这眼神和平常的那些惊叹的眼神一样,不是那种含着杀意的,他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搜人。     眼前的宾客人太多,又都低垂着头,从他的角度看来,只能看到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     听到身边的锦衣卫出声了,明耀看过来,撇了一眼那对跪在地上发抖的母女,淡淡的问了句:“谁家的?”     仔细听,磁性的嗓音里还有一分笑意。     “回,回睿亲王,小女莽撞无知,请念在小女年幼的份上,网开一面,免除一死啊”。     赵运舟从人群后面,噗通,一声跪下,听声音都要哭了。     “本王要她的命做什么。”     明耀冷冷道。可这嫌恶的话,听在赵运舟耳里只觉得比以往睿亲王说的所有话都要动听。     “不过”     “赵家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吗?直直的盯着男人看?”     说完,明耀还笑了笑。     赵夫人心里却是充满了绝望,完了,完了,有睿亲王这句话,她的女儿这一辈子都完了,谁家会娶一个未出阁前,就直盯着男人看的女子?。     赵运舟心里如丧考妣,他们赵家族人一定会缠着他要说法的,是他的女儿连累了赵家女。     赵问兰心里却在想,原来他不是太子,是睿亲王,是那个传说在京里肆意飞扬的睿亲王?     爹爹说,那些嘴上不饶人的御史都奈何不了他。     他真厉害,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     赵问兰心里悸动如鼓。     “算了,起来吧,七弟,你也别跟一个小女孩一般见识”。     太子打圆场道,看着赵运舟,让人把他扶起来。     明耀微微一笑。     “这副画是那边的姐姐和那位姐姐画的,这位赵姐姐和她们比试,输了还不服气,还要再跟茉姐姐比,以乐安看,赵姐姐真是挑错了人,她一定比不过茉姐姐的”。     小孩子不懂大人间的紧张,她还想着在太子舅舅面前多表现表现。     看到她的太子舅舅很喜欢这画,特意的详细讲解道。     “安儿”。文平公主想拉过女儿,她这个女儿在家的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出了门,更是嘴上不把门。     文平公主了解自己女儿,知道这是因为乐安喜欢太子的原因。     “三妹,让乐安说,孤倒是很有兴趣”。     被谢乐安指到的孟言雪和孟言雅都红了脸。     两人不懂痕迹的往前挪了挪。孟言茉此时却恨不得谁都看不见她。     下次她一定要记得嘱咐乐安,不要什么话都说。     赵问兰先是被锦衣卫吓到,此时却是被谢乐安气死了,整个个人都不好了。     “哦?为什么乐安会认为你的茉姐姐会赢?”     太子虽不知道茉姐姐是谁,却很有兴趣逗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说话。     “当然了,茉姐姐长得最漂亮,当然也是最厉害的”。     谢乐安挺起小胸膛,很与有荣焉的骄傲道。     “那我们就来看看是你的茉姐姐厉害,还是这位赵小姐厉害好不好?”           第142章 变化 - 谋锦 - 茗沫沫     “好啊,好啊”,谢乐安拍着白嫩嫩的小肥手,高兴的一蹦一跳的把孟言茉从人群中给扒扯了出来。     “茉姐姐快来,乐安有舅舅了哦。你看,这是太子舅舅,这是——”,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直觉到这个漂亮舅舅不如太子舅舅好说话,谢乐安小心的看了一眼漂亮舅舅带着笑意,却让她觉得还是不笑让她胆子更大一点的好看脸蛋。     “这是,是小舅舅”。谢乐安含糊一句,应付了事,就赶紧把孟言茉拉到太子的面前。     “孟九见过太子,见过睿亲王殿下”。     孟言茉心里哀嚎,下回还要记得嘱咐乐安,不要在这么多人的时候,提到自己。尤其是这么多贵人在场的时候。     这不是嫌**逸了,找事儿吗。     她敛衽福礼,头微微低,垂着眼睑。从太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和白皙小巧的下巴,还有那如蝴蝶轻翅一样轻轻颤动的长长睫毛。     领如蝤蛴,螓首蛾眉。     太子脑海中只闪现这两句古人描写美女的诗句,以前他见过的所有美人都难以和这诗句里的描写画上等号,今日却是心中由衷感叹。     古人诚不欺我,真有这样如芙蓉花开,明媚娇艳惹人怜的女子。     太子的眼中闪过惊艳和向往拥有的神色。     太子正要说些什么,好在美人心中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明耀此时却是走到孟言茉的面前,孟言茉看着眼前的一双华贵云靴,还没有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人用折扇挑起。     她愣愣的看进一双深如墨潭的凤眸里,那双眼睛太黑太沉,看不到情绪。     自己的嘴角被一根带有薄茧的拇指揩过,留下苏苏麻麻的触感。     明耀左手戴有翠色浓艳,翠质剔透润泽的墨玉扳指的拇指放到鼻下,轻轻一嗅。     “蟹黄?”他调笑的口吻让孟言茉的双颊霎时如火烧云般通红。     天,她刚才吃螃蟹吃的太忘我了,居然沾到了嘴角上。     在场的众人都因为睿亲王轻佻的举动惊诧不已。     人人都知道睿亲王行事放荡不羁,可是在京里的时候,再过分也没有这么公然的**过一个大家闺秀。     这位孟九小姐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要再想嫁人了。     就算孟家敢把孟九嫁出去,恐怕也没人敢娶睿亲王曾经看进眼里,并且有过肢体接触的女子。     这孟九也是颜色太出众了,这才被贵人们看中,众人虽低着头,可眼角的余光又怎么能忽略掉刚刚太子眼底的惊艳呢。     孟公茂刚刚因为看到太子眼底对孟言茉的兴趣而开始有喜色的神情立马变得阴沉起来,他阴沉的心中一动,苍老的眼珠下有着阴骘的算计。     孟公彦则是有些惊讶,惊讶后是有些生气,睿亲王怎么可以这么轻薄他孟家的女儿。     孟公彦虽有些迂腐之气,可和孟公茂同为兄弟,倒也不是那拎不清的,此时也不敢站出来公然指责睿亲王。     孟家的族人有惊喜的,也有那隐晦不明的,比如孟文成看到女儿被睿亲王看中,他第一反应和他的父亲孟公彦一样气愤。     气愤后则是惊喜,如果他的女儿能嫁到睿亲王府,哪怕是个侧妃,对他的仕途也是助益深厚的。     而且,睿亲王如今还没有娶正妃呢,这是不是说明,他的女儿有希望?     孟文成已经决定日后要找人开始培养这个以前忽略掉的女儿。     甄氏则是神色不明,眼中闪过冷笑。     她们甄家虽远在金陵,也是听过睿亲王**的名声,若不是今上护着,恐怕亲王爵位现在都被御史弹劾的能削成庶民了。     她这个继女恐怕心里现在想着飞上枝头呢,殊不知,被睿亲王这样一摸,她要嘛真有那个福分让睿亲王另眼相待,迎进王府。     要么就是被送进王府作为众多侍妾中的一人。孟家,哼,别指望孟家替她一个丧母之女做主。     孟言茉最好祈祷着睿亲王不是一时兴起才有这出挑的举动,宴后就忘记了她,否则,她这个继女就等着被孟家送到偏僻庄子上去吧。     孟老太太同样惊疑不定,她的前半部分想法和甄氏的几乎相同,还甚至已经想好了,事情淡化后,怎么处置这个总是惹事的孙女。     好在这个人是睿亲王,以后孟家女说亲时的名声,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上面做文章的。     孟家的族老们都是欣喜的,京里的孟阁老离他们太远,可是这个族孙女就在本家啊。     三叔公和二叔祖的当家人已经向自己的夫人递去了眼神。     这个小辈,以后要多请到家里来坐坐,说不定现在很小的关心投资,以后有大用处的。     威远候世子黄品钦气的发抖也不敢动,在他眼里,孟言茉还是她的未婚妻,如今就当着他的面勾搭男人,当他是死的吗。     南安侯缺根筋的世子姚慕沛则是在他爹死死的捂住嘴巴,按住手脚才没有冲到前面。     放开茉妹妹,你虽然身为亲王,身份贵重,可是你不能给茉妹妹幸福,还是让我来吧。     放开那个妹子,让我来。     姚慕沛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齐吼。     太子的脸色也有了一分不好看,不过他并没有什么表示。     “你喜欢吃醋?”他磁性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揶揄。     孟言茉刚才吃的蟹黄是沾了酱碟的,里面的确有醋。     鼻子真灵,这都能闻出来,她嘴角也只是沾了一滴蟹黄的吧。     她喜欢吃酸的,吃甜的,酸酸甜甜的则是她最爱吃的。     孟言茉只觉得自己是那煮熟的虾子,又红又囧,答不出话来。     明耀拿出一条藏蓝色刻丝蜀锦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扔给身边的锦衣卫。     他把手往旁边伸出,立刻有锦衣卫上前恭敬的把一块玉佩放到他手里。     “人呢?”     “回殿下,已经带到外面了,属下已经派人绑起来了,共有叛主奴婢五名”。     “五个啊”。     “还挺不少”。     他轻笑着看向孟言茉:“看来你这个主子当的真不怎么样,你的人我就不动了,你看着办吧”。     院子里传来一个女声大哭着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是一时迷了心窍,是有人指使奴婢——”     偷玉佩的。     她的话没说出来,就被身边的锦衣卫一个掌嘴过去,牙齿都打蹦了。     孟言茉听出是柳如眉的声音。     在山重来回禀玉佩没有了的时候,孟言茉就已经想到这事情和柳如眉托不了关系,烟蓑也来回报了柳如眉和孟言雅这阵子私下越来越密集的动作。     此时孟言雅已经脸如白纸,在听到院中桂姨娘的喊声时,彻底的晕了过去。     院**绑着五名女子,一名姨娘四名奴婢。     引来了宾客的围观。     孟公茂和孟公彦的脸色都非常不好。     “睿亲王这是什么意思?我孟家的奴婢自有家规处罚,不劳睿亲王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动用锦衣卫。老夫和全族的人都担当不起”。     孟公茂的语气很不客气。     明耀却是不理他。把孟公茂直气的要吐血。怒瞪着孟言茉这个始作俑者。     “黄品钦”。     明耀看向望着拳头的威远候世子黄品钦。     “羽林卫预备校尉黄品钦叩见睿亲王,”     黄品钦在看到睿亲王手上的那块威远候府家传玉佩时,就忍不住气的攥起了拳头。     孟九这个贱人,还说没有见过他的玉佩,原来是送给了人。     他们**也就算了,此时拿出他的定亲玉佩来,是要作践威远候府吗。     “进了羽林卫?”     身边立马有锦衣卫在他耳边小声的回禀其中的详细。     “原来是被父皇夸赞过的。不错,不错”。     明耀似乎挺欣赏的点点头。     “这是你的定亲玉佩?”     “正是威远侯府的家传玉佩,是家母曾与——”。     逝去王氏定下的和孟家九小姐的亲事信物。     黄品钦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锦衣卫忽然拔出的宝刀“唰”的一声吓得跌坐了地上。     每个锦衣卫手上都沾着百条人命的血,更何况,跟在明耀身边的都是从西北尸山血海爬出来的心腹。     身上猛然散发出的阴寒杀气,怎么是黄品钦这个长在富贵乡里会些拳脚和诗文的富贵公子能低档的住的。     别说是黄品钦,此时屋里的所有人都冷汗直冒。     太子第一次觉得他的七弟是如此的陌生。     众人虽然心中恐惧,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场没有任何说明的云里雾里的争端,这不就是睿亲王因为孟九小姐和威远候世子争风吃醋吗。     不过平常的两个男人争风吃醋,顶多就是带打手。     世家子们多是带一群打手。     可如今是什么情况,作为令京中的权臣们都闻风鹤唳的锦衣卫今日是作为打手存在的?     这,这,这真是太荒唐了。     “那为何这块玉佩是在孟家十一小姐的院中找到的?”     “你是不是弄错了未婚妻?”     明耀笑着的脸看向黄品钦,使得他从后脊梁底直冒出一股寒气。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说不是弄错了,立马就会血溅当场。     他不会认为自己一个世子的身份会比当年的那位宗室里的小侯爷还要值钱。     当年,睿亲王了解了一条宗室人命,也只是被罚跪太庙。     他们还都是姓明的呢,自己这样的侯府世子在皇族人眼中又算什么。     孟九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不要也罢。只不过这样被人逼着承认两人从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关系的感觉真是差透了。     “是是,当年我和王氏定下的的确是孟十一小姐”。     威远侯夫人黄李氏心中气毒了,她们侯府眼看着就要娶一个庶女进门,肯定会沦为京里的笑话。     可是她却不能不承认,这周围带着寒光的刀,看的她的心直颤。     这时在院中被五花大绑的桂姨娘也不知如何脱离了锦衣卫的看管,鬓发乱散着,跪倒厅里。     “当年太太的确是给雅儿定的亲,玉佩才会在雅儿那,所以九小姐才会不知道。”     桂姨娘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管过程是如何的惊险和曲折,她只要她的雅儿能嫁到威远候府这个结果。           第143章 赵问兰 - 谋锦 - 茗沫沫     府里老太太的寿宴,桂姨娘没有资格待客,她帮着府里的丫鬟布置桌椅和照看着糕点果盘。     她有些累了之后就回到桂香院,刚坐下,就看到从外面冲进来二十名左右的武将,他们全身铠甲银服带着宝刀。     他们一言不发,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丫鬟婆子吓得抱作一团。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孟府,是京里太子太傅,孟阁老的本家。你们不管是谁的属下,御史们的弹劾能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我们府里的大老爷就是江南巡盐御史,是三品大员,你们想想你们的主子能不能兜得住?”     桂姨娘声势皆有的话,听在锦衣卫的耳力,充若未闻。     “孟家果然是书香门第,想不到一个姨娘还有这样的见识,居然还知道御史弹劾”。     这个时候站在一边闲闲的将官,嗤笑一声道。     来人不屑的语气让桂姨娘惊疑不定。     她一个内宅女子见识不多,所知道这些都是平日努力打听到的,还有大哥从外面带给她的消息。     她的侄子作为她最后的底牌,她轻易是不会亮出来的。     她虽然见识有限,但也知道一名不把朝廷三品官员,更不把孟阁老本家放在眼里的将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更不可多说一句话,乱说一句话,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它致命的把柄。     看到他们像是找某一样东西,桂姨娘想到刚好不容易到手的玉佩,她想到藏的隐秘,心里安定下来。     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料到了所有情况,哪怕是那个叫做柳如眉,一心要攀高枝儿的贱婢被孟言茉发现了,找到桂香院来,她也有本事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丝毫都不会连累到雅儿的身上。     她也相好了怎么让太太把雅儿记在名下,她更想好了怎么让威远候世子不得不认下这门亲,哪怕雅儿暂时受点委屈。     可是她料到了所有情况,却没有料到有人敢冲到桂香院直接搜。     也不怪她料不到,内宅争斗多是言语嘲讽,暗下绊子。     她料定孟言茉作为一个未出阁女子是绝没有脸敢公然问她玉佩的事情,玉佩此时作为成败的关键,决不能被人发现。     就在桂姨娘回想着藏的严密没有什么漏洞的时候,一名锦衣卫校尉掀开了地毯,轻轻敲动地砖,准确的在右四左三之处撬开地砖,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盒子。     桂姨娘差点晕厥。     “藏得也算严实。不过和那些京里的官老爷们藏银子的手段比还差了点”。     为首的将官打开盒子,看到是所找的东西。     “绑起来,带走”。     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名锦衣卫不屑的走到将官面前:     “大人,弟兄们手段还没使出来,那婆娘就吓晕过去,一盆水泼醒,就什么都招了,把这些你怎么暗害孟九小姐的事都招了,还有十五年前她和已故王氏做的事,”     “大人,这些要不要都告诉殿下,这王氏也算是殿下的岳母呢,说出来似乎不太好”。     这名小校尉有些纠结,想着是立功,还是保全殿下岳母的体面。     “少扯犊子”。将官一个脑蹦打在小校尉脑袋上。     “殿下的事情也是你能说的?”     “多做事,少说话”。     “是,大人”。     “大人,这些女人们做事我看比我们锦衣卫还要狠毒,怪不得人们常说最毒妇人心呢”。     小校尉安静了一下,又忍不住补充道。     “你tama在多一句废话,老子就把你发配到无闻县的卫所去”。     “无闻县,听这名字就是鸟不拉屎的地儿,梁头儿不要啊,属下上有小,下有老,呃,我重说哈”。     “滚犊子”。     小校尉被这位不受其烦的镇抚给踹一边去了。     “带人去把那什么柳如眉还是柳如烟的奴婢给绑起来”。     梁镇抚打发了人去带人,就巴巴的来到凌落面前。     “大人,殿下把刑部的人都晾着,带着弟兄们来做这样轻松的差事,肯定是很重视那位孟小姐的吧”。     “可能”。凌落简短的回答道。     内心在咆哮:你tama的问我,我还想问人呢。     接着这位梁镇抚又把下属那问出的讯息巴巴的告诉了这位指挥使大人。     “这女人的心真是不可琢磨啊”。     梁镇抚瞅了瞅指挥使大人没有接话的意思,讪讪的笑了笑。     凌落本来一波无澜的眼神,却是听到梁镇抚回报的八卦消息亮了几分。     明耀并没有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鬓发凌乱的桂姨娘。     “黄品钦?”     熟悉自家殿下习惯的凌落默默的在心里给这位威远候世子点根蜡。祝他一路走好。     殿下这是耐心告罄的语气啊。     听着比刚才更温柔了几分,更和煦了几分。     凌落在心中默默补充,更恐怖了几分・・・・・・。     “回睿亲王,的确是臣记错了,臣的确是和孟家十一小姐有婚约的”。     黄品钦几乎咬碎了牙。     一直装木头人的孟言茉在心里叹气,这是宿命吗。前世孟言雅用尽手段把这门亲事夺走,这一世她已经准备好,要让孟言雅名声尽毁的情况下,嫁到威远候府。     如今却被睿亲王逼着黄品钦自己承认这门婚事。这是在给孟言雅嫁进威远候府的身价加码好伐。     明耀却没有关心黄品钦承不承认和谁有婚约,只要不是她就行。     他微微眯起眼睛,怎么她脸上的那种表情是不高兴自己搅了她的亲事?     “啪”的一声,是玉佩碎裂的声音。     “质地不太好”。明耀嫌弃的看看手里碎掉的玉佩,随手扔到地毯上。     看着滚到自己身边四分五裂的玉佩,黄品钦的额头上有青筋在跳动。     黄李氏却在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虽然家传玉佩毁了,可是这门亲事也终于可以作罢,再也不要和孟家牵上联系。     黄李氏在心里认为孟家女就是个祸根,想不到当初王氏长得温婉端庄,竟然生了个这么红颜祸水的女儿,她本来因为自家侯爷的坚决还有点觉得对不起死了的王氏。     如今看来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了,这样着祸勾人的女子,她们侯府是绝不能要的。     “太子舅舅,茉姐姐还要和赵小姐比画兰花呢,乐安想看。”     谢乐安一直惦记着她茉姐姐要画画了,也许这副画可以送给她。     现在看到屋中没人再说话,以为可以比赛了。     “好吧,孟小姐就和赵小姐比一比吧,孤也许可以做个裁判”。     太子心中有些埋怨七弟,他这样插手孟家的家事实在是不好,而且还让威远候府世子下不了台。     他又看了看孟言茉,心里想,七弟这?是对这女子动了心?     威远候府和孟家亲事的糊涂官司,还有此时屋中被锦衣卫煞住的气氛。     太子觉得有点对不起太傅,他的七弟把孟老太太的寿宴都破坏了。     此时听到谢乐安的话,正好转移话题,调解下僵持尴尬的气氛。     赵问兰本来看着情况的进展以为没有可以表现的机会了,又在心里嫉妒的发疯,凭什么那个呆愣吃货可以得到那个人的注意力?!!     听到太子的话,她在心里摩拳擦掌,这一次一定要孟九输的难看。     丫鬟重新点燃一炷香。     赵问兰这一次打起十二分的心神开始画画,她把从小到大观察到的兰花姿态在脑海里齐集,抽出最能体现兰意的画线。     她想起刚才孟言雅把兰花写出的意境,脑海里一贯没有通透的那一根神经豁然通畅。     怪不得她临摹了无数副《墨兰图》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她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写兰”。     她的女先生告诉她,兰图以书法为功底,每一笔都是写出兰花的精髓。     她不以为然,她总认为画兰,当然是写实最重要,要把兰花的空灵飘逸之态画出来,她为那一次在花园里有一只蝴蝶绕着她的兰花图飞了许久,最后却没有停留而深深遗憾。     今日看到孟言雅和孟言雪合作的兰图,她真正理解了先生说的那句“只有书画结合,才能表现出兰花坚贞不屈,高昂的风骨”。     她画的是大书法家宋间坡的《墨兰蕙图》,画幅上的兰都以墨色写成,笔笔中锋,线条流畅,柔中寓刚,充分的体现了兰清丽,高洁,飘逸的风韵。     赵问兰这副图真正的揣测了宋间坡的画意,已不能用临摹来评论了。     “这小女娃倒是真的把间坡先生的兰图写了出来,浓墨写叶寥寥数笔,雄健沉稳,淡墨点花,点滴如泪。     以书法精理写兰,写出了兰的花,叶妙趣,甚好,甚好”。     孟公彦捋着白花长胡子很是欣赏的赞道。     “洒脱不失法度,清标高洁,端正紧谨,真正写出了兰花的风采,好好。”     此时锦衣卫退到厅外,宾客也松出一口气。又见睿亲王坐在椅子上也在观画,众人也放松下来。     宾客中跟着孟公茂进来的有许多苏州府,扬州府喜爱书法,绘画的老学究,此时也见才心喜的夸赞道。     说话的人是云涧书院的书画夫子赵昂子,也是当朝的大画家和书法家,要得他一个好字,就是无名之辈的书画,也会立马争相抢购。     赵问兰得了他的评语,这才女的名声一定会传出去的。     赵运舟此时也没有了刚才的紧张,笑的见牙不见眼,“谬赞,谬赞,小女当不起”。     赵夫人也喜上眉梢,喜气洋洋,只觉得腰板都直了。     把白眼回瞪给刚才因为睿亲王的话,而对她白眼相待的族中妯娌。     那妯娌刚才担心赵问兰的名声会连累自己女儿,这才气急了对着赵夫人就甩了眼刀子。     此时凑过来笑道:“五嫂真是好福气,有兰姐儿这么才貌兼有的好女儿,我们赵家有了兰姐儿,看谁还敢说我们赵家的姐儿都一身暴发户气质,没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才情”。     赵运舟能做上河道总督,和赵家出身漕帮,积攒下的家业上下打点脱不了关系。     所以那些贵太太们交际,多是看不起赵家的出身。     赵夫人脸上要笑不笑的给她回了个表情,也不接话。弄得那妯娌的表情又不好看了。     众人的夸赞声,和赵问兰注意到明耀也在远处看她作画的情形,使得赵问兰心情雀跃,手下的画更是超常发挥。     看到赵问兰的表现,孟老太太和孟言珊都紧张的看向孟言茉。     这个愚蠢的孙女,今天一定会把孟家的人丢光了。     孟老太太闭上眼,已经不抱希望了。     九妹妹只有下棋一样还算过的去才艺,书画功底在针绣上也能表现出来,可是九妹妹平时的绣活只能算上等,并没有出彩的地方。     孟言珊紧张的捏着帕子。也许刚才依照七妹的建议,让九妹妹离开就好了。     孟言珊有点后悔,就算刚才丢人也只是在赵问兰一个人面前,乱哄哄的,不会有人注意,现在所以的人都在看着,这一次,九妹妹一定会受到祖母的责罚的。     还有,九妹妹怎么会招惹到一位亲王?     那个男子看着是如此的出众,就像是天上的人物,不是她们这等普通女子能够沾上的,果然像母亲说的那样,九妹妹的长相,就是祸端吗?     赵问兰那边都画了三分之一了,孟言茉却还没有动作,孟言雪着急的上前,握住她的手,小声道:“九妹妹,不行的话,别逞强了,现在认输,总比到时高下一比,输的更难看。”     孟言晴嘲讽的笑道:“平时惯会装傻充愣的,现在论到真章就傻了。还真以为得了贵人的青眼,就能直上云端了呢。     九妹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以色侍人,能久矣?”     “五姐,你少说两句吧。”     孟言宁看着孟言晴劝道。然后又带着殷切看向孟言茉。     “九妹妹,你直接认输吧,这赵问兰就只会画兰图,你跟她提议比试皆有三,激她再比一场,下一场,我跟她比音律,一定把我们孟家丢了的面子都赢回来”。     此时是难得的表现的机会,不说有贵人在场,就是有许多夫人和那些大儒,大书画家面前,能有所表现,以后也会有才女的名声。     虽然世人皆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为什么老爷们,年轻相公们都是放着家里的**,皆流连风月之地。     还不是那里的女子或会弄琴,或是会作画,皆有一技之长在身,能添许多的闺房乐事。     孟言惜想起自己姨娘平时劝她专心练琴时的话。     讽刺道:“七妹想自己出风头,也犯不着踩着九妹妹的脸,再说了,七妹就对自己的琴艺这么有信心吗?前些日子,先生不是说七妹的《秋江夜泊》练了许久都没有进益吗?     这首曲子先生教的也有大半年了,我以为七妹该能认清自己在琴上的天赋了呢。     想不到,这个世间最多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七妹,你再上去,真的是给孟家长脸的吗,不是把孟家的脸彻底撕碎的?”     孟家姊妹当然都是很小声的在孟言茉的周围一言一语的,赵问兰的堂妹赵问琴奚落的笑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孟家的姊妹还在出谋划策呢,临时抱佛脚有用的话,还要平时的苦工干什么”。     别人看来,只以为孟家的姊妹围在孟言茉周围是在给她出主意,出好建议呢。     其实,这些姊妹不是劝她认输,就是说让她更紧张的话。     换做另一个没有见过什么场面的闺阁女子,恐怕也都被她们说的脑海一片空白了。     何况还有孟家的长辈在场,还有世间最最尊贵身份的两位男子在场。     还有这么多,这么多的孟家宾客。           第144章 赛果 - 谋锦 - 茗沫沫     在写兰一道上,大书画家宋间坡堪称宗师级的人物,孟言茉本来是打算仿出他的《松兰竹石图》的,看到赵问兰的表现后,她打消了主意。     她没想到赵问兰的悟性颇高的,虽然是借鉴了孟言雪和孟言雅的思路,可此时作出的画已远非她两人能比的了。     也是,赵问兰毕竟沉浸于兰图的绘画中多年,一朝得悟,以往的积累都得到了质变的升华。     孟言茉就算是借助她重生后强悍的记忆力和付诸于手上的能力,高度仿出宋间坡的《松兰竹石图》,若是让那些贵夫人评比,也许能得出个不分伯仲的结果。     可是跟着孟公茂进来的宾客中有真正的大书画家和夫子学究们,除非能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就像当初模仿睿亲王的笔迹一样,她可以真正的仿出不明真假的松间坡的兰图。     否则,那些懂行的一看就会知道她的兰图里只有画,没有意。     她若想胜出,只能取巧。     琴棋书画中,孟言茉最拿手,每天练习钻研用功的只有书法。     琴,她只通基本音阶,知晓如何编校曲谱,指法一般,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     棋,先生说她没有天赋,还是放弃的好。她不服气,依然每天翻棋谱,记棋谱,记所有的路数。     画,能照着一幅图仿出另外一幅,算会吗?她不太清楚。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兴趣就是了。     前世的时候,在羽落宫有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因为画面太美,美到她当初觉得自己偷看了这一幕都是亵渎,让自己觉得自惭形秽不已。     那是三月飞絮的季节,杨羽柔刚刚进宫,还没有得到明英帝的宠幸的时候。     青草色帷幔随风飘摇的凉亭里,安静温暖的春日阳光下,是漫天飘洒的木棉柳絮,像纷纷扬扬的雪花。     孟言茉拖着值完夜班看宫门,疲累的身体,朝宫女们的通铺厢房里走去,她长期病弱,身体很是瘦小,没人注意到她。     在墙角转弯处,她停了下来,模糊的看着空中缓缓飞扬的木棉,怔怔的看着,眼泪从失去光彩的眼珠里流出。     曾经她最喜爱的是木棉树,在扬州府她的闺房院子里种着木棉,每当这个季节,就会有大朵大朵的白絮,像是一团团的雪球。     如今,她已经是最卑贱,人欺负的下人,而再也不是千金小姐。     她听到有悠扬清澈的歌声传来,伴随着如幽谷清泉一样叮咚的琴声。     她躲在墙角朝不远处的花亭里望去,帷幔轻扬,白色如初雪般的花雨里是一位身着樱草色烟纱木棉曳地望仙裙的少女。     少女的脸宁静带着轻愁,还有些许的怡然自得。     这样一副画面,如果没有带着目的性,美的可以入画。     “你会《漪兰调》?”琴声被一道低沉悠扬带着磁性的些微沙哑的声音打断。     那是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挺拔英伟的身影。     孟言茉当时收回了目光,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当晚,羽落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加了菜,孟言茉得到了一块鸡胸肉。     因为当天,明英帝是宿在了羽落宫的。     如今回想起来,孟言茉的心里有点堵,只想对着某人啐一口,“呸,白日宣淫,算什么九五之尊,正人君子”。     后来听那些宫里的老宫女嬷嬷说是非才知道,明英帝最喜欢的曲子里有《猗兰调》,但因为是古曲,留下的多是残本,没有完整的曲子。     杨羽柔是京城四大明珠才女之一,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她齐集了残本,复原了这首古曲。     从那之后,一直盛宠不衰。     孟言茉今日决定弹这首曲子,当然不是因为某人喜欢,而是因为《漪兰调》传言为孔子周游列国时传扬自己的主张政见,最终无功而返,在深山幽谷之中,见芳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停车鼓琴而作。     兰花生长在穷乡偏僻山野,却奇香扑鼻,不与群芳邀宠,不求闻达与世。     这首《漪兰调》弹奏出就是表达出这种感情,当初杨羽柔用这首曲子来吸引明英帝,何尝没有孤芳自赏,暗影自怜的意思。     今日孟言茉弹奏这首曲子则全为它的义理相悖了,她求的就是借曲名扬。     不仅是为了赢赵问兰,她更在心底私自的想着,她如今谈了这首曲子,倒要看看日后杨羽柔还有什么计策。     来勾人,来固宠,来传播才名・・・・・・     她也可以学习一下嘛。     赵问兰的画让在场的人都带入了兰的意境,孟言茉施施然走到琴案边,从紫苏那里接过天蚕丝手套戴在手上,双手沾上墨汁。     奇异的是,这副蚕丝手套与她的手指完全贴合,像是一层皮肤,而沾在手套上的墨汁更是悬而不滴,像一颗颗晶莹的墨色露珠一般。     赵问琴嗤笑道:“看来孟九紧张的傻了,她这是要玩扮家家吗,还拿手去沾脏兮兮的墨汁,真是亏了那琴,虽不是什么名品,眼看着也要糟蹋了”。     赵问兰在作画间隙,也抬头看了一眼,蔑视嘲笑的眼神闪过,她继续专注的画画。     眼角余光看到睿亲王微微皱着眉看向孟言茉,她的心情更好了。     明耀此时想的是,怪不得死要钱那骗子神医敢进南疆的毒瘴林去采药,原来是从他这便宜徒儿这里得到了好东西。     “九妹妹,这不是儿戏,于其一会下不了台,不如现在直接认输吧”。     孟言珊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此时语气诚挚的劝道。     “大姐姐放心,我心中明白”。     素手轻扬,清雅淡素,清馨幽远,沁人肺腑,使人陶醉的琴声悠然扬起。     琴声一起,屋中许多通晓音律的文人学士们,眼睛蓦地大亮,有那醉心琴曲的老学翁竟然激动的眼泛泪光,呼吸急速,目光灼然的望向孟言茉。     这是遗失的古曲啊!!     孟家人齐齐的松了口气,她们刚才实在是害怕孟言茉把他们家的人都丢光了。     孟老太太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曲子,可是听在耳里好听,再看周围那些夫子学究们惊艳的眼光,就知道这首曲子是非凡的了。     她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把褶子都撑开了。     孟言珊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弹了个曲子,而不是作画,但是这曲子一听就能使人联想到幽谷空兰,也可以算作意境上的绘画,不算跑题。     孟言珊已经想好待会要如何为孟言茉开脱,怎么也不能让赵问兰得了意去。     赵问兰正在作画的结尾,猛的听到这首曲子,和她正要表达的兰意是如此的契合,下笔更是流畅了,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孟言茉这是弹奏了一首她不曾听说的兰曲。     脸上开始变得慎重起来,下笔更是认真。     “漪漪秋兰色,布叶何葱青。     山径徐圩合,溪声到处闻。     丛兰生幽谷,莓莓遍林薄。     婀娜花姿碧叶长,风中难隐谷中香”。     伴随着琴韵,孟言茉的声音澄澈,干净,似乎带着清香。     曲子配着这描写兰花的诗词,在场的宾客多是跟着闭眼仰头晃脑,似乎沉浸在某个优美的意境中。     开满幽静兰花的隐世深谷,满谷的王者清香,满眼的碧色,连空气中都没有浮世的喧闹,心灵身体得到了轻松的愉悦感。     每个人似乎都闻到了空中的兰花清香,只有睿亲王神色一晃而逝的古怪看着孟言茉,嘴角还微微翘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琴声止,时间到,香灰落下。     赵问兰的兰图自不必说,刚才就已经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太子有些为难的道:“孟九小姐琴艺惊人,所弹的亦是古时名曲,但因为赵小姐提的是比画,这似乎不合赛题”。     “茉姐姐弹的比她画的要好听”。     谢乐安人小,也没有那些规矩的束缚,张口替孟言茉拉票。     她说的话刚落,就有许多笑声。     “你也知道她是弹的,怎么可以跟我比画?”     赵问兰瞪着眼睛看向谢乐安,小女孩不认输,回瞪。     一大一小,怒目相瞪。     有学究穿着一身灰色袍,神色激动的来到孟言茉身边,语气亢奋道:     “女娃,你弹奏的可是遗失的古曲《漪兰调》?”     孟言茉回礼道:“先生好学问,正是”。     “真的?太好了,老夫想修复这首古曲已经多时,想不到你这女娃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才情,孟家真不愧是书香世家,所教养的女儿个个都是才女”。     他的话让孟老太太还有孟家族人们大为高兴。     这老学究虽然醉心音律,也不是不通世情之人,想着先把这孟家人夸一夸,待会要曲谱的话,也好说话呀。     “不过是齐集了前人的智慧,当不得先生的夸奖”。     孟言茉府福礼道。     她这话说的真的是一点都不是谦虚的意思,是大实话。     “嗯,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好好,孟老,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多的又听话,又有才情的孙女们”。     孟公彦和那老学究拱拱手,笑呵呵的谈做一处。     显然老学究要从他这里开始着手曲谱的事情。     又有几个老夫子加入了夺谱的阵列。也不管这里的比赛结果了,更没有想过孟言茉这个正主的事情。     只要孟家的长辈同意了,还怕孟言茉不拿出曲谱吗。     这些人都是这么想的。     因此,孟公茂,孟公彦身边围了许多以前的同僚,同窗。都是一群做学问的老头儿。     “回禀太子,小女子与孟九约好的是比画兰图,可此时孟九并没有图,小女子斗胆,认为该判小女子赢”。     太子沉吟,显然认为赵问兰的话有道理,但是因为孟言茉的这首兰曲弹的太好,所以不好判定。     “睿亲王殿下才名满天下,不知殿下是如何判决这场女儿家的小比赛”。     孟老太太想着孟家才女的名声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不能让赵家拿去,看到太子就要下判决,赶忙低头弓腰问向坐在太师椅上的明耀。     在她看来,这睿亲王殿下肯定会偏向孟言茉的,虽然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要把这个孙女送进王府,但是此时肯定要利用睿亲王对她的好感,来为孟家的名声造势。     “她不是画了吗,你们不看图,问本王做什么”。     明耀扫了一眼始终就没有抬头看他的孟言茉,伸出食指懒懒的一指。     他的这个自称要做棋子的幕僚,这么多天没见,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吗。     明耀觉得牙有点痒痒的。     看来某个女子欠收拾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在琴下有一张宣纸,上面画着兰图。     这才大惊,原来刚才在弹琴的时候,这位孟九小姐就已经利用琴的震动,以手做笔,画了这副兰图。     “哈哈,好,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石千古的独门绝技,真是不虚此行啊,以音作画,好,真是奇女子,孟家九女今日之后要扬名江南了啊”。     石千古是前朝的大琴师,大书画家,最擅长的就是在弹琴的时候画画。     这也是他的成名绝技,几百年来无人越起左右。     云涧书院的大书画家赵子昂捋着胡子哈哈笑道。     “可惜,你若不是女子,老夫定收你为关门弟子”。     宾客一阵惊叹,不论高门公子,还是寒门子弟,有太多的人想拜在赵子昂的门下。     “这副兰图,画意纵横,墨色淋漓,气势奔放,看似乱涂横抹,然笔笔有法,写出兰的气韵气度。老夫看,当然是这副兰图获胜,配合刚才的《猗兰调》,真是千古绝唱啊,后无来者。”     赵子昂显然很欣赏孟言茉这副宠辱皆不惊的态度,给的评语很高,把太子都抛在了一边。     赵问兰气的脸都绿了。     孟言茉这么淡然是因为无论曲还是画,她都是从记忆中剽窃出来的,所以没有欣喜若狂的失态。     只要这一举赢了赵问兰,免了之后孟家对她的责难。     只要这一举把她之前的负面名声抵消,让人淡忘,在以后她也可以觅到一个良人。     就好。     余下的算计,思量,是孟家长辈们的计较,她插不上嘴,更插不上手,她能做得只是在他们有所动作时,她选择的应对。           第145章 梦境 - 谋锦 - 茗沫沫     太子被孟公茂声泪俱下的请求在孟府住一晚,孟氏的族老们也都殷殷的盼着,望着他,太子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下来。     “七弟,你有公务在身就先去处理吧,孤今日也不忍拂去太傅的一番盛意”。     太子其实是怕他这位七弟再不客气的把人家的家事都拎出来,那他实在是给太傅添了麻烦了,而不是来祝贺的了。     “我没事,就在这陪着二哥好了”。     明耀随手翻看着孟家典藏的古籍,语气轻松的说道。     他身后跟着的凌落和一众锦衣卫,默默的从书楼的窗口抬头望天。     刑部和苏州府衙的人已经等了半天了。     殿下,您是怎么把“没事”这两个字说的是如此的轻松惬意啊。     还好是秋天了,等待的煎熬,不然估计吓也要吓晕几个了。     “那,好吧,听说孟家的藏书在江南也是有名的,七弟也是爱书之人,可以好好在这里看看,这个书楼的环境还是很安静的”。     就安静看书吧,千万别再让这帮凶神去吓孟家人了。     太子眼神掺杂着一丝羡慕,嫉妒的情绪看了眼明耀身后垂头,面无表情,冷酷的一众锦衣卫壁花们。     “嗯,这里还不错”。     明耀在高丽纸菱花窗口处坐下,窗外种满了香味清淡的开着红色小碎花的木樨,沿着墙角根是大朵的白色木芙蓉。     清香渺渺,显得书楼更是清幽。     这座书楼名为“可一观”。是孟氏累积百年的藏书,平时把守森严,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只有孟家出色的后辈子弟,在得到族学里夫子的推荐,长辈的考校,才可以获得每个月进来观看学习四次的资格。     因此来这座书楼里读书,也是孟家后辈们相互攀比的一项。     最近半年里,来这里最多的就是孟言时。     当然,今日这座书楼是被禁止前来的。因为族长孟公茂邀请来的太子和睿亲王殿下在这里休息。     书楼里有下人伺候,有专门可以小憩的地方。书案,桌櫈更是不少。     一般来到这里的孟家子弟,哪有闲心和时间来休息,他们一般都奋笔疾书的来抄写。     “七弟,你在这里看书,孤先去休息一会”。     太子被人敬了太多酒,此时有点头昏。     “二哥随意”。明耀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一本《浮生杂谈》。     太子由人伺候着去休息了,当然服侍的人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太监宫女,守卫的也都是大内侍卫,原本书楼里的下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张景德的案子明日和李府的一起办,今日让他们先散了。”     “还有,让何志休速来见我。”     明耀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书楼里回荡,声音缓缓,却带着金戈杀伐之气。     张景德是赵运舟上任之前的河道总督,在任仅三个月,就碰到了这次大洪灾。     李府则是河道衙门里负责采办,招标河坝工程给商人的家族传承的小吏。     在河道衙门和盐运衙门里有一些采办小吏,这些小吏在吏部的登记处都是八品的末流,可却是实实在在的肥差,多少人都抢着的。     但因为这些职位都是在开国之初,就被某些有功之臣给霸着了,后来经过家族的抱团和贪墨经营,上下打点,吏部的人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任由这些肥差家族式的传了下来。     苏州李家就是江南河道衙门里最大的采办。     从国库里拨下的银子,到河坝的石块,筑造,选处,这些都由李家家族一家承包了。     有些富商乡绅为了让自己家的良田得到堤坝的保护,还要死乞白赖,热脸贴冷屁股的上门巴结,送礼。     这才能让自家田后的大坝稳固些。     “殿下,张景德是孟阁老举荐的”。     凌落小声的提醒道,对于刚上任不久的锦衣卫指挥使,他对不管是燕京还是这些江南小县小镇上的门派系别的错综复杂,知晓的都很清楚。     “那又如何?”明耀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扫了他一眼。     孟公茂这老儿越老越不中用了,张景德是听话,可也没用,孟公茂想着用他来替二哥看着江南的河道,还真是看得起他。     凌落立马又恢复了面瘫模样,他也就是职责性提醒下,什么孟阁老,张阁老的,他才不管。     “那这两府共五百一十五人,老,一百四十八人,女,两百三十七人,童,八十六人。该如何处置?”     一般抄家,流放,斩首,老人,女人,孩童都是另外处置的。     明耀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天际乌云翻滚,薄唇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斩”。     饶是冷漠如凌落,心也是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连女人孩子都是斩首,那些男人更是要拨皮拆骨了。     可是张家,李家也正是害江南数一百万计灾民流离失所,淹死在洪水中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河道总督张景德治下的河道衙门不作为,和李家的黑心,把朝廷拨下的银子贪去了一大半,这场来势凶猛的洪灾不会让那些灾民这么惨。     现在江南灾民都是把写着张景德的字条贴在草人上,拿嘴咬,用手撕。     百姓们传言,河道衙门里的天测师传来过洪水将至的消息,可是张大人一直犹豫不信,但又不做防备措施,更没有通知百姓及时做好逃离的准备。     这才使得他们在睡梦中被洪水夺去了亲人的性命。     凌落默,转身,指出十来名锦衣卫出了书楼。     怪不得殿下要让何大人速来了,这么多人头落地,就是他们锦衣卫在这镇着,江南官场上的人心浮动的波幅之大也是可以预见的。     何志休身为江南总督,集民政,军政于一身,这个时候,是真正检验他能力的时候。     *     “姐,你这样要是被人看见,我以后就再也进不了书楼了,说不定长祖父还会把我进国子监的资格取消掉”。     孟言时穿了件湖蓝绸书生袍,他长眉细眼,面皮白净,显得很是文气。     此时孟言时紧张的看着穿一身男装的孟言宁。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向安静乖巧的七姐,会有一天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弟弟,姐姐也是迫不得已,事出有因,我们姐弟两人在府里忍耐了这么长时间,多亏了你如今念书有成,我们才有了出头之日,可是,弟弟,你应当知道若想从科举脱颖而出,是多么的艰难。     如今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怎么能不把握住呢。     弟弟,你忘了姨娘这些年为我们吃了多少苦,忍了多少气,流了多少泪了吗?     只要让贵人对你有印象,而且你的学问是夫子都夸奖过的,贵人肯定也会欣赏,弟弟,你知道贵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你以后在科举场上受益良多吗?”     孟言宁穿了件和孟言时颜色相近的书生袍,头上扎着儒巾,她是容长鹅蛋脸,长相清秀,此时男装书生打扮倒是多了女装时没有的清丽,让人眼前一亮。     听了姐姐的话,孟言时犹豫了,他有今天多亏了当初姐姐给他的一粒仙丹,从此读书只感觉五内畅通,他这才对这个从小不太亲近的姐姐很是信服。     “那我去向贵人毛遂自荐,姐姐,身为女子,还是不便前去的,也免了万一有事,我会连累姐姐的”。     孟言时虽不是多么精明的人,但也不是一根筋的人,他想着姐姐说的有道理,成败皆有一半。     可是万一由此惹来贵人的反感,他也是一个人承担,不要姐姐和他一起落难。     他还有一层顾虑就是,书楼和祠堂一样是严禁族中女子进入的,万一被人发现了,姐姐一定会被族老们重罚的。     “弟弟放心,今日这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孟府的人守着,而且我和十弟身量差不多,你平时也多是和他一起来书楼的,就算被人看到一个身影,也是可以搪塞过去的”。     孟言宁心有成竹的说道。     自从在堂前看到了睿亲王,那个比梦中还要俊美英伟万分的男人,她的心从以前那个只是不平命运的愤恨,变成了向往的悸动。     在梦中她知道,睿亲王今天会在“可一观”,更是从梦里知道他喜爱女子着男装,就像日后那个宠冠后,宫的柔妃,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是女扮男装。     “姐姐是怎么知道今天没人守着书楼的?”     孟言时怀疑的问道。     因为书楼这里是十二个时辰都不断家丁巡逻看守的。     “弟弟忘了,当初姐姐是怎么给你那颗仙丹的?”     “难道姐姐当初说的那个梦,不单从梦里得到了神仙的仙丹,还有可以预见未来的本事吗?”     孟言时有些激动的问道。     如果,如果,姐姐知道甲葵科的试题的话,高中,岂不是探囊取物?     “不是全部未来,只有部分”。     孟言宁有些气恼。     既然自己有这个命数可以做这么离奇的梦,为什么,为什么不明明白白的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清楚楚的告诉她。     而是,让她断断续续的看见一些片段。     (坐了一天的车,困死了,硬撑着码完一章,我平时的时候,是很少要票的,因为觉得读者喜欢,自然就会投了。     有的时候不知道这么坚持着是为什么。只是想着,文,还有人在看吧。     希望还在跟文的童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喜欢的话,就投个推荐票吧,不是很麻烦的。)           第146章 赵问兰的少女心 - 谋锦 - 茗沫沫     “噼里啪啦,砰”,赵府的内院里不时的传来瓷器,玉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你们不在屋里伺候小姐,都站在这廊下干什么!”     赵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来到赵问兰的闺房外,看到所有的丫鬟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廊檐下。     生气的呵斥道。     “回太太,是,是小姐不让奴婢们在屋里伺候的”。     丫鬟低着头有一丝委屈和期待,太太来了就好了。     不然等小姐砸完屋里的东西,就该拿她们撒气了。     赵夫人瞪了一眼小丫鬟,就进屋去了。     “滚出去,不是让你们在外面候着的吗!”。     赵问兰正在抱着多宝阁上的一个梅瓶,准备发泄她的怒气。“     “兰儿,你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还要这么任性吗?”     赵运舟还在孟府里应酬,因为太子和睿亲王的大驾光临,原本接到寿帖没有打算亲自前来,只是派了内眷来应付的大人们,听到消息后,纷纷往孟府赶来。     虽然寿宴也结束了,太子和睿亲王都被请下去休息了,可是孟府的寿宴堂会似乎才刚刚开始,所有在江南官场上能排的上号的人物都到齐了。     同年,同科,各种拉关系,攀关系,套近乎,在这个难得的大人物齐集的场合里,以各种语言艺术而展开。     孟老太太那是一个心满意足啊,直觉得这是她人生最圆满的一刻,看到那些大官们亲自带着厚礼来向自己拜寿,还有娘家侄儿那惊讶,崇敬的眼神。     孟老太太直笑的感觉自己似乎都年轻了十几岁。     这种情况下,赵运舟刚到江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和江南官员结交的大好机会。     各府的内眷们都吃完寿宴,拜完寿回府了。     只有各个官老爷们以各种理由留在孟府里。     松江府知府宋同见的理由让众位官员自叹弗如,暗自感叹不愧是坐上知府的大官,这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只见这厮一脸歉意和遗憾的对孟老太太道:“当年老太太来江南的红妆途径松江府的时候,下官不曾尽地主之谊实在是一直为今生一大憾事啊。     所幸当今太子殿下仁慈圣贤,给了下官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来弥补遗憾啊。     今天一定要和众位把酒夜谈,煮酒高歌,共享今日之盛事”。     说着,这位知府大人对着太子休息的“可一观”书楼抱拳躬身,然后又端起酒杯向在座的官员们和孟老太太举杯。     众人笑呵呵同饮。心里骂道:老狐狸,大家都是在等太子殿下和睿亲王殿下这样心知肚明的事情,偏你说的这么激情高昂,你倒是把孟家老太太哄高兴了,我们这理由可难找了。     还红妆经过松江府没有尽地主之谊呢,当年姚氏和孟公彦回江南的时候,孟家两兄弟一个还在翰林院做编修,一个已经致仕。     恐怕人家就是上知府大门前去讨杯水喝,你都不会见人家的。     现在倒说得一脸慷慨,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家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呢,人家不过也就是从松江府的地界上过了一下而已。     这么算的话,天下多少人都能和你宋同见攀上关系了。     不提这些官员上一派和融,内心各种不屑和吐槽,那吊起的眼神则时不时的望向书楼的方向。     听说太子和睿亲王今日是宿在孟府的,嗯,一定要挨到掌灯时分才行,怎么也要在太子和睿亲王面前露个脸才行。     赵夫人驾轻就熟的指挥着丫鬟收拾残局。     满地的瓷片碎屑和东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很快就回归该去的地方。     “娘,我不甘心啊”。     赵问兰很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大哭起来。     “凭什么那个毫不起眼的孟九能赢了我?”     赵问兰脸上的胭脂粉顺着眼泪都糊了,她声音充满了歇斯底里和愤恨。     深知女儿性格的赵夫人奇怪的走上前把女儿扶起,女儿争强好胜,如果只是输了丢了面子,女儿不会这么愤怒的。     女儿只会更加在发泄一通后,更加努力的把输了的部分追回来。     “兰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把女儿拉到椅子上,赵夫人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豆蔻少女,正是怀,春的年龄,赵夫人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想到今日见到的两位贵人,不管是身份还是相貌上都是天下最尊贵的。     女儿在两位贵人面前丢了脸,一时羞恼也是有的,但绝不会这样一副要把那个孟九撕碎了的表情。     听到母亲的话,赵问兰哭花了的脸立即染起了红晕。     赵夫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叹了口气,说道:“兰儿,这些话本来不该跟你这么一个闺阁女儿说的,可是娘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有些事情还是让你早早的明白为好。不管是太子还是那位睿亲王,将来都不可能是你的郎君”。     “为什么?!!”     赵问兰惊叫起来。顾不得害羞。     “爹爹是正三品大员,如今更是河道总督。我是有机会在选秀中被指给,指给他的”。     选秀两年一次,如今明武帝明昺沉迷丹药修仙,对充斥后,宫人数没有兴趣,何况他年龄也大了,选秀多为宗室子弟选妃,选妻。     太子妃刘雯苑正是六年前的在选秀后被指给太子殿下的。     太子妃的父亲为礼部督给事中刘純再,官职只为七品。     不过作为言官,六科给事中向来都是皇帝信任的官员担当,对于部里拖拉,延误公务的官员可以直奏君前,也可以参与提拔官员,审判有罪官员。     是一个官位低,权利大的官职。     吏部,兵部,户部,刑部。这四部的给事中,就是本部尚书都要给三分薄面。别说是部里其他的官员了,朝中百官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言官不可得罪。     不过对于那种胡乱咬人的言官,百官们也都是同仇敌忾的。     工部,和礼部,因为职责的原因,相对来说是没有那四部的给事中风光的。     刘家也只是一个从科举出身的小家族,在勋贵遍地的燕京里,不值一晒。     这也是孟公茂不能猜透明武帝的心思的另一个原因,他不明白为什么今上会为太子殿下指了这么一门式微力弱未来的后族。     大明开国之初,太子王爷们的妃嫔也都是从小官吏家族而出,就是为了防止后族外戚做大,可是自从仁帝一朝的“庞光之乱”,使得明氏认得从寒门里选后根本就不能杜绝外戚之乱。     反而会造成朝中勋贵秩序的混乱,和血脉变的低微。所以自从仁帝之后,凡是太子妃皆出自勋贵望族,高门权阀之家。     有极少的一两位被当时在位皇帝指了家世显赫的妃子的皇子,都是后来从兄弟手中抢得皇位之人。     明武帝就是寥寥两人之中的一位,另一位则是明武帝的祖父明高宗。     孟公茂认为今上不可能不了解这里面的厉害,这也是他深深忧虑,忌惮着睿亲王的原因。     他如今最关心的就是两年后,睿亲王妃会花落谁家。     赵问兰沉浸书画,自然也不是那种只会女红,厨艺和管家的大家闺秀,她读过不少史书,也对男人们的朝事知道些皮毛。     她的父亲身居要职,她未来的夫君也定是位人中龙凤,她是有家世和资格站在那个人的身边的。     她在心里暗暗想到,就是那个人想取代太子,以他们赵家积累几代的财富,也绝对是能帮得上他的。     赵问兰越想,越觉得自己是最有可能成为睿亲王妃的人,心里变得火热。     “娘亲,你和爹爹说说,让他以后为睿亲王办事好不好?我们整个赵家都支持睿亲王好不好?”     赵问兰拉住母亲的袖子摇晃撒娇道。     “傻孩子,男人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女人插嘴。兰儿,你还小,你不懂,一时的着迷,不代表永恒。     你如今看到的都是心中那个人是如何如何出众,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只有嫁一个平凡,安分上进的丈夫,心里有你的人,以后生下几个孩子,这样才会平安顺遂的过一辈子。”     赵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她和表哥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可是就因为表哥家的贫困,父亲让她生生的和表哥分开。     远嫁到了江南,她那个时候是很看不上漕帮出身的赵家,认为赵家就是个草莽之家,毫无底蕴。     赵运舟虽也读书,可是和满腹经华的表哥如何能比。     她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她得知了表哥的消息,原来,表哥后来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是却因为科举的一直不得意,和家境贫困。表哥变得暴躁,更是染上了赌博。     她亲眼见到表哥的娘子李氏那被打的满脸青紫的伤痕。再见表哥时,也不是那个年少时的翩翩少年郎,而变得非常邋遢,和那些市井粗汉没有一丝区别。     她听到“咔咔”的声音,那是她少女梦碎裂的声音。     她这才知道爱情只存在幻想中,在茶米油盐的琐碎中,所有的感情都会消磨殆尽,只有身边的财富才能成为唯一的倚靠。     她现在无比的感激当年父亲对她的狠绝。     如果没有父亲,她恐怕会成为李氏的下场。     她的女儿如今也有了心上人,不同于自己和表哥的身份差距。     诚如女儿的话,女儿是有资格成为睿亲王妃的,可是,像睿亲王那样的人物,将来后院肯定会被各种各样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填满。     她们赵家又算什么呢,女儿受了委屈,她们还敢和皇家要道理吗?     “兰儿,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你爹爹的那些姨娘们吗,你知道如果你真的要进睿亲王府,你将来要面对多少要和你分夫君的女人吗?”     为了让女儿及时清醒,赵夫人也顾不上什么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我有信心让他眼里只有我”。     赵问兰信心满满的说道,不过一想到那个人会有很多女人,心里就嫉妒的要发疯,恨不得把那些女人的头发都撕下来。     赵夫人还要说什么,被赵问兰打断。     “娘,你不要说了,从小你就知道只要我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如果你和爹爹要逼我嫁给一个平凡的男人,相夫教子,那我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哦,不是,我,我宁愿去死”。           第147章 处置 - 谋锦 - 茗沫沫     孟府前院和松岚院的喧闹渐渐远去,孟言茉在紫苏和山重等人的伺候下,沿着鹅卵石小道往静深院前去。     经过梨香院外的夹道时,听到咿呀的练嗓声。     梨香院本来是一个落满灰尘不用的院子,这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院里种着的一院的梨树。     离静深院只隔着两个月亮门和五个穿堂的距离。     前世的时候,她常卧病榻,走过的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到梨香院而已。     她那时总是想,有一天她能爬上梨树摘下那里的梨子就好了。     可惜这个愿望,不管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份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这么想着,就看到已经充分成熟,挂满大白梨的梨树上,真的有一个扎着双髻的红衣女童爬到了树上,正颤巍巍的要伸手去摘白梨。     “香官儿,你这个死丫头又嘴馋了,还不赶紧给我下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在这里撒野,快点给我下来,再淘气,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院子里传来班主娘子中气十足的怒喝声。     那个叫香官儿的女童吓得哧溜一声很熟练的就下树去了。     因为孟老太太的怜惜喜爱,和这班主娘子的口才不错,特别恩赏了。     这梨香院里住的都是德艺班的旦角儿和一些正在学艺打杂的女童,德艺班的班主和小生和武当们则要去外面住客栈,住大街,谁管他们。     不过德艺班这回南下,只是孟老太太这一次寿宴堂会的收获,就顶他们在燕京三年的讨生活了,乐的班主夫妻合不拢嘴。     现在前院,还在演着打戏,在这里远远的听着,都能想到那里的热闹。     班主娘子则带着人来梨香院开始收拾了。     因为太子和睿亲王的大驾,原本打算唱三天的堂会,现在延长到了十天。     赈灾也刚刚结束,孟公茂听了孟老太太的打算,也点头应允了,只当是给江南去去晦气。     其实是孟老太太想听戏,找的借口。     孟言茉看到那红衣女童滑稽的样子,也微微笑了起来。     身后的云水,春暖等人看到小姐笑了,纷纷都松口气,自从在暖厅院外看到桂姨娘和柳如眉,小姐的脸一直绷着。     黑黑的大眼睛看的她们的心里很忐忑。     这次在静深院玉佩丢失的原因,她们虽不是当值者,但也难逃其咎。     天空灰沉沉的,一阵萧索的秋风刮过,只听见梨香院里一阵“砰,砰”声,是熟透的梨子砸在泥土上的声音。     其中还夹杂着女童们小声的欢呼声。     梨香院和静深院都在孟府偏僻的东南角落处,平时人迹甚少。     因为孟府的规矩甚严,梨香院的梨子往往熟透了,也没有几个下人来摘,知道的几个,也都是偷偷的摘几个。     满院的梨子往往都变成下一年结的更多的梨树的养料化入泥土里。     “要下雨了”。     她抬头看了看乌云波动,灰蒙的天空轻声呢喃道。     孟言茉紧了紧身上的绛红兔毛披风。紫苏连忙把手炉送到孟言茉的手里。     紫苏,山重等人现在只是在里面加一件厚点的中衣就行了,孟言茉已经在里面穿上小袄,毛裤。这在外面还要加上披风,握着手炉才行。     孟府的下人私下说,孟九小姐最好辨认,只要看到阖府的小姐中哪个穿的最厚就知道了。     孟言茉从紫苏手里接过手炉,她虽然日日保养,也按照师父留下的医书里的药方配药,可是在胎里就带来的毒,把她的元气完全伤到了,后来最佳调养的几年里,她反而日日受毒更重。     如今毒虽然清净了,心中的那一口心火却是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她比其他人更容易生病和中毒,就像那次回来途中碰到的那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想打劫他们,投下的迷烟。     她一直到第二日都头昏昏的。     秋季枯黄的树叶簌簌的落在石道上,有小丫鬟在前面清扫,紫苏和山重也站在北方的方向,替孟言茉挡下一些风。     空中传来梨香院的吊嗓声:“地僻疏冠盖,门深隔燕莺,花林疏落石斑斓,收入倪黄画眼。     新词细写乌丝阑,又逗出烟慵云懒。     花楼雨榭灯窗晚,杨花白,人鬓斑。・・・・・・”     孟言茉顿住脚步,怔怔听了半响,心里忽然泛起无尽的荒芜。     眼睛里有水雾弥漫。     眼前的残叶,灰沉的天空,丫鬟的背叛,祖母的不喜,父亲的忽视,弟弟的离心,甄氏眼中的算计,孟家行走在悬崖的边缘,即将跌落地狱的危险。     一切切忽然放大,让她心情低落绝望置底。     她觉得好累。心情好差,差的,她想像前世那样无数次,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小姐,我们该走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您的身体受不住的”。     耳边传来紫苏贴心关切的话,把孟言茉从消极的心态中拉回来。     是的,她现在还有紫苏等几个心腹丫鬟,外面还有引泉,还有铺子,银子,她想哪怕最差的情况下,她至少还有机会。     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把眼泪逼了回去。     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回到房里,春暖立即指挥小丫鬟把屋里的火盆都点着。     因为外院有孟离佑和曹管事的照应,因此静深院的火炭都是最好的银丝炭,几乎没有烟味。     春暖还是怕小姐闻到烟味,在香炉里放了蕙线香。     云水和紫灵伺候孟言茉更衣,换上一件舒适保暖的素雪绢千云裙,和一双栀子花纹金丝软缎绣鞋。     山重用托盘端来一盅饮片。     “小姐,喝一点甘草冬瓜茶醒醒胃吧”。     孟府的饭都是从大厨房用攒盒领回来,不过一些饮片和一些小甜汤,用小炉子也是能解决的,花娘和王嬷嬷每天就在研究拓宽小姐的饮品,用那个小小的铜炉。     孟言茉正感觉胃里不适,微笑着接过。     一切收拾妥当,孟言茉坐在椅子上,语气清淡道:“把柳如眉带进来吧”。     “还有那几个小丫鬟,原本是属于谁管着的?”     静深院的管理是由紫苏,紫灵,云水,春暖,山重分管的。     紫苏管理下面二三等丫鬟和粗使小丫鬟和婆子们的调度和丫鬟们犯错时的评判者。     紫灵则是紫苏判决后的执行者,打多少下板子和打在哪里由紫灵决定。     因此静深院的刚来的小丫鬟多是怕紫灵。     那些老婆子和二三等丫鬟则是知道紫苏才是那个最吓人的。     云水管衣服首饰的箱笼。和孟言茉在府里各季做下的衣裳。     春暖则打理每日孟言茉的穿戴,发髻的样式。     山重则是管着孟言茉的银子和府里的分例。     玉佩的丢失,这样算,是紫苏和云水的责任。     是紫苏失察,才会让这些不可信的小丫鬟能进的孟言茉的屋里伺候。     而云水则是她们的直接上司。     “回小姐,她们三人原是我负责的”。     云水站出来低头道。     春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出来说明道。     “小姐,原是云水手下的丫鬟不够了,现在因为快要入冬,云水每天都要把箱笼里的衣服拿出来晒晒和熏香。     这才把冰琴几人借过去的。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春暖和云水一起跪下。     “请小姐责罚奴婢”。     紫苏没有任何辩解,语气里满是愧疚,直接跪在了地毯上。     “那几个丫鬟是你带出来的,也是你安排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孟言茉看向紫苏。她的话让紫苏更是羞愧。     “奴婢无话可说”。     “好”。孟言茉点点头。     也没有让她们三人起身。     这时,柳如眉也被带进来。她跪着一步步的爬到孟言茉跟前,哭道:     “小姐,奴婢时一时被人哄骗了,鬼迷了心窍,求求小姐,看在奴婢无依无靠的份上,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奴婢一定会保证再也不会做出一件背叛小姐的事情,否则,天打雷劈,死后下拔舌地狱”。     柳如眉举起手决绝的发着毒誓。     孟言茉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双腿并拢蹲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过你机会?当初你在客栈里拦住我把张鑫的目光引向我,祸水东引,并且害我没有走脱,差点丧命,利用你爹最后一口气在我面前装可怜。     这些我都知道的情况下,我给了你路费,让你远走,是你苦苦哀求,我一时心软,就让你留下了。     你今日仍然这样背叛我,你还让我给你什么机会?”     孟言茉的语气里有着叹息,她连着前世,被这柳如眉害了两次了,再给她一次机会?自己看着这么善良吗?     柳如眉见自己所做的事情全都被孟言茉清楚,羞怒交加,她愤恨道:“说什么给我机会,就让我做一个看门的小丫鬟,还整天让那个烟蓑盯着我。     你这算是什么机会,这样的机会,我不稀罕。”     “那桂姨娘又给你什么好处了呢?以后也做个姨娘?”     孟言茉站起身来,已经不想再和她说什么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稀罕和威远侯府世子的亲事,你早就攀上了通天大树,你但凡给我一点机会,我怎么会背叛你,和那个姨娘和庶女去谋划好处”。     柳如眉的话让孟言茉惊讶了,前世她只知道是柳如眉背叛了她,却从不曾了解柳如眉是一个这么精神不正常的人。     是她的野心太大了吗。连孟言雅和桂姨娘在她眼里都什么不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很有来头呢,不过是个卖唱的。     孟言茉摇摇头,和不正常的人再说下去,纯粹是找虐啊。     “紫苏,带她下去”。     紫苏站起身来,来到孟言茉身边低声问道:“小姐,她是不是――”。     紫苏这里有很多让人再也说不了话的手段。     “交给离佑,喂点药,卖到偏远山里去吧”。     可以让人头脑更不清醒的疯药。     这样柳如眉就可以每天对着大山,对着天空畅说她的美梦,没人打搅,没人嘲笑。     当然更没人信。人人只会看待她,像个疯子。     紫苏表示明白。正要让粗使婆子把柳如眉绑下去。     这时小丫鬟进来回禀道:“小姐,太太身边的甄嬷嬷来了,指明要把柳如眉要过去”。     丫鬟的话音落,甄嬷嬷已经不请自来的进来了。     **********************************     (这一章送给yy738155童鞋,谢谢你连着一段时间的推荐票和支持。谢谢你对沫沫君断更的包容。)           第148章 甄氏的打算 - 谋锦 - 茗沫沫     甄嬷嬷进来看到柳如眉好好的,似乎松了口气。     她有意无意的挡在了柳如眉面前,笑呵呵的对孟言茉道:“九小姐恕罪,因为这奴婢的罪行实在是太恶劣,太太要亲自过问,还请九小姐让奴婢这就把人带走吧”。     “嬷嬷这么闯进我这个主子的房间,不知道是甄府的规矩还是孟府的规矩?     或者是嬷嬷认为我一个小小的丧母孤女,在你眼里当不得主子?”     孟言茉黑洞洞的眼睛看着甄嬷嬷,冷笑着说道。     她的目光让在内宅打拼多年的甄嬷嬷有种被嘲笑和针扎的感觉,似乎她和太太的打算,这位九小姐全都一清二楚。     看来这位九小姐真的不像是表面上表现的那样听话,她和太太果然都被她骗了。     实在是可恶。怪不得穿竹和鹊声吃了那么大的哑巴亏。     甄嬷嬷也在心里冷笑。我就是看不起你一个丧母之女的主子,那又怎地。     面上她躬身,笑着赔罪道:“九小姐的话生生要了老奴半条命啊,老奴一个贱婢,承受不住九小姐的问责。这就给九小姐认错了。     实在是太太等的急,回去晚了,就是老奴在太太面前有两分脸面,也得受罚”。     “九小姐您看,不然,让太太亲自来给您解释解释?这个奴婢也让太太亲自来跟您要?”。     甄嬷嬷面上笑着,眼睛里却满满的挤兑和轻蔑。     甄氏的丫鬟,孟言茉不能动,因为打狗也要看主人。     孟言茉的丫鬟在名义上甄氏是可以随便处置的,因为这是一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     女子有不孝的名声,那是“五不娶”之外最重要的一条,这样的女子是没有人家会要的。     男子有不孝的名声,连好不容易获得的功名也是能革除的。     更别说甄嬷嬷话语里说让甄氏来给孟言茉解释的话了。这也是不孝的行为。     “甄嬷嬷说笑了,我怎么敢让母亲劳动大驾,就算母亲不在意身份,这个奴婢也没有福分来享用母亲亲自来要”。     孟言茉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那奴婢就谢谢九小姐的好说话了”。     甄嬷嬷一把带起柳如眉,她身后的婆子们连忙接着,快步离去,似乎晚一步,这柳如眉就要被害一样。     “哈哈哈,九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做的那些好事统统告诉太太的”。     秋风中,传来柳如眉状若疯狂的笑声。     听到她的话,甄嬷嬷眼睛大亮。看来这个在通德路上收下的贱婢真的知道一些调查不出的事情。     月前,她奉太太的命给金陵送信,可是老夫人回来的信上居然说道,九小姐除了在归途中遇到公主外,其他的毫无奇怪的地方,两年来,九小姐一直安分的待在庄子上,从来没有出过庄子大门一步。     甄氏不甘心,她也不相信,在甄嬷嬷看来,九小姐如今就是很有底气的样子,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长辈不喜,丧母无倚的小姐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     像十一小姐那样,每天小心巴结服侍太太,又充满了小打算的样子才是正常的。     看到甄嬷嬷和那些婆子们把柳如眉护的死紧的往甄氏院子里前去。     紫苏有些担心的对孟言茉道:“小姐,要是柳如眉把你曾经和睿亲王接触的事情告诉太太,这样会引来老太太的不满的”。     紫苏今日才知道当初那位在龙王庙里贵公子原来有这么尊贵的身份。     好在只有她一人知道,小姐还曾经和那位公子单独呆过一夜,要是这件事也让老太太知道,后果真是不能想象。     何止是不满,她私下里接触外男,即使那个人是睿亲王,她回来后根本就没有向长辈提起回报过。     说是私相授受也不为过。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的结局是什么?应该是病死吧。     再加上今日睿亲王对她做出的轻,佻举动,她会成为第一个被人用一顶小轿送进后院的孟家女吧。     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小妾,包括那天下最尊贵的小妾。     她的婚礼不求奢华铺张,但也绝对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孟言茉清浅的远黛眉微微皱起,她的手慢了,心软了,如今后果来了。     “放心,再糟糕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一般私相授受的大家女子自然是死路一条。     可是以她了解孟家人的脾性,他们绝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谁让她的“情郎”不是一般人呢。     不过把她监禁起来倒是很有可能的。     甄嬷嬷带着柳如眉眼看就要到汀溪院,谁知道本来面有狂色和兴奋的柳如眉忽然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吓得簇拥她的婆子们一阵惊慌的逃开几步远。     甄嬷嬷也做过不少内宅的阴私事,她皱着眉毛来到柳如眉的跟前,把手指放在她的鼻息下。     果然是没气了。     再翻看她的眼睑和口舌,还有指甲,都很正常,不是中毒。     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     甄嬷嬷自认为见多识广,可是她作为一个内宅奴婢,殊不知这个天下要让人中毒,死去的方法,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她和几个婆子合力把柳如眉弄到一个房子里,她把柳如眉的衣服波光,仔细的检查身上各处,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疑点。     她知道自己的手段就是比衙门里的仵作也是不差的,她都查不出的事情,就是报官野史无济于事,何况今天是老太太的寿辰。     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奴婢让官府上门,别说是太太现在才在老太太跟前站住脚跟得宠,就是今天那个老太太疼到眼里的娘家侄孙死了,恐怕老太太都会怪他死的不是时候。     “太太,找不出死因。”     甄嬷嬷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自己毫无发现的事情,语气颇为低落。     “连嬷嬷你都没有办法吗?”     甄氏惊讶道。甄嬷嬷是跟着她母亲多年的老嬷嬷,办事最是牢靠。     母亲的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是甄嬷嬷办理的。     因为自己嫁到扬州来,母亲不放心,这才让甄嬷嬷跟来。     “是,奴婢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蹊跷的事情”。     “是不是她做的?”     甄氏咬牙切齿,原来她那位一直听话的继女是这么的深藏不露。     “应该不是,以老奴看,九小姐纵然是有些手段,也绝不可能会这么厉害。太太想的太严重了”。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甄氏气急败坏的道。     甄嬷嬷朝书楼的方向望去,低声道:“太太,会不会是贵人出手的?皇家人的手段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甄氏冷嗤一声道:“你也太高看那小蹄子了,纵使那小妮子长得好,可是在见惯美人的皇族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她除了长相外,还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就是连她的亲爹,我的老爷,都看不上她,还有她那个弟弟,蠢的让人心情愉悦。     可是偏偏占着嫡长的名分,这些都是他的罪,这些都是我孩儿的东西,还有老爷以后的所有财物,也都是我肚子里孩儿的。     谁也别想抢走。”甄氏端庄的脸有了三分狰狞。     “既然她长相好,那我就让她以后丑的没人敢看”。     甄氏忽然嘎嘎两声怪笑,大着肚子,显得画面颇为诡异。     “嬷嬷,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办了。办好了,你家的三儿子就是在金陵出仕也不是不可能的”。     甄氏给出的条件,让甄嬷嬷砰然心动。     她的大儿子天生痴傻,让她伤透了心,哭干了眼泪。二儿子不学无术,在甄府替他找个差事也不好好做,整天和那些浪荡子混在一处。     一次在赌场里和人争执,拿杀猪刀捅死了人。全靠甄府,她的二儿子才没有被处决,可是也要坐一辈子的牢。     她有的时候想,是不是她替老太太做的损阴德的事太多了,祸都降在了她儿子们的头上。     可是没有甄府,她的大儿子恐怕没有银子抓药,二儿子恐怕早就被处斩。     她对甄老太太也是感激和忠心耿耿的,办起事更是下得去手了,如果老天爷真要报应,就报应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三儿子的出息,她才相信老人们说的那句鬼怕恶人,是真的。     只有这个小儿子,她从小就求了老太太,替他脱了奴籍。小儿子二十七岁时,终于考中了举人,成为了举人老爷。     在他们世代为仆的家里,她的儿子成了全族的荣耀,甄府的下人都说他们家的祖坟是冒烟了,祖宗显灵了。     可是从那就再也没有高中过,如今已经三十五岁了,正在准备甲葵科的会试。     如果有甄府的帮忙,她的儿子再也不用不用日复一年,日日苦读,夜夜挑灯苦熬了。     听说状元老爷高中后,也只是做个七品的小官,有甄府的撑腰,她的小儿子在金陵府有个可以和状元老爷相比的前途。     甄嬷嬷虽然心中火热,可是理智还在,她强忍住心底的冲动,对甄氏劝道:“太太,您和老太太对奴婢全家的再造之恩,奴婢永生不敢忘。     可是,九小姐如今得了贵人的青眼,在一切没有明朗前,在弄不清贵人对九小姐是一时兴致还是真的有心思的时候,奴婢建议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妥当。     而且奴婢看九小姐一切很有把握的样子,今日更是在众多宾客面前露了脸,她毕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儿,如今老太太和族里的族老们都很看重九小姐呢。     我们是不是迟些时候再动手?”     “迟些?嬷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手段不如以前一样利落了。你看看我的肚子,我的孩儿还有五个月就要出世了。     我还没有把最好的给他准备好,这怎么能行?”     甄氏不满的看向甄嬷嬷。     “是,奴婢这就开始布置,准备”。     甄嬷嬷只好接下这个任务。这样的事情,在往常也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可是她直觉九小姐和她以前替老太太对付的那些姨娘们和庶女们都是不同的。     她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安。不过想到小儿子的前途,她的心里又变得一片火热,充满了干劲。     啪啪啪的雨滴砸在满地的枯黄叶子上,到了申时一刻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可一观”书楼三层楼上靠窗花梨木雕草龙纹束腰弥勒榻上,明耀盘腿坐在上面,案上小几一副棋盘,他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正在自弈。     屋内高悬着数十盏雪影纱绘流云百福的红木六角宫灯,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昼,地上铺着西纳国进贡的金丝攒花羊绒地毯,挂着五色金彩绣浣花玉锦的帷幔。     原本质朴的书楼被内务府随侍的宫人布置后,充满了宫廷奢华典雅的气息。     雨滴砸在窗上,一粒粒的很响,雨越下越大了。     宫人们都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等着传唤,睿亲王下棋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在身边。     “办妥了?”明耀看着棋盘正在想着黑子的落处,很随意的问道。     这件小事,派他的亲卫出手,哪里还有不妥的道理?     “是,殿下”,一身黑衣的弦沙悄无声息的站在明耀的面前,恭谨的回道。     落下黑子,明耀有些困扰的说道:     “这么心慈手软的,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抬头看了一眼低头恭谨的弦沙,明耀问道:“你说本王是不是对棋子太照顾了?”     弦沙哪里知道自家殿下在说什么,只是给他一个命令让他杀了一只小苍蝇,现在却问这么高深的问题。     弦沙想,还是杀苍蝇比较简单点。     “殿下的决策总是正确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跟宣头儿学,总归是没有错的。     “丹心营郑全康手下还缺一名小旗,你这就去吧”。     等了一瞬间,明耀从棋盘上的眼神扫向他,弦沙这才知道殿下不是说笑的,连忙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内心在哀嚎,不公平,为什么宣头儿每次拍马屁都没被流放,他这第一次犯事儿就被发配到丹心营去了。     在整个西北军中谁不知道,八大铁营中,丹心营是最拼命的,每次打仗,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别给本王丢人”。明耀的话在弦沙受伤的心灵又补了一刀。     意思就是,他要冲在丹心营前面呗?     “是,殿下放心”。弦沙心中含泪。     “殿下,你以后见不到属下了,可要自己保重啊”。     明耀眼风扫过来,弦沙立即抱拳:“属下告退”。     殿下,您对我这么忠心耿耿的属下都是恁们的绝情,做您的棋子,那绝对是炮灰的命啊。     照顾?殿下您在逗我吧。     一点都不好笑。     冲进滂沱的秋雨雨幕中,弦沙驾马离开。他决定以后都要讨厌棋子。     黑子,白子,石子,都特么的讨厌。     ************************************     (这一章送给翠翠童鞋,谢谢你陪我聊天,谢谢你在沫沫君断更时候的支持。)           第149章 梦碎 - 谋锦 - 茗沫沫     天色阴霾,被秋风吹起的木樨花的清香带着寒凉。     远处依稀传来锣鼓梆子敲击的大戏声。     孟言时见劝不动自己的姐姐,只好整理好自己的衣冠,深深吸一口气,带着忐忑和不安还有隐隐的期望朝“可一观”书楼的院子里去。     可一观建在月心湖的西南方向,三面环水,站在书楼可以看到湖光阁,不过划船的距离却是要半个时辰远。     “谁在那里?”     刚刚踏进书楼的范围里,一声喝声差点让孟言时跌坐在地上。     随着这声喝声,两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出现在孟言时姐弟面前。     “两位侍卫大哥,我们是孟家子弟,因为学里夫子留下的课业,特到书楼来查阅典籍,明日就要上交,还请侍卫大哥行个方便,我们两人只要进去一会儿拿到书就走”。     “不行。难道府里的孟大人没有告诉你们吗,冲撞了贵人,就是让你们孟氏全族陪葬也吃罪不起!!速速离开。”     锦衣卫向来是飞扬跋扈惯了,如今的主子更是天潢贵胄,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这江南一路上,他们手持秀春刀,直把那些脑满肥肠的贪官们给杀的血流成河,如今在他们眼里恐怕除了今上和自家主子,就没有人能让他们客气的。     现在和孟言时两人解释了这么多,已经是看在太子和孟阁老的面子上了。     不然早就被扔出去了。     “因为夫子严厉,实在是不敢耽搁,还望侍卫大哥通融一二,我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冲撞到贵人的,我们要找的书籍就在一楼靠近门槛处的第二排,第五架。     很容易就拿到的,顶多就是三息的时间。大哥,您行行好。”     孟言时对姐姐使个眼色,他被锦衣卫的凶恶的态度给吓到了,意思:姐姐,我们赶紧走吧,别闯了大祸。到时候,真的是要倒大霉的。     孟言宁不理弟弟的眼色,她满脸苦色,声音哀求的对这两名锦衣卫说道。     看着孟言宁俊俏清丽的脸蛋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两名锦衣卫迟疑了一瞬间。     不过眨眼,其中一名锦衣卫,“唰”的一声拔出宝刀。     “要命的话,就离开。再啰嗦一句——”这名锦衣卫没有说下去,只是全身透漏出的杀气,让孟言时吓的倒退一步。     孟言宁心底不甘,却也不敢再说什么。正要和弟弟离开。     这时从书楼里出来另一名锦衣卫,明显是这两位的上级,两名锦衣卫行礼。     “主子说了,让他们进去吧。不过要在一盏茶的功夫里离开。”     锦衣卫让开路。孟言时姐弟忙不迭的道谢,慌忙朝书楼里进去。     进了书楼,孟言时就装作查找的样子,从书架里一会就抽出了几本书籍,孟言宁则来到楼梯处的书架旁,她一边心不在焉的用手翻着书架,一边朝楼梯上方看去。     她虽然知道这个时间睿亲王在书楼,如今又费了功夫进来,却不知道如何来吸引贵人来到自己的面前。     她倒是想上楼去,只怕刚迈上一个楼梯,就会有锦衣卫过来,把她给“请”出去。     手指无意翻到一本《会冈遗谱》,她想起最近半年来练的《翠涧石泉》正是这首琴谱里收录的一首曲子。     看了看琴案,她心里有一个没有把握的主意。     她拿着这本琴谱,翻到《翠涧石泉》的那一页,放到琴案上。     跪坐在蒲团上,扬起双手,手指轻拨,清脆明亮的泛音响起。书楼里立马回荡着悠悠的琴声。     《翠涧石泉》的琴声是描绘山林幽涧,一派碧翠,流泉泠泠,泉水急峻,嘈嘈切切,意趣盎然。     孟言宁故意把第三弦十七徽原本应该沉实的按音弹错,这首曲子有大幅度的揉弦和二度不协和音的自上而下,上而下发展,交替回旋,对指法的娴熟要求很高。     孟言宁练了半年之久才熟练,此时她还要故意的在琴音中错掉或者一动一下阶的音,加上心理紧张,额头有细小的汗珠冒出。     在琴声刚响起的时候,门外的锦衣卫和孟言时都同时的惊诧向她看去。     有锦衣卫要进来阻止,被他的上峰拉住。     “主子没命令,看看再说”。     此时在二楼里正在随意翻着书的明耀听到琴声,皱眉从书中抬起头,身边的锦衣卫立马惶恐道:“殿下恕罪,属下这就把那两人给请出去”。     明耀摆摆手,示意无碍。     他皱眉是因为这首《翠涧石泉》被人损坏了意境。     这首曲子本来应该表现出在千姿百态的奇峰异石间,爆发出一股股清澈的泉水,涓涓溪流,时急时缓。     而此时弹琴之人,不提曲中几个转音的力度不够,就是本来这首琴曲缓慢浑厚的散意也没有表现好。     明耀又听了几个琴音,皱着眉往楼下去,身后的锦衣卫连忙担心的跟上。     在他们守卫的范围内,还有让殿下不悦的事情发生,等凌指挥使办事回来,他们都逃不脱家法伺候。     孟言宁第一小段没有谈完,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华服袍角,抬头望去,就看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黑沉的凤眸眯起看着她。     她连忙垂眼不敢再看,心脏砰砰的慌跳,慌忙从蒲团上起身,跪在睿亲王面前,孟言时又惊又慌的过来和她跪在一起。     “惊扰了殿下,草民死罪”。孟言时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孟言宁硬撑着哑着嗓子以头碰地。     她的心里既紧张,又带着庆幸,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只要是深谙音律之人,绝对受不了别人在他的听觉范围内,弹错一首名曲。     这么一想,想起九妹孟言茉平时不显山露水,居然也弹的一首好琴,而且还能修复一首古曲,孟言宁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原本自己完全了解的一个人,忽然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一样,这让她很有危机感。     睿亲王也没让她两人起身,更没有命人直接把他们扔出去。     他走到琴案边,盘膝坐下,袍服垂落在地衣上。     原来的曲子同样响起,只不过一开始就不同于刚才的弹法。     如果刚才的琴音还是潺潺的小泉水时不时的叮咚两下,此时的则是湍急的溪流不停的沿着奇异的山峦冲刷,向前。     旋律回旋向发展,修长干净的手指像是本能的用着很复杂的虚掩指法,琴声跌宕起伏,曲折盘旋。     变调移位,虚实相映,低沉快板音反复出现,强弱倒置的切分效果,完美的模拟出激流冲击着岩石的声音,整个书楼仿佛移动置于山水间,情飞志扬,心旷神怡。     到了曲子的第七段,峰回路转,曲调逐渐趋于平静,开阔悠长。     尾音清脆明亮,寥寥数音,余音梁饶,意味无穷。     锦衣卫多是武举出身,粗通琴率,也被这琴音给带入了山谷清泉的意境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分自在。     孟言时则在心里惊讶睿亲王的才华。他虽远在江南,整天也只是在书院和孟府间往来,但也从同窗那里听说过睿亲王的名声。     在他的印象里睿亲王就是个权势滔天,却徒有尊贵的身份,一个华贵的草包。当然这些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虽然有传闻说睿亲王从小就聪慧过人,当年还和国子监的五经博士,当今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大人比过文采,并且胜过。     孟言时在心里是根本不相信的,猜测着是一些趋炎附势的人畏惧睿亲王的权势故意传出来的。     在大明有才华的人才能赢得士人心底的尊敬。     可今日听到的琴声,让他认识到以前的猜测是多么的离谱。     “听得殿下的琴声,草民才知道以前都白学了琴,刚才看到琴谱一时着迷,弹了一段,实在是班门弄斧,请殿下责罚”。     孟言时心思虽想了很多,但仍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孟言宁故意弄得少年人沙哑变声期的嗓音这时清朗的说道。     她想,爱音律的人应该会接受她的说法,毕竟看到一本难得的琴谱,情不自禁的弹起,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明耀看着男装的孟言宁,嘴角微勾道:“以你的水平这样故意弹错三个音,引得本王下来,有何事?”     孟言时和孟言宁听到睿亲王的话,皆大惊。     孟言时也通音律,他刚才也没有听出姐姐的琴声有什么错处,还在想怪不得姐姐失态弹琴,原来是看到了这本《会冈遗谱》。     这本曲谱恐怕在整个江南,也只有孟家的书楼里收率着原籍。     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姐姐故意的。     他心里暗暗责怪姐姐的大胆。但此时却不能不管。     孟言宁的脸色有些发白,想不到自己的心思用意,原来他全都知道。     “回殿下,是学生即将进国子监修习,日夜研究经意,功课上遇到了难以明白的地方,听闻殿下才华出众,这才出此下策,前来请教一二,以此来受用终生,还望殿下恕罪”。     孟言时战战兢兢的说道。     明耀依然微微笑着,袍袖却是忽然一扫,案上的琴剧烈的撞向书楼的柱子上。     伴随响裂“咔嚓嚓”的声音,琴断成了十截,散落在地毯上。     整个书楼里的所有锦衣卫惊惶的单膝跪下,低垂的头一动不敢动。     这些在外面叱咤风云的锦衣卫此时惊惶甚于那些被他们抄家的朝廷大员。     孟言时则身体抖如秋叶,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以头磕在地上。     他第一次感觉到生与死是如此的近,近到,他觉得自己活不过下一个瞬间。     孟言宁也是跪在地上发抖。     她错了,她根本不了解睿亲王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知道的,在梦里那个万人之上的主宰,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会被自己的一点小伎俩给迷住。     可是,她不甘心。论才貌她不输于任何人。     “本王不知道自己还有责任要辅导孟家子弟的功课”。     明耀轻笑的声音里带着寒意。     “你,抬起头来”。     孟言宁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扇柄敲了一下。     她带着七分惊慌,两分忐忑,一分期待,抬起头来,她眼脸朝下,不敢直视睿亲王。     “你是孟家小姐?”     看穿孟言宁女子的身份那是肯定的,不知道是不是孟家人。     “是。”孟言宁心里的期待消失无踪,原来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早就被看透。     “一点都不像”。明耀低声说了一句,孟言宁想听,却没有听清。     “行几?”明耀的声音轻松且随意,根本没有刚才那像是发怒前的样子。     “回殿下,民女在孟府行七,族中排行——”     孟言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站起的睿亲王打断。     “一个小小的庶女”。     睿亲王离开时说的这么一句轻柔却满是嘲弄的话,把自认为自己的心已经很坚强的孟言宁逼出了眼泪。     “这种事情本王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明耀平淡的一句话,让跪着的锦衣卫齐齐打了个寒颤。     “是,属下遵命”。整齐划一的锦衣卫们心中叫苦不跌,等凌大人回来,今天的一场家法是免不了了。     他们心中怪这两个来找事的孟家人,下手一点不留情,直接从书楼们外,扔到了院子外去。     孟言宁姐弟两人被摔个鼻青脸肿。           第150章 夜雨石洞 - 谋锦 - 茗沫沫     靠在暖榻上的落英缤纷暗花大迎枕上,孟言茉在琉璃灯下半卷着书籍,在看一本《奇门五策》。     隔着菱花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原本细密萧索的秋雨越下越大,滂沱成柱。     这场雨后该入冬了。     孟府全府里把所有的道路上的石笼里的蜡烛都点上了,各条廊下和夹道上挂满半透明红色桐油纸的气死风灯,上面有用万福体写的寿字。     透过高丽纸的窗户往外面看去,鲜红喜庆的烛光被秋雨模糊成了五光十色,夹在在隐隐的热闹人声中,像一场人间大团圆。     带着繁华和寂寥。     “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身上的荷包里发现了这个”。     紫苏从外面进来,面有难色的说道。     她觉得羞愧,让人把纸条放进她的身上,她都没有发现,亏她还和引泉学习了这么长时间。     孟言茉放下书,接过纸条。     这张纸条确切的来说是一张纸,它的主人似乎一点都不为它的保密性担心。     在看到纸上的字体时,孟言茉拿着纸张的手微微一颤。     这是很有个人特色的草书字体,孟言茉的左手练习了三年,至今仍只能模仿在十个字以内让它的主人都辨不出真假,再写就会露出端倪。     他的撇点,竖提,横折提,竖弯钩,卧勾,横折弯钩,······     都实在是太随心所欲,却有一定的法度,让人难以模仿,只有点,横,竖的部首字是相对容易模仿的。     纸很大,字很大,字很少,只有五个字。     亥时,秋爽斋。     孟言茉把这张华贵的冷金笺对着窗边的蜡烛点燃,扔进火盆,看着它慢慢变成你灰烬。     她忽然有种错觉,自己怎么像是要秘密会情郎的感觉。     摇摇头,自己这可是正经事儿,怎么说,那个人也是自己要效忠的主子。     虽然心里不太情愿,可是自己在客栈的时候,为了保命已经附于骥尾。     秋爽斋在孟府的西北向,要穿过一大片的秋桐林,掩映在林间深处,平时更是鲜少有人去的。     月心湖的湖水经过秋爽斋的的下面,断芳闸上是流香桥。     流香桥夹在一处假山叠峦中,很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因为寂静,孟言茉倒是喜欢去那里,在秋高气爽的季节里,阳光明媚,暖暖的照在脸上,是一个看书的好地方。     可是这样的时候,孟言茉看着外面漆黑潇潇的秋雨,感觉身上又冷了。     而且还是在亥时,那个时候,平时她早就要睡觉了,真是扰人清梦。     忍住心底的牢骚和不满,孟言茉担心这一路上过去,不好走,因为要到秋爽斋那里要经过六个拱门,那里都有婆子看守的。     她一个小姐,大晚上往那偏僻的地方去,不被人报到祖母那去才怪了。     孟言茉心不在焉的吃过晚饭,又坐立不安的写了会字,最后把手里的书往书案上一扔,也不想看了。     “我睡一会,到亥时叫我”。     对着山重吩咐了一声,今日天在晌午刚过就开始暗下来,此时也只是平时的掌灯时分,离亥时还有两个时辰。     “是,小姐,你安心睡吧”。     孟言茉在本以为会在床上碾转睡不着的,谁知道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紫苏在静深院下人的饭菜里都加了蒙汗药,酉时的时候,除了她们几个大丫鬟,静深院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孟言茉睡着的眼皮下,眼珠在急速的转动。     在梦里有一只黑猫,绿色的眼睛,恶毒的盯着她,张着尖尖的细牙,锋利的爪子亮出,向孟言茉一把扑过来。     “啊!!”。她吓得一下从梦中醒来。     “小姐,小姐,怎么了,可是魇着了?不怕,不怕,紫苏在这,不管有什么危险,都有紫苏替小姐挡下”。     紫苏赶紧拿着烛台过来,焦急的问道。     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孟言茉的额头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缕黏在额头。     她前世本来是喜欢猫咪和一些动物的,可是在宫中被那些老宫女和太监曾经用一只饿了几天的野猫,放进她的衣服里,并在她衣服外用一只小棍挑着一只死老鼠,引诱着那只夜猫在她身上上下抓咬。     她的领口和裤脚全都被扎起来,嘴巴被堵住,绑在通铺的柱子上,任由她们欺负。     她那个时候,真的是哭的感觉眼睛都要瞎了,后来身上被野猫抓的皮开肉绽。     留下道道深深的疤痕。     那两个羽落宫里的老宫人因为嫉妒柔妃赏了她一块进贡的点心的嫉妒心也消了气。     从那以后,她看到猫就害怕,觉得全身都难受到不行。     到今天,她还记的那被利爪嵌进皮肉的痛,刺。     她心有余悸的把袖子捋起,看到白腻如滑脂的皮肤,才呼出一口气,以前的一切真的过去了,像一个消失的噩梦。     “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戌时二刻,小姐要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澡更衣”。     “是,小姐稍等”。     紫苏和云水,春暖几个大丫鬟做这些平常都是小丫鬟做的事情,速度更快。     不一会儿,热水已经备好了。     “小姐,可以沐浴了”。     “哦。”孟言茉绕过屏风,来到大木桶前。     水上飘着孟言茉自己晒制的银莲花,一股淡淡的清香虽然浅却始终萦绕在净房里。     褪去衣服,孟言茉光着脚沿着木梯下到浴桶里。     “小姐,头发要洗吗?”山重脸蛋微红,虽然不是第一次伺候小姐洗澡,可是每次看到小姐的身体,她都会觉得不敢看。     觉得看了,就像是污染了一副美的让人膜拜的仙女图。     她不知道小姐的身体怎么可以长得这么美,这么好,难道是因为日日用这药浴的原因?     山重知道小姐闲暇时总是倒弄些花花草草,再配置一些种类复杂到她怎么也记不住的小瓶药液。     这些药水小瓶子总是由紫苏姐姐保管着,什么时候倒入什么药,也是小姐告诉紫苏姐姐。     好像每次沐浴都是不同的。     “多长时间能干?”孟言茉虽然心里对自己强调了很多遍,对那个人绝不可以想其他的,可是想到要去见他,总是忍不住要把自己打扮的是最美的时刻。     真是傻瓜,也许他只是吩咐自己一句话就会离开。     就像前几次那样,忽然的会遇到,然后忽然的消失。     “房里的温度很高,又有许多干燥的手巾,很快就能干的,大概一刻钟吧”。     孟言茉这么长的头发,一刻钟真的很快了。     “哦,那就洗洗吧”。     “小姐,这是刚熬好的桂花白薯粥,你该有点饿了吧”。     紫苏端着白瓷碗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在这样寒凉的天气里,正是吃夜宵的时候。     “花娘没有睡吗?”     孟言茉疑惑道,因为为了保密的原因,今晚她让紫苏把院子里的下人都迷晕睡觉去了。     “睡了,不过她睡着前已经开始熬了。临睡,还不忘特意嘱咐了奴婢好几遍要看着火”。     “花娘做事认死理。这样王嬷嬷也清闲了许多”。     孟言茉一勺勺吃着,紫苏和山重在身边伺候她沐浴。     “是啊,王嬷嬷年纪也大了,味道有的时候会搞差,多亏临了有了个花娘这样的徒弟”。     山重笑着说道。     看到紫苏给她的眼色连忙闭嘴。小姐似乎对王嬷嬷另外有安排。     “小姐,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而且天气也很冷,您真的要去秋爽斋吗?”     紫苏也只是这么白问一句,实际上她是担心小姐这一路上怎么过去,总共六个门闸,不能保证那些婆子们就是拿着好处,也不会泄露出去。     万一有人报道老太太那,又是麻烦事。     孟言茉没有回答。她也不想冒险,可是那个人的命令不遵守,如果让他等在这天气里,她不敢想后果。     想起上次第一次真正交锋的时候,那把差点割掉自己脖子的匕首,她就一阵头皮麻。     “小姐,下午的时候,真是好险,你说柳如眉怎么忽然就死了呢?不过这也真是一件幸事,那个疯女人早就该死了”。     山重和紫苏在孟言茉面前,无人的时候,从来不像在有人在场的时候那样寡言和缺少表情。     山重的疑问,孟言茉没有回答,紫苏开口说道:“你真以为她是无缘无故死的?是有高手出手。我从汀溪院里买来的消息,那个据说很厉害的甄嬷嬷也是一点都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作为像甄嬷嬷这样的内宅高手都看不出的手段,肯定是不简单的人”。     对于不缺钱的孟言茉,紫苏和云水对于重要消息的打探,一般是花银子在各院里养着钉子的。     孟言茉心里倒是一直想着是谁出手,只不过她不敢肯定,更不能相信,他居然会为自己这点小事做这么多。     孟言茉沐浴好,穿了件嫣红色百蝶穿花的棉裙,裙子的襕边上绣着梅英纹,两缕头发垂在胸前,头上戴了一根羊脂色茉莉簪子。     脚上穿了双珍珠海棠滴翠的绣鞋,套进行走在雨路里的厚鞋底的木屐里。     腰间是月白芙蓉金丝宫绦。     紫苏拿来金错绣皱镶火狐狸毛的披风替她细细系好。     还有放了一会热碳的灵芝纹鎏金点的小巧手炉,热烘烘的放进孟言茉微凉的手中。     最后穿上用天蚕丝制成的蓑衣,薄薄的一层透明雨衣,从头护到脚下,这么奢侈的雨衣恐怕在整个大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要是被她那个死要钱师父知道她竟然拿防毒的珍贵天蚕丝做蓑衣,非得把她逐出师门不可。     呃,虽然她师父也是老光棍一个,没有师门,可是依着韦一针的尿性,肯定是痛心疾首一番,再义正言辞一番,然后把蓑衣给没收充公。     身边的山重则是一身厚厚的蓑衣,颇显心酸。     “紫苏,你在院里看家,山重和我去”。     紫苏一愣,她本来以为小姐一定会带着她去的。不过她转瞬一想,这院子里的确也不能放松,还是她亲自看着放心点。     那几个拱门的看守婆子,她平时多有打点,已经交代好山重了,应该没有大事。     而且今天府里的下人紧缺,都调到前院去了,到现在前院还是一片忙碌的样子,静深院这边本来也没有几个下人守在路上。     孟言茉带山重,纯粹是因为紫苏这两年跟着引泉在外面跑,身材越发长得健壮了,山重比紫苏矮一个头,这样目标也小点不是。     要不是她身边不能离人,她想着自己这样才是最不引人注目的。     孟言茉自欺欺人的想着,虽然她身材娇小,可是孟府的小人只要看到比别人多穿一个季节衣服的人就知道是九小姐了。     她身边没有人才更引人注意呢。     这还没有入冬,又是小袄,又是毛披风,又是手炉的,整个府里的小姐除了九小姐,不做二人想。     身体弱的人伤不起啊。     孟言茉忧桑的走进雨幕,呲,打个哆嗦,好冷。     一路过去,居然没有一个下人,那些贪婪贪财的看门婆子也没有见到一个。     孟言茉想,定是那人提前布置好了。     偌大的孟府,像是被人家完全掌握着,也真是悲催。     穿过秋桐林,前面过了假山上的流香桥前面就是秋爽斋了。     孟言茉对身边的山重道:“你找个粗大树后,在这里等我”。     她想还是尽量减少点动静,而且这个路口是进秋爽斋的唯一路口,万一有人过来,山重还可以警示一下。     孟言茉不服气的想,不单他有人,自己也有人可以看着。     “你不是擅长学鹧鸪叫吗,有人来,你就学那个叫声”。     “可是小姐,这个季节里,又是下着雨,哪有鹧鸪啊”。     “啊?那你随便学个鸟叫吧”。     “小姐,你真不让奴婢跟着啊?”山重不放心的又问道。     “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小姐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你家小姐我对这里的地形闭着眼也摸到了”。     孟言茉可能是孟府里对秋爽斋最熟悉的人了。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孟言茉慢慢的往前行去。     过了这一段幽深的假山石路,再过了流香桥,就可以看到秋爽斋了,就会变亮一点的。     孟言茉被周围高大石影挡住的一丝光线也没有了,真的是伸手不见十指了,她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没有好怕的,这个小路自己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可是越这么想,她心里越是紧张,各种脑补画面在脑海里回放。     忽然扑出的野猫。     在黑夜雨中迷了路的孤魂野鬼,游荡在这里。     江洋大盗看到孟府前车水马龙,说不定想来劫一票,正躲在这个偏僻的连小鸟都找不到路的地方等待机会。     孟言茉一边被自己脑海中的乱七八糟的幻想快要吓的走不动的时候,一边又努力迈着坚实的小碎步往前挪。     呼!终于快要上桥了。孟言茉看到不远处外面果然亮了点。     同样是刚才黑漆漆的一片,因为在假山石路里的黑暗对比,此时再看假山外感觉亮了许多。     正在要拐出幽道的时候,孟言茉的嘴巴忽然被人用一只手掌捂住,身体一带,就感觉转过几个弯道,被压在了假山石洞的墙壁上。     她的大脑“哄”的一声炸开了,脑海一片空白。     自己这是遇到了**贼了吗?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里的假山还有这么一个隐蔽的石洞?     这么一个贼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孟府的下人?           第151章 下雨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正要大叫,虽然嘴巴被捂住,也要让这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她想张开嘴咬那人。     紧张混沌的大脑忽然接收到嗅觉的一个讯息,让她安定下来。     这人身上带着一丝龙涎香和青草阳光的气息,让人安心,她上次在龙王庙昏迷前就是落入这样的一个怀抱里。     “认出来了?”带笑的轻语声,磁性低沉的嗓音带着酒后的一丝沙哑。     孟言茉闻到沐浴后的隐隐的酒香味。     他的手虽然不再捂着她的嘴巴,却一直没有拿下来,流连在她的唇瓣上。     带有剥茧的手指摩挲着她如花瓣的樱唇,让她忍不住一阵颤栗。     “幕下参见主上,殿下还请放开幕下,”     孟言茉想要行礼,却被他桎梏在怀中狭小的范围里。     她的声音里尽量压住,却仍有颤音。     紧张时甜糯糯的嗓音本性的显现出来,加上心慌的颤抖,这样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不管任何一个男人听到,都不会放开她的。     “本王不放又如何?”他轻笑的嗓音里有着逗弄。     “你,你,你――”     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赖?     孟言茉终于还是没敢把这句话脱口而出。     两人离的极近,呼吸间,孟言茉闻到他似乎喝了酒,怪不得这么不正常。     也是,今日肯定有不少人会向他敬酒的。     不过孟言茉想,他就算一滴不喝,甚至把酒扔在那些朝廷大员的脸上,恐怕也没有认敢说什么吧?     “这可怎么办?本王的这颗棋子不单脑子不好使,如今连说话都结巴了”。     明耀放开了对她的禁锢,后退两步,斜靠在石洞的墙壁上。     语气揶揄的说道。     纵使黑漆漆的环境里,孟言茉仍然能看到他那双黑曜石一样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眸子里带着调笑逗弄的眼神。     谁,谁脑子不好使?你才脑子不好使,你们全家脑子都不好使。     孟言茉敢怒不敢言,双颊鼓鼓,怒瞪着对面的人。     心想,反正他也看不见,不瞪白不瞪。     “再瞪,小心眼睛脱窗”。     今晚的明耀像是从遥远的天际走下了神坛,没有平时看着的那样不可捉摸和华丽。     孟言茉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马车里见到他时的情景,也是这样带着邪邪的**气,却因为长相过于俊美,偏偏使人觉得很可爱。     心里变得软软的,带着酸酸甜甜的感觉。     人,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果然都是视觉性动物。     孟言茉听到他的话,赶紧垂眸,一丝不落的行礼。     原来他比自己看的还清楚,也是,想来他这样的人,五官肯定敏于常人,不然早被刺客解决了吧?     黑暗中看不清明耀的表情,只感到他那如星河灿烂般的眸子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孟言茉的手心开始出汗,脸上也开始发烫。     真是,干嘛在这样狭小秘密的地方见面,搞得她现在又联想,像是密会情郎一样。     不行,不要想。好害羞。     他不说话,感觉压力好大,孟言茉只好主动开口。     想着最近朝廷的局势,明年就是一废太子的时候,巫蛊案现在该由齐王一派开始策划了,还有在通德庄子上噬心蛊的事情,她上次没有来得及回报。     他就离开了。     要不要提醒他,太子身边的钉子该清理了,还是该提醒,太子巫蛊案被害时,他只要意思过去就行了,不要下那么大的劲替太子周旋。     最后太子复立,第一个对付的却是他。     “不知道太子身边的人有没有新晋的侍卫或者宫女太监?还是一直都是一些可靠的老人?”     孟言茉是想知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谁在安排,这个人是睿亲王掌控的吗?如果是他看着的,钉子应该早就被拔了。     孟言茉在心里否定这个猜测,只好迂回的提醒他,太子身边的人要注意。     鉴于在客栈那次,自己差点因为说了太子的坏话,差点丧命的经历,孟言茉决定还是提醒睿亲王保护好太子。     反正即使二立太子,他仍然是胜出的那方,自己只要牢牢抱好这未来的大树就好。     孟言茉没有看见,因为她的话,原本轻松随意的睿亲王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也开始变冷。     她这是关心二哥?因为在宴会上,发现了二哥对她特别的眼神?     “怎么?你想管理二哥的侍卫?”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孟言茉还在想巫蛊案的事情,也没有察觉到他声音里一丝寒意,还以为他说了个冷笑话。     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替太子管理侍卫?     “在通德庄子的时候,幕下的师父发现了庄头在秘密培植噬心蛊,这种蛊是南疆传来的,能炼成的人很少,在中原更是没有几个人了。     噬心蛊需要大量的尸体中残留的怨气来培育,殿下能否查阅东南水师中是不是有士兵或者将领战死的很蹊跷?     或者找不到尸体?幕下怀疑齐王一派一方面铲除军中异己,一方面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孟言茉的话让明耀脸上有了一丝慎重的表情。     “你怎么不早回报本王?”     明耀是接到下属的回报,安插进东南军中的一小部分的钉子被镇国公给拔了出来,但却找不到尸体,也没有找到死前留下的暗号。     在东南军中的人也回报了说,镇国公和齐王进行了大规模的排除异己的清洗,许多人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今他的人,还有一部分在军中调查这件事情。     却没有人来回报有噬心蛊这件事,看来他那帮属下也得松松筋骨了,免得安逸久了,手脚都不灵活了。     “是幕下的失误”。     孟言茉低头认错,心里却在嘀咕,你也要给我机会说啊,谁让你每次都来去匆匆,我也找不到联络的人啊。     也太小瞧我这个棋子幕僚了吧。     “嗯”。明耀点头,原谅了他这颗不怎么聪明棋子的失误。     “你说的那个庄头呢?”     “呃,被他跑了”。     孟言茉强装着很有底气,她也不想的好不好,可是她根本就没人用啊,难道让她一个大家小姐把人家庄头拘起来。     那自己一个小棋子岂不是一下暴露在齐王那一帮凶狠的豺狼眼皮下,那自己还抱个毛线的大树,谋个毛线球啊。     分分钟就静悄悄被刺客ver了。     还至于现在这么小心翼翼的为了抱住自己和弟弟的两条命,拼命的回忆前世的一些事件和人物吗。     我容易嘛我。     不说话?哼,不说话,我也不怕你,有本事,你就直接用你那小匕首割断我的脖子吧。     孟言茉心里的二缺小人在咆哮,她则小心翼翼的将功补过的道:     “噬心蛊最怕茴香,只要在太子的衣物上涂上茴香粉,就不怕噬心蛊会毫无声息的进入身体”。     孟言茉觉得自己补的这个功劳实在不大,茴香味重,让堂堂太子殿下成天一身茴香味也颇为强人所难。     可是噬心蛊这种很难炼制成的生物,实在是克制的东西几乎没有,就是现在中了蛊的人,也只有人形木偶一条后路。     所有言行都掌握在握有母蛊的那个人手中。     孟言茉正在想着有没有其他的将功折罪的办法,不料,忽然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往前一拉,她就跌进了一个充满了阳刚男人气息的怀抱里。     “以后有事就到大德盛的钱庄里去,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银子。如果有重大事情,他们自有人来带你见本王”。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中的关心让她的心砰砰的直跳。     他的声音总是好听的,低低带着清脆的一丝低哑的磁性,不管是冷笑着看人,还是轻笑着说话,总会让人跟着他的语气牵动情绪。     此时,他身上的龙涎香和声音里醇厚的酒香混合起来,让孟言茉脑袋晕晕的,她心里清明的想到,来之前明明喝的是粥,怎么现在却有微醺的感觉?     她没有喝过酒,难道这就是醉了的感觉?     脑袋昏昏的,心里却又清醒。心跳加快,脚下好软,开始发飘。     清醒的心里在想,怪不得前世他能胜了所有人,原来大德盛是他的产业,这个遍布整个大明,甚至在偏远小镇里也有分号的钱庄,传说它的东家连地上铺的都是银票。     怪不得大德盛能几乎垄断了全国的借贷,怪不得那些有江湖背景的钱庄也奈何不了大德盛。     怪不得连每个地方的官府老爷对大德盛的伙计都是客客气气的。     感情,这些小伙计有可能是一个个的死士,杀手,细作啊。     孟言茉想到回孟府前,在引泉等人的保护下,化妆亲自去把这两年来所有的收入存进大德盛的时候,那掌柜脸上菊花瓣的褶子笑脸,几乎要乐开了花的奸商气质。     和行走在黑暗中,刺探各方情报的阴骘神秘的情报头子的想象对比。     分分钟跳戏好伐。     “这是本王给你的玉佩,”     孟言茉手里被放进一块玉佩,触手生温,光滑如脂,可见是极品玉。     “记住,以后不准接其他男人的玉佩”。     正在跳戏,晕乎乎的孟言茉被这句话中的寒意和透漏出的隐隐杀气激的立马回神,连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是,我保证”。孟言茉紧张的忘记了自己在这人面前的卑微身份,在生命安全被威胁的情况下,当然是快速做出保证啊。     “呃,幕下僭越了”。正好这句话要行礼,孟言茉想借此挣脱出他的怀抱。     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他见面的情形就没有正常的呢。     (嘎嘎嘎,听到周围黑暗缠绕,两道白刀眼的沫沫君桀桀的怪笑声了吗?可怜的孟言茉童鞋。     群众读者:啊喂,你是亲妈吗?妥妥的后妈呀。     一脸正经,各种冷傲的沫沫君面无表情:同志,你真相了。)     “本王允许你自称”。某人恩赏的语气让孟言茉直想咬人。     “谢,殿,下”。她一字一道,让某人充分感觉她到她的感恩戴德。     “那请问现在是否能放开我?”     孟言茉毫不客气的开始自称,反正她也不想每次在他面前都显得卑微如尘埃。     明耀没有回答,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带有薄茧的手指刺得她的手腕痒痒的。     “你从小是拿**当饭吃的吗?”     他凉凉的语气让孟言茉心中的二缺小人又想跳脚。     要不要这么在人的伤口上撒盐?她是受害者好伐,这个时候不应该谴责迫害她的那些人吗?不应该为她做主吗?     她心里忽然泛起苦涩和委屈,是了,他凭什么替自己做主?自己在他面前一直是蝼蚁般的存在,自己攀附,巴结,也只是为了将来能让他免于自己和亲人的一死。     自己果然是被熏晕了脑袋,以为他对自己也是有一丝特别的,就像为了满足自己心底隐隐的期待,自己在心底说了这么多的话。     可终究抵不过心的向往方向,自己越是压抑,原来心底的期待就越多。     有欲,望,才会失望。     喜欢上一个未来的帝王,孟言茉悲伤的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未来将会多么的辛苦。     不应该这样的,她无数次告诉自己。     可是谁来救赎她。     她近的在他的怀里,却清楚的知道这里将来会属于无数个有身份背景的女人。     这让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了无边的荒凉和绝望。     原来人与人的最远的距离不是门第的差距,却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却不完全属于你。     以往她想着若是未来的夫君想要纳妾,她会毫无压力的任他挑选,自己只需要他给自己一个名分和一个孩儿,她仍然可以练字,种花。     就这样平凡,怡然的终老。     可是此时,她想起他未来的那些妃子们,心底被苦涩的烟雾弥漫。     眼睛里好酸,有水雾在弥漫,她拼命的去想着其他的事情,朝局,孟家,弟弟・・・・・・     可是,在梨香院里听到的戏词,占满了她的脑中。     又想及那时心中所虑,终于眼泪夺眶而出,一颗颗落下,她无声的哭泣,想用手拿身上的帕子赶紧擦去。     却被一根很温暖的拇指轻轻擦拭,在她的脸颊上划过。     “这是怎么了?本王还没做什么呢”。他轻笑着低语。     看吧,他这个时候,肯定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孟言茉脸上的泪越来越多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这样无声的哭泣画面让任何看到的人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悲伤绝望和无助。     明耀轻柔的擦拭,让孟言茉越来越难受。     他怎么可以这样,明明自己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他却可以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是不是以后他也会这么对待其他的女子?     手指下脸颊上的泪越来越多。     假山外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石洞的上方,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寂静,只有不停歇的秋雨缠,绵悱恻的下着。     “你这是在和外面的老天比谁能哭吗?”     一点都不好笑。孟言茉继续造雨。     “别哭了,我们快要被淹了”。一向高高在上,万事都在掌控中,无所不能的睿亲王此时口气里有着无奈。     手指已经揩不过来,明耀的左手在她的身上去找帕子,却因为手下的触感实在太好,手指的方向开始了偏移,朝细细的腰肢上滑去。     *****************************     (沫沫君一脸小紧张和些微自信心,不确定的望向群众读者:这,算肉渣渣吧?     一片番茄鸡蛋雨袭来。     沫沫君顶盖遁走。)           第152章 秋雨潇潇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很怕痒,尤其是腰和脖子的部位。     可是她此时却忘记了痒,忘记了哭,觉得腰上像是有个手掌形的火炉,下面的皮肤被烫的发热。     她不安的挣扎,软弱无力的两只小手被他轻易的镇压。     他左手把她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手掌里,锁在了她的背后。     此时孟言茉只得把身上的所有重量都倚靠在他的怀里。     她能清晰的听到他有力,规律的心跳声。     “不哭了?”他声音里带了一层陌生的喑哑,挠在心窝上柔柔的,痒痒的。     “你放开我”,她羞恼的连耳尖儿都红了。     他不安分的手根本就没有停下来拿开,反而绕着她的腰肢,有向上的趋势。     “手总是这么凉吗?”     不理她的抗议,他微微皱眉问道。     这颗有趣的棋子身体不太好,这可不行,他刚来了点兴致。     孟言茉刚才在惊慌中,身上的天蚕丝雨衣也掉了,手上的手炉也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了。     离开了手炉,在这样的天气里,她的身上总是怕冷的,哪怕此时因为那陌生的心里的悸动,上升起来的温度,还是比常人低的。     她离他很近很近,他低下头,灼热清爽带着酒香的口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灼烫了她的脸颊。     她能看到他飞扬浓黑的剑眉眉间的微微皱起,在这张没有一丝瑕疵和缺憾的完美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     能看到他总是深邃黑沉的狭长凤眸里有一丝如阳光般温暖的光亮。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吗?     是啊,如果当初没有他的提醒和那颗解药,她早就被那个神秘的荷包给毒发身亡了吧?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欠了他一条命了吗?     她在心底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她再也压抑不住早已悸动的心。     她想到的这些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心动找一个认命的借口。     “手炉刚才掉了”。她小声迟疑的说道。     承认了自己的心,她的声音带着少女们在心上人面前的娇羞和甜糯。     “风中满是谷中香”。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磁性嗓音里带着魅惑人心的脸红心跳,灼热的口气喷洒在她的耳洞里。     孟言茉的脸上像是炸开了红色浆料,火热的红色滚烫布满全身。     因为他的手指已经灵活的绕进她的襦裙里面,隔着里衣在她圆润挺翘的臀部揉揉捏捏。     前世孟言茉虽不通人事,但是作为伺候妃子的宫女,那些老宫女耳提面命的也交代了一些在主子们受恩宠时不可犯的忌讳。     这里面肯定会涉及一些房中事。     如今她修习医术,对女子的身体比以前了解了更多,更深。     因此他这句话中的深意和荡漾她是听懂了的。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真是个**,浪荡子。     孟言茉一想到白天的时候,她沉浸在兰的意境里,充满感情的念这句诗的时候,这个人脑中却是想着桃色情景。     孟言茉就羞恼的想立即逃离这里。     她只好装傻,无辜的问道:“殿下也喜欢王溪山的词吗?”     “不喜”。     他的手依旧不安分,在沿着她的曲线游移,像是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她还小,他会让她慢慢懂得那个王溪山的词就是一部淫词艳曲集中册。     他怎么可能喜欢这么没有品的词?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她在他的身上软成了一滩春水,春波随风荡起一圈圈的颤栗涟漪。     她断断续续的的甜糯声音像是甜腻的藕丝糖。     “不可以这样吗?”他带笑的磁性嗓音带动的胸腔有微微的震动。     他使坏的故意对着她耳洞里吹着轻柔的热气。     大掌却是毫不客气,狠狠的握住了几乎握不过来,她胸前的一只柔软。     “本王很满意”。他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用力的搓揉。     孟言茉脑中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她觉得双腿在打颤发软,不是他的左手攥着她的两支手腕,她肯定会跌坐在地上的。     她觉得自己像风中的那个叶子,在秋风中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掌控着她的全部。     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清楚是经过了多少名贵珍稀花草药材的养护,她居然心底因为他说的这句满意,感觉以往所有的功夫都是值得的。     她想晃晃自己的脑袋,事情不可以再发展下去了。     她可以心动,可以把这份悸动深深的埋在心底,让它发芽,成长,直至苍天大树,可是她不可以对不起未来的夫君。     孟言茉忽然开始剧烈的挣扎,她的反应引起了明耀的怒气。     她就是这么不甘愿?     还是她的甘愿不是留给自己的?     明耀俊美的脸上此时没有了刚才的温柔旖旎,脸上罩着一层冰霜,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看着怀中在挣扎的小女人,全身被暴戾的杀气笼罩。     这实质一样冰寒的杀气让孟言茉一下反应过来。     她激怒了他!!     是了,他这么骄傲,高高在上的人,哪里能忍受自己的反抗。     天下数不清的大家小姐恐怕巴不得他的宠幸呢。     孟言茉清楚的感觉到死亡是如此的近,就像那次在客栈里她匍匐在他的脚下一样,她在他的眼里是卑贱如蝼蚁一样的人。     怕死的孟言茉此时也顾不得对不对得起未来的夫君了。     刚才明耀已经松开对她的钳制,她此时的双手是自由的,他也已经离她有一步远的距离,在冷冷的看着她。     抛开了所有的矜持和羞意,为了保命,孟言茉决定拼了。     她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     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不胜的娇羞,懦懦的恳求道:“我的第一次,不要在这冷冰冰,黑漆漆的假山洞里好不好?”     抱着的人没有反应,依然冷冷的,可是空气里的杀气却是消弭了不少,孟言茉决定再接再厉。     她抬起头看去,那双总是有星光在闪烁的漆黑的凤眸此时一片黑沉沉,没有一丝光亮,像是整个世界的光亮都被黑暗吞噬。     让人胆战心惊。     她大着胆子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努力的踮起脚尖,整个人都吊在他的身上,看到他没有把自己给扔到雨幕里去。     孟言茉惊颤的心安稳了点,可是他就这么冷冷的盯着自己,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待宰的猎物,这种走在悬崖边上被人轻轻一推就跌的身裂骨碎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美好。     她尝试的把小脸去凑近他,见他仍没有什么反应,眼中的寒冰也没有融化,她有些没有把握。     “原谅我好不好?七郎”,她强迫自己不让羞意使自己打退堂鼓。     弱弱的嗓音带着满满的羞意。自己这么叫他,他不会生气吧,这是自己在向他表示自己不是反抗他啊,这么亲密的称呼都叫了,他应该能听出来吧?     看到他眸中黑色更浓,如深潭漩涡,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沉。孟言茉闭起眼快速的在他的唇角吻了吻。     她觉得自己的脸蛋一定红的都要冒烟了,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大胆的行为,她的心砰砰的像要跳出来。     她想这次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绝不是厌恶他的触碰了吧?     这,这可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这么的亲近,第一次亲吻。     她做完这求原谅的动作就像快点从他的身上下来,可是正在她要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时,她圆润的臀部却被一只手掌给托按住,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加上她搂着他的脖子,这次真的是完全无障碍的黏在了他的身上。     “你叫本王什么?”他低头,她的唇仍然在他的唇角的地方,他只要一张口就可以把她小小的樱唇吞进口中。     他不明情绪的低沉嗓音,嘴唇摩擦着她的唇,丝丝麻麻的感觉沿着唇瓣传遍全身,击中了她的大脑。     她比刚才混沌的感觉里夹杂了鼓跳如雷的心动和欢喜。     这样亲密的接触使得她不得不努力的思考,才能清楚的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     反射弧漫长的终于汇总在大脑里。     完了,她慢几拍的才得出自己果然惹他生气了,他肯定会因为自己对他的大胆称呼结束自己的小命的。     “王,王爷?”还是捡一个最保险,最尊敬的称呼。     “不是这个”。     孟言茉怎么觉得周围上升的温度又迅速冷下去了呢?     “主,主上?”     “你还有一次开口的机会”。     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冷冰冰,轻柔的,甚至带着微微的笑意。     可是孟言茉的后脊椎骨底却开始冒寒气。     完了,自己的小命今天就要玩儿完了。     还是被自己给玩儿死的。     “七郎”。她讨好的,谄媚的,把以往吃的甜点里的糖都汇集这来两个字里。     软软的,低低的,糯糯的,缓缓的。     她有多怕死,这两个字的婉转甜腻勾动人就有多用心。     她精心准备的两个字的尾音一下被某人猛的吞进了口中。     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在孟言茉感觉绕着天旋转了一圈后,她被某人狠狠的压在了石洞里的墙壁上。     灵活的长舌霸道的撬开她的贝齿,纠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以强硬的姿态让她与之共舞。     他的舌把口中余韵酒香的津液源源不绝的渡到她的口中,孟言茉只能不停的吞咽下去才能获得喘息的空隙。     她完全没有一丝后退的空间,双手被他粗暴的用左手握住高举过头顶压在石壁上,他的右手在她身上逡巡,到处点火,力道拿捏的软硬适中,让孟言茉的身体软的像无骨的动物。     酥麻颤栗的感觉袭遍全身,她在他的唇中,手下,颤栗不已。     大脑仍拼命的挤压出一丝清明,她在他的唇移向她敏感的耳垂和脖颈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求饶出声:“七郎,不,要,要,要在这里”。     “要在这里?”不同于她的迷乱,他的声音仍如平时清朗低沉,只不过此时声音里的喑哑又重了几分。     “如你所愿”。他舔弄着她精致小巧的耳垂,滚烫的语气喷洒进她的耳里,低哑出声。     *******************************     (沫沫君扭着麻花手挡脸:哎呀,亲热戏,好羞羞。     群众读者白眼飞天:世界这么乱,装纯给谁看。)           第153章 情况 - 谋锦 - 茗沫沫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的动作忽然变的猛烈起来,没有了刚才的温柔缱绻,反而带着一丝戾气。     明耀生于天下最尊贵的皇族,身为最受今上溺爱的中宫嫡子,什么样的yin奢场面没有经历过。     就是整个宫殿里满是只着片块遮羞布的绝色女子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他仍然能毫无波澜冷情的看着。     可是,这个有点姿色和小聪明的女子却开始能干扰到他的心。     他的风留名声虽在外,可是他对于女子的身体从来都是性之则来,性去则算,一切都看他当时的心情。     此时他却有些失控了。     她的身体软的不可思议,隐隐带着幽香,如果不是他的五官敏于常人,恐怕是闻不到的,那次在马车中他就闻到了,可是今晚这么近的距离。     他发现她身上的香味变得更飘渺,更悠远了,像开在绝涯上的浅粉云想花,在最接近云际的地方,自在的展露着自己的韶华。     明耀心里为只有自己能闻到她的幽香而产生了愉悦的心情。     甚至暴戾的想,如果有一天她身上的香味变重了,他就弄瞎天下人的鼻子。     明耀不爱吃甜食,哪怕饭菜里有一丝丝甜味,那当天的厨子也就活到头了。     她的唇比最甜糯的糕点还要软,还要弹,还要甜,可是他却想把她吞进肚里。     她的舌小巧柔滑,带着和她一样的馨香。     最让明耀失控的还是她的身体,隔着一层布料,抚摸起来都是如此的软,如此的舒服,明耀想着把她bo光了压在身下该是怎样的风情。     她胸前的雪峰和她整个瘦弱的身体成反比,他的一只手掌甚至握不过来,这让明耀很满意。     同时,第一次感觉她怕冷这个情况很好,很好。     因为会穿的很严实・・・・・・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她太过在意了,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颗小小的棋子。     这让他心底忽然爆发出一种想要玩儿坏她的暴戾。     他毫不怜惜的用手指翻过里衣,绕过肚兜,达到了乐境的彼岸。     五指一把握住了右边一只雪团,用力的搓揉,挤压,细肉漏下,塞满了他的指缝。     这忽来的剧烈让孟言茉惊呼出口,却被明耀一口吞进了腹中。     她“唔,唔,唔”,出声抗议,被他全部强硬的镇压。     他在她的口中搅起津液的风雨,她和他的舌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风着津液的波浪剧烈纠缠,摇摆。     他湿滑的舌滑到她的脖颈,湿热的tian噬让她娇喘不已。     “七郎,求,求――你”。她的眼睛里被这陌生的qing潮刺激的水雾迷蒙,有几颗眼泪滑下眼角。     她不想一发不可收拾,却丝毫动弹不得,被他牢牢的压在壁上,两只胳膊也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再去反抗,任由他高举过顶,固定在凹凸的石壁上。     她低低的,软软的恳求。     断断续续的话语,全被某人给吞进了口中。     “嗯,说”。     明耀压下小腹下不断升起的灼热yu望。     只是声音已完全染上了qing欲的沙哑,黑沉的眸底有风暴在搅动。     “你,先,先把手――手,拿,拿出――来好不好?”     趁他埋在她脖颈吸允的空隙,孟言茉娇喘着,软软的求到。     “不好”。     遭到了无情的拒绝,还被他惩罚性的用带有薄茧的拇指来回拨弄雪峰上的那颗樱桃。     红红的那颗小小果粒在黑暗中,他的手指下,雪峰上翘然绽放。     “变硬了呢”。他沙哑灼烫的话,让孟言茉羞的无地自容。     胸前的酥麻和被roulin的快感,让她绣鞋中棉袜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的左手松开了对她两支胳膊的禁锢,孟言茉的胳膊软软的垂下。     手指翻飞灵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她系法复杂的腰带,来到了孟言茉的tui间,当温热的手掌接触到她腿上的皮肤时,她一个惊颤,从qing潮的淹没中挣扎出来。     两支柔柔的小手隔着裙子按住他的左手,她低泣呜咽的求道:     “七郎,这里,这里真的不可以,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的大眼睛里波光潋滟,像是在雨夜中带着碎片亮光的湖水。     “晚了”。     她从最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他的。     他的右手离开了她的胸前,把她的两只手腕重新锁在了背后,唇重新吻住了她,左手的手指却来到了从来没有被人涉足过的幽谷地。     两片花瓣紧紧的合住,他的手指强硬的cha入,手指被细嫩的花瓣紧紧包裹住。     他的霸道使得她全身都在颤抖。     “放松,”他低柔沙哑的嗓音让她不安的心镇静了不少。     这个男人是自己喜欢的,哪怕没有结局,没有过程,自己曾经是属于过他的。     他喜欢自己的身体,这让孟言茉又是痛苦,又是欢喜。     痛苦的是也许他曾经无数次这样对待过其他女子。     孟言茉不愿意去想。     “七郎,你喜,喜――欢――我吗?”她发颤的声音里有着期待。     她被他吻的发懵的脑袋,此时很执着于这个问题,带着一种离殇般的伤感。     她这个时刻,忽然觉得那次在断芳闸看到随着流水飘摇不定的浅色花瓣的画面是世界上最悲伤的情景。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她终究是在这个未来最无情的帝王身上遗失了心。     孟言茉想看清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的舌在纠缠着她的耳垂,她又痒又羞,却无处可藏。     她想侧头去看他的表情,却被他的右手固定住了后脑勺。     他猛地重新吻住了她,在她的唇瓣上细细碾压,舔咬。     忽然,孟言茉的身子一阵jing挛,因为他的手指在花瓣中不停的来回,采撷着晶莹的花蜜。     他的拇指寻到花瓣中的那颗珍珠,用薄茧轻轻刮着,刺刺的,痒痒的,让孟言茉jing挛的全身打颤。     在孟言茉觉得自己就要溺毙在这样的qing潮中,他终于放开了她的舌,左手从裙di花瓣中拿了出来,举到了面前。     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沾满了在黑暗中闪烁着晶莹透亮的花蜜水。     孟言茉此时羞sao欲死,却被他用右手捏住下巴扭头不得。     他把手指放到鼻下轻嗅。     “很香”。他在黑暗中的凤眸灼灼的盯着她。     孟言茉羞的只想钻到石壁里去。     她动弹不得,只能接着看他更情se的把那沾满花蜜的手指放到嘴中轻舔一口。     孟言茉觉得今晚自己的身体就像一直在蒸炉里蒸着一样。     现在已经快热熟了。     “很甜”。他像点评一道甜点的语气,已经让孟言茉的脑袋当机了。     孟言茉觉得如果现在有光的话,她的脸肯定比红灯笼的灯光还要红。     品评完,他把左手的三根手指动作猛烈的cha入她的嘴里。     和刚才同样的动作,不停的进出来回。     他逮住她滑嫩的舌,用手指和她的香舌一起起舞。     手指在她的口里搅风搅雨,孟言茉“唔唔唔”,的喘息声消弭在洞外的风雨声中。     他的右手重新抓住她胸前的柔软,狠狠的搓揉成任一形状。     孟言茉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样玩儿死的时候,明耀忽然把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     抱着她把黑暗中散落在角落里的天蚕丝雨衣和手炉用脚一踢,两件物什牢牢的落在了洞顶的一处小凹穴里。     接着孟言茉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在他的怀里转了几个隐秘的洞穴,在一个狭小的,四周只有一个进来很隐秘的进口的假山隔层里停下。     她被明耀牢牢的护在怀里。     明耀的声音还有几分情yu的喑哑,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别出声,有人来了”。     在明耀的声音落下一会儿后,假山隐秘洞外面,伴随两个一重一个相对轻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接着是一阵衣服的摩梭声,显然两人在ji情中脱衣服。     “你别伤了我的孩儿,偏你性急”。     “当然,放心,这也是我的孩儿,我怎么可能不关心?”     “甄妹,白天我看到你在外人面前的端庄样儿,早就想看你在我身下的风sao样了,我可想你好久了,你有没有想哥哥?”     女人的荡笑声,调qing道:“你是我哪门子哥哥?”     “当然是情哥哥了”。     一阵男人和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粗喘声。     “宝贝儿,想不到你怀孕后,比以前更有味儿了,这里也变大了”。     显然是男人握到了女人的敏感地方,女人一阵喘息。     “太子和那位听说很狠辣的睿亲王还在我们府里,你就敢**,是不是嫌命长了?”     女人娇笑道。     “你这个sao娘们儿,别说你不想,这么多的水,啧啧”。     “我那三弟像个木头一样,怎么能喂饱你这个lang货?”     这个石洞和孟言茉他们所在的隔层狭洞只有一层密不透风的长青藤蔓隔着,因此两个人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他们的耳中。     此时那伴随着水流的啪啪啪的动作拍打声更是清晰。     在这两人一开口的时候,孟言茉的大脑遭受了今晚第一次最大的当机。     她的继母甄氏居然和二伯父。     她沉浸在这个爆炸性jian情里反应不过来。     实在是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甄氏那端庄,克制,总是穿着最合规矩礼仪大服的高门主母皮笑肉不笑的软钉子恶毒,有心机的形象深深烙入她的脑中。     此时和藤蔓隔层外这个声音媚lang,带着sao劲儿的女人的形象反差太大。     “嗯,啊,好人,快点,嗯,再快点”。     女人的声音带着妇人填不满的yu望沟壑。     “用力,用力,嗯,啊,啊,啊”。     女人借着外面很响的下雨声叫的毫无忌惮,满腔惬意。     像交配季节的野猫子。     这对中年男女完全畅意的挥洒着他们的情yu。     根本就想不到此时还有两个年轻男女被迫听墙角。     刚才已经降下温度的孟言茉,此时不敢抬头去看明耀的表情。     她把头牢牢的埋在他的怀里。     可是她的下巴却被他用拇指和食指从怀里给扒出来,抬起。     让她清楚的看到他眸底翻滚的红色灼热。     孟言茉吓得闭上眼睛,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属于男人的滚烫。     明耀也没有继续强迫她睁开眼睛,任由她重新躲进了他的怀里。     只是他在她身上四处揉揉搓搓的手,让孟言茉紧紧的咬住唇,才不会嘤咛出声。     外面又是一阵衣服摩梭声,可见是完事儿了。     “你比你那没用的三弟强多了”。     女人带着飨足的惬意。     “那是,爷的活儿好着呢,不然怎么能让你这个人前宗妇,人后当妇的娘们儿满意呢?”     “你说话尊重点”。     甄氏不满意的斥道。     孟文尚耻笑道:“嘿,你这是穿了衣服就要立牌坊是不,你们这些大家出身的女人就是麻烦,一方面心里渴望,一方面又得装正经。     依爷看,那些楼里的姑娘可比你们这些大家小姐们实诚多了。     起码,人家在人前是啥样,人后还是啥样。”     “你滚”。甄氏这是真恼了。     孟文尚居然拿她和那些下jian女子相提并论。     “那你下次别来找爷,嘿,人家还都说biao子无情呢,这话可不贴切。     爷好歹给了你个孩子,你就这么快的翻脸不认人了?     我那三弟也就剩个花架子看看了。     没有我,哼,你就等着守活寡,将来连个送终的儿子都没有。     爷对你,那是等同再造之恩。     薄情寡义的臭娘们儿。不好好伺候爷,等我回报了族里,你就是浸猪笼的命”。     “你敢!我活不成,你就能活了?何况当初是你强迫我的,你这是逼jian.     就是到衙门,也是先关你”。     “嘿,我说你这娘们儿不单薄情,还不讲理,要不是你这野猫食髓知味,后来还能几次主动邀请爷?     我看你这臭娘们儿,就得让你知道爷的厉害才行”。     一阵撕缠的声音,很显然力弱的一方败退,接下来又是衣服被剥除的声音。     再一次开始啪啪二重奏。     “哦,哦,后面好舒服。使劲,哦,就这样”。     甄氏的lang叫声又响了起来。     在这一对中年男女再一次刺激的tou情结束,又是一番争吵后,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雨中。     在刚才的时间里,孟言茉已经把被明耀扯乱的衣服悄悄的收拾好了。     抬起头看到一双黑沉沉的眸底泛起的红色灼热的狂潮。     孟言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这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眼神太可怕了,不跑的是笨蛋。     于是英明神武的睿亲王压根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软趴趴,惜命怕死,胆小谄媚的小绵羊居然敢跑这种情况。     愣是让孟言茉奇迹似的从某人放松的禁锢中脱身这件事。     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她离开了明耀几步远后,自己都没有料到。     居然跑开了!?     下一个念头就是,跑的更远。     在他身后的明耀则是惊愕了一瞬间后,危险的眯起眸子。     ***********************************     萧瑟的秋风吹起黄叶,刮过头顶。     沫沫君蹲在墙角低落的画圈圈,     知音难寻啊。     冷清的书评区让沫沫君了解了一个情况,原来小伙伴们不喜欢嗨段子。     看来沫沫君的嗨段子实在是写的不咋地。     一点都不ji情。     好吧。     沫沫君反思中。     幡然醒悟,改过自新。     决定要向广大小伙伴们学习,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具有高尚情操的人。     从此,我家编编的个性签名‘不准h,不准肉,万事请拉灯’。     就素沫沫君的写文准则了。     接下来,就让我们愉快的进入严肃的古言宅斗撕b大战的情节中去吧。     男主神马的,最适合做背景墙了的说。     无cp粉读者群众:点赞。           第154章 龙禁卫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重生以后不管是记忆力还是大脑的运算能力都不是前世的她能相提并论的。     天篆册的传承中复杂的阵法和繁复无一伦加的阵旗变幻对这两点的要求尤其苛刻,因此若不是孟言茉有这个重生的机缘,也得不到天篆册的传承。     虽然在现在的孟言茉看来,这天篆册的传承是鸡肋般的存在,不过她还是日日研读易经,以期能窥的行道。     这不,现在就能用上了。     她刚才被明耀护在怀里,从进了这个假山,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可是她清晰的记得所有的路线,并惊讶的发现,这个假山里的内里乾坤竟然是坎蓬**阵。     她一边疾步小跑,一边掐动手指,在心里迅速计算。     休门合天盘丁奇。     她看向黑暗中的一个方向,那就是阵里人遁的地方。     那里明显是一处石壁,她闭上眼直冲进去,果然落入一个满是枯草的石洞里。     想着明耀对这里面的熟识,显然他是精通奇门之术的。     孟言茉心里的运算速度已经在推到了最大的程度,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     心里默念天篆册口诀,进行分析。     想着出来时的时辰,此时正是庚日丙子时。     今日直符在前,九天神在后一宫之位,天蓬在坎一宫。     就是此时,孟言茉手里刚才就准备的一块小石头,用力一掷,假山里一阵小声的回荡,石头砸在了一处石柱上。     石柱迅速收缩,眨眼就消失,原本寂静的假山中忽然一阵风刮过。     阵型变幻,原本一般的坎蓬**阵,变成了中等阵法三仪**阵。     孟言茉在心里吁出一口气,想着就算明耀精通奇门之术,要找到自己也得好一会儿,而骄傲的睿亲王殿下一定会不屑来揪出自己这个怕的躲起来的小女子。     最后愤怒离去。     至于孟言茉此时要不要考虑睿亲王殿下愤怒的后果,她则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口处,用小手紧紧捂住嘴巴,表示没有心思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惊慌逃路,只觉得事情不应该再发展下去,她心底有不安,有慌忙,还有理也理不清要把她缠死的心绪。     她是喜欢他的,可是她在此时冷静下来后,却能回想起在他灼热的眸底有她看不透的黑沉。     她失了心,却想保住最后的坚守,不然的话,她不敢保证会不会被心底不断泛起的酸意和苦涩淹没了她的神智,那会让她万劫不复的。     她可能以后再也不能有面对他会有许多许多女人时一颗平静的心了。     她可以倒着背出的《女德》中的那句‘夫有再娶之义。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     让她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强人所难,如此的掏心剜肺的痛苦和苦涩。     夫有再娶之义,这一句以前她也认同的话,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去想,不敢想那人身边的那些女人。     只觉得无尽的酸潮让她的眼睛酸涩的难受,她仰起头,不让喷涌而出的泪水流出来。     黑暗中,她的忧伤如洞外的秋雨一样潇然。     七郎,你永远都不可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七郎。     我们就这样结束好不好?我会日日为你上香祷祝身体安康,你把我的心还给我,让我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计算着每一步,安静的生活在闺阁中好不好?     不提孟言茉忽然的黯然神伤,悲伤逆流。     原本在她几步身后的明耀根本就是闲闲的走着,像猫逗弄老鼠一样悠闲,在他正想着逮到这个不安分的小女人后怎么收拾她时。     一阵忽然卷起的凉风,让他双眸眯紧。     看来他还真是小看了他的小女人了,这个假山中被人挖掘成坎蓬**阵的阵法布置,他从刚进假山中就发现了。     不知道是哪位孟家的风liu老祖宗干的事,说不定用途就是和孟家老二一样来偷qing的。     想不到这个小女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改变了这个阵法。     想到上次在龙王庙的那次,明耀沉思的皱紧眉,师父没有同门师兄弟啊,他也没有师叔师伯的,连师公也在四年前仙逝了。     所以像孟言茉这般高的阵法造诣,让他有些疑惑她的师承。     当然她那个死要钱贪生怕死的神医骗子可以第一个排除在外,那个韦老头要是入朝的话,绝对比当朝太师李善齐还要贪心。     比汪瑾还要jian猾。     不是这韦老头儿嫌弃太医院院使月薪银子,没有他跑一趟公侯府的银子多,又不够威风,恐怕早就称霸太医院了。     这老儿自知修仙实为飘渺之事,服食用仙药更是荒谬,又怕父皇的御诏,这才躲到南疆的毒瘴林去。     只是没想到从这傻女人这骗到珍贵的天蚕丝,这让他的南疆之行也不虚此行。     说这女人脑子不好使,还不服气,这韦老头儿可有教她一日医术?还不是逮到便宜就跑路了,大概也只有自己会给她当练手。     也只是自己,不然换个人,上次就得被她的迟疑给害死。     明耀心里想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此时又这么胆大妄为的敢公然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跑,只觉得牙磨得痒痒的。     师父老人家云游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曾经指导过她?     明耀是知道这个女人看着医书学习就敢给人治命,如果她只是看着易经之类的书籍,又得到师父的几句点拨,就能有现在的水平。     那天分还真是很好。     在他来到孟言茉藏身之处几步远的地方时,外面下着夜雨的天空忽然炸开了一簇烟火,仔细听急哨的烟火声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音律,只是常人很难捕捉到罢了。     明耀微微抿紧薄唇,是凌落的信号,看来事情有变化,需要他定夺。     他朝孟言茉躲着的方向看了眼,是微微从假山石顶漏下的雨滴,一片小水洼。     滴咚,滴咚的水滴声,像是敲在孟言茉骤跳的心上,她躲在密草中甚至能感觉到某人危险的视线。     “无影”。     明耀的嗓音此时如平常一样低沉磁性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的声音落下,一名身穿黑衣和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男子单膝跪在明耀的面前。     “属下在”。     “护送孟小姐回去”。     无影心中惊讶,声音仍如冰面一样毫无情绪。     “是,属下遵命”。     他是属于睿亲王的暗卫,没有吩咐,片刻不得离开主子。     因为王爷的吩咐,他和另外三名同僚一直守护在假山外。     孟家二老爷和甄氏从密道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不过王爷让他们不要随便出手,这才让这对男女进入了假山中。     他们暗卫只负责主子的安危,主子若是受到一点伤,他们则死。     上次王爷在通德受的那次伤,使得他们统领怒火朝天,属于睿亲王的暗卫被血洗了一遍。     如今的同僚都是从龙禁卫中重新选拔出来的,对王爷的保护做到了极致。     无影知道在王爷的身边还有另外一层暗卫,可是却始终没有发现过一丝踪迹。     这让他心中隐隐升起暗暗较量的不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保护好王爷才是最重要的。     龙禁卫是专门为明氏培养暗卫的组织,当然是专门保护皇帝和他的皇子们,有自行运转的一条体系。     他们这些从小受训的暗卫孤独着成长,根本就不可能联系其他的同僚,他们和统领是单线联系,在不受训,不当值的时候,他们是最普通的宫人。     无影只知道他和那些没有见过面的同僚的祖先都是开国太祖皇帝的心腹,他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保护明家人。     暗卫一辈子只可能跟随一个主子,无影在宫中受训二十六年,他这辈子的主子是睿亲王。     在孤寂的二十六年里,他曾经被几个太监打的躺床上奄奄一息,也试过在统领的训练中饿的吃过野草,这些残酷的训练在统领告诉他被分配给睿亲王时,他觉得都是值得的。     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告诉过他,他的命是明家的,如果不能通过考核,保护一位主子,那么他就没必要活着。     无影不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只知道父亲是属于当今圣上的暗卫。     在父亲临死前,从父亲的口中,他才对这个他一生效命的组织有点只言片语的了解。     才知道今上登基后,上一任统领会把属于其他藩王的暗卫全部清掉,而下一任统领也会在今上的暗卫里产生。     统领会根据龙禁卫里对皇子们的分析,为皇子们配置暗卫,暗卫最多的主子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任皇帝,这样也能减少卫里人才的损失。     父亲会知道这么多,比其他暗卫知道的都多,是因为他这一任的统领是父亲的双胞胎哥哥,也就是他的亲大伯。     可是在无影受训的时候,他的统领丝毫也没有和他见面的意向,只是用暗语联系,并为他安排训练教头。     在无影接受教头考核通过的指示时,他曾经留下暗语想和他的大伯见上一面,他想让大伯知道他没有给父亲丢人。     可是等来的却是卫里的监察队,得到了一顿鞭子,因为他已经违反了暗卫条例。     从那一天起,无影就把所有的感情都剪掉了,他只想按照父亲的遗愿,保护好他的主子。     他和所有的暗卫一样变成冷冰冰的忠实卫。     等太子登基后,他会像其他王爷的暗卫一样被抹去。     他不怕死,却因为知道那个人是他的大伯而有一丝心酸。     暗卫在二十四岁时会留下一个子嗣,只能是儿子。     如果是女儿,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在两年前一个黑屋里,他也留下了子嗣,没有接到再去的暗语,他知道他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在重复着他的成长轨迹。     等到太子登基的那天,他临死的那天,他会见到他的儿子。     在没有主子的时候,在不受训的时候,他是一名普通的皇城侍卫,他知道今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太子登基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已经想好了临死前要对儿子说的话。     你的命是明家的,如果不能通过考核,保护一位主子,那么你就没必要活着。     这句从跟着太祖的祖先那里就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是明氏龙禁卫烙印在骨子里的标记,也是他们的荣耀。     他不会告诉儿子,统领是他的伯祖父,这样自己的逝去也许能让儿子少一丝悲伤。     这大概是他能为儿子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在主子离开后,站在原地的无影难得的想起了他的成长,他的血亲和他的身后事,也许是因为在这样秋雨萧瑟的季节里,纵使他冷冰的心也会泛起一丝伤感的涟漪。     他没有发现那位孟小姐的踪迹,可是主子的话让他明白她就在这里,所以他会等待她的出现,然后护送她回去。     在黑暗中,一点都不影响无影的正常视线,在半个时辰后,他心中惊讶,面上仍是五官没有一丝波动的看着一位女子从他看起来是一处石壁的地方中出来。     这个女子似乎因为察觉到有人却没有发现他,而有了些不安和惊慌。     无影想,主子吩咐保护的人,他还是不要吓到为妙。     “孟小姐,主子吩咐,属下护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像地窖里的冰,带着阴暗的寒冷和冷漠。     “有劳”。     女子迅速的稳定下来,淡淡的道。     无影可以从她没有聚焦到自己的视线里知道,这女子并没有发现自己,可是她却能迅速的安定下来。     被主子看上的女人果然是不同寻常的。           第155章 御龙佩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躲在枯草丛中,在被明耀压迫的视线逼的就要跳出来自首的时候,以求能给个了断,总比被他揪出来后,钝刀子割肉会痛快点。     可是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烟花声,听起来平平无奇,只是不知道谁会在下雨天放烟火,可能是老太太嫌今日不够喜庆吧。     哪知道那人忽然出声说话了,吓得孟言茉差点叫出来,幸好是用双手牢牢捂住嘴巴才没有失声喊出来。     反射弧慢了一步到达大脑,他叫的是‘无影’,还好不是孟言茉臆想中的那个词“贱人”,     下一句就是“哪里躲?”     随着一句冷硬却带着绝对的恭敬和忠诚的话语的应现,孟言茉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皇族暗卫。     脑中现出《武帝纪事》中的一段话,龙禁卫为开国太祖所建,统其之御龙符与玉玺一并传给下一位帝王。     武帝获玉玺后一并得到御龙符,在清楚龙禁卫的隐秘强大后,武帝为以防再有和他一样从兄弟手中夺得皇位的情况出现,特把御龙符合玉玺分开放置,至于在哪里只有武帝自己知道。     前世明英帝登基后,虽有几位其他王爷接着孟公茂引起的余荡,联络朝臣秘密策划以传位圣旨为矫诏的名义推翻明英帝。     可是自始至终皇城里的守防都固若金汤,可见明英帝的确是从武帝那里接过皇位的,这传说中的龙禁卫也一定是在明英帝的掌握中了。     那么,长祖父那句“弑父杀兄”定是另有隐情了。     孟言茉暗暗的回忆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潜意识已经开始替那人找理由,纵使知道前世他手段毒辣,却依然不希望他是一个冷酷无情到没有一丝热血之人。     《武帝纪事》像是明武帝命心腹写下的,这里面有许多隐情,孟言茉却不能主动去窥探,只有在偶尔触发的情况下,才会在脑中发现一两句。     就像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世人以为东厂厂公,人称九千岁的汪瑾原本只是个小太监,竟然是出身于龙禁卫,是明武帝在做藩王时的暗卫。     也是两百年来第一位由黑暗中走进光明下并手握重权的龙禁卫。     上次明耀在通德江附近受了这么大的伤,其中也有汪瑾的手笔,因为若论对出身龙禁卫的暗卫的了解,恐怕没有人比汪瑾更了解的了。     孟言茉心里为明耀就这么让他的暗卫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惊讶,她不会认为明耀没有发现她,纵使不知道她的具体之处,大致位置应该是看出来了。     还好他似乎有事,暂且放过了她。     孟言茉有些头疼,下回再见可如何相处啊。     而且以那人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格,自己是不是放弃走靠大树这条路,认命的等待孟家未来的命运,安然的重复上一世的轨迹还会好过点?     今晚的各种冲击实在是太多了,孟言茉的大脑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孟言茉想着像暗卫这种高冷的生物应该不屑等自己这种小人物,说不定回去复命了。     她从枯草洞里出来,猛然被一股阴冷的视线锁住,不同于明耀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种慵懒优雅的姿态和生气时迸发出的冰寒杀气的截然对比。     这个视线的阴寒似乎是生来就有的,阴冷冷的带着黑丝的死亡气息。     不过只是几息间,这视线中的阴寒有所收敛,孟言茉想,黑暗中的那名暗卫应该是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果然就听到他没有波动的机械声音。     孟言茉不动声色,却暗暗的在周围仔细看去,最终也是没有发现人影的存在。     走到秋桐林的时候,看到山重的身影焦急的来回走,却因为想着小姐之前的命令,而没有贸然的朝秋爽斋前去。     幸好山重没有妄自前去,不然肯定会被甄氏两人发现的。     “小姐,你没有出什么事吧”。     看到小姐安然的回来,山重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     “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是。可是,小姐,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山重有些惊悚的朝四周黑漆漆的雨幕里望着。     “怎么了?”     山重的感觉挺灵敏的,想是她也感觉到那名叫无影的暗卫的视线了。     “小姐,这秋爽斋人迹罕至,平时连打扫的小丫鬟都不过来,这里会不会有人枉死啊?奴婢怎么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会是有冤魂吧?”     山重搓了搓胳膊,小声的说道。     “别瞎说,自己吓自己”。     孟言茉心里无力,这位暗卫大哥,你家主子是让你来护送人的,不是来吓人的好伐。     要不是她知道底细,恐怕此时也和山重同样的感觉。     一路上仍然没有遇到人,黑漆漆的雨中不同于来时还能听到前院的热闹,此时像是孟府里的人都消失了一样,静悄悄的。     主仆两人都有些惊慌的回到了静深院,山重惊慌是因为她感觉那冤魂似乎一直跟着她们,孟言茉惊慌的是,这一幕让她回想起前世孟家被抄家后,她瑟缩的躲在病床上那一夜。     也是同样的黑色,同样洒不尽的哀伤夜雨,整个孟家就在这样被模糊视野的黄泉路上走向深渊,步入地狱。     像是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进到院子后,步过穿厅,看到后院里燃着一朵灯光的闺房,孟言茉呼出一口气,像是确认这一切都不是在噩梦中的庆幸。     山重也能长喘一口气了,感觉那冤魂果然是怕光的,跟到这里就消失了。     两人回来的动静一下就被等待焦急的紫苏捕捉到了。     她连忙迎接出来,“小姐,姜汤已经熬好了,你快喝一碗,免得受凉”。     她的话音落,孟言茉就一皱鼻子,连续几个小猫一样的喷嚏。     “啊梯,啊梯,啊梯”。     “幸好奴婢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小姐快去沐浴吧。万一发热就糟糕了”。     孟言茉发热后很难退烧,往往很惊险。     “放心,不要太着急,你说的我好想瓷娃娃一样”。     可不就是瓷娃娃,比瓷娃娃还易碎。     紫苏和山重两人在心里补充。     进到净房,两人伺候孟言茉更衣,诧异的目光同时锁在了孟言茉的脖颈处。     “小姐,这秋天里的小虫子也不少,尤其是像秋爽斋那个地方,平时人少,虫子就多,您这脖子上可不是被小虫子咬了吧。     奴婢这就去拿药水去,上次紫苏姐姐备了不少常用药呢”。     被两人的目光盯着,孟言茉不知道那种事后,身体上会留下痕迹的,这才有所觉。     孟言茉就忽然想起了在石洞里的事情,脸一下红了,一下捂住了脖子。     山重还没接受这方面的训练,自然是不懂的,紫苏可是连真人示范都亲眼看过的,什么不懂,她心里惊诧莫名。     惊的是,小姐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位俊美过分的王爷?如果不是小姐心悦,纵使要了小姐的性命,小姐也不会允许男人这么对待她的。     “不过,小姐,你脖子上又红又紫,没有肿,不像是普通小虫子咬的,可以用紫苏姐姐买的那种防蚊虫的药吗?”     山重的话,再一次让孟言茉知道她挡晚了,人家看的很清楚的。     孟言茉的脸跟火烧一样,可是山重被紫苏拍了一把掌后,奇怪的看了紫苏对她挤眉弄眼后,再一次说了让人想捂住她嘴的冲动     “小姐,好像有牙印,现在的小虫子都长牙了吗?小姐,你再让奴婢仔细看看。”     孟言茉的小脸上开始滴血。     第一次后悔自己认为山重寡言却办事牢靠的看法把她调到自己身边伺候的决定。     “小姐,奴婢们在外面守候,您需要的时候,叫奴婢”。     紫苏拉着还担心小姐脖子的山重出了房间。     还是紫苏最好,山重,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孟言茉咬牙悲愤。     褪去衣裳,她已经不敢去看自己发胀的胸口上的红紫手印了,她怕自己是第一个羞死的女子,对着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满是红红的印记。     她在心里对着某人大骂,却不由自主的夹杂着酸酸甜甜的甜蜜。     甜蜜褪去,她坐在浴桶里开始发呆,开始无措,开始同天下所有陷入爱情中的女子一样患得患失。     还好天气变冷了,她一向穿的又厚,衣服能挡住脖子上的羞红,不然她只好装病了。     拿出那枚他送的玉佩,是一块莹黄色龙佩,玉佩的黄色分布均匀,晶莹剔透,清澈透明,放在手中冰凉润滑,却在下一瞬间就会变得温润柔腻。     玉佩下缀着龙翔腾云的流苏穗,孟言茉把玉佩举起对着灯罩。     原本看起来清澈如一颗晶莹水珠的龙佩里慢慢的显出一条游动的五爪龙,龙身交缠,会变成一个类似“七”的古篆字。     孟言茉看到这,心里一跳,手里的玉佩差点没拿稳。     这,这,这是统命龙禁卫的御龙佩?!!     孟言茉会这么猜测是因为在刚才玉佩中的五爪龙出现的时候,脑海中的《武帝纪事》出现一段字:御龙佩,通体莹黄,对光,则天命真龙现。     孟言茉惊疑不定,放下龙佩仔细观看,才发现在玉佩的龙飞九天的云纹中有一个古篆体“耀”字。     再举起对着灯罩,盯着这个“耀”字会发现,在灯光渗透进龙佩里的那一刻,“耀”字是缩小成一道光射进开始出现的五爪天龙的龙头的眉间。     孟言茉把这块龙佩又从各个角度去看,没有再神奇的情景出现,只是当她把龙佩高举过顶,胳膊尽量拉远,以一种绝对仰视的眼神向上看去,发现龙佩上的龙飞九天的云纹,在视线里变得组动幻化。     赫然是一个古篆体“明”字。     孟言茉无语,不是自己日日研读书法,还真不认识这么多的古篆体字。     大明的子民都知道传说开国太祖受命于天,在泽乡斩蛟蛇起义。     民间至今仍传言那一年,那一天的夏季雷阵雨格外的震耳欲聋,格外的吓人。     在一道闪电劈下,太祖挥剑而下,在这条蛟蛇的腹中得到了受命于天的龙佩玉玺。     传言这只体型庞大的蛟蛇已经长出四脚,进化成蛟龙,只等在雷鸣电闪之际,扶摇直上,腾跃九霄,幻化成龙。     不想被太祖斩服,所有的真龙之气尽被太祖所得。     开国明太祖是真龙天子的化身,这才能一路势如破竹,万民一心的推倒了前朝糜,烂的统治。     孟言茉如今已不像前世那样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读了大量史籍文载的她知道,帝王登基都需要名正言顺,尤其是开国皇帝更是需要有一个强大,高贵的血脉。     这是所有士大夫心里清楚,却没有人敢说破的默契。     她现在好奇的是,这块手中的龙佩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蛟龙腹中的吧?     摇摇头,既然是传说,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明氏皇子们出生后,都有宗人府的宗正立天潢玉蝶造册。     然后会由皇帝赐下本命玉佩,这块玉佩会成为皇子们封王,后的身份信物。     孟言茉看着手中的这块玉佩,虽不能确定是不是御龙佩,但很能确定这就是属于睿亲王身份的信物。     孟言茉想着自己是不是能拿这块他的信物号令他的属下,然后再用这块疑似御龙佩的号令龙禁卫,夺得明氏皇廷,称霸天下?     一番不找边际的幻想,孟言茉自嘲的笑笑,人是活的,物是死的,只要明耀那些属下还算个正常人,第一反应,应该是把自己斩于刀下吧?     龙禁卫的那些神秘人就更不用说了,起码一条,自己不姓明啊。     明耀应该不知道这是御龙佩吧?不然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送给自己?     前世他能在太子的阴谋围攻下,绝地反击,是不是跟龙禁卫有关系?     那是谁告诉他的本名玉佩就是御龙佩的?     孟言茉的脑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今圣上,明武帝。     这么一想,基本可以确定,明耀的帝位绝对是从他的老爹手中接过来的。     孟言茉无力的想,前世她的长祖父不满太子的夺位失败,临死也要泼别人一头脏水,却不顾他们这些子孙小虾米们。     这一世,她仍然改变不了,长祖父辅佐太子登基的决心。她能努力的只是,在那个时候,明英帝能理智的发怒,不要迁怒她们这些不相关的人才好。     所以现在才要和他打好关系啊。     可是自己刚刚在假山里似乎又让某人不满意了,啊啊啊。     孟言茉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为什么她活的这么艰辛?     她看着手中的龙佩,不解的想,就算今上很宠爱他的第七子,可是也不应该把这块御龙佩作为本命玉佩赐给睿亲王吧?     那太子怎么办?     孟言茉苦苦思索不得。     半响,直到浴桶里的水都有些发凉了,在她脑中就要一闪而过的清明时,紫苏的一句话把她的思索给打断了。     “小姐,你洗好了吗?水该凉了”。     孟言茉欲哭无泪,肿么她的两个心腹丫鬟都介么不省心,她要想通了啊。     就差一点。           第156章 婚事 - 谋锦 - 茗沫沫     紫苏和山重两人绕过屏风,站到了门外。     紫苏想想,还是要交代这个新得小姐重用的丫鬟的几句话。     “山重,你不要再提小姐脖子上的,伤痕的事情”。     “紫苏姐姐放心,小姐今晚秘密出去,关于今晚的一切,山重都会烂在肚子里的’。     紫苏顿了一下,补充道:“在小姐面前也不要再提,不要再问”。     山重有些迟疑:“可是小姐还没有上药啊”。     两人都是很小声的在对话,紫苏想着以后这丫鬟要贴身伺候小姐的,有些事情要提前提点了。     “你附耳过来”。山重很听话的把耳朵贴过去,听着紫苏的话,脸也变红了。     一会儿过去,山重看向紫苏,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以后会成为王妃吗?”     紫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从引泉那里,紫苏知道要成为皇家媳妇大多都是出身显赫的公侯之女。     小姐身子弱,又是丧母之女,孟家虽然清名在外,可是真论家资实力这些,孟家除了名声,也就是大老太爷比较受太子的看重这一条了。     对这些,紫苏不懂,她只要守护好小姐就好。     “那,小姐这不是受欺负了吗?”山重显得义愤填膺。     “紫苏姐姐,我们明天还是找个机会劝劝小姐吧,那个什么睿亲王的长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当名声用啊。     小姐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他了,以后小姐肯定会受气的。以前我那个同乡田丫就是因为贪图我们村里李员外的田产,也没有聘礼和大红轿子,就跟了李员外,结果没两年。     李员外死了,李员外的正房老婆就把田丫卖给了一个老头。     可惜田丫是我们村长的最漂亮的了,村里人都说田丫以后有福气着呢。”     “瞎说什么,拿你们村的村姑和我们小姐比,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主子的事,是让你私底下议论的。     再说,明天就让紫灵给你二十板子”。     “是,是,我说错了”。山重自己打了个嘴巴子。     “我也是担心小姐,才说这些的,紫苏姐姐看我在外人面前可有多过话吗。还不是因为小姐最信任紫苏姐姐的原因。     我才这么掏心掏肺的把我的担心告诉姐姐的吗”。     山重黑乎乎的脸蛋委屈的涨红了。     “好了,我就那么一说,要真打你,还会告诉你吗”。     紫苏没有好气的说道,这个丫鬟怎么又向紫灵的腔调学习的趋势?     *     “爹,您别劝我,我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您要是不给我娶茉妹妹,那个珊表妹你自己娶,反正我是不娶”。     从吃了晚宴后,南安侯府世子姚慕沛就和他爹杠上了,原本答应的好好的,这次只要按照南安侯的意思,娶了他中意的孟家表妹后,以后就随他买蛐蛐。     姚慕沛的心意很坚决,连他爹拿那个在京城夺宝楼候拍的名号为威猛大将军的蟋蟀,底拍价为一千两银子的姚慕沛口水了很久的宝贝来利诱都不管用。     “孟家虽说不比我们有爵位的勋贵,可是他们家的嫡小姐也不可能一下就给我们家两个的”。     姚骐贵虽然平庸,但还不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     “爹,你去跟姑祖母说啊,你不是姑祖母最疼你了吗,何况让这两个表妹嫁到我们家,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顶多不要她们的嫁妆啊,也让姑祖母省一笔”。     “胡说八道”。     姚骐贵真是拿他这个从小就惯的没门的儿子没辙。     真是个讨债鬼啊。     “爹去跟你姑祖母探探口风,若是不成,你可不准再闹了,安心的给我娶言珊。”     姚慕沛翻翻白眼,不理他老爹。     姚骐贵无奈,从客房里又来到松岚院。     “老太太休息了吗?”     在廊下正好碰到孟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画眉。     “是侯爷啊,侯爷安”。     画眉笑盈盈的福身。     “刚才老太太还念叨您呢,今儿啊老太太高兴,这不,都这个时辰了,还和龚妈妈说话呢,瞅着那精气神今晚可能得晚了点休息呢”。     画眉的音刚落,就有小丫鬟从厅里掀帘子出来,福身道:     “候爷,老太太请您快请进”。     姚骐贵跟着笑丫鬟来到耳房的厢房。     孟老太太正遇姚妈妈在炕上说笑。     在江南暖房里砌炕的恐怕只有孟老太太了。     江南天气冬季阴湿湿的,点火盆既能保暖,又能烘干空气中的水分,南人不惯上炕,都是卧榻,有那北方来的新媳妇也是为了表示自己在婆家很适应,也不会公然的用炕的。     孟公彦从回江南后就与孟姚氏分居两院,上面又没有公婆,因此,孟老太太依然保留着许多她的北方习惯。     只不过这炕也只是做个装饰,因为真要烧起来,孟老太太又嫌热了,江南冬季虽然潮湿阴冷,但却远没有北方干冷。     因此孟老太太的炕只是让这位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是思乡的老太太更加的怀念她长大的地方罢了。     因此她对娘家人更是多了些亲热。     “贵哥儿来,对住房满意吗,不满意的话,我再让人娶收拾,府里就是宅子多,还有许多院子都空着的,你要是喜欢,有那靠湖的,靠山的,我这就让人收拾”。     孟老太太拉着姚骐贵的手,关心的问道。     “客房很好,沛儿说不比我们侯府的正房差呢”。     姚骐贵从小被这位姑姑带大,不过这都十几二十年没见了,也不免生疏客套。     “他喜欢就好,对了,沛哥儿睡了?”     姚骐贵正要打开这个话题,于是顺着这话就说了。     “哪睡了,这不跟我闹呢,我被他烦的,只好躲到姑母这儿了”。     “怎么了?”     孟老太太听他的话音,自然是要问问什么事情的。     姚骐贵看看龚妈妈,有些难以启口。     “你这孩子还跟我生分了,阿霞从小就跟着我,当初你小的时候,没少给你换尿布,你如今在她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直说,我要是能给你做主的,我这个做姑姑的还能亏待你了不成”。     孟老太太看了看龚妈妈,对着姚骐贵拍了下胳膊道。     “不是因为龚——阿霞姐的原因,实是因为我那个讨债鬼孽子,姑母我说了,您可不准生气”。     姚骐贵讪讪的,想着龚妈妈如今在姑母面前也做成了心腹妈妈,因此他很客气的说道。     “说吧,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有个为难的解决的事,就吞吞吐吐的”。     “姑母也知道沛儿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弱,后来请相国寺的大师算了命,改了名字才慢慢好的,大师说,沛儿五行缺水,就是将来讨媳妇的时候,也得找个相宜的才行。     不然还有可能会妨碍到身子的。今日席上的时候,我跟大表哥和三表弟都问过,原来珊儿和茉儿的八字和沛儿的八字都是最合适的。     这才腆着脸来求姑母给我们家一个”。     姚骐贵替孟老太太捏着肩膀,笑着说道。     女儿家的八字自然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孟文冒和孟文成,一个是因为知道孟老太太对这个娘侄的疼爱,一个是因为在京的时候受过他的照顾。     何况男人在一块几杯酒一喝,什么话都说了,姚骐贵又是他们的表兄,就把女儿的生辰告诉了他。     孟老太太没有想到要责怪侄子贸然打听她孙女的生辰。     听到他的话,她皱起眉。她不待见孟文冒,自然连累到也不喜欢孟言珊。     她不喜欢王氏,如今更不喜欢长相秾丽的孟言茉,但是因为文成公主颇为抬举这个孙女,和加上今天孟言茉没有给她丢脸,也就没有像以前一样那样嫌弃。     但是说喜欢的话,还差远了。     此时听到姚骐贵提到这两个孙女,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孙女哪里配的上她的宝贝侄孙。     可是又因为姚骐贵提到大师的话,又不得不慎重。     和侄孙的身体相比,也只好便宜她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女了。     “那你是觉得谁合适?”     “我看就珊丫头吧,如今她老子得我们家大伯看重,以后官运恒通,对沛儿以后袭爵入朝做官也是有帮助的。     如今又是盐运使,我记得我们侯府好像没有在盐道这一块的生意吧?     你回京后,就多办几个,有你大表兄,以后江南这边的官盐供应,谁也越不过我们家去”。     在孟老太太的心中,她仍然是南安候府的人,这个孟家只是她不得不待的地方。     这也就是孟家这么多年没有婆婆让她立规矩,才让她模糊了自己的身份。     女子出嫁自然会心念着娘家,可是要弄不清自己以后是谁家的人的话,严重的话,还会被开祠堂执行家规的。     孟老太太这样的话,要是被江南其他的世家知道了,肯定会嘲笑孟家没有规矩的。     孟家也没有脸再自诩最重规矩的书香门第了。     孟老太太的话正是姚骐贵考虑孟言珊的原因,三表弟孟文成在京多年,姚骐贵自然知道这位表弟不是能升官的料,安稳的做个闲职,专心的研究学问,或许还能有所称。     偏这位表弟,严肃古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迷。     和他那位伯姑父倒是蛮像的。     “姑母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可是,沛儿似乎更喜欢茉丫头”。     “这是怎么说的,他们两个小人从来没有见过面,怎么就有喜欢一说?     还是,茉丫头私下做了什么,是不是对沛儿说了什么?”     “好啊,这丫头如今连私相授受的事都敢做了,龚妈妈你立即去静深院,把那个没脸每皮的丫头给我绑了来”。     听到姚骐贵的话,孟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孟言茉仗着长相出众勾yin了她的宝贝侄孙。     “姑母,姑母,您冷静点,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茉丫头什么都没做,是沛儿看入眼了,如今的小辈们是越来越大胆了,可是于其成婚后,三天两头的闹气,     他们身为表兄妹,在婚前能见面,并有了好感,这也是他们的缘分不是。”     听到姚骐贵的解释,孟老太太冷哼一声,归根到底,不还是因为那丫头不安分的长相吗。     想想,还是不忍心侄孙,也罢,以后他要纳妾什么的,她也能替他压制着茉丫头,总不让她给沛儿气受就是。     “茉丫头也不是不行,甄氏在金陵也是百年望族,我们侯府的绫罗铺子是铺子中最多的,以后不管是进货,销货,在金陵这个绸缎盛产的大城里也有门路。     你表弟也借了甄府的光,如今仕途上也终于有了起色。     所以娶妻就是娶贤,还要看她的门第才行。你是个男人,见识比你姑母多,你看看朝中,那些做大官的,有哪一个是因为长相娶的夫人?     沛儿这一次就算了,以后你可要多教着他点,这幸好是在我们家,他要是因为女子长相看上了个破落户家族可怎么办?”     “是是是,侄子受教了。以后姑母还是要多费心才行”。     “只是,我有些担心,今天在寿宴上,我看睿亲王的那表情,不是对我们家茉丫头也起了心思吧?     那我们可真不敢在没摸清他的心意前,就把茉丫头的事定下来啊”。     姚骐贵把心里最大的担心说出来。           第157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 谋锦 - 茗沫沫     “以老太爷如今在朝中的地位,睿亲王就是再得今上的宠,也不能让我们孟家的嫡女去给他做个侍妾,要说王妃和侧妃的位子,我看茉丫头也没那个福气。     也难为沛儿不介意这丫头的长相,这门婚事,我看就这么定了,趁着老太爷正好在本家,明日我就和他提一提”。     在孟老太太眼里,孟言茉长相过浓,没有世家女的端容,这样的长相是绝不可能嫁入皇家的,更何况皇家媳妇多是从顶级勋贵家的小姐里选拔。     要是一顶小轿子抬进王府,他们孟家还丢不起这个人。     姚骐贵听着老太太那句“沛儿不介意这丫头的长相”这句话中的几分庆幸,差点呛住自己。男人看女人,果然和女人看女人是不同的。     如果孟阁老能同意,那这门婚事也不怕睿亲王心里芥蒂,睿亲王就是势重,也不能无视朝廷大员。     “姑母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还有件事,”姚骐贵犹豫着,终究是没有脸说出口。     “你一块直说了,瞧你这温吞性子,看的我都着急”。     孟老太太一点都不客气的教训道。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姚骐贵心里有了点底,姑母果然还是很疼他,向着侯府的。     “您看,能不能珊姐儿和茉姐儿一起都给了沛儿,这姐妹同嫁,也是一桩美谈不是”。     孟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茶盏,脸色奇怪的看着姚骐贵。     “姑母,您,您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孟老太太重新端起茶盏,悠悠说道:“你该庆幸我跟你都姓姚,你这话要是在姓孟的两位老爷面前提起,看他们会不会一口啐在你脸上”。     姓孟的老位老爷,一位孟老太太的夫兄孟公茂,一位孟老太太的丈夫孟公彦。     “我不是知道姑母疼我,这才说出来跟姑母商量商量的嘛”。     “这事没有可能”。     孟老太太纵然再向着娘家人,也不可能做得了这样的主,孟家这些年随着孟阁老在朝中的威望越来越高,越来越重名声。     两个嫡女一为妻,一为妾,嫁于同一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孟家两位当家老太爷老糊涂了,族人们也不会答应的。     如果连本家嫡枝的小姐都这么不金贵,那以后他们的女儿们如何能高嫁?     “姑母你就心疼心疼我吧,我快被你那宝贝侄孙怄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不能让她娶茉姐儿,他就撂挑子不干,我们家侯府的未来可都指着这个孽障啊”。     姚骐贵索性豁出去不要体面了,在孟老太太面前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泪。     “那就把茉丫头给他好了,你也知道你大表兄最听我的,以后你不用担心没有这亲上加亲,他会敢不给你批官盐的盐引”。     听了孟老太太的话,姚骐贵一咬牙,把瞒着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我从地下钱庄里贷了银子,求了掮人,做了担保,如今把太远府,成千府,还有大梁府的官盐引子都给他们按照私盐的价格答应了人,     如今连先付的银子都付给了工程队的工头,开始修葺重装我们侯府,如果大表兄不能和我们南安候府成为亲家,又怎么会为我们侯府担着这么大的干系”。     姚骐贵的话让孟老太太拿着茶盏的手都变得颤巍巍的,她不敢相信道:     “你怎么敢这么大胆,做下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提前都不跟我通个气?”     通常做下铤而走险的事情不是平常看着逞凶斗狠的人,而是看起来闷声不吭,有些年了吧唧的人,这样的老实人一点被逼的没有办法时。     所具有的胆量让那些自以为胆量过人的人都自愧弗如。     官盐盐引的批量都是州府县的盐道司依照本州府的人均需求量朝京城的盐课提举衙门递交官文,然后由江南巡盐道拨给。     大的盐铺都是在衙门办了严密的手续,不单要提交大量的白银获得官盐贩卖的认证,没卖一斛,官府要抽成其中三成,作为盐税。     纵使如此在全国只有江南扬州,苏州,常州三府盛产盐的情况下,哪怕第二道盐铺从哪些大盐商那里买到盐引,仍是有利可图的。     在雄心壮志的武帝发动对东南,西南,西北三线对蛮夷的战争时,作为国库的一大支援的盐税尤其重要了,因此这几年来对私盐的打击可谓是重拳出击。     除非是很有背景的大盐商,现在已经很少敢触这道雷线的了。     想不到平时看着毫无魄力的南安候侯爷姚骐贵敢悄无声息的把生意都跟人谈好了。     从这里面国家的可以保证盐税的提交。     “你,你,怎么敢”。     孟老太太一个敢字在嘴唇上反复哆嗦。     这样的事,革除官职,永不录用都是小的,严重的话,很可能整个孟家都要被连累。     “姑母,我们侯府现在只有个空架子,连府里的日常开支都快掏不出来了,您让我这么办。后年开春就是宫里大选之年了,芙姐儿要才貌有才貌,出身也是侯府的世家小姐。     我要不提前替她打点,多通人脉,到那个时候,京里勋贵云集,谁能替咱们南安候府说话啊。     等芙儿被赐婚给了哪位王爷,我们侯府的前途也就随之光明了。成败都在这一处啊。     姑母,如果没有银子,您让我拿什么礼品去打通关节,和那些贵人们结交啊。     姑母,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才铤而走险啊”。     姚骐贵这回是真大哭起来了,跪在地毯上抱着孟老太太的膝盖。     江南巡盐道之所以连京里的大员们都视为一块肥肉,就是因为这里面可作为的活动松隙实在是大有可为。     不过这里面的关键就是一定要有盐课里的可以说的上话的官员,作为后台才能运作起来。     盐引最后的量还是由巡盐道里的主簿,员外郎们核算清楚,最后上呈巡盐司的总长官巡盐御史来批付。     这也是虽然原来的苏州布政使赵令虽然被正法,可还是为齐王一派提供了可供给东南水师整整两年的粮草。     如今若是孟文冒要徇私枉法比当初的赵令和他的同党们更加的方便,也更加的让人难以发觉。     如果贪赃和销赃的纪录都是由一个衙门里根据收支来自主的做账。     那要看出其中的猫腻实在是不太容易。     孟老太太被姚骐贵哭的也没了刚才的火气,她痛心疾首:“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不能让我这一把年纪少操点心啊。     你二表兄的事情,好不容易这才抹平了,你这又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们这是要活活逼死我啊。”     “姑母,是我不孝,您别这样,您这样,我比死都难受啊”。     姚骐贵拉住孟老太太捶胸口的手。     “银子呢?还能不能抽调出来,还给人家,告诉他们这生意,我们没本事做”。     孟老太太带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姑母,不可能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些人只认盐引,不会要银子的,有的还有江湖背景,我要是真去给他们的联络人说,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况且,我已经把银子都补了府里的亏空。如果抽出来,我们侯府眨眼间就会坍塌的,说不定朝廷还会收回丹书鉄券”。     “冤孽啊,你们都是来跟我讨债的”。     孟老太太捂住胸口抹眼泪。     “阿霞,你去把黄历拿过来,”孟老太太也活了一把年纪,吸吸鼻子,找回声音,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龚妈妈本来已经被听到这么多机密的事情镇的难以维持平时的水准,知道主子太多事,也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听到老太太的话,反应了一下,才有些踉跄的把黄历拿了过来。     “明年三月初三,宜嫁娶,这是个黄道吉日,就把珊丫头和沛儿的婚期定在这一天”。     “那茉姐儿呢?”     姚骐贵用袖子擦擦脸,想起儿子的那个执着样子,带着最后的一层希望的问道。     “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     “你大表兄纵使很听我的话,可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仕途,还有京里的大老太爷那一关,沛儿要是不娶了她唯一的嫡女,他如何会甘心卖命?”     “这事先不要声张,等大老太爷拍板后,沛儿和珊姐儿完婚,你在把这件关系身价性命的事跟他分说清楚。     到时候,他就是骂你几句,也不可能不管的”。     “茉丫头,让沛儿就死了这条心,”     孟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小丫鬟匆匆进来。     “怎么了?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什么体统?”     孟老太太恢复威严的样子呵斥道。     “老太太,表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壶药耗子的**,在客房院子里嚷嚷着要喝**。     老太太和侯爷赶紧去劝劝吧,小厮和丫鬟们都被表少爷打了出来,进不了院”。     “这讨命的孽障呦”。     孟老太太在姚骐贵和龚妈妈的搀扶下匆匆往客院里去。     老远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和姚骐贵长吟的声音。     “都还站在这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拉下来”。     下人们不敢来硬手,无非是忌惮姚慕沛的身份,怕事后解决了,就该轮到自己麻烦了。     现在听到孟老太太的声音,一干小厮也都真正用了力气,去拉姚慕沛,让他从杏花树下的石凳上下来。     姚慕沛眼看着自己要被拉下来,大声道:“都住手,不然我现在就把这一瓶药灌下去”。     “松手,松手”。     姚骐贵拨开一层层下人,来到石桌下,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哀求道:“冤家,祖宗,你这是又要闹什么啊”。     姚慕沛看着夜空当中的明亮月亮:“爹,你不懂”。     然后又用他那特色的拖长调,念着这半个时辰里一直在重复着的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这本世间最忧伤的情诗,却被他做作的强调念的有些滑稽。     “沛儿,你下来,你只要不再寻死,把那瓶劳什子药瓶扔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爹也会给你想办法的”。     爱子心切的姚骐贵全面投降。     “你说真的?我要的,爹你知道”。     姚骐贵听到儿子的话,朝孟老太太看去。     半响,孟老太太终于点头:“沛儿,快下来,所有事,都有姑祖母在。你放心”。     “你们可别想骗我,不然下次我再寻死,可不会再提前通知你们,到时候,让你们后悔都找不到我,只能烧纸告诉我了”。     姚慕沛没心没肺毫不忌讳的从石桌上下来。     “呸呸,小孩子乱说话,各方神灵千万别跟他计较”。     年纪越大的人就对鬼神越是敬畏,听到姚慕沛的话,孟老太太赶忙对着天上拜了拜,又拍了拍树。     “沛儿,吐口口水,把刚才忌讳给吐出来”。     姚慕沛达到目的,很配合的吐了吐。     “拍木头”。     姚慕沛拍了拍石桌。     “那是石头”。     他只好被孟老太太拉着手又在杏花树干上拍了拍。     “这是树,也不是木头啊”。     姚慕沛不以为然的小声嘟囔。     “你又在那嘀咕什么?”因为事情终于有了解决,姚骐贵虽然心里怪儿子,可看到苦肉计对孟老太太那么管用,也就不怎么生气儿子寻死的事情了。     “爹,你和姑祖母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我以为都见不到你们了呢”。     “在外面这么长时间,冻死我了,爹,姑祖母,我们赶紧进屋去吧。你们也要为我的婚事好好计划计划啊。     爹,你说我是在扬州完婚,还是回京呢?     要那么长时间见不到茉妹妹,爹,我们在扬州过年吧。     等过了年,直接就可以成婚了,爹,你说我的计划是不是很不错?”           第158章 二叔祖孟备享 - 谋锦 - 茗沫沫     孟府的宴席散后,送走了宾客,孟家的族老们在孟公茂的领头下在掇拙堂召开家族会议。     平时忙于朝务,孟公茂难得回本家,就顺便的可以询问一下族里的事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族老们向孟公茂这位族长汇报这几年来族里的主要大事。     在座的二十位族老,是本家和旁支所有能决策的人。     二叔祖孟备享八十五的高龄,是整个孟氏辈分最高的,是孟公茂的族叔,本也是旁支,但是孟公茂这一枝血缘最近的,孟公茂和孟公彦两兄弟高中后。     连带着这位族叔在族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到孟公茂做了族长,族里比他老的,辈分高的都熬死了。     孟备享也成了族里说话谁都要给面子的人,也使得这老头的脾气变大了。     其余的族老都和孟公茂的族兄弟,一个辈分,在族人面前,这些族老还能摆摆架子,可是在官当的最大,科举考的最好,如今整个孟家都要仰仗的孟公茂面前。     他们只有提提建议的权利,没有置喙的底气。     “这时辰也不早了,平儿你还要絮絮叨叨到什么时候,族里的事情自然有族人替你打理的妥妥当当,你这么仔细的一笔笔问,是不相信族人,还是不相信我?     我年纪大了,陪着你坐了这么大半天,你怎么一点事都不懂,亏得你还是天子近臣,你这么在朝里当差,让叔父我都替你替我们孟氏担心啊”。     看着孟公茂还在询问一位管族里账簿的族老,孟备享敲敲拐杖,咳嗽一声,不满的道。     平儿是孟公茂的乳名,已经很多年没有认叫过了,此时孟备享这么叫,也只是为了表明,不管孟公茂在朝里做的官有多大,在他面前都是稚儿。     在开会前,孟公茂都吩咐好车马要送这抖颤颤的老头回府休息去,不过孟备享坚持不肯走,现在倒开始乖起来孟公茂不懂得体贴他老人家了。     这老头的心思也很好猜,无非就是在族人面前刷存在感,刷威望值啊。     看,连当家族长在我面前都被训的不敢说话,你们这些小辈别以为我老了,就糊弄我。     “是公茂疏漏了,叔父见谅,我这就叫人送您回去”。     孟公茂纵使心里很不满他这位倚老卖老的叔父,可是在官场上漂浮三十年的孟公茂要是连这点表面功夫,那就奇怪了。     “你也别急着撵我走,这族里的事情还没有理出个头绪,你孙女今天又惹上了麻烦,这些事情的解决办法,难道你就不想给我,给族里一个说法吗?”     孟备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提起准备好的矛口。     “我孙女?”孟公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孙女不都在京里吗。     “你这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就是府里行九,那个茉丫头”。     “哦,”孟公茂朝孟公彦看去,他这个弟弟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接口的意思。     孟公茂当然知道孟备享提的是今天睿亲王那轻佻的举动,要是其他人的话,孟家肯定要向人讨个说法的,可是是睿亲王,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不是他们多在乎孟言茉的闺誉,而是怕连累了整个孟家女儿们。     对于孟言茉这个本家孙女,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只等把那丫头叫过来,试试深浅,探明一些事情。     不想被这个毫不给他面子的叔父给提了出来。看着族人都望过来的神色,原来大家都很想知道这位九小姐的去路,只不过碍于孟公茂和孟公彦的面子不好先提出。     要是被其他人轻薄了,那孟言茉要吗去给人做正妻,要吗是自行了断,来维护孟家的清名。     可如今这人是睿亲王,孟家有可能会出一位王妃吗?     睿亲王也没有半点口风漏出来,就把孟家晾在了这,等这些宾客再次参加聚会时,这件事肯定会传遍整个江南的世家里。     如果孟言茉不能成为正妃,那孟家是不是要清理门户了?     这些事情在孟公茂的心里转了一圈,可是他的打算,别说族人们不会同意,就是他的弟弟就会第一个反对的。     其实孟公茂的打算也挺简单的,慨括起来就三个字:美人计。     他是打算先让孟言茉在孟家除了名,然后没名没分的跟着睿亲王,为他探听睿亲王的举动,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孟言茉在孟家除名的计划,也容易实施,只要让孟言茉“慢慢病死”。那么孟家就没有这位小姐,她以后再做什么,也没有人再去揪着孟家不放。     不过也不容易实施,因为这个孟言茉不在燕京,也不是孟公茂的直系孙女,他要想瞒着所有人来实施,显然不贴切实际。     这也就让孟公茂泛起了难,他是不在乎孟家的小姐是不是出了一个侍妾,也不介意孟家的百年清贵被毁了,只要他能达到目的。     可是他在意的是别人会很介意这件事情。     以后也定会把孟家嫡小姐送于皇族做侍妾这个污点,作为攻讦他的集中点,他以后在清流中还如何能以“德”服人?     文人最重宁折不屈,尤其是在面对皇权的时候,这个时候,最是要守住底线原则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清名扬天下的时候啊。     睿亲王看上孟九,才子佳人一段佳话,但是要作为正妃才可以,否则孟家宁愿让这个孙女自缢,也不可能就这样没有名分的抬进王府。     这是文人心里的一杆秤,也是文人的脊梁,文人的坚持。     化作最后一句话,这些都是文人的嘴炮,在真实的情况里,那就是个狗屁。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文臣大员,抢着要把自己闺女送给皇帝做小老婆,如果文人真是读了圣贤书,也坚持着圣贤的教诲,那如何会有这么多的贪官吸食民脂民膏。     圣贤们的教诲,圣贤们的哲思,只是他们越过龙门的法器。     一飞冲天后,当初那个只有助越的法器还留着做毛用,只能做个装饰品,像那些没有越过龙门的人展示,炫耀,并且高人一等。     所以在座的族老们的心意就是想让这个族孙女去讨好睿亲王,以求为孟家换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这些话,好想,却不好说,更不好做。     众人纷纷在等待着孟公茂的结论。     “后年就是选秀年,我们孟家的嫡女都是可以参选的,如果圣上没有旨意,就让茉丫头青灯古佛一生吧。     我听说她的身体不太好,说不定可能会有意外这些都不可知。我会吩咐人把我的名刺留下,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能为这个可怜的丫头做点事”。     孟公茂的话,众人都是听懂了。     就是说,如果圣上没有为孟言茉赐婚给睿亲王的话,那么孟言茉就在家庙里终了一生。     当然天佑不测风云,生死有命。这丫头天生就体弱,到时候,来个病故,也不能说是孟家的意思,看,孟阁老把他名贵的名帖都留下了一份。     只等在紧要时刻,能用孟阁老的清命来请来名医。     如果这样还不行,真是这丫头没有福气了。     族人们在心里惋惜一声,族长的打算一点都没有错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孟家的名声,可是多可惜啊。     以那女孩的长相,以后进了王府,还怕不得宠吗。     所以有的时候,名声带来的好处和便利难以想象,可更多的却是掣肘。     孟公茂想着那个时候,让孟言茉在孟家除名后,就可以安排在睿亲王的身边。     可是他又担心,还有两年,要是睿亲王在这两年里又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可怎么办。     现在都统辖着锦衣卫,谁知道他还留了什么暗手,可不得不妨。     孟公茂在心里计划着是不是可以让孟言茉进京,这样在自己的眼皮下,什么时候安排病故都方便,为了掩人耳目,可以以大选将近,把孟家的女孩都接进京接受训练为名。     孟公茂心里有了谱,就先把这件事给放下。     “平儿,你的那个荫子的名额也该下来了吧,我的曾孙,你的孙子盛哥儿书读的不错,学里的先生也不住夸,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就举贤不避亲了,开春去国子监的行装,家里也都准备好了。     等盛哥儿到了京里,你这个做祖父的也要经常看顾提点才是”。     孟备享自己自说自话一番,把族人们都清楚孟阁老已经把名额给了孟言时的决定说成是孟言盛的。     这份睁眼说话的本领和这人越老皮越厚的不科学事件,让在座的族老们纷纷抬头看天,看地,看四周。     不会没有眼力价的标示自己认真听了这段话。     不管孟公茂是不是为了园叔祖的面子而不得不变更人选,把那个学里人称小霸王的孟言盛送进国子监,还是坚持着孟言时的名额,和孟备享这位当之无愧年龄的族里活祖宗对呛。     这都不会是一件值得围观的事情,台风过强,会被台风眼扫到。     众人只能用第六感来感应着这冷暴力对抗的事件进展。     “扬州府的学政李德第是我的门生,是他强烈的向我推荐了我的亲孙子孟言时,说他的文章不但文采斐然,难得是小小年纪看待事情就很清晰,比我们这些活了一辈子的人还要明白。     真是很抱歉,叔父,等下一个名额,我会考虑盛哥儿的。”     国子监有两种途径可以进入,一种是读书读的很好的,能得到府级学政的推荐,另一种就是家里有再朝当大官的,靠着祖荫,可以有进去的机会。     这两种都是可以有进国子监,见到面试官的机会,还要再通过入学考试,方能进去读书。     只要进了国子监,也就能保证在会考时,进士榜上会有一个位置。     因此国子监在在学的书生里的追捧程度,就像文官对于入阁的追求一样的。     李德第是永熙八年的一甲进士,他的推荐自然是很具有权威的。     孟公茂说了这孟言时才是他的亲孙子,你那个曾孙子跟我的血缘关系,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叔父,要不要这么厚脸皮啊。     还有小小年纪的孟言时都能看清楚的某些事情,叔父你却是不懂的,孟家有现在,您以为是因为谁的原因,又是因为哪一支的原因?     您要是想不通这些,您老人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为好。     孟备享也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快死的人比所有的人看的都要远,都要多,因此这些孟公茂没有说的有的没的,他都想到了。     脸上神色一阵阵变幻。     最后狠狠一磕拐杖,粗噶着声音道:“来福,扶我回府”。     “人老讨人嫌,人心不古,我这个老不死的在这里也只能碍人眼,这嫡枝的眼光就是高,都快忘了自己的祖宗了。     爬的高摔的重,朝局风云变幻的,一个猛浪子打过来,能替替他挡风遮浪的除了我们这些一个姓一个祖宗的族人们,谁能记得他。     不说了,不说了,人家现在是太子太傅,在太子面前都是说一是一的,哪还能听得进去我一个糟老头子的话”。     孟备享慢腾腾的起来,往外走,嘴里说着谁都知道的那个人是孟公茂。     “叔祖,您老人家消消气,公茂这也没说什么啊,时哥儿的学问大家都知道,那是个好苗子,以后出人头地,我们族里不是更有仰仗了吗?”     内门三房的八老爷笑呵呵的劝道,打圆场。     “哼,你指着沾人家的光,人家跟你是不是亲的?”     孟备享显然在指责孟公茂只顾他们一脉亲近的血脉。     如果不能为族人们谋福利,族人们怎么会甘愿聚集在一个人的中心周围呢。     八老爷也说不出接的话了。     人有亲疏远近,这是无可厚非,人之常情,可是在本家嫡枝一人得道的情况下,众人心中希冀着的自然是鸡犬升天。     “叔祖,您刚才的话可重了,三哥也是文臣领范,这话可不敢乱说。被御史知道了,可不得了”。     孟公茂的忠实拥护者开始发力。     您身为叔祖,身为孟家里辈分最高的人,怎么能对我们的族长泼出这样的脏水。     看到孟备享脸色又有发火的趋向,四叔公家的老六也开口打岔道:     “叔祖,您不就是我们的老祖宗吗,您这就在我们面前,怎么敢忘了您呢”。     “老六,你是个好的,不过我们这些依附的族人也该有自知之明,我看你正在筹备的那个我们孟家为受灾老百姓捐资捐衣的活动也别办了。     反正人家只知道是孟阁老家,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族人为孟阁老出过什么力,做过什么事。     当然别人不知道,我们自然不介意,可是连当事人都不领情,我们坐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看大家还是各回各家吧。     孟家总有一天是要散的”。     这老头堪称乌鸦嘴,说的那些诅咒话,以后将纷纷应验。     听着这快死老头的话,孟公茂的心里忽然就感觉难受,似乎他真的诅咒到了孟家。     “叔祖,你快住嘴吧”。     孟公茂一声怒喝,吓的老头差点跌倒在地。     “你说这些酸言酸语有什么意思,我这些年为族人做的好不够吗。     是谁每届科举保证族里能出一个为朝廷出力的人才,是谁让孟家族学成了扬州府的官学,闻风而来的学子成千上万,既受了我们孟家的恩,又宣扬了我们孟家乐善的名声。     是谁让孟家从江南一个二三等的小世家,成为了如今在整个大明也没人敢小瞧的百年望族。     是谁每年都让朝廷拨下一笔善款,来改善那些没有收入的族人”。     “叔祖,说话可要凭良心,您一把年纪,这些话我都不想跟你顶撞。     可您越说越不像,要不是您老的威望在那,就刚才煽动族人分裂的罪行,我就可以用族长的权利将您驱逐。     当年我爹不介意您一家从绥县乡下迁移过来,和您拜了祠堂,正式连了宗,如今您是我孟家嫡枝祖宗这样的传闻,我一直都知道,却没有阻止过,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我们孟家的团结。您不领情也罢了,怎么反而恨上了”。     被孟公茂连着说的接不上话的孟备享一脸白,一脸青的变幻。     他只是因为被人常年捧惯了,又因为孟公茂不在本家,孟公彦不管事,他这个老头就越来越多的人奉承。     祖宗,祖宗的听多了,真以为是个活祖宗了。     族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原来二叔祖是旁支啊,是后来拜了祠堂才改了族谱的啊。     二叔祖的威望一些跌了好多。     看到族人们的态度,二叔祖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既然您执意,盛哥儿也是我的孙子,这话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与国子监祭酒还有些同僚之谊,我会安排明年盛哥儿面试的事宜,     但成与不成,还是看这孩子的才学。”     “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族人们纷纷都散了,以往殷勤扶着二叔祖的人,都作个揖,抱个拳就过去了。     只留下这老头站在廊下灯晕下照不清的夜雨细丝。     他本来是想作为本家所有话语权的掌门人,为他的儿子接任下一届族长开始积攒实力,也是他在没完成前不能安心的事情。     怎么演变成了这样。           第159章 宫廷升级路 - 谋锦 - 茗沫沫     “什么事?”     明耀带着在孟府的锦衣卫回到在扬州暂居的官邸,语气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凌落。     凌落原本就略显慎重的脸色此时绷的更紧了,自己莫不是坏了殿下的好事?     这下不好,接下来的事情,自己肯定讨不到省嫌的差事了。     要说这位面瘫指挥使对自家主子这么多年脾性的揣摩,总结了两个字,那就是:记仇。     这下好了,自己这么谨慎小心,还是得罪了殿下,只希望待会不要让自己亲自去堵汪瑾那个老怪物才好。     不提这位外表高冷的指挥使心里的小九九,他声音严肃的道:     “宫里传来消息,今上给了汪厂公圣旨,让东厂亲自督办苏,李,贾三家的案子。     东厂的人两天前出发,此时该过了都江,过了邵安府,日夜兼程的话,还有三个时辰,就能到扬州的地面上”。     明耀嘴角勾起冷笑,这三家要是没有宫里的靠山如何敢这么贪婪的捞银子,果然还是那老阉货的人。     明耀大马金刀的坐在官椅上,左脚单只踩在坐着的椅子上,身子后仰,很懒散的斜靠在椅背上,眼梢斜睨了眼凌落,很认真的道:     “本王觉得这个消息来的太早了,你觉得呢,指挥使大人?”     噗通,噗通,的跪地声,寂然无声,可是那跪下的决然的姿态,让人充分感到了赴死的慷慨。     十几个心腹和凌落单膝跪在明耀面前。     作为跟着殿下十几年的老人,殿下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了,而且很严重,他们自然是分的清的。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这些手持圣旨的东厂狗在早饭后就会到,显然是算好了时辰准备在江南官员面前给殿下一个下马威。     动不了这三府,很快那些斩去的藤蔓会重新发出嫩芽,结成新的脉络,将比以前更结实。     再想这样出其不意的大杀四方就不容易了。     空气中的温度渐渐消弭,开始凝结。     凌落没有分辨,他知道殿下最不喜的是找其他的客观原因,而不是本身。     今上对汪总管宠信有加,宫里的侍卫有一半都被其爪牙陷害,诬陷,掌握把柄而收服,作为近卫的金吾卫和羽林卫多是世家子,这些人虽心里不齿汪总管的身份。     面上也是恭恭敬敬的。     占了半个内城的偌大皇宫简直成了汪瑾的禁脔,宫里八成以上的太监和宫女都是他的人。     因此他们的人在宫里行走颇为艰难,殿下也一直没有再增人的打算,这使得他们既要不暴漏,又要传递消息的难度更大。     明耀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他一直顾及着二哥的心情,才没有在皇宫里添加过多的人,想到孟言茉说的噬心蛊的事情,和汪瑾渐渐在宫中做大的事实。     明耀沉吟了一下,道:“传本王令,闻声营先遣部五十名百户全部除去军籍,安排身份,安进宫中各个重要大殿,奉天殿和御书房这两处为最重。     这事凌落你来负责,有问题现在提出来”。     闻声营是明耀在西北军中一手带出来的八大铁营之一,闻声而动,正是依靠侦查,细作,敌人未动已掌握其动向而闻名军中的斥候营。     传言这个营中每个人都会轻功,骑术了得,飞檐走壁,更精通易容。     传言多有不实,不过这个营中最低官兵的官职也为白户,足见他们的军功是多么显赫。     凌落腹诽不已,殿下真是看得起他,奉天殿和御书房这两处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汪总管的人,这几十个陌生脸孔,殿下就想让他们进这么重要的地方。     真是要难死他啊。     自己果然是坏了殿下的好事了。     “没有问题,属下一定办好”。     凌落语调中有一丝隐秘的抖动,心中两条宽面条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会为这件差事白了多少根头发。     明耀习惯性的去拿腰间的龙佩,一摸是一串璎珞穗,这才想起龙佩被自己送人了。     不知道那个会摆兵布阵的小女子知道这块龙佩可以调动整个西北军三十万人,作何感想。     也许可以挥师北上,做个女帝什么的。     明耀嘴角微勾,眸中有浅浅的笑意,霎时间,屋里的锦衣卫只觉得空气变得清新畅通了。     再偷瞄殿下的神情,这是神马情况。     自家殿下这副温柔的表情看的他们的小心脏直颤,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于是被虐出被害妄想症的一干心腹,把腰背绷的更紧了,纷纷拿眼角余光去暗示凌落。     众下属:指挥使大人,您快开口探探殿下的口风,打头阵,咱们也好领差事不是。     正在流海带泪的凌落,怒:凭什么是老子?你们这帮怕死的孙子。     众下属:废话,谁让你是头儿。     “咳”,凌落干咳一声,声音比平时的音量低了三度,语调也万分和缓,生怕自己又踩到什么雷区。     “殿下,东厂的人我们拦不拦?”     “拦,还要往死里拦”。     明耀嘴角绽放一个残忍的笑意,阻杀东厂的人和随行的官员,这件事太大条了吧。     虽然他们可以做的了无痕迹,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殿下出的手啊。     明耀起身到书案前写了一个手令给凌落,让他可以从西北调人。     由于自家主子的字的极高识别度,和难以模仿度,因此偶尔当明耀比较勤快的时候,也是会有写手令调兵这样的事。     凌落接过手令,习惯性的往自家殿下的腰间望去,看到那只挂着一块白玉麒麟佩和香囊等物,凌落愣神,立马转移视线,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清楚的记得在晚宴后,龙佩还牢牢的悬挂在殿下的腰间。     殿下竟然,竟然把龙佩送人了!!     对于是不是丢了这件事,凌落压根就没想过,他觉得世间应该没有主动求死这样的蠢蛋。     还是那种会落得生不如死的死法,相信长脑子的人都不会想试试的。     有jianqing,凌落抹掉海带泪,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家殿下。     该不会和那位孟九小姐有关吧。     看着头儿又间歇性抽了,众属下纷纷默默的在精神上远离,用真诚的目光看着自家殿下。     殿下,就是那个坏银在偷窥您,不管我们的事啊。     “在屋山山隘口这里设伏六十人,让随行官员先过去,后面压阵的东厂,一个不留。     第二波阻击,设置在这里。”     明耀在书案后的舆图上用扇柄随意的敲了两处。     “殿下,他们受伏后,一定会选小路潜逃的,这里过屋山后,有十余条山路,大路就这一条,殿下怎么会认为他们一定会走这条官道,而不是这么多小路的其中一条呢?     如果在各个小路上都有埋伏的话,我们此行的人手不够。”     在制定决策的时候,明耀对下属的态度一向很宽容,因此在军中时,往往中军帐里都吵成了一团,和平时明耀身边的严肃和恭敬呈截然相反的姿态。     心腹们都是军中出身,因此把以往在中军帐中制定军事攻略的习惯又带了出来。     凌落接手锦衣卫时间不长,但也和京中大员们接触个遍,知道这些在朝为官的,说话往往只说两分,剩下的八分都是客套和云里雾里的机巧,让凌落充分感受到了语言的魅力。     在上峰下达命令的时候,更是要本着多做少说,不说最好的官场诀窍。     因此凌落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对着舆图指指点点的人,在等待着殿下的任务安排。     明耀看着下属在舆图前争执不下,自己坐下慢悠悠的喝了半盏茶。     “研制的方略”。放下茶盏,明耀抬起手。     一直躬身低垂着头跟在明耀身后的内侍大太监郑贯忠赶忙从将军们的手中接过,恭敬的低垂着头,双手奉起。     明耀撇了他一眼,接过。     郑贯忠不引人注意的继续低垂着头静候在睿亲王身后。     他跟着睿亲王二十年,从最一开始连阉割费都交不起的小太监,到如今的睿亲王身边的内侍总管,一步步走来,其中的心计和艰辛可想而知。     睿亲王在京城有嚣张跋扈的名声,可是郑贯忠在皇城里的人缘关系格外的好,也可以知道这个太监总管的不简单了。     明耀看着方略上的人员布置,放下,走到舆图前,用扇柄点了几处山路的标示。     “这里,这里,和这里的人全撤掉,和徐全这一队在官道上埋伏,其他的人就按照方略上的布置,待守”。     众属下,看了看舆图上,又去对照刚才研究出的方略,发现殿下这是把最明显会被潜逃的几条山路上的兵都撤了,在三处很没有隐蔽性的山路上保留了他们的布置。     其余的人仍旧是全压在了官道上。     “殿下――”。众人还要再劝一下,明耀已经起身往内殿走去,抬了抬扇子。     众人立即闭嘴,知道讨论环节已经结束,他们又恢复到平时那副严肃的模样,开始去调人去路上布置了。     这次来江南的是汪瑾手下的心腹掌班,深得汪瑾的真传,对付这种生性多疑的半吊子军事太监,就要反其道行之。     凌落只要在布置几处兵力的道上露出端倪,再加上东厂的人自作聪明的认为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想法。     他们肯定会投进殿下布好的口袋里。     跟着明耀多年的凌落在殿下开始指出几条山路时,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埋伏腹稿,现在只要去布置就好了。     *     “本王沐浴,让人进来伺候”。     明耀进到后殿,这处殿地上铺着黑色的琉璃砖,占了半个殿的是撒着各种花瓣的清澈见底的水池,池前立着十二扇的烟雨江南的绢扇屏风。     “是,奴才这就去”。     郑贯忠低垂的眼中闪过喜色,伺候睿亲王多年,他了解殿下留人进来伺候,是有赐恩的意思。     他一边赶紧先调几名小太监先伺候睿亲王脱衣,一边赶紧到殿外,把宫女都调集过来,既要快又要看的准的开始挑人。     他看了一眼站在队尾的一个身材纤细的小宫女,这名女子算起来在族里是他的侄女,当年他才六岁的时候,爹进城卖野鸡蛋,被城里的富家子无故打死。     族人把他和娘撵出去了村,占了他们家的那几亩薄田。     他在老娘的哭声中,毅然的去了通县的“师傅刘”家里,自愿净身。     经过三年对师傅的任打任骂,尽心服侍的情况下,在那一年内务府跟刘府的三十个名额中,他终于如愿的进了宫。     通县是离燕京城不远的一处县,刘家也是世家,是阉割世家,从前朝的时候,就和内务府有关系。     新朝开立,刘家的老祖宗眼光不错,又傍上了内务府的爷爷,如今也是每年都有三十个输送名额。     受过“师傅”阉割的童监,都是师傅的义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们那一批进宫的太监里,得了主子的青眼的,都要逢年过节的给师傅送节礼,以赎回自己的“宝物”。     那些无名死在宫里的,他们的宝物则被“师傅”高价悬卖,给那些当年因为或穷,或没有本事保留自己宝物的太监们。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完全的身体,他们死后也不敢见祖宗。     他们这些残缺之人对“宝物”的神圣和宝贵程度是普通人难以理解的。     郑贯忠的宝物被刘府的人双手跟捧着爹娘的骨灰一样,给送到他的面前。     当然现在他也不用对刘府送礼,反而是刘府的人要带着厚厚的礼,一箩筐的奉承话才能见他一面。     这还是看在当初自己总归是受了师傅的手法,才没有死,有了这样的身子,得以进宫,终于熬出了头的恩情上。     不然真个京城里想要见他的大员多的是,他会见一个低贱的工匠家的人吗。     如今族人日日跪在他在内城的宅门前,他老娘大哭求情,跟他说,算了,总归是骨肉亲人,给他们点教训就算了,亲人还是亲人。     他想着日后就是死了,还得做个完全之人才能下去见祖宗,他的宝物正是要放在家祠里,才能保佑他在以后步步高升。     这才认下了族人。     认亲没两天,郑家村的族长就从族里选了二十名少女送到他面前,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王府里当差。     他把余下的十九名都原样送回,只留下一名。     皮肤白皙,脸蛋尖尖,一双总是带着雾气的湿漉眸子占了巴掌脸蛋的一半。     他们老郑家也难得出了这样的美人,后来仔细问了才知道她娘是带着她改嫁到郑家的。     “你们进去吧”。     郑贯忠一挥拂尘,二十名少女娉婷进入。     他看着最后一名少女的背影,能不能得恩宠,就看她的造化了。     **********************************************     (断更的原因挺简单,因为累了,不想写了。     复更的原因,只是想感谢还在支持我的人。     谢谢五五童鞋的平安符和推荐票,尤其是在我断更的时候,还投的推荐票。     很感谢你的喜欢。     好像打haoma会被审,昵称我就用最后两位数简称了,希望五五童鞋不要介意。)           第160章 芊染 - 谋锦 - 茗沫沫     少女们穿着透明红纱的薄衣,曼妙的tong体在影纱中若隐若现,搅动起空中氤氲春动的波纹。     她们双颊晕红,手指轻颤的舀动池水伺候睿亲王沐浴。     在睿亲王从池中慢慢踱步起身上来的时候,她们纷纷低头,眼波春漾不敢看。     当然也有几个大胆的,有计划的,心思重的,飞快的用一双翦水秋瞳飞了一圈圈的波漾到睿亲王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清冷磁性的嗓音在秋儿的头顶响起,秋儿的心砰砰砰的跳的要把她震晕一样,她想起娘嘱咐的话:秋儿,你和那些村姑们是不同的,你比她们身份高多了。     到了王府,要听你叔的话,你叔一定会把你送到王爷的面前的,以你的样貌,不怕王爷不喜欢。     叔果然把她送到了王爷的面前,叔说,她以后叫做芊染,这个名儿好听。     她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她已经能从空气中感觉到同一个厢房的那些姐妹的眼红嫉妒,这让她隐隐的兴奋。     “回王爷,奴婢叫芊染。”     她语气中仍有一丝颤抖,却能清晰的答话,纵使身上穿着这样的衣服,仍然把那套她日夜勤练的规矩,一丝不差的做出来。     “抬头”。     芊染抬起头,眼眸朝上看了一眼睿亲王,立马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心,跳的更快了,耳中有嗡嗡的幻想雷动。     她刚进王府不久,要不是叔的安排,这南下的随行,怎么可能轮到她。     所以她是第一次见到睿亲王,原来他长得这样俊,像是从画里出来的神仙人物。     芊染的脸蛋很红,像熟透的红苹果,他将是自己的男人,第一个男人呢。     这个人是位王爷,听族长说是比县老爷不知道大多少辈子的大官,动动手,就能诛灭县太爷的九族的那样的大人物。     以后娘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看不起的目光了。她会给娘过上好日子的。     她觉得心像长了翅膀一样,忍不住想飞。     怪不得娘总说她和村里的那些姑娘不一样,怪不得娘从来不让她做粗活,原来她生来就是有富贵命的。     睿亲王由内侍服侍着穿衣,绕过屏风,把这一干充满希冀的少女们就这样放在了有寒风在流动的大殿中。     睿亲王不在,少女们这才感觉空气中的冷流。     她们纷纷怒视芊染,却无人敢说话。     听到脚步声,她们立马低下头。     一双紫蟒云靴停在了芊染面前,仍旧是好听的声音却带着寒凉在她的头顶响起。     “你留下”。     内侍赶紧带着其他紧握着双手的少女们退出。     睿亲王穿了件金线四爪玄色蟒服,带着寒冷和华贵。     一如此时外面的天气。     芊染觉得很冷,忍不住想要打颤,身上薄薄的纱衣穿等于没穿。     她终究是没有一丝颤抖,因为她怕惹王爷的不喜。     “看着本王”。睿亲王声音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芊染红着脸抬头看去,雾气弥漫的大眼睛里更是氤氲。     睿亲王的眼睛好黑好漂亮。她心里这样有些甜蜜的想着。     明耀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个宫女和她长得有三分像,可惜不是她那样乌黑发亮的眸子,而是像毛瞳一样,带着黄色的琥珀光。     更不像她眼中不是偶尔闪过或淡然或狡黠的光,就是那好笑的刻意讨好不敢炸毛的眼神,而是满心满腔的柔顺,这让看过太多在他面前有同样眼神的明耀有点腻歪。     明耀从假山中见孟言茉以后,心里就窝着一股邪火,他在假山中从头到尾也没有想过真的在那里就要了她。     只是为了逗逗她而已。     不想,自己真的为了她失控了。这让他心里很不爽,很暴躁。     最让他想逮到打pp的某个小女子是最后居然敢给他跑。     “tuo衣服”。     芊染觉得空气似乎更冷了,不过她仍然没有发抖。     听到这句话,她本能的迟疑一瞬间,然后柔顺的褪下衣服。     “转过身去”。     芊染刚背过身后,就被睿亲王很粗暴的按在了榻上,她想娇柔的婴宁两声,来唤起男人的保护欲。     这是娘教她的,娘说,女人就要像水一样柔顺,这样才能唤起男人的保护欲。     “不准出声”。     像是知道芊染的心思一样,在她还没有叫出声,立刻被睿亲王冷声命令道。     她这一次忍不住终于颤抖了,空气的寒冷她可以坚持住,可是这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名字叫做杀意。     在芊染在下一个瞬间,胯部被人握住来不及脸红心跳,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刺痛,她觉得自己生生的被撕裂了。     她紧紧咬着唇,唇上出了血,她才没有惊痛出声。     她有一个预感,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一丝声音,也许今天自己没有享受富贵,就先丢了性命。     这种预感曾经在村子里帮她躲过去一只狼,救了她一命。     源源不绝的刺痛,麻木后,在芊染体中渐渐升起一股陌生的快感,还没等她扑捉到这股快感,她觉得自己被剥离,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丢开。     耳边传来脚步的离去声。     芊染看了看腿上有白色混浊的血,脸上绽开了笑。     她小心的仔细的从藏在里衣里的一块帕子,把腿上的血和白色混浊一块擦净。     她看着这个染着她的zhen洁和希望的帕子,无声的笑了。     *     明耀重新沐浴更衣了,仍然是一件亲王莽服,只不过从玄色变成了白色。     正在用早膳,凌落从外面匆匆回来。     “殿下,东厂共一百二十人,包括那个汪总管手下的第一掌班,无一生还,不过——”     凌落面有愧色,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明耀撇了他一眼,“说”。     “是。汪瑾那个老阉货太狡猾了,他亲自另外带了一路人从水路过来,此时已经进了扬州府衙,就等着殿下去,就该宣旨了”。     “人呢?”     明耀没什么表情的问道。     凌落脸上愧色更重。“属下,属下,自齐王掌握了东南水师,江南十余条水路都在他的监控下,我们的人,没有,及时打探到消息。”     凌落心中恼怒,要不是殿下不准调动西北军,只要给他十万人,他就能把这天下给殿下荡平。     现在哪里容得那些水上蛤蟆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凌落一想起那帮东厂的人看着他的挑衅眼神,就青筋直跳。     汪瑾老货虽然没有那样的挑衅眼神,不过那皮笑肉不笑的假意寒暄,也让凌落攒了一腔子的火。     这还是他这冰山体质降温的原因,再看看他那帮属下,现在是点火就着。     明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动作优雅的用完早膳,起身抬手,一甩袍服,上好的金龙麟锦有猎猎作响之声。     “走,去会会他”。     听着自家殿下那温柔的让人发瘆的声音,凌落低落的心一下飞扬,有人要倒霉了。     又瞅了瞅在前面大步踏过门槛的自家殿下的衣摆,暗暗眼馋,以他刚才的目测,这要是普通云锦,刚才殿下那一甩,整个袍服都得碎裂。     可看看殿下身上的蟒服仍然完好,在阳光下,有金色的光在流动。     凌落暗暗点头:亲王莽服就是牛。     凌落不知道,连睿亲王都没有注意的到的是,睿亲王的莽服全部是和龙袍一样用的是金龙麟锦。     这个秘密是内务府总管,和宫中尚衣局的宫正也惊讶的烂掉下巴的秘密,准备带进棺材的秘密。     如果以后太子登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很介意龙袍与他人分享这件事吧。     这两个老太监,也是明武帝的心腹,曾经在油灯下,颤巍巍的揣测着圣上的意思,却也没能摸清。     果然君心难测啊。     金龙麟锦,顾名思义,它的珍贵和难得可以想见。     就是在京中的世家大族,朝廷大员也没有几人知道这种锦罗的名字。     内务府里有一个善纺司的机构,司**一千人,上至顶级染料师傅和顶级绣娘,下到一个染色的小杂役,无一不是整个大明的顶级工匠。     金龙鳞锦由内务府派人在东海逮捕蛟龙,抽取龙筋,拨筋成丝,纺织成锦。     从抽筋,纺丝,染色,成衣,刺绣,每个步骤都有上百道工序。     整个善纺司的人日夜不休轮班,一年也只能制作出一件金龙麟锦的袍服。     金龙麟锦的衣服,水火不侵,说刀枪不入有点夸大,不过扛一下全力劈下的一刀还是可以的。     “王爷,王爷,”。郑贯忠疾步小跑过来,快到睿亲王的身边,稳住脚步,快步走来。     “王爷,留还是不留?”郑贯忠低头躬身问道。     明耀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内侍总管。     郑贯忠这样见惯风浪的老太监,也忍不住冷汗冒上了鼻子。     “她是你什么人?”     能让他的这位向来笑呵呵,胸有成竹的大总管面上带出一丝焦急的来询问,也可以知道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李贯忠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从芊染被留下到现在一直有着期待火热的心,哗的一下,被冰水淋透。     “奴才该死,不过奴才绝不是因为芊染姑娘和奴才是族亲才把她送到王爷的面前的。     还请王爷明鉴”。     “不留”。明耀冷淡的说了两个字,就带人离开了。     凌落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立在廊下的宫女们。     看来那位孟九小姐对殿下来说,也只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并不是特别的。     他想多了。           第161章 案审前 - 谋锦 - 茗沫沫     郑贯忠跪在地上有一会后,慢慢起身,他能为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族侄女能做的都做了。     这种事情本来他会在事完后不久就会问王爷的,有的时候,就是王爷有事匆匆走了,也是默认不留的。     王爷对女色并不上心,所以这样的事不多,这才没有让王爷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吧。     他是打算挑一个王爷用膳后,心情不错的时候问,也许会有一线机会,不想王爷忽然离开,他这才匆忙过来询问。     他刚才听了芊染的话,才惊喜的知道这次是王爷主动点了她,而不是以前那样随意的指,他这才充满希冀的。     如果他有个侄女是王爷的侍妾,如果,如果,王爷有机会登上,登上。     他并不是痴想,他在宫中也有许多人脉,从那些小太监口中他知道今上对睿亲王的宠爱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     那得过恩宠的侄女怎么也得是一位正八品的答应了吧。     芊染等在房中,同房的宫女都冷着脸看她,碍于她是大总管亲自选进王府,暂时没有人敢找她麻烦。     “有什么了不起,王爷以前宠幸过的浅碧姐姐,现在恐怕尸体都该烂成灰了”。     一名大宫女凉凉的说道。     芊染记得她,她当时也是和她一起进去的宫女中的一个,她有一双吊稍丹凤眼,看人的时候,颇显风情。     “那位,那位浅碧姐姐怎么了?”     芊染本来以为被王爷选为承恩的女子定然是受王爷喜欢的,从此以后会荣华富贵。     不想还有这样的结局。     那个宫女白了一眼芊染,懒得再和她说话。     不一会,就有小太监领芊染去了新的单人房间。     在芊染正在高兴着房间的漂亮,和自己终于可以单独一人的愉快中。     郑贯忠领着一名捧着一碗浓褐色汤的瓷碗进来了。     “叔,这,这是?”     芊染倒退两步,惊慌的问道。她心里很明白那是什么。     小太监放下药碗,退出。     “我能替你做的都做了,别装傻,快喝了它。”     “叔,我求求你,让我存个希望行吗”。     芊染跪在地上,抱住郑贯忠的腿。她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让人怜惜。     “你再这样,今天你就给我回家去,省了以后连累我”。     芊染看着郑贯忠的态度,只好端起碗,迟疑着喝。     看到她把药喝完,郑贯忠也觉得自己的一个小投资就这样泡汤了。     “叔,我想单独待会成吗”。     芊染的眸子被泪水洗的发亮,在阳光下有琉璃的金色光泽在流动。     “爷爷,您养的那只浣鼠不知道怎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我们几个人都被那小东西咬伤了,您可快去看看吧,它只听您老的啊”。     有小太监匆忙从外面进来说道。     “小崽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在王府的内侍中,郑贯中也收了几个假子。     郑贯忠一般会在喝过药后待一盏茶的功夫,确定药不会呕出。     此时听到自己的宝贝宠物跑出来了,又有点不想待在这里,以免自己越想越觉得可惜。     就匆匆随小太监离开。     郑贯忠一离开,芊染就抱过水盆,扣嗓子。     “哇”的一声,稀里哗啦的全吐了出来。     她看了看地上没有漏出来,就抱着盆,匆忙的往院子的墙角处,拿个铲子铲了一个小坑。     把吐出的秽物药汁倒了进去,再埋起来。     刚刚把土踩严实,就有宫女跑过来。     “芊染妹妹,我刚把总管的那只宝贝给放了出来,现在忙得一团乱呢。我办好了你说的事,你怎么感谢我”。     宫女的小眼珠在周围乱转,狐疑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在王府的时间好几年了,比这新来的时间长多了,她之所以会巴结芊染,是因为她套出了刚进王府的芊染的话。     知道总管是芊染的叔叔。又加上早上,府里的人都知道芊染承恩了,说不定哪一天就飞上枝头了。     这个没姿色一般胖胖的老宫女这才会来巴结。     她以为是小女孩的恶作剧。可现在想想,说不定另外有情况隐瞒。     “我也是听到外面的呼喊声,这不,刚顽皮想让叔父着急,眨眼就怕叔父知道责罚我,就在这草丛里找那小畜生呢”。     “海夏姐姐,这是我一点小心意,你拿着买瓜子嗑,就当是妹妹我初来乍到的拜门费,以后还要姐姐照应才好”。     海夏捏了捏荷包里的银子,起码有十两,馒头脸上立马笑开了。     “芊染妹妹这不是见外吗。走,我带你去熟悉熟悉姐妹,我看你天天也不怎么和人说话,这怎么行呢,在宫中,我们这些人要守望相助才好。     这不今天,你又得了造化,以后有了富贵前途,可不要忘记了姐姐才好。     那起子姐妹就是一时心里难免有些落差,没有恶意的,话说开了才好,你越是这样,不是与我们疏远了吗”。     “姐姐教导的是”。     海夏拉着芊染走向不当值的宫女卧铺,去忍受着那些酸言醋语的攻击。     *     “千岁大人驾临,卑职等人心里也有了定海神针,我苏,李,贾三府这些年兢兢业业为朝廷办差,蒙今上圣恩,家族里那些平庸后辈,也能为朝廷贡献一份力。     卑职等人的家眷们日日抄写佛经为今上,为千岁大人祈福。     不想天祸难免,自从江南水灾发生,卑职等三府的人往衙门里捐人,捐银子,只希望能为百姓们尽点心。     太子亲临赈灾,我等心中欢欣鼓舞,江南官员百姓上下一心,有当今万岁,有千岁大人的保佑,人定胜天,洪灾终于被击退。     卑职等人实在是想不明白睿亲王如何会怀疑是我们三府的原因,才导致了江南水灾的爆发,卑职等人人微命贱,实在是当不起睿亲王如此的重查。     这三天来,卑职等人的家眷吓的日夜啼哭,锦衣卫威名煊赫,卑职等人哪里敢反抗一句,拜佛求天,终于盼来了千岁大人。     千岁老佛爷,您老一定要为卑职等人做主才好啊”。     扬州府衙里,苏家家主苏承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身边跪着李家和贾家家主,身后是三家的子弟。     他一口一个当今万岁,一口一个千岁大人,把万岁和千岁放在一起,这恭敬的态度,让汪瑾颇为受用。     汪瑾身后站着一众头戴圆帽,身着褐衫,脚蹬黑色皂靴的东厂干事。     汪瑾翘着兰花指,用茶盖刮着茶盅里的茶汤,垂着眼皮,尖声细气道:     “睿亲王殿下也是公事公办,你等只需配合便是”。     苏承杰一听汪厂公这不痛不痒的回答,心里就急了,他们再配合,恐怕一家老小的命都保不住了。     只要动用了锦衣卫抄家的,哪一个不是被灭满门,何况他们三家这些年来何尝有一刻干净的时候。     明人不说暗话,汪厂公作为他们多年拿分红最大的靠山之一,现在这拿腔拿事的样子,不是顾忌这是在府衙。     即使是在内堂隔间,有些话也是不能放开了的说。     苏承杰急的冒了一头汗,和另外两位家主,对视一眼。     转瞬就有几名家仆抬来三顶大木箱。     汪瑾抬了一下眼皮,“这是何意?”     “千岁老佛爷,您就发发慈悲,救苦救难,我几百条人命还请您老救上一命啊。”     三家家主带头求道,府衙内堂悲戚成片。     木箱已经被人打开,不是银子,也不是金子,而是压得很压实,堆满箱子的银票。     最低面值也是千两银票。     这三家为了保命,真的是把家底都掏干净了,只要能保住命,就能重新挣银子。     汪瑾走到木箱前,翘着留着长长卷曲指甲的小指,捏起一张银票,是一张一万两的大德盛飞票。     大德盛的飞票是硬通货,就是在金国和鞑子国也是通行的。     汪瑾满意一笑,“得了,都起来吧,本公若不是为了你们这群小崽子,会亲自跑这一趟吗。     睿亲王殿下年轻气盛,总觉得要做出些大事,才能不负圣上的看重。     孰不知,只要他在燕京城里有一天安生,让那些苍蝇似的御史别紧盯着他,圣上心里就欣慰了。     如今江南大灾刚过,正是需要诸位鼎力协作的时候,太子的主张和做法就很好嘛,效果也不错,百姓也从灾祸中恢复过来,收养生息。     这个时候,真是不宜多生事端啊,只有官员们安稳了,这江南才能太平嘛。     相信这个道理,睿亲王殿下也是明白的。     就算他年轻不明白,圣上心里也是明白的,这不,才让本公带了旨意来嘛”。     御史是苍蝇,紧盯着的睿亲王又是什么。     汪瑾这样不动声色,很明显,很胆大的就骂了人。     而且,把他自己放在和明武帝明昺同样的位置,在他的语气里,睿亲王就是个后辈子侄一样。     听了汪瑾的话,众人都吁了一口气,也不枉他们掏干家底,总算是值得。     在府衙大堂的刑部官员和苏州,扬州,两府的官员们都伸长了耳朵,却打定主意不搀和。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在京城见惯了睿亲王行事作风的刑部官员此时更是离苏李贾三家的人,能离多远就多远,这几天所有的帖子邀约一律退回,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要多廉洁,有多廉洁。废话,睿亲王要办的案子,他们嫌命大,才敢去接那些待办家族的拉交情呢。     没有见过睿亲王行事的苏州和扬州的官员们这一阵子也从另外四府的同僚中,多少听到了传闻,只有四个字,雷霆之怒。     可见这次对江南官场清理的阵势和速度。     不过汪厂公九千岁的名声可不是白叫的,近几年,东厂也渐渐势大,直有要与锦衣卫分庭抗礼之势。     不过东厂的稽查仍然在锦衣卫的掌控下,所抓获的犯人也要交到锦衣卫北镇抚司从新审查。     这些事,相信在不久随着圣上对汪厂公的信任而会打破改变。     听说京里的官员站队都完成了,难得汪厂公会亲到江南来,现在就有心思很活泛的官员开始想着如何能巴结上汪瑾了。     只不过被簇拥在汪瑾身边的东厂干事们都给远远隔开了。     “好了,茶也喝好了,睿亲王殿下还没有来,这是在所难免,年轻人嘛,精力过盛,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不如我们就开堂吧,审完了这三家,也好让他们回去安抚家人,看看,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怪怜见的。”     汪瑾从内堂里来到府堂,看向刑部左侍郎张德颂。     张德颂唯唯诺诺道:“汪督主,时辰还早,同僚们难得与江南的同僚齐聚一堂,大家还要多多商讨一下案情,一会审起来也会通顺许多。     开堂不急,不急。”     张德颂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绢擦擦额头的汗。     他今天一定是出门的方式不对,怎么这么倒霉,让他顶在了前面。     “孟大人是东道,还要孟大人先给大家讲讲这个案子才好。同僚们都对这三家的作风不熟悉,还要孟大人说说,以苏李贾三家的风评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犯下那么让人痛心疾首的贪污案”。     张德颂成功把孟文冒给顶了出来。     汪瑾一双小眼睛盯在了孟文冒脸上。     孟文冒心态显然比那位张大人好的多,他声音朗朗,气也没有急喘。     “汪厂公说笑了,睿亲王殿下是案子的主审,殿下不到,如何能开堂”。     张德颂又擦了擦额头汗,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关我屁事。     这些江南土鳖,一定是没有见识过睿亲王和九千岁的厉害。     才能这么没见识的和九千岁硬碰。           第162章 场面 - 谋锦 - 茗沫沫     在孟文冒的话说出后,府堂里就陷入了安静,只有微微的鞋擦大理石地板的声音,因为汪厂公盯住孟大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众官员都一小撮,一小撮的凑在一起,假装在讨论案情,实际上在用眼神交流。     “这位孟大人还挺牛气,不愧是圣上任命的江南巡盐道御史,只有这份硬气才能整饬江南的盐道吧”。     刑部的一名官员看着交好的同僚,用眼神在说话,用眼神在指孟文冒。     “少来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位孟大人是谁,人家可是孟阁老栽培的后辈,自然是站在太子殿下的后面了,现在替睿亲王扛汪厂公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啊,原来是他啊,我说听着名字熟悉呢。哎,谁知道呢,反正太子和睿亲王殿下的关系,我是看不懂”。     “嘘,噤声,这些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你傻啊,我们本来就没说话”。     不提这些官员在挤眉弄眼的交流,汪瑾攥了攥袖子中的圣旨,眼神阴毒。     正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刻,潮水般的绿营兵一下冲进了府衙,铺满了府堂的空地。     手中的矛对准了在场的官员。     “你们是哪里的番下,没看到厂公在此,敢如此放肆”。     有一名东厂干事,对着这群大头兵喝到。     “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和狗都闪开”。     那名干事吓住了一小部分的大头兵,没有等喝势蔓延,就被一道更嚣张的声音给覆盖。     一名身着玄红刺绣飞鱼补子朝服,身披黑色刻丝暗纹披风,手举锦衣卫龙鱼旗的力士边疾步走边喝道。     众官员纷纷朝那名举旗力士的身后望去,就见睿亲王身着白色四爪金线蟒龙亲王服,脚穿白色蟒纹云靴,身披锦衣卫同色披风在一众锦衣卫的环卫下,踱步而来。     蟒龙在阳光下像是活了过来,在亲王服上游动,闪着金色的鳞光。     和睿亲王身上的四爪坐蟒一对比,汪瑾直觉得身上向来引以为傲的湖蓝侧蟒服成了廉价的地摊货,就像珍品和赝品一样,成了明显的对比和嘲讽。     睿亲王很少穿亲王服,因此汪瑾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身着金线蟒服的睿亲王,这样的威势,让他想起了当年刚刚登基的明武帝。     如今沉迷于丹药成仙的明武帝在汪瑾看来只是个身材开始佝偻的普通老人,再也不能让他从心底恭敬的畏服。     “汪厂公挺得闲儿”。     明耀站在汪瑾的面前,浅笑道。     “劳殿下惦记,老奴不敢称闲,不过是为圣上办差罢了”。     汪瑾微微低头拱手道。     苏州扬州两府的官员被睿亲王的笑晃花了眼,头垂的更低了。     只听闻睿亲王俊美匹敌,原来竟长得这样美,简直比戏台上的角儿还要美。     不提这些江南土鳖没有见识的看法,反正从刑部跟来的京城官员则此时开始发抖了,完了,睿亲王笑的这么美,太瘆人了。     神仙要掐架了,凡人要祭奠了,有人要出血了,情况开始大发了。     待会一定不要多嘴,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耀在汪瑾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走开,一甩披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官椅上。     汪瑾抬眼才发现,自己被人明晃晃的打脸了,敢这么不给九千岁面子的,当今天下恐怕也只有睿亲王了。     汪瑾惨白无须的面皮开始发青。     刺耳的声音穿破府堂:“睿亲王接旨”。     明耀刚展开的折扇,哗,的一声折上。     懒懒的单膝跪下,扇柄支在地上。整个视野所见的官员则是哗啦啦的跪倒。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赈灾江南,仁心爱民,功效显著,朕心甚慰。     睿亲王明耀着交苏李贾三府之案于东厂,由汪瑾与太子共同审理,刑部官员及江南官员协同。     令睿亲王火速回京。     钦此。”     汪瑾念完圣旨,平静的眼神下难掩一丝嘲笑的看着接过圣旨的睿亲王。     明耀把圣旨交给身边的凌落。     “睿亲王,这阵子辛苦了,圣上很是想念,王爷这就启程吧,老奴已经让人备好了马车车轿”。     明耀却不理汪瑾,仍旧有些懒散的翘着二郎腿斜靠在官椅上。     “何志休”。     “臣在”。跟在锦衣卫身后的江南总督何志休从后面站出。     “审案”。     何志休有一丝迟疑,这是公然抗旨啊,不过何志休这人作为一个固执的,多年都没有高升的文官,自然是有一些特殊的脾性,不然明耀也不会简拔于他从众人间。     比如,嫉恶如仇,比如,不畏权势,比如,一根筋。     这些性格让何志休郁郁四十年,却也是明耀用他的原因。     在他看到那些苏李贾三府把本应该属于江南百姓的优良坝堤,变换成了各种为他们自己谋名谋利的工具。     这位上任才三年的江南总督就决定追随睿亲王掀起这一场江南官场的地震。     想起这三府的恶行,何志休脚步坚定的走向中间的官座,一拍惊堂木。     “带嫌犯”。     汪瑾胜券在握的惨白脸,有了一丝皲裂。     “睿亲王,你这是要抗旨吗?”     明耀撇了他一眼,闲闲的道:“本王抗不抗旨,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指责”。     “圣上在旨意里说的明白,这个案子现在都由我东厂来负责,还请睿亲王带着你的属下离开”。     汪瑾一挥袖子,气的惨白脸色发胀。     “哦?旨意里是这么说的吗?本王记性不太好,不太记得了”。     睿亲王无辜的看着汪瑾无奈说道。     在场官员们纷纷低头,忍笑。     只听说睿亲王耍起无赖来,比那些市井泼皮还要让人头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汪瑾看着拿在锦衣卫指挥使手里的那份卷起的黄色圣旨,气的快没脾气。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找事吗,要说真不记得,不会再看一眼吗。     “睿亲王殿下,您这样做合适吗,在场的官员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抗旨的罪名,王爷真的要背负吗?     别怪老奴没有提醒王爷,即使是朝廷大员抗旨,那都是要诛九族的”。     汪瑾阴沉沉的说道。     睿亲王摸摸下巴,用扇柄一下下敲着桌子,侧靠在官椅上。     “本王的九族嘛,应该包括父皇的,”     “汪瑾,你什么意思?你是暗指什么,要造反吗?”     明耀收起脸上的笑,冷漠的看着汪瑾,让他心头大震。     糟了,被这小子牵住话头,说错了。     随着明耀身上的温和气息的收敛,锦衣卫上前一步,唰,的一声,拔出半截光寒的秀春宝刀,东厂干事们不甘落后,纷纷拔出武器。     两方人剑拔弩张的对峙在一起。     绿营官兵在何志休的眼神下,在统将的指挥下,也承包围之势。     府衙里立马充斥着呲牙咧嘴的冷兵器的血腥气息,文官们都有些惊惧,就说今天事情不好了结吧,他们只是来审案子的,没打算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有想出来说两句,打圆场的官员,看了一眼毫不在意,仍然斜坐在官椅上,双腿交叠放在案上,晃着云靴的睿亲王,和青紫着脸的汪瑾。     也捂了捂小心脏,算了,他们还是不要上赶着祭刀了。     “殿下,在后门逮到这名东厂役长正带着几名番役鬼鬼祟祟的往外面抬箱子。”     一名锦衣卫小旗带着几名校尉压上几名东厂干事,把他们推倒在睿亲王的面前。     汪瑾一看到那几人,差点背过气去。这几个饭桶,让他们运送这几个轻如无物的箱子而已,居然被锦衣卫的人给抓到。     这些银票都是藏在苏李贾三府的人身上,才带进来,献给汪瑾。正是因为银票的方便轻省。     汪瑾自信手下人的身手,这才让人带着离开。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紧张的时刻,锦衣卫居然还分出人去拦到他的人。     明耀抬抬扇子。     有锦衣卫立即把箱子打开,霎时间,三箱满满的银票震撼了在场官员的神经。     这得是多丧心病狂才能贪这么多的银子啊。     怪不得,洪水以来,整个江南被冲的底烂,原来都被这些人给挖了地基。     何志休看的额头暴筋,那盯着三府人的眼神,只想要生撕了他们。     这下,就是没有睿亲王撑腰,他哪怕审过这个案子被圣上以抗旨罪论处,也得替百姓把这些大贪官给处理了。     苏李贾三家家主原本是跪在地上,这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完了,这下全完了。     “汪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收受贿赂,替这些人买命。”     “亏你还敢称替圣上当差不敢称劳,想不到你就是这么办差的,这些人的案子怎么能放心交到你们东厂的手里。”     孟文冒跳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道。     明耀看了看他,笑笑,没有说话。     “孟大人,本官身为二品朝廷命官,还请你客气点”。     汪瑾阴冷着看着孟文冒说道。     说完,转向睿亲王。     “这几人确属东厂,不过他们为什么会抬着这几口木箱,老奴不知。     如果殿下有兴趣,可以另外审理。     我们如今还是转到正题,还请王爷把这苏李贾三府的案子移交,奉圣旨回京”。     汪瑾仍然是那副不阴不阳的腔调,除了那竖起的眉毛,其他的倒是没有显露出他的情绪。     “本王还真的是有兴趣”。     明耀把脚从桌案上放下,正了正坐姿,看了一眼身边的凌落。     凌落上前,走到那几名东厂番役面前,闪电般出手打在他们身上的关节,只是眨眼间,这几人蜷缩在地上,似乎忍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豆粒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从额头上滴落在大理石地上。     “给个痛快”。其中一名番役牙齿上下交错打颤,咬着舌头艰难的说了这几个字。     “倒是条汉子”。凌落面瘫着脸评价。     又是三息间,几名番役的眼珠开始充血,整个眼球变成了血红色,手上青筋爆出。     有一名番役试图咬舌自尽,立马被身边的锦衣卫给拖住了下巴,合不上嘴。     除了刑部官员,其他的文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刚刚还觉得睿亲王和汪厂公的对呛颇为有趣,此时再也没有闲心在心里脑补凑乐。     有胃口不好的,已经觉得早晨的饭在肠道里翻搅。     “睿亲王,你在老奴的面前这样折辱下属,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汪瑾仗着明武帝的倚重,平时对太子都没有几分敬意,何况在他眼里只会纨绔作乐的睿亲王。     “过分了吗”,明耀用玉骨扇柄敲了敲桌案,轻缓着说道。     “弦惊”。身边跟着的亲卫立即站出来。     “属下在”。     明耀用下巴点了点那几名番役,略显失望的说道:“落落太温柔了呢”。     背对着睿亲王的凌落嘴角抽搐。     他这么含蓄,还不是顾着殿下的名声,现在倒是被人小瞧了。     面瘫指挥使大人心里在嚎叫。     谁tm温柔,老子最爷们。     表现在面瘫脸上,就是连眼角都开始抽动了。     弦惊就是那个当初眼毒手辣,既快又毒的把当时为明耀亲卫的汝阳伯世子,宫中敏妃,八皇子秦郡王的表兄一剑给解决来的家伙。     踩着别人的尸体,成功上位。     “殿下是要剥皮,拆骨还是割肉?”     弦惊的声音虽不大,不过府衙里这时哪有人敢发出声音,听到他的话,那些文官们连腿都开始弯了。     不好,要抽筋了。有那一紧张就吓抽筋的官员,此时五官都挤在一块,感受着腿里的筋扭成一团的痛感,却不敢跺脚,或者走两步。     “本王听闻前一阵子在京里外城,有人在夜里喝酒咒骂九千岁,结果被人剥皮,这倒是挺有趣,就剥皮吧,不知道你的手艺行不行”。     “殿下,您就请好吧”。     弦剑拔出短剑,在一名番役面前,不等人反应过来,剑光飞舞,几十剑在呼吸间完成,一张完整的有眼睛和鼻子嘴巴漏洞的面皮飞起,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时,被施邢的那名番役才感觉到痛,鬼哭般的嘶喊响彻府衙。     明耀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耳朵,立即有锦衣卫拿出团破布塞进那颗血脑袋,原本名为嘴巴的窟窿里。     有胆小的文官看到那血淋淋的面皮,根本不敢看那被刮掉面皮的人是什么样子,就昏了过去。     还有几个胆大的,看了一眼过去,看到那脑袋就像是一个模糊的肉球,血肉横流,胃中翻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奔到院子里的墙角处,吐晕了过去。     五名番役中有两名干事终于被眼前的惨象吓住,下意识的向汪瑾看去。     “既然睿亲王这么执意审理这件案子,奴才也不便再接手。     只不过还请王爷想好,如何向圣上交代。     告辞。”     汪瑾面色惨白中透着铁紫,语气阴冷着说完,就带人离开。     在汪瑾的话音落,那五名番役立马倒地,再也没有一丝气。     看着东厂人离去的背影,明耀眯紧了眸子。     这老货果然有两下子。     不愧是龙禁卫出身,做过父皇暗卫的人。           第163章 生病 - 谋锦 - 茗沫沫     穿着素兰色宫女服的胖胖身躯,捏手捏脚的小心溜进芊染刚分到的厢房前。     这个胖宫女正是海夏,在看着芊染被那些好姐妹挤兑的说不出话的迥然模样,心里很是出了气。     借口上茅厕,让人先顶了会班,趁着没人的时候,溜到了这里。     “看你搞什么鬼”。     海夏站在她看到芊染时的位置,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扒拉扒拉,果然看到草丛下有一处新埋的泥土。     左右瞅瞅,没有合适的工具,就用手扒开,没有扒土多长时间,就被黏糊糊的泥土沾了一手。     举起来放在鼻子下闻闻,“呕”,一股带着胃液的酸臭味冲入鼻孔,让海夏干呕不已。     “等一下,好像有药味”。     海夏忍着干呕,又放在鼻子前闻闻,“呕”,这一次胃里的午饭都冲到嗓子眼了,被她又咽了下去。     “的确是股药味”。     她转了转小眼珠,想起早晨的时候,郑总管带着人端着的药碗,还有她被芊染指使去放跑的浣鼠。     海夏想通了事情的起因,得意一笑:“一个小村姑,想不到你野心不小。竟然妄想怀上王爷的子嗣,连药都敢吐出来”。     海夏第一反应是要去和郑总管告密。     不过转瞬想起芊染和郑总管的亲戚关系,可能这里面还有郑总管的放水,平时的时候,可没有感觉到郑总管的那只宝贝浣鼠这么好接近。     她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也许以后都有笔固定的收入了,嘿嘿的笑起来。     回到当值的檐下,站在她不远地方的同样素兰色宫女服,身材高挑,眉眼吊稍,正是原来和芊染住一屋的那个大宫女。     “堂姐,你去哪了?刚才郑总管巡查,差点穿帮”。     原来这两人竟然是堂姐妹,虽然不是直系的,只是族亲,但在人心隔着厚铁皮的宫中,足以成为心腹姐妹了。     在人前,两人也从没有表露过两人的关系,不为什么,只因为在宫里,能隐藏多少自己的秘密,就隐藏多少。     只会有好处对自己。     “喜禾,等下和你细说”。     *     清晨的静深院从沉睡中醒来,小丫鬟忙碌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紫灵姐姐,这天儿真是入冬了,你看水缸里都有冰渣子了”。     小丫鬟搓着冻得发青紫的手掌,笑呵呵的对着指挥小丫鬟们干活的紫灵说道。     “别说废话,赶紧烧热水,待会儿小姐该起了”。     “哎”。     院子中的树似乎在一夜间都飘洒完了黄叶,变得光秃秃的枝桠屹立在蓝的发暗的天空下,太阳暖呼呼的,正在清扫着一地枯叶的小丫鬟。     挣着去扫在阳光地里的落叶。     “抢什么,慌什么呢,原来该打扫哪一片的,都给我去打扫,别等我查出来,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紫灵叉着腰呵斥,小丫鬟们立即老实的回到原来该清扫的地方。     “瞎威风什么,小姐现在都不用她,除了敢欺负我们,还能干什么”。     一名小丫鬟低着头和在一块的扫地的另一名小丫鬟不满的小声嘀咕道。     “你刚来没多久,有些事都不知道,小姐虽然用她不比以前,可是在咱们院里她还是这个”。     资历老一点的丫鬟伸出大拇指。     “千万别惹到她,我们还是老实干活吧。小姐性子好,身边的大丫鬟都掌大权。说不定你哪一天也能得小姐的眼缘。     没看到那个山重,以前也不比我们高多少,现在跟在小姐身边,身影不离的,还有那个烟蓑,你看柳如眉都死了,她倒进了小姐的屋子伺候。     这里面没有她捣的鬼,我才不信呢。     所以千万不要对人乱说话,你这也就是在我面前说才没事,换个人,就该到紫灵面前去邀功,你少不了板子”。     “真是太谢谢姐姐了。前两日我娘托人给我送来了酱菜,待会我们一块吃吧”。     “好吧,我就尝尝”。     两个同是底层小丫鬟的关系迅速拉近。     拉帮结关系这种事,上到朝廷官员,下到内宅仆妇间,无处不在。     “呼,好冷,这天真是说变就变,前几日还挺暖和的,睡觉也舒服,立马就变的这么冷了”。     小丫鬟松开扫帚,搓着手,对着手心呼呼气,说道。     “这都是你的命,你要是有小姐那个命,托生在大官家,不说大官,就是我们村的刘员外家,这一辈子都够你享福不尽的了”。     “你不知道,小姐的屋子里可暖和了,还老香,香的很,我出来连打几个喷嚏呢。     前几天,针线房的姐姐托我给春暖姐姐带句话,我就进去待了一句话的时间,出来身上都热出了汗。     现在想想,要是能在小姐屋子里呆一会,该多好,该多舒服啊”。     “好了,别想了,赶紧干活吧。扫完地,我们赶紧去吃口热饭,也能暖和暖和”。     *     孟言茉本来也就浅眠,昨夜更是迷迷糊糊,似乎一夜都没有睡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灰色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浅樱色彩绣藤花帐子里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一直盯着手上的龙佩发愣,脑袋里思绪乱飞,脑中细细一看,空白一片。     “小姐,该起了,已经卯时正了”。     云水是伺候孟言茉穿衣的,一向小姐起的都很准时,她也没有喊起过,不过看着今天的时辰,她只好来到床边轻声喊道。     几个守夜轮值的大丫鬟都知道孟言茉浅眠,因此都会尽量轻声,让孟言茉多睡一会。     “啊,这么晚了,等一下”。     孟言茉身上是贴身柔软的月白色中衣,解开襟下的系带,孟言茉把龙佩放进肚兜里,挂到脖子上,贴近胸口的位置。     隔着肚兜,孟言茉仍能感到玉佩的凉意。     呼,好凉,孟言茉打了个颤,不过在下一瞬,就觉得胸口处变得温热,很舒服。     实在是这块龙佩太重要,在她还给某人前,不敢有丝毫马虎。     夜里睡不着,她摸黑打了一串连环结编纹的月牙白络子,反正不管是各式络子还是各种刺绣,她前世都做过太多,在众人共用的铺房里,只有一豆油灯光,和摸黑也差不多。     她如今做的仍是很熟练,就像那种手法和技艺,已经刻进了手指,变成了身体一部分。     即使重活一世,仍然如此。     在为了活命填饱肚子时,练就的技艺,果然是经久不灭的。     月牙白络子衬托莹黄润泽的龙佩,颜色很是好看。     孟言茉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好吧,先替你的主人保管一段时间吧,这么贵重的玉佩,我可是要不起啊。     孟言茉起身撩开帐子,云水和春暖忙接过,用悬着的铜钩坠如意穗的帐钩挂住帐子。     “哈秋,哈秋,哈秋,哈秋”。     孟言茉刚从被窝里出来,就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打喷嚏就像小猫,声弱气短,很迅速的连着打完。     一般都是四个和五个喷嚏连着的,看她打喷嚏也颇为搞笑,不过此时身边的大丫鬟在见识过一次喷嚏后的高烧。     此时见到颇有喜感的喷嚏,一丝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心道,糟了,小姐要生病了。     云水赶紧从衣柜里拿出那件最厚的朱色兔绒毯子包在孟言茉的身上。     紫苏忙交过紫灵带着小丫鬟加火盆。     “再加五个火盆”。     小丫鬟来回禀:“紫灵姐姐,火盆加好了,不过库房里的银霜炭只够烧两天的了。”     “让你烧就烧,哪来这么多废话”。     紫苏又忙去吩咐花娘煮姜汤。     “怎么还是感冒了,这个山重,让她跟着小姐,一点都不能让人放心”。     紫苏在心里嘀咕不已,把山重也怨上了,虽然小姐在夜雨里出去,可穿的那么多,又带着手炉,回来也喝了姜汤,也泡了澡,怎么还是受寒了。     手炉,对了,手炉跑哪里去了。     紫苏心里记挂着,仍然去吩咐小丫鬟们,让房里的人不至于乱套。     几个丫鬟不知道的是,虽然防寒措施做得好,可耐不住孟言茉夜里睡不着,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那不应该回想的画面,使得体温越来越高。     最后索性坐起,把被子也给踢旁边去了。     一番忙乱,孟言茉终于梳洗好,穿了件大红牡丹攒花窄袖小袄和云缎白菱花香色纹相间的百褶棉裙。     孟言茉憋着气一口喝下了浓稠的姜汤,这汤暖胃生热,也放了红蔗糖,可她就是很讨厌喝,却几乎一个冬天都要喝。     孟言茉简直要佩服自己的毅力。     看吧,自己果然是要做大事的人,俗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孟言茉觉得自己思维开始跳跃了,有点晕。     大红的小袄衬托的孟言茉的小脸蛋也红扑扑的,只不过这红晕是病态的,是发烧的预兆。     没什么胃口,孟言茉慢慢的用汤勺搅动着红薯紫米粥。     “小姐,你多少吃点,要真是烧起来,就不能吃饭了”。     孟府和江南的大多数世家一样,家里人生病期间都是少食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可以更好的发挥药效。     “小姐,松岚院的画眉姐姐来了”。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     “让她进来吧”。孟言茉有些疑惑,老太太的大丫鬟来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她生病了,来慰问了?     人生病的时候,总是脆弱的,纵使是孟言茉也是希望有长辈可以疼爱的。     “九小姐安好”画眉笑呵呵的请安。     “画眉姐姐不用客气。紫苏,搬个杌子来”。     “不用了,奴婢就是来传个话的,老太太说,待会不用去请安了,大老太爷要见九小姐,直接去书房见老太爷就好”。     “好,知道了。紫苏,替我送送”。     “不用,不用”画眉摆摆手,她知道紫苏是九小姐身边得用的。     如今看着京里的大老太爷似乎要看重九小姐,也是,在老太太寿宴上,替孟家小姐们挣了大面子的,现在其他府谁不知道孟家小姐们都是有才华的。     不像一般深闺小姐连字都不认识。     又听到府里下人在私传的小道消息,那就是,九小姐以后可能要做王妃的。     这可不得了,画眉拍拍胸脯,幸好,她一直对九小姐还算过的去。     本来这个传话的差事,只要小丫鬟来就好了,根本不用她一个上院的大丫鬟来,她很容易的就夺了这个差事。     刚才在孟言茉面前也是态度很恭敬。     画眉的变化,自然是被孟言茉捕捉到,看来她那个权利熏心的长祖父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最直接的就是想到睿亲王。     长祖父该不会产生丧心病狂的要对睿亲王用美人计吧。     孟言茉觉得自己真的是发烧了,脑子都胡思乱想起来了。     “九小姐没事吧,我刚才瞅着脸色好像有点不对”。     画眉边走,边和紫苏聊道。     “小姐从小身体弱,今天猛地天气转寒,受了点凉气。”     紫苏说着难免皱着眉头,小姐发烧可不是好退的。     “啊,这天气忽变,最是容易生病,等会我就和老太太回禀,这几天也许就不用去请安了”。     画眉伺候孟老太太多年,在老太太跟前也很有脸面。     “这真是要谢谢姐姐了”。     紫苏趁机握住画眉的手,把一个荷包塞进她的袖袋里。     “都是几句话的事,哪里用的上这个,就算我不说,老太太心疼孙女,也会如此的。我就平白得个人情而已。     你这样,我以后还不敢和你说这些了,我们的姐妹情谊也浅了不是”。     画眉把荷包重新塞进紫苏的手里。     紫苏知道,画眉这是要和静深院打好关系的意思。     于是笑笑,也就收回了。     从袖子里拿出个珠钗,插到画眉头上。     “这是昨儿小姐刚赏的,我一次还没戴,就送给姐姐了”。     画眉眼睛多尖,刚才两眼就看出这个珠钗起码值二十两银子,脸上的笑真心了不少。     三夫人就是贤惠,对待继女真是大方,一点没有苛待。     不然九小姐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会出手如此阔绰。     紫苏不知道她一个交好,倒是让甄氏的名声在小丫鬟们心里更好了。           第164章 面见长祖父 - 谋锦 - 茗沫沫     云水给孟言茉系好白色狐狸绒毛棉披风。     孟言茉接过紫苏刚端过来滚热防伤寒的药汤,屏着气慢慢喝着。     好苦。     她想起了那人打趣的话,‘你是从小把du药当饭吃的吗’。     如今她这一世是少了好几年的du药,却开始把苦药当饭吃了。     为什么她的前世和今生都脱不了苦字。     生病的时候,总是把事情越想越悲观。心情也会变得低落。     因为平时孟言茉也总是这样安静的或写字,或看书,因此此时安静喝药的她,在丫鬟眼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     “紫苏姐姐,我找了好几遍箱笼,都没有看到小姐的手炉,你可注意在哪了?”     云水拉过紫苏小声问道。     “你等一下”。     云水以为紫苏去拿手炉了,不知道紫苏是去找王嬷嬷开库房,去重新再拿个手炉出来。     “小姐那个手炉才从库中拿出来用几天,你就找我重新开库,你们别以为小姐性子好,就在我眼皮底下弄鬼。”     王嬷嬷正在小厨房的炉子上和花娘研究容易消化的菜样。     听到紫苏的话,很不满的站起来对着紫苏训道。     “嬷嬷,手炉昨日小姐还拿着,肯定是在房中的,回头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要是找不到,你只管罚我便是。     现在小姐立等着去面见大老太爷,嬷嬷还是赶紧开库房,再拿一个手炉出来吧。     小姐好像又受寒了,这没手炉可不敢出房门”。     “什么?!小姐又受寒了,你们这些丫鬟是怎么伺候的,我告诉你们小姐生病可不是顽的,我去看看。     你们这些小丫鬟做事没有一个让我放心的。我又顾着小姐的饮食,顾不上这许多,看来我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皮痒的小丫鬟们。     你们真的是越发的松散了。”     王嬷嬷气呼呼的急忙朝孟言茉的闺房去。     小厨房其实就是在正房后,倒座房前面连着和院子里的通道,偏角的耳房改成的。     并不允许做大菜,只能炖点汤水和粥之类的。     房间狭小,只有一个小炉子连着烟囱,和几个小炖锅。     不过这样的天气,这里倒是很暖和。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可有感觉很冷,身上很寒?”     “紫苏那丫头又来找我拿手炉,我记得刚入秋才从夫人的库里拿出来一个崭新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小姐别怕,嬷嬷在这里,你跟我说是不是有丫鬟伺候的不尽心。     嬷嬷揭了她的皮”。     王嬷嬷身材胖墩墩的,可能是会做膳食的原因,伙食不错,已经五十几岁的她,皮肤上的褶子并不多。     嗓门也很嘹亮。     孟言茉本来就头晕,被王嬷嬷一通上下拉扯着打量,头更昏了。     “开库,紫苏去拿”。孟言茉看向紫苏和山重,两人立即扶住她。     山重在孟言茉的意思下,扶着她绕过屏风,到里间去了。     王嬷嬷看着孟言茉离开的背影,心里颇为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养大的女儿跟自己离心了一样。     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都是你们这起子小蹄子哄得小姐跟我都不亲了”。     边说边哭的去朝库房走。     紫苏无语,还是劝了两句:“嬷嬷,小姐身体不舒服,您老少说两句,别吵到小姐。     小姐要是跟您不亲,会费很大劲,当初在通德,替你请来韦大夫吗。”     听了紫苏的话,王嬷嬷果然感觉好多了。     说是库房,其实就是正房两侧的厢房,放的都是王氏原来的陪嫁。     里面的东西也都是精品。     王嬷嬷对这库房显然是很熟悉,在一堆摆放整齐,却都被蒙着布的物品里,很灵活的饶到一个台几前,拿出一个手炉交给紫苏。     “这个再弄丢了,我就单找你”。     “嬷嬷不要乱说话,小姐去的地方统共就那么几个,怎么可能会丢,也许是哪个小丫鬟打扫的时候,顺手放在不显眼的地方,也是有的。     回头再找找,找不到的话,我们静深院还真的请嬷嬷出来掌面了,别是出了手脚不干净的”。     “你这丫头就我瞅着还能用,其他的那几个,哎。说什么呢,小姐喜欢,我也就跟着瞎操心吧”。     王嬷嬷想起紫苏的话是对的,小姐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如果真丢了,那肯定是院子里的下人摸走了。     不可能是小姐弄丢的,这可关系着小姐的闺誉,话不能乱说。     紫苏接过这个泥金火鸾暗纹铜手炉,心想,小姐肯定是把手炉落在秋爽斋了。     等回来后,得赶紧去找回来。     孟言茉坐在妆匱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有点出影儿了。     “山重,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是”。山重从柜屉里把小姐自己琢磨的药箱拿过来。     她实在是很佩服小姐,自己每天看医书,就能治病,以前她看镇里的药房里的学徒都要给师傅打好几年的杂,才能学点东西。     从配好的药液中蘸了蘸。     孟言茉拔出银针,手有点抖,她对照着医书上的标示的穴位,插在了自己身上。     也就是山重这个丫鬟有点憨,憨的有点一根筋,这换个丫鬟都得劝着自己主子这么现学现卖的在自己身上试。     孟言茉也就是上次在免费试验品(某个姓明的)身上动手的能力,得到了自信心的极度爆棚,否则,最是惜命的她,绝对不会把第一次试验在自己身上扎。     拔出银针,身上的热毒被她压下,果然感觉眼前清明了起来,头也没有那么昏了。     重生一次,我要不要这么天才。     心中二缺小人在得意感慨。     “小姐,我们走吧”。紫苏拿着手炉回来。     *     来到孟公茂在孟府的书房。     “叩叩”。有书童过来开门。     孟言茉走进这个平时都是锁起来的书房。     书房很大,不像外面墙上爬满四季常青的爬山藤一样古朴,书房里很是堂皇。     成排的黄梨木书架像一扇扇墙壁一样伫立。     书房里铺着靛蓝色团蝠锦的地毯,中间是一尊三脚铜鼎,从笼盖里徐徐冒着袅烟,是檀香。     屋里温暖入春,墙角处摆放的各种花卉在火盆的温度里,静静散发香味,花朵吐出丝蕊。     “给长祖父请安”。     孟言茉双手轻叠握于左腰间,敛衽福礼。     “坐吧。”孟公茂正在写一副书帖,是临摹前朝大书法家严清临的字。     “谢长祖父”。孟言茉侧身坐在末排的椅子上,沾上一点椅面而已。     在长辈面前,哪有小辈坐着的道理,不过她知道长祖父定是找她有事要她去做,因此她也没有打算客气。     有利用价值,就代表,她在这个家族里轻易不会被人欺负。     如果真的是像她猜想的那样,起码现在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甄氏都别想在她的婚事上做手脚。     “倒是还算落落大方”。孟公茂同所有士大夫一样,不喜子孙辈的女孩长相过于稠丽。     认为不是福相。     没看到哪个世家宗妇有几个容貌出挑的,关键是要端容。     女子可以像牡丹一样雍容大方,却不可以像海棠一样娇柔幽怜。     孟公茂和护国公虽是zheng敌,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确会教养女儿,蒋家嫡女,宫中贤妃娘娘的亲侄女,齐王的表妹。     那个被国子监那群自诩才情风liu的年轻监生们戏评为京城四大才女之首的女孩,孟公茂在一次和朝臣们参加护国公的家宴时,也是见过一面的。     如果他有个这样的孙女,一定会把她许给太子的。     只可惜圣上为太子赐婚了一个毫不显赫的妻族。     他和派系里的同僚一度猜测,圣上会把蒋家嫡女赐婚给齐王,本来护国公就是齐王的外家,凭圣上对齐王这几年的嘉奖,这锦上添花的事,也应该会做的。     可是圣心难测。     齐王妃仍然是出身不显的文官家族。     弄得朝中文臣武将们越发猜不透圣上的心了。     别以为相看媳妇是内宅女人的事,那些派系分明,尤其是在这样新旧交替的时刻,娶个对的家族,对的儿媳尤为重要。     因此朝中大臣,也颇为注意同派里的同僚家的后辈女孩,以期能结个稳固的同盟。     其实那些参加各种聚会的夫人只是在按照自家老爷的意思,在相看可以结盟的家族里的女孩子。     长相什么的,真的不是很重要。     孟公茂精明的眼珠打量着眼前的孙女,颜色过丽的姿容,胜在一双乌黑沉静内敛的眸子,倒是压住了脸上的精致俏丽的五官。     和他对视,既没有小家子气一样不敢看人,也没有放肆不尊重长辈一样大咧咧回视,而是恰到好处的半垂着眸子,看着他。     这样的恭顺的态度,一般都会让长辈们心里对后辈产生好感。     回话时,也是恭敬的站起来。     孟公茂心里疑惑,这样木头样的和普通大家闺秀没有两般,除了五官出挑点,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特色。     怎么会引起睿亲王的注意。     孟公茂很关注睿亲王的消息,知道这绝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京里那么多名门闺秀,也没有听闻过什么被睿亲王看中的风声。     和睿亲王牵连的永远都是风月场所里的才女,花魁。这也是这么多年御史揪着不放,乐此不疲的原因。     果然还是长相出挑惹的祸吧,这么一想,孟公茂心里又有不喜。     罢了,反正也没有指望她做个亲王王妃。     “平时都读过什么书?”     “闺学的女先生说,只要能读透《女诫》就够我们这些女孩受用一生的了,因此每日只日日研读,除了《闺训》,《女书》,《烈女传》其他的,孙女愚钝,并没有精力多读”。     孟公茂还算满意的点点头。     “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何解?”     “女子要恭敬,宽裕,顺和,方为大礼”。     孟言茉如一般大家闺秀一样回答着标准答案,木然的,恭顺的,烙印灵魂里的,如同一个名为“闺秀”作坊里出产的流水线作品。     “姑云不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何解?”     “长辈的话永远要遵从,不要争辩对错,争强好胜”。     孟公茂点点头,对她的回答比较满意。     又问了其他的一些问题,看着孟言茉的恭顺的乌黑沉静眸子,心里已经判定这是个把女圣人的话理解的很好的孙女。     “你谈的那曲《漪兰调》是你自己作的?”     孟公茂有点不相信,实在是看不出这个有些木然的孙女,在乐曲上会有灵性。     “我是从三姐的女先生那里听说了这首古曲,收集了很久,才编成的,并不是孙女所作,只是前人的智慧”。     “这样看来,你在琴乐上倒是有点天赋”。     “回头我会给你请几位资历很老的嬷嬷来教导你一些规矩和琴棋书画,作为孟家女,你要时刻谨记自己的宗族,要记住哪怕奉上性命,也是你应该为你族人所做的贡献”。     “是,长祖父,孙女牢记不敢忘”。     孟言茉的眼神仍然是乌黑的,坚定的,像是一个礼教下的虔诚教徒。     “嗯,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辜负了你的姓氏”。     为了以后的计划,他不免要把这个了然无趣的孙女培养些才华。     免得睿亲王发现这个孙女除了长相外,其他的一无是处。     这很不利于他的计划。           第165章 生活对比 - 谋锦 - 茗沫沫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升起,阳光透亮,照的犹带着寒气的树木花草,在冰凉中覆上暖暖的一层光。     孟言茉往静深院走去,她要回去更衣,还是要去给孟老太太请安的。     路过梨香院的时候,这里已经活力的像要排场大戏一样热闹,吊嗓子的,唱腔的,挑水做饭的女童们。     德艺班的女伶们在班主娘子的带领下,孟老太太的邀请下,已经在孟府驻扎了下来。     戏班里的男角儿,武生,小生们则在班主的带领下,去其他地方给一些大户唱堂会去了,夫妻两人兵分两路,也是为了多赚谋生银子。     德艺班只是请来的,孟老太太琢磨着要买些女童子,让这班主娘子给练练,作为家用的戏班。     当然这些下九流的行当,虽然惹人轻贱,技艺却是轻易不外传的,班里的人都是在祖师爷面前磕头敬了拜师茶的,要给班主夫妻养老送终的。     最后老太太出了每年五十两银子,在女童子没有学成前,每年都付,打动了班主娘子。     其实与其说是打动,不如说是这娘子主动攀上的,见识了寿宴里各路达官显贵来给这老太太祝寿,就知道孟家的了得。     让班主夫妻两人几夜没有睡着,最后咬牙决定把祖师爷的饭碗外传的原因还是听说寿宴中居然有太子,王爷,公主在。     老天爷,这些都是在他们印象中活在戏文里的人物,居然曾经和他们同处一片院子里。     以后带出了徒弟,得了老太太喜欢,他们也能多条打通的关系。     对于他们这样哪怕地痞都能踹两脚不敢回嘴的人,实在是太重要了。     山重扶着孟言茉想快点走过,想起前几天小姐就是听了她们的戏词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埋怨不已。     府里的老太太实在太偏心了,把这帮子戏子的安排在她们院子不远处,小姐还是嫡女呢,人人都说三夫人贤惠,不知道那女人就会把这软钉子暗暗的刺小姐。     梨香院拨给戏班,也是因为这院子名字虽有几分意境,却是荒废多年的,又因为偏僻,厢房也够,院子里除了杂草就是梨树。     离西角门也近,方便这些戏班里的人外出买菜,买其他用品的。     孟言茉走在墙外的石道上,猛不丁的一个练转腕的红缨短杆从墙里飞了出来,正落在孟言茉的前面,所幸没有砸到。     紫灵正要喝骂,被孟言茉用眼神摇摇头,鼓着腮,胸口起伏。     “小姐,您这样性儿好,可不行,这帮子下九流要是吓到您,打杀了都是便宜她们”。     孟言茉弯腰捡起来,拿在手中看了看,红缨很软,毛茸茸的。     不一会就有一个小身影飞快的跑出来,孟言茉看去,正是那日偷摘梨的女童,香官儿。     香官儿一看到墙外有人,而且她练飞的红缨杆正在别人手中,飞快的跑势顿时一泄,变得局促不安。     看那群人的穿着这样漂亮,一定是府里的小姐吧,这么多主子,被自己的红缨杆吓到,师母知道了,肯定会把自己的手都打断的。     “这可是你的?”孟言茉看出香官儿的惊慌,主动开口道。     香官儿一听其中一位小姐声音这么好听,就像戏文里说的如百灵鸟歌唱一样,香官儿没见过百灵鸟,只觉得这声音比她听过的所有声音都要好听一万倍。     “是我的,吓到小姐,我给你道歉了”。     看到香官儿不论不类的又是打千又是抱拳的,云水和春暖都笑起来。     只有紫苏一脸严厉:“在小姐面前,谁允许你称我的?”     “啊,我错了,啊,不对,是奴才错了”。     香官儿惊惶的低头说道。     孟言茉拍拍紫苏的手,示意让她退下,她上前两步,把红缨杆递到香官儿面前。     “拿去吧,下次可要抓紧了”。     “是,是,谢谢,谢谢小姐”。香官儿欢天喜地的弯腰鞠躬,抬起头看到孟言茉的样子,惊的眼珠都瞪大了。     “啊,你,你是师母说的那个从画里出来的仙女小姐吧,师母说,你前世肯定是观音座下的玉女,这一世才能托生这么漂亮的。”     “师母还说,你不用扮相,直接都能演七仙女了”。     香官儿觉得自己对孟言茉的赞美还不够,七仙女已经是她能想到的大美女了,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分量,抓耳挠腮的。     她应该多给师母学几个戏文的。     香官儿没看到除了孟言茉,她身边的丫鬟个个脸臭的都能做臭豆腐的配方了。     把小姐比作戏子,这女童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紫灵抬起手掌就要扇下去,孟言茉拉拉紫苏的袖子,紫苏一个大步及时攥住了紫灵的手腕。     香官儿吓的后退一步。     她说错话了吗?其他的小姐脸色好吓人。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记住了吗?不然下回即使我拦住了人,回去你的师母也不会轻饶的”。     香官儿不知道被这些人打会怎么样,不过说到师母的惩罚,她害怕的紧闭嘴巴,用力的点头。     孟言茉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块梨脯。     “这是我自己腌制的,送给你尝尝”。     香官儿看着那黄色透亮的果干,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接住了。     这时正好有和香官儿交好的女童出来寻她。     “香官儿,你又躲懒了,师母马上要回来了,你练的那段红缨转好了没?”     “这是什么,真好看,一定很好吃”。     孟言茉已经要离开了,听到另外一个女童清脆的嗓音,转过身来,又递出一块梨干。     女童愣愣的接住。     “你是香官儿的朋友?”     女童愣愣的点头,接着又愣愣的摇头。     “我们是好姐妹”。女童答道。     “香官儿的名字是因为她香吗?”     孟言茉指了指香官儿。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还没摸清状况的女童的笑点。     她笑的咧起了嘴,露出刚掉的豁牙。     “因为香官儿爱吃地瓜,一吃完就放屁,师母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哈哈哈”。     女童笑的很厉害,显然这个笑话帮助她大笑了好几年。     孟言茉身边的丫鬟也都用帕子捂嘴笑了起来。     香官儿虽然才六岁,也是知羞的年龄了,她囧红了脸。     “秋官儿,你答应我不再说的,你又说,我不跟你好了”。     香官儿本来想跑远的,一想到还有这个长得像仙女,性格又温柔又和善的小姐在,她很喜欢这位小姐,不是因为这位小姐给她好吃的。     而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对她的大家小姐。     以前跟着师母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唱堂会,那些少爷小姐的一看到她们,不是翻白眼,就是骂她们下贱人。     她那时还不懂下贱人是什么意思,她去问师母,又被师母给打了一顿藤条,还饿了三天。     香官儿很贪恋在这位小姐面前,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香的。     她眼巴巴的看着孟言茉,希望这位小姐再和她说两句话。     “那你师母有没有说谁是金童托生的?”     香官儿正要抢答,秋官儿大声道:“说了,说了,师母说你是观音前的玉女,那个金童她没有福气,只看到了一眼。     因为他的周围有许多戴宝刀的人,师母说那些戴宝刀的人比菜市口的刽字手还吓人,不是说长得比他们吓人,反正就是很吓人。     所以师母不敢多看,师母可惜了半天呢。”     孟言茉知道班主娘子说的金童应该就是她猜想的那个人。     很好,这位班主娘子真是花样作死,谁都敢在背后编排。     不过孟言茉心里对这样的说法,心里居然有些高兴的。     秋官儿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噗通”一声,原来是刚买菜回来的班主娘子正好听到秋官儿的话,吓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班主娘子常在大户家唱堂会,那些乡绅家的小姐都金尊玉贵的,不准说,不准看,何况是孟家这样的大官家。     班主娘子想能请到太子公主来吃寿酒的人家,怎么也得是宰相家吧,老天爷,宰相得是多大的官啊。     那他家的小姐得多娇贵啊。     自己这班里的几十口人不会因为自己一时嘴痒,都被送菜市口吧?     班主娘子迅速醒过来,眼泪逆流,跪着爬向孟言茉。     “这位小姐,小妇人罪该万死,千不该万不该多嘴多舌,就让小妇人死后下拔舌地狱,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妇人班里的这些人一命啊”。     香官儿和秋官儿被班主娘子吓的也跪在地上,哆嗦不已。     回去肯定会被师母暴打一顿的。     自己怎么就和这位小姐说这么多呢,这些都是她们交好的,才会在私下讨论的话。     香官儿觉得肯定是这位小姐太让人喜欢了,忍不住就想把自己知道的秘密都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被师母打一顿也值了。     秋官儿觉得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被一块梨干就蒙住了脑筋,这小姐一定是故意套她们话的。     太冤了,明明就是师母自己说的,回去肯定都怪在她们身上,免不了一顿打,都是香官儿缺心眼。     “这些话我没有听过,你也没有说过,再有这样的碎话,你知道我祖母虽爱听戏,也是最重规矩的,被她知道的话。     你们一班子的人下狱都是轻的,恐怕要吃一辈子牢里的酸饭。     这些道理想必你是懂的。”     “是是是,谢小姐宽宏大量,再不敢说的,再说就让小妇人下十八层地狱,把舌头割下来在油锅里滚”。     这毒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已经是很毒的了。     班主娘子心里也是惴惴的,不过为了活命,也顾不得那些。     香官儿,秋官儿,看我回去不撕烂你们两个丫头的嘴。     孟言茉转身离开两步,回头道:“这两个女童就不要罚她们了,她们也是无心的”。     “小姐的话,小妇人一定听,这两个臭丫头命好,有小姐说情,不然——”     班主娘子恶狠狠的看了眼两个女童。     “还不给小姐磕头,保住了你们的贱命”。     香官儿和秋官儿忙不迭的磕头,秋官儿渐渐脱离女童稚嫩的眼神中,闪现着不甘。     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名角儿,成为像小玉秋那样的角儿,连那些皇子王爷都要来追捧的人。     那这位孟家小姐在她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不用了,都起吧,回吧”。     孟言茉转身离开,不知道她无意的几句对话,激发了一个小姑娘的斗志,也不知道让另外一个小姑娘心里暖洋洋的,以后苦练的时候。     想起来,都会觉得受的伤,温暖痊愈了不少。     “小姐,那些下九流,就是要把她们打的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才好,免得用她们那点子在戏文里学的半吊子见识,乱评论人,乱说话。     也就是碰到小姐,这要是府里的另外任何一位小姐主子,都得扒了她一层皮”。     紫灵犹愤愤的说道。     孟言茉只是心里忧闷才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人总是有对比才会觉得自己过的还不错。     看到她们的惊惶卑贱,就能折射出前世孟家大劫后的自己,这样一比较现在的处境,她原本因为生病的低落心情得到了不少治愈。     她真的不是什么善良心发作,终归是站在高处俯视她们卑微的生活,来激励自己前行的方向。     她仍然是那个自私怕死的自己。     对于紫灵的话,她只是微叹道:“罢了,不过是些可怜人而已”。           第166章 悲催的柳奚笙 - 谋锦 - 茗沫沫     寒泉山潭柘寺位于扬州府东南隔着苏河和苏州府交界处。     这座寺庙历经五朝千年风雨,寺庙不大,却是江南少有的香火鼎盛的名刹。     寒泉洞位于山顶,说是洞,其实也就是一处岩穴石室,室中供奉两丈高的礼教圣人朱孔的白岩石雕塑。     传说,圣人曾经在潭柘寺修习,讲学。     因此潭柘寺除了受普通百姓的香火诚心,也很受江南学子的礼敬。     每日上山拜佛求心的人除了大批百姓和官宦人家,也总有一些寒门学子和云涧书院或者鹿门书院等著名江南官学里的学子。     拼着双腿发软打颤也要爬上山顶,去拜祭一下圣人,学子中传言,会考前来叩拜圣人,能让你在科举中超常发挥。     当然子不语怪力乱神,学子们也只是求个心安,可以在会考中不那么紧张。     潭柘寺可能也是想着沾了圣人的光,因此对待一些有才华但是却囊中羞涩的寒门学子很是优待,免费提供住宿的厢房。     供一些秀才生员的考生在寺中研读学问,当然学子们还是要交很低的一些餐食费,才能得到斋饭。     寒泉洞前就是整个寒泉山上泉水的发源地,寒泉池,池旁多岩崩隧谷,池顺着山谷石罅流经全山。     寒泉其实是一处温度很高的温泉,寒泉池总是终年冒着滚烫的水泡。     此时入冬,罅中的水汽蒸腾,遇到冷空气,烟雾涌出,屡屡可见,整个寒泉山就沐浴在这样的白雾蒸渪中。     忽略掉上山拜香百姓一边爬石阶,一边说话的谈论声,和山脚下迎合着这强大人流应运而生的连绵成片的各类小贩的吆喝声。     白烟弥漫的寒泉山伴着清溪晨钟,倒颇有几分云深不知山门何处的飘渺感。     卖热腾腾的肉包子的,酸醋浇着吃的云吞面的,吸引小孩子的透亮糖葫芦的,自家磨制的小枣糙豌豆黄的······     各种冒着香气刚出锅的小吃和引着小孩子肚子里馋虫翻滚的甜食叫卖,让起早赶路来上香的百姓们更是饥肠辘辘了。     “阿娘,我想吃那个”。扎着双髫穿粗布衣的小女孩指着不远处一个小贩刚掀开大锅,冒着白色热气的荞麦面烙糕。     妇人摸了摸口袋里攒了一年的二两银子,这是供奉佛祖的。     “囡囡乖,小孩子不可以贪嘴,不然佛祖会不保佑的。”     “来,我们来吃带来的干粮”。     妇人从天没亮就从乡里赶来了,这都快晌午了,孩子肯定是饿了,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硬邦邦的干饼。     掰开一大半给自己的女儿,有哗啦啦的干饼碎屑掉落一地。     “囡囡吃,这是你最爱吃的,娘烙的饼”。     小女孩很乖的接过饼,用力的咬着,眼珠却一直盯着那各种花样的甜糕。     妇人又仔细的把剩的小半块饼包好,放进包袱里。     从包袱里拿出一截竹筒。     “囡囡在这老实坐着,不要乱跑,娘去给你接点泉水来喝”。     小女孩点点头,继续坐在石阶上啃饼。     此时有很多同样赶路来的百姓都坐在空地上吃干粮,寒泉山上流下的泉水是她们喜爱来这里拜佛的又一个原因。     泉水甘爽可口,是佛爷赐福过的,喝了能保佑身体强健。     潭柘山的佛祖不单灵,也最是怜悯,不然怎么会赐下这么可口又不要钱的泉水呢。     接泉水的百姓很多,妇人回头看了看女儿老实的坐在石阶上吃饼,又往溪流上流进了进,这一片的泉水两边都被人挤满了。     离小女孩坐着的地方不远,有一个书生在卖字画,书生很洁整,一身白色儒生服直裰,在一众灰褐色短打的小贩们很是显眼。     小女孩的目光不由的被吸引。     那是卖什么甜糕的地方,从来没见过。     小女孩走入乌泱泱的人群中,忽然鼻子被人捂住,立即晕了过去。     犹如一滴小水滴在人河中被蒸发,丝毫波动都没有引人注意。     柳奚笙看着眼前和他讲价半天的身材发福,戴着员外帽的富贵老爷打扮的中年人。     有点想打人的冲动,果然越有钱的老爷越抠门。     “我这副《秋钓图》拿到县里的品墨轩去卖,不提装裱,就这样连个画轴都不装,三十两银子,他们都不会压我的价。     您这位爷倒是好,就给我十两银子,还让我再给您搭副字,我这是字画,不是大白菜”。     一身白衣的柳奚笙已经没有当初在茶寮时吹笛子时的翩然倜傥之态,生活的窘迫,让他自认为很好的修养有了崩溃的趋势。     要说为什么原来在云涧书院素有大才子之称的柳奚笙为什么会混的这么惨,流落到街头,做起了以前最不屑的字画买卖。     还寄居在不要房费的潭柘寺,如今为了餐食费不得不摆摊卖字画,和这个一看就是奸商的男人脸红脖子粗的讲价讲了半天的原因。     那真是不能想,不能说,不能提。     说出来都是泪啊。     原来当初柳奚笙以为得了大运,居然有幸也有险的遇到了睿亲王。     他虽然不惧科举出名头地,自认以他的才华,就是会考也会榜上有名。     但作为聪明人的柳奚笙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与其中了进士,在地方或者翰林院从小小的文吏做起,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碰到个赏识自己的上峰。     还不如紧抱住这次机会,替贵人办好了差事,那自己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他献上了毒计,也得到了贵人的采用,最后更是破釜沉舟的第一次杀了人。     在他以为从此就可以跟着贵人身边办事,也能跟着贵人回京的时候。     贵人和他的手下全部都消失了,一个留守的音讯也没有留,什么交代都没有给他,就这样消失了,似乎他所有的打算,所有的在朝廷里期望一鸣崛起的盼望。     都是黄粱一梦。     让他相信这绝不是他的一场痴想,一场梦的证据很快就来了,他的恩师对他痛心疾首,大失所望,云涧书院将他逐出。     江南学政亲自开口,不允许他参见院试。     在府衙的差役在拿他下死牢前,他终于从交好的同窗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隐姓埋名躲在了这潭柘寺。     原来张芝洞虽然倒台了,可是他的门生故旧都还在官场上,江南学政只是其中之一,各大官学里更是不少。     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消息,张洞芝之所以倒台,当初那个攻进杭州府的黑龙寨正是柳奚笙使的计,原因正是因为柳奚笙曾经和张洞芝的公子张鑫有过冲突。     还有说的绘声绘色的是,张鑫是柳奚笙杀的,尸体正是丢在了破庙里。     有衙役按照传言中的地址找到了柳奚笙杀人抛尸的破庙,证实了传言,正是要来拿他审讯。     柳奚笙从一叠震惊的消息中被打蒙,仍然没有忘记要逃走,不然他肯定要吃一场皮肉苦的。     逃到了潭柘寺,好在这个寺里的接客僧也没有仔细询问,只问了两句他的学问就让他住了下来,拨给他一间小禅房。     他有了落脚之地,就在纸上仔细的推理寻思,在苦思冥想了一夜后,他最后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贵人在背后推动的。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他的学问不够好,谋略不够足,不配做贵人的营下一枚卒?     他为此在山上痛苦,悲恸,暴躁的想要撞墙。     就是寺中的禅鼓声,以往欣赏的佛理,都无法让他的心火熄灭。     权利之火。他本应该挥洒他的才华在金銮殿上的。     可是全毁了,他一辈子都别想出人头地了,一辈子只能窝屈着。     在不知道多少天后,他从绝望的醉死中清醒了过来。     他用积攒的微薄的银钱,在上山的香客中,选中了一名在茶楼里打杂的伙计,让他每个月从山下给他送来在茶楼里听到的消息。     在他知道了何志休居然真的一鸣惊人的做了江南总督后,他震惊的站起身来,接着沉思一番后,他喜的几欲癫狂。     贵人既然有这么大的手腕,翻转间就可以让一个泯于百官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七品小官,眨眼睛坐上一方大员。     如果真的是想要对付他,又怎么会查不到他躲在潭柘寺呢。     何况他在银钱用完后,也冒险两三个月就会出来卖字画。     再一想,贵人完全没有理由对付他一个白手书生,他一没有显赫的家族,二没有出仕入官,根本没有同科人脉。     他就是个读书读的还不错的书生而已。     贵人让人散播了传言,却没有真的把自己下死牢受苦,当然这里面也许有自己跑的够快,做事够细密,没被衙役寻到有关系。     但是贵人专门针对他的这番布置,让柳奚笙最后狂喜的判定出了。     不是要除去他,那只有一条。     就是要磨砺他。     在困境中磨砺他的心性,最后委以大任,虽然柳奚笙不认为自己还有需要磨砺的地方,但还是为了贵人对他的期望感激涕零。     他心中火热,等待着那群跟在贵人身边看起来如出鞘宝剑一样锋利的黑衣卫,其中一位有一天会来潭柘寺寻到他。     告诉他,贵人在等着他。     就是这样的等待,让柳奚笙重新充满了斗志,每日在禅房里不是研究学问或者禅理,而是把江南打听到到的那些零散消息练成线,每日推敲。     以期能推算出自己可以大展宏图的日期。     可是日复一日,无数天过去了,柳奚笙面对的是越来越迟的斋饭,和越来越面冷的小沙弥。     潭柘寺的主持意愿是好的,可也不会每日盯着底下的人有没有善待那些免费居住的寒门学子。     人情世故,并不会远离号称红尘外的寺庙。     那香客敬上香油钱,换的佛祖的庇佑,不是和世间最久恒的物货两讫的法则相通的。     不同的是,寺庙这件铺子有一个最大的掌柜镇着,佛祖。     你得到了心中所想,那是你心中有佛,心意够成。     你没有得到,那你应该忏悔,你心中对佛祖不够虔诚。     什么,你说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还不够心诚?店大欺客?这句话,你去和佛祖说。     我们只是佛祖的弟子,来超度领引被世间凡俗困扰的凡人。     有囊中羞涩的学子也只是在潭柘寺住个十天半月,就要去谋新的出路。     可柳奚笙这位香客,在潭柘寺住了两年,这换成是谁都会烦的好吧。     到目前为止,没把他扔出山寺,已经是佛祖怜悯的结果了。     柳奚笙这个聪明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呢。     因此他出摊的频率由原来小心翼翼几个月出现一次到现在每天都出。     从胆战心惊,生怕有衙役冲出来,到现在,已经确定由于贵人的原因,他的案子已经无人注意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推测,这也是他明知自己的字画,当初能得到学里书画夫子赵子昂的称赞,在品墨轩能卖出好价钱,仍然在这山脚下和人讲价出卖的原因。     万一他下山被衙役逮进了死牢怎么办,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也难免不会折辱一番。     说不定,贵人的磨砺也包括这一点,**上的磨砺,不单是他思想上的呢。     能少受点苦,换的更多的利益,这是柳奚笙自认聪明人都会做的事。     柳奚笙研究了许多,想了许多,要是他知道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囧境的原因只是明耀当初因为他看了孟言茉那惊艳的眼神不爽,又看他有几分才华打算用他,这才一句话吩咐下去。     造成了原本在云涧书院,才华横溢,时时有官家小姐在酒楼里偷看的feng流倜傥的才子,变成今天这个和人讲价砍价还要担心有没有衙役上山惶惶不安的书画贩子。     这样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声:人生就是一场戏的喜剧变化的情景。     恐怕柳奚笙会呕血的,以他心在的心火,应该会呕出来的都是烧着火的血。     “你既然知道在品墨轩可以卖三十两银子,仍然在这和我讲价,不是因为你有一些原因不能去的吗。     在品墨轩的价值是三十两,那在这寒泉山脚下,这副画也就只值十两银子,和一个添头”。     胖员外模样的中年人小眼珠里闪着商人的精明模样。     他会告诉这个窘迫的年轻书生,他就是品墨轩的掌柜的吗,当然不会。     他也是从小伙计那里无意听说寒泉山脚下有一个卖画的书生,字画水平挺高的,这掌柜原本是不屑的,都落魄到卖书画的书生的水平能有多高。     可有一次一个到店里来卖画的粗汉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才打听了两句。     因为这样的粗汉一般不会来卖字画。     “俺是上山拜香的时候,被一个年轻书生拉住,说他都两天没吃饭了,俺看他可怜这才给了他五两银子,他说到这来卖可以换五十两银子。     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徒弟正要接话,被他抢过去说道:“他骗你的,在路边卖画的书生的画要是这么值钱,他还能饿的两天没吃饭吗?”     “你说的也对”。粗汉点点头,他是个卖肉的,杀了太多生,本来也是上山求佛祖保佑他女儿的病快点好,做了件好事,他心里也并不太介意被人骗了。     粗汉正要拿着画离开。掌柜忙开口:“看在你做了件善事的份上,这副画也不错,我可以给你六两银子”。     “真的?”粗汉转过身欣喜。     既能赚一两银子,又做了好事,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拒绝。     潭柘寺的佛祖果然灵验,虎妞的病也会好的,你看他刚做了好事,就得到了回报。     粗汉喜滋滋的拿着银子走了。     徒弟对着掌柜的敬仰道:“师傅,还是你厉害,这副画在我们店起码能卖六十两银子,转眼就翻了十倍,真是碰到了好运”。     掌柜看着画,“好运在寒泉山脚下呢”。     来到寒泉山,这掌柜果然找到了那名落魄书生。     书生对于书画的行情还挺清楚,这副《秋钓图》没有上次那副画水平高。     垂钓图本来就是心态洒脱悠闲,才能画出好画,可这副图却多了一丝焦急,不过并不影响整副画的意境。     掌柜看到旁边的临摹前朝大书法楷书宗师李忆的《端州石室记》,似乎是以前的书作,水平远比这副《秋钓图》高。     看到这贪婪掌柜眼睛一直黏在他的字画上,柳奚笙冷笑道:     “你倒是个识货的,这副字,当年就是我的恩师也是夸赞的。”     “哦?听你说话口气,你的恩师似乎大有来头,敢问可否告知是哪位大师,如果是名家弟子,这些价钱提个翻转,也不是问题啊”。     掌柜的留意到这些书画底下都没有印鉴,一般有点才华的书生都会有自己的印鉴,在画作上添上自己的字名。     这也是掌柜的,看上柳奚笙书画的另一个原因,没有印鉴正好卖给县里的那些不学无术又爱装有才华的富贵冤大头。     同时这也说明这个年轻书生肯定是有隐情才会躲在这里落魄的卖画。     这掌柜的不关心柳奚笙是不是犯了法,才躲起来的,他只关心,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压价。     这才客套,其实是想套话。     柳奚笙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的恩师已经把他除名了。     “说了这么多,你买还是不买,不买我就收摊了”。     柳奚笙心里又暴起浮躁,他还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想着那送饭的小沙弥又变得不好看的脸色,柳奚笙还是压了压烦躁的心情。     并没有真的要收摊。     这掌柜做生意多年,哪里不知道这些拿势的小伎俩。     “买啊,我不买会在这跟你耽误半天的功夫讲价吗。     年轻人,人要知道服软啊,就像我说的,你要是不急等着用银子,会在这里跟我磨半天嘴皮子吗。     不然我们各退一步好了,我出十五两银子,以后你的所有字画,不管水平高低,有一副是一副,我都收了。     价钱也都是十五两银子,你也不用辛苦的在这寒冷天里和那些不懂画的人有钱老爷讲价了。     你看这样行吗,至于这副字,我也不做添头了,出二十两银子”。     人总是这样,长期的困于一个比较难的境地,即使换了一个只是比以前轻松,但其实仍然没有脱离困难的境地,心里也会产生轻松的感觉。     柳奚笙就是这样,哪怕他知道,这个富员外仍然能从他这里赚走大笔银子,可是他依然想接受这个提议了。     他已经受够了和那些不懂字画,却要装斯文的富乡绅像卖白菜一样讲价压价,那些富贵老爷生怕多花了银子买了并不如他们看起来那样值得的画作。     他也受够了在炎夏酷冬里在外面忍受着那些拜香的富家的夫人小姐们的鄙视眼神了。     可是一向的秉性,让他并不像便宜这个奸商。     僵持不下,在柳奚笙看到那个总给他送消息的茶楼伙计后,终于投降了。     算了,他还有正事去研究,就让这富绅占点便宜好了。     以后等他发达了,他一定要把这个富绅欠他的讨回来。     “成交”。     最后,碍于所处困境的聪明人最终也没有斗过奸商。     品墨轩的掌柜笑的比这冬日的光还要刺眼。           第167章 江南局势 - 谋锦 - 茗沫沫     周围还有刚展开的摊铺,柳奚笙已经开始收拾笔墨和他的画作,他急着要回去看这次送来的消息了。     不远处传来由惊慌寻找声,在无果后,渐渐变得绝望的哭喊声。     “虾妞,你在哪啊,快出来,别吓娘”。     妇人手中的竹筒掉落在地上,泉水撒了一地。     周围同样带着孩子的百姓向她投来同情的光。     “你有没有看到扎着两个头花的小女孩?这么高,五六岁的样子”。     妇人焦急的询问附近的人。     百姓们都漠然的摇摇头。     柳奚笙朝那个妇人的方向看了看,他读书读的好,自然记忆力也是惊人,刚才虽然在人群中,他依然注意到那个朝他走来的小女孩。     只是扭头的功夫,就被一个粗莽汉子给抱走了。     柳奚笙没有看清那个汉子的长相,不过身形却是记得的。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出摊,碰到的第二起女童失踪案。     他根本没有过去告诉那个妇人他知道的事情的想法,一般这样有规律,有固定地点的拐子都是有团伙的,而且都是小有背景的团伙。     那些敢收来路不明的女童男童的牙行,身后更是有人撑腰。     柳奚笙一点都没有给自己惹麻烦的想法,他得赶在府衙的官差来之前快点走。     因为太子赈灾到了扬州府,这些日子锦衣卫更是出没在那些官家中,使得这扬州苏州府的治安好了不少。     这些消息柳奚笙自然是打听到了,所以对于这个敢顶风作案的拐子团伙更是不想招惹。     官府里也安排了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会巡视的衙役,这会正有官差在山脚下巡视。     听到骚动声,没有一会就来到了。     妇人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噗通,一声,跪在了官差面前。     “求求官老爷,救救民妇的女儿吧,她不见了,她被拐子抱走了啊”。     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妇人,你先别哭了,你仔细说说你女儿是怎么丢的,你去哪了当时?"     差头很不耐烦的站出来呵斥道。     听了断断续续妇人的叙述,几名衙差也没有头绪。     派了其他人像周围百姓问话,也都是摇头。     “那书生,过来,差爷问你几句话”。     正在急忙离开的柳奚笙走的更快了。     “叫你呢,聋了是不是?”     差头很生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柳奚笙肩膀上,差点把他一把掌拍到地上。     柳奚笙僵硬的转回头,赔笑道:“人声鼎沸,没有听到,还请差爷见谅”。     他低着头,生怕被衙差注意到他是在逃的犯人。     大明百姓都对文士礼敬三分,在读书风气很浓的江南更是如此,这些差役都是底层皂隶,和那些军户们一样都是子父接替,家户承包的职业。     在普通百姓面前他们或许能高声大气,不过在读书人面前,他们一般就不会有这么高的底气。     谁知道哪一天这些寒门读书人会不会成为自己的顶头老爷呢。     因此,差头一看到柳奚笙的书生打扮,语气中的恶意也少了几分。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注意那个妇人的女儿,我看你刚才收拾书画的摊子离他们不是很远”。     柳奚笙头一直低着,眼皮朝下:“人群太大,我一直在与人谈论画作,并没有注意,帮不上什么忙,差爷见谅”。     这差头听柳奚笙说话颇为客气,也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这么多人没有注意很正常,走吧,读书人”。     “谢差爷”。柳奚笙拱了拱手,快速离去。     其他几名衙役也问完话,回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女童失踪案了,大哥,县老爷怎么就没派巡捕房的兄弟来仔细盘查,咱们兄弟纪录纪录案情有余,要是查案子实在是手段有限啊”。     这一队巡视衙役,也是一个小团伙,平时常在一块喝酒。     “上面的事情谁知道呢,把那妇人带回衙门,纪录下案情,报上去,咱们的差事也就算完了。     每个月才三百大钱,还能指望咱们兄弟破大案不成”。     妇人哭啼不止的跟着衙役走了。     山脚下,各类摊铺和上山的百姓,又恢复成热闹平静的样子。     柳奚笙回到禅房,急忙拿出茶楼伙计收集的消息。     以前他一次给茶楼伙计才五十钱,因此伙计收集的消息很是懈怠,有时就一句话。     这在那伙计看来已经算是很尽职了,因为他不识字,每次都是把要记得消息,告诉路边写信的老秀才,才送来的。     老秀才的字都是按字数收钱,他当然要写的言简意赅,才能多挣几个钱了。     因此伙计是把那比较引人注意,在茶楼里被人谈起的频率高的话,送给柳奚笙的。     柳奚笙正要看字条,糊着薄草纸的柴门被人很没有耐性的用力敲着。     柳奚笙打开门,小沙弥臭着脸道:     “柳施主,你总是自己在禅房里自己用火煮野菜吃,这对于我们寺的安全是很有隐患的。     还有,我们寺的厢房是免费的,有很多需要的学子们在等着。     你已经住了这么长时间,也该为其他和你同样贫寒的学子们着想,佛祖也教导我们做人不可以自私的。     我们寺的厢房很紧缺,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走?”     柳奚笙被小沙弥的态度气的直喘气,他哪有总在禅房煮野菜了?     他就煮过一次好不好。     而且寺里总是有上香的香炉在冒烟,就这么怕火,那寺院里随处可见的大水缸都是摆着好看的吗。     说厢房紧缺,借给他们这些书生们住的厢房,除了下雨不漏,有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简直和搭的草棚没有区别。     在这寺院的偏门外搭了一溜的简陋厢房,他刚才还看到有空房呢。     说到底,还是嫌他连斋饭银子都不舍得出,不是吃野果,就是吃野菜的。     还有这小沙弥不过是个打杂的,居然和他谈论佛祖说过什么话,真是可笑。     柳奚笙在一番气愤后,从刚得来的三十五两银子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用力的按在小沙弥手中。     “给我上最好的斋饭,剩下的赏给你”。     小沙弥脸上有了分笑模样,边走边嘀咕道:“不会是要吃断头饭吧,难道得绝症了”。     只把柳奚笙气的要把小沙弥给打一顿。     柳奚笙打开纸条,对着他画的江南官场图,写写画画,半响后,嘴里喃喃不停。     “难道是这样?竟然是这样?真的会是这样吗?”     眼神发愣,不敢相信的看着墙上的一个“禅”字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等小沙弥送饭来,敲门声才把他从狂想中惊醒过来。     忽然爆发出痛哭声。     小沙弥赶紧放下碗和餐食,跑的飞快离开:“果然是要死了,神经兮兮的,还是告诉师傅赶紧把他撵走才好”。     柳奚笙边吃边哭,又哭又笑,带着三分疯癫。     “得遇如此雄才大略的明主,不能追随左右,立下犬马之劳,封侯荫子,憾事,憾事啊”。     原来柳奚笙在纸上写画的关系脉络图,正是睿亲王到江南后,把那些罪官们抄家灭罪后,梳理出的官员图。     扬州府在贾李苏三家倒台后,彻底的落在了孟家的手中,都转运盐使司,佐粮道,盐课衙门,河道衙门在扬州府的官员只要在关键位置上的。     无一不是孟家的族人或者是孟阁老的门生。     苏州也大半都是和孟家有同科关系的同僚在。     其他四府齐王的势力受到了重创,在东南大捷后,齐王急剧往江南扩张的势力,还没有站稳就着急挖江南的肥壤的官员被以各种在洪灾中的渎职罪名给清理。     太子原本对于江南疏于齐王的掌控,重新回到了平衡。     “睿亲王做了这么多,还是为了太子啊”。     柳奚笙看着图纸,带着一丝失望的说道。     “这样怎么行呢,这样不行的啊。”     他在口中一遍遍重复,不知道是为睿亲王担心,还是为了他不能立下大功而担心。           第168章 成归鹤 - 谋锦 - 茗沫沫     “咱们终于回家了,再也不走了,到哪都不如乡土让我心里安稳”。     陆续返乡的灾民在官员们的组织下,都暂时分到了窝棚,只等着土院建好,就按照户籍分给这些原本世代居住于此的乡民。     在连绵成片的窝棚中,一家乡民发出万千灾民同样的叹声。     “是啊,当家的,也亏得是咱们扬州府有孟大人这样的父母官为咱们尽心尽力,听说孟大人家还有大官在京里。     都是这大官在皇帝面前替咱们老百姓说了话,当家的,你看到咱们城门前的那菜市口的整条街都是血吗。     都是皇帝的儿子替咱们做主的啊,真是让人心里太痛快了,该,都是那些贪官贪了为咱们老百姓盖大坝的银子。     对了,当家的,皇帝儿子是叫,叫太子,是吧?”     “傻婆娘,我听说这次为咱们老百姓做主的,在这江南六府里,杀的那些贪官们胆颤,肝颤的是一位王爷,不是叫太子的。     王爷叫啥名字来?叫,叫。哎,想不起来了,明天再问问咱村的秀才公。     反正都是皇帝老爷的儿子,皇帝老爷就是英明,连儿子都这么厉害,那些贪官活该都全死完。     这样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听里正说,镇里和县里好像要给咱们灾民免三年的赋税呢,这要是真的就太好了,咱们把粮食攒着换银子,让狗剩兄弟三都去私塾里读书,以后长大了。     也考个官老爷,报效朝廷,专门杀那些贪官,想想都过瘾,哈哈”。     穿着草鞋麻衣的粗汉子,手舞足蹈的为未来的画面高兴的直笑。     “当家的,你看下雪了啊,好大的雪,咱们江南从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正在煮菜粥的妇人看着窝棚外像是拔了地主老爷家所有大白鹅的羽毛从天上抛洒下来的白色雪片,惊奇的道。     “啊,真的。真是好啊,瑞雪兆丰年,这百年不遇的大雪正是把那些脏的,臭的,都埋在了地下,真是一场好雪啊”。     “娘,我饿了,我想吃”。     窝棚里睡醒的五个胡萝卜头眼巴巴的看着瓦罐里黑乎乎的野菜粥。     “你们再睡会儿,睡着就不饿了。这菜粥还要再过会才好”。     妇人和当家的对视一眼,转过头抹了把眼泪,对着几个胡萝卜头说道。     五个小孩子饿的没有力气,听到话,又躺了回去。     “每户都是按人头分得米面,都是乡里乡亲的,赵大婶的男人和儿子都饿死了,她一个无依无靠的人,连窝棚都没抢到,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汉子捡起一个棚里的野菜菜根放在最里嚼。     眼睛朝窝棚靠门口的地方一个紧裹着破毯子的老妇人看了一眼,小声的对自己媳妇说道。     “让她先吃,她年纪大了不经饿,她吃饱了,再让娃吃”。     “我就是那硬心肠的人吗,只不过看娃饿的可怜,”     妇人说不下去了,用满是黑黢黢看不清脏污的手掌抹了抹眼泪。     “好了,哭个啥,在路上你没看到那还有从东南那边过来的灾民,他们那边都没有灾,地里也肥沃,硬生生的被逼的都活不下去。     是因为什么,还不是被一层层杂税给逼的,咱们的根在这扬州府,都是祖上保佑了,换了在东南,你的田没了,房子也被人给砸了,找谁说理去。     不过是个忍,咱们老百姓世世代代哪个不是这么过的。     你就知足吧,咱们现在起码有落脚的地方,有口热汤喝,你看那几个咱认识的从东南来的,就是想回去,都没有乡回,一个个全死在了路上。     那尸体被野狗咬的,真是不能看”。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也没说不同意,我也可怜赵大婶,以前农忙的时候,她家也没少帮咱们家”。     “哎,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日子总会好的”。     “日子总会好的”。     男人看着外面被雪遮住了光黑蒙蒙的天,期盼的呢喃道。     “王二家的,你还在煮什么菜粥啊,快走,快走,听说孟家老太太感恩太子仁心,驾临寿宴,发愿惠及乡里,让百姓同感太子的仁德。     在府前施粥呢,听说还有馒头”。     有相交的乡里从他们窝棚前经过,看到他们一家没有动静,还在煮晚饭,焦急的边跑边提醒道。     “真的啊,有没有说一家只能领一份?”     妇人慌忙走出来,对着跑远的那名乡里大声问道。     “不知道,好像没有吧,我们当家的带着娃都去了,你们也赶快”。     乡里的声音随着跑远,断续的夹在雪片中传来。     妇人慌忙进了窝棚,也顾不得把站在外面片刻就沾了满头的雪片给胡撸掉,赶忙去叫醒睡着的孩子。     “快起来,起来。我们去吃粥”。     孩子们睡了一天也睡不着,就是没有力气躺在那里,此时听到有粥吃,都挣扎着就着娘的手起来。     “赵大婶,我们去领粥,你快起来”。     男人也在叫那个饿的昏迷的老妇。     “我没有力气起来,你们去吧”。     老妇人挣扎着睁开眼皮,气吁吁的说道。     “当家的,你背着婶子,快,去晚了就排不到了”。     男人和女人慌慌张张的带着孩子老人在这风雪天里穿着草鞋,单薄的麻衣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人流的方向赶去。     *     远处传来马鞭声和呼喝声。     “闪开,闪开”。     百姓纷纷从争抢着挤在人流前面的推搡中回神,抬头看过去,几十匹高头骏马冲过来,连忙躲避在路旁。     这批骑着骏马,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像呼啸着的寒风,疾驰而过。     “乖乖,是锦衣卫”。街旁有些眼力的商家对着隔壁出来看蚂蚁搬家一样的灾民的掌柜,惊叹道。     “不会是又有大官要抄家了吧?”     邻居惊疑带着期待的说道。     该,让那些官老爷平时没事就欺压他们这些赚辛苦银子的商家。     “不是,那是码头的方向,我听说那位王爷要回京了”。     商家凑近了隔壁的邻居,往天上指指,小声的说道。     “太子在江南地面上转了几个月,要我说,都没有这位爷一个月的功效大,瞧瞧那些被抄家的大官,哪个家里不藏了几十箱的银子。     这只要拿一家的银子,就够这些贱民吃用一年的了”。     邻居也很小声的对着他说,看了看周围不断涌动的灾民,鄙夷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听说太子还派出了十三道监察御史,结果是雷点大,雨声小,那些在这场洪灾中渎职的大官们照样每天吃大席。”     “我听京里生意上的人说,这位爷在京里那就是个天不管,地不收的主儿,那些一个弹劾就能让一品大员下狱的都察院的御史够厉害了吧。     愣是逮着这位爷咬了十几年,人家啥事都没有。”     “嗤,你以为这江山是谁的,这江山姓明,这位爷是谁,是姓明的,是龙种,那些个御史老爷自以为才高八斗,还没有咱们这些商贾看的清楚。     只要皇帝老爷罩着,他们就是瞎嚷嚷,还不是给咱们做买卖一个道理,要想把货卖出去,得先吆喝。     这些御史老爷这是像朝里的大官们,皇帝老爷吆喝呢,说明自己是个不惧权势的,是清官,是廉官。     嗤,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加官进爵的作秀,不然十几年做着毫无意义,毫无收益的一件事,你当这些在科考中出身的御史老爷,那会读书的脑袋是坏的不成”。     商家说着自以为是的高深见第。引得邻居敬仰不已。     “老哥一番见识,真是高深,令人佩服不已啊”。     “瞎说的,瞎说的。都是在生意场上见多了而已”。     商家谦虚的抬抬手。     这商户两人继续看着灾民争先恐后的去挣个馒头,感慨庆幸着自己富裕的生活。     商人的见识终归是商人的,凡事脱不了个利字。     没有读过圣贤书,聆听过圣人们的教诲的他们又怎么会了解文仕的抱负呢。     圣人说: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参与国家zheng治,警醒帝王的言行,‘从道不从君’,是士人的天职。     文臣以死谏为荣,视死忽如归。     这些国家大义,又岂是小小的商贾能明白的。     *     码头边一艘三层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昂尾高,两侧有护板,最上如露台,悬梯而登。     有兵士来来往往的在运行装,锦衣卫的将军在和本地官衙交接案情文书。     明耀挺拔瘦劲的身姿立在船头舢板上,黑色暗纹绣游鳞锦的宽袖袍服被凛冽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黑色光绸缎带在寒风中随着墨发张扬飞舞。     他刀削般完美的侧脸没有了平时总带着的浅淡笑意,反而有了一丝肃杀。     仔细一看,在伟岸如天神般的睿亲王旁边居然还有一坨在寒风中冻得瑟瑟的佝偻身影。     那身影把身上的雪狐貂裘像庄稼汉绑大棉袄似的,把价值不菲的貂裘左一圈右一圈包裹在身上,这样接地气的穿法,让华丽的貂裘身价直掉,紧逼露棉花的大袄。     要是这件雪狐貂裘有感情的话,恐怕会哭的,它华丽丽的逼格啊,被这赖卜老头儿给整成了土鳖地摊货。     在寒风中喝着酒葫芦里的烧酒的成归鹤也忧愁的想哭。     主公,咱能换个地方聊天不,老夫都这么大年纪了。     没错,这位叫做成归鹤的老头正是明耀的幕僚,虽然他一直坚持自己是谋士,而且是号称当代卧龙的大谋士。     跟在明耀身边的心腹送给他一个外号:鬼畜成先生。     对于这个外号,成归鹤是很得意的,他怎么说也是鬼谷门下第十八代直系徒孙,跟老宗师用同样一个鬼字,这也能说明他智计无双不是。     其实成归鹤不知道,这个外号是明耀身边跟着的自认为心狠手辣的心腹们,对成归鹤各种无节操计谋表达出钦佩及望尘莫及之情。     你见过在战场上为了羞辱敌将,脱掉裤腰带,把屁股对着敌人,险些被人射成筛子的军师吗?     你见过在战场上,用不带打嗝,不带重复的脏话把敌将骂晕过去的军师吗?     没见过?没关系,有成先生在身边,你总有一天会见识的,你会托着惊掉的下巴,各种涨姿势的。     “嘿嘿,这孟老头儿还挺会把握时机的,主公在这一通忙活,最后统统功劳都被太子给摘了桃子。     主公听,那些百姓都在高声称赞太子的仁心呢”。     成归鹤用手掌支起耳朵对岸边做收听的样子。     成归鹤原本一直是留守在西北,管理着军中的情报系统,这一次是随闻声营进京,来组建秘密机构的。     他刚到一下午,已经把明耀回京后的各种事情整理了出来,此时大言不惭的故意激明耀。     明耀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这老头儿立即识相的打住:“好,好,不说,不说成不?”     “哎,当初你用一局潜龙出渊的珍珑棋局骗老夫出山,结果让老夫跟着你在西北喝了八年的沙子,老夫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在主公面前说说公道话,都糟嫌弃。     何时才能达到作为一名真正谋士的至高境界啊”。     老头儿抬头看着快糊住视线的鹅毛大雪,忧桑无限的说道。     来回报事情的凌落正好看到这老头耍宝的表情,面瘫脸又有要抽的趋势。     他实在想不通殿下是怎么找到这么个不靠谱的老头。     虽然老头说话经常不靠谱,好在在战场上还算正经,凌落决定宽容的忽视他一次次挑战自己神经的各种耍宝表情。     原来这位成归鹤先生是个**型隐士,没有那种‘邦有道则现,邦无道则隐’的隐士自觉性。     他一直在等待一位明主,一位雄才大略的明主寻到他,实现他的谋士抱负。     谋己,让自己活下来,这对于成先生来说,是生来就具有的本能好吧。     谋人,替别人出注意,看其他人吃亏,这是成先生的小乐趣。     谋兵,兵者,国之大事,种种智谋的较量最后都归结于兵争攻伐,这一点,成先生在西北军的指挥生活表示过的很哈皮。     谋国,成先生忧桑的表示自己这个卧龙在主公不给力的情况下,现在得盘着。     谋天下,辅佐主公横扫大金,鞑子国,倭国,毛子国,把视野所及都规划到大明的版图下。     这是成先生的终生抱负,想想,两撇山羊胡都要幸福的直翘。     当年,在一日**中,一名神态淡然的少年翩然而来,在荷叶衣无尽,松树环抱林的山坳里找到正在无聊的拆着茅草屋。准备第二十次重盖的他。     少年嗓音正处变声,却依然带着天生的睥睨。     “你我一棋定生死,我赢,你认我为主,凡事听我差遣”。     成归鹤在楞了一瞬间后,笑的前仰后合,笑的从茅屋上跌了下来。     少年略带嫌弃的看过来,似乎是怀疑找错了人。     “你要是输了呢?”     成归鹤无聊的生活让他快要隐居不下去,难得来了个有趣的少年人,他决定要让这个少年见识见识隐士的风采。     “不可能”。少年此时尚有一丝稚气,倨傲的说道。     成归鹤眼珠一转,道:“你有备而来,肯定是在棋道上做了手脚,我不能与你比棋”。     “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随你挑”,     少年看了看落满枯叶的石凳,剑眉微皱,袍袖一挥,石凳洁净如新。     他一掀袍服,抬腿坐下,华贵的袍服披落在泥土地上。     成归鹤看到少年的气势,心里这才开始慢慢变得正眼相待。     这少年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世家公子。     他刚才只是诈他一诈,作为一名鬼谷门下的直系子孙,作为一名学富五车的谋士,他怎么可能怕与人比棋。     这简直就是像否定他存在的意义一样的侮辱。     “好,老夫闲得发慌,就与你这稚儿打发一日春愁吧”。     成归鹤拿捏着高人的姿态。     心中暗忖:差不离就是这样吧。     虽然成先生自比当代卧龙,可是却长了凤雏的容貌,这让成先生引为憾事。     瞎眼的老天,老夫应该是个美男子才对,呃,美老头才对。     两人在石盘上展开对弈。     成归鹤从刚开始的不在意,慢慢收起眼底的懈怠,变得越来越慎重,棋落得也越来越慢。     “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     “先据四道兮,保角依傍”。     成归鹤刚刚开始落子的时候,很惬意,边落子,还边把自己的战略说出来,显然是对明耀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还有点提携后生棋道的意思。     “嘿嘿,小子,看老夫这一招,这就是俗话说的,‘金角,银边,草肚皮’”     成归鹤的战略棋术规整中带着诡诈,看似普通的占据要点,保角,扩充地盘,他在自己布置的势力呼应的脉络中,隐藏着一批丝毫不显眼的伏兵。     就等着明耀来斩断他的呼应棋兵时,倾泻而出,一举定胜负。     他虽然不想难为这小子,可也要让这个张狂的小子,记住这一局惨败。     谁让这臭屁小子不尊重他这位隐士高人的。     哪知道眼看着明耀就要落入他设好的埋伏里,却伏兵异起,他被反间了。     潜龙出渊,成归鹤眼瞅八路,在心里迅速盘算,他的脑海中迅速对面臭屁小子从开始到现在的棋路。     最后得出令他震惊的一个结论。     潜龙出渊,属于珍珑棋局里的一局,他从没见人摆出过,因为此局传说为上古黄帝所创,隐含经天纬地的帝王之术。     在最后一招杀手前,他不敢置信的站起来,失态的大声道:     “你到底是何人?”     他神色有了一丝慌张和期待。     难道他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明主?     这个很臭屁的少年?     不对啊,他昨日还夜观星象,一言掌人生死的北斗星君还没有现世的迹象。     他要辅佐的明主,那是翻掌间就能血洗神州的天纵之才,抬臂间,就能赦万千黎民活命的英主。     成归鹤也顾不得摆高人姿态,眼珠紧盯着明耀。     “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     棋有黑白,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     明耀缓缓念出这几句棋箴,落下最后一子,淡淡的道:     “你输了,成先生”。     成归鹤在这春日林间伴着微凉的山间空气中,脑中却像被雷电劈中了一样。     一向把对弈胜败看的比他的命还重的他,却没有注意明耀落下最后一子,他散落四布的伏兵全都成了废子,兵败如山倒的大局已定。     他喃喃的重复着明耀的四句棋箴。     “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     棋有黑白,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     “原来这就是潜龙出渊的棋魂,可是老夫纵然知晓,也无旁窥之能”。     脑海中明耀的没一步棋似乎都很清晰,可却模糊的看不到任何迹象,这就是暗含的经天纬地的帝王之术吗?     成归鹤在心里无言自问,抬头望向带着薄雾晨光的北方天际。     一抹闪亮的光似乎划过他的眼珠,却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天空的那个位置一样。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吗?     北斗星和启明星一直都在,它们一直在等着星君归位。     竟然是如此。     成归鹤像眼前的少年人看去,在薄雾笼罩的林间,少年人抽拔的身姿似乎也蒙了一层神秘的光,带着遥远和睥睨。     “主公在上,成归鹤愿意辅佐主公成就霸业”。     他一揖到地。     成归鹤正经严肃的声音连他自己在心里都要默默点个赞了。           第169章 芊染的命运 - 谋锦 - 茗沫沫     成先生在心里忧桑的回忆着与自己明主初次见面的情形。     悲伤逆流成河。     他觉得自己完全被坑了。     坑神,请接下老夫的膝盖。     这些年,他除了在西北过过兵瘾了,其他的一样没实现。     什么潜龙出渊,什么经天纬地的帝王之术。     这些年过去,当年那个臭屁小子,除了变得更臭屁外,连脾气也更臭了,除了压榨他这个一心想跟着明主横扫天下可怜的谋士的生命线外,就没有别的了。     看看,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被西北风给吹的一脸沧桑。     成归鹤喝了一口酒,摸了摸老脸上的皮肤。     不过让他一直心怀期待,等着潜龙飞渊的一天的原因,是这位明主总算没有太辜负自己的期待,好歹有个名分不是。     是龙种皇子呢。     据他的不懈打探,似乎还是个很受宠的皇子。     造成他对明主知之甚少的原因,当然还是长大的臭屁少年更腹黑了,一心压榨他的脑力,让他不是在军中逮奸细,就是铲除异己。     要吗就是让他在战场上骂阵。     枉他名门之后,最后为了对付敌人无所不用。     不过这样的活计,他也做的很顺手就是了。     这样以后夺天下的时候,他也能少费点心力不是。     反正老祖宗也交过,兵者,诡道也。     既然是诡道,自然无所不用奇极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成先生,在极品鬼畜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一路无节操无底线的果奔。     又倒了倒,酒没了,正好看到凌落来了。     嗤,看这小子,才跟着主公回来多长时间,都混上了指挥使了,真是人模狗样的。     成归鹤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酸葡萄心理。     “小凌子,去给老夫打壶酒去”。     凌落本来不想理这老头的,可是想到这老头的无耻手段,还是接了过来,递给身后跟着的锦衣卫。     “去给成先生到聚醉楼打壶上好的竹叶青”。     刚跟着凌落不久的锦衣卫则有点诧异的看了看这位貌不起眼的老头儿。     能让凌大人说这么多话的人,除了殿下,就是这位了。     看来这老头是个危险人物,以后要远离。     “是,大人”。     成归鹤则为小凌子没有不服管教暗暗得意。     尖嘴上的山羊胡得意的一翘一翘的。     “殿下,南镇抚司送来消息,这次汪厂公的人能这么顺利的通过苏河关闸,有人用了太子的手令”。     明耀下令拦东厂的时候,就已经往驻扎在关闸处的绿营兵去了手令。     亲王手令和太子手令相遇,在他清理了一遍的苏州府和扬州府几乎成了孟阁老的天下时,太子的权威显然是等同明武帝的。     “哦呵呵,原来是这样被截的啊。”     成归鹤很不怕死的幸灾乐祸。     看到主公的脸色更冷了,成归鹤的脸皮笑成了一朵小雏菊。     “”。     明耀转身回船舱。     对身边的凌落道:“成先生,精神很足,看来不用休息了,原本让你负责安排奉天殿和御书房人的事情,全交给成先生吧”。     “殿下英明”。     凌落几乎要笑出了笑模样,太好了,这个这么为难人的差事终于有人替了。     “哎,哎,主公,你不带这样的啊,老夫都一把年纪了,这样的费心思差事要给年轻人多历练历练啊”。     成归鹤在明耀身后一蹦一跳的试图赶上明耀的脚步。     只可惜,被明耀一把关上舱门挡在了门外。     成归鹤捂了捂差点撞到的鼻梁,不满的嘟囔道:“脾气怎么臭的更上一层楼了?”     “成先生,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我相信你一定是跟在殿下身边第一个被公务累死的幕僚”。     凌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成归鹤的身边,冷冷的说道。     “哎呀,吓死老夫了”。     成归鹤捂着小心肝,吓了一跳。     冷傲的指挥使大人白了一眼他,又悄没声息的消失。     “切,属鬼的你”。     成归鹤对着凌落消失的方向,唾弃道。     回头正看到内侍总管郑贯忠领着几个小太监,端着托盘,上面放的正是叠放整齐的衣服和沐浴用品,朝这边走来。     “谁在那里?”郑贯忠看到一团蜷缩黑影,又是在睿亲王舱房外,立即警觉的尖细声喝到。     “是我,是我,不是刺客,别喊”。     成归鹤立即从阴影的地方出来,自己要是再被当成刺客,被全船的侍卫给围观。     那他刚回京的威严,岂不是在自己人面前损失殆尽。     更重要的是自己那个藏着坏水,却总是笑眯眯的主公,不知道又会想到什么消磨他生命线的折磨方式。     “哦,是成先生啊,这大冷天的,赶紧回舱里去吧”。     郑贯忠对于这个刚来到殿下身边的wei琐老头,没有什么了解,但是想着殿下身边没有凡人的规律,也不打算为难这初来乍到的老头。     成归鹤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两步,又回过头笑的一脸神秘样。     “郑总管,心急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郑贯忠一头雾水看着成归鹤离开。     唾弃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就要进舱房,猛然听到里面一阵响动,似乎还有女子低泣的声音。     这熟悉的声音,让郑贯忠忽然想通了刚才那个成先生的话。     他把托盘恭敬的放在身边,接着匍匐跪在地上等着责罚。     舱门打开,在郑贯忠没有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就被一具柔软的女子身体给压在了身上。     “叔,我――”。女子的低泣哽咽声。     “别叫我,你我再没有瓜葛。我这次要被你害死了”。     *     明耀回到舱房里沐浴间。     伸开双臂等着小内侍来宽衣解带。     他微微扬着头,闭着目。     鼻尖下传来一种熟悉的香味,这次似乎刻意涂浓了。     他半眯着眼看下来。     芊染红着脸颊,含羞带怯的露出半截白嫩的脖颈,小心温柔的正在解他的腰带。     “出去”。     明耀的嗓音依然带着惯有的磁性,只是此时很冷,冷的像窗外的飞雪,结成了霜。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怒火的气息。     芊染微微抬起头,这个弧度是她对着铜镜练习了多日的,恰好能看到她在灯光下带着水光的猫瞳,和雪嫩的胸脯。     “王爷”。她的双瞳中带着祈求和顺从,让男人想要怜惜的柔弱。     明耀看着她,微微眯紧了凤眸,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变,冷的像出窍的剑。     芊染身上一抖,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在她的低泣声刚传出来一道音阶的时候。     就被人一左一右的给扔到了门外。     她摔到了地上都没有看到人影,可是她仔细的回想,刚才的确是被两个铁爪一样的手掌给架起来的。     她忽然想到小时候听到的鬼怪传言,吓的身上更发抖了。     她感觉到身下有个肉垫,不禁庆幸不已,还好没有摔倒。     她认出是她叔父,睁着泪眼想要寻求帮助。     王爷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的叔父居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哼,没有瓜葛就没有瓜葛,她会让这个老太监知道他将失去了怎么样的大靠山。     舱房中,明耀的脚下跪着两名黑衣人。     “属下该死,不该让芊染姑娘靠近殿下”。     这两人正是第一次同时现身的暗卫。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殿下身上的杀意,这是只有在遇刺的情况下,殿下才会如此的生气,显然这都是那名叫做芊染的宫女引起的。     作为暗卫,他们虽然是如影子一般的存在,但是却对睿亲王身边的人了如指掌。     他们知道这个叫芊染的宫女,是殿下收用的人,这才看到这小宫女买通守着的太监溜进来的时候,没有阻止。     明耀的袍服腰带松开,交领微敞,露出在灯光下闪着蜜色的结实胸膛。     他走到屏风处的衣架前,拿了一件黑色拖地的华纹金绣的大氅,右手一抛,大氅披在了身上。     “这一次死罪可免。自己领罚”。     明耀朝舱门走去,冷淡的说了一句。     两名暗卫松了口气。虽然到统领那里领罚,绝对会生不如死,可是总算是活命了。     惹得殿下这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能保命,他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两名暗卫没有任何交流,眨眼间消失。     明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舱房里的光,如一道死亡身影一样压在郑贯忠的身上。     他抖索着身体,瑟声道:“奴才失职,请殿下赐罪”。     他不甘心,他很冤,可是这些都是他想更进一步惹的祸,他要不是想王爷的后院里有个他的族亲,有个大靠山。     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祸端。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小心谨慎缜密的,想不到他最后还是栽在了贪心上。     芊染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直的低声微弱的哭泣,换做其他男人都会心生怜爱的。     “郑贯忠,除去总管职,杖责三十板子”。     立即有内侍剥掉郑贯忠的衣服,帽子,按在刑板上。     明耀的目光落在芊染身上。     芊染似有所感,抬起水水的猫瞳,祈求的看着他。     “杖毙”。     明耀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小太监立马上来拉人。     芊染惊愕,呆愣了一瞬间,就剧烈的在小太监拖着的姿势中挣扎。     她惊恐的大喊道:“王爷,你不能杖毙奴婢,奴婢怀了你的子嗣”。     芊染今天费劲心机接近明耀,就是想找一个很好的氛围,把这个消息告诉明耀,她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看重子嗣的。     更何况如今睿亲王的后院是一个子嗣都没有的。     如果,如果她能产下长子,那么,以后,她是不是能像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一样,坐拥荣华权贵。     所有的内侍虽然仍然目不斜视,低垂着头,弓着腰,可松开的手劲就能知道他们是听进了这条重磅消息的。     并且有了忌惮。     连正对郑贯忠施刑的小太监都顿了一下板子。     郑贯忠也瞅向睿亲王的方向,可是仍然是漆黑的夜色夹在雪片中,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明耀抬抬手,小太监立马松开了芊染。     有个小太监还不着痕迹的替她拉好了翻起的衣裳。     “真的?”明耀的声音很轻柔,唇角微勾,脸上绽放的轻笑就像这寒风中的雪花,冷冷的闪着温泽的光,奇异的会让人感觉到雪花的美好。     “是的,是的,奴婢本来想等郎中来确诊后再告诉王爷,不过奴婢已经一个半月都没有来月事了,奴婢的月事一向很准时的。”     芊染看到王爷果然是笑了,王爷的声音那么轻柔,就像怕吓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     王爷果然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期待的。     “很好”。明耀的唇边绽起了轻柔的笑,像雪融时灰蒙天空露出的万道霞光,美的惊人,让人不敢直视。     听到动静赶来的锦衣卫和明耀的心腹们以及看热闹的成归鹤,在听到明耀那轻柔的如棉絮的音调时,就知道有人倒霉了。     不知道是郑总管,还是这个不知死活,偷偷怀上王爷子嗣的宫女。     成归鹤撇撇嘴,摇摇头,真是个蠢女子,一点都没有趣。     以他这么多年对主公的了解,这个女子的后半辈子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了。     生不如死。           第170章 夜深知雪重 - 谋锦 - 茗沫沫     天早已经黑了,却因为雪越下越大,外面的白光渐渐变亮。     棱窗下一株腊梅似乎一瞬间竞相绽放,绛朱色殷红的花瓣上沾染着一团团簇白的雪片,看着让人喜悦。     冷冷的腊梅幽香透过碧色梅英采盛厚棉帘传进暖厢,在屋中火炉盛起的热气熏蒸下,幽香更甚。     紫苏找到跟在十少爷身边当差的孟离佑,拿出了一百两银票,让他找曹管事私下购置银霜炭。     没办法,曹管事虽然对他们静深院私自按照松岚院的分例,配置了银霜炭,可无奈小姐体虚,从入秋就开始日夜不停的烧。     这曹管事虽然管着府里的杂用,可也不能无限制的供应,除非想让老太太和大夫人发觉。     此时紫苏不得不感叹,还是有银子好办事,亏得小姐有这么多赚钱的铺子和手段,不然此时三夫人肯定会在这上面为难小姐。     紫苏用铁钳夹起炭,往屋角的三角铜制小火炉里,毫不心疼的加着一斤要一两银子的银霜炭碎块。     姚慕芷坐在榻上,对着描绘着仕女赏花的灯罩下,在绣一方手帕。     她看着孟言茉房里的摆设,有些羡慕的说道:“表妹,你这屋里的一应用度,就是京里有些的侯门千金也是比不上的”。     更不要说自己这个侯门庶女了。     她说出来也是侯门千金了,可是对比自己闺房里的布置和这个在府里毫不起眼的表妹一比,真是天上地下。     在拿捏住孟府里的大管事和老太太身边的姚妈妈的把柄后,又有着利诱,曹管事和姚妈妈两人在没瞅到机会对孟言茉是很客气的。     自从在寿宴上见到孟言茉可能得了王爷的青眼,连那想反水的心思也没有了,一门心思的把她当做第二主子敬着。     姚妈妈更是找个老太太高兴的时候,大说九小姐乖巧知礼,不需要她跟着,又回到了老太太身边,让府里等着看姚妈妈扯虎皮折磨孟言茉的其他人一众失望。     姚妈妈的苦无人知啊,她跟在孟言茉身边没几天,可每当孟言茉拿那黑黢黢的眸子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心里发怵,谁知道这个不吭不声的九小姐还有什么手段。     她还是回到老太太身边比较安全。     府里的供应,外面有曹管事,老太太跟前有姚妈妈,二夫人自己院里都忙的鸡飞狗跳,又有孟言茉去通德前,用孟言晴做的事做筹码拿回王氏嫁妆的那档子事。     她也不敢再盯着王氏留下的那个陪嫁库房了。     甄氏没有摸清虚实前不会出手。     大夫人管着家,曹管事是做账的老手,账面上过的去,也听说过九小姐院子里的供应很足,大夫人也没有深究。     因此这样一番关系下来,但就生活用品而言,孟言茉这个在府里默默无闻的九小姐,府里的份例供应是最足的,院子里是对待丫鬟最优渥的。     又加上孟言茉自己手里有私库银子,每个月的份例银子都用完,也不用担心。     所以有着王氏陪嫁,库里有各种珍品用物,时不时托孟离佑从外面买些点心什么的,孟言茉的生活过的很小资。     这也使得以前都不愿意到静深院当差的家生子,都托着家里的关系,想到静深院里当差。     姚慕芷在孟府做客,颇为寂寞。     她和嫡姐住在同一个客院里,嫡姐日日都在姑祖母那里说笑撒娇,她也看的出来姑祖母对她淡淡的,并不喜爱。     她凑趣说笑哄老人家高兴,碰了几次钉子,就不敢再往前凑了。     大房里孟言珊对她很疏离,孟言雪自己是个庶女还有点瞧不起她,这让姚慕芷很不舒服,自己就算是庶小姐,那也是侯府的,总比她一个文官家的小姐高贵吧。     二房里孟言晴就不用说了,基本是拿鼻孔来招待她,她也对这个傲慢的表姐不喜欢。     她本来看着孟言宁和孟言惜同为庶女,也很温顺的样子,谁知道闲暇时,到她们房里坐一坐,一个是对她疏远中带着自傲。     一个是千方百计罗里啰嗦的跟她打听京里都有哪些贵公子。     三房里的庶女孟言雅就更不想打交道了,寿宴那一天,那稀里糊涂的亲事官司,姚慕芷虽然不是顶有心机的,可也看的出来不简单。     只有这个九表妹,待人一直是温和的,在寿宴那一天还好心的提醒过她,而且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庶女,就带着嫡女的眼光看不起她。     更重要的是,她从父亲那里隐约知道哥哥很中意她,如果以后进了侯府做了她的嫂子,那就更要交好了。     再不然,真能入了那位王爷的后院,也是很值得交好的一条关系。     那位睿亲王在燕京的知名度,那真是上到达官贵族,下到黎民百姓无人不知的。     虽然行事放荡不羁,可是那高贵的身份,和那俊美无敌的长相,仍然是无数侯门世家千金的春闺梦中人。     她随嫡姐出入那些小姐的聚会,也曾听闻小姐们私下谈论说国子监的监生们戏评出京城四大才女。     既然有四大才女,这些贵女们中,有那些身份尊贵的郡主,县主也很胆大的评选出四大才子。     “吃用好坏,都是长辈们的爱惜。”     孟言茉的话很中规中矩,这让姚慕芷明白自己这个表妹虽然对人客气,但也只是客气。     孟言茉靠在迎枕上,身上盖着条雪白色毛绒毯子。     显得有些没有精神。     姚慕芷在这屋里身上的外袄脱掉,穿件单衣,仍觉得身上有汗,可这位表妹居然穿的厚厚,还盖着条毯子,可见是有不足之症。     听闻,身体从娘胎里就带来的虚弱症,冬天怕冷,夏天怕热。     “表妹,你没事吧,我看你恹恹的,不然我就先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姚慕芷虽然这么说,可是她心里还有事情想打听,何况她一个人在客院里待着也睡不着。     孟言茉看出姚慕芷并不想走,她的屋里也一向安静,她施针压下了风寒,可此时头有点昏,像是要被热毒反扑了。     她不想生病的时候,一个人胡思乱想,于是开口道:     “我的身体一向如此,表姐不必担心。听表姐聊天,我也很高兴”。     听了孟言茉的话,姚慕芷很高兴。     女孩子间迅速拉近关系的法子当然是分享八卦消息。     她想起自己刚才想起的事情,于是凑近了孟言茉小声的道:     “表妹长居江南,有没有随三表叔去过京里?”     听到姚慕芷的话,孟言茉的思绪拉远,京里?她是去过的。     在前世,在她的印象里,那里的繁华和热闹都是她融不进去的世界,她的世界里只有永远干不完的杂活,和被那些下人宫人欺负。     “没有。我从出生一直生活在扬州府,没有出去过”。     姚慕芷就等着孟言茉的话呢,孟言惜千方百计的想跟她打听京里的盛况,她懒得说,此时却是巴巴的想让这个对事情似乎都不在意的表妹惊讶一番什么叫盛世华城。     “江南这里,楼台雨榭,风花如絮人如柳,软绵绵的湿漉,带着闲情逸致的烂漫,也只有水做的江南,才能养出像表妹这样水做的女子”。     姚慕芷说着对江南的向往。     “我是很喜欢江南的,最爱的是那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姚慕芷的脸上带着少女的轻愁,就像在寿宴时听到那句苍凉意境戏词的恍惚。     孟言茉点点头,她们这个年龄的豆蔻少女,总是带着这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莫名忧伤。     “可是表妹你知道吗,不是世间所有景物都如江南这样精致小巧带着浪漫的诗意。     你见过巍峨高耸冲天的燕京大城门吗,那壮阔的城门迎着天空一下就能让我们女子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     姚慕芷唏嘘的说道:“那样苍天下的波澜壮阔,让我们女子一向很小的心肠也放佛变得宽广了起来”。     姚慕芷想起出京时,她从车窗里第一次看到城门的惊叹。     孟言茉见过,在前世,她曾幻想过,要是有一双像鸟儿一样的翅膀,可以飞过那像一座山似的城门,逃离那如炼狱般的处境。     “到了年节和上元的时候,每天都会有舞龙舞狮,还没有宵禁,各种小贩的熙攘声,直到深夜都不绝,我在侯府深处的院子里都能听见。     表妹你想那街上得是多热闹和繁荣啊。只可惜我只有在母亲高兴的时候,才能跟着嫡姐出去游玩。”     孟言茉仍旧点点头,燕京作为大明几百年的都城,它的繁荣昌盛,盛世荣华,姚慕芷从一个闺中女子的视角来看,不能形容出它的风采之万分其一。     看到这位表妹仍然无动于衷的样子,姚慕芷想,也难怪,江南虽土壤肥硕,世族也很富庶,可身处这南边乡壤,可能理解不了大都城是多么繁华的。     她说出一个很直观的比喻:“我听爹爹说,三品官在你们江南这边算很大的官了吧,可是在京里随便喊一句官老爷,十个人行人中都得有九个回头的。     一个二品的,三个三品的,剩下的全是四品的”。     孟言茉这次忍不住笑了,京官虽然值钱,而且品衔比地方都是偏高,可姚慕芷说的也太夸张了,好像真有人这么试过一样。     “表妹,你别不信啊,真的。我听说有人试过的”。     姚慕芷作为上京人,有着各朝各代作为首府居民的骄傲感。     站在孟言茉身边,接过丫鬟送的茶,放到自家小姐和姚慕芷面前的云水笑着说:     “表小姐是听其他京里侯府的小姐说的吗?”     云水显然也对上京的风土人情很好奇。     “嗯,是啊,是安国公家的五小姐说的”。     虽然不是对着她说的,可也是她站在一众小姐外围听到的。     “国公家的小姐,那一定说的是真的。国公那得是一品官了吧,那她家小姐还能骗人不成”。     “是吧?小姐”。云水肯定的下结论道,后来想想自己也不知道国公是多大的官,又转向孟言茉不确定的问道。     孟言茉颇有点无语的点点头。     反正挣这个也没意思,谁还能真去调查一下。     孟言茉的肯定让姚慕芷和云水两人颇为高兴。     姚慕芷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称赞道:     “真好喝,唇齿留香”。     孟言茉的茶盏里是橘蜜茶,她喜欢喝的一种。     听到姚慕芷的话,对身边的云水道:“去给表小姐包些,待会带走”。     这是她收集的桂花花瓣,搀和药材晒制的,她嫌太香,平时很少喝。     在姚慕芷掀开茶盖的时候,她就闻到了。     山重倒是会当家,把她不喜欢的,都拿出来待客。     之前被孟言雪和孟言惜顺走的栀子花茶,和孟言雅喜欢的竹叶茶,都是孟言茉闲暇时,晒制出来却又不喜欢的花茶。     山重一看其他的小姐来,就把那些积攒起来的茶拿出来让小丫鬟泡茶。     只有孟言珊和她品味有些相同,看上了她也比较喜欢的茉莉酸梅茶,时不时的过来借下棋来噌茶。     这茉莉酸梅茶也是她晒制的花茶中工序比较繁琐的,先是要采集在第一场春雨落下时就已经开始饱满起来提前摄取足够营养的青梅,等到这些青梅长成淡黄色。     果大,皮薄,肉厚,汁多,无核的梅子,经过夏季热烈的阳光,先晒成果干,再添加甘草,茶角,香卜等草药经过煎制,再放入白沙糖和蜂蜜中煮水熬缩,制成果脯。     茉莉花要收集鲜嫩的花瓣,再经过煎炒晒等工序,最后和梅子果脯和融。     一番工序和功夫下来,要用一年来收集,因此孟言茉对那半斤茉莉酸梅茶颇为宝贵。     茉莉酸梅茶,味道甜中带酸,这是孟言茉最喜欢的口味,又带着茉莉的淡淡清香。     恐怕是个女子喝,都会喜欢喝。     孟言珊来的最勤,山重对她时时来跟小姐聊天?(确定是聊天,而不是检验你家小姐有没有想放弃棋道的探查吗?)的孟言珊好感大增。     这才拿出小姐爱喝的茶让孟言珊这个喝栀子花茶就称赞不住的大小姐见识见识。     这一下,才引得孟言珊来得更勤快了。     其实各种花茶草药在孟言茉这不稀罕,可是她纵然会制,也扛不住那一道道复杂的工序啊。     姚慕芷听到孟言茉的话大喜,又不太好意思的道:“府里分下的肯定也不多,会不会让表妹太破费了”。     “不值什么,这是我无事的时候,自己晒制的”。     孟言茉喝了口茶,只要不是橘蜜茶和茉莉酸梅茶,她都不太心疼。     看在这个表姐陪她说话的份上,就送给她点好了。     “啊呀,表妹真是不止心巧,手也巧,真是江南世家小姐的表率”。     京里也有很多名门千金喜欢制香,制茶的,不过姚慕芷交好的几个侯府的庶小姐都不是这么有才华的。     云水很快用防潮的油纸包好了,交给姚慕芷身边的丫鬟收着。     姚慕芷又谢了谢。     孟言茉看着这位表姐,如果只说两句话倒还好,说多了,和不时的大惊小叹,就能很直观的感觉到属于庶小姐身上隐藏的或深或浅的小家子气。     不过孟言茉对她并不反感,听她说话也挺有趣。     “表小姐,这是京绣绣法吗?颜色真漂亮,和我们苏绣不太一样,这是绣的什么?”     云水看着姚慕芷手中的花绷,好奇的问道。     “我和你家小姐颇为投缘,这不准备绣个手帕送给表妹”。     姚慕芷看着云水,又转向孟言茉笑道。     “其实京绣和也有苏绣的针法,都讲究个平,细,匀,只不过针法比你们更精细点。     你看我这个要绣出花瓣的层层叠叠,就是用的你们苏绣里也有的斜纹针,还有这叶脉用的就是鸡毛针”。     姚慕芷绣的是一副猫扑彩绣球的图案,在花丛中,一只调皮的纯白色小猫,摇着尾巴扑向一个带着铃铛的八彩绣球。     各色花朵用抢针,套针,打籽针,散套针等绣出了由明到暗的花瓣在阳光下的参差感。     “真好看,这颜色就像瓷器珐琅色一样鲜艳”。     云水是孟言茉的丫鬟中绣工最好的,因此跟姚慕芷谈的颇为投机。     孟言茉依然在慢慢喝茶,云水在刺绣上是有天赋的。     京中侯门世家千金的女红教习多是从宫里针绣局绣龄到了退下来的,因此京绣深受宫廷绣的影响,讲究个颜色富丽,纹案吉祥。     姚慕芷这个花样,就有花开富贵的寓意,又因为是小女儿间互送的礼物,所以加了小猫扑绣球的调皮活波的图案。     姚慕芷的礼物也算很有诚意,只不过,孟言茉看着那花绷上已经成型的小猫咪,虽然很灵动的样子,不过前世的阴影,孟言茉还是喜欢不起来。     姚慕芷放下花绷子,认真的劈开手中的一个彩色细丝线,劈了半天,只劈成了三根,颇为苦恼的说道:     “李嬷嬷说,这个缠针和铺针一定要把无捻绒丝线劈成八掰,绣出的花才够光亮平贴,我就老弄不好,这可怎么办?”     宫里的针绣局的绣娘到了四十岁后,因为年纪大了,眼神就没有以期那么厉了,就会准许退役。     这些绣娘都是侯门世家竞相争抢的。     李嬷嬷显然是女红教习先生,姚慕芷能和姚慕芙一样跟着她学习女红,也看的出南安侯府很宠爱这个庶女。     姚慕芷这么说,也只是看看孟言茉懂不懂,不懂的话,她就将就着应付了,她也算尽力了啊。     “呀,这么细,还要劈,奴婢看看,这么细的线,奴婢一掰也劈不开”。     云水从姚慕芷手里接过细丝线,惊叹的道。     孟言茉从迎枕上起了起身子,从云水那里接过丝线。     她的手指仿佛柔若无骨一样,在丝线中随着丝线翻舞,片刻,孟言茉把丝线重新放到姚慕芷面前,正是八掰。     姚慕芷则叹服的看着孟言茉道:“表妹,你这手也太巧了”。     孟言茉仍然点点头继续喝茶,心里则臭屁的想,我能劈成接针标准要求十掰呢。     “小姐,你太厉害了”。     又收获身边大丫鬟的崇拜眼神。     “自然”。孟言茉很自然的臭屁。     臭屁的模样和某人像个十足,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事总想起他的原因。     “不要崇拜我”。实在是受不了身边大丫鬟的狂热眼神。     孟言茉对云水淡淡道。     她如果知道这句话在几千年后还有一句,一定会连起来说。     姐就是个传说。     姚慕芷和孟言茉的关系经过云水这么一打岔,也亲近了不少。     姚慕芷试探的问道:“不知道大表哥喜欢什么样的花样?”     “哦,你别误会哦,我是打算给众姊妹和表哥表弟们都绣个小玩件,也是我的一番交好心意,表妹,你知道我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就绣品还算不错”。     看到孟言茉看过来黝黑大眼睛,姚慕芷赶紧解释道。     大户人家的庶女一般绣活都好,因为主母没事就拿这些做不完的绣活打着孝顺的大旗,让他们给父母兄弟绣衣裳,绣装饰品的荷包什么的。     当然甄氏也拿这些绣活难为过孟言茉,不过她不知道孟言茉当初挑大丫鬟的标准就是绣活都要好的,来满足她不一会就要更衣的需求。     实在绣不完,就让紫苏到外面请绣娘做,反正她是没有动过手的。     偶尔无聊,做作样子,也会绣两针。     姚慕芷知道这次来给姑祖母拜寿,有另一个原因是联姻,这是她的姨娘告诉她的。     她知道哥哥一直不想娶大表姐,而父亲又一定要与大表叔联姻,也许她有机会。     可是她也知道不太可能,大表哥虽是庶子,命却很好,一出生就养在了大表婶的名下,是正经嫡子。     大表叔听说现在官挺大挺重要的,这是爹爹要联姻的原因。     本来这亲事是嫡姐的,不过那一日她听见嫡姐和爹爹的争吵,嫡姐是想进宫选秀,以后嫁给王侯的。     在寿宴那一日,她迷路了,正好路过的大表哥帮了她,大表哥长相并不出众,不过看着脾气很温柔的样子。     姚慕芷的心不大,她只想找个性格憨厚,家庭优境的未来相公。     她这次趁着天黑人静坐到现在,就是想打听大表哥的脾气秉性。     “我对大哥也不太了解,除了在祖母那请安的时候会遇到,平时也很少见到,听大姐说,大哥读书挺用功的,大哥性格憨直,对府里的人包括下人都很好,应该不会挑剔的”。     孟言茉哪里不知道姚慕芷的心思,也难为她终于问了出来。     不过姚慕芷说了借口,她也就相信就是了。     所以孟言茉的回答倒是很详细。     前世,孟言茉对于这个大哥就没有任何印象,也只是后来孟家大祸中的一条魂魄吧。     只不过,以孟言茉对大伯母的了解,姚慕芷恐怕是痴心妄想,除非是做妾,不过依着祖母的脾气,肯定会觉得面子过不去吧。     姚慕芷对孟言茉提供的信息很满意。     想不到大表哥不单脾气好,还这么上进,这样的相公真的是很理想。     “表妹一定也累了吧,早点休息,等我把这帕子绣好,再给表妹送来啊,我先走了”。     姚慕芷也坐了很长时间了,听到了消息,就想撤退了。     “春暖去拿两把油纸伞,送表小姐回去”。     “不用了,表妹,你给我一把油纸伞,我和花沾两人就回去了。     这雪下这么大,就不劳烦春暖姐姐了”。     姚慕芷起身,有小丫鬟打起棉帘子,立即有寒风裹挟着雪片刮进来,瞬间融化,湿了一点门槛边的地毯角。     “小姐,这天黑路滑,还是劳烦表小姐借调两位姐姐吧,总归小姐也是记着表小姐情的。”     跟在姚慕芷身边始终没有说话的那名叫花沾的丫鬟小声开口道。     她的声音正好能让孟言茉听到。     孟言茉看向那名叫花沾的丫鬟,长相一般,倒是个有心眼的,知道雪下这么大,地上之前化开的雪水肯定都结冰了。     万一姚慕芷跌倒摔跤了,也不是顽的。     “你这个丫鬟心思倒是细,表姐你别推脱了,她的话有理,春暖去多挑几个人送表小姐回院”。     “是,小姐”。春暖说完就去叫人了。     这个侯府的小丫鬟真是可笑,几个丫鬟而已,还故意拿话给她听,她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那就谢谢表妹了”。姚慕芷显然很听她的这位丫鬟的话。     孟言茉微笑点头,端茶送客。           第171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 - 谋锦 - 茗沫沫     姚慕芷走后,孟言茉靠着迎枕又看了会书,感觉头越来越昏,就放下了书。     正好烟蓑从小厨房里端来刚熬好的雪梨甜汤盅。     “小姐,今日天寒,喝完甜汤还是早点歇息好,这书啊,什么时候都能看的”。     烟蓑刚调回孟言茉身边,争取各种表现机会。     不过在紫苏的忽略下,紫灵的大力排挤下,云水,春暖的默声和山重的不关己的态度下,只能到厨房帮花娘,王嬷嬷打打下手。     现在有了送甜汤的机会,烟蓑很想把握住。     她话刚说完,就被紫灵接过甜汤,对她道:“知道天寒,就回厨房好好看住火,这入了冬,厨房的火是断不能灭的,以防小姐要热水和吃食”。     “是,紫灵姐姐”,烟蓑也知道她和柳如眉接触过,虽然她后来在知道柳如眉有坏主意时,就第一时间回报了小姐,现在不被信任,也是很应该的。     可是心里仍失落,看着跟自己一起在小姐身边的山重,如今都甚至比紫苏还得小姐的用了,她很后悔。     当初怎么就被柳如眉几句好话哄的把她看成了好姐妹呢。     烟蓑微微蹲身,对这紫灵态度很恭敬,这让紫灵满意。     紫灵冷着脸小声训斥完,转过身,笑脸盈盈的把梨盅揭开,这甜汤是用整个大雪梨掏空,里面放了薏仁,红枣,桂圆。     清热解毒,补血益气的。     她本就体虚胃寒,葵水来的时候,更是疼的肠子都抽筋。     王嬷嬷对她的日子很清楚,每次身上来的时候,都会做些补血的汤品。     孟言茉一看梨盅里的红枣和桂圆,脸色就不好看了。     不会吧,怎么这么快,日子又到了吗。     这真是要她的小命啊。     孟言茉感觉头更疼了,很希望是王嬷嬷年纪大了,记错了日子。     可是小腹中渐渐升起的寒凉感和绞痛,让孟言茉脸色越来越苍白。     糟了,下午的时候,她觉得心口燥热,还贪凉的吃了一个蜜桔。     她月事期是绝不可以吃凉的。     这,真是,祸不单行啊。     身体的热毒似乎瞅准了孟言茉的虚弱,还是重新扑来。     孟言茉捂住小腹,一会的时间,肚子里痛的翻江倒海。     身上好冷,孟言茉知道这是开始发热了。     尖尖的小脸蛋上,变得如白纸一样惨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小姐,这是王嬷嬷新研究的汤品,很香甜,闻着都好吃,嬷嬷说,这对身体也很有益的”。     紫灵刚才细细的把梨盅揭开,以防把梨子的完整皮络给破坏掉。     这才看到孟言茉难看的脸色。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紫灵的惊声,立即把正在交代小丫鬟事情的紫苏和正在算这个月静深院用度的山重的注意里吸引过来了。     山重当初那么有心开始挑选月事带子的用料,因此对孟言茉从第一次葵水来时的表现和到现在是最了解的,她一看孟言茉绞在一起的小脸蛋,就知道小姐的痛苦又来了。     “紫灵,快去厨房灌汤婆子”。     “紫苏姐姐,我们扶小姐去净房更衣”。     几个大丫鬟都是知道孟言茉月事来时的痛苦样子的,因此此时如临大敌。     紫灵一听也知道了,立即向外跑去。     紫苏和山重来扶孟言茉,却见孟言茉用毯子抱着小腹,咬着唇,不说话。     只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落在毯子上。     “小姐,能站起来吗?”     紫苏小声的在孟言茉面前问道。     孟言茉白着脸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孟言茉挣扎着站起来,紫苏和山重忙扶住她的胳膊。     “小姐疼的在打颤”。     山重声音里有哭腔,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这么虚弱的样子,这让她害怕。     “少说话”。紫苏白了她一眼,这丫头还嫌小姐不够痛苦吗,还在旁边啰嗦废话。     到了净房,孟言茉让她们留在了门外,自己进去更衣。     她疼的手都颤了,衣服掉在地上,她艰难的捡起。     却始终没有出一点声音。     她不怕,她不怕苦,她前世吃了那么多的苦,她不怕疼,不怕任何疼。     孟言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出了净房,紫灵拿着热滚滚的汤婆子,用柔软厚实的棉布裹着,既能把热度散发出来,又不烫人。     “小姐,你要是疼,就喊一声,也许会好点”。     紫灵看着孟言茉疼的几乎想缩成一团,关心的建议道。     孟言茉依然不说话,咬着唇,朝床边走去。     喊出来,也没人替她受这份疼,还是得自己忍着,还是省省力气吧。     紫苏和山重干瞪眼,也帮不上忙,只要熬过第一天就好了,几个大丫鬟站在屏风外,期盼小姐快点睡着,快点结束这一夜。     云水等人把灯罩拿下,把屋里的光线调成暗色,放下了帐子,看着孟言茉在chuang上妆花缎棉被下缩成一个小鼓包。     几名大丫鬟也无法,忧心忡忡的到外间守着。     孟言茉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不停的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身上越来越冷,头上却是不停的冒汗,头昏昏的发胀,却是心中越来越清明。     一点想睡的心思都没有。     她最后烦躁的一掀被子坐起来,她不信这一世她会疼死在月事上。     赤脚下来,踩在地毯上,却是被忽然袭来的冷气,又迅速从那个烦躁的高大影子一下缩成了一小团。     她疼的抱着膝盖蹲在地毯上,瑟瑟发抖。     脑海中一个或冷淡或浅笑的男人俊颜,慢慢的出现。     那淡漠的,揶揄的微笑,让孟言茉想要亲近,好像是在黑暗无尽的荒漠中茫然飞舞的飞蛾,明明知道那抹光亮会吞噬自己。     仍然忍不住心中的指引,很想一下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冲进那明媚动人的一抹光亮。     在她这么痛苦的时候,她想起的人不是去世的母亲,也不是没有关心过她,让她伤心的父亲,更不是让她日日担心,牵挂着的弟弟。     而是那个男人,那个有过那么近的肌肤之亲的男人,明知道这种事情,正经女儿家,尤其是她这样的书香贵女,想一想都会羞愧的自我了断的事情。     她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一夜,那一夜的潇潇夜雨。     如果那一日她没有逃开,那现在自己也许就不用这么挣扎了吧。     不对,她应该逃开的,应该远远逃开的。     脑海中两个声音在她发烫的脑袋中翻滚,她头疼欲裂。     不要想了,自己果然是惹怒他了吧,自己可是逃走了的,以那个人的脾气,没有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还愿上香了?     “哎呀,我的小姐,小祖宗哎,你这是想要奴婢的命啊,可不敢这么冻着啊”。     紫灵睡得最浅,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睡眼朦胧的掌着灯进来看,一看到孟言茉只着了件月白色中衣抱团蹲在地上。     惊吓的眼珠子都大了,立即跑过来,把孟言茉扶到床上。     几个大丫鬟这一夜是都在外面值夜的,听到紫灵的声音也都披件衣服进来了。     扶人上chuang的,抱被子的,拿靠枕的,重新换汤婆子的,手忙脚乱,井然有序。     “我又不是纸糊的”。孟言茉白着脸,声音虚的几乎听不见,她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了几个时辰以来的第一句话。     “小姐当然不是纸糊的,小姐是冰做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化了,时刻让奴婢们胆战心惊的”。     紫灵的脾气气势有抬头的迹象,显然是刚才孟言茉的举动让她生气了,因为关心。     孟言茉笑笑,现在生病没有气势,等自己病好了,再治这丫头。     “睡不着,不睡了,外面雪还在下吗?”     “下的更大了”。山重一直站在孟言茉身边,以防小姐的声音太小,她漏过。     此时听到问,回答道。     “我要去看雪”。孟言茉觉得肚子好一点了,只是身上开始发热。     前世在宫中,冬天也极冷,经常下雪,每当下雪的时候,她觉得天和地都连成了一片,却没有自己待着的地方。     她想看看自己院子里的雪,这些雪都是属于她的。     “我的小姐哎,您可别折腾了吧,这才刚好点”。     紫灵在旁边叫道,转眼一看,山重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了衣服和斗篷。     紫苏把紫灵挤过去,和山重两人伺候孟言茉穿衣。     开了门,掀开门帘,孟言茉被冻的打哆嗦,看到白茫茫一片,也没有和前世的不同,肚子似乎和她唱对台戏一样,这次搅起来疼,可能是刚才那猛然一冻的原因。     看到孟言茉难看的脸色,几个丫鬟慌忙把孟言茉扶到床上。     “小姐,奴婢说了吧,您就歇下别折腾了,忍过这一夜就好了”。     紫灵不满的道。     被紫苏一把给推到外间,关在外面了。     孟言茉没力气说话,心里为紫苏了解自己默默点赞,她本来就头疼,被紫灵吵得更头疼。     “紫苏,我就穿件单衣,你想冻死我啊”。紫灵没敢大声叫,不过拍门声还是传来。     有小丫鬟去开门,进了左厢的耳房里。     “小姐,你要不要看书?”     山重小声的问道。     孟言茉点点头,反正躺下也睡不着,还是得扛着这疼楚。     “我看会书,你们下去吧”。     “那小姐有事叫奴婢啊,要是不想出声,就随便找个东西扔地上,奴婢立即进来”。     山重怕小姐痛的发不出声,提了个主意。     孟言茉点点头,紫苏和山重退下。     把书案和靠近梨花榻旁的掌灯点亮,其他地方的调暗。     看着手中的《安愚堂斋集》,半天也没看进去一点,脑海里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她抱着汤婆子捂住小腹,走到书案前,用右手写下娟秀的小楷。     只愿君心似我心。     把毛笔换到左手,又蘸了蘸墨。     用左手写下疏狂的草书。     定不负相思意。     她头疼,肚子疼,手抖,写下的字只有五分像他的。     她呆呆的看着那六个字,眼睛有泪想流出,她抬起头,把眼泪倒回。     她叠起来这两张宣纸,放在胸口处,像对着星空许下的愿望一样,心里的酸涩少了许多。           第172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半躺在床上的象牙白弹花软枕上,如瀑的乌发散落枕上,像是盛开在枕上的华丽凝重的墨菊。     孟言茉握着那两张纸,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蜷缩着,抱着肚子上的汤婆子,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期间,紫苏悄悄的进来看一眼,看到小姐终于睡着,松了口气,把屋中的灯挑暗。     孟言茉在床头微弱的晕红灯罩下,一张雪白的瓜子小脸上的淡烟眉,紧紧的皱着,在灯晕下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不停的轻颤,眼角有晶莹的一颗泪缓缓滑落。     顺着脸颊划入鬓发,沾湿了发。     显然她在做梦,而且是不怎么好的梦。     梦中,孟言茉看到一个长的极像自己的女子,在牡丹花丛中轻快的跑着,笑着。     她的身姿是那样轻盈快活,和那些花中的蝴蝶一样,翩跹飞舞。     孟言茉以为那是她希望的自己,可是看到那个女子的眼睛时,她就知道这不是她,孟言茉心里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     那个女子眼中的清澈透明如溪水,带着善良的纯白,还有满心的快乐活波。     这样的眼神不是自己的。     孟言茉跟在那个女子的身后,看着她对着花间的蝴蝶说话,蝴蝶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声清脆如铃霖。     那个女子是如此简单的快乐,她的快乐似乎能传染一样,连跟在她身后的孟言茉也觉得心情轻松的微微一笑。     环境转换,孟言茉来到一个宫殿,大殿空阔,玉阶凉如水,殿中鲛绡宝帐幔逶迤倾泻,风起绡动,那名女子在水晶珠帘后抚琴。     她挽着惊鹄髻,穿着镂金丝鸾鸟朝凤的宫装,眼眸中没有了以前的亮人光彩,神情哀婉。     琴声忧苦,婉转哀愁。     伴着琴声,她缓缓歌道: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     她的感情是如此的忧伤,孟言茉似乎能从歌声中看见一个满怀期待,等着心上人前来,最后在泪眼中失望,坐在殿中独自神伤。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做到明。     这句歌声中哀愁中带着幽怨,却仍然心怀爱意的期待着,等待着。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句则是满满的叹息。     琴声在幽怨的余韵中缓缓结束,女子抬起眼看向孟言茉。     “茉儿,最是无情帝王家”。     女子的声音中有着叹息和无奈,充盈着满满的担心。     孟言茉自从进了这个宫殿就一直很压抑,心中一直明白,可是却故意忽略掉的那根,不想拔掉的那根刺,被这样明晃晃的挑了出来。     她难受的心在绞痛。     “不,我不认识你,我不要听”。     她掩耳盗铃的捂住耳朵,痛苦的蹲在地上。     “茉儿,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你这么聪明,你从入梦看到我,就已经认出来了,是吗”。     女子缓缓朝孟言茉走来。     “姨母,我很感激你,感激你留下引泉等人帮我。可是你不该,不该这样出现在我的梦里”。     “茉儿,姨母不忍心看着你走进宫廷这条路,你不会快乐的。”     孟言茉只闭着眼,捂住耳朵,她不想听,不想去想。     “茉儿,作为帝王的男人只会在你身上留情,却永远不会留下心。     茉儿,你现在抽情丝还来得及”。     “不,姨母,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     孟言茉起身往外跑,这里压抑的她喘不过来气,她想跑的远远的。     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让她正视姨母的话。     剥除情丝,她心如绞痛。     “不,七郎,他,他不会这样的”。     她不知道是在说服姨母还是在说服心底的自己。     孟言茉摇着头,闭着眼,泪珠无声的划出。     有刺刺麻麻的触感替她揩除眼角的泪。     熟悉的触感,使得孟言茉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粘着晶莹的泪,眼眸泛着哀伤的薄雾,孟言茉看着眼前在昏昏晕红的灯光下的俊美男人。     自己一定还是在做梦,她让紫苏去打听的消息,这狠人斩杀了几百条人命,轻飘飘的坐船走了,连自己这个胆敢反抗逃跑的小喽啰都懒得收拾就走了。     这梦好真实,他穿着的黑色暗纹斗篷上还有厚厚的雪,在火光和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和那双狭长深邃看不到底的凤眸就这样对视良久。     孟言茉缓缓伸出手指,软嫩的指尖描摹着他飞扬的剑眉。     看吧,果然是做梦,现实中她可摸不到他的眉毛。     这样刚想,自己手腕就被人拉下,扣住。     他用食指和中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微皱着眉道:     “你倒是病的是时候”。     明耀很不爽,他抛下那么多公务,让几百人抛锚等在码头不远的岸边,就是因为他想见她,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给这个胆敢给他跑的小女子教训。     又听了一下脉,明耀冷耻一声:     “很好,还是自己给折腾病的”。     他还真是高看了她,以为她算个聪明的女子,想不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这让明耀莫名的很生气。     孟言茉看着他越变越冷的脸色,抿起嘴,眼中有雾气泛起。     他凶她,在她好不容易梦到他后,他还在凶她,态度比现实中还要恶劣。     现实中,他还会对她笑笑呢,虽然大多数让她很炸毛。     孟言茉想起刚才做的梦,她忍着心底的痛,想要把他忘记,可是他却在她的梦中出现了。     她欣喜不已,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放任自己的感情了。     可是他却对她一直冷着脸,孟言茉肚子又疼了,连头也疼了,这该死的月事,在梦里也缠着她。     她所有的坚强和坚韧看见他时轰然倒塌。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的滑落,她小小的菱形樱唇委屈成一条线。     她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看到她这么大的哭势,明耀无奈了,脸也冷不下去了。     其它女人在他面前各种哀戚的哭声只能让他厌烦,嫌恶不已,可是她无声的哭泣,却让他心里带起不忍的微微刺痛。     明耀叹息一声。     他解开身上的斗篷,任它滑落在地,身上穿着件玄色盘金绣蠣纹华贵袍服,袖口镶万字福纹墨色滚边,拉过孟言茉抱进怀里。     “别哭了,上次你跟老天比下雨,人家怕了你,今天下雪,有本事你就哭冰珠子吧”。     无所不能的睿亲王殿下这是第一次这么费心思的去逗一个人笑。     “你有本事,哭个冰珠子给我瞧瞧”。     孟言茉抽噎,打起断续的哭嗝,断断续续糯声道,声音带着甜甜的哭哑和鼻音。     明耀黑线,很好,他果然是对这颗屡次惹他小棋子太照顾了。     都学会顶嘴了。     感觉到某人压迫的视线,孟言茉往他怀里躲了躲。     真是太过分了,连在梦里,他也要这么用气势来欺负她。     她不怕。     可是那努力往某人怀里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小身影是肿么回事。     心硬嘴软,她再一次怕死的转移话题。     “七郎,我们就这样一直这样待着好不好,一直不要出去好不好”。     她声音很弱,很软,带着如梦呓般的虚无。     她转移话题的本领实在不高,把自己给说心动了,心酸了。     酸中带着苦。     我们就这样一直待在梦里好不好,没有别的女人,没有那些谋略心计,没有波云诡谲的朝局。     就这样一直天荒地老,好不好?     明耀低头看了看在他怀中的小女人,手指缠绕住她的长发,发丝很细很软。     他听到了她似梦似幻的低语,面无表情的抬起手,袖口中如流星般飞出四道金光,那是四片金叶子,射向屋角里的小火炉,咔哒,一声微响,炉中的火应声而灭。     这么热,是要把人给蒸熟了吗。     孟言茉感知温度的本领很高,屋里一下变凉,她小腹处猛然一阵抽痛,她冷的真打哆嗦。     她的颤抖,明耀自然是感觉到了。     把她从怀里给拉开,看到她紧皱着细眉,脸色白如蜡纸,紧闭的眼睛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一颤一颤。     额头上冒出一圈细密的汗。     伸出手,放到她的额头上,很烫。     明耀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薄薄的唇只有在不高兴的时候,会轻轻抿着。     她可真是不省心。     孟言茉滚烫的额头接触到一个微凉却又温暖的大掌,掌心宽厚很舒服,她在心里喟叹一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似乎连头疼都缓轻了不少,微微蹭着他的手。     明耀看着她像一个乖巧的猫咪一样蹭着他的手,心里泛起一丝柔软,冷脸又摆不下去了。     “这里疼?”     明察秋毫的睿亲王殿下,自然是注意到她一直在抱着小腹。     修长宽大的手掌摸到她的小腹处,摸出她手里的汤婆子,看也不看,一把扔到床脚,滚落到床底的阴暗处去了。     敢跟他抢位置,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大掌隔着中衣贴在她的小腹上,孟言茉觉得就像个手掌形的火炉,熨帖滚烫,奇异的,快速的,小腹处的寒凉和抽绞痛感一下消失无踪。     她舒服的嘤咛一声。     这句微弱柔腻的shen吟却是让明耀眸中一暗。     他一下一下轻柔的替她揉着小腹,孟言茉舒畅的想飞。     她断断续续从樱唇中碎落的嘤咛声,让明耀的眸子越来越黑,黑的不透一丝光亮,带着狂风暴雨的暗潮。     这个梦真好,孟言茉不愿意睁眼醒来,原来他可以这么温柔的,原来他不是总欺负压迫她的。     孟言茉在他怀里上下仔细嗅嗅。嗯,没喝酒,没喝酒还这么不正常,只有在梦里了,无疑。     看着刚才像小猫咪,现在像小狗的小女子,柔软的身体偏偏在他怀里不安分的噌啊噌的,不断的挑战着他的耐性。     “你是故意这样折磨本王的吗?”他嗓音低沉如陈酿,在她耳边缓缓说道。     看吧,在梦里他也要自称本王,真是个高傲的家伙。     孟言茉闭着眼,微微撇撇嘴。     折磨他?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她怎么不知道。     明明是他一直在折磨自己好伐。     你看看,要是一开始,他就单纯的拿她当颗利用完给报酬的小棋子,不要总是对她笑的那么勾魂摄魄的,也不要动不动就用他那双桃花眼盯着她看。     她会乱了心吗?她会这样陷入进退不得,两难的境地吗?     反正都是他不好。     孟言茉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某人的颜值在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失守心防的吗?     承认自己是心水美男子的无脑女?别开玩笑了,这么蠢的事情,孟言茉是不会做的。     呃,做了也不会承认的。     小腹恢复平静,孟言茉心中的二缺小人开始欢快的脱线。     睁开一直闭着的水眸,孟言茉无辜抬头,让自己的眼神就像梦中姨母还是简单的少女时,那样的清澈如溪,一片单纯。     要是那位贵妃娘娘知道她的外甥女是这么好学,绝对会哭的。     “七郎说什么?我做了什么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没关系”。他勾起唇,带着邪妄的笑意。     “本王会让你知道,你能做什么”。     话音落,右手一掀,明耀抱着她一同滚进了锦被里。           第173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 谋锦 - 茗沫沫     “啊”。孟言茉被他搂在怀里,贴近胸膛,只能发出细微的一声惊呼。     她这个时候才不会捋老虎胡须,不怕死的问:我能做什么啊。     虽然是在梦里,可是想想那样的事情,哎呀,不行,额头更烫了。     明耀似乎只是吓唬她一下,并没有什么动作,手掌依然轻柔的替她揉着小腹。     孟言茉偎在他的怀里,觉得就像是冰雪天里紧靠着火炉一样暖和,舒服。     她眼睑往下垂,困了,可是她不愿意这样结束这个梦,她想记住,永远记住这一刻的安宁。     下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他,他只是位未来的帝王,是她提前承靠的大树,她想为他的帝王基业添砖加瓦,只求将来他能赦免孟家。     他将和她再无瓜葛。     她要把这段没有结局的感情,在已经成活发芽的情况下,把它亲手埋葬。     只要这样一想,她就觉得心里火辣辣的疼,疼的牵肠挂肚,没着没落,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片小舟,没有方向,没有未来,没有丝毫安全感。     她搂紧了他隔着衣料仍然能感觉到皮肤上的结实力量的腰部。     她想把龙佩还给他,可是想想,算了,梦中还了也没用,等下一次再见他吧。     “怎么会着凉?”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冷寒。     她身边的人都是饭桶不成,连她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那留着有何用。     “是我不小心”。     孟言茉的脸苍白里透出红晕,她会告诉他,是她夜里不断想起那些片段,热的在半夜里掀开被子的吗。     当然不会,她又不笨。     “是身边的人不尽心?”     明耀把她从怀里扯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孟言茉从他微微眯起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冷冽的寒光,她反应了一下,那是,杀意。     “不,不是,是我自己夜里把被子掀开的,她们都不知道。”     孟言茉着忙的解释,解释完,想到,这是在梦里,解不解释都没有关系的。     真是的,在梦里也要这么吓人,果然越来越像前世印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一眼决人生死的明英帝。     “你怎么会出现?”     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前些日子一直想梦到他,都没有,难道他知道自己决定要快刀斩乱麻,忘记那些七缠八绕的感情,来跟她在梦里告别的吗?     这样也好,这个梦和刚才见到姨母时一样,都是那么的真实。     她会把这个梦牢牢记住,记住他这样温柔低语替她暖腹的样子。     在心底的秘密花园里,找到她的宝盒,永远的埋起来,只有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缅怀遥想一番,这段没有开始,已经结束的爱意。     爱?这就是男女之爱吗?是诗书上说的:‘长相思兮长相忆’那样的牵绊?     “想出现了,自然就会出现”。     明耀埋首在她的秀发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孟言茉不会知道他的消失,会使得他手下幕僚提前制定的路程变得一团乱,也不会知道此时,码头不远处的那艘三层福船已经灯火通明,忙的人影乱窜。     “听说,京里十个人九个是朝廷命官,其中有一个二品的,三个三品的,剩下的全是四品的,真的吗?”     孟言茉想起姚慕芷的话,正好梦中有个权威人士在,正好问问。     明耀从她的脖颈处抬头,撇了她一眼,颇为无语的样子。     “你听谁说的”。     “朝廷吏部在册官员七万五千八百六十四名,京官四千七百五十三名,一品官包括丞相,内阁首辅,太师,尚书,学士,上卿,共七十九名,     二品官包括大将军,参政知事,军机大臣,御史,枢密使,左徒,太尉,上大夫,共两百四十三名。”     明耀说道这顿了一下,看到她没有被他说睡着,反而精神奕奕的模样,接着说道:     “三品官包括太史,长史,六部郎中,五军都督府,京卫所千户,侍郎,共六百八十一名。     四品官包括司马,都尉,巡抚,令尹,参军,三省六部中的郎中,给事中,事中,员外郎,五寺,六科,京卫指挥使司,通政司,等,共一千三十二名。     京城百姓人口户部在册四万万八千七百六十三人,你自己算算这个几率吧”。     明耀很无语,他大半夜来见她,就是来给她报官名的吗。     那些官名细数下来,一夜也说不完。     “八万分七千六百多其中之一的几率,却是太夸张了”。     孟言茉认真的点点头。     那位国公小姐说话太不负责了,害她还好奇一番。     明耀倒是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欣赏。     他没想到她这么快算出来了。     也对,通晓奇门之术的人,又怎么不会这易数之理。     “七郎,你看起来很累”。     孟言茉抬手,细嫩的手指描摹他精致挺拔的五官。     在现实中,他总是游刃有余,凡事都在掌控中的不羁模样。     明耀握住她作乱的小手。     “你肚子不疼了,我们来聊聊其他的”。     说完,他身体一翻,把她压在身下,处于绝对的掌控。     “我头疼”。     这个情况太让人有危险感了。     孟言茉赶紧把声调调成虚弱无力的模样。     “风寒会头疼”。他点点头,认同的模样。     正在孟言茉以为自己逃过之一窘境的时候,试图推他从她身上下来的时候。     他在她的左耳处,低声问道:     “那,小腹为何会痛?”     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膜里隐隐的震动,嗓音中的一丝轻笑,和他故意用唇摩擦她精巧的耳垂的酥麻感。     让孟言茉知道。     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会听脉的人,会不知道这事情的原因吗。     孟言茉囧囧的,耳尖开始发红。     “你,你,你欺负我”。     孟言茉祭出大杀招,眼泪在眸中打转,每当她哭的时候,她都发现明耀会无奈,还好她有先知,提前学会了这一招。     跟谁学的来着,是桂姨娘?还是孟言晴,还是张氏?     好像不管是前世在后,宫中,还是在孟府中的夫人们,说哭就哭,这是必备技能啊。     “怎么欺负你了?是这样,还是这样?”     他勾唇,似乎很喜欢这样看她狡诈的耍着小心思,又不敢炸毛的模样。     他的唇在她的耳垂上轻轻摩擦,间或,会伸出舌尖,在那上面湿濡的缠绕。     “七郎,不要这样,我们来聊天好不好?我真的头疼,你摸摸,我在发烧”。     受不了他的使坏,更不敢看他带着邪意的俊颜,孟言茉软糯的开口求饶。     她牵起明耀撑在她身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手下比刚才更烫了。     明耀皱眉。     果然不再逗她,翻身坐起,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琉璃的药瓶。     复又斜躺在她身边,扳过她装睡的脸,捏住她的下巴。     带着命令的冷漠口气:“把她喝下去”。     他拿出药瓶,孟言茉就知道那是比她喝过所有药都要苦的药。     她装睡。     她会连自己的发烧都搞不定吗,当然不是,她只是厌恶了那苦胆的药汁。     她宁愿自己扎针。     没有他在面前,她或许还能一言不发的喝下。     可是这在梦里,他还这样带着命令的口吻,让她做不喜欢的事。     她不高兴,菱唇本来也被他捏的嘟起来,想撇嘴来表示自己的不乐意,也不行了。     “不要,好苦”。她撅起的嘟嘟唇,嗡嗡的抗议,用她认为凶恶的眼神带着娇嗔的瞪着明耀。     明耀却是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微笑了起来。     “我倒是有个好法子,让你不觉得苦”。     孟言茉还在为他没有在她面前称“本王”而惊讶,转瞬想起这是在梦里,怪不得,释然失望的时候。     就看到他唇角勾起,绽放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像三月里的桃花雪,妩媚动人,妖娆的勾人心魄。     “想试试吗?”     他在她耳边轻轻道,被他的倾城一笑,迷住的某个傻妞。     呆愣愣的点头。     明耀仰头,一口喝下那黑褐色的药汁,捏住她小小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就尽数的把药汁全都渡到她的嘴里。     被强烈的苦药味刺激来回神的孟言茉,挥舞着双手,想把他推开。     自然又被某人给镇压,高举过顶,压在chuang头。     直到孟言茉全数被强迫着咽下,明耀在她口中的舌才褪去强势,变得温柔缱绻了起来。     他灵活的舌,扫过她的贝齿,缠绕住她的丁香小舌。     孟言茉脑袋更晕了,口中被他清冽的味道填满。     她识相的放弃了反抗,软绵绵的步步后退,沦陷。     不知道这个吻有多久,明耀在她窒息前,放开了她的唇。     他眯着凤眸,手指摩挲着她被吻肿的菱唇,黑眸如天空被墨色染透一样,看不到半丝光亮。     得到了新鲜空气,孟言茉大口喘息,胸前饱满的柔软一耸一低。     乌黑的眼睛像水洗过的钻一样水润润的。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疼居然缓解了许多,身上也温暖了许多,这说明她在退烧。     孟言茉眼神奇怪的看着近在咫尺,却依然看不到他眼底的耀。     心中暗暗惊叹,怪不得前世是最后登上宝座的人,这会的东西太多了吧。     莫测的身手,精通的医术,神秘的兵阵,还有什么?     哦。对了,据说还很有才华,曾经在儿时就与当今大儒,国子监五经博士斗过文。     这莫不是就是传说的天纵之才?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手指缠过她的发,声音低哑。     “我在想,你都会些什么?”     明耀微微扬起下颏:“你问我有什么不会的,可能会好数些”。     “那你有什么不会的?”孟言茉听话的换个问题。     “没有”,他回答的简单利落。     孟言茉默,要不要这么臭屁,还这么毫不掩饰的臭屁。     圣人可是说过,做人要谦虚。     孟言茉在心中点头,嗯,肯定那项有才华的传闻为虚,连圣人的教诲都不听,怎么会有才华呢。     明耀起身,从孟言茉身上一翻,下chuang.     “你要去哪?”孟言茉也从床上坐起来。     他要离开她的梦了吗?     “回京”。     他简洁的回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低沉。     在捡起地毯上的斗篷时,他看到袍裤上的一抹殷红。     那是孟言茉刚才在他怀里坐过的地方。     孟言茉显然也注意到了,并且记得很清楚。     她窘迫的想钻chuang底下去。     男人对女子的污血很忌讳,更何况是他这样身份的男子。     明耀脸色也变臭了。     只是心中很庆幸他今天穿的是玄色袍服,而不是那件白色亲王服。     孟言茉黯然,哪怕是在梦里,她依然弄砸了他们最后的见面。     明耀走到床头,孟言茉往chuang里缩。     不会要找她算账吧,他不会这么小气吧,顶多赔他一件。     她银子不算少,赔得起。     孟言茉的暴发户心态还没发表完。     就被明耀拉过来,塞进被子,把她给裹个严实。     “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里依旧是冷漠的调调,带着命令语气。     可是孟言茉怎么就是想哭呢。     这种想哭,哭不出来,心里被那种离殇的丝丝痛感给填满的感觉差透了。     她眨眨眼睛,泪,被她逼回。     从此她不要再为这段想要忘记的感情流泪了。     在看向房间,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灯罩里的烛火暴了一下烛花。     泪,终究是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想记住他最后一眼的,哪怕能在梦里,再认真放肆仔细的多看一眼。     尽量记住多一个关于他的细节。     她又错了。     在她和他出生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就已经转动,她和他终究会交错着前行,缠绕,错过。     她的泪打湿了发。           第174章 孟言雅的亲事 - 谋锦 - 茗沫沫     停在扬州府码头不远处的福船在很缓慢的前行,船上灯火通明,人影闪动。     船舱大厅里,上百盏的宫灯把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有几十名着灰色文士袍的人在成堆的文书资料里,来回穿梭,很是忙碌。     这些人都是成先生的助手,也是睿亲王手下的幕僚团,成先生初来乍到,已经很不自让的成了幕僚团团长。     初始,这些幕僚团还不服气,被成先生甩出一句:“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随你挑”。     成先生暗爽,果然这句话甩出来,气势大涨啊,怪不得当年那个臭小子气势惊人呢。     自己也应该这样没事装高深,才有高人风范啊。     成先生的才学渊博,笑呵呵的大败幕僚团,于是幕僚团沦为他的助手团。     话说,他那个不靠谱的主公又去哪里了,大半夜的挖自己起来做苦工,自己却不见人影。     “小凌子,我们英明神武的主公殿下哪里去了?我这里一堆等着他批示的文书”。     成先生从文书堆里,不满的抬头。     凌落正在指挥着锦衣卫的布防,明耀身边的黑衣亲卫,也暂时由弦惊,弦沙,等几人指挥。     “不知”。     凌落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很应付的冷声回道。     “难道是人约黄昏后?在如此雪漫漫,易水寒的良辰美景,春醉时刻,前去会会美人,拥佳人入怀,当真是极好的”。     成归鹤捋着山羊胡,翘动着尖嘴,笑的很是不忍直视。     凌落眼角抽抽,真是,泥垢了,乃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摆出这样wei琐的表情合适吗。     不理这个疯老头,凌落换到隔壁舱房厅堂里办公。     “哎,高手寂寞啊,尤其是深深了解主公脾性的高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成归鹤对着窗外河上的雪,很是惆怅的感慨。     身边的幕僚纷纷默默的远离他,在背后议论殿下,这老头是怎么全手全脚的活到现在的?     珍爱生命,远离成归鹤。     幕僚们纷纷对视一眼,达成默契。     从岸边到福船的距离间,被人接到消息后,迅速的排成了等间距的几艘小舟,在雪茫夜色中,两道身影如黑色闪电般迅速划过。     明耀回到舱房沐浴更衣,换了件玄青色宽袖袍服,将那件换下的衣袍往身后一扔,黑暗中的无影接住。     “主子,这件衣服――?”     无影自是知道主子今天是去了孟府,见了孟家九小姐,可是这件衣服不是应该交给内侍小太监吗?     怎么交给他处理?难道那位九小姐竟然在主子的衣服上下毒了?     无影的脸色迅速的从僵冷变得阴暗起来。     “烧了”。     明耀只吩咐了两个字,就走出了舱房。     站在风雪弥漫的船栏杆边,明耀看了看手中的两张宣纸。     但愿君心似我心。     这是她的愿望吗?心中却为了她这样的话,而泛起了柔意。     定不负相思意。     字体在提笔时,有些微的抖动,模仿的不像。     明耀皱眉,生病不好好休息,尽胡思乱想。     这是她希望自己给的许诺吗。     明耀勾唇,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些冷,些嘲,些柔的笑,消散在风雪中。     纸张在他手里碎成了细小的纸片,像雪的碎屑。     手掌摊开,纸片随雪舞回风。     消散在茫茫的雪色中,纷繁沓杂,融为茫茫,一如没有出现般。     “殿下,我们的人从东南水师中传来消息,齐王秘密调动了三艘战船,前往苏河和京运河的方向而去”。     黑衣卫单膝跪下回禀。     明耀冷笑,在必经的河道处拦截,他的大哥这是想让他“意外”陷入河流漩涡中身死啊。     “发信号,调苇山泊里卫五,带两艘配备战炮的福船,伪装成倭船,前去会会齐王。”     “是”。     黑衣卫迅速离去。     他这艘三层福船也是战船,只是这是从扬州府众目睽睽下出发的,有火药努床,有火箭,有设置,却都没有配备弹药,只有些冷兵器。     要是他没有在八年前就开始秘密组建海师,这次真的要如了大哥的愿了。     他们明家人,真是时时都在上演,相爱相杀的大戏啊。     苇山泊就在东南水师的眼皮底下,经常扮成水寇拿水师练兵,而且还从朝廷军械局里劫走了一批船匠,把他们的家人也都劫上了苇山。     这些船匠无法,只好日日替卫五部研究战船。     没有朝廷里关系脉络,军费的延迟,拖沓,这些船匠渐渐喜欢了苇山上的资费充足的研究,因此苇山泊里的水寇,绝不是平常水匪的水准。     这让齐王非常恼怒。     苇山泊里苇荡遍布方圆几百里,轻易进去,都会饿死迷路在水路分叉如星盘的苇山下,还怎么能剿匪。     东南水师在失踪了三个营后,也不敢再轻易派船进去了。     明耀冷冷一笑,倭国海船都攻进了内河了,这一次朝廷的御史们都缠住他的好大哥一阵子了吧。     省了他没事就像个苍蝇一样缠着自己。     别急,大哥,等我布好了局,自然不会忘了你。     *     天光开始发亮时,紫苏就醒了,身边的山重听到动静也醒了。     “我怎么睡得这么沉,感觉一眨眼就天亮了”。     紫苏疑惑的说道,身边的山重也点点头,显然有同感。     云水几人也都陆续起来,紫苏和山重进到里间。     感觉到空中的热气都消散了,紫苏一惊:     “昨日,火炉中的碳加的够吗?”     “足足的啊,我睡前还看了眼呢”。     山重连忙到火炉旁查看,在看到排风口有一片化了一点,黏在炭上的金叶子,疑惑的拿起。     “这是什么?”     紫苏过来看了看,心中大惊,这昨晚是有人进来了啊。     她赶紧绕过屏风,看到孟言茉安然的睡在拨步床上,这才松出一口气。     “去看看其他的炉子里”。     紫苏对山重吩咐声,自己走向了一尊火炉。     最后除了当间的大火炉没有灭,也没有这种金叶子,靠近小姐床的火炉里都有,紫苏拿着这几片有些烫的变形的金叶子。     对山重道:“这事,万不可传出去”。     “紫苏姐姐放心,小姐的闺房只有我们几个大丫鬟能进来,其他的小丫鬟没有吩咐是不敢进的,再说我们起的最早,如今就是云水几人还在洗脸,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不会传出去的。”     “嗯,等过会儿小姐醒了,拿给小姐看看,看小姐是不是知道”。     紫苏点点头,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再联想到昨日自己和山重几人睡的那么死。     小姐这将来可怎么办啊。     虽然不虞小姐的名声,可是小姐的心意挂在那个贵人身上可怎么好啊。     紫苏最近一阵子经常会看到,小姐不像以前那样,自在自如的临帖或者种些花草草药什么的,而是经常看着远处的天,不时的会轻叹。     “紫苏姐姐,你说是不是那位――?”     山重悄声的在紫苏耳边问道。     “小姐的事,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别乱说”。     紫苏拉着山重去到外间开始忙活去了。     孟言茉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终于在最后忍着痛,撕开了心底的牵挂,只为了那化在心底的伤疤早日愈合,重新无牵无挂。     头脑很清明,神清气爽,她像经过了昨夜的淬炼一般,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睁开眼睛,眼中黑亮,明眸动人,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块龙佩隔着衣服温热了她的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想起在梦中他最后说的话。     我会照顾好自己,所以我要忘记对你的感情。     她对着自己低声打气的说道。     “紫苏”。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片刻,几名大丫鬟都进来了。     看到孟言茉脸色很好,都很惊喜。     “小姐,你身上都爽利了吗?”     孟言茉微笑的点点头,心情愉悦。     头也不疼了,肚子也不疼了,感觉身上都轻松了。     几个大丫鬟伺候孟言茉梳洗更衣。     在屋中无人的时候,紫苏拿出那几片金叶子对着孟言茉小声说道:     “小姐,早晨我和山重进来的时候,炉火都灭了,在炉中通气口的地方找到了这几片叶子”。     孟言茉接过,拿在手上翻转着看。     是内造的手艺,叶片轻薄,脉络清晰,是内务府专门替宫中贵人打造的小玩件,留着赏人用的。     就像上次太子送给谢乐安的金貔貅。     孟言茉恍然,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吗。     是了,如果是梦的话,她今日如何会受到梦中的药效,退了烧呢。     在心中好不容易建起的城防,在地基深处裂开了一道缝隙。     在自己已经决心要忘记对他的感情时,他为何还要这样提醒自己,他的存在。     他总是这么高高在上,凡事都在掌握的样子,她不信他会不知道自己的丫鬟会发发现这几片金叶子,报给自己。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让自己知道自己期望的梦中美境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他就是喜欢看自己这样惊愕的样子。     实在是太恶劣了。     她原本好不容易静下的心,又被他搅得波澜起伏。     恼怒中夹在着不平的嗔意。     为什么总是自己纠结的死去活来,他却这样轻飘飘的来去。     她不服气,比冷静是吧,她也可以做到。     把几片金叶子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我知道了,这事不要再提起”。     “是,小姐”。     孟言茉正在用早餐点心粥的时候,孟言雪和孟言惜却带着丫鬟来了,这两人来,不奇怪,孟言雪自认和孟言茉交情很好,所以有事没事来说话。     孟言惜虽是两面三派的,可是孟言茉没有撵她,也没有冷言冷语,所以她就自来熟的经常来了,经常是她说她的,孟言茉看书或者写字。     两人在一间屋子,各说各的,各做各的,场面颇为诡异。     奇怪的是孟言惜竟然没有觉察出。     也许孟言惜只是需要有个人听她的各种唠叨吧。     奇怪的是,还有孟言珊也来了。     孟言珊一直都端着长姐和孟家嫡枝大小姐的款,孟言茉认为她做的也足够了,要是换成是她,可能不会这么大方的任由孟言雪母女在大房里作威作福。     “九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出大事了”。     孟言惜很自来熟的坐在了孟言茉的餐桌边上,神秘兮兮的对着她说道。     “咦,这是什么甜汤,看着很好吃啊”。     孟言雪对着孟言茉身边的云水说道:“去多加几副碗筷来,真是没眼力见儿的”,     云水看了看孟言茉。     孟言茉点头,云水对着孟言雪福了福:“是,三小姐”。     孟言雪看中的正是王嬷嬷刚开发的新甜品,芒果紫米甜汤。     这芒果是从海上的客船上运来的,在扬州的专门卖外来水果的铺子里买的,很不便宜。     孟言雪从云水手中接过汤勺,舀了一口放在嘴里,赞道:     “好香的果肉,怎么从来没有吃过?”     “九妹妹,你这里怎么竟是好东西”。     孟言雪想起从她这九妹妹这里搜刮走的花茶,酸酸的说道。     “这是芒果。大姐,六姐姐,你们也尝尝”。     孟言茉没有接孟言雪的话,她知道这三姐就是这么感叹一句,也没有想究根到底。     孟言珊和孟言惜也都坐下了。     孟言惜尝了一口也赞叹不已,对要说的事,也忘记了。     孟言珊倒是很有些担心的看着孟言茉。     她和孟言茉下棋久了,自然感情也比以前那样漠然,加厚了不少。     “你们一起来是要说什么事?”     孟言茉的话,让孟言雪从美食中挣扎了出来。     “是大秘密,九妹妹你不要太惊讶,太难过哦”。     “昨晚,有小丫鬟发现威远侯府世子和十一妹在幽会,喊了起来,这才被人发现,他们居然私相授受,这下,祖母要发怒了”。     孟言茉继续吃一块葱香春卷,连惊讶的表情都欠奉。     这也算大秘密吗,除了她这个院子不知道,恐怕整个府里都知道了吧。     玉佩碎了,侯府夫人李氏是要赖账了吧。     呃,也不算赖账。本来也不关孟言雅什么事。     桂姨娘这是狗急跳墙吗,这样把孟言雅送进侯府,有什么名声可言。     连带着把孟家女的名声也连累上了。     哦,也不对,以祖母的性格,这件事情不会传出去的。     恐怕现在已经开始禁止下人出入了吧。     “祖母早就发怒了,让龚妈妈和姚妈妈带着几个管事妈妈把各院都看管着,丫鬟们禁止出去买物什和探亲什么的。     曹管事也带着小厮看住了二门,看到有小丫鬟偷偷出去的,打死不论”。     孟言雪说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道消息。     孟言茉默,这些小丫鬟为了散播八卦消息,其实也是蛮拼的。     “九妹妹,你别难过,那样的人,也配不上你”。     孟言珊对着她劝道。     孟言茉睁着大眼睛,咔嚓一口,咬碎了脆皮酥的外壳,看了看孟言珊。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难过吗。           第175章 脏水泼下来 - 谋锦 - 茗沫沫     几人身后跟着一众丫鬟,一起朝松岚院前去请安。     虽然这个时候,可能祖母正在处理十一妹的事情,不过祖母没有交代她们免了请安,几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前来。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妇人跪在松岚院外。     走近一看果然是桂姨娘,地上冰凉,她却丝毫没有偷做小动作的想法,双手趴在地上,额头也磕在地上,跪的很是诚心谦卑。     桂姨娘看到几双制作精良的狭小木屐和二三十名丫鬟穿的粗布棉鞋从眼前走过,知道是小姐们来请安了。     她抬起头看到其中的孟言茉,跪着爬过去,一把抓住了孟言茉的裙角,顺势抱住她的小腿。     桂姨娘速度太快,而且她本来是一直低着头磕在地上的,因此孟言茉的丫鬟都没注意,她会忽然这样过来,而且是跪在地上的行走的速度。     “九小姐,您有恨,您有怨,您都冲着奴婢来,奴婢贱命一条,随您处置,可是十一小姐她是您的亲妹妹啊,您怎么能这么设计害她,把她的名声毁于一旦啊。     您让她以后怎么做人呢,她要是有个好歹,您一辈子也不会心安吧”。     桂姨娘眼泪横流,抱住孟言茉不撒手,声泪俱下,说是求情,其实是把所有脏水都泼在孟言茉的身上。     这是她提前都想好的计划,雅儿被人发现与男子共处一室,那不管老祖宗如何生气,和威远侯府如何不情愿,都要迎娶雅儿。     不然京里的大老太爷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孟言雅虽然是个庶女,可终究是姓孟的,孟公茂若是知道这件事,也一定胡做主让威远候府迎娶的。     但是这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绝不可以让她的雅儿来背,那孟言茉就成了最佳背黑锅的。     因为孟言茉完全有动机啊,府里的夫人们都知道,这门婚事本来就是给孟言茉订的,在睿亲王的搅乱下,最后成了孟言雅的。     她心里肯定是有怨的。     好在她的雅儿是个有才的,连证据都造好了,就等着孟言茉登场了,然后背了黑锅,最后在威远侯府世子对雅儿的体谅下,对孟言茉的鄙夷下。     侯府夫人李氏不愿意这门婚事,也只得怪孟言茉作梗。     老祖宗和老爷发怒的怒火也只对着孟言茉。     这样她的雅儿虽然暂且受点委屈,忍受一会别人的指点,最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侯府,至于孟言茉,管她是进家庙还是去死。     桂姨娘想的很好,特地挑了这个时辰,在小姐们和丫鬟都在的时候,把这些话都喊出来,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     紫苏等人本来看桂姨娘为孟家生下十一小姐,如今也算半个主子,三老爷回府后也没有冷落她的情况下,这才没有使强劲把她拽开。     结果,她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紫灵气的一把扯开桂姨娘把她甩在了地上。     这桂姨娘的意思是,要是十一小姐不能嫁进侯府,要是寻短见,或者被长辈罚进家庙,那都是自家小姐的错了。     原本桂姨娘跪在地上的时候,她身边的两名大丫鬟也都跪在她身后,此时看到桂姨娘被九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给甩趴在地上,慌忙过来。     桂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思烟连忙把她扶起来。     思烟怒视着紫灵道:“紫灵,你不要仗着九小姐倚重,就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九小姐对着姨娘也客气三分,你算个什么阿物!!”     “难道平时你在九小姐身边也是这样的规矩吗?”     思烟的话就差明说孟言茉不会教导丫鬟,身边的丫鬟都没有规矩。     “我什么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说,九小姐是我主子,我自然敬着,畏着,她算什么,一个姨娘,说出来也是和我们奴婢一样,装什么主子”。     紫灵还待要说,被紫苏一把给拉到孟言茉后面去了,桂姨娘是半个主子,轮规矩,也轮不到她们说,交给小姐吧。     思烟气的正要还嘴,被桂姨娘拉住,她仍然爬起来,有山重防着,这次没有抱住孟言茉的小腿,她跪在孟言茉前面,挡住去路。     “思烟不会说话,求九小姐别跟她一个奴婢生气。”     “十一小姐有得罪九小姐的地方,奴婢是她的姨娘,在这给九小姐磕头,赔罪。     求九小姐跟老祖宗和老爷实话实说了吧,不然,十一小姐这辈子就毁了啊”。     桂姨娘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孟言茉一直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     这副画面看来,还真的像孟言茉做了什么诡计,害的人家来磕头求饶,只求她敢做敢当。     身边的孟言珊和孟言雪,孟言惜几人也是惊异不已。     她们只知道黄品钦和孟言雅被小丫鬟发现在一个房间里,却并不知道什么详细情况。     比如,为什么黄品钦会去,为什么桂姨娘口口声声的说是孟言茉做了什么。     是不是孟言茉以曾经有婚约的借口约黄品钦一谈。     她们想,如果自己是黄品钦,恐怕也会想知道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和睿亲王有了牵扯,为什么睿亲王会这样插手这门亲的吧。     实际上,她们想的不错,黄品钦自从那日,被睿亲王逼着承认了与孟言茉从来没有过亲事,心里就很不舒服。     那种感觉好像是,自己的妻子背着自己偷人了一样。     他接到字条时,就是带着要去骂孟言茉一顿的心情去的,他想亲口骂骂这个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子。     再一想,若是孟言茉以嫡姐的口吻,约孟言雅前去一谈,孟言雅肯定也不会拒绝吧。     如果她们是孟言雅,心里知道自己的这门亲是从嫡姐那里,机缘巧合下,误打误撞接过来的,也会想求嫡姐的原谅吧。     毕竟三房的嫡子是孟言茉的亲弟弟,以后娘家的倚靠还要指望孟言昭呢。     再一想孟言茉的动机,如果自己的亲事被一个庶女抢走了,自己肯定也会不平的,也会生气的,更何况是以庶女的身份嫁到侯府里去的呢。     孟言惜就私下很是不平的,凭什么都是庶女,孟言雅却可以嫁那么高的门第,而且,而且还是正妻,还有没有天理了。     因此,此时孟言惜在怀疑的打量孟言茉时,是在心底为孟言茉点赞。     干的漂亮。     只不过手法拙劣了点吧,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了。     孟言珊和孟言雪都在等着看,孟言茉是不是有什么话反驳桂姨娘。     她们心里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毕竟桂姨娘的话如果是真的,也是说的通的。     几个小姐和一众丫鬟都在看孟言茉有什么话要反驳给桂姨娘。     只见孟言茉就这么轻飘飘的绕过挡住路的桂姨娘,带着丫鬟朝松岚院前去了。     托桂姨娘的福,孟言茉也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非是孟言雅找了个证据证明她自己是被孟言茉这个心怀恨意的嫡姐给陷害了。     这些人的心思,孟言茉在听完桂姨娘的第一段话时,就明白了。     她现在想的是,孟言雅拿了她的什么贴身物来诬陷她,想想上次经过定亲玉佩的事,紫苏应该不会再疏漏了。     她的静深院现在虽然不能和前世在后,宫中的的羽落宫那样高手嬷嬷众多,但在孟府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场,是毫不见血的撕逼战场。     在后院的天空里,那就是在打情报战啊,要谨防自己这里的情报泄露,还要打探敌方的。     这个方面做得最好的,最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当然是皇帝的后院。     既然是约人,那自然是纸条传字了,最有可能的是孟言茉拿了自己在闺学的字帖,剪辑下需要的字,拼凑而成。     这样做得不漏破绽,技术含量较高,估计孟言雅那没有高人。     那就只有一条了,就是模仿自己的字迹。     孟言雅在书法上也很有天赋,字写的不错,要临摹自己的字应该也会像。     孟言茉点点头,自己用这一招对付过孟言晴,救过王生,想不到今天有人用模仿字体来对付自己。     真是,真是。     好笑。     孟言珊几人看着她的眼神她也知道,她们希望她反驳一下,解释一下。     孟言茉心中笑,桂姨娘爱自说自话,那就说好了,和她一个姨娘在这理论,她怕掉了身份,费了力气。     不用想,松岚院里肯定准备好了阵仗,自己要跟能做得上孟府这个家的老太太等人说,和桂姨娘理论。     她算个什么东西。     孟言珊也没有料到孟言茉就这样不理桂姨娘的话,她虽然心里也不屑和一个姨娘对质,可要是她这样被桂姨娘当众泼脏水,她肯定会气的要和桂姨娘辩个明白的。     孟言雪几人赶忙追上孟言茉的脚步,进了松岚院。     在孟言茉走后,桂姨娘似乎止也止不住的眼泪,就像河流闸口关上一样,说不流就不流了。     孟言茉要是看到,肯定也会像学学这个特技的。     “姨娘,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摔到?”     思烟和思琴把桂姨娘扶到原本跪着的地方。     “不碍事”。桂姨娘整了整脸上散落的鬓发,重新低头跪下。     “九小姐身边的丫鬟太放肆了,怎么没人管一管,说来真奇怪,好像自从九小姐从庄子上回来后,她身边的丫鬟不管是到厨房还是去其他供应房里要东西。     都没有人难为,没见老太太多宠爱九小姐啊。那群见钱眼开的婆子和媳妇们最是眼利的了,怎么会巴结九小姐?”     思烟在桂姨娘身边小声说道,和思琴讨论着。     她们不知道这里面有姚妈妈和曹管事的功劳,又加上孟言茉不缺银子,有时麻烦厨房里加菜或者浆洗房里的人多洗衣服,都会给赏钱。     这些下人们自然不会说九小姐的坏话或者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给脸色看。     桂姨娘趴在地上,也在想着丫鬟们的话。     她曾经怀疑过孟言茉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托哥哥给侄子带信,用了东厂的关系,依然什么都没有查到。     她和甄氏都不知道,包括孟言茉也不知道。     明耀曾经让黑衣卫把孟言茉在庄外所有不适合让孟家人知道的事情,把尾巴都给擦了。     包括孟言茉的那些产业的事。     恐怕除了在西南大同府里的那座还没有影子的金矿,孟言茉有多少银子,他都是清楚的。     到了花厅里,孟老太太沉着脸色,坐在首位上。     三老爷孟文成和甄氏都在,还有威远侯府夫人李氏。     府里的小姐,除了孟言宁不在,都到齐了。     孟言宁自从那日寿宴后就病了,赵姨娘守在她身边,二老爷孟文尚亲自来跟孟老太太说,于是免了所有的晨昏定省。     孟言晴坐在孟老太太身边,替孟老太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胸口,似乎是让她消消气,别气到身子。     看到孟言茉进来,她对着孟言茉挑衅讽刺的翻了个白眼。     孟言雅跪在花厅中间,只是低声哭泣,没有说话。     应该是还没有开始说话,因为孟言茉还没来。     昨日那名发现喊叫的小丫鬟,是姨娘安排好的,姨娘说,只有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到时纵然威远侯夫人不情愿,孟家也会给她做主。     当然前提是,孟言雅是被人陷害的,而不是主动邀约男子的。     孟言雅被龚妈妈带人关进了松岚院的小佛堂,因为孟老太太年纪大了,已经歇下,何况这样糟心(提神)的事情,还是等老太太休息一夜,养足了精神来处理吧。     她代孟老太太做主,把内院和二门处都给封锁了起来。     老太太身后果然很满意她的做法。     孟老太太醒的也很早,龚妈妈把这件事情一说,老太太立马气愤(兴奋)的连早饭都没有胃口吃了。     当即把孟言雅带了来,孟言雅只肯说一句:“祖母我是被诬陷的,我要和九姐姐对质”。     就再也不肯说话了,跪在地上哭泣。     不过这句话,已经显露了很多讯息了。     意思是她那个不讨喜的九孙女又惹祸了,而且是陷害手足。     孟老太太怒意(兴致)高昂,的把正准备去衙门的孟文成给叫了过来。     也要给威远候夫人也要给个交代。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威远候夫人有可能是未来亲家,这门婚事还是得让她了解自己的孙女也不是那样没有规矩,厚颜之人。     是有另外一个孙女的作梗。     即使相比较于姐妹易嫁,姐妹为了一门亲骨肉相掐,这样的事情更让人寒齿。     不过孟老太太在寿宴上因为文平公主和睿亲王对孟言茉的不同的好感,在睿亲王离开江南,和大老太爷回京时,特意交代不准安排孟言茉的婚事的时候。     和侄孙天天到她这里哭,心疼的时候,她对这个九孙女就讨厌的恨不得她和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早死早托生。     如今只要这个让她喜欢不起来的孙女,承认了自己做的下作事,她就可以把另一个孙女嫁入侯府。     更重要的是,甄氏贤惠大方,居然同意把孟言雅认在名下,这样他们孟府和威远侯府就是正经的亲家。     对她的娘家,南安候府在京城里也是大有帮助的。     现在只要这个九孙女承认了,所有事情都结了。     因此,在孟言珊几人行过礼后,孟老太太就怒声道:     “你们也都到及笄的年龄,该知道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尊贵,最让人不齿的就是骨肉相残,更让整个孟家都蒙羞的是,设计让姐妹身败名裂。     这两样都做全了的,孟言茉,你还配做我们孟家的女儿吗?”     孟老太太这一次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孟言茉的全名,那陌生的口气,就像是从来不曾认识她,孟家也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孟文成也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亏她还以为这个女儿能为他带来官途上的好处,以为她长个不错的皮囊,引得公主王爷都看重她。     正要正眼相待这个女儿时,哪知道睿亲王就是那样做一乐,睿亲王回京去了,没有跟他说过任何话,也没有任何交代。     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什么王妃,什么前途。     现在官场上,虽然大家不敢明说,可是他就是知道,知道他们肯定私下里嘲笑他,嘲笑他有个不安分的女儿。     这个女儿和她那个娘一样,只能带给自己麻烦,一点都没有对他的官途上的帮助。     甄氏摸着高耸肚子撑起的衣服上的花纹,低垂着眼,也不说什么,她即使想看孟言茉被孟家给处置了,可是现在有个更大的麻烦等着她。     就是桂姨娘居然知道老爷是没有生育能力的了,那自己肚子里的孩儿自然不是老爷的,成了桂姨娘要挟她认下孟言雅为嫡女的把柄。     她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看着温顺的姨娘,这样闷不吭声的就咬了她一口。     甄氏心中阴毒,她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就让她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     相比较于孟老太太和三老爷的激动怒意,孟言茉显得很浅淡,就像她们的指责是别人一样。     “祖母,孙女虽然笨拙,愚鲁,可是祖母的指责,孙女却是不敢认的”。     “孟家带给孙女富贵的生活,清贵的名声,孙女很感激,不敢有辱孟家姓”。     孟言茉声音清丽,音色朗然,带着不畏和不怯,在长辈面前虽然据理力争,但是姿态并不放肆。     威远侯夫人李氏这才是正眼看向她,在她眼里,长相娇媚动人的孟言茉一看就是祸水,不安分的女子,想不到这女子此时眼中坚定,落落大方。     倒是不虚孟家女,书香贵女的名声。     “哼,你倒是能言善辩,巧言令色。雅姐儿,你等到现在,也可以说明白为什么说是被陷害的了吧”。     孟老太太冷哼一声道。           第176章 对质 - 谋锦 - 茗沫沫     “是,祖母”。孟言雅从地上抬起头,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祖母,父亲请看。这是女儿接到的九姐姐院子里的小丫鬟送来的约见纸条。     当女儿在杏雨阁见到的是威远侯世子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世子也很惊讶,接着就听到小丫鬟的大惊大喊声,世子也托我把这张纸条带了过来。     请孟家的长辈们,也能给他一个说法。”     这种口吻倒是黄品钦的,只是他私自进孟家内院,还要请人家给他说法,高人一等的姿态可见一斑。     反正自那日寿宴开始,也可看出他对孟家的不屑一顾。     杏雨阁位于月心湖东北角,是花园深处,周围遍植杏树,那一片坡地也叫做杏花坳,只不过孟老太太喜欢桃花,一直索摸着把那片杏树给刨了,种上桃花。     不过因为这片杏树是孟家本家祖宅里一直传下来的,说是老祖宗们种的,孟老太太才没有大不敬的动手,终究还是看着那里不顺眼。     因此孟家小姐们虽然喜欢在杏花遍开的季节去杏雨阁坐一坐,也顾忌着孟老太太的情绪,去的并不多。     此时冬季,周围杏树一片光秃秃,去的人就更少了。     每日也只派一个粗使小丫鬟去随便打扫一番。     想必,就是那名小丫鬟发现了孟言雅和黄品钦。     在场的众位小姐心中暗暗想到。     威远侯夫人李氏本来是处于优势的,虽然他的儿子私自进了孟府的内院,可也是为了赴孟家小姐的约。     不过这儿子咄咄逼人的姿态,让她有点尴尬。     听到孟言雅传达的黄品钦的话,孟文成也是不满的冷哼一声。     接过孟言雅递上的字条。     给孟言雅的那一张字条上写的是:十一妹,我想为了姐妹间的融洽,就亲事一事,我们需要详谈沟通一番。     在杏雨阁一见吧。     给黄品钦的那一张字条上写的是:威远候世子,我是孟九,我想我们之间的亲事有误会,可以见面一叙吗?     如果世子大量,请前往杏雨阁。     孟文成看到这么厚颜无耻的对男子的邀约,还有暗藏的言语激励,如果黄品钦不去赴约,就是气量狭小的男子。     心里对孟言茉这个看似木楞乖巧,实则心思歹毒,心眼多的女儿心中失望愤怒极了。     那当时睿亲王会对一个世家女做出那样的轻佻举动,想必也是这个没有廉耻心的女儿主动飞了眼波吧。     孟文成气的手抖,一个滚烫的茶盏砸向孟言茉,大喝道:     “你这个孽女,竟敢做下这么无耻,恶毒的事情”。     孟文成和孟老太太果然是母子,都喜欢拿热水茶盏砸人。     眼看着茶水盏就要砸到孟言茉脸上,孟言茉本可以躲开的,她想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动,闭上了眼睛。     罢了,现在开始还你的生育之恩吧。     她的丫鬟都被留在了外面,这屋里处理的是孟家的家事,留下的都是孟老太太身边的心腹妈妈和几个大丫鬟。     就是甄氏的丫鬟也都留在外面。     伴随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孟言茉的脸要是被这滚烫茶水烫到,就是她能调制药膏,也会难免留下一丝痕迹的。     孟言茉是跪在地毯上的,忽然被一道少年身影挡住,茶盏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立即红肿起来。     “十少爷,你不能进去”。     伴随着这个身影的闯入,松岚院刚才在外面没有挡住他的婆子丫鬟也都跟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况,都跪在了地上,等着孟老太太发话。     原来这闯进来的人正是孟言昭,他本来在学里上课,是孟离佑得到紫苏送出来的消息,让他告诉十少爷。     十少爷终归是老爷目前为止唯一的儿子,她们根本进不去,又担心孟言茉,这才想着让十少爷进去看一看。     孟言昭有孟离佑在身边,男孩子长大了,总是喜欢那些拳脚功夫,所以就跟着孟离佑学习了两招,日日练,正在长身体的他,这下身条一下就抽长了许多。     身上也有几分力气,因此松岚院的婆子丫鬟没有拦住他,有顾忌着他是位主子,不敢下死劲。     孟言昭被烫的龇牙咧嘴,爬起来跪着道:“父亲,不管姐姐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做出有辱孟家门风的事,父亲,你要冷静,查明事情原委”。     孟言茉原本一直冷淡的黑黝黝的眼珠,看到弟弟额头上红肿一片,眼神终于起了波动。     孟言昭日日长大,这才会上次因为穿竹和鹊声这种女色上的事情,对于姐姐有了一丝不满。     不管兄弟姐妹之情有多深厚,在长大后,有了心怡的人后,亲人总是排在后面的。     不过孟言昭始终记得,在姐姐幼时那次大病后,用她细弱的小手牵住他,和祖母周旋,和二伯母周旋,最后终于求得韦大夫替他解了虚弱之证。     姐姐的手很柔软,看起来一捏就会断,可是却是那么的坚定不畏惧。     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姐姐的保护了,可是那次丫鬟的事情后,他觉得姐姐对他似乎有了一丝失望,一丝冷淡。     这让他不安。     他一直想让姐姐像以前那样宠爱保护着自己,他想了好久,还是拉不下面子,主动来找姐姐。     这次姐姐被父亲和祖母责罚,带进了松岚院,他要去为姐姐说话,让姐姐知道,他始终是爱着姐姐的,哪怕有的时候,会让姐姐失望。     哪怕有的时候,他也会对姐姐有一丝怨气。     孟言昭从小就没有母亲,身体就一直很弱,被身边的乳母拿捏,在孟言茉那次大发雌威,把他身边的那个凡事都要管着他的乳母成功撵走后。     孟言昭心底的软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孟言茉就有一种寄托。     那种寄托的感情,也许正是渴望母爱的期望。     每个人都是希望母亲无限的纵容溺爱着自己,当母亲管的太多太宽的时候,我们心底就会有了逆反心理,有了一丝怨。     在我们还没有完全坚强独立的时候,可是若是母亲彻底不想管你的时候,我们就会慌乱。     这些感情,也许正是孟言昭所有言行的根。     折射出他的内心中一种复杂感情。     孟文成在那茶盏砸出去后,怒气就消了些,毕竟事情还要调查,他对这孟言昭说道:     “念在你也是爱惜手足之情,才闯进来的,就不责罚你了,可是,你要认清,谁才有资格做你的姐妹,那些侮辱了‘孟’这个姓氏的人,是不值得你维护的”。     “把十少爷拉下去,上点药”。     孟老太太端起茶喝了一口,对孟言昭额头上的伤也没有特别的心疼感情。     谁有出息,谁就是她的宝贝孙儿,孟言时现在就很得孟老太太的喜欢。     当然她也对甄氏肚子里的很期望,因为甄氏的娘家在金陵也是大族。     以后定也能帮衬甄氏肚子里的孙儿的。     “弟弟,出去后找紫苏,她那里收着药,记得一定要擦,不然就留疤了”。     “姐姐,我是男子,留点疤也不怕的”。孟言昭小声笑道。     “瞎说,一定要擦”。孟言茉特别的交代道。     “还不出去,磨蹭什么”。孟文成喝道。     “姐姐,父亲只是一时生气,误会了你,你别生气,好好跟父亲说清楚”。     孟言昭最后在孟言茉跟前小声交代一声,就赶紧出去了。     孟文成把字条递给了首座上的孟老太太。     甄氏在看到孟言昭冲进来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秀眉,这姐弟两的感情还真是好,这就是血浓于水吗。     她在孟言茉在庄子上的时候,对孟言昭百般照顾示好,这才骗的这没娘的小子跟自己亲近。     孟言茉回来后,她在孟言茉打了穿竹和鹊声后,又让两人不时的在孟言昭耳边挑拨,眼看着这姐弟两人冷淡了起来,哪知道,这孟言茉一出事,这小子就来了。     来的还这么及时,她本来看着老爷的茶盏飞出去的时候,还在想着甄嬷嬷的那个计划也许不用了,这孟言茉今天就可以毁容了。     甄氏有点可惜的也端起茶盏,沾了沾唇。     孟文成身为三甲进士,辨别字体这种小事,他还是能轻易看出来的。     “去把九小姐的字帖拿过来”。     立即有丫鬟去闺学女先生那里取来了字帖,不一会,就拿回了几种帖文的字帖。     孟文成把字帖和字条上的字,找到同一个字,前后对比,不管是起承,转折,都是出于一个人的习惯。     他把字条和字帖扔到孟言茉面前道:     “孽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孟言茉捡起地上的字条,看了看,这孟言雅果然是有天赋的,模仿的还真像,就是她看着,也以为是自己写的。     自己的字体就这么容易模仿吗。孟言茉有些生气。     孟言茉在闺学中写的字体一直是女先生要求练写的簪花小楷,她也习惯用小楷来写字。     “祖母,父亲,我可否问十一妹几句话?”     就是官衙审犯也还容许讼师辩护呢,孟言茉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孟老太太虽然不高兴,还是点点头。     “十一妹,你口口声声说是我陷害了你,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孟言茉的话让孟老太太立即不耐烦了。     “你竟然愚蠢至斯吗,那地上摆的是什么,不是证据是什么,难道是别人模仿了你的字,故意栽赃你的吗?”。     “祖母果然心思通明”。     孟老太太的喝怒声被孟言茉理所当然的接了过去,倒是咽的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十一妹在书法上天赋甚高,闺学的女先生们也都是知道的,为此也经常夸赞,想必祖母也是听过的”。     “一个会两种字体的人,在书法上有天赋的人,模仿一下我这个最普通的小楷书,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的确是这样,孟家的姐妹里只有孟言晴和孟言雅在书法上有天赋,孟言晴心里痴迷洒脱自如的草书,不过草书这种集合几种字体大成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     因此闺学里,孟言雅的书法是写的最好的。     孟言雅会写两种字体,细骨风肌的祝体楷书,和积学温雅的赵体楷书。     这一点很受女先生的称赞,在燕京城里大部分闺秀都不识字,和江南纵有些才女,也是只要炼成一种字体就很不错的情况下,孟言雅也算是才女了。     想不到才女还会第三种字体,温婉秀丽的簪花小楷。     至于孟言茉,就是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她在闺学里的表现上,永远是水平线上,高手线下。     一句话概括,就是毫无出众之处。     唯一有所表现的是,在族里孟夫人的课上,在能倒背《女诫》,《女训》,《闺训》,《烈女传》等所有规范女子形容言止,规矩教课书的情况下。     让这位获得苏州官衙发下‘贞妇’朝廷嘉奖文书的为死去的丈夫守节四十年,侍候公婆,抚养儿子成才,获得孟家族老的认同。     亲自派人接到孟家,开了祠堂,记在了孟氏族谱上的妇人,女先生大赞:     ‘有班昭遗德’的孟言茉在多数族中,这个年龄活波淘气的姐妹眼里,     孟言茉就是个死守规矩的木头。     才女什么的,别搞笑了。     真是奇怪,她居然还会写出一手好字。     还能跟着授棋的女先生学棋。     不过也难怪被女先生劝退,一个木头要学习诡思变幻的棋道。     太搞笑了有木有。     不过木头都有韧劲,怪不得,还没放弃呢。     可能是为了借棋巴结大小姐也说不得。     总之,孟言茉在孟家姐妹和族姐妹,还有孟家长辈下人间,就是一个毫无才华庸碌的小姐。     孟言雅根本就没有想过孟言茉还会其他的字体。     至于在寿宴上的表现,在孟言茉一直烙印别人脑中的闺学里的表现,对比下,让众人很快就忘记了。     “九姐姐,照你这么说,只要死咬着是我这个在书法上有点小成的人,栽赃陷害的,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请祖母和父亲做主”。     孟言雅的意思就是,孟言茉这是打算赖死账。     孟老太太正要下决断,孟言茉接着说道:     “既然十一妹拿不出证据,我倒是有证据“。     “去拿笔墨纸砚来”。     孟言茉对着孟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丫鬟看向孟老太太。     孟老太太沉默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第177章 孟言雅的好运 - 谋锦 - 茗沫沫     “就如十一妹所言,如果我打定主意要害她,那我给世子的字条怎么会用这么明显,就会被人认出来是我写的字体?     十一妹只知我会写小楷书,却不知道,我闲暇时,也练习行书。     只因写的不好,所以并没有在人前写过,不过做这种十一妹和父亲口中的歹毒事,当然是用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字体比较好。     也比较不被人发现,父亲以为呢?”     孟言茉边在案上重新写下字条上的话,边笑着问向孟文成。     黑黝黝的眸中,有嘲讽的笑划过。     孟文成竟然有些不敢去看那双太黑太亮的眸子。     孟言茉把字条上的字用妍媚神逸的行圣王概之的字体写出。     孟言珊姊妹也都看过去,顿时被孟言茉那句‘因为写的不好,所以并没有在人前写过’噎的不轻。     这种字体还不能见人,那她们写的都是狗爬不成。     字体墨色浓淡相间,用笔疾涩相辅,有若断还连之美。     孟言雪当即就叫道:“哇,九妹妹原来你写行书写的这么好,和你一对比,那某个自认自己是孟家书法大才女的两人的字,真是不能看啊”。     孟言雪看向坐在孟老太太身边的孟言晴,暗暗的讽刺道。     孟言珊此时也想起了孟言茉在寿宴上的表现,看来她这个九妹妹绝不是像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和平庸的。     除了那不平庸的容貌,恐怕还有不平庸的才华。     孟言雅此时也想了孟言茉在寿宴上的表现,心中大慌,糟糕,能用琴泼墨写成兰图的人,又怎么只会一种平常的字体呢。     疏漏了。     孟言茉没有理孟言雪的大呼小叫。     继续噎的别人说不出话来。     “书圣能在《兰汀序》中写出二十个字体无一雷同,奇姿异态,漂亮至极的‘之’字,我虽然天资有限,但也钦佩至极,因此日日勤加练习。     十来个不同的字体,同一个字还是能写出来的。     如此相通,父亲你说我要是做下你口中的那些下作,歹毒的隐秘事,会不会很容易就会想到,要把字体微微转换下,这样才不会轻易就被人拿住当证据,是不是?”     孟言茉在纸上又写下了十几个姿态各异的“九”,字字都似乎有着各自的风格姿态。     越是简单的字,要写的不同,越是难事,孟言茉这份功力,简直要和书圣比肩了。     书圣的《兰汀序》是古今书法家必练的字帖,也是通向书法大成的途径。     但是能和书生比肩的书法家,古今自然是没有,书圣只有一个,教徒有不少。     比如孟文成。     文人多对书法推崇,孟文冒和孟文成都是如此。     孟言茉带着嘲讽的话,让孟文成的老脸噎成猪肝色,可是看到孟言茉写下的十几个漂亮的‘九’字。     文人天生对才华的尊敬,让他拿不出父亲的威严,用孝道来压孟言茉。     他只瞪着那十几个字,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他想的是,要是拿到衙门里,让人无意泄露出去,那同僚们都该知道他有个可以和书圣的字相比肩的女儿。     看谁还能因为女儿之前和睿亲王的传闻瞧不起他。     “哇,九妹妹原来你的字写的这么漂亮,哦,对了,还有在寿宴上你的画,我看,我们孟家第一才女是你才对”。     孟言雪在画上有天赋,写的不那么好,不过不妨碍她的鉴赏才能,她虽然没有孟文成那么识货,可是也能看出这些字的不凡。     孟言雅脸色开始发白,原来真像姨娘以前说的那样,她的九姐姐肯定是个隐藏很深的人。     只可惜她那些日子日日缠着她,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出众的。     每天不是种种那些下人才会做的粗活,种花种草的。     就是练她那平常普通的让人想撕了的字体。     要么就是和大姐姐下棋,经常输,让她以为这个木头姐姐有自虐的倾向,享受失败的挫感。     原来自己不是孟家在书法上最有天赋的人,原来自己自以为写的很好的字,在她面前不值一提。     在她面前,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压过一头,好像始终脱不掉那身庶女的卑贱。     不对,姨娘说,母亲愿意认我在名下,我很快就是和她一样的了。     在场的人都被孟言茉写出的字,惊的说不出话了。     孟老太太虽然不识字,可好歹是在孟家这么多年,愣是熏染,也熏染的沾了一丝书香气。     她也能看出那书案上的字写的很漂亮,而且看那轻松转换的字体,自然就像孟言茉说的哪样,她要是要做坏事,自然还是用别人不知道的字体约威远侯世子才好。     毕竟,威远候世子又不认识孟言茉的字。     “刚才十一妹,说是我院子里的小丫鬟送信过去的,还请十一妹说出是哪一个,我也有话想问她。     不能十一妹说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就是我的丫鬟,总是要让我见一见,到底是不是,这样才能算做证人。     十一妹,你说是不是?”     孟言雅有些慌张的说道:“我也不认识,反正她说是你院子里的小丫鬟”。     她没有想到这些,她的姨娘说,九小姐院子里的小丫鬟来送信才会让人可信。     可是她们却买不通那些有头有脸面的二等丫鬟。     最后只能将就着买通了一个低等小丫鬟,以为是用不上的,以为那些字条足以让孟言茉翻不了身的。     稍微接近孟言茉院子里的中心位置的丫鬟,都是知道紫苏的手段的,比起那些折磨背叛的人说不出来的手段,桂姨娘的银子算什么。     何况,她们在静深院,只要是紫苏几个大丫鬟得用的手下丫鬟,她们的月银都比其他小姐院子里的高。     而紫苏把她们提拔起来,第一句说的就是:静深院里不要叛主的丫鬟,叛主的话,你们应该知道伍儿的下场吧。     伍儿就是几年前,那次受孟言晴指使,把孟言茉推进月心湖的小丫鬟。     虽然孟家的主子们对那次事都选择性遗忘,不过静深院子里一下撵走那么多丫鬟,很多都是二夫人以前用的老人们家里的丫鬟。     他们作为孟家的家生子,被九小姐连家带口的给撵出孟府,二夫人也没有说话,可见是被握住了把柄。     这些都是下人间都知道的秘密。     那次的直接作案人,伍儿听说被紫苏叫过去问过话后,回去就疯了,她一家也都被撵出了孟府。     伍儿的爹娘还是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呢。     府里那些最难缠的看角门的婆子们对紫苏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有府里的大管事和上院的姚妈妈,对待紫苏也是客气中带着讨好。     因此孟言茉这个主子虽然在孟家主子中不显,可是紫苏在孟府下人中,威望颇高,对紫苏都很给面子。     “十一妹这话是在说笑话吗,如果你都不认识,又是如何确定她就是我派过来的呢。     又怎么会这么放心的跟着她前去在天黑之时去赴约呢。     还是,十一妹压根就知道这次赴约后,等待的是谁,而这个小丫鬟也是子虚乌有,任凭十一妹两片嘴唇一碰,     就说是我院子里的,难道我长的就这么好欺负的样子吗。     还是,孟家的规矩就是让你一个庶女,就这么不把我这个嫡姐放在眼里,任你诬陷”。     孟言茉说道最后,提高声音,厉声看着孟言雅。     “还请祖母,父亲,秉持着我们孟家传世教导的规矩,来处理这件事情”。     书香世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孟言茉既为长,又为嫡,言语条理清晰,完全的反驳了孟言雅的人证,物证,就是连孟老太太在孟言茉抬出孟家的规矩时,也不得不,要判下孟言雅的处置。     不是孟老太太偏心太过,把孟家本家嫡枝的规矩,搅的一团乱,孟言茉也不用这样时时把孟家老祖宗的规矩抬出来。     孟言珊听着孟言茉的话,在心里赞叹的鼓掌。     这才是父亲说的,我们孟家女应该具有的风采。     孟言雪此时有些不高兴孟言茉那种带着嫡女的高傲腔调,庶女怎么了,庶女难道就不是孟家的女儿吗,就不是父亲的亲骨肉吗。     同是姓孟的,凭什么看不起庶女。     亏她刚才还替这个九妹妹说这么多的话呢。     孟言惜则是孟言茉的气势下,瑟缩了一下。     偷偷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孟言晴。     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个总是欺负她的,自认高人一等的嫡姐,给踩在脚下。     “不,我认识那个小丫鬟,她叫芸儿,的确是静深院的”。     孟言雅看到孟老太太似乎要下判决书了,做最后的挣扎。     她以为是救命稻草,其实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带芸儿过来”。     孟老太太吩咐道。     不一会有一个看着很怯懦的小丫鬟被带了进来。     “她是不是你院子里的?”孟老太太看向孟言茉。     孟言茉看向那个叫芸儿的小丫鬟,芸儿不敢抬头。     这个丫鬟孟言茉确定没见过,她身边总跟着的是紫苏几个大丫鬟,出来的时候,有一些二等和三等丫鬟。     她没有见过这个丫鬟,要吗不是静深院的,要吗就是这个小丫鬟在静深院是最低层的。     孟言茉看孟言雅这最后的发扑的样子,也知道这小丫鬟一定是静深院的了。     “这个小丫鬟我没有见过,是不是静深院的我不能确定,可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就是如果这个小丫鬟是静深院的,也一定是最低级的小丫鬟。     我也绝不会用一个我毫不重视的小丫鬟,去送一封这样关于这么不可言的事情的给十一妹的吧。     这可是厚颜无耻的事情呢,是不是,父亲?”     孟言茉把刚才孟文成骂给她的话,全都这样讽刺的还了回来。     他脸色很不好看,却没有言语反驳,又想着那些字的事,因此对孟言茉的话,虽然生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孟言茉的话让孟老太太也反驳不出,的确,这样的话题,在姐妹心中明白,却也不是可以堂而皇之拿出来说的。     两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就挣相公这件事情上的谈判,难道是好听的吗。     当然是要找可靠信任的丫鬟传信了。     “你说是我让你送的信吗?”     孟言茉问向那名小丫鬟。     “是,是,九,九小姐亲手交给奴婢,让奴婢送给十一小姐的”。     芸儿说着练习了无数遍的话,才能在九小姐那双看人黑亮的眼睛下,完整的说出来。     “祖母,我院子里的丫鬟都是有花名册的,我让紫苏进来,首先核对一下,她究竟是不是我院子的人,我们才可以讨论我会不会让她送信这件事。     祖母,您觉得呢?”     孟老太太点头,就让这个九孙女心服口服,而且以现在这个情况,如果处置了孟言茉,也太牵强了,证据没有说服度。     以后她无法像京里的大老太爷交代。     因为大老太爷已经明确的跟她说了,这个孙女是要参加选秀的。     她费了很大的劲,才让大老太爷同意让晴丫头也参加的。     孟言茉想,这么长时间了,紫苏也差不多该了解了情况了吧。     原来孟言茉一进花厅,紫苏和山重几个大丫鬟自然是要去打听消息了,在下人中间,用银子,用威胁,总归是有消息的。     何况还有姚妈妈的照应。     紫苏进来,看到地上的芸儿,脸色很不好看。     她把手段都用在了那些有点头脸的大丫鬟身上,想不到最后事情出在了这么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身上。     好在还能补救。     “回老太太的话,这名小丫鬟叫芸儿,是在静深院看门,打扫台阶的小丫鬟,平时没有三等丫鬟的吩咐,连门口附近都不能离开。     更别说是给小姐去送信了,小姐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她刚调过来没有多久,一直是在夜间看门”。     “芸儿,真的是九小姐让你给十一小姐送信的吗?”     紫苏在芸儿身边道,露出藏在袖子里的一支金耳环。     只有芸儿看到,芸儿这才再也维持不住心中的慌乱。     那支耳环是她拿到从十一小姐那里的赏钱,给娘买的耳环。     自己做的事,肯定被紫苏全部知道了。     芸儿想起,在静深院里,那些管着她们的大丫鬟们经常说着的话。     千万别落在紫苏姑娘的手里。     娘肯定会被折磨疯的,像那个伍儿一样。     “不是,是十一小姐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冤枉九小姐的,那字条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只是被十一小姐交代过。     要是被问起,就一定要说是九小姐让送的”。     芸儿吓哭着大叫道。     孟言雅原本跪着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甄氏失望,亏她还对这个庶女有些期待的呢。     孟老太太大怒,这个孙女让她在威远候夫人面前丢大面子了。     “来人,把十一小姐给关进家庙,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一步”。     威远候府夫人李氏看了看施施然站起来的孟言茉,这个孟九太厉害了,不单是长相出众,心思也快,口才了得,手下的丫鬟看着也是精明。     孟老太太年纪大,享乐久了,已经忘记了内宅的争斗。     她看的可是很清楚,是那个后来进来的丫鬟对着那个小丫鬟露出了什么,这才吓的小丫鬟改了口风。     不管真相是什么样的,李氏都很庆幸退了和孟言茉的亲事,不然娶进一个这么不好相与的媳妇,连自己的父亲都敢讽刺的女子。     她可没有安生日子过。     更不能没事压榨儿媳解闷了,让儿媳体会体会自己媳妇熬成婆的辛苦。     总之对这个结果,李氏是很满意的,既看了孟家的笑话,又不用和孟家做亲。     事情到这里就该完结了。     可是小丫鬟从外面进来说道:“威远候府世子求见”。     孟言珊和孟言茉几人都起身,避开,进了碧纱橱。     “他是来要说法的吗?哼”孟老太太冷笑一声道。     “让他进来,老身倒要看看他一个后辈,还能再张狂一点吗”。     “几十年没有回京,想不到如今,京里的侯府公子都是这样的教养了,真是世风日下”。     孟老太太看着李氏讽刺道。     李氏虽然心里很鄙视孟家女的做派,可是孟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南安侯府的出身。     他们威远侯府也跟南安候府是一个层次的。     她比孟老太太低了一个辈分,也不好说什么。     黄品钦进来,粗粗的和在座的长辈行了个礼。     “我愿意娶孟家十一小姐”。     什么?!!     “钦儿”。李氏喝止道。     孟老太太也意外的看过去。     孟言雅则双眼含泪,带着感激和倾慕的看向黄品钦。     正要拖着孟言雅去家庙的丫鬟,在看到孟老太太的手势时,停止了动作,退回到老太太身边。           第178章 石洞探险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雅和黄品钦在威远候府夫人很情愿,很生气的情况下,还是订了亲。     天空灰蒙,天气阴冷,江南的冬天就是冷也冷的湿哒哒的。     孟言茉身着一件月白色双绣缎棉裙,披着厚厚兔绒毛斗篷,捧着手炉,远远看去,像一团行走的棉花,看着颇为搞笑。     “小姐,要奴婢看,就不应该这么放过十一小姐,实在是太放肆了她,居然都算计到小姐的头上了。     还害的十少爷受烫伤,虽然小姐调制的药膏,效果出奇的好,十少爷也没有留疤痕,可是要没有十少爷挡着一下,让小姐受了伤的话。     奴婢拼着命,也得把十一小姐母子的脸给挠花了。”     紫灵愤愤的说着,对于一向善于善于布局的小姐,这次任由孟言雅高嫁到侯府去很不解。     紫苏和山重虽然没说话,也都是奇怪的,十一小姐这么陷害小姐,就这么算了,太便宜她了。     在她们看来,以小姐有着充足的银子,在外院又有孟离佑可以在外面行走,随便找个小点子,都能轻飘飘的把孟言雅的清白给毁了。     比如,买通孟言雅身边的丫鬟,把她的贴身之物给偷出来,再买通小厮来说和孟言雅有私情。     这样不清不楚的孟言雅,就是老太太也得把她勒死吧。     孟言茉朝秋爽斋前去,她之所以没有动孟言雅,关键的一点是,现在动手谁都知道她最有理由。     就算抓不到证据,甄氏也会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做些什么,让她们对自己深恶痛疾。     更何况现在,祖母和父亲都很满意用一个庶女和威远候府联姻,这对提高孟家的身价很有帮助。     如果这门亲事毁了,她们肯定会抓狂的。     孟言雅前世在孟家遭难的时候,被夫家休回,可见在侯府里也不是多受看重,而且那时她还是被认作嫡女的。     这一世,桂姨娘对弟弟和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弟弟和自己活的很好,甄氏仍然决定认孟言雅为嫡女,孟言茉知道,那唯一的一条就是甄氏和二伯的事情,桂姨娘知道了。     可是,桂姨娘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的出来,祖母对桂姨娘不同其他的姨娘那样,丝毫不看进眼里,哦,除了那个最近几年读书读的很好的八哥的姨娘,孟言宁的姨娘,赵姨娘。     对赵姨娘还只是把她当个人的眼光,对桂姨娘,祖母则是表现的有些不正常。     就比如,前些天,桂姨娘跪在松岚院外,后来她们出来的时候,看到桂姨娘腿下是有蒲团的,桂姨娘自然不可能带着蒲团来,那只有是祖母赏的。     还有祖母的大丫鬟画眉,也出来和桂姨娘说了什么,桂姨娘大喜,显然是画眉告诉了她,黄品钦求亲的事情。     画眉亲手扶起了桂姨娘,如果是这次因为孟言雅亲事的原因,画眉才开始巴结桂姨娘,那之前祖母就一直对孟言雅不错的原因是什么。     祖母对待庶孙女一向不看重,比如对孟言惜,大概连她的名字也会记不住吧,当然大房里的孟言雪,那就是为了让大伯母恶心而捧起来的。     又加上孟言雪的姨娘原本是孟老太太赏给孟文冒的,柳姨娘又是那会讨好的人,日日不时的在松岚院伺候着,对大夫人陈氏也丝毫没有立过规矩。     孟言宁也是孟言时读书出彩后,才被祖母给多看了两眼的。     这一番想下来,孟言茉就对桂姨娘的娘家情况好奇了。     当初听王嬷嬷说,桂姨娘是母亲买来的,当初自愿卖身,可见家里的情况,是那种最低层的百姓。     可是祖母是绝不可能对这样一个人另眼相看的。     孟言茉让孟离佑给引泉送信,引泉这几年依然在燕京和半天河来回行走,成了西北最大的粮商,把西北的粮食,和京里一些易消费的小商品带到西北。     甚至还和大金的客商有生意来往,但也只是做那些很普通生活用品的小生意。     听说大金的皇室要购买聚宝盆的首饰,和闭月羞的水粉还有织云的绸缎。     被这位尹姓商人断然拒绝,说了一句让大明百姓很长脸,让朝廷官员很热血的一句话。     “尔等野蛮,扰我大明百姓久矣,我虽为一介商人,也有一颗报国之心,正是要挣汝国百姓的银钱,来捐给我朝军士,早日把汝等野蛮灭族。     如今且要来做我朝贵族才有资格戴的首饰,着的绫罗,汝皇还是先洗清身上的狐臭再说吧,汝不见,若是猪佩戴人花,该是多么的可笑”。     西南的大金和西北的鞑子还有东南的倭人和大明打了几十年的仗,四国之间的血海深仇已是化无可化,边城的百姓更是经常会遭受屠城这样的噩梦。     因此引泉的话,让那些曾经在金人,鞑子马蹄下,失去过父母,和在金人的糟蹋下失去过姐妹的百姓热泪盈眶,鼓掌不停。     鞑子国更是禁止了引泉的商队,且要通缉他。     太子也发表了朝廷声明,斥责了尹商挑起两国的争端,并亲自向鞑子国的国王致歉,要不是明武帝没有同意太子的折子,就是百姓民怨沸腾,民意支持的情况下。     引泉也得被当做间谍送到鞑子国去。     引泉的做法让京里的大商贾耻笑不已,这尹商也只是徒有好运气,一点生意头脑都没有,不想想要是和鞑子国皇室做生意,那得是多少银子。     还不提进入鞑子国免的税赋。     引泉在没有进宫前,没有发迹前,他和伴鹤那时候就是同乡,他的家乡就是在西南,被金人给屠了村,后来收的那些孤儿义子都是在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孩子。     他恨不得那些野蛮异族全都死光。     所以他当时才没有控制住,面对鞑子皇室派来的商团,说出了这样一番愤慨的话。     事后冷静下来,他想自己可能坏了小姐的大事,小姐给的准则不就是多赚银子吗。     他的来信中充满了失职的自责和羞愧,请求孟言茉免去他在这些商铺里的领导权力。     孟言茉当时看着信,想了一会,引泉的做法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在西北的那些佃农,十人中得有七个人和鞑子有血海深仇。     引泉要是真要和他们做大了生意,说不得要有一些麻烦。     还有京里的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贵族们,听了引泉的这样一番怒斥鞑子皇室的话,肯定会更加追捧那三家铺子的吧。     前世孟言茉没有活那么久,所以她不知道在明英帝打完倭国回来后,就扫平了大金和倭国,所以即使现在把店铺做大,做到那两个国去。     最后还是免不了战火,得不偿失。     孟言茉只是想做精,并不想扩张。     所以让京城各大商行奇怪了,三家铺子在引泉那一番言论后,果然是更受京里达官贵族的追捧,预约都能排到一年后。     可是三家铺子根本就没有扩张的打算,仍旧每天只接待两位贵客。     其他同行羡慕嫉妒恨的眼珠都发红了,贵人们却只买这三家的账,这样才能衬托出他们的身份。     所以引泉虽然没有建立商行,可是在生意场上的人脉还是很广的,只是手底下粮队雇佣的伙计就有几百人。     引泉很快就打探清楚了消息,原来当年桂姨娘卖身后,他哥哥收养了一个男孩,那男孩也是在战乱中失去父母的,后来桂姨娘的哥哥就把这男孩送进了宫。     几年前被汪瑾看中,收入了禁脔中,据说很是受宠,在东厂里虽然不任什么官衔,但在京里也是一般无人敢惹的。     就连那些侯门世家的公子一般也都不放在眼里。     在齐王倒台后,第二个就是汪瑾,可是他的东厂的残余势力,到明英帝登基后才肃清。     听说期间还发生过刺杀明英帝的事情。     这些都是孟言茉前世在宫中偶尔听到的不确实消息。     不过东厂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不然汪瑾在京里也不会有九千岁的称号了。     怪不得孟老太太会对桂姨娘这么另眼相待呢。     原来桂姨娘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孟家自诩清流,自然不会借住桂姨娘的关系和权阉打上关系,不过孟老太太一直对桂姨娘客气着,也可能是想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这层关系了。     实际上,在前世,桂姨娘的这层关系不但没有利用上,而且被人告到明英帝那,孟家女眷里,也只有桂姨娘母女是没有经过奴仆公所的过场,直接冲入了边军红帐。     桂姨娘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孟言雅身边的人也不能小看,而且桂姨娘现在一定在防着她,反正孟言雅即使嫁到威远候府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这一点从威远侯夫人在定亲礼上,那毫无笑意,遍布黑色的脸上,就可以肯定了。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孟言雅在孟家姊妹间,也变得人人唾弃,再不肯和她相交,弟弟也清楚了事情始末,除非以后孟言雅不靠娘家兄弟姐妹。     否则,孟言雅未来在夫家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所以,孟言茉就暂时大方的放过她了。     “你们现在这等着,紫苏和山重跟我进去”。     到了秋爽斋外面的枫林边上,孟言茉对着紫灵,云水等丫鬟吩咐道。     孟言茉也经常到秋爽斋来看书,丫鬟们也没有奇怪,就在流芳河外围等候。     穿过假山间的幽肠小石径,孟言茉按照记忆找到那个石洞。     石洞外面是枯萎了的石藤,藤条结实,可见是生长多年的,等春天就该重新遍布满绿在这假山上了。     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属猫的,眼睛视黑暗为无物。在乌漆墨黑的夜雨中也能找到这样隐秘的洞口。     带着紫苏和山重两人来到脸红心跳的案发地,孟言茉有点不自在,可是她的手炉和天蚕丝的雨衣还在洞顶上,以她手脚无力的情况,倚靠自己是不太现实。     紫苏和山重倒是没有发现孟言茉的不正常。     “小姐,你的手炉在哪啊?”     山洞不大,四处是凹凸的石壁,地上有枯黄的野草。     紫苏和山重把枯草的角落都翻了一遍。     “小姐,这山洞这么隐秘,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山重边找,边无心的问道。     孟言茉脸色有些发红。     山重被紫苏一下打在了胳膊上,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多余问了。     连忙打岔:“这石洞倒是安静啊”。     紫苏白眼,这秋爽斋周围两里都很安静,何况这假山深处。     “在上面”。孟言茉手往石洞上面指了指。     两人朝上看,果然看到在石壁顶上有个被旁边石壁接住的一个小方格。手炉和雨衣正在上面。     山重又想说什么,被紫苏给拉到一边。     “你驮我起来,我来够”。     山重老实的听命,蹲下把紫苏给驼起来。     谁让她敦厚的体型适合当“底座”,紫苏身高抽长,适合当“够杆儿”呢。     两人的身高加起来,紫苏伸长了胳膊终于摸到了手炉和雨衣。     “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山重在下面憋的脸都红了。     “好了,拿到了”。     紫苏拿着两样东西,正要安全着陆,山重最后一点力气用完,腿一弯,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手炉没事吧?”山重爬起来,第一反应去看手炉有没有磕在石壁上摔坏。     “没事,没事”。紫苏也看了看。     孟言茉看到两人跌倒的地方,地上凹下去的地方,和正常被压的土地有些不同。     她奇怪的蹲在地上看了过去。     把周围的泥土拨去,地上慢慢的显现出一个花纹样。     这个杜鹃衔着书籍的花纹样正是孟家的家徽。     按照孟公茂的说法,是要为了读书报效朝廷,呕心沥血,有杜鹃啼血的精神。     不过这个家徽传下来,族中的长老也具体不知道什么意思,孟公茂的说法也能解释的过去,于是,就这么传世了。     “咦?小姐,你看,洞口不见了”。     山重惊讶的看着原本进来的那个被石藤挡住的洞口叫道。           第179章 孟家老祖宗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听到山重的话,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原本的洞口是一道石门。     转头向四周看去,墙壁的位置都换了方向。     直螣蛇阴,地天阴遁逆布。     顺着石壁对应地上家徽的花纹方向。孟言茉迅速掐动手指。     糟糕,这是触动了阵法。     她本来以为这假山是个略通奇门的孟家先祖,兴趣所致,把假山里面给刨了个阵。     此时,被山重和紫苏无意触动了阵法,自己又彻底的把阵法激活。     这个阵连同在上次后来转几个方向的石洞里,正好组成了六仪九奇阵。     共有六九五十四种,机关暗器的法门。     不过孟家老祖宗在本家里留的,应该不会设置暗器,但是困死在这里面是很有可能的。     “你们站在原地,都不要动”。     孟言茉迅速对两人道。     她一个人靠着天篆册的传承,慢慢摸索,六仪九奇阵对于她,还太过高深,再被紫苏和山重再触动阵型变幻,她们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     身在阵中,见无所见。     看到的,亦真亦幻觉。     孟言茉闭上眼,边掐动手指在心中计算,边按着计算方向,抬动脚步。     丙辛便向庚寅起,丁壬壬寅顺行流。     莲步转换,孟言茉闭着眼走的步法,在紫苏和山重的眼里,就像是天上星河一样带着絙古的神秘。     丙辛生戊子,丁壬庚子居。     孟言茉越走越快,在紫苏和山重两人只觉得看不清的时候,她们猛然觉得身体向下坠,像是一下跌进了悬崖下的时候。     却安全的踩在了地上,两人互相抱着,尖叫着。     脚上感觉踩在地上的时候,睁开眼,赶紧去找孟言茉。     “小姐,小姐,你别吓奴婢啊,你在哪啊?”     她们在一个祠堂一样的堂屋里,堂案上摆放着一个灵牌。     她们不是在石洞里吗,这是在哪里?     “我在这里”。     孟言茉虚弱的声音传来,紫苏和山重赶紧向着声音的方向前去。     一看孟言茉满头虚汗,脸色发白。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太累了”。     破解阵法所需要的心力,不是不懂的人能想象的,孟言茉此时累的有些虚脱,她本来就是元气缺损,比一般人更少精气神。     随着孟言茉研读各种奇门遁甲的古籍,她知道阵法其实算的是人心,是人自以为是的感官。     她们一直都在原来的那个石洞里,但是眼睛鼻子,全都被阵法里的气场蒙住,在这个角度来说是阵法在操纵着她们。     有那种很厉害的阵法,更是能不时的改变朝代时空,让身处阵法里的人,最后心胆吓破而死。     当然这种阵法摆出来,所需要的天时和风声环境的要求很高,不会那么轻易成阵。     孟言茉在祠堂里的一个石柱后,两人把她扶出来,看到堂案下有蒲团,孟言茉跪坐在蒲团上。     她这一次是真正见到这么真实的阵法,除了上次那个小阵法的改变。     原来身处强大的阵中就是这样的感觉,所有的痛和感官是如此的清楚。     “小姐,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山重怎么也想不通,难道这里是藏在假山洞底的密室?     孟言茉看向那个灵牌。     大齐开国公故显考孟老太公讳荫磐之灵位。     孟荫磐?不是在祠堂里供着的孟家老祖宗吗?     大齐开国公?!!     孟家祠堂里的祖宗牌位,孟言茉在过年的时候,跟着孟家长辈跪在祠堂外也是看到过的。     不是说孟家祖辈都是扬州本地的耕读人家吗,怎么会是大齐的开国公。     大齐是大明之前的朝廷,仅存在开国太祖一朝,就被在大金和鞑子联合起来的兵马要攻破都城之际,被大明的开国太祖领着起义军把蛮族给打跑。     并且推翻了大齐天下,开创了大明至今三百五十年的盛世。     孟言茉看向灵牌的旁边,是一本纪录文籍。     《遗言文录》,看来这是这位老祖宗在交代的一些事情了。     孟言茉翻开看去。     原来这位老祖宗是当年跟着齐太祖打天下的军师,书中纪录着当时齐军军中流传的话。     孟军师有指挥鬼兵的之才,战无不胜。     齐太祖得了天下后,兔死狗烹,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这位军功甚高的孟老祖宗。     当然这位老祖宗精通奇门摆兵,那不是说虚的,在卜卦上也有所造诣,他算出自己的大劫,于是只带着孟家的嫡枝几人回到了扬州府的老家。     幸好当初这位老祖宗留了个心眼,用的是假名,假籍贯,这才回到了老家,恢复了真实身份,齐太祖找了他很久,愣是没有发现他就住在扬州府里。     当然对于这一点,这位老祖宗在书里,有得意的口气流出。     孟言茉看着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替别人打了天下,最后落得个仓皇逃跑的下场,亏得这位祖宗还在遗言里大肆鼓吹自己多么有才。     这位齐太祖也太心急,这么快就急着要剪除功臣,怪不得引起朝廷动荡,有大臣勾结了蛮族,引得他们攻入都城。     最后被白身出家的明太祖得了天下。     哎,这段数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带过来的后人中没有再在易术上有天赋的人,这位老祖宗怕风声流出去,给孟家招祸,这才在临死前,把那本得以窥探天机的上古宝物,天篆册,给投入了月心湖中。     书中没有提到这位老祖宗是怎么得到天篆册的,可是孟言茉却敏锐的发现,这位老祖宗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作为孟家扬州府这一枝的老祖宗,他留下了孟家唯一的祖训,不准卷入大位之争,党争。     孟家也一直过得很简朴,耕读传家,前几代的孟家族人很是不理解这一条祖训,孟家的人出仕的人都少。     这作为普通百姓出身的老祖宗怎么会留下如此上档次的祖训?     大位之争,党争?拜托,那都是朝廷大员才玩的转的。     直到孟公茂这一代的孟家人,才开始在朝廷上展露头角。     不过这条祖训都过去了几百年了,谁记得它?记得也当不记得。     孟家本家一直对外的形象都是低调的,不过只要到过孟家本家老宅的人,也应该能想到孟家不像是一个刚发迹不久的士族。     因为本家老宅里的花园流水,水榭楼阁,占地面积很大,也修建的很雅致。     孟言茉今天才算明白了,这本家为什么会这么大。     作为开国功臣,就算随便藏点私,退隐后做个富裕的田家翁倒也是悠闲的。     再往下看,居然还有惊喜。     原来她们那座湖中闺学,一直知道是人工填湖修建的闺学,但是填湖的那些沙土麻袋里,不止有泥土,还有银子,是一座宝藏。     对此,这位老祖宗又是得意一番,谁能想到一个湖阁底下是用银子堆的?     孟言茉对这位老祖宗从这书里透发出来的那股子小民气息,是怎么也尊敬不起来。     难道他不怕,被湖水冲的银子流的整个湖都是,要知道月心湖是活水,是从苏河里引来的。     到时候月心湖就真的银光波鳞了。     不过以她整日在闺学里没事就对着月心湖发呆的情况来看,暂时还算保险。     整日在银子堆上上课,怪不得,总觉得自己有暴发户气息呢。     遗言中还交代了如今京里的几家很有名的铺子都是他的产业,当初匆忙逃京,就交给了掌柜的们看点。     后来在扬州定下来后,怕齐太祖发现,也一直不敢和那些掌柜的联系。     孟言茉看到这,叹气,那几家铺子,肯定现在东家都变成了当年那些掌柜们的后人,这还用想吗。     这老祖宗居然还想着收回,是可以收回,除非是卷入党争,进入权力中心圈,这样那些百姓还能敢贪大官的铺子,那就是笑话了。     似乎为了反驳孟言茉对他的小视。     这位老祖宗在书中鼓吹了一番,赞叹了一番后。     除了知道那些藏在闺学下的宝藏有点用外,其他的也没什么用。     终于在结尾处,爆点来了。     吾算出我孟家在四百年后将有一场灭族之祸,用尽生平所学,偷天换地,换的一些转机的出现。     得看老夫遗言的后辈,你就是老夫换得的转机。     月心湖中有老夫用世间最俗最贵的银元宝摆下的银光铺天吸月精华阵,蓄养着湖底的天篆册,你到湖中一去,或有机缘出现。     老夫留下家主令牌,待孟家大难来临时,以家主令,带领孟家嫡枝,远避乡野,吾留下的银钱足够孟家重新休养生息。     后辈且行且勉,护佑孟家不被灭种,老夫九泉之下亦可以瞑目矣。     在吾灵牌前三跪九拜后,你可离去。     孟言茉看完后,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原来她的重生真的是要解救孟家大难的。     不过这位老祖宗太坑了,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被孟言晴推到湖底,怎么会得到天篆册,没有天篆册传承,她怎么能发现这处隐的这么深的阵法。     怎么破解?     这老祖宗只顾着藏的严实,玩去不管别人能不能找到。     还有就是,这位老祖宗果然深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道理,时时都在想着远离朝廷。     可是现在孟家早已在长祖父的带领下,义无反顾的入了局,下了注。     想退出?留下命吧。     还有,这个老祖宗既然这么有本事,能让四百年后的人重生,那为什么不选个男子,她一个小女子,孟家人谁肯听她的?     家主令牌?那玩意,只存在祠堂里的画上吧。     孟家的确是有家主令牌的,只有手持令牌的家主才能算真正意义的家主。     不过这令牌只在族志上纪录着,谁都没有见过,家主也一向是由嫡枝的领头人担当。     这位老祖宗是怎么以为几百年后,孟家族人会对令牌像对待圣旨一样,恭敬听命的?     他以为孟家是什么?是隐退在山野间的神秘门派吗,门派的人一见圣物,敬若神明?     别搞笑了。     孟家几百年间,传承着君君臣臣,父子伦常。     孟言茉的话,在一众孟家长辈面前,那就屁都不是。     何况她还是个未来会成为外姓人的孟家女子。     孟言茉在令牌前跪拜,紫苏山重也跪下。     “老祖宗,你说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尽力吧,谁让我算是你救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孟言茉小声嘀咕,对这个连在遗言中,都在显摆的老祖宗实在是信任感不强。     她怎么都觉得要是这位老祖宗有这么大能耐,一定会选个男子的,比如读书读的不错的孟言时,他要是以后科举出仕了。     拿着家主令牌,也会有人听。     孟言茉的怀疑是对的,当初孟家这位老祖宗也是尽力一试,没有把握的。     还有天篆册被他放在湖底几百年,都烂的就是几片竹简了,难道这位老祖宗不知道即使是上古宝物,它仍然是用凡物刻上去的吗。     不提孟言茉满满的槽意,还是很恭敬的叩了头。     不然,怎么出去?她还没有能力,来破解这里的阵法。     果然等三人再抬头时,已经看到了身边的洞口。     啪啪啪啪,几声响,有几本文契落在了孟言茉的身边。     正是那位老祖宗交代的京里的店铺文契和孟家家主令。     家主令是一块黑木头,黑的像块碳,拿在手里像块石头,根据孟家族志上记载,这实际上时一块琥珀。     黑色的琥珀,也算是稀罕物了。     上面很明显的刻着家主令三个字。     底下有孟家的家徽,原来这个杜鹃衔着书籍的家徽正是那位老祖宗自创的。     他在遗言中交代,是因为他觉得天下的士人都很可怜,读那么多的书,最后被皇座上的人使唤的跟杜鹃一样啼血,还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番言论要是被孟公茂听到,恐怕会气的吐血。     孟言茉拿起那几家铺子的文契。所幸,那几家铺子为了宣扬是百年老店,几百年都没有改名字。     不然孟言茉还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老祖宗这个冤大头丢下的铺子。     流潋阁?嗯,一听这名字,就是风月场所。     由此可见一斑,怪不得孟言茉总觉得对着那位老祖宗的遗言,有一股说不清的流气。     一个自诩大风水师,大易师,清心寡欲,克制律己的大军师,怎么会想到要开一家自己的qing楼。     显然是有需要啊。     还有什么,吟月楼?嗯,这个老祖宗肯定喜欢月亮,月心湖,吟月楼的。     咦?说着有点耳熟。     对了,这吟月楼好像是京里顶级酒楼,前世曾经传说,明英帝就是在这里和杨羽柔有一场才情火花的碰撞的。     嗯,果然还是不要想才好,心里有点酸酸的。     到时候,也许有机会可以围观。     孟言茉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见证一下帝王和才女的爱情,多美好,多浪漫,多有爱。     多他ma的想掀桌。     不提孟言茉心里的二缺小人又抽了。     紫苏和山重都很神奇的看着孟言茉手里的这些文契。     这是从哪掉出来的。     今天的事情,怎么有点像不真实呢。     云罗轩?嗯,引泉信里提到过,也是原来京里的大绸缎庄,现在视织云为死敌。     别嫉妒,等我把你收了,当织云的小弟。     孟言茉心里哈皮的想着。     转而皱眉,引泉好像说过云罗轩现在傍着的是禄亲王。     这可不好办,几百年下来,这些铺子全都做大了,要是自己的话,忽然有一天冒出一个东家来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铺子,是我的。     那我肯定也会想咬人的。     孟言茉很客观的想着。既然能做到顶级,后面肯定都有靠山,这云罗轩是禄亲王,这吟月楼是谁的?     哈,千万别告诉我,是杨家的。     孟言茉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然,前世杨羽柔怎么会经常男扮女装出现在吟月楼,听说四大才女也经常在那里聚会。     还有四大才子神马的。     流潋阁,这个背后的来头一定也不小,因为qing楼是最能惹麻烦的事啊。     要是有大家族的公子因为红牌,掐了起来,最后要砸楼的话,那这个背后靠山要能罩得住啊。     孟言茉很惆怅,看着一堆属于自己的银子在眼前,却暂时拿不回来,自觉地越来越有暴发户爱财的她,很是惆怅。           第180章 族兄孟言盛 - 谋锦 - 茗沫沫     青梅巷东府的二叔祖在那日开过族议后,回府就病了,后来族里又传来关于他们这一支并不是嫡枝的传言,各种流言,把这位本来也到年纪的二叔祖,气的没几天就去了。     白冷冷的丧事在这样阴冷的腊月天,空气中自有一股伤悲感。     孟公彦和孟老太太带着孟家的子孙前来祭拜。     刚进了府门,看见灵堂,就看到跪在灵前的孝子堆里,靠后的一个小山般的身影,朝着孟公彦来人就冲了过来。     他愤怒的看着来人,叫喊道:“我们家就是个不值得待见的庶枝,我太爷爷的丧礼不敢劳动你们嫡枝的大驾,赶紧家去,仔细别污了你们高贵的脚。”     这名小塔般的壮实少年正是孟备享的曾孙孟言盛,在一众斯文瘦弱的孟家族人中,也难怪他能在学里被称为小霸王。     跟在人群中的孟言茉倒是好奇的看了两眼孟言盛,无他,只因为这一位是前世孟家人中除了桂姨娘母女特殊对待之外,另一名唯一活下来的孟家人。     不过他亦不算孟家人了,因为他后来跟着柳奚笙姓柳。     孟言茉知道的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位族兄改了祖宗,认柳溪笙为大哥,后来也在柳溪笙的推荐下,在明英帝南征北战的时候,立下了战功。     所以,前世的时候,孟言茉对于他隐隐的是有恨意的,孟家的男丁全死了,就剩他一个忘祖的叛徒。     不过今时今日在想,孟言茉也释然了,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他能不受孟家的牵累,只能说明他有活下去的资格。     现在看来,孟言盛此时就已经对孟家有了不满的啊。     孟公彦自然不会跟他一个小辈争执,因此在他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就有一个严肃的老妇人的声音呵斥道:     “来人,把盛哥儿给我拉下去。”     二叔祖的夫人吴氏头发仍然梳的一丝不苟,四方脸盘,自带着一股严肃,已经八旬的年纪,让她看起来,除了脸上的皱纹外,没有其他老年人的糊涂感。     看着很公正,清明的样子。     实际上,这位孟吴氏在族里,因为辈分是最大的,判事公正,因此颇有威严。     “太祖母,你想想太爷爷是怎么被气死的,你怎么还能让他们这些自认高人一等的嫡枝进我们家来。     他们看不起我们族人,我们干什么还要围着他们嫡枝转?”     孟言盛不服的大叫,把家仆两下就推到在地上。     “来人,给我拿藤条来”。     孟吴氏看着孟言盛,脸色沉了下来。     “祖母,你看在盛儿还小不懂事的份上,就原谅他吧”。     孟言盛的母亲赵氏求道。     “是啊,娘,你看这么多宾客在外面都等着祭拜,这事回头我们再慢慢处理吧”。     孟吴氏看着身边不动的家仆,怒道:     “愣着干什么,我使不动你是不是?”     家仆连忙去拿藤条。     孟言盛只跪在地上,瞪着眼,不吭声。     “我看你能有多犟”。     孟吴氏这么大的年纪了,手上的力气也没有多少,只不过这一下下打在孟言盛的身上,让少年那矜贵的自尊,涨红了脸。     今天族里的同龄人都跟着父母在场,他以后还有什么面子。     孟公彦一直都没有阻止,在他看来这个小辈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就这样闹哄哄的,孟言茉随着家人长辈叩拜完,就在东府仆人的带领下,进了孟言心的房间。     孟言珊等人也去了相交的姐妹房中坐着。     “你且坐一坐,祭拜的族人多,席可能开的晚。”     孟言心端过来一盘点心。     颜情有几分黯然,没有以前的烂漫。     “二弟他其实不是气你们府,你别放在心上”。     想起孟言盛指责的话,孟言心替他道歉。     “没事。”     “太爷爷就是什么都太计较,才会被那些势力的族人给气病,给气——”     孟言心拿着帕子擦眼,她扭过半侧身子。     难过道:“太爷爷很疼我们这些孙子孙女的,总想给我们留下最好的”。     “最后也是因为二弟的学业,才和你们府的大老太爷有了冲突的”。     孟言茉听着她不叫孟公茂祖父,而叫老太爷,就知道心里还是有气的。     “我和二弟最后守在太爷爷的床头,让他什么也别想,可是他却一直重复着说,他对不起我们,不能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前程”。     “其实,太爷爷替我们做了太多了,以我们府以前的地位,是根本不可能和温大人府上相提的,我知道是太爷爷找了你长祖父,这才能和温大人家的公子有亲”。     “可是,现在他们一看我要守孝三年,就有了想退亲的想法。     太爷爷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也许就是他总是仗着辈分,才会让你长祖父厌烦的吧”。     孟言心一边说一边哭。     她本来说话就没有多少心眼,此时对亲事的忧愁和对亲人的离去,让她在孟言茉面前都说了出来,只想说出来,心里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苏州府的佐粮道温大人,正是孟言心未来的公公。     孟备享这一府并没有人在朝廷上出仕,只是靠着在族里的辈分,管着族里几家较大的铺子。     孟家族人里,能出仕的也多是那些家境贫寒的族人,只有家境的困苦,才更能激发他们科举出仕的愿望。     族学里的学费食费也会照顾他们一些,比在官学里会便宜许多。     孟言茉知道,来年太子被废,孟公茂被明武帝罢职,孟家虽然在清流中的威望高了,可是在朝里的影响力会下降许多。     孟言心也一定会被退亲的。     更何况她要守孝,男方更有理由提出来了,就算不提出来,先提起几个妾室,也能恶心人。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不能不体谅人家传承烟火的急迫心情。     孟言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总觉得空白的话说出来,只会让人感觉到你没有陷进困境中的优越感。     “看我,只顾着自己倒苦水,倒是忘记了你这个女道学先生,是最不能听这些话的了”。     孟言心赶紧擦了眼泪,脸上有了笑模样。     孟言茉楞,女道学先生?     原来她看起来是这么守规矩的女子吗?     这倒是极好的。     孟言茉有些心虚的想,她做的那些事,实在很愧对这个外号。     孟言茉因为在闺学里,出口都是那些规矩书上的原话,又加上她平常不太爱说话,因此就会给人留下寡闷的形象。     “你这样虽然讨长辈喜欢,可也太不鲜活了,我们这个年龄的女子就该笑的响亮,笑的清脆”。     孟言心说着自己心目中向往的女子的形象。     孟言茉默,她不觉得自己讨长辈喜欢了。     “对了,前些天我听说你们府里的那个言雅和威远候世子定亲了,是怎么回事啊?”     孟言心小声的八卦道。     孟言茉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孟言珊的声音伴着丫鬟打帘子的声音。     “就知道你在大姐的屋子里”。     孟言珊看到孟言茉果然在这里。     “外面怪冷的,在大姐姐这里暖一会,等着开席,还能吃吃点心”。     孟言茉靠着罗汉床后面的靠垫道,眼睛眨了眨,惬意的道。     “大姐你看,她是不是时时都像个想偷懒的猫咪,你不知道,偏偏她是个最怕猫的,上次我带着我的煤球去找她玩,把她吓的一叫。     倒是也把我吓的不行”。     孟言珊看着孟言茉这懒样,笑道。     孟言珊和孟言心也只是差几天的,不过孟家姊妹不准叫名字,太没有规矩了,因此都是按排行称呼。     孟言心喊孟言雅名字,其实也是不喜欢的原因。     “真的啊,这我倒不知道,喜鹊去把我的肉丸抱来给十七妹玩玩”。     孟言珊的煤球是个全黑的黑猫,是孟言茉最怕的颜色的猫。     孟言心的肉丸则是个花斑大狸猫,那幽幽的眼神,孟言心曾经抱着去过一次闺学,那一天孟言茉都没靠近过孟言心。     “大姐姐,你可饶了我吧”。     孟言茉扮可怜,她这副眼汪汪的恳求模样,大眼睛不像平时黑黝黝的能照出人影子的沉静,显得波光闪闪,倒是把孟言珊两人萌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傻了。     “哎呦,十七妹你还是别用这副表情看我,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要是个男人看到,还不得酥了”。     孟言心搓搓手腕子,叫道。     “别乱说”。孟言珊虽也有同感,还是制止孟言心的话。     孟言茉看到两人愣住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在某人面前示弱的表情不自觉的给带了出来。     顿时有点脸微红。     听到孟言心的话,心中很认为不正确。     因为她在某人面前摆出这副表情,丝毫都没有用,除了让某人的脸色更冷外。     孟言心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妥当,立马转移话题道:     “雅妹妹今天没来吗?我好想没有见到啊”。     心里想,也不太可能,因为太爷爷的丧礼,她一个小辈也不能不来。     正好可以借这个问题,再问问她和威远侯世子定亲的事。     孟言心眼中闪着八卦的小火光。     “别提她,扫兴。来了倒是来了,刚才和祖母说不舒服,提前回去了。这人似乎觉得订了好亲,连自己都变得娇贵了起来”。     孟言珊还是很少说这样刻薄的话了,显然是因为对孟言雅很讨厌的原因。     孟言茉吃着块点心,孟言雅倒不是拿乔显摆的原因,这是在躲着自己呢。     显然桂姨娘很是担心自己会对孟言雅做什么,如今去甄氏那里请安,都是和自己错开的。     “那她的亲事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说是十七妹和——”     “九妹妹,我们来下盘棋吧”。     孟言珊打断了孟言心的话,对孟言茉说道。     “好”。孟言茉点头,坐到小案前。     “棋痴,把棋盘拿出来”。     原本失望正在喝茶的孟言心听到孟言珊叫她丫鬟的名字,“噗嗤”一声,嘴里的茶全都喷在了孟言珊的前襟上。     “对不起,对不起,”孟言心赶紧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亲自道歉给孟言珊擦拭。     边擦,边又忍不住笑出声。     “二妹,你不是自己想叫这个名字叫不了,就把这么个名字给你的丫鬟了吧?”     说完,实在忍不住笑趴在榻上。     孟言茉也被点心给呛了一下,轻拍着胸口。     她记得大姐的这个丫鬟叫棋白的吧?     这怎么升级了呢。     孟言珊的脸色很难看,跟这个不通棋道的族姐实在是没有好说的。     看向孟言茉。     “九妹妹你该明白我的吧?”     孟言茉很有眼色的点头。     她明白什么?     “棋白这个丫头还是有天分的,在我的不断熏陶下,如今对棋道也很有了兴趣”。     孟言茉默,看向正在摆棋盘的丫鬟。     这是被你逼的吧?大姐。     “九妹妹你别小看我的丫鬟哦,她如今赢你都不在话下”。     孟言珊面有得色,显然是因为教出了好徒弟的原因。     孟言茉生气,这怎么就被小看了呢。     好歹她也算是本活棋谱了吧。     “不信的话,你们下一盘,我当裁判”。     “好吧,棋痴,那我们来下一盘?我也好学习学习”     “不敢,九小姐,请”。     孟言茉三道汗,这丫鬟还真有点高手的样子。     一局结束,让孟言茉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     她真的输了。     她觉得自己受了深深的打击,要不要这么不留情,她悲愤了。     孟言心在旁边笑了,哪里还有刚才看到的面无亮色的黯然悲伤。     “十七妹,人家棋艺都是越来越深,你怎么倒退着学呢”。     “大姐,我们来下一盘”。     孟言茉把矛头瞄向孟言珊。     哼,输给徒弟算什么,赢了师傅才算厉害。     所幸,她还留着一招大杀招呢,当然是从某人那里偷师到的,一直没有用。     “好吧,看你这么不可置信的样子,我都不忍心再让你受打击了,好歹咱们姐妹中,也就你一个死心眼,非要学这棋。     万一我把你的兴趣都打击的没有了,可怎么好”。     孟言珊是认真的,她一直不想太过打击这个九妹妹,这样还有人时时陪她下棋。     孟言茉闭紧小嘴,不肯说话,她要把大姐杀的片甲不留这次,让她笑自己没有天分。     没听说过勤能补拙吗。     果然棋局一开,孟言茉的棋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本温吞吞的杀招变得很是凌厉。     孟言珊还来不及惊愕,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胜负已定。     看着残落的棋子,她愕然的张着嘴巴。     “九妹妹,你这棋风怎么忽高忽低,一点准头都没有,真是奇怪”。     “大姐,高手出招都是变幻莫测的”。     孟言茉端起茶很嘚瑟很低调的淡然说道。     到了傍晚时分,孟言茉戴好帷帽回过了甄氏和孟老太太就先离开了青梅巷。     孟备享的丧事,族里的媳妇长辈都是留在这里帮着招呼待客的。     她们这些闺阁女儿家,祭拜过,吃了席,基本也就是在这说玩一番就可以回家去了。     她走的是西南角的小门,外面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     因为这丧礼上也有很多外客,因此出了内宅,孟言茉就戴上了帷帽。     刚出了拱门,正要沿着石砖铺的小路,就听到几个少年人的声音。     “听说孟府嫡枝的九小姐,长相貌美天仙,上次在孟家老太太的寿宴上,还引得那位在京里就有风,流之名的王爷,**了一番呢。”     一名书生打扮的人笑的很猥,亵。     “不会吧,孟家那样的门第,他们家嫡小姐怎么会轻易被人轻薄了呢?”     另一名显然是同窗的人,不太相信道。     “嗤,孟家在我们江南这里看着声名显赫,在上京那算个什么,更何况是在那位亲王的眼里,就是把他们家女儿玩玩就扔了,你看孟家敢放个屁”。     孟言茉身边的紫苏和山重几个丫鬟听的大怒,无奈被小姐制止,不准搭理。     正在几个丫鬟只得压下怒气,跟着小姐无奈的出府时,就看到一个小山似的壮实年轻男子扑到那个看起来很猥琐的瘦小书生身上。     骑在那个书生身上,一顿老拳胖揍。     “我让你嘴贱,我们孟家人是你能说的?你不看看你这老鼠狗尾巴穷酸样,哪个老混鱼的裤裆没夹紧,把你这么个玩意儿给漏了出来”。     孟言盛边揍边骂。     旁边的书生赶紧去拉,“孟兄,是我们啊,我们同窗知道令尊堂的去世,很是悲伤,特来祭拜的”。     “呸,你真当我不知道是你们几个玩意儿,不是我们孟家仁善,让你们几个穷酸在我们族学里读书,就你们这样的下乡人,还能读得起书?     想不到肉包子给了狗,一个个都是不长良心的畜生,念着我们家的书,却敢背后抹黑我们家姑娘,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打的满地找牙。     等我回报了族老,明天全都撵出族学去。”。     “孟学兄,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这一遭吧,都是张三声在这里胡言乱语,我等根本就没有开腔啊”。     几个书生哀求,孟言盛也不理他们,只捡着那个最先开口的书生狠揍。     孟言茉远远看了一眼,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在马车上,紫灵赞道:“本来以为那位外号小霸王的族少爷是个浑的,想不到还是颇有侠肝义胆的,知道维护我们家的姑娘们”。     “紫灵姐姐还会用词了,这侠肝义胆是个成语吧”。     “天天路过梨香院的时候,听也会两句戏词了”。     “小姐,奴婢要不要明天代小姐去谢谢盛少爷”。     紫灵显然对那位出手畅快,言语爽快的孟言盛很有好感。     孟言茉摇头,并不说什么。     她本来以为这位族兄是位有些拳脚的粗肠人,想不到这人看着浑横,却是个有心眼的,怪不得前世后来会跟着柳溪笙的。     原来刚才孟言茉没有打算让紫苏她们出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这种流言的事,就算止住了一会,也止不住永远。     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书生也就只敢私下说说了。     换个人多的地方就不敢说什么了,孟言茉也懒得理会。     她在那里停了一会,是因为她在拐弯的时候,看到有个身影跟着自己一行。     在这东府里,孟言茉只当是路过的客人。     后来看到书生几个人在那里,那个身影是等了一会,那几个人说了一会,才扑上去的。     要么是他特意安排的,要吗是他本来就知道那几个人秉性,特意等他们说了难听的话,却没有打开话匣子的时候出手。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孟言茉也许还能体谅,那位族兄只是想让自己对他有好感,故而接近的手段。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孟言茉则对这样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这样比她还要会钻营,会抱未来大树的人,自己自认没有明英帝那样的手腕能用柳溪笙那样的真小人。     养蛇咬人,也得预防蛇不会把信子中的毒射向自己。     不过这位族兄还倒是挺有眼光的,难道他看出来自己未来会值得结交?     自己现在也是可以吸引别人来接近的大树了吗?     孟言茉有些疑惑的想着。     自己是要收小弟,打手,不过现在看,有引泉等人,已经暂时够用了。     孟备享府里后门处,孟言盛眼角看到那几抹人影的离开,有些失望的从那个揍的看不出原形的猪头身上起来。     “滚吧,下一次我见一次,打一次”。     几名书生听了,赶紧拉起地上的猪头一起跑了。     原来自从那次寿宴后,回来后孟吴氏就交代了以后要和本家里的九小姐交好。     对于孟言心误打误撞的和孟言茉交好,孟吴氏心里是高兴的。     俗话说,人老成精。孟吴氏那天在太子和睿亲王在寿宴的时候,是在场的。     更看的出睿亲王看那个后辈丫头的眼光,绝不是简单的只是单纯的看待美貌女子的眼光。     那里面有很多深意,具体是什么,孟吴氏也说不清楚。     总之,不管如何与这本家丫头交好,没有什么坏处。     她才不会像孟姚氏那样只会看表面那么的粗浅。     孟言盛也被交代要和孟言昭在学里好好相处,所以最近孟言昭在和孟言茉说话的时候,除了必提的八哥。     也会有族里的二哥。     今天知道那个据说长得很美的族妹会跟长辈来参加丧礼。     孟言盛才会说出那样的浑话,他平时虽然做霸,也不会在长辈面前这么的放肆,他只是想留给那个族妹,一个有一说一的憨直形象。     听说做兄长的这样,会让妹子有安全感。     下了席,他跟大姐打听,知道孟言茉就要离开了,他想去跟这位族妹打个招呼,自从流言在族里散开后,他们府里的账务也流失了许多。     威严下降了许多。     他想,就算这位族妹以后只是进了那位亲王的后院,作为一个普通的侍妾,那替自己在说句话,随便漏个军职下来。     他相信自己能闯出名声来。     他在院子的石墙拐弯的时候,注意到是学里的张三声等人,这几人平时最会夸夸奇谈,还好说一些龌龊话题。     寿宴后,孟家的才女名声就传了出去,传的最多的还是孟家九小姐的样貌,听说是天人之姿。     之前他就教训过这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家伙,想着他们可能还会重犯。     他等了一会,他们果然又再说,他在他们没有说出更难听的之前,冲了过去。     他想这次连老天都看着他们府里境况艰难,来帮助他了,哪知道这位族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前来道谢。     他有些失望,即使以后会得到贵人的青睐,可是如果不顾念亲族,那这样的关系攀来又有什么用。     孟言盛揉了揉拳头,往前院走去。     四叔明天他们又该来闹了,说好之前分到的铺子,肯定又要被他们一番闹了。     也不知道太祖母还能不能撑得住。     那位在京里的族祖父,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官途,也不管族人之间越闹越分裂了。           第181章 明耀的冷 - 谋锦 - 茗沫沫     燕京城作为大明的都城,城墙雄伟,雉堞林立,官宅民居,鳞次栉比。     由内城和外城组成,皇城居于中心。俯瞰全城,内外城成拱卫环绕之势。     皇城的核心则是皇宫。     燕京城的道路按中轴线对称铺开,形成经纬交叉的道路网,而皇宫则位于中经中纬大道的交汇之地。     内城和外城的两大城门则直对着主干道,衔接着城内外纵横交错的道路。     承颐园是皇城里最大的一处皇家行苑,以昆寿湖和万明山为基址,依照西湖风景,江南意境设计而成的园林,湖塔,构成了一座天然山水园。     昆寿湖,碧波荡漾,烟水浩淼,不远的万明山秀色如黛,风光绮丽,岸边垂柳毵毵,即使在冬季也仍然一片翠绿的嫩色。     在万明山的南麓,湖中有一座琼岛,悠长的二十九孔桥连接着两岸。     岛上古木参天,有一座辉煌楼宇,正是新建成的请仙楼。     明耀身着一件象牙白色宽袖袍服,袖口边缘和硬ting的交领,及袍服衣摆上用刺金绣法绣着精美的云纹,腰间是缀着香囊和白玉麒麟佩的五指宽腰带。     墨发用一条月华白绸带系着,随着楼前被高大树木挡住的湖风,微微吹动。     他眉眼精致,神情轻松,当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恐怕此时,要是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会以为这是一位贵气逼人,带着些书生气,彬彬有礼,俊美的有些过分的世家公子。     再不会想到这是刚把江南官场上搅的风声鹤唳,挥手间就斩杀了几百名朝廷一方大吏家眷的王爷,被如今江南官场私下称“鬼见愁”的睿亲王。     明耀抬头看了看那块御笔亲书的三个行书鎏金大字:请仙楼。     高座楼台的周围环着淡淡的烟雾,空气中有草石的丹药气。     薄唇微微翘起,墨黑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冷冷的笑意。     早有内侍趴在地上,等着迎候他进去。     跟着内侍进了楼,进去就看到地上铺着绛红用金线绣成的鹤寿龟龄的团蝠纹地衣,大殿中yang是一尊高两丈的巨大三角鼎炉,炉中正缓缓冒着烟。     有十二名道童正一瞬不瞬的看着火的势头。     明武帝明昺穿着件灰蓝色的直裰道袍,正在听几名老道谈论道法。     内侍进去禀报,明武帝看到明耀,就挥了手让老道们散去。     老道们鱼贯而出,行至明耀面前时,念了声:“无量天尊”。     明耀淡淡还礼。     内侍总管,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瑾此时没有穿那件侧蟒服,而是同样穿了件蓝色的内侍服,和道袍看着有一点像。     “睿亲王辛苦,请进,圣上在等着您呢”。     汪瑾虽然弓着腰,两只眼睛却是毫不忌讳,直直的看着明耀说道。     明耀哪里看不出他眼神中的放肆和嘲意。     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他。     进了殿中,明武帝抬起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     “参见父皇,”他撩开袍服衣摆,单膝跪在地上,朗声道。     看到明武帝依然老神在在的闭着眼睛。     他自在的站起,径直坐在了明武帝对面的蒲团上。     “父皇,儿臣回来了”。     他声音中有着亲近,可见明武帝对他是真的宠溺,不像其他皇子在明武帝面前都是恭敬拘束端着君臣大礼的。     “谁让你起来的?”明武帝的声音里有着怒气。     显然这样的场面对于睿亲王没有任何震慑。     “儿臣还没有跟父皇回报一下这次江南行的战果呢”。     “哼,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了”。     明武帝冷哼一声,又想起来让他恼怒的事情,语气也变得不好了。     “这是哪个作死的奴才瞎胡说的,儿臣压根就没有接到什么旨意啊”。     明耀瞪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惊讶的说道。     跟着睿亲王进来后,站在墙角候着的凌落,面瘫着脸,抬头看那布满大殿的灰色调帷幔。     殿下,乃敢不敢别这么无赖。     明武帝听到明耀不似作伪的惊讶声音,睁开了眼睛。     “小七,你以前调皮捣蛋,做各种荒唐事,父皇都可以不追究,可是这圣旨是国之重器,断不能容你这样胡闹的”。     明武帝声音里有了凝重。     “儿臣真的没有接到圣旨,不信,父皇就传宣旨的奴才来,儿臣当面与他对质”。     明耀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说话的真诚,让人不得不信。     明武帝这会是真的有些怀疑了。     难道是汪瑾那个奴才仗着朕的宠信,如今连朕的儿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奴才在京城有九千岁的外号,哼,朕的儿子都不敢称千岁,汪瑾你算个屁。     要不是朕这成仙之道,需要你替朕搜罗修仙道人,朕早赐你一杯毒酒了。     敢与朕相比肩,等朕修仙大成时,第一个把你扔丹炉里去。     “传汪瑾进来”。     明武帝对着身边的内侍道。     不到片刻,汪瑾就弓着腰,跪倒在地上。     “不知圣上唤奴才有何吩咐”。     “大胆奴才,朕让你去江南宣旨,你为何中途返回,还要诬陷睿亲王,真是胆大之极,狗胆包天”。     明武帝日日服食丹药,脸色已经不如以前正常了,开始变得发青。     不过此时仍然是中气十足的怒喝,声威显赫,毕竟是当年亲自夺得帝位,做了几十年皇帝的人,他的威势岂是汪瑾这样的人能揣度的。     “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有去宣旨,是睿亲王——”     汪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明武帝拦住了。     “看来是朕的宠信让你都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了。来人,剥去汪瑾的冠服,打入死牢。”     汪瑾惊恐的瞪大眼睛,以头碰地。     “圣上饶命,饶命啊,奴才就要为圣上寻到最后一道仙方了,奴才这个时候不能死啊,奴才身死事小,误了圣上的事,罪大啊。”     明武帝摆手,侍卫立即把汪瑾带了下去。     等殿内重新安静下里后,明武帝拿眼去瞪明耀,明耀仍然是看着他笑笑,也没有辩驳或者谢恩的话。     “朕的儿子里,偏偏你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朕的父爱”。     明武帝的话中有些无奈,有些宠爱,有些说不清的复杂。     生在天家,亲情最是淡薄,他虽然享受着人人对他的畏惧,可是身在高处不胜寒,身为最亲近的血脉,他也希望有个让他天天操心,天天责骂的儿子。     他的前几个儿子都是聪颖的,可正是因为这份聪颖,他们对自己有着畏惧,有着恭敬,有着计算,明武帝也对着这些儿子们有着皇帝父亲的疏离和威严。     直到小七的出生,这孩子一岁能言,三岁能文,满足了所有父亲的虚荣感,尤其是在他的那些大臣面前,明武帝觉得倍骄傲。     还有重要的一点,让明武帝对这个儿子格外不同的原因就是,这个儿子从小就没有怕过他,不管是明武帝故意板起了脸训斥一番,或者在他闯祸后,名小太监打了一顿板子。     这孩子也会跟自己发脾气,可是不一会儿功夫,又跟在自己的后面,活像个小尾巴。     小七小的时候,从来不叫自己父皇,他都是叫父亲,自己问他为什么。     哪知道这孩子就哭了:“二哥说,父皇就是父皇,是天下人的父亲,是天下人的君主,小七不愿意这样,小七只想父皇是小七一个人的父亲”。     小七当时才四岁,眼睛黑黑,皮肤白皙,口中满满的对父亲的孺慕之情,让自己当时心里都化了。     他虽然做不出什么承诺,可到底是从那对这孩子是不同的。     所以他会当时一怒之下,会让年少的小七去了苦寒的西北,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怒其不争。     口谕下过后,他就后悔了,所以自从小七回京后,依然胡闹,他还是把那些御史的褶子全都压下。     明武帝自己知道自己如果还有那么一丝纯纯的父爱,那全都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依照祖训,他给不了他这世间最宝贵的位置,所以他才会命内务府的司衣局用龙袍的材质替他裁制亲王服。     可是这孩子不爱穿亲王服,总是穿着那些世家公子爱穿的华贵袍服,真是没心眼的孩子,他难道看不出亲王服比那些衣服多了低调的奢贵吗。     明武帝觉得自己老了,变得爱回忆以前,爱多感了起来。     这一点让他有些惊慌,他要做万年君王,他不要老去,不要死去。     “父皇本就是儿子的父亲,儿子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明耀笑着说道,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比外面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照亮了这个装饰厚重华丽的大殿。     明武帝听到他的话,也笑了笑。     这孩子离开自己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跟自己亲,就像本应该如此的。     是的,父子之情本应该如此,可是生在帝王家,享受了世间最尊贵的身世,就要抛舍掉那些最平凡的亲情。     明武帝一下想起了自己的父皇,自己的兄弟。     他的兄弟全都不在了,都死在他的兵锋下。     这是身为明家人的悲哀。     他希望小七永远都这么无所顾忌的活着,朕的儿子就应该如此。     “那些倭寇真的进了内河吗?”     明武帝想起来这几天的奏折,都是御史弹劾东南水师的。     “儿臣不太清楚”。明耀打量着大殿,不在意的说道。     “真是太放肆了,朕拨下的那些军饷,难道都被齐王给扔河里玩了吗,竟然能放倭寇进了内河,朕要削他的爵”。     明武帝气哼哼的说道。     他也就是白问一下,他想小七也不会关心这些。     明耀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像是没有认真听话里的内容。     明武帝在国库空虚的时候,仍然坚持着对西南,西北,东南三线出兵,可见是个很顽固的民族zhuyi者,认为只有大明的子民才有资格生活在世间。     所以不理事的他对军报是很在意的。     这才会发了怒。     也就是四百年前,大明开国太祖赶走那些蛮夷时,当时的金太祖阴了一把鞑子可汗,弄得这两个国家到现在还是世仇。     不然这两个离着不远的两国要是联合一气,大明的边关立马岌岌可危。     齐王的爵位已经是想削也削不掉的了,父皇养虎成患,如今的父皇已经掌控不住他们兄弟相残的局面了。     明耀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底一划而过的讽刺。     这就是他们姓明的命运,谁也逃不脱。     这时有内侍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个白瓷玉碟子,玉碟子上面有一粒丸药,芬芳扑鼻,旁边是清水茶盏。     “圣上,该是服食洗髓丹的时候了”。     这洗髓丹一天一次,按照道长的说法,是能一日日排出他体内的**凡胎的俗气。     等尽数排完那一日,离飞升就咫尺之遥了。     “父皇——”,明耀还是没忍住想劝说两句。     明武帝一个眼刀过来,活像是那唯恐别人抢食的小动物,满是警惕和敌意。     眼神也变得灰蒙起来,并不像刚才看着还算清醒。     “小心茶水烫”。     明耀只得这么说了,这劝说的话,他开始时也说了,直到被明武帝怒不可遏的把他撵了出宫去。     并一个月不准进宫。     听到明耀的话,明武帝这脸色才好看了点。     服完药,明武帝舒了一口气。     似乎觉得身体都轻了不少,脸色满意的笑了起来。     “小七,朕准备派你到松江府,再建一支水军”。     明耀盘腿坐在蒲团上,用扇柄在地上随意的画着,闻言,抬头。     “父皇,没银子,儿臣可不去”。     据他所知,国库如今还拖欠着军费呢,兵部的人天天打欠条,弄得欠条都快当银票用了。     虽然有了这支水军,卫五部就等于有了合理合法的去处,不用再天天躲着了。     可是小气的睿亲王最不爱干的就是做白工,还是自掏腰包的白工。     “知道,朕的儿子里就你敢讨价还价的,你从江南抄回来的银子就不入国库了,全给你当军费”。     明武帝一瞪眼,果然如他所料的表情。     这个小七,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看他哪个儿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给他个好差事,他还不情不愿的,这要是其他人,他还不乐意给呢。     似乎能听到明武帝的心声。     明耀心里撇嘴,这算什么好差事,这明明就是要他给二哥当趟雷兵,跟大哥打擂台呢。     父皇总是喜欢玩平衡,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玩不转这个了吗。     “父皇,那统共才几十万两银子,还不够儿臣给一艘战船配备火炮的呢。     您是打算让儿臣驾几艘小板子船,就称水军吗,您这是打算看儿臣的笑话呢”。     明耀可怜巴巴的说道。     墙角的凌落又抬头望殿顶的画梁了。     殿下,乃敢不敢实话实说,那是几个几十万两啊。     “别糊弄朕,你的本事朕知道,那西北军里都练不开你,还有你那什么八大铁营的,你这是准备架空你舅舅是不是?”     什么准备啊,那是已经架空好不好。     “父皇,你这是说哪里的话,舅舅在西北军中威望这么高,儿臣哪有那个本事,有那个闲工夫,儿臣还不如去打听打听京里又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了呢。”     明耀不屑的撇撇嘴,似乎对于明武帝的这个罪名很不符合自己的风格,降低了格调一样。     明武帝心里松了口气。     “你二哥心性良善,你和镇国公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好好辅佐他”。     “这个自然不用父皇吩咐,儿臣明白”。     “好了,去吧,你母后想必在宫里等着你了”。     “儿臣告退”。     出了琼岛,走在二十九孔桥上,凌落似乎还有点难以相信大名鼎鼎的九千岁,就这么被打入死牢了?     “殿下,这汪厂公除去的太容易了吧?”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     明耀的脸色没有了刚才在明武帝面前的阳光清朗,似乎又变得遥远了起来,即使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会觉得看不到他的表情和情绪。     “老阉贼张狂久了,忘记我们明家人有个通病”。     明耀冷笑一声道。     凌落疑惑的看过来。     护短。     是的,他们姓明的,可以兄弟父子斗个你死我活,却不允许别人动自己在意的亲人。     何况是个奴才。     哪怕父皇极其用的着他,明耀知道,在父皇的眼里,他只是个奴才。     就像那些后,宫嫔妃们,只是延续香火的美人,和牵制前朝的工具。     见殿下没有回答他的打算,凌落又换个问题。     “殿下的意思,圣上相信殿下的说辞?”     凌落觉得殿下的话,恐怕很难让人相信,何况是曾经在朝政上很出色的明武帝。     “父皇愿意相信”。     明耀淡淡的道。     从小他就知道父皇对自己不一样,那是他千辛万苦当了很长时间的跟屁虫才得来的。     他利用了父皇对他的父爱,父皇同样利用了他对父皇的孺慕。     “那汪厂公还会再出来吗?”     凌落有些难以相信,都是打入死牢的人了。     “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你日思夜想的汪厂公了”。     明耀看了看他,笑道。     父皇只是想给这个敢有九千岁外号的奴才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让他记得自己的身份。     父皇虽然渐渐失去了曾经的光芒,可是一些手段是深入骨髓的。     凌落听到自家殿下的话,眼角抽啊抽。     谁日思夜想了?!!谁?     心里在嚎叫,面上仍然瘫痪着。     “你不想他?那你老在本王面前提这么个玩意儿干嘛”。     看到凌落一张面瘫脸都快抽变形了,明耀好心的解释了两句。     *     远处一行宫女匆匆来到明耀面前,行礼道:     “睿亲王殿下,皇后娘娘请你到坤宁宫去”。     明耀点点头,让来人起身,就朝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坤宁宫,看到皇后正在身边嬷嬷的劝说下,坐了站,站了坐。     看到明耀进来,这才连忙走了过来。     脸色沉下来道:“我要是不派人请你过来,你是不是又准备躲着我这个母后?”     皇后一双杏眼,眼梢尾很长,略微吊起,鼻子秀直高挺,嘴唇削薄,尖尖脸蛋。     单看五官中的任何一样,那都是极其精致的,只是组合在一块,就会让人觉得刻薄浅显。     尤其是如今年纪大了,眼梢隐现的鱼尾纹和嘴角的法令纹,让她看起来更显得不好说话。     事实也差不多。     “母后又不是老虎,我干嘛要躲着母后呢”。     明耀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端起宫人上的茶盏,微微笑道。     他的确在躲着他的母后,因为受不了她的啰嗦。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要是有你二哥一半体贴懂事,我也就不用这天天跟着操碎了心”。     皇后江华仪不满的道。     “我问你,你在西北军中是怎么回事?怎么你舅舅来信说,现在军中的事都被你做了手脚,他插不上手,你在搞什么鬼。     我可跟你明白说,你是要辅佐着你二哥的,你这样让人不放心,我让你父皇还把你远远的送走”。     江华仪当初能当上皇后,也是因为镇国公府是明武帝能登上皇位的第一大功臣。     镇国公府是靠站队发家的表率。     出身武将世家的她,不要指望身为一国之母的江华仪能有多雍容端庄。     看到小儿子仍然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半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江华仪气的只想动手打人,被身边的嬷嬷给拉住了。     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他,有辉儿一个人就够了。要不是哥哥,胆小的要命。     这个儿子从小就跟自己不亲,偏偏皇上还最疼他。     这个小儿子就是个讨债的,哪里能帮的上她的辉儿。     “儿子都已经回来了,舅舅还想怎么样,他插不上手,难道让儿子替他处理事情去?”     明耀当初在西北军中,镇国公父子没少排挤,只不过镇国公胆小,做的不多也不明显,不像他那个好表哥。     故意布下圈套,让他带着兵进了口袋,还故意不放援兵,那次要不是他提前觉察,身边的人又都是心腹,真的被他给得逞了。     所以如今他的舅舅还活着,他想自己性子这么几年变得好多了,还特意送给舅舅一个大礼呢。     表哥?现在该投胎了吧。     皇后被明耀的话噎的接不住。     她转换个话题,斥责道:“还有你,能不能天天做点正事,一天到晚的在城里瞎胡闹,你看看那些御史们这么些年,弹劾的奏折摞起来都有你高了。     你这正妃都没娶,你宫里的那个怀孕的宫女是怎么回事?你这样,以后哪个世家千金甘心嫁给你?”     明耀放下茶盏,眸子微微眯了眯。     看来他无意间还宠幸个有些手段和心思的女人,这小话都递到坤宁宫里来了。     或者是,跟母后放在他府里的钉子接上了头。     “这样,你把那个宫女送过来,母后替你看着,好歹也是我们明家的子嗣,又是你的长子,不能出意外了”。     “你再去一趟西北,跟你舅舅好好交接清楚,把军中的事都打理清楚了再回来。”     皇后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睿亲王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母后的话你敢不听?”     皇后怒道。     明耀转身,微笑道:“母后,你要真想关心朝事,那里,你先把皇太祖爷爷的亲笔给砸了,再来跟我说吧”。     明耀手臂抬起,指了指个方向。     皇后看去,那里正是前朝和后,宫的内门处。     悬挂着大明开国太祖的亲笔:后,宫,宦官不得干政,触禁者,斩。     江华仪被明耀气的额头青筋直跳,说不出话来。     明耀却是带着人已走远。     至于说汪瑾算不算干政这件事,明武帝说不算,谁敢说其他意见?     当年这位太祖还留下祖训,非中宫长子不得担太子位呢。     不照样被明武帝给亲手证明了太祖的话,也不是非要遵循的。     “娘娘,你消消气,消消气,哪有跟自己骨肉生这么大的气的?”     身边的心腹嬷嬷忙替皇后抚胸口。     “本宫这哪里生的是儿子,这是前世的冤孽”。     江华仪很后悔,当初不要这个儿子就好了。     “嬷嬷,你说,当年要是不——”     “娘娘”。心腹嬷嬷赶紧打断道。     又朝周围看了看,看到宫女都站的很远,这才放了心。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本宫原打算给太子找个臂膀,如今看来倒是多了个骨肉亲敌”。     “娘娘错了,老奴听说睿亲王对太子殿下的事,办的那是尽心尽力,像之前南边赈灾还有太子带天南巡的时候,那些筹银子,杀贪官,得罪人的事,     奴婢听说,都是睿亲王做的,好名声如今都是太子殿下的”。     “真的?”江华仪有些不信。     “那哥哥怎么会来信说是耀儿在军中动了手脚?”     “这西北军可是给辉儿留着的,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军中”。     “娘娘,恕老奴说句不恭敬的话,镇国公是什么样的性格,想必娘娘是最清楚的,奴婢想,这也许是镇国公自己打理不清楚。     才怪到睿亲王殿下身上的”。     心腹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江华仪,当初要不是父亲有决断,他们镇国公府也不会崛起。     可是等哥哥接手后,镇国公府倒是被那个半路靠过来的护国公府给渐渐比了下去。     不然这么多年,要不是皇上护着,她早料理了那个贱人。     原来当初,护国公府是明武帝那个时候的太子,党,后来明武帝娶了贤妃,明武帝的势头又很强,这护国公府才不情不愿的靠了过来。     直到贤妃生下皇长子,护国公府这才发力,把那些明武帝兄弟们的残余给清理了干净。     “你打听清楚了,耀儿没给辉儿帮倒忙?”     皇后江华仪有些不相信。     “是,老奴有个同乡,就是扬州府的,前几日送来了家书,听说太子如今在江南的名声很受爱戴呢。     她特意说给老奴听,也让老奴跟着高兴高兴的。     娘娘要是不放心,谢家不是也在南边,下次来了信,娘娘也可以顺便问问”。     听到心腹嬷嬷的话,皇后放了些心。     “说到谢家,这几年过去了,他们摸清那丫头当年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了?”     皇后想起了一件心上事,问道。     “都清楚了,文成公主对那谢岳声掏心掏肺的喜欢,要是真知道什么,在没人的时候,两夫妻还能不说?     况且,文成公主好像也没有几天日子活了,谢家这回倒是便宜了他们,还不都是主子的恩典,不仅让他们脱了贱籍,还给了他们一个家族。     偏偏他们还不知足,还为那谢岳声可惜。不想想一个公主都给了他们家,他们能有这么大的造化,还不都是主子看在他们忠心的份上”。     心腹嬷嬷愤愤的说道。     “罢了,那个丫头又算什么高贵人儿,不过是个卑贱宫女生的,那谢岳声也算有些才华的,就当补偿补偿他们吧”。     原来这谢家世代都是镇国公府的家仆,不过谢岳声是早就脱了奴籍的,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当年正要参加殿试。     被明武帝赐婚,尚了公主,这才取消了考试的资格。     *     睿亲王府位于皇城西北的方向,距东宫太子府也不是很远。     此时在下人厨房里,一个粗布麻衣的宫女正在往水缸里挑水,她气喘吁吁,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双手冻的发紫。     她咬咬牙,一切都会好的,等皇后娘娘知道了,不会放任自己的亲孙子不管的。     “发什么呆,别偷懒,以为自己怀了龙子凤孙就金贵了不成,那也要看王爷看不看的进眼啊,更有那不知死活的,居然还能喝了药,也能怀上。     当真是命贱身贱啊。这厨房的水缸全都要挑满了,少一滴,都不准你休息”。     从江南回来后,芊染的事迅速传遍了王府,一开始,大家还不敢议论,因为王爷的严厉,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是这件事情的八卦性太强了,他们王爷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居然允许一个宫女怀了他的子嗣,大家纷纷对这个宫女很好奇。     等芊染也回了王府,有那眼子活的,纷纷来巴结恭喜之类的。     可是久久不见王爷再宣见这个宫女,大家都疑惑了起来。     后来听说大总管的降职,居然是因为这个宫女的连累,顿时纷纷远离她。     大总管那样手段的人物,都被连累到了,这个宫女就是个扫把星,不能牵扯。     再后来,这个宫女不单没有被人好好伺候着,反而被人带到了这下人用的厨房里,整天做着粗活,这大冬天的也只穿了件粗布棉袄,挺着个大肚子。     偏偏这个宫女还一副她发迹后,要给她们好看的神情,让这些宫女们虽然不敢动手,但也时不时的拿言语刺激。     “住口,我肚子里的是王爷的长子,你们这些低贱之人也敢轻蔑,等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王爷也不会饶过你们的”。     芊染终于忍受不住这些时时刺激她的言语。     再等等,只要到了皇**中,要是圣上知道了,也会让自己的孩子出生的。     等孩子出生,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没有男人会不喜欢子嗣繁衍的。     老宫人们听到她提起王爷,也都不接口了。     风水轮流转,来日方长,她们也不能肯定这个怀了王爷子嗣的女人就一定不能出头的。     偶尔言语讽两句,过过嘴瘾就好,这结仇还是不必要了。     正在宫人们住口的时候,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翠色宫女服的女子,她怒喊叫着,     扑向芊染。     “你这个贱人,是你把我堂姐害死了,是不是?”     原来这名宫女正是那日在通铺讽刺过芊染的喜禾。     她的堂姐正是那个发现芊染倒药的胖宫女海安。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别过来,这可是王爷的子嗣,有个好歹,诛你九族都不够赔的”。     芊染慌张起来,她想起昨夜那个在井底瞪着她的眼珠,泛着白,死死的瞪着她。     芊染挺起了肚子,喜禾终究不敢再上前。     “你别以为杀了堂姐,就没有人知道你做的事,我这就去禀告了王爷,让王爷知道你是如何耍手段才怀上的”。     喜禾悲愤着哭道。     宫人们纷纷好奇极了,这个宫女还做了什么?     “你不准去”。芊染急了,原来那个胖宫女早就告诉了别人。     她居然还要挟自己,只要给她一百两,她就谁都不告诉。     她果然该死。     芊染急中生智道:“就算你告诉王爷又如何,你以为以王爷的英明他会不知道吗。     如今我怀的孩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你今日拼着命也要与我作对的话。     你就想想你的家人,我有孩儿在,不怕有一日没有腾飞的时候在。     如果你不再冤枉我与你堂姐的失踪有关系,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谈”。     芊染在话语中暗示,如果喜禾非要与她作对的话,他日,她一朝得势,定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喜禾本也是聪明人,芊染的话是有道理的。     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心里,男人对子嗣都很看重,何况这是皇家子嗣,是王爷的长子。     而皇家子嗣的生母,没有意外,都是会留着的。     等孩子长大了,即使不在母亲身边,到底是骨肉情深的。     对付她一个小小的庶民,就是灭族也够了。     喜禾哭泣着,既有对堂姐失踪的恨,又有不敢报复的顾忌。     正在这时,睿亲王身边的亲卫来了。     “芊染姑娘,王爷召见”。     宫人们纷纷惊疑不定,芊染则是挺胸挺肚子的跟着亲卫走了。     来到一处偏厢里,芊染疑惑的向四周看看,这里是王府花园的角落,平时王爷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她有些担心是有人要害她,可是看着前面带路的两位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威武不凡,正是王爷身边的人。     进了厢房,看到王爷果然在房里,她一颗心才放下。     “拜见王爷,王爷吉祥”。     她仍然尽量维持着她婀娜的身姿,只可惜身材早已经变形,况且,明耀根本就没有看向她的打算。     明耀站在窗前,看向窗外在寒风中盛开的凌霄花。     “动手吧”。     明耀冷声吩咐道。     芊染这时才注意到房中不单有几名王爷的亲卫在,还有几个稳婆样子的人在。     还有叔叔在。     她快速的以眼神询问,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婆子来到芊染的面前,伸手欲摸她的肚子,被她连忙用胳膊护着。     两个婆子牢牢的用手把她的胳膊拽住。     另外两名婆子则是用力的捏了捏她的肚子。     向明耀恭敬的回道:“王爷,月份有点小,恐怕会伤及到胎儿”。     “无妨”。     明耀转头淡淡回道。     看了一眼芊染,“让她活着”。     “是”。婆子正要拉芊染去隔壁厢房。     芊染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啊?王爷,难道您不要您的长子了吗?王爷,孩子都会踢人了,您可以摸摸,您一定会爱他的。     王爷,您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啊”。     明耀伸出手指揉了揉耳朵,身边的弦惊和弦笼立即把婆子连带着芊染都拉到了隔壁厢房。     并且找了块抹布,把她的嘴巴给堵上了。     “要多久?”     明耀看向那个像是拿主意的领头婆子。     “一,一炷香吧”。     婆子擦擦汗,这睿亲王的眼神太压人了。     原来这四名婆子是皇家御用的稳婆,今日被睿亲王从内务府调出来,以后就属于睿亲王府了。     “太久了”。明耀有些不耐烦。     “回王爷,一盏茶,不能再提前了”。     婆子想了想答道,她们从来做的活计都是替那些妃嫔们拼死保护龙种,如今这不论胎儿死活,只要催生下来,倒是容易许多。     明耀勉强算满意。     一会弦剑进来,回禀道:“王爷,查到了,最近与芊染姑娘接触的有一个更夜房的妈妈。     弟兄们刚用了手段,不一会就招了。     说是皇后娘娘担心王爷后院的女子,特地让她来看着的,     芊染姑娘是从南边回来后,这妈妈主动联系的,原打算今晚就偷偷接走的,说是皇后娘娘亲自看着王爷的长子落地。”     明耀冷笑一声,他的母后这是迫不及待的让他这个错误弄的满京城都知道呢。     本来还想再玩玩的,算了,便宜那个竟敢算计他,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原来,自从那日在船上明耀得知了芊染怀孕后,就让黑衣卫查了事实,知道是这个女人把药给吐了。     他原本是打算让那个女人生下来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然后再看到那个女人从大喜跌入大悲深渊底的行尸走肉的绝望样子。     他仍然没有复郑贯忠的职,和他的父皇是一个心思,得让这个安逸太久的总管,醒醒自己的身份。     今日就给他一个表现机会。     明耀叹了口气,只希望那玩意儿生命力久一点,让那个女人亲眼看看她一直希冀着的希望,是如何破灭的。     明耀此时脸上的神情没有让人觉得多复杂,但就是觉得冷的淡漠,漠然到极点,是一种让人脊髓梁里的冷意。     那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也似蒙上了一层让人能感受到来自冥界的寒凉。     郑贯忠原本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当他看到芊染被带进来的时候,他还真的以为这个族侄女有可能会被王爷原谅的。     毕竟她身上有王爷的子嗣。     可是弓着腰的他,忽然就被空中骤然降低的温度给激的身上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他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自认为,所有的阴暗他都有心理准备。     可是他仍然没有想到睿亲王竟然能残忍冷漠致斯。     那婆子的话果然很准,就在明耀想着时辰到了的时候。     婆子就带着个随便包块布的婴孩过来,那婴孩的声音像刚出生的老鼠一样微弱,身形佝偻,像个没毛的小猫仔。     明耀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反而离开了两步,眼中闪过深深的嫌恶。     “把她带过来”。     身上尽是血污的芊染被婆子拖了过来,她看到那个在布里的小**,爬着哭着要过去,呜呜的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嘴巴里的布依旧牢牢塞着。     “郑贯忠”。     “奴才在”。     “溺死”。明耀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弦剑已经端过来一盆水。     听到王爷的话,郑贯忠手抖了一下。     “是,奴才遵命”。     腰弓的更低了。     他走到那小崽面前,芊染看着他呜呜的死命的摇头。     郑贯忠一只手抓起那小崽,按在水里,那跟筷子一样细的胳膊也只是挥了一下就不动了。     芊染此时就像个受伤的母兽一样,眼珠成了血红色,嘴巴里有血流了出来,显然是情急之下,恨意咬断了舌头。     明耀失去了再看的兴致,“扔进牢里,不准死”。     吩咐了一句,就带着亲卫离开了。     郑贯忠和婆子们收拾着房间,看到地上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眼珠没有焦距的芊染。     头发一下白了半边。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违抗王爷的命令”。     郑贯忠叹息一声,看着黑衣卫把芊染像条尸体一样拖走。     *******************************************************     (本来正在看美恐系列,想断更些天的,看到有人打赏月饼,受宠若惊,以为看错了,又看到五五童鞋的打赏,这才爬来码字。     谢谢五五童鞋,谢谢你的平安符。     谢谢打赏月饼的童鞋,真的很感谢。)           第182章 上元节 - 谋锦 - 茗沫沫     进了腊月,日子仿佛就直朝年关奔去。     腊月里的天气仍然是阴蒙蒙的湿冷着,孟府的下人却每天在主子的指挥下,忙的陀螺转。     祭灶,扫尘,洗福禄,贴桃符,在这样不爽利的天气里,空气里似乎也沾上了年节的福祥。     不管是穿绸衣的富贵老爷,还是刚刚从水灾中,回过来一口气的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怀着对明年的期望,等着跨年关。     静深院里,后厢的小厨房里,王嬷嬷和花娘两人,也是忙得不停歇。     芝麻,糯米,麦芽糖,桂花露,一样样材料摆放整齐。     王嬷嬷两人紧盯着小灶上的一个小铁锅。     锅里正在爆着糯米花。     “好了,花娘快捞出来,我要放糖昔了,把炒熟的芝麻仁拿好,我说好,你就往锅里放,记住了吧”。     “是,我记住了”。     花娘和王嬷嬷脸上皆是谨慎的神色。     两人像对着这个小锅在做一场大战斗一样,拿捏着火候和糖的粘稠香甜度。     最后拉白,冷却成型,王嬷嬷舒出一口气。     原来在祭灶的时候,下人撤掉案堂时,那个色泽淡雅的灶糖吸引了孟言茉的注意,想要尝一尝,王嬷嬷不放心这从集市里买来的麦芽糖。     答应给小姐动手做,干净放心,这才让嗜甜的孟言茉放弃了她还没吃过的那种芝麻糖。     王嬷嬷这才自己和花娘在这小厨房里一番忙活。     “来,你尝尝看,和那买的有什么不一样”。     王嬷嬷拿起一根芝麻杆的糖棍递给花娘。     “咔嚓”一口,糖棍被花娘吃掉了大半截,“嗯,好吃,好吃,我觉得比买的好要好吃”。     花娘连连比着手势,找不到更合适形容的词汇。     一叠声的好吃,芝麻碎屑,和糖渣一起从嘴角里漏下来。     王嬷嬷放心的端着一碟灶糖去了孟言茉的闺房。     孟言茉正在练着字帖,看到心念的麦芽糖来了,放下笔杆,坐到几前。     看着裹着蜜厚的芝麻糖棍,色泽如桂花花瓣一样淡雅,闻着就有一股甜香。     净了手,孟言茉拿起一根糖棍,云水忙递过接着的小碟子。     轻轻咬一口,有细脆声发出,可见此糖的酥脆,孟言茉被甜的幸福的眯起了大眼睛。     香甜酥薄,甜感细腻,糖棍中心是空的,糖层之间有小缝,咬在口中会觉得是一层层薄薄的糖叠加着,当真脆甜香酥。     “小姐,吃半截尝尝就好了,这小零嘴碾牙也不好克,回头再堵在嗓子眼里,会难受的”。     王嬷嬷看着孟言茉喜欢吃,也很高兴,看到小姐还要再吃,忙把碟子端起,连带着把她手里还剩着的半截给收走了。     孟言茉心中泪目,十分不舍的看着王嬷嬷手里的灶糖。     云水,春暖等人看到一向稳重的小姐这副馋样,都纷纷捂嘴笑了。     小姐最近好像很爱吃零嘴儿,尤其是甜的。     孟言茉回到书案前,继续练着字。     只是不停的再写同一个字:忘。     ‘忘’字写久了,也许真的就会忘了吧。     孟言茉知道她最近的变化,自从决定要忘记那个人,她总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疼,疼的她没有眼泪来发泄。     只觉得心,变得像个填不满的黑洞一样,空的让人发慌。     她自那日吃过夜宵,觉得心里像是有了可以填满的东西后,就开始寄托在食物上了,尤其是甜食。     她觉得吃过甜食,甜的抵消,连心里的苦涩都会消去不少,让她可以继续面色如常的度日。     除夕夜的时候,孟家儿孙齐聚在松岚院。     孟言茉看着孟言晴和孟言雪在老太太的怀里凑乐,看着父亲和甄氏相敬如宾,看着大伯父大伯母里外张罗,看着二伯父越过二伯母,隐秘飘向甄氏的眼神。     看着弟弟和八哥,四哥探讨着功课,看着那位庶表姐姚慕芷小心羞涩的和大姐交谈。     对着孟言晴的冷嘲热讽,孟言茉始终默然,仿佛游离在这个欢闹的场合外。     最后孟言晴昂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继续滚到孟老太太的怀里撒娇去了。     这是除夕夜,是所有亲人欢聚的节日,是最具福禄的节庆。     孟言茉却总觉得自己似乎在看一场即将谢幕的悲欢离合的大戏,这里一片欢歌笑语,她却忍不住身上发冷,冷的她无所适从。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控制不住的忧郁,尤其是在这样欢乐的气氛里。     新的一年开始,孟家的转折也要来了,开始走向深渊的脚步就要抬起。     她,却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咚,咚,咚”,松岚院花厅里的自鸣钟敲了十二下。     这个自鸣钟是那个杜丽娘的爹杜客商联系的,听说是花了重金从舶来船上买来的。     孟言茉看向那个彩色琉璃的自鸣钟,孟家累世清名,现在却已经开始和商贾牵扯不清,忌惮着朝廷阉党。     即使没有长祖父,这样的孟家又该如何定义自己在朝廷的地位。     作为清流,陷入权利漩涡的孟家已经失去了本心。     噼里啪啦,整个江南的爆竹声吓跑了年关里开始要登场的年兽。     丫鬟们举着乌漆托盘,上面是一叠叠冒着雾蒸汽的饺子。     孟老太太夹起饺子,咬了一口,丫鬟紧盯老太太吃到什么。     待看清是花生,屋中的丫鬟媳妇皆面面喜色露出,纷纷恭祝,说着吉祥话。     “老太太真是福寿双全,这不,连老天爷都来祝老太太健康长寿了”。     花生又名长生果。年纪越大的人,对这个凡世就会生出越多的留恋和即将离去的恐慌。     孟老太太自然为吃到长生果的饺子很高兴。     一高兴,这些下人们又拿到了一份年节红包,于是虽过子夜,欢乐祥和的气氛确是越浓了。     待孟文冒,孟言时等人吃到如意和柿饼的时候,下人们更是一浪一浪的恭祝声。     事事如意,官途如意,科举如意,反正是万事如意。     孟文尚和甄氏同时吃到枣和栗子的时候,倒一时让下人们有些面面相觑。     这凑错对了吧,早生贵子,那是三老爷和三夫人吧。     孟老太太看了在场中的人一眼,道:     “杜姨娘能和三媳妇同时怀孕,也是她的福气,尚儿,开了年就去衙门给她办了文书吧”。     “是,母亲”。     孟老太太的话让众人瞬间明白了,对啊,那位二老爷房中的杜姑娘也怀着孕呢,可不是早生贵子了吗。     这还真是沾了三夫人的光,孟老太太亲自开口给抬了姨娘,看来这杜姨娘崛起在望啊。     二房里的丫鬟婆子纷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二夫人如今被二老爷关在佛堂,连这年节都没有放出来,这杜姨娘又怀着孕,如今得了老太太的亲口,还怕以后不得宠?     众人都纷纷开始打算怎么和这位以前不看重的通房交好关系了。     孟老太太吃着饺子,看了眼孟文尚和甄氏。     她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院子外又响起了新的一轮爆竹声。     只要能凑出铜板的百姓都不会吝啬放爆竹的,这样的阵阵震耳的爆竹声让他们觉得心安,吉祥。     仿佛所有的邪祟都会吓破一样,就像这场洪灾的遗韵,就让伤痛,死别一起抛弃在逝去的旧年里吧。     在爆竹声中,孟老太太忘记了刚才一瞬间的心思。     孟言茉却是牙一咯,饺子里是一块糖。     是新的一年会甜美的寓意。     *     过了年,走亲访友这种事情,都有大人们在张罗。     孟言茉顶多就是有的时候,在家里来了族中亲友的时候,跟着姊妹陪在暖阁里,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沉默的。     偶尔会和孟言珊说一点话。     亲朋故旧家里的小姐们看到孟言茉时,总会惊讶一番,因为这么美的人竟然可以完全被人忽略掉,这得是多不讨喜的性格啊。     简直是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啊。     私下里就有姐妹像孟言珊打听:“你们府的九小姐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我瞅着怎么苦大仇深的?”     “有吗?九妹妹只是不太爱说话,性子很好的,我就很喜欢九妹妹。”     孟言珊虽然有点察觉孟言茉的反常,不过她怎么可能跟这些外人说那么明白。     到了上元节这一日,走亲访友完,刚刚消去点温度的节庆,迅速的升温起来。     城里有养蚕的百姓,天不明就开始煮一锅黏糊糊的粥,用碗盛出来,放到老鼠爱出没的顶棚,墙角。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老鼠不要再在夜里偷吃蚕。     蚕农一边放粥,一边念念有词:“登高糜,狭鼠脑,欲来不来,待我三蚕老”。     也有百姓开始准备夜间迎祭紫姑的女子纸型,紫姑是厕神,百姓在茅厕和猪栏间,手举紫姑纸型,祝祷词“子胥不在,云是其婿,曹夫人已行,云是其妇,小姑可行”。     如果纸型变沉,就是迎来了紫姑,可以占卜明年桑农是否丰收之事。     扬州城里的各个繁华的街道也开始布置花灯,到了夜晚,酒肆茶坊灯烛齐燃,丝竹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     成千上万的彩灯,挂在大街小巷里,有舞姬翩翩,鸟飞花放,花鸟鱼虫,嫦娥玉兔,吴刚砍桂,各种神话传说的图灯。     空中的焰火和花灯锦绣交辉,让这座宁静湿漉的江南小城脱去了平日的水墨清瓦,变得热闹而喧杂。     孟府正门也悬挂着五色灯彩。     早早的吃过了晚膳,孟老太太一声命下,在孟言雪和孟言晴兴奋的拍手声中。     孟家姊妹带着帷帽和坐着马车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环伺下,和孟家家丁的护卫下朝灯市缓缓而去。     在上元节这样重大的节日里,纵使是礼教严苛的江南也对深闺中的女子有了一丝宽容,这一日可以到街上游玩,赏灯。     路上有许多小娘子的欢声笑语飘过。     还有许多布衣木钗的普通妇人,结伴而行,欢笑言语,在“走白病”,见桥必过,认为可以祛病延年。     扬州府号称三步一桥,处处是乌篷船,石拱桥,相信这么多桥,一定可以让这些走百病的妇人们能活到很高龄的。     “小姐,我们今晚真的可以去青莲巷的花灯街吗?”     紫灵仍然沉浸在难以自控的喜悦里。     青莲巷的花灯街是上元灯节里,扬州城里做花灯做的最漂亮,最精致细美的。     因为这条花灯街的花灯在整个江南都是数的着的,所以有许多其他府的官员家眷坐船来观灯。     两旁的茶楼酒肆在去年的上元节就已经开始预约了。     外围还有官府的官兵围守,普通百姓别说是观灯,就是想进去一步也不能。     紫灵早就欣羡了好久,想不到今年竟然可以跟着小姐一起去。     孟言茉靠在车厢里的靠枕上,抱着手炉,神情恹恹的,点了点头。     以孟家如今在江南的地位,别说是在青莲巷看灯了,就是包下青莲巷也是尽可的。     以前没有这么高调的让家族里的小辈到这里来观灯,是因为孟阁老还没有准备好展示他坚实的实力。     如今,经过睿亲王利用洪灾对江南官场的梳理,太子的威势大增,孟家自然是水涨船高,又加上孟文冒的差事也做的很不错。     盐税也收上的比之前好了些。     长祖父大概认为现在是要发力的时候了吧,孟言茉暗暗的想,想起坐上马车前,那马车上的杜鹃族徽擦的埕亮。     她这心里又开始泛起的复杂苦涩该肿么破。           第183章 蓦然回首 - 谋锦 - 茗沫沫     孟家一行人的马车来到青莲巷外的书画街的时候,马车就在人潮的阻碍中,前进不得。     “小姐,丫鬟来说,龚妈妈请各位小姐们下车”。     紫苏松下车帘,说着刚才小丫鬟们的回报。     孟言茉额间戴着一条白绒绒雪貂毛暖额,两端宽阔,略微覆耳,中间狭窄,在眉心间垂着一粒朱红色滴珠状水晶石。     暖额两端装着银色搭扣,搭扣上是雪白的缎带,绾在在发后,成蝴蝶结状随发丝轻飘。     她肤色白皙近乎透明,在街上各色花灯掩映下,映衬着眉心的一粒红滴,只觉得雪面樱唇,娇美若凤仙。     但因为她最近把注意里都转移到各种宵夜和零嘴儿上,原本小小的瓜子脸蛋,此时两颊倒是带着婴儿肥,多了一丝的娇憨感。     连带着本能映照出人影子的黑瞳,看着都没有以前显得幽静,被脸颊的红透带着水涟涟的。     所以就连姚妈妈也觉得最近过年这段时间,九小姐虽然话更少了,可看起来没以前那么瘆人了。     孟老太太却是更不喜欢这个长相越发勾人娇艳的孙女了。     身着一件嫣红窄袖小袄,腰间是百丝结宫绦,下身是内里嵌狐狸绒的月华棉裙,披着件白色兔绒斗篷,斗篷很大,把她整个人都围了起来,兜帽下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倒是不用帷帽也可以了。     “九妹妹,你穿这么厚,待会逛灯街,会热坏的”。     孟言雪在丫鬟的扶住下,踩着杌凳下了马车,就看到孟言茉包的像个雪球,好笑的开口提醒道。     “谢三姐关心,我还有点不舒服,所以多穿了点”。     孟言茉嗓子还带着风寒后的微微哑声。     “你又受寒了,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三天一小病啊”。     孟言珊也皱着细眉过来。     “你们以后要加倍看着九小姐,别让她受一点寒”。     孟言珊对着紫苏,山重等人吩咐道。     “是,大小姐”。     众丫环福身。紫苏和山重也是无法,她们已经把屋中弄的像个密封的笼一样,可小姐还是会受寒,她们也操碎了心好吧。     “你待会就不要多逛了,仔细再吹了凤,在我们订好的厢房里,等着我们回来,一起看了放灯,我们就回府了。     这人也多,跟下饺子似的。索性你也不爱热闹,我们订茶楼的位置也挺好的,在窗边也能看遍花灯。     等我回来,给你带盏漂亮的花灯”。     孟言珊又对着孟言茉一番嘱咐。     终究是吃人手软,孟言珊顺了太多的酸梅茉莉花茶,又加上两人经常在一块下棋,虽然交谈也不多。     孟言珊却渐渐对这个总是安静着偶尔会露出调皮神情的九妹妹亲感倍增。     “大姐姐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孟言茉笑笑,答应道。     “我觉得你就是比小孩子还要费心呢,公主家的安姐儿那精神头儿,顶你十个,好了,不说了,这身子虚也是要一日日养的”。     “大姐姐,你这是逼着我要把你的糗事也揭出来吗。前两日,棋痴来找我拿花茶,不知道是哪位大小姐在梦里还在喊——”。     “好了,真是怕了你了,还说不是小孩子,瞧这气呼呼的样子。”     “这个棋痴,竟然敢泄露我的梦话,看我不去撕了她的嘴”。     孟言珊气冲冲的要去找棋痴算账。     孟言茉站在原地抿嘴一笑。     紫灵好奇:“小姐,棋痴是个稳妥的,她说了大小姐什么梦话了?     “你也知道她稳妥,又怎么会说自家小姐的梦话呢,她只是来找我要安神的花茶,说是大姐这几日睡的不宁。”     “我只是随便诈诈她的,想不到大姐真的说了梦话”。     “是什么呢”。     孟言茉眨眨眼,看向身边的丫鬟。     紫苏,山重两人扶额,小姐平日看着最是稳重,却偶尔会露出很幼稚的想法,就比如现在。     大小姐做了什么梦,小姐你有必要这么好奇吗。     *     丫鬟婆子们服侍着孟家的小姐们朝青莲巷前去,外围是有大把子力气的粗使婆子和家丁。     一行人浩浩荡荡,人流虽涌,可一看这一行就出身非凡,纷纷不敢去挤。     到了青莲巷口,龚妈妈等人去和守卫着的官兵去说,很快就放行了。     进了青莲巷,起码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     孟言珊等人带着丫鬟婆子去几条街上逛去,孟言茉则带着人进了这间名为月净松的茶楼。     茶楼大堂里有穿儒杉的士子在谈诗,对联,谈论时政。     也有书生在作画写字,出灯谜。     在读书风气浓厚的江南,茶楼的档次也由它的顾客而区分。     比如那种不入流的茶楼里,是靠着唱小调艳曲的歌妓,来吸引有钱的商贾。     一般茶楼里多是会请唱苏戏,评弹的民间艺人,来吸引乡绅和小吏。     力图做出品质和雅意的茶楼,则以能吸引士子文人聚集,谈文论道为荣。     显然月净松就是这样一间茶楼,自恃傲才的书生也许有墨水沟壑在胸中,却不一定有不凡的家世。     所以大堂里才会有这么多的书生。     孟言茉虽然穿戴着兜帽斗篷,看不清身姿面容,可身边的丫鬟穿着行止皆不凡,自然一猜就知道站在丫鬟中间的孟言茉,肯定是哪位大官家的小姐。     纷纷好奇的眼神都打量了过来。     掌柜的一看连忙过来,亲自带路,前往雅间。     这可是孟大人家的,今晚他们茶楼里最大的客人了。     “孟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我们店的伙计就在这外面候着。     还有小店今晚有个灯谜会,孟小姐有兴趣也可以下来看一看,很是有三分趣的”。     掌柜弓着腰笑呵呵的说道,山重拿出一锭五两的小元宝,打赏给这掌柜。     掌柜笑的越发乐呵了。     “下去吧,有事自会吩咐”。紫苏看了看守在雅间外的两名店里伙计,对着掌柜的说道。     “哎,哎,孟小姐吃好,玩好”。     今晚这样的日子,整个青莲巷人满为患,各个酒肆茶楼,恨不得一个伙计掰成两半用,这家掌柜还能留两名伙计在这里专门候着。     可见对孟家这个大顾客的重视。     孟言茉站在窗前,遥望天际,今天是进入腊月以来,第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闪亮的星子铺陈在无际的黑色夜幕里。     似乎和从楼下铺展延开的花灯光影在无边的远际连成了一片。     灯光,星光,辉煌一片。     “小姐,你要不要尝尝这间茶楼的招牌点心,荷叶酥。     早就听说了很好吃的呢”。     云水接过茶楼里伙计送来的茶水和点心。     对着在窗边发呆的孟言茉道。     孟言茉回头,走到桌边,拿起了一块点心吃着。     有着荷叶莲花的清香,甜而不腻,很好吃。     “砰,砰,砰”,是炸开在空中一片片的烟火。     楼下人群的喧闹声更盛了,伴随着惊叹,欢喜。     孟言茉靠在棱窗边,看着那些平民百姓夫妻两人手牵着手,指着那些花灯,笑着,说着。     她忽然有点羡慕。     远处有人开始放孔明灯了,做成各种形状的灯罩,莲花形,元宝形,蝙蝠形,···飞向遥远的天空。     五光十彩,照亮了人间的大地。     人影穿梭,喧沸鼎盛,孟言茉在看到那人海中的一抹挺拔身影时,手中的点心,不觉间滑落。     她身影匆匆的出了雅间。     “小姐,你要去哪啊?”     春暖和紫苏等人正在把从家里带来的茶盏,靠垫等物拿出摆好,就看到孟言茉飞奔的身影。     小姐从来都没有这么失态过,没有这么焦急过。     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     于是茶楼里的士子书生就看到一个颜貌似神仙妃子的女子踩着莲步碎影,却是走的很快,等他们回神的时候,眼梢尾里只残留着那轻舞翩跹的白色发结。     然后是一众丫鬟婆子跟在后面,像一串榆钱。     茶楼掌柜赶忙出来,惊慌的以为是他们茶楼招待不周。     孟言茉落入人群,瞬间被淹没了身影。     紫苏和山重几个大丫鬟急的脸色蜡白,和丫鬟们分散开去寻找。     孟言茉在人群中带着焦急,向四处寻找,张望。     她站在刚才看到那人的位置,原地转了一个圈,周围只有各种小贩和逛花灯的游人。     她的兜帽已经在疾步中落了下来,原本都在被各色花灯的游人,开始由个别发现她的人发出惊呼声,纷纷向她惊艳的望过来。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很愚蠢的举动。     她在看到那抹疑似身影时,之前做的所有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原来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她是那么想再见到他,不管是他冷漠的时候,还是温柔低语的时候。     她好气,气自己的没用。     眼睫被泪光打湿,她身上被一道压迫性的目光灼然的盯住,她似有所感,转身朝目光的方向望去。     灯火阑珊处,那人一身白色金丝暗纹华袍,看着她,脸很臭。     她却是破涕为笑,眼波晶莹流光,笑容娇艳。     在看到周围游客百姓小贩盯着她的笑容看的时候,明耀的脸更臭了。     抬抬手中的折扇,立即有一批黑色潮流般的侍卫,涌入人群,像分流的闸口,切断了人河。     隔断了所有人的打量。     百姓们见这些身着黑色铠甲的侍卫面色冷严,纷纷躲避,不敢再看。     明耀迈着流星步子朝她走来,及至面前。     先是把她的兜帽给戴上,然后一把拽起她的手,朝人河中走去。           第184章 放手?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带着她来到了青莲巷最高最好的酒楼,小酌楼。     早有侍卫守在后门处,明耀就这么拉着她进了第四层的雅间里。     耳听着楼下人声鼎沸,却是这上楼的路上,除了黑衣黑甲的侍卫,再无旁人。     进了雅间,明耀松开拉着她的手,退开一步,就这么凉凉的看着她。     孟言茉顶着他迫人的视线,把兜帽往后退掉,双手交叠,裣衽行礼。     “见过睿亲王,王爷吉祥”。     哼,比冷淡,正好,我正想和您这位大神拉开距离。     孟言茉刚才冲下楼去寻找明耀,也是因为心中一时冲动,她心底埋藏起来的感情想忘记,哪里就是一下就能忘的,又加上看着街上那些热闹的情景。     心里猝然就泛起了带着苦涩和温馨的思念罢了。     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要去寻找他的身影。     当真的确定了是他的时候,她一路上想起的都是那些深深警告过自己的话。     孟言茉,绷住。     她在心里打气,腹诽。     面上如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一样行礼。     看到她刚才焦急寻找自己和此时这样刻意疏离的样子,明耀挑眉。     “本王若是记得没错的话,我们的关系应该比较――”,     “熟,悉,吧”。     他声音在最后三个字加重了音。     何止是熟悉,简直是亲密。孟言茉心里无力哀声。     这不见面会想见到,见到想逃离的赶脚该肿么破。     明耀逼近她,孟言茉紧张往后退。     退无可退,孟言茉被逼到贴着栀子花香纹墙纸的角落里。     这样迫人的明耀,除了那次在石洞里,和那次发烧以为在梦里的夜里,能感觉到外,以前的孟言茉从来没有见到过。     此时屋中灯光煌煌,他既没有喝酒,也没有在黑暗中,这气势全开的样子,直接把孟言茉轰成了渣渣。     重新速度的建好了心防。     孟言茉抬起黝黑的眸子:“王爷为主,民女为僚,自是比较熟悉的”。     她只说自己愿意在孟家做内应,附于骥尾的事,其他不提,他们的关系也只是如此。     明耀看了她半响,只把孟言茉看的手心的帕子被湿透。     他薄唇轻轻勾起,微微一笑。     孟言茉只觉得他这个表情立即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和他仿佛回到了最开始认识时的关系。     他站在她的面前,孟言茉却觉得他眼底的情绪遥远的像在星辰中。     他又恢复了第一次在马车里见到时的样子,有些痞气的不羁。     明耀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蛋,一副牙疼嫌弃的表情。     “你这些日子吃的饭里加饲料了吗?这是要奔着猪圈去的吧”。     刚才还在文艺感伤的孟言茉,听到他的话,立即心里吐了一口血。     她吃胖了,这都是因为谁?     “不许说”。作为一个美妞,孟言茉对于自己的长相还是很看重的。     自己居然遭嫌弃了,还是他的嫌弃。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这妞又悲剧了。     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谁,一下扑了过去,要找某人算账。     只是这花花拳还没有施展开,就被某人顺势给搂在了怀里。     “这算是主动投怀送抱吗?”     他带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你卑鄙”。     孟言茉恼羞成怒。     明耀把她抵在墙角,眼神沉沉看着她。     “本王的幕僚,可不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孟言茉垂眸,果然是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她跟随着他的霸道,一步步让他走进了心里,可是自己一直提醒着自己的身份,其实是自己在里面不舍得出来。     “幕下知错,请王爷恕罪”。     她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冷清。     明耀凤眸微微眯起,看着她半响。     最后深邃的眼底划过似宠似无奈的一抹流光。     他磁性低低的嗓音在她耳边带着一丝叹息道:     “茉儿,我给你一次机会来解释”。     他第一次叫自己的闺名,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孟言茉听出他语意中的最后通牒。     她忽然觉得眼睛里涩涩的,她难受的想哭,却没有眼泪。     睿亲王愿意听一个女子反复无常变化态度的原因,相信这一点一定能让他身边的心腹们惊掉下巴的。     恐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爷的耐性,真心伤不起。     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有亲卫禀报:“殿下,松江府河道提督衙门的大人都来齐了,成先生让属下来问问,殿下现在是否可以过去?”     “让他们等着”。     明耀对着门外方向道,声音里冷的直掉冰渣子。     外面的亲卫缩缩脖子,立即退下。     对着守在门外的同僚,以眼神询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谁这么厉害,能让殿下动这么大的怒气啊?     守在门外的同僚像门神,面无表情。     那亲卫无法,只得赶紧去回报成先生。     孟言茉努力不让自己哭,眼睛里还是有泪在打转,声音里也沾上了甜甜的哑声。     “七郎,你是人中之龙,会富有天下,以后会有许多许多的女人,我不想在你的后院里。     我的心眼太小,想不开那些圣人的教诲,这里,会痛。     对你变成了有怨馁之心,让我们变得再不如开始的心动。     不如就让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相见不如相思”。     孟言茉左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她能感受到此时心底的痛意。     她眨着水眸看着他,第一次把心底最深的感情,爆于他的眼底。     有一滴泪泫然未泣,是对他的不舍和留恋。     明耀眼底漆黑,看不到他的心绪。     半响,他伸出拇指揩去了她眼角的那滴泪。     “果然是个爱吃醋的”。     他退开两步,声音恢复成原本淡淡的低沉。     孟言茉只觉得他真的是离自己远去了,两步是跨越窗外银河的距离。     传来关门声,孟言茉想他应该是处理刚才来回报的事情去了。     自己一个小女子,在他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孟言茉滑跌坐在地上,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这么些天的努力心防,自我警戒,自我提醒,全都被那叫做不舍心痛的泪水,给冲成了七零八碎。     她正在忘情的哭着,试图把所有心里的闷痛伤别全都给哭出来。     一双白色金线绣蟒纹的云靴停在她的面前。     她睁着一双泪眼,打着哭嗝,抬头望去。     明耀端了一盏蜜水,进屋就看到这妞差点哭晕在这里。     他蹲下,抬起她的脸,看到一双杏眼哭的都开始肿起来了。     “傻姑娘”。     明耀把她打横抱起来,坐到屋中的绣花缎布靠椅上。     “你是龙女转世吗,这哭起来的架势,是要冲倒龙王庙吗?”     英明神武的睿亲王再次无奈了。     孟言茉不吭声,一边哭,一边继续抽噎着打嗝。     我就是想哭,你管的住吗。     “喝口水,不然缺水了,你怎么继续哭呢”。     明耀揶揄的轻笑道,把蜂蜜水递到她的唇边。     欺负人,她在哭,他却笑,他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嗓子哭哑了,可不好受”。     明耀好心的提醒道。     黑暗中的两名暗卫托着惊掉的下巴,一动不动的站在黑影中,保护着睿亲王。     谁能告诉他们,这位温柔低语的俊美公子,真的是他们家那位动不动就让人血流成河,不耐烦起来能冻死人的睿亲王殿下吗?     如果不是他们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此时肯定会把那个冒充主子的坟蛋给扔到窗外去。     妈蛋,殿下乃这是要逆天吗。     乃再这样一笑倾城,温柔低语的,别逼属下们现身。     不提睿亲王这副温柔的样子,已经把他那两名暗卫给吓得脑抽了。     孟言茉倒是看着唇边的黄橙橙的蜂蜜水,抿了抿唇。     口好干,嗓子疼。     她很想抓住这男人的领子,大声的质问:您大爷总是这样用温柔陷阱,来网陷我这么一个纯情少女心,乃到底要干什么。     说不出话来,还是先喝口水,再来质问。     张开樱唇,孟言茉就着他的手,小口的喝着蜂蜜水。     “殿下,您到底要如何,给我一个准话吧,”     孟言茉喝了水,嗓子眼也没有这么烧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左右着自己所有的感情,而他却总是那么云淡风轻的。     “本王记得当初是你要做本王的棋子的,是吗?”     明耀低头去看她。     “是,现在依然如此”。     孟言茉被眼泪洗的冷清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就是本王想要的”。     明耀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可惜孟言茉并没有捕捉到。           第185章 官场 - 谋锦 - 茗沫沫     听到他的话,孟言茉咬着唇沉默,仍然小口啜着蜂蜜水。     这样就很好了,这就是你要的,不是吗?     孟言茉你要记住他是什么身份,未来是什么人。     窝在他的怀里,孟言茉用袖袋里的帕子擦干了眼睛。     不去想心底不时冒出的苦涩酸甜的泡泡。     明耀抱起她,把她放在座椅上,自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满天的繁星道:     “本王出京前,从太子府里拔出几颗钉子,得到消息,齐王已经制成噬心蛊。”     听到他的话,孟言茉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收起心底的复杂乱思。     “那齐王的人是否已经要对太子下手了?”     明耀回头,笑笑。     “哪里那么容易,二哥身边的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这几颗钉子还是在二哥刚出生的时候,就布下的,如今被全部拔出,相信本王的大哥要头疼一阵了。     何况,他现在被御史盯着,摘清自己身上的毛都来不及,还哪有闲功夫”。     明耀就是跟自己的幕僚,甚至成先生都不会说这么明白,这么多的话,如今却是对孟言茉说的很清楚。     “也不一定直接对太子下手,只要让圣上以为太子行了巫蛊之事,齐王的目的也达到了”。     孟言茉想起前世时,一废太子时,就是因为巫蛊案。     她不想帮太子,可是无奈,现在抱着的大树要帮,她只好跟着出谋划策了,反正最后他是胜出的一方。     押对了庄,过程虽惊险,不过知道稳赢就好。     孟言茉的话,提醒了明耀。     不过他被明武帝调去松江府,组建水师,一时太子身边的人也插不上手,就是这次拔钉子的事,也废了不少功夫。     明耀看的出来,太子太傅孟阁老对自己的提防。     “噬心蛊初期有什么特别的症状吗?”     明耀看着她问道。     孟言茉摇头,就是她的师父韦神医也对这个一知半解,她自从知道了噬心蛊的事,偷偷的去了几次孟家的“可一观”书楼,查阅古籍,都没有多大收获。     “这噬心蛊是苗疆巫毒门的不传之秘,我听师父说,只有部落的族长嫡脉才能掌握住。     纵使在苗疆也极少的人会用,师父来信说,他决定要在那里研究出噬心蛊的救治法子。     我也很惊讶齐王是怎么找到这样的苗疆人。”     孟言茉想起韦一针的书信,边想边说道。     明耀看了她一眼。     那死要钱是不敢回来吧,父皇可是在京里下了口谕的,他一出现就得进宫。     真是让人忧愁,他这颗小棋子被她那便宜师父骗的很牢啊。     “哦,对了,我看医书上说,如果这噬心蛊开始发挥蛊毒的时候,中蛊的人,有的时候,会露出很反常的眼神”。     孟言茉有些不确定,像这种很棘手的案例,医书上说的也不确切。     “比如说”。     明耀看向她,眼神中开始有点凝重之色。     父皇在跟他说话的时候,那次就忽然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眼神,像是忽然不认识了他一样。     明耀心里有些怀疑。     如果父皇真的被人下了这么毒的蛊,跟那个汪瑾肯定脱不了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     孟言茉微微低头,有些羞赧的对手指。     明耀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她这是在逗自己玩儿是吧。     这要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他一脚踹窗外去和孔明灯比飞了。     明耀伸出手指捏了捏挺直的鼻梁,微微合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气。     这颗迟钝,爱顶嘴,爱哭,爱装温顺的小棋子,绝壁是他英明神武一生事迹上的一个大大的污点。     如影子一样跟着睿亲王的暗卫,今晚所见的比他们的训练生涯还要刺激。     殿下会很温柔的哄人,会喂人喝水,还会笑的像花儿一样美。     他们以为这是碰到的最恐怖的事情了。     想不到现在殿下居然都会压抑自己的怒气了,这么有耐性的自家殿下,他们真的很想一口啐在统领大人的脸上。     坟蛋,你竟敢诋毁我家殿下,说什么是明家有史以来最喜怒无常,最不容易伺候的主子。     两名暗卫在黑暗中,摆着无表情的冷面脸,对视一眼,继而移开。     他们明天一定要注意太阳的方向有没有跑偏。     “王爷怎么会到扬州来?”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京里的华丽的宫殿里,陪着明武帝和大臣们觥筹交错吧。     “圣上派了个差事给本王”。     明耀淡淡的说道。     孟言茉不会知道他特意从松江府的官衙里,把那一帮官员都叫到了扬州城的花灯节里。     所幸,扬州城的上元灯会在整个江南也都是有名的。     松江府的水道衙门的官员都以为这位爱玩儿的睿亲王殿下是想顺道来观看一番的。     再想不到,睿亲王是特意为了一个女子才绕道过来的。     “殿下,成先生求见”。     门外传来小心的回禀声。     那侍卫转头一看,成归鹤正毫无形象的趴在门缝上往里看。     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位门神伸出刀柄交叉,挡在成归鹤的面前。     “好了,好了,不看还不成吗。真是的,一个个好的不学,全都跟小凌子学的一副面瘫样”。     成归鹤站直身子,抚着山羊胡子,轻咳两声,在门外道:“主公,朱大人和徐大人家里来了人,说是家里出了急事,想提前告退,请主公恕罪”。     松江府河道衙门司运水监朱晟和行都水监徐孝定是河道衙门的掌权人物,这两个人今天无法不敢当面直接拒绝睿亲王的邀见。     可是等了半天睿亲王也没到,正好他们也有了借口可以告退。     只要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双方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松江府外环泗济江,南通苏河,通德江,北通燕江,流香河。     犄角东南,弹压山海,临清江,节制西北,北控燕齐,漕濮在河堤之上,绾觳之省,松江处漕渠之中,襟带四方。     其战略位置可想而知。     江南六府,如果说扬州,苏州两府产国之盐税十之七成。     杭州所产绸缎输送全国,运往塞上海外。     金陵是藕臂红绡和奢贵金迷堆积起来的纸醉之城。     江宁府供应着整个朝廷的所需丝织品,上到皇帝龙袍下到官员官服,使得这座城成为名符其实的‘官服城’。     那么,松江府就是遏制南北通塞的咽喉。     明武帝下旨睿亲王前来松江府组建水师,满朝的震惊可想而知。     尤其是齐王和其背后的护国公府,如果真让太子一方也掌握了水师,那么,他们的优势岂不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因此,在松江府这里设置的官卡,障碍,层层皆是。     朱,徐二人是先锋兵,是试水杆。     松江府如此重要,松江河道衙门自成一派。     他们既不是齐王党,也不是太子派,魏王更是买不动他们,至于秦郡王更是不值他们一思。     他们自称只忠于圣上。     其实不过是待价而沽。     松江河道衙门的官员荷包比他们的直领上峰江南河道总督赵运舟的都要鼓厚。     赵运舟虽是总督,可却指使不动他们,比打官腔,这些积年官宦那是打的一个比一个溜。     因此赵运舟虽为齐王的先头兵,如今仍撬不开松江府。     他们肯给睿亲王一个面子,是因为这位主儿从来不按牌理出牌,圣上的心思他们也摸不准,唯一知道的就是圣上对这位是真的纵着的。     东厂厂公汪瑾那算是红人了吧,还不是因为和这位对着干,刚回京就被下了死牢。     我的亲娘,这位王爷那就是个煞星。     刚刚平息的江南水灾官员贪污案的血腥味仍然还没有消散,这让抱成一团的松江府的河道衙门的官员不敢摆谱。     睿亲王想在松江府建水师,绕不过他们河道衙门去,不管是装备,船只还是兵丁钱粮。     他们河道衙门不会奢想让睿亲王这只是龙也得盘在那,可起码,这利益价码分割还是要谈清楚,才能办事不是。     比如说,太子登基后,对他们的子孙辈有没有什么安排之类的,比如,他们是不是可以封个世袭什么的。     燕京里的老爷都是精明的,他们也不是傻的,现在不挣在功劳薄上,难不成等新帝登基,那些心腹新官,把他们挤走吗。     这些其中牵扯的利益链条,明耀搭眼间就一清二楚。     他看向孟言茉微笑道:“你说,本王是不是该体恤他们一番,再安抚两句,毕竟是本王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不是”。     既然她安心做他一颗幕僚棋子,他,成全。     孟言茉知道睿亲王是要考校她,按照资质平庸的上位者,初来乍到,要求本地官员协作,自然是要示好于下,御人之术无非四个字:威逼利诱。     威,让他们见识你的地位,你的势力,你的能量,在敬畏下屈服。     逼,以情势身家逼迫,如果有把柄落手,那就更好了。     利,这是最普通的做法,许以利益收买。     诱,这里面就涵带着算计了,让办事者以为自己有利益可图,其实是镜中花,水中月,事成之时,就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良辰吉日。     睿亲王刚才让那些在松江一城作为一方大人物的官员,等在那里,说是因为她的缘故,还不如说是一剂杀威棒。     晾晾他们的傲气,他们的不服气,他们的一和抱团气。     如今杀威棒下去,傲气晾干了,他们自然要展示展示他们的不服气了,接下来该是一和抱团气了。     如果睿亲王不同意朱,徐二人的“家中急事”,如此不通情达理,不通人情世故,他们自然该会让睿亲王在官衙的事情一件办不成。     强龙不压地头蛇。     睿亲王就是再横,他总不能杀光一个衙门的人吧。     孟言茉在心里迅速的过了一遍其中的弯弯绕绕。     在官场上,一句看似普通的话,里面可能蕴含着山路十八弯。     孟言茉今天算是见识了。     “散木五斧斤,纤茎得依托”。     “他们既要走,那就走好了,走了就不用回来了,也好给愿意留下的人腾位置。”     孟言茉说的是《庄子・人间》中的一个典故,古时一颗很大的栎树,枝叶能遮荫上千条牛,树干有百尺围。看的人很多。     最后被一名匠人砍倒扔进水里,因为这是一颗散木,做船会沉,做棺材会腐烂,做用具会坏的快,做门窗会吐脂,做屋柱子会蛀。     是百无用处的木材,白留着,只会抢占土里的水分。     听到她的话,看到她白嫩嫩的脸蛋带着凛然,明耀挑眉。     他的这颗心肠不够硬的小棋子也学会狠下心了吗。     明耀还记得那次在孟家,她的一个奴婢都敢公然的要挟她,要去她的继母那告密。     她最后却没有动手,也没有办法阻拦。     那次在龙王庙外,她却是指挥着他的属下,把那批鞑子死士辗成了肉屑。     明耀不知道那次的孟言茉是在天篆册传承的控制下,她本人前世今生都是处于弱势闺中女子,哪里会杀人不眨眼呢。     如今的她也只是因为读了大量的文史典籍,见识上升了不少,如果让她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她还是会有心理负担的。     明耀笑笑,淡淡的说道:“无灭,你听到孟小姐的话了”。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孟言茉眼球中晃过一抹黑影时,她这才意识到,让睿亲王动用身边的暗卫死士出手的话,那是,是灭口!     她有些着急,她不是这个意思的。     虽然她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王爷,也可以找个借口罢了他们的官职的,不用,不用灭,灭口的”。     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蛋上因为着急泛起了粉嫩的红晕。     明耀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把她鬓边的一缕发抚至耳后,带着浅声笑意轻柔的说道:     “别急,不是灭口”。     而是灭门。     之前他愿意让锦衣卫收集证据,通过刑部,来治那些贪官的罪,是因为他很闲。     现在他没有那个时间跟这些做老了的官员磨耐性,大哥步步紧逼,还有上次五哥埋伏的那一剑之仇,他该是要跟他们清算清算了。     否则,他们真因为自己这几年脾气变得越好了呢。     孟言茉心里有些惴惴,她第一次感受到,因为她的主意就让人丧命的感觉。     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幕僚,她以为重生一世,她可以冷淡的面对一切的时候,却原来她还残留着前世的善弱。     “你要记得,别人死,永远都比自己死要强许多”。     明耀的唇边划过残忍的笑意,脸色温柔的看着她。     孟言茉后退一步,看着这样的睿亲王,总觉得那俊美的脸上带着看不见,摸不到边的厚厚面具,永远看不到他真实的样子。     这样的睿亲王,和印象中前世的明英帝慢慢重合,冷漠,高高在上。     她犹记得前世在她死的时候,那个男人墨黑的眼眸里闪过的不是人命,而是一抹可惜了一件乐事的遗憾。     人命在他眼里算什么,只是一个玩意儿的代名词吧,代表着各种权利,消遣,玩乐,博弈,角逐的工具?     看透孟言茉眼底的一丝害怕的情绪,明耀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嘲讽的冷意。     他愿意调,教她,她倒是害怕了。     明耀忽然就有点意兴阑珊,他本以为她是不同的呢,带了三分期待的呢。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本王等下送你回去”。     明耀淡淡的道,这样疏离的客气,是多数时候,睿亲王在面对大多数官员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高雅的姿态。     明耀离开,孟言茉靠着窗边,望向无际的黑暗夜空。     孟言茉你果然是个傻瓜。     你终于发现了他心底冰冷的一角,你会害怕,可你更不愿的是,让他独自一个人在这样无边的冰冷里,始终一个人。     你,果然爱惨了他。           第186章 明耀的心 - 谋锦 - 茗沫沫     站在门外的成归鹤隐约听到屋里有对话声,把他急得搔首燎脚的。     他实在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大神能让他那位脾气又臭,满肚子坏水的主公这样有耐性的陪着的。     可是刚刚靠近一点就被门口的守卫,给挡了回去。     让成归鹤气的直瞪着两人,那两名黑衣卫也是妙人儿,就这样用四只眼睛和他两只眼睛互瞪。     在六只眼睛快变成斗鸡眼的时候,终于睿亲王出来了,打破了僵局。     成归鹤揉了揉眼珠,哼,跟他比瞪眼,瞪晕你俩小子。     再看那两名守卫,也真是觉得眼珠都转动不灵活了。     “主公,那两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我已经派手下的人查清楚了,那个朱晟和漕帮的人牵扯不清,还有那个徐孝定这些年更是不知道私运了多少官船,     卖给那些江湖上的水匪,主公你知道,我刚把手下的人散出去,情报只能收集这么多,您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保证把那两人的证据收集的够他们死十遍的了”。     成归鹤看着明耀脸色不怎么好,赶紧说道。     成归鹤一向是管着情报的,燕京里的情报机构刚垒成型,就跟着睿亲王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江南。     害他老人家大过节的,都不能好好喝酒。     他在明耀面前一向自称,明耀也不跟他计较,于是成归鹤觉得他比睿亲王手下的所有人都有面子,越发的爱自称起来了。     “不用了。散木五斧斤,纤茎得依托”。     明耀的淡淡语气,让成归鹤脸色一凝。     “主公,这可能不太好,我们初来乍到,这要是刺激的河道衙门的那帮龟孙子缩进了龟壳里,不给我们人。     我们没有水兵,纵使有西北军可以遣调,那些都是旱鸭子,也填补不了这水师营啊”。     成归鹤就知道以这位主儿一向嚣张的章法,肯定不耐烦和那些孙子打口水仗。     可是他依然没料到,这位祖宗竟然张扬到这个地步,要铲草除根。     这要是把整个松江府都刺激的把这位爷给排挤在外,他们这还没有雏形的水师营,那真的要成空壳子了。     “本王有说过要调西北军吗?”     一句话把成归鹤说楞了,难道这臭屁小子还藏了什么奇兵吗?     不对啊,这小子能掌握住西北军,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老天别再来刺激他了,好歹,伦家也是鬼谷门下,老夫都做不到的事情,凭毛让这个臭屁主公一件件做成来刺激老夫。     伦家不干啦。     不提明耀身边的两大高层都是怪胎,一个是总面瘫着脸,内心却各种闷,骚,的冷傲锦衣卫指挥使凌落。     一个是这位长相猥,琐,眼神奸诈,内心却总带着二次元少女娇,嗔的狗头军师。     睿亲王作为头头,也是怪不容易的。     明耀看向身后的亲卫,问道:“卫五到哪了?”     “回禀殿下,卫大人一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船队已经过了通德江,进入苏河,到子时可以进入泗济江”。     “船,船队?主公,您可别告诉我,您已经有水师的兵底了”。     成归鹤捂住小心脏,老天爷,你总是这样刺激伦家。     如果主公有兵底子了,妈蛋,那他刚才还和那帮龟孙子虚以委蛇个鸟。     松江河道衙门的官员,可以依仗的不就是主公没人,要求到他们吗。     如果这一点不需要的话,那就是把整个河道衙门都给屠干净了,给他们自己的人腾地方,那都是可以的。     成归鹤越想越兴奋,妈蛋,跟着主公干,就是爽。     让那帮龟孙子刚才竟然敢小瞧老夫。     老夫可是鬼谷门下,第十八代嫡系徒孙。     一帮没见识的江南土鳖。     不说成归鹤心里张牙舞爪的要屠了河道衙门,从这一点来说,真是主子是什么样的,手下的人也都有样学样的。     人家可都是朝廷命官,是十年寒窗拼出来的。     “走吧,陪本王去送送家里有急事的大人们”。     明耀转头对着陷入臆想,正嘎嘎怪笑着的成归鹤道。     “主公,您还做这套戏干什么,万一再让那帮孙子误以为您是个好脾气的,都跟着跑了,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本王本来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啊”。     明耀对着身边的成归鹤勾了勾唇角,微微笑道。     把这位被明耀的心腹们称为鬼畜先生的狗头军师,身上的汗毛都笑的竖起来了。     “主公,您可别对着老夫这么笑,老夫心脏不太好”。     太瘆人了有木有。     成归鹤莫名的就想起古籍里的一个传说。     盛开在冥界的唯一种花,曼珠沙华,此花红如鲜血,妖冶绚美,这花的指引是幽冥之狱。     成归鹤自然没有见过曼珠沙华。     可他就是觉得睿亲王唇边那抹笑,就像曼珠沙华,带着死亡之美,让人心悸,让人恐怖。     他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公啊。     太给力了有木有。     明耀没有搭理成归鹤偶尔的抽风,径直朝前走去。     屋中,孟言茉看着窗下,楼底,睿亲王浅笑着和那些官员一一抱拳,官员的眼里带着惊疑和不解,还有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男人在周围各色灯光,和黑衣盔甲的亲卫映衬下,一身白色袍服,翩翩若浊世佳公子。     他的笑浅浅的,带着疏离的暖意,姿态优雅,身姿挺拔矫健,手握折扇,像是不闻世俗的世家公子。     可是孟言茉就是能感受到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冷意。     在看到那些官员眼中的洋洋得意和丝丝缕缕的不屑之意,孟言茉垂下眼睫,这个世界果然是弱肉强食的吗。     是的,自己在伤感什么呢,本来就该如此,不是别人死,就是自己死。     他说的总是对的。     *     “王爷,实是家中老母身体不适,下官无法,只得先行告退,我大明以孝治天下,下官猜想王爷定是能体谅的,还请王爷海涵”。     朱晟抱着拳,作揖道。     “朱大人说哪里话,本王哪里会怪罪,反倒是本王耽误了朱大人行程,心里愧疚啊”。     明耀一展折扇,笑吟吟道。     身边的一众亲卫纷纷低头,因为眼角抽搐的太厉害了。     能让自家殿下这么客气说话的,朱大人,您好走。     “王爷太客气,客气”。     朱晟一副被受宠若惊的样子,低头和其他几位官员对眼神。     看来我们高估了情势啊,一向嚣张跋扈的睿亲王也认清了现在的局势,知道到我们松江府来,是条龙都得盘着。     “王爷,下官家里也有急事,不知道是否可以先行告退?”     徐孝定也站出来道,他的说辞就更明白了。     我们就是不买你睿亲王的面子,你又能怎么样。     “当然,本王看着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吗,谁家里都会有个急啊,灾的。     徐大人请”。     明耀摇了摇扇子道。     亲卫们头更低了,果然他们猜对了,殿下刚才说了“灾”。     在场的十几个官员都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睿亲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跟得到的消息不符合啊。     难道真的是因为对他们河道衙门没有办法的原因,只得拉拢他们。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威,逼,利,诱。     四个御人之术,在现场的官员都以为是第三个字,是最普通的,最容易想到的法子。     他们却忘了这位若是好说话的人,至于被御史们咬了十几年吗。     当然有几个和之前苏州三府案子里有认识的同科的人,纷纷都听说了睿亲王的行事。     这位爷是抗了旨都没事,反而那位九千岁栽了。     他们还是再看看再说。     于是不理身边同僚的眼神,只垂着头,一副唯睿亲王马首是瞻的模样。     最后除了朱徐两人走了,还有两个官员也走了。     剩下的十二名官员都是河道衙门的柱子,四位顶梁是刚才走的那四位。     “众位大人今日也辛苦了,要吩咐的事情,刚才成先生也都说了,这就回府过节去吧”。     官员们纷纷和睿亲王行礼告辞,想着刚才那位睿亲王身边的幕僚属官说了些什么。     好像没有说什么吧,除了和朱大人还有徐大人呛声来着。     *     回到雅间,看到孟言茉正靠着窗边,呆呆的望着窗外。     明耀心底是有些复杂的,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子是有三分在意的,不然也不会容忍她几次三番在自己面前放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兴趣的呢?     应该是那次在龙王庙外,她惨白着一张小脸从中军指挥高台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吧,那样的柔弱和坚韧,触动了他心底的一根弦。     “在看什么?”     他来到孟言茉的身后,轻轻问道。     “看那些焰火,你看,多漂亮,多热闹,却眨眼间就消逝了,显得多悲伤”。     孟言茉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正在空中炸开的红绿相间的焰火。     多像孟家的未来。     孟言茉侧过头就看到明耀对着她轻柔的笑。     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狭长的眸子,没有眸底的深沉,多了平时没有的安静。     心底“砰”的一下就炸开了五颜六色的涟漪,     泛起了柔柔的酸甜感。     连忙转回头不再看。     “你笑什么?”她语气里有着不满。     没事你笑这么好看,这么美,是不对的,你造吗。     明耀揉了揉鼻梁,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看着有些不快乐,她不喜欢自己带着冷意的笑,她不喜欢看不透自己。     那自己笑了一个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努力的显得和善的笑。     她又不满了。     果然像父皇说的,女人是不能宠的。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孟言茉点点头,她不知道她错过了一个最佳走进睿亲王心里的时机。     她同样没有注意他在她面前称“我”的时候,都是最容易透过迷雾,看到眼底的时候。     来到净月松,茶楼底下的大堂里正热闹着,因为擂台上的猜灯谜正到了高,潮的时候。     紫苏和山重找孟言茉找的两条腿都发软了,回到茶楼正碰到她回来。     “小姐,你去哪了?把奴婢吓死了”。     紫苏脸色还有些发白,低声的问道。     “回去再说”。孟言茉看了看身边的明耀。     紫苏和山重两人这才注意到小姐身边的睿亲王。     脸色忽的一下又白了。赶忙行礼。     睿亲王瞟了她们一眼,抬抬扇子,示意不用多礼。     “请问还有人上来挑战吗?若是没有,今晚的这盏八宝琉璃美人灯就是这位赵公子的了”。     净月松的掌柜站在红绸高擂台上,拿着一盏描绘着美人赏月的花灯,高声对着下面的人群说道。     那位赵公子身着一件竹叶青文士长衫,面有隐隐傲色。     “送你件上元节礼”。     孟言茉耳边刚听到明耀的话,就听到他清朗带着磁性的嗓音不大不小,却使得满场皆静的声音道:“且慢”。     众人寻着声音转头,就看到一位身着白色华袍,气度高贵的公子从人群中昂首阔步而来。     他身边的随侍一个个看起来面容严谨,眼厉膊强的样子,趟入人群,众人不敢议论,纷纷让道。     黑衣卫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中隔出一条宽敞过道,明耀龙行虎步的走过去,及至台底,轻轻一跃,就站在了两米高的擂台上。     “唰”的一下,展开折扇,那邪气的样子让远在人群外的孟言茉黑线。     这样的明耀左看右看,只有四个字来形容。     纨绔子弟。     在看到那扇面上的字,孟言茉的眼角也忍不住跳了跳。     这柄折扇正是明耀闯荡江湖的利器,写的再明白不过了。     正面:我是权贵,反面:不要惹我。     曾经不知道多少京里的没带眼睛出门的纨绔子弟载在这上面。     “好俊的身手”。人群里有懂行的人赞道。     “呀,小姐,快看,好俊的公子”。二楼三楼包间里的各个大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惊讶道。     刚刚还被那位赵公子吸引住眼神的众位小姐们纷纷都把目光投向了明耀。     “大姐她们回来了没有?”     孟言茉看向紫苏,若是家里的姐妹都回来了,她还是赶紧回包厢里去。     这位爷实在是太风,骚了,没看到那些小娘子们都在偷偷打量他。     哼,孔雀公子。     孟言茉彻底被他搅糊涂了,一会还觉得他深沉似海,一会他又会表现的让人愕然的啼笑皆非。     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     “这臭小子就是老夫都看不透他,你还是别猜了”。     身边忽然冒出一个故作深沉的苍老声音。     孟言茉转头,就看到紫苏隔开的一个老头,尖嘴上一撮山羊胡。     边摸山羊胡,边说道。     孟言茉一下就想起了她的师父,韦一针。     前世,明英帝登基后,朝里有位阁老,听说和禄亲王私交很好,狼狈为奸。     是明英帝的心腹。     “成先生?”     咦?成归鹤惊讶的看过来,他本来是因为主公那小子亲自送这女娃回来,一时好奇,这才跟着。     那些黑衣卫都是熟识这位鬼畜先生的,所以也没有回报明耀。     看到主公和这女子行止亲密,成归鹤这才过来打探打探这女娃的底子。     哪知道自己还没清楚这女娃的路数,就被这女娃给抢先摸了自己的底。     成先生很生气,后果嘛。     就那样。           第187章 灯谜会 - 谋锦 - 茗沫沫     “原来老夫的大名都传到江南来了啊,连一个小娃娃都知道,这真是让人太不好意思啦”。     成先生山羊胡扭成了麻花辫。     孟言茉:“・・・・・・”。     僵硬的扭回头,和精分者无法沟通。     “乃肿么不理伦家了?”     这下连紫苏额头上的青筋都抽了。     这哪跑来的疯老头?     小姐,我能揍他吗?     山重握着拳,忍住想把那变,态老头脸打歪的冲动。     “孟九见过成先生”。     孟言茉重新转过头,规规整整的施了个礼。     成归鹤狡诈的眼珠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样落落大方的姿态,明明刚才和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一样,认为自己是个不正常的,转眼又像自己施礼。     果然是个有趣的,怪不得主公会对她有兴趣。     成归鹤眼珠亮亮的,似乎发现了一件趣事。     “嗯,丫头不错,起身吧”。     成先生抬抬手,很有长辈的款儿。     孟言茉压了压唇角,然后转身继续看向台上。     “请问公子贵姓?”     那位赵公子在看到明耀扇子上的字时也是抽了抽嘴角,眼里闪过不屑。     不过还算客气的问道。     “杨”。     明是国姓,整个大明只有皇族才会姓明,因此明耀在京里混迹于各大酒楼茶馆的时候,为免得有那不开眼的不敢上来给他找碴,都是报他的字。     显扬,化名杨显。     那位赵公子不满的板起了脸,姓杨很了不起吗,自己已经屈尊降贵的客气的询问他了,想不到这么不识抬举。     “杨公子,您是要来挑战吗?”     掌柜的一看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位赵公子他得罪不起,可是这位姓杨的公子,虽然不知道来路,可这一身的气度,还能小了来头?     明耀给了掌柜一撇。     “废话,不来挑战,上来逗儿乐的吗”。     掌柜的一听这位杨公子一口正宗京里的官腔,更不敢怠慢了。     “杨公子是这样的,我们小店举行这个灯谜会,那盏八宝琉璃美人灯是最终奖品”。     明耀看了眼那挂着的花灯,点了点头。     “尚能入眼”。     明耀如此嚣张高傲的态度,把掌柜的刺激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面的那位赵公子眼里的不屑更是浓了。     “这位赵公子一共打败了二十三位挑战者,为了节省比赛时间,我们的比赛是设置了条件的,那就是挑战者都是举人老爷的身份。     不知道杨公子您有没有可以证明您举人的身份的文书?”     “我没有参加过科举”。     明耀干净利落的回答,让掌柜的接不住话了。     感情您大爷是上来找碴的吗?     对面站着的赵公子却是噗嗤一声耻笑出声:“原来是个目不识丁的纨绔啊”。     刚才还在心里有些忌惮着的赵姓公子,一听明耀的话就放下了心来。     原来是个富贵草包。     他爹也是从京里下放出来的,在京里,只要家里有点根基的,都不可能不让家族子弟参加科举的。     这个姓杨的,气势倒是装的不错,可惜一开口就漏了馅。     下面的人群里也稀落的传来嘲笑声,忽然感觉身体像被野兽盯住的危命感,让他们惊慌的望过去,却看到是那位姓杨的公子带着的随侍们在盯着自己,手握在刀柄上。     那几个人立马就不敢吭声了。     这些随侍是什么来头,怎么看着人,会让人心头直跳,就像一脚踩进了黄泉路的恐怖。     那位赵公子也感觉到了,收起了嘲笑,带着些谨慎看向明耀。     明耀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向那掌柜。     “莫非没有功名就不可以挑战这位赵公子了吗?”     “可以,当然可――”。     那掌柜被明耀盯的冷汗直冒,赶紧回答道。     只是他的话,忽然被一声怒声打断。     “你一个目不识丁的草包,也敢上来丢人现眼。     人家掌柜出的条件就是要句举人的功名,你不认识字不是你的错,可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     赶紧下去,赵兄领了灯,我们还有场子要去耍呢,耽误了老子的时间,看你能不能吃罪的起?”     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横肉,身着绫罗的年轻公子在身边长随的托着下,骑在下人的肩膀上骂道。     那胖子刚骂完,大堂里的人忽然发现好冷,温度忽然下降了好几度。     孟言茉身边的成归鹤拍了两下手,语气无比幸灾乐祸的说道:     “真是缘分,主公正要跟这姓朱的算账,想不到他家的小畜生就自动冒出来了”。     “是那位松江府河道衙门司运水监朱晟大人的儿子?”     孟言茉回头问道。     “娃娃知道的倒是不少”。     成归鹤看着她道。     明耀站在台上,面上的笑冷了下来,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掌心。     堂下的人群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位胖公子身边的长随全都被打翻在地。     而那位原本被长随层层保护着的胖公子被那位姓杨的公子的随侍踩在脚底下。     “大了你的狗胆,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你竟敢这样对我,姓杨的小子,我警告你,快点放了你老子我,不然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我让我爹的大炮,把你们全家都轰个稀巴烂。     赵三,你他ma的也给我放句话啊,你还想不想让我爹同意你爹的要求了。     没有我爹,你爹那个总督就是个光杆司令。     赵三,快让你的人把我救出来”。     这胖子也不是那么看着猪头,报上自己的家世,再威言恐吓一番,在拉自己的好友救自己。     台上的赵姓公子正是江南河道总督赵运舟的嫡子,赵问昊,赵问兰的胞兄。     他和这朱见同在鹿门书院,赵运舟交代他要和这朱见打好同窗之谊,这才两人携手来游这灯节。     本来朱见是要在家过节的,只不过朱见的爹朱大人几日正好要到这扬州城来公干,朱见听说这里的青莲巷的花灯街的出名。     这才让赵问昊带着来游玩的。     赵问昊暗暗怪那胖子没有眼色,那姓杨的随侍出手非凡,定不是普通人,那胖子还在叫嚣,如今自己牵扯在里面不得不救。     否则在父亲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杨公子,我这位兄弟今晚多喝了几口黄汤,嘴里不干不净,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一番见识,给我一个面子行吗?”     “这盏美人灯杨兄喜欢,在下也愿意割让”。     明耀斜睨了眼赵问昊。     “给你面子?”     赵问昊连忙点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明耀冷冷的话音,让赵问昊的怒气也上来了。     “哈哈,赵三你给人家面子,人家还给扔在了地上,你也算是个带把的,让你的人把巷子外驻扎的官兵叫过来。     今天不把这个姓杨的打的他爹都不认识,老子就不姓朱”。     朱见的猪头被踩在鞋底下,仍然是不停的叫嚣道。     城外的码头上停着的都是他爹带过来的兵,朱见自觉底气很足。     茶楼里有一些没有家世背景的书生纷纷都离开了,只有那些看戏不怕台高的公子哥在一旁叫好。     街道外听到动静的一些富贵公子也纷纷往这边赶过来。     掌柜的也不敢插话了,站在一边,让伙计赶紧把值钱的茶壶餐碟都收拾起来,免得待会打起来了,多造成损失。     他真是欲哭无泪,本来想办个盛大的灯谜会,吸引些大家公子来,结果吸引来了,却是这样的场面。     这大神招一尊就好了,招多了掐架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放不放人?”     赵问昊自认自己的修养真是不错,到了这个情况下,都没有以家世压人。     “你比不比,不比,滚,爷的耐性可不好”。     明耀一身皆是京里世家纨绔的做派。     “我要是赢了你,你立马放人”。     赵问昊刚才看向台下的长随,知道已经派人去叫官兵了,就先陪这个姓杨的玩玩,待会揍死这只会装腔作势的草包。     明耀看着他,不置可否。     放人?放死人,可以考虑一下。     赵问昊只当他露怯了。     被踩着的朱见在嗡嗡的咕哝说不出话,原来是那名黑衣卫接到自家殿下的眼风后,踩紧了那惹祸的猪嘴。     作死的理由已经有了,这朱见只要等着死就好。     “我出上联,你能对出,算你赢”。     赵问昊心里带着怒气,于是把原本猜灯谜的比试,换成了对联。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     明耀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是在看白痴。     不是白痴,会主动找骂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联系到刚才明耀骂他的话,台下的那些富贵公子纷纷叫好。     赵问昊一张脸涨红。     “寿比南山,山不老,老大人,人寿年丰,丰衣足食,食的珍馐美味。位列三台,台享荣华富贵,贵客早应该来,来之是理,理所当然”。     这是副首尾相联,赵问昊本来是打算讽刺明耀是个富贵草包。     不想他被明耀的下联骂的半天出不了气。     “福如东海,海阔大,大老人,人面兽心,心田不好,好一个小杂种。终久必死,死无葬身茔地,地起未打算来,来之后悔,悔之晚矣。”     明耀骂的恶毒,连带着赵问昊的老子都骂进去了。     外围的孟言茉却是轻轻的笑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骂的如此恶毒的人可以姿态这么优雅。     赵问昊被骂的进气多,出气少。     人群中却是走出个老学究,很不满的道:     “年轻后生,年纪轻轻,恁的狠毒,你和他两人只是平常比试,何故把他的尊堂都辱骂了进去?”     这老学究正是赵问昊的坐师,鹿门书院的师傅,原本看到弟子在台上大败四方,他还很骄傲的。     不想得意弟子被人骂的毫无还嘴能力,这才站出来制止道。     “您这位大老人,是出来对号入座了吗?”     骂了小的,来了老的,这一位大老人,正是对联中的“人面兽心”。     “你,你,――竖子”。     老学究气的一颤一颤的。     本来明耀也懒得理会他,可是这老学究又骂了一句竖子。     她脸色就不好看了。     长这么大,除了父皇,敢骂他的人,全都早早的投胎去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原来是官兵来了,把整个茶楼都围了起来。     茶楼里的顾客四散躲避,站在墙角去不敢动弹。     明耀行至孟言茉身边,把那盏美人灯放进她手里。     “让弦剑送你回去,这里有点乱”。     孟言茉看了看手里的灯,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做了这么多,只是想为她赢一盏灯吗?           第188章 打架阵仗 - 谋锦 - 茗沫沫     “谢王爷好意,不过臣女还要等家中姊妹。就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孟言茉垂首蹲身施礼道。     也没有去接睿亲王递过来的美人灯。     明耀身边的弦剑等心腹俱都在心里惊讶的张大嘴,这位孟小姐竟然敢当面拒绝殿下的好意!     孟言茉垂着眼睫,即使不抬头她也能敢受到头顶的灼然目光。     明耀看着她,黑如泼墨的眸底闪过一丝冷然。     他果然对这个小女子太好了。     她的脸是七月的天吗,说变就变。     明耀随手一扔,那盏制作美轮美奂的八宝琉璃灯激烈的撞在大堂内的柱子上。     “砰”的一声,伴随着哗啦啦的琉璃破碎掉落声。     孟言茉缩在袖中的指尖轻颤。     她闭上眼,始终垂着头,任由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再见了,七郎。     “走”,明耀冷着脸对身边的亲卫说道。     弦惊等人迅速环卫在他身边向茶楼外走去。     只可惜有人要故意作死。     “慢着,把我们家公子放了。     还有我怀疑你们与最近猖獗在泗济江一带的胡一刀的水匪有关系。     来人,把这起人给我锁起来”。     说话这人正是朱晟手底下的参将。     赵问昊的人去喊援兵的时候,自然也通知了等候在巷外的朱晟的人。     赵问昊没有想到这姓杨的这么猖狂,明眼看着茶楼都被官兵包围起来了,竟然还要带着朱见离开。     再看朱见那张猪头脸涨了一圈,嘴肿着,想说话,只有一串嗡嗡哝哝的话,很不清楚的在叫着。     不过脸色看的很清楚,明显是让他们家的那帮差兵不准放这姓杨的走。     “谁敢动?!!”     明耀送孟言茉回来,只带了十几个亲卫,都是一身便装,没有穿戴盔甲。     不过这拔刀的气势,挡在明耀面前,对着上百名的官兵,气势上完胜对方。     “大胆,竟然敢反抗官兵,兄弟们给我上,抓住这帮水匪”。     那名领头的参将看到自家公子被揍成了猪头,如果不把这帮人逮回去,肯定会被大人和公子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因此带着手底下的人很拼命的和明耀的人打成了一团。     不过这七八十名的官兵愣是冲不破十几人组成的保护圈,明耀站在保护圈的中间。     走到被弦沙抓着的朱见面前,用扇子敲了敲他那颗猪头。     “朱晟有你这么个儿子,也真是死不足惜”。     朱见咕噜咕噜的叫着,这姓杨的显然清楚他们朱家的来历,他还这么嚣张。     姓杨的,你到底是谁?     朱见咕噜不清的大叫着,弦沙立马又把他的嘴给捂住,发不出声音。     “公子,我们的人上不上?”     赵运舟手下的人看着打斗的局势,向赵问昊询问道。     “这姓杨的来历有古怪,我们看看再说,反正一会扬州府衙的人也会来,这帮人跑不了”。     赵问昊看着场中那姓杨的十几个随侍牢牢的把官兵挡在外围,还有那姓杨的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这让他起疑了来。     赵问昊转向东南角的柱子旁,看到那个刚才和姓杨的说话的小女子,身着斗篷,都戴兜帽,看不清样子。     她身边的丫鬟也一个个没有像平常那样惊慌的样子,而是紧跟在她身边。     她那静静观看的姿态,让人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     “去,把那个女人逮过来”。     赵问昊想,那姓杨的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唯独对这个女人不同,还为了她向他挑战,赢了那盏花灯。     结果两人似乎起了争执,那盏价值不菲的美人灯也被那姓杨的随手给扔碎。     手底下的官差立马朝孟言茉的方向奔去。     紫苏,山重几人虽是丫鬟,在通德庄子上,也和孟离佑学了两招。     她们先是挡住了官差,接着大喝道:     “我们家小姐是孟府嫡小姐,你们谁敢再上前,大了你们的狗胆子”。     扬州孟府的大名,这些官兵隶属河道衙门,也是听说过的,当即就不敢再上前。     赵问昊也听到了,心中疑惑,这姓杨的难道是孟家的亲戚?     孟文冒和他爹也只是平级,他还不放在眼里,给那群官兵打了手势,示意继续。     先把这个小女子逮住,再来要挟那姓杨的,他还不束手就擒?     这边的动静,明耀自然是注意到的了。     本来不想理会,让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女子吃点苦头。     她以为孟家的名头在这样的场合能护得住她吗?     不老老实实的躲起来,还站在那里给人当靶子。     看到官兵就要碰到她的斗篷,明耀骂了一声,还是出手了。     他几个身影划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再看的时候,那正等着他们抓的小女子哪里去了?     “事了之前,你先跟在本王身边吧”。     明耀只是轻轻的揽住她的腰,到了亲卫保护圈中,就松开了,礼貌而疏离。     “谢谢”。     孟言茉轻声道,仍然垂着眼睫。     她不敢去看他,怕自己的心会脱离了理智。     又过了一会儿,地上躺着的都是捂着腰,捂着脸,捂着各个青紫部位在哀叫的官兵。     “这个还给你”。     孟言茉拉了拉明耀的袖子,把手里的用帕子包住的龙佩递到他的手边。     月白色雪含梅芳的帕子,是她费了许多功夫绣成的。     遒劲逶迤的梅树枝干,纷沓的雪中,开在枝头的腊梅,仿佛透过帕子都能闻到那冷冷的梅花幽香。     她想,在他收回龙佩的时候,起码自己可以借故给他留件纪念物。     希望他不要把帕子给扔了。     明耀看向她手中的帕子,明显包着的是他的那块玉佩。     这块玉佩从他出生就没有离开过他,他把玉佩送给她,她现在却还回来。     她是什么意思?     孟言茉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里,周围被冷冷的目光给锁住了。     她抬头,就看到他漆黑的眸子从来没有过的冷,像雪夜里的冰凉星辰。     “本王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若是不喜欢,就砸碎”。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孟言茉的心头在滴血,还停留在“砸碎”两个字上,这位爷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玉佩啊。     这是御龙佩啊!!     砸碎,砸碎,砸碎,碎,碎・・・     这不是破石头,我不是不想要,是要不起啊,不敢要啊。     可以召集龙禁卫,和玉玺一个层次的神物啊。     这简直是发动宫变的利器啊。     “这块玉佩不是普通之物,王爷,你听说过御龙佩吗?”     孟言茉靠近他,小声的说道。     御龙佩的来历,只有历代明家帝王才会知道。     明耀却是知道的,在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就告诉过他。     “耀儿,这块玉佩很重要,你要保管好”。     所以,他才会把玉佩送给她。     不过他却是不知道他的这块本命玉佩正是那传说中的御龙佩。     “你如何知道?”     明耀盯紧了她。     孟言茉答不出来,她有些着恼,她一心一意为他想,他还不相信她。     “七郎,我总不会害你的。这块玉佩很很重要,我不敢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听到她没有再叫自己王爷,明耀的脸色好了许多。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玉佩你先保管着”。     看到外面有大批官兵来,明耀对她快速的说道。     来的人正是孟文冒带着的官衙的差役,还有朱晟和赵运舟,听到手下人的回报,也赶紧过来了。     “见儿,见儿,我的儿,你在哪啊?”     朱晟的声音从门外一路传来,带着焦急。     朱见嗡嗡的要挣脱弦沙的绑缚。     “见儿,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真是狗胆包天,是哪个不长眼的狗贼,竟然敢伤我朱晟的儿子”。     朱晟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被揍成了猪头样,再看不到其他的。     此时怒火漫天的叫道。     身后跟着的孟文冒,赵运舟则注意到一地被打倒在地的官兵。     “昊儿,你没有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你有没有受伤?听说有贼人在这里闹起来了,是谁这么大胆,小妹我替你教训他”。     赵运舟刚来到,听到丫鬟禀报,正在几条街外赏灯的赵问兰也赶到了。     “呀!!是,是,是他”。     赵问兰不像刚进来就被地上的官兵和受伤的朱见吸引住目光的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随便一站,也仿佛会发光的男人。     “妹妹,你认识那姓杨的?”     赵问昊疑惑的问道。     赵运舟也随着兄妹两人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睿亲王冷冷撇过他的视线。     “我的老天哪”。     赵运舟膝盖一抖,跪在了地上。     “爹,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那姓杨的来历?”     看到自家老爹失态的样子,赵问昊也赶紧跪了下来。     他爹是三品大员,能让他老爹吓成这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来历啊。     “别说话了”。     “刚才我们的人没有动手吧?”     赵运舟最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     还好,还好。     有朱晟父子挡在前面,希望那个“鬼见愁”王爷别注意到他们。     赵运舟这边带来的人呼啦啦全跪下了,自然也引起了朱晟的注意。     他顺着儿子愤怒的目光看过去,是睿亲王!!     “犬子无状,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念在不知者无罪的情况下,宽恕小儿”。     自己的儿子都被他打成这样了,这位王爷即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欺人太甚了吧。     朱晟跪在地上,心里有着心疼儿子的愤怒。     睿亲王始终冷冷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军队脚步声。     是驻扎在扬州府的绿营兵到了。     绿营兵不属于地方,不属于兵部,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直接归属于圣上统辖。     只有在地方上有谋逆的事情时,才会调动。     能调动的人,不是钦差,就是圣上最信任的人。     这些地方上的祖宗,官衙里的人自然都是认识的。     “参见睿亲王殿下,臣等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赐罪”。     扬州府地方驻扎绿营兵卫所千户恭敬的跪在明耀的面前。     他们营里接到了调兵虎符,他惊疑不定的迅速带了官兵骑马赶来。     “李成全,辱骂当今圣上该当何罪?”     明耀淡淡问道。     “意同谋反,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李成全心里惊异,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当众辱骂圣上?     “很好,把朱晟父子拉下去。立即出兵,把朱氏一门九族诛灭”。     睿亲王淡淡的话语,让赵运舟父子吓的额头上的汗都流出来了。     朱晟不服的大叫:“睿亲王,我儿什么时候辱骂了圣上?     你不能为了组建水师,就编造这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我朱家。     你如此目无王法,天下百官都不会心服的。     你这么不讲道理,纵使圣上能护的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     你终归会落得万人所指的悲惨境地的”。     “还愣着干嘛,等本王亲自动手吗?”     明耀扫了一眼李成全。     让他身上一冷,立即给手下命令逮人。     朱晟父子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明耀走到他的面前。     朱见像是看着鬼一样,恐怖的看着他。     朱见怎么也没想到,他骂了十几年的脏话,今天却给他带来了灭门之灾。     “你问问你儿子,在本王面前他自称什么?”     朱晟一下脸色苍白,他儿子出口成脏,一骂人就是“老子”。     睿亲王的老子是当今圣上!!     明耀眼风扫了眼赵运舟父子,赵运舟的衣服都汗津津的了。     早就听说这位爷一生气,那是血流成河,今天这叫什么事,怎么就碰到这个煞星啊。     赵问昊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仔细回想他刚才是不是也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正在赵运舟父子庆幸着睿亲王没有追究他们的时候,官兵们也准备退离的时候。     一声娇喝:“慢着”。     接着就是一阵香风飘过,一个身影停在明耀的面前。     “表哥,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人家也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才会冒犯了你。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在京里官押的犯人还不够多吗。     表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竟然只是因为一句话,就要诛灭人家九族?     你看看他们跪在你的面前,多可怜啊。     如果你不放了他们,蓉儿再也不喜欢你了。”     一身火红狐狸毛斗篷的江烨蓉跟随哥哥前来江南游玩,实际上是她知道了明耀来到了江南,这才跟着来的。     上一次,表哥把她桃花岛的掌柜给下了狱,她等着表哥给她道歉,结果表哥压根就没有理她,到现在她的掌柜还关在了大牢里。     孟言茉透过兜帽,微微抬头去看这位在睿亲王面前说话如此大胆的女子。     面容俏媚,前世时是四妃之一的蓉妃。     不过孟言茉记得蓉妃是最好说话的,性子也软的很,怎么这一世变成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一点贵女的娇矜都没有。     一个穿着白色狐狸毛的大氅的男子赶紧赶来。     “殿下,舍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蓉儿,走”。     江烨轩实在是对他这个妹妹无奈了,自从一场病后,他妹妹就性情大变,虽然很有生意头脑,赚了不少银子,可是却变得特别爱管闲事。     “哥哥,你别怕他,有权就了不起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表哥,你不把人命当回事,你这是在入魔道”。     江烨蓉挣脱着哥哥的手掌,依然大叫道。     明耀冷冷撇过她。     看向江烨轩:“如果你想镇国公府享受富贵安稳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她在再出现在本王面前,别怪本王不客气”。     “是,是,是,殿下息怒”。     江烨轩一使劲把妹妹给拉走了。     他一个镇国公庶子凭什么做世子,还不是因为睿亲王看中他听话而已。     自己这个妹妹越来越大胆了,都是姨娘惯的。           第189章 睿亲王的吩咐 - 谋锦 - 茗沫沫     净月松的客人都在官兵撤退后,匆匆吓跑了,该抓的人也都抓走了,店里的伙计和掌柜的在小心翼翼的把座椅板凳都收拾起来。     赵运舟父子两人低头站在那,没敢离开。     明耀看了眼孟言茉,看到她也看过来,微微点点头,也正要带人离开。     这时从外面冲过来一个鬓发有些凌落的女子,她裹着件大斗篷,脚下的衣服在滴着水。     她跑的很快,后面的丫鬟都着急的跟着跑过来。     “五小姐,你慢点跑”。     孟言晴一双眼睛带着怒火冲到孟言茉的面前,一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孟言茉你这个死丫头竟敢害我,我今天不撕光你的头发。”     眼看着孟言晴的巴掌就要落下,紫苏等人赶紧从外围跑过来。     没有预想中揍到那贱丫头,孟言晴怒目看着攥着自己手腕的男人。     明耀在看到孟言晴的动作时,就给身边的亲卫一个眼神,亲卫立即把孟言晴挡开。     那亲卫一甩,孟言晴跌坐在地上。     “好你个孟言茉,不单设毒计害我,如今还勾搭外男来一起欺负我,看我回去告诉祖母,怎么罚你”。     孟言晴一身狼狈,眼看着害自己的人在面前又出不了手打人,气的大哭起来。     孟言晴眼角注意到那位赵公子也在,想着自己的狼狈样,真是又气又恼,只想把孟言茉这个小贱人的脸给抓花了。     原来赵问昊就是先前和孟言晴两家有过默契,后来赵家借口孟家九小姐的刻薄名声,这婚事就不了了之。     这下新仇旧恨一块算,孟言晴恨不得把孟言茉当场把脸给抓烂。     孟家的姊妹也都从外面匆匆回来。     “来人,把五小姐送回马车,她受了惊吓”。     孟言珊一看到孟言晴那撒泼的样子,皱着眉赶紧让丫环把她带走。     正好看到父亲也在这里,奇怪的走过来。     “父亲,你今天不是说衙门里还有事,怎么在这里?”     孟文冒刚才带着府衙的衙役来,发现睿亲王在,就一直没有离开,等着吩咐。     此时看到侄女那撒泼的样子,简直把孟家的脸都丢光了。     正好这个时候,自己女儿也进来了。     “回去再说,你赶进带着你的姊妹回马车上去,五丫头的事情,回府再说”。     孟言晴显然是落水了,这事情要回去详细询问。     “是”。孟言珊带着孟家的姊妹们,在丫鬟的扶着下,朝马车走去。     “王爷,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是无事,下官也告退了”。     孟文冒躬身在睿亲王身前道。     “你们的家事本王也不想过问,本王只吩咐一句,孟九若是受了一丝委屈,本王只叫你孟家一门来赔”。     睿亲王语气冷然的淡淡道。     “是,王爷放心,九丫头是下官的亲侄女,断不会让她无缘受屈的”。     孟文冒心中一凛,赶紧保证道。     他那个一向不出彩的九侄女,终究还是因为出众的容貌,入了贵人的眼。     朱家的前车之鉴刚刚离去,孟文冒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老太太多宠五丫头,他回去都得护住了九丫头。     *     孟言珊,孟言雪和孟言茉三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孟言惜死活不愿意和孟言晴一辆马车,又加上孟言晴那看人想咬上一口的凶恶眼神,孟言珊就让人把她守在一辆马车上。     孟言惜也自己一辆马车。     来时孟言珊,孟言雪一辆马车,孟言茉一个人一辆马车,孟言晴和孟言惜两人一辆马车的分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孟言宁仍然不愿意见人,一直称病。     孟言雅整日关在房里绣嫁妆。     所以孟家七姊妹,只有这五人出来看花灯了。     “五姐是怎么回事?”     三人做好,孟言茉出口问道。     “刚才我们在溪芙街看灯,在过石桥的时候,五妹被人挤掉下了桥。     她口口声声嚷着说,在落下桥的时候,看到你的丫鬟匆匆从石桥上过去。     这才怀疑是你吩咐了人害她”。     孟言茉看了看身边的云水,春暖,看她们的眼神,孟言茉知道刚才她们为了找她,是路过那条石桥的。     “有男子跳下去救她了?”     孟言茉看向孟言珊,看孟言晴气的那个样子,肯定是被人从水下救了上来。     孟言晴的闺誉毁了,又以为是自己设计的,自然要找自己拼命。     孟言珊点点头。     孟言茉皱眉:“我记得五姐身边的大丫鬟兰草和蕙草都是会水的”。     被丫鬟救起来,虽然也在大庭广众之下湿,身了,可总比被男子夺去了闺誉好。     “人太多,都挤散了,也怪五妹那人,做什么都争强好胜的,那晚去一会,花灯也不会跑,非要挣着做那第一个飞起孔明灯的人,这被人挤掉下了河吧。     九妹妹你别理她,谁不知道她早就想找你的茬,现在只不过把错推在了你的身上”。     孟言雪的话语既有着一丝幸灾乐祸,也有一丝对孟言茉的关心。     “五姐的来历,救人的那人不知道吧?”     孟言茉问向孟言珊。     “当时六妹的丫鬟着急,就喊出了五妹的排行,我们孟家在杨州府又不是一般人家,相信现在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我们家五小姐落水了”。     “而且还被一个男子给救了起来”。     孟言珊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才让丫鬟偷偷去打听,那男子是个鳏夫,家里一个老娘,考了几次乡试都没有中第”。     孟言雪惊讶的捂住嘴巴,细细的眼睛里有着更浓的乐祸笑意。     不可一世的孟家五小姐要嫁给一个鳏夫,还有比这更可乐的事情吗。     孟言茉也沉默了,孟言晴面临的处境越是差,意味着她将要面对来自祖母和二伯母的怒火越盛。     因为孟言晴一心认为是她设计的。     孟言惜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紧握着双手,紧张的有些踟蹰。     “小姐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奴婢做的很隐蔽,再说当时桥上的人很多,哪里有人会注意到”。     孟言惜身边的大丫鬟花鹊安慰道。     “刚才小姐也看到了,五小姐一心只以为是九小姐做的,也是九小姐运气不好,奴婢也看到有她身边的二等丫鬟从那桥上过”。     “小姐,你只管不做声,反正最后肯定是五小姐要嫁给那跳下去救她的人的,奴婢当时就已经卖通了几个小孩喊,如今城里的人都知道落水的是孟家五小姐”。     “小姐,你应该高兴啊,这么些年五小姐欺负您和钱姨娘的仇,这回全都报了。     小姐,奴婢偷偷打听了,那个救人的书生已经三十岁了,家徒四壁,还是个死了老婆的,家里就一个老娘。     这回,小姐以后您就是被二夫人闭着眼给找个夫婿,也比五小姐好。     谁让她们母女两人这些年一直作践小姐”。     孟言惜被画鹊劝的渐渐收住了心神,慢慢的心里出现了得报大仇的快感,把孟言晴狠狠踩在地上的快感。     “画鹊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谁让她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活该这一下跌进泥土里”。     孟言惜狠狠咬着牙道。     回到府里,早有丫鬟把事情回报了府里的主子。     此时在松岚院里,孟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甄氏全都在。     孟文冒也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我的儿啊,你犯了哪个小人了,才招了这样的祸啊”。     二夫人张氏一看到孟言晴全身的衣服半干的样子,一把上前把孟言晴搂在怀里。     两个人一起都哭了起来。     “祖母,您一定要为孙女儿做主啊,都是孟言茉那个贱丫头害的我,求祖母开了祠堂,把这个暗害骨肉姐妹的臭丫头,逐出孟家”。     孟言晴跪着哭倒在孟老太太的脚边。     孟家的少爷们是另分一路去看灯的,此时也都回来了。     “五姐,你张口闭口都是贱丫头的,我不知道孟家的规矩就是这么教你的。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姐姐害你,我姐姐为什么要害你。     害了你,她能有什么好处”。     孟言昭进门就听到孟言晴在骂孟言茉,当即就对着孟言晴对冲了起来。     “长幼有序,孟家就是这么教你和你五姐我顶嘴的?     先生教的你都学狗肚子身上去了不成?”     孟言晴当然也不肯示弱,对着孟言昭就叫了起来。     “你――”,孟言昭气的一张脸涨红。     “十弟”。孟言茉拉了拉弟弟,示意他别上前。     “都给我住口,我还在这呢,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     孟老太太把拐杖磕在地上,气怒道。     看向孟言茉,眼光阴沉沉的。     “九丫头,自从你回到府里,就没有消停过,你是不是还想再被罚到庄子上去?”     孟老太太偏心孟言晴,自然觉得这事情真有可能是孟言茉平常和孟言晴不对付,而出手算计的。     “祖母的话,孙女儿不敢当,孙女自认为在学里认真学了先生授的课,在家里也上尊长辈,下护幼弟,不知道祖母说的‘不消停’三字意从何来?”     孟言茉的得理不让,让孟老太太心头的话更盛了。     “还说尊重长辈,你就是这么伶牙俐齿的和长辈顶嘴来尊重的?”     整个花厅里都是孟老太太的怒声。     “孙女不是顶嘴,只是在摆事实,讲道理,若有触怒到祖母的地方,还请祖母恕罪”。     “母亲,您要给晴姐儿做主啊,反正晴姐儿是不可能嫁给那个破落户的书生的。     谁害的我女儿,谁就替我女儿去嫁”。     二夫人张氏狠狠的盯着孟言茉说道。     这在场的都是小姐少爷的,也不适合谈论这个,天色也晚了。     孟老太太挥挥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只留下了几个儿媳和孟文冒在场。     “你们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孟老太太有些头疼的靠在罗汉床上。     “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是我们府的五丫头落水了,救人的那位公子也是未娶之身,这件事不管是从我们孟家的名声上来说,还是从道理上来说。     只有让晴丫头许配给那位公子了”。     孟文冒坐在椅子上出言道。     他自认为就是不考虑睿亲王的警告,这件事这么处理也是公正的。     五丫头口口声声说是九丫头害她,诚如昭儿所说,九丫头为什么要害她。     而且他平时看着九丫头是个默不作声的,都是让着霸道的五丫头。     如果九丫头真仗着睿亲王撑腰,就是老太太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大伯你胡说八道什么,晴姐儿是不可能嫁给那破落户的,什么公子?他也配叫公子?一个屡试不中的废物”。     张氏尖利的叫了起来。     大夫人陈氏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一般不涉及他们大房的事,老爷是很少管的,老爷虽然至孝,可也不是那一个筋的人。     老太太就是个拎不清的,当年京里的大伯父不还是因为看上了南安候府的人脉,才会给公公求了这么一门亲。     公公和她缠不清,避起来这许多年,倒是让老太太在府里只手遮天。     自家老爷也嘱咐过自己,只要老太太不闹的过分,府里的事情能过去的,就过去。     孟老太太也皱眉,看向没有说话的甄氏问道:     “三媳妇,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     “别人也只是知道是五小姐,人声那么杂,也许是吴小姐,也有可能是妩小姐,母亲,我记得茉丫头是不是有个小名叫阿妩的?”     甄氏的话让张氏眼前一亮,对啊,只要让九丫头叫成“妩小姐”。那是不是就可以替晴姐儿出嫁了?     “是的,是的,母亲,儿媳记得原先三弟妹就给茉丫头起个小名的,就叫阿妩的”。     孟老太太纵使不太精明,也听出了两个媳妇是暗示可以让茉丫头改名顶替出嫁。     “这・・・”。     孟老太太犹豫,要不是有京里的大伯留下的警告,让她不准做主孟言茉的婚事,她现在肯定就同意了。     “可是,你们京里的大伯父是留着话,让九丫头等着选秀的”。     “什么?她凭什么?”     张氏叫道。在她看来,全家只有她的晴姐儿才有资格参加选秀。     甄氏也在心里一惊,不行,绝不能让孟言茉出头。     “母亲,您这是弄错了顺序,如果茉丫头毁了闺誉,哪里还有资格参加选秀呢?”     甄氏抚着隆起的肚子道。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纵使是京里的大伯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孟老太太心里动摇了。     正要做决断,孟文冒开口了。     “母亲,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您说,可以让弟妹们先告退吗?”     孟老太太看了看孟文冒脸上的焦急,这个大儿子一直是她手上的一根刺,可是她的两个儿子都没有这个奴婢秧子有出息。     关键的是京里的大伯也看重她,这两年官更是做的顺风顺水。     孟老太太也不敢当面和他作对,只暗暗的给他们大房气受。     “你们都先退下吧,这事明天再说”。     陈氏看了看自家老爷,也都退出了花厅。     对于甄氏的阴损主意,她一点都不惊讶,继母怎么可能对继女真心的好呢。     更何况这里面牵扯着三房的财产继承。     “你要说什么?”     孟老太太尽量压抑语气中的厌恶,还是会透出丝缕。     孟文冒不是蠢人,他自然听得出来。     只是这些年大伯父的教诲,还有书中圣人的教诲,还有他对孟家的责任感,使得他对这个嫡母自认为做的还算是很孝顺的。     “今天松江府河道衙门的司运水监朱晟朱大人,被睿亲王殿下灭了九族”。     “什么?!!”孟老太太惊讶的站了起来。     朱晟的外家和南安候府的旁支有姻亲,论起来,朱晟还能在辈分上叫她一声姑太。     “这睿亲王也太随心所欲了吧,他眼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王法了不成?”     “这岂不是让天下百官人心惶惶?”     孟老太太理解不了,在她看来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抹去一名朝廷命官呢。     那这样的话,天下读书人,还读什么书,考什么功名?     孟文冒没有那个闲心给孟老太太普及官场知识。     他只是想让孟老太太知道睿亲王能做到哪种地步。     睿亲王行事看似无章法,可每次都能拿出让圣上信服的理由,说到底,这个国家的王法还是姓明的。     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只要圣上纵容,谁能管的了睿亲王?     孟文冒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还牵扯了睿亲王在松江府组建水师的事情。     “今天在青莲巷,我正好遇到这件公案,在睿亲王临走的时候,只交代了我一句话”。     “是什么?”     孟老太太知道这才是孟文冒留下要说的重点。     “他说,如果九丫头受到一丝委屈,他会让整个孟家来赔”。     “嘶嘶”。孟老太太倒吸口凉气。     刚听完被灭门的一家,再听这一句,‘整个孟家来赔’,这口气太大,大的让人不得不慎重。     “这些年,被睿亲王下了诏谕的二品大官就有五个,兵部的三品官总共三十六个,还有一个皇族宗室侯爷,被这位王爷给活活的打死的。     加上上次江南水灾贪污案,被睿亲王砍掉的脑袋就几百颗,连东厂的厂公拿着圣旨来,都没有阻止住。     母亲,您知道这位在京里的有九千岁的厂公,在睿亲王回去后,是什么下场吗?”     “他,怎么了?”     孟老太太有些紧张的问道,从侄子南安候那里她才知道这位九千岁在京里有多大的权势,她这才对桂姨娘格外另眼相看。     “被圣上下了死牢”。     孟文冒的消息有延迟,如今他说话的时间,九千岁已经养好了在牢里晦气的精神气。     孟老太太彻底被震惊住了。     这睿亲王比太子还要厉害多了。     “那你的意思是?”     “九丫头不单不能动,我们还要好好的把她养在孟家,说不定以后就是我们孟家的保命符”。     孟老太太沉默了半响,最后点头同意。     “珊姐儿和沛哥儿的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孟老太太知道这大儿子心里不情愿把孟言珊配给自己的侄孙。     她心里有些生气的,难道她的侄孙儿还配不上这个奴婢秧子的闺女?     孟文冒也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     “珊姐儿的婚事自然是母亲做主的”。     孟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笑了。           第190章 孟言惜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第二日,孟家姊妹都在松岚院里来给孟老太太请安。     就看到龚妈妈匆忙从外面进来,在孟老太太耳边小声回道。     原来一大早,那名叫做马跃德的救人鳏夫书生就被他老娘扯着来到了孟家的大门口。     叫嚷着是来提亲的。     门子赶紧报了进来,这龚妈妈才慌忙进来禀报老太太。     “真是岂有此理,成什么样子,赶紧把那两人带进来”。     孟老太太是真的很想派家丁把这两人给打走了,可是如今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任由这两个人在外面胡说八道,也是败坏孟家的名声。     孟言珊姊妹纷纷都绕过屏风躲在了西次间里。     “亲家老太太您好啊”。     马郭氏一路带着儿子,跟着孟家的下人进来,看的一路上的雕梁画栋,穿堂游廊,嘴里啧啧有声。     看着那打帘的丫鬟都长的比花俏,心里暗暗赞叹,这孟家不愧是扬州府的第一世家,真是名不虚传,瞧瞧这富贵的气象。     马郭氏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满意的笑起来,自己的这个儿子,这三十年的人生,终于做了件大事,一件可以改变他们马家门楣的大事。     马郭氏看向座首的富贵老太太,笑着作揖抱拳,不伦不类的行礼。     看到厅里来的这对母子,妇人五旬朝上,穿着件灰色麻布衣衫,儿子一脸憨厚样子,没有那些读书很好的书生的秀气样子。     听到她的自然套近的话,孟老太太差点气的呛着。     放下茶盏,孟老太太不冷不热的道:     “马夫人,还请注意措辞,这亲家两字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马跃德拉了拉自己的老娘,握手抬起,施了个书生礼。     “孟家老夫人在上,晚辈给您见礼了”。     “别乱攀亲,你可不是我的晚辈”。     孟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话,还有话里的小视,让这个皮薄的书生涨红了脸。     西次间里,孟言晴在听到马郭氏那句‘亲家’的时候,就气的直想冲到外面,把那最贱的婆子给打出去。     被身边的大丫鬟兰草和兰蕙紧紧抱住。     “小姐,你要冷静啊,你现在出去,被那婆子看到你的长相,岂不是被苍蝇盯住了,想甩也甩不掉啊,小姐你忍一忍。     老太太那么疼你,怎么可能把你嫁给这样一户人家?”。     丫鬟的话总算起到了作用,孟言晴不再往外冲。     孟言晴转头,死死的盯着孟言茉,那眼神的凶恶的似乎要吃人。     没吓着孟言茉,倒是把她身边的孟言惜吓得直往孟言茉身后躲。     “老太太你可别不认账,就是我们村里的大闺女被人在水里抱了,那除了嫁人,也只能死路一条了。     孟家的名声这么大,相信你们家的小姐也做不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我儿愿意对你家姑娘负责,我们马家也是诗书传家的清白人家。     不会玷污了你家姑娘的清白就不认账的。     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的,我们马家是很有诚意求娶你家五小姐的”。     孟老太太看着这乡下婆子一双灵活的眼珠,边说还边打量这花厅里的布置,那眼神中的羡慕和贪婪一点都不遮掩。     就她这副德行还敢自称是书香之家?     偏偏这马郭氏说的话,孟老太太是一点都反驳不了。     连乡下村姑被人从水里救起来,都没有了清白,更何况她们这些世家大族。     张氏看到婆婆迟迟不说话,昨天定好的主意,这是要改了吗?     她心里焦急,再看到那对乡下母子的德行,心里只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     “不是五小姐,是妩小姐,是我们家九――”     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老太太身边接到指示的龚妈妈迅速捂住了嘴巴,拉到东次间去了。     “这位夫人是怎么了?”     马郭氏怀疑的问道,她跟人打听清楚了,这孟府的五小姐是嫡小姐,爹也是衙门里当官的。     难道还有更大的便宜可以占?     “她今日有些头疼,下去休息了”。     孟老太太一看马郭氏那副打量算计的模样,就很想把这两人全都打出去,让他们进来都脏了他们府里的地。     “哦,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商量亲事的日子订在哪一天了?”     马郭氏没看出来更多的讯息,决定还是把眼前的好处赶紧抓住。     只要儿子娶了孟家的嫡女,还怕以后考不上举人,做不了大官吗?     甄氏一看到婆婆对张氏的做法,就知道这老太太改变主意了,这是要护着九丫头了。     肯定是大伯昨日和老太太说了什么。     她嫁过来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老太太是个好糊弄的。     心偏,没有见识,目光短浅。     唯一的长处大概是趋利避害了,换言之就是势力。     一定是大伯说了让她认为可以有便宜占,或者是她害怕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甄氏就暗恨,她嫁的那个男人,刚开始还会觉得是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良人。     可时间长了,甄是就发现,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好她说。     并且有个很冠冕的理由,女人不要插手男人官场上的事,管好内宅,做好本分就行了。     她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如何跟那些官太太们交好关系,又如何知道哪些是不必要理会的?     “这太快了,我觉得我们两家还有许多要商量的事情,要从长计议”。     孟老太太觉得要是有这么一门姻亲,被她京里的故旧知道了,一定会嘲笑的。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总之是我儿子抱了你家小姐,毁了你家姑娘的清白。     难道你家姑娘还能不嫁给我儿子?     既然是一定要娶要嫁的,那就赶紧订下了日子,我儿子成亲后,还要赶考。     加紧读书呢,这时间是很紧的。     我来的时候,翻了老黄历,这二月十六是个好日子,老太太您看怎么样?”     二月十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这是不是太赶了?我们家置办嫁妆也来不及啊。     我看就定在五月初四吧,这也是个好日子。”     孟老太太看到这门亲是没法退了,这马郭氏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怕他们如果真拒绝了他们的提亲。     出去,这婆子就能弄得人尽皆知。     那孟家姑娘的名声就全毁了。     马郭氏一听要置办嫁妆,也不提时间紧的话了,高高兴兴的同意了。     等这两母子一离开,孟言晴就哭着从西次间里跑出来。     “祖母,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他们就是地上的土,和他们在一起,都脏了我身上的空气。     祖母,你不是最疼我的吗?     你怎么忍心让晴儿跌进污泥里啊”。     孟言晴的哭声,让孟老太太也很心疼。     “晴姐儿放心,祖母不会让你嫁给这样的人家的。放心”。     孟老太太的眼神从孟家姊妹身上慢慢滤过。     最后停在了孟言惜的身上,孟言惜和孟言晴年岁差不了几天,又是个庶女,能替晴姐儿出嫁,也是她的福气。     孟言惜看到了孟老太太的目光,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祖母,我只是个庶女,人家都知道落水的是孟家嫡女的啊”。     她看懂了孟老太太的眼神。     “所以说你有好福气啊,这次可以把你记做嫡女出嫁了,就是你姨娘也只有欢喜的”。     最后孟言惜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这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到了后半夜,孟言茉被杂声吵醒,就听到院子外有闹哄哄的声音,她坐起身子来。     守夜的春暖立马拿了灯罩过来。     “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紫苏和山重也都穿好了衣服进来,可见是起来有段时间了。     “听说是六小姐喝了药,好不容易救回来了,钱姨娘哭倒在二老爷的院子外,求二老爷给六小姐做主,救救六小姐。     龚妈妈已经带人把六小姐的院子给封了起来,暂时消息还不容易打听到”。     云水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孟言茉听完默然半响,今天在松岚院里,她明明注意到二伯母有话要说,联系来昨天紫苏从松岚院买来的消息,和姚妈妈的证实。     张氏要说的就是甄氏出的那个给她起个小名为‘阿妩’的损德主意。     可见是孟老太太改变了原本动摇的主意。     孟言茉原本已经想好了,如果孟老太太真的逼她代替孟言晴出嫁的话,她就带着弟弟出走,反正以这些年挣得银子,就是躺着花都花不完。     唯一可惜的是弟弟要跟着她隐姓埋名。     还有她要辜负老祖宗救活她一世的恩情,抛弃了孟家。     孟老太太改变主意的原因就是昨日大伯父留下来说的话。     再联想到那日在净月松,最后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     明耀脸色冷冷的在和大伯父交代些什么。     大伯父则低着头恭敬的听着。     是他做了什么吗?     孟言茉明显的感觉到祖母今日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     她以为今天祖母仍然会逮着孟言晴说的是自己陷害她的话,来刁难自己的。     可是祖母却轻轻放过了。     女子的命运是如此的浅薄,自己如果没有依仗,没有银子,没有身上的医术,最不济的时候,也可以做个行脚医。     作为一个女子全部的命运都掌握在长辈那里。     就如她的前生一样无力。     孟言惜这算是自己害了自己吗。           第191章 众畏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好,穿了厚厚的棉衣裙,外面罩着青貂斗篷,手里捧着手炉。     要朝孟言惜的院子,绘初院去。     云水在一边劝道:“小姐,现在绘初院正乱着,六小姐和她姨娘两人抱着哭成了泪人,府里的其他几位小姐都没有上前的。     您这是何必去呢,龚妈妈在外面挡着,我们也看不到六小姐”。     身边的大丫鬟都是不太理解的,小姐一向冷情,对府里的姊妹也没有太过熟络,如今这是怎么了。     而且每次六小姐来她们院里都是自说自话,小姐也没有对她过于关心啊。     “见不见到她都没有关系,去看看也是我的一个心意,谁都会有彷然无助的时候。     她纵然有千般错,也是和我同样姓孟,她都去死了一回。     作为姊妹,我去看一看也是人之常情”。     孟言茉也只是一时感伤女子在命运们面前的无能为力。     她希望孟言惜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孟言茉带着丫鬟来到绘初院,果然看到龚妈妈带着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守在院外。     钱姨娘也被婆子们给拽着,哭断了肠。     “九小姐,这不是您来的地儿,这更深霜重的,您身子弱,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您是个明白人儿,应该知道这老太太下了决定的话,是难以再改变的。     如今二老爷都没有旁的意见,您这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吗?”     孟言茉平时对龚妈妈也很客气,时不时有需要龚妈妈的时候,也会奉上红包。     因此这位在老太太面前的第一管事妈妈对孟言茉很是有几分客套的。     “六姐平时也多好我交好,她出了事,我也难以心安,我只是想劝劝她想开。     还请妈妈行个方便”。     身边的山重悄悄上前,不着痕迹的往龚妈妈手里塞了块锭子。     龚妈妈搭眼一看,心一跳,竟然是块十两的金锭子,这九小姐当真像姚妈妈说的那样深藏不漏啊。     “那九小姐带两个丫鬟进去,还请尽快”。     “谢龚妈妈”。     进了孟言惜的闺房,就看到院子里和房间里的丫鬟们全都被带走了。     孟言惜一个人摊在地上,门口守卫着几个粗使婆子。     “把六小姐扶起来”。     孟言茉对着身边的紫苏道。     孟言惜被扶坐在绣凳上,无神的眼珠慢慢有了焦距。     待看清是孟言茉时,抱着孟言茉的裙腰就哭了起来。     “九妹妹,她们把画鹊带走了。     不关画鹊的事,都是我,是我心里怨恨,才会让画鹊害五姐的。     九妹妹,你帮我救画鹊,救她”。     门口的守婆子,在接到龚妈妈的命令时,就已经退到院子里去了。     不然孟言惜的话又是一番麻烦。     “九妹妹,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在五姐认为是你做的时候,我的心里甚至是庆幸的。     九妹妹,你不要怪我,你看着那么厉害,每次祖母发那么大的脾气,最后都没能把你如何。     九妹妹,你知道吗,我心里是钦佩你的,是羡慕的,我希望也能想你这样活的潇洒。     我很喜欢你,所以,即使我知道九妹妹不待见我,我还是经常会去你的院子里坐坐。     九妹妹你不要怪我。     你帮我救画鹊好吗?我长这么大,只有她最关心我。     就是姨娘看到我受到五姐的气,也只让我忍着。     只有画鹊,只有她会想法设法帮我出气。”     孟言惜断断续续的哭道。     孟言茉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位六姐说不上有多坏,因为她没有做坏事的胆子。     可要说她是什么心思端正的人也不是,她有自己的小心眼。     她会期望着自己讨厌的人倒霉,可是仇恨的目光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的时候,她又会像老鼠一样躲起来。     这次喝药,恐怕是她做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了。     她一见到自己,不是求自己救她,而是那个被她连累起来的丫鬟。     “六姐,你屋里的丫鬟说到底是因为受你的连累。     画鹊不是因为做了害五姐的事被带走的,而是因为看护你不周到的原因。     你现在需要想的是,她会把你交代出来吗?     如果被祖母知道你做的事,心里的那份愧疚也不会有了,你以后更不会有孟家的倚靠了。     就是你姨娘也不会在孟家好过的。     你现在还想救她吗?”     孟言惜听到她的话,楞了半响。     “我不怪她,即使她说了出来,也能还九妹妹你一个说法,我不敢说,我不敢面对五姐的怒火。     可是我也不希望九妹妹受着五姐的怒火。”     孟言惜说完又哭了起来。     紫苏在一边也忍不住要吐槽这位六小姐了。     这明显的就是那种想着杀人放火,但却有贼心,没贼胆,被逮到后,全都招供后,还希望别人原谅她的人。     六小姐,你活的是有多拧巴啊。     “六姐,我们身为女子,都有难以反抗的命运,如果我们不能改变它,那我们只能适应它”。     “你的能力反抗不了五姐,反抗不了祖母,你选择轻生,可是你要是真的走了。     最后替你伤心的只有你的姨娘,只有关心你的人。     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六姐,你现在还想轻生吗?”     “九妹妹,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想嫁给那个鳏夫啊”。     孟言茉拍了拍她的手,能劝的她都劝了。     “六姐,救不救画鹊都在你的手里,你知道祖母希望你做什么”。     孟言茉说完带着紫苏两人就离开了,只留下孟言惜一人,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着。     跟在孟言茉身后的山重心想,小姐这样的关心才是最无情的吧。     如今恐怕六小姐连死都没有勇气去想了。     “人命如蝼蚁,女子更是活的不易,如果连自己都不珍惜,谁又能帮的了你呢”。     孟言茉轻轻呢喃出声。     *     过了几日,江南官场上自上次水灾,睿亲王带锦衣卫南下后,又掀起了一场暴风雨。     起因就是松江府河道衙门的司运水监一门九族,因为言语犯上,被睿亲王以谋逆的罪名给抄了满门。     接着是松江府河道衙门的行都水监徐孝定一门,被疑似河匪分赃不均,利益冲突,屠了满门。     府衙的官员也果然在徐孝定家里搜出了这些年和河匪,官贼勾结,私运,贩卖官船的证据。     事后定案,也只能是徐大人贪赃枉法,与贼人谋利,死有余辜,那帮蒙面的河匪的贴榜也满城通缉。     这是官面上的说法,可是私底下谁不知道,睿亲王到松江府来组建水师,朱徐两人是两颗最大的冒头钉,纷纷认定了这两家的惨案都是睿亲王一手策划的。     实际上,也没有冤枉他。     官场上人人自危,畏睿亲王如同蛇蝎。     齐王更是调集了人脉,从江南道御史衙门一直到京城都察院,御史台,发起了这些年最大的一次组织弹劾睿亲王的矛头。     行事暴戾,滥用皇权,罔顾王法,使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无法再能正常的处理官场民案。     许多朝中清流也都上书,对睿亲王进行口诛笔伐。     勋贵们纷纷不做声,他们只看圣上的态度。     东南的将领和西北的将领则把兵部吵成了菜市口,还有几次较大的集体群殴。     堂堂的二三品武将,纷纷扭成了一团,斗成了一锅粥。     一时间,朝廷热闹非凡。     这些罪名统统按在了睿亲王的头上,就是在深修的明武帝也清静无为不下去了。     “这个小七,朕怎么每次让他办件事,他就能把天都给搅翻过来呢”。     明武帝被那些日日跪在楼外求见的御史们烦不胜烦。     身边的汪瑾自从上次被明武帝投进了牢里,现在说话都很小心,对睿亲王的事情,也是摸着明武帝的口风说。     即使他心里一直盘旋着一根毒蛇信子,只等在合适的时机,就能在明武帝厌了睿亲王的时候,给予最毒的一口。     他压抑着自己的报复心,不能着急。     “睿亲王办事事半功倍,那些大臣们不懂圣上的苦心,就只会瞎吵吵,圣上别理他们”。     汪瑾听着明武帝这还是纵着的口吻,心里很上火。     这次齐王能调动这么多的人,里面也有他汪瑾的能量。     至于那帮子清流的开口,里面没有孟阁老的手笔那才怪了呢。     可笑的是,睿亲王还一直为太子鞍前马后的。     “朕的苦心你就知道了?”     明武帝看着汪瑾在仔细为他的升仙水仔细的滤着沫子,笑问道。     “奴才哪里能知道圣上的神思,不过左右跟着圣上再不会有错的,要不怎么总说圣明,圣明呢。     奴才这条狗只管跟着主子就好,圣上让奴才咬谁就咬谁。     圣上的思虑,哪里是奴才这等子人能看透的?     就是那些自诩学富五车的阁老,大臣们,又能猜着圣上的龙思几分呢?     不过是在那做戏,想引得圣上的注目呢”。     汪瑾的话,让明武帝心里很受用。     作为一个帝王,当然所思所想不能让那帮大臣猜透了,才算成功。     明武帝甩了甩拂尘,继续闭上眼参道,丹炉里的烟雾更白了。     *     太子府的议事厅里,太子挥手,示意一干詹事幕僚退下,独留了孟公茂。     “太傅,你怎么没有回禀孤,就私自联络了那些文臣来弹劾七弟。     你这样让七弟怎么想孤?     他会以为他在前面为孤组建水师,孤却在后面桶他暗刀子。     太傅,你这是置孤于不义”。     太子第一次对孟公茂发这么大的火。     孟公茂并不意外太子的怒火,无毒不丈夫,帝王家里哪里容许一点温情?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太子,您先听老臣细说。     十二年前,睿亲王前往西北,他回来后,可跟您提过半点西北军情?     他手里握着的将领可曾半点移交给您?     太子也看到了,前些天那些从西北回来述职的大将,那听到朝里大臣不满睿亲王的话,那拼命的样子,眼都红了。     我的太子,您还看不出来吗,现在的西北军早已不在镇国公的手里了,而是在睿亲王手里啊”。     “不,不会的,母后已经警告过七弟了,七弟不会这样霸着军权的”。     “太子,您还不相信吗?这是老臣在西北的人收集来的情报,您看一下”。     太子接过孟公茂递过来的纸,往上一看,他插进西北的人,全都以各种理由,要吗是调到毫无实权的位置,要吗是有通敌的罪名,给处死了。     “殿下,您看出来了吧,这西北军已经被睿亲王看做了自己的地盘,我们的人根本就很难插进去。     如果睿亲王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现在不是应该双手把掌印兵符放到殿下您的手里吗?”     “还有,老臣收到线报,太子您一定想不到,睿亲王在江南是能调动绿营兵的。     太子,圣上这是对睿亲王多大的纵容,才能把这绿营的调度兵符都交到他的手里啊”。     孟公茂的话,一点一寸,让太子明辉的心里在流血。     父皇,父皇,怎么能如此偏心?     七弟,七弟,孤是怎么把你当做骨肉至亲来对待的啊!     “那太傅你说,现在孤该怎么办?”     太子颓废的坐下来,仿佛失去了支撑。     “太子只要交给老臣来办就好了,其他的不用操心”。           第192章 陈氏的气 - 谋锦 - 茗沫沫     夜幕降临,用过晚膳,孟府内院的各房已经准备休息了。     大房荷香院的正房里,大夫人陈氏正服侍着孟文冒洗漱。     褪掉手上的赤金绞丝镯子,交给身边的丫鬟,陈氏两支养尊处优的手,在热水里绞干滚烫的手巾,双手递给孟文冒。     孟文冒接过,往脸上一敷一擦,觉得一天的劳累感都褪去了不少。     宽衣解带,陈氏松开发髻,一番收拾后,夫妻两人躺到了床上。     孟文冒重规矩,虽然同陈氏已经是二十几年的老夫妻了,在陈氏这里也纯粹是休息,每个月还是会有大半的时间都歇在正房里的。     只是这一点,就算让陈氏为自家老爷受再多老太太的气,也都是甘愿的。     何况,随着自家老爷的官途顺畅,老太太也收敛了许多。     前些年都是单单的支使着陈氏在跟前立规矩,伺候,用膳布菜,穿衣洗漱,做的比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都多。     让张氏看了不少笑话,讥笑了很多年。     老爷对发妻的看重,让她管着大房的底气和威严很足,纵使是老爷爱着的云屏院的那个,也不能在自己面前放肆。     哪像二房里的那些被二老爷惯坏了的妾室通房在张氏面前气焰嚣张的模样,也合该天天把张氏气的火冒三丈。     泼妇自有贱妇磨。     “老爷,今天你怎么想起为九丫头说话了?     不是我不心疼那丫头,只是老太太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悖了她的心意,回头她再把气撒在我们大房的头上。     何况,三弟都不替她闺女打算,任由着甄氏和老太太作践,拿九丫头顶替五丫头,也亏得她们想的起来。     不是我这个做伯母的眼见儿高低,那二房里两个庶女,怎么也算不到三房的嫡女身上吧。     亏得甄氏这嫁进来一直装着贤惠人儿,这才多久,就这样公然的暗害九丫头了。     也是我们家没有个明白人儿当家,老太爷这么多年,任由着老太太在孟府里做主。     老爷你看看我们孟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如今弄得嫡庶不分,长幼无序。     族人们整日里不是为了铺子吵架,就是为了分账不均闹不和,乌烟瘴气,一团污糟。     还有,三房的一个庶女,十一丫头嫁到了侯府,这二房里同样是庶女,却被要说给一个破落户。     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难道以我们家的门第,还打发不了那两个庶民吗。     居然还能想到用另外一个嫡女来代替,老太太真是行事越来越无章法了”。     “好了,就听你嘚啵嘚啵的唠叨,你对老太太有怨气,我知道,可这府里还是老太太做主,她不管怎么说是嫡母,我们为人儿女的,也不该在背后议论”。     孟文冒闭着眼皱着眉头,打断陈氏的嘲笑和唠叨。     “老爷不爱听,妾身不说了就是,老爷别生气”。     陈氏拍了拍孟文冒的胳膊,语调放软的说道。     老爷肯给她脸面,她不能因为心里的怨气就惹得老爷不快。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老太太纵使再无章程,也是京里侯府里长大的,见识的不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昨晚五丫头落水的事儿,大半个城都知道了,也是那些丫鬟不济事,一着慌就喊了出来,让我们家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今天那对母子又上门,我们孟家但凡做一点以势压人的事情,估计不出几天,京里就得有御史弹劾大伯父。     门第不严,五丫头被人毁了清白,家族里的姑娘还要不要再说亲了?     这件事情,由不得我们家不由着那户农家,把姑娘给人家。     也许别人还得说声,是我们家占便宜了呢,要是那户人家不愿意娶我们家姑娘,那族里的人也不会留着五丫头。     九丫头的事情牵扯的多着呢,这背后的事,恐怕三弟也是不清楚的。     这些事情你少打听”。     陈氏听着老爷的话,心里很好奇,难道九丫头有什么凭仗?     九丫头除了那张脸外,还能有什么?     由联想到老太太寿宴上的事情,心里一跳。     “老爷,九丫头不会,不会——?”     不会和那位贵人私定终身了吧?     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家姑娘还怎么见人?     “让你别瞎猜,你还猜上了劲头!”。     孟文冒心里也有这方面的猜疑,所以能猜到陈氏想到了什么。     “你一个内宅妇人,那位王爷的权势不是你能猜度的。     我只跟你说一件事,江南道御史衙门,一百四十三名御史,准备联名上折子弹劾这位王爷。     你知道这位王爷自西北回来后,有多少人死在他的话语间吗?”     “多少?”     “两百五十八名,全部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我的老爷!!”陈氏惊叫一声。     在内宅里,就是想作践死一个丫鬟,还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的呢,这位王爷几句话就要了这么多大官的命。     还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万岁爷就由着这位贵人这么胡来?”     陈氏作为一名内宅妇人,见识不多,可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纵使这个天下是姓明的,纵使这位王爷是天潢贵胄,可也不能说要人命就要吧。     “御史们只是喊声大,每一个死在这位王爷刀下的官员,都不是干净的。     这也是如今江南官场上人心惶惶,却毫无办法的事情。     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知道,哪怕是九丫头真的做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我们不但不能说破,把她当个小辈给教训了。     还得替她遮掩着,只因为看中她的那位王爷,我们孟家是惹不起的。     如今大伯父一门心思的帮着太子,我不能不替孟家多想一想。     这些事情你不懂,只要记得以后对九丫头好些,多关心些就是了。”     孟文冒想起那次让他立下如今官位重要功劳的字条。     以他看来,太子良善有余,魄力不足,如今国库空虚,官员贪腐,长年三线作战,使得百姓日子越发艰难。     新旧交替,朝局动荡,很有可能就会引起兵灾。     如果国内真的出现了反贼义兵,金人和鞑子一定会趁机扑入中原。     时局岌岌可危。     “对了,昨晚老太太和我说了珊姐儿的亲事。”     “什么!!老太太要插手珊儿的亲事?”     陈氏不满的叫起来。     “她是珊儿的嫡祖母,就是做主珊儿的亲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么大叫起来干什么!”     孟文冒轻斥道。     “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就是不放心”。     能放心的了吗?老太太眼里就只有晴姐儿和雪姐儿是亲孙女儿。     “老太太说的是谁?”     陈氏心里既担心又紧张,还有丝丝的期待。     老爷的官如今做的也不小了,又有大伯父在京里受太子的重用。     如果是京里的国公府或者侯府,他们孟家的门第也是配的上的。     不过南安候府的姻亲如今也没有几个显赫的了吧?     上次在张大人的府上,听那家太太说京里的汝阳候府的世子文武双全,如今任着京卫指挥使司的经历。     京里的大伯母娘家就是汝阳候府,和南安候府以前也连过姻,算起来府里的老太太和京里的大伯母还是表姐妹呢,不过这两位妯娌关系不好。     从逢年过节来往的节礼就能看出来。     老太太难道能想起来那位表侄孙世子?     陈氏心里听其他官太太提起时,心里就想着跟自己老爷提提,听说那位汝阳侯世子人才相貌皆是拔尖的。     不过这一阵子老爷都在忙府衙里的公务,还没来得及说,想不到就被老太太给捷足先登了。     “就是在我们府客院里住着的,老太太的侄孙儿,南安侯世子姚慕沛,你的表侄沛哥儿”。     陈氏一听,呼隆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皆是愤色。     “老爷别忘妾身家里贴金,我们陈家哪里有这样一门勋贵亲,那姚慕沛更不是妾身的表侄,妾身当不起。     他们侯府高门,我的珊儿高攀不起,老爷,还请你回了老太太”。     姚慕沛的那个什么都不通的庸碌草包,想要她的珊儿,做的他的美梦。     “我看是他南安候府高攀不起你们陈家吧,不过你别忘了,珊儿是姓孟的,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你们陈家来做主”。     孟文冒也坐起身来,本来他女儿的婚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完全可以独断的,连他都不能违抗老太太的意思,何况陈氏?     如今这陈氏撂脸子,他知道是因为姚慕沛,不知道还以为是看不起他这个姓孟的。     孟文冒板下来的脸子,让陈氏从愤怒不平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嫁进孟家三十年来,哪一天不是在替孟家在考量?     妾身是姓陈,可是妾身是孟陈氏啊,老爷不喜欢妾身的兄长,妾身就跟他们疏远。     妾身会这么着急,是因为那个姚慕沛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夫婿的人选啊。     老爷整日忙着衙门里的公务,不知道这个小辈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就过年那几天,本来这大过年的,我也没有多拘着益哥儿了,随着他跟着他的兄弟们在一块是骑马也好,是谈论学问也好。     哪知道,姚慕沛居然带着益哥儿柳红巷,这姚慕沛才来扬州几天,就能摸到柳红巷去了?     可见这平时对这些不正经玩乐方面很是精于的。     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问了益哥儿身边的书香,这益哥儿还瞒着我呢。     老爷,你想益哥儿是多听话孝顺的孩子,都被这姚慕沛给带的往那斜路上学。     这在京里的时候,还不知道多胡闹呢。     这南安候府,眼瞅着也没个支撑门户的出息后辈,这姚慕沛身为世子又是这样。     妾身就珊儿这一个,妾身怎么会舍得她朝那泥窝窝里跳啊”。     陈氏说着拿帕子擦眼角。     孟言益是记在陈氏名下的庶子充作嫡子的。     读书很刻苦,性格也很忠厚,只是到如今还只是个童生的身份,还是看在孟文冒的面子上,扬州学政衙门那里才给过的。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     南安候府是没有以期繁盛了,可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济,他们族里兼着内务府采办和朝廷差事的很是有几个人的。     京里的铺子也不少,怎么会像你感觉的那样,说倒就倒?     珊儿嫁过去,我也不会就这样不管,京里吏部也有我的同科,几个相交的好友,总会托人帮沛哥儿寻个正经差事的。     年轻人哪有不贪玩的,等成了亲就会收心了,珊儿是个懂事的,我也放心,她能做好南安候府的宗妇。     再退一步说,老太太开了口,我也不能反驳,除非是老太爷出面,不过你也知道老太爷和老太太关系不好,却也很少下她的面子。”     孟文冒哪里又不知道姚慕沛不成器呢?     只不过他拖了一段日子,老太太还是跟他又提,可见是铁了心要做成这门亲。     如今也只得这么安慰陈氏了。     陈氏心里又气又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一直在那哭啼。     孟文冒被她哭的烦厌,已经歇下了,又披衣起来,去了云屏院的李姨娘那。     大老爷走后,陈氏身边的贴身妈妈进来。     “太太这是怎么的?     有事只管好好和老爷说,老爷喜欢软的,夫人说几句好话,也许就有转机了。     如今把老爷气走,只便宜了西跨院的那个”。     “妈妈说的我何尝不知道?我只是心疼我的珊儿。     原想着老爷和我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我这么哭的伤心,他总会心软的,可谁知道他就这样说走就走。     妈妈,我这心里可真是不好受。”     “太太,你也有这么小姑娘的时候,奴婢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腹妈妈哂笑道。     “我哭的伤心,妈妈还来凑趣”。     陈氏擦了擦帕子,吸侬了两下鼻子。     “没有,奴婢只是平时看着太太大气的样子,很少看到太太这么好笑的时候。     太太难道不知道男人都是爱个艳的,说句不好听的,太太已经不适合哭个梨花带雨来让老爷改变主意了”。     这心腹妈妈也是跟了陈氏几十年的了,知道陈氏心里明白,说的也很不客气。     “大小姐怎么了?难道昨日受了惊吓?”。     “珊儿身体一向好,你以为像那个九丫头似的,整个一个纸糊的美人儿。     可偏偏就有人护着。     我的珊儿这么好,怎么这么命苦啊”。     陈氏想起孟言茉那一吹就到的样子,心里一阵厌烦,偏偏男人都爱那样的。     想起老爷交代的话,心里不忿,亏得她以前还心疼过九丫头呢。     却原来是个这样的。     “妈妈,你明天早早的就去竹澜巷里去给我买花卉去。     只要是珍稀的,不常见的,不拘多少,有几盆买几盆”。     陈氏想着还是得走老太爷的路子。     能压下孟老太太的话,府里也只有孟公彦了。           第193章 点拨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第二日,陈氏带着买来的珍稀花卉盆景到松柏院。     孟公彦只是打发了管事,根本就不想见她,任她苦苦求见,仍然是吃个闭门羹。     这平时不烧香,急事抱佛脚,不太容易。     陈氏郁郁的回去了。     天气渐渐回暖,春天来了,桃花开的粉艳,杏花开的粉白,在细细春雨中,孟府被笼罩在江南烟雨的氤氲轻愁中。     孟言茉穿着件丁香色浣花锦纱复襦裙,放下手中的羊毫毛笔。     站在菱窗前,看着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碎红桃花瓣,细雨丝裹着院子里的粉色花瓣漫天飞舞,点缀在藤蔓秋千上,像是开在秋千上的喇叭花。     天空阴蒙,屋里早早的点着灯,光线交错,打落在孟言茉的侧颜上,投下长长睫毛的光影。     永熙二十二年春,太子行巫蛊之事,着废黜储君之位。     太子太傅,文渊阁大学士孟公茂贬为庶民。     孟言茉手中捏着引泉从京里传回来的消息。     这个时间和前世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这一世的睿亲王和太子似乎早早的就出现了嫌隙。     这两个月内燕京的权贵大臣圈里可谓是热闹非凡,江南十三道御史和京里都察院组成了一道言刀口刃齐齐的向睿亲王讨伐。     其中以孟公茂领首的一支最为强劲。     长祖父似乎已经不在意睿亲王知不知道是他在联络御史清流了。     从这一点上,孟言茉知道太子已经主动把睿亲王作为了对立面。     杨志恒却带着另外一批御史和这帮倒睿亲王的御史们成天的开展骂战。     睿亲王一直我行我素在松江府组建水师衙门,并没有管京里的风云。     最后结束这三个月热闹骂战的事件正是太子的巫蛊案。     起因是明武帝忽然觉得头风发作,宣来太医院的人,所有太医都没有找到病因。     后来还是钦天监的监正观测星象,说是真龙宫守星被邪祟入侵,这才造成万岁的龙体不适,只要找到邪祟烧灭,就可以痊愈。     监正说的邪祟的方向正是东宫,羽林卫果然在太子寝宫里搜到了一个巫蛊草人。     所幸草人身上什么都没有,不然太子就不是废黜的事了。     孟言茉在纸上画着关系图,这件事情坐实,起码需要三方人。     明武帝身边,太子身边,钦天监。     个个都是极难接近的。如此大手笔,只有贤妃齐王一方和东厂汪瑾一方的联手了。     让朝里大臣惊讶的是,在太子被废,孟公茂跪在太极殿前的时候,之前明显是护着睿亲王的御史大臣们。     这一次都纷纷为孟阁老求情说话。     代表人物当然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了。     所以这位也被贬为了庶民,摘除功名。     在齐王和魏王的人把目光投向江南的睿亲王时,明武帝不负众望,把组建完成的睿亲王调回了京师,松江府水师也由五军都督府接管。     着睿亲王在府中自省,并由禄亲王主审三司,调查御史弹劾睿亲王之事是否属实。     一时间,朝里的大臣,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晕。     圣上这是在打的什么牌啊,看不懂啊。     不管懂不懂,谁都能想明白,这次齐王和魏王一方,还不趁机拉拢朝臣,如果一方能得到松江府水师,那简直是如虎添翼,无人在能抵挡。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安国公这阵子,赴宴赴的脚都软了。     齐王和魏王手下的大臣以各种理由名义拉拢,连安国公通房的表亲的同乡的外甥的表侄都试图来套近乎。     不过安国公打了一手好太极,宴席照赴,话风却是一丝不漏。     只有俩字:忠君。     孟言茉站在窗边,试图把京里一锅粥的局势给理出一条线,最终无果,她很仔细的回忆,试图回忆起武帝纪事里有没有一丝线索,依然无收获。     最后作罢,唯一能确定的是,长祖父被罢官,正是上京的时机。     和长祖父来争夺孟家门下的能量。     重新下注。     可是孟言茉空有家主令牌,却没人会听她的。     她看向松柏院的方向,这段时间,每次去请安,祖父依然不见。     只有取得祖父的支持,她才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起孟家的能量。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孟言茉看着细雨丝,轻叹了口气。     “小姐,大小姐来了”。     孟言茉从里间出来,正看到丫鬟在替孟言珊脱去身上的蓑衣。     “去给大小姐端碗姜汤来”。     孟言茉吩咐身边的云水道,她这里姜汤是常备着的,喝的她闻到味都要反胃了。     “这春雨细寒,下的很密,大姐怎么过来了?”     孟言珊接过云水递过来的白玉茶盏,喝了几口就递过去了。     “这点寒凉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孟言珊没有看着她,拂了拂身上的衣裙道。     孟言茉看出她眼眶红红的,心知有事。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着了”。     紫苏,山重等人对视一眼,纷纷屈膝退下。     大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     孟言茉牵着她坐到梨花榻上。     斟了一杯茶递给她,“大姐来找我可是有事?”     “九妹妹,你说六妹是不是很命苦?要替五妹去嫁给一个鳏夫。”     “都是长辈决定的事,我纵然这么认为,也于事无补”。     孟言茉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孟言珊在孟言惜出事的时候,都没有去看她,又怎么会关心她是不是命苦呢。     想着从松岚院的道的消息,孟言珊这样感怀,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亲事吧。     “要是让我嫁给一个我不能爱着的相公,我宁愿死”。     孟言珊想起了前两日和母亲去潭柘寺求签时,遇到的那位公子,脸色微红。     她的话倒是让孟言茉吓了一跳,时时规矩放在口上的大姐,怎么会说这样露骨的话。     看到孟言珊脸上那可疑的红晕,孟言茉垂下眼睫。     大姐这该不是遇到了柳溪笙吧?     前世的时候,家里的姊妹,她只记得孟言雅嫁到了威远候府,孟言珊嫁给了柳溪笙,却没有两年就病死了,孟言雪做了填房。     孟言晴和孟言惜,孟言宁的命运都是不知道的,最后也跟着孟家的命运一起香消玉殒了吧。     说起来可笑,孟家自称书香门第,本家嫡枝却被孟老太太搞的毫无章法,家里姊妹的亲事似乎是谁逮着算谁的。     孟老太太只关心孟言晴,前世就是一个个都觉得看不上,一直耽误着,而孟言惜和孟言宁作为两个二房的庶女,牢牢的握在张氏手里。     孟言晴都没有出嫁,张氏哪有闲心理她们?     孟言时默默无闻,赵姨娘母女也不被二老爷看重。     后来孟家倒后,不止孟老太太被人编排,朝里有大臣不满柳溪笙的,也有意散播那些宣传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消息。     其中就有为了靠着孟家发迹,千方百计勾,引孟家大小姐的传言。     这样的话,如果当时孟言珊还活着的话,也可以去死一死了。     “大姐这一阵子去过潭柘寺?”     孟言茉这几天都在收集引泉送来的消息,并没有留意府里。     “是啊”。孟言珊并不奇怪她知道,母亲忽然带她去潭柘寺拜香,她也很奇怪。     回来后,母亲告诉了她。     原来是为了保佑她的因缘才去的,她碰到了心动的人,这潭柘寺果然是灵验的。     可是母亲去告诉她要祖母已经决定把她嫁给那个姚慕沛。     “九妹妹,表弟还时不时的来给你送小玩意儿吗?”     孟言珊比姚慕沛大一岁。     姚慕沛送来的东西,除了府里人人都有的,其他的孟言茉是不会接的。     再加上姚慕沛那样的行事,因此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表少爷对九小姐的不同。     奇怪的是,老太太那么疼表少爷,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音儿。     “大姐问这做什么?我是什么样的,大姐还不清楚?     表哥办昏事,难道大姐也脑筋不清楚了”。     孟言珊自己着急,就希望孟言茉真的对姚慕沛有点意思。     这样就不用自己嫁给那个金钱草包了。     她的暗示,孟言茉听懂了,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挺不客气。     孟言珊脸色上有些讪讪的,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你看着很好的,不一定就是好的”。     孟言茉心里叹口气,暗示道。     孟言珊嫁给柳溪笙后,柳溪笙顺利进入官场,入了睿亲王的眼,等官位高升后。     孟家不能再成为他的助益后,因为长祖父的原因,反而成了阻力,他就毫不留情的让孟言珊病故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可能是私心,也可能是看上了孟言雪,又续娶了孟言雪。     当然孟家完全败落后,孟言雪也病故了,他居然还能娶到禄亲王家的宜襄郡主。     柳溪笙的发迹完全是拉着女人的裙角往上爬的。     当然这也跟他这个人看的清局势有关系,比如明英帝要亲征漠北。     朝里大臣齐齐反对,他猜到明英帝的决心,就联络朝臣为明英帝歌功颂德,为亲征找遍了理由。     比如明英帝要对江南士子动刀,讨伐的文书就是柳溪笙主动写的,这使得他以后在士林中的名声一直很坏。     如果奴才分为一个正面和反面,柳溪笙就是那个明英帝身边背黑锅的,皇帝没有错,只有他的大臣有错。     “嗯,我也不相信所看到的,只相信心里的感觉”。     很明显,孟言珊并没有听懂她的暗示。     “我们来下一局如何?”     孟言茉看着孟言珊深思不守的样子,建议道。     孟言珊摇摇头:“我的心太乱,下不了棋”。     孟言茉笑,她的大姐还是这么对待棋道如圣徒。     烟蓑用红木漆托盘端上桃花酸蜜茶。     “大姐尝尝,这是我收集的第一场春雨煎制的茶”。     孟言茉捧起白玉莲纹珐琅彩茶盏,对着孟言珊做出‘请’的姿势,微微抬手。     姿态静娴温婉。     孟言茉看了看烟蓑,心里点头,看来这个丫鬟能避过紫灵的刁难,也不是一个脑筋一根的人,知道变通也好,她的丫鬟不需要太笨的。     不然忠心是有了,可也办不成什么事。     几个大丫鬟之间的眉眼官司,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不耽误她的事的话,她也任由她们自己私下处理。     “是要尝尝”。孟言珊也捧起茶。     “清浅留香,像春天的味道,”     孟言珊赞道。     “桃花依旧笑春风,物是人非已成纷”。     看着窗外痴缠满天落红的春雨细丝,孟言珊的声音染上了浅许轻愁。     “大姐姐可不适合这种忧郁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大姐姐总是端庄大气的”。     孟言茉故意打趣道。     “那又如何,在命运的面前,我们身为女子,毫无违背之力。”     孟言珊的声音充满了失望和失落。     “九妹妹,你知道吗,祖母要把我许给那个姚慕沛。     我一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头疼。     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呢,我觉得似乎一下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孟言珊很少有这么绝望的时候。     她多数时候是严谨的,万事顺从的模样。     孟言茉垂下眼眸,她们的话语已经越过了普通姐妹之情。     “大伯父是管着盐道的,如果大姐姐真的不想答应这门婚事,或许,南安侯府的产业里找到一丝转机。     不过这需要大伯父的支持。”     南安侯府就是个麻烦堆,姚家这么殷切的想和大房联姻,正是看中了大伯父的便利。     前世的时候,南安候府在孟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就已经被魏王的人查出和鞑子私贩官盐的证据。     使得南安侯府成了一个筏子,在一废太子的时候,孟公茂被贬,但是名声愈大的时候,给予了重大一击。     “九妹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孟言珊疑惑的看着她问道。     “大伯父懂得,姐姐去求大伯父,可以退掉这门亲”。     “真的?!!”     孟言珊失态的跳下榻,惊喜的问道。     “姐姐可以去试一试”。     南安侯府能离多远有多远,孟言茉想着怎么收拢孟家的势力,这些牵扯的污糟当然是不能再接近了。           第194章 南安候府盐案 - 谋锦 - 茗沫沫     扬州府盐道衙门的后堂里,孟文冒听着让师爷打听的消息。     “我们官衙发下去的盐引包括山东府,大泽府,临均府等北地十六处府道,总共是两百五千六十万白银。     可是我跟精算司的主簿对了账本,发现这两个月来,从我们衙门发出去的盐引和官盐的量有出入,差了五万两。     五万两的官盐也可以运做一船了,锁着盐运船的府衙作纪录的牙号,大人,这艘船正是用的您府上的名录登记的。     签名画押的人正是您让我调查的那家录在南安候府名下的大掌柜,姚得善。”。     听完师爷的话,孟文冒心里又气又急。     气的是,他没有想到老太太为了南安候府竟然置孟家于不顾。     女儿哭求着他不要这门亲事,他心里也不满意姚慕沛,听着女儿说,九丫头的话,他心里起了疑。     怀疑是那位王爷借着九丫头的话来提醒南安候府有龌隙。     南安候姚骐贵自寿宴后,一直留在扬州,每天跑府衙办理文书,他开了一家盐号,孟文冒也是知道的。     在权限范围内,他也给了这位表兄一些便利,使得他的盐号开的很顺利。     他没有想到的是孟老太太竟然拿孟家的名录来衙门里替表兄办事,衙门里孟家的族人也不少,孟家嫡枝的名录是孟家族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竟然这样在他眼皮底下,在账面上偷出一船盐引。     所有官盐的运船都是在衙门的监控下的,以免有官员偷运,偷贩盐引。     想不到他眼紧盯着别人,如今却是自家出了纰漏。     他急的是,如果这批盐引不能抹平,京里的大伯父又刚被罢官。     这个时候,所有的清流文臣都在看着孟家,如果孟家监守自盗这样的丑闻曝出,孟家将再无翻身之地。     他来来回回走动,看着师爷问道:“巡盐道衙门还有多久要来和我们衙门对账?”     江南巡盐道衙门,分为执行衙门:盐道府衙,监察衙门:巡盐道。     巡盐道对于盐道府衙,例同御史台之于朝廷。     盐道府衙核算盐引的发放和盐税的收缴。     巡盐道则和朝廷户部的盐税司互通账务共享,以达到对盐道衙门监察,监视的职责。     在孟文冒没有上任前,江南的盐税每年被偷漏上百万两黄金的原因就是,这些衙门和盐商们抱成了一团。     进来一个新官员就被腐蚀一个,同化一个。     使得官员一个个砍,盐税照样不停的漏。     孟文冒上台后,像原本一团黏糊里的一颗铁钉,他立志要让孟家崛起,不肯于那些官商共同融成一团糊,可也拜托不了他们的牵缠。     两方成了拉锯战,谁都想同化对方。     在这样的基础上,江南的盐税总算有了回升的希望。     孟文冒上任三年,盐税提高了两成。     这些衙门里的官员党羽混杂,谁也说不清总共有几大派系。     有本地大盐商扶植起来的,也有齐王的人在一旁环伺,或许魏王,秦郡王的人都有。     孟文冒现在只知道如果眼前这笔账不能顺利抹平,绝对是对手咬住孟家拖死的最好机会。     “大人,下个月就是这一季的巡盐道经目司对账的日子了”。     “这个账本做平,能瞒多长时间?”     师爷是跟着孟文冒多年的了,又是孟家的族人,按照族里的排行,算起来是孟文冒的十八哥,多年的心腹加上族系血脉的联系。     两人说话都没有隐藏的必要,因此孟文冒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大人,这个账簿要不是大人执意让我去查,又是锁着那家盐号的交易船牙号,下属也不会就这么快看出来。     还有就是这里面还有大人的官印,所以一般主簿司吏都不会深究的。     如果要抹平的话,除去年底巡盐道衙门的大清算,和户部的账平,我们可以瞒住一年。     可是因为京里孟阁老的原因,最近盯着我们衙门的人很多,多数是齐王的人。     这账是不是被人看出来,下属就一点底都没有了。     只能说,大人,这笔账我们不能冒险,得填平才能放心”。     “什么?还有我的官印?”     孟文冒惊讶的去看账簿,果然看到自己的私印。     “大人不知道吗?要不是有大人的私印又有我们孟家的名录,这批盐在我们府衙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发行的”。     孟文冒捂住头,忽然想起前两日歇在柳姨娘的房里时,睡觉的迷糊间仿佛看到柳姨娘再看他装私印的荷包。     当时柳姨娘是说要给他新绣一个绣囊,对比一下颜色,他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来,一定是那个时候,柳姨娘拓了他的私印,交给老太太仿刻的。     要说柳姨娘一个人做的主意,他是怎么都不信的,柳姨娘这些年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尽心伺候,还不是想接着老太太,从他这里多得份体面。     她原本就是老太太的挑选了给他的,因着这个,这些年老太太抬举着雪姐儿给陈氏气受,这些他都知道。     他不做声,不反抗老太太,顺着她的意,是因为老太太是嫡母,他为人子应尽的孝道。     可是嫡母再大,也越不过孟家去。     这批走失的官盐,他不止担心账面如何找补回来,他更担心的是这批盐被贩到了何处。     他心里有个担心,因为最近的邸报里都是兵部和户部的文书,鞑子国向来缺盐,最近鞑子贵族圈又流行了一种盐津马奶茶。     对盐的需求量更大了,价格也升高了。     作为百年血仇的两国,能让敌国不痛快,大明朝自然不会放过,因此朝廷下来命令,对官盐的管制更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孟家大祸不远矣。     孟文冒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南安候府的关系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躲过一路关卡,输送到鞑子国去。     “今天的邸报你整理出来,等我回来再处理”。     “是,大人”。     孟文冒心里慌乱,穿着官服匆匆提前下衙。     *     松岚院的花厅里,姚骐贵拿着一张用封红装订好的银票,眯着笑脸,双手奉到孟老太太面前。     “姑母,这是侄儿的一点心意,多亏了姑母大发慈悲,这回我们南安候府总算有了起死回生的转机”。     姚骐贵稍稍把封红露出了一点,孟老太太搭眼看去,吓了一跳。     十万两银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是给她的孝顺,都有这么多了,那侄子得赚多少?     “正是我们南安候府的运数到了,正好通过侄儿京里朋友的关系,碰到一个关系广的掮客。     这才把这批盐卖了个好价钱”。     “这么多的银子,会不会有问题?”     孟老太太身为内宅妇人,但也活这么大的岁数了,也知道天下平白无故撞好运的事情并不多。     “银货两讫,能有什么问题。     姑母放心,侄子我办事还是牢靠的,何况我那位朋友也是多年的交情了,他还能坑我不成?     这中间人的红包银子,他都没跟我要,我塞了半天,才勉强收下呢。”     “嗯,这男人就是朋友多,才会有出息。     等回京后,你多谢谢人家”。     “哎,姑母放心”。     “姑母,你看,是不是可以让曹管事继续联系下一批货了?”     曹管事是孟家的大管家,孟氏的族人也都认他。     让曹管事联系,也就是拿着孟家的嫡枝烫金名录,去联系在衙门里的孟氏族人。     “这一次的银子还不够吗?     我这么做,要是被孟家的族人知道了,也是丢脸面的事。     更何况还是瞒着那个贱婢生的,够侯府周转起来就好了,你就正经的经营着那间盐号吧”。     孟老太太作了这么多年,还依然好好的,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这个人虽然让人厌,但趋利避祸的本能还是不错的。     姚骐贵砸吧砸吧嘴,有这么一本万利,又有这样的便利关系,姚骐贵哪里还甘心老老实实的贩官盐。     被朝廷抽个三成税,再扣去来往船运费,贩盐能赚个几两银子?     那些个大盐商,哪一个是干净的,哪一个不是偷了许多官盐漏子?     凭什么他们就能赚大把银子,自己有这么强硬的便利关系却不能呢?     “姑母,咱们侯府自老太爷殁了,就一日日的亏空下来,家里的后辈在京里疏通那些座师,吏部和皇城侍卫千户们,哪一项不需要银子?     姑母也不希望咱们侯府一个有出息的后辈也没有吧?     就不说这些,等芙姐儿进宫选秀,那银子还有的花呢,那些宫里的内侍总管们,哪个不是眉眼高低精明的人儿。     到时候,看着咱们侯府没有出息人物撑门户,又没有银子打点,他们哪里肯照顾芙姐儿?     姑母也是进过宫,见过天颜的人,那宫里是何种威严堂皇?没有个熟门路的人照应着,我们芙姐儿如何能从一众贵女里脱颖而出?     姑母,您不心疼侄儿,您就不心疼您的侄孙儿,孙女儿吗?     您不说原因就拒了沛哥儿和府里九丫头的亲事,沛哥儿整日里和我寻死觅活,这些我都孤怪您,我知道您肯定有苦处。     可是这些是南安候府崛起的本钱,姑母,您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姚骐贵边说边抹眼泪,哭的鼻涕一把。     孟老太太被他说的心也软了,又加上孟言茉的事,客院里的姚慕沛整天的闹,她如何不知道?     只是既心疼又无法。     这早就起了弥补的心,这才逼着孟文冒同意姚慕沛和珊姐儿的婚事。     如今又听着姚骐贵对侯府的未来都是有考量的,一时心也理智不起来了。     “罢了,谁让我欠着你的,欠着你们南安候府的”。     孟老太太嗔怒道。     “姑母说哪里话,您就是我们侯府的老祖宗,是佛爷,我们都得供着,才能保佑我们侯府长盛不衰”。     姚骐贵用袖子擦擦眼角,转悲为喜。     姑侄两人正言笑呵呵的想着,说着南安侯府重新崛起的事情。     孟文冒一脸薄怒气荷些许惊慌担心的进来了。     “老太太,大老爷不等奴婢通报就闯了进来,老太太恕罪”。     廊下的丫鬟匆忙的跟着进来,跪下请罪道。     “好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孟老太太很不满的看着孟文冒。     挥手打发丫鬟。     “谢谢老太太”。     丫鬟赶紧退下,孟老太太最恨院子里的丫鬟没有规矩,今天没有罚她,真的是太侥幸了。     “你这是又是在衙里受了什么邪气,倒跑到我这里撒野来了?     你就是这么敬着我这个嫡母的?要是你嫌我老婆子人老碍事了,就直说,     我立马搬出这松岚院正堂,给你这个堂堂江南巡演道御史大人让位子。”     孟老太太看着孟文冒怒道。     “母亲恕罪,实是事情紧急,若有不恭敬之处,母亲原谅”。     要是平时的话,孟老太太这几句重话压下来,孟文冒早就跪下请罪了。     今日倒只是压了压脸上的怒色,僵硬着声音勉强敷衍过去。     孟文冒不等老太太再开口,直接看向姚骐贵责问道。     “表兄可是偷了我府衙的一批盐引?”     “表弟,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喷,我的盐号购买官盐,那手续文书都是齐全的。     公平买卖,互不相欠,表弟官衙里的书,记主簿官都是记录的清清楚楚,     表弟只管去查去,在这和我乱发脾气算什么!”     姚骐贵虽然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很硬气的反驳。     “你――”     孟文冒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     孟老太太让柳姨娘偷孟文冒拓本的事,终归是做的不太光明,万一孟文冒告到族老那里去,也是不好看。     听着口气,似乎是那批盐出了事情。     “母亲,你一心想着南安侯府,惦记着娘家。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孟家?     大伯父刚被罢了官职,所幸如今朝里的清流都佩服大伯父的忠筋骨气,为了太子殿下的清白,宁愿让圣上发怒,也只恳请圣上重新调查太子一案。     正是满朝清流都看着我孟家的清名的时候,母亲你竟然为了南安候府,就让我孟家的百年清名毁于一旦,母亲,您这是在自毁孟家长城。”     孟文冒说的又怒又急,也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京里的大伯,被,被罢官?”     江南得到消息延迟,孟阁老已经被罢官了五天。     “正是,这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孟家,盯着我孟文冒这个巡盐道御史。     若是平时,我还能筹集一下银子,顶住一年,把表兄偷去的盐引给补上,还我孟家一个清名。     可是母亲你知道巡盐道衙门里齐王的人,魏王的人,以及那些和大伯父政,敌的人,     表兄的这批盐引一定难以掩饰过去,母亲你让柳姨娘偷拓我的私印,这是给我孟文冒下催命符啊。     我孟文冒监守自盗,贪赃枉法,母亲你以为孟家正族人还能安然无恙吗?孟家将倾啊。”     孟文冒捶胸顿足,气急长泣。     孟老太太听的迷迷糊糊,可是也听懂了,那就是孟阁老倒了,那些大伯敌人有可能这个时候,来再给孟家狠咬一口。     而侄子这件事情,正是他们的攻击的地方。     “哪里,哪里就像表兄说的那么严重了?”     姚骐贵是个男人,虽然没有做官,但靠着南安候府的祖荫,也是个中郎将的品衔。     比孟老太太更知道些官场上的事情。     姚骐贵这一直忙着贩盐的事,这也是才知道孟阁老竟然被罢官了。     “那些个,那些大盐商,哪个,哪个是干净的?     那金陵的贾家,江宁的曹家,杭州的苏家,个个是腰缠万贯的巨贾。     表弟不去查他们,倒是查起了自家人了。”     姚骐贵手捂住腰间的荷包,梗着脖子,犹自撑着硬道。     “这些先不提,我只问你,这批盐你销到了何处?”     孟文冒捂着一跳一跳的青筋,憋着气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个掮客的门路很广的,他把盐售掉,就把银子给我了,银货两清,我也没有必要再调查人家八辈吧?”     “你,你不认识,竟然敢,敢把这批没有正经来路的官盐给卖掉?”     孟文冒不可置信,就是私盐贩子都知道要做熟吧,那些接头的人都有江湖上的切口。     就是防着官兵的清剿和奸细。     “谁说没有正经来路,我可是堂堂从你盐道衙门里买的”。     姚骐贵大声反驳道。     “好,好,好的很,我孟文冒活不成,你以为孟家就能好?     你以为,她,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护住南安侯府?”     孟文冒气急,指着孟姚氏大声道。     孟老太太听到现在,也算听出了门道。     孟文冒这么多年还没在她面前这么放肆过。     孟文冒的话虽然不客气,可是如果孟家倒了,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南安侯府了。     “贵儿,好好和你表兄说,你认识的那个朋友和掮客的名字和相貌,”。     “那掮客我就见过一面,英目高鼻,有点像异邦人。     我朋友是多年的好友了,他家和辅国将军府的三老爷的夫人有姻亲,不是什么平民小户,你别瞎猜疑别人”。     辅国将军府是削了两级爵位的国公府,在明武帝的父皇在位的时候,是国公侯府,只因为站队的时候,没有选择。     按照世袭爵位,一代削去了一级,到了姚骐贵同年龄的这一辈,已经是辅国将军的爵位勋级了,不过毕竟是老勋贵了,和他的姻亲也都是老牌门阀。     孟文冒听到他说到掮客似乎是异邦人的时候,心里就一跳了。     在听到辅国将军府,也确定不了是谁的人,因为这个老牌勋贵似乎从来都没有选择过派系。     “我孟家若是能逃过这一劫,孟文冒是高攀不起南安候府的门第。     我这就修书一封递给京里的大伯父,母亲,你也要想想如何跟大伯父解释了”。     孟老太太一听他提起孟公茂,心里也紧张了,看到这个庶子似乎说的煞有介事,很严重的样子,不行,她得叫自己的儿子回来问一问。     “你先慢着,我这就把你两个兄弟叫回来,你们兄弟先商量着,真没有办法,再找京里的大伯。     他如今也被罢了官身,还有你说的太子的案子,我虽然不清楚其中原委,可也知道一定让大伯忙的焦头烂额的。     真无计可施的时候,再写信给他也可以啊。     还有你说的那个掮客的事情,不是还需哟查吗。     现在时间很紧的吧”。     孟老太太怕的是孟公茂来扬州训斥她,那她以后在小辈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孟文冒听她说的也有三分道理,于是按下了心中隐隐期待着大伯父开祠堂,把孟姚氏逐出家族的潜意识期盼。     心里想,孟姚氏终归是嫡母,母亲犯下的错,儿子分担,也是无可厚非的。     何况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是应该让两个弟弟知道和分担的。     “好吧,就按照母亲的意思,我这就去调查掮客的事情,顺便通知二弟和三弟。     等午膳的时候,大家再一起议事”。     *****************************************************     (今天谋锦的群终于有人入群了,撒花,热烈祝贺。     从这位亲爱的读者这里,沫沫君得到了很多鼓励,和很宝贵的意见,很感谢。     沫沫君在孤独的写作,希望有更多喜欢谋锦的读者和沫沫君来交流。     各种鼓励和称赞不要大意的都告诉我吧,沫沫君爱听。)           第195章 杏雨阁闺话 - 谋锦 - 茗沫沫     杏花坞位于湖光阁的南向,从月心湖引得一湾绿水饶坞而过。     江南的春天总是湿漉漉的,嫩绿的柳芽翠叶湿哒哒的欲语还休在春雨里婆娑生姿,烟雨霏霏,灰色砖石弯弯小桥连接着从湖光阁到杏花坞的游廊。     乌云低垂,细雨霖玲。     在粉白的杏花雪中,孟府各处院堂的青石甬道,黛瓦粉墙,远远的映衬在白色的花瓣叠簇间。     杏雨阁是一处四面开窗的水阁,此时阁中隐隐有少女的娇声低转,飘散在细雨杏花雪中。     孟家的几个姊妹下了闺学,正在这里坐着说话。     孟言雪看着春雨中开满树的杏花,赞叹道:“这杏花坞多漂亮啊,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喜欢我们到这里游玩。     桃花鲜艳,杏花也有清婉之美啊。     不过这几天,祖母和父亲叔父们似乎有事情在忙,也顾不得我们是不是来这里玩了。     真好。”     孟言雪拿起一块糕点,对着窗外边说边笑道。     “以前总是会想写道江南的那句诗里‘无边丝雨细如愁’是什么样的情境,在京里的时候,雨都是瓢盆直下,还没有见过这样带着愁绪一样的春雨。     看着让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呢,挺好的”。     姚慕芷因着和孟言茉关系不错,此时也细细的在孟家姊妹中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你喜欢这样的雨啊,那你有眼福了,这雨得着下呢,你不知道吧,我们扬州城号称‘三步一桥’,还有一个出名的地方,是春天是由春雨淹过的。     整个江南,就数我们扬州的雨最多。”     孟言雪不能理解姚慕芷这样喜欢阴雨天不喜欢晴天的性格。     孟言惜坐在角落里,只绞着自己的帕子,低头也不说话。     自从上次孟言茉从她那里离开后,在第二日,她就跪到了孟老太太面前,愿意听从长辈的安排。     画鹊也回来了,主仆两人抱着哭了一天。     为了改族中排名,并且把孟言惜记为嫡女,孟老太太前一段时间没少往青梅巷去。     最后在二老爷和族中族老们的交涉让出几间铺子下,开了祠堂。     二夫人张氏看着孟言惜那副娇弱凄婉的样子,恨恨的说道:     “为了你五姐,这回便宜你了”。     在张氏看来,把孟言惜记做嫡女,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钱姨娘也学起了之前的桂姨娘,跪到了松岚院外,被孟老太太让龚妈妈带着婆子给关进了后厢房里,不准她再出屋。     孟言宁也从病中恢复过来,去了闺学,此时穿着件杏花色春裳,愁眉婀娜坐在一旁,也是不说话。     有孟言茉在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孟言晴的。     孟言雅则是闺学也不去了,一心的备嫁。     姚慕芙则被南安候送回了燕京,把姚慕芷这个庶女先留在了这里。     “九妹妹,你的那几个丫鬟是在采什么呢?”     孟言雪指着远处云水几个丫鬟架着木梯在爬树,往那最高的地方寻去。     “刚退花的青杏”。     孟言茉穿着件鹅黄色茉莉纹襕边的襦裙,交领上襦外罩一件白色兔绒坎肩,娇嫩的颜色衬托的她滑如羊脂的肤色如极品美玉般。     她葱白细嫩的手指正用帕子,从身边山重端着的广彩青花白瓷蜜饯盅里,拿起一块蜜金桔放进嘴巴里。     “嘶”。孟言雪一听青杏就觉得牙酸,更何况还是刚出杻的。     要酸捣牙了。     “你这是又倒腾了什么好吃的?”     孟言雪回头正看到孟言茉在吃蜜饯。     赶忙过来从山重手里夺过来。     “三妹你做什么呢。难道母亲还短了你的吃食不成,你这副样子,白白的让丫环们都笑你,你知不知羞?”     孟言珊从前两天就挡不住眉间的喜悦,又恢复了那个时时要拿规矩教训人的长姐款儿。     看到山重惊讶的看向孟言雪,和周围丫环捂嘴笑,孟言珊皱眉训道。     “大表姐不怪,我也知道九表妹那里的好东西向来多,好茶好点心,吃的我都想住那了。     说起来,九表妹真是有福气,三表婶对九表姐真是真心疼着的”。     姚慕芷想起自己的嫡母对自己的待遇,和孟言茉继母对她的待遇,觉得真是天上地下。     她以为孟言茉之所以过的如此安逸,是因为甄氏心善贤惠的原因。     也是,放在任何一个内宅里,继女过的好不好,全都取决于继母有多少良心。     只不过像孟言茉这样有着自己银子来源的大家小姐并不多。     几乎没有吧,除了京里的那位圣母心肠爱管闲事的镇国公家三小姐江烨蓉。     孟言茉樱唇翘了翘,掀起一个淡淡嘲讽的笑。     孟言珊等人都看到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甄氏是怎么样的,她们不太清楚,可是有几个继母会真心对继女好的,这样的概率,她们还是能想清的。     不过甄氏是长辈,她们也不便插嘴。     姚慕芷有些慌,她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她好不容易才和孟家的姊妹处好关系的。     “表妹,这是我绣的小猫扑彩球的帕子送给你,还有几位表姐和表妹,我都准备了礼物绣品,来这里这么多长时间,多谢众位表姐表妹的招待。     我也不会其他的什么,就只有几件绣品,希望不要嫌弃啊,是我对各位姐妹的一点心意表达喜欢”。     姚慕芷从身边花沾那里拿过一个小包袱,把里面的帕子都拿出来。     一一送给在座的孟家姊妹。     余了两幅,她重又收了起来。她在府里的份例银子都在嫡母那里收着,嫡母说要用只管跟她要,可是自己又怎么能经常开口去和嫡母要银子呢。     那样的话,一个个时时把那阿堵物挂在嘴上的小姐,自己还算个大家闺秀吗?     姚慕芷在侯府里有苦说不出,只能时时的多绣些绣品,托给花沾在外院听使的哥哥,拿到外面去卖。     如今自己能送给表姊妹的礼物,也只有这些绣品了。     孟言茉接过,只摸了摸帕子的边角,是很普通的袖织绫,绣工很好,纯白色猫咪精灵可爱,一扑一跳的灵动跃然而出。     花色层叠,明暗绣法,把花瓣的层次感也表现了出来。     可见这副帕子是用了功夫的。     只不过这料子是普通的一种,京绣讲究个富丽,一般会选择孔雀蓝绸和其他的一些贵重布料来做底。     孟言茉看了看姚慕芷身上的衣杉,还是冬天里的衣裙去掉了里面的夹棉改成的,还有她额头上此时冒出的细汗。     心里了解,应该是缺银子的关系。     孟言茉了然,只是很真诚的谢了谢,就交给身边的烟蓑收着。     没办法,那上面的猫咪就是再可爱,她也喜欢不起来。     拿在手里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孟言雪就说的相当直白了:“表妹你给我绣的这副喜上眉梢的帕子真漂亮,我犹爱这只喜鹊,似乎都能听到它叽叽喳喳的叫声了,真喜庆”。     不等姚慕芷正要谦虚两句。     孟言雪的话就让她尴尬不已。     “不过你这用的料子也太不合适了,这种花色,以我看,要选用月素纱才够合适,这个是什么,是那些普通人家才会用的织绫吧?     这种绫丝线不够紧密,还容易叉花,你能绣成这样也怪不容易的,只是你下回要选用什么料子,不知道的话,可以来问我”。     孟言雪还在那点评着,不看姚慕芷的脸色都红了,她身边的丫鬟花沾气的嘴鼓着。     被姚慕芷拉着,还是没有阻挡住她的说话。     花沾实在是为自家小姐叫屈,巴巴的熬着油灯给人家绣了礼物,可是人家呢,就这样当众羞辱自家小姐。     花沾气的胸口疼。在侯府里受二小姐的气也就算了,在这里还要受这些表小姐的气。     “表小姐,不管绣品的好坏,这都是我家小姐交好的一番心意,你这样在小姐面前挑剔,您不觉得有点过分了吗?”     “我家小姐是庶小姐,可是她对待表小姐们的姐妹之情一点不比二小姐少。     这些帕子都是我家小姐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工出来的,     无非就是想表小姐高兴高兴,如今想不到没有惹得小姐们喜欢,反而成了表小姐嘲笑我家小姐的理由。     表小姐,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家小姐道歉吗?     奴婢本以为孟家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想不到今日一见也徒有虚名。     拿着别人的礼物来嘲笑别人的处境,这是那些没有见识的妇人才会做的事。”     花沾边说,姚慕芷已经拿着帕子在旁边嘤嘤的哭了,低着头,偷偷的擦眼睛。     看到花沾气势汹汹的样子,孟言雪楞了半天。     接着孟言雪也生气了。     “你这丫鬟好利的口舌,我说什么了吗?”     孟言珊也隐有怒色,孟言雪就是再不对,也轮不到她一个在孟家做客的庶表小姐的丫鬟来开口教训吧。     孟言茉端起一盏青梅雨花茶,轻抿一口。     “紫苏,带表小姐去里间更衣”。     花沾这个丫鬟只顾着为她家小姐争一口气,没看到姚慕芷这副样子多失态,处处以为为自家小姐着想,可是就这样和她们针锋相对。     把姚慕芷的立场放在哪里?本来也只是一打岔就过去的事情,被她这样一说,姚慕芷反而更下不来台了。     “是,”。姚慕芷也想逃离这尴尬的境地,正要去整理妆容。     对着孟言茉面前感激一笑,就跟着紫苏进了屏风后的隔间。     孟言茉站起来,走到花沾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     花沾被她那白嫩的瓜子脸上一双黝黑的黑眼珠看的有些心慌。     “表小姐,这是做什么?”     “奴婢说的哪里不对了吗?”     “紫灵”。孟言茉站在一边,叫道。     紫灵听到孟言茉的话,二话不说,对着花沾就是左右一巴掌。     “你本是侯府的丫鬟,我没有资格教训你,可是你得记的这是在哪里,这是孟家。     孟家小姐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教训。     在座的都是主子,主子没开口,轮的到你一个丫鬟来插嘴?     我不知道你们侯府的规矩是如何的,在我孟家,就得照着我们孟家的规矩来。”     孟言茉的开口和动手都惊呆了在场的小姐和丫鬟们。     她们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九小姐会说出一番这样的话。     花沾在原地捂着脸难以置信。     她以为除了小姐,没有人有资格教训她一个侯府的丫鬟。     她要告诉侯爷去,要告到孟老太太那去。     孟言茉教训完花沾,看了看孟言雪。     语气冷淡:“三姐,那丫鬟说的虽然张狂,也是有几分道理,你自己好自为之”。     “大姐,本来姐姐们的事,也轮不到我来过问。     不过都是姓孟的姐妹,我今天就多一句嘴。     大姐,你不觉得你和大伯母对三姐的故意纵容,有一天会害到你自己的吗?”     孟言茉说完,也不管在场的人如何,带着丫鬟就离开了。     孟言珊因为孟言茉的气势,半天才反应过来。     嘀咕了一句:“这是我这个长姐应该教训的话吧”。     又看向孟言雪,皱着眉道:“一会儿,表妹出来,你跟她道歉。     还有,你以后再这么口无遮拦的,我让母亲罚你抄书,你别以为祖母就能保得住你”。     孟言雪在原地气呼呼的,却也没有反驳。     在里间的紫苏从随身拿着的包袱里拿出一件襦裙。     “表小姐,这是我们小姐的衣服,还没有穿过,你应该也是能穿的,”     姚慕芷看向那件襦裙,是时下流行的样式,秋月色如意襦裙,布料是很好的花纷绫。     “不用了,这肯定也是表妹喜爱的裙子,这我不能穿,我只是简单梳洗一下就好了,不用更衣了”。     “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表小姐要是真的和我家小姐交好,就请穿上吧。     还有这个,小姐说,来而有往才为礼,小姐很高兴表小姐的礼物,这是我家小姐的回礼”。     姚慕芷接过,一看是一支白玉栀子花玉簪。     这应该值二十两银子吧,太贵重了。     姚慕芷连连摆手:“不,不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表妹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这回礼实在不能要”。     紫苏笑笑:“这回礼不重,我家小姐是个小气的主儿,从来不肯多送的,这也是看表小姐送的帕子绣品实在是好。     说句难听的,就是卖了的话,也能值个二三十两银子呢。     小姐这是不跟表小姐见外,才会说这么露骨的话。     表小姐可别笑才好”。     紫苏的话把姚慕芷也逗乐了。     又想着要和孟言茉交好,于是接住道:“等回头我亲自去谢你家小姐”。     不提姚慕芷出来后,孟言雪一番别扭的道歉,和姚慕芷的连连道不用。     回去后,花沾又在姚慕芷面前告状。     姚慕芷最后听完花沾的一番说孟言茉如何不讲理的行事。     带着些无力感和信赖道:“花沾你跟这我长大,我们情同姐妹,你一心为我打算,护着我。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如今在孟家,父亲每天忙着大事,哪有时间管理我这些小事。     还有我们人在屋檐下,你在侯府里尚能忍着,如何到这里就不能忍了?     父亲念着姨娘的关系,对我不说很疼爱,也是有心的,但是我是不能和大哥和二姐相提并论的。     他们又父亲一门心思的关心,我的未来只能我自己去挣。     你看看九小姐的回礼,你就能看出,她绝不是像表面这样温和无害了。     这衣服这簪子,都是上品,难得的她不讨厌我,我也正好可以借她的关系为我以后多想想。     今日你受了委屈,也是行事不当的原因,还险些连累我在表姐妹之间再无立足之地。     陷入尴尬境地,也幸好九表妹解了这场尴尬。     你不能谢她,我也不怪你,只是这又要告到老太太面前的话别再说了。     姑祖母是怎么看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况这几日,孟府里似乎有大事。     我们还是多想想如何和孟家小姐增加感情为正事,只有我有一个好归宿,花沾你以后才能过好日子。     再也不用跟着我在侯府里,做嫡母吩咐下来永远做不完的绣活。”     姚慕芷的话让花沾心里的气消不了,不过也无法。     她知道小姐多数时候都是听她的,可是小姐心里自己也有自己的一杆秤。     等以后她总会找到机会,把今天的这两巴掌还给孟九小姐的。     紫苏从杏雨阁出来后,追上孟言茉一行人,和山重站两边替孟言茉撑着越女采莲的油纸伞。     “小姐,表小姐送给你的帕子,要洗干净后,放进屉盒备用吗?”     云水管着孟言茉的帕子衣裳,孟言茉爱用的帕子都放在箱笼上面的一个常用芙蓉花纹雕烘漆屉盒里。     “不用,放到我不穿的那些衣裳的箱笼里”。     孟言茉的衣服很多,不说云水,春暖几个大丫鬟的针线都很好,就是京里织云每个月送来的各种衣裙都穿不完。     不过因着那次从庄子上刚回孟府时,被孟言惜眼尖的看到裙摆上的织云的标志,银线绣成的纺车织云絮的精致小图案。     孟言茉的衣裙全是织云特制的,没有织云那个让京里贵女们视为名牌的标志图案。     过季的,过了时下花样的裙子,孟言茉都是不穿的,因此收拢的箱笼都有好几个。     “小姐把那件新春裳送给了表小姐,奴婢还以为小姐是因为很喜欢她送的帕子呢”。     春暖在一旁笑道。     “我又不缺银子,就当跟她买了。     能用银子买来的,都不叫人情,以后有惹我不开心的时候,我也不用有负担啊”。     孟言茉抓住从空中飞舞着的花瓣,不在意的说着。     大丫鬟们无语,小姐这越来越时不时把银子挂在嘴上的暴发户行径是怎么养成的?     这也不符合小姐那看起来就很温婉娇弱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了吧。     路过二房的丽纱院外,又碰到一件趣事。           第196章 睿亲王府 - 谋锦 - 茗沫沫     燕京皇城里的东南向,红漆铜门钉兽头衔环的中正大门为高四丈千年沉香木所制,富丽威严的气象扑面而来,上悬挂御笔亲鉴的四个金粉黑底大字匾额。     睿亲王府。     王府里沿着中轴线铺设着各处大殿院堂,既有辉煌富丽,布局规整的绿琉璃瓦覆盖的府邸大殿,也有清致素雅的花园楼台。     进了大门,沿中轴线西路廊檐,游廊雕梁画栋,极目远眺,远处的院落,翠山碧水,曲径幽台,碧水潆回,风景幽深秀丽。     过各处怪石林立的亭台楼榭,楼台交错,花簇清新秀丽,这是进了花园深处的斋室轩院了。     禄亲王明禄一边走一边看,和自己的府邸对比,暗道明耀这小子从小就是个知道享受的。     廊回路转,过了汉白玉拱形石门,廊道越发的静谧悠长了,青砖石道两边垂柳荫荫。     游廊环山衔水。曲折变幻。     又过了堆山累石,石堆堆砌的假山洞壑,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出现在面前。     身着湖蓝色莽服的明禄抬头看了看院门上的匾额。     观风楼。     三个大字行楷,挥洒自然,平和端正,笔道扎实。     明禄挠挠脑袋,他记得这小子是写草书的吧。     院中树冠参天,亭台下缠枝藤萝紫花盛开,春日的阳光明媚鲜活,透过树叶花间,光影斑驳。     照在明耀俊美无俦的颜上,像蒙了一层阳光披上的透明花纱一样看不清表情。     他穿了件月白色金线刻丝云龙海水的华贵袍服,袍服衣摆随意摆开,他盘膝坐在花藤下,正在抚琴。     琴声悠扬,春风拂面,春日明媚,这样的场景太温暖,**静,让人有一种错觉。     错觉眼前这位面如美玉,姿态高贵优雅抚琴的公子,一定是位性格很好,教养出众,容易说话的世家公子。     明禄一看到这个样子的明耀,就心里不安,总觉得这小子又要放大招了。     从这小子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时候,要憋坏招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那些年,在明耀还没有去西北前,他的那些铺子不知道因为这小子使坏,连累的他也被皇帝念,受这小子的过。     这次更好了,皇帝让他查这小子的案子,他真的不想老寿星上吊,被这个小心眼的皇侄给惦记上。     他还想没事和那些勋贵们斗斗鸟,为了小玉秋一掷千金,潇洒的过他的富贵王爷的生活呢。     明禄实在想不通,人都说面由心生,他们明家向来不缺美男子,为什么就没有个像长相一样美好性格的?     他家那个照儿也是长的像个妖孽,偏偏就不正常,比他这个做父王的还要不正常。     就说眼前这位吧,是他们明家几百年来出的长的最好的了,偏偏和这副样貌相反的,是这个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煞神。     连他这个做伯父的还得看皇侄的脸色啊,哎。     这如今老好人难做啊。     为了以后安稳的生活,明禄觉得他很有必要来和这位皇侄沟通沟通。     “殿下,禄亲王到了”。     亲王单膝跪下回禀道。     明耀这才抬了抬眸子,琴弦调转,从清冷的高音缓缓下滑,渐趋有无。     修长的十指最后轻压琴弦。     一曲渐终,余音渐散,周围越发的静幽了。     “皇伯父不是在忙案子吗,如何有空来看皇侄儿?”     明耀站起身来,微微笑道。     禄亲王心里发苦,他最怕的就是这小子这样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底。     “呵呵,你父皇对你的疼爱,你还能不知道,哪里就是要我认真查啊,就是那帮子御史叫的烦了,这才走走流程”。     侄儿啊,我真的没有在认真查啊,要怪就怪皇帝,是他让我查的。     “皇伯父,请”。     明耀让在一侧,微微抬手道。     禄亲王一张白白的富贵脸呵呵笑着,进了正厅。     不同于院子里的花木森幽。     大厅内有雕饰精美的楠木隔段,工艺精良,暗红色百年大叶檀雕刻鱼龙变化的堂案,和装饰繁缛的一溜太师椅,高大气派。     地上铺着锦团绣流云百福图案的地衣。     亲卫托着漆盘上了御贡大红袍的茶盏。     明耀只垂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并不说话。     禄亲王看着屋里屋外站着跟柱子似一动不动的黑衣侍卫,那骨节分明,按在刀柄上的手。     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凝重的肃杀。     他打破气氛的说道:“你这里都是这么冷硬的侍卫伺候,也不找几个娇软美貌的丫鬟来。     这女子伺候自然有不一样的周到”。     “呵呵——呵”。     男人拉近关系,不谈女人,谈什么?     看到明耀瞥过来的眼神,禄亲王僵硬的笑了两声。     “听说福禧楼的斗鸟,皇伯父的八彩鹦哥夺了魁,真是要道声贺了”。     禄亲王一听明耀自己打开话匣子,心里高兴,又是自己得意的事情,这话头就刹不住了。     “对啊,你没看到我的八哥儿那大咬四方的威猛样,像是发威的雄狮,把那些赖鸟吓得都不敢动弹”。     禄亲王脸上有着奇异的光彩,显然在沉浸在当时的“荣誉”中。     明耀身后的宣甲,宣乙等亲卫,板着的脸也有些破功。     这位京里出了名的玩乐王爷,还真是会比喻,第一次听到鹦鹉像雄狮。     “西宁候那老吝啬鬼输给我一千两银子呢”。     “嘿,你猜怎么着,这老孙子居然赖我的账,我明禄的账是这么好赖的吗。     这不皇上让我审案子,他那小孙子在大理寺做个什么寺正,反正就是个跑腿的。     我就让这龟孙子天天去给我誊抄那些个御史的弹劾奏折。     耀儿,说到这,伯父就不得不佩服你了,你知道弹劾你的那些奏折,     把三司的文案架都摆满了吗。     嘿,哪知道这龟孙子不但不抱怨,天天做的还挺认真。     把那一条条整理的搭眼就能看明白。     连我这个伯父看着都觉得你肯定是个大恶之人,     当然,伯父不会这么认为,是那些个资料文案整理出来就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我又想了个主意,不小心就把茶泼在了那上面,嘿,这下,那龟孙子果然露出了恼怒的模样。     我就说我还治不了他小样的。”     禄亲王洋洋得意的宣传着他作为主审是如何整蛊一个小文案,且还是因为人家祖父输了他银子的原因。     “皇伯父”。     明耀放下茶盏,打断了禄亲王还要继续得意自夸的话。     禄亲王也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你现在赶去,可能还来得及,据我得知,刑部的人今天要去封查财运来赌坊”。     “什,什,什么?”     禄亲王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去。     财运来是禄亲王最大的产业了,当然在燕京城里能罩得住这么大赌坊,也只有像禄亲王这样的皇亲国戚了。     “那我不能再留了,侄儿啊,你的好意,伯父领了啊”。     禄亲王心里两条宽面泪,还好他来得及时,就知道这小子心眼不大,自己这案子都没查呢,这差点就让王府断粮了。     他的财运来啊,要是被带进了刑部,被户部那群子饿疯了眼的,这回不很吐一笔,很难捞出来啊。     “哦,还有啊,耀儿啊,咱们是亲叔侄啊,你放心啊。     你要是在王府里待闷了,就出去溜达溜达。”     这附近的官差,我嫌他们碍眼,全都给调走了。     这么明显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哈,免得我也被那些御史盯上啊。     禄亲王泪,做主审做成他这样憋屈的,也算头一份了。     怕这小子不甘寂寞,连皇帝派人看着睿亲王府的官兵都被他调开了。     话说,这王府里这么大,这小子就是一天换一个地方,这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闷?别开玩笑了。     哦,也可能会闷的,想起那些御史弹劾的其中大量就有指睿亲王流连风月场所为皇室蒙羞的奏折。     我就说这小子不会不喜欢女人服侍啊,感情是嫌弃那些个宫女没有风月地的女人有味道。     也是,这根本就不能比嘛。     “谢皇伯父为侄儿考虑,伯父慢走”。     明禄看了看他的眼睛,试图判断这小子是不是真不再惦记他的铺子了。     未果,明耀的凤眸带笑,深邃透亮。     看不出是不是真的在笑。     “那好,我这就走了啊,你回去吧,别送了”。     禄亲王也不顾那带路的侍卫了,一路小跑出了睿亲王府,颤巍巍的肥肉直晃。     娘哎,咋还没到大门,这廊子要不要修这么长?     掏出手绢擦了把汗,就知道摊着这小子的事情,就讨不着好。     *     明耀转身回屋,来到临窗的炕前,斜靠在炕椅上,拿起几上的《八代文经》继续看起来。     他左腿支起,右腿直伸。袍摆散开。     白色的金线蟒龙云靴踩在炕上铺着的靛蓝色三彩绣万象升平的团副精美垫褥上。     “殿下,前几日安排进财运来的人,收集来的证据,还往刑部送吗?”     赌坊真正干净的能有几家?     财运来没人动,是因为都知道是禄亲王的,且这位老王爷爱财,但并不贪财,财运来的赌坊是相对干净的。     虽也有放贷,逼债的,但都是赌徒自愿的。     这次他们的人还是做了点小手脚,才收集到铁证。     因为以前有个赌徒欠了上万两银子,反倒成了滚刀肉,摆出一副要了爷的命,银子也收不回来的架势,继续贷银子。     那赌坊打手手下没准头,一不小心把这个亡命赌徒给打死了。     禄亲王事后也把事情处理了干净,赔偿了死者家属银子,这才了了官司纠缠。     宣甲所指的小手脚,就是他们用了点手段,让家属去刑部告赌坊打死人,却埋藏掩尸。     没有得到殿下的意思,刑部的人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去财运来。     希望那位老王爷自己跑到刑部,别自己说跑了嘴。     “你这还用问殿下,那位老王爷都巴巴的跑来跟殿下示好了,殿下还真能跟他一般见识?”     宣乙看着宣甲,头儿的智商怎么一路下降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     宣甲瞪他。     这不是在殿下面前,早就削你小子了。     “你们两个棒槌,再瞪眼就成乌眼鸡棒槌了”。     成归鹤也不知道从哪倒腾出一个白色羽扇,在手里扇着。     和他那灰扑扑的衫子,尖嘴上的一撮山羊胡,略泻猥琐的眼神。     实在是不搭啊,不搭。     他用羽扇敲在宣甲宣乙头上。     宣甲和宣乙瞪着这老头儿。     你说谁棒槌,信不信把你打成棒槌。     不理这两个人形棒槌的威胁,成归鹤走到明耀面前,一副高人的样子。     “这位老王爷倒是个难得糊涂的聪明人”。     能经历明武帝早期的血腥风波,剩下的唯一一位和明武帝同辈份,且是太祖嫡系血脉的堂兄弟。     就可想而知,这位禄亲王绝不是只会斗鸟,捧戏子的傻人了。     “都糊涂成精了”。     明耀看着古籍,淡淡说道。     父皇要想办这位伯父,根本就不用费太大劲,禄亲王开了这么多的边缘铺子,铁器店,赌坊,盐号,茶叶行等。     铁器,刀剑,本就是历代朝廷管制的产业     因为大金和鞑子国都是缺铁矿的,大明对铁器的管制就更加严格了。     随便动动手脚,就能让整个禄亲王府打入深渊。     这位皇伯父也是个乖觉的,行事的所有也都曝在父皇的眼皮底下。     他把自己的性命交到父皇的手中,留了太多可以致命的把柄,反倒让父皇放心了。     大概也是因为他是父皇唯一在世的兄弟了吧。     明家人虽然绝情,可在心底仍然保留着一丝奢望,对亲情的奢望。     如父皇对自己。     自己对二哥吧。     这样的感情矛盾,会让他们姓明的冷静理智的知道那是要不得的缺点,可仍然会压在心底,保留一丝若有若无的隐藏。     上次为了给二哥筹赈灾银子,也是为了个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一个震慑,他封了禄亲王府三家商号,两家银楼。     结果这位皇伯父倒是有壮士断腕的魄力,从头到根,也不再提这五家铺子,还捐了皇亲国戚里最大的一宗银子,八十八万两。     后来五家铺子,被他给充入了内务府管理,果然这位皇伯父还是心疼的,他就说嘛,这要了他一小半的产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揭过。     感情捐那么多银子,是在这等着呢。     派了他家老小来。     明照那厚皮小子来跟他磨,被他一脚给踹回去了。     “本王这位皇伯父装糊涂装过了头,忽略了一点”。     透过菱花木格的雕饰,和糊窗的白编绫纹纱,窗外的阳光洒进了明耀微微眯起的凤眸里,像深幽的潭水闪烁着点点金色粼光。     “哦?是什么?”     成归鹤想来想去,没发现。     只会贪图玩乐,捧戏子,行商贾之事的王爷,纵使身份尊贵,也不足为虑。     何况还有那么多的把柄。     “银子太多了”。     所以说,那位糊涂王爷费了半天劲,结果还是被自家主公给惦记上了是吧。     只希望这位王爷以后懂得一个道理。     破财消灾啊。     明耀依然一目十行极快的看着手中的书,心却在两用,语气冷然的问道。     “西宁候府是谁请动的?”     西宁候府是燕京城从太祖那时候就留下的几家顶级勋贵之一。     世袭罔替,有太祖钦赐丹书铁券,不是那些靠每次皇位交替,站队发家的勋贵们能相提并论的。     如安公国府也是其中之一。     这三家顶级勋贵每次在皇权交接的时候,都不会掺杂进皇子们的夺嫡风波中去。     有太祖的丹书鉄券在手,他们只要站在忠君的立场上,每一位新帝上台也只有拉拢的。     羽林卫,金吾卫,这些皇帝身边的大内侍卫的统领,也多出在这三家中。     这些当年就是跟着太祖靠军功发家,封侯荫子,和明氏一起成长起来的三大家族。     如今也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了。     明太祖一朝,对着跟他打天下的心腹将领,并没有鸟尽弓藏。     其中的佼佼者,正是这三大家族的老祖宗。     他们对明氏很忠心。     明氏皇族用着他们的子弟也放心,几百年下来,西山大营,京卫营里的将领也多有这三大家族的人。     所以西宁候府这一次隐秘的帮助齐王,才会让明耀奇怪。     而作为勋贵中的老资格,西宁候府的能量是不能小觑的。     不然依着禄亲王在皇族中的辈分,能有脸赖他银子的,只有那几个当家国公了。     “殿下一定想不到,是镇国公府的太夫人,阴氏”。     成归鹤摇着羽扇,感觉自己很有谈笑间灰飞烟灭的谋臣风范。     他刚建成的情报系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搜到情报,他骄傲啊,骄傲。     自豪啊,自豪。     想起刚才那位禄亲王用言语打浑来提醒主公,西宁候府似乎像是出手了。     不然西宁候府的一个族孙至于这么卖力去整理弹劾主公的折子吗。     也不会再被禄亲王故意表现的不重视后,有恼怒的样子。     主审都不着急,他一个小卒子着什么急。     还不是因为被人吩咐了吗。     而他成归鹤的手下已经连请动西宁候府的人都查到是谁了。     还是个隐藏很深的内宅老妇人。     多不简单啊。     “原因”。     明耀听到他的话,果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问出两个字,成功把正在飘飘然的成归鹤给拉回了地面上。     西宁候府凭什么会被一个老妇人给请出手相助齐王。     “呃,这个,老夫也想不通啊。”     成归鹤扶着山羊胡,也同样疑惑。     让成归鹤弄不明白,明耀没有想到的这件事情的原因都在于阴氏真的是个**型的公侯夫人。     因为阴氏完全是出身平民,家住在燕京外城的贫民聚集的南城。     一个普通百姓出身,直做到如今的超品诰命夫人,身为手握重权的护国公和宫中盛宠犹在的贤妃的母亲。     当今齐王的外祖母。     阴氏似乎成了燕京城勋贵圈的传奇。     让这个传奇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年是老护国公为如今的护国公求娶的阴氏。     护国公府本也为顶级勋贵之一,保有太祖钦赐的丹书铁券。     在明耀皇祖父那个时期,老护国公违背了明太祖留给五大家族的遗旨,卷入了夺嫡之争。     是站在当时太子的背后的,成了明武帝的劲敌。     直到夺嫡进入火热时期,明武帝的兵锋大锉护国公府,勋贵圈里有传言是当时才十岁的阴氏救了护国公世子一命。     护国公为了感谢阴氏,这才为儿子聘娶了她。     贵圈的人都认为阴氏有旺夫家命,因为自从那次护国公府受了当时为藩王的明武帝的大锉,用如今的说法就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     意识到明武帝才是真龙天子转世。     这才转投明武帝的旗下,护国公更是履立战功。     为了惩罚护国公府一开始的站队,明武帝收回了明太祖留下的丹书鉄券。     用的借口,当然是违背了太祖遗旨。     当时勋贵皆在心里骂娘,丫的,没有护国公府站队,你会登基的这么快吗。     不过看到明武帝登基后,找遍了借口,把皇族里的那些老人全都给收拾个干净。     勋贵们立即觉得护国公府的下场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站队还是有用的。     护国公府沦为一等侯府,而不是尖尖上的那一种。     明武帝登基了,老护国公也战死了,护国公世子承袭了爵位,阴氏也封了诰命。     护国公府虽被收了丹书鉄券,为了他们在夺位之战里的功劳,爵位却没有按代递减。     这也是今天贤妃虽为妃子看不起皇后的原因。     因为不像护国公是几百年来传下来的簪缨世家,皇后的娘家镇国公府则完全是在西北军功起家。     又在明武帝夺嫡初期,就一头看准了,跟随的。     同为一等勋爵,一个是百年贵族,一个是投机者。     这也不怪两人斗了这一辈子。     都认为自己的身份比对方高一等。     原本太祖钦赐丹书铁券,留下遗旨的总共有家。     遗旨的旨意大概是五家的女子,不入后,宫选秀,这是为了防止成为外戚,卷入夺嫡之争。     五家为了保持对明氏的忠诚度,也只是五家内部通婚,并不把血脉和其他的侯府绞在一起。     在历宗的时候,就因为其中一家卷入了夺嫡之争,后来新帝登基,斩除了五家里牵扯到的所有支脉。     五家血脉相连,那一次有一大半的族人牵扯到其中,余下的四家,元气大伤。     后来四家为了防止再有这种情况出现,在新旧交替的时候,都是等着新帝登基,才会重新有嫁娶往来。     这也使得当时的护国公府为了更近一步,露出了太子派的端倪。     并没有再娶到其余三家的血脉。     再后来,老护国公为儿子聘娶平民阴氏,在余下三家看来简直是破罐子破摔。     护国公府和明氏一样传承下来的几百年血脉,在他们看来不再高贵。     因此这些年来,其余三府和护国公府成了绝交。     连一般同为勋贵的面子情都没有。     这才使得西宁侯府为了齐王而卷入这一次的夺嫡之争显得这么难以置信。     更何况是阴氏请来的。     “主公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查查”。     这些陈年旧历,成归鹤刚从西北回来,虽没有明耀那么清楚,也是知道个大概。     他也从这方面着手调查了阴氏的娘家,真的是祖上穷了八辈子的困难户。     毫无出彩的地方啊。     而且阴氏都七八十岁了,成日在内宅里也不怎么走动,平时就是吃斋念佛,成归鹤这段日子为了调查这个阴氏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是从收集来的情报里,观赏了一遍护国公府后院的热闹。     在他看来,这个护国公太夫人不管事,也不刁难儿媳。     真是有护国公或者儿媳处置不公的时候,她才会出来为一些受委屈的庶孙或者庶孙女做主。     在成归鹤看来,这绝对是个难得的好老太啊。     勋贵圈里难得有这么客观的婆母和太夫人。     “殿下,我们的人在就要出城的时候,被金吾卫的指挥同知曹驰带人给拦下了,如今被当做细作,移交给了大理寺”。     有黑衣卫进来回禀道。     “卫三呢?”     明耀放下书,坐了起来。     “卫大人带着余下的人隐藏了起来,被带走的是一个五人分队”。     明耀看向成归鹤,凤眸冷然。     成先生知道主公这是生气了。     “主公,我也没有想到这西宁候府这么快就有动作了,想不到他们在京卫营里的人脉这么广。     主公你要拦住魏王一行人,王府的亲卫又调动不了,这些人还是老夫从西北陆陆续续调过来的,一直都潜藏着的。     你知道燕京的户籍管控严厉,何况他们一看就是行伍之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您要着急,不然我一定就把他们的身份安排妥当了”。     主公生气可不是好玩的。     成归鹤赶紧倒苦水,实际上也是这么回事啊。     他有多苦,谁能知道啊。     这燕京城是什么地方啊,哪里像在西北,都是他们的地盘。     曹驰正是西宁侯府嫡子,家族行三。     “按说老夫的情报链很严密,不会出纰漏的,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魏王的人怎么会知道主公已经掌握了他们通金的证据。     这还没有让兵部的人动作,他们就闻到了风声。     这要是跑去了西南,恐怕是打着座山为王的主意”。     原来上次齐肃献计给魏王,假扮金人在边城杀戮,引起明金双方战争局势急促紧张。     以此换来明耀匆匆被太子支往西南,在通德江附近埋伏,重伤了明耀。     花了近两年的时间,寻着当初的蛛丝马迹,用了西北的军中情报营,这才抓住了当初参与假扮金人的一名将军。     这名将军既然能参加魏王如此机密的行动,嘴巴肯定是很严的。     在他身上花了半年的时间,陆续收集完证据,只等着往明武帝面前一递。     魏王就再无翻身之力。     通敌卖国,假扮蛮夷屠杀明人,这是明武帝最恨的。     就算魏王不被赐死,也得圈禁一生。     “殿下,兵部的韦大人和鲁大人求见”。     又有亲卫进来回禀。     “不见。还有,告诉他们,大理寺的那五个人,给本王弄出来”。     “殿下,原都察院杨大人求见”。     眨眼又有亲卫进来回禀。     “告诉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本王一一教他怎么做了吧”。     明耀靠在炕椅上,微微半合着眸子,语气里已有了一丝不耐烦。     成归鹤知道,这是殿下要发怒的表现。     就是他现在也不敢出声,悄悄后退两步。     偏偏不能如意。     手下的情报处的人,在外面门槛处站着。     他悄悄出来听手下回报。     睿亲王府门口,亲卫把明耀的语气和话语一丝不差的在兵部的两位大人面前重复了一遍。     又来到角落里,一顶青油布小轿面前,对着里面没有露面的杨志恒重复了一遍。     轿子里的杨志恒一身灰色布衣直裰,看起来就如普通的私塾夫子一般,再也想不到这位原是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     听到那名黑色铠甲的侍卫的语气,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睿亲王看着他的冷冷目光。     透过轿帘,远远看到两位乔装后的人,也在偏角处等候。     他看着眼熟,仔细想了想,原来正是兵部左侍郎韦川中和兵部郎中鲁科兵。     原来这两人也是睿亲王的人啊。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睿亲王被圣上罚在府中,不应该贸然来见,可是京中局势越来越紧张。     齐王一派的气焰大涨,他通过门生知道现在朝廷上几乎都是齐王的声音。     他纵然知道夺嫡站队的凶险,一步不慎,有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他没有想到,纵使做了万全的准备,他现在依然心惊肉跳,没了章法。     今日魏王的人请旨要去西南巡视兵防,圣上也允了。     朝中大臣都以为魏王这是避开齐王锋芒,主动退出的信号,魏王的人这一退也许就只能等新帝登基才能回来了。     魏王封王是因为解了西南那次的兵急,可是他在西南根基并不深。     西南那贫瘠的地方,能够他干什么的。     这是朝廷大臣日日关心着朝局分析得来的,他深以为然。     西南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这一退,只等着新帝登基后,慢慢清除魏王党羽了。     杨志恒坐在轿子里,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一样,眼神无聚。     难道他真的站错了队吗?     睿亲王真的没有争储之心?     所以太子被废,睿亲王也消沉了?     “起轿,回府”。     杨志恒的声音放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他把一辈子得来的都压在了睿亲王身上,难道真的满盘皆输?     *     “殿下,那个,刚下面的人来回报个消息”。     成归鹤偷觑着明耀的脸色。     主公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平时纵然生气了,在不应该发脾气的时候,也会很平静的。     就比如现在。     如今太子被废,齐王党得了大势,殿下被圣上圈在府中。     刚才的消息肯定让殿下烦了,不过转眼间殿下又是这样一副无冷无争的样子。     是因为殿下知道现在圣上也在看着他吧,不能有什么动作的原因吧。     “说”。明耀斜扫了他一眼。     这回是真不耐烦了。     要不是这成归鹤在西北也真是立了功,管理情报也有一手,他真怀疑当初找错了人。     “辅国将军府的吴骑尉被我们的人发现和护国将军府上的管事在九宝斋一起出现过。     辅国将军府应该也是齐王的人。”     “他做了什么?”     这个被削到爵位仅为骑尉的人做了什么?     “吴骑尉的三儿子的妻子吕氏有个表弟,叫做严庆,和南安侯爷姚骐贵是多年的好友。     姚骐贵因为南安侯府日益亏空,这才在扬州逗留了近半年。     在扬州又新建了一个盐号——”     明耀捏了捏鼻梁,清冷的声音打断成归鹤那一副从头道来的架势。     “重点”。     “严庆在护国公府的势力支持下联系了鞑子国急需盐的客商做了一个局就是说孟家很可能会被户部齐王的人盯上定下走私官盐si通鞑子的罪名”。     成归鹤一口气尽量简单的说出来,说完差点把他憋背过气去。     这孟阁老还在京里这上蹿下跳的联系门生和清流要为太子上书。     不知道他的本家都要被端了。     明耀看着他,渐渐眯紧了眸子,空气中原本通畅的空气似乎在被抽离,变得压抑。     周围温度迅速下降。     “噗通,噗通,噗通”。     是屋中和院子廊下的亲卫跪下的声音,成归鹤在这强大的气场下,也不由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众人趴在地上不敢大气呼吸。     殿下发怒了。     “啪嗒”的一声,是明耀手中的书砸在地衣上的声音。     “姚骐贵不长脑子,孟家人留着那脑袋是为了好看吗”。     明耀的声音很冷,冷的让人发寒。     所有人都不敢吭声,只有成归鹤他凡事随意隐士谋臣的心急促跳动。     “主公,你在太子被废之初,我就不建议您用都察院的人为孟阁老求情谏言,     杨志恒是个难得的我们在朝里可以在言论上攻击齐王等人的大臣。     如今也受到牵连,成了废子。     而且在您去松江府组建水师时,就把太子身边的人梳理了一遍。     为此,我们刚插,进景福宫和护国公府的七名桩子全部废掉。     他们可都是在西北军中立过无数军功的闻声营军官。     是您在西北最初的跟随者。     我不信您就不心痛。     结果呢,您在松江府忙的顾不上太子,他还是出事了。     主公,您能看着太子一时,您看不了他一辈子。     而且,我不信,主公,我不信您难道就没看出来太子他已经不再信您了。     对您的忌惮甚至超过了齐王,魏王。     若不是如此,您留在太子身边的卫二和卫三两位大人没有被太子借口给撵离了东宫。     太子身边如何会被齐王的人给插,进来?     那孟阁老自诩谋臣忠介,百无一用是书生,他除了能在太子身边念叨着提防您。     他还有什么用?     要不是这老货,有卫二和卫三两位大人乔装成普通侍卫跟随,太子身边怎么会有漏洞?     以我看,他活该跪死在奉天殿前,也成全他的忠心。     如今孟家出事正好,被人端了满门倒也干净。”     成归鹤声音止不住抖,皱皮黑乎乎的窄窄额头上也抑制不住在睿亲王越来越冷寒的气场中。     大粒大粒的冒汗。     不过他仍把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景福宫是贤妃的宫殿,贤妃能在当年阴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后,又顺势把这盆屎扣在明武帝圣眷正浓的皇贵妃身上。     在两人掐的正欢的时候,产下皇长子。     可想她的心机和手段都是不同寻常的。     往她宫里放人就更不容易了。     卫二,卫三,在成归鹤跟随睿亲王去西北的时候,就已经在睿亲王的身边了。     两人都是精通易容和各种口技的细作高手,还有逼供的手段让鬼畜成先生都咋舌。     闻声营最开始就是这两人挑选,训练出来的。     殿下把他们两人放在太子身边可想而知是真心要为太子看着的。     卫五在松江府,成归鹤也见到了,是个在海上作战很有谋略的将军。     成归鹤不知道卫氏是他们的代号还是什么,只知道这三人对睿亲王忠心异常。     成归鹤一直看不明白,他一度真心认为睿亲王是没有争储之心的。     因为睿亲王丝毫不在意自己在文臣中的名声,以至于睿亲王的名声都臭了。     任何一个帝王,虽然可以不在意文臣的谏言,但绝不会随意把自己明君的名声在大臣中坏掉。     他为此遗憾了好久。     可是在太子开始往西北军中动手的时候,成归鹤在西北军中的情报系统很完善,立即捕捉到了。     他私自做主,把那些人都给解决了。     不过他也没指望瞒过睿亲王,作为一个合格的谋臣,一个全心为主公思虑的谋臣,他不可能让太子的人渗透进来。     他以为这回自己肯定可以回去继续做他的隐士了。     他没有想到主公只做不知。     他私下和宣甲等人讨论了很久,最后也没猜透主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主公,臣今日愿求一死,只求您明白告诉属下们一句话。     您到底要不要这天下?     你要是决定要取了这天下,纵使天下人都反对您,可是您还有我们,您有三十万西北军将士。     未尝不可争上一争”。     成归鹤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自己为“臣”。     成归鹤身上此时完全没有一丝猥suo气息,双目欲裂红眶,面上现出一种极其肃穆悲壮的神情。     跪在地上的宣甲和黑衣卫等人也是肝胆俱颤,双目涨红。     不自觉的抬头看向睿亲王。     “殿下,属下愿意肝脑涂地,追随您取了这天下”。     屋中院子中五十名黑衣卫,齐齐的喊道,声音洪亮似要划破天际这春日温吞的阳光,带着满腔的热血。     原本空气中冷寒的气氛,随着睿亲王的收敛了气势,迅速被一众亲卫们的热血填充。     他们胸腔中战意沸腾。     那些御史大臣们反对殿下,算狗屁。     他们不服,就打到服为止。     “要造反吗?”     明耀扫了眼屋内外里的一众亲卫,语气冷冽平静。     像带着寒光的利刃,一下就戳破了空气中的热血气球越涨越大。     黑衣卫们立即噤声,他们的语气真的很像要逼殿下称帝似的。     “玄奕,玄晏,随本王去扬州”。     “是,殿下”。     跪在最前面的两名黑衣卫迅速起身,跟随明耀离开。     黑衣卫分为八大字组。     是从西北军中八大铁营选拔出来的。     玄为第一组。凌为第二组,宣为第三组。     凌落原为黑衣卫中的凌字组的统领。     各个黑衣卫也在统领和佐将的安排下,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成归鹤依然笔挺的跪在那里。     “成先生,您这是何必呢,难得咱们还以为你从良了呢。     正寻思要和您改善下关系。     这次又让弟兄们为你顶了缸。     弟兄们被您一煽动,就忘记思考了。     还好殿下也没再追究,否则,谁都承受不了殿下的怒火。”     宣甲也跪到成归鹤的对面,他还以为这老头儿不再阴人了呢。     得,算他识人不清,这先生倒是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了。     让兄弟们都捏了一把汗。     “我的样子像故意阴你们的吗?”     难得的成先生用这么严肃的口气。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顺带的。     他实在很想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这人多力量大不是。     成归鹤这样的样子倒是弄得宣甲不好意思责怪他了。     “你能调动多少主公的死士?”     “干什么?”宣甲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殿下不动手,我们就替殿下动手,太子留着也是个拖累。     索性来个一了百了”。     成归鹤第一次向来万事轻松的脸上出现了狠绝的表情。     宣甲想了半天,最后深吸一口气。     往手里狠狠吐了口唾沫。     “干”。     “不过以我们宣字组的职权,我只能调动五十人”。     “要是能让玄奕那小子也同意,我们能调动五百人”。     “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刺杀太子,即使是个废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五十人的身手能有小凌子那样好吗?”     “所以说跟你们文人不好交流,你以为随便一个习武的都是绝世高手吗?     凌大人再被你叫成公公名字,人家也是原凌字组的统领呢。     还在我上面呢”。     “那比之金吾卫如何?”     成先生对武人的武力值还真没有概念。     “成先生,你这是小看我们殿下的死士,你知道吗。     那些靠着祖宗荫蔽的公子侍卫怎么可以跟我们殿下的死士相提并论?”     宣甲这次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铃铛眼。     “所以我说,你直接告诉我,这五十人可以干什么,省了浪费我的时间”。     “打个比方说吧,这五十人要是能守在一处地势有利的地方,可以耗下官兵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来多少官兵”。     “你等着,等老夫收集完东宫守卫图和侍卫调集班次图,行动的时候,我告诉你”。     “有一句话,老夫要提前告诉你。     这件刺杀完成后,我们两人九成九会被殿下给砍了。     你,还干吗?”     宣甲嘿嘿笑了起来。     “成先生,莫不是你以为只以为你是个忠心耿耿的,我等兄弟都是贪死怕生之徒?”     “好,击掌为誓”。     “好”。     “啪”的一声,两人巴掌相碰。           第197章 又成乱局 - 谋锦 - 茗沫沫     杨府的下人走路都是揣着几分轻脚步的意思,因为下人们都知道老爷被罢了官,心情不好。     “我爹早上也没吃吗?”     杨羽柔带着丫鬟来到书房外面,对着杨志恒的书僮吟雨问道。     “是,大小姐,老爷这几天吃的都很少,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受不住。”     吟雨面色也很焦急担心。     他一直都是在书房里随侍的,老爷需要个什么书籍的,都是他帮着从书架上快速找到。     这几日,老爷也不准他进书房了。     听到他的话,杨羽柔点点头,让身后的巧乐接过他手中的饭食。     就要抬脚进书房。     “大小姐!”     吟雨小声的着急阻止道。     两天前,大小姐就是这样闯进去,一向把大小姐捧在手上的老爷发了大脾气。     吩咐谁都不准打扰他。     “你着急什么!老爷还真能跟小姐生气?     旁边守着去,眼睛放亮着点,让人把胡同外的那些个小贩赶远点,     免得吵到老爷小姐的谈话。”     巧乐那副喜俏的模样此时倒有三分气势。     吟雨想想也是,就没有再阻止,让门口的小厮都让开了道。     果真又另外带几个家丁去离书房外不远的胡同了把那些走街吆喝的小贩挡在胡同外。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板轴在寂静的院子里发出稍显刺耳的声音。     “我不是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都给我滚出去”。     巧乐缩了缩脖子,一向斯文的老爷还有这么暴躁的时候。。     杨羽柔从巧乐手中接过托盘,让她退下。     进了屋,关上门。     杨志恒看到是自己的爱女,怒气的脸上,又继续低头书案上奋笔写着什么。     “爹爹,你不吃饭,让做女儿的如何能安心的在自己的院子读书过日子?”     看到父亲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     杨羽柔继续道:“爹爹前些天被罢官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的失望过,为何这短短几天就失去了分寸?”     “女儿自幼得爹爹教导,虽然身为女子见识有限,但也知道一个道理。     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     女儿能为爹爹多尽一份心里,亦是满足。     爹爹为了朝廷做了能做的,这也已经足够了。     现在这个时候,爹爹是不是应该放下笔,先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再责怪女儿无状擅闯。     才有力气去做爹爹认为还可以做的更好的事啊。”     杨羽柔的嗓音像春天的风,抚平了父亲的焦躁。     杨志恒放下了笔,看着婷婷玉立的女儿,叹了一口气。     走到了桌前,看着清爽的饭食道:     “爹实在是没有胃口啊。     柔柔,爹似乎犯了大错,错到会拖累整个杨家”。     杨羽柔把父亲按在椅子上,把筷子放进他的手里。     “也许爹爹并没有犯错,只是爹爹把它想错了,也未可知啊”。     杨志恒嚼蜡似的吃了口饭菜。     “开始的时候,爹爹就告诉过女儿,虽凶险异常,这从龙之功仍被人趋之若鹜,     何也?爹爹说,这有可能是一个家族在新帝面前的崛起。     这样丰硕的胜利果实,在采摘的过程,自然会艰辛一场啊。     到如今,既然还没有最后尘埃落定,那我们不一定就是输了啊”。     他何尝不明白女儿说的道理。     只是身在局中,时时会体会到即将为主棋之人扔做废子的惊心动魄。     他不怕死,只是他的女儿才刚刚如盛开的花朵般,属于她的光华还没有展露。     自始至终,睿亲王都没有亲自见他,当初让他在朝堂上为孟阁老发声,也只是让亲卫带了信过来。     那疏狂洒脱的字迹果然是当初自己在孟文冒那里看过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保下孟公茂。     他那时候斗志昂扬,睿亲王既吩咐了他做事,这就是默认了自己的追随。     他不明白为什么睿亲王还要替太子保孟阁老,太子已被废,他以为是睿亲王开始登上朝局争势的时机。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王爷的另外安排。     联络了朝中的门生好友,本来孟阁老就有许多支持同僚,这才使得朝中过大半的文臣都为孟阁老求情。     他以为圣上会给他们这些士大夫几分薄面的,因为历朝历代的圣上都会重文臣。     最起码,会让孟阁老休养在家的。     他料错了圣上在太子案中的怒火。     他和孟阁老两人双双被罢了官,即使如今在同僚中,名声比以前更高了。     可是不能再入朝堂,他空有抱负,却难以实现。     “睿亲王也许没有输,可是我们杨家已经输了,我杨志恒输了啊”。     杨志恒悲愤无比的说道。     不甘中带着无限的失望。     “父亲为何会这样说,既然您说的那位王爷没有输,我们不是还有希望吗?     父亲在朝为官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只要等那位王爷最后大局得定。     父亲一定会被起复的”。     杨羽柔说着,想到了那次无意和涵儿在吟月楼聚会的时候,看到了从松江府刚刚回京的那个人。     他身穿戎装,带着一队侍卫,骑着骏马,从街道疾驰而过。     剑眉入鬓,眸若幽潭,墨发飞扬。     自己的目光被他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马蹄飞奔,如一道光线,只是一息的时间,他目光如电,朝着她所在二楼阁窗眯眼看来。     自己匆忙躲在了窗后,心砰砰的巨跳,似乎仍然能感觉到那冷硬的目光压迫感。     杨羽柔这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在京城大名鼎鼎的睿亲王,完全和想象中的,传言中的不符。     她以为他是位空有光鲜外表,尊贵身份的皇家纨绔草包。     可是拥有那样锐利和深不可测目光的男人绝不可能是个庸碌之辈的。     唯一和传言相符的只有他的形貌,甚至传言没有形容出他神采的十之一成。     杨羽柔的双颊微微发红。     不过,杨志恒也不会注意到女儿此时的神情了。     他气势颓废的说道:“没有用了,我杨志恒,你爹爹如今是废子了,被抛弃了。     我正要修书给我的那些门生们,让他们暂避齐王的锋芒,静静等待着这新旧交替吧”。     杨羽柔吃了一惊,父亲这是放弃了?     杨志恒为国子监五经博士,又参与过两次会试的主考,他除了年纪没有孟阁老大,其他的名声和威望在士林中也没有低多少。     甚至他的门生比孟阁老更多。     谁让孟阁老没有时间和精力兼任国子监的客师呢。     “爹爹,女儿从小您就教导我做事要持之以恒,怎么这关乎我杨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您就这样的放弃了?”     “女儿,不是爹爹不想再拼一把,身为棋局中子,攻防布略皆在棋主之手。     今日睿亲王已经明确回了爹爹。     我们杨家已废啊!!”。     杨志恒神情悲哀,语气像交代后事。     “他,他怎么回的?”     杨羽柔也捏紧了帕子,捂住心脏,踉跄了两下,跌坐在椅子上。     “呵呵,最后那位王爷也没有见父亲,仍然是名亲卫传话”。     杨志恒悲伤的脸,讽刺的眼,自嘲无神的说道。     他杨志恒一代言官大儒,想不到还没有资格成为那位王爷愿意再用的追随者。     “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不用本王一一教你了吧”。     杨志恒回想着那名亲卫的语气,此时又感觉到睿亲王对他还有讽刺的感觉。     “被罢了官,没保下人,我该做的是什么,是做好被那些齐王的人反扑的准备吧,是等着我们杨家被人捉拿下狱的准备吧。     所以我才会告诉我的那些门生,让他们暂避齐王的锋芒,不要再和齐王的人相对。     也是我连累了他们啊”。     “该做什么做什么,该做什么”。     杨羽柔琢磨这七个字,总觉得不是父亲认为的临别抛弃前的责斥。     “爹爹,如果你今天没有去见他,你也没有听到这两句话。     那你会做些什么?”     “我会做什么?”     杨志恒自己问自己。     他本来就不应该去求见的,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齐王的人越来越气焰大涨,他眼不见睿亲王有什么动作。     这才心底发了慌张,眼里着了急。     并且他的门生也跟他回道,都察院有人已经开始写弹劾他的折子。     一名大臣,别说是像睿亲王那样常年不间断的被弹劾,就是只有一封弹劾折子,都是仕途上的污点,两股颤颤了。     “女儿你了解父亲,最大的优点就是持之以恒,我当初既然决定入了这从龙之争的漩涡,就做好了一抗到底的打算。     如果没有听到睿亲王的话,我应该会继续联络门生,和齐王的人哪怕只能得只言片语的制胜点。     也不会任由着齐王的人渐渐占据着朝廷”。     可是即使胜了那些小官们几片语言上的高处,又有什么用呢,太子已废,睿亲王不见丝毫动作。     如今更是没有了再站的必要,杨家已经被抛弃了。     “爹爹,这也许就是他让你做的啊。     你再想想圣上有没有什么态度表露?”     杨志恒顺着女儿的话,回想着好友送来的消息。     齐王的人虽然气焰渐长,可仍然是原来的那些人,在朝臣中的势力并没有渐长。     这是不正常的,按说,齐王这个时候,应该朝重要位置上提拔自己的人才对。     比如兵部,吏部,六科。     那么让齐王的人动弹不得的是谁?     是圣上?不对,圣上自从下了上次那个让朝臣都晕头转向的旨意后,就一直在请仙楼里。     御史大夫们因为圣上已经夺了睿亲王的兵权,也就没有再去死死求见。     难道是睿亲王?     杨志恒想到这一点,猛然站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联络门生和齐王的人打的口水仗就不是小门小路的小打小闹。     虽然仍是枝毫末节影响不到整个朝局,但是迷惑住齐王。     让齐王以为他的人填不进去,是因为他还没有控制住局势,会让他对其他的皇子同样如临大敌,     也会让他以为圣上在注视着他,不敢太大动作。     “对啊,对啊,柔柔你提醒的果然是对的,为父就说以那位王爷的才智,     怎么可能会对齐王的势头毫无动作。”     杨志恒激动的连连捶手,像被灌了饱水的沙漠植物,一下就在恶劣环境里恢复了精神奕奕。     虽然他心底仍有不解。     既然睿亲王控制了这么足的朝廷力量,为什么还不往里面注入自己的人?     王爷至今未动作难道是在等太子?     可是太子都被废了啊,还是因为巫蛊案,这在以往的历朝历代都是大忌。     有了支撑的信仰,就有了精神气,快速思考,看着眼前的饭菜,忽然就饿了。     杨志恒恢复了胃口,快速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     “太子的人仍然在官位上没动,也没有人去挤”。     “睿亲王在朝中依然是个浪,荡,名声。”     虽然江南赈灾案中斩杀贪官,和在松江府里迅速建起的水师,都完全当的上雷厉风行四个字。     可是睿亲王从以前不作为的形象,一下变成了眨眼间就能让官员血流成河的可怖形象。     在文官中的口碑就更差了。     赈灾案中的贪官都是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和京里的官员自然也千丝万缕。     族人,门生,同科,同窗。     各种各样的人脉遍布,让睿亲王的名声在文臣中颇有点谈虎色变。     松江府的官员的富贵在官场都是有名的,每年外放的时候,吏部的大门口排的长龙一样的队,有过半都是求着去松江的。     朱徐二人是如今当朝太师一手提拔起来的。     睿亲王这样行事就是直接打了太师一巴掌,官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行事的。     整个松江水道衙门,都对这位王爷万事配合,要船给船,要人给人。     让京里的大员们看傻了眼。     tama的,这还是那群每次进京述职,都拿银子把吏部的人给砸晕了的江南土豪大爷吗。     这完全是群欺软怕硬,只认拳头的贱骨头啊。     也不怪京里的官员私下骂松江府水道衙门的人,每次客运船只,漕运盐货,从松江府扣下的税,都中饱了这些人的口袋。     让他们这些平级的京官生活在他们面前比的一贫如洗。     不过任谁看到衙门里的两位上峰两天间,就被死了几百口人。     谁也没有胆子再去敢刁难以为是人生地不熟,强龙不压地头蛇的睿亲王了吧。     杨志恒嘀嘀咕咕,边吃边把睿亲王从西到东,从北到南的行事想了个遍。     最后忽然冒上一个想法。     惊的嘴里的饭掉进了碗里。     “爹爹,你这是怎么了?     又想到了什么?您就安心的吃饭,吃完做您要做的事,别瞎操心了”。     杨羽柔用帕子去替父亲擦嘴角,关心的道。     她虽一直受爹爹的培养,可是身在深院,不像朝廷上的人,时时都要为朝局分析,她对这些事并不敏锐。     爹爹也一直在教着她。     可是她仍然没能明白刚才是哪句话让爹爹这么激动的。     只知道自己和爹爹一样,都是个倔强的人。     也都是一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     只有持之以恒,才能抵到胜利的最后。     不过看到爹爹想通了她就放心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过程艰辛也要坚持,不然以前所受的苦不是白受了吗。     而且如果自己输了,只会让对手得意笑话。     杨羽柔在心里默默想着以后进宫选秀时,所会遇到的情况。     无非就是百花争艳吗,她认为自己一定会胜出,而且一定会坚持胜出。     “难道睿亲王想让圣上复立太子?”     杨志恒的话同样让杨羽柔也吓了一跳。     这谈何容易?     “爹爹,您不是说太子因为这巫蛊案是最为帝王们忌讳的吗,再无翻身”。     在太子被废那日,杨志恒回府后很高兴,就和女儿说了说,历代因为行巫蛊事被废掉的太子和圈禁的皇子们。     “如果有一个人能改变这种情况,肯定是睿亲王”。     杨志恒的口吻里有着满满的佩服和欣赏。     他犹记得当年那个才六岁的男孩,用圣人的语集,把他都驳的哑口无言。     后来传出他和睿亲王斗文败退的话,他也没有反驳。     因为在他看来,当年的睿亲王聪慧的不可思议,六岁孩子的眼黑亮如星,闪烁着的睿智如星辰天空一样的渊博。     像徐徐升起的朝阳。     他也怀疑过长大后的睿亲王是为了避开太子的光芒,才有意收敛起自己的才华的。     可是睿亲王偶尔的行事他又看不懂了。     比如西北军,比如锦衣卫。     “爹爹最喜欢的不是国子监里那群听你的讲义,听得最通透的学生吗。     怎么女儿听着爹爹似乎对那位王爷比对自己的得意门生还要显得喜欢呢”。     杨羽柔用帕子捂嘴笑着。     “就是因为这样,爹爹对王爷是真的在心底佩服的“。     有才的人通常会爱才惜才。     读书人往往会敬佩能把书读活的人。     “哦?那位王爷有那么好吗,每年特地从外地赶来的贡生,生员求着拜在爹爹门下的不知凡几,爹爹也是当朝首屈一指的大儒。     可是那位王爷,女儿只听过他行事不拘的名声,如何没有在学子中有才华横溢的名声?”     杨羽柔故意的问道。     “那是人们的偏解,总以为爱玩的人学问也是不好的。     为父要不是曾与他对过文策,也不会知道那位王爷的学问竟然这么深。     何况当时他才只有六岁,民间官场传言当时的情况虽有不符,但最后的评价却是丝毫不错的。”     “是什么?”     杨羽柔争着美目,目光闪闪的问道。     “天纵之才”。     杨志恒很是敬重的说出。     他自认为记忆力是很好的了,读过的诗文,默念几遍就记住了。     可是在他揣摩看来,那位王爷应该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且能见微知著,于毫末间窥的奥里乾坤,这才能把那些名家圣人的著作读得如此透彻。     他虽能这样揣测一二,并且只要是读书人都知道从字里行间来揣摩整部典义的精髓,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他们这些被称为大儒的人,也只是得书山识海的片角心得,又侧重在科举取士的学问研读,只顾着八股经意。     倒是忘记作为一个纯粹的读书人,应该读遍读透圣人的书才对。     “爹爹是不是夸大了?他真有这么厉害?”     杨羽柔撅撅小嘴,脸上神情似喜似疑。     “经史子集无一不精通,就是为父也不敢这么评价自己,可是那位王爷的学识绝不单单只是这些”。     杨志恒却是很认真的评价道。     说完,看着女儿笑了,打趣道:     “柔柔,这一口一个他,他是谁?”     “爹爹,你···。     我不跟你说了。”     杨羽柔捏着帕子,挡着脸,小跑了出去。     留下杨志恒在书房里心情舒畅的笑。     *     (咱的男主上能打怪兽,下能捉猛兽,动一下胳膊肘,统一宇宙。     哦呵呵呵呵呵······     某傻缺作者痴汉笑,双眼泛桃心,陷入歪歪中不能自拔。)     *     出了燕京雄阔的城门,一行骑着良驹,穿着精良的男人朝西南的方向奔去。     等出了西关隘口,这几十人才放慢了马速。     “先生,本王的七弟真的掌握了那次在西南我们策划挑起兵争的证据了吗?”     魏王明焌还是不太相信,因为那次的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但是齐肃跟随他短短几年,立下了许多大功,每次都眼光准辣。     因此他在朝中短短时间内也聚集了一帮效忠他的势力。     他这样一走,只能把这股势力藏入面下。     “是,王爷,我们不能冒险。     如果是小人多虑了,到时候,王爷留下的秦大人等也会向圣上上折子。     王爷依然可以再回来”。     齐肃拿起水囊,喝水。     这一世,他发现因为他帮助魏王的原因,许多事情都加快了。     比如说太子和睿亲王的关系。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直到魏王被皇上判了斩刑的时候,太子的人也没有这么对付过睿亲王。     当然这一世也有一些他的功劳在里面。     他安排了不少人进入了太子府的詹事里。     孟公茂那个老东西,若说在官场上与人斗心眼还有两下子,可是论起这些谋臣幕僚的手段就差多了。     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的,进去的人全都消失了。     后来倒是陆陆续续都在太子府稳定了下来。     这些人也影响到了太子对睿亲王的判断。     齐肃不知道,开始的时候,因为卫二和卫三跟在太子的身边,所以他要安排人,当然第一时间就被清理了。     这事情阴差阳错的让孟阁老注意到,就更让他认定睿亲王在太子身边,铲除太子的膊助。     前世的他献策,虽和这一世略有不同,但也是和金人有牵连的事情。     后来就是被睿亲王在一废太子的时候,睿亲王立即调转了矛头,一下就把魏王打入深渊。     他不能不防。     虽然他也认为在他精密的布局下,睿亲王不会找到证据。     可是小心总会不错。     “如果真如先生所料,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被父皇知道他曾经派人假扮过金人,并挑起兵争。     魏王有点不敢想下去。     “王爷,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只能在西南巩固下来,以图大业”。     “那岂不是谋反?”     魏王变了脸色,虽然他一直想着那位子,可是他一直的打算是希望父皇能看到他的能力。     他希望能借着朝臣的支持,接受父皇名正言顺的传递。     可是如果真是不得已,他也只能按照父皇当年的路子,以兵锋来争天下了。     “王爷,为了这不得已的一步,下属早已经和吴指挥使筹备了几年。     如今土兴堡和隆莫两大西北重镇,驻扎的两万精兵,已被我们的人掌握住了。     还有大同府源源不断的提供着兵员和银两。     这几年吴指挥使也是一直在修筑防御工事,有了这些兵,王爷也有了一争天下的资本。     就算不能一时争得,也能割下西南一半地。     等真到了那时候,也许我们也可以和金人谈上一谈。”     魏王自然听懂齐肃是暗示和金人联合起来,挑起天下战局。     反正这场夺嫡之战,既已开战,那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否则下场恐怕就像当年父皇的兄弟那样。     明武帝的几个兄弟后来也在大势下,挫败承认了他的皇位。     最后还是被明武帝命御史整理出各个王爷的罪状,全部圈禁而死。     这件事情自然是没人敢提的,明焌自小在宫里,没有母族可以依靠,从小就养成了心机深沉的性格。     这些都是他一点点打探到的。     “先生果然万事料在前面。     对了,你说的大同府本王记得是个贫瘠的戈壁,如何能提供这么多的银子?”     “王爷有所不知,如今大同府的特产西瓜在塞上卖的很好的,有很多从南闯北的商行都在进货贩卖。     可能是大同的沙土壤吧,其他的地方长出的西瓜并不像大同的那么沙面。     所以只是靠着这个西瓜,吴指挥使就把大同治理的井井有条”。     “也多亏是王爷当年一眼就看重吴指挥使不是常人,果然今天他没有辜负王爷对他的看重”。     大同府都指挥使吴威山当年只是不值一名的武人,被明焌看中,收下为一枚暗棋。     他即使是个再不受宠的皇子,安排一个人进大同府的军卫所做个百户还是能做到的。     这吴威山到了大同后,迅速的把原本杂乱无序的军户们都收拢了起来。     后来又选出了当地的大家豪绅,作为他的爪牙。     霸占了大同府三成以上的土地。     包括孟言茉在大同的庄子。     “哈哈,本王大概这一个优点是比较明显的,不然也不会收到像先生这样的大才”。     魏王听着自己的家底,顿时觉得豪气干云。     “王爷太高抬卑职了”。     齐肃谦虚的低头。     魏王办事果决,心性坚毅,也肯听人忠告。     有了多一世的行军经验,齐肃不会再让魏王还没有展示他的雄韬武略,就被卑鄙的睿亲王给害了性命。     齐肃相信这一世在他的辅佐下,魏王定然能鼎定天下的。     *     燕京城里一处不显眼的小茶馆里,愁眉对坐的两人。     在等待着下属去打探的消息。     这两人正是去求见睿亲王并被拒见的韦川中和鲁科兵。     他们要捞五个人,可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五个人是谁,关在了哪里?     “大人,早上金吾卫的曹大人从城防京卫营里带走了五个人,移交到了大理寺”。     有一个带毡帽,穿短褐普通打扮的人进到厢房小声的回禀道。     “曹?可是西宁侯府的老三?”。     韦川中惊疑的问道。     西宁候府的人在天子亲兵的三卫八营里都有人脉和子弟,他们怎么会贸然出手?     金吾卫特特的跑到城防营这本来就奇怪,还一抓就是殿下的人?     “正是金吾卫指挥同知曹驰。     属下和我们在京卫营的人打听了,现在几大营都增加了巡视的班次,警戒也提高了两个档次。     像是严防什么一样,”。     打探的下属低头说出自己的疑惑。     韦川中和鲁科兵对视一眼,不会是在防着殿下吧?     “打听出来是因为什么被送进了大理寺吗?”     大理寺都是关押特大重犯的地方。     “说是身份不明,又训练有素,怀疑是敌国奸细”。     韦川中忧虑重重的摆摆手,示意下属退下。     “把人都撒出去,有什么消息,再来报”。     “是,大人”。     那名普通面貌的男子走出了厢房,立即和大堂里的百姓融进了一块。     “殿下用的人,这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连户籍路引都没有?”     这燕京城的户籍管控严厉,但是以睿亲王的势力,这点小事情应该难不倒殿下吧。     “我看这事情不简单,你想想,金吾卫出皇城巡防的几率一年能有几次?     还这么巧合,正好抓到殿下的人。     我看是殿下八成是有急事,这才用的这还没安排好身份的人,     西宁侯府什么人脉,九成是打探了线索,这才等着的。     现在又按了个这样的罪名,大理寺的曹咏我记得是西宁候府的旁支吧”。     “你的意思是,是这西宁候府是在和殿下作对?”     “虽然做的不明显,这看起来是这么个意思。     这五个人既然是为殿下着急派出去办事的,想必也是心腹,     押进了大理寺,恐怕是要被逼着吐出点什么才行”。     “这不太符合西宁候府的行事啊”。     “谁说不是呢,这五个人可不好捞啊。”     “殿下要的人,就是进了阎王殿,你也得试上一试啊”。     两人正在想着怎么找人,把这五个人想办法弄出来。     又有人进来回报消息。     “大人,刚才盯着大理寺的人回报,东厂的番子去大理寺提人。     不过被大理寺拒绝了。”     鲁科兵摆手,让人继续去打探。     “这东厂还真是着急,人刚进去。     看来这西宁候府还没有和阉党走在一块,那这么做的话,就是因为齐王府了?”     “不是听说护国公府和西宁候府都没有什么来往吗?”     “所以才奇怪啊。这不能再耽搁了。     你去户部的户籍司,一定要为这几人找到身份。”     “这大理寺只能再拖一天,到时候,东厂必定要提人的,纵使是殿下的人,     也不一定能扛住东厂的酷刑”。     韦川中和鲁科兵分头行事。     “你说这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兵部也乱的成锅粥。     还有东南的那些将领天天和我们的人跟斗眼鸡似的。     殿下也没个旨意给我们。”     “且看着吧,这风云即将搅动啊”。     韦川中看着窗外明亮的春日,无缘的就觉得有风雨突变的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第198章 姨娘的较量 - 谋锦 - 茗沫沫     丽纱院是上次杜丽娘险些流产,太子赈灾江南,二老爷孟文尚担心杜客商撂挑子,这才单独拨给她的院子。     位置很好,离二房正院很近,左近种着馥郁的粉红垂丝海棠。     为了补偿她被张氏的毒害,孟文尚到衙门给她立了文书,如今已从和丫鬟一样的通房,变为了良妾。     只等着生下儿子,就提为贵妾。     此时杜丽娘脸色泛白,捂着肚子,在屋里等丫鬟请来郎中。     “小姐,大夫来了,来了”。     黄莺匆匆从外面扯着一个郎中进来。     “是老爷专门为姨娘准备的大夫,小姐可以放心”。     黄莺口中的老爷正是杜丽娘的爹杜客商。     “黄莺,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在叫我小姐,我如今已经是孟家的姨娘,你在这么叫我,让太太的人听到,拿规矩来刁难我。     就是老爷也不能护着我”。     张氏自寿宴后,因为和文成公主结交上的原因,孟文尚也没有再把她禁足在佛堂。     只是厉言警告过她,再整幺蛾子,就把她送乡下偏僻的庄子上去。     这段时间,张氏真的消停了许多,连以往经常让那些妾室到她房里立规矩的事情都免了。     “黄莺知错了,姨娘快让大夫替你诊脉吧”。     杜丽娘伸出手腕,她让她爹专门请了郎中备着,就是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什么事情,自己要第一个知道。     才能想好应变的方法。     那郎中诊脉,过了半响,眉头越皱越深。     “夫人是不是曾经吃过滑胎的药?后来靠保胎药,稳定了胎脉?”     黄莺一下就想到上一次姨娘冒险喝下太太丫鬟小红送来的粥。     看到主仆两人不说话,郎中生气的又说道:     “我既是杜老爷花大价钱请来的,自然对夫人知无不言,夫人还请对我说实话,我才能更好的判断夫人的胎儿情况”。     “是,是,大夫,之前姨娘确实不小心误食过,     不过我们家杜老爷从海上商船里花重金买了保胎药,是罗刹国皇族用的呢。     姨娘吃过,胎儿果然就安稳下来了。     后来老爷不放心,也请大夫来瞧过,大夫说胎象很稳,没有大碍。     如今你这么问,莫非是其中有干系?”     黄莺说话很快,也很清楚,这个郎中也听明白了。     他心中有些怀疑的,因为眼前夫人的脉象很不稳,既像是因为药物的原因,又像是因为他也不明白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如今这妇人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停止了发育,心脉很弱。     他被杜老爷花大银子养到现在,就是要确保他的女儿生下外孙,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无力回天,胎儿很可能生下来也是死的。     他不能说把原因放在自己医术不精上,只能让她们把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那自己也算是拿银子,办完了事。     “何止有干系?简直是催命药。     你们这些妇孺,当那些保胎药都是神仙药不成,况且是从海上流传来的,     那些番邦人和我们中原人的水土都不一样,又怎么会医药皆合适的呢。     如果你们当初就让我来,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些都是虎狼药,暂时稳住了胎象,可实际上滑胎药已经伤害到了胎儿。     夫人,你最近是不是感觉不到了胎动,很微弱?”     “是是,大夫,你一定要为我保下胎儿,多少银子,我爹都会给你的”。     “没有用了,夫人,民间有句话叫‘活七不活八’,如今你这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停止了发育,侥幸生下来,我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活的?”     “要是夫人要生,还请快一点,我这就替你把胎儿催生下来。     不然再耽搁下去,连大人都有危险”。     郎中无情的话,让杜丽娘泛白的脸色一下褪去了血色。     “姨娘,听这大夫的吧,我这就去请老爷,     小少爷是有福的,一定会没事的,姨娘快一点把他生出来,     也能多一分希望啊”。     杜丽娘白着脸,一双手上的长指甲紧紧抓着被面。     “黄莺送大夫出去”。     她的话让郎中和黄莺都惊讶了。     不过郎中也没说什么,反正他拿银子能做的都做了,这些大户人家的后院水深着呢,他早早能离开最好。     “快去。”     杜丽娘平常在丫鬟面前都是说一不二的,黄莺担心也无法,把郎中送了出去。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啊?     小少爷要是保不住,老爷以后可能会不再宠爱你啊。”。     “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不能让他这样白白的来一场,     我要老爷对我有愧疚,更要那个一直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五小姐付出代价。     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都是她的弟弟,     要是她害我的孩子没了,这么歹毒的女儿,老爷心里也会有膈应吧”。     杜丽娘扶着高耸的肚子,眼里有着疯狂,配上惨白的脸,显得狰狞。     孟言晴虽然搬到了松岚院去,可仍时时来找这些二房小妾的麻烦。     不是骂就是讽刺。     杜丽娘为了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之前都是忍着,压着心里的怒气。     对孟言晴骂不还口,打的话,     孟言晴还没有蠢到公然害他爹的子嗣。     “姨娘你是想——?”     黄莺跟着杜丽娘这么久了,也清楚一些她的性格和心思。     杜丽娘点头,“你去请老爷,我要让他看看她的女儿是怎么把我的孩子害没的”。     “可是这几天,府里的三位老爷整日在上院里商量着什么,似乎很重要。     不让下人进去打扰。”     “你去找来才,拿了我们杜家这么多的银子,可不是不做事的。     务必要掐准了时间,让老爷看到。”     杜丽娘看了看房间里的更漏。     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可怖:“这个时间,正是我们五小姐给我们这些姨娘教导孟家的规矩的时间了呢”。     *     杜丽娘由丫鬟扶着,出了院子,看着院角的种的一溜垂丝海棠花,脸向着太阳,抚着肚子,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惬意。     孟言晴带着丫鬟走到丽纱院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画面。     顿时心里火冒四起。     她娘如今被他爹冷落,以前是整个孟府的管家太太,现在松岚院的管事妈妈都敢不阴不阳对她说话了。     爹的冷落,让她娘连从前的体面都没有了,     这一切,有这个杜姨娘,还有赵姨娘,还有那些贱种们。     还有孟言茉,她不会忘了这个贱丫头是怎么害她和赵公子的亲事告吹的。     不会忘了她是怎么害自己落水,差点嫁给一个鳏夫的窘况。     当年要不是她从自己母亲那里把那几家铺子和田庄拿了回去,不然今天母亲也不会手里一点周转银子都没有。     孟言晴在心里把她所有的仇人过了一遍,想着这些仇她全会报回来的。     她把所有的错都算在别人身上,不想张氏那些年靠着管家便利,管着的本来就是王氏留给孟言茉的嫁妆。     不想着孟言茉之所以能从张氏那里要回嫁妆,完全是因为有她害孟言茉落下月心湖的证据。     张氏为了保住她,才迫不得已的把王氏的嫁妆归还给了孟言茉。     这些孟言晴都不需要记得,她只要记得谁得罪过她就行了。     孟言晴看向杜姨娘的肚子,就觉得很刺眼,恨不得把她一把推倒,把她肚子里的贱种摔死。     再一看杜姨娘那惬意养胎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就更大了。     “就你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也配怀我爹的孩子,也配让你的孩子姓孟?     真是贱人就会有这么贱的奢望,你就是再晒太阳,再养好胎,生下来的也是个卑贱的种。     永远都是顶不起门户的庶子。     你还有脸带着你的奴婢秧子出现在我的面前,真是不要脸。”     孟言晴来到杜姨娘的身边,语气恶毒的骂道。     “我就是再不要脸,也没在做姑娘的时候就被男人抱过,没在水里被男人摸了身子。     还差点逼死自己的庶妹,五小姐,你说我们两个谁更不要脸?”     杜姨娘咯咯一笑,提起孟言晴最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     孟言晴上元节落水被人救起,和让孟言惜替嫁的事情,族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     起码几家内门嫡枝都是知道的。     杜姨娘有银子就有门路打听到。     孟言晴听她的话,一张白脸涨的通红,她多希望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前几天跟着孟老太太去族里,那些族姐妹们看着她的鄙夷的眼神她都能感觉到。     还有那个五婶刘氏,在祖母寿宴的时候,还跟祖母打听,一脸巴结的想替她娘家侄子定下自己。     可是祖母这次主动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她却一口推诿道:她侄儿年纪还下,想念书读出了功名后再考虑婚事。     这些是她偷听到的,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到等这件事被刘氏那个大嘴巴传出来后,族里的人更要笑话她了。     肯定那个因为守孝被退亲的孟言心也会笑话自己的。     她和孟言茉就是一丘之貉。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妇,你敢这么胡说八道,我告诉父亲,把你撵回杜家”。     对,告诉父亲,父亲已经下了封口令,府里没人再敢提起,这个贱人竟然敢提。     “你去告诉啊,看你父亲会不会怪我,你父亲为了我,连你母亲都关了起来,又怎么会因为我说了几句实话急要撵我呢。”     杜丽娘的话有插中了孟言晴的痛脚。     看着孟言晴气的双眼泛红,却依然对自己没有什么动作。     杜丽娘继续激怒她道:“五小姐,被男人抱着的滋味是不是让你很舒服?     在水里的时候,那男人有没有称你惊慌,就摸到你的敏感的地方呢?     你一个大姑娘被人抱了身子,不知道你以后的相公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休了你?”     杜丽娘暗示以后她有可能会去跟孟言晴的相公告诉这件事。     杜丽娘的话露骨且下,流,换另一个大家小姐早就该羞愤而死了。     “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孟言晴气急扬起手,要朝她的脸上扇去。     杜丽娘身边的心腹丫鬟得了她的吩咐,也没有上前去拦,只装作很慌张的模样。     “你敢打我?我可是怀着你爹的孩子的,打了我,看老爷怎么治你”。     杜丽娘把脸主动凑过去,嘴上还继续激她,那脸上得意依仗的神情,刺痛了孟言晴的眼。     孟言晴的巴掌就要落下,她忽然止住了。     因为她想到这样在外面的情景,肯定有不少丫鬟看着,回头这贱妇只要有个好歹,再赖在她身上,她爹肯定也会生她的气。     她不能这么做,她娘现在受爹的冷落,她不能再做让爹生气的事。     只要自己讨了祖母和爹的喜欢,她娘迟早会重新管理孟府。     杜丽娘眼角看到孟文尚的身影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孟言晴却忽然止住了势头。     不能再耽误了,不然等老爷到跟前,孟言晴肯定不会当着老爷的面打自己的。     “五小姐,太太被老爷冷落,真的不管奴婢的事啊,你放过奴婢吧。     奴婢还怀着老爷的孩子呢,奴婢伤着不打紧,你要是伤到了老爷的子嗣,     这可怎么得了啊,他怎么来说都是你的弟弟啊。     你怎么能这么心狠啊。要置你这未出世的弟弟死地啊”。     杜丽娘边喊叫着,然后趁孟言晴被她忽然的大喊大叫惊住的瞬间,用左手隐秘的拉了孟言晴的衣袖。     本来杜丽娘的脸就在孟言晴扬起的巴掌下面。     杜丽娘的脸蹭在了她的手上,然后在裙子里的脚自己绊住自己,斜刺刺就朝巴掌的方向下猛的倒去。     从刚进入视野里的孟文尚那个角度看来,就像是孟言晴一把掌扇的杜姨娘飞倒了去。     而这时候,刚走到丽纱院前的孟言茉一行正好是和孟文尚是对着的路的另一头。     所以她看到的正是杜姨娘拉着孟言晴的衣袖,让孟言晴的手噌到了她的脸。     “丽娘”。     孟文尚慌忙跑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杜丽娘。     “老爷,妾肚子好痛,老爷,孩子,孩子不能有事”。     杜丽娘虚弱的在孟文尚的臂弯里道。     孟文尚朝她的裙子上看去,只见裙子被染红了。     他惊慌的喊道:“来才,快,快去请大夫”。     孟言晴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很快她就想清楚对她骂的话,一直不敢反抗的杜姨娘今天为什么反常了。     虽然她为杜姨娘拿自己孩子的命来栽赃她的狠心而心惊,可是她迅速想到的是不能让她爹被杜姨娘蒙蔽了。     孟言晴抬起自己的袖子,她刚才被杜丽娘拉着袖子的方向,她转过头,就看到了孟言茉一行人。     怎么会是她!。     孟言晴皱紧了眉毛。她爹不会相信自己的丫鬟的话,杜丽娘的丫鬟就更不会说实话了。     难道如今唯一看到真相的竟然只有孟言茉那个贱丫头了吗。     “孟言晴,你是我孟文尚的嫡女,我向来疼爱你,可不是要把你养成这样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你真是让我失望透了。     你就和你那个拎不清的娘一样,让人心烦,心厌之极”。     孟文尚怒目对着孟言晴喝到,语气是孟言晴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厌恶。     孟言晴纵使再是要强,心毒,可也终归是个豆蔻少女,被父亲这样当众喝骂,而且父亲还这样说她的母亲,一点情面都不留。     看着周围的下人,尤其是不远处的孟言茉。     孟言晴立即红了眼珠,眼泪硬是没有流下。     “老爷,现在不是责怪五小姐的时候,还是先把杜姨娘抱进屋子里去吧,这在外面也不好看”。     孟文尚身边的管事劝道。     不一会儿,郎中请来了。诊脉了半响。     出了内间,看着孟文尚道:“孟老爷,胎儿的心脉已停,已是胎死腹中。     为今之计,还是要赶紧把死胎催离母体为当务之要”。     郎中的话,让孟文尚心里也很难受。     黄莺当即痛哭流涕,跪在孟文尚脚边:“老爷,姨娘这回要伤心死了,她是多么期盼着小少爷的降生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杜丽娘在服下大夫开的药后,把死胎产了下来。     婆子把那生下来就浑身青紫的死胎用块布包了严实,出了产房。     “老爷,是个成型的男胎,您要不要看一眼?”     婆子小声的询问道,这种接生死胎的事情实在是晦气,要不是孟府的门第,她是怎么都不会接这样的产妇。     孟文尚一脸憔悴的摆摆手,又唤过来才道:“小少爷的棺椁给订上最好的,按照嫡子的规矩给下葬”。     “老爷,这,恐怕族里不会同意的”。     本来庶子上族谱就不容易,何况还是个出生就夭折的婴孩?     入不了族谱就不是孟家的族人,死后也不能进祖坟茔地。入不了祖坟的乡人,死后就是游魂野鬼,受不了亲人的祭奠,在阴间也要被小鬼,阎差欺负。     这样的死胎在普通百姓家,那都是扔乱葬岗的。     富贵人家,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就埋了。     因为人们认为这种夭折的孩童最是晦气的,葬入祖坟,只会坏了风水,连累族人的运道。     所以婴孩夭折,都是随便下葬的。     孟文尚订最好的棺椁已是过分的疼爱了,还要以孟家嫡枝嫡子的身份葬入祖坟,别说是孟家这样的家世,就是乡绅小吏家都是不可能的。     “罢了,你看着办理吧,记着不要委屈了他。     请人给他做场法事超度,再到潭柘寺捐五百两香油钱,替他点个长明灯,让他好好的走上黄泉路,好早些投胎吧”。     孟文尚刚才的话也是一时悲伤才说的,说过就知道自己的话太为难了。     他这么难过,也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是自己的嫡女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这种看着亲骨肉相残的情景,让他一瞬间都没了精神。     “老爷,如今府里的账房都被大老爷派人看管了起来,再也动不了一分。     这五百两的银子莫说是现在这府里紧张的样子,就是平时也得到老太太那领了牌子,才能支出来啊。”     管事虽不懂这几天孟府出了什么大事,不过看府里的几个老爷们,都是步履匆匆的焦急样子,也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孟文尚这才忽然想起孟家现在的处境,孟文冒这几天一直在联络官场同僚,还有三弟在衙门也是,试图从官衙里按照商人的价格买出一批官盐。     先把这批窟窿给填上,可是孟家的所有银子,这两天还在清点,账房先生正在从庄子上和府上的铺子里调银子。     “难道我当官这么多年,连私库里都没有五百两银子吗?”     管事听着老爷发怒的声音,沉默。     还真没有。     孟文尚一个六品小吏能有多少俸银,所依仗的都是孟府的帮衬,有了杜丽娘后,手上这才不缺银子,四处联络同僚。     不是把银子抛在了酒楼里,就是洒在了红船上。     那些平时里在酒桌上一个个说的极漂亮的同僚,前两日他还没有透漏口风,希望他们给引荐引荐有没有认识的巡盐道里的相交。     一个个全都推诿着,搪塞着,这两天更是统统都躲着他。     “你去办吧”。     孟文尚最终还是摆摆手,也不再纠结在那些需要银子做的法事上,让管事去处理了。     进了内间,杜姨娘躺在床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生机,像抽了水分的花。     “老爷”。杜姨娘若有所感的睁开眼,语未开,泪先流。     “丽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咱们儿子做主的,不会轻易饶过晴丫头的。     还有,爷说过的话算数,这就让人到衙门办了贵妾的文书,     还有张氏那个毒妇,以后她再刁难你,你不用怕她,爷给你撑腰。     有爷在,你还怕以后还会缺了孩子吗。     你现在好好养好身子,再给爷怀个儿子是正经。     别的不要再多想,我这就去把晴丫头还有她那个不懂事的娘全都给送走,送到庄子上去,再也烦不到你。     以后你在二房里虽是个贵妾,可是和正房太太也不差什么”。     孟文尚拉着杜丽娘的手,殷殷说道。     他想着杜丽娘平时的好处,又看到她如今被自己的嫡女害的,这只剩一丝力气的惨白样子,承诺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老爷”。杜丽娘哭花了眼,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好好养着”。     孟文尚出了房,对着外面下人厉声喝道:     “孟言晴那个孽女呢?”     孟文尚从来没有这么指名道姓的训斥过他的嫡女,今天一连喊了两遍,是真的生大气了。     “五小姐,去了松岚院”。     “哼,她倒是会搬救兵,只是我这个做爹的要责罚女儿,老太太就能护的了她吗?”     孟文尚气的自己和自己怒道。     大踏步的朝松岚院而去。     房中黄莺来到杜丽娘床边,拿出手巾替她擦着脸上。     “姨娘,看老爷的怒气,您这回总算没有白受一场罪,太太和五小姐这回谁都跑不了”。     杜丽娘脸色还很白,只是眼中已恢复了些许光彩。     “从小我跟着娘就明白一个道理,这内宅里,只有争才能抢到好处,不争永远没有”。     杜丽娘其实并不是杜老爷的嫡女,她娘是杜老爷一个外室,最后成功的让杜老爷休掉了原配,扶了正妻。     她娘当初能做到的,她未尝做不到。     只是她大概没明白一个道理,孟家这些所谓的世家名门和商家的不同。     *     丽纱院外一番混乱中,孟言茉始终站在原地,既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     在孟文尚带着人进了院子里去的时候,孟言晴立即想到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去找祖母。     她路过孟言茉的时候,狠狠的警告道:     “待会我爹肯定会问你话,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你看到了什么。     上次你害我落水的事情,你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你。”     说完,就带着人匆匆朝松岚院去了。     “这五小姐也太张狂了,虽然我们都看到了不是她做的,可是她这样的态度,难道是求人的?     小姐你别搭理她,看她能做什么。     口口声声说是小姐害她落水,那时候小姐自己都迷了路,哪有时间去害她。     小姐,虽说老太太没有再追究五小姐冤枉你的事,可是您还是要跟老太太说清楚才是”。     紫灵在旁边气愤的絮絮叨叨。     “小姐自有主意,你少说两句,也不看看这是在哪”。     紫苏心知小姐离开的那段时间定是和那位王爷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如何能让别人知道,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亏得那一日乱了套,也没有人注意小姐曾经离开过。     五小姐虽然冤枉了小姐,可是也替小姐掩盖了行踪。     何况老太太没有追究小姐,那不是说老太太没有相信五小姐的话吗。     孟言茉看着丽纱院外的垂丝海棠开的正妍丽,正要转身离开。     却是看到了一朵和其他的花稍有不同的。     “小姐,你喜欢这垂丝海棠?赶明儿在我们院子里也种点”。     春暖看着孟言茉靠近那株海棠花,笑问道。     恐怕全府的人都知道她们小姐最爱花啊,树的。     静深院的各种果子树,和各色的花朵,是最多的。     孟言茉没有答话,只是对着紫苏伸出了手:“手套”。     紫苏心知小姐这是要用天蚕丝手套,赶紧从身上的腰袋里拿出来,打开包着的帕子,把手套交给她。     孟言茉戴上,用手采摘了一朵放到了紫苏准备的盒子里。     “小姐这是什么?”     紫灵说着要去闻一闻。     “别闻,这花叫做点苔海棠,和垂丝海棠枝叶很像,不同的是,你们看它的花瓣上,会有类似点苔一样的花纹。”     “小姐,这花有毒吗?”     紫灵赶紧离开,小姐让她别闻。     “嗯,这花有让女子闭经,活血散瘀的作用,对于怀孕的妇人,还会伤害到肚子里的胎儿。”     “小姐,你是说这花才是害杜姨娘流产的原因,杜姨娘是早知道的了,这才会在胎儿流掉以前就把这流产的原因栽在五小姐的身上?”     紫灵捂住嘴道,刚才想不通的杜姨娘为什么用自己的孩子来诬陷五小姐的行为都解释的通了。     “小姐,赵姨娘的爹,就是个花匠。如今还在府里的一处庄子上管着供应府上的花草”。     当年孟言茉因为孟言宁送的荷包,就让紫苏和引泉打听过赵姨娘的家世。     赵姨娘是孟家的家生子,她爹是个花匠,可如果是知晓点苔海棠这样一般的毒花,倒是不足为奇。     可是那个荷包上淬的毒,连她的师父都要研究半天。     孟言茉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孟言宁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厉害的毒。     “对了,奴婢想起来了,之前听赵姨娘院子里的香柳说,这丽纱院本是二老爷看重八少爷,才准备拨给赵姨娘做新院子的。     赵姨娘东西都搬进来了,才住一天,就被杜姨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二老爷重新给了她。”     烟蓑为了得到孟言茉的看重,有事没事总和那些小丫鬟打听事,希望有一天能帮到小姐。     虽然今天这个情况好像对小姐好像没什么用,她还是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这杜姨娘的定是那赵姨娘害的了。     只可笑这杜姨娘倒是和五小姐对上了,赵姨娘让了院子,既在二老爷那得了大方的名声,又害了杜姨娘。     如今这杜姨娘又把这流产的事情扣在了五小姐的头上,这二老爷的后院还真是热闹”。     紫灵在一旁拍手笑道。     孟言茉回头看了她一眼,紫苏立即道:“这个月紫灵你的月钱扣一半”。     “为什么啊,小姐都没有说话,紫苏你又针对我”。     “我虽然对二伯父也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二伯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在这笑话。     紫灵,你的规矩还得重新练,紫苏,你看着她”。     “是,奴婢一定看好她,”     紫灵被训斥,低头。     孟言茉对她的丫鬟斗心眼可以容忍,但是却不能让她们张狂的失了规矩。     紫灵笑话她的二伯父,又把她这个主子放在何处。     这样的话让别人听到,只当她不会管着自己的奴婢,只当孟家没有规矩。     “小姐,现在我们回去吗?”     “不,我们去松岚院。刚才五姐不是警告我要去给她作证的吗?”     “啊?小姐,你真去帮五小姐啊?”     “我看着像恩将仇报的人吗?”     孟言茉笑着反问道。     她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同样也不是仇将恩报的人。     孟言晴和孟言宁对她的好,她记性不错,怎么可能忘了呢。     今日正好有机会,不趁机去踩上一脚,实在对不起看了一場戏。     **************************************************     (谢谢天空同学的推荐票和更新票。     呃,虽然我不太了解更新票是做什么用的。     五张三千字的票,难道是要日更一万五?     啊!     我受到了惊吓。     还是希望我日更三千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都很感谢天空的投票。)           第199章 到来 - 谋锦 - 茗沫沫     松岚院的花厅里,孟文冒正在说着让人调查回来的消息。     “表弟那位朋友严庆确是辅国将军府三老爷的内弟,我命人到他住的客栈去找,却已是退房五天了,查了城门的过录名册,是坐了去京里的客船。     至于那位叫做李贵的掮客,我让人问遍了城里的盐号商行,从来没有人认识有这号掮客。     就是那两大盐行,大通和惠行的客商最远跑大宁卫和大同府的,     也没有听过这号人物,想来是假名,按照表弟说的,让衙门的人画的肖像也没有人认识。     巡盐道衙门的刘大人写信告知我,这两日就会有统查稽的人过来核对盐引账目。     我今早刚接到的邸报里还提到说,福建,福海两州的渔民屡受海匪和倭贼的侵袭。     又加上五个月前,有倭盗船公然进入了内河,虽后来主动撤退了。     圣上仍然大怒,斥责了护国公和齐王,爵位削了一级。     这次齐王殿下和当朝李太师联合上奏本要核查江南的盐道,称要戴罪立功,此次查出盐道上的漏税银子,全部用于对倭贼的海战。     万岁爷已经批准了齐王的折子,不日就会有户部的精算司南下。”     孟文冒的声音里满是阴霾的气氛,充满了绝望,已经不报希望了,语调也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在陈述,像临死前的回忆。     “这些是什么意思?”     姚氏拉着姚骐贵的手,不解的问,     他一个内宅老太太不懂这些官场的事,但是看着这几天来,儿子们步履匆匆焦急的来回府衙,和四处联络官场同僚的情况就可知是出了大事了。     姚骐贵也只是个靠着祖荫的勋贵子弟,也没有听明白。     他看着姑母道:“别急,我们南安候府也是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勋贵了,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何况孟家百年望族,也不会扛不住一点小麻烦的。     姑母你别急。”     南安候府的祖上的确是跟着明太祖打天下的,只不过只是个低级军官,后来靠着家族子弟在军中的军功累积,才慢慢封起了爵位。     直到姚骐贵的父亲,原只是位西山大营的指挥同知,在明武帝夺位时立了大功,这才被封了爵位。     姚骐贵说南安侯府是老牌勋贵实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孟文成刚才在听着大哥的话时,就已经握紧了拳,刻板的脸上压抑着怒气。     此时听到姚骐贵的话,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要揍他。     谁也没料到一向斯文的三老爷会忽然发疯,姚氏对着帘子外喊丫鬟,赶紧把两人拉开了。     孟文冒失魂落魄的坐在原位上,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     “母亲,你真是糊涂啊,你帮衬着表兄,这我都没有意见,可是你这一次是让孟家步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有这么,这么严重吗?”     姚氏不敢相信的问,她不就是帮侄子赚点小钱吗,做假账的到处是,内宅里更是普遍,哪有会闹到姚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不懂什么意思,我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表兄的那位好友急忙的离开,这是要脱离关系,那个掮客查不到,很有可能他本就不是我大明的百姓,再加上表兄说的那个长相,是十有**就是异邦人。     还有巡盐道每个季度才会对账,没一年才会上报户部,可是我们这边才刚出事,这匆匆的都一块来了,连户部的都惊动了。     这一查出来,我孟家为了给姻亲赚那点银子,徇私枉法,还极有可能的把官盐给卖到了异邦,这往大了说,那就是叛国。     是要诛九族的,就是南安候府也别想逃”。     孟文成咬牙切齿,红着眼说道。     他毕竟是在京里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就算再庸碌,没见识还没经历吗。     “啊?!诛,诛九,九族?”     姚氏颤抖着声音,两眼一白,几欲晕厥。     孟文成发泄了一通,也失魂落魄的坐在位子上。     姚骐贵也心颤颤的端起茶去给姚氏喝点水,缓解一下。     “表弟,你不要危言耸听吓唬姑母,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利用我,贴地安排了这一个局,给你们孟家上。     如今连齐王和当朝太师也是为了害你们孟家,才上折子给万岁?     孟家有什么重要值得他们这么费心费力的?     我看都是你们自己吓唬自己,全都想多了。对吧?”     姚骐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劝自己。     “呵,我们想多了?那就且看着吧。如今已经回天乏力了。     本来京里的大伯父虽然被罢了官,可是在清流中的名声如日中天,我们孟家遭此一撞,大伯父再无起复的可能。     太子一派必将随风破散,呵,这就是贵人为什么要对付我孟家的理由。     表兄,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那,那你们还等什么?我把赚的银子全都拿出来,赶紧,赶紧去疏通关系,把这个窟窿补上,等朝廷的人来之前补上,不就可以了吗”。     姚骐贵这回是听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了,这才着急起来。     “表兄,我刚才说的你没明白吗,回天乏力,贵人们即是已撒下了网,哪里容许我们逃脱,如今各个衙门都盯着我们。     我们一动,别说是等着朝廷的人清算后,来定我们的罪了。     就这一回的功夫,也能按个罪名给我们聊。     私贩官盐,监守自盗,官匪一家,这几个罪名你喜欢哪一个?”     “这几天我和大哥,跑断了腿,有交好的同僚,也只是提醒我们,把孟家的家财全都捐出来做军费,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     表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南安侯府能逃过这一劫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呵,你这一趟扬州行赚的银子,恐怕没命花了”。     孟文成平时话不多,也刻板,此时受的刺激太大,说话很是狠毒。     “姑母,救我,救救南安候府啊”。     姚骐贵大急,哭倒在姚氏的脚踏上。     “冒儿,你是三品的大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姚氏还是第一次亲切的这么叫他这个庶长子。     孟文冒来不及感怀,来不及感动,心里只是灰色的闷绝。     “不对,表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不然你怎么会想起来查账,怎么会想起来查我刚建的盐号的?”     姚骐贵的话让孟文冒猛然的想起,最一开始他查姚骐贵,只是想找个借口替珊儿拒绝这门亲。     九丫头!!     那位王爷既然愿意通过九丫头的口来提醒,说不定愿意救孟家。     “快,快去请九小姐”。     孟文冒的眼中迸出希望的点光。     “表哥你急糊涂了,这个紧急档口你找侄女过来干什么。”     姚骐贵嘟囔着说道。     孟文成也不解的看过来。     自从上一次,他因为庶女被嫡女嘲讽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就更对这个王氏留下的女儿一点都不关心了。     本来想把她那天留下来的字,拿给同僚们显摆显摆的,证明他孟文成的女儿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是想巴结权贵,却没被人家看上的,涂有外貌的普通女子。     他女儿是才女的,就这一手好字,有几个大儒能写出来。     他是好心想为女儿正名,谁知道这个女儿离去,她的丫鬟还不忘把所有的字迹也都拿走。     让他干看着,也不好说什么。     “祖母,祖母,救救晴晴啊。     杜姨娘自己把胎儿给摔没了,反而诬陷在我的身上。     父亲她不信我,还要打我,祖母救我”。     孟言晴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脸上带着愤恨。     身后的丫鬟也慌慌忙忙的进来告罪。     “成什么样子,都退下”。     孟文冒把不相干的丫鬟喝退,心中冷笑,人人都喊姚氏救他,须知这姚氏没有了孟家,她能救谁?     姚氏绑着抹额躺在罗汉床上,刚才吓得到现在也没有回神。     又听到外间的声音,虚着声音问身旁的姚妈妈:     “可是晴丫头的声音?”     “老太太你就歇一歇,再这么操心可吃受不住,外间有几位爷坐镇,真有什么事,     奴婢再把五小姐请进来”。     姚氏刚吃了护心丸,只觉得心脏砰砰的狠跳,这才安稳下来一会,实在是没有精神力去折腾了。     “你去看看,别让晴姐儿受了委屈,等我歇一歇,自会给她主张”。     姚氏眼皮耷拉下来,精神力也快没有了。     刚才几位主子的话,龚妈妈都听的分明,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     难道真的像三老爷说的那样,孟家岌岌可危了吗。     绕过帘子,龚妈妈站在墙角,听着外面的动静。     “祖母呢?”     孟言晴闯进了花厅,看到厅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只有大伯父和三叔还有表叔三个男人皆是脸色很不好看的坐在那里。     她本就被父亲吓得慌张,看到这幅局面更是忘了所有。     张口就这么问道。     “你这是哪里学的规矩礼数?看到长辈在此议事,就这么跑进来,你看看你,哪里还有一点我孟家女的风范和礼仪?”     孟文冒大怒的喝道。     他早就对这个家里被姚氏弄得乌烟瘴气的不满意了,但碍于孝道,他也不能多管。     本来此时孟家就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姚氏吓的病了。     正是要人主持局面的时刻。     以前就对这个被老太太惯着的侄女不满,此时自然是找到了借口和时机来训诫。     孟言晴哪里受过这样的呵斥,刚才就被自己的父亲给骂了,现在又被大伯父给训了。     心里的不满和怒意一下爆发了出来。     “我有没有礼仪规矩,自有我的父母爹娘来管,再不济还有祖父祖母来管。     你一个庶出的伯父,如今也来人模狗样的来管我本家嫡枝的小姐,     你才是不知规矩的东西,枉你念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念狗肚子身上去了”。     孟言晴不管不顾的和孟文冒顶嘴。     直把孟文冒气的七窍生烟。指着她,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孟文尚也进来了。     “啪”的一声,打在了孟言晴的脸上。     他即使也不喜欢这个庶兄,可尚且不敢这么说话,这个孟言晴真是被惯的都疯魔了。     而且孟家因为老太太的原因出料这么大的篓子,这上下还得指望着孟文冒。     这个女儿竟然敢当面和长辈对骂,还有她刚才对杜姨娘做的事,立即让孟文成火冒三丈。     “孽畜,你就是这么跟你大伯父说话的,谁教的你?     还不跟你大伯父磕头认错?     不然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还有刚才的事情,我还没有追究你,你竟然跑到这里来闹。     你是吃了疯药了不成”。     孟言晴捂着被打的肿起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小一直很疼自己的父亲。     恰巧这个时候,孟言茉也进来了,看到孟言晴被打,就那么站在那里。     在孟言晴看来她就是在笑话自己。     所有的愤恨都变成了锥子直插向了孟言茉。     “都是你,你这个惹人厌,让人烦的狐狸精,你怎么不死”。     孟言晴伸着十指尖尖,去挠孟言茉的脸。     紫苏跟着引泉在外面跑过两年,本来身材长得也是健壮。     此时一把抓住了孟言晴冲过来的手腕,并且在她身上一处按了一下。     孟言晴立即觉得全身又痛又麻,跌坐在了地上。     “祖母,祖母,您在哪里?”     孟言晴哭的撕心裂肺。     姚氏被龚妈妈扶住,忍着头疼出来了。     “尚儿,你对着晴丫头大喊大叫的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姚氏一出来,孟言晴就扑了过去。     “祖母,那个杜姨娘自己把孩子弄掉的,还诬陷在我身上,父亲被她迷惑住了。     要来捉我,还说要把我送走,祖母,我害怕”。     “不怕,不怕,有祖母在”。     “这是这么回事?杜姨娘不是快要临盆了吗?怎么孩子又没了?     晴丫头哭哭啼啼,我也听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氏看向孟文尚。     “母亲,您还护着这丫头,不知现在这丫头什么都敢做。     杜姨娘刚刚被她给推到,生下的男胎是死的。     今天我就要把她和张氏全都送庄子上去,母亲你别拦我”。     孟文尚气咻咻的说道。     姚氏也是大惊,看向孟言晴。     “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啊,晴姐儿”。     “祖母,不是我,是杜姨娘自己撞向地上,诬陷在我身上的”。     “你是说她为了诬陷你,就把自己的孩子弄死吗”。     姚氏痛苦的闭上眼,很是伤心失望的样子。     “孟言茉,你还不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吗?”     孟言晴对着站在那里没有什么神情的孟言茉大喊道。     孟文尚这才想起当时好像记得路那一头有人,他也没股的及去看是谁。     原来是这个侄女。     这个侄女的印象在他脑海里还停留在以前病弱,怕人,不敢说话的印象里。     他带着哄意的说道:“九丫头,你看到了什么,就直说出来,别怕”。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让你二伯父早点处理好这点事情,如今家里还有一桩头紧要的事情,等着处理。     不要说谎,否则让我知道了,绕不了你”。     孟文成严苛着脸对孟言茉说道。     “是,父亲”。     孟言茉往前两步,走到厅中间。     乌黑的瞳孔看着在场的众人。     深受打击,摇摇欲坠的姚氏,哭的泪水横流的孟言晴仍然不忘瞪着她威胁。     脸色灰白却瞧着她带着某些希望光的大伯父。     被后院琐事和女人是非纠缠住的二伯父。     脸色依然刻板严厉的父亲。     孟言茉微微一笑,嗓音里带着客观事实的晴朗朗客观真诚。     “我看到五姐把杜姨娘骂哭了,还把杜姨娘推到在地上”。     孟文尚一听,脸色就变得很是阴沉,看着自己的嫡女。     孟言茉的话和杜姨娘和他说的完全吻合。     所以一切真的是这个女儿的错。     “不,她撒谎,父亲她撒谎,你别信她”。     孟言晴尖叫起来。     “祖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尚儿,晴丫头还小,一时犯错也难免,我看就没必要送庄子去了,就让她在小佛堂里悔过,我亲自看着好了。”     姚氏仍然是想护着她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孙女。     “母亲,您再这样袒护她,早晚酿成大祸。     就说上次的事情,换成哪家的闺阁女儿不得老实的呆在房里,偏她还整日里在府里找这个的不是,看那个的不对。     我今天绕不了她,母亲你别管”。     孟文冒说着就去拽孟言晴。     “二弟,这样吧,我来替你管教管教这个侄女,你大嫂身边的李嬷嬷还是上次我进京时,特意请来的,让她跟珊儿一样学规矩吧”。     孟文冒站出来道。     “那就太麻烦大嫂了,还不谢谢你大伯父,只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绕,《闺训》,《女则》各抄一万遍交给我。     少一张,我就把你送走,今天就先把你母亲送走,省的她好的不教,尽交你一些不三不四的”。     孟文尚认为他的女儿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张氏背后教唆的。     “父亲,母亲已经日日在吃斋了,你还把她送走干什么?     还有,我不要去大房,我不要写《女则》。     孟言晴今日也是堕落到底了,坐在地上大哭大叫,像个泼妇。     “二伯父,杜姨娘肚子里的胎儿虽是五姐害的,但是有可能在之前就有人要害那还没出世的孩子了”。     看到孟言晴的惩罚已经判下来了,孟言茉暗暗可惜太轻。     最好把这个时时跟疯狗一样的五姐有多远送多远才好。     她看向孟文尚不急不慢地说道。     “我无事的时候,也会翻翻医书,在杜姨娘的院子里看到这种海棠花。     郎中定还在府中,让他看一看,就知道这种花对胎儿有没有伤害了”。     孟文尚接过孟言茉递过来的盒子,交给外面的来才。     孟言茉交出这点苔海棠,既能让杜姨娘恨上赵姨娘母女。     又能让孟文尚因为赵姨娘的原因厌上孟言宁。     二房想必会更热闹了。     这么委婉的对付孟言晴和孟言宁。     孟言茉深深的反省。     她果然是太善良了。     等得到了来才带回来的消息,孟文尚脸色果然又像是在墨水里抹上泥巴,可以和包公相比了。     他后院的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毒。     他孟文尚不就喜欢女人,多收了几个女人吗。     这难道也有错?     “把五小姐带下去。我们这还要议事”。     孟文冒看着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孟言晴,深深的皱着眉毛,吩咐婆子进来把她拉下去。     “我不走,凭什么让我走,孟言茉那个臭丫头怎么不走?”     孟言晴撒泼,抱着姚氏不肯撒手。     “孟家人的脑袋果然是为了留着好看的,这样的话,以本王看还是不必要留着了吧”。     一道冷冽的嗓音让花厅里的闹剧戛然而止。     明耀没想到他违背父皇的旨意,私自出京,只是为了给某个小女子保留她的家族。     想不到她的家族竟然是这样不顶用的,大难临头,竟然还由着一个小姐在这里不消停。     这样的家族留着还有什么用?     厅中的人一惊,朝门口看去,只见睿亲王穿着件黑色劲装,脚上穿着双黑色布鞋,头上戴着斗笠,没有了以往见到的华贵,而是带着风尘仆仆的冷峻。     身后两名护卫是同样打扮。     可见是乔装隐秘而来。     “参见睿亲王”。     孟文冒喜极而泣,这位王爷真的为了他们孟家亲自来了。     睿亲王扫了一眼坐在地上发怔的孟言晴。     身边的玄奕犹如一道光影,滑到了孟言晴的面前,手势一变,孟言晴就被迫张嘴吞下了一枚药丸,立即昏迷了过去。     “王爷,小女,小女――”。     这是怎么了?不会有危险吧?     “本王出京,事关隐秘,闲杂人是不方便知道的。”     睿亲王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他这一句话说完,屋里的龚妈妈,姚骐贵,姚氏全都倒在了地上。     药效是不记得昏迷前的事情,当然副作用是有,不过谁管它。     孟文尚和孟文成都去看还好好站在那的孟言茉。     孟文尚是奇怪,为什么这位王爷还留着这位侄女没有弄昏?     孟文成则有一丝期待,他希望这位王爷真的是对女儿不同。     孟言茉抬眼去看睿亲王,只见他眼神清冷,深邃黑亮,神情冷峻的也在看自己。     她心里猛跳,总觉得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她和他的距离忽然变得遥远如咫尺天涯。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有几天府里如临大敌,下人奴婢轻易都不能离开房屋。     她之前以为是睿亲王为了太子复立的事,这才来到孟阁老的本家有事情布置。     可这个时间,联系孟言珊的愉快,显然是和姚幕沛退了亲。     那么就是说孟文冒查到了姚骐贵盐号的事情。     可是看这几天府里的几位当家人行履匆匆的样子,就知道碰上大事了。     是南安侯府的盐案吗?     可是前世的时候,并没有波及到孟家,只是南安侯府倒了。     所以孟言茉才会鼓励孟言珊和姚幕沛划清关系。     她知道结果,却不知道这过程,难道当初之所以孟家没事就是因为睿亲王的关系?     那前世的时候,他为了保住孟阁老而来。     这一世,他果然还是要保太子,保孟阁老才来的吧?     “跟本王进来”。     在别人家让别人家的清白女儿跟着他进屋,这种事恐怕只有睿亲王才会做。     孟文冒几个长辈不要说阻止了,他们恨不得孟言茉能讨好这位王爷。     帮他们孟家度过大难。     ********************************************     (呜呜呜~~~~~~     本本的键盘被我按坏了,天空的更新票也没拿到。     重装了系统,我辛勤搜集的资料全没了啊。     用台式键盘打字,各种不适应。     从原来的龟速升级为蜗速了。     真正体验着什么叫一个字一个字的码啊。     泪奔ing)           第200章 对峙 - 谋锦 - 茗沫沫     绕过花厅的隔断,西稍间悬挂着墨绿色兰花纹样的门帘。     身后跟着的玄宴打起门帘,睿亲王低头进去,孟言茉朝父亲和伯父们望去,只见他们朝自己猛点头。     孟言茉随即跟着进去。玄宴冷冰冰的站在门帘外,孟言成几人想小声的讨论,却也在屋里两尊如守护门神一样的目光下,拘谨着不敢说话,只是彼此对眼神。     西稍间是平时姚氏休闲小憩的地方,屋里角落的六角高几上放着十来盆新鲜花卉,插瓶里还有新采摘的桃花枝叶。     窗外的阳光透过高丽纸明亮的照射进来,打在枝叶繁簇间,反射出鲜嫩的绿光。     明耀进入绣芙蓉万年青的六扇富贵万年的座屏后面,孟言茉只得跟着进去。     屏后面是镂雕透紫玉藤花的斜塌,孟言茉看着那塌,脸却是微微红了。通透如羊脂白玉的脸颊上泛起如桃花一样的红晕,在这样的春,光里,仿佛带着悠悠的少女芬香。     只是还没等孟言茉在她那回忆的小绮思里打个转的时候,就听到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低沉磁性的嗓音道:“龙佩”。     “哦,哦”。孟言茉这才想起来,是了,他大老远跑过来,定是要拿回他那块很重要的龙佩,抬头就看到他冷淡的眼光打在自己的脸上。     孟言茉的脸上更红了,刚才是羞赧,现在却是窘迫,自己在这乱想个什么。     她慌忙去拿挂在脖颈上的龙佩,才解开第一个盘扣的时候,就想到这龙佩是贴身戴着的,她还需要解开衣服。     “你,能转过去吗?”     明耀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转身。     身后传来衣服摩挲的声音,明耀冷幽的狭长眸子却是眯了眯。     “喏,给你”。孟言茉是有些赌气的,说是还给他是一回事,真等他亲自来要的时候,她心里却是无端的有些不好受,似乎那一丝联系也要断开了。     明耀接过,手心里传来温热,是她的体温。     看了看手里的龙佩似乎变得更莹润了,明耀从怀中拿出一块罗帕,往四周看了一下,看到靠窗的地方有书案,走了过去,抬腕,在那白色的帕子上写了几个字。     孟言茉站在原地,远远看了一眼,字体连成一片,像寒风中的迎展劲草,心中了然,这是行书和隶属结合草书的字体,形神俊逸,飘洒自然,狂放不羁,非在书法上顶级造诣上的人是写不出的。     草书本就是各种书体达到大乘才会自然衍生出的极具个人特色的字体,她以前认为他只会草书,实在是浅薄了。     亏得自己还一心想模拟他的字体呢,现在想想,心中有些晒然。     写完后,明耀把那方龙佩往罗帕上用寸劲按下去,白色的帕子上就印上了一块无色凸起的奇怪花纹,正是玉佩中间那龙飞九天云纹中的古篆体“耀”字。     “玄奕”。睿亲王只是这么声音不大的喊了一声,那跟在他身后像侍卫模样的男子立即出现在不远处,垂头恭首等候着吩咐。     孟言茉站在屏风后,看着这一幕,心里腹诽不已,他身边的人要不要都这么神出鬼没的。     “交给温生牧,大宁卫的兵力随他调动,只是这艘官衙锁号为壬戊的商船不准给本王放出关了”。明耀把那写着手令的白布罗帕放进玄奕的手里。     “殿下,温大人守着瓦津关,虽是地势险要,可是一旦兵力调动,势必引起鞑子的注意,大宁卫和土兴堡只是相距一天的路程,     如今魏王还不知道温大人是殿下的人,还在试图拉拢,可要魏王的人一旦确定了温大人是收买不了的话,温大人可就不安全了。     殿下经营瓦津关多年,也可能会一朝土解。军中的人已经送来消息,齐王的人紧盯着大宁卫,很有扩势的企图。     这个关节,殿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玄奕看了一眼屏风后,又低了声音道:“那日成先生的话虽有不当之处,可是属下认为也有可取的地方,这孟家――”     不救也罢,殿下不至于冒险。     玄奕低下头,不敢去看睿亲王冷峻的脸色。     “本王的话不说第二遍”。     “殿下恕罪,属下遵命”。玄奕单膝跪下请罪,利落的消失。     孟言茉站在屏风后,已是听得分明。瓦津关为通塞的第一大关,狭流着天下母亲河黄江峡,占据万丈崖峭壁,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浑。     瓦津关温生牧如今为都卫使,在明英帝亲征塞北的时候,为随行中军都督。     孟言茉暗自想着,果然后来被明英帝重用的都是他早期的心腹。     “收好”。     孟言茉抬头不解的看着明耀,他不是收回去了吗,怎么又给自己?     “本王送出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清冷的看着她说道。     “我不要,这块玉佩太重要,我要不起”。     孟言茉低头,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为了她的家族,专门跑这一趟,她很感激,真的很感激。可是,她不能再收下他的情,他的玉佩。     “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要?”     明耀的俊颜上犹如蒙上一层寒霜,深邃的眸底有寒光流动,凤眸紧紧的眯了眯。     空气中温暖的春日花香涟漪,仿佛忽然被龙卷风过境一样,变得狂暴起来。     孟言茉被他的气势所压,身子不自禁的也开始颤抖。     可是她紧咬着唇,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越来越浓重的杀气开始如黑云压顶般聚集,隐藏在角落阴影里的两名暗卫大骇。     他们很久没有见到殿下动这么大的气了。     身形一动,出现在空地上,单膝跪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明耀眸中的风暴愈来愈重,黑沉沉如狂风暴雨中的暴怒天空,眸底的光却是越来越冰冷。     自从上次上元节她就开始不对劲了,她在拒绝着自己。     明耀容忍她的小脾气,小性子,也可以视而不见她那些小心思,却容忍不了她这样拒绝,拒绝着自己的靠近。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在他的压迫下,身体瑟瑟发抖,却依然咬着唇在和他对抗。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在他怀里像个小猫一样撒娇的小女子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     倏的一个箭步,明耀来到她的身边,闪电般出手,她柔嫩的脖子,在他手里眨眼间就能掐断。     罢了,明耀闭了闭眼,一个女人而已。     既然她不愿意俯首于他,那便毁去。     手上缓缓用力,孟言茉呼吸开始变得很紧,她抬头去看他,为他眼底浓重的黑色杀意而心惊,骇然。     她的心底蓦然泛起了无尽的荒凉,她很想问他一句。     君心无情忽断何?     心底闪过的都是一幕幕和他的点滴过往,第一次马车见面时,她压抑住心底的惊惶,面上镇定着应付那个和前世印象丝毫不符,似乎带着阳**息的轻,佻邪痞少年。     第二次在茶寮客栈里,她为听到惊心的秘密心悸,试图逃离,却犹如困兽,她匍匐在他的脚下,只求一线生机,原为他的一颗棋子,任由处置,来换得他的信任。     第三次在龙王庙里,自己病倒后,他端上一碗白粥这样平时自己丝毫没有感动过的事情,却因为他的身份,而以为自己的不同,为他悄悄打开了心扇的一丝缝隙。     他细心体贴的为了自己守在厢中一夜,他一群下属对自己摆兵布阵的能力的忌惮,她如何不清楚。     只是当时和他一行人锁在一处,她不出手,她不知道他的人能不能对的过鞑子死士。     第四次在通德庄子上,她看到了他坚实的古铜色胸膛,他总是若无似意的调,戏自己,脸红心跳后,她知道自己的心开始如春花般慢慢敞开。     第五次在假山中,她为他的霸道,终于被迫打开心房后,全然的接受这个第一个这么和自己亲密接触的男人。     在她的心里,两世简短的人生阅历中,她一直为自己未来夫君保留着的美好,被他全部夺取。她甜蜜后开始变得惶惶,开始患得患失。     她咬着牙经历了梦中姨母的痛苦点拨提醒,她筑起心防,筑起她自以为坚固的城防,却在看到他随便留下的一片金叶子时,就地动山摇,摇晃了三下的城防,在地基处开始出现坍塌。     上元节,灯火阑珊,她蓦然回首,看到他挺拔冷然的立在那里,她心里是喜悦的,他对于自己而言,是像诗中描写的那样的良人呢。     她骗了自己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不得不清醒的面对现实,她痛苦的要以平常人看待他一样,以一个靠大树乘凉的附庸心态来巴结,来讨好。     可是自己还是办砸了,她再也没有了开始的平常心,总是无故的就带上了自己的小性子,他丝毫不计较,这让自己心里实际上是窃喜的。     这让她心里点起了然然的希望光,她以为自己真的是不同的,他为了她的家族亲自来了,她甚至开始不自觉地想探明自己在他心底的位置。     自己这一次果然是真的激怒了她。     她心里觉得自己很可悲,同天下所有试图挽住相公的那些妻子一样可悲,甚至还不如她们。     她竟然妄想着得到一个未来帝王的全心全意,她果然是自不量力,呵。     她心底对自己嘲笑,心里仍然是波动着苦的比她喝过所有的药都要苦涩的痛苦,他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缱绻,对自己的那些话,到底对他而言算做什么。     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她重生后的野心勃勃,试图掌控着孟家来逃离大劫的责任感,紧张感,忧伤感而引起的那种无力感,和此时心中所泛起的苦涩感一点都不能相比。     对孟家的累,让她想绞尽脑汁来保全着自己的性命,弟弟的性命,还有族中值得留下的人的性命。     是那种很怕死的无力感,求生感。     可是此时一向贪生怕死的她竟然对求生的信念有些想放弃了。     她好累,她不想再在他用情画出的地牢里惶惶不可终日,更不想有一日在他**的醋,海中淹死。     她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像,她看到了梦中的姨母在向她招手,她想起老人说,临死前总是会看到幻想。     她抬起沉重的眼睑,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此时已然结冰的俊颜。     她的脸白的如同天空的云端,她脸上有一种似嘲似笑的表情:“君心无情忽断何?”     她几乎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她以为他自然是听不到的。     “本王姓明,你记住。”他的声音似乎来自幽冥。     是了,明氏皇族统治神州几百年间,纷乱不断,却始终独坐皇朝的原因是什么。     是了,他们姓明的,是天下最无情的人。     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极品一类。连父子兄弟亲情在他们眼中都可以舍弃,自己这小小的儿女之情算什么。     算什么。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爱着的,想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来自幽冥之渊的男人。     自己竟然还担心他在无边的寒冷孤寂中会迷失了本心。     呵,这个男人有心吗?     孟言茉,你果然是个笨蛋吧。     是一个不折不扣,自己画地为牢的笨蛋。     “你以为你这样求死,本王会放过你的家族,你的弟弟吗?嗯?”     明耀的报复,从来不做成全别人的事,他想毁了这个敢反抗他的小女人,可是这如果是她主动求的,当然另做一回事。     耳边是他淡淡的甚至带着笑意的轻语,孟言茉却是心底一个激灵,所有的求生欲都集中在眼中,乌黑的瞳仁退去了苍白的无神,变得黑亮。     明耀却是笑了。     这样比较有意思不是。     “你卑鄙无耻,小人”。     从前不敢骂的,孟言茉此时骂的很顺。     “嗯,接着骂,本王算算,孟家还有多少人可以来填命”。     明耀虽是这么说着,手下却是忽然收紧,孟言茉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我一定要让你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爱上我,然后再甩了你。     孟言茉心底发着狠。     外间的孟文冒等人都在焦急的等候,可是看到半天没有动静,心里也着了慌。     睿亲王纵使再荒唐,也不会在这里做什么吧?     忽然空气开始变得压抑。玄奕若有所感的朝门帘处望了望。眼神随即也变得幽寒盯着孟家的三位老爷。     孟文成三人被他看的心底发冷。     “这位侍卫小哥,王爷进去半天了,你看,是不是进去看一下,我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正常啊”。     孟文冒上前小声道。     玄奕心底也是没有底,他能感觉到殿下的怒意,心中也是惊骇。     这就进去看了一下,进到屋子里,杀意如黑云实质一样的压过来,玄奕看到角落里的两名暗卫跪着,心中的惊骇翻天,也来不及看眼前的情况,立即跪在了原地。     孟文冒三人趁机进去,刚进入西稍间,就被压得膝盖一软,跪倒趴在地上。     孟文成勉强抬头去看,看到自己的女儿被那位王爷掐住脖子,脸上奄奄一息的苍白。     他纵使平时再对这个女儿漠不关心,到底是亲生骨肉,虎毒尚不食子,心里虽恼这个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却还是断续颤抖着求情:“王,王,王爷,小女,女,年,年幼,不不不,懂事,您贵人,大,大大,人,有大量,求您,您绕她一命”。     明耀松开了孟言茉,看着她在一旁抚胸咳嗽,气急。     他也没有追究孟文冒几人擅闯进来之罪,淡淡开口道:“本王可以保你孟家一门五百六十三条人命,只是本王需借孟九小姐一用,不知道孟大人是否允许本王带她出去几天?”。     “当然,当然。王爷让她出去多少天都可以”。     孟文成赶紧答道。     明耀回头去看孟言茉,眼中有嘲意划过。     这就是你要护的孟家人,你跟着本王这么一出去,以后都只能是本王的人。     你还有何清白名声可言。     孟言茉立在原地,脸上苍白如纸,不知道是刚才被掐的,还是为自己父亲心寒。     她看懂明耀的眼神,第一次这么有勇气的回瞪回去。     明耀却是轻轻笑了。     笑意中带着不可名状的邪肆。     这样才算有点意思。     孟文冒想开口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用一个侄女换得孟家的安危,已经很值得了。           第201章 出行 - 谋锦 - 茗沫沫     在马车里,孟言茉向带着的唯一的丫鬟紫苏交代:“我们这次随杨公子出行,是有重要事情要办,有什么事,以杨公子的命令为准,你不可为了我和杨公子顶撞,记得吗”。     孟言茉其实也不太了解为什么明耀要带着自己,只是暗自揣摩可能是因为自己略同星象兵阵的原因。她这么交代紫苏,是因为她知道紫苏是个死心眼,万一明耀再对她做了什么事,她怕紫苏会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也许最后她没事,紫苏却是不保准了。     “小姐,多喝点水,别说话了。您说的我都记住了”。     紫苏跟着引泉在外面跑了几年,她本来长得也是粗壮,皮肤也黑,这样穿着布衣短打,和小厮也是没有什么分别。     她看了看小姐白嫩的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还有小姐原本轻柔的嗓音变得低低的粗噶带着沙沙的哑声,眼中闪过对小姐的心疼和对那位杨公子的愤怒。     她明白小姐这么说,完全是为自己着想,以那位杨公子的身份,自己如果为了小姐而顶撞他的话,绝对会像碾死蚂蚁一样容易。     虽是理智的这么想,可是她正因为日夜贴身伺候小姐,清楚小姐的心意,才会这么心疼,这么的不平。     她觉得小姐的心意完全就不值得付出。紫苏端过润喉护嗓的金桔雪梨茶递给孟言茉。她忍了忍,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小姐,您恕奴婢不敬,那位杨公子实在不是值得托付心意之人,更不会是良人,您看您的脖子,奴婢看了都忍不住心底难受的想哭”。     一向在丫鬟中很有管事妈妈严苛风范的紫苏,此时红了眼底。     以往若是紫苏这么说,孟言茉肯定会红脸,也会训斥紫苏说话的不当,不过此时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表情淡的像水。     任谁被全心爱着的人差点掐死,都会心寒的吧。     “你的话很有道理,我会记住的”。     “帮我化男子的妆吧,这个样子总不方便办事的”。     紫苏如今也把引泉的本事学了个差不多,平时孟言茉的妆容一向很淡,也展现不出她的水平,而且在她认为小姐身上那股温婉安静的气质,还有那过于秾丽娇美的五官化成男子实在是不容易。     若是孟家其他小姐,因为长相都是那种普通清秀的类型,随便画画,也是一枚斯文清丽的书生。     这让紫苏心里有隐隐的期待和兴奋,她要展示她的所学了,她一定要把小姐化成第一美男子,连那位杨公子也要比下去。     孟言茉看了看放在车厢几上的男子衣袍,讽刺的笑了笑,这几套衣袍是她早就让云水和织云按照她的身形专门做的。     因为那个时候傻傻的自己只是想着某人比较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就想着某个时候,可以穿给他看看。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更是悲凉了,不过她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怎么只让自己一个人在这情海漩涡里**呢,她就是要沉也要拉个垫背的。前世在宫里的时候,一些老宫嬷们会念叨一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些宫妃们更是日日费尽心机的制造些小是非,小手段来博取明英帝的注意和兴趣。     如果连情都需要谋略,她愿意试一试。     紫苏拿着各种瓶瓶罐罐,都是她和引泉以前一块调制的各种模子,和化妆的胶泥,在孟言茉的脸上涂涂抹抹的,孟言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她施展。     在快到码头的时候,紫苏终于画好了全套妆。拿过铜镜,孟言茉朝镜中人看去。     原本乌黑明亮的杏子眼核被拉长了眼梢,双眼皮的褶皱很漂亮,细细的一层,伴随着眼稍尾斜扫入鬓,原本秀美的鼻梁也被加高变得更加挺直,两道远山黛眉,眉形没变,只是加重了眉稍的利落眉形,炭笔的浓黑让眉毛变得脱离女气。     这样把影响整个面目最重要的三个部分,其他的耳洞,嘴唇鬓发只是稍微修改,加上孟言茉原本就精致的脸型,化作男子妆容后,真真如香雪晚妆,露华眉月,日西春,梦,华美的惊心。     如果说明耀的俊美是带着阳刚气息棱角分明的美,那此时的孟言茉就是美的没有性别之分,加上她本身就有虚弱之症,脸色白皙的过分,她揣摩回忆着明耀的一举一动,慵懒中带着高贵的睥睨,眼神变了变,敛入感情,乌黑的眸子立即就显得深不见底的冷幽。     这样再一看,就会觉得俨然是位身份高贵的病态世家子。     她化为男子的美,是那种能激起女人保护欲的美,却偏偏模仿着明耀的神情,不经意间就流露出睥睨的懒散,这样矛盾的综合,女人会产生类似母爱的保护欲和疼爱感,男人则会产生类似征服绝世美女的看不惯的感觉。     还好是跟着明耀出来不需要担心安全,否则很有可能就被人捉了卖去做顶级楚馆的小倌。     而此时,紫苏却已是看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小姐化作男子也可以美的这么秾丽,毫无违和感。“回神啦。还有这里,喉结,耳洞这些细节,你都要帮我弄好,没有漏洞才好”。     孟言茉在紫苏的眼前晃了晃手,紫苏眼珠这才开始重新正常转动。     “小姐,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啊。那位杨公子也得排后了,嘿嘿”。     看着紫苏黑黑的脸,傻笑着,孟言茉忽然觉得她这个一直认为最可靠的大丫鬟不怎么靠谱了,她捂了捂额头,郁闷道:“你家小姐我不希望我每天都要经过这么复杂的化妆来做那个天下第一美男”。     她是个女人好伐,争这个名头,有意思吗?     孟言茉这几年都是娇养着,什么好吃什么,什么好穿什么,银子虽然俗气,可是银子可以买来最不俗气的东西,用品。     《孟子·尽心上》说居移气,养移体。虽身在深闺,但受诗书文籍的熏陶,自然眼中就会有点点智慧之光,深敛其中,又加上孟言茉是珍馐绫罗娇养出来的,身上自然而然就带着娇贵。     这种娇贵和眸子中的深光在化作男子时,就变为病态贵公子的高贵教养和漆黑内敛的眸子。     孟言茉的身高在明耀面前不能看,可是在女子中也属于不矮的,又加上她身形瘦削,肩若削成,一身银白色绣白玉竹叶纹的长袍出现在码头上的时候,周围等着坐船的客商小吏,大媳妇小娘子都纷纷惊艳的望过来。     紫苏从车辕上一蹦下来后,就习惯性的要去扶小姐下车,孟言茉对她使眼色,紫苏才想起来,对了,小姐这样的美男子要是被人扶下来,定会让旁人以为是娘娘腔。     当然不能这样了,小姐可是要安静的做个美男子才好呢。     紫苏对自己的化妆水平很满意,作为一个艺术家,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受到所有人的惊诧,惊艳,难以置信。     紫苏的心态大约就是这样的。虽然她不能确切定义,但是不能看着小姐破坏了自己的美感。     孟言茉踩着马凳下来后,就感到四面八方灼灼的视线都盯着自己。     她不以为意,心里想着明耀的神情,很是有样学样,现学现卖的斜扫了一圈周围的人,果然有几个见过世面的大客商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过去了。     不远处的明耀也下了马车,带着斗笠,一身黑衣,很是低调,在孟言茉下车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的惊艳,随即收敛了神情,朝她龙行虎步而去。     “我怎么觉得孟九小姐刚才的表情那么熟悉呢?”     玄宴疑惑的问了问身边的同僚。     “你不熟悉才怪”。     玄奕不搭理他,刚才他也是看到孟小姐的表情后,几乎本能的低头,不再看去,低头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殿下会露出的神情。     玄奕心里为孟九小姐能把模仿的表情拿捏的这么到位而惊讶,要模仿一个人的神情绝不是像把眼睛嘴角的角度都调整的一模一样那么简单。     它需要在心底就烙印下被模仿人的神情,揣摩着人物的性格,而迅速在面部表情上反映出来。这方面的专家,玄奕在心底判断着这位让殿下动那么大气,动用那么多力量的女子。     很显然绝不是普通女子,拥有强悍的记忆力,还有揣测人心的本事。     “怎么这么打扮了?”     明耀低头去看孟言茉,此时她倒没有女装时的那种时时的羞涩,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     “公子说要坐快船,我想男装打扮会方便点”。     孟言茉粗砂的嗓音,听在明耀耳中,眼底划过一抹异光,微微带着类似心疼的涟漪,孟言茉直视着他,这点小波动,在一向不泄露感情他的脸上,她注意到了。     她心中有些微自得,就是要让你愧疚,让你忏悔你对我所做的,刚才在马车里,孟言茉吃了一个自己调制的药丸,既能保护,修复好声带,又能让嗓子多哑着几天。这样能符合她男子的身份,也能让某人好好忏悔他的罪行。     明耀因为是私自出京的,所以一行低调,扬州码头的官运客船,有分五等。最末一等是给那些贱籍贫农坐的,船上牲畜人行混合,汗味酸臭弥漫。     中间三等,有普通学子书生,举人商贾,乡绅官吏。最高一等,是吃水很浅的快船,尖翘船头,船上有五十间厢房,也只卖五十张票,多是来往官务在身的官员和一些大商号的掌柜和座上宾。     从扬州码头出发,经过两天到原江府码头,原江和黄江峡通流,卫五从松江府已经调战船在那边等候了。松江水师衙门虽被五军都督府接管,但是明耀的心腹留在那里,又是他一手组建的,想接手哪有那么容易。     就如同在西北架空镇国公府的势力一样,松江府水师衙门同样被卫五控制着,安国公这位左都督似乎并不着急,接到圣旨后,到现在还没有出京,又加上各种践行宴席要赴,还有齐王,被废太子的人,魏王留在燕京的人,秦郡王的人,各种接着践行的拉拢,让这位安国公看着很是沉迷其中。     用他的话就是,大家的一番厚爱,他也不好扫兴。     “把这个戴着”。明耀递过来一个斗笠。     “不用了吧,你看我这样的模样,没人能认出来的”。     孟言茉颇为好奇的看着码头上热闹的各种摊贩,她这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还是不用丝毫遮拦的情况下。     做女子没有办法,要戴幂篱。可她现在是男子了哎,还不能正大光明的打量这个世界吗。     太不公平。     “好吧”。孟言茉看了看明耀的脸色,识相的接过斗笠,不清不愿的戴上。明耀替她把斗笠扶正。本来早已注视着这边动静的小媳妇们一声哀叹。     这么各具不同风情的美男子怎么可以这样子呢,一个如烈日青翠山峰般清爽的俊美,一个如山间泉水般轻柔的俊美,怎么可以不喜欢女子呢。     船已经进港,就要停泊,孟言茉看人没有注意,又偷偷打量了一眼卖云吞的小摊,空气中有葱香醋爽味,她嗅了嗅,还有麻油的香味,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看到那些行人脚夫坐在路边大快朵颐的样子,她心里微微羡慕,作为普通百姓虽要忍受生活的压迫,小吏们的欺压,可是也有像她这样的女子永远都得不到的自由畅快。     “你想都别想”。明耀的话在她耳边淡淡提醒道。     也不知道是说她想作为普通民妇坐在路边,还是说她吃一碗路边云吞这样的愿望。     “不能想,我还不准看吗,不让看,那你把我的眼睛蒙上吧”。     孟言茉回头看着他有些赌气的道。她现在看的很开,都差点被他掐死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明耀倒是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很好,胆子越来越大了”。     让他越来越有收拾某个已经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小女子的的欲,望了。     对于他的威胁,孟言茉嗤之以鼻,以鼻孔相对。转头继续盯着云吞摊。     明耀磨了磨牙,只觉得牙根痒痒的,手指动了动,直想把某个顺杆儿爬的小女子放到腿上打pp.     孟言茉身后的紫苏看着自家小姐这么对着云吞摊眼睛要流哈喇子的掉价情况,心里捶胸顿足,小姐,说好的做个美男子的啊。     紫苏也是对孟言茉这个美男子太在意了,实际上孟言茉看的还是很含蓄的,她又带着斗笠,因此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实际上很馋那个云吞。     船已经停靠,正要登船,这时一个大肚子妇人从斜刺里冲出来,就要去抱孟言茉。明耀身后的玄奕一个箭步挡在前面,伸出手里的刀,挡住了那妇人的身形。     那妇人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她眼神也准,一看自己被挡住了,也没有再往前冲,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孟言茉,伸出手往前探去。让看到的人都知道她的目标是孟言茉。     “官人,你不能这么抛弃奴家啊,奴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奴家虽是不明不白的跟了你,没有告知家中长辈,没有三媒六聘,     可是奴家跟你的时候,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啊,你看看我们的孩儿都这么大了,你就这样走了,你让我们母子两人以后怎么活啊。     你有家世前程,奴家也不敢耽误你,可是当初为了你一句:卿卿堪为红颜知己,奴家已经和娘家人决裂,以后让我们孤儿寡母如何在这世道艰难中讨生活啊”。     妇人声泪俱下,表情哀伤,对一个负心汉的爱意,不舍,又不敢强留的苦情女子的纠结,演绎的很到位。     看到这一幕,码头上一些做熟的扛包工和一些漕帮的小弟都见怪不怪了,再去看看这一次被陈三娘选为冤大头是何人,     虽是没有看到全部容颜,可那露出的半张脸,也让这帮出粗力,没见过精贵人儿的漕工们惊艳不已了。     还有那上好的绸缎料子,还有那风,流的姿态身段,一看就知道是位富家公子,     心里暗道这陈三娘今日可是挑了只肥羊啊。     原来这陈三娘是扬州码头漕帮里的一个小把头的婆娘,依着漕帮在码头上的势力,专门宰那些急匆匆上船,却被陈三娘拖住的公子哥们。     多数是薄有资产的书生,这类书生面薄心善,又因为上船耽误不得,往往被陈三娘的言语在周围来往人群的指责中,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半天解释出的话,也在陈三娘的哭诉声中被淹没。然后在陈三娘反复哭诉没银子生活后,会丢下银两以求脱身,再大声的解释着几句,你认错人了这类在周围百姓看来很苍白的话语。奔向需要坐船的舢板。     有时遇到心软的大婶之类的,还会扶起陈三娘,再给一些铜板,安慰几句。     这样的活计,在一开始收效等于陈三娘男人没个月在帮里拼死替大佬们争夺地盘所得的疮药费还要丰厚,夫妻两人就把这项营生渐渐发展了起来。     也有受骗被迫留下银子匿名到官衙举报的。只是被那些和码头漕帮有关系的底层小吏们给昧下来了。所有也没有人来查。     于是陈三娘骗人的演技越来越精湛,点儿掐的越来越准,挑的人也是越来越富贵。     陈三娘盯住孟言茉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看到那辆价值不菲的马车,然后看到下车的孟言茉,那俊俏的小模样当即就勾起了陈三娘的心,一看就是锦衣玉食养着的不通世事的小郎君。这样的人不讹他一笔,都对不起他们今天的缘分。     在陈三娘这样想的时候,也注意到走向那位俊俏小郎君的几个黑衣男子,为首的那位看不清长相,不过那身上的气势,陈三娘想了想倒是和开堂会的时候,他们的总头头扬州漕帮的扛把子身上的戾气有点像。     不过陈三娘也没有放在心上,哪个世家公子身边没有几个保镖打手呢,看这几个人不敢露脸,鬼祟的模样,可能是道上的人,那就更不要怕了,这幅低调的模样可能是被官府通缉的。     自古江湖浪,荡的人物就怕官衙官兵,这几人只会更加着急脱身,自己只要在那哭诉着,想来这些人也会识相的留下买路财吧。     陈三娘的思量都很有道理,打算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她见识的人物有限,误以为明耀身上的气势和那位漕帮的扛把子是相像的。     让人从心底产生畏惧的气势分为多种,有令人心悸的戾气,也有令人心骇的杀气,也有是属于长期处于万人之上,一言掌人生死的上位者的气势。     “你说,你怀了我的孩儿?”     孟言茉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江湖人称“碰瓷儿”的事情,脸色有些古怪,既有好笑,也有几分新奇。     这妇人运气还真不错,没去抱旁边的那冰柱子,倒来找上了她这么心软的人,孟言茉心里是有恃无恐的,毕竟身边跟了尊大神嘛。     就算真要做好事,扔银子,她也不是财主啊,有人付账的。     因此她眼中有些光亮闪动,那种光可以定义为没有见过场面的大家闺秀。     旁边的明耀就没有这么好的耐性了,就要给玄奕手势让他把人扔远。     孟言茉回头看着他,用眼睛在说话。     给我玩玩好不好?     明耀皱眉:要走了。     孟言茉塔拉嘴角,瘪了瘪唇,明耀就冷着脸转向了旁边,对玄宴吩咐了几句什么,就看到玄宴朝那刚停靠的船走去。     “这位小郎君有能力生孩子吗?”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在和旁边的人讨论,这么美的小郎君是弯的吧。     “男人的能力哪能看外表啊,你看那小娘子哭的那么伤心,还用说吗,定是这富家郎君做了负心郎,抛弃了小娘子。真是可怜,这样的小郎君就应该让官府拿办,免得以后再去害那些贪恋颜貌的无知女子”。     旁边的一个书生义愤填膺的说道。     “真是太没有良心了,这女子虽是无媒苟合,但终究是为他怀了子嗣,怎么能这么说抛弃就抛弃,这些富家公子还有没有道德良知”。     坐船的也有一些有学问的大掌柜,此时也是路见不平的说道。     “船到了,我们赶紧去坐船吧,一会要开船了”。     码头等着的有很多人,还有许多为盐船卸包的人,还有许多小贩,这匆匆走的只是很小搓的一拨人,毕竟能坐的起快船的人不多。     因此,围在陈三娘身边,无聊等船,看戏评论责骂的人越来越多。     陈三娘听着耳边人的小声议论,舆论一片倒向她,心里很得意,哭的更是悲戚。     而那几个人被绊住了脚步,船已经靠岸。     她的银子也要到手了。     这一辈子能和这么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有一会名义上的牵扯,她为他怀了孩子,陈三娘还是很高兴的,为这次可以既赚银子,又可以打量美男而开心。           第202章 好玩 - 谋锦 - 茗沫沫     “官人当初你我情浓,日夜相依,我清白的身子都给了你,你说我这肚子里的孩儿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奴家自知是蒲柳磐草,身份低贱,不敢肖想官人的全心不离,可是官人不能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认了啊,若是如此,奴家宁愿带着这肚里的孩儿去投了这苏河“。     陈三娘的哭诉哀求,完全把一个不舍痛苦,又完全替心上人考虑的痴心女子给表达出来了。     她欲站起来,向苏河边沿走去,立马被周围的人给拉住了。     孟言茉回头看了看一脸冷峻,满脸不耐的明耀,暗暗想着眼前这女人声泪俱下的本事,她要琢磨琢磨,说不定有一天能对某人用用。     “这位小相公,你看着也不像贫穷之人,既然不能给这女子幸福,兑现承诺,可是你也要保障她们母子的生活吧,大家也给评评理,这世风真是日下啊。”     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周围的人连连附和,对男装的孟言茉指指点点。     “这位夫人,首先呢,我先澄清一点,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     你走路姿势轻熟,一点没有孕妇的臃肿脚重,还有你此时趴着的姿势,肚子朝下,你的手却没有要去保护胎儿的意识,就这样放在身侧,你,当真怀孕了吗?”     孟言茉单膝蹲着,手里拿着早准备好的折扇,在陈三娘肚子,手肘处,虚空指点了几下,那翩然的样子,倒是很有潇洒倜傥的味道。     明耀身后的玄奕眼角微抽,这孟九小姐怎么连拿扇子的姿势都和自家殿下一模一样,要不要学全套啊?喂!     听到孟言茉的话,周围的人立即又展开了激烈讨论。是啊,刚才看这妇人爬起来的姿势很快啊,不想孕妇那么笨拙。     陈三娘一愣,没有想到这年轻小郎君在这混乱的时候,还能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她陈三娘也不是浪得虚名。     “李郎,你抛弃了对我的诺言,这些三娘真的不怪你,可是你怎么能否认我肚子里的骨肉呢,这等同于把我们以往的甜蜜全部抹杀掉了,你怎么能如此的狠心啊。我不活了,你说我肚子里的是假的,那你摸摸看,你摸啊”。     陈三娘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一个拖字一个污字,直到把人逼的不得不留下银子,匆匆而逃。     陈三娘说着就要往孟言茉身上扑去,孟言茉往后一退,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明耀抬起脚,把扑过来的陈三娘一脚给踹飞,倒在了人群之上。     “哎呀,这人竟然公然的殴打一个孕妇,快报官,报官”。     原本站着的玄奕如一阵风一样,来到被踹的要昏迷的陈三娘跟前,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陈三娘裙下揣着的簸箕胎儿给扔在了地上,肚子上变得平平。     众人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没有想到这个哭的情真意切的妇人真的是个骗子。     “玩够了?”耳边传来明耀低沉微带不耐的嗓音。     “还凑合吧”。孟言茉一点都不买账,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她现在才不怕他。有本事你就一直摆臭脸好了,看我怕不怕。     对于孟言茉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行为,明耀挑眉,他已经开始期待如何把这跑偏了的小女人如何拉回对他正常的畏惧上来的轨道了。     “是谁在我们的地盘上闹事,给大爷我死出来”。陈三娘的男人带了几个小喽啰拿着短棍冲了过来。     原本看戏的行人一下散了大半,这些人一看就是码头地痞,他们还是赶紧逃离现场,免得溅上一身血。     “三娘,三娘,你怎么样了?”陈二狗原本正在东城码头打地盘,听了报信的兄弟说,三娘今天的生意不顺,可能有人会找茬子,这才匆忙带了弟兄过来,刚过来就看到自家娘子躺在地上,那布衣上的大鞋印提示自己媳妇这是被人给踹了。     真是岂有此理,作为男人,作为在道上混的的男人,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三娘,是谁打了你?”     陈三娘的手抬不起来,勉强指了指孟言茉的方向,因为她看到那个黑衣男人就站在那俏郎君后面。     “你们谁打了她,给我死出来?”陈二狗怒气勃发,看着孟言茉几人。     明耀一推,孟言茉就站了出来。     回头瞪某个无耻的男人:卑鄙。     明耀眨眼:你不是没玩够吗。     “小白脸,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能打女人,老子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打女人的人”。     “我是不是男人关你毛事,我不是男人,怎么让你婆娘口口声声的赖上我,说怀了我的种呢,你这只绿毛**上都冒绿烟了,还在这跟小爷磨磨唧唧,歪歪谗馋,     你爷爷我在这,孙子,见到爷爷还敢称老子,你这只龟孙子是被那贱货气晕了脑子吗”。     孟言茉回想着前世那些大太监骂人时的模样,流里流气的骂道,那痞气的模样倒真像个世家纨绔。     紫苏心里内牛满面,小姐,说好做个翩翩美男子呢,您肿么可以这么掉节操啊,您的形象毁了啊     玄奕瞅了一下自家殿下的脸色,冷冷的没有特别表情,可是他怎么就觉得某个大言不惭,什么话都敢说的某位闺秀要倒霉了。     周围在不远处假装没有看戏的看戏人群,到现在这场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样讹人的把戏他们没见过,还没听过吗。     唯一让他们刷新了世界观的是,想不到那位俊俏小郎君骂起人来恁地恶毒。     男人最恨的莫过于绿帽子,眼前的这位都绿的长毛了,这哪里还有不上去拼命的道理。     “啊呀呀,气煞俺也”。陈二狗挥着手里的铁短刀就砍向孟言茉。     这时孟言茉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她本来以为跟着大树不怕风吹雨打,可是此时大树在一旁看戏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转身就往明耀身边跑:他都要砍我了,你还不出手?太不仗义了吧。     用眼神谴责某个男人。     明耀双臂抱在胸前,闲闲的站在那:接着玩儿,被人砍,多好玩儿。     孟言茉求救的眼神转向一边,玄奕看天,看海,什么都没看见。     坟蛋,等我搞定了你主子,解雇你。     “紫苏离远点,别过来”。看到朝她跑来的紫苏,孟言茉大声道,嗓子疼的她皱紧了眉毛。     紫苏在内宅里所向无敌,可是在这些常年拼刀打架的江湖莽汉面前,那就是来上菜的份儿。     紫苏着急,但是因为孟言茉的命令,硬生生的刹住了脚步。     孟言茉最后还是决定往最安全的大树跑去,拽住明耀的袖子,躲在人形盾牌后,转瞬间,陈二狗就杀过来了,拿着缺口菜刀就砍过去,孟言茉躲,明耀的身形随着她躲藏的姿势移动,时时的把她暴露在菜刀口下,却也因为明耀挡住的原因,一直没有真的碰到她。     可是这种暴露在刀口下的危机感,还是让孟言茉一身大汗。     “还要玩吗?”明耀借机教训某个欠收拾的小女人。     “不,不玩了”。孟言茉识时务的开始转口风,大树,求笼罩。     “还听话吗?”     “听,保证听,再也不做让您不耐烦的事”。口说无凭这回事,孟言茉做起来,一回生,二回熟。     对于自己拼命砍杀,可是面对自己的两人还能彷若无情的调,戏,基,情这件事,陈二狗很火大,又发料狠的砍过去。     明耀空手进招,疾如闪电,一招刁拿锁扣,握住陈二狗的胳膊,就听到“咔嚓”一声是骨碎裂的声音。手中的刀也“啪”一声掉在了地上,再一个凌霄沉雷窝心腿,陈二狗肥胖魁梧的身体就像个破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重重摔下,荡起一圈尘土。周围的小喽啰们看着在帮会里有“拼命疯狗”美称的自己大哥就这样轻松被ko了,谁也不敢上前。     远处有衙门的差役正赶过来,“和孟文冒说一声,他治下的码头,今儿个本王真是见识了”。交代了一声玄奕,明耀拉着孟言茉朝停靠的快船走去。     “是,殿下,属下会尽快追上殿下的”。玄奕朝那帮衙差走去。     “你别拉着本公子啊,本公子的风采都被你破坏掉了”。孟言茉把手腕从明耀那拽回来,危机解除,她又开始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你刚才是怎么答应的?”明耀几乎听到了自己的磨牙声。     “啊?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孟言茉眨眨眼,看天,看海。     这菇凉因为被心上人差点掐死的经历,受的刺激太大了,开始了花样作死的旅程,一次次开始刷新睿亲王身边心腹对自家殿下容忍底线的认知。     身后跟着的几名黑衣卫很想和孟言茉说一句:菇凉,whatareyousodiao!     明耀黑沉的眸子看了看她,一把拽过来,就要往肩上扛,孟言茉赶紧示弱。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快一点就是了”。     开玩笑,这大庭广众的情况下,她作为一个“男人”要是被另外一个男人扛着,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孟言茉的八字走路姿势是男人的不错,只是她需要在脑海里思考着,回想着,然后再转化为肢体上的反应,这就让她稍微吃力了点。     又加上她本来就体虚,刚才又出了一身汗,此时只觉得身体酸软,靠着明耀走路,这病态中带着风,流,俊美的模样,一下吸引了上船的几个喜好男风的大商贾的目光,盯在孟言茉的身上黏黏的。     眼神中流露出觊觎打量和窥探。     明耀转头冷冷的扫过去,虽然冷气逼人,可是因为他这么低调的打扮,那些自认为人脉财势很广的大商贾并不惧怕,仍然把目光盯在孟言茉的裹得很严的脖子上和腰腹处。     “殿下,要不要属下——?”     玄宴深深了解自家殿下的脾气,上前低声问道。     “不必,我们还有要事,不宜引起注意”。低头看了看靠着自己走的很吃力的某个顽强小女人,深邃的眸底有流光划过。     此时在码头边一处木架子废弃摊位下,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盯着明耀几人,伪装成百姓愚昧眼神的眼珠此时有精光流动。     “王哥,这次我们发了,把睿亲王私自出京的消息报上去,上峰还不立马提拔我们做干事?”     “那是自然,这一次多亏兄弟你细心,能从一个平常的‘碰瓷儿’小事儿中发现那一行不平常的人,幸好叫我过来看了一眼,要不然就让睿亲王从我们扬州站的眼皮底下过去了。等上峰知道了还不要你我的皮?”     原来刚才孟言茉这么一耽搁,引起了齐王在扬州的情报人员的注意。     “王哥说哪里话,我能有今天都是王哥的提拔,等我做了干事后,绝忘不了王哥的栽培”。     “好说,好说”。那位被称作王哥的男子,抬起手笑呵呵的客气,却是袖子中的匕首一闪,猛地刺向了那个正在沉浸在美好臆想中的男子。     “为——什—”。那名男子只有几息间就断了气也没有发出声音。     “因为你跟错了主子”。那名王哥收起脸上的狠辣,又变得如寻常百姓一样普通,他正是之前成归鹤组建情报系统渗透进齐王情报战中的一名原闻声营军官。     他在隐秘不显眼的一处特殊位置的树上留下了几个长短不一的横线,就离开了。     从衙门回来的玄奕路过那棵树的时候,看了看树上的暗语,轻轻的皱眉,然后去做紧接着的一班去追睿亲王。     *******************************************     (很感谢群里的唯一童鞋力瑕给的意见,在此鞠躬感谢。     第三卷因为是打算结文了,会加大男女主互动的戏份,唉!沫沫君不常写是因为很容易就会写成小huang文。     唉!沫沫君只想安静的做个纯洁的妹纸啊。     留意前两卷的童鞋可能会注意到,沫沫君喜欢凑整数,所以这一卷也会尽量在三百章之前完结。     第三卷可能整卷都是男女主的纠葛,到那时候,之前给留言说希望看男女互动情节的童鞋不要说腻哦。     唉!虽然才开卷第二章就说要完结了,实在太作了。秋天来了,到处都是桂花香,就像沫沫君的结文惆怅一样,丝丝缠绕在心头上。     沫沫君只希望再开新文的时候,会有更多人来和沫沫君交流,喜欢我的文。)           第203章 吃面 - 谋锦 - 茗沫沫     江水翻滚,两层的高桅布矾客船缓缓开动。上了船,孟言茉正要按着自己的票引上去自己的船厢,然后就被身边的一个大力给拉进了一间船厢。     “砰”的一声,是船厢门被甩上的声音。门外隔断了紫苏的一声喊叫。     “小姐”。紫苏焦急的看着那位王爷脸色不善的把小姐拉进房间,急的满脸担心,却看着眼前的两尊门神毫无办法。     “你可以继续喊,不过你家小姐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你一定有事,这一点我能保证”。     玄宴看着试图想冲进去的紫苏威胁道。     紫苏想着自家小姐的交代,只好在门外做起了第三尊门神,等着万一有小姐的求救声传来,她一定要冲进去。     厢中帷幔低垂,镂雕桌椅铺着精致的椅袱,团花波斯地毯。看起来就很蓬松舒适的床帐。江上的空旷和远处宽广的视野,从窗户处照亮了厢房。     明耀把孟言茉逼的靠向身后的墙板,双臂张开撑在她身子的两边,逼迫的锁在了他怀中的四方之地。     “本王看,我们需要谈谈”。     谈谈你这die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明耀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     “呵,这船厢的布置挺好的”。孟言茉左打右量,就是不去看他的眼睛,压迫感太重,这么近距离她扛不住啊。     “这转移话题的本事也太白痴了”。明耀冷笑道。     “好吧,好吧,你说,我听着呢”。这持续的近距离的冷气,她体弱受不住啊。     “你自己做过什么,这还需要本王替你一一点出来吗,你自己说”。     “我不该多事,不该多管闲事,不该顶撞你,不该说话不算数,不该女扮男装,不该惹您不高兴,更不该让您对我不满意,”     “嗯,继续”。明耀点点头,为某个女子的真诚良好的认错态度,放缓了压迫。     “我错了”,某女貌似很真心的道。     “哪错了?”某男酷酷的反问。     “我哪儿都错了。”     “我改,我全都改”。孟言茉抬起眸子用力的点头道。     那良好的认错态度,真的是让人丝毫不怀疑她的诚挚反悔的心意。     船开的很快,窗外两岸边的景色迅速倒退,绿色树木光,白色江水光闪退,影射进船厢里,透过纱幔,逶迤倾泻满室,有种时光斑驳的朦胧感。     孟言茉的五官就在这样的光彩里,越发显得美的不真实,化成男子的她,那拉长上调了的眼梢尾,勾的原本乌黑的瞳仁显得失去了沉静,显得波光潋滟,眼眸一扫一抬间都有不一样的风情。     不似女子的娇柔,不似男子的阳刚,美出了性别的界限。     “张嘴”。明耀盯着她看了半响后,命令道。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孟言茉只好轻轻张开菱唇。     然后就被两根手指给逮住了舌,沾了她的口水的手指在她脸上眼角处搓了搓。     明耀看着自己手指上一如开始时干净,没有任何涂料。     “你的妆容是身边的那个丫鬟化的?”这是宫里的手艺。     “我让她跟引泉学的”。反正他这么神通广大,不说也会知道。     “好脏,你弄口水往我脸上涂什么”。孟言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脸上都是口水,忙拿帕子去擦。     边擦脸,边慢慢矮下身子,用擦脸的动作,掩饰她逃跑的企图。     正要从他的臂弯下,钻出这寸方之地,就被一个长臂一捞,重新被钉在了墙板上。     “你跑什么?”明耀逼近她,清冽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你说我跑什么,坟蛋,不跑等着你占便宜吗。     “我跑了吗,哪有,哪有,您一定看错了。王爷您身份这么贵重,我巴着还来不及呢”。     孟言茉笑的弯起了眸子。     “上一次你在本王的眼皮底下逃跑,这笔账也许我们今天可以结算一下”。     明耀的手指划过她的唇,缓缓靠近她。     看着他眼中的墨色越来越重,孟言茉心里警铃大作,这眼神她熟悉啊。这是要继续上次在假山里的事吗?     不行,不行,在看不到他的心之前,绝不可以失去自己最后的阵地。孟言茉忍着一阵阵发晕的头脑,理智的思考。     自己要谋的是在他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哪怕不能全占,也一定要保障自己在任何情况下不会像之前那么悲惨差点被他结果的命运。     “咳咳咳,我嗓子疼”。孟言茉的声音还没有恢复,哑着嗓子可怜兮兮的道。     明耀果然停止了靠近,微微皱眉道:“解开,我看看”。     她解开第一颗盘扣,紫的发黑的缢痕在雪白的脖颈上触目惊心,明耀冷幽的心湖蓦地就泛起了圈圈微波,波中有心疼和丝缕的悔意气泡。     自己果然在暴怒中伤害了她。     很少能有让他发怒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浓重戾气的时候,除了那次在西北被表哥设计,陷入鞑子的包围圈里,他最初始的那帮追随他的属下将领为了让他突围,最后全部战死。、     那一日他血重九重衣,用两万名鞑子的头颅垒砌景观祭奠亡去的英魂。也实现了对临死前属下的承诺,一年后,用江烨磊的命来偿还他们。     明耀一直都知道自己动了真怒后,可能会被戾气左右理智。     “下一次不要激怒我,知道吗”。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紫痕,如同抚摸珍宝。     “是,我记住了”。孟言茉垂眸,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悔意和莫名的追忆带着痛苦的眸色,触动了她的心。     “会疼吗?”他靠近她细嫩的脖颈轻声问道。     其实孟言茉的脖子远没有看着那么惨烈,只是她为了加重让某人自惭,特意配制了药,保持住了那最开始没有消散的青痕。     “你让我掐一下就知道会不会疼了”。孟言茉小声咕哝道。     他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用眼神示意:掐吧。     手心里传来跃动强烈的脉搏,和结实滚烫的皮肤,孟言茉像被灼烫了般快速收回来。     她不敢掐,是因为她知道某人绝不会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大方,不知道要从哪找补回来,自己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既然你不舍得,那我来补偿你可好?”     他含着笑意的嗓音让孟言茉心里的小人跳脚。     谁不舍得了?你保证不秋后算账,看我会不会掐。     孟言茉还没想通他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就被他忽然靠近的清冽气息灼伤了。     她无力的推拒着脖颈上某人的头。“你别,别,好痒。我出汗了,会,有味儿的”。     脖子上酥麻的舔,湿,润感,让孟言茉气喘不顺。     孟言茉平时身上的香味很悠远,却因为出汗而变的浓郁起来,像是原本含苞待放的玫瑰淡淡的芬香一下绽放开来浓郁的化不开一样。     这一点孟言茉自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多年来坚持泡药浴了,又把自己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调制药水上,采集各种花瓣,来研磨调配。     她只是这么故意来说的,想让看起来很讲究的某人离开自己。     “本王不嫌弃你”。他头不抬,依然在她脖颈处流连,让孟言茉的身子越来越软。     宽阔的手掌轻车熟路的往她的胸口处摸去,却被厚厚的缚胸给挡住了美妙的触感,他立即不满就要去扯开。     “你别动,我好不容易绑起的,哎,哎”。     孟言茉费大力终于把他的头给捧开。     “你说的补偿不会是这样,这样吧?”孟言茉不敢置信,这是谁补偿谁啊?     “本王用美色来补偿你还不够吗?”明耀无辜认真委屈皱眉的表情,似乎在说孟言茉贪得无厌。     孟言茉嘴角抽抽,你是变脸王吗,啊?     表卖萌,表卖无辜,您大爷还是冷着脸比较适合您的形象啊,喂。     自己这无端的产生的‘果然自己太贪心’的认知是肿么回事,啊,掀桌!     “我认为您还是补偿我银子比较实际,呵呵,呵”。     孟言茉干笑两声,在他这眼神下谈生意好有压力的说。     “你还缺银子吗”。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孟言茉立刻警惕,自己的小金库不会都被她掌握了吧?这不好,自己的底盘被摸透,不利于以后谈判啊。     “我怎么不缺银子呢,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就二十两,你看我要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这还要跟着你来出公差,应该给我补助的哈”。     看着孟言茉掰着手指在算,明耀啧啧两声,捏着她的小巴,左右打量了两下。     “多了一层男人的身份,装成男人的样子,你这真是不拿自己当大家小姐了吗”。     “就是我穿女装,也要给你说清楚啊,我是穷人啊,和您不能比啊”。     “所以”。     “你这是在跟本王要分例银子吗?”     孟言茉脑子还没转过弯,明耀已经自顾自的接下去了。     “嗯,本王的正妃月银是五百两,侧妃是二百两,侍妾八十两,姬妾,就随本王高兴了。     你想做哪一种?”     “本王就好心给你参详参详,按说这月银最高的是正妃,应该是你中意的,正妃的话,嗯,你这个长相不过关啊。     不如就姬妾吧,把本王伺候好了,本王高兴了,银子大大的有”。     看着某人一副**样的说着,孟言茉真是一口气憋在嗓子里。     要不要这么歪楼啊。     她什么时候打算进他的后院了?还正妃,侧妃,姬妾的,啊呸,怎么没让他过劳死来着。     “嗯,价钱谈妥,我们可以继续了”。     在孟言茉愣神之际,脖子又被人啃了。     在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话的内涵时,孟言茉怒了,于是就口不择言了。     “明耀,你混蛋,你说谁,谁,是,是——?”     有明码实价的那是花楼里的姑娘。     孟言茉气的双颊通红,也亏得她嗓子没好,声音也不大,不然这声骂绝对会把门口的那两尊忠心耿耿的门神给引来。     “你刚才骂本王什么?”     明耀眯起了眸子,脸色也开始冷起来。被人指名道姓的当面骂他的,他还没遇到过呢。     “啊?我,我没说什么啊?”     反应过来的孟言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件死蠢,死蠢的事。     蠢死,蠢死。     这回不是自己把自己玩儿死的,是被自己蠢死的。     孟言茉还没来得及挤两泡眼泪出来博同情的时候,就被明耀给一把扛起来放到肩膀上,大步走向床边,一下丢进了锦被里。     刚要坐起来,就被一个顷长挺拔的身体给压的凹进了被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等人问罪,孟言茉老实的悔错。     实在是形势逼人啊,肿么又见这种迫人的姿势腻?     明耀却是收起了刚才和她玩笑的神情,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     这才危险啊。     “啊呀,你看,外面有一条飞鱼!”。     太拙劣了,别说是明耀,连自己都不相信。     “啊,你别拽,别拽,啊”。孟言茉惊,任哪一个女子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并且被人强po去脱ku子都会惊的。     蚂蚁撼树,她那挥舞着的细胳膊,怎么也阻止不了白白的两条腿暴露在空气里。     外袍的下摆和里面的绸裤已经壮烈牺牲了。     明耀跨,骑,在她身上,压住她的背,一个很用力的巴掌“pia”的一声打在了白嫩嫩,肉呼呼的pp上。     两坨白乎乎的肉,肉颤了颤,立即浮现出五个红红的巴掌印子。     “啊!!好疼!!”。孟言茉不用挤,立即两泡眼泪填满了眼睛。     “还敢不敢骂了?”身上传来明耀冷冷的问话。     这越来越放肆的小女人,他想收拾已经很久了。     孟言茉委屈,羞囧的咬着被角不说话,眼泪悬而未下。     坟蛋,坟蛋,打女人的坟蛋。     “在心里骂本王,罪加一等”。     “啪啪”又是两声,小pp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敢不敢了?”     仍然不肯说话,又是两声脆脆的巴掌声。     为了自己的小pp不被打烂,孟言茉认怂。安慰自己,自己前世连宫女太监的气都得忍着,这位可是未来握住自己小命的人啊,忍着,自己应该忍着的。     不要委屈,不要伤心。     可是眼泪却是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骂王爷,不敢惹王爷生气”。     明耀停了手,坐在旁边,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果然看到她又哭成了泪人。     “本王给你的警告,你是一次也没记住是不是?”     孟言茉此时心里是真的恨他了,俗话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如果说之前的反抗只是故意的激起他的兴趣,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的道理,此时却是因为入戏太深,自己矫情上了。     孟言茉不吭声,继续哭,恶意的把鼻涕眼泪全噌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笃笃笃”的敲门声。     明耀拉过被子把孟言茉盖在下面,遮了个严实。     打开厢门,一名黑衣卫端着一大瓷碗冒着香气的担担面。     “殿下,厨房的云吞被人订光了,大厨师说这种面也很好吃,属下就擅自做主让厨师做了这种担担面”。     明耀点头,接过,他不放心让孟言茉吃那种街边小食,可是看她那副馋样又挺好笑,就命人看着船上的厨师做了这个。     黑衣卫里都是眼观六路的人物,哪怕只是这一瞬间,可是床,上那突出一团,还是被几名手下用余光的余光尾注意到了。     几人对视心照不宣,他们跟着殿下这么久,还不知道殿下还有这么性,急的一天。     还有这种粗食,殿下以前除了在西北的时候吃,其他时候从来不吃的,如今这要面,是要快速补充体力的意思吗?     不提几名思想不纯洁的黑衣卫的自我脑补,明耀端了面进去,厢中立马充满了酱香麻油味。     “坐起来吃面,不是饿了吗”。     明耀掀开被子,就看到孟言茉窝在那,像个孩子一样赌气的用头发遮住脸。     他轻笑,亲自把她扶起来,靠着靠垫。     端起碗,挑起面条,微微吹着,冷凉。     “张嘴”,估摸着温度差不多了,明耀用筷子夹着面条凑近她的唇。     孟言茉一直不抬眼,不去看他,听到话就张开嘴巴,吃了一小口。     她刚才在被窝里就闻到了空气中的汤汁香味扑鼻。     此时吃了一小口,咬断一截面。     舌上的面条薄嫩细滑,卤汁酥香,咸鲜微辣,面上沾着葱花肉末,酸辣可口。做此面的大厨为蜀人,做担担面这种蜀地特色风味小吃的水平堪称炉火纯青。     不是孟言茉看到的那种街头小贩能相比的。     虽然这个面让孟言茉很有食欲,她还是忍着肚子里的馋虫,把头扭到一边。     “不好吃,不吃了”。     哎呦,屁gu好疼,孟言茉微微下滑,把重力集中在背上,屁股上不敢用力。     哼,这种打一棒子给两枣的行为,她深恶痛绝,决定不理某人。     看着她侧脸上樱唇撅起的弧度,明耀笑笑,也没有勉强。     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声。     “让厨师包云吞,做碗云吞面来”。     “是,殿下”。     自己挑着筷子,就着刚才孟言茉吃剩的那截面,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他边吃边赞了一声。     细微的面汤吸鲁声和散开的汤鲜味刺激着孟言茉的嗅觉和食欲。     她抿了抿唇,偷眼看去,正碰到明耀吃面抬起的眼神。     她赶紧转头,继续装高冷。     “真的不吃吗?”明耀把面碗放到她眼前转了一下。     那红亮晶莹的汤色和蒜香酸辣味刺激着孟言茉的视觉和嗅觉。     不行,不能一碗面就被收买了。     她咬唇,克制着想张嘴的冲动。     “真可惜,以本王尝遍京中美食的资深飨客的权威来看,这面做的极是爽口”。     明耀说完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面吃完了。     放下瓷碗,也是这个档口,就听到孟言茉肚子里“咕噜”一声响。     明耀转头看着她,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孟言茉囧的双颊通红。     坟蛋,再也不要理你了。           第204章 春日 - 谋锦 - 茗沫沫     玄奕回来有事要禀报,明耀出船厢,紫苏随即进来伺候。     “小姐,你有没有事?”她带着匆慌的来到孟言茉身边,待看到小姐虚弱的模样,还有那不敢对下面身体用力的样子,她心中猛跳。     联想着刚才看到那位王爷出去时愉悦的样子,在接受了引泉各种荤腥不计的灌输教导的紫苏一下就想歪了。     “奴婢去准备热水,您这就沐浴吧”。事已至此,小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孟言茉点点头,她是饿的没有精神,又经过刚才的一番被明耀故意拿面在眼前晃的折腾,感觉饿的都没有力气了,还有妆容都乱了,是要重新沐浴了。     不知她这默认的态度让紫苏更确认了心中的猜测。紫苏心中堵堵的,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小姐终究还是为情所困,走进了那座城,好在自己跟引泉学了那么多本事,到时候,自己定能在那些女人中护住小姐的安全。     紫苏从引泉那里听到的那么多的关于后,宫的传说,对于那座天下最美的女人,最多的最美女人聚集的最金贵的牢笼的地方,她是很不希望小姐进去的。     小姐应该值得天下最温柔的良人来对待的。     哎!事已至此,至此啊。     不提紫苏黑黑壮实的脸孔下的担心之情,孟言茉却是专心致志的在心里腹诽某人的恶劣。     “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这几样花露要放进去吗?”     紫苏拿着的正是孟言茉调制的泡浴时的香精露,从其中挑出两种不适合她今天皮肤的药水,她pp上肿了,不能用刺激皮肤的花露,其他的放进紫苏手里。     “就加这几种吧”。这几种的主打香是金边瑞香,有‘牡丹花国色天香,瑞香花金边最良’的美誉。花露紫红色晶莹流淌,带起一圈亮白色的光晕,在琉璃瓶里很是漂亮。     紫苏拔开木塞,香露和水融为一体,连木桶里的水都变得波光流彩起来,浓郁的花香像把外面的春天给采摘了进来。     “给我拿张毯子来”。孟言茉下面没有衣服,又动弹不得,也不能穿上裤子,只好先让紫苏拿毯子过来。直接包起来进隔间净房。     紫苏这回是真的坚定了心里的猜想,为了避免小姐尴尬,她决定等小姐进去了,在来收拾重新换床铺。     万分艰难的终于坐进了浴桶,刺痛的感觉袭来,孟言茉改坐为跪,半跪坐在浴桶里。     这条客船上运的都是有银子的主,因此各种生活起居用品背的齐全,别说是浴桶这样要私用的个人用品,就是床罩,饮茶用具还有餐碟都是有卖的,虽是一条船,却像一座岛。     浴桶是用名贵的香柏木制作的,纹理密实漂亮,孟言茉虽是不差银子,可是也没有过度浪费的习惯,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紫苏进来了,就嘱咐道:     “等靠岸了,就先把这浴桶寄存到客栈里,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去取。还有一并在这船上买的器具,也带走,这条船上的东西都不错,以后也可以接着用”。     *     玄奕回来有事情禀报,明耀来到一处厢房,周围有黑衣卫布警。     “怎么了?”明耀端起桌上的茶喝着,刚才吃面吃的口干了。     “也不是大事,只是属下回来后,发现我们的情报站里的人留下了这个讯息”。     玄奕把写下来的消息交到睿亲王手中。“齐王的人可能已获得殿下行踪,虽被解决,希望殿下多注意安全”。     “是在扬州码头上的吗?”明耀回想着一路上的行踪,也只有那个时候有破绽。     “是,”     “知道了,传信给成先生,让他最近密切注意齐王的动向。”     “是,殿下”。玄奕领了命令,就来到船尾不显眼的地方,从袖子里拿出一管短笛,一阵特殊的尖哨声,一只灰色的肥鸽子就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玄奕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谷粒放进了鸽子的嘴里,然后把小纸条放进它的嘴里。     这种信鸽正是成归鹤饲养的,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从上古时流传下的秘法饲养,只有他们鬼谷门人才会,灰色的信鸽叫做鬼毒鸽。鬼字意思是这鸽子行踪诡秘。     毒字意思是,若是被人打猎了下来,则会吞下谷粒,连同字条一起咽下肚子,鸽子的胃里会分泌出特殊的酸,迅速把纸条销毁,鸽子吞下谷粒也是有毒的,碰到信鸽的人会立即中毒而死。     “还有什么事?”明耀喝着茶看向还留下的玄宴。     “是,刚才属下接到消息,西宁侯府如今在京中替齐王四处联络勋贵,殿下,西宁侯府屹立几百年,在京卫营,西山大营还有羽林卫,金吾卫里的人脉很广,而且如今太子被废,圣上的龙体日益消耗,属下很担心,担心齐王可能会,逼宫“。     玄宴最后两个字轻轻的说出来,却像觉得怕触碰到很可怕的惊雷一样小心。     “逼宫?”明耀冷笑一声,“本王的大哥可能等不及,不过贤妃娘娘应该不会这么蠢”。     蒋氏享受父皇圣眷二十年,不会不了解父皇的性格,所以那个女人绝不会这么贸然行事的。     “西宁候府和护国公府有什么不同于从前的来往吗?”     明耀淡淡问道,既然西宁侯府已经付出水面了,如果是为了那从龙之功,那现在应该露出端倪了。     “没有,成先生送来的消息,依然没有查到护国公府太夫人阴氏和西宁候府有何渊源,而两府的门人和族人虽然在朝中相辅相助,私下却并没有来往。     而且似乎是西宁侯府并不想和护国公府交往过甚,就连阴氏办的牡丹宴,西宁侯府的夫人小姐都以身体不适,推了帖子。”     玄宴也不解,按说这西宁侯府都已经卷进来了,如今这样的表现是为何?     明耀也暂时没有思绪,暂且丢开。又倒了盏茶,端起来喝。     摩挲着白瓷茶盏上的西番莲纹,手上的滑腻感,让他想起刚才在打某个小女人白嫩嫩的小pp时的触感。     嗓子里立即有了一丝干燥感,猛地把杯盏里的茶一口喝完。     “还有一件事”。玄宴一向拖泥不带水的利落感此时有了停滞,带着犹豫为难和小心。     明耀扫了他一眼,“说”,继续又倒了一盏茶。     “成先生和宣甲制定了刺杀前太子的计划”。     玄宴一口气说完,不敢去看睿亲王的眼。     宣甲,你真是糊涂了,不想想殿下亲自训练出来的死士,虽然你有调动权,可是你怎么就相信这消息一点多不会泄露出来的呢。     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啊。     成先生那就是个臭虫,命大着呢,老兄弟,你怎么被他忽悠了啊。     听到玄宴的话,明耀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缓缓端起,继续喝了口茶。     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看到睿亲王就要离开的脚步,玄宴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那成先生和宣甲?”玄宴不确定殿下是什么意思,因为殿下经常会在生气的时候,轻飘飘的说着两个字,实际上得到这两字评价的人,多数都没有好下场的。     当然有意外了,那位孟小姐能活到现在,在他们看来都是奇迹。     “你说呢?”明耀转身,看了他一眼。     “是,属下明白”。玄宴一凛,躬身道。他该庆幸的,幸好殿下没有下定语。     *     明耀跨进孟言茉所在的船厢,听到隔间里的水流声,眼神一暗。     紫苏刚把床罩,床单全部换下,虽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痕迹,她心里还是决定着要把这被单都带走,小姐,小姐的贞洁她要收藏好,洗干净,放好。     看到睿亲王进来,她低头行礼。     “下去”。淡漠的嗓音传来,紫苏迟疑了一瞬,看了眼隔间,“是,公子”,紫苏福了福身,退下。     小姐,你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上这条路,紫苏能做的也只有守护您了。     明耀放缓了步子,绕过屏风走进去,就听到孟言茉很会过日子的节省的话语。     “现在本王相信你真的是穷人了”。明耀闻了闻空气,很香,是她身上的味道。     听到他的声音,孟言茉吓了一跳,赶紧又往水里蹲了蹲,幸好水汽迷蒙的,孟言茉都看不清他的身形,要不是这声音,等看到人影子的时候,真的要吓死了。浴桶里又飘着厚厚的一层五颜六色的花瓣,让她遮的很严实。     “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啊,紫苏呢?她怎么没有拦住你?”     孟言茉紧张的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只可惜那细嫩的胳膊也挡不住多少春,光。     “你的丫鬟跟你一样识时务呢,果然是有其主就有其属”。     明耀丝毫不介意被人当做色,狼的眼神盯住,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     孟言茉这才想起紫苏刚才眼神怪怪的,又联想到刚才自己的样子,这才想起来紫苏一定是误会了,又加上自己对她的叮嘱,这才以为是自己的心意,她只有照办得意思。     “停,不准再靠近了。你没看到我现在在干嘛吗,你怎么可以闯进来?”     孟言茉真的很生气了,她现在可是果着的,这要是其他男人一定让紫苏阉了他。     “这么紧张干什么,摸都摸光了,看一两眼也无所谓的”。明耀走到她的木桶前,居高临下的说道。     “你,你――”。她怎么忘了,这位高冷的睿亲王殿下随时都有可能变成痞,子。和他争论,只会让自己气上头。     孟言茉退去妆容的小脸更加白皙了,此时却是被制作成了番茄酱,满脸红透了,是气的,她绝不承认是羞的。     “过来”,明耀看着她命令道。     你当我傻吗?现在这个样子过去,会被吃的连豆腐渣都没有了吧。     “你是想让本王过去亲自捞你出来吗”。他冷沉的嗓音里带上一丝危险的语气。     孟言茉再一次认怂,现在听他的命令,也许还能谈条件。     “我过去,你抱我出来要把那个毯子裹住我”。孟言茉指了指放在衣架上的绒毯。     明耀看了一眼,点头同意。     “不许耍赖”。对于某人的恶劣,孟言茉不相信。     “你再废话一句试试”。明耀眯了眯眼,这个小女人是学不乖吗。     “过来了,过来了”。于是前一刻还在据理力争,一脸贞烈样子的孟言茉下一秒立即变得狗腿,笑弯了眼睛。     明耀拿起那张毯子,在空中一抛,孟言茉只觉得眼前一阵旋转,她已经安稳的裹着毯子落进料明耀的怀抱里。     抱着她出了净房,孟言茉披散下来的长长的头发随着行走的风轻轻摆动。     坐到了床边,明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抬起她的下巴。     “别动”。凉凉的药膏涂抹在脖子上,立即就觉得干干的喉咙也好了不少。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为什么她觉得明耀比她还要厉害许多。     “跟师父学了点皮毛”。明耀淡淡的不以为意的话语,让孟言茉噎了半天。     这,这叫皮毛?那她的水平也只能算作江湖郎中了吧。     之前那次在通德庄子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血流的却很缓慢,她后来看医书才知道,是以为明耀自己提前处理了的原因。     “你还有师父吗?”前世的孟言茉对于明英帝的了解,也只是普通宫人对于他的认知印象。如同掌握世间的神,冷漠无情。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这位未来征战四方的帝王会替自己上药。     呃,话说本来自己的伤也是他害的,虽然这么想着,孟言茉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嗯”。明耀点点头,对于师父的事情并没有多说什么。     “把这个吃下去,利于嗓子恢复”。明耀捏起她的嘴巴,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药丸。     苦涩的味道一下就充满了孟言茉的嗅觉。“不要,好苦”。更重要的是,她的嗓子没有多大问题,这样正好她可以继续扮男人。     明耀玩儿味的看着她,“莫非你是比较喜欢我喂你的方法?”     他的音加重了“喂”字,一下让孟言茉想起那日她本以为是梦境的事情。刚恢复过来的脸色又开始发红。     “什么啊”。孟言茉窘迫的打岔。“那是因为嗓子太快好了,就不能扮作男子了啊”。     “你还要女扮男装?”明耀微微皱眉,虽然他也挺喜欢男装打扮的她,可是让他不时冒出戾气的是那些人打量她的眼神。     “对啊,是因为我们在办事啊,你又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被别人知道了你的行踪就不好了,对吧”。     实际上是因为孟言茉知道他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易服癖好什么的。     “你想要是因为我,被人发现了你的行踪,这种拖累你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呢”。     你已经做了。     明耀看了看她,什么时候那个在他面前时时都有可能害羞的小女人,变成这副能说的样子?女人果然是善变的。     “别说了,下船就恢复女装,带上密篱”。     总之遮挡的严严实实,这样就对了。     孟言茉失望的不说话了。她的男装不能深入他的心,成为绝唱,难道以后等着杨羽柔那女人来女扮男装来勾,引他吗。     “趴下”。     “做什么?”孟言茉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危机感一下提升起来。     “你的屁股上不需要上药吗”。     “啊,别说”。作为一名未出阁的小姐,她绝对算是最出格的。如今连那个地方都被一个男人挂在嘴上说。     “好吧,不说,那你快趴下,不疼?”自己的力气,明耀自己知道,今天不上药,明天绝对就走不了路了。     “我自己可以”。孟言茉拽着毯子做最后的反抗。     明耀的桃花眼眯了眯,在孟言茉的惊呼声没有喊出口,就被人强力的按进了被子里,牢牢的背靠上,被明耀给压住了。     火辣辣的pp上出来舒适凉凉的药膏的感觉,还有带着刺刺麻麻触感的手指滑动的感觉。     孟言茉憋在被子里的口鼻只觉得要窒息了,侧过头,大口的喘气。     此时船正要流入通德江支流,南向转弯,温暖的春,光透过遮挡的纱幔投射在孟言茉白皙细长笔直的双腿上,像妖娆的攀藤花缠绕着蛇身,带着烟视媚行的禁忌和**,又如那幽静山谷里的浪里白条,让人想去冲浪驰骋。     明耀原本规律的手法揉搓瘀青就开始脱离轨道了。原本脑子昏昏,几乎要睡着的孟言茉在感觉到靠近自己的灼热体息的时候,就猛然惊醒了。     “你,你干什么?”她挣扎着想要翻身脱离某人的魔爪。     “你说我干什么,除了你,还有什么好干的?”明耀扭过她的脸,语气优雅的说着这么失敬粗俗的话,再一次刷新了孟言茉对他的浅薄认知。           第205章 艳,光。 - 谋锦 - 茗沫沫     船厢中还没有散去的氤氲漫漫花香,带着如春风春草般温热的悸动,孟言茉的脸还是很不争气的在明耀说出这样的市井粗俗话中夹杂的邪气熏红了脸颊。她半垂了眸子,不敢去直视他黑沉带着异彩流光的凤眸。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因为心中急跳的频率。“你,你能不能先把手拿开?我们这次出来是有正经事的”。实在是无法忽视小pp上那丝毫不安分到处游移的大掌,孟言茉僵硬着稳住轻颤的嗓音看向他。     “这就是你跟着本王出来的正经事”。明耀懒懒的撑着左臂,托着侧颜,斜靠在孟言茉的身边,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右手还作恶的在她的小pp上左捏捏,右揉揉。     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嫩滑的pp上掀起一阵阵的刺刺的酥麻感,听到他的话,原本还僵硬着不敢动的孟言茉立即气塞,合着,她本以为人家看重是她的能力呢,原来自己压根就是花瓶啊。     “您说,让我跟着出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您大爷缺一位枕边人?”孟言茉生气了,后果是――。     “不然?”明耀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手下却不像面上这么风轻云淡,几乎是放肆霸道的就开始往上探去。看到她气鼓鼓的脸颊,明耀唇边的笑如窗外的春日,绽放如春花般清新却带着让人心动的活力。     ――忍住。     孟言茉这么告诉自己,知道眼前这位是吃软不吃硬的主,硬来反抗,自己之前惨痛的教训,不想再重复了,小pp才刚刚好了一点。     “可是现在我肚子饿了,我还没有吃饭呢”。孟言茉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孟言茉这次肚子很争气的又“咕噜”一声响,恰巧这时外面正好响起笃笃敲门声。     “公子,云吞面好了”。端着托盘的黑衣卫禀报了一声后,只觉得眼皮一跳,后脊梁一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诅咒自己?     明耀在孟言茉可怜巴巴的眼神下,默了一下,然后利落的一个起身,甩了下袍子,朝门口走去。临开门前,看到孟言茉还露着头在偷偷的看过来,冷然出声:“盖好”。孟言茉立即像小仓鼠一样躲进了被子。     打开了门,明耀看了眼那黑衣卫,接过托盘,“名字”。     那黑衣卫带着兴奋和激动的回道:“回,殿,公子,属下玄奇”。明耀点点头,转身,“砰”的一声用脚踢上了门。     玄奇摸了摸后脑勺,眼睛带着小火光,看向旁边的玄奕问道:“头儿,殿下是不是看属下的差事办的好,要重用啊,那这次办完事后,我是不是不用回绿营了?可以跟在殿下身边了?”     玄字组里有许多是专门训练出来插在燕京三卫八营里的,还有的是放在地方绿营里的,都是军官级别的,玄奇就是,因为这次明耀出京身边不宜调熟面孔也不宜人多,这才从地方上抽调出来十人。     玄奕还没有答话,右手边的玄宴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可以重新体验一下升职的乐趣了”。     这些安插进去的人都是从小兵卒做起的,不过他们之前都是在西北有战功的人,被成归鹤抹除了在兵部的军籍,重新换了身份,潜入这些重要军营里,又有睿亲王暗里的人照应着,因此靠军功积攒起军职也不是太难。     可这不意味着谁就喜欢那努力往上爬的成就感啊。玄奕的话让玄奇如被打了霹雳:“啊!!?为什么啊?”     “年轻人,要跟在殿下身边呢,光神勇还不行,你得记住一点,那就是殿下的脾气才是最重要的,唉!本来为了照顾新人,才把送面这个美差交给你,谁知道你这么不会掌握时候啊。现在这个点儿,是能进的吗?傻孩子”。     玄奕望向江面,就因为这是不容易拿捏时间的“美差”,所以才交给新人的。看来玄宴跟着成先生一段时间,这口才大涨。     “玄宴大哥是说,说我坏,坏了殿下的好事?”玄奇捂着嘴巴小声问道。     玄宴和玄奕斜了一眼这愣小子:你说呢?     不提外面玄奇的各种懊悔,厢中孟言茉在锦被里蠕动,用她出生至今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下面穿好了柔软的绸裤,因为pp上的痛,额头上也冒了汗,上面中衣的襟带还没有系好,视野一下就变亮了,被子被明耀掀开。     透过衣领的口缝还能看到里面芙蓉色绣蝶恋花的肚,兜。“你不要看”。刚才的时候,孟言茉一直是背朝上的,又一直裹着绒毯,虽然小pp暴露了,其他的地方倒是遮得严实,此时看到明耀由上而下的目光,她捂住胸口,娇斥出声,虽然也没有什么恐吓力。     额头上却因为她的焦急和羞窘冒出更密的汗,连衣襟也系不好了。明耀放下托盘,走到她跟前,把她抱起,靠在靠枕上,替她系好衣襟,看到她穿的茜色绸裤,淡淡提醒道:“你的伤,要透气,好的会比较快”。     孟言茉心里腹诽不已,我当然知道,可是您大神一样镇在这里,我敢吗。这包的严严实实,还都有可能一不留神就被给吞了。     看着他灵活的手指替自己系着衣襟带子,那熟练的样子,让孟言茉心里立即冒起酸泡泡。这女子的衣服襟带多,系法更是复杂,他这么熟练难道是因为给人系过吗?可是看他也不是那种会体贴,体验这种类似画眉闺趣的人,孟言茉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系的很好,难道你系过?”     明耀打好结,抬眼看她:“没系过,不过见过一次”。     自然在哪见的,这种自己找虐的问题,孟言茉就没有再问,这种问题也没什么意思。明耀端起面,替她吹了吹,云吞面的香味扩散,刚才还饥肠辘辘的孟言茉却没有了胃口。门外传来黑衣卫的声音,有事要请示,明耀放下碗:“先冷一下再吃,小心烫”。转身离去。     孟言茉垂眼,也没有去看他。不一会紫苏进来。“紫苏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我想静一静”。     “是,小姐”。紫苏看了看小姐不太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退出去了。孟言茉用布托起那还发烫的腕托,不顾烫就很大口的吃起面来,面很香也很烫,她却像无知无觉一样,只是僵硬的重复着这吃面的动作。吃着吃着,就有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的落入了面碗,眼泪是苦的,面也是苦的。     他温柔的时候,能像把天下都捧给她的样子,他绝情的时候,能让她置身于千年冰窟中一样心底发寒。她逃不脱,挣不离,因为他不允许。     她多想她的心真能像这两天她算表现出来的那样,就做个毫无牵挂,潇洒自如的美男该多好,她以为她能骗过自己的。却在听到他的话后,忍不住去联想那些会刺痛自己的事。     见过一次,是不是说,他很少会有在宠爱了女子后,留到女子穿衣服的时候,或者是他有过无数个女人,只是有一个特别的让他留到了看她穿衣服的时候?自己让他亲自动了手来系衣服,孟言茉嘴角一个惨然的自嘲笑,那么自己也是算特别的吧。     上颚被烫脱了皮,舌头下也烫了一个小小的气泡,孟言茉头昏昏的躺下,把头蒙在了被子里,此时天气虽然正是舒适,可是她盖得太紧,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在汗水和泪水中她懵懵的睡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船厢里乌黑一片。她掀开被子,用袖子随便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守候在外的紫苏听到动静,进来把灯点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这一觉睡的倒是很踏实。杨公子一直在和他的属下议事,申时三刻的时候来看过小姐,听奴婢说小姐在休息,就没有进来”。     紫苏端着灯走近,想着小姐既然决定跟着那位王爷,此时正是小姐刚给了身子的时候,应该是最情浓的时候,这些能表达出杨公子看重小姐的话,小姐应该会爱听吧。     “杨公子还问了小姐的面有没有吃完,奴婢说满满一碗都吃完了,小姐还没有吃过这么多的时候,杨公子的脸看起来似乎有点笑意的样子,不像平时看着那么冰冷,让人敬畏的样子。”紫苏里的话似乎有对孟言茉未来的信心,可是孟言茉却一直脸上木木的,并没有紫苏预想中的小姐害羞的样子。     “小姐,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话?”紫苏到桌边倒了一盏早就准备着的蜜橘茶端给孟言茉。     孟言茉摇摇头,接过茶盏捧在手里慢慢喝着,嗓子眼里像着火一样,还有上颚和舌头上的烫伤,这些都让她嘴里发麻,“沐浴”,她嗓子很疼,发出两个声音,像木板上的倒刺,剌剌的人耳朵都要发麻了。“小姐你的嗓子――?”怎么忽然变这么严重了。     “没事,”她艰难的爬起来,pp伤捂在被子里,果然没有好的那么快,紫苏连忙过来扶住,“热水已经备好了,小姐稍等片刻,立马就得了”。紫苏知道孟言茉醒来后要沐浴更衣,早就准备着了。孟言茉又花了一个时辰才慢腾腾的从更衣间里洗好挪移出来。让紫苏化了男子妆容,孟言茉穿了件大红色滚镶银边的盘金彩绣袍子。     大红色的男子衣袍款式很少有男子穿,因为这个颜色要想穿出它的风采,太难了。大多数男子的皮肤黑,粗糙,会被红色映衬的更土气,和更黑,一点也展现不出来预想中的名士**的样子,而那些秀气,美貌的白嫩男子又多是小倌,穿上大红色的袍子更显得很娘气,妩媚多情是有了,可是没有什么气质,更谈不上风,流气度了。     而孟言茉这乌黑的发,白如玉带着病态白的脸颊,漆黑的眼,红红的唇,将这一身上的红色华袍的绝代风华还有那一颦一睐间眸中流转的光华,真真称得上是妩媚嫣然多情,自成风,流气度。那丝丝掺杂的虚弱和举止间的高贵,都让孟言茉看起来是出身大门阀世家的公子。     孟言茉打开厢门的时候,原本对着滚滚交谈的人们都注意到旁人惊艳的目光,随即看过去,也是看呆了。远处站在桅栏边和玄奕正在说着什么的明耀也皱眉看了过来。大踏步的向孟言茉走了过来,黑色的袍摆被晚间的江风吹的猎猎作响。     “那位小郎君看起来真是让人心痒的难受啊”。一名身着华绸,带着元宝帽的商贾对身边的人小声道,说完还咽了下唾沫。     “戚大东家,我劝你不要动歪主意,你看他身边跟的那些随侍,那眼神凶的不比你们每次运货请的泰保镖局里的镖师差多少,还有你看那位走过来的穿黑衣,在晚上还带着斗笠的男子,那身气派可像是普通人?”     说话之人是戚大东家的生意上往来的相交,给的意见也很中肯。“不过几个江湖莽人罢了,纵使有几分蛮力又能奈我何?下一个码头就是江兴,那里的绿营统备可是我的族兄,我还会怕这几个保镖类的人物?”     戚大东家腆着肚子,暗暗地盘梭,嘴上带着炫耀和强硬。那位交好的商人没有再说话,那两位公子龙凤一样的人物,自上了船,虽然很低调,没有露面,可是注意他们的人可不少,船上还有几位官员,去向他们打听,也都不认识这两人,这让这位商人心里还挺好奇的。     “晚上江风大,你出来做什么”。明耀的手往旁边一伸,玄奕立即把明耀刚才解下的披风递过来。     明耀靠近替她系好披风,她的眼神无波无澜,待明耀退后半步,她淡淡道:“谢谢”。声音很哑。听到她的嗓音,明耀皱着眉,握住她的右手腕,用食指和中指扣住她的脉搏,听了一会,又捏住她的下巴,孟言茉被迫张开了嘴,对着船板上灯的方向看了看。     把手放开,明耀的眼神沉沉:“你是在用你的伤来提醒我对你做过什么吗?”     他以为她是对他有了厌恶之心,这才会这样用他对她做的错来惩罚自己。     孟言茉偏转开头。以侧脸对他。他要是这样认为,说不定能放手自己,这样也好。     明耀面无表情的看着垂着眸的孟言茉,两人之间的冷风暴,让玄奕和玄宴两人后退一步,彼此对视一眼:这位孟小姐高人啊!     这变着花样的作死居然殿下还能容着她。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嗓音毫无所觉的闯了进来,“在下庄靖,倾慕两位公子的风采,唐突之处还请见谅,敢问两位公子的尊姓啊?”     来人长相清朗,谈吐自然,丝毫没有一丝贸然上前搭讪的尴尬感,从这一点上来说,庄靖就是位合格的商人。     孟言茉如水似雾的眸子看向他,庄靖倒是心里猛然一撞。     他从这两人上船就注意到了,那种天人之姿的长相让人不注意到也难,尤其是旁边这位身着黑色衣袍的男人那种气势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远远的看着这位身着大红衣袍的华美小郎都觉得那风采如银河星辰,闪耀无比,可是这么近的距离被孟言茉这么轻轻一打量,看到那双莹莹流光的眸子,仍是心控制不住的一撞。     不是起了别的想法,只是纯粹的是对美丽事物的震撼和莫名的感动,感动这造物之神奇,天下竟然能孕育出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     听到庄靖的自我介绍,孟言茉倒是有了兴趣,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庄靖正是杨羽柔的表哥,吟月楼的少东家。     自从知道了流涟阁,吟月楼,云罗轩是自家的产业,对于深知银子好处的孟言茉自然不会想放弃这几个百年老店了。     要想收回这几家店,孟言茉手上的那几张文契到官府里一报,那就是铁证,只不过那些原本老祖宗留下的大掌柜的后人们容易收拾,他们背后的主子却不容易摆平。     流涟阁背靠齐王,吟月楼是杨家,云罗轩是禄亲王。     有了银子,孟言茉让引泉看着自己挑些可靠的人来来收集消息,织云和闭月羞和聚宝盆接触的都是贵妇贵女,因此也能收集些名门的八卦消息。     这原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杨志恒的发迹就是那些贵妇们偶尔的谈资,原来当年庄靖的祖父也是位比较有见识的商人了,眼看着吟月楼发展越来越大了,吟月楼以环境清雅闻名于京都。     他想找一个靠山,可又担心找那些权贵后,被人给吞了产业,就如流涟阁和云罗轩一样,所以想找一个会注重名声又会有权势的人来做吟月楼的靠山。     这才看中了进京赶考的杨志恒,资助他所有的贡考费用,又替他打点官场关系,找京城里的人脉关系,让他拜在朝中大佬的门下,最后再把女儿许配给了他。     一直到杨志恒从寒门学子坐上京城二品大员,其中庄家出的力不可磨灭。杨志恒心中自然明白,因为庄家为巨贾,他虽然让女儿和庄家远离,但是对于庄家的吟月楼却是顾念着的。     这也使得庄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不同于流涟阁和云罗轩,被齐王和禄亲王吞了,是当年孟荫磐留下的几名大掌柜里真正由打工的做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东家。     而这位庄靖更是位人物了,在前世杨羽柔入宫后,不计较杨志恒父女不太热略的态度,默默的做成杨羽柔的经济支柱,源源不断的提供着银子,有银子就有人愿意追随,有人脉就有消息。     这使得杨羽柔的儿子在明英帝一朝夺嫡成功,庄靖成了国舅爷,而庄家也变成了皇商,富可敌国。     “庄公子客气,我姓阴,家中排行九,庄公子唤阴九即可。”。     孟言茉随意的抱了抱拳。这不知道便罢了,知道在前世没有让自己落入最深层地狱的杨家,竟然是当年孟家老祖宗留下的产业资助起来的,隐约有种天理循环的感觉。     当年孟荫磐化名为阴石,就连那些文契上的印章都是阴石,孟言茉这么说也是为了以后要收回铺子做准备。     孟言茉随口说的姓氏偏偏是阴这个较偏的姓氏,明耀看了眼她。     “阴九公子,相逢就是缘分,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可以和阴公子共赏一番?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庄靖做事说话都不使人反感,如沐春风般让人欣然接受。     “杨”。明耀淡淡开口。     “这还真是缘分,在下的姑丈就是姓杨,说不定和杨公子还会有渊源呢,这个世间的事总是充满了神奇”。庄靖哈哈的笑道。     丝毫不在意孟言茉和明耀毫不给面子的淡然表情。     等庄靖笑完了,孟言茉看了看明耀,对庄靖淡淡开口道:“这位杨公子和你的姑丈有没有渊源,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我们家倒是和一位姓庄的老前辈的确是有渊源的”。     “哦?阴兄不妨说说,庄姓在全国的分支族谱我大概都是记得的,说不定我们两家五百年前真的认识呢”。     庄靖在燕京城里也是见惯了大人物,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像眼前两位这样的存在,他不禁起了结交和相识的打算,不管做什么,人脉永远都不嫌多,尤其是他们做生意的。     “庄郎你怎么在这里,把奴家一个人丢在大厅里,眼看着歌舞表演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啊”。     孟言茉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个娇媚的声音,伴随着妖娆的身段,一个身穿火红色纱帛,露出半截碧色绣莲瓣的抹胸,和大片白皙的皮肤和那胸前的波涛汹涌,立马引得周围人的眼光都黏在她的胸口上。     “双儿,不得放肆,没看到我正在和别人谈话吗”。庄靖带着宠意的训斥一声,向孟言茉喝明耀告罪的笑了笑。     世家公子身边常有美作伴,这也算不上什么掉份儿,跌面儿的事,因此庄靖也没有真的生气吴双儿的小性子。     听到庄靖的话,吴双儿娇嗔一声,转头去看孟言茉两人。在看到孟言茉也是惊艳的双颊泛红,待看到明耀时,则是杏眸圆睁,双唇张开,激动颤抖说不出话来。     “杨郎”。吴双儿虽然现在的金主是庄靖,但看到明耀的激动,让她忘记了所有,眼泪横飞,就要扑进明耀的怀抱。     狠心的杨郎,当年她苦等着他来给她赎身,买下她初,夜开,苞的那一次,可是最后只能以泪洗面,最后在妈妈的逼迫下,只能在花魁初,夜的竞标下,跟了一位很有权势的老爷,后来又碾转几年,这才跟在庄靖的身边。     孟言茉看着吴双儿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往旁边一步,挡在了明耀的面前,用扇子杵在了吴双儿的胸前,挡住她的身形,扇子陷了一段进去,这让孟言茉更烦躁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和杨郎重逢?”吴双儿刚才对孟言茉的好感立即烟消云散,怒目看着她娇声道。     “我还要问你,这么不要脸的扑向我的男人做什么”。孟言茉说着就靠进了明耀的怀里。     明耀凤眸黑黑,挑眉看向身边的黑衣卫那想笑又不敢笑差点面抽的脸。不怪这些整天阴着脸的黑衣卫也把持不住情绪了,实在是孟言茉的举动和她如今的男子身份,让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自家殿下那不敢相信的眼神太过搞笑。     连原本正在生气吴双儿举动的庄靖都因为孟言茉所暴漏出的这一消息而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说什么,杨郎他,他不喜欢女人?”无双儿抖着双唇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道。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杨郎对自己虽然爱怜,却始终不曾要了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杨郎那时,很喜欢,很喜欢摸――”。吴双儿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看了看庄靖及时的住了嘴。     孟言茉却是听到她的话后,自动脑补。摸?摸哪里?加上一下午的自己的委屈和无可奈何还有说不清不明的情绪生气,孟言茉环着明耀的小手,就失去理智的在他的腰侧掐了下去。     却像是掐在了硬铁上,杠了她的手指。     明耀脸黑如锅底,不是因为孟言茉这么大胆放肆的举动,是因为这个小女人居然让他变成了个喜欢男人的男人,虽然周围的人的看法他不在意,但还是很不爽。     “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我,不知道这样说你满不满意,臭女人还不让看,看着你都让小爷反胃”。     孟言茉很满意,这个男子的身份骂起人来,真是爽快。           第206章 赌局 - 谋锦 - 茗沫沫     “杨郎”,吴双儿泪眼朦胧的望向明耀,用眼神控诉孟言茉是多么的行为粗鲁。     明耀却是看也没看她,他的眼神很专注,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孟言茉,在她耳边道:“记住你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话?难道是‘他不喜欢女人’那句?孟言茉惊悚了!难道明耀是不喜欢女人的!     孟言茉转头,微微仰头,宽宽光洁的额头碰着他的下颏,小声惊讶的问道:“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吗?”     明耀低头看着那双盯着他的黑瞳,他居然还看到里面有隐隐的八卦兴奋的碎光。     然后孟言茉就听到“咯吱,咔叽”的骨头关节碰撞声,再看看明耀放在身侧隐忍攥起的铁拳,上面隐隐有筋脉浮现。     孟言茉立即觉得自己的脖子又痛了。     “本王喜不喜欢女人这一点,看来你了解的还不够深,这一点我们将来有很长时间来‘探索探索’的,别急。”     “还有,你最好能知道重点在哪里”。明耀勾唇轻笑,轻轻拂去了她的脸上被夜风吹乱的发丝。     孟言茉被他唇边眩目的浅笑晃的心里毛毛的,自己又蠢死了。     也不怪孟言茉一遇到明耀,智商就开始倒退,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么让人捉急的。     重点在哪里?难道是‘他只喜欢我’这句?孟言茉低头,羞赧了。     明耀冷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看来这迟钝又偏偏有时候精灵古怪爱仗他的势欺负人的小女子明白了重点是“他是我的男人”这句。     孟言茉和明耀两人靠的近,又在低低私语,在外人看来这两人“基情”四射啊。     吴双儿红着眼眶,绞着帕子,一双美目哀怨的盯着明耀。     明耀睨了她一眼,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有一丝讽意闪过。给身旁的玄奕和玄宴一个眼神,两人立即心领神会。     “我们到大厅里去坐吧,今日有歌舞表演,庄某不才,在这快船里也有一分干股,今日就由我做东,不知道两位是否赏脸?”     庄靖脸上对吴双儿扫了他的面子的恼怒也只是须臾,便消失无形,此时爽朗的邀请孟言茉两人进船上最大的船舱。     “庄兄真是英才了得,想不到年纪轻轻就已经在这船运行业里有了干股,失敬失敬啊。     既然庄兄诚心相邀,我两人就却之不恭了”。     孟言茉面对明耀时,没有办法装的那么自然,总是把心底最弱的一面掩饰不住,让明耀拿捏的死死的。但是面对其他人,现在又有明耀跟在身边,底气就更足了。     因此这说话时那种潇洒翩然的气度自然而然的就装的很像了。     各个地方上的船运和当地的漕帮和府衙都要打点好关系,这庄靖能在这最挣银子的快船里有干股,的确是有手腕的。     他这么暴露出来自己的一部分实力,也是不想让孟言茉两人小瞧了他的心思。     “请”。     几人都没有再看旁边的吴双儿一眼,这样的女人本来就男人逢场作戏的玩物,当玩物拎不清自己的身份时,自然是被恩客毫不留情的丢在一边。     大厅里的歌舞表演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看的,能进去的都是大商贾和一些官员。     甲板上的人渐渐散了,吴双儿有些黯然神伤的往回走,却忽然眼前一黑,就被人给掳走了。     船舱里的灯光不是很亮,但是放的角度都很好,正好照的场中央的舞姬身上的纱衣成半透明状,妖娆的**在纱影中若隐若现,引得周围矮几酒桌前的肥头大耳的男人们用那不大的眼珠牢牢盯住那些年轻漂亮的身体。     庄靖这才想起这两人是那样“特殊”的,也难怪他失策了,实在是想不到这样龙凤一样的人物竟然是好男风的。     好在等一下也有那些貌美的小倌们的表演,也不怕这两人没有兴趣。     正转头想和孟言茉打开话匣子,套套她的来路,就看到孟言茉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看着那些舞姬,边看,还边鼓掌,那色眯眯的样子和周围的那些男人们也没什么区别。     再看那位杨公子则是看着那位阴公子,面色有些冷,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喝着酒。     庄靖眼角抽了一下,这杨公子是吃醋了?     “这些舞姬的舞姿可还入得了阴公子的眼?”庄靖端起一杯酒敬过来。     “不错,不错”。孟言茉朗笑两声,她那粗噶的嗓音刺得庄靖耳朵疼,暗道这么个惊艳人物,这嗓音恁地难听。不像那位杨公子,真是浑身上下不透着一股让人敬服的气质。     孟言茉之所以表现的那么猪哥,完全是模仿着周围男人的表情,又因为她前世在宫里听那些老宫嬷们私下混说,说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男人同样喜欢风情浪,骚的女人,所以别看柔妃平时在人前端着,在万岁爷的床,上,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呢。     当然那时候,这些话都是孟言茉干活时,无意听来的,她前世被病痛折磨着,身体都没有长开,瘦瘦小小的,平时又是人人欺负的对象,所以有些不入耳的话也不避着她,量她也没有那个胆气说出去。     再结合那次在秋爽斋遇到二伯父和甄氏的私情,这才使得难得出来见识一番的孟言茉如研究那些深奥晦涩的易经时的学习精神,很想研究揣摩一下,这些舞姬们是怎么用眼神勾,引男人的。     俗话说,长到老,学到老,身为女子,既然摆脱不了明耀,阻止不了他是有一个女人还是有无数的女人,孟言茉想做的只是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既然他执意要留自己在他的身边,那就别怪她到时候,把他的后,宫搅得不得安宁。     这是孟言茉哭了一个下午,蒙蒙睡去,在心里新产生的想法。     “阴兄弟,我敬你一杯,敬我们今天的相识”。     孟言茉闻了闻那辛辣的冲鼻味,端过来,正要故作豪气的扬脖子喝下,被身边的明耀接了过去,抬眼看了看庄靖:“他不善酒量,这一杯我替他,可以吗?”     “当然,当然,杨公子随意”。庄靖一直想和明耀说上话,可是一直看他冷淡的样子,在商场八面玲珑的他,竟然会没有胆气贸然搭话。此时看明耀主动说话,他自然十分高兴。     用衣袍挡了挡酒杯,明耀仰起头一饮而尽,那优雅尊贵的做派使得他虽身着普通衣袍,却华贵如皇族。庄靖眼角跳跳,他忽然觉得这位杨公子一定是大有来历的人物,更是起了结交之心。     “你闹够了吗?”明耀借饮酒之际,在孟言茉的耳边淡淡问道,灼热带着酒香的气息让孟言茉想起那个心跳如鼓的夜雨。     明耀不知道这一下午她又怎么了,却是知道她在生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这么的纵容和宠着,不然他不会陪着她来这么个场合在这样的时候。     这个庄靖他见过一次,自是记住,上次江南募捐的时候,他在巨商中捐的也不算少,又是跟杨志恒的妻族里这一个辈分佼佼者。     “我闹了吗?”孟言茉学着那些舞姬的眼神,妩媚的朝明耀眨了眨。     她的确是在闹脾气,心里就是不顺,尤其是刚才的吴双儿,她不能去联想吴双儿的话,一想就觉得心里就会要让明耀也生气才会舒服。     明耀看到她的眼神,是那种很生疏却偏偏故意学的很轻浮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种好笑又偏偏真的被挑,逗到的感觉,不像那些媚俗的姬妾做出来,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茉儿,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成为本王的人吗?”明耀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滚烫。     糟糕,玩出火来了。     孟言茉被他口中念出自己的闺名,磁性沉沉的嗓音,悸动了心脏。     她掩饰的转向庄靖假装在谈论事情,其实是想顺便套出如今吟月楼的客源客量,以此估算吟月楼如今的资产。     庄靖自诩生意场上的高手,只一心想打听孟言茉的来历,还浑然不觉自己被人套了话,只是抓紧了步骤去探听孟言茉话中的讯息。     明耀看了眼孟言茉,她对吟月楼有兴趣?     “几位年轻人相谈甚欢啊,不知道是否介意老戚我在这里坐一坐啊?”     戚大东家腆着肚子笑呵呵的走过来,对着庄靖几人抱了抱拳。     “哎呀,是戚大东家啊,这是平常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啊,哪里有不欢迎的道理?”     庄靖连忙起身,对着戚大东家作揖道,这戚商是晋北的大客商,丝绸茶叶,商行遍布塞外。     全国的大客商,庄靖那里都有一份交好的名单,他是个有野心的,想着要把庄家的生意也拓展到全国。     “这位是阴公子,这位是杨公子”。     “这是戚商,是商场的老前辈了,也是京都燕京晋商会馆的这一届馆首,在全国提一句晋北戚家谁人不知那连院子里的青砖都是镶了金的啊”。     庄靖热络的在两方介绍着,不过孟言茉和明耀都是态度淡淡哪的。戚熊就是奔着孟言茉来的,明耀长相是棱角分明,坚毅阳刚的俊美,不像孟言茉男装后,美的雌雄不变,这对好男风的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其他的人之所以没有敢靠过来,终究是因为忌惮着孟言茉身边的明耀几人,不像这位戚大东家自以为很有本钱。     “阴?这个姓可不常见,阴小郎难道是出身河西阴氏?”戚熊也不管孟言茉什么傲然态度,自顾自的说着就要坐在孟言茉的身边。     明耀拉过孟言茉,使得她一下就坐上了他盘着的膝盖上,一脚又把孟言茉原来身前的矮几踢飞,桌子上的酒盏里的酒一滴未撒,更别说那上面的酒肉吃食了。     牢牢的落在了那闲置的空桌边,“砰”的一声落地响,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这样孟言茉和明耀坐着的蒲团就和庄靖相隔了一个条几的距离。     戚熊心中恼怒,却寻思着还未到江兴,他就带了几个随从,暂且压住心里的怒意,在周围人的目光中有些狼狈的坐到了庄靖的身边。     “一会儿还有杂技表演,都是请的京都有名的杂艺人,阴公子想必会喜欢看的”。     庄靖出声打圆场道。     又连连举杯,敬戚熊和孟言茉明耀。     “喝酒怎么能无酒令呢,不如我们就以叶子牌做令如何,也算添个乐头”。戚熊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老人儿了,心里如何,面上还是露出和善来。     他早就等不及到江兴,现在过来,也是想和孟言茉早早的说上两句话,或者能喝上两杯酒就更好了。     “喝酒行令有什乐趣?不如用叶子戏来赌一局何如?”     戚熊本来就是个豪赌之人,庄靖也是小赌一番为生活添加点乐趣,此时听到孟言茉要玩叶子戏两人都来了兴趣。     戚熊眼冒绿光:“赌注为何?”     “戚老板以为呢?”孟言茉靠在明耀身上,烟波流转,斜睨了过去,戚熊立即觉得半边身子都酥拉了。     明耀冷着脸,手却在她外袍的遮挡下,往她的身上游移了过去,在细细的腰肢上惩罚的狠捏了一下。     要不是孟言茉反应快,一下咬住了唇,非得叫出来不可。她转头瞪了明耀一眼。     “你再敢对人飞眼波,本王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明耀在她耳边轻轻的警告。     孟言茉身上的汗毛一竖,她这是得意忘形了。     回头再露个讨好的眼神,先安抚住大神,她才能靠大神坐镇发大财啊。     “什么赌注都可以吗?”戚熊兴奋的小眼睛都瞪大了。     孟言茉为了防止某人再不满意她的动作,很深沉的点了点头。即使是这样无趣严谨的动作,但看在戚熊的眼里,却觉得每一个细微处都充满了难以描画的诱,惑感。     “我要是说我要的赌注是你,你同意吗?”     “呵呵,戚老板好大的口气,我只怕你没有相应的赌资”。孟言茉面上云淡风轻的很装x,底下的下手却是牢牢的拉住明耀的手,眼神转过来,带着讨好和祈求。     不然的话,她知道自己肯定分分钟就被某人毫不留情的给提走了。     **********************************************     (他ma的,写男女主的互动,搞得我ta妈de直想揪自己头发。)           第207章 叶子神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本来看到刚冒出的这个油光粉面的大商贾是懒得搭理的,不过听到庄靖说道晋北戚家,这才有了兴趣。     “你还记得当年在扬州城你出城门的时候,那个盘查的门守宋温吗?”     趁着庄靖和戚熊准备赌局的叶子戏时,孟言茉努力劝说某人等一会儿。     宋温如今是齐王身边的一员大将,封威武将军,明耀自然是知道的,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晋北戚家和他大哥的关系他同样清楚。     看到明耀的表情,孟言茉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先知也所用无几,不过有一点他肯定不知道。     “那你也肯定知道这戚家和宋温是姻亲唠,”戚家和宋温都是铁杆的齐王党,这一点,明耀自然是清楚,他看着孟言茉,墨黑的凤眸里有着一抹纵容。     通常在他面前这样故意绕弯子的人,都没有机会再在他面前卖弄,“你想说什么?”     “这戚家手下有好东西,你等我把它给赢过来好不好?”     晋北戚家原本也只是个普通地方大贾,和宋温攀上关系后,顺势就投在了齐王的门下,也一直都没有得到齐王的重视,直到二立太子后,齐王再也等不得,而明武帝的身体忽然也一落千丈。     齐王调集全国的势力,这个时候,就是戚家大发光芒的时候,在他们家名下的一处废弃矿上忽然发现了一处铁矿和一处煤矿,铁矿一直都由兵部掌管,铁器的控制也十分严格,这戚家有了铁矿和煤矿后一直隐匿,就是等着这在关键的时刻一鸣惊人。     事实上,前世的时候,齐王正是靠着东南军和戚家这个银袋子和兵器袋子,和睿亲王的兵锋僵持了两年之久,其势更是有一段时间,只让朝廷官员以为就要出第二个明武帝了。     孟言茉知道这些秘闻,也都多亏了脑海中那本奇怪的《武帝纪事》,真是想不到,这随便出来一趟,就碰到了个这么大的肥羊,再一想大同府的金矿还没有着落,孟言茉十分有兴趣把这个铁矿和煤矿给弄到自己的手里来。     “是什么值得你用美色相诱?”明耀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细白瓷酒盅,看着孟言茉,语气虽轻柔,眸中却有冰寒的冷色。     孟言茉刚才的确是怕戚熊不够色迷心窍,这才对着戚熊飞了一个眼波,哪里晓得身边的这位眼神这么利啊,现在看着明耀的神色,似乎她要是没有个让他满意的回答,她今晚之后都休想再这么轻狂的男装打扮了。     只不过这事情真相她还不想和明耀说呢,仿照人家前世戚家的做法,金子只有在关键时刻才发光呢,而且能赢得更大的利益。更何况她如何解释消息的来源。     “七郎,你容茉儿顽这一次好吗?”她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嗓子发不出这么小细的声音,完全是小的只有气声,甜甜的气息,灌进明耀的耳里,痒痒的。     他捏揉着她肉若无骨的滑嫩的小手,黑极的凤眸里有妖异的一抹琉璃紫色划过,怀中软的不可思议的身体还有那股带着甜甜清香的气息,都让他冷如深潭的心里开始不平静了。     “你知道引|诱本王的后果是什么吗?”他的声音依然磁沉如厚重的薄瓷落玉,可是他黑不透光的视线却灼烫了孟言茉的脸颊。     “茉儿总归是七郎的人”。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微醺的红晕带着轻颤的紧张。     明耀挑眉,这个小女人终于不躲了?     看不见情绪的凤眸里划过一抹宠溺,他以为她这么想和那姓戚的,只是玩心上来了,就如在码头上的那出闹剧。     “你的话我记住了,若是你再忘记,你知道后果”。明耀放开她,让她坐在身边。     孟言茉松口气,终于没被提走。她的话・・・・・・     她有第二种选择吗?     哦,有的,那就是死,不止她一个人的死,还要拉上整个孟家。他的宠爱果然是霸道的让人窒息。     “你能赢得那个姓戚的吗?据本王所知,戚熊是去年晋地举行叶子戏牌局的状元”。     明耀又恢复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刚才对着孟言茉动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哦?还有这事?真看不出来那戚大胖子还有这本事。     “杨郎忘记了,本公子的易经学的不错”。孟言茉想起刚刚吴双儿喊明耀的叫法,故意尖着嗓子学道。     明耀只看着她不说话,孟言茉偏头,不再与他的视线对峙。好吧,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情绪特别像个逮到相公**的妒妇。     叶子戏以瓷牌制作,有叶子大小,演算推演的规律以天文历法为主,共计三百零六种组合大小,主要考验玩牌人对于出牌规律的摸索和记性。     “不好意思,让阴公子久等了,哦,还有这位,这位――”。戚熊看向身边的庄靖,他实在很讨厌这个坐在阴小郎君身边看起来就很自大的男人。     他此时故意这样说,意思也就是想落明耀的面子而已。     戚熊色迷心窍,庄靖却不敢对明耀不敬,“杨公子不嫌弃,庄某陪杨公子玩一局?”     “不必了”。明耀盘膝坐在那里,自己又斟了一盅酒,自顾自的慢慢饮着,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能入他的眼。     庄靖讪讪退回,他庄靖在燕京生意商会里,谁人不给三分面子,偏今天一连碰了几次灰。     戚熊却是不想再理会旁的,涎着脸对孟言茉道:“阴小郎君是习惯哪种玩法?叶格还是鹤格?”是南北习惯的分法,他听孟言茉的口音像南又像北,一时他纵使常年走南闯北,也没有分辨出孟言茉的口音到底是哪里。     那个自称姓杨的男人倒是一口纯正的京城官话。戚熊分不出来孟言茉的口音是因为孟言茉完全是在学明耀的音调转音,但因为她从小又在吴地,一口吴腔深处舌根,所以总是在音阶的末音不自觉的带出来。     戚熊这么问也只是想套出孟言茉是不是出身河西阴氏。     河西阴氏在五百年前还能算作世家,可如今也只是个末流,如果这位阴公子的出身只是河西阴氏,这戚熊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直接可以下嘴了。     “就按照戚老板的习惯”。孟言茉无所谓的道。     虽然孟言茉这种谦让的态度会让牌品显得很好,可是戚熊是个商人,最讲究利益,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他熟悉的鹤格。     “开局之前,我们先议好赌码”。     “自是应当”。孟言茉正了正身子道。     “不如阴小郎先提要求”。     “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戚老板愿意赌此局的话,我要的赌码是戚家名下三川镇上的绸缎行和镇上的废矿井”。     正在饮酒的明耀轻皱眉,孟言茉没有和人对赌的经历,这么直接点出对方的东西,怕是要引起忌惮了,反而得不到想要的。     果然戚熊狐疑的看着孟言茉,试探的问道:“那家绸缎行倒是还值些银子,只是你要一个废矿井有什么用?”     那处矿井他本是听了勘探师傅的话,说是地下有煤矿,开了三年,三川镇都挖空了一半,依然是到处是泥土,害他亏了三万两银子,他这才气怒的把那处矿井扔在那里不再管。     此时忽然听到孟言茉提起,这才起了疑心。     孟言茉在听到戚熊的话后,就暗道不好,自己大意心急了,本来指出那处绸缎行是为了掩饰,此时倒显得欲盖弥彰,心思在那处奇怪的废弃矿井上了。     正要说点其他的来弥补,身边的明耀却是开口了。     随着他的话,一沓银票“啪”的一声落在戚熊身前的矮几上。     “看上就是看上了,哪那么多废话,这是十万两银票,补足你戚家的损失两倍有余,还可以再买你十家同样的绸缎行,赢了就是你的,一句话,不赌的话,就不要再浪费爷的时间。”     明耀不耐烦的看着戚熊说完,又拉过孟言茉让他一下躺在了自己的怀里。     “中午的事,我们还没完呢”。挑着孟言茉的下巴,他邪肆的语气并不避着旁人。那沙哑的声音让男人们都明白这预示着什么。     明耀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神态,反而让戚熊放下了心,再看他对孟言茉的样子,心里暗思,原来这阴小郎真的是这个姓杨的男人的禁脔。     那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也有机会咬一口?     要是这男人把阴小郎强行带走,他岂不是没有了接触机会?     戚熊急急的说道:“一处不值钱的绸缎行和一个废弃矿,我戚熊还不放在眼里,这十万两你收回,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的话,阴小郎可否陪我今晚赏月?”     戚熊说是赏月,可是那语气里的“一晚”,是个男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明耀觉得手上的筋跳了跳,他第一次有了想立马弄死眼前的人的心。     孟言茉立即觉察到身边迅速冷降的气温,转头微微嘟唇看着明耀,媚人的视线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明耀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挺直的鼻梁,微微合着眼,慢慢吐出一口气,左手轻轻摆了摆。     孟言茉立即用沙哑的声音清脆的道:“成交”。     目睹了事件始末的玄奕和玄宴同时看向意气风发要和戚熊对赌的孟言茉,然后又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     殿下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这般的宠溺了?!     熟悉自家殿下习惯的他们都知道殿下只有在面对皇后,极少的时候,才会这么无奈的忍着,他们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     不过那是殿下的母后,纵使做事不着调,殿下也无法忤逆。     而跟在暗处的两名暗卫无影和无灭,纷纷表示他们已经很淡定了。     要知道此时的大明国常年对边作战,又有之前的洪涝,五品的地方官员的月俸银子一个月才十两,一年不过百余两,因此孟言茉和戚熊高达五万两的对赌,立即引起了轰动。     只是被明耀的黑衣卫给隔离开来,船上的那些富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也不敢得罪这看起来就很凶煞的亲随。     “我们三局两胜,戚老板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戚熊哗啦啦的洗着牌,叶子大小的瓷牌像长在他手里一样,顺着他的心意,虽在手的边缘,却很听话的去他们应该排着的地方。     看着那臃肿肥胖的手掌,没有见过的人一定想象不到这手在洗那么小那么滑的瓷牌的时候,会那么流利。     看着他穿插牌的顺序,虽快的让人眼花,却变成一个个步骤在孟言茉乌黑的瞳仁里一一缓慢的放映。     她能记得住九宫**八门阵复杂至极的阵旗变换和调度,并能还原,戚熊的手法虽快,却挡不住她的眼神和大脑里迅速重新排列的棋牌的顺序。     孟言茉眼神闪烁,怪不得这个戚熊能赢得晋地叶子戏牌局的状元呢。     叶子戏因为其高水平的逻辑推理能力和综合了易理在内的原理,在明士大夫中间也很受追捧,有些文人甚至像做学问一样去深入的研究,这就使得叶子戏脱离了那些赌坊里的普通流俗的色子盅玩法,变得高雅起来。     因此各地有叶子戏牌局的比赛,还戏称的仿效科举,设置状元榜眼探花三甲。     “阴小郎君先请”。一摞整齐的瓷牌在灯光下发着白闪闪的瓷光。戚熊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初始修习叶子戏只是为了锻炼自己的综合思维能力,商场如战场,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引起一系列的亏损。     从叶子戏里得到训练的思维让戚熊的生意也做的越来越顺,他也喜欢上料这项既考验智商又考验记性的牌戏。     看到对面一米远处的孟言茉,戚熊就一阵心热,看着那在灯光下白如玉的精致的下巴颏,戚熊想着那要是被狠狠捏住狂吻的感觉该是多么的美妙,狠狠噎下一口唾沫。     忽然背后脊髓一凉,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寒凉源于一道冷冽的视线,戚熊遂着感觉看去,就看到那姓杨的男人正冷冷的瞥着他。     戚熊挑衅的斜起眼睛,又对着孟言茉十分色|情的吐出宽宽厚厚肥大的舌头,那濡红肥厚留着口水的红紫的舌肉十分恶心。     看着戚熊毫不遮拦对着孟言茉的好|色模样,明耀俊美的容颜立即浮上一层寒霜。     两人的“互动”,孟言茉看在眼里,她也被戚熊恶心到了,更加知道若不是身边这位爷是私自出京的,恐怕这戚熊死了几十遍了。     此时孟言茉只想快点把那个矿赢到,赶紧离开,她真不知道身边的这位爷的耐心还剩多少,恐怕此时是负的了。     在戚熊洗牌前,依照规矩是把所有的牌给摊开,先给对方看一眼的,此时正副牌的排列顺序,孟言茉是记在心里的。     听到戚熊的话,孟言茉率先抓了牌。     一次五张,边打边抓,这样也能按照出的牌还余下的牌,来计算出牌的顺序,厉害的则是要综合考虑留下什么牌才能最后赢得胜利,因此是很考验记忆力和逻辑推算的。     人人都知道叶子戏的原理是从易理中化来,据说发明叶子戏的人正是前朝的一位易理大儒,但是要从易理的角度来考虑叶子戏的出牌,那是极少有人能做到的。     毕竟通晓晦涩的易经的人那是少之又少。     最后谁留下的“空牌”多,谁就赢,这又和围棋有一通之妙。     孟言茉先抓的是合,乙,丙,丁,三,五格,是“五假”中的人假,并不是上好的牌,唯一值得留下的合字牌,以留孟言茉记得下副牌中奇字牌,凑成天德。     戚熊抓到牌却是喜笑颜开,他上来就摸到“天假”中的四个牌。     孟言茉通晓易理,记忆也比自以为自己记忆力天下第一的戚熊好了许多,但是在狡猾经验丰的戚熊洗牌的恶劣情况下,最后仍是输给戚熊一格牌,第一局输。     第一局输,所以仍是戚熊洗牌,这第二局就成了关键,因为洗牌的人总是占便宜的,即使遇到高手强记住了牌的顺序,他仍然可以阳谋的把自己需要的牌排在对应自己的位置上。     孟言茉有些心虚的望向明耀,她轻敌了。     正好明耀也看过来,视线交汇,她没有看到明耀的眼底,里面太黑,她看不到他的想法。     明耀薄薄的唇微动,却是没有任何声音,也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要不是孟言茉离他最近,又看的很认真,恐怕就会错过。     孟言茉心里一遍遍想着他刚才的唇形,自己的樱唇微动去模拟,是“第五次出牌留壬,第八次过牌”。     壬是臭牌,一般都不会留着的,因为它无法组成任何棋牌,孟言茉心中忽然一跳,壬只有在最厉害的一招神假中有用,难道自己这一局能摸到神假吗?     而为了减少最后“空牌”的数量,一般也不会过牌的,过牌的话,就意味着白白的给对方一个机会来赢自己。     过牌的话,会让对方拍好的顺序打乱,双方调转,那么最后一次第九次摸牌的结局是“神假”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样的话,亲自洗牌的戚熊会气吐血的吧。     无论是孟言茉还是明耀,两人都是一心两用,明耀是三用,因为他看着戚熊洗完牌,对孟言茉说过话时,就有黑衣卫正进来禀报消息,他是边听,边给孟言茉两个策略的。     戚熊洗牌很快,也只是五息间,无论是明耀还是孟言茉两人都需要极快的思考能力。     “承蒙上一句小老弟的相让,让哥哥我赢了一局,这一局阴兄弟可要继续相让才好啊”。     戚熊哈哈笑着,眼神在孟言茉身上扫来扫去。     孟言茉此时也有些受不了他那似乎在剥她衣服的眼神,冷着脸道:“速战速决吧”。     第二局打的很快,几乎是戚熊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围观的人中就起了骚动。     “哇,百年难见啊,居然是赢了对方全部空牌,而且是以神假的这种万中无一的棋格,听说只有那位姓叶的易师大儒前辈曾经摆出过这幅赢面”。     “真是不得了,这位姓阴的公子莫非是哪位易4理世家的传人吗?难懂和京里的钦天监有关系?”     “听说这位姓戚的老爷还是晋北的叶子戏的状元呢,这位阴公子岂不是可以到金銮殿上去和那些大儒们相比了?”     在周围一片震惊感叹中,戚熊半天才回过神,僵硬的开口笑道:“阴小弟刚才是藏拙呢。就让我们好好的来对战一局吧”。     戚熊这才没有了再拿那黏油腻腻的眼神再去盯着孟言茉,脸上带起了慎重的表情。     越有钱的人越小气,自古皆是,刚才戚熊说的轻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赢定了,现在看到孟言茉有两把刷子,立即开始担心他的绸缎行了。     矿井他虽然心中疑惑,可是和有白花花银子进项的绸缎行相比,他第一担心的不是矿井。     听到戚熊的话,孟言茉冷然笑了一声,好好的下一局?     她会让他知道这个世上,玩叶子戏最好的人是谁。     某妞又开始自负了,差点忘记刚才险输的人是谁。     孟言茉正要洗牌,明耀握住她的手腕,她疑惑的看过来,明耀也不看她,只把一副白玉做成的崭新叶子戏放在她面前,用下颏点了点,示意她洗牌。     这是?这是嫌弃不让她抓刚才那个肥猪手用过的牌?     孟言茉无奈,大爷您是不是晚了一点?刚才她就和人家用了一副牌了啊,难道以后要剁手吗?     在明耀威胁的眼神下,孟言茉只好抓起他递过来的牌开始洗牌。孟言茉洗牌的速度一点都不比戚熊慢,如白玉的手指在白玉牌中手影如光的划过,甚至都分不清哪里是玉的影,哪里是手的影。     把牌放下,孟言茉抬手:“戚老板请”。     “阴公子真是深藏不漏”。戚熊阴测不明的说道,看到孟言茉洗牌的手法速度,他深感自己是被骗了,被入局了。     压根就忘了自己之前是看孟言茉好赢的样子才同意赌局的。     孟言茉听出戚熊的意思,表示很无辜,她虽然是算着要赢戚熊的矿,可是这洗牌什么的,谁让她学习能力强呢。     第三局和第二局相比,以更快更雷人的结果分出了输赢,包括戚熊在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们对于结果的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我没看错吧,就是那位叶前辈在世,也不可能赢得这样的结果吧”。     围观的人纷纷擦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言茉最后摆出的赢面。     神假,天假,低假,人假,鬼假,鹤格中的五个吉格全部现世,而戚熊手中的牌全部沦为“空牌”,一张未出。     这是叶子戏自出世以来,赢得最威武和输的最惨的棋面。鹤格中的五个吉格在最后的赢面中出现其中一个都是千难万难,何况是五个齐齐出现!!     “这种棋牌真是千年难得一见,今日我等何其幸,竟然能看到这样的赢面”。一个对叶子戏痴迷的商人当即就呜呼大哭起来。     “叶子神,叶子神”。场外有人开始叫了起来,看向孟言茉的眼神有着狂热。     孟言茉很有高手风范的对着她那些粉丝摆摆手,立即那些人就眼眶红热的安静下来。明耀似笑非笑的觑了她一眼,她立即觉得羞赫了,然后又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     “戚老板,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请把文契拿过来,还有转让文书,请按上手印”。     戚熊心里万分恼火,可是在围观的那些商人和几个官员的眼神下,还是被迫一步一拽的把文书给奉上。     孟言茉正要喜滋滋的去接,就直接被明耀给半搂着出了大船仓,眼巴巴的看着明奕把那些文书给收好。     她向后望去,对着明耀急道:“我的”。     那是我赢得,矿,绸缎,是我的。     “是,本王是你的”。明耀脚下不停,对着孟言茉小小的耳洞呼着滚烫的气息带着隐隐的酒气。     “同样,现在你是本王的”。他咬着她肉肉的耳垂低低出声道。           第208章 新鲜问法 - 谋锦 - 茗沫沫     “事情都吩咐好了吗?到了江兴码头,我要让这伙人拿了我的都给还回来,还有那个姓阴的美貌小郎让人注意着,千万不能给我误伤了,记得吗?”     戚熊恶狠狠的对着身边的随从安排道。     “老爷放心,有吕统备在,整个江兴都是我们戚家的地盘,这伙强人插翅难飞。”     戚熊志得意满的点头,等逮到这伙人后,他一定要让那个姓杨的后悔得罪了他,还有那个美貌小郎君,想不到她也这么痴迷精通叶子戏。     戚熊咽了咽口唾沫,一想到这个有才华的美男就要归自己来玩儿,他就忍不住双眼泛红,yu望蔓延。就在这随从正要离开去执行戚熊的吩咐时,异变突生,这随从也是个练家子。     他明明知道袭击他的是一个飞镖,却因为那超越普通高手难以企及的速度难以躲闪,“嗬,嗬”喉咙里最后发出两个音节。直挺ting的倒在了甲板的阴影里。     戚熊也不去看那随从的死法,急命的要逃,肥胖的身体迅速的缩成一团往光亮的地方猫着腰滚过去,“救――”,最后一个字刚发出音,就随着他一起走完了最后一程。     “扑通,扑通”,两声,在巨大的浪花里,几乎没有任何突出的声音引起别人的注意。     黑暗中,玄宴看着两具尸体沉入水底,往水里吐了一口口水:“不知死活的东西”。     *     明耀拉着孟言茉进了船厢,就来到净房里,把她的手放进铜盆里,用了胰子和香精洗了五遍,搓的手都红了。“好疼,不要洗了”。孟言茉微微撅着嘴对着明耀嗔道。     她的皮肤太嫩,被明耀这么大力的搓洗,自然会觉得手指好疼。     用白手巾替她擦干了手,明耀把她的手放在鼻下闻闻,这才确定没有一丝一毫别人的气味才作罢。她和其他的男人共用一副牌,这一点让明耀心里很不舒服。     听到孟言茉的话,他抬眼看她,孟言茉立即气短,也不敢抗议了,扭头望向外面。     “那个,你的房间不在这里吧,时辰不早了,我困了,要休息了”。孟言茉闪烁着乌黑的瞳仁,弱弱的说道,还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戚家的废矿”。他松开了她的手,等着她的解释。     她这么费劲心思的要赢得一个废矿,里面有什么?     “我就是听说那里似乎有煤炭,不过戚熊那笨蛋开采不出来,我就想接过来啊”。孟言茉不去看他漆黑的凤眸,看向别处,很没有气势的解释。     “戚熊是笨蛋?他的人是从朝廷里的司勘局里请的经验丰富的师傅,是齐王派去的”明耀看着她冷嗤一声道。     孟言茉眼神游移,她该说戚胖子那个笨蛋的运气不好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人就会发现那处矿上忽略的一个地方里有铁矿了,可惜被她截了胡。     只可惜这个“胡”又被某人给截走了。     看到眼前这个小女人又开始转动自己的小心思了,明耀扯了下嘴角,把孟言茉忽然打横抱起,因为脚底忽然离地,孟言茉惊慌的搂住明耀的脖子。     “也许我们该换个审问方式”。明耀看着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这让孟言茉第一次觉得事情变的危险起来。     净房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大腿一迈,明耀抱着她直接坐进了浴桶里。     两人身上的衣服一下紧紧贴着皮肤,身材劲瘦的明耀平时看不出他身上的爆发力,此时衣服沿着他身上力量纠结的肌肉纹理显现出来,这让孟言茉口舌微干,周围的氤氲水汽一下变得灼热了起来。     孟言茉身上的衣带刚才就被明耀不动声色的给解开了外衣,此时在浴桶里,外袍漂浮在水面上,透过白色透明色中衣隐隐看到里面的肚|兜上的花纹,即使绑着缚胸依然可以看清她挺翘的曲线。     “啊”。孟言茉小声的惊呼,用手臂挡在了胸前。“你先放我出去,我什么都告诉你”。孟言茉是真的急了,明耀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好羞人。     “茉儿,本王之前就提醒过你的,引|诱本王的后果是什么,我们现在倒是可以好好‘探讨’一下”。明耀扯下她的外袍衣带迅速利落的把她的双手给绑缚在身后,孟言茉此时真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现在可以来说说那戚家的废矿还有你为什么自称姓阴了吗”。明耀低沉的嗓音此时带着一丝喑哑,那是染上了情yu的原因。     他身上阳刚的气息一下笼罩住了孟言茉全身,如烈日骄阳般带着清冽,华贵的龙涎香。     “我只是随口就说了姓阴,没有其他的原因”。孟言茉煮鸭子嘴硬,孟家老祖宗可是前朝的开国公啊,这一点要是被如今的明耀知道,即使他现在不在意,等以后登基了,保不准不会用这一点来威胁孟家。     早知道就不下意识的报出这个姓了,都怪自家的老祖宗不好。     “看来本王的小茉儿不听话哦,更加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好吧,本王心情不错,就让茉儿明白你在面对着什么”。     明耀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温柔,却让孟言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的手掌猛力一撕,就听“撕拉”一声,孟言茉身上的中衣变成了碎条条,被明耀扔在了浴桶外,身上只剩下浅粉色绣白色栀子花的肚|兜和xie裤,肚|兜里是缠绕紧绷的缚胸白色带子。     明耀看着那小了一圈的突出,皱着眉,泼墨的凤眸里有魅惑的流光在闪动。     孟言茉身上的皮肤白若凝脂,此时在灯光下,如上等的琼醪般滑嫩。     “茉儿,本王倒是希望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明耀低低的气息里带着醉人的醇香,此时带着yu望的声音沙哑,在她耳边倾吐。     这样他就可以看到彼岸最美,他幻想过的美景了。     孟言茉全身笼罩着一身羞赧的粉色,如东海里最珍品的粉色东珠般闪着玉泽的光|嫩。     “我说啦,全都告诉你,你不要再动手”。她的声音在明耀喂过药后,已经恢复过来了七成,脖颈也恢复了原本白皙的光滑。     此时带着哭腔的糯糯的音调微微哑声,倒是显得娇不自盛。让人只想揉进怀里安慰一番。     “我们孟家的老祖宗孟荫磐曾经化名为阴石,帮助了齐太祖夺得了天下,被封开国公,后来兔死狗烹,为了避免齐太祖的追杀,才恢复本姓回到了扬州。     我只是随便说个姓,就这么让你怀疑吗。”     孟言茉的声音微微带着委屈,果然要做帝王的人都是这么的疑心重。     不过孟言茉倒是误会了明耀,他只是想到了镇国公府的太夫人阴氏,这才随便问了一下,想不到孟家还有这样的隐秘。     “还有那个戚家的废矿,实际上那里有一处铁矿和煤矿,你别问我如何知道,我自有获得消息的渠道,你也知道引泉这几年一直都在做着粮行生意,并且越做越大,我手上自然是有几个打探消息的人”。     孟言茉不等明耀再说什么,竹筒倒豆子的都说了,引泉当年他就见过,相信也早查清了底细,那她就没有必要故作聪明的再隐瞒了。     孟言茉正在纠结是不是要坦白从宽,虽说大同的金矿还没有影,她也是等着到关键时刻,来买孟家人的命的,可是如今白双手绑缚在他的怀里,再看明耀那灼烫的眼神,孟言茉真的担心今晚自己难逃被“就地正法”的命运。     明耀表情微顿,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女人手里有个这么重要的消息,且已经把人家的宝矿给赢了过来。     “大同府也有你的人?”     孟言茉心里一跳,果然还是没有瞒过他吗?她心里在滴血,她白晃晃的金子啊。     正要开口而出:金矿还没有找到。     就听到明耀接着说道:“那里即将有战乱,如果是必要的人,就把人调回来吧”。     孟言茉暗道好险,幸好一向说话不快,不然这就白交代出一个金矿。魏王和秦郡王的暗中边疆掠夺战,孟言茉还是知道,所幸大同府上的庄子正好在戈壁的荒漠处,那些贵胄们次没有空搭理她的那些“瓜农”,“树农”们呢。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正事了”。明耀眼神黑沉,带着异芒,在从孟言茉的脸上往脖颈再滑到胸|部处时,眸色越来越浓。     “啊,你说话不算数”。孟言茉惊诧了,她没有想过未来金口玉言的人这么快就要食言了,明耀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她纵使不通人事,可也不是没有智商,不知道那以为意味着什么。     你不是姓明,姓赖吧。这句话,孟言茉真想问问某人,只可惜她不敢。小pp才刚好。     “本王说过什么?”他看着她笑的很无辜。     是了,他从来没有承诺只要她坦白就放过她。     可恶,这个狡猾的无赖的色|狼。     “茉儿,本王这次教你一个乖,下回不要光|着身子和本王说其他的”。     “因为本王的心思全都在你的身子上”。     他压抑了很久的yu望浓重的全都压在了这两句磁性沙哑的声音里。     话音落,两只充满力量的手掌上下一扯,“撕拉拉”,一声长响,孟言茉身上的所有遮盖物碎了个干净。     孟言茉全身犹如刚剥壳的荔枝,滑嫩可口。     ***************************************************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据说在yan打神马的最讨厌了。)           第209章 错综原因 - 谋锦 - 茗沫沫     缚胸被明耀撕开,两只嫩滑,高song的雪峰弹跳一下,跃入眼帘,孟言茉“啊”的一声娇呼,两支葇夷被绑缚在身后,掩耳盗铃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明耀那让她心尖都在惊颤的眼神。     明耀的眸色已被墨染透,黑的让人窒息。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颈上,胸前,孟言茉觉得身上的皮肤被他的视线几乎要灼伤,滚烫烫的染上娇粉的颜色。     “茉儿,睁开眼睛,乖”。他的声音喑哑伴随着微微乱了的气息,和平时冷淡华贵,总是万事在握的他一点都不像。     明耀的唇在她敏感的耳垂处摩挲,麻麻痒痒的,带着诱|哄的语气。     孟言茉长长的睫毛在打颤,眼睑轻颤,轻咬樱唇,死命压住心底的悸动,不让轻吟出声,更不愿意睁眼,看到此时如此羞人的自己。     孟言茉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明耀用水全部洗去,如瀑的长发松散,像长长的黑色丝绸布匹在水里漂划,精致白嫩巴掌大的瓜子脸,配上此时娇羞中伴随着羞怒带着小小的倔强表情,很是取悦了明耀。     “好吧,我了解,你很喜欢,但是面皮薄,所以不敢睁开眼,对吧”。     明耀一副“我知道,我了解”好商量的语气笑着低声在她的耳边道。     “我,我哪有喜欢?你,你,你快放开我”。孟言茉听到他的话,着急辩驳,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心乱的厉害,软软的声音里打着颤儿。     “哦?不喜欢吗?”明耀低低沙哑的嗓音里带着让人心颤的危险。     话音落,他原本温柔缱绻的姿态褪去,气息变重,像出外觅食饥饿的野兽。他轻细的吻也变得粗|暴,带着迫不及待的寻觅。     明耀的唇从她小巧肉肉可口的耳垂划过脸蛋,迅速攫取住她娇|嫩的唇|瓣。衔起她如蜜糕般软糯弹口樱唇,用牙尖在她的唇上碾磨噬咬。     大手狡猾的在她的细细蛮腰处一捏,孟言茉就怕痒惊呼的张开了菱唇。张弛有力的大舌立即就在她馨香的檀口里霸道扫|荡。     带有薄茧的指腹,刺啦啦恶劣的刮着雪峰顶上的朱红,果实渐渐在他的手底挺|立,红润欲滴。     “唔......”孟言茉在他强势的撩|拨下,难耐的嘤咛终是不自禁的溢出。     明耀微眯起的狭长凤眸一直都在盯着,近在咫尺的娇颜上的情绪变化,此时看到孟言茉俏颜上红晕遍布,秀婉的双眸紧闭,微微颤抖,知道这是快要撑不住的表现。     明耀这才离开她的口,孟言茉立即大口呼吸,两人的气息一轻一重,迷离混乱成一团。     “喜欢吗?”他复又欺近她,眸底带着让孟言茉心悸的吞噬黑色。磁性的嗓音里此时满是沙哑,带有执迷的问道。     孟言茉睁开双眼,乌黑清澈的眸子里此时含烟带雾,氤氲着情|动的水汽。她看着明耀,看到他深黑的凤眸里清晰的映着自己此时的样子。     他这样只是全心全意的只看自己一个人,让孟言茉的心尖都欢喜的泛起了疼痛感。     “茉儿喜欢七郎,一直都喜欢,”她颤着音,带着溢出满满的情意。     她简单,富含心意的一句话,却是让明耀下腹处猛然窜起一团火,向下部击去,燃烧起硬邦邦的滚热。     孟言茉贴他很近,他的变化,她一下就感觉到了,孟言茉呆愣了一瞬间,在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脸“噌”的一下,烫的可以煎鸡蛋了。     明耀却是不避讳让她知道他的火热,还大喇喇的把她跨|坐在他的腰间,用力往前一|顶,铁硬的滚烫隔着明耀身上的衣物直指她的红心。     孟言茉檀口微张惊启,眸子瞪大,看着明耀。     “我,我们出来是有事的”。     是为了孟家的几百条人命才出来的,怎么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了呢。     她试图拉回他的理智。     “茉儿,火是你挑起的,你说这灭火的活儿除了你还有其他的人吗”。他看着眼前的美|色,舍不得离开眼睛。     可口的红色樱桃更是在他的视线下开始胀|挺起来,翘然立于雪峰,在微凉的水中打着轻颤。     明耀低笑,“茉儿,你的身|体反应可比你诚实许多”。     “这张小嘴是属于一个胆小的小骗子,不过现在却是属于我了”。他关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明耀凑近她的耳朵,低低的说着什么,只见孟言茉双目瞪得更大,脸上带着悲愤的羞恼。     “你下——”。最后那个字孟言茉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的。     心中的蜜意忽然被一个联想打的七零八落,冷索索的没有了混乱滚烫。     难道前世他后|宫的那些女人都是那么伺候他的?她无法想象那些在宫人大臣面前一个个高贵美貌的宫妃们做那种连花|楼里的姑娘才会做的伺候男人的低贱事。     是了,他以后是天下最尊贵的那个男人,别说让那些贵女们做那样的事,就是只要他愿意宠|幸她们,她们都会高兴的不知所以吧。     孟言茉心里似酸又似怒,觉得是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还公然的在人前玩耍。     明耀看着她脸上变换的神情,以为是吓到了她,也是,她还未通人事,属于男人的硕|大,难免会让她心里害怕惊慌。     他对自己说,要疼惜她,他知道自己心里是多么的想|要|她,这种难以控制的情yu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人生中,曾经的那些女人对于他不过是个精美的玩意儿。     她是他第一次想要的女人。     他看着她红艳艳的樱唇,只要一想那里吞吐他的分身,就从心底里窜起一股难以描绘的颤立感,带着下|流诱|人的**和心底隐藏最深的禁|欲释放的爽感。     “你不愿意伺候本王,那本王来喂饱你如何?”     “多少女人做梦想来的美差,你就这么拒绝吗?”     “那让本王来尝尝你密林溪谷的甘泉,如何?”     明耀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大模大样的描绘那些让人最难以启齿的秘事,孟言茉只觉得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睿亲王殿下,您的冷漠呢,您的冷酷呢,您的无情呢,乃肿么可以这么让人,让人,让人想钻地缝里去啊。     话说,乃这么**,乃以后那些女人还枪什么啊。     美差?我谢谢您啊。     “我......可以拒绝吗?”。孟言茉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白斩鸡,任君品尝,可是总要来商量一下是不是没有转换的余地了吧。     回答她的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包在了床|上的棉被里了。     一个火热高大伴随着阳刚青草气息的男人压在了她的身上。     “你说,本王从哪里开始尝比较好呢?”     和明耀接触了这么长时间来,孟言茉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气,每当他在自己面前自称“本王”的时候,这个时候是容不得自己放肆的。     可是此时,孟言茉要的就是自己的“放肆”来惹他不快。当然“度”要把握好,自己没忘记上次激怒了他的后果是什么,脖颈才刚好呢。     “王爷这次南下不止是为了我们孟家吧?王爷命瓦津关的温大人全力拦截的那艘盐船,气势也是因为那上面有齐王勾结蛮夷的证据吧?     王爷这么做,想来也是因为想让齐王的人自乱阵脚,曝出他在暗中的人手,找到证据来证明太子殿下的巫蛊案是被齐王陷害的吧?     正如我第一次投在王爷的门下,在客栈里那时所说的话,王爷和太子的兄弟感情在皇族里,真是不必要的存在。     王爷通德遇伏,整顿江南官场,提拔江南总督何志休,不惜名声为太子赈灾筹款,这些换得的结果是什么?     王爷身边高手如云,中伏如何能简单的了?如今江南的大半盐税地方人脉都在我长祖父的手里,这些也全都是王爷一力促成的,不知道王爷此时心里可否有一点半点的不舒服?”     孟言茉一直都没想通的太子的巫蛊案和前世睿亲王到孟家本家的那一趟的关联,此时为了打岔明耀的绮念,这才忽然福至心灵,前世没有她,睿亲王同样来了扬州本家一趟,这不得不让孟言茉怀疑那艘被明耀下令一定要拦住的盐船。     事情都聚集在一块,太子案没有起色,睿亲王丢开手,却是直接南下,这让孟言茉猜疑了,同样心里有些失落,她一直以为他真的是为了她才把孟家看重的。     自从太子代天南巡后,在江南民间的名声就大胜,在联系到之前睿亲王在江南掀起的腥风血雨,孟言茉从引泉那里获得的消息,才知道哪些倒了霉的官员多是和齐王,魏王有牵扯的。     没有了这两派的官员,也不怪太子即使被废,在江南民间的名声仍是不减。     何志休依着前世轨道,现在更是长祖父在江南的联络员,活动着人,要联名为太子上奏呢。     第一次在睿亲王面前提起太子时,自己就差点丧命,孟言茉自忖自己两次差点死在他的手下,如今也算历练了出来,暗思,这样把这些说出来,会让明耀生气,但是应该不会让他再一次动怒吧?     这些都是孟言茉猜想着说的,事实上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明耀这次亲自南下,孟家的事只是一宗,重要的是,太子的巫蛊案的活结结头,他已经得到了消息,第一步当然是先拿下大哥最大的把柄。     设局构陷朝廷官员,铲除异己,营私党争,这任何一条都够大哥喝一壶的。     他要等的正是这个喘息的时间。来重新扶起二哥。     明耀看着孟言茉的眼神渐冷,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存。     他声音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淡淡道:“你真扫兴”。     孟言茉看着他的眼神,心中刺痛,她和他终究只是交错着错开的两条线,相遇只是命运的小玩笑,这一次是她推开了他。     “如果我说的正确,我们这一路上的凶险似乎才刚开始,王爷是不是先起身?”     孟言茉想如果这艘船这么重要的话,纵使睿亲王的人能挡住齐王的耳朵一时,也挡不住很长时间。     最有可能的是,齐王趁睿亲王出京这段时间,把他解决在京外,即使没有成功,也没有关系,再到明武帝面前倒打一耙,一个违抗圣旨私自出京的名义压下来,睿亲王讨不到好。     睿亲王以太子案为饵来借机扳倒齐王,而齐王一方将计就计,引睿亲王出京,一环套一环,解开对方的枷锁,和收割对方势力的钥匙掌握自己一方手里,却苦于没有钥匙的型号。     谁会技高一筹,率先得到钥匙答案,前世已经告诉了孟言茉结果,此时她却是想不通明耀时如何破的局了。     她现在唯一能破的大概只有明耀的“雅兴”。     孟言茉小声的说着,眼神不敢直视此时明耀眼底的黑沉,明耀也不回答她的话,就这样神情莫测,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笃笃笃”门外传来轻叩声,     “公子”。玄奇的声音在外面试探的轻喊一声。     “滚”。明耀微微偏开头,对着外面沉怒道。     孟言茉被他语气中的寒意,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冷颤,这一声要是喝斥在她脸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起。     明耀回头,看她一眼,冷嗤一声道:“你在本王的面前还知道害怕吗?”     而此时外面的黑衣卫也被自家殿下单字音里的怒,惊的头皮发麻。     玄奇一缩脖子,无助的看向两位老大。     玄奕和玄宴两人对视一眼,这新人扛下了第一波雷,这只好自己出马了,哎,新人就是不顶用啊。     玄奕带着悲壮,上前一步,像风萧萧易水寒的勇士一般。     所以说,女人神马的,就是祸害啊,温柔乡,英雄冢。     他们以为跟在自家殿下身边永远都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呢。     想不到如今也要拿捏着禀报的时候对不对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坏了殿下的“性致”。     男人那方面伤不起啊。     “公子,刚才的消息有结果了”。     玄奕的声音在外面小声的回报着,应该是关系重大,不得不硬着头皮禀报的原因,这样看来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     (没人冒泡,看来大家不喜欢看被吃,好吧,遵从读者大人们的意思。哦,还有。     谢谢五五的平安符和推荐票,一直很感谢,不过五五童鞋不喜欢搭理俺,呜呜呜呜。     好伤心,让俺先去哭一会儿去,今天就不更了。)           第210章 吴双儿的奇怪 - 谋锦 - 茗沫沫     明     耀起身,简单的用孟言茉的绒毯围在了下腹间,露出了结实的胸膛,没有再看床|上的孟言茉,赤脚走向净房里。     孟言茉听到“哗啦,哗啦”的冲水声,身上不禁感同身受冷的起了鸡皮疙瘩,她记得此时净房里应该只有冷水,这初春的夜里还是相当冷的。     明耀单手膊撑在净房的舱木板上,冷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颏蜿蜒滑下,他用右手呼撸了一下脸上的水珠,向下腹处看去,火热褪散,归于平静。     想起刚才孟言茉的娇媚和她的顶撞,他就恨不得在床|上狠狠的惩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心中刚这么一想,他有点苦笑的看着下腹底又猛然抬头的汹涌。     她是为了让自己生气才故意打岔,这点小心思,明耀如何不知道,他生气的是:她不愿意交给自己。     他,明氏皇七子,大明睿亲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偏偏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有了怜惜,他顺从她的心意,既然她不愿,他也不想勉强。     “哗啦”,又是一桶冷水浇下,浇熄了他的欲|望。他能囚禁她的身,同样能囚禁她的心,终有一天她的心会为了他而跳动。     明耀穿了件黑色银丝暗纹绣江崖海水的袍服,脚着黑色牛皮皂靴,墨发由一条黑色绸带绑着,一身与周围夜色融入一体的黑色,就连俊美的五官上也蒙着一层黑色肃杀的冷酷。     “说”。看了眼面前的玄奕,明耀淡淡道。     身为黑衣卫玄字组老大的玄奕暗暗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面对“欲|求不满”的自家殿下强大的冷气场,太有压力了。     “吴双儿受不住刑,交代了齐王利用流涟阁掌握的朝中官员的把柄,有内阁的吴大人,兵部的齐大人,都已经被齐王暗中掌控。”     明耀点点头,流涟阁被齐王操纵,利用那些女人套取朝廷官员的情报,吴双儿当初就是被大哥安排在他身边的,他于是就顺势陪大哥玩了会儿逢场作戏。     今日在这艘船上偶遇吴双儿,不管是巧合还是大哥的人发现了他的行踪,他都不可能放过这个女人。     在孟言茉和戚熊赌局的时候,玄奕就来禀报吴双儿的嘴太严,问明耀是否不打算留下活口,在得到了自家殿下的意思后,黑衣卫这才没有了顾忌,很快就撬开了吴爽儿的嘴。     “她这次接近庄靖,也是试图找到杨大人贪赃枉法的证据。不过暂时还没有得到证据”。     明耀等着玄奕继续说,让他这个有头脑的下属能顶着他的怒意来回报的事情不可能只是这么简单的。     玄奕在明耀的目光下,头皮发紧的继续回道:“吴双儿自称有很重要的情报,是威胁到殿下安全的重要消息,但是一定要殿下亲自去问,她才会说”。     明耀冷冷的看着玄奕,迫的这位黑衣卫中问刑第一高手,单膝跪下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他没有想到那个吴双儿是齐王的养女,经过特殊的训练,他碍于吴双儿口中的消息,忌讳着不敢下死手,最后妥协让殿下出手,这本身就是失职。     明耀抬抬手,示意他带路,玄奕不着痕迹的擦了擦冷汗,给暗里的黑衣卫打了个暗哨,这才在前面引领在船舱中七拐八绕的来到一个货舱的小型房间。     这艘客船不是他们控制的,又加上吴双儿也是受过训练的,为免她给别人传递消息,玄宴安排的人比平时都要紧凑严密很多。     房间里的灯火点的很亮,吴双儿眼神失焦,鬓发搀和着脏污的血迹散落肩上,显然是受了一番重刑的折磨。     在明耀跨进这间简陋临时的刑房时,吴双儿的一双曾经很是光彩的眸子绽开了她盛时的光芒。     “杨郎,你终究是心里有奴家的,肯前来见奴,奴家心里真的很快活”。     吴双儿像抬起手来在空中描摹明耀的身形,可惜抬不起来。     玄奇拿过一张椅子,放在明耀身后,明耀撩起袍子坐下,“哗”一声,是袍摆击打空气的破风声。     明耀看着不远处的吴双儿,脸上现出一种冷冷的笑意,靠在椅背上,身体后仰,一只腿随意的放在另一只大腿上。看起来像是休息,又像是发火前的慵懒随意。     “少废话,本王的身份,你大概从被我大哥收养时,就记在骨子里去了吧,有什么要说,赶紧的”。     明耀的声音虽然懒懒的,可是声音里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杨郎,你只需回答奴家一个问题,奴家保证把从义父那里知道的全部都告诉你”。     燕京的勋贵们都知道京里的有武功的游侠儿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九千岁”汪瑾的假子们,一类则是齐王的义子们。     这些江湖草莽中有一类出类拔萃的,想混出个人样,所走的捷径就是为像齐王,汪瑾这样连他们的义子们的名字大概都记不住的人卖命。     齐王同样酷爱收义女,流涟阁里当红的姑娘大概一半都是他不为人知的义女。     明耀听到吴双儿的话,身体又往后面靠了靠,身条看起来更放松了一样,凤眸却是微微眯了眯,唇角微微勾起,语气温柔:“你问”。     明耀身后的玄奕和玄晏却是看到自家殿下的表情后,身体微微弓起,两双鹰隼一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吴双儿。     他们跟在明耀身边多年,了解明耀一举一动的他们知道,殿下定是看出了吴双儿的不妥当之处。可是依照他们的手段,吴双儿此时恐怕只有眼珠和嘴巴还能动。     “杨郎曾经对双儿的那些温柔情意难道没有一丝是真的吗?杨郎难道一点都没有喜欢过双儿吗?”吴双儿的眼睛里满是真情的询问。     如果他,真的有喜欢过双儿,义父,双儿恐怕就要愧对您的养育之恩了。     明耀这时是真的笑了,他拂了拂英挺的鼻梁,带着好笑的口吻:“大哥的义女都是你这智商的?现在本王倒是明白为什么大哥费了这么多心思,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     “一个biao子问本王有没有喜欢过你?你他|妈|的在逗我吗?”明耀多数时间是冷酷不喜形于色的,可也有的时间就是痞|气的像市井游侠儿。比如现在。     吴双儿被他好不掩饰的讽刺笑容给刺激到了,眼底闪过疯狂。她忽然一脸狰狞的咬掉自己的下嘴唇,刺激身上的疼感接除玄宴对她身上力气的封锁,带着不可阻挡的速度和狠历撞向明耀。     她身上有噬心蛊的幼虫,是义父让她在和睿亲王结合的时候可以渡到他的体内的,只可惜后来睿亲王忽然就不再去找她,她也再没机会接近。     她本来是真的打算告诉这个她动过真心的男人一个大秘密的,只可惜这个无情的男人伤透了她的心。     义父说,万不得已的时候,把自己的心头血逼上来,因为那是喂养幼虫的最甜美的食物,幼虫一定会从她的体内迅速出现聚在那里,只要睿亲王接触到这个血,幼虫就有可能进入他的身体。     玄宴和玄奕两人正要从旁边抱住疯厉的吴双儿,被明耀喝退:“你们都给本王退下”。     这个女人有古怪,这是明耀的直觉,而且看到这个女人不顾一切的冲向他,那个眼神里的仇恨报复,不会让他以为只是单纯的想在最后撞击他一下。     明耀从椅子上一个跃身,身体凌空,霹雳一脚踢在吴双儿的后脑上,吴双儿立即晕死过去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的,臭biao子,跟爷玩儿这一手”。明耀看到吴双儿挺尸的躺在地上,嫌恶的骂道。     “去把孟姑娘带过来”。明耀对着身后看着吴双儿那脸上迅速枯萎像被吸干了的肉,一向见多识广也不免呆住的玄奕道。     “是,公子”。     “你们都离远点”。明耀对身边的其他黑衣卫吩咐道。     孟言茉很快就来了,她在明耀出了房门后,也起身,在紫苏的服侍下,很快就收拾妥当,她本来以为要很长时间,明耀都不会主动见她了,却不像这么快就被传唤过来。     孟言茉穿了件月白色金丝百花曳地襦裙,两绺青丝垂在胸前,梳着少女发髻,插着一支茉莉色羊脂簪子,一头如瀑的黑发垂在身后。     脸上脂粉未施,素淡的衣服和寡淡的神情仍然掩盖不住她娇媚的容颜。     “公子”。她垂首裣衽行礼,态度恭敬而疏远。     明耀看了看她,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指了指吴双儿的“尸体”。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孟言茉这才往吴双儿的方向望去,接着小脸上就出现惊讶伴随着慎重的表情,还有掩饰住的惊喜。     能不惊喜吗,她研究这么多天的噬心蛊,终于看到第一个样本宿主了。     “紫苏,手套”。纤柔的手指套上紧贴的手套,尖尖的小脸上隐藏着高兴,往吴双儿走去。     明耀忽然心里有些吃味儿,感情他还没有一个蛊毒讨喜。     *******************************     (一字一卡,这文卡的那叫一个销|魂。)           第211章 行踪暴露 - 谋锦 - 茗沫沫     吴双儿的尸体转眼间就化成了一具干枯的皮包骨头尸体,孟言茉从身边的小医箱里拿出一把定制的银制小刀,毫无手软的切开她的胸口,就看到在血淋淋的心脏上趴着一个蚕虫大小的肥虫子。     那虫子身上的肉皮被撑的紧绷绷的,有半个大拇指的大小,肚子里有游动的条纹在半透明的肚腹部闪现,灵敏的触角似乎闻到了新鲜皮肉靠近的气味,往孟言茉手指的方向蠕动。     玄奕等人也都是见惯了死人的,此时也不禁对那蠕呼呼像放大号的蛆虫的虫子不适,看到那位孟小姐娇娇弱弱的,很有大家闺秀的典范,不想面对着这么诡异的虫子却是一点害怕反应都没有。     再看自家殿下紧盯着人家的一举一动的样子,玄奕和玄晏不禁在心里感慨:殿下喜欢的女子果然都是奇女子,这得多重|口味,才喜欢这么胆大的女子啊。     也是他们不知道孟言茉在得到天篆册传承时所经历的那种人间炼狱般的血腥场面,身临其境的恐惧恶心,     又加上孟言茉连重生这样诡异的事情都经历过了,眼前这样的场景对她而说,不像一般闺阁女那样大概会被吓的晕过去,而完全相反的淡然面对,还夹杂着研究心情的兴奋。     孟言茉拿出一个琉璃瓶正要把虫子用夹子放进去,身边站着的明耀凤眸眯起,     眼疾手快的,一把把孟言茉抱起,一蹬地面,脚尖踮起,急速凌空后退,伴随着一声沉喝:“都后退”。     就看到那胖虫子像气球似的,伴着血水炸开,“砰”的一声清脆响,从肚子里炸出无数头发丝一样细的小虫子。     “紫苏,快,把箱子里那几瓶标记茴香粉的瓶子洒在那些小虫子身上,千万别让它们跑了”。     孟言茉着急的对抛开的紫苏说道,她心急疏忽了,没想到这幼虫这么快就开始繁殖了,要是刚才让它那血水溅到身上,那新产的幼虫就会钻入皮肤。     “帮忙”。明耀对黑衣卫们吩咐道。     有黑衣卫的出手,不一会儿那些刚产出的新虫就在要药粉的作用下,迅速萎缩枯死了。     虫的尸体就像是烧焦了的头发丝。     “你急什么,一个破虫子,又没人跟你抢,”明耀松开孟言茉,沉着脸斥道。     “公子教训的是,幕下大意了”。孟言茉低着头很受训的答道,只是那称呼是很明显的疏远。     “这虫子是不是你说过的噬心蛊?”明耀暗暗对着这个总是和他闹脾气的小女人头疼,此时也暂且没有时间和她算账。     “正是,这个虫子得到那个吴双儿的死前怨气这才会这么快的进化,不过我想这虫子在吴双儿身体里吸食这么多天还没有和母蛊产生联系,应该是母蛊现在培育的还不够成熟。”     孟言茉说着刚才检查的结果。     这时有一名黑衣卫进来回报事情,在明耀面前小声回道。     明耀听完,微微皱眉道:     “把人带进来”。     “公子,吴双儿被抓前只和这个可疑的人碰过面”。一名黑衣卫把身穿厨师服一脸憨厚的男人甩到了地上。     “小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我不顾我们船上的规矩,还帮你们做云吞面的啊,这怎么才大半天,你们就忘记了,把我给抓了过来,我可是除了做菜,什么都没做啊,小人这出来就是赚几个银子养家的,还请各位大爷绕小的一条命啊,以后各位爷想吃海里游的,天上飞的,我厨子李都能给各位爷做出来,饶命啊“。     那厨子一脸茫然的看着屋子里的黑衣卫众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了。     玄奕站出来,蹲在那厨子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那厨子脸上左右比划,“大厨,就您这份儿表演的才能,让您只做个厨子掩饰身份太屈才了吧。李川,原名李狗皮,在巴下州靠卖担担面维生,永熙十三年,无意间被齐王在巴下州的情报站吸收,以厨子的身份藏匿在云来酒楼。     李大厨,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听起来是不是挺熟悉?”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李川此时的脸上没有了刚才惊惶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有神情的死寂,这才是属于细作惯有的表情。     李川在明耀一行人上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后来又借做面的时候偷偷观察玄奇,又套了几句话,仍然没有什么收获,这才联络了船上的吴双儿,让她去试探一下,吴双儿在看到明耀的时候,心里汹涌澎湃,在相遇的巨大惊喜下,没有忘记最后把消息传递给李川。     这才有了之前吴双儿去找庄靖的那一出儿。     玄奕望向明耀,寻求自家殿下的意思,明耀冷冷的扫了一眼那李川,转头看向孟言茉,对着玄奕抬抬手。     玄奕明白,这是殿下意思不留活口,一盏茶的功夫要问出消息来。玄奕对着黑衣卫打手势,两人立即把李川给带到隔壁的仓房去审问。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事,我会派人把你带来”。明耀神色柔和的对孟言茉说道。     “谢公子好意,回去也睡不着,我就留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正好,这噬心蛊的幼虫我还要好好研究一下,做成医案,方便查看,回去对照师父留下的医书,说不定会有收获”。     孟言茉曲膝谢过,垂着眼眸说道。     明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一会儿又换个吊儿郎当的姿势,一脚踩在椅子上,斜靠在椅背上,时不时淡淡的扫一眼孟言茉。     孟言茉当然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只装作不知道,硬着头皮,在那摆弄瓶瓶罐罐的。紫苏低头,心里奇怪这两位主子的诡异相处模式。     明耀身后的黑衣卫们则是一个个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守护神一般,拱卫在明耀的周围。     喝完一盏茶,玄奕从隔壁回来,正要小声的回禀,明耀抬手,意思不必避开孟言茉两人了。     “公子,眼下情况紧急,那李川已经把公子的位置暴露给了齐王的人,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齐王的人就会调动附近的水师来围攻了。属下建议,公子立即乘小船离开”。     玄奕说着展开水域图,指点着上面的几处水流小岔道。     “你觉得呢?”明耀却是转头问向假装在整理虫子尸体,实际上认真在听的孟言茉。     “我觉得他的建议不妥,既然齐王的人好不容易得到公子的情报,自然会对这几个小岔道严加防守,又怎么会让公子有机会脱离险境?”     玄奕忍了忍,最后还是冷哼道:“难道以你的意思,就让公子在这里等着齐王的人来吗”!     漂亮女人果然都是碍事的,殿下也太宠着这个女人了,现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哪里有这女人说话的份儿。     “我没有这么说”。孟言茉在明耀跟前像小猫咪一样委屈的乖着,不代表她对谁都那么小心,听到玄奕的话,她没什么好气的清冷的说道。     “公子可以看到在通德江的下流支干,再往上游去,就是临届济泗江的水域,那里水流湍急,遍布许多暗礁,这艘快船是小型木船,若是齐王的人调动水师,那肯定都是高桅杆的大福船,到那里是过不去的,会有触礁的危险。而我们正好可以从济泗江下游进入瓦津关,完成这次出行的目的”。     孟言茉记性好,远远的看了一眼玄奕展开的水域图,已经把上面的每一处支流都记住了。     “齐王的水师会触礁,难道这艘船就不会了吗?这船下面长眼睛了?”     玄奕立即反驳道,他就是觉得是这个女人害的自家殿下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不是为了她的家族,殿下也不会只带这么几个人就出京来,如今更是不能轻易调动附近的兵力,因此他对孟言茉此时很没有好感。     “也不怪你这么没见识,谁让你不精通易理,不知道易字之阴阳变化,世间的万事都能寻出其规律,哪怕是海里的礁石,天上的星辰亦逃脱不了其中的本质”。孟言茉凉凉的讽刺道,一副“没文化,真可怕”的样子。     把玄奕这个总是能冷酷的逼出细作情报的黑衣卫头子气个半死。     “就按照孟姑娘说的做,去把庄靖带到我的房里”。     “是,公子”。玄奕心里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带着两名黑衣卫离开。     明耀也起身,走至孟言茉面前,挺拔的身影透过烛光笼罩住她全身,孟言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不是太不低调了?     半天没有听到明耀的声音,她抬头看去,只见他深邃的眸子里有点点如碎星灿光般的笑意。     明耀轻刮了下她挺秀的鼻子,语气轻柔富含磁性:“淘气。”     “你看你把玄奕气的,伶牙俐齿的,在我面前没见你有这本事呢”。     “那也要我敢啊,您大爷是谁啊”。孟言茉小声的咕哝道。     “你说什么?”     “啊,我说,哪有啊,公子的下属哪里是我这弱质女流能气到的呢”。孟言茉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道。     明耀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没有说什么。     孟言茉心里的二缺小人跳脚,又来了,总是这样一副深沉的表情盯着人家,人家的小心肝会害怕的好伐。           第212章 危机潜伏 - 谋锦 - 茗沫沫     漆黑的夜,漆黑的江面,静静的蛰伏着一只携带火炮的口径战船,随时准备给予敌人最凶狠的一口,即使不死,也会被咬去半条命。     “军师,这附近江面一派平静,不像会出现睿亲王这样的大人物的样子啊。我们在这里很危险的,万一被江上的巡逻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就是魏王殿下也救不了我们的啊。     如今魏王殿下被圣上误会,佞臣诬陷,我们还是在土兴堡积攒实力比较重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军师的一番猜测,实在是太冒险了,手下的弟兄也是一点没有得到睿亲王出京的消息。     不知道军师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告诉属下一声,也好让底下的人安心”。     魏王明焌抗旨不回,在土兴堡撕开了最后的伪装,大肆征兵,把明武帝气的卧病在床,连长生大业都暂且搁置,但碍于国内银粮和兵力匮乏,能调动的东南军和西北军又在抵御蛮夷,轻易不能调动。     更重要的是这关乎明武帝的脸面,所以朝廷没有发明文去剿,秦郡王自请去捉拿魏王回来给明武帝磕头认错。     明武帝病倒,太子被废,朝政暂且被齐王派和汪瑾的东厂把持,八皇子秦郡王明灿以剿灭魏王的名义,企图掌兵,这么浅显的心思,齐王和汪瑾怎会不知道?     只是亲郡王的外家,敏妃的娘家汝阳侯府开始发力,朝廷里的派系已经形成,就是明武帝也弹压不住,何况是齐王和汪瑾,最后两方最大势力协商,一致决定让秦郡王和魏王在西南边境去狗咬狗一嘴毛。     所以此时这位魏王手下的情报头子才会对齐肃这莫名的南下一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这个节骨眼上,这艘战船应该在土兴堡外围的黄土河里驻扎待命,以防秦郡王的偷袭,偏偏自家王爷这么信任这个半道军师。     连他这个跟着的十几年的老人的话都不听,一意的让他来辅佐齐肃所谓的偷袭计划。     可是现在偷袭的目标本应该在燕京守卫森森的王府里的,让他们这一众情报精英在这里喝江风,实在是太婶婶不能忍了。     但考虑到魏王对这个军师的看重,因此这位统领说话还算客气。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不过既然是王爷派你来佐助我的,你就安心的去打探消息就好,其余的自然有我来考虑,就不牢大人操心了”。     齐肃没有回头,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入河口的水道,似乎能把那只容两艘船通过的不宽的水道看出一朵花出来。     “派出去的探子该回来了,大人还是先去问话,再回来与我说”。     那名情报统领看到劝说无效,只能傻乎乎的在这等着,期望这江面巡逻船不要那么尽职,否则魏王唯一的战船恐怕就要为齐王的水师添砖添瓦了。     一甩袖子,那位大人离开。     齐肃仍旧牢牢的盯着江面。     就是这里,前世的时候,这个时候,魏王已经被睿亲王上交大理寺,明武帝亲自下令斩首了。他带着魏王留下的所有兵力在这里,在睿亲王出关的唯一河口,企图拦截,但毫无胜算的败了。     这一次,他掌握了先知,上一次让他逃脱,这一次他准备充分,看着甲板上冰冷的火炮口,齐肃笑了,这里是通往瓦津关的唯一河口。     他不信睿亲王是铁做的,就是铁做的,这一炮下去也得把他轰成破铜烂铁。     *     “杨公子,这是何意啊?”庄靖正在自己的船舱里睡得香,就被人一下敲昏,带到了这里,用劲一推就跪在了地上,左右是身穿黑衣的冷面随侍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纵使庄靖见惯了场面,也只是个生意人,此时被人用刀威胁性命,他第一反应就是遇到了河匪。     想不到这位杨公子看着样貌堂堂,竟然是盗匪?亏他之前还给予了高度的欣赏,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看走眼。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请庄公子帮个小忙”。明耀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微微笑道。     庄靖苦笑一声道:“看来现在的这个处境,我庄某是没有讨价还价的地了?”     “庄公子果然是有眼色的商人”。明耀没有什么诚意的赞道。     *     “你们船运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竟然敢把我们赶下船!!看我回去不通知各地府衙,取缔你们的船运”。     一名官员样的老爷气哄哄的在船上打手的“请”下上了救生用的小船。     “就是,就是,还说什么是大明最好服务最高的客船呢,原来就是这水平啊”。一名穿着富贵的妇人不满的叫道。     “再也不坐这家的船了,宁愿花银子请人雇船也不坐了”。     听着四面八方的不满,庄靖只好站出来安抚,谁让他是这家客运的分红人呢,回去后,还要给其他的船董们解释,都是京里的大商贾,想想这些,庄靖就头疼。     姑父已经被贬了官,这下他们对自己该是一点客气都没有了,何况这个事,自己要不是被胁迫,也绝不会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船运的名声被败坏。     腰间的一把匕首往前一捅,庄靖知道自己腰上流血了,他也不去怨恨的看着身边看似护卫,其实是胁迫他的人。     清清嗓子,他大声的道:“各位,各位,这次是我们船运行的错,小船把各位送至最近的船运码头,各位凭借手上的票可以原数换回船资,还可以任意免费的坐上通往任何地方的客船。     在船上的一切花销都记在我庄某人的名下,还请各位海涵见谅”。     庄靖拱着手向四处作揖。这次被迫下船的人才停止了骂骂咧咧,尚算满意的离开了。     到最后一个下船的人离开。庄靖朝着燕京的方向看了看。     表妹,我今日就要离开这个世上了,不知道你会不会记得我,永远记得我。     他努力一笑,死前的恐惧让他的笑看起来一点都表现不出来他要的洒脱。     “杨公子,请动手吧”。闭上眼,等着身上的血被放干。     看着他一副慷慨赴死偏偏还怕的要死的样子,明耀笑了笑,摆摆手,两名挟持着庄靖的黑衣卫退开,庄靖疑惑的睁开眼,却只看到已经转身离开的明耀衣服的袍角。     “你还不走,真等着我们出手送你上路吗”。     庄靖看着甲板下最后一艘小木船,不敢相信的看着玄奕。     放走船上的客人,庄靖还能理解为这帮河匪尚有一丝良知而且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他是见过这帮人的,并且清楚的知道就是他们劫持了这艘船。     这帮河匪难道不怕自己立马去府衙告状?     “庄公子这么明智的人,相信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杨大人如今也是为自己的事情一身烦忧,相信庄公子也不像给他再添什么麻烦了吧”。     庄靖自然听得出玄奕威胁的话,他只是惊讶,这帮人看来很清楚他的来历啊。     “你们到底是谁?”     “这个你还不配知道。”玄奕冷冷的回道,就要一脚把庄靖踹下,掉进下面等着的木船。     “慢着”。     *     明耀回到船舱就看到孟言茉在案上写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是吟月楼的转让文书。     “你这算趁火打劫吗”。明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戏谑的说道。     他就说这小女人惯会借他的势,连在这紧要的关口都不忘了要敛财。     “什么打劫!这吟月楼本来就是我的”。     孟言茉轻轻吹干刚写好的转让文书,看在前世杨羽柔虽然狡诈的利用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太后手里,只是为了让她出口气,折磨自己。     但到底让自己免于了被那些底层军汉们的糟蹋,孟言茉决定还是给她的表哥一家一份体面的。让庄靖这个时候,把吟月楼转让出来,也省了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在知道他们庄家的老祖宗是靠了偷东家的产业才发家的。     孟言茉没有想过要不是前世的时候,她被病痛折磨丑的不成样子,别人实在是下不去口,她就算没有被充入军中红帐,在底层奴仆中和在后,宫的对食成风中,她又如何能保住清白呢。     “是,都是你的,小财迷。     也不知道孟家是有多缺了你的份例。     不过我看这白白胖胖的样子也不像是受过苦的呢。”     明耀眼底闪过一丝宠溺,捧起孟言茉的脸左看右看,打趣的说道。     明耀去过她的闺房,自然知道她用的物品在闺秀中算是顶好的了,不过看孟家对她的态度,也不像是受宠的,以前的时候,他知道这些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却是忍不住要为她回府后的生活多想一些。     “谁,谁胖了?”孟言茉想最近没有吃很多啊。甜食都戒掉了。     你才胖呢,你全家都胖。     不过这话也只是在眼神里控诉一番,孟言茉这个惜命的小女人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庄靖还没有走吧,我得赶紧过去,让他给我盖上章,省的抵赖,把我的吟月楼再弄到他们庄家手下”。     孟言茉为了再见庄靖,不得不又换回了女装。     明耀却是听到她一口一个庄靖,心里有点不高兴。     *     “喏,看到这个没有,给你们庄家三分面子,乖乖的把吟月楼交出来,还能保留你们庄家的脸面”。     孟言茉趾高气昂的把那转让文书在庄靖面前晃了晃。     把庄靖气个仰倒,敢情这河匪趁机劫去他们庄家的酒楼,还是给了他们面子?真是笑话!!     庄靖冷笑道:“想不到这个年月,劫匪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有气势了,如今我庄某受制于人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别怪我不提醒你,这吟月楼你要了去又能如何?     只要你踏进燕京城一步,我包管你不出一刻钟就会被顺天府衙的差役给拿下牢”。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庄靖本来今晚就损失严重,如今又一而再的被自己的眼**恼,想不到他原本客气真诚相交对待的两人竟然是河匪,而且眼前的这位自称阴九公子的人。     还一副我是强盗,我光荣的样子,让庄靖受了很大的刺激。以至于对自己的眼光都没有自信了。     孟言茉也冷哼一声道:“这个就不劳烦庄公子操心了,我要是你就要想想如何遮掩自己老祖宗做的丑事,免得被人揪出来,连在京里待得脸都没有了”。     “把他身上的印金搜出来”。孟言茉很没有自我认识的吩咐刚刚还被她气得不行的玄奕。     玄奕远远看到自家殿下的眼神,憋着气,从庄靖身上摸出一块印章扔到了孟言茉的怀里。     孟言茉白他一眼,什么态度!     玄奕瞠目,什么大家闺秀!     转而看印章,孟言茉又欢欢喜喜的把印章盖在了转让文书上。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庄靖自认为做生意偶尔有点小手段心机,但是他们家的酒楼是一步步做出来的,孟言茉言语中的隐含意思,让他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     “你家老祖宗是不是叫庄好?”     这名字取得,啧啧,真是名符其实。     “是又如何?”祠堂里供着的老祖宗,庄靖自然是知道。     “那你就该去翻翻你家老祖宗的族志,看看他是不是曾经从一个叫阴石的人手下接过的吟月楼,只是代为打理,而并不是如今的占为己有。     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公布在全国的商号里,你们庄家的名声会如何?”     庄靖的脸色一下变白,从东家手里骗过产业,如此不良不忠的行为最为商贾厌恨,如果真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庄家再无立足之地。     “你有何证据?”庄靖哆嗦着嘴唇问道。     “好吧,看在你还算有几分理智的情况下,就让你知道的明白”。孟言茉拿出从假山石洞里获得那份吟月楼文书,交到了庄靖的手上。     庄靖赶紧接过,仔仔细细的对照他记忆中的在庄家的那份文书。越看越是脸色发白,这份文书上的官府印章和年月都对的上,而这样一比较,自家的那份文书真的只是代为打理的。     换句话说,他们庄家一直都只是为阴家做掌柜打工而已。     庄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孟言茉却是很高兴,想不到这次却是意外的收回了吟月楼。     不过这个名字她膈应的慌,一想到未来明耀和杨羽柔在那里相遇,斗智斗才的,心里就不舒服,于是她决定要把这家百年老号,给改个名字。     “你现在该跟我说说你家那位化名为阴石的老祖宗还做过什么事了吧?”     明耀看着喜滋滋拿着文书的孟言茉,语气不善的问道。     孟言茉愕然,心想这人离那么远还听到了她的话?     不过连孟家老祖宗曾经做过大齐开国公这件事都没有追究,其他的应该也不在意的吧?     孟言茉关键是在想如何把那几个产业和孟家湖光阁下的小银山给瞒住。     “做过开国大功臣的人总会有不少资产的吧?”看着孟言茉变换的脸色,明耀似笑非笑的说道。     “还是你觉得孟家祖上曾是逆贼这件事应该公布朝野?”     阴险!贪财!哼,就会截胡。     孟言茉不忿的想着。     ——老实的交代了自己的不义之财。     当然还没到手的不义之财。     交代完,孟言茉想,这次自己的金山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暴露了,眼前这位比自己还财迷。           第213章 脱险 - 谋锦 - 茗沫沫     “这些都是在那晚我带你去过的石洞里发现的?”     明耀看着孟言茉交代出来的文书和那块孟家的家主令牌。     看着明耀黝黑的眼神,孟言茉自然又想起了那个脸红心跳的夜晚,脸色控制不住的红了红。     “你在想什么?”明耀靠近她,故意语意不明的暧|昧问道。     “啊,我没有想什么,我只是在想,齐王的人应该要出现了”。     孟言茉边打岔,边往外走,被明耀用力一拽,就抱进了怀里动弹不得。     他的怀里安稳,坚硬,温暖,像暴风雨里的坚实堡垒般稳固,让人安心,充满了好闻的龙涎香。     华贵,奢靡,遥远,近在咫尺,高高在上,一瞬间,孟言茉仿佛经历着时空变换般的交替,隐下心中温馨下的不安,惶恐,孟言茉只想这一刻停留永久。     “你知不知道你那位老祖宗和西宁侯府有什么关系?”     同是姓阴,而这位孟家老祖宗给看样子似乎有点本事,五百年前正是西宁侯府以军功崛起的时候。     “不知道,在他留下的那本遗言里没有交代过有关于西宁侯府的事情”。     孟言茉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问话就问话好了,这样的姿势很难思考的啊喂。     “那阴善芬,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镇国公府太夫人正是叫做阴善芬。     孟言茉摇头。     不过她似乎有点耳熟,转瞬即逝,她也没有再想起来。     “公子,发现巡逻船”。玄奕在门外小声的回道。     “按照原定的路线航行”。     “是,公子”。     就在玄奕的回禀后,孟言茉莫名的心里就有点不安,指尖忽然一痛,让她想起来那一次被针扎到时,不由自主的说出的八个字。     她又仔细的想想前后,确定此时只有前往那处水域才能脱身,可是心底的不安越放越大,她微微的在明耀的怀中挣扎。     “怎么了?”明耀松开她,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怀中的软香让他身不得放开,无奈佳人不给面子,他又想着要赢得孟言茉全部的心意,因此此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展露。     “我有点不放心,你让我再推演一遍好吗?”     孟言茉仰望黑夜中如绒毯般粘着的天空上的星子。     正好明耀也要有事出去,玄奕几人虽受训过在海上的作战,可到底不是水师,明耀还是要去在旁边看着的。     “那你有事就派人来告诉我,我先离开一会”。     “好”。     明耀离开,孟言茉看着天上的星辰排布,嘴里念念有词,手持羊毫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做的推演正是《天篆册》里的占星术。     一张张的宣纸被她急速的写完放在了一遍,又开始写下一张,直到纸张都有拇指的宽厚,而这时船速也急涨了起来。     “小姐,公子派人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请您去船头的舱房里”。     紫苏急忙的走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只是在纸上写写画画的,神态焦急。     孟言茉最后看了一遍她的推算过程,仍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点头跟紫苏去船头舱。     这时船速已经开到了最大,底层的人力光着膀子热火朝天的挥动船桨。这些苦力听从船上的吩咐,他们自然不知道此时船上的东家已经换了人做。     孟言茉来到指挥船前进的把头舱房,明耀正在指挥。     一个大浪打过来,明耀错开身挡在了她的面前,江水把他的衣服淋湿。     明耀却是笑着问她:“害怕吗?”     孟言茉呆呆的摇头,“好了,你过来,我们就要进入那片礁石暗部的水域了,接下来,你来指挥玄奕”。     孟言茉脸色肃然,站到玄奕身后,玄奕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只见这位一向冷酷的黑衣卫头子脸上闪过别扭,接着就是一片肃杀,犹如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后面紧紧跟着几艘巡逻船,只要一靠近就往孟言茉所在的船放箭。好在他们携带军械,行的并不快,所以一直射的火箭也没有射中。     在进入星罗棋布的暗礁水域里,后面紧跟的几艘船不明就里,跟着进来,没有一会就全部触礁而沉船,江面上到处都是呼救声。     孟言茉的船却是已经顺利的驶开,进入通关河道口。     而这时孟言茉心里的不安却是没有放松,而越来越大了,她蓦然想起那时候无意识被天篆册左右念出的箴言,又看到天空上的一颗她一直关注者的星子忽然光亮全无,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刚才画过的图阵。     细密的汗珠冒在挺秀的鼻梁上,明耀拉过她,替她擦了擦汗,声音低沉,温柔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孟言茉却是犹如触电一般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对着玄奕一声娇斥喊道:“快转弯,不要驶入这处河道”。     也是玄奕反应迅速,下面的船工又有黑衣卫监督着,一个急打旋儿,船头一个瞬间就偏离了原本的航道,也正是这时,一枚火弹呼啸而来,堪堪在船身旁边炸开。     没有炸中船身,却是热浪掀起了江涛,把这艘船掀的左摇右摆。     “快跳船”。明耀喊道,搂着孟言茉一跃而下。     如今在这船上,就是现成的靶子,果然在明耀抱着孟言茉游出两里远的时候,那边的火弹才填装好,因为不是在唯一的狭窄水道里,这次的瞄准显然不如之前的那一次。不过热浪还是把船炸开了。     “命人快速在附近打捞,一定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齐肃一拳捶在船板上,就差那么一点,虽然此时睿亲王也极有可能的已经命丧江河,可是齐肃总是觉得不放心。     “是,军师”。下面的人迅速撑起十几只小船在附近河面打捞。     “军师,我们在此处不能停留太久,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刚才我们一直在隐藏行迹,可是火弹一放,很快就会有水师过来,到时我们就走不了啦”。     “我自有分寸,大人有这说话的功夫,还是赶紧去找到尸体比较值当”。     *     “我不会游泳,只能拖累你,七郎,你把我放开吧”。孟言茉被那热浪炸的昏了一会,这醒来发现周围全是黑茫茫的江水,像是随时就会吞进嘴里的怪兽。     明耀只是抿着唇,不说话,一手紧紧箍着孟言茉盈盈一握的腰躯,一手急速的拨开江水往前游。     是的,睿亲王殿下生气了,很生气,除了十年前被表哥镇国公世子用计陷入圈套那次,他又多少年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了,加上之前在通德的那次,明耀此时想的全都是怎么把他的五哥千刀万剐的事情。     孟言茉像个随身娃娃似的,随着他和江水游摆,孟言茉动了动胳膊,试图帮忙,可是却帮了倒忙,明耀游到现在也有点吃力了,被孟言茉一个反力,喝了一口江水。     “不要动,不要说话,省点力气”。明耀只是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就接着奋力的往前游去。     远处有打捞的人的身影,明耀隐入水下,可是孟言茉憋不住这么长时间的不换气,明耀只好嘴对嘴的给她渡气。     一边躲开那些人。游出了很远后,冒出水面。     呼!!     孟言茉大口的喘着气。     “往西面游”。孟言茉只是按照星辰的方向,和此时心中的掐算,只有西面是吉向。     明耀也没问为什么,果然就朝西游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上的太阳已经出来了许久,温暖的发光发热。     孟言茉却是头昏昏的,一向水润如樱桃的嘴唇也有了脱皮的干裂。她觉得自己就要缺水休克了,这里的江水接近海面,已经是盐度很大的海水了。     太阳的蒸腾,加上一夜的劳累,无边无际的海面像是走不出的怪圈,打击着求生人的信念。     明耀脸上的表情一直是沉沉的,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波动,只有眼中偶尔会闪过冷寒的厉芒。     孟言茉的眼睛渐渐合上,曾经光华若星子的眼睛此时像是散尽了所有光芒一样。     “不准睡”。明耀寒冷的命令声,此时已经不能让孟言茉从心底惧怕了。     “七郎,我好困,没有力气听你的命令了”。孟言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孟言茉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时在冷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能支持到现在,已经是看在明耀的面子上了。     明耀偏头,看到孟言茉惨白的脸色,还有那干裂的唇,他抿了抿自己同样干涸的薄唇。在水面上停顿住,咬开自己的手腕,放到了孟言茉唇上。     温热的液体,让干渴的孟言茉本能的吸允,她闭着眼睛,直到那腥甜的味道刺激回了她的神智,她一个机灵,在体内得到了补充,终于又回了神智。     看到明耀毫不在乎手腕上还在流血,看到她醒来后,继续比刚才更快速用力的往前游去,孟言茉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只觉得心里的城防轰然倒塌,心底泛起柔中带痛的感觉。     如同呼啸而来的空白,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惶惶无觉,心里眼里只有身边这个带着她一直向前游,逃离死海的男人。           第214章 春 - 谋锦 - 茗沫沫     在太阳西斜,江面上染着金橘色碎碎波光的时候,明耀也要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岸边的翠绿色,就这么可爱的进入了视野。     游到了岸边,明耀仰面倒的躺在了潮湿污泥的地上,松开了已经发麻没有知觉的右手,孟言茉仍然昏迷着,明耀偏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安然秀美的容颜,心里有一丝从来没有出现过得脉脉柔情流淌。     那是同生共死的联系,第一次一个女人就这么闯入了他的心尖,他自认是个冷情之人,如之前在江水里的那种情况,最理智的应该是放开身边的这个女人,由她自生自灭。     可是心里此时却是泛起因为带她一起活了下来的喜悦。     从身上拿出一支特制竹笛,一声呼哨,在远处天空飞下一只灰色的肥鸽子,明耀取下手上的扳指放到了鸽子的脚上,那鸽子很快就消失在灰色的天际。     “噼噼啪啪”,柴火中的微微爆响声,还有滋啦啦的油滴落入火中的声音,孟言茉被火光映衬着红润润的光泽,悠悠的转醒。     明耀坐在火堆前正在烤着一只拨的光油油的野兔子。     在清醒了一瞬间后,孟言茉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明耀手腕上的伤,一个不浅的牙齿伤口就这么丑陋的暴露出现,堪堪的刚结下粗陋的疤痕。     在一个明显的大齿痕边上,还有一个很不显眼的小齿痕,那是又饿又2渴的自己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咬的。     吧嗒。吧嗒,豆粒大的泪珠划过尖尖的小脸,孟言茉不想哭,更发下誓,决不再在他面前哭,可是此时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那种痛和心疼的感觉。     “不要哭,这点小伤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明耀把手中正在烤着的兔子放在树枝支起的架子上,叹了口气,替她擦去眼泪。     孟言茉此时也没有了以往的那些大家小姐的仪态,胡乱擦了两下脸,就在附近的草丛里借着火光寻找着什么,直到看到一株不显眼的绿叶子,一直悲戚的小脸才有了笑意。     小心的把那株绿色植物的根茎给完全的拔下来,又用河水洗干净,最后左瞅右瞅都找不到合适的捣药杵的棍子,放到嘴里嚼着,直到满嘴的苦涩和那茎叶细碎,抬头看到明耀一直在看着她。     孟言茉有些羞赧的说道:“这在野外没有合适的药杵,你别嫌弃是我嚼碎的”。     明耀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把那糊状的药叶糊在他有力的手腕上,孟言茉“哗啦”一声从自己的裙摆斓边撕下布条替他绑在伤口上。     “明晚这个时间,伤口就会好了,保证不留疤痕”。     孟言茉微笑的说道,像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心的事。     明耀不在意的说道:“我身上的疤痕不在乎多这么一条”。     孟言茉听完默然,他既然能整合西北军,大大小小的战争下来,就是天人下凡,也会少不了受伤。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明耀反而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的会逗她两句,孟言茉忽然发现这个时候的明耀也许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吃了烤兔肉,两人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此时吃饱喝足都困乏了,只是春寒料峭,明耀自然是无碍的,可是孟言茉却是冷的发抖。     身上的衣服早已干燥,却是一点都不保暖,夜里的星子寒凉如水。     孟言茉靠近火堆,抱紧膝盖,在火光中抖抖索索。     明耀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女人,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孟言茉立即觉得跌进了温暖的房间一样安全。     “该摸的,该看的,一样不落,现在你跟我装不熟,不觉得晚了点吗?”     明耀调|戏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孟言茉红了脸,却是没有再出声音反驳。倒是让明耀奇怪的低头看了她一眼,自从出行,这个小女人跟他顶嘴的次数就与日俱增,像现在这么乖巧的时候而且不是刻意伪装的时候实在是很少。     “我们现在在哪里啊?”孟言茉纯粹是没话找话,这么只有看不到边的树林提供参照的情况下,就是明耀也不会知道在哪里吧。     “看这周围的花草树木的长势和品种,应该是千州府附近”。     “是在千州啊,正好在这里有我的庄子,我们可以去暂时住一天。只是你此次出行的目的会不会被耽误了啊”。     千州府本来就是一直没有被中原腹地战争波及到的地方,这里果然是吉向。     “不会”。明耀淡淡道。     他这次出行也只是以防万一,温生牧刚被提拔起来,却是比预料的有能力,那艘船已经拦下,孟家的案子也已经压下,等玄奕他们把人押过来,汇合回京,就是他向他的大哥和五哥反击的时候了。     “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再去你说的那个庄子吧”。明耀往火堆里添柴。     “好”。孟言茉的眼皮开始往下垂,困倦袭击而来,猝然难防。     明耀看着怀中安睡的容颜,把火焰又烧的更大了些。     却是这时发现火里有一块晶晶发亮的石块,用树枝拨过来,原来是刚才拉孟言茉过来从她身上掉出来的家主令牌,在孟言茉说出阴家和如今孟家的老黄历的时候。     明耀就命人研究过这块琥珀家主令,各种方法试了一遍,没有发现这块家主令有玄机,因为琥珀浴火会融化,因此也一直没用火烤的方式。     此时却是掉进火里,有字迹显现。     原来当初孟家老祖宗孟荫磐算出日后有大劫,就要为以后铺路,在马山坡一战中,他放了当年的西宁侯府的老祖宗一命,并且送给他一个大功劳,只让他立下重誓,以后有家族子孙求到西宁侯府时,不得拒绝。     又列出了阴家子孙辈的辈分排名,让后世得到家主令的子孙看在同出一脉,虽是庶枝的份上,也要到时救助一把。     如今算下来,到护国公太夫人阴善英这一辈,正好是善字辈,明耀看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原来是那位阴氏动用了祖宗的关系,只是这层关系,隐藏的这么隐秘,阴氏是如何知道的?     明耀轻轻晃醒孟言茉,“你看看”。     看到令牌上随着温度降下,字迹渐渐消失,明耀叫醒刚刚睡着的孟言茉。     揉了揉睡眼,孟言茉先前还是恍惚的看着,再看到后来,眼睛睁大,一瞬间清醒。     “看来你早就知道你们家这位老祖宗说的大劫是什么了?”     明耀声音里的情绪听不明白,只是声音冷冷的,似乎不高兴。     孟言茉连那个小银山都交代了,却是没有跟他提过她们家这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祖宗还说过什么大劫的事情。     孟言茉瞧着他的眉眼,渐渐熟悉后,她知道此时的明耀心里是不悦的。     果然要做帝王的人都是这么难伺候。     她伸出柔柔的小手,抱住明耀的脖子,趴在他胸口上柔柔的说道:     “七郎,从一开始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太子殿下没有那个天命,以后的天下是归你所有,我们孟家的大劫也是你给的。     我们家老祖宗的原话是,让我这个得到家主令的孟家子孙,带领孟家远避乡野,只是我在孟家人微言轻,谁会听我一个后辈小女子的话。”     孟言茉当然不会说出,自己重生的秘密,除非她想被人当成妖怪。     听到孟言茉的话,明耀有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即逝。     “七郎,有一天我们孟家犯了大罪,你会不会看在我的份上,放过孟家一次?”     孟言茉小心的试探道。     可是她却不明白,这样的试探对于某些人是要不得的,尤其是未来要做帝王的人。     他们的底线和心思,不容他人窥探,这也许是天性。     “这要看你如何做了?”     明耀眼神深深的看着她,一点口风都不漏,孟言茉也知道任何的承诺在权势的面前就是一股风,刮过无痕。     因此也不再问什么。复又闭上了眼。     天色在蒙蒙的灰影中开始亮了起来,周围到处都是清脆的鸟啼声。     孟言茉睁开眼睛,看到明耀如同昨晚一样盘坐的方式一动不动,而自己就在这样的怀抱中,她一下跳出来。     “啊,你怎么不把我放在旁边,这样你岂不是一夜都没有睡吗?”     “坐着也可以休息”。明耀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胳膊,淡淡的说道。     来到位于千州府的庄子上,孟言茉说出了引泉曾经告诉她的暗号,庄主恭敬的把孟言茉迎进了庄子。     庄子里遍地都是雪白的花卉,像是不曾融化的冬季的雪,空气中一呼一吸间全是芬芳。     “主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庄主是引泉挑出的人,此时弓着腰,眼睛放在地上,一点都没有要窥探的意思。     孟言茉对引泉留下的人满意。     “你下去吧,这些物品留下就好,”     “是”。     庄主送来了各种服饰二十套,有男装也有女装。     孟言茉换上了一身雪白色绣雪绒花的襦裙,和周围的环境都要化作一片。     明耀依旧穿了一身不显眼的黑袍。     左右无事,在这里也是为了等明耀的人过来。     孟言茉搬出藤椅放在花丛间,亲自泡了茶端过来,端上点心。自己拿着针和线还有布匹坐在一旁在做衣服。     明耀半躺在那里,就看到她娴静的侧脸,认真的在绣衣服上的花纹。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是在给谁做衣服?”初春温暖的光,折射在白嫩的花瓣上,反射到明耀俊美的脸庞上,此时放松的神情不似平时的冷漠,美如花神。     “你啊,我们就要离开,你也要回京了,给你做件衣服,你回去别不穿”。     孟言茉抬头,花瓣飞过,正好落在她的长发间。     “你做的,我不敢穿,太丑”。     明耀轻笑道。     “你别小看人了,我的女红可是最好的,整个大明最好的”。     孟言茉毫不谦虚的说着,那自信又骄傲的神情,让明耀失笑。     花落无声,花飞花舞,春日的碎光如同斑驳的岁月,安静而美好,伤感而无痕,年轻男女无意的轻笑打趣声,掩映在密匝的花丛中,组成最美的动听的春之声。     ************************     (写的没劲,想结文了。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           第215章 失去 - 谋锦 - 茗沫沫     不到半日,玄奕已经带着上百名全副黑色玄铁盔甲的冷面侍卫来到了庄外。     孟言茉坐在窗前的芙蓉塌上,透过菱窗,孟言茉的手一刻不停的快速的绣着手上的花线,边看着不远处金丝白玫瑰花田中的主从两人。     玄奕单膝跪在地上在回禀着什么,明耀面无表情的听着。     明耀若有所觉的回头,正看到孟言茉专注的眼神,她浅浅的笑开,明耀黑如墨玉的凤眸里只是划过转瞬即逝的流光,继而仍旧是冷冷的听着玄奕的回报。     “殿下,情报司的人已经查清,包括之前在通德江处的那次袭击和这次的事情都是魏王手下的一名心腹军师所策划,名为齐肃。     齐肃,万宗十五年生人,今三十六岁,出生大同府鑫源乡齐家庄,家境贫寒,如今家中只有一老母,属下已经命人控制住了。     五年前因为帮助魏王在土兴堡驰援一战中立有功劳,被魏王重用,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得到了魏王的重用和全部的信任。     三个月前,魏王忽然从京中远避大同府就是这位军师建议坚持的。     前晚袭击成功后,这位军师在齐王的水师巡逻船到达前,已经顺流回到了魏王如今的驻地土兴堡。”     明耀微微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脸色平静。玄奕垂眼,了解自家殿下的他知道主子这是动了杀心了。     玄奕的回报让明耀推测出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这个名叫齐肃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居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也让明耀决定提前要绞死他的三哥。     有这么一个妖人在身边,本来不放在心上等着慢慢收拾的魏王,如今有尽快绞杀的必要。     “命,丹心营和闻声营暂且合并一处,由郑全康全权指挥,在隆莫镇与大同府的边关要道上运送辎重,周围沙地凹处不要设伏,就这样暴露在魏王的眼皮下。     如果本王的好三哥不敢接这批辎重,”。     说道这里,明耀凤眸眯起,唇边绽开一个血腥的笑意。     “调催锋营和神火营一举摧毁土兴堡”。     玄奕听的暗暗心惊,为了对付魏王的两万人马,殿下调集了八大铁营的四营兵力,共计八万人,别说是骁勇善战,无坚不摧的四大铁营。     就是普通的八万兵马碾压两万还没有训成的土兵,那也是如同碾压屠杀般容易。     明耀这么安排是为了试探那个齐肃是不是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果有的话,这批辎重就是送给魏王的供给,让他可以多玩一阵。     如果没有,他的三哥可以歇歇了。     实际上,齐肃重生的便利已经用完,最后一计,也用在了这次江河夜袭中。     这就注定了魏王的悲剧。     “那个叫齐肃的,你亲自看着,不准他这么容易就死了,押回京,本王有事情问他”。     “是,殿下”。     *     吁出一口气,好久没有动针线了,手法倒是没有退步,因为重生的记忆力,反而更能在脑海里提前绘算出花纹的走向和合适的针法。     也只有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这样一件袍子吧。     千州府离丽州府不远,本着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筐里的原则,这里存放了织云的镇店之宝霞光流彩罗锦。     这两匹在燕京城的中心靠近皇城附近可以换下一座酒楼的布匹,被孟言茉好不心疼的给裁开,边角料被分成很多小块,不图省下布料,只求衣服尽善尽美。     孟言茉的百家行为倒是让一向认为自家小姐会过日子的大方紫苏心疼了。     紫苏落下水后,被玄宴救起,又加上她自己也会水,因此没费什么难处,就上了岸,今日跟着黑衣卫一同回到了庄上。     “小姐,要奴婢帮忙吗?”一向不动针线的小姐居然做起了衣服,让刚回来的紫苏担惊受怕,生怕小姐一个不小心把那双葱白水嫩的手扎上洞。     后来看了几眼后,惊讶的发现小姐的针法全都是最繁琐复杂的毛针和平锁针穿插交错。     不过此时看着小姐一个时辰来,脸头都没有抬起,眼睛一直盯在针线上,紫苏又担心自家小姐的身体了。     “不用,这件衣服我要自己完成”。孟言茉心里有一种甜蜜蜜的满足感,就像一个妇人亲手给自己夫君缝制衣服的那种平凡的幸福感。     “那奴婢把这些碎布都收起来了,这回去后也能做成荷包送给府里的小姐们”。     听到紫苏的话,孟言茉无语,她的丫鬟都跟山重学会了,把她看不上的东西送给她的堂姐妹们做人情。     只不过她看不上的那些也都是珍品罢了。     白嫩的手指飞舞,在布料中化成了一道白光,让人几乎看不清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是如何穿针飞线的。     落下最后一针,打了几乎看不见的结,孟言茉没有拿过剪子,张开小嘴用小小的虎牙咬断了针线。     明耀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孟言茉微微偏着头把衣服举到唇边在咬针线,乌瀑的长发散落在脸颊胸前,表情娴静温婉,周围的光线浮尘静静的洒在她的身上,像是一幅镌久不灭让人心里暖意流淌的美人图。     紫苏福了福身,退出门外,守在廊下。     “正好你回来了,你看我做的衣服好看吗?”孟言茉献宝的把绣好的衣服举起,希望明耀会喜欢。     这是一件紫色金线绣云龙海水的袍子,运用京绣绣法,配色极其豪华富丽,绣工精巧,配上这华丽金贵至极的流光锦,一针一线都彰显出帝王豪门的权贵之气。     龙腾海跃,奔腾泄流,四爪莽龙,具有翻江倒海之势,莽龙硬是有了五爪金龙独霸天下的非凡气势。     领边袖口用金线绣着万字福纹,华贵异常。     明耀看到这件袍子倒是难得的有了一瞬间的惊讶,他看着孟言茉一向穿着素淡,已经做好了孟言茉送给他的衣服寡淡的布料上绣两朵简单花纹的准备。     当然到时候,他绝对要表现的很满意,免得打击到了可能是第一次拿起针线的某女。     孟言茉扬起小下巴,等着夸奖,却见明耀看着自己,快速的走过来,拉起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起来。     “你在看什么?不喜欢我做的衣服吗?”     “喜欢,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手跟我猜想的不太一样”。明耀看到白嫩的手依旧完好无损,手心里的触感也是滑腻,这才放了心。     “我的手应该是什么样?”     孟言茉奇怪的摊开自己的小手,对着窗外的阳光举着看,玉脂一样白净的小手在光线里几近透明,有细细的血管在流动。     “我以为该变成血窟窿遍布了”。     孟言茉反应了一会,这才想清楚,感情这是自己的女红被人小瞧了。     “你又小看人,你看看,就我这龙,这绣纹就是宫里的人都绣不出”。     孟言茉不服气的撅嘴。     “是,就你这份能耐,都能去针线局做大宫司了。”明耀捏了捏她的琼鼻,好笑的说道。     “她们可请不起我”。孟言茉撇撇嘴,宫里的针线局是为后,宫的妃子们服务的,皇帝一人的龙袍自然有内务府精选出的精炼高级绣娘组成的御用绣局。     “那谁能请的动你呢,你看本王如何?”     明耀捉住她的手,眼神墨黑却是灼热。     孟言茉被他看羞红了脸,有些局促,有些慌张,打岔道:“你试一下合不合适?”     他的身材她已经烙印心底,在通德庄子上又见过上身赤|裸的样子,她修习医术,在心中换算一下,自然就知道了他的尺寸。     相信应该很合适。     孟言茉亲手服侍他穿衣,明耀张开双臂,她踮起脚尖去把衣领抚平,鼻尖传来她悠远幽香的体香,若有若无,如羽毛般撩动着明耀的心。     孟言茉因为吃力和紧张,又被他身上阳刚的气息熏染的脸红了个透,终于把白玉腰带系好,衣袍展平,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孟言茉退开两步,看到他穿起这件紫色袍服果然是很合适,那华贵的气度和他俊美的五官犹如与生俱来。     他站在光影里,表情淡淡,墨瞳深邃,就那样看着自己。     在交错,迷离斑驳的光线里,孟言茉有些恍惚,像是时空变幻般,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梦境般,她甚至怀疑这一切的所有,都是她临死前的不甘和不服所幻想出来的。     在文渊阁里,龙塌前,那个高高在上犹如神祗的男人,用他明黄色的龙靴踢了踢自己猝死的脑袋,语气清冷漠然,带着对生死的轻慢和无谓。     “还以为是个有趣的,原来这么胆小”。     前世临死前那道低沉如金玉相击的磁沉嗓音,蓦然的回荡,孟言茉有些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是在全心的看着自己。     她摇了下脑袋,试图清醒。     “又犯傻了?”同样磁沉的嗓音,此时却没有冷漠冰寒,有着满满的柔意打趣。     明耀看到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发起呆来,好笑的把她拉过来。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说嘛,就我这长相不说一顾倾人城,这再顾也得倾人国,如今你这看傻了的表现,嗯,这才算正常”。     明耀想起两人第一次在扬州府的马车里见面的时候,想不到那时他毫不在意的人儿,如今已经闯进了他的心。     “不害羞”。孟言茉看着眼前臭美的男人,又开始对不上号了,和印象中深刻在脑海里的那个冷酷帝王。     “是你不要害羞,来吧,本王允许你一次看个够”。     以往别人因为他的长相痴迷的样子,只能让明耀心里暴戾波动,此时眼前这个小女人偶尔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却是让他心里很喜悦还会夹杂着满意。     孟言茉看着他把犹如雕刻般精雕细琢的脸,像个等着夸赞的孩子般凑到自己的面前,不由失笑,清澈乌黑的杏眸在长长的睫毛掩映下,弯成了一道月牙,收敛了如月亮般皎皎的光辉。     两人挨的极近,明耀看着她清浅温暖如阳光照耀下的溪水般透明缓缓的笑容,鼻下闻着她身上的悠悠体香,顺从自己的心意,不再忍着,握在细细腰肢上的大手收紧。     孟言茉腰上传来的灼热危机感,在她没来的及逃开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压在了榻上。     明耀的大手在她的身上肆意的揉搓,带着急迫和忍耐,孟言茉被他的手揉成了一滩春|水般,变成铁指尖上的一寸柔缎,滑|腻柔软,触手生|香。     明耀喉间滑动,吞下燥|热的欲|望,带着克制,低低的沉重呼吸声,压抑着他全部的火热。     滚烫的舌已经不能满足在她檀口馨香的唇间兴风作浪,急于扩充其他的地盘。     可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允许,这让明耀心里的戾气开始泛起了波澜,恨不得把身下的人儿揉进身体里去。     孟言茉被他吻的娇|软无力,情不自|禁的从唇间划出一声嘤|咛,听到她无意识的一声娇|吟,明耀身子一僵,埋首在她的颈窝处,喉间响起克制的低沉吼声,犹如困兽,带着极尽的危险。     好在理智尚在,不然孟言茉这副娇柔的身子恐怕就要将养些日子了。     “磨人,早晚本王会收拾了你”。清冷低沉的嗓音已经沙哑的不像话,在孟言茉耳边说出这声饱含情|欲的话,让孟言茉全数的理智回笼,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她什么都没做吧?     可压在身上的男人如此火|热的失控,让孟言茉不解,又开始懵然的发起呆来。     怪不得前世的时候,他后,宫里那么多的女人,皇子公主也不少,原来是这男人太多激|情了,这么一想,孟言茉就开始不高兴了。     慢慢平息了身上的气息,明耀缓缓起身,看到的就是身下的人儿这幅呆呆的样子,让他恨不得立马让她知道她的一颦一笑是如何勾|动着他的心。     再看她脸上变换的神色,和微微撅起的嘴唇,明耀把她拉起来,柔声的哄道:     “怎么不高兴了?我刚才吓到你了?”     说道这,明耀默了下,神情晦涩不明,“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做的”。     在一开始,他只是对她有两分兴趣,在他看来就是摸起来舒服的一个女人,所以就由着心意无所谓的对待。     再后来,她乱了他的心,动了他的步骤,他就会想除掉这个让他失算不在控制中的女人。     如今经历生死,在最危险的时候,他既然没有放开她,那么他会用心对待她。     “你是不是对许多女人都这样?”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怜惜和眸子里满满的宠溺,孟言茉第一次这么很放肆的发小脾气。     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眼前这位主可不是轻易允许人在他面前放肆的人,尤其还是个女人。     “你是第一个”。明耀刮了刮她的鼻尖,语意不明的说道。     第一个,他把知道的所有的调|情手段全部用上的女人,带着撩|拨和讨她的喜欢,就怕让不通情事的她不舒服。     他一向是懒得记有过多少女人,只要美貌他看的上眼的,那些让他舒服的方法,他自然不会拒绝,也从来只有女人伺候他,他有时是连一寸眼光都懒得施舍。     也从来不会吻任何的女人,说她是他第一个吻过的女人也不算错。     女人在他们明家人眼里,不是控制朝廷的棋子,就是玩顺手的玩意儿。     孟言茉垂下眼,不再说什么,她只是再懊恼自己果然是又天真了。     这样的问题问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别乱想,在孟家乖乖的待着,等着我,知道吗?”     明耀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交代。     看到她眨眼听进去了,明耀才松开。     “我会让玄宴护送你回去”。     说完明耀大步的离去,院子里传来整齐划一的刀柄和冰寒的盔甲相碰的肃杀金属声,和那些被踏进土里的成片成亩的花瓣染白了地面,都进不了她的耳,她的眼。     孟言茉的眼里只有那个挺拔立于天地间的高大男人身影,就这样在一片慵懒悠闲的春日闲散的碎光里,踏着碎香,踩着跌进泥土里的雪白花瓣消失在她的纯净乌黑的瞳仁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心里难受的犹如被挖去了全部的心思,空荡荡的,满目的荒芜呼啸而来,荒凉了她的心。     一滴泪,在阳光里闪着晶莹的光,“吧嗒”一声,溅湿了雪白的花瓣,顺着弧线花瓣留下,渐入泥土,消失无痕。     孟言茉就这样站在花田里,直到夕阳西斜,一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七郎,丢了心,我该怎么办。     你可否还给我?     永远做茉儿的七郎,不要做帝王的七郎。     可好?           第216章 挺热闹 - 谋锦 - 茗沫沫     永熙二十七年春,在大同府边境亲郡王和魏王两方的局部战争,因为西北军的强势介入,不到月余,这场拉锯一年的战争迅速的进入如火如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结束。     魏王被活捉,押解进京。     土兴堡万余溃兵由西北军收拢,这使得秦郡王的人大为不满,汝阳侯府在京小动作不断,四处联络朝臣。     与此同时,有东宫詹士府通事舍人向大理寺和宗人府主动提供线索,原太子美妾之一的薄美人是南疆的细作,他是受了齐王的威胁,才会向太子献上这个美人。     在一干宗亲大臣和大理寺的寺卿们火急火燎擦着冷汗,询问那个姓薄的女人的下落,这位通事舍人却是双手一摊,他只知道齐王已经安排那个奸细出塞,远避异国,其余皆不知。     这个重要线索使得众大臣意识到很可能就和之前的太子巫蛊案有牵扯,众人急的直冒冷汗,却不敢上报朝廷,如此失职行为,又关系到废储之大事,他们当初哪怕是证据确凿,也免不了是因为受到了齐王的威胁,这才定了案子。     如今再翻案,恐怕如今龙体抱恙,耽误修仙大事的圣上饶不了他们。     正在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这个时候,和魏王等叛逆一起押解进京的还有齐王和鞑子私会用盐引证据陷害孟家的证人。     还有让他们意外之喜,解了让他们几天睡不着觉的那个姓薄的女人。     三司主官和其下主薄文臣有许多都是孟公茂的门生还有许多联络的交好,加上孟公茂的清名自跪于龙庭外,以死谏言力争太子清白,被圣上赏赐廷杖,其名大盛,已为清流之首。     因此孟家的告急,有了被陷害的强力证据,很快就相安无事了。     南安侯府已是骆大内空,末势微途,在孟阁老复职后,露出不认这门姻亲的口风后,南安侯府迅速被判了私|通蛮夷,叛国罪。     南安候爷姚骐贵被判腰斩,所有直系和旁系流放苦寒之地。     如今让三司主官头疼的是牵扯到两位天潢贵胄的通天大案子,虽说是证据确凿,魏王还好说,兵也败了,人也拼完了,也是树倒众人踩的局势,就是熬着听圣上最后的御言审判了。     最头疼,证据确凿也只能干看着的是齐王,不说有强大的母族,护国公的势力,就是西宁侯府的一护到底,也让三司的审判如同虚设。     作为和明氏这颗龙兴之树的旁枝一起成长起来的三大国公府之一,西宁侯府全力运作起来的能量和人脉震惊了朝野。     明武帝被齐王和魏王两人的公然谋逆,气的吐了血,卧病在床,整个太医院都忙的脚不沾地。昏迷前仍下旨复立太子,解开了睿亲王的圈禁。     一时间太子一派和孟公茂为首的文臣弹冠相庆。     齐王一方又以睿亲王违抗圣旨私自出京为由,开始发难,只是宗人府报到宗令那里,被禄亲王大唾沫星子给喷了回去。     大理寺的寺卿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到睿亲王府例行问话,还没有进王府,就被守卫大门的黑衣卫给扔到了午门口。     一时间京城的局势风云变幻,朝局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是动荡不堪。     齐王背后的护国公府,西宁侯府。和太子背后的睿亲王府,镇国公府,六部派系,朝廷党羽,只等蓄势待发。     内阁的骂战不休,都察院在官复原职加官一等的督察御史杨志恒的带领下,如同一群逮人就咬的疯狗,专门揪着齐王一派的文臣的后院,哪怕哪个小妾和主母争吵了两句,第二天也会以内宅不稳,内政不清谈何治理百姓的罪名被弹劾。     内阁里齐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梗着脖子和清流对骂,使得这阵子京城达官贵族的后院倒是很清静,朝庭的那些官老爷倒是在金銮殿上,在太子无可奈何的目光下,如同泼妇骂街般的气势,争持不休。     太医院的忙乱,朝野的骂战,三方人马的僵持不动,大有风雨欲来的派势。     京城贵族圈,大臣间和朝局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热闹。     *     孟家这阵子也很热闹,在南安侯府的罪名下来后,孟老太太就惊急攻入心火,一病不起,有中风的迹象。孟家姊妹轮流侍疾。     而在孟老太太病倒前,孟家还有一件极大的八卦,那就是表小姐姚慕芷居然怀了大少爷的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份了。     当然这件隐秘不是那么容易就打听到的。     孟言茉刚回到孟家的时候,云水就极其八卦的告诉了她,按耐着隐隐的兴奋。谁让大夫人总是看不上小姐的样子,这次她的长子又曝出了这丑闻,看还有哪家名门小姐愿意下嫁。     孟言茉听完,楞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这姚慕芷她初时只觉得心思单纯,又处境不易,也说的上话,就结交两分,想不到倒是个如此有心思的聪明人。     姚家就要倒了,祖母不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姚家断了根,哪怕这留下的只是个看不上眼的庶女,到底也是侄孙女。     果然在姚家罪名传到扬州时,老太太在重病下,也不忘对着痛心疾首来请示的陈氏严厉交代道:“芷姐儿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只找你算账”。     陈氏有苦说不出,婆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她半分违抗不得,回到荷香院,难得的一向贤惠大度不易生气的大夫人,摔了一套茶盅。     孟言溢跪在院子里,他的生母兰姨娘跪在陈氏的面前,弓着身,头低到地上。     从小跟着陈氏,陪嫁过来的兰心若,一向在大房里很得脸,后来又被大老爷收了房,生下了庶长子,人也老实本分,恨得陈氏的倚重,在大房的内院里,兰姨娘那就是第二把手。     哪里有此时狼狈的样子。     陈氏气长子的不争气,被那个如今已经散了架的侯府落魄千金近了身,还有了孩子,偏偏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一个有一点羞耻的大家小姐能做出这种事来?     偏偏如今姚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这个唯一姓姚的,就进了老太太的眼。     陈氏气的手指发抖,也不看那兰姨娘身上被她茶汤泼的一片污渍,脸上被她长指甲扇的发肿的脸颊,只是恨声道:     “到底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下作种,哪怕我给了他堂堂孟家嫡子大少爷的身份,还是扶不起的烂泥。     不说如今贡考在即,他连进京赴考的资格都没有,这作为男人一事无成,就是说这娶亲的大事,我留意了这么长时间,京里的老太爷如今的权势,和我们孟家今日的名声,老爷的官位。     这哪一项他作为本家嫡枝的大少爷,什么样的淑女求不到?啊?就是燕京城里的三大国公府的贵女,我们孟家也要得。     可是,可是,他就这么点眼力,眼皮子浅的,我都不知道怎么骂他。     那个姚慕芷有什么,有什么?除了那副装柔软哄男人怜惜的那点子狐媚子手段,还有什么?啊?”     陈氏气怒,也注意不到嫡女还在,就这样的骂开了。     她最生气的是,这个挂名嫡子这么不争气,以后还怎么给女儿做娘家的依靠?     “太太消消气,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太太保重身子,大少爷为了备考,熬了身子,这院子里石板寒凉,禁不住这么长时间跪着,求太太饶了大少爷,     哪怕让奴婢跪烂膝盖,跪到死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兰姨娘在地上磕着头,哭花了脸上的粉面,一向整洁的兰姨娘还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陈氏听了她的话更是气怒,冷笑连连。     “呵,那是我儿子,你一个奴婢反倒心疼起来了,你配吗?     你当我不知道你时时去看望他吗?我只念着你这么多年本本分分,也算成全你的心,可是你就是这样把你这一身的下贱气都传给了他。     不然我一向听话的溢哥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陈氏说着,又伸出长长的指甲去摑兰姨娘的脸。     也许她的愤恨,还夹杂着这么多年的嫉恨,凭什么让她生下了儿子?     女人最是奇怪的物种,嘴上说着不在意,大度的容忍一切,也许恨毒的种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种下,只等合适的机会,那颗刺就会发芽破茧,长成荆棘刺向当初那个给自己刺的人。     “母亲,你厌弃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哥哥有错,你教训了就是,白白的跪在院子里,也改变不了祖母的意思”。     孟言珊站在旁边小声的提醒。     知母莫若女,母亲这么多年对兰姨娘信用有佳,也是因为要收哥哥的心,兰姨娘得父亲敬重两分,母亲不能轻易去母留子。     若是苛刻兰姨娘,也只会寒了哥哥的心。如今时机好,也是打发的时候了。     女儿的话让发泄心里积攒多年的怨恨的陈氏停了手,对着院子里喊道:“溢儿进来”。     如今院子外事陈氏的心腹婆子在守着,大房里的丫鬟全都被下令出去,不准靠近院子。     孟言溢进来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生母,虽然明知道自己犯的错和生母完全没关系,此时也不敢求情。     跪在地上,孟言溢嗡嗡咕哝道:“都是儿子的错,和芷妹没有关系,求母亲看在芷妹有了儿子骨肉的份上,不要去难为她”。     孟言溢没有替生母求情,这让陈氏的怒火消了些。     “说到底她肚子里的孩子总归是我们孟家的,母亲也不会难为她,只是你要想好,有了她,以后母亲恐怕就替你求娶不到名门淑女了”。     陈氏靠在椅背上,连老爷也没有旁的说法的时候,又有孟老太太做主。她除了认下,还能怎么样,只是要让长子记得这个情罢了。     “儿子谢母亲,就知道母亲最疼儿子的了”。孟言溢高兴的又磕了两个头。     “下去吧,去请个郎中过来看看,她肚子里孩子月份小,别受了惊,有个好歹”。     陈氏摆摆手,孟言溢欢喜的离开。     看到兰姨娘目送孟言溢离开的那份苦楚的样子,陈氏只觉得二十几年来的憋着的火气都散发了出来。     “李妈妈”,院子外立即有个婆子应声而来。     “送她走”。陈氏再也懒得看这个在自己丈夫面前低眉顺眼的,曾经是自己贴身丫鬟的女人。     从分享了丈夫的那一刻,所有的心腹,知心姐妹,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第217章 花沾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你可算是苦尽甘来了,看大少爷对你紧张的样子,以后算是在孟家定了下来。     和如今我们侯府的人相比起来,我们还能活着,真是佛祖保佑了。”     花沾念念有词对着满天神佛求了一遍。     郎中请完了平安脉,从孟言溢那知道了陈氏的态度,姚慕芷立即就到陈氏那里立了半天规矩,陈氏只是让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来给她难看。     和以前在侯府受到的刁难不能相比,姚慕芷轻松的应付了过去。     “给老太太的那个九须参送过去了?”姚慕芷松了松刚才在陈氏那里站乏的腿。     “送了,不过奴婢看着那个叫画眉的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心里一阵堵,小姐,这参是你所有的积蓄还有日夜不停做针线才得来的银子换的,别送不到老太太的手里吧?”     姚慕芷笑笑,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此时的她多了丝成熟的风韵。     “到哪里都是逢高踩低的,老太太院子里的大丫鬟还没有那个胆量和规矩,能去藏了老太太的东西”。     这位姑祖母虽然谈不上多聪明,可是治理下人还是很严厉的。     姚慕芷之前就从孟家紧张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后来又见到父亲每天神色慌张,时时往姑祖母那里去,她大着胆子,有一晚藏在父亲房外,听到父亲在安排送大哥离开,和大哥的争吵声“。     父亲那么疼大哥,又加上大哥对九表妹的痴心,而那次父亲的态度是那么的强硬,姚慕芷从来都没有见过父亲对大哥这么严厉的态度。     姚慕芷不知道侯府出了什么事,心里猜想侯府可能遇到大事了,又加上她原本就不打算再回去被太太随便配了人。     这才转动了心思。     她接近孟言茉的心思从最开始是带着窥探的好奇,是的,她很奇怪,她清楚的知道,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如果没有长辈的看护,在内宅里肯定会被下人刁难,生活也会拮据。     可是这位九表妹却是过的很好,静深院像是独立在孟府外一样,那里的家具,用品比她嫡姐在侯府里的用度还要好上很多。     这让她奇怪起来,孟言茉不得老太太喜欢,据她观察,也不得三表叔和三表婶喜欢。     虽然三表婶装的很亲和,可是姚慕芷知道真的疼爱是什么样,三表婶的表情和侯府里太太在有客人来到时看她的表情是一样的。     更别说三表婶是继母,不刁难孟言茉,已经是继母这个行业的业界良心了。     再后来,她隐约觉察到在每月的家庭聚会上,大表叔对着这位九表妹甚至有一丝客气,带着一些谨慎。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的目标是大表哥,她本来也不像仓促行事,可是偷听到父亲对大哥的话后,她就是感觉有危险在逼近,这才使了手段,让醉酒的大表哥进了她的房。     好在她赌对了,姚家真的是大难来了。     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大哥失踪了,她想应该是姑祖母想的办法,她有了孟家妇的身份,衙门来的人倒是没有为难她。     连二门都没有出,那些让人担惊受怕的祸事已经远去。     她此时庆幸那时幸好她心里存了怀疑,一直以来和九表妹的交情称得上好。在偷听到父亲的话后,她留意到在几天后,消失了,去给姑祖母请安的时候一直也没有见到。     当然府里的说法是,九小姐病了,她借着探病的借口,还没有接近静深院,已经被精练的婆子给请了回去。     那婆子在内院从来没有见过,看那精明的行事,是在外院给爷们听差的婆子。     这样的婆子行走在各家大户,一般是为当家爷们做事的。     比之松岚院的龚妈妈还要体面些。     静深院什么时候需要这样的婆子守着了?     后来又过了几天,九表妹那里传出病渐渐好之后,孟家空气中的不安气氛似乎也随之消失,而再见九表妹的时候,是老太太侍疾的第一天,那时大表叔,二表叔包括三表叔都到了。     大表叔对着九表妹很是恭敬,不像长辈对侄女,倒是像对上峰。     二表叔恭敬中带着满满的奉承,太明显了,以至于除了她,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引得五表妹气的那一天脸色都不好。     三表叔则是仍旧摆着父亲的款,却有点充不起气势,她隐约觉得三表叔似乎还有点怕九表妹。     九表妹究竟做了什么?     这些姚慕芷不知道,她只知道孟言茉是如今整个孟家最值得交好的姐妹,比她未来的大姑姐孟言珊还要值得交好。     而连最不喜孟言茉的姑祖母,也以九表妹身体不好为由,很是慈祥的说了不用来侍疾了。     不过九表妹仍然每天去,只是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她去也只是象征,仆通主意,下人们虽然弄不清怎么回事,却也知道如今的九小姐更要供着了。     孟言茉不知道这些细微的差别都让这个从小看主母脸色长大的侯府庶女察觉到了,她此时正在院子里侍弄着一盆花。     穿着件芙蓉色流彩暗花月裙,头上戴着一根冰蓝色的莲般玉簪子,在初夏的季节里,孟府九小姐纯净明丽的像是天空的那一抹蓝。     身边站着的山重和云水等大丫鬟,想上前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眼看着小姐那细嫩的手在花枝树叶间穿梭。     “小姐,表小姐在外面求见”。     自从这次回来后,孟言茉在孟家的地位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爱静,孟家当家人孟言冒就给孟家的姐妹和几个妯娌下了令,免了孟言茉的所有请安。     她也懒得再和甄氏装母慈女孝,真的就不去请安了,这之后孟文成也没有来问罪她。     她这才真的确定睿亲王真的是和孟家透过明白的话风了。     他要自己乖乖的在孟家待着,等着他。     等着成为他众多女人的一员,孟言茉有些自嘲的笑笑。     她如今除了这一条路也没有其他的了。     后来族里内门的几个长辈也派人来接她去家里玩,都被她以病拒绝了。     孟言心期间也来了一趟,没有了以前纯粹的玩笑,带着试探,她敷衍了过去,后来孟言心再来直接被她拒在了门外。     因为孟言心托她向大伯父说说,把族里的事务还由他们家打理,还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托她能不能帮她求到一门好人家。     孟言茉当时听的直无语,以前知道孟言心口无遮拦,想不到如今被退了亲的她更是着急的什么都说。     求亲都求到她这来了,真是荒唐。     孟言茉知道睿亲王给的话,肯定在孟家的几位掌家的长辈间讨论过了,这才有了各种示好。     孟言心也是仗着她们以前的情谊,估计也是从那位精明的二叔公的夫人刘氏,孟言心的祖母那里,这位受宠的孙女知道了些某个消息。     孟言心的到来,未尝没有族里的试探。     她拒见孟言心后,一直注意着孟家消息的云水很快就知道有人在传族里十七小姐傲慢无礼的话,很快就被拿住了散播传言的丫鬟,正是孟言心的丫鬟。     孟言茉听到后,没有什么表示,孟言心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以为孟言茉被某个高门公子看中,这才有了孟家的看重。     孟言心以为让她的名声不好,族里的长辈肯定会训斥孟言茉两句的,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男人是睿亲王,孟家巴不得睿亲王千万不要注意到孟言茉任何不好的名声。     包括之前几年前的那个刻薄丫鬟的名声。因此孟言茉此时在整个扬州府和孟家的名声是空前的好。     孟家九小姐贞静贤淑,这个名声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了,别说是贵妇人之间。     整个扬州府都被孟家掌控着,要塑造一个完美的闺阁女的名声只要想,很容易。     一时,很多帖子请甄氏的,都有意求娶孟家九小姐。     睿亲王虽然透了话风,再没有看准这位爷的意思之前,他们也不敢泄露半分。只让甄氏出面和那些贵妇虚与委蛇。     这让恨不得孟言茉去死的甄氏,还要一直夸孟言茉,实在是很考校甄氏装贤妻的功底。     因此现在要想见到孟言茉并不是很容易。     院子外还有三十名由孟家的三位当家拨过来的精练婆子守着。     孟言茉如今就是孟家的宝,他们本家就要出一位亲王妃,还有比这更振奋的消息吗。     当然要供好了。     “让她回去吧,我不想见”。     孟言茉正在把花枝移进花盆,没有抬头的说道。     从前的她很低调,名声也很低调,几乎是透明的存在,现在她更不爱出现在人前,名声却是红透了扬州城。     孟言茉自然知道孟家打的主意,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不说前世的皇后不是她,就是长祖父就要对睿亲王有所动作,很快就会唤她入京了吧。     入京是要的,但重生一世的她又怎么会按照长祖父的套路呢。     烟蓑出去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一阵惊哗声,孟言茉微微皱起秀眉。     “表小姐在穿堂外晕倒了”。     姚慕芷如今怀着孕,孟言茉纵使知道这也许是她为了见她的手段,也不得不为那才只有一个多月的胎儿想想。     孟言茉在紫灵端过来的铜盆里净了手,“把人扶进来吧”。     静深院里的丫鬟都是紫苏调训出来的了,此时虽然听到花沾的呼救声,不过没有上面大丫鬟的吩咐,也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人上前。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啊”。花沾抱着姚慕芷大哭。     山重从走廊里走过来,指着廊下的两名小丫鬟。     “把表小姐扶到西厢”。小丫鬟立即听命,立即行事。     花沾朝几个大丫鬟这边看了看,没看到孟言茉,眼神闪了闪。     孟言茉去更衣了,一会儿来到西厢,替姚慕芷把了把脉。     只是有些急火,不碍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端起桌上的花茶,小啜着,看着榻上的姚慕芷淡然道:“表姐既然怀着身孕,还是遇事不要过急才好”。     孟言茉不知道见不到自己居然还能影响到这位有些交情的表姐的胎气。     姚慕芷慢慢的睁开眼睛,心里清明,她怀孕的事情,老太太下了令,大夫人也不会轻易让别人知道的,想不到她这位九表妹早就知道了。     这说明这位表妹果然在孟府里是特别的,就是这份在内宅里的灵通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在内宅的三分地里,消息的灵通度,代表的是实力啊。     有人,有银子,才会有消息不是。     “我还以为妹妹与我疏远了,如今看来,妹妹还是关心我的”。     姚慕芷微微的笑,本来稍显平淡的五官,此时笑起来却是看着暖暖。     以前是表妹,如今是妹妹。     孟言茉继续喝茶,姚慕芷果然是个会顺杆爬的聪明人。     “既然表姐已经无事,我身体乏了,就不陪着了,表姐自便”。     孟言茉不想再敷衍了,以她现在在孟家的地位,只有她高兴见的,没有逼着要她见的。     她在心里自嘲的笑笑,此时这个还没有登上巅峰的男人一句话就能给自己以前想不到的便利,以后好处更是许多。     这是否能抚平她心里的疙瘩和时时冒出的酸意。     “妹妹,等一下”。     姚慕芷没有想到如今的孟言茉虽然眉眼间的平静和以前很一样,可是那浅浅的冷淡很容易就看出来,她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不给她面子。     “我们从前处的很好,以后姐姐是否可以再来坐坐?和妹妹聊聊天,谈谈花样子之类的闲事?”     孟言茉回头看着她,没有点透,聪明人却一听就懂的话。     “表姐,你既然选择好了路,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我也不爱和人应酬,以前我们的那些相交,我不知道哪一句才是真实的你,我也不想猜。     大伯父的家事,我同样插不上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好好养胎上吧”。     能让她误以为姚慕芷是个心思简单的女子,这份心思,孟言茉不想去猜度,她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没有这么多的精神。     同样她伪装的太多,也不想跟过于复杂的女子相交。     姚慕芷凄然的表情蓦然的就浮于表情上:“妹妹,你误会我了,”     心里却是惊讶孟言茉这份敏识。     正在周围的大丫鬟都在把精神放在两位小姐身上的时候,这时一直站在姚慕芷身边的花沾却是猛然扑到了孟言茉跟前。     因为她本来就来到了孟言茉前面的地方,孟言茉又是面对着姚慕芷的方向,其他的大丫鬟都在孟言茉的身后,因此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阻止忽然发疯的花沾。     只有刚才进院子里的烟蓑注意到,花沾看自家小姐的表情有些奇怪。     像是期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摆在了面前。     烟蓑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是那个时候,小姐重新用她的时候。     因此烟蓑带着这份不解,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花沾身上。     这时才能在发疯一样扑过来的花沾给抱住,而花沾手里的那个小瓶子里的水也全都泼在了烟蓑的脸上。     “小姐小心”。几个大丫鬟在第二息间反应过来,全都挡在了孟言茉的面前。     “啊!!”。烟蓑捂着被那瓶水泼到的脸,痛苦的嘶叫。     姚慕芷被这眼前的突变惊的白了脸色,从榻上忽然的坐起。     花沾已经被紫苏和紫灵两人压在了地上。     红着眼睛不说话。     “烟蓑,松开手,我看看你的脸”。     孟言茉没去看花沾,只是去看痛苦蹲在地上的烟蓑。     她大意了,没有想到甄氏会用这么一个她不会想到的小丫鬟来。     “小姐,我没事,就是脸有些烧疼”。烟蓑痛的脸都歪了,脸上像退掉层皮一样红的血淋淋。     却扔咬牙扯出一个笑来。     孟言茉看了看她的伤势,是普通的内宅常用的毁容酸水,这才放了心,这种毁容水的烧伤,她能治好。     “九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姚慕芷跌跌撞撞的下了塌。     孟言茉对山重吩咐一句,虽然满脸对姚慕芷的讨厌,山重还是赶紧扶住了姚慕芷要跌到的身体。     “花沾,你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啊,谁让你这么做的?”     姚慕芷从来温柔的声音此时满是夜枭似的苛利。     “小姐,我这也是跟你学的,我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以后的前途。     我不信小姐以后会让我近大少爷的身,我只好另谋了”。     花沾似乎有所依仗的不在乎的道。     “你,你――”姚慕芷气的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送表下姐回大房,顺便告诉院外的刘婆子让她把今天表姐带来的丫鬟做的事告诉大伯父”。     孟言茉对紫苏吩咐道。     “是,小姐”。紫苏架着姚慕芷往外走,姚慕芷一点劲都使不上。     “九妹妹不关我的事啊”。姚慕芷不肯走,大叫着。     “我知道。紫苏顺便跟大伯父说一声,我不想再被她来烦,哦,还有今天的事的确不关她的事,只是我不高兴再见她”。     孟言茉看着紫苏,很直接的说道。l     “是,小姐”。     “九妹妹,九妹妹......”     随着姚慕芷远去的声音,孟言茉来到花沾的面前,乌黑的瞳仁看着花沾,让她原本很有依仗的底气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我警告你哦,天大地大,没有孝字大,你不要对我怎么样,一会自有人会来找我的”。     孟言茉听着花沾的话,笑了笑道:“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我们孟家如今的状况”。     要是以前的话,应付甄氏,她在孟府里的确占不到上风,此时有了某人在明面上撑腰了,她只需要按事实说话就好。     这也是好处之一吧。     “小姐,十少爷院子里的鹊声和穿竹投井自尽了,府里如今十少爷的名声很不好听,”     紫苏从外面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小声的对着孟言茉说道。     不一会云水也从外面回来。     “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孟管事从外院递来消息。     十少爷逼死丫鬟的事一下弄得街知巷闻,也是不巧,苏州府的学政在扬州府学里巡视,听到流言后很生气,已经当众取消了十少爷的贡生资格。”     春暖也听到下面一直看着孟言晴的丫鬟来回报说。     “小姐,刚刚有个年轻书生进府,没有任何名帖,也没有通过大门的门子通传,二夫人院子里的李管事娘子亲自接进来,此时已经朝上院去了”。     几个大丫鬟带回来的消息,让孟言茉乌黑的瞳仁越发的清亮,冷淡。     府里和她过不去的无非是那几个人,这是要组团刷boss的节奏吗。     孟言茉冷笑两声,从某人那里学来的道理,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     她念着血缘关系不跟她们计较,想不到她们就这么要上赶着来找虐。     *********************************     (昨天看到虫虫的加更评论已经很晚了,困了,就没写。     今天这一章算是补给虫虫的。     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本文的催更,都被你承包了。     虫虫啊,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你不要每次评论都是“更新吧”三个字好吗?     我充分了解你喜欢本文的心了,你可以给文写个好评什么的。     当然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本文的一些章节都是虫虫催出来的。     这只会助长某虫的催更度......)           第218章 放弃 - 谋锦 - 茗沫沫     “这样早中晚每日敷三次,一个月后应该能恢复”。     孟言茉边把绿稠状的药膏用特制的平勺敷在烟蓑的脸上,边叮嘱道。     “我会让紫苏每日给你敷药,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养伤”。     孟言茉的话让烟蓑很受宠若惊,本来让小姐亲手给她上药,她已经心里又感动又惊惶了,此时又听到让静深院里说一不二的大丫鬟紫苏亲自服侍着她。     烟蓑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紫苏姐姐每天要为小姐做事,奴婢这点小伤自己随便上点药就好了”。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这可不是什么小伤,不留心可能会留疤痕,紫苏受过训,由她上药我也放心,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要是毁了容,不是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这是奴婢的本分,别说是毁容,就是要奴婢的命,也是女婢的福分”。     烟蓑眼泛泪光的决绝动容的说道。     “你的心我知道了,安心养病吧”。     孟言茉离开耳房,烟蓑这些日子的表现她看在眼里,也难得她心思够细密,虽然有些企图心,可是谁没有呢。     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够紫苏从花沾嘴里问出了话。     虽然花沾一开始很有一抗到底的气势,在听到甄氏今天根本就没在府中,而是出去赴宴了,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个被人用过就扔的卒子。     紫苏的手段只使了十分之一就什么都交代了。     “甄妈妈的小儿子是金陵府起远县的主薄,许了花沾妾位,这才使得这丫鬟胆大包天,甄妈妈告知她,事成后,三夫人自会把她从这静深院里要走,亲自过问,到时怎么处置,     小姐也是不能过问的。     又加上这丫鬟之前在杏雨阁被紫灵打了巴掌,心里记恨着小姐,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孟言茉靠在榻上听着紫苏的回报。     “等我父亲下了衙,你带着花沾去见他,让这丫鬟重复一遍供词,还有那些药水证据也带过去。”     “小姐,三老爷偏袒三夫人这一点我们都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动手报复回来?”     听到紫苏的话,看着紫苏脸上的狠毒表情一闪而过,孟言茉笑笑。     “总要先过一遍明路,记得把甄氏的手段在府里给宣扬一遍,不管她承不承认,我都要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     而且以父亲功利的性格,为了自己以后在睿亲王面前能为他说上话,今日的事情,他也不会敷衍的。     “十少爷的那两个丫鬟肯定是三夫人的手段,这是要毁了十少爷的前途啊”。     “鸡蛋不叮无缝蛋,弟弟这次只当他认贼做母的代价,以他冲动的性格也不适合在官场上周旋,以后做个富家翁也好”。     “可是,小姐,你以后不能没有十少爷这个依仗啊,还有,”     “还有,以后小姐要是有了子嗣,也需要一个给未来的小王爷培养一个很有能力的亲娘舅来帮衬啊”。     紫苏吞了吞不合时宜的话,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在她看来,小姐既然都把身子给了那位王爷,而且看那位王爷对小姐的珍视程度来看,小姐是很有可能做上王妃的。     以孟家如今的家世也是配的上的,听说京里的圣上对那位王爷很偏爱,如果那位王爷去求的话,皇上应该会赐婚的吧。     听到紫苏的话,孟言茉默然半响,紫苏日日跟着她,也算是她的丫鬟里见过他最多的了,连紫苏都坚定的认为他会娶自己,那看来他对自己的喜爱应该是真的吧?     只是孟言茉自重生来,所有的事情轨迹到现在都没有改变,她忽略心里的一直冒着的隐隐疼痛,只等着接受他迎娶他的正妃了,未来的皇后。     而她,也只是他庞大后|宫的一员。     在他的霸道下,她逃不脱,挣不离。以往的她还试图找出一条逃离之路。     如今她的心已经丢了,她再也没有后退之路了,孟言茉心里蓦然的就泛起苦涩至极的无力。     “弟弟的性格自小养成了懦弱,又被甄氏有意的灌输了两年的偏道,已养成冒进,又会放不开,最后乱失方阵的性格,     这次的贡生资格,也是甄氏通过她那个族叔甄连清得到的,弟弟的学问并不是真的好,以后不知道甄氏会利用这些怎么对付弟弟。     与其让弟弟成为日后为了对付我的筏子,让他安然富贵一生也是不错的”。     以后她的孩儿会是皇子或是公主,到时候利用弟弟的人只会更多,她不愿意让弟弟至于险境,更不愿意将来弟弟连累到自己的孩儿。     虽然孟言茉还没有想好到底未来要不要让她的孩子重复着明家的冷酷命运,这让她并不想生下有着明家残酷血脉的孩子。     皇家的孩子,太辛苦。     这一次简单的两个丫鬟都能被甄氏来对付弟弟,更是在自己提醒过后,依然犯下这样的错,这让原本对着弟弟抱着期待的孟言茉也算放下了。     她保弟弟一世平安就好,其他的风险让自己来面对吧。     “与其以后让那些满是心眼的官员利用弟弟,不如就此放下”。     孟言茉淡淡道。     紫苏也点头,这几年小姐在十少爷身上用的心思,怎么也抵不过甄氏两年的教导,这让紫苏心里也替小姐对十少爷有了失望。     “不过即使是弟弟的错在其中,我也不能允许这样的污名就这样一直跟着弟弟一辈子”。     “你去外院找到离佑,不管花多少银子,哪怕买人命,我要让那两个丫鬟的家人亲自站出来,到衙门去澄清他们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是主动勾|引,事败羞愧而死,还是如传言那样说的不堪受辱自尽而亡”。     孟言茉乌黑的眸子冰冷一片,为了弟弟她不惜沾上鲜血。     紫苏听到心里凛然,传言中证据确凿,虽十少爷有被污传的成分,但也是一定做过什么,才会被甄氏这样毫无遮拦的利用了起来。     不然身为一府学政的那位大人也不会轻易的就相信了。     小姐的意思是让那两个丫鬟的家人亲自证明,这样的证言自然是最可信的,可是难度也是最大的,很有可能甄氏也已经把他们藏起来了。     “小姐,奴婢可以去粮行得到消息上的支持吗?”     如今引泉的粮食生意已经遍布了大明,成为最大的粮商。如今也是齐王和太子拉拢的对象,粮食对于军队的意义也只低于兵器。     粮行也就成了遍布消息的脉略网,平时没有必要,那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引泉也不会送来,以防被人发现孟言茉和如今大商贾引泉的关系。     “嗯,有需要,你就给引泉发信,让他这几天专门寻找那两个丫鬟的家人和族人”。     大同府的王十三终于发现了金矿,可是不好的消息是有一小半是在被之前被占去的土地下,如今魏王倒台,又被秦郡王占去的地盘。     孟言茉只得吩咐王十三不要妄动,有事情传信过来。     这座金矿,孟言茉要完整的占过来,而不是此时走漏了消息,引起他人的觊觎。     看来只能等某人登基了,到时候很有可能自己还要上缴一笔不菲的利息......     “小姐,十少爷来了”。     山重进来回禀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孟言昭当然会被孟文成叫去一通教训。     “姐,真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那两个丫鬟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跳井了”。     孟言昭已经比孟言茉高出一个头了,此时见到镇定没有什么神情的孟言茉,因为在外受了委屈,看到从来不会责骂自己的姐姐。     眼圈立即红了。     “那你是不是对她们动过手?”     孟言茉问的隐晦,她想不到弟弟到底还是没有对那两名丫鬟的美色的吸引,亏她当初还专门怕那些邪手段勾|引到他。     也是孟言茉前世和今生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不知道刚长成的少年,最是受不得经过调|训的熟|女的引|诱,男人终究是感官动物。     何况是别有心机贴身伺候的丫鬟。     那些圣|训|教导在心的读书人能有几个做到食素,美人在怀,目不斜视?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书生艳|遇女鬼或者大家小姐一见倾心,甘心委身,不顾世俗礼教,所有的富贵生活,一心追求的自我寄托的野史志怪小说了。     听到孟言茉的话,孟言昭立即红着脸支支吾吾。     “姐......”孟言昭想解释什么,却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我都了解了,以后你就在家好好读读喜爱读的书,或者出去和好友游湖,登山,随你的心意做事吧”。     “姐姐,我真的可以不用再读书了吗?”     孟言昭以为会换来一顿臭骂的,实际上他一直以来强装自己真的是喜爱读书的,他也一直努力让自己喜欢上晦涩无趣难懂的书经。     可是他真的没有像八哥那样读书的天分。     他这样努力,是因为记得以前姐姐告诉过他,只有他出息了,他们姐弟两人在孟家财会有立足之地。     他心里既不愿意,又很想为姐姐做点事,让姐姐不像他这样整天会没有安全感一样。     “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连清先生,他对我的功课真的下了很大功夫,还有母亲,她为了我的贡生资格也是操了许多心”。     看到孟言茉点头,一点都没有为取消了贡生资格伤心的孟言昭更是高兴了。     听到他的话,孟言茉默。     那位莲清先生真的是很照顾弟弟,不是他灌输了那么多的修饰过的孝经,也不会吧弟弟教成不知变通,成了对甄氏满心孝道不知变通的应声虫呆子。     听到此时十少爷还在为甄氏说话,紫苏实在是忍不住站出来道:     “十少爷,你怎么能如此不辨人心,三夫人这些年对你的刻意接近和对你的教导,你都感觉不到她的歹心吗?     还有这次丫鬟的事情,如果背后没有她们真正的主子靠山,她们凭什么要去死,难道做你十少爷心里挂着的房中人,不是丫鬟们都想要的出路吗?     十少爷,小姐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不求你挣功名,可也求你不要这么总让她操心好不好,您真的不需要做的太多,只要安心的做个富家少爷就好”。     “紫苏”。孟言茉的声音让紫苏立马意识自己僭越了,立即跪在了地上。     “奴婢失了规矩,任由十少爷责罚”。     孟言昭则是被她骂懵了,半天反应过来,原来紫苏的意思是母亲对自己别有心思的意思,这个丫鬟也太大胆了,公然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     更何况她只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议论主子的事?     不过是姐姐的大丫鬟,他也不好教训什么。     “你也是无心的。”     “姐姐,我先走了,母亲可能还有话要交代我”。     孟言昭匆匆离开,他不愿意去想除了姐姐,对他最好的母亲会是居心叵测的人。     “小姐”。紫苏跪在地上很自责,她失态了。     还是在小姐最在意的十少爷的事情上。     “起来吧,我吩咐你的事情现在去办吧”。     “谢小姐”。     甄氏,我该怎么血淋淋把你的丑陋揭露在弟弟的眼前。     来回报你这么多年对他的教导。           第219章 奇怪的帕子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上院的龚妈妈来了”。有小丫鬟进来回道。     以前她们静深院连松岚院的三等小丫鬟不经通传都敢往院子里来,到后来来传消息的都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如今隔三差五来问平安的就都成了老太太的左膀右臂龚妈妈了。     “请她进来吧”。     孟言茉把毛笔放在笔洗上,从屏风后来到当厅。     “九小姐安好”。     龚妈妈穿了件石青色蝠纹褙子,头发用头油梳抹的很光溜,在头后挽成小攥髻。     此时笑呵呵的道了个万福。     “妈妈客气,云水看座”。     孟言茉坐在上首,神情浅淡,自有一股端庄明丽大方之感。     “妈妈请坐”。云水搬过来一张绣墩,放到龚妈妈脚前。     以前孟老太太都能煌煌的在孟言茉面前公然的说龚妈妈也算她的长辈,可见孟老太太对龚妈妈的抬举了。     在这次孟言茉回来之前的日子里,龚妈妈都不稀的亲自来静深院。     此时的龚妈妈却是连道两声谢九小姐,才挨坐边坐下。     龚妈妈再有体面也都是主子给的,自然是没有资格坐在当厅的座椅上,孟言茉给她让一张坐墩,是极符合世家名门规矩的。     她暗暗打量孟言茉,穿着件粉皑梨花白水绉纱襦裙,腰间束着花云边结穗络宫绦,本是活泼轻跳的女儿娇嫩的颜色,极是衬托九小姐的容貌的。     但是因为本身九小姐的颜色就甚,这样的一股娇嫩色服饰会让她看起来轻佻。     此时却因为九小姐神间的沉静,让服饰只留下静美,而没有那丝跳丽。     龚妈妈暗自点头,就是以前在京中见到的那些簪缨世家的嫡女也不过就这样的姿态了吧。     九小姐果然是个有贵气的。     这么一想龚妈妈就更恭敬了,原本就是来送人情的她,本来还有些拿不准,此时却下定决心,一定要趁九小姐还在本家的时候交好。     “奴婢来也无甚大事,只是这天眼看着就热了,老太太虽然自己身体也不太舒坦,心里还是记挂着九小姐。     这才让老奴来看看九小姐院子里的冰窑有没有修好,省的那一干奴婢知道九小姐性儿好,拖累了进程,     九小姐苦夏,这些老太太都是记挂着的”。     江南的夏季不像北方热的毒辣,可也是缓缓烤的人难受,孟老太太仿照北方的炕,在卧房下面放上冰釜,做成冰窑,     在夏季,既不会太阴凉,房间里又凉爽。     只是这挖冰窑是个技术活,既不能太大了浪费冰块,又不能使得凉气漏不上去。     颇费人力财力。     因此府里有资格享受这冰窑的,只有孟老太太。     来造冰窑的也都是松岚院的婆子。     孟老太太自从孟言茉回来后,百般拉进祖孙的关系,虽然她自己如今卧病在床,可是依然会让大厨房做了各种吃食点心送过来,     还有些压箱底的各种头面首饰。     只是她记不清孟言茉的喜好,常常会把孟言雪喜欢吃的辣味鸡肉糕,或者孟言晴喜欢的大红色的宝珠金钗送过来。     孟言茉暗暗忖到,姚家倒了,如今姚慕沛还在捉拿在案,老太太如今这一番表示,应该是想让她帮忙。     可是老太太也太高看她了吧,朝廷钦定的案子,她一个闺阁女如何包庇罪臣嫡子?     “谢祖母的关心,”     这次老太太倒是没有弄错,她是冬天怕冷,夏天怕热,冷了还能加衣烤暖,热了,只有懒洋洋的半分不想动的苦夏。     孟言茉看龚妈妈说话的时候,左右眼神闪烁着看屋里的丫鬟,知道这不过是宫妈妈的借口,肯定是有要说的话。     “山重你去带着她们去东厢把我前几日刚制成的养心丸包好,待会儿让龚妈妈带回去给祖母养身体。     还有那陈皮糕也用油纸包好,给龚妈妈带回去给她的孙儿香香嘴”。     “这这么好让九小姐惦记,老奴替小孙儿谢谢了。”     一次她得了九小姐送的点心,回去被小孙子给吃个干净,小孩子贪吃酸甜的,这跟孟言茉的口味很相近。     她做的陈皮糕,没有陈皮的微苦,只留下甘香,还有陈皮的药用价值,又加了酸梅汁,因此口味很是独特。     孟言茉留意有一次龚妈妈来她这里问安的时候,眼神盯着她桌上的陈皮糕,她虽然不想记住一个奴婢的喜好,     可也知道这肯定是家里的孩子从上一次在她这拿的点心很爱吃。     龚妈妈就一个宝贝孙子,当成眼珠子似的。     “九小姐心灵手巧,又善良和气,以后肯定被佛祖菩萨都保佑着有大福气”。     虽然每次九小姐送的药丸,老太太都是偷偷的给扔了的,不过面上仍然要很受感动的收下。     九小姐只是看看医书,谁敢吃她制成的药?     为此老太太还私下不满过,她这个孙女就是装孝顺,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不过老太太都不敢把不满表现出来,此时孟言茉还能知道自己孙子的喜好,这让龚妈妈颇为受宠若惊。     龚妈妈身为老太太的心腹,当然知道那位贵人给孟家的明言,心里暗暗为这个从小就丧母透明般的九小姐的造化咋舌。     那位贵人可是天潢贵胄,龙子风孙,自从得了明信后,老太太就托她打听,她从京里的老姐妹也都是高门大户的妈妈。     离开京里几十年的她,才知道那位贵人一句话就能把皇城搅个天翻地覆,这回报了老太太,     老太太才在心里又有了一番心思。     今日这提前来和孟言茉来通气,也是老太太授意的,虽然大可以把那书生打将出去,可是万一泄露了风声,对九小姐的闺誉是极为重创的,     说到底是老太太不相信九小姐的品德,     来时还私下跟她骂了句:“《女训》《女德》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亏是闺学里的女先生还夸她是学的最好的”。     老太太说话不好听,但也有几分道理的,哪有真正的闺秀没有家里的长辈商量,就有后辈亲言婚事的。     也是那位贵人是天潢贵胄,孟家本家只有巴结的份儿。     这要是换成其他家,按照如今孟家的地位,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先治孟言茉个私相授受的罪。     “龚妈妈有事就直说吧”。     孟言茉端起茶盏,淡淡的说道。     龚妈妈却是有些蛇蛇蝎蝎鬼祟道:“九小姐贴身用的帕子上可是都绣有一朵茉莉花?”     听到她的话,孟言茉暗道一声果然。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孟言晴依然留着她那一块在她当年落水后,她偷拿去的那块帕子。     她等了多年,以为孟言晴不准备用这招对付她了呢。     她暗暗吐槽,孟言晴也真是动作缓慢,这个时间,孟家的长辈们恐怕不会发大怒,偏言把她给轻易处理了。     相反还得提前让她准备,这龚妈妈不正是如此吗。     孟言晴要是知道孟言茉的吐槽,恐怕会吐血。     她难道不想赶紧把孟言茉给打入尘土再也不能翻身吗,她之前一直在帮着母亲对付二房里的那些小妾们。     后来母亲被父亲责罚到庄子上,她伤心了一阵后,在孟言茉回来后,她惊讶咬牙切齿的发现孟言茉在府里的地位提高了让她不能想象的地步。     父亲更是亲自交代她,要让她孟言茉交好,都是亲姊妹,哪有那么多的仇?     后来孟言晴仗着在松岚院多年受宠,才从老太太的贴身妈妈那打听到这件极秘密的事情。     当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气的摔碎了一个老太太赏的粉彩珐琅釉的梅瓶。     孟言茉那个病秧子自从她一而再的和母亲和自己作对后,自己好像就一直在倒霉。     从落水到母亲被赶,都脱不了她的算计。     哼,这次我就让你以后都别想嫁的出去。     这才有了二房的管事娘子亲自带了个年轻书生进府的事情。     孟言晴为了找到这么一个死咬住不松口的书生,也是要花很多时间和银子的,她又没有孟言茉一样,有孟离佑这样趁手的人才,     银子也不足以买动一个身有功名的秀才来演这场戏,骗娶到孟家的嫡女。     如果银子不足以多,又怎么让一个寒门学子下定决心,破釜沉舟,来这么一场要吗赢,要吗死的鲤鱼跃龙门之局呢。     因此孟言晴这很长时间都在攒银子。     “是又如何?”     孟言茉不喜龚妈妈的态度,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苟|且之事。     “那九小姐赶紧让人把箱笼里的帕子全都烧了,以后莫要再绣这种有标记的帕子了”。     龚妈妈没有注意到孟言茉言辞间的不悦,神情焦急的说道。     “真是笑话,我的帕子用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己毁去?     还以后都不能绣,龚妈妈我做什么样的帕子还需要你的批准吗?”     孟言茉冷笑着说道。     “九小姐,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奴婢是念着你的好,这才来提前通知你。     你别让府里的老爷们和老太太失望。”     龚妈妈为孟言茉的“不知好歹”也弄得做了多年管事妈妈的脾气上来了。     “我做过什么?”     孟言茉黑黝黝的眸子盯着龚妈妈看,让她心里一阵发憷。     “奴婢的话已经带到,这就请九小姐跟奴婢去一趟上院吧。     此时想必三位老爷都该下衙等在那里了”。     孟言茉冷笑一声不再说话,带着山重和云水去了松岚院。     孟言晴,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我改怎么回报你多年的惦记呢?           第220章 高进翔 - 谋锦 - 茗沫沫     来到松岚院时,孟文冒三位孟家当家老爷果然已经等在那里,孟老太太刚脱离了中风的危险,此时在稍间躺卧着听外面的动静。     厅下站立一个清秀的书生,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     不过眼神中不时流露出的经历风雨的精光却不似这个年纪,穿着一身青衣直裰。干净整洁,看起来是个很是自律的人,     听到小丫鬟通传,也朝外看去。     本来依着规矩,这书生是不可能见到孟言茉的,不过这陌生书生说的事情太过严重,不让两人当面对质,孟家三位老爷不放心。     “大伯父,二伯父,父亲”。     孟言茉淡淡福礼。     同样对着那看着她看呆了的书生也微微蹲身,算是见礼。     抬起头与那书生对视一眼,黑黝黝的水眸波光无澜,如风吹浅波,轻漂略过,清冷无痕。     继而转眸看着厅上的三位当家长辈。     态度略略大方,毫无扭捏,雍容骄傲,真正的世家贵女风范。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贱民?圣贤书的教诲都被你吃了吗,谁教你这么盯着闺阁小姐直看的?”     山重对着那直直看着孟言茉的书生大喝骂道。     那书生的眼神也让孟言茉心中厌恶,只是她有身份,自然是不合适骂人的了。     此时山重当着几位老爷的面,贸然站出来指责好歹是客人的书生,虽不和规矩,不过孟言茉想她在几个伯父面前,如今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何况这书生真的是不合礼仪。     果然孟文尚也是对那书生的失礼不满,不过一想到他说的和孟言茉的关系,也暂且忍着没有发作。     孟文成则是想训斥山重的,不够接着看到孟言茉看过来的黑黝黝的眼神,就把训斥的话给吞了。     哼,不孝女,待会倒要看看她如何解释。     那书生被山重一声骂,立马回神,弓腰对着孟言茉作揖道:“茉妹,别来无恙,我本来是答应你在乡试桂榜提名再来孟家提亲,可是我听闻你的闺阁盛名如今传遍扬州城。     许多官宦世家都来打听你的亲事,我生怕长辈们把你许了出去。     心里实在是焦急担忧,这才没有和你商量,就贸然的求到了长辈面前,还希望茉妹不要与我生气才好”。     书生朗朗流畅的说着,看着孟家的三位老爷,又微微偏头对着孟言茉,态度周全的对两方人解释。     孟言茉身后的山重和云水却是听的眼珠瞪大,转而气的眼眶都红了。     这哪里爬来的下|流货,居然敢这么污蔑小姐的闺誉。     “你满嘴胡沁,我们小姐根本就不认识你”。     山重跟着紫苏,也算学的了稳重,此时却气的大叫道。     孟言茉却没有什么特别表情,对着山重淡淡道:“退下”。     山重搓着一肚子的火,仍旧压下了头,默默站在孟言茉的身后。     孟文冒看着孟言茉的态度,心里摸不准,以这侄女的态度,如果是认识这书生,也可以说的过去,没有发怒失态,要吗是那书生说的是真的。     要吗是真的沉得住气,对着这种事情,这种时候,还能冷静对待,也难怪被那位王爷高看一眼了。     孟文成铁青着脸不说话,这要是以往,不等孟言茉辩解,早就请了家法。     只是如今那贵人既然发了话,他自然希望孟言茉能辩个清白。     不然他饶不了这个女儿。     三人中只有孟文尚缓和气氛,吟吟拉出一个笑。     “九丫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和我们几位叔伯说个清楚,自会为你做主。     哪怕有点小瑕疵,以我们孟家的实力也未尝盖不住。     当然某些碍眼不知所谓的人,在必要的时候,也是不必要的存在”。     孟文尚隐晦的看了眼那书生,眼神中暗含警告,也对孟言茉暗示道:     说吧,说清你究竟有没有和人有私情,即使有,也没有关系,为了你能嫁入王府,我们孟家可以让那个人消失。     这书生名叫高翔进,十三岁就考中秀才,也是方圆乡里百地的神童,只是考了四次乡试,都没有中,     从小心高气傲的他,有神童之称的他,受到的打击比其他人更甚。     消沉了很长时间,在一次庙会时,被同窗拉去游玩,有一官家小姐在庙会与他相遇,私下定情,解下贴身荷包赠与他。     在他托着媒婆去求亲的时候,媒婆被那官家给撵了出去,同时他家的三家茅屋也被人给拆个干净,他的老母和老爹也受了惊。     他大怒,欲去官衙告状,把那官家小姐的名声给败坏,这才使得那位官家老爷知道他有自己女儿的贴身信物,     那官老爷着了慌,恭恭敬敬的送来了五百两纹银。     那是高进翔第一次尝到这种以女子名声要挟带来的甜头。     他也被这个世俗的社会伤透了心。     此后,他也无心再读书,专门在花灯会,庙会,寺庙,观音庙,山间云庵邂逅偶遇一些烧香,游玩,出游的大家小姐,     用他那满腹的经书,自命风|流的姿态,引得小姐们春心暗许,骗情骗心,最后骗到她们的贴身信物,许下海誓山盟。     他的确是依着盟誓上门提亲的,只不过遭遇与第一次大同小异,都是先威胁警告一番,接着就是着慌。     最后乖乖的献上封嘴的银子。     当然其中也有真的为他要死要活的小姐,不过他一点都不为所动,他的真心早在第一次就被世上的人给伤透了。     后来也有几个小姐偷偷跑出家门与他私奔,他同样也没有拒绝,这些小姐们脱离了家族一无所有,委身与他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不过已经毫无办法,只得继续跟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熬尽芳华,     被他当做奴婢使唤,看着他继续骗到更多的无知天真的闺阁千金。     有几个甚至因为自己被骗毁了一辈子,就心生报复的变|态,为虎作伥,在那些小姐们见他的时候,扮演他的奴婢,     看到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的小姐们和自己一样也跌入污泥,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她们心里疯狂后悔的心吧。     这些官小姐都是受着教养长大的,做起奴婢的模样来,自然规矩到位,     这使得那些小姐们更是不怀疑他的出身极好,这也使得高翔进拓展了业务,从以往扮演怀才不遇的不羁书生激起小姐们怜悯同情心,同时升起的仰慕之心。     到后来扮演大家受宠的公子,来骗一些小官吏家的女儿。     一直都很顺手,如今他都有七个小妾了,这也使得他一直在全国各地来辗转作案,以防他的小妾中有后悔想往娘家通风报信的。     虽然被家族以各种名义让那些辱了门风的女儿剔除了家族,可要是亲生父母看到曾经珍珠样的女儿被人糟蹋成了黄脸婆,又非常可怜的知道了错,     相信那些官家是很愿意置高进翔死地的。     碰到这样不听话有了反抗心的小妾,通常都是被高进翔雇人一顿暴打,也有打死的,就地掩埋,     渐渐高进翔这个以书生斯文姿态示人的力弱书生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头。     号称“千金杀手”。     他来到扬州府有一年了,还没有出手过,他的七个小妾如今还剩三个,异常听话。     孟言晴以前也通过下人找过两个普通男人,不过人家一听是要上门去污了人家的清白,还有可能对质,     即使是有重要的证据信物,可是那两人仍然底气不足,当然不足了,要诬陷与自己有私情的小姐,见都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万一是个厉害的,孟家又是如此的高门大户,他们一个不好,就要吃一辈子牢饭,说不定还会被孟家生气自己的名声被人玷污给了结了。     这才使得孟言晴的计划搁浅了很久。     这次也是让下人在市井浪|人那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的。     在扬州府,他叫高进翔。     高进翔这些年已经通过敲诈,勒索,讹诈,积攒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家里又有他的小妾们,本来都有了洗手的想法,     不过在扬州府,他听闻孟家九小姐貌如天仙,又温静娴淑,对付这样的女子他是最有手段的,先迷惑一番,让她为自己的才学倾心。     如果不管用,先强行破了身子,再日日打,只要不寻死的,总会识乖。     后来有人主动寻上门来,求他做这笔生意。     他本来也对家里的几个黄花菜厌烦了,也想换新鲜口味了。     于是两方一拍即合,在得知对方主动提供给他女方的贴身帕子,他更是省了许多麻烦。     在孟言茉进门的时候,他真的是被孟言茉的美貌惊艳住了,他本以为传言多有虚,此时看来倒是不尽实。     他暗暗为自己这次一搏,是值得的。     每次他要骗的自然都是那种八|九|流的小吏家的官小姐,这种人家既比那些小乡宦讲究,又不会有太大的能量来追究他。     孟家的门第他自然也打听了,暗暗咂舌,心里也是有些发憷的,不过这些年的作案助长了他的恶恨,     只要这一笔成了,他就能玩一玩真正的书香贵女了。     又看到孟言茉那一丝不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贵女骄傲矜持的优美,心里就更痒痒了。     心想这样骄傲的贵女等被自己玩到溃烂,该是如何的滋养他心里的变|态|欲|望。     他说到现在,而且三位孟家老爷提前也都被他告知了一番,他说的添油加醋,连私会的情景都描述的细节清楚,     这些都是他总结多年,最能让那些小姐们的父亲长辈一听就能气的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可是这三位老爷虽然看着脸色也是很生气,还是等着这位小姐来,再听她的说辞,高进翔的心里暗暗对孟家如此听一个女儿家的说辞的公正态度心疑。     看到他们也不是看着那位小姐眼中溺爱的神色,而是有着几分供着的客气,     这让多年来看遍了各种女儿名声被毁时父亲长辈们的怒色的高进翔心里讶异。     不过他仍然不动声色的表演着他熟略的套路。     直到这时看到那位二老爷眼中毫不掩饰的除之后快的神色,心里才有了慌张。     连一般小吏家出了这种事,都不会掩护败了门风的女儿,何况是以清名闻名于大明的书香孟家?     如果孟家打定主意要除去他,这遮盖这起“丑闻”。他恐怕也是无计可施的。     不过这么多年他也不是白混的。     当即悠悠的看着孟文尚道:“小可听闻孟阁老刚官复原职,如今已为我朝的清流之首,     小可不才,也愿毛遂自荐,念在我与茉妹的关系上,想来应该也愿意照拂一二。     吏部考功郎孙程曾与小可同窗,他已经把我送给孟阁老的信转交了。     想来孟阁老如今也该知道我对茉妹的心了。     孙程知道了我们这一段佳话,也很是羡慕,已与小可的昔日同窗如今在六部的官员们传了话,等着吃我高进翔的喜酒。     今日一来就是来与长辈们说清,这一切都是我对茉妹的痴心一片,望你们不要责怪她在通德庄子上时与小可的相识相知。     不日,小可就会托官媒到贵府上来提亲,小可自认为也有几分才识的,日后还希望能为孟阁老和孟家多出几分力”。     高翔进态度恭敬,嘴上的话却满是威胁警告之言。     透漏出几点讯息:一,你们不在乎孟家的名声,可我不信孟阁老不在乎。     更何况是如今孟阁老清名正盛之时。     二,别企图毁尸灭迹,掩埋事了,我的同窗很多,如今许多官员都知道扬州孟家就要有个九女婿了,还是孟九小姐自己找的。     三,我高翔进也是个满腹才华的人,收了我,你们不吃亏,我以后进了官途,也能为孟家做事。     高翔进手里有孟言茉的贴身帕子,在这个时代,之前孟言雅和黄品钦在无人时,只是在杏雨阁刚见一面,被丫鬟撞破,     都只有嫁给黄品钦一条路。(当然那些都是她设计好的,就是因为越是清贵的世族也是越在乎男女的大防。)     更不要说孟言茉的贴身帕子被一个外男给拿到了。     而且又有很多私会细节,时间也对的上,正是孟言茉被发配到庄子上时,孟家监控最松的时候。     孙程是高进翔曾经的同窗,后来家里实在是穷的读不起书,只能进店里做学徒来养活家里的弟妹。     再后来高进翔有了银子,心里虽然嫉妒他比自己更适合科场写那些股文,可是仍然一路资助他考取功名,直到中了鸿胪三甲。     高进翔当然除了孙程还资助了几个他斟酌一番有水平的几个同窗,     平时也常有书信来往,成兄弟,让他们不忘自己的恩情,当然说话的含蓄艺术是要注意的。     其中以如今留在京里的孙程混的最好,是吏部的七品考功郎。     高进翔当年投资这些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或可助自己逃一命,或可助自己鲤鱼跳龙门时的一搏。     高进翔愿意这么一搏,睁眼说瞎话的来到孟家,还要表现的一副不惧的样子,正是因为他要一搏,如果真成了孟家的女婿,     以自己的心智才能,定能有一番前途。     孙程受了他多年的资助,如今只是让他送给信,顺便在京里官员中散播一下这么一个消息。     是为了有个见证,让孟家知道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如今就是灭口也没用。     也是为了逼孟家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上门女婿”。     当然消息流言是才子佳人,互相倾慕的佳话了。     故事男女主角是扬州孟家九小姐和一个有才华的平凡书生的以文会友,互相心生爱慕。     简直就是京城之前流行过的那个话本《鸳鸯桥》的翻版。     也是最为小民百姓,书生学子间津津乐道的。     礼教严盛,世人对私相授受嗤之以鼻,弃之如履,可是心里仍是向往自由的爱恋的。     这也是《鸳鸯桥》这类话本流行受追捧的原因。     《鸳鸯桥》的结局是书里的皇帝钦赐昏,书生考取了功名,小姐也在家族的承认下,下嫁。     高进翔准备了半年,在孟言晴派人的不断催促下,整个计划周全了,这才隆重登场了。     此时京里的流言该起了,孟阁老也该看到那封言辞恳切的信了。     他相信以孟阁老做官的学问,自然看得清如今只有承认了自己才对两方有利的吧。     不然一个孟家女儿的败坏,连累的是孟阁老的清名。     他可知道这阵子京里的都察院很是揪着官员们的后院。     不得不说,高进翔计划的很美好,也尚算周全。     听到高进翔的话后,厅上的三位当家老爷果然脸色都开始青了。     稍间里也传来姚氏的咳嗽不止的声。     孟言茉听到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心里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前几年她试图把自己的帕子从孟言晴那里拿回来,可是放进去的小丫鬟都没有找到放着的地方,她在孟家没人做主,     如果真的开口像她要,不用想就知道孟言晴是不可能承认的。     再后来,见孟言晴一直没有动作,她还以为孟言晴忘记了呢。     心里存了一分侥幸,没有必要她也不愿意让孟言晴这么小的年纪就毁了。     为了防着孟言晴,她也把自己的帕子上的花瓣全都改了,真的有一天孟言晴要栽赃自己,这个证据也足以驳斥了。     她算到的是孟言晴找的人是普通男人,有有力的驳斥,又有孟家在后,相信普通百姓也不会敢乱说话。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有朝廷功名的读书人,会为孟言晴做这种事。     此时又牵扯到朝廷官员,她可以让孟离佑和紫苏一起用银子用手段,来改了一个奴才的口供,还孟言昭一个清白名声。     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却买不动朝廷官员。     听这高翔进的口风的笃定,那个叫孙程的,似乎是对他也是很是忠心庇护的,这样的人应该不但是他的朋友。     “你自说自话够了吗?说到现在,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觉得自己在那自演自唱一出戏很可笑?     简直比戏台上的戏子还唱作具备。”     孟言茉清冷的看着高翔进说道。     读书人都有些脾性,最容忍不得被比作下|九|流。     孟言茉以为会激怒眼前的人,让他自曝其短。     哪知道高进翔只是眼神柔和的看着她:     “茉妹,我知道你生气我自作主张。     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你还记得你我许下一生诺言的那一天,你送给我的你亲手绣的那个帕子上,     你说我写,提上的诗吗?     君当为磐石,妾当如蒲草。     你就不要跟我生气了,这在长辈面前,把我们的情谊说清楚,也有长辈做主。     我相信以孟家耕读传家的累积家世,定也不会看不起我如今才小有薄产,     就不把你许配给我”。     高进翔的眼神里几乎都带着蜜,紧紧的包裹着孟言茉。     孟言茉被除了明耀的男人外这样直直的盯着,让她心里几欲作呕,她压下心里的不适。     身后的山重和云水,眼眶通红,指甲攥着,恐怕此时孟言茉只要一个表示,她们就会立即上去撕烂这书生心口胡说的臭嘴。     对着孟文冒道:“我当年在月心湖被孟言晴所害落水,丢失过一方帕子。     院子里的管我服饰的丫鬟那都有记录,     如果那方帕子今日又出现了,我想应该是孟言晴送给外人的。     我也不怕告诉大伯父,为了防着孟言晴有这一招,     我的帕子上的茉莉花标记全部是九瓣,当年遗失的那方帕子应该是六瓣。     我要说的就这么些,伯父们和父亲想必该知道如何处理了。     我看着这人面目可憎,心里恶心,容许我先告退了”。     “等一下,九丫头,二伯父相信你是清白的,可你也不能诬陷五丫头啊。     如果为了你自己的不慎谨行,就这么把罪名栽赃在五丫头身上,     在我这里也是过不去的”。     孟文尚不悦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孟言茉也只当身体不舒服,没有听见。     高翔进倒是因为孟言茉在孟家这么有地位而惊讶了。     他没有想到在最讲究规矩的书香门第,会容忍一个小辈女子这么放肆。     不过他面上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开弓无回头,孟九小姐也算有几分才智,还懂的早些防备,可是她终究是不懂男人的。     即使有了证据又如何,他手上拿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她的贴身帕子,她刚才都承认了,不管是何种得来的途径,端看世人愿意相信哪一种了。     更何况这里面牵扯到孟家姐妹内斗的阴私。     这就是一桩孟家更需要遮藏的丑闻了。因此他很有把握,孟家的长辈一定会同意的。     “高进翔是吧,你先回去,我们还有事商量”。     孟文冒是这里面最平静的一个了,不管此时,是孟文成还是孟文尚都气的不轻。     “如此,小可告辞。     不知孟伯父定下哪一日,小可可以来提亲?”     高进翔心里惊讶,以为自己的一番布置已经让孟家无选择之地了。     更何况他之前打听到的是,这位孟九小姐在孟家并不受宠啊。     今日这三位孟家当家人这么会犹豫?     “你别蹬鼻子上脸,我肯让你就此离开,你应该烧高香了。     年轻人做事,最好别把人给逼紧了,     否则,我孟家失了一个嫡女,你以为你就能得一个善终?”     孟文冒隐含怒气的说道。     要是以往孟家还有可能让孟言茉自了或者远避家庙,此时已经不可能。     不过高进翔不知道这些,孟文冒隐含的意思,的确是孟家这样的人家能做出的事。     为了维护家族的体面,把犯错的女子给处理了。     即使他有流言造势,到时候女主角都没有了,人人只会夸孟家一个家风严厉。     那时,就是他承担孟家的怒火的时候了。     虽然他逃命的手段很是顺溜,可也不得不防。     “谢孟伯父的好意提醒,作为回礼,我也告诉孟伯父一句。     京里的孟阁老如今的敌人也很多,     很需要像晚辈这样的才能的人才帮助,希望孟伯父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高进翔作揖离开。     最后他仍然态度恭敬的留下一句警告。     孟公茂自从官复原职后,虽然加官进爵,但因为太子不给力,他被齐王的人紧盯,     如今在内阁也是捉襟见肘。     高进翔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从某一方面他也算个人才了,在文官里拼谁比谁脸皮厚,谁嘴更毒,计更贱的时候,     高进翔这样的冠冕和背后动作具有的人,说不定进入官场会比他在道上混的更好。     三人进入孟老太太的房间。     “九丫头如今也太张狂了,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我们孟家护着她,是让她以后为我们孟家谋福的,     如果现在得了贵人两眼,就开始不把我们孟家放在眼里了,     这样的后辈,不值得我们替她想前想后的”。     姚氏坐在床上,气闷的说道,因为刚才孟言茉的说辞,这里面就牵扯到了晴丫头。     孟言茉要是清白的,那晴丫头怎么办?     勾结外男,陷害自己姊妹,这样的罪名报到族里,那就是除族。     “三弟,母亲说的不错,九丫头如今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孟文尚在旁边附和的道。     孟文冒没有说话,依着他的意思,早就把五丫头给送到偏僻庄子上,到说好亲,直接送去嫁人。     省了总是在这后院里搅风搅雨的。     之前他还让陈氏管教管教五丫头,谁知道把陈氏也气到了。     二弟说是罚,没几天他的嫡女又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来了。     此时就在西稍间偷听,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这是老太太的院子,他也没法说什么。     “不说这些,现在要怎么把这事了?”     姚氏虽然病了,可是家里的大事还是要插一脚。     她之前让龚妈妈去静深院里探口风,那个茉丫头,她不相信没有听懂是让她给贵人送信,保下姚家的嫡苗。     侄子已经被腰斩了,如果连嫡孙也没有了,姚氏觉得这就是生挖她的心。     几个儿子都只能无济于事,如果茉丫头能求那位王爷,以那王爷的本事,在江南都能一个鸡飞狗跳,救下一个罪官嫡子又算什么。     可是茉丫头一味装傻,这一点让姚氏很不满。     “这事有点棘手。     关键是京里的大伯父已经知道,我们还是等着大伯父的信吧”。     孟文冒采取一个中庸的法子。     “不管如何,茉儿是决不可能嫁给那个穷酸书生的。     那位王爷可是亲口许下一个王妃的位置。     你们都是听了那位王爷的贴身侍卫带来的口信的”。     孟文成青着脸冷硬着声音。     “三弟,你想有个亲王女婿想疯了,人家只承认了你的好女儿做了不知廉耻的事,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许的是王妃之位呢?     更何况茉丫头的名声此时被那书生在京里传,说不定那位王爷就不要了。     你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大伯父问起来,你怎么解释这个教女不严的罪名”。     孟文尚在旁边风凉的说道。     他是想有个亲王侄女婿,可是如果这要牺牲自己的嫡女,而且那个侄女对自己没有多少尊重的时候,他是傻了才会帮那侄女说话。     睿亲王让玄奕带来的原话是:孟九是本王的女人,孟家替本王给养好了,否则......     当时玄奕只是念着“否则”两字,蓦然迸出的杀气让当时在厅里的孟家三位老爷齐齐的打个哆嗦。     不过时过境迁,此时孟文尚已经记不住当时的恐惧了,他想的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女人是没有清白的名声的。     更何况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天潢贵胄。     “不是你女儿做的好事,我的女儿今天怎么会被人累了闺誉?”     孟文成被孟文尚的讥讽话给激怒了。     “你说清楚,我的女儿做了什么?孟文成你别目无兄长!     红口白牙的瞎咧咧。”     “去查,查,当年落水的事,还有茉丫头不是说了院子里帕子丢失是有登记的”。     孟文成当时在京中做官,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孟言茉曾经落水过,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证明孟言茉是被孟言晴害了,偷了帕子。     “哼,她院子里的登记自然是她自己做主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要查落水的事情就去查,看你能查出个什么。     到时候,查到所有的都是你女儿嘴硬,做了不知廉耻的事,你就自己丢人,别给孟家丢人。     说起来,她既然能在闺中就勾|引到睿亲王,多勾|引一个人有什么奇怪?”     孟文尚轻松的说着。     当年孟言茉落水的事情,张氏被孟言茉拿到孟言晴的证据,威胁回了嫁妆后,     害怕孟言茉那里还有什么证据,是有给他报备过的,     他虽然责怪了嫡女,可还是把牵扯到的丫鬟全都发卖到了远乡。     此时他才不怕查。     “你,你满嘴腌臜”。     孟文成骂不过孟文尚。     “好了,你们兄弟吵够了没有?”     姚氏的话让两人停止了争吵。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等着京里的大伯的信吧”。     *     “现在怎么样了?”     孟言晴在西稍间里听兰草打听回的消息。     “几位老爷在争吵呢”。     “祖母如今真是向着那臭丫头了,我以为今日这一出,肯定会把那臭丫头给打死的。     谁知道她竟然没事。     不过也没有关系,这臭丫头这下再没有翻身,     就是我们孟家仁慈不要她的命,以后也不会在我面前碍我的眼了     她一辈子都过不好,这样比轻易让她死了,更对我的意”。     孟言晴语气畅快,似乎终于把死敌给打入泥底。     高进翔是她用母亲留下的老人儿去找的,底细也知道一两分,总之是个面似人,内里中山狼的狠角儿。     江湖上的人有几个好人?     知道孟言茉以后过不好,她就放心了。     *     回到静深院,孟言茉在案前写信。     她刚才不再辩解,是因为再说也只能和那个书生纠缠不清,这事情已经说不清。     现在只有用其他手段了。     她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引泉的,让他查清高进翔的底细。     高进翔好处理,难的是他与朝廷官员有联系,而那官员心甘情愿卫他散布这样的足以毁了一个孟家清名的消息。     一封,坐在案前许久,才开始写。     她虽然相信某人不会看不穿这样的小把戏,可是她要标明自己的态度啊,     省的事后被追究。     而且这件事摆平,她的确需要他为自己做主。     写好,就由紫苏安排马车,亲自前往大德胜钱庄。     大德胜遍布大明,在扬州这样的鱼米肥硕之乡自然会有分店。     上次在明耀离开千州府的庄子上,她站立许久,神思不属。     直到晚间休息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块龙佩居然挂在自己的肚|兜里,她当即才想起定是他把自己压在榻上时......     现在倒是幸好他留下了信物。     他说大德胜会把消息最快的送到他的手上。     *     高进翔以为他计划周详,孟家别无退路。     孟家以为那位王爷对孟言茉只是好感,不值得孟家为此赔上清名。     可是他们一个是不知道,一个是忘记了当初睿亲王只是因为威远侯府世子只是曾经和孟言茉的名字连在一起过,     还只是私下两个母亲间联系过,其他的人都不知道。     睿亲王就把人家的祖传玉佩给摔了,逼着一个侯府世子娶一个庶女。     他们以为这就是威远侯府的后果了,这只能说明他们不够了解睿亲王的小心眼脾性。     也是孟家身处江南,若是京里的人,别说是在睿亲王明言提过的人,就是只要和他有点关系的,都不敢招惹。     孟家这样的,被六部刑部的官员知道,只能说俩字:找死。     在未来的一段时间,睿亲王用他震惊世人的血腥手段和姿态,让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孟九小姐对他是怎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这些也都是孟言茉料想不到的。     她写信只是想让她派个人警告一下高进翔的同窗们。     她知道他说过:“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     可是她并没有了解他说这句话的精髓。     在那个别人死的时候,得死的够激烈,那鲜红热腾的血,才能让其他曾经想让自己死的人打从心里恐惧,害怕。     连报复的心都不敢有。           第221章 悬疑 - 谋锦 - 茗沫沫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桐油毡马车停在大德胜钱庄扬州分号的店铺前。     店里的伙计看到这辆马车的简单,心里撇嘴,看来不是什么大客户。不过仍然是笑意满脸的站在店门口,弓着腰做着请进的姿势迎接。     “欢迎光临大德胜钱庄,您的前来,是我们的荣幸”。     伙计说着套路话。     在看到下车的人后,眼睛忽然就发光了,因为面前的公子那一身气度,绝对是个大金主,在钱庄多年,这点眼见儿还是有的。     于是他刚才作坊出产的统一笑容,此时真挚了,腰也更弯了。     孟言茉身穿一件银白色绣木槿云暗纹的华袍,面貌如月之光华,清冷出尘带着病态的苍白雍容高贵。     身后给着同样男装打扮小厮样的山重。     驾车的人是身着黑衣短打的孟离佑,他得到山重递过来的消息时,正在和紫苏让那两名投井的丫鬟父母按下口供手印。     听闻是要护送小姐出外,他衣服没换,立马赶了过来。     一路上他有几瞬的失神,小姐男子打扮和女子样变化怎么这么大,他几乎认不出来。     男子装的小姐比那些世家公子还有气度,女子装的小姐......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姐了。     不管什么样的小姐,都那么美,美的他不敢去想心底最深处的爱慕。     那让他觉得小姐被受到了亵渎。     一向精干的孟离佑坐在车辕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请问公子是存账还是记贷,或者请我们店里的伙计分析账薄,查账?     不管是存银还是抽取飞票,公子既然进了我们大德胜就知道我们钱庄是整个大明银信威办最好的。     上到万两银子存取,下到厘铜文毫的节俭生息,我们大德胜都有专人财会为您打理,只要您的银子进了钱庄,您就等着滚银钱雪球吧。     小的说这些您没有兴趣?没有关系,我们钱庄新推出一种业务,只要您存万两以上的银子,我们可以替您办个专人大户,以后您再来都享受老爷大人一样的服务。     而且每到我们钱庄有重大节日的时候,还会有更多的优惠反汇给您。     这您不满意?没有关系,您一定听说过扬州首富贾老爷吧,不过您肯定不知道前段时间,珠宝商贾老爷在我们店里就作为第一人用了我们钱庄的飞票汇兑的业务。     这一次在我们钱庄的记存,整整的让他的珠宝店都扩大了一间,他的夫人以前有真老虎的风头,现在都变成贾老虎了,可见这家庭的和睦,也要归于银钱的精打细算。     所以您来我们大德胜真是对了,如果您也想尝试下贾老爷汇兑银子和飞票的比率,我可以再详细的为您介绍一番。     这您还不满意?没有关系,我可以再为您推荐一种我们最新的服务,你只要——”     孟言茉自从进了大堂,坐下端起上来的茶,一口茶还没有喝下,那伙计的嘴巴,就像噼里啪啦的算盘开始不停的吧啦吧啦。     孟言茉一口茶在嗓子眼里,嘴角抽抽。     你这么能干,睿亲王他造吗?     默默把茶咽下,孟言茉声音不大,却带着上位者固有的睥睨气势。     当然这个语气她绝壁不会承认是在模仿某人。     “让丁葵出来见我”。     丁葵明面上当然是不叫这个名字,实际上这个代号只有少数人知道。     是扬州府大德胜的大掌柜,在睿亲王的情报体系里代号为丁葵。     孟言茉淡淡的话,立即让那小伙计嘚啵嘚啵的嘴巴一下紧闭,腰弯的更低了,收起了脸上的小伙计卑微客气,变的肃然谨慎。     大掌柜是扬州站的组长,知道他代号的除了站里的人,只有各地的情报长。     他又小心的看了眼孟言茉,看到那如天人一般的风姿,忽然联想到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刚刚还精光闪闪的面色,立即变的大骇和战战兢兢。     “您,您,您稍等”。     说完飞一般的朝明堂后奔去。     该不会,不会是王爷亲至了吧?     丁葵正在账房里和伙计算账,听到小伙计的秘密禀报,又是惊,又是骇,吓的魂都飞了。     上一次各地组长的聚会讨论来年的情报交流的事情,听说京城站外城西区分站,因为五名王爷的死士被逮进大理寺,虽然后来救了出来。     可是那个情报站的失职,仍然要承受王爷的怒火,站长被处死,手下人员重组。     每个情报站都是站长和各个组长的心血,丁葵想到这次王爷亲至,不会是因为有什么重大消息在自己眼皮下漏了吧?     他又过了一遍,没有啊,上次为孟家平反的事情,站里的成员做的都很出色。     怀着忐忑不安战战兢兢的心情,这一团肥肉带着生意人和气生财看着亲和的矮胖子,像个肉球似的,连跑带滚的跑到了大堂。     几乎跑掉半条命。     在看到孟言茉的时候,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丁二今年连着明年的年底奖金全部扣光光。     吓死他老人家了。     不是王爷就好,可能是其他站的同僚,来寻求情报支持的。     不过各地的组长他都见过,没见过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公子啊?     “你跟我来”。     丁葵脸色严肃但是却没有什么好气的对着孟言茉说道。     刚才要不是丁二重现了这人的说话神态,他也不会这么担心是王爷亲至。     没事装什么王爷,真是。     孟言茉看着带着一小撮胡子的那喜气掌柜如今这副肃然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挺违和的,莫名的喜感。     上次她来存银子的时候,这掌柜笑呵呵的差点把她给说晕,此时倒是很简洁。     孟言茉点头,跟在丁葵身后。     刚才看到那掌柜慌张出来迎接的样子,看到她后又忽然大送一口气后,接着就是没什么好气。     这掌柜不会把自己错认为某人了吧?     又联想到刚才那小伙计的态度,孟言茉骄傲的想,自己果然是很厉害,模仿谁像谁。     果断的骄傲了。     实在是不想提醒她,只模仿过明某人一个人。     丁葵圆圆的脑袋,圆圆的嘴角抽搐,妈蛋,要不要把王爷的微微点头时的那副神情学个遍。     我见王爷少,你不要骗我。     “你是哪个站的?在站里的代号是什么?这次到扬州需要我们帮你些什么?     上次因为齐王和孟家平反的事情,如今弟兄们和齐王的人斗的紧,     要注意隐藏,因此可能以前提供的便利,现在都有些打折。”     丁葵带着孟言茉在店铺的后院里七拐八绕,最后在一间看着隔音的房间里停下。     丁葵坐在大椅子上,先缓缓脚,大口的喝杯茶,刚才吓的他还没有缓过来。     对着孟言茉也是说一半,留一半,虽然对着兄弟站支持,但也要保存自己站的实力不是。     而且眼前的年轻人太看着面目可恶。     这是求人帮忙的样子吗?     知道他的代号,想来是替其他组长跑腿的外勤组,     这个组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总是装神弄鬼,都不知道本来长什么样,三教九流装什么是什么。     眼前的年轻人装大世家公子送信他不怪,可是吓到自己就是他的错。     丁葵喝了大口茶后,开始小口品着,边闲闲的说着,边拿眼去斜觑了眼孟言茉。     那副小视的模样,不经心的透漏出身为站长的矜持,和对外站的些微不客气。     就是这不在意的一瞥,让这丁葵一口茶卡在嗓子眼,“咳咳咳”的巨咳起来。     捶胸来不及,赶紧慌张跪在地上,头趴在地上,压下嗓子眼忍不住的咳意。     “属下,下失仪矩,甘受来使责罚”。     孟言茉进来房间后看到只有简单的桌椅,也打算赶紧离开,再看那丁葵的态度,哪有不明白的,自己这是被人以为是情报体系中人了。     直接亮出了明耀的龙佩,举着手有一会儿了,那掌柜才看到。     莹黄的玉佩,雪白的细腻的手指,衬托的异常好看。     跪在地上的丁葵后悔死了,自己干一辈子情报,想不到临老犯了大乌龙,王爷的龙佩从不离身,有重要命令时,也只是用这龙佩在手令上压出透明花纹印子。     眼前的人不是王爷,却又有王爷的玉佩,刚刚就想到的,一定是王爷身边的心腹,才会自然的染上了王爷两分风仪。     自己的站里果然是出了纰漏吗?     “丁先生请起,请把这两封信尽快送到王爷的手中”。     丁葵愕然的看着孟言茉,手里接过信。     看到那个年轻人就这么离开了。     这人是谁?     丁葵只是心中很奇怪,但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     赶紧动用站中特殊通道。     全国每个站中都有一个这么样的通道,只有在给王爷的情报中才会用。     启动后,很快就会有人来接走信。     当然能用这个通道的只有王爷的手令或者是王爷本人,或者是拿有王爷信物的人。     丁葵打开院子中一个枯井地道,燃起手里的闪着火花的棍子,扔进地道。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一名如幽魂般的黑衣男人出现在丁葵的面前。     “送信人长什么样?”     如幽魂般的男人的声音幽寒冷极。     丁葵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站长间流传,传说中王爷的幽冥卫。     果然这周围的空气都阴森冷寒如地府。     听有幸见过幽冥卫的人站长同僚说,来人会询问你送信人的长相,不是谁都能随便送信给王爷的。     因此丁葵此时回答的简略又重点。     “男子约十七岁,貌美,持有王爷龙佩”。     这三点讯息让幽寒男人眼中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哗啦”一声展开手中的一副画卷。     “可是他?”     画中正是男装打扮的孟言茉,大红衣袍在江风中飘迎,画中人在风中倾城一笑,似乎连看着画的人都能想象到那种与月齐华的瑰丽。     “正是”。丁葵看了眼,立即低头答道。     “拿来”。男人接过丁葵手中的两封信,身影消失。     丁葵抬起头,擦了擦肥肥额头上的汗。     那如幽魂的男人在扬州繁华区穿过,又消失在城外的破庙,最后出现在扬州倚翠楼后的竹烟巷,一扇深巷酒馆的后门进去。     “统领,信为王爷亲令的级别,需要您的授权,开启幽冥卫驿道”。     “开启”。和那幽魂般的男人一样,眼前的男人同样的黑衣打扮,面目在人面前,也觉得模糊看不清。     一队带着信的人朝京城赶去。     在视野中,时隐时现,如阳光光线闪了一下眼睛的白片亮光,让你以为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     孟言茉回到府中,看到刚刚从东厢里间端着铜盆出来的云水。     “乐安怎么样了?”     是的,本来孟言茉只是一封信要给睿亲王,也是昨日谢乐安的到来,带来了文平公主的一句遗言,     这才有了孟言茉心悸的写了第二封信,又赶紧亲自送到了大德胜。     前世最后看到的六个字,全都解释了清楚,她知道后,第一反应就是替明耀不值。     第二反应是为有那样的母后为他心疼。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     在太子对他出手前。     “谢小姐只是赶路太疲惫,累坏了,奴婢刚刚端来小姐为她配的药膳,     谢小姐吃过后,睡着了”。     “你去吩咐院子里的丫鬟做事动静都小点”。     “是,奴婢这就去”。     云水退下,看了眼自家小姐放轻动作进屋里去。     心道,这也是公主当年结下的善缘吧。     在众多大家闺阁小姐,可能也只有小姐能办到在自己的院子里藏两个人也不被府里别人发现。     不然这主仆两人肯定要被谢家逮回去了。     云水时时注意府里和外面的消息,昨日文平公主忽然过逝,谢家大小姐被下人拐走,已经报上衙门,现在街上到处是差役在找人。     也幸好谢乐安到府上时,遇到的是曹管事在大门上,没有惊动别人,听到是找小姐的立即按照谢小姐的吩咐,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曹管事才想个办法,把两人化妆成小丫鬟的样子送过来了。     听说两人到府上时都是叫花子打扮,要不是乐安清楚的知道小姐的名字,曹管事肯定要把人给打走了。     也真是造孽,好歹还是个公主的孩子,现在都这个场景。     以后小姐成了王妃后,她可要替小姐看好小王爷身边的下人们,谢家真是狗胆,不过也奇怪,她们怎么敢这么欺辱公主的孩子。     听说皇族对待公主都很珍重的啊。     云水只知道表面看到的一些事情,因此把自己的脑筋思考的都要打转了。     云水现在纳闷的是曹管事在庄子上经历了什么,怎么对小姐这么忠心?     要不动声色的带人进来,也只有曹管事这样的大管事能做到了。     孟言茉进屋来,那个一直顾着谢乐安的奴婢,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身脏污。     看到她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孟小姐的大恩大德,公主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谢孟小姐的”。     那丫鬟边说边哭,思及主仆两人的处境都悲从中来。     昨日孟言茉见到谢乐安后,她对自己说了句她娘的遗言,就晕过去了。     谢府的事情她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     “茉姐姐,我娘说有一句话,她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在结婚后五年却因为这句话,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都因为这句话改变了。     娘说当年她才只有八岁,无意间就听到皇后娘娘在跟身边的贴身嬷嬷说了句:‘秦远’,     娘说她对不起爹,不过他们也算扯平了。     娘让我不要怪谢家,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果,娘让我跟着红莲来找你。     茉姐姐,这些都是娘说的,可是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好头痛“。     谢乐安已经长大懂事了,所以完美的重复了文平公主的话。     谢乐安看到她后说了这么一堆让人头疼的话,别说是她头痛,连孟言茉都头痛了。     因为一路奔波受怕,说完谢乐安就晕了过去。     她替乐安把了脉,又配了药,那个叫红莲的一直警惕的看着她。     似乎不信任她,但是也无人可信。     红莲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刚才乐安醒来后,告诉她,茉姐姐是除了娘之外,可以相信的人。     昨晚孟言茉想着乐安的话,翻转很久都没有睡着,最后让春暖点上安宁香才迷糊睡着。     梦中画面破碎,她梦到第一次见到文平公主,在病塌上,文平公主看着她的眼神亲切。     她是一位脸色苍白但是却能看出昔日光彩的公主,眼中有刚刚失去丈夫的沉痛。     让当时孟言茉忽略掉的一抹光,那是什么。     文凭公主提到她的丈夫谢岳声,眼中有追忆,有陷入美好初遇的缅怀,提到“岳声”两个字,时,那一闪而逝的光是什么。     画面兜转,她梦到第一次在老太太寿宴上见到太子,怎么会梦到太子?     她在梦中皱眉。     太子的眉目怎么会有一丝熟悉感?     前世她没有见过太子,后来进后|宫时,太子都死了好多年了。     前世,前世。     忽然一副她以为那时眼睛模糊没有看清过的画面闪入她的大脑。     她忽然有个很可怕的联想。     在梦中,太子的笑,看着明耀眼中作为兄长的照顾关爱之情,在客栈中自己匍匐在明耀的脚下,阳光在他的身后漏下,他的表情在光中模糊。     提到太子和他的兄弟之情时,她那时以为的杀气,现在想,在梦中,她肯定自己当时只是这么感觉,而不是确切的看到了。     所有的画面在她的脑中充斥,她叫了一声,从梦中醒来。     “小姐,怎么了?魇着了?”春暖担心的进来问道。     “没事,你先退下,不要打扰我”。     春暖退下,她抱着头在回想梦中的提示,谢乐安的话。     “可是她在结婚后五年却因为这句话,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都因为这句话改变了。”     “娘说她对不起爹,不过他们也算扯平了”。     五年前正是谢岳声死的时候。     孟言茉又想起梦中文平公主提到谢岳声时的表情。     文平公主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是:了了一段仇的解脱!     谢岳声是文平公主杀死的!     孟言茉坐在床|上,想透这一关节,有些震惊。     她看的出来,文平是真的爱着谢岳声的,那种眼神骗不了人。     孟言茉思索着引泉当时给她的情报。     文平被圣上迁怒,不准再进宫,是因为她和人有了私相授受。     那个人是谢岳声。     在皇后|宫中长大的文平怎么会见到谢岳声?     在谢家时的奇怪,不似南方人的风俗,对公主母女的严加监控。     所有的线索连起来,整个谢家是皇后的人。     当年派谢岳声引|诱文平,被圣上知道,圣上恼怒,却也只能让文平下嫁,却不准她在进宫。     文平公主不知怎么得知了谢岳声是有目的的接近她,两人根不是她以为的美好的邂逅。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文平监控起来。     因为皇后在意那次被文平听到的话。     文平不了解那两个字的意思,皇后不知道她听去多少,身为公主,皇后并不能让她消失,圣上宠爱她。     皇后就破坏文平在圣上心中的印象。     文平下嫁,她不在乎她的公主身份,她以为这个男人的是爱着她的。     当她得知这么多年丈夫百般试探只是想知道她当年有没有听到重要秘密。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文平为谢岳声放弃了身份。     别人不知道文平自己知道,她是被除了玉蝶的公主。     放弃了皇族,放弃了所有富贵,甘心在谢家为她相夫教子。     原来所有的都是一场骗局。     连多年的夫妻之情也是假的吗?那么谁来赔偿她付出的真心。     爱人,我们共赴黄泉吧。     孟言茉把这些想通,这就解释了谢乐安的那两句话。     现在她开始头痛的是“秦远”,两个字。     皇后为了文平听到的这两字,费了这么多功夫,这两字肯定牵扯重大。     是人名?     头好痛,梦中的画面开始模糊,消失。     回忆不起来。     孟言茉静下心来,一点点的往回忆路上倒着走。     太子看起来有一丝熟悉。     不可能。     寿宴之前不可能见过他。     模糊,模糊。     模糊的画面。     那是前世的记忆,她的视力已经很差了,那时她被杨羽柔送到了皇太**中。     那一日她在做什么?     洗衣,浣衣局的小参踹了她一脚,她跌到在地上,头趴在地上。     衣服飘飘的一层层晾衣架像深山林木般葱葱,世界都被衣服填满了。     她抬起头,要起身。     在各色的衣服被单下,她从被单最底下看到一个宫女走过,那宫女的容貌在她模糊的眼睛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印象。     抱着脑袋的手忽然松开,孟言茉睁开眼,瞪大眼睛。     那个宫女!!     二废太子后,睿亲王和太子的关系忽然在一个日子后,紧张起来。     正是月后!!     明耀有危险。     孟言茉爬到书案前,大半夜的开始奋笔疾书。     虽然不确定,可是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的。     *****************************     (夺嫡技术哪家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孟言茉看到的宫女是谁?     猜对有奖哦。     不知道你们感觉到了没,为了结文,沫沫君在赶进度。)           第222章 秘密要解开的节奏 - 谋锦 - 茗沫沫     “娘”!谢乐安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坐在床边看书的孟言茉放下书,坐到床边,用帕子替她擦去梦中的汗。     “茉姐姐,我娘是被翁嬷嬷和大伯娘一起害死的,我看到了,就是我娘喝了她们端的药,才不好起来”。     谢乐安抱住孟言茉,哭的撕心裂肺。     听到乐安的话,孟言茉沉默,文平公主未尝不知道药有问题,从她安排心腹丫鬟送乐安离开谢府就可以看出来。     想来这也是文平公主所求的因果了。     “她们一个狼心狗肺叛主害人,一个表面装亲善,觊觎妯娌的嫁妆,茉姐姐,她们以为我小,看不出来,翁嬷嬷多次拿话套我娘的话,想问清我娘的嫁妆单子。     她们这帮白眼狼的贱妇,想贪墨我娘的嫁妆没有那么容易,我娘可是公主,茉姐姐,我这有内务府盖印的嫁妆单子,     只要我上京去告御状,他们敢动我娘的陪嫁,定要治她们个死罪。”     谢乐安尚显幼稚的脸上满满的恨意。     “乐安,你怀疑她们害你娘,可是你没有证据,就是你说的那碗药,你娘是不是都是自愿喝的?     你娘的病是心病,就是太医院的御医都不敢打保证说不会出现难以预料的状况。     所以这些都是你的推测”。     看到谢乐安急于反驳,孟言茉接着说道:“不说你娘的死因,就是你说呢要告谢家,可是你自己也是姓谢的,我朝以孝治天下,     乐安你可曾想过,你这一状告上去,可能把你自己也赔进去”。     孟言茉不想谢乐安走前世的路,如果是那样,即使是明耀以后登基,她可以求求情,可是是先帝的旨意,恐怕到时候自己也不忍为难明耀。     “可是,可是,难道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谢乐安满眼的愤怒和不甘。     其实这件事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当年文平公主是自己看上谢岳声的,如今又是亲手杀死了他,更何况从上次她见文平公主的时候,就已看出她心中已无生机。     如果非要怪,可能只能怪宫中的皇后,文平的一生都在她的操|弄下。     孟言茉想起是文平杀死谢岳声的,心中还是有些发寒。     不过她和文平相识就是一场善缘,文平萍水之交对自己的善意,这些都让孟言茉想护住眼前的小姑娘。     “乐安,茉姐姐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本朝律法中有一条,状告本族直系亲人,不管输赢,都要被流放三千里外。     茉姐姐不是让你放下心中的仇恨,可是你记得你重复你娘交代的话,不要恨谢家,这一切都是因果。     你等些时间,等茉姐姐安排好,在确定你的安全后,再去让那些贪黑心的人付出代价好吗。     不然用你的一生来换他们的恶果,这也不太划算些,对吧”。     谢乐安慢慢平静下来。     “茉姐姐,我娘说的话,我不懂,可是我看的出来,我娘是太善良了,善良的原谅所有人对她的不好,     可是我娘不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对它善良,它就会同样的回报你”。     看到谢乐安的脸上开始出现经历事情的成熟,孟言茉除了叹息一声。     “小姐,十少爷来了”。     云水进来回报声。     谢乐安立即有些局促起来。孟言茉拍拍她的手。     “姐,你找我有事?”     孟言昭得了云水的提醒,站在屏风外问道。     “你等一下从山重那取五百两银子,和孟管事一起在彩带桥和青梅巷一带,尽量离我们府近一点,买个安静舒适的院子,明天让乐安扮成你的小厮,你看着先把她安置下来”。     “好,这事就交给我吧”。     孟言昭答应的很爽快,他的那个名声,上次那两个丫鬟的爹娘到了衙门主动承认是那连个丫鬟的错,他不用再被同窗瞧不起。     又不用再劳心读书,每日就是和同窗好友游湖骑马,日子过得很逍遥,孟言昭也很满意。     现在街上都在找谢家走失的小姐,孟言昭知道姐姐和那个谢家的小丫头关系还挺好的,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奇心去问,总之听姐姐的吩咐就对了。     “这件事你不要跟其他人提起”。     谢府也只是找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姐姐放心”。     孟言昭离开,孟言茉对谢乐安轻声安抚道:     “明日就跟你昭哥哥安心的出去住着,在我这,你和昭儿是同样的,所以不要跟我见外,我会让山重每日都去看你,短了什么,你跟她说,她会替你办好的。     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茉姐姐跟你说句实话,我真的对你娘当年对我的照顾很感激,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娘种的善果。     可见我们的生活里不能全是仇恨,也会有美好光亮的事情。     等过两年,或许也不需要两年,反正你安心等着,茉姐姐答应你,有一天会替你向谢家讨回公道的”。     孟言茉不是个多事的人,当年第一次见文平公主的时候,就存着不要沾惹麻烦的心思。     可是就凭文平公主对她的照顾,和临终把乐安托付给她的这份信任,她也不能辜负。     还有她的提醒,让自己想通辽一些事情,只是现在的自己不知奥就这样大喇喇的写信告诉了明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谢谢你,茉姐姐”。谢乐安紧紧的抱住孟言茉哽咽着说道。     茉姐姐身上的问道何娘身上的一样好闻,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     孟言茉的信很快就送到了睿亲王手上。     明武帝的病情控制住了,又可以正常修仙了,只是这次是边修仙边处理朝事,又下了个让朝臣猜不透的旨意。     那就是让睿亲王去西山大营练兵。     西山大营作为三卫八营之一,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该营控制住燕京城的九门,实在是夺嫡逼宫之必备啊。     当然此营的提督是明武帝的心腹。不过这个营中是西宁候府势力最深的地方,这也让朝臣不得不多想一点。     难道这是为了让睿亲王去压制住西宁候在齐王背后的蠢蠢欲动?     说是练兵,明眼人一看,就是去收拢兵权的,不能让西宁侯府一家独大,这次明武帝病好,对于齐王和魏王的事情没有再多说一句。     就像是在病中忘记了一样。     齐王的人厉兵秣马,像是到了关键一搏一样。     此时他刚从西山大营回来,身上穿着红袍铠甲还没有脱,就有黑衣卫送上信来。     展开第一封信,孟言茉洋洋洒洒写了十来张,把引泉调查的高进翔的小妾都有几个都说到了,还有当年被孟言晴害落水的始末,     最后连借机把自己母亲的嫁妆从二伯母那里要回来,一点都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老实的交代。     总之,孟言茉写这么多,总结一个意思就是,出了这件事情,如果你听到什么传言,那都不是我的错。     明耀看的很快,几乎一眼扫一张纸,看完后把那一沓信随意的给扔在桌上,端起玄奕上的茶喝了口。     这次算那小女人识相,知道自己交代清楚,又很自觉来求他,明耀决定今早刚听到消息时,第一反应是要去扬州把那小女人拎来打一顿pp的想法暂且丢开。     说她聪明,她有时又笨的像个小猪,既然明明知道自己的帕子落在她五姐那,还白白的等人家上门来害她。     不是猪是什么,看来自己教她的,她完全没听进去。     至于怀疑孟言茉会和一个穷酸骗子有什么,明耀压根就没去想过,这还用想吗?有他这样一个长的俊美无敌,身份高贵的男人在等着她,     她脑子坏了,才能看到其他男人。     明耀边看信,边骂某个笨女人。     喝了口茶,对旁边的玄奕问道:“那个叫孙程的,罪名定下没?”     吏部考功郎孙程,正是这次流言的源头,虽然只在京城底下层官员间流传的消息,依然让明耀很不爽。     “是,因为参与永熙二十六年,泄露官员档案的罪名,被处以绞刑,明日午时处”。     这样的罪,本来顶多就是罢官,现在这样的死刑,恐怕所有听到过孟九名声的人,以后都不敢再谈论了。     “和那个叫高翔进的有关系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殿下”。     京城里本来就挺乱了,殿下此时还为那个女人做这些小事,女人果然是麻烦。     “哦,还有孟文尚在江南水灾中被压下的案子,和那个替他补休堤坝的姓杜的一家,明日把卷宗一并交给刑部,     三天后,本王要看到孟文尚那个不会教女的白痴关在刑部大牢里”。     “是,殿下”。     明耀说着,展开第二封信,只有一张信纸,玄奕站在远处,看到信上的字似乎也不多,可是殿下却在看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手上的信纸也变成齑粉,明耀脸色阴沉如水,一巴掌拍在了堂桌上,“啪”的一声,让屋里的黑衣卫神经一紧。     殿下怎么了?平时殿下生气的时候,多是看不出来的,怎么此时会是这样明显震怒的表现?     “请成先生过来”。     上次刺杀太子的事情,成先生还没出师,计划就身先死。     不过他和宣甲两人都只是饿了七天,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惩罚,依然在做以前的事。     “主公找我何事?”     自从上次刺杀太子不成,成归鹤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他和太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西北军中我舅舅的座下可有名叫秦远的?”     “没有”。成归鹤原就是管着西北军中的情报的,他记性又很好,稍微排上名的他都知道背景资料。     他只是想了一下就摇摇头。     明耀依然脸色阴沉皱着眉,并没有因为否认而轻松。     孟言茉给他的信中,只提到了文平公主在八岁时偷听到的两个字,只是两个字,她凭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永熙十四年,西北有没有很重要很危险的战役?”     明耀像是问成归鹤,又像是问自己。     永熙十四年,文平公主八岁。     “具岙之战”。两人同时想起说道。     “殿下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在看具岙府志的时候,似乎提到过,具岙以前似乎是改过地名”。     成归鹤沉吟下说道。     “去查”。     成归鹤进了王府的资料阁中,两个时辰回来说道:     “具岙府在永熙十四年以前叫做秦远镇”。     明耀冷着脸没有表情:“当年具岙之战的将领叫什么名字?”     “马跃”。     第二日一早,成归鹤就在王府晨烟脆鸟声中溜达,来到观风楼前的时候,看到这里的黑衣卫少了一半,向玄奕问道:     “别告诉我,王爷又去找那小丫头去了”。     玄奕回他一个冷酷侧脸,殿下真是,这京里乱的一锅粥似的,就算要找人,现在也不太是时候吧。     “唉,想人家就把人家娶回来,这三天两头的借口去看人家,王爷以为谁都像老夫一样,不知道他的心思呢”。     “成先生这次可说错了,我瞅着王爷不像是去看心上人的,倒像是去寻仇的,那脸色看的我腿直抖,我还没见过王爷哪次生气是这么明显怒气的表情”。     玄宴在旁边小声的讨论道。     也许别人发怒是怒气冲天的表情,可是王爷最可怕的是应该是笑眯眯的样子的时候吧。     对于玄宴的推测,成归鹤不屑:     “切,王爷这还不叫生气,那什么叫生气。     昨天那个紫檀八仙桌看到没,碎的渣渣都不剩了,唉,我觉着那丫头的身子骨恐怕没有那桌子硬实”。     玄宴和玄奕两人听得无语,这还叫觉着?那是一定以及肯定的好不好。     “哦,还有一件事,昨天王爷夜审了那个叫齐肃的妖人”。     玄宴小声的八卦道。     王爷不在家,大家难得的轻松下。     至于现在谁不轻松了,当然是王爷眼里有谁,谁就不轻松了。     “咦?王爷亲自审的?”     “那还不是因为那妖人一直不张嘴吗,不过今天早上刚给处理了”。     玄宴做个埋尸的动作。     “那看来一定是交代了什么了?”     “那还用说,王爷亲自审的!”。     “不过那妖人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信息了,魏王都倒了,留他还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王爷从他那问了什么”。     几个在府里都是平时一脸严肃的模样,此时却是在很场热的讨论着睿亲王的八卦。     这就是憋坏了的表现。           第223章 谜底 - 谋锦 - 茗沫沫     灯罩里的烛火摇曳明灭,在书案前投下暗侧斑斓的光影。     烟蓑把半开的窗户关上,“小姐,快要入夏,可是这夜晚您还是要注意着点,不然王嬷嬷会把奴婢的耳朵都念出茧子的。     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烟蓑脸上的伤到底没有好全,只是擦较厚的脂粉倒也遮得住。     她伤好后,孟言茉就把她留在了房里,作为大丫鬟。     孟言茉穿了件丁香色烟绉纱绣瑞雪夹桃的宽领口家居月裙,领口松浅,白嫩的脖颈上有抹|胸嫣红的系带。像白雪地上的腊梅花瓣,美的妖娆而又冷幽。     “退下吧,你再重复王嬷嬷的话,自己都要变成小嬷嬷了”。     孟言茉笑了声,轻言说道,站在案前依然在悬腕临着字帖。     烟蓑也笑,福了福身:“小姐早点歇息,奴婢瞅着小姐的字比那些老先生的字们都还要俊。     小姐就是不练,也比很多官老爷,大家公子们的字好”。     “嗯,我知道了”。     烟蓑退下,心里有些纳罕,小姐似乎有心事啊,平时的时候,小姐虽然看着不好说话,可是她们几个大丫鬟却是了解,偶尔小计也会开玩笑的。     房间恢复安静,孟言茉放下笔,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深绿的芭蕉扇叶上果然传来吧嗒吧嗒的雨珠砸在上面的声音,房间里的闷热也消散了点。     雨中的夜风把她的长发吹的翩跹起舞,发丝轻轻扬起。     她的手摸着胸口的位置,心好乱。     她前几日心里焦急思绪纷杂,就那样把那封信给送了出去,里面包含着让人惊悚的消息。     她当时一心想着明耀的安全,却是忽略了她推测出这个结论,又很多原因都是因为她前世的所知。     如果明耀问她如何得知,她又该怎么解释?     “可悲,可怜,可杀”。     她前世生死一间隔的时候,那个时候倒映在眼珠里的六个字,是写在二废太子那一年的日志,她一直不明白。     她也一直以为是在说她的长祖父,毕竟那句话的下一句是“孟公茂,老匹夫”。     直到在梦中想起那个见过一面的宫女的面容,和这六个字里所包含的愤怒,失望,伤心,以及决裂联系起来。     和这一世对明耀的了解,他是那样的护着太子,为他前后布谋,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他会在月后那个日子和太子分道扬镳以至恨意。     只有这一个猜想才可以解释的通。     而且孟言茉猜测,太子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的。     孟言茉的心好乱,她忘不掉那时在客栈里第一次提到太子和他的说话,他的冷寒。     以及那次在床舱中她提起时,他神情的晦涩不明。     她忽然联想到一个无助的孩子,似乎在小心的,极力的维持住自己的一点守护,那般的小心和自欺欺人。     孟言茉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什么感觉,只觉得又可笑又可怜,汩汩的心里冒着难以抑制的酸疼感。     “你那是在可怜本王的表情吗?”     细嫩的脖颈上传来寒刃的割刺感,身后传来他冷寒至极的轻声。     孟言茉心里一震,又带着果然的心情,     他果然是来了。     孟言茉回转头来,水莹的目光看着他。     这个男人第三次要拿自己的脖子来泻火,这让孟言茉心里充斥着一种似委屈又似愤怒的感情。     “王爷真是说笑,民女一个小小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来可怜王爷?     王爷只要动一动嘴唇,整个孟家都会灰飞烟灭”。     孟言茉的话是真的,不是反话讥讽的,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高傲,高傲到在她的面前,也不容许流露出一点脆弱。     听到孟言茉似冷嘲的话,明耀的俊颜上没有表情,这种冷酷是孟言茉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果然在他心中,还不如他对他们姓明的亲情的一个渴望来的重要。     呵。     七郎,你可知道,只要你开口,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我小的时候,母后眼里一直都只有二哥,二哥不管书读的好不好,母后都会夸赞一番。     我念书很好,父皇经常夸奖我,我暗暗心喜,带着翰林院大学士文厢原在我课业上留下的批语夸赞,高兴的拿回去给母后看。     我以为母后会为我像二哥那样骄傲,可是母后却把我呵斥了一顿,我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有所发觉,原来我不能比二哥做的好。     我放弃了,开始把书随便念,我看到父皇眼中有失望和疼惜的眼神,我心中难过,可是二哥对我那样关心,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明耀用一柄寒光闪闪的剑指着她,却声音平缓冷冷的说着他小时候的事,这些孟言茉虽有猜测,却绝没有想到他会和她说的事。     明耀像在说着其他人的事,可是孟言茉却听出了眼泪。     两滴泪滴在寒光闪闪的剑刃上。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亲情,没有心的人,这是因为她前世的印象。     可是有谁生来就会这样的呢。     她似乎能想到一个渴望着母亲疼爱的小男孩,在一旁巴巴的希望母亲关注的眼神,可是那个眼神被另外一个男孩全部占去。     男孩的哥哥渐渐取代了父亲和母亲在他心中的残缺。     “我九岁那年,被人推入皇宫后苑的冰窖中,在冰窖中关了两个时辰,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二哥找到了我,二哥滑下冰窖,把我托了上去,他自己留在窖底。     当然我很快找到了宫人来救他,你说他要是打算害我,为什么还要自己下来呢?”     明耀陷入了回忆。     孟言茉没有说话,十岁的睿亲王孤身去了西北,显然在这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     明耀的话没有说完。     如果太子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又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布局收这个同母异父弟弟的心的呢。     是的,孟言茉得到的惊悚结论就是太子是睿亲王同母异父的哥哥,换句话说,太子根本就不姓明!!     只有这一个解释,才能说明前世的睿亲王为什么要杀太子。     在梦中想起见到的那个宫女出现在皇太后|宫中,和太子那张神似的神情,是太子的生父。     显然那个时候,睿亲王已经登基,可是他既没有对皇太后做什么,也留着太子的生父,那就是说明那个时候的明英帝已经知道了真相。     是什么让他知道的真相?     这样逆推,就可以知道在月后,长祖父和太子设置的那场必杀之局时,在以为明耀必死无疑时,明耀将会在那时从太子口中得知真相。     虽然明知道前世的时候,在月后那次杀局时,睿亲王是逃脱了的,可是孟言茉依然很担心,这才写信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明耀。     “你是重生者吗?”     明耀的表情恢复深不见底的幽暗,语气轻轻。     孟言茉却是如同受到了前世她在文渊阁,偷看明耀写的自传时那样轻飘飘却似九天惊雷时的惊骇!     那时他不在意的一句:“写的可还行?”     似招魂使者的招魂幡。     此时这句让孟言茉惊骇的程度不异于当时的心情。     她艰难的看向明耀的眼睛,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猜不到。     自己应该想到的,以前的那些表现若还能用史书可鉴的通透来解释,那这次给明耀的讯息,破绽就太大了。     可是她绝不能承认的,孟言茉了解作为未来的帝王,对有可能知道他未来的人的猜忌的程度,更何况如果自己承认,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测出来。     她接近明耀是有意图的。     虽然一开始的确如此,可是如今她是真的心爱着他的,她不愿意她深爱着的人,疏离她。     孟言茉脸色上保持着惊讶和不可思议。     是的,如果这个时候,她还面无变化的话,岂不是正验证了他的话?     正常人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三个字,该有的表情,孟言茉都表现了出来。     “什么意思?”     她惊讶着看着他。     明耀眯紧凤眸,紧紧盯着孟言茉的眼睛,那里有惊讶之极的莫名其妙。     可是明耀依然不相信她。     他夜审齐肃,只想问清一件他心中的猜测,齐肃所表现出来的对他两次行程,和行军的布置安排,都让他怀疑有一类人,他们未卜先知,是因为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     最后齐肃终于承认了他是在永熙十一年重生回来的。     他不知道除了他是否有其他的重生者。     齐肃的话,让他想起了孟言茉。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在扬州府马车里的相遇,就表现出了一般闺秀所不具有的聪慧,和对一些特殊官员的了解,比如哪一个是大哥的人。     后来在客栈中阻止他对何志休的任用,和对二哥的指责。     如今何志休正是孟阁老手下的大将,虽然是自己提拔了他,可是何志休是结结实实的太子派。     最大的破绽就是这次对二哥身世的猜测,她甚至不知道“秦远”两个字代表的意思,就猜测出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明耀心底虽然有怀疑有芥蒂,但是不至于生气。     他生气的是,这一切如果是真的,那说明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对他就是有意识的讨好和接近。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是在他怀里羞涩脸红的小女人,还是心机深沉有着各种不同表现的重生者?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     本王这次专门来这一趟,一是因为你这么大胆,这么不怕死的告诉我这个消息,本王翔告诉你,本王很感激,     还有是为了拿回一样东西,”。     孟言茉脖颈一痛,是线连着她的皮肤被割破。     明耀看着手里的龙佩,语气艰涩:“父皇曾经告诉过我,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对你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可是我这么想让你收下对我重要的东西,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明耀的话轻柔似孟言茉在梦中他们之间的缠|绵缱绻。     孟言茉已经泪如雨下。     在她决定要不顾一切全心去跟着他的时候,他却要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因为你是我明耀曾经决定拿命去爱着的女人。”     他的话是那样的冷漠,平淡,似乎在说一件让人不哂一笑的事情。     孟言茉的双眼被泪水模糊,无言的流泪,他却不像以前那样替她轻柔的擦去眼泪。     她的眼前浮现的是那次在魏王的人在海上,搜索他们时,自己不会游泳,自己渴的嘴唇干裂,他只是抿紧了薄唇,把手腕咬破,放在自己的唇下。     他从来不会说这么明白的话,今天却说了个清楚。     这是临行前的诀别吗?     “我爱着的是,那个在我面前偶尔狡黠偶尔犯傻,耍着小聪明讨好我的女人,     不是从一开始就怀有目的接近我的深沉女人”。     明耀的手第一次有了微微颤抖,他的剑逼近了她的咽喉。     “这个是当年我落进冰窖时,从推我的人身上拽下来的”。     明耀从手上垂下一枚小小的绣工普通的平安符。     “这是母后为二哥绣的,呵,可能因为他的平安符太多,二哥丢了这一个,一直也没有想起过,”     孟言茉此时心里如冬雨直下,没有因为他早知道是太子推下他进冰窖而惊讶,她的心像浸入了黄连水中,又冷又苦。     她在这样下着闷雨的初夏,抱紧了胳膊,她好冷。     明耀果然对太子是有提防的,这也就能说明他为什么一方面无意夺嫡,一方面又让太子即使出手害他,也要考虑一番。     他是为了对太子的兄弟之情的报答,可是天性使然,他又不得不自己防身。     他为了太子宁愿在装糊涂,那么精明的睿亲王竟然要自己骗自己!     而自己把这一切都捅破了。     结果是他一直要守护着的二哥,根本就不是明家人!!     “你让我确定了一件事。     我们明家人果然是谁都不应该相信,哪怕是曾经进入心底的女人,深爱着的家人”。     明耀“唰”的一声收回了剑,自嘲的冷笑一声,说完这一句,就消失在了深夜雨幕。     孟言茉跌坐在地上。     她已经让这个本来疑心就重的男人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七郎,你,我,终究是入了波云诡谲的棋局后,就不再身由己身。           第224章 伤 - 谋锦 - 茗沫沫     屋内没有一丝动静,直到夜风吹干了脸上的泪,手指和脖子上都是要干涸的血迹。     孟言茉一个人无言的对着镜子开始包扎脖子上的伤口,院子的丫鬟同这嫌闷的雨夜一样睡的混沌。     显然她院子里的丫鬟因为明耀的到来,又被人下了睡过去的香。     最后孟言茉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一样,躺在床上,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哪怕此时一觉不再醒,她不愿意再醒来。     第二日清早,山重揉着后脖子,有些纳闷,感觉脖子很酸痛,进了里间,看到小姐床上的帐子还没有撩起,复又退了出去。     等王嬷嬷都做好了早饭,小姐依然没有醒,山重这才又进来。     因为孟言茉的特殊,所以这静深院里是开了小灶的。     “小姐,可要起床了?”     山重在帐外小声的叫了两句,看到没有反应,上前轻轻撩起帐子。     忽然用手掌紧紧捂住嘴巴,“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山重声音很小也很颤抖的问道。     只见孟言茉的小脸烧的如夏天的番茄一样红,脖子上海绑着透着血色的白布条。     “我发烧了,你不要张扬,只说我身子不舒坦”。     孟言茉掀开沉重的眼皮,音色哑意嘎沙。     孟家九小姐病了,孟家却陷入了乱套。不是因为孟言茉的病,而是因为孟家二老爷孟文尚锒铛入狱。     这还不是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在府中一向以贤惠示人的三夫人竟然和二老爷有私!!     孟府下人间私下传递着小道消息。     “怎么可能?三夫人怎么敢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我听上院的小翠说的,是三夫人身边的甄妈妈亲口指出来的。”     “还有,你知道三夫人那快要出世的小少爷,听说也是二老爷的呢”。     小丫鬟用手捂住嘴巴,显然在孟府多年都没有这两天曝出的消息劲爆。     “还有听说二房很受宠的杜姨娘的娘家,也因为受到二老爷的连累,被官衙里查封了铺子”。     “不会吧,在扬州府,还有敢查封咱们孟家姻亲的人吗?”     “什么姻亲?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听说这次办咱们府里牵扯得到的案子,是从京里直接来的。     大老爷都被惊讶呆了呢。     还有咱们府这两天你看都被那些族里的老爷们踏破门槛了。”     “嗤,那些族里的大爷们,咱们家兴盛时,他们跟着享福,如今有了点茬子,倒是都上门了”。     “好了,谁跟你咱们咱们的,赶紧去干活吧,这两天曹管事惩罚的格外严,不准私自议论呢”。     两个交好的小丫鬟在墙角处交流完消息,各自四周瞅瞅就走开了。     此时松岚院子里,原本有要好迹象的孟老太太,这次受到的打击太大,彻底中风了,躺在床上干着急,说话又说不出来。     孟文冒一个人在来回走,孟文成则一个人咬牙切齿阴沉着脸色的坐在原处。     龚妈妈坐在老太太跟前,凑近看老太太的神色,再仔细听老太太的话,才知道姚氏要说什么。     “京里的老太爷还没有来消息吗?     我们孟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谁在看我们孟家不顺眼?”     看到宫妈妈把姚氏的意思写在纸板上,孟文冒气不打一处来,又压着气回道:     “母亲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们孟家惹了那位王爷的气了,为什么二弟在水灾中的案子以前都压住了,现在却被爆出来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晴丫头,二弟这是代女受过呢。     母亲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来的那个叫高进翔的,昨天被京里的刑部来人亲自办了。     是个骗遍十八府的骗子,专门败坏大家小姐的名声的。     你知道他招了什么吗?     他是五丫头雇来害九丫头的,衙门里的人本来是要来拿人的,还是给我个面子才没有来。     族里的长辈们,都商议好了,五丫头勾结外男陷害自家姐妹,明日沉塘”。     孟文冒的话刚说完,姚氏一下坐起来,     啊啊啊的叫着,     龚妈妈赶紧写到:什么!不准,我不准,谁也不能动五丫头。     “母亲,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个高进翔的下场吧,剥皮挂在城门口,是跟着刑部来的锦衣卫亲自动手的”。     孟文冒冷笑一声道。     “可见我们孟家让那位王爷是如何的生气了,     这都怪我们不应该听一个书生在那胡沁啊”。     孟文冒私心底处是不愿意救孟文尚出来的,就他那样一个孟家的老鼠屎,就这样死在牢里才好。     还有这床|上的老太太,就这样一病呜呼了才更好。     这时孟言晴从外面冲了进来,披头散发,没有平时的高傲。     “祖母,祖母,救我啊,     他们要带我走,我是孟家五小姐,我哪也不去,你们谁敢动我”。     族里派人来逮孟言晴了,     她抓着姚氏床边的栏杆,不肯走。     孟文冒对来人使个眼色,几人一个用力就把她弄走了。     孟言晴的哭闹声响遍孟府。     “我要把甄氏休了”。     孟文成站起来,忽然往外走。     姚氏经受这样的打击,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了。     这时从外面跑来一个孟文冒衙门里的书吏,在孟文冒耳边小声的说道什么。     听完,孟文冒对着孟文成说道:     “三弟,你是要赶紧和甄家划清界限。     我刚收到消息,京里吏部左侍郎甄家三爷,今早被大理寺以贪污渎职拿了。”     “怎么会?”     “三弟,到现在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些都是因为你的嫡女啊。     从老太太寿宴那日开始,我们就该看出来那位王爷对九丫头的不同的。     前几日九丫头的那个丫鬟给你回报的甄氏的嬷嬷派人毁容的事情,你是怎么处罚甄氏的?”     “我让她在房里反思啊”。     “唉!三弟我也不说你什么了。     等她生下孩子,就把她休了吧。这么一个阴险的女人,还是个祸端,我们孟家不要也罢。     三弟,你总要想想,你有这么个女儿,还怕以后仕途不顺吗?”     “我不要她的孩子”。     孟文成说完这句,就气冲冲的走了。     甄氏身边的心腹妈妈亲自招供,这还能有假?     孟文成快被气的肠子都转了。     最后孟文冒看了看床|上出气多,喘气少的姚氏,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床前伺候。     冷笑一声离开了。     这个女人把持扬州本家四十年,孟家几乎被她整垮。     就这样死了吧。     孟文冒来到静深院外,身为长辈,他却客气的向紫苏问道:     “九小姐身子可好了点?”     “谢大老爷关心,小姐好了些了,只是暂时还不方便见您,大老爷见谅”。     “没事,没事”。     “你伺候着九小姐尽心点,缺什么只管去取”。     “谢大老爷”。紫苏屈身,送孟文冒离去。     转身走回院子,小姐哪里是好了点,明明是很不好了。     持续发着低烧,小姐已经几天都没有醒了,一直在迷糊的昏睡着,偏偏小姐吩咐了,谁也不准告诉。     也不准请郎中来看。     紫苏问了几十遍山重那天发生的事情,当天她因为谢小姐的事情,在府外帮着收拾。     等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昏睡了。     从山重那,她知道定是那晚那位王爷来了,可是那位王爷为什么会来?又和小姐说了什么?     紫苏唯一确定的就是小姐的病和那位王爷脱不了关系。     来到房里,山重坐在床边,一边帮孟言茉擦着那止也止不住的泪,一边自己也是哭不住。     紫苏叹了口气,换过山重,坐在床边替小姐擦泪。     每天都会这样,小姐似乎在做梦,可是却一直梦不醒。     山重从外面端来汤药,好在紫苏和山重从孟言茉那学了点皮毛,恰是最养身子的药,不然孟言茉几天不醒,早就饿死了。     就是此时孟言茉原本微微婴儿肥的脸颊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孟言茉在梦中,一直在那一日的春香花暖的千州府的庄子上。     美的惊心动魄的白玫瑰花瓣不及他慵懒躺卧的侧颜,他看着她,眼底有光华若离的流光闪动,眼中有着打趣和笑意流荡:“你做的,我可不敢穿,怕丑”。     孟言茉又羞又怒。     他站在光影花香中,自己踮着脚尖替他拉好衣领,她心里有小小的,满满的幸福。     就像平常的妇人为自己要出门的相公打理衣裳。     暖暖的带着玫瑰悠香的春日暖阳从他身后的菱窗阁里漏下,在他身后,模糊了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又犯傻了?”     他一把用力的拉过自己,压倒在榻上,他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眼中的宠溺要把她溺毙。     孟言茉宁愿永远在这样的梦中沉睡,哪怕淹死在这样的柔情里。     她不愿意想起,不愿意他拿着剑指着她,眼中的光,是从来没有的陌生,冷漠如冰。     他渐渐消失,就像那一日在斜阳中,他的身影消失在夕阳拉长的斜辉里,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消失在她和他一起呼吸的一片天空里。     橘红色的夕阳里,不再是记忆中的满满的碎香伴随着的离别期待着重逢的喜悦,而是止也止不住的离殇,无法挽回的离殇,     就这样填满了天地间。     孟言茉在这样的梦境中不断的轮回。     每到梦到最后,她的眼泪就如那止也止不住的离殇,痛彻心扉。     “小姐,求你了,别哭了,奴婢也好想哭”。     紫苏低低的,小声的,在孟言茉耳边用气声几不可闻的说道。     山重在旁边看到梦中小姐脸上的哀伤,已经泪如雨下。           第225章 马跃 - 谋锦 - 茗沫沫     “情伤渗入心脉,老夫临走前教她的调养身子的法子,多年调理毁于一旦,她是为了谁变成这副样子的?”     韦一针给孟言茉诊完脉后,看着周围的紫苏等人厉言问道。     他虽是个势力人,可是孟言茉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是很有天赋的,此时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接着他想起了什么,又把这个问题岔过去,     只骂这些没用的人。     “你们这群做奴婢的连自家小姐都照顾不好,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我看孟家应该立即把你们都卖到山沟沟里去,给那些野人去做媳妇。”     韦一针脾气古怪,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云水,春暖都变了脸色。     “好了,你留下,老夫看着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就头疼”。     韦一针把紫苏留下,其他人都给撵走了。     过了两个时辰,韦一针施完针后,松岚院的人又来请他去给姚氏看病,看在弟子的面子上,韦一针把姚氏的病又给治好了六七成。     “这些药的分量和用法老夫都写的这么清楚明白了,要是老夫的徒儿再被你照顾病了,老夫虽然仁心,治理你们几个丫头片子,方法多的是”。     韦一针临走前,不忘恐吓一番。     “韦先生放心,奴婢自会照顾好小姐”。     紫苏和山重几人齐齐的答应道。     “好了,老夫要进京一趟,眼看着老夫飞黄腾达的日子就要来了,跟你们几个臭丫头没空废话,走了”。     于是,韦一针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样来去匆匆。     “听小姐说,韦先生不是在南疆采药吗?怎么忽然回来了,不过也真是及时,紫苏姐姐你也去睡一觉吧。     这几天轮流看守小姐,你都几天没合眼了。”     山重在旁边劝道。     幸亏这位脾气古怪,行踪古怪的小姐认作的师父,总算没有白认一场,昨天小姐已经喝不进去药了,幸好韦先生来了。     她和紫苏都失去了方寸。     “快进来,小姐醒了”。     紫苏几人匆忙进屋。进了里间就看到孟言茉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的,脸蛋瘦的一个巴掌都能包围过来,以往能照出人影子的黑瞳似乎失去了焦距一样。     “小姐,你饿不饿?王嬷嬷做了山芋紫米粥,你用点吧”。     孟言茉一双大眼睛呆滞毫无反应,两行泪就这样突兀的流了下来。     “小姐你心里有什么苦,你跟我们说说好吗,奴婢看着你这样,真比剜了奴婢的心还难受”。     紫苏被引泉训练的满是阴暗的心,此时如同绞在一块一样,从来都不会哭的她,看着孟言茉这幅伤心不能言的样子,也哭了出来。     “小姐,你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们孟家发生了很多大事呢。     一直和您作对的五小姐,因为陷害您,被族里的人沉塘了。还有二老爷嘴里不干不净的,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还有那个那天来乱吠的书生,他被官衙的人挂在城门口呢,现在很多人都不敢走那里过。     小姐,您看那位王爷这是为您出气呢,     所以如果有什么您想不开的地方,那肯定是您误会了,我听尹泉说,现在京里的大官都因为那位王爷这忽然对孟家二老爷出手弄得搞不清状况呢。     还有引泉送回来的信,说道,现在京里的人都知道原来那位王爷忽然对几个吏部不明一文的小吏动手,是因为这些人污蔑了小姐的名声。     现在有很多闺秀都羡慕小姐有这样的贵人惦记着呢,听说那位以前和小姐比试过的赵问兰小姐,听说了这个消息后,还在闺秀的聚会上和别人闹了一场呢”。     山重说着从引泉那里传回来的消息,试图宽慰孟言茉的心。     听到山重的话,孟言茉终于有了反应,直直睁着的眼睛,眨了一下,一连串的泪珠从脸上滑下,她声音气若未闻。     “紫苏你应该听我的话的”。     说完这一句就面朝床里,谁也不再看。     紫苏站在原地,不能有任何的反应了,是的,她违背了小姐给她的命令,正好韦大夫也回来了。     小姐昏睡前,给她的命令是谁也不准说。     小姐是宁愿这样睡过去,永远不醒。     可是,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看着小姐生机尽消而亡。     孟言茉面朝床里,看着床帐子上挂着的香包等物,眼神恍惚直直的,     明耀这样大动作的告诉所有的人,她是他的人,又让她自绝于族人面前,这明明就是要困死她的意思。     如今孟家族人虽然畏惧着她,可是也对她离心,虽然她没指望过那些势力的族人,可是要想有自己的羽翼,又怎么能逃脱家族的庇护呢。     她这样一个没人敢要,没有家族依仗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就如同被托上了一个孤立的高台,那个高台上,只有他可以俯视着她,     他果然恨透了自己的欺骗吧。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欺骗过他,即使一开始她的确是怀着目的的接近他的。     孟言茉惨然的笑了一笑。     自己真傻,以为布置了一个局,网住了他,可是最终作茧自缚的只有自己一个。     *     “殿下,这是兵部这个月除去的太子派的官员,另外,还有内阁的胡大人还有五军都督府的戚大人,都被成先生联络,愿意效忠于殿下”。     睿亲王府的书房里,明耀身着一件黑色绣蟠蠣暗纹袍服的明耀正在案前批注着堆成一摞的公文。     眼前的幕僚团的下属正在总结着这些日子的公务。     “还有刑部秦大人来信问孟家二老爷孟文尚关在牢里要要怎么处置?     扬州府毕竟是孟家在经营的,我们的人在那里时间长了,也不好压制”。     听着手下文吏的话,明耀继续手上的毛笔,没有停滞,只是冷漠的吐出一个字:“斩”。     那文吏心中一突,着急道:“殿下不可,如今朝中清流多是孟家门生,殿下这一举,等于把一批文官都拒之门外了”。     自从睿亲王对太子的人开始下手后,王府所有人精神一震。     王爷终于决定出手了。     毕竟所有追随的人都希望封侯荫子,跟随一个有雄心的主子自然是最好的。     “渎职查办,因为他姓孟,本王还不能动他了?”     明耀冷笑一声,抬头看着那文吏。     文吏立即低头,弓腰回道:“以孟文尚的罪名,殿下要处斩他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现在京中因为殿下对几名小吏出手,已经有很多传言了。     殿下再对孟家二老爷出手的话,恐怕孟阁老不会善罢甘休的”。     站队也是有资格条件的,像程许一流根本连站队的边都没资格挨,可是就是这样的几人,却是睿亲王下令亲自派了锦衣卫抄家斩首。     这让京里的大官们不得不揣测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有关孟家九小姐的传言就流传出来了。     传言睿亲王因为看上有婚约的孟九小姐,可是孟家最重信诺,京中孟阁老没有同意,睿亲王恼羞成怒,这才和孟家作对,并且把孟九小姐的未婚夫都抓了起来,剥皮悬挂。     霸道跋扈程度令人咂舌。     这样的传言自然是孟阁老看到睿亲王对太子终于露出了獠牙后,派人散播的。     这文吏也是个敢说话的,就把这些市井流言都说了出来。     听完,明耀倒是微微勾唇笑了。     也是这文吏做的是处理机要的参知智囊团的事,跟随明耀身边的时候屈指可数。     根本看不出来这笑意中意味。     他还以为自己的劝说起效了。     心满意足的退下了,玄奕进来回报事务。     “殿下,韦大夫已经去过孟府,孟小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幽冥卫亲自寻找这为她治病的韦一针,那个孟小姐在殿下这里的面子真是够大的。     明耀眼中闪过一抹似痛似叹的光,转瞬即逝,又是那副淡漠冷酷的模样。     “韦一阵来到后,让他在王府等着,本王需带他进宫一趟”。     父皇最近偶尔言语颠倒,他怀疑是噬心蛊。     “让成先生进来”。     玄奕退下,不一会成归鹤进来。     “人员都布置好了吗?”     “是,随时可以,这一下保证孟阁老一派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指责其他大臣治家不严了”。     明耀点头,没有再说话。     永熙二十七年夏,江南总督何志休,妯娌互掐,累及毒害子嗣,被都察院弹劾罢官。     孟公茂扬州本家,孟文成孟文尚兄弟两,兄弟睨墙,血脉不清,违背人|伦,震惊众官。     接着是多达十七位文臣都因为一向标榜清正的家风,都被曝出让人不忍直视的家宅阴|私,     这个时候,清流都没脸在自称清流了,被京里百姓骂为下九|流。     孟公茂在太子案积累的清名,一毁再毁,文臣没有名,如同武将没有功勋,一文不值。     孟阁老被逼致仕。     此时在东宫太子府书房里,孟公茂一脸最后的赌注疯狂:“太子,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是老夫疏忽,小视了睿亲王在京里的情报网,这才被他栽赃嫁祸,     如今太子也该看清他的真面目了,此时再不动手,就为时尚晚了。”     “太傅,七弟如今已经对我有了戒心,他是不会上当的,更何况他在西北多年,武艺不凡。     孤怕,怕拿不住他”。     太子脸色犹豫的说道,没有到最后关头,他不敢公然的同睿亲王撕破脸。     他觉得最近他几乎都认不出他那个原来对他笑意温暖的七弟,再看着他,就如同看那些普通官员一样的表情。     “太子,皇后是站在你这边的,在坤宁宫里是没有人能带着武器进去的,     老臣已经和皇后商量好了,皇后是很支持太子你登位的。”     “啊?母后同意了?     可是,七弟也是母后的孩子啊”。     “太子您怎么不明白呢,没有人能把水端平,皇后她最喜爱的孩子是您啊。     有睿亲王在,太子就不肯能坐稳这江山,皇后是位伟大的母亲,她懂的舍弃的道理。     也只有太子才能给皇后身份的最高尊荣皇太后。”     母后果然是最疼自己的,难道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吗?     是了,母后是深爱着父亲的。     那一日,他在窗下偷听到母后在宫中和心腹嬷嬷,语气焦急担心的说道:     “哥哥真是要气死我了,怎么能把马跃派到具岙去?他要是有个万一,以后我和辉儿怎么办?”     “嘘嘘,娘娘不能说”。     心腹嬷嬷小心的往四周看。当时自己的个子已经高了,他怕自己的身高被那嬷嬷看到,踩到了一根树枝。     “咔嚓”,细小的一声响,那嬷嬷立即警觉的像外看。     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娘娘,以后不要提具岙两个字了,改个名字吧”。     心腹嬷嬷担心被人按照地名查出来,     “让当地官府改为秦远”。     皇后想起自己在及笈时,曾经高傲的站在他面前:“马跃,我赐给你一个字,叫秦远如何?”     他很喜欢,抱住自己:“你起的名字,我都喜欢”。     “谁在外面?”     那嬷嬷其实是诈了一句。     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正当太子想站出来的时候,听到一个远去跑走的脚步声。     那心腹嬷嬷立即去追。     只有他看到那是收养在母后,宫中的三公主,平时挺受父皇喜爱的。     三妹是刚靠近,就被那嬷嬷吓了一跳,又因为寄养在中宫,担心惹了母后的不喜才跑的。     可是那时,他没有心思去关心母后是不是怀疑三妹偷听。     因为他对母后口中的马跃很是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让母后这么关心?     他因此在舅舅进宫的时候,更是想问一下舅舅,为什么那个叫马跃的会和自己和母后有关系?     而且听母后的口吻,很是关心他。     正是那一日,在舅舅进宫后,他躲了起来偷听,结果却让他看到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事情。     舅舅带来的一个宫女留在了母后的房中,舅舅避到了外面。     他看到母后和那个人抱在一起。     他的大脑一直震惊了许多天后。     他就开始疯狂的查那个叫马跃的资料。     最后得出的一个让他差点疯了的结论是,自己是马跃的孩子。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来接受,最后是来想自己的未来。     七弟比他小许多,因为母后对自己的偏爱,让七弟很受冷落,接着七弟似乎把对亲情的濡慕渴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了。     他在没有得知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对聪明的七弟也是很喜欢,很真心爱护的。     可是知道自己是被藏在天鹅幼崽中的鸭子后,太子想着迟早有一日,自己或许会被人发现。     他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他把当年年幼的七弟骗到了冰窖,他把七弟推了下去。     可是他听着七弟在下面声声叫的救命的人,不是母后,不是父皇,他最后实在是没有忍下心就这样离开。     最后他决定赌一把,既然他狠不下心,那就让七弟永远记着自己的好,让他以后来帮自己。     他跳下冰窖时,在窖底严寒下,他胡思乱想,该不会七弟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了吧。     没有多大一会,看着一大群宫人的到来,他的心就像是恐怖的黑夜里一下来到了光明中,觉得自己想法实在是太无稽。     七弟果然从那以后对自己更是听话了。     难道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后,他仍然要做当初一样的选择了吗。     七弟是你对不起我的。     我早在十年前就给你过一次机会了。     “孤听太傅的意思”。     “甚好。太子你不要担心,即使这次失败,老臣还有办法。     更何况这次有皇后帮忙,万无一失”。     *     此时在睿亲王面前,凌落在回报着锦衣卫密探打探回来的消息。     “马跃,生于历宗十三年,是老镇国公在马边之战后捡回的孤儿,赐名马跃。     在皇后十岁前是作为皇后的陪练,侍卫保护在皇后的左右的。     据镇国公府原来的一个老太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的话,皇后和这马跃算是互生情愫。     马跃后来进了西北军后,两人就没有来往。     当时圣上正在和其他几位藩王打仗,为了得到老国公的支持,求娶了皇后娘娘。     直到贤妃产下皇长子后,皇后娘娘开始着急,屡次频频的有传今镇国公进宫。     镇国公进宫一向都是一个人,只有一次是有一位宫女一同来的,从那以后镇国公都带着不同的女婢进宫,似乎是掩人耳目。     这些都是从内苑最底的后|宫妃子日常记事录查到的,记载也不是很详细,有一小部分,是属下根据记载推测。     这位正是马跃的画像”。     凌落看着睿亲王越来越寒酷的脸色,住了口,亮出手中一张画卷。     明耀抬眼看去。     画中人一张大络腮胡子,鼻子以上和太子没有一点相像。     “这是属下令人还原马跃扮为宫女的画像”。     凌落摊开另一张画像。     画中人物相貌普通,作为女子姿色中等,只有那嘴角笑起来的弧度和天子简直如出一辙。     明耀端着的玉瓷茶盏在他渐渐收紧的手掌里,开始皲裂,最后化为粉末,滚烫的茶随着茶叶沿着明耀的手掌开始往下流水。     “凌丛,宣太医”。     看着明耀烫红的手掌,和面无表情阴寒的脸色,凌落对着门外叫了声。     “是,统领”。门外立即有人离开,盔甲和刀柄碰撞的声音,在如今的睿亲王府时时会响起。     “马跃,现在何处?”     明耀的声音比之一向冷着面瘫脸的凌落说话,让人从脊髓里都开始冒寒气。     “被镇国公的心腹保护起来了,在上坳镇”。     “派人抓活口”。     “是”。           第226章 遇 - 谋锦 - 茗沫沫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原来越寒凉了,经过一个夏天,孟家也像院子里萧索的秋叶一样,枝繁叶茂,绿叶碧碧,忽而一阵雷雨暴风,失去了所有的繁盛。     孟公茂尚保留了最后的体面,主动致仕。     孟文尚被判斩刑,孟言晴沉塘,张氏在乡下庄子里疯癫,孟言辰落发为僧,孟言时除去国子监监生资格,孟言宁被丧子之痛的姚氏随便许给一户小吏做填房。     紧跟着孟言惜之后出嫁。孟言雅在她盼了心心念念的嫁到侯府当天,威远侯府被夺爵位,侯府世子黄品钦准备了好久的羽林卫校尉职缺也被顶替。     孟言雅被原侯府夫人李氏恨得要死,把所有的倒霉事都怪在这个扫把星进门,实际上李氏也没有怪错人。     姚氏在夏初的时候让孟言茉到寒柘寺和大夫人陈氏及孟言删,孟言雪等人去替她祈福,孟言茉带着丫鬟和守卫在僧房的时候,却遇到了逃亡的姚慕沛。     早就知道姚氏点名让她来求平安的孟言茉知道姚氏没按好心,有孟离佑跟着,她倒是不担心姚慕沛要对她做什么。     姚慕沛也只是求她跟自己一起走。没有乱动。     哪知道和甄家家破人亡后逃出的甄氏雇的一伙人贩子撞到了一起,那些人贩子就是来抓孟言茉的,当然孟言茉身边有孟离佑在,不会缺了人手。     姚慕沛也冲入了人贩子的敌阵中,被人砍翻,当场毙命。     孟言茉在孟离佑等人的护卫下,匆匆返回孟府,姚氏听闻了姚慕沛的死讯,当场重度昏迷过去,醒来后变成了植物人。     再后来,这伙和当地官府勾结的人贩团伙,被一伙神秘人连山里的老窝都端了,当地官府,下至县衙书吏,上到州府巡抚,全部处决。     甄氏已经满九个月的孩子被锦衣卫从腹腔中挖出,制成了**石膏,同已经衣不蔽体,每日胡言乱语的甄氏关在一个牢笼里,关在原金陵府第一世家甄家已经门庭破败的大门前,     让金陵府的百姓唏嘘恐惧不已。     这些足以引起整个朝廷和所有大明恐惧的事件原因,只是因为有人在对付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遭遇的危险,让大明所有人见识到了睿亲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场面。     也让人对孟家九小姐好奇不已。     燕京城里的各大茶馆更是化的隐秘的不能让人察觉,依照版本,构建了许多王爷和民女的灰姑娘桥段,很受大姑娘小娘子的欢迎。     奉天殿里的朝廷大员们对睿亲王的转变,也从民间传言里汲取养分,纷纷猜测是什么使得睿亲王和太子的决裂。     因为睿亲王收回势力下的官员,太子派迅速变成了空架子,如今对峙的两方已经成了齐王和睿亲王,至于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储君,则没人懒得搭理。     孟言茉靠在迎枕看着紫苏等人在收拾箱笼,她穿了件白狐毛坎肩,月白色绣木槿的厚绒裙子,一个夏天,她瘦了许多,因为本来就没有胃口,和心里的忧结。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玉瓶,那是外祖母临终前留给她的。     “茉儿,外祖母一直都没能教给你什么,也给你留不了什么,最后外祖母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天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咱们女子能信的只有自己的手段,这是你母亲当年出嫁的时候,我也同样给了她这样一个瓶子。     如今只有你和昭儿两个人,我很欣慰。     外祖母该走了,这药你放心,哪怕就是大罗神仙都检查不出,它是使男人绝育的药”。     说完外祖母就闭上了眼,走的是那么安然和忽然。     孟言茉还在因为她的话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来得及悲伤,她就走了。     当时她看着手里的瓶子,那段时间在王家庄看着天上的蓝色的蔚丽渐渐舒畅的心情,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外祖母给过她很多东西,她最一开始得用的人,最后还留下紫苏的哥哥这个很有能力的管事。     这样一个瓶子,孟言茉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桂姨娘知道甄氏的孩子不是父亲的了,因为母亲在临死前,就用这药给父亲服用了。     想着外祖母磁性的眼神,和这些话,孟言茉忽然很难受,胃里很反胃,原来所有女人以为的正统道理都是这样的吗。     外祖母临去前那浑浊的眼神中的了然,她也听到了些风声吧,哪怕外祖母已经病了很久。     大罗神仙都检验不出。     更别说凡间的太医了。     这些天明耀做的事情,和她有关,因为她的事情她都知道,她曾经在夜里抱着棉被捂着额头,痛苦不已,     他这样做,究竟是因为所有惹到她的人都该死,让所有人都羡慕和恐惧他对自己的感情,     还是他只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个妖女,是个让原本只是嚣张跋扈的睿亲王变成个杀人魔头制造白色恐怖的人。     她是个红颜祸水,这个认知几乎所有大明的官员和百姓都知道了。     他是恨透了自己,是爱着自己?     这些孟言茉想不通,也已经不像再想了,为此她已经痛苦了一整个夏季,失眠了无数夜晚。     她重生以来,是第一次对所有事情了无牵念,没有他的爱,她发现所有事情都没有了意义。     她在结束这个脆弱生命之前,只不想辜负了那位老祖宗的心,她进京,孟家到底灭不灭族,说实在的,她都不关心了。     于是她拿着家主令找到了祖父的时候,无聊又清冷的重复了一遍老祖宗的话,     孟家有大劫,家主令所有的人,有义务救助孟家全族。     祖父,我需要你带我进京,但是我不想你干涉我的事情。     这样的话,她以为祖父肯定骂她疯了,然后再把她赶出去。哪知道孟公茂脸上先是惊讶,再是惊愕,接着是同意。     一直没有惊奇,这倒是让孟言茉眼神错了一下,收回了眼神中的空洞。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家祖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说过这样一个传说,我只当是他老人家说笑的。     你曾祖父临去世前,要求我和你长祖父致仕,你长祖父不听,只有我一人回到了扬州,后来你曾祖父在头七的时候,给我托梦。     让我找到家主令,否则孟家会亡。     今天你的话,让我知道了原来一切都有定数”。     听完孟公彦的话,孟言茉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她都没有报希望了。     唯一明白的是,怪不得当年仕途一片光明的孟公彦为什么年纪轻轻的就回到了扬州。     “小姐,都打点好了,我们出发吧”。     孟言茉点头,把那个在手里玩着的玉瓶给扔到了院子里的墙上,瓶子破碎,里面的透明水沿着墙流进了泥土。     孟家本家老太爷带着九孙女进京,对外的说法是选秀要开始了。     到京第一天,孟宫茂就派人来请了,孟公彦拒绝,称一路劳累,孟言茉也以身体不好,连请安都不去。     这让孟宫茂府里的人又惊又怒。     这扬州本家的人,怎地毫无规矩?     望香山现在已经是京里贵妇们最爱去的一处地方,因为这里的粉樱花四季不败,景色迷人,山上的温泉更是滋养皮肤,     当年那个抱怨的茶寮老丈,如今因为在山脚下开着最早的茶寮,现在扩建为茶楼,如今在京里的大商贾里也有一号了。     “小姐,这是落雪山庄的盈利账簿”。     引泉这些年似乎都没有变。     孟言茉没有接,“你打理着自然是放心的,我不看了”。     望香山上的温泉庄子正是叫做落雪山庄,因为樱花一直在飘散,如同粉色雪花蝴蝶。     “禄亲王府仍然派人来,似乎对买下山庄势在必得,还有当初我们买到望香山的衙门,似乎也想回咬一口”。     “这一次是王府的小王爷亲自出面,要见东家,奴才只能先托词,没有敢直接回绝”。     落雪山庄刚开始建的时候,禄亲王府看到这座贫瘠的山居然有温泉的时候,就派人来要买,一直在加价,引泉根据孟言茉的意思,也一直没有要卖的意思。     禄亲王本来是看在引泉有太子封的义商的名号,这才没有用权势去压,可是现在朝里斗的你死我活,肯定没人注意他明禄要拿势压人了。     于是会做生意,又被睿亲王诈去许多铺子肉疼的明禄,就把目光重新打到了落雪山庄上。     看看他那个皇侄的所作所为,明禄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好人啊大好人。     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小儿子开始骚扰,外援当然是官府的人了。     “同意见面,约在吟月楼,正好一起把酒楼的名字给改了”。     禄亲王的名号,孟言茉当然是知道,当不能一个人完全吃下肥肉的时候,又没有靠山,还是识相点为好。     到了约见的那一日,正是休沐日,酒楼人很多,孟言茉也是以阴九公子的名义为东家的。     因为那次在船上和戚熊的叶子牌对局,阴姓九公子精通易学的名号也是小有名头的。     孟言茉正是要让西宁侯府的人知道她才是阴家的嫡系。     她穿着件银白色男装袍服,推开雅间的门,看到屋里坐着的两个面容有些相似的男子,原本脸上疏离的淡笑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僵硬了一下。     “七堂哥,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落雪山庄背后的东家竟然如此的俊美年轻,怎么样,堂哥,这次你突发奇想,抛下那些劳什子的潮务跟我来吟月楼不吃亏吧”。     明照看到孟言茉的相貌时,就算他天天照镜子都要感叹一句“真是美男子”啊,如此自恋的人也要惊艳了一下。     看着明耀有些兴奋的说道。     明耀睨了一眼孟言茉没有表示,面无表情的举着酒盏,旁边自有美貌侍婢斟酒。     她进了京,却压根没有来见他的意思。     虽然上次他刺伤了她,可是后来他为替她出那么多气,她难道就不应该对自己道声谢吗。     当然明耀也不会去想,他做的那些事,是要帮人还是因为他对某个女人又气又恨,偏偏还常常会想起的原因。     “王爷”。孟言茉对两人淡淡施礼。     “看在阴公子的长相很符合我的口味,那个落雪山庄的事情,我就不为难你了,你继续自己留着吧”。     明照这个败家子,他老爹在的话,肯定要削他了。     不为难了?那以前做的那些为难的事情岂不是白做了!!     “草民愿意让出三成干股,以后还求禄亲王府能多照应”。     “什么?!!三成!”明照一口肉呛在嗓子眼里,落雪山庄的生意有多好,有多挣钱,作为贵族圈的顶层,明照当然是知道的。     实际上他老娘最爱去那,被他老爹天天喊败家娘们。     “阴公子倒是深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明耀看了一眼她,冷嗤一声道。     孟言茉心里顿时如同刀绞,面上仍微微笑道:“王爷过奖”。     “咦?你怎么知道他是王爷?”     明照叫了一声,他还以为刚才这阴九那一声王爷是对他的恭维呢。     纵使孟言茉心里五味陈杂,此时也不得不想敲一下这明照的脑门。     是怎么长的,这么笨。     “因为你刚才叫他七堂哥,明氏七皇子,睿亲王的名声如雷贯耳,草民不才,也略有耳闻”。     孟言茉不去看明耀看着她的不明眼神,只看着明照淡淡解释道。     “哦,也是啊”。明照摸摸后脑勺笑笑。     接着又嘿嘿两声道:“你既然知道我堂哥的名声,那你怎么不怕他?”     也只有这个老是被明耀踹出王府的堂弟,才敢在睿亲王面前问别人这个问题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怕呢”。     孟言茉低低说了一声,声音里似乎真的有害怕。     “哈哈,你这个样子就像是在说‘我好怕’的样子”。     明照以为她在说笑。     孟言茉说的是实话。     “咦?今天有斗字会啊,堂哥你的字写的那么好,你就下去给我赢点喝茶银子送给我吧”。     明耀喝了口酒,看了眼欠揍的明照,吐出一个字:“滚”。     明照继续转头往下看,显然这个字对他都免疫了。     孟言茉有些如坐针毡,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明耀倒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一杯杯的喝着酒。     “咦?那位不是杨大人家的小姐,想不到这位美人今天出现了,堂哥,她是不是也在你的选妃册上有一笔?”     明耀只看了眼孟言茉,没有搭理明照。     孟言茉低着头,膝盖上的指甲有些泛白。     明照似乎也没指望过明耀会理他,自说自话的很愉快。     “咦?那位杨小姐上台了,呀!这手簪花小楷写的真是漂亮”。     纵使是心里不舒服,孟言茉此时都恨不得把那个多嘴多舌的王府小子给从窗户上拉下来,在把那张每次都“咦”字开头生怕不引起别人注意的人给扔出去。     “杨小姐,看这里,这里,我喜欢你的,你的字啊”。     明照在窗户叫起来。     孟言茉只觉得好丢人。     身边一阵风过,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     酒楼的三楼空气里就传来明照“啊”的一声惨叫,表演了一次空中飞人现场版。     楼下传来“砰”的一声落地声。     “啊!有人坠楼了!不会摔死吧?”     在看到摆出大字形的那人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叫出声的客人拍拍胸膛,吓死他了。     “那不是禄亲王府的那位,谁敢把他给扔下楼?”     有人惊讶了。     “嘘,肯定有大主在这呢,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热闹不好看”。     听到明照坠楼的声音,孟言茉吃惊的赶紧去窗边看了一下,看到明照没事,这才放心。     “你关心他做什么”。耳边一道不悦的嗓音,低沉如以往一样好听。     孟言茉的心就像是风中的蒲公英,抖抖索索的随风飘散。     “我就是看他有没有摔的不能再上楼聒噪了”。     孟言茉想说是个正常的人都会好奇的看一眼的。     又按照明耀的想法和性格换成了这一句。     明耀听到她的话,果然笑了笑。     看着她一直低着头,垂着眼睛,不与他对视,伸出手指,捏着她小小的下颏,逼迫她抬起了头。     “瘦了许多”。     只是淡淡的点评这么一句,明耀就松开了她下巴的钳制。     孟言茉却因为看到她日夜想念着的那双黑如繁星的眸子,眼底一酸,她逼退了眼泪。     淡淡施礼:“草民告退”。     匆匆转身离开,哪怕她知道今天是传说明英帝和杨羽柔斗才晴结缘的日子,她也早已没有了当初围观的悠闲心态。           第227章 四妃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脚步有些慌乱的离开,明耀坐在原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深深,从侍女那拿过酒瓶自己一杯杯斟酒,一仰头喝下。     “不好意思”。到一楼楼梯拐角处,差一点撞上迎面上来的人,孟言茉让在一边,抱歉的说了一句。     “走路不带眼睛的你”。上来的一行人身穿统一圆领褐衫,正是东厂的番役。     在那领头的俊俏小生旁站出一名番子,正怒目指着孟言茉。     孟言茉搭眼看去,已明白这群人的身份。     “我刚才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也没有撞到你们,请你们让开”。     看着周围十几个番子已经把自己和小厮打扮的山重围在了中间,孟言茉冷着声道。     “你是没有撞到小爷的身子,可是你撞到小爷的心了。     你说这个,你要怎么赔?”     那领头的俊俏小生上前两步站在孟言茉面前,一双眼睛紧盯着她上下打量。     “小爷?兔爷吗。”孟言茉冷笑一声道。     前世她在宫中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太监们欺负,对狗腿狗眼势力的变|态的一类太监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眼前的这个涂粉擦香的年轻男人不是太监,这一点孟言茉可以看出来,撘眼看了下他的腰牌,是子颗管事,     汪瑾手下第一人,孟言茉立即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桂姨娘的侄子,汪瑾的玩物,     “真是大了你的狗胆,小爷我今天不把你给收拾妥帖了,我冯堂以后也不要在这皇城脚下混了,给我把他拿下”。     “我是不是兔爷,回去你试试就知道了”。     冯堂狞笑着退后,他手下的精干番子立即要来抓孟言茉两人。     这时在楼下等着的孟离佑带着十几名长随赶到,与东厂的番子打做一处。     一时楼底大堂里到处是桌子板凳椅子摔砸的声音,大明境内刀剑管制严格,平常的镖局武夫的兵器都是在官府造册后,才能到铁器铺子打造。     孟离佑等人只有齐眉短棍,东厂的人却有扁宽刀,刀剑对上木棍,没有多大一会,孟离佑及手下人的棍子都被削断了。     这些人都是孟离佑平时训练的,在被雇佣前也都是知名镖局的押镖师,在江湖上都能排上一号,因为孟言茉给的价钱很高,这才能请的动他们。     他们手中虽然没有了武器,可是赤手空拳,利用大堂里的桌子等物和东厂的人对打也不落下风。     这时冯堂倒是惊疑了一下,这种强抢“民男”的事情他做的多了,他“干爹”都是睁只眼闭着眼。     就是那些小官吏家的公子他都抢过,结果还不是不敢声张。     他刚才看到孟言茉时,看到那容貌,那气质,想着应该是大世家的公子,可是他对京里的贵公子很熟,没有这号人物。     那就可能是外乡来的,外放的官,在干爹眼中那就是个屁,这才使冯堂决定要“干”今天这一笔。     可是此时看到这些人的身手远不似平常护院,冯堂开始犹豫起来,自从几年前那次不小心惹到了京里人称“煞王”的睿亲王,被踹断了命根子,     冯堂现在行事小心多了。     吟月楼位于内城繁华街区,顺天府衙的巡逻差役来的很快,     燕京城里的酒楼客人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最大的区别就是,看热闹的兴致和胆子都比较大,自从这一出打戏开始,原本在听话本子喝茶的客人都退到角落处,     很小声的在讨论,却不会像其他地方的百姓遇到这种事,当然是先离开,免得被台风尾扫到。     “这些人肯定是外乡人,竟然敢跟东厂的人对打,他们今天要倒大霉了”。     “看,顺天府的人来了,他们今天竟然又早到了许多,唉!我觉得我们京里最近的气氛很不寻常啊,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了”。     “早到有什么奇怪,肯定是知道是东厂的人在闹事,赶着来擦屁股的呗”。     “嘘,东厂的坏话少说,”     孟言茉和山重站在一处柱子旁边,她抬头朝三楼看了一眼,那里只有玄奕和玄宴两人守在那里,     他,果然不再关心她了。     孟言茉垂眸,她由着事情闹大,是想知道他是否会出现,为自己出气,果然,自己高估了自己。     大堂中间的三尺高的红色台子上,杨羽柔一身男装同样很淡定的坐在那里,看着场下的混乱,只是她的男装打扮毫无诚意,     那鼓鼓的胸前和那明显的耳洞......     孟言茉收回目光,早就听闻北方比南方要对女子疏松很多,有许多名门千金都是女扮男装出门,哪怕是骗人骗己的装扮。     “都住手,怎么回事?”     由于京里最近风云变幻,触角灵敏的顺天府尹汪铨焕都是亲自巡视几个重要的繁华区。     生怕有哪个宝贝王孙在自己的辖区被人误伤。     他穿着四品云雁补子官服,中气十足的对着大堂喊了一声。     转向东厂众人时,脸上已经瞬间转换和煦模式。     “众位办差辛苦,不知道是否有下官效劳的地方?”     “你来的正好,他是我们今天要缉拿的嫌犯,你给我拿下”。     冯堂对着汪铨焕不客气的颐指气使。     “来人啊——”,汪铨焕正要叫人。     孟言茉从山重那里接过一沓银票,“啪”的一声拍在他的胳膊上。     “本人阴九,那兔爷的话纯属污蔑,大人最好谨慎行事”。     孟言茉表情冷淡,直视着汪铨焕,眼神中暗含警告。     汪铨焕眼神往胳膊肘弯一带,心里一晃。     乖乖,一万两!!     他是遇到土豪了吗。     只是公子你这般理直气壮的行贿,您让我实在是不好做啊。     “阴九公子放心,本官会谨慎查明,只是还请公子跟随本官去衙门说清。”     汪铨焕用眼神暗示,跟我走,我保你没事。     孟言茉没有说话,“啪”的一声又是一张银票拍在他的胳膊上。     五万两!!     汪铨焕心在滴血,这眼睁睁不能挣的银子放在面前,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汪铨焕你给我滚,别在这碍我的事,他是我们东厂要的人,你一个顺天府尹算个屁,你再在这磨磨唧唧,我保证明天你的乌纱帽难保”。     冯堂看到汪铨焕见钱眼开,有坏事的趋向,怒气的叫道。     “冯管事还是小心措辞,本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封的正经四品官员,不是你想罢官就罢官的,这里是本官的辖区,本官自然有资格过问。     倒是冯管事您说他是东厂通缉的犯人,可有通缉文告,还请拿来给本官看一看。     否则,本官还真的要管一管了”。     汪铨焕被人在自己治下的百姓面前指着鼻子骂,脸上也是下不来,当即没有好声气的说道。     “汪大人,我可以证明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这位东厂的管事主动找茬,这位公子是被迫反抗回手的。     他也不是东厂的犯人,因为东厂的人刚才见到他时,根本就没有要抓人的意思。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东厂管事动了其他的心思”。     正在冯堂气的想着是不是要让人硬抢的时候,从雅间里又出来一个男装女子,这人冯堂也认识,台上的是杨府大小姐。     这一位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宫中贤妃娘娘的亲侄女,就是干爹也要对她客气,冯堂不得不送她点面子。     孟言茉也朝来人看去,心中一动,她没有想到会碰到蒋家大小姐,     又看了眼台上的杨羽柔,心里想,还有汝阳侯府的小姐没到呢,这么一想,就听到一个清脆男装少女的声音道:“蒋姐姐,哦,不,蒋大哥果然是最爱打抱不平的。     现在这些东厂的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什么人犯了什么罪,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完了,     还不如‘煞王’呢,人家起码表面上都是过程序的,大理寺,刑部,好好的做一番文章,也让不服的人揪不出来错呢,     虽然这样也掩饰不住他们同东厂一样都是目无生命残酷的人”。     “涵儿”。两道同样婉转的声音喊住徐栋涵。     孟言茉想扶额,自己和她们一对比,这男装打扮也太专业了。     这位应该就是以后以娇蛮爱说实话的风格获得明英帝四贵妃之一的涵妃。     徐栋涵,汝阳侯府二小姐,京卫指挥使司徐栋博的胞妹。     因为孟公茂夫人出身汝阳侯府,算起来也是孟言茉的表妹或者表姐呢。     不过孟言茉此时一点都没有要认亲的打算,未来也不会有。     事情到这里,孟言茉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转身带着人就要离开。     “站住”。两个声音一起喊道。     一个是冯堂,一个是徐栋涵。     “你想往哪里逃?告诉你,今天谁的话都不好使,小爷我还就看上你了”。     看到孟言茉息事宁人的样子,冯堂反而来劲了。     “看你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句谢谢都不会说。     我蒋姐——,我蒋大哥刚才替你作证呢,你耳朵不好使,没有听到啊”。     徐栋涵像个小辣椒一样炸开了。     孟言茉则在想,前世他的品味还真是挺奇葩的,这样的也能收。     “涵儿,好了。”     蒋暖清看了眼孟言茉,微微红着脸拉过徐栋涵。     对着孟言茉想微微蹲身示意抱歉,又想起自己现在的打扮,然后不熟练对孟言茉拱了拱手。     孟言茉则淡淡还礼:“谢谢”     即使也没帮上什么忙,和杨羽柔的中庸清冷和徐栋涵的越帮越忙,孟言茉还是很感谢蒋暖清的。     “你们都给我够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都给我上,今天不把这骚包给我拿下,你们都等着回去吃鞭子”。     冯堂在一边叫道,看着孟言茉的眼神又生气又垂涎。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美人对着别的美人放电了。           第228章 斗 - 谋锦 - 茗沫沫     "冯堂,本王说过的吧,再让本王看到你这恶心的玩意儿,就挖了你的双眼。”     在冯堂一声令下,酒楼大堂眼看又要陷入混战,汪铨焕也正在看着胳膊上的银票,纠结着是不是以得罪冯堂的代价,来给孟言茉等人找出一丝逃跑的机会。     混乱的场面,立即被一道冷冷的磁沉的嗓音抽离了所有的气息,现场变得静寂。     普通的富绅更是吓的跪在地上,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态。     燕京城里上到王公大族,下到黎民贱籍,要是谁没有听过“煞王”的名头,谁都不好意思说是皇城脚下的百姓。     至于为什么轻易就能判断出眼前的这位王爷就是“煞王”,再容易不过了,传闻睿亲王的手段有多狠厉,他的长相就有多天怒人怨的迷人。     冯堂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身上狂妄的气质就像迅速佝偻的老头儿,腰弓在了地上。     “小人不知道王爷您在这,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冯堂哈声哈气的说完,立即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那焦急的样子像是被恶鬼追。     东厂的那些平常被百姓畏之如虎的番子们此时也如丧家之犬一样跟在冯堂身后往外跑。     眼看着要跨出这酒楼的正门,冯堂心里大喜,只要能逃走,干爹定能保下自己。     眼前忽然被几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明耀身着一件玄色金线暗纹绣江牙纹龙的袍服,缓缓的从沉暗绛红色柏木楼梯上下来,头戴紫金玉冠,一根通体莹澈的白玉簪子固定在冠上,紫金冠两边垂下紫色丝绦。     鬓两边同两绺墨发与身后的光亮如同丝缎般的发一同垂下。     黑瞳如墨玉,嘴角闪着冷冽的轻柔。     堂中明亮,他的发在行走中微微扬起,同他的表情一样,俯视着这里的所有人。     孟言茉垂眼,逼退眼中的泪,老人说发丝细的人,心肠通常很软,只有她知道他的发同自己的一样又细又滑。     可是他却是天下最狠心的人。     明耀坐在椅子上,凌落拎着冯堂,把他甩在地上,正是跪在睿亲王云靴一米远处。     冯堂的身后跪着他的打手们。     周围是手握刀柄,面色冷肃的锦衣卫。     刚刚还是猎人的冯堂等人转眼间成了别人的盘中菜,砧上鱼。     “王爷,小人再也不敢出现在王爷面前了,求王爷绕过小人这一次,”     冯堂哭的可怜,那凄惨的样子和刚才恶霸的样子,除了五官相同,表情完全是属于两类人的。     “听说你们东厂新发明一种刑法,把人眼皮割去,用蜡烛火烤,让人渴睡而死?”     明耀翘起左腿压在另一支腿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以扇柄轻敲掌心。     语气慵懒,带着兴味。     “是,正是小人手下司房罗荣发明的,这割眼皮是个技术活,多一分则把眼睛毁坏,不能让受刑者尝尝想闭眼不能闭的痛苦。     少一分则眼皮豁锯,看着让人也不舒坦。     王爷您是想让锦衣卫的诏狱刑司也引进这种刑罚?没问题,太没问题,我这就让罗荣去北镇抚司”。     冯堂对着身后的一个番子赶紧打手势,那番子就要离去,被锦衣卫用刀柄压下。     “王爷,不知道您这是——?”     东厂由汪瑾兼领,直接向明武帝报备,和锦衣卫互相监督,冯堂此时脸上有了乖戾之色,他是惹不起睿亲王,可是不代表他们东厂就真的怕了锦衣卫。     “刚才她说的挺对,本王要治人之罪,自然是有理有据的”。     明耀用扇子指了指此时被蒋暖清怕被睿亲王追究用身子挡住的徐栋涵,表情随意,似乎并没有对徐栋涵的无礼要追究的意思。     徐栋涵还要说些什么,被蒋暖清拉住。     “把人带上来”。     伴随明耀的话,有锦衣卫从酒楼外扶着一个全身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毒满身看不清面目披头散发之人。     冯堂看到此人一愣,这被他关进东厂地牢的人怎么被锦衣卫弄出来了?     “你可认得他?”     那像是只有一口气的重伤之人,抬头一看到冯堂,就似看到了杀父仇人,双目欲裂,要去生吃了他。     可惜他重伤在身,身体一挣扎就跌到在地上。     “王爷,求您为下官做主啊,这畜|生把臣年幼的儿子抢去糟蹋,臣不服,告去顺天府,那府尹不敢受理,”     听到他的话,明耀睨了眼汪铨焕,吓得他立即跪在地上不敢动一动。     “臣又告到刑部,却被刑部的人直接送到了东厂。     在东厂十天,臣被施了夹棍,堕指的酷刑,逼臣立下卖儿的文契,臣堂堂的从五品文吏,岂会做这种荒唐之事?     阉宦成祸,求睿亲王为臣做主啊”。     那披头散发看不出面容的四旬文吏哭的像无助的妇人般肝肠寸断。     这名文吏原是吏部文选清吏司的主事,这样的小吏在燕京城里如过江之鲫。     自是不被冯堂看在眼里,只是自从上次干爹被圣上打到死牢后,严禁他以往的行事放肆,即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也决不能让人逮到把柄,见到光。     “你信口雌黄,随口诬陷我”。     冯堂跪在地上大叫道,那坦然的样子真的很像是被诬陷了,只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对是东厂的风格。     锦衣卫的恐怖多是存在于文武大臣间,因为他们的到来总伴随着抄家灭族。     而东厂的阴狠,在于“谋逆妖言大奸恶者”这样的罪名,通过汪瑾可以直接口头汇报给明武帝,比锦衣卫的奏章要快简便许多。     只要汪瑾说哪个官员私下里说过修仙这种事纯属荒谬之类的话,不管他是哪里碍着了汪瑾的东厂,最后汪瑾总能借着这一条将这不属于他的官员除去。     明耀想收拾东厂已经很久了,今天不过是个巧合顺便。     “刑部的哪一个不受理你的诉状并把你交给东厂的?”     明耀不理一脸被六月飞雪似的冤屈蒙着的冯堂,转着手上的玉磨扳指淡淡看向那文吏问道。     “刑部郎中潘利和刑部左侍郎江左谦”,那文吏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两人以前还曾是他的同年,想不到做出这种卖友求荣之事。     明耀点头,立即有锦衣卫离去,显然是去拿人了。     在场的人心内都惊惶,这两人都是刑部大员,一个五品一个三品,难道睿亲王不通过刑审就要治这两人的罪?     太儿戏了吧。     杨羽柔偷偷看了一眼睿亲王,心道前两日还听爹爹念叨过好些被弹劾的官员,经过刑部过审,却被无罪释放,好像提到过姓江的?     这是巧合还是睿亲王蓄谋要除去齐王派的人?     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睿亲王的侧颜,刀削斧刻般坚毅的下巴,弧度流畅完美的侧容,和在阳光里染上金色碎光的浓密柔软的睫毛,不经意的眨动间,像是羽毛瘙过心房。     她的心撞了一下。     不消片刻,锦衣卫就带回两名身着官服之人和一个身穿白色内|衣,衣不蔽体,满身皆是虐待淤痕的五官俊秀的九岁男童。     男童正是从冯堂的府邸里救出的那文吏的儿子。     “韶儿”,那文吏抱住儿子,哭的老泪纵横,刚才伤的站不起来的腿,此时用满是血污的手爬过去抱住了儿子瘦弱的双腿。     那男童双目无神只是呆呆的。     老父看到以往在自己面前聪灵乖顺的儿子变成这副痴呆样,心里如万千奔腾的愤怒野马倾轧而过。     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稚气的骄傲:“爹爹,韶儿会考进国字监,以后做大官,替爹爹分担公务”。     昔日聪颖的儿子如今变成了人形木偶,那文吏嘶叫着扑向悲剧的源头冯堂,声嘶力竭的吼叫像是要把冯堂给撕下一块肉一样。     “你干什么,王爷在前,岂容你放肆,离我远点,你儿子痴傻关我什么事”。     冯堂往后躲,他的番子们都替他挡住那文吏。     这些东厂精干们,在对锦衣卫时认怂,可不代表他们真的就是怂包,手下都是有真章功夫的,是汪瑾从各地选出的武局科生或者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     都是精悍好斗之人。     各地的武局科生其实都是绿营和未来军官的预备役,倒是让汪瑾给瞄上了,从里面招揽了许多人。     轻易的就把那燃烧着熊熊恨怒之火的文吏给推开。     被抓来的那两名刑部官员则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他们已经派人通知了齐王殿下,只等着殿下的人来救他们。     在这位睿亲王面前,他们还是减小点存在感比较好,反正有那个大名鼎鼎的冯堂在前面顶着。     “你们两人怎么说?他的案子为什么刑部不受理?是不敢得罪东厂的意思吗”。     明耀微微倾身看着那两名官员轻轻问道。     孟言茉看到明耀的表情,默默的门外退,这里快有惨剧发生了,她虽然不介意,可是也不想亲眼目睹。     明耀嘴角温柔带着血腥的笑意,她在千州庄子上看到过,那时是透过菱窗,他站在花影里,面前是跪着的玄奕。     笑容飘散,如同染上他浅笑熏人的花香,醉人却带着血腥弥漫的怖意。     接着是一整个夏季,都在闷热,呕吐的血肉混绞中度过。     因为他迅速雷击的手段,大明陷入白色恐怖中。     孟家,甄家,魏王派的官员,参与太子巫蛊案的齐王派的官员,上千条的人命只是他浅笑中人头骷髅的构成。     如果说这是罪孽,孟言茉就是原罪,在她爱上他的那一刻,她就注定无可救赎。     黄泉碧落,她只追随着他。     哪怕他已经不再在乎。     “下官,下官只是秉公办事,他,他,哦,不,是赵大人说是东厂的人带走他的公子,下官自然,自然把他送到东厂,去和他们对质,把话说明白了”。     刑部左侍郎江大人用官服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不流畅的辩白。     “哦?是吗。”明耀复又仰靠在椅背上,翘起腿,百无了赖的模样。     “既然你们都不承认自己的罪责,本王也只好在你们身上试一试这新鲜的刑罚有没有用了”。     明耀很遗憾的口吻,似乎他被逼无奈的模样。     看的周围人既淡疼,又惊惧。     “睿亲王你敢,你敢,我干爹不会放过你的”。     冯堂看着靠近他的锦衣卫,大喊大叫。     明耀闭上眼养神。     那老阉货,他到时该让他怎么死呢。     “王爷,王爷饶命啊,下官没有犯任何罪,你不能这么对下官啊”。     “王爷,我大明自有处置犯官的程序章法,您岂能在大庭广众下私自动刑?”     两名刑部官员不服的叫道。     明耀缓缓睁开眼,看着那喊着的官员,     “有道理,在这里施刑也不能尽兴,落落,把他们下到诏狱,慢慢玩吧”。     凌落眼角抽抽,他们锦衣卫的声誉啊,被自家殿下毁了啊。     “明耀,你眼里还有没有当今圣上,还有没有我干爹?     他可是圣上最看重的大臣,你今日对付我,干爹会让圣上治你的死罪的”。     锦衣卫的诏狱有多恐怖,他们东厂也是有所耳闻的,自己一旦进去,能活着出来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在死亡的阴影下,冯堂已经脑袋不清醒的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想抓住些能救命的东西。     声音落,冯堂就被一名锦衣卫一巴掌扇过去,掉落了一口牙,蹦跶蹦跶的滚落四周,粘着牙龈上的碎肉。     “住手”!一声娇斥伴随一个娇小的男装俏影站了出来。     蒋暖清一看身边的人影没了,大急,小声叫道:“涵儿,回来”。     “他虽然该死,可是也罪不至死吧,更何况还有这两名大人,你不问是非曲直就把人带走,究竟是他们犯了罪,还是你只想认定他们就是犯了罪?”     徐栋涵没有见过东厂的行事,只是听说过。     可是她今天是亲眼见了锦衣卫的行事,如此的凶残和蛮横!!     “还有,这名罪犯也许有可能是他的敌人雇来陷害他的”。     徐栋涵看着刚才哭的那么可怜的冯堂说道。     本来已经起身打算离去的明耀此时转过身,墨玉的眸子算是仔细看了一眼徐栋涵。     徐栋涵心一跳,她刚才只关心地上跪着的人,一直没有打量过传说中的“煞王”。     纵使刚才这人指了指她,她也一点都没有心思去看自己最讨厌的人长什么摸样。     此时第一次看了个全貌,徐栋涵心里撅嘴。     老天真是不公平,这样的人应该给他个罗刹脸才对。     “徐栋博是你哥哥?”     明耀淡淡问道。     “是又如何!我可不是仗着汝阳侯府的关系,今天才在这对你指手画脚的,我的意见是在场所有人的意见,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再这么滥杀无辜,早晚会让所有的人都反对你,到时候,就算你的身份再尊贵,相信当今圣上也不会包庇你的”。     很好,明耀点头,作为孟公茂的姻亲汝阳侯府,明耀因为碍着京卫营指挥使徐栋博士最早投靠他的,不太好动。     今天终于有个像样的借口了。     听到徐栋涵的话,周围的百姓迅速更退的远远的,表明自己绝不是支持这无知女扮男装大小姐意见的人。     看到明耀点头,徐栋涵松口气,这“煞王”还是容易讲通道理的,算了暂且原谅他了。     徐栋涵转了下眼珠道:“不如你和我柔姐姐,哦,不,柔大哥比试一场,     如果我柔大哥赢了,你就放了这些人,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再阻拦你,怎么样?”     “我听闻你以前在京还有个才名,听说还曾和国子监的五经博士杨大人斗过文,并且赢了他,这么说我柔大哥还算你的小师妹呢。     今天你们正好可以以文会友,看看谁更厉害点,我柔大哥可是也赢过杨大人的哦。     你不会不敢吧?还是你那个什么天纵才名都是你自己吹嘘出来的?”     跟着明耀身后的锦衣卫和黑衣卫们纷纷都倒抽口气,这是除了孟小姐外,第一个敢跟殿下这么不客气说话的人。     凌落则看向酒楼外深秋的阳光,     汝阳侯府有个这么无知无畏的女儿,死的也不冤。     不知道自己家族的命运即将因为自己被作为借口而连累的徐栋涵还像杨羽柔眨了眨眼。     柔姐姐,我虽然不知道你喜欢这人什么,可是我努力替你们制造了相处的机会了啊。     杨羽柔羞怒,却也只能站起来替徐栋涵赔礼:     “王爷,请念在涵儿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她的无理”。     孟言茉无聊的看着这里的闹剧,只想赶紧离开,她没必要陪着他在这里对着他未来的后妃们看争奇斗艳吧。     明耀看了眼离门口越来越近的某个身影,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本王不是个小气之人,怎么会怪罪呢。     她说的也有道理,不如我们就来比试一场吧。     赢了的话,只需要她答应本王一件事即可”。     明耀看了看徐栋涵,对杨羽柔说道。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之极。     睿亲王有这么好说话?和传闻不符啊。     只有锦衣卫和黑衣卫们身体绷的直直的。     “真的!不许反悔哦!”     *************************     (想结文,想结文,想结文,好烦。)           第229章 两局胜 - 谋锦 - 茗沫沫     (跟着《谋锦》看到这里的都是真爱,听喵喵的话,把群号再郑重的在这里公布一下。     企鹅群号:233272490,喜欢沫沫文的童鞋快到碗里来。)     **********************     "不过,这位杨公子不值得本王亲自比试,本王可以派徒儿陪你们玩玩”。     明耀“呼啦”一声展开手里的泥金玉骨折扇,斜睨了眼正要离开的孟言茉,微笑着说道。     “你太小看人了,好,就先赢了你的徒弟再赢你,     那要是赢了你徒弟的话,你先前的话还算不算数?     不能一起赢了你们师徒俩才算吧,这样的话,我们也太吃亏了”。     也是这徐栋涵太天真了,压根不能了解此时的情况有多么诡异。     蒋暖清和杨羽柔也都只是听过传闻,并不能了解真实的睿亲王是什么样的。     明耀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轻笑的时候,仿佛把冷索秋风中的所有阳光都收敛在眸子里,在这样秋高气爽北方已经寒冷的日子里,     让人觉得那双染着金色碎光的墨玉眸子是如此的吸引人不舍得移开眼睛。     明耀身边的玄奕等人则冷冷的看了眼一脸富有正义感天真烂漫的小辣椒徐栋涵,平常敢用这种口吻和王爷说话的人,     早死了几次了,当然有位主儿除外。     今天殿下也是给徐栋博一个面子了吧。     “如果本王的徒儿输了,今天你说什么是什么,想放谁都可以”。     周围看客们跪在地上低着头,好奇的朝远处望去,     睿亲王也不像传闻中那么吓人啊?     “王爷——”,那受过东厂折磨的文吏焦急的喊了声,就被锦衣卫给封住了声音。     “徐小姐,哦,不,徐公子,只要您救了我,整个东厂都会感谢你们侯府的”。     冯堂激动的叫起来,身边的锦衣卫毫不客气的用刀柄在他后颈上敲了下,他跌趴在地上,发不出声音来。     “闭上你的嘴,我又不是为了救你,我只不过看不惯这么蛮横的行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族也不可以这样不问事情原委,不问事情证人证言,就轻易要割人眼皮这样残忍的事情”。     徐栋涵气愤填膺,胸膛一鼓一鼓。     她与江烨蓉两人是闺蜜,在京城里有“善心双姝”的美誉,有她们到的地方往往鸡飞狗跳......     只不过江烨蓉自从那次追着睿亲王去了江南,江烨轩被睿亲王冷眼吩咐后,回京后,江烨蓉就被禁足了,     连桃花岛也关张了,江烨轩很疼他的妹妹,但是他更怕他妹妹再惹到睿亲王,到时候可能整个镇国公府都被连累。     因此徐栋涵好久没有跟她的好姐妹见面了,若是蓉蓉在就更好了。     让蓉蓉看看她的好表哥整天都是如何欺压人的。     对于徐栋涵的指责,睿亲王半分表示都没有,眼神看向门口处:     “徒儿,过来”。     由锦衣卫组成的人道立即往两边让开,光滑的酒楼地板石反射着楼外的光,在光的那一头是刚迈起左脚准备离开的孟言茉。     她感觉脖子僵硬的转回来,咔,嚓。嚓。     徒儿?是叫自己?     好吧,看到明耀望向她淡淡疏离的眼神,孟言茉确认是叫自己。     微微低着头,她走过来,态度恭敬:“您叫我。”     明耀向她面前踱近三步,孟言茉下意识就要后退,明耀抓住她前襟的衣服,迫使她靠近。     在周围人眼里就是师父要嘱咐徒弟几句话的样子。     孟言茉的脖子则又僵硬的“咔,嚓,嚓”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那只大手掌。     抬头不解迷惑的看着明耀,他们的关系她以为再也不会这么近了。     明耀微微皱眉。     果然又绑了缚胸,他最中意的地方要是被压迫小了,他绕不了她。     面上却是冷漠的颜色:“你今日来吟月楼,不是为了引起西宁侯府的注意吗,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你应该了解本王看东厂不顺眼很久了,本王要的比赛结果,你应该知道”。     明耀在她胸前拍了拍,似是鼓励的样子,可是两人都知道自己的性别,这种情况也太奇怪了吧。     更别说孟言茉以为明耀很讨厌她了,更是又羞又囧。     玄奕把眼神移到其他处。     殿下,您用这种手段占人便宜,合适吗。     “徒儿明白”。     孟言茉躬身垂首,她除了顺着他的话做,还能怎么样。     她进京就是为此而来。     转身,孟言茉的话却是和刚刚保证要赢的态度截然相反。     “别说本公子欺负弱质女流,你们仨一起上吧”。     “噗,咳咳咳”,孟言茉的话让正在试图转移注意力的玄宴被自己的口水华丽丽的呛住了。     这话也太囧囧有神了,“一起上,上,上......”。     再说这孟小姐口气也太大了,好像她就不是弱质女流似的。     明耀看了眼正在心里演着小剧场的玄宴,立即让这位黑衣卫统领恢复成原来高冷的表情。     “你又是谁?口气恁地狂妄,那书生,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蒋暖清和杨羽柔两人心里虽不喜,但还是对孟言茉还礼。     徐栋涵却是跳了起来。     “本公子姓阴,家族行九。由我代替王爷和你们比试”。     孟言茉身材瘦弱,面容如白玉,站在那里自又一股熟读史经世家公子的风|流。     和明耀皇家气度的尊贵华美不同,孟言茉就像偏离俗尘的那一抹竹叶翠音。     清冷,孤高。     “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阴九公子啊,听说他精通易理呢,有叶子神的称号,啧啧,这一身的气度荣华,真真儿是高人风范”。     “啊!原来这位阴九公子也是睿亲王的徒弟啊,原来传闻睿亲王诗书易学无所不精的传言是真的吗?”     “和阴九公子一对比,原来的那京城四大才子,都可以不用出来现眼了”。     “唉!看脸的世界太残忍,你都没看到阴九公子的才华呢,怎么就知道他比得过四大才子呢?”     “我当然知道,比那四个人长的俊那么多,才华还能差了吗。     何况这不是要和四大才女的两外三人开始比了吗,     还是一次挑三,这就是底气啊!”。     “咦?这该不会是现场版的才子佳人吧?”     刚刚出去买糖葫芦的明照躲在人群里听的有滋有味。     “不知公子打算比什么?”     杨羽柔站出来淡淡问道,姿态娴雅。     “你们会什么?”     奈何回答的人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欠揍的模样。     孟言茉这心里搓着醋呢,别指望她能有什么好语气。     呃,虽然她现在和明耀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孟言茉爱吃酸的,这可不是浪得虚名。     “柔姐姐,我来和他说”。徐栋涵小声的对着杨羽柔道。     “我自幼有过目不忘之能,你只要能回答我说的语句出于哪一篇哪一节的古文,我就算你赢,十篇定输赢”。     徐栋涵胸有成竹的道。     “好”。孟言茉回答的毫不犹豫。     “如果你输给我,你要为你刚才无理的态度给我道歉”。     徐栋涵很计较孟言茉对她们的无视。     “那如果是你输了呢?”     孟言茉反问。     “那我就给你道歉”。     “一言为定”。     听着两人说半天还没到重点的明耀,靠在太师椅上的扶手,用手指轻揉太阳穴。     他早该知道的,三个女人就是一场戏。     何况现在是四个女人。     他不该为了多看她几眼,搞了这么一场戏。     是的,明耀心里的深处还是无法释怀孟言茉对他的隐瞒,他知道孟言茉瞒了他一些事情,而且是不愿意和他说明白的事情。     他纵然心里已经决定不再想起她,可是暗卫传来她病重的消息时,他使出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去看她。     此时,他只想让她在他的面前多停留一会,如此而已。     在这边热热闹闹的比赛开始的时候,位于华安门之北的东厂大本营,     已经被凌落带着锦衣卫把子丑寅卯十二颗管事及手下的掌班,领班,司房等共一百三十四人全部下了诏狱。     大堂门前的那座“百世流芳”的牌坊也被捣毁。     明武帝自从修仙后,就重用汪瑾,东厂也是他建的,专门罗织罪名给反对“九千岁”的官员。     诬陷良民,屈打成招,敲诈勒索,明武帝以为是他监察百官的机构,其实早已经成为“九千岁”的御用。     汪瑾也借此在朝中收拢派系,还好明武帝还没有给他朱批的权利,不过很多大臣要想求见明武帝都要通过汪瑾。     包括齐王和太子。     明耀这次就是要用冯堂这个溃口,来突破东厂,他知道父皇肯定会诏他进宫,因此这次动作要快。     可笑,徐栋涵还想着要救冯堂。     反正明耀也只是借口多看孟言茉几眼,于是由着她们在这啰嗦。     明耀看了眼在台上那位娇蛮的徐栋涵,唇角带起一丝笑。     嘲笑。     和茉儿比记忆力?     搞笑。     世间有比九宫**八门阵更复杂的将令结印吗。     何况还是这种小儿科的抽文比试。     徐栋博还有个这么白痴的妹妹......     徐栋涵清了一下喉咙:“开始了”。     “所遇不裔方野之同”。     “《义送》卷五十二”。     “四肢六道,身之駅也”。     “《管子·君臣下》卷三”。     “六道指上有四窥,下有二襄也”。     “《尹知章注》卷十五”。     “蓖避象鱀,有六薄些”。     “《楚辞·招魂》卷九”。     “延道驰兮离长流,蛟龙驰兮方远游”。     “《古博经》卷十八”。     ......     两人的问答和回答都极是快,看的周围的酒楼客人不明觉厉。     等回答完了十篇,孟言茉全都回答了出来。     徐栋涵不服气,接着继续问。     这次孟言茉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往往她刚念出三个字的时候,孟言茉就立即回答出来。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字。     谁都能看出来,她在逗徐栋涵。     两人又对了半个时辰,所有远古偏僻的文都念出几百个了,孟言茉依然不多不少在第三个字的时候,就念出出处。     不同于徐栋涵越来越气胀的脸蛋,孟言茉有点无聊......     她平时翻的书有点多,孟家的藏书有点多。     让徐栋涵最后气的一跺脚,瓮声瓮气,红胀着脸,心不服心不顺的说了句:“对不起”。     “清姐姐,你一定要替我出气,他太讨厌了”。     徐栋涵咬着贝齿,对着蒋暖清小声道。     “涵儿,你这气性也太大了,我瞧着他还是很有才华的”。     “哼,你向着他”。     “好了,清姐姐替你出气好不好”。     “这才是我的好姐姐”。     不提两人叽叽咕咕,腻歪几句。     孟言茉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阳光已经开始偏斜。     忽然有些落寞。     就算她赢过了他所有的妃子又怎么样,比那些女人都有才华又能怎么样呢。     “听闻阴九公子通晓易理,我在祖母的熏陶下,也学的一些,还请公子承让”。     蒋暖清的声音天生的就让人听起来心里舒畅,暖暖的。     孟言茉则在心里道声果然。     护国公府太夫人阴氏果然是习过易经,可能是当年老祖宗带领嫡系躲到扬州府时,匆忙中留下的一些手记,被旁枝得到。     一代代传下来,到了阴氏时,也难得她能读懂一些。     这也就解释了当年为什么老护国公会被阴氏所救,为世子娶到阴氏后,会履历战功。     这所有的功劳都是阴氏的,也就是说,孟言茉这位旁枝族祖母可能也通晓一些摆兵布阵的易理。     “佛法三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清净,如何用易理通顺?”     在旁人眼中高深的三问,只是让孟言茉有些失望。     是最浅显的易理啊。     看来阴氏并没有得到什么老祖宗的珍贵手记。     “无永恒为无常,因缘合化为无我,世间万物无一成不变,正是易经之基,     变易,简易,不易。”     听到孟言茉的回答,蒋暖清点点头,孟言茉的回答简单精妙。     人群中的明照却是听得捂着额头。     “好晕”。     “听不懂,找堂哥”。     于是明照就像个小虫一样艰难的从人群中往睿亲王处蠕动。     蒋暖清继续问:“易理所说世间法为哪三界?”     孟言茉低头看手指。     有点无聊。     “欲界,色界,无色界”。     “《文心雕龙》之‘道’有自然之道,天地运行之道,用易理你怎么看?”     “中庸仁义之道和空无之道皆可”。     孟言茉对易理的通透,让蒋暖清心惊,心里也收起了小视之心。     正待要再问,孟言茉已开口。     她回答的有些无聊啊,该轮到她探探底了。     “既然你提到《文心雕龙》,我想请问你,《周易》中《贲》卦中的九乂辞说:‘白贲,无咎’,如何来解释《文心雕龙》的内容和形式?”     蒋暖清揪紧了袖子中的帕子,她不懂卦象,祖母说她没有天分。     她自己偷偷研究周易,祖母看她实在想学,这才教了她几年。     可是她现在仍然不会看卦象,更听不懂卦辞。     孟言茉心里更失望,     这也不知道啊,阴氏没有多厉害嘛。     这还盗用老祖宗的名头。     西宁侯府的活命情还错了人啊。     “堂哥,她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明照终于挤到了睿亲王身边,因为这一片是真空地带,进来很容易。     “你要听懂废话做什么,你一脑袋的废话还不够塞吗?”     明耀用扇柄敲了敲明照的脑袋。     眼角余光却是看着孟言茉。     她终于有点生机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简单点的好了”。     孟言茉嚣张的态度真的很欠揍。     “震卦正东,为阳,属碧木星。兑卦正西,为阳,属赤金星。     可变换多少种阵法?”     蒋暖清额头上隐隐有汗,易经为世人所追捧,究其根源,传说五百年前,     前朝有一天纵军师,所出阵法为世间精妙,如若能窥透易经中的阵法玄奇。     可得天下。     这也是朝廷为什么会专门设立经学,选拔通晓易理之人入钦天监。     从易经中演化而出的佛理,儒道,叶子戏等都是小道。     最玄妙的当属八卦合成的阵法变幻。     自己这半天的问道,在孟言茉的问题面前,就像是个小丑一样班门弄斧。     蒋暖清脸色微红。     仍然坦然认输:“我不知,我输了”。     “不知道没有关系,也许你祖母知道”。     孟言茉所说的是九宫阵里简单的两句口诀,如果阴氏懂阵法的话,就该知道这两句是干货。     孟言茉当然不是想认族祖母,她只是想让阴氏知道,正牌的在这里,别再缠着西宁侯府了。     她会去找西宁侯府还救命情。     孟家有庸才,同样也有可用的几人。     她不得不要为以后打算了。     曾经她只想着孟家大劫后,她可以找个良人安稳平静一生。     可是当她在梦中宁愿长睡不醒的时候,只想着一个人。     她不想,不舍,不愿离开他。     那只好争取。           第230章 第三局 - 谋锦 - 茗沫沫     “这阴九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啊?竟然大败我们京城的四大才女中的两人。     也不知道以后要是和国子监的四大才子斗文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人群中开始悉悉索索极小的讨论着。     “我听家祖说过,历宗时的河西阴氏也是一方大族,后来我朝之初,因为当时的奖功惩罪,听说阴氏一门就败落了”。     皇城脚下的百姓都比外地乡民有政|治见识,何况是这些富绅们年轻的时候都曾进学,后来科举无望,才会从事祖产。     这开口之人,隐晦说的正是武帝刚夺皇位时对曾经没有助他夺嫡时出力家族的肃清。     “你们说的都不靠边儿,我看这阴九公子极有可能是一个了不得的来历。”     那人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     这几人都在二楼的雅间外的凭栏处跪着,挤作一团小声的谈论,透过木栏镂刻缝隙向楼下的赛场看去。     这些京里的富绅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都是豪强,可是一听闻楼下的人是睿亲王在,纷纷都从包间里出来,跪在走廊上的过道里。     “哦?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你倒是说说看”。     几人都被勾起好奇。     “我曾经跟着我表弟在国子监的武学院听过课,你们知道吗?那位五百年前,前朝的那位大军师。”     “就是姓阴”。     说话人神神秘秘的说道。     “我好像也听说过,你们知道咱们京城的第一太夫人,护国公家的老夫人吧,据说是那位辅佐过齐太祖夺得天下的军师的后裔呢”。     “那这位阴九公子不会和阴太夫人有亲戚关系吧?”     “当然不会,你看蒋小姐都不认识他。     这些都是传说,都几百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都别瞎猜了”。     民间的小道消息往往都是捕风捉影,可往往在世间消失遗漏的那一缕风声,也许就是藏在民间的犄角旮旯里,没有被世间的沧海桑田转移了痕迹。     “我还听说那位前朝的军师排兵布阵如同鬼神临世,武学院的那帮学子偷偷的都把他比作兵神呢”。     “当年那位齐太祖自己太不济活儿,听说那位姓阴的军师几乎是一手帮他打了天下,后来玩儿兔死狗烹的那一套,才被我朝太祖夺了天下”。     “商老四,你快住嘴吧,以后让你表弟和武学院的那帮疯子远一点,那帮人成天就想着扩疆裂土,封侯拜将。     也不看看我朝被圣上三线作战熬干了国库,苦的还不是我们,还不是老百姓?     我们这是在京城,看到的都是盛世繁华,你到甘宁,肃州那些沿边的地方看看,     一个郡县,十户九空。我的商队上次走那里过,卖儿卖女的百姓成群结队。     朝廷要打仗,最后还不是让我们这些无权又银子多的商人出银子?”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你气不顺?你也不看看上次江南赈灾的时候,那些大商号出血的样子呢。”     “嘿,我说你们越说越没边儿了,都活腻歪了是不是,也不看看是谁在下面。     都噤声吧”。     几个小商人越说越远,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间雅间有缝隙的门又关上。     “三哥,你说着下面的那个阴九是不是才真正是祖父和我们说的我们侯府当年的救命恩人的嫡系子孙?”     “我瞅着那阴九来历不凡,那身优雅贵气是装不出来的。     何况,阴太夫人在京里的家世根基我们不是不清楚,只是她找上门来,准确的说出了我们两家当年的渊源。     我们曹家,身为大明三大国公府,岂能做那违背信义之事?”     金吾卫指挥同知曹驰正是曹家嫡系三爷,西宁候助护国公府和齐王,他们这些嫡系子孙自然是知道其中缘故。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我们一旦卷入这夺嫡风波中,齐王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我们西宁侯府几百年基业就都完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祖父不是说了吗,这些都是业报。     曹咏,我们得赶紧回去,把这里的事回报给祖父。     睿亲王这是要动东厂,虽然我也看不惯那些惯会拿腔作势的阉党,可是宫中的贤妃娘娘和汪厂公是攻守同盟,     我们也不能看着东厂这一下就被睿亲王端了”。     “哎,好”。     两人从人群后方,默默的挤了出去。     明耀坐在椅子上,眼神朝门口离去的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眸底划过一抹讽刺的流光。     想从锦衣卫诏狱里捞人,也不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台上的比赛继续。     杨羽柔站了起来,袅娜的身姿聘婷如柳。     孟言茉黑线,大姐,您现在扮的是男人。     “公子连赢两局,已是胜算。     你我二人这一局,当为怡情。不如加赛一局,一比棋,二比字,公子意下如何?”     比棋啊......     输人不能输势,孟言茉心里硬着头皮上,起码她会数也数不过来的各种棋局呢。     会摆算厉害吗?     “就依照你的意思”。     孟言茉面上依然是各种云淡风轻。     顺着杨羽柔的目光,眼角余光往场下看去,是被锦衣卫环卫的睿亲王。     她早该明白的,自己就是为了给杨美人舒展才华的棋子嘛。     两人跪坐在平案两旁的蒲团上,吟月楼作为京里最大的能吸引文人墨客聚集的酒楼,自然有各种附庸风雅的摆设。     竖立的巨大演示棋盘上立即跟着两人一步步原样还原两人的棋路。     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二楼三楼的客人都能看到两人的对弈。     杨羽柔的棋路平稳,可以看出她的心境很冷静,前半盘一丝错误也没有,官子滴水不漏。     至中场的时候,她的黑子开始寻求腾挪,扩张左边模样的好点。     孟言茉被她打后,只能被滚打包收,毫无还手之余力。     杨羽柔的小胜局面已经渐渐形成。     占据要点,杨羽柔衣成细棋局面。她的黑子继续前进,在此处,孟言茉必然要反击,否则,退让将使她最后一丝优势丧失无疑。     杨羽柔先取实利,再练孤棋,心智谋算由此一斑,孤棋绝杀,逼迫孟言茉不得不回补。     场下睿亲王皱眉,他的茉儿给他丢人了。     被这样一个女人打的无回手之力。     他抚了抚鼻梁,当初说要教她下棋的,她偏偏不要。     这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唉!     人群中,成归鹤揪着小胡子,看着场上的棋盘,摇摇头道:     “这丫头这么聪明,怎地下了一手烂棋?     奇哉?怪哉!”。     “哎呀,丫头,你这用的是那局‘鸿渐于陆’的棋路不行啊,难为你能记得住那棋谱,只是丫头,要活学活用啊。     这个时候,要白‘四’上啊,逼迫黑‘五’立着,再杀到黑‘十一’,黑子死棋啊。     哎呀,老夫的心哦,被丫头片子伤透了。”     成先生捂住心脏,痛心疾首的在下面评论着。     “快,离远点,我看这老头有病”。     “看个棋,这么激动干什么”。     转眼间,周围人都退开了,就看到成归鹤一人在那边自说自话的很哈皮。     “这又用上了‘损则有孚’的棋谱了,笨,这个时候,黑‘一’走本图攻杀时,白走‘一’位,就很容易的就活了啊”。     大堂里本来因为睿亲王在,就很安静,下棋后,众人正是盯着棋局看,也没什么人说话,之前成归鹤还是嘀嘀咕咕的自己很小声。     现在看到孟言茉连绵不绝的套珍惜棋谱,一个忍不住声音就大了起来。     杨羽柔望过来,看到是一个其貌不扬穿着灰色棉衫的老头,他一口就把自己的棋路给说了出来,     杨羽柔轻皱细眉,这老头不知道观棋不语吗。     孟言茉看到是成归鹤,心里黑线,她在套棋谱,可是您老也不要这么大庭广众的说出来啊。     孟言茉在杨羽柔手下撑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是因为她记得很多珍稀的棋谱,而那些不是普通人能原模原样的摆出来的......     她看过的棋谱全都是让引泉花了大把银子搜集来的孤本。     唬唬杨羽柔还成。     可是被成归鹤一下给说了出来。     果然看到杨羽柔看着她,脸上似乎一闪即逝的有朝意划过,又恢复成芊芊如玉的模样。     “阴公子深谙棋谱,应该懂得从边,角至中腹,从布局,中盘,到侵分,都不是孤立,隔离的,棋盘如世间,随时在变。     公子依仗先辈智慧,一时硬撑,又有何意思呢?     先辈们留下的棋路结晶谱规,只是让我们来修习的,而不是生搬硬套”。     兵法有句话,云:上兵伐谋。     杨羽柔此时就是在从心理上击败孟言茉。     “《奕旨》说:‘逡巡侕行,保角依旁,却自续补,虽败不亡。’再说,本公子还没有败呢。     胜负未分,你不觉得你说了无谓的话吗。     要我提醒你,棋是下到最后,方知结果这条浅显的道理吗”。     孟言茉不理她的讥讽,这种毛毛雨的嘲笑,对孟言茉而言,太微不足道。     原模原样的嘲讽还回去,孟言茉觉得整个人都好了。     余光看到明耀垂眸抚鼻,对棋局很是看不上的样子。     孟言茉脸上有点烧,话说她对棋道这么执着,也是因为当年被某人打败后,脸上过不去。     这才学习这么多年,结果,今天丢人丢到了某人面前。     唉!     杨羽柔水眸收紧,不与她再废话,手下的棋势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丫头这是要输啊,”被黑衣卫“请过来”的成先生着急的叫道。     明耀看了看他。     成先生立即捂住嘴巴:“不让我说,她也是要输”。     弦沙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脸色,立即拎着成先生往外走。     “哎,哎,哎,我不说了成不?别撵我走啊”。     孟言茉的棋子被逼到了绝地。她看了看当前的棋盘,正是被她刻意的引成了当年和明耀对弈时的情景。     一个大绝招,还怕不一举把杨羽柔狙杀?     孟言茉连着走了五个棋子,杨羽柔的大片黑子被吃掉。     “咦?好棋啊!!”     “神来之笔”。     “我还以为这阴公子不善奕道呢”。     立即有很多人小声的夸赞道。     明耀嘴角翘了翘,孟言茉在这个情景下用出这一招,并不能收到大效果。     因为大局将定。     明耀心情变好,是因为她原来还记得当初他们下棋时的情形。     那一日她穿着曲裾深衣,华丽端庄俏嫣如盛开的魏紫。     他虽眼带戏谑,却是真正的认真打量她的开始。     不同于在马车里的调|戏,发现她能摆出传说兵阵时的好奇,是第一次依一个男人的眼光看待一个女人。     让他心动的女子。     茉儿,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了今天的困局的呢。     你就像一团谜,时而迷糊,时而精灵古怪,时而神秘,时而忧伤如秋霜。     我是那么的喜欢着你,可是你却欺骗了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可是你却从来没有打算告诉过我这是为什么。     明耀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他的理智却不容许他再放纵自己的心。     “这招‘龙战于野’不像这丫头的路数啊,主公,我怎么看比较像你会使的棋路?”     “龙战于野”出于《易经·坤卦》上六爻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应用在棋路上就是穷位之战,惨烈互伤。     当初明耀和孟言茉对弈时,这么下,纯属是为了逗她的,因为孟言茉下的太中规中矩,明耀才下了一招重手。     此时,孟言茉和杨羽柔的对战,则恰如其分。     因为孟言茉真的是被她逼到了死角。     虽然她也损失了一小部分,可是和杨羽柔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可是杨羽柔却是迅速的阻住了一泻千里的溃败,又开始稳固起来。     孟言茉再次陷入之前的险境。     她的棋路可一不可二,杨羽柔已有防备。     听到成归鹤的话,明耀这次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去看他。     深邃的眸底划过一抹亮光。     大堂寂静,只有几不可闻的落子声。     和,     睿亲王一下一下以扇柄敲在沉木桌案上的清脆沉响。     一心观战的人们谁都没有注意。     只有孟言茉心中一动。     他这是在帮自己?     朝他看去,就看到明耀淡淡的眼神落在她脸上。     眼神中有一抹光闪过。     她居然读懂了。     于是她又悲愤了。     你要是输了,丢的是本王的人。     明耀敲击的有旋律的响动,是将令中的鼓点。     只有精通阵法的人才能听懂。     以鼓点化为阵法,以阵法译为棋路纵横。     孟言茉手下的白子借着她的手,全都化为明耀手中的兵,棋如惊雷,轰鸣乍起。     “占天地之机关,夺风云之气象。     鬼斧神工,好棋,好棋。主公你这一手,比当年还要厉害”。     成归鹤话还没说完,这次在明耀一个眼神下,弦惊很利落的把成归鹤拎回王府做他该做的事情去了。     杨羽柔身心处于棋盘之中,只觉得周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她的棋兵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路线。     等她回过神来,再看棋盘。     胜负已分。     白子仅剩的十几子吞掉了她的黑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你能下出来的棋路。     你使诈!!”     杨羽柔气怒的站起来喊道。     我就使诈了,你有证据吗?     孟言茉看着她,表情很无辜。     明耀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看着徐栋涵道:“你输了”。     “愿赌服输,好吧,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可是这件事情不能违背道义,也不能是其他含有龌龊的心思”。     徐栋涵警惕的看着睿亲王。     传言这“煞王”爱流连风月之地。     “等一下,我要和他比字”。     杨羽柔不信,她的字是她的信心骄傲。     孟言茉则是看了看她,眼神古怪。     真会挑。     阴九公子不成就大书法家的美名,都不太对得起杨小姐。     杨羽柔左右手同时写下了优美的行楷。     端庄丰|腴,匀净齐整的行书对联:     “凭栏看云影波光,最好是红蓼花疏,白苹秋老”。     “把酒对琼楼玉宇,莫辜负天心月道,水面风来”。     如此浪漫抒情清新的对联,深得在场文人的心。     “好字,好联”。有读书人在远处摇头晃脑的读出。     “人生得意须尽欢,好”。     所谓酸文人就是如此,自以为满腹才华无人识得,于是自以为风|流自在,名士风范的学起做那蓬蒿人,偏偏又放不下功名利禄。     能左右手同时写字的人都是奇才,何况是两手写的都是这么的好。     杨羽柔也正是看透在场许多文人,和国子监学生的看客,写下这些深得他们心意的字,他们自然会喜欢。     到吟月楼附庸风雅的人也多是这类文人。     徐栋涵拍着手掌叫道:“我柔大哥可是两个手同时写的哦。     书呆子,你也要两手写,才行。     不过我看你只要能练好一个手就不错了”。     之前被孟言茉故意整蛊,让徐栋涵的小辣椒脾气,只要逮到机会就要刺她几句,     刚才在下棋时,要不是蒋暖清拉住她,她早就嘲笑出声了。     庄靖今天到城外的田庄上去查看供应的蔬菜仓库里的囤货了,刚一回来就听到伙计说酒楼出事了。     匆匆忙忙的赶过来,正好看到孟言茉正要提腕写字。     他当即愣在原地。     他回京后,焦虑了很长时间,后来又找了族里的几个长辈,确定在那船上,那风度迷人的公子真的是东家的后人。     而他们庄家这么多年一直在鸠占鹊巢。     庄靖迷茫了一个月,最后决定,吟月楼是这么多年他的心血,就算他不是真的东家,他也要继续留在这。     表妹在哪,他就在哪。     他要守着吟月楼,因为表妹爱来这。     “世上疮痍,诗中圣哲”。     “民间疾苦,笔底波澜”。     前四个字对应的是苍凉古老的篆书,像沧海桑田变换下,始终经受风雨的黎民万物。     后四个字笔力转换凌厉草书。     孟言茉两手草书点化张力,黑白虚实,笔情墨韵,     配合着这样一幅对联,立即受到了文人士子的鼓掌和仰慕。     文人以笔为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发人意气,令人神往。     在书下横批:“书傲楼”。     孟言茉一手篆书,一手草书,书法行迹暗藏气韵万分贴合,又有忧国思民的主旨蕴藏其中,不知道比杨羽柔高明多少倍。     孟言茉长身玉立,双手被在身后,侃侃道:     “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她的话出于《论语·微子》,意思是人不能与鸟兽同群,只能在芸芸众生中生活。     如果政|治清明,天下德政,自己也就不会变革社会了。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文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抱负,     那就是“欲平天下,舍我其谁?”的责任感和无畏感。     孟言茉的话让刚才因为她的字和她的抱负感染红着眼的文人们,此时更是一腔热血在心中。     圣人教诲在心中,阉党结权,朝廷门阀倾轧,长期战乱,百姓腹饿草履,这些都是他们真正要改变的地方。     这是天下需要他们的地方。     碍于睿亲王在场,不然他们早就高声论道起来。     孟言茉“装腔作势”的站在那里端着,眼角余光去看明耀,果然看到俊颜已黑。     她这一番作态,也是为了以后的谋算。     孟家的清流已倒,她需要的是以阴九公子的名义,周围重新聚集一帮真正的纯臣务实的文人士子,她不得不为以后未雨绸缪。     吟月楼改名书傲楼,是她选拔人才的地方。     她要选择一批真正的忠于他的文人。     以天下兴亡的大义。     “以后,吟月楼改名书傲楼,所有文人,不管是谁,如果所写策论能够让我欣赏。     本人愿意倾其所出,助其登青云”。     “庄大掌柜,把这字收下,制作成牌匾,挂于楼前”。     孟言茉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位阴九公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睿亲王要招募文人的意思?     阴九公子是睿亲王的徒儿,是不是说明睿亲王并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行事不具法度,他也希望寻到有才华的人助他?     所有人都在心中猜测。     不然像阴九这样煽动文人的人,还是在睿亲王面前,早就该投入死牢了吧?     徐栋涵则是看着接过孟言茉字的庄靖大叫道:     “庄靖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庄家的百年老店了,怎么变成她的了?”     “表哥?”     杨羽柔也眸光柔柔的看着庄靖。     庄靖憋红了脸,也没解释出来,难道说是自家老祖宗贪了别人的店?     明耀则黑着脸把孟言茉拉上了楼外停着的马车里。     临走前吩咐玄宴:“让徐小姐在这里好好欣赏下东厂的新作”。     “就在这里?”     这不是刚被孟小姐接下了吗?     会不会太不给人面子了。     孟言茉看了眼还能替她考虑的玄宴安慰道:“没事,没事,就在这吧。     反正那帮士子文人懂的子不语乱离怪神,不忌讳这些的。     而且,施刑的人还是阉党的头子,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明耀一用力,就把她拖走了。     还真是阻止不了这小女人不安分的样子了。     进了马车,明耀黑着脸,冷声问道:     “你是要做什么?     煽动士子,本王立即能把你扔下狱,知不知道?     不然,你还想进朝做个官当当?”     那厢,吟月楼里一时到处是阔论声。     “那位阴九公子真是风采照人,他日要能与他结交一番,就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我看国子监的那四大才子,在他面前就是个俗物”。     “你们还在这讨论刚才的事情呢,快到楼下门口去。     那个作恶多端的冯堂,要被人当众施刑了”。     很多人都像门口挤去,被锦衣卫给围成了警戒线。     想看的人在后面伸长了脖子。     眼前却有个不想看,尖叫着的女人声音。     “我可是汝阳侯府的大小姐,你们给我松开。     我不要看,太恶心了,太残忍了,啊,啊,啊!1”     徐栋涵被两名锦衣卫力士牢牢的攥住胳膊,眼睛也被用粘液给粘住,闭不上眼,只能歇斯底里的大叫。     这边刑罚还没有开始,徐栋涵已经快尖叫的休克了。     玄奕把她的嘴巴给封上。     冷笑着说道:“徐小姐,你现在想起来汝阳侯府了?     可惜,已经被你连累到了”。     “我们家王爷让你做的事,就是请你来看冯堂是如何承认他的罪行的”。     徐栋涵呜呜呜的叫着,脸上都快激动的扭曲了。     在看到冯堂的眼皮割下,血淋淋的眼珠时,她大睁着眼晕了过去。           第231章 复杂情 - 谋锦 - 茗沫沫     看着明耀脸上冷笑中的讽刺意味,孟言茉敛下眸子,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她就知道与他之间,他已经再难相信自己。     像那些他的属下一样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抱手做启禀的姿势。     “主公,您这些年行事自在不羁,士林中多有误解,对您的名声不利,幕下今天此举,也是因为对外阴九公子是睿亲王的徒儿,     如果幕下能收拢一批务实,有真才实学,并且孤胆照人的耿直士人,他日,主公君临天下,这些人就是主公的清流,     在朝堂可以为主公的命令服务,在士林可以为主公宣传仁君的名声,百年以后,足以为主公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仁慧名声。”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的孟家清流集团已经被睿亲王摧毁,睿亲王需要在朝中扶植新的清流,     清流文人虽然多数是纯臣,但身在政|治漩涡里,谁也逃脱不了作秀的命运,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仕途,     所谓的清流往往是帝王在天下士子中树立仁君的发声筒。     当然这些都是政|治朝局下的阴暗面本质,在天下文人百姓面前,那些为了规劝圣人,不惧圣威,据理力争,以死谏言,     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被圣人们或赐死或流放的文人大夫是很可敬可慕的。     这类人就是被称为孤胆纯臣的清流了,或卫道,或作秀,或为了成就帝王们的圣人名声,     他们良莠不齐,参差不同,所做的政治投资之路也会不一而同。     孟言茉所说和所选的正是那类将来会把天下大义挂在口头上,但是本质却是为明英帝立口头功德碑的风声引导者。     这样的文人并不太好选,因为那些少数读透了圣人书的文人都有些臭德行的,     孟子言:“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而也。”     大意是按照人民的需要,给予他们所需要的治理,不要做让人民厌恶的统治。     他们是坚持“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要求君王“以德治天下,则仁者无敌”的卫道者,     这类读书人一般是一根筋的坚持着“道统”在我们手里,即使君王手里握有“治统”,但是却不能使得他们放下读书人的原则。     这样的人才能称之为真正的清流。     “你知道本王不在意那些”。     明耀靠在身后马车的金丝黑线缘嵌宝翠点金玳瑁,细雕花开富贵的楠木车厢壁上。     表情淡淡的说道。     看着孟言茉的凤眸却是微微眯紧。     他果然小看了他的茉儿。     孟言茉在他面前微微低头,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只是听他声音中的不在意,心里无奈的苦笑一下。     她就是知道他不在意,才会为他考虑这些事情。     前世的时候,她虽然不知道明英帝天弘一朝历史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史料中只留下他一句龙飞凤舞极致个性的几个字。     可是这一世,她自忖还算了解明耀的个性,之前她就因为他的名声而想不通他到底有无争储之心。     而后了解了他和太子之间的真相,她才尚算弄懂了一点他的心思。     也不怪成归鹤那样的**型谋士死心跟着他了。     明耀其实就是先秦时谋士们推崇法家“霸道之术”的化身吧。     “幕下的建议只是想让主公的‘霸道’用儒家的‘王道’外衣包裹起来,给天下文人百姓一个交代,一个成为仁君,圣君的名声”。     明耀微微倾身靠近她,语气森寒:     “你放心,未来,‘道统’会在本王这,‘治统’亦会在本王这”。     孟言茉闻言,心内一颤,抬头与他对视。     眼前的男人深幽冷寒,看着她的眼神无波无兴,冷漠如斯。     这,     就是她一直深深烙印在脑海中前世的明英帝,再也不可能是她的七郎。     “不过”。     明耀抓住她的前襟,将她提起至自己面前,一英伟高挺,一秀丽小巧,两人鼻尖几乎相触。     “孟氏,你有何资格置喙本王的事?”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冷冽,他唤自己“孟氏”,是如此的冷漠如陌生人。     孟言茉心里如腊月里北地的一棵生机全无的枯草忍受着风刀霜剑。     他竟然厌恶到自己至如此吗?     连当年他愿意用她做一颗闲棋的闲心都没有了。     她与他,只是一个插手他事务的多嘴多事的无聊女子。     她一个内阁女子,不可能是他的幕下,他们两人以前就深知,只是两人都为那若无似有的浅浅暧|昧保持默契。     如今,他终于冷酷的断了两人的联系。     “七郎”,     她黑澈澈,乌泠泠的杏眸立即被水雾覆盖,梦呓般呢喃出声。     即使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是“七郎”。     明耀看着她伤心委屈至极的红眼睛,微微别开眼。     他已经失去了二哥,他不想再失去她。     只有不曾得到,才不会失去。     他们明家人坐拥万里山海,却因为在皇宫內闱刀光剑影步步惊心中长大,     注定做不到完全信任一个人,同样又怎么可能得到另外一个人的全部倾心呢。     明耀自嘲的笑笑。     女人,呵呵。     就像他还是少年时,父皇就玩笑的告诫过他:     “小七,朕的皇儿,以后这天下的美人儿任你挑选。     可是,这天下的所有女人,没有一个,配得到我们明家人的真心,     你要记得答应父皇,     千万不能为其中一个女人就忘记你是明家子孙,     这锦绣河山,千万代后,都要姓明”。     他为眼前的女人当初救下孟家就是一个大大的错误。     他甚至想过要给她独宠,要为她建立一个整个大明谁也不能小视的家族,     一个让她即使满心醋意也不会被他后院女人欺负的娘家依仗。     他的茉儿只能他来欺负,别人动她一个毫毛,他要那个人的九族来赔。     看看他现在得到的是什么。     是这个女人开始的欺骗,和现在的妄图插手他们明家的天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精通兵阵。     他现在是不是要像最一开始,宣甲所建议的那样。     结束这个会的太多,知道太多的女子的生命?     抓着孟言茉衣襟的大拳上,渐渐紧握,青筋显现。     明耀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用力一推。     孟言茉跌坐在车厢里铺着的玫瑰紫绣福从天降厚厚的羊绒花地毯上。     “孟氏,以后不准出现在本王的面前,不准和任何男人接触,本王保你一世平安”。     明耀微微仰头,闭眼靠在身后的车厢壁上。     他表情平静,内心却是戾气重生,暴力喧嚣。     他终究对她下不了手。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理智要取一个女人的性命,他的情感却是不允许。     既如此,     他允她一个闲云舒卷的无忧人生,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孟言茉呆呆的看着他,泪水蓄满眼眶,她不敢眨眼,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眨眼,就会扑簌簌的像断线的珍珠一样,眼泪会倾泻而下。     他不喜欢自己哭,总是很无奈。     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在她的泪眼中渐渐模糊,像一个渐渐消失的梦。     她刚才被他拉着走的时候,心里甚至是暗暗欣喜的,她以为他还是在意她的。     她胡闹,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宠溺又无奈。     “既然王爷愿意放孟九一命,为何不能再大度一些,允许孟九寻一个如意良人?”     她故意赌气道,她知道他在意的。     这个高傲的男人明明在意,却能这么残忍的伤害自己的心。     她好气。     好恨。     孟言茉的话,让明耀额上隐隐一跳,心里的戾气在听到她要再找一个如意良人时,只想要冲出,狂肆的宣泄他此时的心烦。     “你可以试试找个男人嫁了。     到时候,本王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     纵使是他,此时也再难保持平静。     他一个须臾欺身逼近地毯上的她,两人呼吸相闻,相融,     以前让孟言茉心悸动的他身上的龙涎香,     就像它跟随的主人一样,此时带着掌握世间最恐怖权利的凶悍和冷冽。     让人心寒。     他看着她的眼神冷幽至极,眸底有她不懂的金色火光跳跃。     他眸底的流光,孟言茉不懂,他自己却是知道。     那是心底对她的渴望。     靠近她馨香的身体,那手下的触感记忆蜂拥而来,伴随着他心中因为她引起的狂躁戾气,他凤眸幽寒,实际上已经是天人交战。     他大可以将她就地惩治,让这个不怕死的小女人知道惹怒他的下场。     可是他的理智却是明白的知道他不能这样做。     一是他心中戾气丛生,此时行事,定会伤了她。     还有就是,他既然决定放手,就不想再做任何一件有可能会伤到她的事情。     他不仅怕她会再次为情殇所害,还有他怕自己会到时舍不得放手。     孟言茉冰凉滑腻腻的小手,慢慢抚上他的脸颊,微微闭上眼。     泪珠儿挂在睫毛上轻颤。     “七郎,我爱你”。     她轻声呢喃,极尽缱绻留恋之意。     她带着小心和期待的缓缓靠近他水色薄唇。     孟言茉看着眼前深爱男人眸中的决然冷冽,只想做最后的努力。     明耀看着她缓缓在瞳孔中放大的秀美小脸,眸子冷若寒星,又如染上骄阳烈火的流光乱窜。     *****************     (接受不接受?这是个问题。     话说我都不会写**情伤,唉!都不虐。)           第232章 权势之心 - 谋锦 - 茗沫沫     放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握成拳头,上面筋络分明的青筋隐隐跳动。     明耀凤眸眯紧,避开孟言茉渐渐靠近的小脸。     “京城的事情落定后,我送你去凤鸣山”。     凤鸣山位于金陵府城外,是一处风景优美,风光宜人的好地方,     是隐市避居的好地方。     “现在,你给本王安分点,懂吗?”     孟言茉缓缓睁开眼睛,黑眸如月光清辉,清冷泻地,黑泠泠的瞅着他,眸中隐含水光。     “你说过,让我等着你”。     明耀以拳微微挡住自己的表情,只留下这句话,就下了马车。     “玄奕会护送你回去”。     马车平稳缓慢的前行,孟言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无泪无言。     她不会放弃的。     回到位于内城西城区的槐花胡同的三进宅子里,孟言茉尚未来得及梳洗,云水进来回道:     “小姐,老太爷请您过去”。     这座宅子是以前孟公彦在京城做官的时候置下的,那个时候,内城的房价远没有现在贵。     院子的布景和房屋摆设都很拙朴,     当院一颗百年老槐树,几乎把整个院子都罩上了碧绿色的光,庭院里荫翳翳的。     入秋后,一场秋雨,老槐树开始飘落黄叶,如今枝桠上悬挂着少数的黄叶在秋风中做抵抗,     傍晚的夕阳红光通过黄叶发射,照在庭廊上的彩绘上,有种寂寞的颜色。     孟言茉也没有换下男装,直接到了孟公彦的院子里。     “祖父”。     孟公彦正在修剪廊下高脚凳上的吊兰盆栽。     回头看到孟言茉的打扮,眼波不兴,继续修剪他的盆栽。     这个孙女既然得到老祖宗留下的家主令,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结果。     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我不管事久矣,如今家族里的后辈也叫不动了,辜负了你的期待。     你长祖父在京城里经营了这么久,那些人紧跟他的步调,也无可厚非。”     孟言茉跟着祖父进京,一是因为她一个未出阁女儿,需要长辈在,鼎立门户,不然的话,她就只能住进长祖父的家里。     那她还如何能便宜行事?     二是她想着由祖父召集家族里在京城做官的后辈,来重新谋划章程。     显然她高估了祖父的影响力,和族人对祖父的敬服。     不过也罢了,这些人既然决定跟着长祖父,她也用不了他们。     “我明白了,没关系”。     孟言茉淡然的态度,倒是让孟公彦停下了手中的花剪,     在他看来,这个孙女能做的实在有限,没有族人帮衬,她一个闺阁女儿又能做什么来改变孟家的命运?     “祖父倒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对家族这么有责任担负感”。     比起自己,这个孙女做的很多了,起码她在尝试。     “不过是还债而已”。     孟言茉没什么反应,淡淡说道。     的确是还债,那位老祖宗让她重生一次,让她明白这个世间真的有一种感情,叫**情。     可以因为另外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牵动自己的心。     让她可以再次体验一下极致的奢侈生活。     她还的是重生之债。     孟公彦以为她说的是孟家对她的养育之恩债,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长祖父那里你还是要抽空去请安,秋闱后就是选秀,我们孟家百年传世,也不能让人非议我们家的教养。     还有你三堂姐也会参加选秀,你们彼此熟识,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祖父老了,能帮你的也不多,需要银子就去找长青。”     孟公彦说的三堂姐是在京里的大排行,是孟公茂的孙女。     不过孟言茉知道,马上就要二废太子了,到时候,三堂姐也会取消选秀资格。     包括自己。     选秀不过是个进京的名义。     本来此时,孟公茂已经辞官,也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孟家两位秀女才保留了选秀资格。     长青是祖父的长随,管着祖父的生活起居和银子。     孟言茉也就是听一听,     她还真的不缺银子。     孟家湖光阁下的银子是老祖宗留给孟家的,她也没想贪下,等真的事情不可收拾,按照这前世轨迹发展的时候,     她才会动那银子。     如今三家铺子和粮行还有落雪山庄,又加上新收回的吟月楼,孟言茉缺的是人。     回到她住的随舒院,紫苏就端上一碗红糖色的姜汤,孟言茉看到脸立即垮了下来。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爱喝,可是这北方的天不比我们南边。     您在扬州的时候,尚且怕冷,容易伤寒,这里的天一场秋雨冷似一场。     奴婢也不得不多防备点,您喝了吧”。     “紫苏啊,我不用每天每顿都要来一碗吧?     我跟你说,现在我只要闻到这味儿,我会吐出来的,你信不信?”     孟言茉可怜兮兮的看着紫苏,可惜不管用,紫苏的脸色仍然带着坚持。     “好吧,好吧”。     她如果不接,她相信紫苏会一直杵在这的。     捏着鼻子,孟言茉大口的喝下,喝了一小半的时候,胃里一阵上涌,她捂住嘴巴,把姜汤咽下,等待反胃感过去,继续默默无闻的喝完。     山重却在后面看的揉红了眼圈。     小姐总是这么多病多灾的,可怎么好。     “小姐快吃一块,把味儿换过去”。     云水用水晶小碟子盛着的蜜饯红果,红透细致的酸甜果在冰凌凌的碟子上看着很漂亮。     红果上插着小银剔,孟言茉拿起一支,放进口中,酸甜的味道蔓延在味蕾上。     孟言茉舒出一口气,觉得活过来了。     “小姐,孟管事从官带桥那边的宅子送过来西宁侯府的名帖”。     紫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大红名帖,     官带桥那里的宅子是阴九公子对外的住处,西宁侯府动作还挺快,这么快就送帖子来了。     孟言茉打开帖子,上用讲究的立体凹文书写,邀请阴九公子在明日赴宴的时辰。     看完,交给云水收起。     这时又有烟蓑进来,有些奇怪的道:     “小姐,刚才有太子府的管事在门子处递下帖子,说是太子妃邀请小姐后日于府中赏菊”。     孟言茉也有些奇怪,她刚到京里,太子妃怎么会想起来请她?     接过帖子,压下奇怪,让云水准备明天赴宴的首饰衣裳。     反常必有妖。     这帖子按说应该下到长祖父府里,由那边府里的女眷带着她赴宴,她一个闺阁女儿,这边府里没有女性长辈,     怎么会单单邀请了她?     不过太子妃亲自下帖子,她还是要去的。     *     明耀回到府中,就有侍卫来回禀说宫里的小黄门等候了半天了,宣睿亲王进宫。     明耀冷笑一声,汪瑾消息倒是快。     来到请仙楼的寝殿,汪瑾带着几个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道:     “王爷到了,万岁爷等候许久了”。     明耀瞥他一眼,拾袍迈过红漆楠木门槛。     帷幔低垂,明耀自从上次见过父皇,也许久都没有见到了。     要不是韦一针已经确诊,告诉他,父皇的病回天乏力,丹石之毒和噬心蛊的双重之害。     神智也会渐渐消失,他可能真的走不了这一步。     “小七?”     明昺从昏睡中醒来,昔日精光四射的龙目,如今昏昏如普通乡间舍翁。     “父皇,是儿子”。     明耀单膝跪在床边,握住他枯瘦的手,忽然明昺抓紧他的手,长长的小指指甲嵌进他的皮肤。     明昺双目收缩欲裂,布满血丝。     “你这个不孝子,亏得朕疼你如此,你竟然想要图谋朕的江山,朕要斩了你”。     张开干裂的大口,明昺想要对外呼喊禁卫军。     明耀趁这个档口,赶紧把手里一直备着的药丸填进他的口中,然后捂住他的嘴巴,逼迫他咽了下去。     明昺剧烈用手臂去挥打他,不过以明耀的身手,对付起来自然是小菜一碟,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殿门外候着的汪瑾已经领着金吾卫,旁边是曹驰,他们在等着,等着明武帝一声令下,就要进去拿住睿亲王。     罪名实在是太好找,随便一条都能颠倒过来,让睿亲王声名狼藉的死去。     他们要的是名正言顺,皇上御诏。     哪怕西宁侯府几乎控制了金吾卫,可是他们也不敢做出私自矫诏拿住睿亲王的事情。     明耀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小的时候很崇拜的父皇,如今这样不堪的样子。     明昺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开始慢慢清醒过来。     “朕刚才怎么了?”     明耀给他吃的是韦一针配的丸药,可以让明武帝抵住噬心蛊的控制,不过药效时间有限。     “父皇,您生病了,等养好病自然就好了”。     “小七,你小看父皇了,父皇的身体自己知道。     你放心,朕就是走,也会为你除了后去之忧。”     明昺幽幽一叹,修了这么久的仙,他终于是在临死前,才将这一切看透吗?     “父皇,您别这么说,儿子一定会想办法的”。     明耀微微红了眼睛。     纵使他的父皇是一位沉迷于帝王权势的男人,更是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利用自己,     他不怪父皇,因为他姓明。     因为他知道父皇真的是有那样几个时间,是真心爱他的。     “呵呵,朕的小七可不是这样绵软的性子。     你做的很好,以后太子登基,有你在一旁辅佐,朕也能放心了。     小七,你别怪父皇,我们明家需要给天下文人正统一个交代,父皇能弥补你的太少。”     明武帝是篡权夺取皇位,他自己不是正统,他违背祖宗规矩。     天下文人这二三十年过去,依然有不服的声音。     明耀没有说话,他从去西北之前就想明白了父皇对他的奇怪态度。     父皇是将他打造成一块磨刀石,一个给太子磨刀的石块。     可惜太子性格实在是不像他自己。明武帝就换了策略,也难得他看到他们兄弟之情至纯,     明武帝既感慨,又微微心疼他的小七。     于是他放给小七很多权利,     其实他自己和小七都知道。     是的,小七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给小七的权利是毒|药,     是留给太子登基后,除去他的理由。     小七明明知道这些的,可是小七依然毫不犹豫的用那些权利在官场上掀起一次次的血腥,让那些御史们恨他恨的要死。     他替太子募捐,他替太子杀贪官,他替太子练水师。     明武帝原本坚定让小七成为太子正统的垫脚石的心,开始松动。     他的七皇子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他不忍心让小七未来给他陪葬。     “朕,已经下旨,替你指婚护国公府嫡女蒋暖清为正妃,     这样你大哥那边的人一下就会陷入混乱,     以后就是你二哥登基后,他也只有拉拢示好你的,不会想着兔死狗烹”。     明武帝的话,一下让明耀脸色铁青。     “父皇,儿子是不会娶蒋小姐的”。     他的声音冰冷。     娶蒋暖清,再出一个母后吗?     他没有想到父皇居然自己想通了,他不忍心让父皇带着怨恨,带着再也洗刷不掉的屈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何况那个女人终究是他的母后。     如果他告诉二哥的身世,镇国公府,母后谁都难逃一死。     “咳咳咳咳”。     明昺剧烈的咳嗽起来,明耀赶紧端过痰盂。     因为之前明武帝的命令,殿里所有的太监和侍卫都退到大殿外去了。     明昺吐出一团乌血。     “这帮逆臣贼子,朕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明昺舔了下粘着污血的嘴唇。恶狠狠的道。     毕竟是当年亲手夺下皇位的人,明武帝在偶尔清醒的瞬间,才知道自己是被身边的人下了毒。     为此,太医院的院正和院判都被他砍了,可是他大部分时间就会陷入混沌中。     他已经留好了御旨,那些曾经胆敢肖想他的皇位,并且出手害他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明昺平息了胸腔呼啦啦像风箱一样的喘闷感。     双目紧盯着明耀道:     “是因为那个女子?“     睿亲王为了孟九小姐冲冠一怒的事情,纵使是他在这深宫内院也听到了。     “不是。”明耀冷硬的回道。     “小七你是朕的儿子,朕会不知道?”     “父皇您知道,知道什么?”     明耀冷笑道。     “儿子以为您看开了,不想您仍是没有看开,您纵使是要离开这个世间最宝贵的位置,     依然是希望我们得不到安宁是吗?     您一手导演了我们兄弟间的厮杀,这么多年,您还没有看腻吗?     您以为您稳坐龙座,可您看看您最终是得到了什么?     父皇您那些所谓的帝王权术都是虚的。     只有在手上的兵权才是实在的。     您赐婚蒋小姐,实际上,是想让我替二哥除去齐王,因为齐王是我们兄弟之间第一个违背您的。     而您却对他无能为力,我娶了蒋小姐,二哥更不会对我放心了。     父皇您要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我们明家人为了那个位子,一个个全都死在龙椅下,您才会高兴吗?”     心底连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想法,就这样被明耀血淋淋的揭开。     明武帝剧烈的咳嗽。     “你这个孽子,你和他们一样,在心里都盼望着我这个父皇早点死,好让你们早点接替皇位,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不会的”。     明武帝眼睛充血,又开始陷入癫狂。     明耀叹了口气,往他口中又放进一颗药,看着他渐渐熟睡。     出了殿门,是坤宁宫的小太监匆匆弯腰小跑来。     “王爷,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终于来了吗?     明耀看着夕阳落下后,天边染着火烧通红的云彩,在这样秋风寒索的季节里,愣是带着悲意。     ****************************     (要写到一些情节了,愣是下不去手,啊!啊!啊!要疯了。     我不想写明耀的后|宫啊。     不如我们就这样结束吧,定在250章,嗯,这个结束章节数不错,好记。     妈|的,上一章节劳资说个虐|恋情伤,也给屏蔽,操。)           第233章 危险一行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穿了件玫红色绣芍药纹通袖夹袄,下身是月白色段香纹面子银鼠里子的皮裙。     捧着个手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想着今日一行的奇怪处。     “小姐,奴婢还带了灰鼠披风和暖袖,您要用吗?”     孟言茉看着自己两个丫鬟都还穿着单件比甲,笑道:     “哪里就冷成这样了,这才刚入秋不久呢”。     “小姐的身体,奴婢们可是一点大意都不敢犯。     本来奴婢和紫苏姐姐早已经备好桐油毡密封的马车,里面点上火盆,保证一点热气不漏,哪里晓得太子府还亲自派了马车来接。     不过,小姐,这太子府的马车也太寒酸了吧,这木缝下还呼呼漏着风呢,     小姐,您再往旁边坐一点,奴婢把这风眼堵住”。     烟蓑正是刚跟着孟言茉身边不久,因此事情都被她放大一万倍的紧张。     孟言茉好笑的听她说,她倒是没有感觉这马车很寒酸,不过和太子妃的规格也不太配。     她从手炉上移开手,放在旁边细细感觉,是从下面的毯子处有极其微弱的一丝丝风吹过手指,也难为烟蓑感觉到了,     还被她说成是“呼呼的风在吹”......     “你这么细心是没有错的,可是跟在小姐身边,你说话也有个谱儿,什么叫太子府的‘马车寒酸?’     这种话是你我能说的?亏得是小姐性儿好,不与你计较,又是紫苏姐姐不在,不然得打你的手心板。”     山重被紫苏带的俨然一副管家妈妈样,看的孟言茉在一旁好笑。     此时低声的教训山重道。     紫苏被孟言茉派去和引泉调集几家铺子的银子,此行跟着的只有烟蓑和山重。     “这不是就我们在嘛。     在外人面前,山重姐姐可见到我张狂的模样?     不过是小姐爱听我们说出心里话,我这才不由的说了两句嘛”。     烟蓑小声的不服气的道。     “你还敢辩驳?等我回去就告诉了紫苏,让她教训你”。     “好姐姐,你饶了我这一遭吧,告诉紫苏姐姐就不必了吧?”     一听山重要请紫苏大神出面,烟蓑立即求饶。     别开玩笑了,她看着紫苏那副青黑脸样,吓得小腿肚子都要打转了。     一个女子怎地如此的吓人?就是当初在老太太身边的龚妈妈看着都没有她威严。     “哼哼”。     山重从鼻孔里哼两声。     孟言茉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丫鬟斗嘴,抿着嘴唇笑。     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她亲自挑的,又岂会做出这样莽撞的事?     无非是看她这几天精神不济,此时又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换着法子让她轻松些罢了。     不过烟蓑的话倒是提醒了她,马车里的木板紧凑程度,可以从一个方面反映工匠技艺的精湛度。     好的马车,它的车厢必须是严丝合缝儿的,这样夏天可以保持冰釜的冷气,冬天可以保持住火盆的热气。     就如那时在扬州,被明耀掀开了底座闯进来的那辆马车,是孟言茉花重金打造的,木板掀开再合上,仍旧如之前一模一样。     孟言茉打量着马车里的装饰,雨过天青鱼草纹的承尘,青杨木的车厢木,丝毫没有皇家马车的气派。     就是上次她被明耀拉进的那辆随意外出的马车,也比这辆马车华贵一万倍。     当然,孟言茉这么猜度,也只是按照太子妃的身份想的,     太子妃的娘家只是个六品文吏,她生活朴素也是有的。     又或者,自己一个小小的孟家女,在太子妃眼里不值得派一个很舒适豪华的马车。     来送名帖的是太子府的一个门子,这个相信已经把京城各大侯府管事记清的离佑是不会搞错的。     既然是堂堂正正的下帖子请了她去,祖父也都是知道的。     孟言茉觉得自己心里时时冒出不安的预感,是杞人忧天了。     马车路过贡院时,因为许多国子监的学生还有秋闱在即的考生们,在贡院门口静坐示威,而有了停顿。     马车车厢外闹哄哄的,一阵高过一阵浪潮似的喧燥声。     静坐的监生或者考生们都是很安静的。     是周围百姓们看热闹的讨论声。     山重低低的把这几天的消息给孟言茉回道:     “自从阴公子在书傲楼的言论宣扬开来,就引起了文人们的追捧,     每天都有从全国赶考的各地贡生到书傲楼前瞻仰阴公子的书法。     还有许多学子自发上书给学政大人,请圣上直接给阴公子封官。     如今学子们在贡院静坐,是请求朝廷清除阉党还有门阀割据朝廷官员,组织党羽的现状”。     作为心腹丫鬟,山重自然知道阴九公子就是自家小姐。     这么低低的说,也是防止隔墙有耳。     听到山重的话,孟言茉点头,她以着阴九公子的身份这么高调,     一是要吸引西宁侯府的注意,还有就是要在仕林树立名声。     只是没有想到会引起这样的连锁反应。     秋闱在即,贡生们聚集贡院静坐,这在和平的时候,也就是今上抚慰两句话的事。     可是在这风云变幻,龙位交替的时候,就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利用。     “回去后,让引泉查清这次贡生们组织者的姓名和背景”。     任何的聚集行动,都少不了轴心组织者,更何况是最容易煽动的士子。     “是,小姐”。     这时车厢忽然被一个大力撞来,马车有了些微颠簸,山重和烟蓑赶紧连连的把孟言茉护住,免得撞在车厢上。     外面就听到孟离佑和太子府的车夫对人群的驱赶声。     孟言茉外出,身边自然带着家里的侍卫,又有离佑在身旁。     她此时并不担心安全。     只是到太子府后,这些随侍都要留在外面,她只能带着两个丫鬟进去。     而她身边跟着离佑学了些粗拳的紫苏又恰好不在。     孟言茉安慰自己,实在是越想越多了。     到太子府的内院应邀赏菊,能有什么危险?     只是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感,端起山重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口,稳下心神。     “你们这些文弱书生在这闹有个蛋用?     跟着我们武学院的人,去击天鸣鼓,如果圣上能召我等觐见,     也能把心中的一展抱负,在圣上面前陈述。     请求圣上增派兵援。     到时候,广袤大漠,苍茫大海,西征鞑子,东击倭贼。     日照之地,皆是我大明疆土,岂不壮哉!!”     一个洪亮雄阔的声音在车厢外不远处炸开,声音里有不可抑制的激动和憧憬。     “穷兵黩武,你们这帮武学院的疯子懂个屁”。     一个气的有些发抖的文弱声音,说完自己顿了一下,显然是懊恼自己竟然跟粗人一样说了粗话。     “天鸣鼓,那是谁都能敲的?     就是你们这帮有勇无谋的蛮夫才能想到这个骚主意。     眼下大考将至,科举为我朝立国之根基,延误了科考时辰,是他们能担当起的?     我等在此静坐等候,到时,朝廷三公,当朝阁老们岂会坐视?     吾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不过是为君分忧,谏言君之漏,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今时,朝廷党派结羽,门生更是成了恩师们的应声筒,党|派随从,阉人以圣上之宠为权柄耳,这些都是我们要让今上听到的声音。     而不是要让朝廷如一滩死水一样,被他们那些高门权贵所把持住。     越瀚,你我同乡,又是一同来京师求学的好友,这天鸣鼓不可去敲,你别跟着武学院的人一起被人当了刀子使,还不自知。”     青年文人着急跺脚的声音,孟言茉在车厢里都听到了。     听到远处有人喊“子鉴”,那文人最后扔下一句话,又返回队伍里去了。     “你若还有好友,一同劝下,我先过去了,桐汇他们喊我了”。     这两人是一起进的国子监,一个在文学院,一个在武学院。     刚才正是两人因争执,那个字为越瀚的武人把那书生甩在了孟言茉锁在车厢上。     两人被孟离佑赶开,在周围就又开始激烈争辩起来。     此时到处都是喧闹声,因此那两人也没有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即使里面有些政|治见解,倒也不虞被别人听到。     反被孟言茉听个完全。     这两个人倒是有些意思,孟言茉微笑想到。     “让离佑派人跟着他们,调查一下他们的背景”。     孟言茉对山重小声道。     山重遂出车厢,在车辕处对孟离佑耳边回道。     转眼就有穿着灰色短打,跟周围看热闹百姓的人一样打扮的人悄悄跟着那两人了。     “小姐,他们就是你说过有才华能用的人吗?”     山重小声问道,两人说的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懂,组合在一块不太懂。     什么天鸣鼓?什么让圣上听到的声音?     有钱做官,做官有钱,这些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朝廷的官哪个不是权贵?     “暂且看看吧”。     孟言茉轻叹道。     她已经决定不介意他以后对她的猜疑,不介意他以后的身份,决定要融入生活的圈子。     为了自己和自己以后可能有的孩儿做准备。     她喜欢安静,却愿意为了他,和人争,和人斗。     可是他却告诉她,她已经失去了资格。     她不信。     她对他说过的那些狠心话,一个字都不信。     天鸣鼓是设置在皇城正门天武门上的一面大鼓。     其鼓声呜咽雄浑,在燕京城有住了几辈子的老人,也只有在历代皇帝宾天的时候,会听到。     其实这只是天鸣鼓的一个作用,天鸣鼓在太祖皇帝设置当初的本意是。     在朝廷出了大佞臣或者是有了非见皇帝谏言的理由,才可去敲。     当然代价不是没有的。     这是一定的啊,皇帝老子怎么可能这么亲民的一个个接近你们这些无知小民的屁建议。     所以为了防止那些无知无畏的无聊人士去敲鼓,     有一个很震慑的规定就是,     敲鼓之人,不管你的面圣理由,先挨下一百军棍再说。     如果您还有口气在,说不定开明的皇帝会见见你也不一定。     因此天鸣鼓虽在,却是几百年也没人敢去敲,一百军棍下去,还能活着的,那都是强人,     这就是我太祖的高明之处了,朕可是广听天下意见的。     您看看,鼓都摆在那呢,您有什么想说,想和我说的,就去敲吧。     《中庸》不仅是本圣书,也是我等子民深刻在血脉里的印记。     只要能活下去,谁愿意做出头鬼?     所以,纵使是在万宗那会儿,朝里出了张皇后的外戚弄权,明家江山险些换了张姓的时候,这鼓都没有响过。     也是武帝年轻的时候,对周边蛮夷的鄙视,使得几十年来征战不断,国子监的武学院也是在这一朝才有了发迹的痕迹。     这才使得二三十年过去,这一届正当壮年的武学生们个个血勇无前。     居然能想起去敲天鸣鼓的做法。     正如那个文生说的那样,这批被煽动的武学生极有可能是别人手里的刀子。     因为几百年来京里的人都习惯了,只要天鸣鼓一响,那就是皇帝驾崩了。     皇帝都死了,蠢蠢欲动的人,趁乱还不开始争夺那个心中的位子吗?     孟言茉让人跟着,也是因为这两人一个渴望建功立业,一个胸中尚有沟壑,又不算迂腐之人。     书傲楼这几天一直都收到成沓子的策论文章,孟言茉都有仔细看,不过还没有看到有见解的。     到了太子府,换乘小轿,一路朝府里深处前去。     到了一处菊园,有穿宫装的丫鬟请孟言茉下轿子。     孟言茉看到满园是金黄的菊花,并未见有什么稀奇的品种,而且除了她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心里已有点奇怪。     “孟小姐,请随奴婢前往,太子妃因为听闻孟九小姐的风华,这才想单独见见,因此今日并未邀请其他的人,     孟小姐不会觉得无聊了吧?”     那宫女看出孟言茉的疑惑,出声解释,语气中又有三分嘲意。     “不敢,姐姐请带路”。     她的嘲意倒是让孟言茉放下了怀疑,开口淡淡道。     “这两位姐姐还请在此等候,一会儿自有人带姐姐们喝茶,太子妃爱清静,还请孟小姐,姐姐们勿怪”。     宫女对着孟言茉和身后的山重,烟蓑屈膝赔礼道。     态度歉意中带着矜持。     这丫鬟的确是太子妃的丫鬟,孟言茉在心中暗暗判断。     可是她心中压也压不住的诡异感是怎么回事?     山重和烟蓑由两名宫女引走,孟言茉继续跟着那个宫女前走。     曲径也越来越深。     因为心里不断冒出的不安感。     正当孟言茉决定不顾礼仪和规矩及体面,就这样大喇喇的跑走时,前面的宫女回过头来说道:“到了,孟小姐请进”。     温和的笑容让孟言茉有种毛骨悚然的奇怪感。     眼前是一间小小的轩室。     孟言茉昨日了解的太子妃是一位谦和重规矩的女子,     不像在这种偏园接见她这样第一次见面的客人的人。     起码是该在光线明媚的地方吧,可是这里的地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孟小姐,请”。     那宫女已是强行的拽着她的胳膊,往房间进去。     ****************     (天鸣鼓?切,没错,我就是在讽刺我大天朝,某某党。     我也是那不敢敲鼓的人啊,写个速食网文,也这不许,那不许,切,就这么活着吧。     想开一点,我们也算是很有言|论|自|由的,不然我还能在这吐槽吗。     对吧。)           第234章 亲情 - 谋锦 - 茗沫沫     在坤宁宫外,大太监弓着腰拦下了明耀身后的黑衣卫。     “王爷,实在是抱歉的很,请您解下佩剑。     众位也请在宫外静候”。     那大太监低垂着头,也是冒汗,平日里睿亲王来坤宁宫从不佩剑,今日如何偏偏带了?     主子还交代了,除了睿亲王,谁也不许进到宫墙里。     今日的事情怎么透着古怪?     玄奕等黑衣盔甲的侍卫就这么冷着眼看着这一众小黄门,那些个太监紧张的腰越弓越低。     睿亲王的黑衣卫果然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这么看着人都让人惧怕。     站在末梢的小太监甚至开始发抖。     明耀穿了件黑色金丝勾暗纹袍服,一阵寒索的秋风刮过,袍角飞扬,墨发翻飞,薄削的嘴角噙着一抹笑,     白皙俊美的脸庞映着嘴角那抹妖冶的浅笑,竟有种勾魂摄魄的邪魅美感。     美到极致,就是诡异。让人心里发怵。     “啪”,是明耀解下腰间佩戴的宝剑扔掷在地上的声音。     “啪”,“啪”......     齐齐的一阵佩剑落地的声音,是黑衣卫们解下佩剑放在地上的声音。     “王爷,得罪,得罪,奴才也是听吩咐行事。     您别见怪,这边请”。     大太监悄悄用袖子抹了把汗,弓着腰在前面引路。     进到宫殿里,正殿里的宫女和太监退的一干二净。     “咯......吱,吱呀”。烘漆宫门缓慢沉重的合上,殿里的光线立马暗了下来。     明耀没有回头去看那忽然关上的宫门。     掀起袍子,甩下,大马金刀的坐在铺着厚重精致椅袱的黄衫木官椅上。     长密的睫毛垂下,挡住了眸底流窜的精光。     这是要图穷匕见了。     心中冷笑两声,不无悲凉。     世人只看到他们明家统治万里江河五百年,不晓得这背后每次新皇登基所流淌的鲜血。     高大的龙座下,是明家人用尸骨堆积而成,最后那个胜利的,总是最冷情最狠戾的。     宫女端上茶盏,放在明耀身旁的紫宸木方桌上,手上难免有一丝紧张,玉瓷的茶盖磕碰了一下茶盅,     “叮”......清灵的磕碰脆声回荡在静悄悄的宫殿里,越发的让人感到空气中的不寻常气氛。     此时还能出现的人都是皇后的心腹。     宝珠屈膝:“王爷稍候,皇后娘娘马上到”。     明耀端起茶盏,掀开盖子,轻轻吹起漂浮的茗沫,     茶香甘涩,一如他们的亲情,外人看着是甘,实际是涩。     甘涩,一如心底那抹难以舍弃的感情。     想要狠心丢开,却总是念着那饶动人的甘。     抬了下眼睛,看到宝珠正在盯着他喝茶的动作。     明耀微笑,缓缓的喝下一口。     自己在母后和二哥的眼里,也不会认为一杯没有任何毒的茶,自己都不敢喝吧。     这不单小看了他们的手段,也低瞧了自己。     只有这一知半解母后的心腹才会这么简单的以为。     宝珠眼中难掩惊讶,忙低头退下。     “七弟”。     太子的声音里有着悲怆和沉重,似乎他也在下一个极难的决定。     “二哥也来给母后请安了,”     明耀抬头看去,太子站在大殿里光线褪去的地方,昏暗笼罩在他的表情上。     明耀声音平静带着微笑,一如平常。     “七弟如果愿意把西北和锦衣卫的治权交出,你我为同母,亲兄弟,     孤可以对着太庙里的祖宗发誓,我明辉,明家第三十三代嫡系皇长孙,以太子的名义,     定然护佑明耀一生平安富贵。”     “七弟,你可以继续做个闲散富贵王爷,以后就像皇伯父禄亲王那样。     只要七弟愿意放下。”     太子的身影模糊在昏暗中,举着左手对着天地君起誓,面朝太庙的方向。     声音恳切真挚。     “二哥,怎地今日说话如此奇怪?”     明耀仍然是波澜不惊的微笑道。     “七弟”!。     太子声音中有了一丝恼怒。     “孽子!你哥哥这些年因为你的荒唐行事,替你在你们父皇那里受过多少训斥?     又为了你,在朝中的那些大臣眼中树立不起威严来。     你不但不感激帮助,如今反而和你们那些个异母兄弟们一样,处处和太子作对。     明耀,本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本来指望着你为你哥哥的太子之位添砖加瓦,助他一臂之力。     不想,却反而养虎为患。     念在母子一场的缘分,你二哥和本宫都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乖乖把手上的兵权交到你二哥手上。     否则――”。     皇后一身明黄的金线绣凤翔九天宫装,颈上是拇指大小的东珠朝串,手上戴着金镶玳瑁长长护甲,由宝珠和心腹嬷嬷扶着雍容走出。     太子对她行礼。     明耀也站起身来,淡淡请安行礼。     “否则什么?母后不妨一口气说完,儿臣今日倒是想知道,母后想对儿子如何?”     明耀的语气极淡,似乎此时的变故一点都不让人惊心动魄。     只有离近了才能看到明耀那双泼墨似的凤眸此时染上了血丝,     是怒气,是不平,是压也压不住的伤心。     今日的事虽已事先知道,可是此时面对着二十年来的亲母和亲兄的逼迫,明耀纵然心性凉薄也不免伤及五肺内识。     亲耳听着这些话,话音不大,却如同利刃撕剐着心脏。     心中散也散不出的戾气在横冲直撞,一口血气上涌,明耀咽下喉中的血气,脸色平静的看着这对母子。     是这对母子。     她恐怕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她的儿子吧?     小时候,他曾经无数次钦羡的看着她对她的大儿子嘘寒问暖,亲手绣制平安符。     年幼的时候,他不懂,他以为是自己不乖,所以她才不喜欢自己。     他努力的让自己变乖,就连对其他哥哥们都不上心的父皇都开始疼爱自己。     可是自己在她的眼中只看到严厉和苛责。     伴随着无尽的教训和指责。     自己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     五岁的时候,把五皇叔家的老四打翻在地,她不由分说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她从来没有想过问自己原因。     只因为老四说自己是捡来的,根本就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不然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坤宁宫的宫女来上书房给自己送点心?     “否则,你今日就别想走出坤宁宫”。     皇后的眼中只有恨意,毫无母亲的温情。     是的,她恨这个儿子,她把他生下,就是为了太子挡住这内宫的明枪暗箭而存在的,可谁知道这个儿子却处处给自己的大儿子制造麻烦。     如今更是危及大儿子的皇位。     “本宫既然生下了你,今日你就应当剜骨割肉来偿还生育之恩”。     皇后“嘭”的一声扔在他面前一把小匕首,让他自裁。     明耀缓缓的笑了,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在这笑中随风而散。     “为什么?”     这个时候,应该问这个问题了。     明耀平静的问道。     皇后正要说什么,太子阻止了她,接着道:     “七弟,本来孤不想让你知道这个真相的,可是如果这样能让你走的安心,走的甘愿,     孤就来告诉你吧。     实际上,你根本不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你是母后从宫外抱回来的,本来是想为孤培养个左膀右臂。     可是七弟你越来越不听话了,七弟,你本不是我明家人,那个位子不是你能肖想的。     孤和母后本来许你荣华富贵,可是你偏偏执迷不悟,这个真相揭露,再无回头路。     七弟,希望你来世能托生到一个富贵之家。     七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今日既然摆下龙门阵,你再无逃脱的可能。     这坤宁宫里,没有母后的懿旨,谁人敢进?     你已无生还的可能”。     明辉缓慢道,如果是不知就里,又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思想,明辉这样猝不及防的暴露出这样的真相,     再结合从小到大,从皇后这个母后这里受到的待遇,     明耀的心性就是再稳,此时也要方寸大乱。     太子说完,也不看明耀的表情,隐秘的打个手势,从大殿里的四面八方跃出一群黑衣死士,一张纯金丝制作的大网从天而降。     明耀自听完明辉的话,脸上就带着讥诮的笑。他灵识过人,听风识音。     在金网落下之际,他不躲反迎上去,     一个鹞子翻身,旋转着迅速弹起,在金网最薄弱的角度里,犹如出鞘的宝剑,对穿而过,金网已破。     众死士对望一眼,眼中惊讶一闪即逝。     想不到睿亲王外功修为已如此高深,这与外家的金钟罩,铁布衫,有异曲同工之妙,用强悍的身体以武器。     死士们眼中慎重之意愈浓。     死士手中皆有利削兵器,轰然而上,利刃从明耀身体的各个角度刺来。     明耀后旋踢中死士头领,一个腾扫,抓住那死士关肘,出手疾如闪电,所抓之处,死士的骨节爆竹般响起,     明耀身形乍起乍落,破阵而出,对着第二名死士高手以指为器,着指之处,分毫不差,那死士的筋脉寸断,立即响起痛苦至极的嚎叫。     明耀对这些人都是一中既离,身形莫测,一旦被他抓住的死士,必然有凄厉的嚎叫响起。     殿中央打斗场面极是惨烈,有动若山河之感。     “啪”的一声脆响,是明耀踩中一名死士的膝盖,骨骼尽碎,那死士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眼看殿中的死士一个个倒下。     太子有些慌张的对皇后道:“母后,我都不知道七弟的武功如此高强,我们的人手足够吧?”     “皇儿放心,他纵使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能打退多少?     一百还是一千?     放心,就是天神下凡,也有力竭的时候。你舅舅秘密调过来五千死士,是我们镇国公府世代家将,个个武功不凡。     今日他要把本宫赐给他的这一身骨肉还给本宫”。     伴随着两人的对话,是一层层堆积起来的尸体,黑色的尸体伴随着一地的鲜血,在昏暗的灯光中摇晃的画面,殿中如坠阴间,     似乎应对了皇后的话,明耀杀退了第一波死士。     在他靠着殿中黑色柱子刚开始喘一口粗气的时候,立即又涌入上百名黑衣死士,对着他扑命而来。     明耀重新陷入了厮杀中,     刀剑划破他胳膊上的华服,第一个伤口,极大的鼓舞了这帮死士的勇气。     他们差点以为睿亲王是打不死的战神了。     有了第一剑,很快就有第二剑。     在杀退了第三波死士的时候,明耀立在尸堆里,双眸已经杀红,身上有大小伤口十余道。     鲜血顺着他的手指,靴底流出,     白皙的俊颜,鲜红的血色,泛红的双眸,     他傲然笔直的立在那里,犹如地狱而来的罗刹。     他闭了闭眼。     他流下的这些血,可否流干江氏给他的血脉?     从此他明耀的血管里只有明氏列代祖宗遗传下来的血脉。     左侧腰部又中一剑,腿上被袭击,明耀纵使满眼的傲然,此时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支住身体,面朝奉天殿和太庙的方向。     “他已支撑不住,兄弟们跟我上,这就是太子登基后,我们兄弟的头等大功”。     死士的几个头领早已被斩杀,此时一名小旗喊道。     明耀取下腰间的御龙佩,高举而出,龙佩莹黄,在烛光下,佩中龙几欲扑出,凶悍狂傲之气扑面而来,     在这样血腥的场面中,竟显得万分契合。     “龙禁卫何在?”     明耀的声音带着重伤的沙哑,又彷如日月变幻,海长潮汐。     主宰着这个世间的最高权力,带着天生的睥睨。     龙禁卫三个字,神秘而森严。     见证着明家世代皇位的接替。     明耀话音落,几乎是同时,在皇城的上方,整个燕京城的人都能看得到,一条金色的巨龙在烟火中脱世而出。     京里的各个门阀大族的掌家人,都齐聚议事厅,讨论着这奇怪至极且极度犯忌讳的烟火。     有翰林院的文官个个去查找典籍,因为翰林院的院正记得似乎在《皇明录》里看到过一眼,好像之前有一代皇帝登基前,     似乎也出现了这种景象。     “轰”的一声是撞开坤宁宫宫门的声音。     因为明耀的奇怪,而僵持了一瞬间的皇后和太子,惊愕的看着胆敢闯入坤宁宫的禁卫。     “大胆,你们是哪个禁卫军的?这内宫之中是你们能擅闯的?”     皇后怒目斥道。     太子却被眼前诡异的情景糊住了脑筋。     不管是羽林卫还是金吾卫,他们的班值都在外庭,这内宫中夜晚有巡逻的侍卫也绝不敢这样闯进皇后的宫殿。     更何况是身穿铠甲,佩戴武器。     太子此时更加奇怪的看着闯进来的军队,他们穿着统一的金色鱼鳞甲,犹如黄袍刺绣上五爪金龙的鳞甲。     那些金色铠甲的侍卫头领,一不看太子,二不看皇后,直直的走向明耀。     哗啦,是铠甲武器互相叠加碰触的脆声。     “救驾来迟,吾皇恕罪”。     那头领单膝跪在地上,一跪不起。     皇后和太子睁大了眼睛。     这逆臣,他,他,他,     他叫谁皇上呢!!!     明耀抬起血色的凤眸,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支神秘的龙禁卫。     从孟言茉那里得知龙禁卫的存在,回京后,他就让成归鹤去文渊阁查找历代文献。     不单是历代实录里毫无只言片语,把明氏的宗源文志里翻个底掉,也没有找到。     最后他去找《太祖开国战史》包括所有太祖的手札,仍然毫无一丝线索。     连宗人府里的皇族志都没有放过,整整一个月,睿亲王府的幕僚团们翻了堆成山的史料文献,没有找到只言片语。     最后他在那位差点把明氏江山送给张家外戚的皇曾祖的文集里,看到了一句:     我皇明自有真龙护佑。     结合万宗时的朝局,在那样明家江山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几乎张氏外戚被一招斩干净,所有的真相都神秘的隐藏在一组异像中。     “起身吧,这里的残局交给你了”。     禁宫之中,他们这些皇族的暗卫都是龙禁卫出身,进了皇宫内苑,就不再贴身跟随。     此时明耀的暗卫跟着黑衣卫也都进了坤宁宫。     “是,”那统领领命,起身对着手下道:“杀”。     一声令下,还在源源不绝进入的龙禁卫,只要看到坤宁宫里的太监宫女,那是寸手不留。     御龙佩现世,天命所归。     这是龙禁卫历代统领谨记在心的传承。     只有一两位明氏皇帝以为他们是太祖所建,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太祖之前,他们就已经存在。     太祖斩蛟蛇而起义,获得御龙佩。     卫志记载,他们是上古龙族在凡间的后裔,只为守护凡世的真龙天子,他们自有祖先留下的勘盘来判定真正的真龙天子。     这些都是卫志的传说记载,他们除了万宗那时不能眼看着明氏江山旁落,主动现世外,只出现了两次,     一次是太祖,一次是今天。     这两位都是祖宗留下的堪盘选定的真龙天子。     真真假假已不可考,新一代的统领总会问老统领。     我们何时要出现?     而世代只会回答一句话:到时就会知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禁卫军,这是皇**中,你们要谋反吗?”     “放肆,大胆,咱家是万岁爷身边汪爷爷的干儿子,你们敢动我?”     “啊!1有人谋反了,逃命啊!!”     ......     叫声被利刃所阻断,皮肉血烂。     坤宁宫变成了鬼殿。     明耀的伤口都已包扎起来,黑衣卫带着皇后和太子上来。     明耀摆摆手,“先关起来”。     皇后正要破口大骂,被玄宴先知先觉的拿出一块布条给赌注了嘴。     皇后瞪大了眼,似乎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明耀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用她出口,明耀都知道她说的是孽子。     他已经不是她的儿子。     欠的血已还。     他姓明,他将是明氏新皇。     太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悲伤流露,似乎为他们兄弟闹成这样很是痛心。     “二哥,我该叫你明辉还是马辉?”     明辉的瞳孔急缩。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     明耀挥挥手,意兴阑珊,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龙禁卫共多少人?”     明耀看着那统领问道。     “一千人,因为要隐藏行踪,白天又要当值,又要训练,所以人数少了点”。     那统领面有赧色。     一千人并不足以控制内城。     明耀点点头。     “你们哪来的还回哪去吧”。     玄宴替自家殿下不好意思,这话说的要伤人家的心了。     那统领倒是二话不说。     “是,吾皇如有召见,属下自会出现”。     正如他们来时的忽然,消失的也很迅速。     玄宴他们暗暗注意这些人对殿下的称呼都是“吾皇”。     似乎带着固执的传统和神秘。     皇城分为外门四个,内城门九个,内外城之间有护城河,和地刺等防护栏措施。     再加上禁卫军,三卫,有几万人,说逼宫逼宫的。     宫哪里是好逼的?     不成功便成仁了。     “你们还待在本王身边做什么,去消除今晚的痕迹啊”。     明耀抚了下腰,又渗血了。     “是,属下这就去”。     黑衣卫散开,八字组的统领们在心里暗自腹诽龙禁卫平时搞的神秘兮兮,偏偏出场这么骚包。     他们为自家殿下担惊受迫了一夜,这一回还要去抹掉他们的踪迹。     真是苦命。     *     此时在西宁侯府的议事厅中,     在翰林院任编修的族人高举着一本史料,找到了,这里有说道一句。     “万宗九年,乙亥月丙午日戌时皇城有奇异烟火现,张家奸佞除,盛世在后”。     众人都看着西宁老侯爷。     “今日谁在宫中?”     “睿亲王和太子都进宫了”。     曹驰答道。     偏偏没有齐王。     西宁老侯爷闭上一双闪着精光的沧桑老目。     *     香山枫林深处的相国寺禅院里。     主持了空正在打禅,若有所感,起身走到屋外,看着黑色天空密布的星盘。     “主持师叔祖,有什么吩咐?”     有小沙弥立即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无事,你先下去吧”。     了空看着天空的紫微星最后的一丝光辉暗下,麒麟星大亮,正在和启明星汇合。     西方七杀,破狼星骤亮,闪着红色的诡芒。     “阿弥陀佛”。     “要变天了”。     了空念了声悲号。     “他从地狱血色中出世,为大地带来灾难,不祥。”     了空想起师父在圆寂前留下的谶言。     不自觉的就念了出来。     了空闭上眼。     手指紧攥着佛珠,捻动佛珠极快,口中念着《大悲咒》。     眼前忽然就闪现出那一日和睿亲王对弈时的样子。     一阵秋风刮过,了空打了个寒瑟。     *     槐花胡同里,随舒院。     山重揉了揉眼睛:“紫苏姐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金龙,就在皇城的方向”。     “小声点,小姐刚睡着,明天还要去太子府,小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我们做小姐心腹的也要警醒着,你这丫头,还在这打瞌睡,     好好的想想这一行的奇怪处”。     没有打瞌睡,怎么可能看到金龙?     “小姐派我去和孟管事另外有事,你明日和烟蓑多多留心”。     “紫苏姐姐放心,就是我豁出性命,也不能让小姐受伤”。     “呸呸,少乱说话,小姐平安,我们也都好好的”。     “是,紫苏姐姐也信这个吗,真好玩”。     山重拍拍手小声道。     她以为紫苏是万事不怕的。想不到也有忌讳呢。     “好了,我来值夜,你去休息吧”。           第235章 落入圈套 - 谋锦 - 茗沫沫     “孟小姐请坐,”     宫女做出“请”的姿势,有丫鬟上茶。     “孟小姐请用”。     看着那宫女咄人的姿态,孟言茉看着手边的茶,     她只以为太子妃下的帖子,料想不会有太大差错,她真是考虑欠周。     之前太子就因为一个美妾,就连累自己被废太子,她实在是不应该觉得这太子府中还有何规矩可言。     如今真是入了圈套。     孟言茉端起茶,喝了下去。     现在不喝,她是等人用强灌的手段吗?     袖中的纤细手指从袖袋里夹出一根银针,暗刺自己穴位,阻止茶中药性发作。     那宫女看她老实的喝下茶水,露出满意的样子。     “菊花也赏了,茶也喝了,请你家主子出来相见吧”。     孟言茉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的要害自己。     以她看来,能在太子府如此行走自如,又能调动太子的门子,定是太子所宠爱的妃妾,居然还敢假借太子妃的名义,     这样公然的把帖子递到孟府,也就是说在这个府中,有太子给她撑腰,连太子妃都退居二位。     孟言茉此时是真的有点佩服太子了,得是多优柔寡断,又昏庸的男人,才能这么宠妾灭妻的把堂堂的东宫太子府搞成这样乌烟瘴气的样子?     为什么把要对付的人作男人想?     这还用猜吗?     只有女人才会这么迂回行事,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还要给她来杯毒茶,而不是直接现身。     “啪,啪”,两声讥讽的鼓掌声,一名身穿罗缎头戴珠翠的女人摇曳着身段缓缓走了进来。     “孟小姐还是如此具有风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不慌张,也难怪有那样厉害的男人替你撑腰”。     这女人眼神极媚,眼珠犹如春波中的一抹涟漪,瞅着人的时候,眼波流转,让人的眼神只想盯着她朱红的艳唇,     想象着那里含在嘴里是如何的**,纵然此时和孟言茉冷着脸色说话,依然挡不住她的艳情。     这女人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她的容貌在精致的妆容后,已经很难看出原本的样子,再加上她如今这一举手投足的美艳风情,她没有想到孟言茉一眼就认出了她。     “张萱。几年前在那乡间客栈,你引贼人来害我,我没把你放在心上。     想不到你今日这样处心积虑的害我。     我能问一问你,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吗?”     来人正是当年孟言茉从通德庄子上返回孟家的时候,偶然住店时,遇到的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     张萱和张因在林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后,她和妹妹就被那几人给送到了京城,通过几经周折,她在齐王的舞姬中脱颖而出。     很快就得到了齐王的宠爱。     她那个时候,就开始想办法对付当日在客店里遇到的那位小姐。     她打听出孟言茉的出身,一方面在男人那固宠,一方面开始收复自己的帮手,那几人开始的时候,她还用银子笼络住。     还有偶尔要委身在那老大身下,由他逞|欲一番,等她真正站住脚跟的时候,就把那几人先割掉了命根子,日日在她眼前折磨,才消了一半心中的怨恨。     她的妹妹怀了那几人中一人的孩子,她给妹妹灌下落子汤,妹妹如今变得神志不清。     这些惨剧的根本原因都是这个姓孟的小姐导致的。     如果当初她肯救自己和妹妹一命,她们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如果她那时能多吸引那几个人的注意力,说不定自己和妹妹就逃脱了。     在张萱心底有一股发泄不出的嫉恨,凭什么同为女子,她被人看一眼,当初就有那下个下人把她当成珠宝一样保护。     如今更有权势熏天的王爷替她在官场上掀风搅雨?     而自己和妹妹在容貌上不输她一点,凭什么身世如浮萍般坎坷?     既然她堕入了污泥中,拼死她也要把那高高在上的在山岭间的云想花给拔下,撕烂践踏,踩入鞋底。     在得知齐王准备把她训练后送给太子做细作的时候,她心里是高兴的,只有跟着权势越来越大的男人,她总有一天会逮到让她嫉恨到心底的女人。     她要亲眼看着那个高高在上,彷如世间最娇贵的花朵是如何被她亲手给毁掉的。     “怪只怪你长了副让人看着就像毁掉的脸,有了让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命运”。     “凭什么?凭什么?     同为女子,我们只能如草根般身比下贱,你却拥有那般的荣华娇养?”     张萱失控的尖叫,仿佛癫狂。     孟言茉脸颊开始发红,药效发作了,她手上继续施针,她没有想到这药效这么厉害。     她不想再说什么。     如果你妄图和一个疯子讲道理,那你也离疯差不远了。     张萱看着孟言茉发红的脸色,忽然嘎嘎的怪笑起来,也难为她训练的如黄鹂般脆嫩的声音发出这样刮人耳膜的怪笑声。     “你是不是很难受,身体是不是发烫,发渴?     很想被男人骑|在身上?很想浪|声淫|叫?     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     是京里顶尖红楼里专门给那些个贞洁烈女开苞时备下的春|药。     那些京里的罪官之后的大家闺秀们被卖进了那种地方,哪一个不是寻死觅活的?     一口药灌下去,就是头长痢疾,身生脓疮的侏儒畸|形男人骑在身上,照样淫|浪|叫的欲仙欲死。     我倒是想知道你能坚持多长时间,”     张萱又拍了拍手,有几个上身|光着的粗壮大汉进了厢房,看到孟言茉的容貌纷纷眼冒绿光,默默咽下一口口水。     孟言茉听着张萱不堪入耳的话,看到眼前这些不堪入目的男人和即将发生的事情,     几乎要气的一口咬断了舌头。     手上的一根银针,准备随时插|入自己的死穴,她恨的是恐怕就是死了,张萱也不会放过凌辱她的机会。     “你应当知道你是用的太子妃的名义把我请来的,我今日在太子府出了事,整个太子府必然要给我孟家一个说法,     你以为你能逃脱的了?”     孟言茉控制不住声音里的抖意,这丝止也止不住的颤抖,掺杂在她本身就软软的嗓音里,就像刺激那几个男人的兴|奋剂。     只等张萱一个眼神示下,他们就要扑倒那看起来就软嫩嫩可口的身体。     “我既然敢这么做,还会怕死,我已经这样不人不鬼的活到了现在,     能在临死前,欣赏一番你在男人身下被糟践的浪|样,我就是死也是高兴。     哈哈哈。死了也有你陪葬,值了值了。     你该感谢我,没给你找几个得花|柳病的男人来伺候你”。     张萱看着几个男人,眼神示意,那几名大汉早已忍不住,子孙根翘起老高。     看到张萱的眼神,一个个淫|笑着逼近孟言茉。     看着一直清浅模样的仙女总算露出一丝凡人模样的惊慌,大汉和张萱更是高兴。     有一种没有体验过的变|态兴|奋感。     孟言茉再无迟疑,事到如今,她只有被逼自尽,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有没有把太子收拾掉?     不知道自己死后,他是不是像前世一样,坐享他的后|宫。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几十年后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子,真心实意的爱过他。     他会如同前世一样君临天下。     而自己终究只是他命运轨迹里的一个小岔路,他们的相识,本来就不应该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如同落雪无痕,花落无声,她的出现和消失,对于万物来说,应该是沧海一粟般渺小吧。     人在死前,总会有各种的绝望和回忆,孟言茉简单的回忆了一遍自己重生以来的事情。     唯一还记得就是他看着她墨黑无底的深眸。     别了,我的爱人。     哪怕不曾知道你是否真的爱过我。     想不到她自认为重生以来,小小的骄傲过自己所拥有的,如今却被这个从来没有放在过心上的女人被逼如此。     怪道人们总说宁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     要她说宁得罪小人也别得罪疯子。     这些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孟言茉举起银针刺向自己死穴位,变故突生,是几个男人被打飞出去的惨叫。     孟言茉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影子一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和那次在假山里明耀让身边暗卫送自己回静深院里的人一样。     “孟小姐,属下无灭,奉王爷的命令一直保护在小姐的身边”。     无灭开口,声音死寂。     孟言茉身上越来越烫,神智也开始模糊,她咬破舌尖,刺激清醒的思维。     “大哥,您可以再晚出现一会儿,那样您就可以直接把我的尸体带给你家王爷了”。     她不知道他居然把自己身边的暗卫派在她身边保护,无灭一直没有现身过,也是因为他交代过,不要让自己知道吧。     怪不得,自己有什么事情,他没有多长时间,就会立马知道。     孟言茉想起在寒柘寺里被贼人包围的凶险,却很快就被官府剿了贼人的老窝。     还有师父在自己情殇病危的时候,那么凑巧的出现。     他一直这么可恶。     他明明在意,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那个样子。     孟言茉越想越气。     听到她的话,无灭没有回答。     没有正常人的情绪。     “在寒柘寺的时候,你也在我身边?”     “是”。     没有出现的原因,是因为那时候的情景不危及自己的生命。     此时出现的原因,是因为如今她没有人能进来太子府援助她了吧。     可是,你就不能在我不得不喝茶的时候,就出现吗?     非得谨守着那人的命令,在不得不出现的时候,才出现?     算了,孟言茉压下心里的不满。     又不是自己的手下,何况这次没有人家,自己真的是要危险了。     “你是谁?你怎么敢擅闯太子府?”     “来人啊,有刺客啊!!”。     张萱尖叫起来,不一刻,就有大量太子府的侍卫冲了过来。     无灭挡在孟言茉神情,冷然的看着太子府的侍卫。     信号他在孟小姐进太子府的时候,就已经发出去了,消息也已经送出,一会自家殿下会来吧?     无灭跟着自家殿下多年,还没有见过殿下对哪个女人这般纠结的。     他实在是不明白殿下向来对待女人那是喜欢则留,不喜欢就发落了的。     如何对待孟小姐这样一波三折?     那杯茶,他知道是有催|情的效用的。     希望自家殿下把握住机会。     何况自己也是遵循殿下的命令啊,     只有孟小姐生命悬于一刻的时候,方能现身。     面无表情的无灭默不吭声的推了一把自家主子的步伐。     对待女人,就要如狂风扫落叶般干脆。     虽然实践没有,可跟着自家殿下多年的无灭自认为理论知识是非常充足的。     果然对峙一会,就有锦衣卫把太子府给围了起来。     如此耸人听闻的事情,立即引来各方关注。     齐王府和京里各大侯府勋贵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衣卫一个个冷着脸,把太子府的所有宫女和下人太监们都扔进了诏谕,还包括太子妃和太子的各方姬妾。     太子妃的娘家立即联络朝臣,睿亲王这是要公然谋逆啊!!     明耀在锦衣卫的簇拥下,身着紫色四爪蟒龙亲王服,黑着脸看到孟言茉越来越潮红的脸色,和开始水光四溢的眼波。     因为昨晚的失血过多,苍白的脸色能黑成这样,可想而知明耀此时心中的怒气。     解下身上的刻丝暗纹披风,把孟言茉包了个严实,把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孟言茉抱起,停顿了一下,里面的中衣上因为伤口绷了一下,     又开始渗出血丝,     明耀抱起孟言茉,固在怀中,看向被锦衣卫拿下的张萱等人。     眼神冷的几乎要冻死人。     “宣葵”。     “属下在”。     “你最近是不是训练了几批公马施刑?”     “正是,已经可以开始投入使用了”。     “就现在这几人身上用一下吧,让他们享受三天”。     殿下的意思是,被畜|生|虐|待三天不能让人给死了。     宣葵正是那个在杭州府时,对豹疤实行了非人对待的黑衣卫。     这人对用畜|生逼刑非常老道,什么狗啊,马啊,狮子老虎啊,应有尽有。     明耀抱着孟言茉出了太子府,看都没看那各方打探的眼线,坐上马车回王府。     身后的锦衣卫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抄家。     宣葵看着张萱等人桀桀怪笑。     殿下很少会用到他的刑罚呢。     这次他要让几人好好体验一下,他的发明。     宣甲和玄奕等冷酷心肠的黑衣卫看到宣葵的笑容也是毛骨悚然。     “殿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几人也算有本事,竟然能想到对付孟小姐,     落到了宣葵手里,这帮畜|生可以和真正的畜|生去交配了。     希望他们交配愉快”。     宣申等人送给张萱等人一路好享受的眼神,就各干自己的差事去了。           第236章 衷肠 - 谋锦 - 茗沫沫     马车快速的朝睿亲王府驶去,马车里却是平稳安静。     孟言茉刚刚因为药效的冲击和她自己强行阻止药力,身体了两种力量抗衡,身体已是支撑不住,     被明耀抱起后,安心的昏了过去。     这种春|药名唤醉梦散,体会醉生梦死的快感,亦梦亦真,清醒后,会清晰的记得所有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这也使得那些被使用过的败落贵族女儿们,要么是痛不欲生,要么是自甘堕落,不管哪种选择,**们都会在那些不服管教的姑娘们再次使用,     没有女人能抵抗住这种药性。     在青|楼里是圣药级别的存在。     价值不菲。     此时,药效发作,又加上被明耀抱的太紧,呼吸不畅,身体又是发热,孟言茉慢慢醒转过来。     睁开眼睛,一双黝黑通透的翦水秋瞳眸子,此时如雾中花,水中月,朦胧不似真实,双瞳中笼罩着一层水氲氲的雾气,     使得一双黑眼珠,犹如水波光影中的花树投影,水涟涟的惹人心儿颤。     “七郎”,     她张口,本来甜糯的嗓音染上了一层软糜糜的懒懒哑意,轻柔柔挠的人,心痒痒的难受。     “你松开些,我好闷,不舒服”。     她思维不畅,由着本能支配,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声音里就带上了娇嗔。     娇柔的嗓音,软软的音调,怀中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明耀抱着的手越发的收紧。     这个小女人,他明明嘱咐过她,让她安分的等着被送到凤鸣山,她居然还敢给他到处走动,     明耀不敢想要是没让无灭一直跟着她,会发生什么事,     只要一想,他就想一把火烧了太子府,     此时,她还跟他抱怨什么松紧的问题。     明耀的脸色很臭,臭的孟言茉就是脑袋不清醒,也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男人心情很不好,有一种一点就着的危险。     她掩耳盗铃的往他怀里缩了缩,默默的把刚才掀开的披风重新盖在自己脑袋上。     闷也比面对某人的臭脸要让人安心舒服许多。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明耀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有种冷冽刮人脸颊的寒肃感。     记忆迅速回笼,冲击着被药效控制的大脑思维。     太子府,被邀,张萱算计,喝了药茶,     身体的感官让孟言茉知道了这种药的烈性,下面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水润感,她努力夹紧软绵绵不着力的双|腿,     可是明耀身上的掺杂着龙涎香的如骄阳般灼人的男人气息,对她而言,就像心里那杯能解渴的清泉,她努力的靠近再靠近,     不行,不行,这都是药效搞的鬼,自己要保持住清醒。     孟言茉试图摇摇脑袋。     明耀看着怀里像个小虫子般左动动,右磨磨的人儿,暗暗的磨牙,抿紧了薄唇,额上有青筋在隐隐跳动,     “记得,是我不小心,没有想到在太子府也能发生这种事情”。     孟言茉试图从明耀的怀里坐到一边的位子上去。     可是身上一点力都使不上去,     差点一下跌下去,明耀反应很快,把她接住,重新抱稳。     “不要乱动”。     他语气极差的斥道,顺便在她圆乎乎的pp上惩罚性的打了两下。     好过分。     她是受害者好吧,不安慰就算了,还这么恶劣的态度。     孟言茉两泡眼泪夺出眼眶,默默的咽回去。     “没有想到?那你不会不去”。     太子昨天就被他关了起来,今天废太子的诏书已下。     别说她不去赴一个假借太子妃名义的姬妾的邀请,就是把太子府烧了,他也护得住她。     “我怎么会知道”。     “而且你以为我是你啊,这么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孟言茉蠕动着嘴唇,过过嘴瘾不满的小声咕哝道。     “你说什么?”     明耀眯了眯眼。     她还敢跟自己不满!     这女人是不是太久没有收拾了?     “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孟言茉抬起头,看着他,笑的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明耀冷哼一声,偏开眼,不再去看那张比桃花瓣还要嫣然粉嫩的脸颊。     他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快到极限了。     明耀拉过她的手腕,表情认真的听脉,过了一会,两道剑眉几乎皱在了一块。     敲了敲车厢,“加速”。     马车立即风驰电掣起来。     外面有行人摊贩急忙避开的混乱声。     孟言茉的眼神开始朦胧涣散,抬头瞅着明耀坚毅完美弧度的下颏,里面有化不开的甜蜜。     “七郎,你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了。     这样真好,自从上一次我从梦中醒来,你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你是怕我在梦里也缠着你吗?     你这聪明,这都能猜到。     你放心啦,在梦里你都不会凶我,我当然要缠着你说话了。     我就少说几句好了,这样你也不会嫌我啰嗦是吧。     你知道吗,那一晚你伤了我的脖颈,     我心里好生气,气的发誓要忘记你,不要再想你。     可是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小的时候,嬷嬷曾经给我逮过一个雀儿,那雀儿长得真漂亮,它的羽毛是五彩的呢,     我好喜欢,把胭脂米省下来给它吃,把我最好的罗裙剪开,给它做了个小裙子,     可是那雀儿看都不看我,嬷嬷说,它想飞走,飞上天空。     我好舍不得,我那么喜欢它,     可是它不喜欢我。     我只好把它放飞,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就阻止它过更好的生活,     它飞走了,飞的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一个人蹲在廊檐下哭啊,哭啊。     后来,老天爷也跟着我一块哭,就下起了雨。     我却不敢再哭了,我跪在廊檐下,求老天爷也别哭了,     因为我怕我的雀儿在下雨天会被打湿了翅膀,飞不高,又怕下雨天太黑,它找不到自己的家。     于是我就渐渐忘了它离开时,我的伤心。     我以为我可以这样用同一种方法来忘记你,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我离开你,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你也会过喜欢的生活,有最好的生活,     有天下最富贵的生活,最高的权利,最美的女人。     少一个我多么的无足轻重。     可是我的心好痛,好痛,哪怕我把它藏起来,藏的好深好深,可是我骗过了别人,骗自己已经忘记。     七郎,是不是我的记性太好了,我总是能找到那份喜欢藏在心底的哪一个地方,     然后把它找出来,一遍遍的刺伤自己的心,     七郎,我是不是生病了?     不然我为什么非要这样一遍遍折磨自己呢?”     “可恶,我这么伤心,你还对我摆臭脸,在梦里,你也这样欺负我。”     “来,笑一个,像这样。     乖,**,来,给大爷笑一个,     笑一个,大爷就香一个。”     孟言茉半梦半醒,嘴里如呓语般说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那越来越讳莫如海的深邃眸子。     看着孟言茉凑近的樱唇,明耀的脸色冷的要结霜了。     不提她之前把自己比作一个雀儿,这样让人咬牙切齿,罪该万死的比喻。     就是这最后一句,     他明耀,大明堂堂亲王殿下,这是被一个女子调|戏了吗?     “笑的真好看,比花儿还要漂亮”。     明耀黑着脸,真想把她拎起来,在她耳边大吼,问她一句,哪只眼看到他笑了?!     他现在要是还能笑出来,某个女人就应该离死期不远了。     “mua~~”,孟言茉用力的在只能够到的明耀下巴处波了一下。     明耀在她第一次主动的情况下,身体僵住了,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嫩唇。     “好扎人,”不满的咕哝了声,孟言茉吧唧两下嘴唇,继续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清的说着心事。     碎落的音调,像春风吹落的粉色花瓣雨下,沾了花瓣的棉花糖,棉絮般轻柔,丝丝甜甜的带着花熏。     “七郎的笑是最好看的,茉儿最喜欢七郎笑了。     当然,茉儿不喜欢七郎那种阴阳怪气的笑容,     看着让人害怕“。     不提某人听到“阴阳怪气的笑容”这种评价,脸上几乎开始掉冰渣子。     孟言茉继续花样作死。     “七郎的笑就像是雨后天晴的那抹青碧的水色,     就像是落日后天边来不及收起的那万道霞光,白中带红,红中带紫,紫的边缘是金色,     万光失色,满眼只余下那分辨不清的艳色。     像云光山隘中的暮霭岚雾,渺渺不可追,只留给凡人无尽的猜想。     茉儿都不喜欢七郎那样倾人倾国,高深不明的笑,     只喜欢在千州庄子里,七郎对着茉儿一个人笑,     笑的平常,很温暖,茉儿能清晰的看到七郎眼底的情绪,     茉儿知道七郎喜欢茉儿亲手做的衣服,     知道七郎坏坏的打趣茉儿的手艺,是可爱的调皮,     知道七郎把茉儿压在榻上,是真的情|不|自|禁。     ......”。     孟言茉说道这,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脸颊越来越红了。     像红透的樱桃,对着车中光线,粉嫩嫩的晶莹剔透。     明耀垂眼看着她,凤眸幽深,正如孟言茉口中的那不可琢磨的笑,只能看到冷泠泠的黑瞳,半分情绪也无。     只有那越收越紧的铁拳上暗暗冒出的青筋,也许能暴露出明耀的心中也许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七郎,茉儿好难受。     这里,好烫,好闷”。     说完,孟言茉似乎睡着了,不一会儿,不耐的嘤咛一声,     软乎乎的小手牵住明耀凉凉的手掌,很舒服的贴在红红的脸上,舒畅喟叹一声。     想到胸口处的难受,又把他的凉凉的手掌贴在自己鼓鼓的胸前。     软嫩嫩的樱唇在明耀脖颈处不舒服的左右磨蹭。     手下的软嫩触感,鼻下是孟言茉带着馨香的浅浅滚烫呼吸,加上孟言茉身上因为出汗和情绪激动的原因,     散发着越来越幽香的体香。     这些都是刺激着明耀此时意志力冲破防线的强力冲击波。     明耀黑极的眸底流转着金色碎芒,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他第一次知道受再重的伤都不如此时所面临的煎熬。     *********************     (唉!是扑啊?扑啊?还是扑啊?     传闻风声很紧的说。)           第237章 换一种说辞 - 谋锦 - 茗沫沫     马车直接从王府角门驶了进去,也没有换乘软轿,一路驶进王府内院,引起王府宫人的侧目。     还从来没有马车这样马不停蹄的驶进王府内院,待看到是王爷亲座的那辆八宝攒璎珞华盖,坠流云万福流苏穗琉璃宫灯的马车,     纷纷侧身避视,躬身在地。     在沐华殿停下,明耀脸色有一丝不自然的把孟言茉抱下马车,     玄奕上前回道:“韦大夫已经配好了药浴,听说是孟小姐中了毒,要求相见,属下已经把他打发了,     不过韦大夫似乎非常想见到孟小姐,殿下看——?”     玄奕垂着眼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自家殿下怀里那包裹的严实的一小包。     黑色披风很大,包住孟言茉的身体,依然有一部分一直垂到明耀的脚边。     “让他等着”。明耀简略的说了一句,     抬脚朝殿内走去。     “你有没有觉得殿下的声音有点和平时不一样?”     玄奕奇怪的问了一句身边的玄灵。     玄灵精通变声口技,听到自家老大的话,低下眼睛,道:“属下没有听出来”。     “哦,可能我听差了,不说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办,走”。     “是”。     玄灵跟在一众人身后,暗道自家老大好奇心真重,就是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好吧。     殿下平时的声音都是清冷低沉,此时却在低沉中有几不可察的沙哑,还能是因为什么?     明显是怀里抱着的香气浓郁的女人啊。     玄灵挠挠脑袋,没有听说过醉梦散还有散发香味的功效啊?     殿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的沙哑,可想而知此时自家殿下所面临的考验啊!     “都退下”。     明耀一声冷斥,殿中拿着各类盥洗,香胰,香料,精油,和沐浴洗漱用品的宫女们蹲身,静悄悄的鱼贯退出。     明耀绕过十二扇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绣赤金色牡丹花和美人醉卧海棠花下双面绣影绰蛟纱的槅扇。     脖子上传来的湿湿滑滑柔软触感,让明耀心里就犹如波涛骇浪般汹涌着翻滚情|欲炽火。     掀开披风就看到那始作俑者的丁香小舌还在他脖子上舔啊舔,拱啊拱的。     孟言茉暂时离开她口下的“美味”,因为忽然而来的光亮和空中清爽的香味,她抬起头,睁着一双几乎泛着波光水色的眸子,     有些呆愣的看着明耀。     明耀看着她这幅无辜引|诱的样子,几乎要磨牙。     在马车中,孟言茉后来就晕晕乎乎的不再说话,在明耀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像是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     在她试探的用馨香小舌在他耳下舔了一下的时候,明耀脸上就像是爆开的烟花,五颜六色,缤纷多姿。     然后孟言茉就像是饥饿的孩子发现了可口的美食,在他脖子上左亲亲,右亲亲不肯离开。     明耀就这样僵着身子一路坐回了王府。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怀里的这个不知死活,胆敢挑|逗他的女人,压在身下,吞吃入腹。     可是情|欲纵使再凶猛依然不能淹没他的理智。     “七郎,这是哪里?     雾蒙蒙的看不清,是仙境吗?”     孟言茉咯咯笑了起来,明耀从来没有听过她的笑声,在他记忆力,这个小女子似乎微笑和哭泣都是没有声音的,     就像她的人,如果不是刻意急着,恐怕对她的记忆就会像随时能淹没在众多事务中。     就连她的笑声都让人觉得安静,像是吹起的一片柳絮落在掌心里,毫无存在感,     却让人手心里软绵绵的,想呵护那抹纯白。     沐华殿里是华汤池里蒸腾的袅娜热气,在大殿上方接近穹顶的地方,遇到五彩琉璃玻璃窗外的冷空气,     变成了水珠,凝结在玻璃上。     外面的阳光透过五彩珐琅色玻璃照进殿里的巨大汤池里,白玉砌成的池面上反映着红红绿绿斑驳的色彩,     在殿中雾蒙蒙的热气中有着迷离的气氛。     孟言茉搂紧了他的脖子。     不管在哪里,只要和七郎在一块就好。     她抬起手想去摸摸她朝思暮想的脸颊。     纤细的手腕被明耀攥住,     强烈的眩晕感让孟言茉昏昏的脑子更昏沉了,等安稳的着力后,已经被明耀压在了池边的透雕飞燕碟舞的湘妃塌上。     两支柔嫩的藕臂被他高举过顶,腰间被他一只手给握住。     “本王问你,你如何知道太子的真实身份?”     明耀被情|欲着染的墨玉眸底闪过一抹冷冽精光。     他真正芥蒂的是,她是否是重生者?带着特殊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接近他。     刚才在马车中,他知道她说的都是心底的话,她的眼睛像被洗过的清澈天空,黑泠泠的透明。     折射着她的内心。     此时正是问出真话的最好时机。     “茉儿不想说”。     “茉儿好难受”。     她微微撅起樱唇,软绵绵的撒娇。     动了动被他牢牢固定的手臂,半分动不得的无力感,让她眼中嗔意更浓,     满眼都是控诉。     明耀失笑,她只有在生病中神志不清的时候,才会这样对自己撒娇。     清醒的时候,都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示好,要么就是恭谨的拉开彼此的距离。     “哪里难受?”     “这里吗?”     明耀的手指灵活的解开她身上的衣服襟带,隔着肚|兜,用手指弹了弹那凸起傲立的英红,     感受到掌心里颤巍巍的那弹性十足的红豆,明耀低笑。     孟言茉被他刺激的更难耐了,娇软的舌舔了舔有些干的唇,     “太恶劣了,你放开我,不要和你说话了”。     虽是满心的想要严斥,可是话说出口,软糜糜的嗓音更像是邀请。     “哦?原来茉儿不喜欢这样”。     “那这样,喜欢吗?”     明耀的唇在她柔柔的耳垂上摩挲,带着强烈阳刚的男人气息,对于中了春|药的孟言茉来说,比万花还要芬芳。     娇躯化成了一波春漾,在明耀身下软软的缠|绵。     被明耀厮磨的受不住,     孟言茉开口求饶:“七郎,不......要这样,茉儿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碎落的轻吟从樱唇间散落。     “那现在说吗?”     明耀的唇没有离开,反而一路沿着滑脂般的皮肤,朝下移去。     “说了,七郎的问题,茉儿保证一个不落的回答”。     在药效中敏感至极的身子,在他的唇下,激荡的轻颤个不停。     像是被春风轻柔抚摸下,枝头上那朵娇嫩的桃花。     “很好”。     明耀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看着她,挑了挑眉。     “在你我二人相识之初,你是否就知道本王的身份?”     “是”。     孟言茉简单的一个字,让明耀眼中精光乍泄,冲散了那一层蒙在墨玉眸子上的迷离情|欲。     “你是重生者?”     明耀的声音已经满是冷冽的肃杀。     重生者,那就是等同于妖人。     同那个齐肃一样,是应该早点消失的一类人。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明耀在没有审问齐肃以前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重生者?”     孟言茉歪着头,呆蒙蒙的看着明耀。     似乎不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是了。上次七郎见到我的时候,问过这个问题。     茉儿不知道什么是重生者,可是茉儿的经历也是让人难以相信的吧。     茉儿不想说,是因为怕七郎不信茉儿。     还因为那位梦中的老爷爷告诉过茉儿,谁也不能说的”。     明耀冷冷的看着身下的孟言茉。     似乎真的是像孟言茉口中那样,他是不可能相信的。     孟言茉却像是没有看到明耀冷漠的眼神一样,继续说着心底的秘密。     “茉儿从小身体就不好,有一次茉儿觉得自己几乎要死了。     茉儿在一片朦胧看不清的景色中往前走,遇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位老爷爷说是茉儿的老祖宗,     他教了茉儿一套阵法,告诉茉儿,将来在孟家大难临头的时候,会遇到能改变孟家命运的少年,     茉儿是在梦里第一次见到七郎长相的。     最后老祖宗告诉茉儿一个大秘密,还有许多小秘密,还给茉儿一块令牌,     说是孟家的家主令。     茉儿醒来后,嬷嬷说茉儿发烧烧了三天,能醒过来,真的是祖宗保佑了。     等嬷嬷走后,我才敢拿出来那块在被窝里的家主令。     许多小秘密,茉儿一觉醒来,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只有一个大秘密,茉儿记得很牢。     所以茉儿才会知道太子的身份,     还有那次在龙王庙里能借助摆下阵法,也算助了七郎,这才能和七郎结交”。     孟言茉看着他,说着自己以前的一个预见未来的梦。     毫不在意明耀看着她怀疑思索的眼神。     她就像是一块掀开所有挡板的盒子,任由他查看。     眼底满是依赖信任。     明耀垂下眼帘,长浓密的睫毛,让他整个神情都有一分阴翳。     孟言茉的话,似乎和她所有的行事都对的上号。     连师父都说师门里的九宫**八门阵的阵法早已失传,这个世间恐怕再无人摆出。     在龙王庙外,他亲眼见识了那阵法的神鬼莫测。     可能也只有孟家那个祖上化名阴石的大齐开国公,据说有经天纬地的摆兵布阵之能,才能在梦中把这阵法传授给后代子孙。     还有孟言茉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朝廷未来局势的走向。     还有太子身份这个连他多年都没有想到过的大秘密。     明耀虽然难以想象这样梦中示警的事情,可是心底已是有些信了。     “七郎还记得茉儿曾经试探的问过你,     如果我们孟家在未来有可能会做下一件大错事,你是否能放过孟家的事情?     实际上,茉儿做这么多,只是想让长祖父支持七郎。     可惜,茉儿能改变的事情太少,     能帮到七郎的事情也太少”。     孟言茉说道这,清澈的双眼有些黯然。     腿|间滑腻腻的,她的小腿有些发抖,身体里又一波滚烫感,难耐感袭来。     她的双眼被情|欲熏的水波潋滟,像是清澈澈的湖面上早晨袅袅的雾气。     明耀也大致问完了。     他虽然心中释疑,可是对孟言茉在心底处仍难以释怀。     抱起她,来到汤池边,一松手,孟言茉就落进药汤里,身上的衣带松散,贴在身上,描摹出完美的曲线。     明耀转身。     “我让人进来伺候”。     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孟言茉在他身后的池子里,挥开眼前的各色药花,擦了擦脸。     水光波荡的眸子里哪里还有一丝情|迷,黑黝黝的映人影子。     不知道这个说辞能否使他在心里重新接纳自己?     齐肃带给明耀的影响太坏了,两次几乎丧失在手下,因此“重生者”三个字别说是对普通人都是感觉诡异妖人的感觉。     更何况天性生疑的明耀来说。     孟言茉知道他不喜欢那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     她施针阻止药性,不能完全抵挡,也不至于神智全无,     于是她在他面前半真半假的演到了现在。     她所求的不是另有图谋,只是想让他重新放下对自己的忌防。     孟言茉有些自嘲。     他的身份注定他们之间不可能无一丝谎言。     哪怕是善意的。     哪怕她在心底想的念的全是他。     依然避免不了谎言。     这就是身处那个位置的悲凉吧。     孟言茉知道真正让明耀介意的是,他怕自己有一种他没有掌控过的人生,     在孟言宁出嫁前夕,她曾经让紫苏逼问过孟言宁。     从孟言宁那里知道原来真的有一种梦可以预见未来。     而孟言宁害自己的原因,竟然是她见到自己的未来是那个天下女人最高的位置。     她不知道孟言宁看到的为什么和她前世经历的不同。     后来想到,她经历的是前世,     而孟言宁看到的是今生的未来,是在她改变后,孟家的未来。     这个想法,让孟言茉很受鼓舞。     她放过了孟言宁。     因为孟言宁让她想到了这个借口,可以半真半假的解释她之前的死局。     她真实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梦可以神奇的预见未来。     这才能在明耀逼人审视的目光下,坦然的撒谎。     让他都看不出破绽。     她的表情里没有破绽,因为她心里是这么相信着真的有这种梦境的。     孟言茉想到这里,撩起水,嘴角有一丝愉悦。     她和他的冰冻对峙僵持,终于有了破局的可能。     *******************     (请叫明小七为明下惠,谢谢。     等着吃汤喝肉的孩纸们都散了吧,风声太紧,沫沫君已经从|良了。     风紧,扯呼!)           第238章 遗命 - 谋锦 - 茗沫沫     永熙二十七年深秋,有东宫太子府的宫人向监察院举报,     遂,左佥都御史杨志恒弹劾太子明辉私制龙袍,其心当诛,请求明武帝二废太子。     随后锦衣卫在太子府搜出仿制龙袍,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与御造局所制一般无二。     朝中几乎所有御史附议,明武帝于病中昏迷大怒,以为是太子在盼他早死,遂下诏,废黜太子,圈禁一生。     原文华殿大学士孟公茂哭啼泣血,卧病在床,欲去敲天鸣鼓鸣冤,号召天下士人诛杀睿亲王,被家人拦下,一病不起。     此时,在睿亲王府议事厅大殿,一众幕僚及心腹武将正在和睿亲王商议朝事。     “弹劾太子这件事情,齐王的人在背后坐享其成,如今倒是撺掇着孟家文流四处散播王爷的坏话,以臣看,     孟公茂这个老匹夫没必要再留着了,也给那帮天大地大,一张嘴最大的啰嗦文人一个警醒,杀鸡儆猴。”     自从睿亲王和太子公然拉开距离,把太子派中的大臣全部召回后,最兴奋的莫过于成归鹤。     成先生从生无可恋,毫无生机的状态中一下满血满蓝的原地复活。     以前总是要明耀催着他干活,现在这老头儿天天到处找活干,就是王府里一盆花倒了,附近的宫人都要被他骂上半个时辰,     恨不能早死早托生......     此时提起这一整年来整个京城最上蹿下跳,四处联络文臣的孟公茂,     成归鹤暗搓搓的欲除之而后快。     “孟阁老毕竟是做过太子太傅的人,手下门生无数,殿下出手对付他,并不理智,就把他放在那里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花。     成先生是管着情报的,应该知道孟阁老拜访的那些在朝中有些地位的大臣,     都是敷衍居多,不然他也不会气的如今都起不来床了。”     一位幕僚侃侃而谈道。     “苍蝇虽小,可是他总是在那嗡嗡叫,也甚是恼人。     况且要除掉他,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成归鹤负责王府里和朝中那些文臣的周旋,因为孟公茂的原因,那些自诩爱惜羽毛的文臣也和他打着太极。     这让成归鹤暗恼。     幕僚团就会夸夸其谈,真让他们去应付那些酸文人,相信没有两轮,就得被气回来。     “成先生说的自然是真的,我也相信殿下的人才,可是现在不是说有没有证据,而是一旦孟公茂出了事,     谁都能想到是我们王府动的手,殿下本来在文人间就不如前太子有声望,再出了这样的岔子,     以后要用的话,就更困难了”。     “照你这么说,他还成活祖宗了不成”。     成归鹤捋着袖子和那位幕僚吵架。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又翻不出花样来,我们应该注意齐王的动静才是正经”。     成归鹤虽为幕僚团的头头,可是他手下的幕僚个个都是自负诸葛在世的人物,谁都不服谁的观点。     往往幕僚团商议,最后就会变成乱锅炖。     明耀端起大红袍,轻咳了一下,场面立即安静下来。     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是失血过重的原因。     浅色的薄唇也变成淡淡的水色。     他身上的伤是刚从沐华殿里出来重新包扎的,     因为一直抱着孟言茉用力,腰间又受了重伤,再加上在沐华殿里一番气血上涌的激情,等出来后,找韦一针替他重新上药的时候。     那老儿看着他的眼神满是粉色猜想,让他差点让人把韦一针给扔出去。     “王爷受了重伤,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还有,老夫那不成才的徒弟,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之前又伤了心神元气。     王爷还是要怜惜才好”。     实际上韦一针当时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猜测,还有怀疑。     受了这么重的还能做吗?     怪不得京中人传睿亲王不是一般人呢。     明耀看懂了他的神色,二话没说,就让这个一直赖在王府里的神医给送走了。     也不顾他一直喊着:“老夫的徒弟还在这,我还没有见到呢”。     明耀看着他,微微抬了抬眼,就回议事厅去了。     庸医,不能解父皇噬心蛊的毒,还留着他做什么。     明耀是绝不会承认是韦一针看着他,竟然怀疑他的能力,才恼羞成怒的。     “孟家人暂时先不动”。     明耀一锤定音,底下的争执就歇下了。     成归鹤偷偷撇嘴。     切,一定是为了那下了一手烂棋伤了老夫心的臭丫头。     “郑全康到哪里了?”     明耀问道一名和西北军中联系的情报官员。     “郑大人带着两营的兵力要秘密回京,因此行军速度不是很快,此时刚过鹿元关”。     西北军中的主力八大铁营,调回两营,殿下这是要决心翻天了啊。     殿中的一众心腹心中激荡。     “让郑全康加快行军,还有,不准走漏了消息,密切注意鞑子和金人的动向”。     “是,殿下”。     那名将军立即下去安排去了。     殿门口有人进来回报消息,成归鹤出去听禀。     回来后,脸上就不自觉的带上了看好戏的神情。     看到自家主公眼神不善的盯着自己,成先生赶紧敛了敛神情。     “主公,刚刚宫里已经下了圣旨到护国公府,给您和蒋家大小姐赐婚”。     成归鹤紧着嗓子沉声道。     明耀端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面无表情,不过殿里的心腹都是跟着他的老人,任谁都知道自家殿下此时心情绝对称不上美好。     “殿下,宫里有圣旨到”。     明耀冷笑一声,先到护国公府再到王府,父皇是怕他抗旨吗。     “摆香案,接旨”。     明耀站起身来,拾袍往外走。     “还有一份是给孟家九小姐的口谕”。     亲卫继续禀道。     明耀脚步微顿。纵使如今的地步,父皇对于他这里的消息还是如此的关注。     孟言茉身上的毒已清除,身上穿了件王府里准备的大红遍地金窄袖薄袄襦裙,裙上用攒金线遍绣盛开碗口大的牡丹,艳丽华贵异常。     把她的美貌衬托出了十分。     她跟着王府的众人跪在最后面,听着宣旨太监的尖利嗓子划破呼叫的秋风。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纵然心中早已得知这样的结果,此时听着也是如鲠在喉。     秋风刮在脸上,白嫩的脸颊上,只有鼻头红红的,其他的皮肤都变成半透明的惨白色。     “孟氏九女,温婉贤淑,才学过人,特赐免去选秀,封为奉天殿南书房侍书女史”。     要是一般诗书传世的人家有女儿居然被封为南书房的女史,那真的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是要回宗祠,女子进本家宗庙,回报祖宗保佑的。     对于女子而言,那些所谓的才女之类的称呼在这一项殊荣面前都弱爆了。     侍书女史只在太祖建国之初设立过的,是对于那些在从龙之中有特殊机要贡献的女子的封官,整理皇帝日常批奏的奏章。     起草文稿,代拟奏疏,处理案卷,裁行批复,等同于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又相当于制诏舍人的位置。     礼教盛行,法礼严苛。     千百年来,已经没有女子能获得这个位子。     南书房正是朝议后,皇帝和亲近大臣私议的地方。     能到这里的人,都是内阁重臣,六部首辅。     这个侍书女史的尊荣,可想而知。     那太监宣完赐婚的旨意后,说了一条让在场人都很惊讶的圣谕。     孟言茉脸上的惨白褪去后,是脸上毫无血色的看着地面上的大理石。     侍书女史,其实是因为南书房的重要和特殊而设立的女官的位子,又因为这里比一般宫殿的女官都重要许多,     虽然是过耳不入的宫人,但是因为听到太多事关朝议的重大秘闻,侍书女史是不允许放出宫的,而且是一生不允许婚配。     服务于皇帝的文参机要一生一世。     就因为这一条对于青春女子过于残酷,在历宗的时候,就不再选拔官宦小姐担任了。     何况,这侍书女史的位置也不是必要不可的,而真正有学识担任这个位置的女子又少之又少。     宫女到了年龄就会放出去,而太监会老死宫中,只有做到汪瑾那个位置的太监才会自由出入宫中。     因此南书房都是由太监当值的。     孟言茉以头碰地,谢恩。     明武帝这是要绝了自己和睿亲王的牵扯。     先帝的旨意,纵使以后他登基,也不可能违背。     “谢我主隆恩”。     “孟姑娘请起,你能被圣上亲口封为女官,真是孟家祖上显灵了。     以后在宫中,还要请孟姑娘多多关照才是”。     宫中有资历的老宫女都会被尊称为姑姑,而孟言茉年纪尚青,又是这样一个尊显的女官,因此来宣旨的太监对她也很是客气。     不以“小姐”而称,而是“孟姑娘”,因为进了宫,孟言茉就不再是孟家的小姐,能保留的就是一个姓氏。     从此她会只属于皇家。     “公公过谦”。     孟言茉回礼,无意周旋。     那太监既然能来王府宣旨,也是司礼监有头脸的,对孟言茉恭维,也不至于巴结,     看到孟言茉没有眼色,也不再说什么。     想去睿亲王面前道恭喜,可是看了眼睿亲王那不好看的脸色,匆匆告退。     捏了捏护国公府的金定子,回宫复旨去了。     远在官帽胡同的孟家已经开始大肆庆贺了。     天空阴的几欲飘雪,孟言茉站在王府的院中,看着不远处的那抹挺拔的身影。     她默默安慰自己,起码以后还能经常见到他。     明耀回头看了眼她,对身边的黑衣卫吩咐了一句。     就带人进宫去了。     “丫头啊,你也别太伤心,有一句话,叫做有缘无分啊”!!。     成归鹤看着阴暗的天空感慨了一句。     宣甲这个粗汉子都看不过去,撞了一下成先生。     “先生不会安慰人就别说”。     “你懂个屁”。     成先生瞥他一眼不屑的说。     然后一脸诡笑的凑近孟言茉小声道:“还有一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焉知非福,我家主公可不是一般人哦”。     说完,成归鹤大摇大摆的离开。     孟言茉却是听懂了他的暗示。     后|宫妃子等待皇帝的宠|幸都是在自己所在的宫中,像前世明英帝到羽落宫,宫门口就会挂起大红龙凤宫灯,     以示皇帝今夜在此宿眠。     成归鹤的意思是,她以后要是在奉天殿的偏殿里,日日和明耀在一块,还怕没有机会。     可是当年太祖是命令下过旨意的,皇帝可以要宫里的任何女人,可是等同于朝中七品官的女史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再说皇帝女人太多,也不稀得吃窝边草。     成归鹤这是出主意怂恿孟言茉让明耀违反祖宗定下的旨意,是大不孝,大不敬。     也不知道这成归鹤算哪门子谋士。     士人尚且谨言慎行,何况是做了皇帝的人,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祖宗国法,给天下一个交代,一个表率。     “孟小姐,马车已经安排好了,王爷进宫有事,属下送您回去”。     孟言茉乘软轿到了正门,看到那辆八宝嵌璎珞宝石的华盖马车已经在等候了。     也罢,她和睿亲王的绯闻,已经满京,满朝皆知。     如今又有了这么样的旨意。     避嫌早无必要。     回到槐花胡同的时候,孟家的三进院子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孟家族人。     都是来恭贺的。     就连祖父一向没有笑脸的严肃面容上,此时也都是和族人的寒暄。     民间连贞妇都是受尊重的。     何况这个已经千年来没有出过的女史了,是正经的有七品的官职的,一生服务于皇室,皇帝,终生不嫁。     为家族和族人带来名声和福利的女子。     刚才已经说了,这个职位初设,就是太祖为了封赏那些在从龙之功中有重要贡献的女子,在太祖朝的时候,这南书房的女史甚至是参加朝议的。     后来礼教渐盛,南书房的女史就慢慢变成了专职秘书的一个那样的职位。     保密性,和家族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时间,本来因为太子被废,孟阁老致仕,而在婚嫁上很受影响的孟家女,纷纷变成了紧俏货,各大世家纷纷求娶。     就连因为受到守孝,后来又和孟言茉有了嫌隙,而被孟家本族搁置的孟言心,也被江南粮道董世卿为自家儿子求娶。     这粮道也是四品封疆大吏了,比之前孟言心那个未婚夫家的身份地位不知高出许多。     孟公彦似乎也明白她心里不见得高兴,因此也没有让她出屋去应付那些叔伯婶娘们。     摆了宴席,也都是官帽胡同那边的人来待客。     孟言茉这一天过的浑浑噩噩的,犹如坐山车,洗漱好了,就坐在床|上,看着烛火发呆。     “小姐,今天府里可真是热闹。     上次见到奴婢还骂奴婢不懂规矩的那边府里的四夫人,今天见到奴婢就是一顿夸。     奴婢都被夸的,差点信以为真,真的以为奴婢是多出众的人才了呢,     不知道只是因为是小姐身边伺候的,才会被主子太太这样给脸”。     烟蓑看着她心情不好的样子,开口打岔道。     “就你嘴巧,赶紧下去把那盅雪燕窝端上来,在这吵着小姐”。     紫灵和烟蓑一直就不对付。     “都先下去,山重陪我说会儿话”。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     山重本来也不善词谈。此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能让小姐心情好点。     不过看到老太爷和那边府里的太太们都是欢喜的样子。     听说小姐这也是做官了呢,小姐怎么还不高兴呢。     不过还是得捡紧要的先说。     等一下烟蓑紫灵进来,自己又插不上嘴了。     “小姐,奴婢听说女史可以带两个小丫鬟进宫,小姐带着奴婢好不好?”     南书房的女官在宫女所有自己的院子,可以带两名小丫鬟进宫。     “你想去那里吗?在这看院子,我会给你们留足够的银钱,平时老太爷也不会难为你们,又不需要伺候人,     你们只管拿了银子,到京城里各处玩去,平时要吗可以磕磕瓜子,吃吃点心。     不比跟着我进宫要自在吗?”     孟言茉微微笑道。     “小姐这是骂奴婢呢。     奴婢既然是跟着小姐,当然是要为小姐排忧解难,让小姐过的舒心。     哪有丫鬟自己拿着主子给的银子过的逍遥自在的道理”。     山重着急的辩解道。     “我是不得不去。     你们却可以不去的”。     孟言茉默默的说道。     心里想着念着的人在那里,就是没有明武帝的旨意,她也是要想办法进到他的后|宫里的。     现在也许正如成先生说的那样。     是福非祸。     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不介意。     可是脑海中想起蒋暖清秀丽的面貌,心里还是很烦躁。     “咳咳咳咳咳,啊喷,啊喷,啊喷,啊喷”。     孟言茉一连串的喷嚏和咳嗽,把山重吓坏了。     “小姐等着,我立即去端药啊”。     随舒院里的伤寒驱寒药都是一直备着的。     “不用了,我没事”。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今天一天的折腾,她这是又要发烧的征兆。     可是她不想喝药。     心情很烦,很难过,就想这样任性的生病,     一直病着,就不会这么清醒的想问题了。     “那小姐不舒服一定要跟奴婢说啊”。     山重向来是最听她的话的,她这样说,山重也不会像紫苏那样会一直盯着她,不喝药,不离开的势头。     “紫苏是不是快回来了?”     紫苏和引泉去调集银子,应该快回来了。     “说是明日就到了”。     “小姐,您带奴婢进宫好不好?”     山重仍然不死心的问道。     山重跟着紫苏也学了不少本事,紫苏在外面跑惯了,她是准备把紫苏放在外面联络的。     不过估计紫苏不会同意。     “带,带你去吧。     到时候,你被那些姑姑拿了手板,别找我哭”。     宫里的那些有资历的嬷嬷和姑姑虽然不见得会敢找她的麻烦,可是她身边的丫鬟,还是可以欺负欺负的。     前世在宫中处于最下层的孟言茉知道,要是想整治一个小宫女,多的是理由借口。     她又不是后|宫宠妃,又加上和明耀的关系,那些未来的妃子们身边的嬷嬷们,恐怕会把矛头对准自己身边的人。     明武帝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既不允许明耀宠|幸自己,又让自己迎接着未来那些女人的嫉妒。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明武帝看进了眼。     孟言茉不知道,她当然不会知道。     因为她没有见过明武帝,更不了解他。     此时在请仙楼外,天乌黑吓人,空气冷索,刚入冬,这天就要飘雪花了。     请仙楼外站着的小太监们都不解和疑惑的看着那单膝跪在寒风中的挺拔身影。     “太子被废,朝中都在传,睿亲王殿下是最有资格立储的,     圣上也没有要训斥睿亲王啊,今天还赐婚,是护国公府家的大小姐,真正的勋贵世家啊。     哪像其他几位王爷娶的都是小门户文臣的女儿。     我听说,今天齐王府都翻了天了,     急的不像样子。”     站立的相近的小太监和相熟的很小声的说道。     “这些都是大好事啊,说不定下一位,就是这位。     我们还是小心伺候着”。     另一位小太监低声用眼神示意睿亲王。     “正是说呢。     可是汪爷爷的命令,谁敢上前送殷勤啊。     不怕被汪爷爷扒皮?”     “也不知道下午睿亲王进殿里和圣上说了什么,     让圣上大怒,     跪到了现在,都有四五个时辰了吧”。     “可不,这马上都子时了,我们要换班了”。     “亏得是这位王爷是在军中历练过的,这么跪着,是个壮汉也撑不住啊”。     “哎呀,下盐粒子了”。     天上噼里啪啦的开始砸下雪粒子。     “去和张公公说一声吧,万岁爷平日里最疼这位王爷,这大冷天里,这再跪下去,又加上下雪粒子了”。     “小芸你去说,说不定,这就是你出头的日子呢”。     汪瑾虽然收拢了宫里大部分太监,可也有想出头的,这位二十四衙门内官监的张公公就是其中一位。     “爷爷,您看这外面开始下盐坷粒子了,是不是回禀圣上一声?”     正坐在偏殿打盹的张少淳被吵醒,站起身来,看到外面果然越下越大,那位祖宗头发上都染白了。     “不懂事的崽子,怎么才来报?”     “赶紧的,给我拿伞和大氅来”。     “是汪爷爷交代说的——”。小太监有点不敢说。     “汪瑾?那就是个活腻了的货,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哼”。     张少淳快步小跑着,“噗通”一声跪在睿亲王面前,胳膊高高举起油伞。     “王爷,您先拿着这伞,披上这大氅。     奴才这脸皮面子自然不敢这么要求,可是王爷就是您不顾念着自个儿,也得顾着圣上啊。     父子俩哪有说不开的?     俗话也说,打在儿身,痛在爷心。     奴才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圣上还没有同意王爷说的,可是奴才相信,圣上一定会赞成王爷的。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圣上最疼爱的就是王爷了啊。     奴才这就进去禀了圣上,王爷等一会儿,和圣上再好好的,慢慢的说。     圣上连日里病着,已经不太能听清话了”。     张少淳小心的在睿亲王面前说道。     明耀微微合着眼睛,看了眼那大氅,     是父皇的火狐貂裘大氅。     请仙楼的事务已经由着这帮奴才把持了,     现在拿着父皇的衣服来向自己献媚。     不过明耀脸上却是淡淡微笑道:“谢谢张公公”。     接过油纸伞和大氅。     “不敢,不敢。     奴才这就进去禀了圣上。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还是早点回府休息才好”。     张少淳暗暗以为自己这一次搏出位很成功。     汪瑾?嗤!     那就是个不开眼的货。     自己这等身残之人,所有的荣耀是谁给的?     还不是皇帝给的?     眼看着这天马上就要变了人当家,他还以为在朝廷里拉起的那帮子人,能给他在新朝里富贵荣华呢。     睿亲王端了东厂,圣上一句话都没有。     上次圣上一句话,就让这位自诩九千岁的老太监,进了死牢。     可惜他还学不会乖。     靠山从来就不是越多越好。     企图两面抱对立的靠山,那就是找死。     他昨夜起夜巡值,发现圣上竟然没有睡,而是和内阁首辅大臣在说话,他还看到胡大人在一边听一边写。     那明黄的卷轴,他当时心中大跳。     圣上这是在立传位遗诏啊!     胡大人不是齐王派的人,反而和朝中睿亲王一边的大臣有亲近,但也没有过多接触。     可见,这圣上立下的传位很有可能就是睿亲王啊。     张少淳一边想,一边心里火热。     他刚才至少在睿亲王殿下那里留下了好印象。     来日可待。     “陛下,陛下”。     张少淳在明武帝榻前轻喊。     自从几次睿亲王探望后,陛下反而比以前清醒许多。     这也使得汪瑾在请仙楼里不敢太过分。     “外面开始飘雪花了,都封冻了,奴才刚到外面就打了寒颤,     睿亲王殿下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     就是铁人也经受不住。     陛下看,是不是让睿亲王进殿来?”     “让他进来吧”。     明昺的眼神很疲惫,似乎所剩之日不多,有一切看淡的从容感。     他疲惫是因为之前刚和明耀吵了一架。     他最后能为这个儿子做的,想不到他不领情。     “王爷,陛下请您进去呢”。     “您慢点,这殿中有些黑”。     张少淳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明耀正要进去。     张少淳又小声提醒道:“刚才奴才派人朝汪公公的住所里,做了点小手脚。     王爷您可以放心说话”。     明耀心中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他做事要看这些明家家奴的脸色了?     不提张少淳这邀功的一句话,彻底让明耀对他留下了印象。     进了殿,明耀单膝跪在榻前。     “父皇”。     “你的想法还是没变?”     “是,儿臣可以接受父皇的赐婚,请父皇收回将孟氏女封为女史的口谕”。     “小七啊”。     明昺叹了口气。     怅怅的,带着几丝遗憾,几丝不舍。     “父皇已经留下了遗诏,册立你为下一位皇帝”。     听到他的话,明耀没有反应。     如今这皇位,父皇交也得交给他。     不然还有其他人选吗?     “朕没有想到太子这么不堪用,之前不是你为他说话,又建立了海师,就是巫蛊案,朕也不会再立他”。     明耀仍然听着。     心里却是知道,当时明武帝又立太子,其实是让自己建立海师和齐王打擂台。     结果自己这两边还没有打起来,因为孟阁老的原因,太子频出昏招,这才使得为太子清路的计划破产。     “如今朕为你指婚蒋家女,护国公就是想不支持你都难。     何况朕本来就是属意你的”。     父皇只是从心底就放不下,当初大哥对您的忤逆吧?     公然的和您作对。     指婚蒋家女,也不见得护国公为了一个女儿,就要临时换阵。     “我们明家的江山能坐稳做到现在,是因为每一任新帝都是从血里爬出来的。     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大哥,只能留给你自己对付了”。     父皇,其实是您养虎为患,玩不动平衡了,丢下了这个烂摊子了吧。     “你为了孟氏女乱了心,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你的后|宫。     小七,你记住帝王的宠爱不能给一个女人。     生在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     后|宫其实就是前朝的缩影。每个妃嫔背后都有朝上的一股势力。     你要做的是让他们平衡,如太极,源源生息。     你的性子太过暴躁,小七,你要记得,天下没有至清至善。     人只分为两类,一类可用,一类不可用。     你从小,父皇就告诉过你,对女人不可以专宠。     父皇不知道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想不到还是犯了这个错误。     也许是遗传了朕吧,呵呵”。     明昺闭上了眼,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有着世间最纯净眼神的女人。     可是,当时他刚登帝位。     他如何不知道那个天真善良的女人是被那两个女人陷害的。     可是他的位置不稳,他需要护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的支持。     他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们发落了那个女人。     “朕这一生有三恨。     一恨,呵呵,就不说了。     二恨,不能杀光倭人。     三恨,不能平定西北边境。     这些年来,国库已虚,小七,朕留给你的江河并不富裕啊。”     明昺越说,眼中的光彩似乎是沙漏里快要流光的岁月沙,看到了尽头。     他此生最恨就是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他没有坐够这个皇位。     “父皇,儿臣只求您最后这件事。     儿臣可以答应您,在您百年后,一定为您平了后两恨”。     明耀沉默了半响,最后开口道。     “小七,父皇留下的遗诏,你要是以后把那个女人收在了身边,你的江山会坐不稳的,     会被天下文人戳着脊梁骂的。”     明昺居然有了笑意。     明耀咬牙。     他分明是自己当年没有得到最爱的女人,此时心不甘情不愿的传位,故意给他留下这个问题。     “儿臣本来已经打算把她送走了”。     “小七,就是送到天涯海角,都没有放到南书房女史这个位置,能让你死心”。     “朕累了,说这么多的话,你也应该懂朕的心了。     你记得,你以后如果动了孟家女,你不仅是大不孝,还有你太爷爷的立国遗诏这些你都犯了的。     为了一个女人丢了一座江山,不值得。     父皇只是想让你学会舍得二字的真谛。     再说,”。     明昺的无神眼珠里居然还有了一份打趣。     “一棵树换了一座森林,多值得。     小七,这满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等你真的品尝过天下百花,你就知道你曾经觉得最甜蜜的滋味,其实不过尔尔。     你现在还有这种感觉,还能为了她,跟父皇起争执。     只能说明你的女人太少了”。     “父皇,儿臣和您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     这江山落到了他的手里后,他定让这万里江河都刮起腥风血雨,荡起所有污浊。     “汪瑾,就让他给朕殉葬吧”。     这个狗奴才,敢欺骗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修仙之事。     “小七,我们最终都会相同的。     因为我们都是这天下的皇。”     明昺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很慢,最后归于悄无声息。     明耀默立半天。     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已经冰冷。     “逮捕宫中汪瑾残党。     制成生殉人偶。     控制景福宫。     封锁九门,暂不发丧”。     明耀站立在黑暗中,吩咐道。     “遵命,吾皇”。     龙禁卫统领跪下领命。           第239章 西宁侯府行 - 谋锦 - 茗沫沫     男装打扮的孟言茉穿了件银白色绣竹叶兰边的长衫袍子,带着世家子的从容,对着座上的西宁侯施礼道:“阴九见过侯爷”。     西宁候老目矍铄,偶有利芒闪过,上下审|视打量着她。     孟言茉经常在睿亲王寒冷迫人的目光下锻炼,又若有似无的学得睿亲王三分神似。     此时面对长期居于京城权利顶端,带着上位者威严的西宁候审视中,     倒是从容不迫,面色淡然,孤高中带着傲然。     淡泊中带有一丝不容人直视的贵气。     对着在座的其他几位西宁侯府的当家人都是略略施礼。     其他人还礼。     几人在心中惊叹于这传闻中阴九公子的气度。     西宁候也在心中暗暗判断,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身上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这阴九果然是名门之后,如果真的是那位在族志中记载有改天变地之能,精通兵阵的大齐开国公的嫡系子孙,     这淡泊中透着傲然,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那若有若无的贵气是怎么回事?难道河西阴氏真的是那位开国公的嫡脉?     不过也不对,河西阴氏已经败落,后辈子孙中也无人才。     不提这人精儿似的西宁候,长期接触到的都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力的人物,被孟言茉身上的气质,搞得有些拿不准来历。     倒是阴差阳错的被孟言茉多余从明耀那里学得的贵气,让西宁候心里收起小觑。     已经从心里信任这眼前的少年公子正是祖先留下记述中恩人的子孙。     “真是少年英才,老朽是跟不上如今这世道的变化了,一不留神,就冒出像你这样出色的年轻人”。     西宁侯收起审|视,立即就像个普通长辈一样夸赞道。     同先礼后兵的道理是反过来的,如果你审视一番,没有看透眼前人的来历,自然是要旁敲侧击的再试探下。     更何况是像西宁候这样长期居于高位的老者,见过的大人物不知凡几。     曹咏和曹驰对视一眼。     看来祖父也看不出这阴九的深浅。     看来是那位恩人的后人了。     他们犹记的当初护国公府太夫人阴氏上门时,祖父见都没有见人,只是阴氏既然上门来讨要恩情债,     祖先又是写在族志上留给后世子孙的,只要有一日阴氏的后人找上来,让曹家子孙竭力帮助。     “侯爷怎么可能会跟不上世道变化?     即使是跟不上,为了子孙着想,跟不上也得跟啊。     不然,西宁候府偌大悠久的簪缨之家,难道就眼看着这样败落吗?”     孟言茉没有接西宁候口中的试探之意。     本来像她这样上门求助的,哪怕是讨恩情债的后人,在面对京城顶级勋贵西宁侯府时,那也要把姿态给放低了。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的出,西宁侯府已经是插|入了齐王一派的。     阴九公子的身份如今是睿亲王的徒儿,有他游说的地方,自然是为睿亲王召集势力。     西宁侯爷称呼她为“年轻人”,而不是亲切的称“年轻后辈”,分明是跟他拉开距离,换不换帮助对象,     还没有说定呢。     孟言茉不继续和他攀谈祖上的关系,反而是暗指西宁侯府大难将临,暗讽西宁侯爷没有眼光,祸及子孙。     甚是无礼!!     曹咏和曹驰两个年轻一辈的,已经是脸上冒怒气了。     西宁侯用眼神暗示两个孙儿稍安勿躁。     苍老的脸色上有着看破孟言茉小计谋的淡定。     谈判,谈判,无非是打压对手,抬高自己,明明是来求助的,偏偏会装的像帮助对方一样。     这阴九没有上来就在自己的面前抬出祖辈的恩情,反而用另一面来说服他改变西宁候势力的站队。     也算这个小辈有两分见识。     孟言茉一看西宁侯脸上那老狐狸似的笑,就知道自己先声夺人的小心思被人看破了。     不过孟言茉仍然是很坦然。     西宁侯以为她在摆谈判砝码,威言恐吓,其实她只是好心提醒。     当然顺带的效果也不多余就是了。     不提这堂上坐的老的,和这堂下站的小的,彼此几个眼神,和几句话,已经过了无数道的心思,     曹驰和曹咏几个小辈倒是钦佩这阴九的胆识,能在祖父的威严下,还能如此从容的姿态。     撇去刚才的怒气,曹驰和曹咏两个堂兄弟都是颇为仰慕阴九的人才。     “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九’是家族里的排行吗?”     西宁侯呵呵微笑,暂且不去和孟言茉斗那言语里的气势。     “在下阴鸣。一鸣惊人的鸣。‘九’的确是家族排行”。     孟言茉自称“在下”而不是“晚辈”,分明是和西宁侯摆在对等的位置。     西宁侯皱起白眉:“据老夫得知,到你这一辈,阴氏的辈分应该是‘起’,如何没有排进名字?”     孟言茉倒是手心一下出了汗,她刚才张口就来,把自己的“茉”字直接换成了“默”。     做女子时她是“默”,做男子打扮时,她希望自己可以脱去束缚,自在的“鸣”,     这只是她自己心里的小乐趣。     没有想到西宁侯用放松的表情,在问话中设置陷阱。     连辈分都知道,可见当初护国公府太夫人上门的时候,西宁侯府是做过认真调查的。     “小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家祖是把我寄养在寺庙里的,是庙里的主持长老给起的名字,     祛病气,生火气的名字,”     “《易经》中第六十一卦中孚卦: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想来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下名字里也有一番缘分,这才有了今日之行”。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意思是树荫下有一只白鹤在鸣叫,它的好朋友也应声和鸣,我这里有壶,愿与好朋友一起分享。     翩翩白鹤是品质高洁的比喻,鹤鸣清越,直入九霄。     与这样的人做好朋友,对彼此都有好处。     孟言茉借着化名这样暗示,分明是告诉西宁侯,此时能改变主意,转而支持帮助自己,     作为朋友,她以后自然会对西宁侯府也有反馈。     鹤鸣清越,直入九霄。     这就是借睿亲王的势,拉扯虎皮壮威了。     孟言茉暗示自己的话在睿亲王那里是有分量的,西宁侯要是能转投睿亲王阵营,她也是能说的上话的。     心里暗暗吐槽,这要收服个帮手真不容易,尤其是西宁侯府这样大有来头的。     两方人谁都不肯先把话说破,彼此耗着对方。     谁先开口,谁就势弱了。     西宁侯府本来就是还恩的一方,是处于弱势。     可是西宁候还要为几百口族人谋划,既然已经趟下浑水,这从龙之功不争也得争。     对于齐王府的帮助,他们侯府还没有出全力。     就因为他一直并不看好,可是祖宗留下的遗训,也不得不遵从。     如今事情出现了转机。     西宁侯想试的只是这阴九究竟有多少本事,又能在睿亲王那里说的上多少话。     外间传闻阴九是睿亲王的徒儿,他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以着睿亲王的行事风格,别说是徒儿的关系,就是亲兄弟,瞧太子的下场,还有什么关系牌可以打吗?     无非是你能帮的上多少忙,以后能分得了多少功劳罢了。     这阴鸣看着脸色偏白,有些不正常,看起来是从小就身体不好的原因。     西宁侯是想弄清这阴九到底是不是曹家的恩人留下的直系子孙。     当初阴氏上门,他都没有相见,正是因为一撘眼就知道这阴氏是旁枝后裔。     只是祖先留下的遗训中倒是没有强调,一定是阴家的直系子孙求助时,才能帮助。     “老夫的年纪也和你的祖父是同辈的,就喊你一声‘鸣哥儿’,也不算托大吧”。     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西宁侯这么说,分明是心里已经思量忖度了一番的。     这是主动开始放低身价了。     依着西宁侯在京里勋贵圈的地位,他肯把一个平民子弟,亲切的按照后辈子孙的叫法,叫你一声“哥儿”。     那是多少人都求不到的。     孟言茉也不再一口一个“在下”,让在场的几位比她大几岁的曹家公子怒目而视,生厌了。     顺利的改了口风道:“侯爷是长辈,自然是叫得”。     “你和睿亲王是什么关系?”     要因为欠阴氏的救命恩情,就改变站队阵营,西宁侯还是很关心,他这位“小恩公”,     在睿亲王那里是个什么地位。     “王爷曾经跟着家祖修习兵法,又比晚辈大几岁,指点过晚辈的兵阵,     这才开玩笑,自称是晚辈的师父”。     孟言茉信口胡编着。     她连明耀都能骗过去,这老头儿看着威严吓人,不在话下了。     西宁侯听到这套说辞,倒是点了点头。     睿亲王精通兵阵,在西北履立军功,整个大明都是知道的。     西宁侯知道的消息,     的确是传闻睿亲王有一位高人师父,再联想到阴鸣的家学渊源,这一切都解释通顺了。     既然和阴鸣有同门之谊,又会和阴鸣开玩笑戏称。     想来这阴鸣在睿亲王那里应该是有些地位的。     西宁候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开口已道:“我们西宁侯府传承已经有五百年,     是最顶端的勋贵了。     老夫所求的不多,只希望在那位坐定后,能不追究我们侯府卷入夺嫡之争里的罪名”。     西宁侯抬手压下儿子和孙子的开口的意思。     他知道他们想的是,让西宁侯府有更多的族人进入朝廷。     “西山大营,金吾卫,是我们曹家族人可以掌控的,     有了这些人,不管那位想做什么,都是多了一份大助力。     我们要的不多,只希望以后有族人可以进入五军都督府——”。     三家顶级勋贵是承包了皇帝的亲卫,可是像兵部,武军都督府这些实权位置的子弟却不多。     孟言茉抬手打断了曹驰在自家祖父阻止的眼神里的发声。     拿出那块老祖宗留下的家主令。     “侯爷认识这块令牌吧”。     西宁候看去,正是族志上留下的信物的样子。     不过当时阴氏说家主令丢了,西宁候爷也没有放在心上,丢不丢,是不是直系,都是阴氏一个人说的算。     当时他让西宁侯府帮助齐王的原因,还有一半是被迫的。     因为西宁侯府是欠着阴家恩情的,而阴家那位又是前朝的开国公。     他一个本朝的国公和前朝的余孽有牵扯,又再忘恩负义,不还报救族的恩情。     如果齐王派的人把这宣扬出去,他们侯府立马就会被朝臣孤立。     也会受到明武帝的降罪。     “是信物”。     西宁侯爷的脸色有些变冷,这后辈终于要拿恩情说话了吗。     他可以敷衍过去齐王府,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这位又上门来讨要恩情的年轻人。     “侯爷认这份恩情吗?”     “我们曹家岂是忘恩负义之辈?!”     西宁侯没有说话,一张老脸满是褶子,态度变冷。     曹咏气不过,站起来对着孟言茉喝道。     “要不是记着你家祖上对我们曹家的恩情,你以为齐王的人能躲过朝里一次次的攻讦吗?     还不是看在护国公府太夫人的面子上”。     曹咏很不满的嚷道。     在他看来,这阴家的人,一个个上门讨恩情债,吃像未免太难看。     孟言茉不看这厅里几位侯府当家人难看的脸色对着西宁侯道:     “想来侯爷还是不够了解睿亲王。     晚辈跟在王爷身边有段日子。     这就替侯爷来解说解说”。     “首先,这位曹大哥的话多有不对。     因为我不是来求西宁侯府帮忙的,而是来救侯府的”。     言语压制,语言暗示,拉进了关系。     人家依然不肯相信你。     这个时候,就该露露锋芒了。     孟言茉昂首朗朗道。     “大言不惭”。     曹驰冷笑一声道。     “西宁侯府作为太祖开国时,就颁下丹书铁券,和另外两大国公府屹立百年不倒。     靠的是什么?     是明氏皇族的倚重和信任!!     晚辈不多说,侯爷都能从那败落的两府里来推断出,百年望族,簪缨世家,     其实倾倒不过瞬间!!     换句话说,你们吃的是明家俸禄,忠君之事,为君解忧。     而不是因为一段祖上的恩情,就偏移了忠君的立场。     卷入这场风波中。     侯爷,您知道睿亲王登基后,你们侯府的下场是什么吗?”     孟言茉的话,让西宁侯府的心中一震。     有万丈清明之感,就是这明悟,让他身心俱颤。     不错,他们侯府的所有荣耀都是明氏皇族给的。     如今他们却为了私人家族的恩情,就调转了矛头,帮助其中的一位皇子暗中对付其他可能是圣上属意的人选。     下场还能是什么?     那荒草遍生,昔日繁华的荣宁街变为潦倒穷汉和下九流聚集的地方。     就是明日的西宁侯府!!     看着西宁侯府冷汗聚集,孟言茉继续加重分量道:     “齐王自上次违背了圣意后,侯爷可见到圣上再过问过齐王?     圣上病重,这几日可有其他人出入内宫?     从这些表象里,侯爷难道还看不出圣上的属意吗?     难道以后西宁侯府还要冒着违背圣旨遗诏,支持齐王?”     孟言茉的话,一步步把西宁侯的傲气和盛气逼问了没有。     他走马灯的想到自从圣上病后的所有事情。     又结合前两日收到的消息,内阁大臣胡元苏被诏。     他一下重重的打翻了手里的茶盏。     圣上已经立下了遗诏!!     不是齐王,不是太子。     只有一位可能。     而自己的侯府继续支持齐王,等同于——     谋反!!     “祖父,您怎么了?     可是心绞痛又犯了吗?”     曹咏和曹驰几人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西宁侯。     “我们侯府全力支持那位,可以保住全族人的性命吗?”     在讲价还价中就是这样,本来你以为自己的底牌很足。     其实你不知道刚刚打出的那张牌其实是最臭的。     突破一层层的心防后,     孟言茉终于拿到这张本应该得到的牌。     她叹了口气道:“应该会降爵”。     前世的时候,西宁侯府在明英帝登基之初是没有动的。     后来,在一次刺客刺伤中,明英帝依着这个借口,把在金吾卫里所有西宁侯府的子弟尽数斩首。     西宁侯府也被落个抄家灭族。     人人都想不起来这是因为在明英帝登基前,西宁侯府曾经很短暂的支持过齐王的原因。     因为在其他大臣看来,西宁侯府做的实在是很有限。     后来在遗诏宣布后,也很坚决的拥护着先帝的旨意。     实在是有功之臣。     从这一点上就知道西宁侯府对明氏皇族还是忠心耿耿的。     可是今世了解明耀的她却知道,     把恩情摆在皇恩前面的西宁侯府,不管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还是转而支持他。     都只有一个下场。     孟言茉想,如果用明耀的口气说明的话,那一句话就能解释。     他们明家养着这些大臣不是为了让他们给阴家报恩的。     她今天私自把这些点开,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否则,暗自揣测皇帝的心意,那你是离死不远了。     降爵,这个承诺是她给的。     而不是睿亲王。     西宁侯吃下药丸,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听到孟言茉说降爵的时候,心里只有庆幸。     可接着他就想明白了,依着睿亲王行事的狠辣,绝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     他看向孟言茉:“我们侯府的势力多在禁卫营这一片儿,吏部没有人”。     在他看来,这阴九祖上的恩情,还有今天的点拨之情,     就是阴九不说这么明白,他们侯府今后也不可能站在睿亲王对立面。     阴九既然剖开了说,这就是想收下侯府为他所用,     男子所求的无非是功名利禄。     他这么说明白,也是让阴九知道,他们侯府并不会结党。     孟言茉头疼,想不到这老头儿这么难缠。     她绕了大半天的弯子,无非是让西宁侯府记下她的恩情。     她既然决定去争了,那必然要在朝中寻求支持。     他们孟家本族不要想了。     她要选几个人才慢慢培养,也很慢,于是就选定了西宁侯府。     这个侯府够有底蕴,又没有和朝中的大臣多有牵扯,以后也不会和其他后妃的娘家有关系。     等他登基后,对付后残弱的西宁侯府。     就是被她捡便宜的时候。     当然这要她能让他改变了主意,和西宁侯府得记恩才行。     “这些以后,我自然会跟侯爷说明。     如今阴九只想问准一句话。     西宁侯府认我吗?”     不提祖上你们欠的恩情,就是今天我对你们的点拨,未来带着你们再立下活命的功劳。     也值得你们效忠了。     西宁侯在儿子和孙子们的暗示拒绝的目光中,心里咽下决定。     决断道:“任凭你差遣”。     “爹”。     “祖父”。     几个男人齐齐的喊道。     “都安静”。     孟言茉满意微笑道:“侯爷果然是个明白人”。     “如此,阴九告退了,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咏儿,弛儿送送”。     让两位嫡孙同辈送客,西宁侯爷这还是暗中和她较着劲呢。     孟言茉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毕竟,你不能指望就几句话把人家忽悠的纳头便拜吧。     “告辞,告辞,叨扰了”。     孟言茉对在座的施礼离开。     “有空来坐坐,老夫泡好了上好龙井等着你”。     西宁侯看着她,淡然道。     “自然。晚辈自是要常常来给侯爷请安的”。     最后一局,一句话。     西宁侯满意的笑笑。     从阴九进门,他终于扳回一成。     孟言茉心里摇头。     这老头儿真好胜,他一个老人,自己对他客气点也是应该的。     曹驰和曹咏送客回来,不解不赞成的道:     “祖父,那阴九虽然是提醒了我们侯府,可是我们不用把全府都压在他身上吧。     我们侯府的人在这京里,谁不给三分面子。     在朝中就是六部主事大人也不敢对我们家族的子弟不敬。     我们侯府和安国公他们府正是站在这个不结党,不营私的基础上,只认忠君。     您不是教过我们吗,这才是我们侯府的立世之道啊!     如今您答应了这阴九,那我们岂不是和朝里的那些齐王派还有秦郡王的支持大臣们有什么区别?”。     没有理会孙子的质疑,西宁侯看向自己的儿子问道:“这阴九你怎么看?”     “言语狡诈,心思灵敏”。     “不错。”     西宁侯点头道,对于自己的接班人看得清局势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们侯府几百年来,在每次皇位更迭时,都小心翼翼的。     想不到这一代,事情都凑在了一起。     我本来以为把齐王敷衍过去,等新君登基,我们侯府依然是百年世家。     我痴活一生,竟然还没有个年轻后生看的明白。     也是我还不够了解那位的狠。     如今我们侯府在那位眼中还有什么‘忠君’可以讲啊。     阴九既然应承下了我们侯府的几百条人命,又保证了我们侯府不会一败到底。     我们侯府的势力为他所用也不算亏。     说到底,我还是愧对了祖宗。     以后我们侯府也不再清贵了。     我们也没有资格在以第一守护家族自居护卫着明氏了”。     西宁侯站起身来,用衣袖擦了擦堂案上的钦赐丹书铁券。     口气里有着自责和落寞。     “祖父,这样的皇室,一言不合,就要害人性命,守护着还有什么意思!!”     另外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嫡孙,忽然暴躁道。     “畜|牲!”     西宁侯大怒,一巴掌甩在了那个孙子的脸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我们曹家列代祖宗的荣华富贵都是明家给的。     别说是要了我们的命,就是把我们的祖宗牌位全都烧了,也做得。     我们的祖先是谁?!     那是太祖的家将,说到底,我们的命都是明家人的。     当初五大国公府为什么立下不和外族通亲,不参加选秀的决定?     不正是因为我们和那些朝中的投机者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口里说着圣贤教诲,其实一个个都是借着科举鲤鱼跳龙门。     他们站队,他们结党,看重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选出一位让他们更富贵的皇帝?”     西宁侯说道这,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们西宁侯府也要沦为那些普通的权贵之家了。     甚至比之当初的护国公府更不如。     起码他们支持的还是皇子。     可如今西宁侯府却要听从一个外姓人了。     人,在求生的信念面前,果然所有的坚持都是脆弱的。     他还有什么脸去见历代祖宗,去见太祖皇帝?     “都退下吧。     驰儿把家里的在金吾卫和西山大营任将领的子弟都叫回。     我们重新制定一下计划。     我累了,晚膳后,开家族会议”。     西宁侯摆摆手,疲累的往内堂里走去。     “三哥,你说祖父是不是老糊涂了?     其他勋贵家的子弟都是拼命的往兵部,往五军都督府找路子。     只有祖父一个人坚持咱们府的人平时连喝个酒也不许和那些朝里的官员牵扯不清。     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说是守护着明家,是咱们府的命运,     可是你看看,现在这叫什么事?     几位皇子王爷争的你死我活,咱们府还没做什么呢。     今天就来个人告诉咱们,咱们府完了!!”     “我看安国公那笑眯眯的老狐狸,整天的和人应酬,安国公府倒是过的逍遥。     怎么那位煞王不去找他们的晦气?”     “闭嘴。祖父他老人家的决定,容得了你的疑问?     赶紧的去叫人”。     曹驰不搭理堂弟的抱怨,往府外走去。     *     出了西宁侯府,孟言茉心情很好,     刚刚忽悠了一个侯府,算算得到的势力。     应该能覆盖朝廷的一角了。     正好肚子饿了,就坐马车到了书傲楼。     马车从酒楼正门前过去,楼前聚集了许多学子模样的人,正在欣赏楼前挂的匾额。     最近因为阴九公子和四大才女的那场比试,还有那字,那言论。     如今阴九公子的名头已经压过国子监四大才子的名头。     荣登京城各大茶楼搜索榜第一位。     引起不少大家小娘子们的爱慕。     马车来到了酒楼后门,从幽静的后巷进去。     紫苏的哥哥离墨已经等在了那里。     孟言茉嫌他的名字和自己的音像,给他改了名字,跟随孟离佑后叫做孟离祁。     “小姐到了,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这书傲楼大掌柜是庄靖,由孟离祁掌舵。     好在离祁以前就在王家庄的铺子上做大管事的,也很能干。     孟言茉由紫苏扶着下车。     对着离祁点头微笑,朝楼里走去。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目光移开。     这兄妹两人越长越像,如今倒都是一副默言的稳妥样子。     当初外祖母病重的时候,她带着紫苏几人到王家庄的时候。     紫苏和她哥哥多年没见。     第一句话不是问其他的,反而是问孟言茉路上吃过了吗?     孟言茉当时暗中点头,心道:当初在紫苏小的时候,就那样教导妹妹的人,如今自然对她也是忠心耿耿的。     她最一开始用的人,有母亲留下的紫苏兄妹。     和后来姨母留下的引泉几人。     这些人替她打理铺子生意还行。     她要在新朝中培植势力,就要重新选拔人才。     为什么要在朝中培植势力啊?     她既然决心跟着明耀。     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儿。     她不想她的孩子是没有母族可以依靠的皇子。     她孩子的母族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她会为孩子建造一个势力圈。     天下男人争斗最多的是朝堂,天下女人争斗最多的是后|宫。     她一脚踩进了这两处的交界点。     如此尴尬的位置。     那她总要谋划出一片立足之地。           第240章 书傲楼相遇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进到包厢里,从三层楼往下面的街道上看,看到许多珠宝店铺和绸缎行,还有金银首饰铺子,有大批的人在涌动。     伴随有许多红漆箱子出现,显然是大户人家在采买。     从这里也能看到闭月羞和织云也是人头攒动,从那些下人统一的蓝布短褐上可以看出是同一家的。     闭月羞几家铺子,如今也挪进了这内城最好的地段。     离祁带着酒楼里的伙计在摆盘,也听到楼下的响动,笑着道:     “那是护国公府的人,听说这两天那边府里的人都忙翻了,     陛下的赐婚圣旨下的突兀,这成亲的日子也赶的很,     不过有礼部上百名官员忙活着,他们家要做的也不多。     这不,满京城的采买呢。     京里的人还说,蒋家大小姐的才名那是满京都出名的,如今倒是嫁给了有京里第一美男子之称的王爷,倒是很般配――”。     紫苏刚才去净手了,又带着酒楼里的丫鬟去端水过来,进来就听到自家哥哥的话,     连忙给自家兄长打眼色,示意别说了。     离祁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孟言茉是喜欢听听这些京里的大事的。     酒楼和茶楼都是消息灵通的地方。     “这是厨师新研究的菜式,多亏了花姑娘的建议呢。     柑橘烤鳟鱼,我们厨师说,还从来没有想过用烤水果的方式做这鳟鱼呢     小姐待会尝尝,别有一番风味”。     孟离祁不明就里,不过迅速转换话题。     故意的把“花娘”叫做“花姑娘”来逗笑。     孟言茉果然抿唇一笑道:“她跟着王嬷嬷学的点子多,你叫她花娘就好了。     平时在府里忙不住,耐不住闲,她来酒楼里没有添乱吧?”     “没有,没有,花娘刀工可快了,人又勤快,厨上的人,不管是洗菜的大娘还是主刀的师傅都夸她。”     有了书傲楼后,孟言茉有时就直接让楼里专门做菜吃了,     花娘和王嬷嬷研究的那些小点心,一次跟着她来到酒楼,     看到厨房里各样做菜的工具,就经常过来试验。     “哥,你是不是还要忙?     我看外面的客人这一会儿又多了”。     紫苏没看到自家小姐脸上有其他表情,悄悄暗示自己兄长退下。     免得待会再带出刚才的话题。     “哦,是,是,自从小姐改了这酒楼的名字后,就越来越多的客人来了。”     孟离祁作为紫苏的哥哥,忠心自然不必怀疑,也就知道阴九公子就是孟九小姐了。     因此没人的时候,都是称孟言茉为小姐。     “那奴才就先下去了,小姐有事就让阿福来叫奴才”。     孟离祁说着就要下去。     “离祁”。     孟言茉轻轻叫住他。     孟离祁一愣,然后低头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只是想告诉你一下,你是紫苏的哥哥,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你在我面前不要这么紧张,     说话也不用小心翼翼的。     你是这书傲楼明面上的大掌柜,不要做一副卑谦样。     这和书傲楼的酒楼含义也不太符合     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奴才了”。     孟离祁刚来到她手下做事没有多久,自然心里是不安的,她又把书傲楼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一个人在紧张的时候,有两种表现。     一种是反常的话多,特别想表现的平常,一种是不自然的表情。     孟离祁在和紫苏这个亲妹妹多年未见的情况下,也没有过于激动。     可见并不是话多之人。且是理智过于感性的人才。     从进门,孟离祁就特别想表现的对她有自然的主仆之情。     这显然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孟离祁听到她的话后,果然就有一丝不自然的紧张。     “你别担心,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更好的打理好书傲楼。     没有苛责的意思”。     “你去把这两天收到的策论拿过来吧,还有那些用文章抵债的书法,字帖都悬挂起来”。     “是,小姐”。     “我这就去”。     孟离祁听到她的话,如吃下定心丸。     接下来他知道要想获得小姐的欣赏,就要看自己的能力了。     “这就对了”。     孟言茉看着他笑道。     书傲楼是孟言茉为了吸引一些有才学的士子设立的本意。     因此如果一些家里拮据的书生,可以用自己认为过人的书法或者辞赋来付饭资。     当然楼里请了先生来评定书法,辞赋的好坏。     留下的文章上都有人的名字印章和称号字。     渐渐,学子中有以能用文章在书傲楼里换酒菜为傲了,     这也是一桩极风雅的事,     因此也有一些特意想扬名的书生或者富贵人家的子弟也有这一招。     当然书傲楼的书傲榜不是那么好登上的。     别人以为这书法文章是才名在外的阴九公子评定的,     其实作为算不上大方的孟言茉来说,哪里能轻易就让人拿文章换了酒菜呢。     更何况这登榜的人多了,岂不是彰显不出这书傲榜的才名?     所以这里的先生是孟言茉花重金,以弟子礼遇从江南云涧书院请的讲课先生。     因此这书傲榜才会因为其才名越来越受欢迎。     没有一会儿,离祁就拿过来几张策论,和那两三张的换酒菜的文章。     “这些都是程先生看过称赞的”。     孟言茉看了那几篇策论,都是应对科举的好文章。     她要的人才不是这样的。     “把所有的文章都拿过来”。     孟离祁又只好折返,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个伙计。     两人都是抱的满满两手。     把眼睛都挡住了。     “这么多!”     紫苏惊讶道。     这些士子写了文章不是应该往各个座师那里送,以求能得到青眼的吗,     怎么都送到书傲楼里来了。     “妹子,你没事的时候,跟着小姐也读读书”。     离祁不留情的说道。     这妹妹怎么和小的时候一样一条筋呢。     离祁为自己妹妹忧愁,还好小姐没有嫌弃他妹子不够聪明。     阴九公子和睿亲王在外人眼里,那是师生关系。     又有了孟言茉的那番话,     什么叫“倾力支持”?     京里哪个酒楼有用文章抵下酒菜的富贵和雅致?     可想而知,如果能获得阴九公子的赏识,不比千辛万苦的拜在某一位座师门下,慢慢的从小官员熬起,要快!     有钱能使鬼推磨。     官场上的人脉有用师生,同窗关系铺成的,也有用银子铺成的。     “难道你读的书就比我多”!     紫苏和自己兄长呛声。     孟离祁不搭理她。     跟自己妹妹斗嘴赢了没意思。     孟言茉已经很快的看起来了,翻的也很快。     紫苏在旁边张嘴惊讶的看着小姐这么快的浏览。     心道:小姐,那些书生也怪不容易的,您也认真看一点吧。     孟言茉看的很快,因为只要一看到那种按照八股制艺套路的文章,就过掉了。     一盏茶喝完,就筛选出六篇。     其中还有两位是熟人。     一位是柳溪笙。     柳溪笙已经和孟言珊成亲,算算这个日子,柳溪笙的确要进京来赴考了。     这厮倒是什么机会都争。     前几天已经听说他和孟言珊来拜见祖父了,孟言茉托病没有见孟言珊。     一位是那日到太子府路过贡院的字子鉴的书生。     孟离佑后来让引泉去查,那两人都不是什么名门出身。     这也符合孟言茉用人的标准。     “让离佑去安排,这两天见一下这几人”。     孟言茉把手里的文章交给紫苏。     这几人的文章都是慷慨激昂类型的,但是不够中庸,文章作的也不够规范。     并不符合朝廷科举里选拔人才的标准。     孟言茉刚净了手,拿起一块松子糕,还没吃,就听到门外过道的争执声。     “子鉴,你家老娘都要病死了,你整天还磨磨唧唧的。     大丈夫争功名,要么生,要么死。     你在你表舅家借住了几年,难道还没受够窝囊气?     眼前正是这出头的机会,如果我还有命在,将来富贵了,     一定不忘你曾经提点过我的大恩。     子鉴,你就让我去跟着仁汇他们去敲天鸣鼓吧”。     这两日忽然京里变的奇怪了起来,本来他们在贡院门口静坐的。     忽然就来了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把他们全都押进了衙门,     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让他们在府堂的后院里自己温习读书。     后来看他们吓老实了,就给放了。     “敲什么敲,你就记得敲!”     “你也不看看如今京里的奇怪。     如今一点开科的意思都没有,皇城的外城四门,加强了三倍的禁卫军。     你就不能用你那脑子想想,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把秋闱取消,和来年的春闱并在一块。     特殊时候,比如,有流疫了,有旱涝宰了,有边关告急了,有国丧了。     沈镜砚忽然捂住嘴巴,想到一个可能。     “怎么了你,说话就说话,怎么娘们儿唧唧的捂嘴干什么?”     “你别吭声,我再想想”。     沈镜砚抓住朱砺沧伸过来打岔的手。     先是有人在武学院里挑动,引得那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学生要去冲天武门。     然后是忽然京里的不安,似乎被一只手一下狠狠的按住,归于平静。     再之后,就是今天九门戒严,街上到处都是巡街的官兵。     这就像是两个人较量,有人胜出了一样。     沈镜砚抓着自己的头发,他还有几分没想通。     就只有几道弯了。     他要看到路那头的答案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传说凶狠的王爷胜出了,为什么现在不是对齐王府出手的时候。     他,在等什么?     “两位公子,我们东家有请”。     孟离祁笑呵呵的拱手道。     “你们东家?是那位阴九公子!”     朱砺沧瞪大了牛眼,惊喜道。     “正是,这边请”。     包厢门打开。     沈镜砚和朱砺沧就看到阴九公子一身白衣,坐在屋内雕梁画栋豪华的布置里,眉目如画,     笑吟吟的对他们抬手敬了敬手里的杯盏。     可是还没等沈镜砚快步走过去,     就看到那位阴公子脸上刚才风|流洒脱的笑,就像是珐琅瓷杯上开始龟裂的山水图案。     原本飘然出尘的笑,像清朗的山风,忽然遇到了冷空气。     所有的飘渺被冻结。     变的僵硬不自然。     没有了那种让人仰视不及的气质。     “阴公子,我家公子请您过去”。     身旁的声音响起,他刚才被阴九公子风采吸引的全部注意力,这才回神。     沈镜砚看了看身边这位面目冷酷的随从打扮的男子。     刚才阴公子就是看到他后,笑容才变了的。     这人是谁?     玄奕看着孟言茉,眼神里满是抓个现行的愉快感。     殿下说的果然不错,这位孟小姐就是不安分。     “阴公子,我家公子可是等了一会儿了”。     玄奕出口提醒道。     孟小姐,殿下耐性不太好,您还是认命吧。     孟言茉坐在红木漆墩上,十分的不想移动脚步。     她都不去管他要大婚了,     他非得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提醒吗?     “哦,还有两位,也请跟来”。     殿下倒是很感兴趣,孟小姐要见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沈镜砚和朱砺沧惊讶的用手指了指自己。     玄奕点点头,     “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还有事呢”。     朱砺沧还惦记着他和同窗的约定呢。     “走吧,你们会想见一见的”。     孟言茉站起身来。     得,这回不单是截胡,还要截人了。     不过估计人家也看不上她收拢的这些小虾兵蟹将们。           第241章 喝酒 - 谋锦 - 茗沫沫     到了莲鱼雅间,明耀淡淡瞟了一眼孟言茉,倒是认真的看了两眼沈镜砚和朱砺沧。     明耀穿了件墨紫色袍子,袍子上没有什么华丽绣纹,倒是少有的“朴素”。     沈镜砚被明耀身上的气势震的有些局促,就是刚才一直大声咧咧的朱砺沧也变的像小猫一样安静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像是感官的本能。     “阴公子,这位是――”。     您要引荐啊。     这眼前的公子比这位京里名声大燥的阴九公子,瞅着还要有来头。     “我表哥”。     孟言茉信口胡诌,坐在明耀的对面,不去看他的脸色。     如果从自己的姨母和明武帝那论,勉强叫他一声表哥也不算说谎。     “哦,原来是阴兄――”     表哥不一定姓阴啊。     “不是,这位公子看起来真是风采过人,也难怪会有阴公子这样有才华的亲戚了”。     沈镜砚本来就不善应酬,勉强说了这么一句。     屋里就陷入了寂静。     他奇怪的看了看阴九公子。     怎么阴公子到这里后,好像是被太阳晒着的绿草,一下没有了生机勃勃呢。     他不知道孟言茉本来是打算扯旗建立自己的团队呢。     可如今正主儿在这呢。     她还怎么好意思把两人忽悠自己麾下呢。     只默默祈祷这沈镜砚待会儿千万别显摆自己的见识。     只言片语,识货的在这呢。     她可不希望自己巧合碰到两个不错的人才,还没开始收拢,就被人给拿走用了。     其实孟言茉有这想法,还是受高进翔的启发。     她打的主意就是在人家还没有进入朝堂,先圈起来。     作为自己的小团伙。     “请坐,你们既然是小九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别拘着,玄奕去和楼里再点两道招牌菜。     就那道砂锅鳜鱼和八宝兔吧。”     鳜鱼鲜美肥嫩,这个冷天冬季可不好找,得的都是草窝子里藏的最大最肥的野生鳜鱼。     等着越冬的鳜鱼都是灵性的。     最是不好逮,都要老手渔户才能捕到。     在物价最贵的燕京城里,有的酒楼都是没有的。     在书傲楼里的鳜鱼平时也都是小心的养着。     吃的起的人不多。     八宝兔子,兔肉也许不稀罕,可是煨兔子的八宝却是罕物。     野生猴头菇,干贝,鱼翅,全须人参......     任何一种拿出来都是珍稀物,也不怪普通兔子也变成了八宝兔。     要把菌类的鲜,海类干货的风味,还有补身药材的功效,     味美的融合在一块,那更是考校厨师的功夫了。     这两道菜,够沈镜砚一年的花销了。     他有些不安的道:“不用,不用,我和越瀚是吃过饭来的,来这里就是想看看阴公子有没有看到我的文章的。     说几句话就走了,别去再点菜了”。     沈镜砚去拉玄奕的衣服,让他留步。     玄奕已经出了包厢的门,在外面等候下一句吩咐。     “不知这位兄弟喝什么酒?”     明耀看向朱砺沧问道。     “嗨!子鉴,你就是这么婆妈,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直爽人。     正好,我正想喝坛烧高粱来去去怯意。”     明耀一句兄弟,一下就让朱砺沧觉得亲切。     以前没有考进武学院的时候,乡下练武的同村都是称为兄弟。     进了京里,大家说话都文绉绉的,就是他们武学院也是。     自己的字还是子鉴帮着起的。     他现在也搞得文气娘娘的。     朱砺沧坐在明耀旁边的位子,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言茉眼角余光瞅到,更是一心的盯着桌子上的布料细纹看了,     看的很认真......     “去搬十坛过来”。     明耀看着玄奕吩咐道。     “是”。     烧高粱是烈酒,也很便宜。     当然这价格是相对于那些名酒来说的。     五百大钱一坛,一坛有半个水缸大小。     普通人几碗也就醉了。     穷户人家常常喝来过冬御寒。     富户用来糟鱼,糟鳖的,去腥保鲜。没有拿来喝的。     太烧人。     “使不得,这如何喝得?     阴公子,您劝劝”。     沈镜砚连连摆手。     朱砺沧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兄弟你果然是性情中人,就连我也不敢张口就要这十坛烧刀子。     好,今日我就陪你喝。     喝完了,兄弟我就要上路,去做成件让天下英豪都看看的大事”。     孟言茉抬头,想劝两句。     可看到明耀看着她的眼神,又低下了头。     明耀今天很不正常。     自己还是不要惹他。     “你兄弟疯了。     我表哥也不对劲,你看我表哥的样子,也不像是听我的对吧。     所以,你劝劝你兄弟吧”。     孟言茉小声的和沈镜砚说道。     明耀正在旁边听朱砺沧说着他心里的抱负。     看到凑的有些近的两人,微微眯了眯眼。     “男儿生当做人杰,死当做鬼雄。     这不温不火的活着,有甚意思!     我,朱越瀚有一天要乘风破浪,除尽倭寇!”     “那朱兄为何没有去兵部报水师?”     明耀不着痕迹的把孟言茉的桐凳拉向自己这边。     朱砺沧显然又想起自己失志的事,耷拉下脑袋。     “去了,如何没有去。     先是报了东南水师,可是进去没有两天,一个小小的把头儿也跟我要孝敬银子。     我是去报效国家的,可不是孝敬他的。     他以为他是谁!     我一生气就不干了,还没有两天就有人上门,要把我当逃兵拿了。     幸好国子监的门槛够结实。     我在武学院的教习替我保了下来。”     “咳咳咳”。     沈镜砚在旁边咳嗽,提醒好友少说话。     这种隐秘事情也拿来说,这好友怎么让人这么操心啊。     好友的教习保下他,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还不是兵部里有老师的关系吗。     “你又瞎咳嗽。我兄弟又不是外人,我和他说说怎么了!”     朱砺沧不满的瞪大眼。     子鉴就是这样不爽利,大家交朋友,当然是看对了眼,就要把自己的抱负和过往都交代交代,     这样才能便于了解不是。     友谊才能长久不是。     “我听说松江也在组建水师,我就又去跑兵部衙门。     谁知道那郎将告诉我说,没有名额。”     朱砺沧郁闷道。     “下月应该就有名额,你再去看看”。     卫五为了防止齐王的人渗入,这段时间是没有招兵的。     下月自己坐稳了天下,必定要大举招兵的。     “真的!!兄弟果然一看就不是凡人,路子比我广”。     朱砺沧兴奋的说道。     不过他又想起来自己敲了天鸣鼓,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转而道:“不说这些丧气话,今日碰到兄弟,也是一大乐事。     今天我们就痛饮此中酒。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吧。     你那随从怎么还没来?肯定是搬不动吧,那一大坛可不好搬,     何况是十坛,我去帮帮他”。     朱砺沧说着就站起欲出雅间。     就看到玄奕左手五坛,右手五坛摞起老高,偏偏稳的想玩杂耍的老艺人。     朱砺沧和过堂里看到的酒楼客人一样,瞠目结舌。     “兄弟手下的人果然也是英豪,真是让人仰慕”。     朱砺沧连忙过去,想去和玄奕说两句话。     像小粉丝遇到了偶像一样激动。     不过玄奕只是把酒坛稳稳放下,就垂首退到了廊下。     没有看他。     朱砺沧摸摸后脑勺,有些讪讪的干声大笑两下。     转而又兴致高昂起来。     酒楼里的伙计陆续的朝这里上菜,不一会儿就排满了铺着蜜合色南珠翠叶纹理花缎桌布的檀木八仙桌上。     朱砺沧抱起一坛酒,拔掉封口,先畅饮了几大口。     “越瀚,你看你成什么样子!     在两位公子面前太失礼了。”     沈镜砚拉住他的衣袖,让他放下酒坛。     几大口酒下肚,朱砺沧的脸色开始黑中透红了。     他把沈镜砚的手抚开:“你们文人就是这一点不好,大家都是朋友,     做什么这么放不开架子的,     来,兄弟,我们干了这一碗”。     喝酒的小瓷盅,已经换下了海碗。     朱砺沧先替明耀把碗里的酒给歇满了。     明耀举起碗,和他碰了一下,也是眼睛不眨的就喝干了碗里的酒。     “哈哈,喝酒就是要这样嘛。     我兄弟果然是酒道中人”。     看到明耀喝酒的爽快样,朱砺沧更高兴了。     孟言茉垂着眼睛,摩挲着桌布上的花纹。     不对劲,明耀不对劲。     眼前一双夹着块拔丝苹果放进她的碗碟里。     抬头开去,明耀看着她的眼神黑暗不明:“总看着桌布能吃饱吗,     我记得你喜欢吃酸甜口味的,尝尝看”。     朱砺沧在旁边笑道:“兄弟还是关心弟弟的好兄长。     和我子鉴哥哥一样。     别看子鉴这人总是唠叨我这,嫌弃我那,     可是我朱越瀚也不是那没有心肠之人。     什么是好心关切,我还是分得清的。”     朱砺沧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又喝了一碗酒。     口气里已经有了酒如愁肠的恳切之意。     “兄弟你知道吗?哥哥我准备去敲天鸣鼓。     可是子鉴死活不同意,我和他也是多年的好友了。     他要是十分不想让我去,我还是心里放不下的。     子鉴又说,现在京里的局势很不平常,让我小心别卷入大人物的争斗。     我不明白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我只知道我想去敲天鸣鼓,     让陛下把那些朝里割据门阀的奸臣统统杀了干净”。     “越瀚!!”。     沈镜砚这回是真慌了,站起来就想去捂他的嘴。     谁是割据门阀的奸臣?     那些都是朝堂上的一品二品大员,哪里容得了自己这白身小民在背后诅咒!!     “你让我说,这些话我都憋了好久了。     难得的碰到一个像我弟弟这样爽快的男儿汉”。     朱砺沧一挥手,沈镜砚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位子上,站不起来阻止。     孟言茉头疼。     从进屋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这大块头就把明耀视为了至交好友?     还一口一个哥哥,弟弟的。     孟言茉不了解的是,男人间交往,往往是一个眼神,就能看出是不是同道之人。     明耀在西北多年,和那些说话行事皆粗狂的将军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     有那么多的心腹死忠也不是偶然。     和朱砺沧这种行事好爽的武人交往,不一定要张口闭口的骂娘。     有的时候,男人间看重的是彼此间的无言默契。     明耀一看那身气质就是世家大族公子,身上的贵气与生俱来。     可是他虽没有说过几句话,却句句问到了朱砺沧的心事。     又肯陪着朱砺沧大碗喝酒,喝烈酒。     听着他的心事。     这些自然就无声间,不动声色间,获得了朱砺沧亲切的好感。     “如何一定要去敲天鸣鼓?”     明耀和他碰碗,又是一饮而尽。     “前几日有兵部的郎官私下里在我们几个知交好友里和我们讲了件朝廷隐秘。     我在我们学院里,人缘还是很好的。     就联系了七八十名我们志同道合,有着满腔热血的同学,     打算去天武门上敲天鸣鼓,这样圣上一定会见我们。”     “我们既然去了,也没有想活着回来,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朱砺沧的声音压低,带着他的酒意激荡。     “我是要刺杀阉党魁首,为国人除害”。     沈镜砚一下碰到了酒杯,显然他也是刚真正知道了好友的计划。     他原本以为只是有人在煽动武学院的疯子,让他们闹闹势,把京里的水搅浑。     想不到还有这里面的事情。     “那件朝廷隐秘就是陛下现在被奸人限制了行动,连其他大臣都不能觐见。     我执意要去敲天鸣鼓是因为这样,     那奸逆为了掩人耳目,一定会让我们见陛下的。     可是他肯定是小瞧了我朱砺沧,等我见到了那阉首,     不管他离我有多远,我一定会夺了他的性命”。     朱砺沧狠狠的咽下一口酒。     明耀眸底精光一闪而过。     显然这个武人是被人利用了。     本来天鸣鼓一响,京里肯定会发乱,齐王被父皇下了命令,见不到父皇。     这才想了这样的主意,甚至打的目的,其实是到时候,让朱砺沧误以为父皇就是汪瑾。     即使这一条办不到,     汪瑾时时跟在父皇身边,汪瑾若是遇到刺客,皇宫里肯定是以为有人行刺陛下。     肯定会调防,齐王等的也许就是这阵乱吧。     只可惜,     齐王的消息不太灵通,又见不到父皇。     如今宫里已经被他控制住了,     他在等的是西北军。     还有卫五部在松江对齐王调动北上的水师第一捷。     等遗诏颁下,齐王的水师也进入了预留的口袋。     他就要以讨逆的名义,把齐王这些年在水师里建立的兵力一举消灭。     朱砺沧这个人倒是一身忠胆。     可惜脑筋有些不太好用,他被那个沈镜砚这样一二再的阻拦,     倒是阴长阳错的救了他的命,     如今这天鸣鼓也不必敲了,他已成废棋。     再去敲的话,就是让齐王的人把他变成死棋。     朱砺沧还在苦恼。     对阵如博弈,一个瞬息,战机已失。     “那位兵部的郎将是?”     能让武学院的学生信服,相信一定是在朝廷有威望的武将。     想不到大哥手下归附的大臣还是不少的嘛。     “是李世忠李大人,在永熙十三年曾经在闵海大战里痛击了倭寇的英雄”。     朱砺沧眼中有仰慕神色。     显然这位李大人也是他的偶像。     明耀给身后的玄疏一个眼色,玄疏立即领命。     李世忠平时在兵部和气生财,也没有见他跟齐王的人走的多近。     原来已经暗通款曲。     “越瀚,我刚想起来今天伯母应该会从乡下差人来给你送做好的鞋袜。     我们还是这就告辞吧”。     沈镜砚暗暗着急。     这位阴公子的表哥不动神色的几乎把越瀚的话全都套了过去。     越瀚平时虽然性情洒爽,可也不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     怎么现在分不清轻重,什么都说?!     “你记错了,不是今天到,是后日”。     朱砺沧红着黑脸呵呵笑。     沈镜砚瞪眼,这不是没喝醉吗,连日子都记得清,怎么说话一副酒后吐心话的样子?     明耀看了看沈镜砚,微微笑。     这黑李逵还有个小智囊跟着。     沈镜砚倒是满身心思。     “大哥的这位子鉴哥哥倒是很有见识。     刚才听大哥说,子鉴兄已经看出今天京里的奇怪?”     孟言茉听到明耀顺着朱砺沧的话音,喊他大哥,     一口双色栗子糕呛在喉咙里。     “咳咳”。     她用手拍着胸前。     朱砺沧却是听到大哥这两个字很高兴。     立马就把他的子鉴哥哥给卖了。     “弟弟你别搭理他,子鉴这人成日里疑神疑鬼的。     他说这街上的兵巡卫一下增多了,     又说秋闱怎么推迟了,我想着还不是因为边关战事日趋紧张的原因。     写那些不能打仗的文章有什么用,     还是多征集点兵略才好。     又说皇城上的禁卫军怎么也一下增多了,我们武学院的学生都搞不清禁卫军的编制。     他一个书生又看的清了?     别搭理他,他就是胆小。”     朱砺沧不在意的夹着一口菜吃着,不甚清晰的说道。     明耀却也没有认真听,他正在替孟言茉轻轻拍背。     从身后穿便装的黑衣卫手里接过一杯清水,放到孟言茉唇边。     “嘿嘿,弟弟照顾阴公子,可不像是照顾表弟”。     朱砺沧看着明耀细致的用蓝绸帕子替孟言茉擦了擦唇角的点心屑,     笑了两声,眼角贼眉鼠眼的。     “那像什么?”     明耀不经意的问道,手上仍然是喂着孟言茉喝水。     孟言茉本来就觉得此时情景尴尬,要把水接过,明耀却是不松。     “像照顾小姑娘”。     朱砺沧说完哈哈的笑了起来。     他虽然佩服阴九公子的才学和心中骨气,可是这阴九长得也太漂亮了。     不像他这位表哥,虽然也看着很雅致,但朱砺沧就是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越瀚!”。     “你真的是醉了!”     沈镜砚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哪怕好友醉了,也不能这么说人家。     何况他也很倾慕阴九公子的才学。     朱砺沧跟他好友多年,自然知道子鉴这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就低了头,不再乱说话了。     “喝酒,喝酒”。     小声的对着明耀劝酒。     两人说着话,手上的酒却是已经喝几坛。     朱砺沧已经喝的满脸冒红光。     明耀如清风明月般深邃的眸子也被酒意沾红了眼圈,     “两位公子,他真的是醉了,     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了,     先告辞,失礼,失礼”。     沈镜砚站起来拖朱砺沧,哪里架的动。     看到自家殿下的眼神,有两名黑衣卫上前帮忙。     “送送”。     明耀对玄奕道。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     沈镜砚不安的道。     他一直没有看清这位阴公子表哥的来历。     看起来让人心里从心底产生畏服感,虽然他一直看起来淡淡的。     最后两名黑衣卫把朱砺沧给架走,沈镜砚在后面小跑着跟着。     屋里一下陷入了安静,还有那挥不散的强烈酒气。     黑衣卫们也一下很有眼色都退了出去,小心无声的把门关上。     明耀喝了这么多酒,要去净房,站起身来。     脚步有些不稳。     这烧高粱后劲还是很大的。     孟言茉赶紧支住他往前倒的身体。     却是被明耀顺手给抱了个结实。     把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问道:     “这就是你要用的人?”     语音低沉清明,哪里有一丝醉意。     还有淡淡的嘲讽。           第242章 中毒 - 谋锦 - 茗沫沫     听到他隐含讽刺的问声,孟言茉有些恼。     她小心翼翼的做这些,不还是为了以后能在他的一众女人中能活的更好吗。     她都忍着心底的醋意和委屈做到这种地步,     他却还来嘲笑她。     孟言茉撑起了身上的所有力气,才没有在他傾长身体压下来的时候倒下。     不过此时也快撑不住了。     “父皇驾崩了”。     明耀的声音在她的脖颈里不甚清晰,     她的身体一下僵住,     这是他把他的伤心和脆弱展示给她看吗。     颈窝里有热热的水滴的感觉。     明耀哭了?     也是啊,纵然是要做帝王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任是谁的父亲去世,也会伤心一下的吧。     何况明武帝一直以来对睿亲王也多有袒护。     怪不得他今天看起来不对劲呢。     喝了那么多酒。     孟言茉面对在她的印象中一向是无所不能,冷酷冷心的明耀,忽然展现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手足无措,想着他的伤心,孟言茉竟然眼睛热热的,     得,这人没劝,倒是自己先哭了。     又不是自己父亲去世了,自己伤心个什么劲儿!     孟言茉的双手正想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明耀已经站直了身子。     她透过泪眼看到明耀凤眸幽深,既看不出醉,也看不出有哭的意思。     她一下就红了脸。     胡乱的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     “在西宁侯府我是你的同门师兄,在这里我又是你的表哥,下一次我是你的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这么深,让她不懂。     就如此时这个问题。     孟言茉在心底默默道:     是我的夫君,我叫你一声,你会应吗?     “茉儿,我们之间已无可能”。     他用手指划过她的颊,幽深的眸底有一抹痛苦迷离的流光闪过。     父皇临终的遗旨,他。     要如何来违背?     为了她,来违背明氏的列祖列宗定下的祖训吗?     孟言茉的泪猝然的就滑落了眼眶。     他已转身,朝净室走去。     “所以,不要做那些谋划。     西宁侯府里,你私自把我心里的意思告知,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伴随着他走远的脚步,是越来越疏离的语气。     净室门关上。     孟言茉蹲在西番莲叶纹地毯上,抱着双膝。     她好冷。     曾经她以为在他的心里是有她的,所以她做这些努力。     她凄然笑笑。     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如果他已经放弃了自己,     再去争,还有意思吗?     孟言茉茫然的看着房间里的瓷瓶摆件和帷幔。     她和他此时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呼吸着。     却是隔起了千山万水。     她的心好痛。     痛的无法呼吸。     她不想放弃。     净室里忽然传来一声“砰”的响动,显然是明耀跌倒的声音。     他也会跌倒吗?     孟言茉有些刻薄的想到。     难道他也在不舍?     孟言茉想到这个可能,心里立即像万物复苏一样,站起身往净室里去。     净室里冷冰冰的,明耀身上被冷水冲的全湿透了。     躺在地板上的水中。     她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七郎,七郎”。     她用帕子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净,帕子吸下的水,冷的她的手冰凉。     她小声的叫他。     明耀睁开凤眸,已经不复刚才的幽深清明,如清晨雾霭下的古潭。     有一层不明情绪笼罩在眸子上。     孟言茉把了把脉,知道是酒劲发作,这才放心。     “茉儿”。     明耀眼睛里闪过剧烈的痛苦,在孟言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一把拉过,     压在了水中。     急促的吻铺天盖地的吻住了她。     在他的吻中,孟言茉听到他不断重复呢喃着几个字。     她在他火热的激情中,努力去听清那几个字。     我求过父皇的。     孟言茉心里一震。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傻傻的单相思,他真的是为了他们今后尴尬的身份,求过明武帝的。     如今明武帝驾崩,她的侍书女史的位子是坐的牢牢的。     孟言茉握紧了粉拳。     身上力量骤轻,明耀已经在酒劲中睡着了。     孟言茉起身看着两人身上的狼狈,     笑了笑。     既然她知道七郎心中有她,这就够了。     “头发好软,偏偏心肠这般硬”。     孟言茉蹲在他身边,握在手里一把柔软的墨发。     看着他在酒醉沉睡中安静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迫人。     费了半天劲,把两人身上都收拾干净。     孟言茉也恢复了女装。     把明耀拖到了休息间的榻上。     盖好了被子。     打开门就看到玄奕和一众黑衣卫,正担心的望过来。     “王爷喝醉了,我去楼里煮碗醒酒汤”。     玄奕点头,带着玄晏几名黑衣卫快速的进到房间里去。     书傲楼在孟言茉的吩咐下,两个时辰前就已经不营业了。     酒楼里空荡荡的。     紫苏立即走了过来。     “小姐?”     紫苏看到孟言茉身上已经换过衣服了,眼神闪了闪。     小姐总是这么傻,什么名分都没有,就这样跟着那位王爷。     如孟言茉和明耀这等身份的人出门在外,都会带着备用衣裳。     所以刚才才可以避免尴尬。     孟言茉穿了件玫瑰紫绣繁花,灰鼠里子的棉裙,     “啊喷”,刚才在冷水里一番折腾,加上她之前就有些伤寒了,     此时又开始发起了低烧。     “奴婢去煎药”。     这次孟言茉倒是没有说不想喝药的话。     她要养好身体。     “我和你一起去厨上,花娘还在吧?”     孟言茉走在紫苏前面。     醒酒汤并不好喝,花娘做美食点子多,也许可以把醒酒汤做的好喝。     “在,小姐经常从书傲楼里定餐食,她就在这里当起了专职厨娘”。     又过了半个时辰,     孟言茉满意的端起一碗醒酒汤,闻起来很清爽。     对身边的花娘道:“还是你有办法,能想起来在里面加上金银花”。     “奴婢别的长处没有,就这么一个优点了”。     花娘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姐,把药喝了吧”。     紫苏端过来一碗浓稠的黑药汁。     孟言茉无奈:“花娘,你要是能把这些药也变的好喝就好了”。     一口气喝下,孟言茉捂住嘴,等苦药味过去。     花娘捂嘴笑:“小姐,这些事治病的药,奴婢不敢往里面加其他的,怕影响药效”。     孟言茉要去送醒酒汤。     花娘也跟在后面,孟言茉回头:“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和紫苏去玩吧”。     “奴婢听紫苏姐姐说过,奴婢想看看小姐那位贵人,长什么样。     在奴婢心中,只有神仙人物才能配的上小姐”。     花娘小声的在孟言茉身边道,眼神里有着打趣。     孟言茉微微红脸。     这个紫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嘴巴了。     “好吧,连我都敢笑了。     看来我对你们这几个大丫鬟是真的好的过了”。     “小姐饶命,要不是跟了小姐这样的菩萨人儿,奴婢恐怕早就死在杭州城外的河里了”。     花娘想起那时就要跳河轻生,被小姐救起。     这几年跟在小姐身边吃的好,穿的好,小姐也从来没有责骂过她一句。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良心很疼很疼。     她面前笑道:“奴婢不说了,小姐以后一定要过的幸福才好”。     孟言茉以为她想起了以前,也不再提了,     在自己那段日子因为情殇什么都吃不下,花娘整天整宿的挖空心思替她研究吃食,     只求她能多吃一口,     这些她都是记得的。     因此对花娘也越来越信任,不然紫苏也不会私下和她说了自己的事。     孟言茉进到房间,明耀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听玄奕回禀着什么。     眼圈微微红,显然还有酒意。     “王爷醒了。     这是醒酒汤”。     孟言茉低头,想着刚才他在酒意最重的时候,做的事,说的话应该已经忘了吧。     玄奕接过黑漆乌木托盘,把醒酒汤端给明耀,     在明耀接住白瓷碗的时候,玄奕眼神闪烁,明耀瞥了他一眼,阻止了他的话。     玄奕退下,站到一边。     隐晦的盯着孟言茉和花娘。     看着那位让人不敢直视的王爷缓缓喝下醒酒汤。     花娘似乎是舒了一口气,又似乎是受到了最忍受不了的谴责。     眼神中有解脱又有痛苦。     几乎是放下醒酒汤的白瓷碗,明耀原本水色的薄唇立即开始发青紫。     孟言茉大惊。     “快吐出来,汤里有毒”。     她冲过去,欲掰开明耀的嘴巴。     花娘!     是花娘。     自己这么信任她,只有她,紫苏和自己才没有提防!     也只有自己亲手端过来的汤,他才会没让人试,就一口喝下吧。     她刚才分明是看到玄奕要试毒的,被他用眼神阻止。     她刚才心里是有些尴尬的,     在他的心腹手下心里,自己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吗。     此时看来,自己真是太蠢了,     是她害了他!     孟言茉立即红了水柔的眸子,死死看着花娘。     “小姐,如果有来生,花娘做牛做马来偿还您的大恩。     是这个人,这位王爷,是他害死了我爹。     有人来告诉我,当初杭州府会有山贼进城,一切都是他命令的。     小姐,你那么善良,这样恶毒的人配不上您。     花娘对不起您,     可是我爹的仇我不能不报。     花娘先走了,小姐,您一定要幸福”。     花娘状若疯狂的嘶叫,手里一把菜刀已是砍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孟言茉来不及再去看她。     眼睛里的泪已经断线似的落下。     她扑到明耀面前欲去把脉。     玄奕看着她的眼神像看死人。     “你再靠近殿下一步,我让你血溅五尺”。     孟言茉眼里的泪流不住,神情却是冷静的出奇。     丝毫不惧玄奕身上那森森的杀意。     “你就是找大夫还有一会儿功夫,     我能治好他。     如果医不好他,我陪他一起死”。     玄奕森冷道:“你的命值什么!”     却是让开了挡住的身体。     身边的黑衣卫,迅速的在各个统领的安排下布防。           第243章 两天前 - 谋锦 - 茗沫沫     两日前。     三更时分的燕京内城万籁俱寂,白色的雪粒子在茫茫夜色中飘洒,街道上有大商铺廊檐下灯笼的点点晕红色的微光。     “站住!你们是谁?竟敢宵禁时分还在街上行走?”     五城兵马司一队巡夜兵拦住在街尾低头匆匆行走的两人。     两人中的其中一位看也没看那巡夜兵小旗,举起一块宫中令牌。     司礼监传谕黄门。     “惊扰尊驾,恕罪”。     那名小旗大惊,这是深夜传旨!     这队巡夜兵放下手中长矛,单膝跪在地上。     那两名身着普通便衣的男子也没有说话,直接越过这队人继续快步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小旗向身后招手,立即有一名兵卒附耳过来。     “让朱雀街和百花街上的人注意这两人的去向,得了信,立刻来禀”。     “是”。     那兵卒飞奔而去。     这名小旗交代了手下一声,也快步离开。     位于芳鼓胡同上的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里。     “属下看的真切,的确是宫里司礼监腰牌,大人看,这事情是不是要赶紧报回齐王府?”     五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吏目从黑漆椅子上打盹,赶紧的站起身把黑色厚底皂靴穿上,     “不错,这是个重要情报,算你立了一大功。     我先去回了主子,你得到那两人的去处,立即来齐王府”。     “是,大人”。     此时带着身后尾巴在空空的街道上绕圈子的玄啸不免埋怨:     “殿下在宫中等着咱们带诸大人回宫,你这脚底下的功夫实在是倒退,     竟然让这帮人注意到了咱们。     我看回去,免不掉奕统领的责罚。”     “我哪里晓得齐王的人也渗进了北城兵马司。     要怪就怪成先生给咱们的情报支持不到位。”     “你倒是敢怨,回头你在成先生面前也这么说一说,我就服你”。     “免了,咱们黑衣卫里谁不怕成先生。     前儿,修烜那倒霉催的不知道怎么被成先生给揪住了错,     回来跟我说,看人都是重影儿的。     要说有人能把人给说的眼晕了,也只有成先生了”。     “行了,赶紧脱身,别说这废话了,想回去吃军棍啊”。     两人脚下立即生风,一眨眼就把身后的人给甩脱了。     芳鼓胡同的诸府,门上的铜环被人叩响。     管家看门看到来人,立即飞奔前往内院去通禀。     “这大半夜里什么事啊?     老爷你多穿件棉衣,外面好像忽然下雪粒子了”。     诸夫人被身边人打扰醒,不满的咕噜两句,翻身继续睡。     “行了,瞎叨叨”。     诸崇堂急匆匆的穿官服,没有时间理会他的老妻。     什么事?     这是要出大事了!!     西山大营统协兼九门都领诸崇堂看到来人时,一瞬间错愕。     是睿亲王的人。     陛下,陛下,......登仙了吗。     诸崇堂的老目一下湿润。     作为年轻时随着明武帝夺嫡的大将,诸崇堂绝对算是明武帝的死忠之一。     不然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这也是当时在前往瓦津关泗江船上时,睿亲王听到玄奕说齐王会不会逼宫时,冷笑着说了那句话的原因。     “本王的大哥可能等不及,不过贤妃娘娘应该不会这么蠢”。     贤妃正是太了解明武帝的性格,才这么多年的蛰伏着。     明武帝作为一位自己夺得皇位的帝王,即使晚年因为妄想长生,而精明不如早年,可也绝不是一位没有成算的人。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明武帝不把自己皇位的命门交给心腹武臣管着,又怎么可能放心的去修仙,顺便在他的儿子中挑起皇位之争?     控制不了九门,何来逼宫?     只是早年跟着明武帝的心腹武将,如今有的被除去,有的则是位极人臣,或为齐王党,或为太子派。     谁才是那位真正手里握着虎符的人?     九门提督明面上是张大人,     可是这位张大人是前江南总督张洞芝未出五服的族亲,张洞芝的夫人是护国公府的庶女,这样一层和齐王的关系,明武帝又怎么可能让他来管着九门?     也是这位张大人乖觉,心知道自己就是明武帝树在明面上的靶子,因此礼照收,和几位皇子虚与委蛇。     在齐王派被他不着虚实的言语气到的时候,这位张大人就被以受贿的理由被御史弹劾了,     明武帝的留中不发,让朝中人更以为这位张大人是明武帝的死忠。     于是新一波的金山银海的豪奢筵席再次袭来,试图撼动这位死忠的神经。     当时这位张大人心里则是在泪奔,     我倒是想投靠一位皇子来着,可是我手里没有虎符啊。     实际上在明耀在西山大营练兵的时候,才知道真正掌管着九门城防兵的是这位在兵部很低调的诸崇堂大人。     后世只道明英帝是弑父杀兄才夺位成功的枭雄,     可是不想想,这位在明英帝登基前夕才浮出水面的九门都领诸大人,和睿亲王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姻亲关系,     却在明英帝登基之初就换下了他的九门提督的位子时毫无怨言,     这完全是只有先帝的死忠,是因为先帝的旨意,才会不图回报,不图利益的脑残行径啊。     朝臣只道登基大典后诸崇堂去守先帝陵,是明英帝兔死狗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才换下诸崇堂的九门提督的重要位子。     却不知是这位老臣自请为明武帝殉葬,明耀感其忠节,才劝下去守皇陵。     这自然是后话。     “王爷请诸大人随我等进宫布防,封锁九门”。     玄啸的话让这位已垂垂老矣的武将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碰地,面朝皇宫,老泪纵横。     “陛下啊,您等等老臣”。     玄啸两人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心内也是敬服。     两人一左一右的扶起诸崇堂。     “诸大人,眼下还有紧要事要办,您先起来吧”。     诸崇堂从官服袖袋里拿出一张灰绸方帕,胡乱的抹了两把脸。     “极是,快走”。     随着诸崇堂来到天武门城楼上,指挥正厅里,对着手下的武将们一道道命令发下。     龙禁城这座古老的皇城,就像是从沉睡中缓缓醒来的守护兽,龇起獠牙。     “吱......嘎......”。     巨大生锈的城门轴刺耳的缓缓转动,红漆遍布黄铜门钉的厚重内嵌玄铁沉木的城门,     在两门左右各五名兵卒的推持下,     “......砰——”,九门齐齐响起的闭门声,震动了整个燕京城。     雪粒子在半夜就停了,在一顶顶打着各府灯笼上早朝的官轿冲散着寒冬雾气,出现在青灰色的晨光中,     最直接的被这声巨大的响动冲击,纷纷惊的从官轿上下来。     明武帝修仙以来,之前是太子监国,     太子一废后,明武帝亲自过问朝事,朝会时开时不开,     不过明武帝没有表示,他们仍然在清晨卯时,候在朝房里,等着旨意。     月前太子二废,朝中人心惶惶,在朝房里也多是交流朝局。     不过说话都是说一分套十分,谁嘴里都没有一丝真话,真正的底牌都放在自己心中。     皇城九门反常的在这个时候关闭,各位大臣纷纷惊疑不定。     “胡大人,胡首辅,您老就给大家一个薄面,出来说句话,安安大家伙儿的心啊”。     几位官员聚集在内阁首辅胡元苏轿子前。     “老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左右不过一会儿,就定有内侍出来宣旨意的,大家等着便是”。     胡元苏身着绯色仙鹤补子官服,坐在青色官轿中很淡定。     啊呸!     你不知道谁知道?     明武帝深夜宣胡元苏觐见,这件事情虽隐秘,也不是没有人知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在那里。     “城卫小哥儿,你下来,本官有话问你”。     刑部左侍郎张德颂跑到天武门城楼侧面较矮的瓮城下,对着一名城防兵卒叫道。     这里的都是四品朝上的京官,平时肯看一眼这里的城防兵,都是给他们面子,     何况张大人此时如此的屈尊降贵,平易近人的问话。     哪里知道瓮城上的一名郎将注意到了这一侧的动静,举起手,示意箭楼上的兵丁们。     “预备”。     “射!”,     张德颂看着脚下被射成了刺猬的一块方地,骇的脚步都动不了。     “大人,您再靠近一步,别怪属下们不客气”。     那郎将冷冰冰的话语,让张德颂回神。     “疯了,疯了”。     张德颂惊慌的呢喃往回走。     注意到此时的紧张程度,人人都紧了紧身上的官服。     在场的官员齐齐的都望向奉天殿的上方天空。     初冬的朝阳在厚厚乌蒙的云层后将露未露,云层上的金色慢慢的从厚厚云层的缝隙中开始渗下来。     “座师,您看——”,     有言官靠近杨志恒,小声的问道。     “大事将成”。     杨志恒看着龙城上方,一时间,心中顿生畅快。     他,杨志恒,选对了。     “今日朝会取消,众位大人请回”。     出来的内侍竟然不是汪瑾,在场的官员纷纷对眼色。     这次那阉贼是真的倒了。     *     明耀站在请仙楼的寝殿里一夜。     他看着床上躺着的明武帝,     枯槁满是皱纹的面皮,白如膏蜡。     他似乎才发现,父皇竟然苍老如斯了。     他心里似乎充斥着一种悲伤一种愤怒,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从小到大的各种记忆组成了一个叫做感情的洋葱,     剥掉敬仰,仰慕,洞明,了解,不哂一提......     各种不同时期的认识,在他的脑中不停的胶着。     对父皇的印象也有小时候看着的那个高大身影,变成了如今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冰冷的普通老人。     最后看着那个剥掉所有,     最后的柔嫩芯子,已经是被熏得眼酸鼻涩。     那个芯子叫做亲情。     他是否得到过?     得与不得有什么关系呢。     最后为父皇送灵的是自己。     初晨的阳光从菱窗中照进大殿,明耀嘴角缓缓绽开了一个笑。     一如此时的光可鉴人大理石地板上的光斑,温暖中透着冰凉。     “殿下,宫中汪瑾余党已尽数捉住。     诸大人也已经控制了九门。     朝中大臣暂时没有异动。     咸福宫里很安静,比其他宫殿更容易控制”。     玄奕也忙了一夜,眼神疲惫中带着明灿的光。     明耀点点头。     以贤妃娘娘的性格,她定会做点什么来挣扎一下的。     他接着就是。     “让成先生去趟护国公府”。     玄奕听到这话,猛然抬头。     殿下,这是要用护国公府的势力吗?     “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父皇既然下了赐婚圣旨,     本王还能在天下人的面前公然抗旨吗。     既如此,不用白不用。     何况此时,他们大概也在焦急的等着本王派人去呢”。     玄奕看着自家殿下微笑着轻声道。     和平时那些云淡风轻的微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那笑容中有一丝苦涩?     ***************     (咱们七殿下是人,不是神。     也会有不得不为之的时候。     和历史上的那些帝王其实也没有脱离现实很多。)           第244章 一眼万年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靠在落地式两面围子花梨木透雕如意草纹的平塌上,脸色苍白,嘴唇殷紫,     那碗醒酒汤打翻在地。     声音没有了平日的低沉,虚弱无力。     “玄奕,退下”。     玄奕让开身,死死盯着孟言茉的的每一个动作,似乎只要孟言茉一个妄动,他真的要立即让她血溅五尺。     孟言茉脚步匆忙几乎打跌的扑倒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脉上。     她来不及去哭,脸上的神情立即被大惊而取代。     竟然是噬心蛊毒!     她研究此毒几年来,包括她师父也解决不了此毒。     她心里原本有个不确定的医案。     此时却是难再细想,只有以血换血,也许能引得蛊毒过来。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一下就划开了腕上的心脉。     心脉连及心头血,她本就是缺一缕心血元神之人,这一下定是要了她的命。     别人放出心头血也许能活,她却是定然无救。     可是她却毫无犹豫。     “快,趁母蛊还没有苏醒,以心血做饵,应该能把蛊毒引过来。”     孟言茉着急的要去把明耀的腕上的脉也划破,和自己的心血相连。     却被明耀以更快的手势给制止了她的动作,在她的血管还没有冒出一滴血的时候,已经被他包扎好了伤口。     孟言茉惊愕的抬头看他,发现明耀的脸色开始慢慢变为正常。     “嘘,等一下再说”。     明耀手一捞,把孟言茉抱到了塌里,用自己的高大身形完全盖住了她娇小的身体。     玄奕立即出门去查探。     半盏茶的功夫后,玄奕回来禀报:“殿下,齐王的探子已经回去复命了,相信齐王应该会深信您已经遇害”。     “知道了”。     “一刻钟后回宫”。     明耀的声音淡淡传来,玄奕很有眼色的退到门外,小心关好门。     这不多大的功夫,再加上这两人的话,孟言茉哪里还想不出事情的原由。     原来他早就知道齐王的人利用花娘来害他。     将计就计,一招引蛇出洞。     这是要让齐王的人以为胜券在握的去闯宫啊。     明武帝驾崩,他迅速控制了京里的局势,此时倒是还怕齐王不闯宫,     不然,他登基还要一一铲除齐王的党羽。     他向来不是好耐性的人。     回宫。     他是回宫在今夜和齐王展开生死之战吧。     他占据了天时地利,只等齐王扑上来。     局早已收尾,可叹齐王此时大概会兴高采烈吧。     胜负已分。     好,真是好,他们主仆两人的演技真好。     他怎么不到台上去演。     就这长相,这一个词一个表情,他不成角儿都天理难容。     孟言茉心里经过大悲和大惊。     此时放下心,蓦然轻松后就是满满的生气。     气的眼圈都发红,刚才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此时打着转儿。     “你不是回宫吗?还不走”。     伸手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孟言茉微微鼓着颊,偏转头不看他。     “生气了?”     他轻笑着问。     他既然知道以贤妃娘娘的性格,不可能不做最后一扑,又怎么会不盯牢了他们呢。     只是在知道他们找的那个人是花娘时,他心里是阴沉一片的。     不得不说,太子的身世,孟言茉让他心里留下了怀疑的种子,在沐华殿那样的情形下,     他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     在他微微释疑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竟然是要来刺杀他的人。     明耀很想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烧高粱的后劲太大,纵使是他也有那么一会儿扛不住醉意,他是真的喝醉了,     不过在净室里发生的事情他都是记得的。     于是,他趁着喝醒酒汤,给花娘动手的机会。     孟言茉被骗去太子府那件事后,他让无夜和无灭两人时刻保护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研究噬心蛊毒的法子。     骗过大哥的人倒还是在其次,他想知道的是孟言茉是不是会真的为了他甘心去死。     是的,他承认,他们姓明的都是天下最自私的男人。     是宁肯负了天下女人,也不肯把全心的爱给一个女人。     孟言茉给出的答案,让他很满意。     他满意了,于是决定不再和她计较了。     孟言茉要是知道明耀心里的这一番试探,估计会吐出一口心头血。     彻底让她认清什么叫做小心眼男人。     “没有生气,小女子如何敢对您生气”。     孟言茉这心气儿不顺,一下就忘记了她和他兜兜转转,简直又回到了开始。     可是他们一个将为帝王,一个将为女史。     结局在哪里?     “不生气就好,跟我回宫吧”。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逗她。     “回宫?”     “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史了,不回宫,回哪里?”     他笑。     凤目温润,眼波潋滟,温柔似水。     他此时精致俊美的五官褪去所有的深沉,在她面前像月光流水,像高山白云,     温雅从容,淡泊如白云漫卷。     明媚动人,在这冬夜的寒冷里,如早春在山间歌声中绽开的第一朵花。     孟言茉却在他这样散开眸底所有迷雾,干净如冰晶的笑容中,     猝然想哭。     她是他的女史。     永远只能为他的女史。     “都还没有发给我工钱银子,这么快就想压榨我干活。     听说南书房的侍书女史是拿朝廷俸禄的”。     她试图扯出微笑,试图轻松的和他相处。     却不知她此时强颜欢笑的模样,真是比哭都难看。     “真丑”。     冷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眸子复又像山间散开聚拢起来的雾,一层又一层掩盖住了他的心绪。     深邃不见底。     “跟上”。     他转身离开。     茉儿,你可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难过。     *     出了书傲楼,等在楼后是一队黑衣玄甲的军队。     明耀踩着马镫,跃上一匹全身无一丝杂色的黑马,只有在四只蹄子上是雪白的毛。     毛色油光水亮,神骏异常。     那马对着孟言茉喷了一个响鼻,把她吓得几乎后退一步。     她居然看到了那马眼神中的傲慢带着得意一嘲。     “上来”。     明耀低沉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她仰头去看,     此时黑色的天空已经开始洋洋洒洒的又飘雪了,     他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指呈现出一条微弯的弧度在她的眼前。     这手掌张开的弧度,看起来让人很有安全感,带着温柔的心意。     孟言茉白皙柔嫩的小手放到他的手中,立即被温暖干燥的手掌包裹住了。     脚下一阵腾空感,她已坐在了马上,背后是他宽阔的胸膛。     那黑马立即躁动的跺了跺蹄子,显然是很不满意孟言茉上来。     “知道了,踏雪,你就委屈一下”。     明耀抚了抚它的马鬃,踏雪又喷出一口白雾热气。     似乎是勉强同意了。     孟言茉被明耀用身上的白狐毛里子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固在他的身前。     心里腹诽不已。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坐骑。     现在连这么个畜|牲都小看她,有没有天理了。     “上次明照离踏雪还有五步远的时候,就被它踢伤了”。     明耀似乎知道她的腹诽,解释了一句。     意思就是,这畜|生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呗。     孟言茉撇撇嘴。     不让人骑着兜风的马,不是好马。     尤其是欺负自己这个从来都没有骑过马的人。     更不是好马。     “抱紧了”。     突如其来的风驰电掣,差点把孟言茉给甩出去,     她赶紧抱住明耀的腰。     也是明耀骑术了得,右手攥着马缰,左手抱着她。     不然这样快的速度,孟言茉躲得过开始,也躲不过这马飞跃的途中。     该死的,这马一定是故意的。     这么宽敞的街道,至于它还来表演个山涧飞跃吗。     哼,劣马,骚包马。     隔着厚厚的大氅,耳边传来呼呼的寒风声。     这样一个瞬间,孟言茉缩在这颠簸快速的马背上,在他温暖的怀里。     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宁感。     一瞬万年。     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孟言茉闭上眼,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他身上的软甲,     她集中精神,忽略掉耳边的呼啸风声,远处越来越近的兵器互击声。     她想听到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     强壮有力,规律的心跳声。     真是好听。     心啊,心啊,     你能告诉我,我在七郎的心里占多大地方吗?           第245章 雷霆乍惊龙蛇动 - 谋锦 - 茗沫沫     天武门为龙城最大的一座城门楼,天武门外是被称为“金河”纵深百米的护城河,九座白玉栏拱桥,连接皇城外九门。     过天武门是内皇城神武门,沿中轴线,依次是奉天殿,这座民间俗称“金銮殿”的地方,华盖殿,谨身殿。     是举行朝会,朝务各大庆典礼仪的地方。     俗称“外朝”。     三大殿均为重檐庑殿式脊梁,殿脊的正脊两端,垂脊,岔脊,戗脊镇着仙物神兽。     孟言茉坐在马背上明耀的怀里,拨开厚厚的狐狸毛大氅,在呼啸着夹杂着雪片的夜风中看去,     火把色照亮了龙城上空,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撕扯开的棉絮一样,让血色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像刚刚绽放的红梅。     有将军正在有条不紊的调集着禁卫军。     看到明耀一行人的坐骑飞驰而过,纷纷单膝跪下。     周围一片冷器兵铁的嘶喊声,只觉得那些大殿上琉璃堆成的四爪腾空,龙首怒目张口吞住正脊的螭吻神兽,     看着这一代代的王权更迭,带着亘久的苍凉与忧伤。     孟言茉想,她大概是第一个在这样的环境下第一次参观这座位于燕京城里的禁忌所在。     让普通百姓仰望不及,让王公大臣敬畏不已,皇权至高存在地方的人。     平时一品大臣也没有资格在皇城内坐轿,更遑论骑马疾驰了。     兵卒的奋战嘶喊嚎叫声撕破绵绵不绝的雪花片帘子,     似乎也只是一眨眼间,就被甩出了好远,好远。     明耀带领的一队黑衣玄甲骑兵像白茫茫的天地间的一道黑色闪电,所到之处,各处城门应声而开,     却迅速的“砰”的一声的关上,挡住那些在奋力攻占的齐王兵们。     外朝由奉天门,太和门,熙和门连接。     奉天门为外朝三大殿的正南门,位于高四丈的玉石须弥庭座上,面阔九间,进深四间。     重檐歇山式屋顶的奉天门外,一对高大的青铜狮子。     奉天门的两侧还有昭德,昭仁二门,连接东西面庭院。     所连庭院足以容纳万人的銮仪队,     各座门之间由庑房相连,东北,西北角上建有崇楼。     泰乾宫位于龙禁城的中轴线上,是皇帝休息,处理政务,召见重臣的地方。     有“内阁中的内阁”之称的南书房,正是泰乾宫的侧殿。     明耀勒住马缰,一声马鸣嘶叫声,踏雪高高扬起了前蹄,重重的喷出一口白气,     牢牢稳稳的在明耀指令的一瞬间就停在了泰乾宫前。     孟言茉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却也被这忽然失去平衡的马身惊出了一下汗,     手指抓紧了明耀腰间的墨紫腰带。     “别怕”。     头顶传来他淡淡的安慰声。     明耀跃下马身,朝踏雪看了眼,     踏雪立即拿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明耀失笑微微摇头。     朝孟言茉伸出了手,抱着她从马上下来。     身边立即有亲卫递上紫貂毛斗篷,明耀替她细细系好。     待明耀转身,孟言茉朝踏雪瞪了一眼。     劣马,故意吓我。     踏雪仰着高傲的马头,“喷”,朝她很不屑的打个响鼻。     孟言茉石化。     她敢断定这劣马一定是母的。     有上驷院的宫人立即上前来牵着这些马下去喂食。     郑贯忠本就是睿亲王的内侍总管,眼看睿亲王登基在即,他也跟着水涨船高。     今天去各府上传谕,那些大臣们已经开始热络的和他交好。     带着一队内侍,郑贯忠弓腰小跑到面前,听吩咐。     “带她去东暖殿”。     “是,”郑贯忠低头恭敬的应道。     “孟姑娘,这边请”。     郑贯忠同样恭敬的做出引路的姿势,头甚至更低了一点点。     他跟着睿亲王已经很久了,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哪个女子。     孟言茉的大名,在朝臣间和宫中可谓如雷贯耳。     只因为燕京城中的大臣都知道当初睿亲王为了一个户部的小官,败坏了她的一丝名声,就把人往死里整。     还因为睿亲王竟然擅闯太子府,虽然事后,太子就被废了。     可当初的事因还是漏了些风声。     所以孟言茉虽然刚从江南进京没有半年,她已经红了。     又加上明武帝封她为南书房侍书女史这件事情,让多少世家羡慕不已。     自从芊染那件事后,郑贯忠已经歇了再找个后妃主子做靠山的念头。     又有汪瑾的前车之鉴,他也算顿悟了,只一心对睿亲王尽忠就对了,自有他的好处。     所以睿亲王不屑的,他自然不会靠近,     睿亲王放在手里护着的,他自然更要尽心。     “劳烦郑公公了”。     孟言茉在睿亲王府待了一天,又有引泉给她的情报,她现在对朝廷上的重要人物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更加知道这位郑贯忠是明耀身边伺候的老人儿了。     根据引泉小心打探来的消息,似乎之前被明耀罚了一段时间,     原因不知道是为什么,孟言茉也不敢让引泉花大力气打探明耀身边的事情,怕被他发现。     她曾经在上元节小酌楼里,哭着跟他说,     她的心太小,心会痛,不想他们之间变得不如开始时的心动,会变的有怨荏。     那时的她时时刻刻的在心底警告着自己不可以动心,     只因为她知道要想跟在他身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最后她败的一塌糊涂,遵从自己的心。     看吧,现在她已经开始了,开始想要调查他身边的事情,想要开始在他身边有自己的人,     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     原来自己也是这么俗气的女子。     孟言茉在心里叹了口气。     书傲楼里,他轻柔的跟自己说:茉儿,我们之间已无可能。     奇异的,她的心在经历了这来来回回的打击后,开始变得坚韧。     刚才在来的一路上,她已经满满的恢复了精神。     她知道他的心中有她。     可是她不知道有几分,不知道这几分会不会让他为了自己,愿意解开明武帝留下的死扣,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并不能变现出来。     明耀要放弃,那就放弃好了。     终有一天,她会看到明耀像自己一样,对自己的心无可奈何。     来日方长。     那个成先生不靠谱,孟言茉此时却忽然想起那天圣旨下。     成归鹤对自己笑的别有深味。     我家主公可不是一般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不敢,分内的事情,孟姑娘客气,请”。     郑贯忠依然很恭敬,眼神一直朝下,没有半分要打量的意思。     孟言茉知道宫中的人个个是人精儿,而这位跟在明耀身边的老人儿,此时对她的打量和揣摩绝不是像表面这样。     能让明耀晾他一段时间后,又重用的人,可见不是简单的。     起码,这位了解明耀的老太监让自己确定一件事,     自己在明耀那还是有分量的。     跟着领路的太监朝东暖殿去,孟言茉回头,看到明耀吩咐一声后,     头也不回的带着十几名武将龙行虎步的离开,进了泰乾宫的正殿。     “孟姑娘小心脚下,这宫里啊,门槛多,阶梯也多”。     正穿过一处廊庑穿堂。     郑贯忠亲自举着灯笼替她照着脚下,笑声吟吟的说道。     语气里听着也是暖暖的关心,没有其他意思。     可是自从踏进这座皇城,孟言茉就下定决心要步步谨慎,听话儿听音儿,     她不得不多想一点。     不过看刚才这郑贯忠在明耀面前的表现。     孟言茉暗暗判断,这位郑公公应该不是要和自己交好,投靠的意思。     毕竟郑贯忠此时代着的是原汪瑾的位子,     没看到他为自己打灯笼,身后那些小太监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想接不敢接的样子,     就知道这位郑公公在宫人们中的地位了。     他这么说,应该只是想摸摸自己是什么性情。     “谢谢公公提醒”。     孟言茉淡淡说道,中规中矩。     既没有借此和他拉开话题,也没有就近再说两句关心的话。     郑贯忠也不再说什么,依然弓着身在前面引路。     在他看来,孟言茉纵然在睿亲王那里是不同的,可是明武帝定下的身份,     大概会做一辈子女史吧。     等王爷登基后,后|宫充盈,     孟言茉之前和王爷的传闻,还有的掐呢。     郑贯忠不再说话,孟言茉就知道这位公公是用不了的了。     聪明人啊。     泰乾宫,面阔九间,东西稍间是廊庑穿堂,进深五间,南北两侧还有两个院落,内有昭仁殿和弘德殿。     孟言茉所去的东暖殿是个习惯叫法,其实是寝殿的一个暖阁。     “到了,就是这里。     孟姑娘饿不饿?不然奴才替你到御膳房叫碗金丝龙须面吧。”     到了东暖殿,立即有宫女上前,伺候孟言茉脱下斗篷。     “谢谢公公好意,我不饿”。     这大半天,孟言茉真的是饿了,可是她刚到宫里,又怎么这么大的面子打发一位太监总管去御膳房要吃的?     何况这郑贯忠也就是这么客气句罢了。     再加上她紧张,因此感觉饿,却并不想吃什么。     “那孟姑娘暂时在这歇息吧,奴才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吩咐”。     宫女关上殿门,阻断了厚厚的风雪。     郑贯忠在门外,招招手,立即有五名小内侍紧巴巴的跑过来。     “里面那位伺候着紧着点,有了什么不尽心的,小猴崽子们,都仔细你们的皮”。     “爷爷放心”。     郑贯忠点点头,带着几名内侍离开前,不放心又吩咐道:     “我在前殿,有什么事飞快来报我”。     “义父,这东暖殿和勤政殿,南书房都有暖阁相通。     要是这位到了那边去,我们拦不拦?”     在宫里只要是有头脸的公公谁都有几个假子,对食假妻,     这一方面是满足虚荣,发展人脉的原因。     还有个不为人道的原因,是这为他们残缺孤廖的人生,添一分慰藉。     这两日,风云突变,曾经风光无限的九千岁,像被人扒光了毛的鸡,在牢里奄奄一息。     所有宫里和汪瑾有关系的宫人,以秋风扫落叶的狂势,被清了个干净。     内侍们都夹紧了屁股,谁也不敢再炫耀,谁谁又收了几个假子,谁谁又成功的逼到了一个对食宫女。     五名太监中,只有这个敢提出问题,也是个重要问题,     因为这个假子心眼灵活,郑贯忠只留下了他。     郑贯忠“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脑巴子上。     “郑顺,不准再叫义父,叫师傅,记住了”。     郑顺,有脸面的大太监都是喊声小顺子,小太监们得恭恭敬敬的喊声郑公公。     他本不姓郑,原是内务府从临州府的例贡中买来的。     分配到睿亲王府,开始时是最低级的杂役太监。     大明各府都有承办内务府太监需求的官衙。     有家贫或者遭灾无地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卖与这种府衙,俱为自愿。     净身的刀子匠都是官府认可的世代家族代代传下来的。     不允许民间自行净身,违者是要被判刑的。     这郑顺原为青县的一户贫农,家里姓李。     郑顺十岁那年,一日,在村口看到乡里员外的大马车,辚辚而来,他羡慕不已。     大声问:“我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大马车?”     赶车的马夫骂道:“穷矬鬼,生就的贱命。     再不让开,轧死你”。     郑顺攥紧了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却是离开。     郑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哥嫂和娘爹都下地干活儿去了,他郁郁的蹲在茅草院门口。     隔壁的张大叔从地里回来。     “顺子,给你爷娘做好饭了”。     他拉住张大叔:“叔,啥时我才能像镇上的李大员外那样有钱呢?”     张大叔楞了一下,接着大笑道:“怪不得你爷娘总说你,整天干活不使力,成天的不着边儿。     你要想发财,现在县里正在招收公公呢,说不定你以后就去伺候皇帝老爷了,     听说那皇宫里就连养着的鸟儿,都是金色毛儿的,     金山银山,金地砖,你随便捡一块儿,都能砸死李大员外了”。     张大叔大笑着离开。     郑顺一口气赶了一天山路,第二天晌午到县里。     他没有家人作保证,又没人引荐,刀子匠根本不收。     他垂头丧脑的回去了。     家里的四方小屋里,哥嫂们正一筹莫展的看着爹娘。     “爹,这是咱们家把十来亩田和值钱的物什,卖来得的全部银子了。     顺子也是我兄弟,我也着急,     可是爹,咱家还要接着过日子,你要找顺子,花这么多的银子,你可要想好了,     现在的拐子,连官府都没有办法,村东头老三叔家的绣儿,被人拐了,也有七八年了吧,     你看老三叔家为了找人,花出去的银子少说也有十几两了,现在家里就剩张破席子,     我说句难听的,等老三叔入土那天,说不定连裹尸的破席子都没有。     顺子也十来岁了,说不定是去玩儿了,您也别着急,     再等几天,说不定就回来了。     就算你把这银子找衙役打点,说不定人家也看不上这点儿,也是白打水漂,”     郑顺蹲在家窗户底下,看着嫂子和大哥的手,在桌子底下一番“商量”。     最后拿出两角银子放在桌子上。     听到大哥的话,爹的烟袋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顺子从小就没出过村子,他能去哪玩?     前几天村里就贴了告示,让人看紧了家里的孩子,说是有拐子游窜到附近村。     你弟弟从小长得就好,我真怕他以后被拐子卖到......     如果真那样,我怎么对得起祖宗?     你倒好,一点都不关心你弟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舍不得花银子。     你是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忘了你弟”。     爹攥起桌子上的银子,就气着回屋子了。     蹲在后屋的粪坑前,他听着娘劝爹听大哥的话。     最后爹又开始吸起旱烟来。     他知道爹虽然骂了大哥,最后还是会按照大哥的话来。     郑顺一直都没有出来,在他看到大哥手底下藏着的银子和爹手里的时,     他就有了一种想法。     没有银子,连亲兄弟都可以不顾。     没有银子,纵使有心,爹娘也有不得不舍的时候。     郑顺躲在院子里的草垛子里,到半夜。     家里的门都是破柴门。     他了解爹和大哥的习惯,在陶罐子和尿壶里找到了那总共的十两碎银子。     看着院子里那快要倒了的木门,     他在夜色中咬紧了牙。     爹,娘,大哥,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尝尝真正有银子的好处。     在刀子匠门口,他浑身颤抖,手里攥了把从屠户那花五个大钱买来的杀猪刀。     脱掉裤子,咬紧了牙关。     痛晕之前,他听到有人大喊:“刀子刘,快救人啊”。     他才放了心。     醒来时,他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躺在一块木板上,腥臭骚味熏人。     “我刀子刘从爷爷那辈儿接过手艺来,行刀也有四十五年了,     徒弟也带出来几十个,     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带种的”。     听到动静,一名光膀子汉子进来,看了看他的伤口。     郑顺蜡白着脸,抖着嘴唇,还能带着一丝笑音道:     “现在不带种了”。     刀子刘哈哈大笑:“成啊,就你这份儿闯劲儿,你以后没有出头日,     我刀子刘免费退还你的宝物”。     郑顺这才真正有了笑音:“你愿意把我送到内务府的上贡里了?”     郑顺前几日到了县城里,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找到刀子匠。     而是和城门角里的乞丐聊天。     这些乞丐在这里时间长了,就算每天听,也听出来点见识。     重要的是和乞丐打听,不用付钱。     这才知道,最好的,最有前途的那批是被送给内务府的。     但是郑顺是私自自己动手除势,他还真有些担心,这刀子匠不会把自己送官衙吧。     “你这样的好苗子,不送你,送谁,说不定将来你出头了,我刀子刘也能赚一笔”。     “也是你小子命大,我刀子刘的手艺好,     不然啊,你这条小命,可能等不到发达就丢咯”。     他付了刀子刘四两银子的去势费,还是刀子刘看他有股拼劲儿,少付了二两。     刀子刘是临州府的供应大户,对下来采买的内务府的宫人也算熟悉,就顺带着说了两句话。     郑顺后来被分到睿亲王府,也有刀子刘的一分心。     刚到王府时,他也是做最苦最累的杂役。     和他睡一个通铺的十几个小太监嫌弃他身上有骚臭味,没事就欺负跺两脚。     他全都一声没吭的忍了下来。     后来,听闻郑爷爷的浣鼠丢了。     他在村里的时候,没事的时候,对养那些蛐蛐和小动物都有心得。     爹总骂他,心思不放在正地方。     浣鼠这种头尖毛灰的小鼠他知道,他还观察过。     知道这种老鼠别看毛色光滑,长得讨喜,其实有个很恶心的大怪癖。     那就是喜欢闻臭味,尤其是大便粪臭味。     王府里看得见的地方自然没有粪池这种东西,可是在西北角后倒座房,     是他们太监住着的地方,在临近外墙,有间茅房,那里有个粪池。     他猫在粪池里一天一夜。     不动,不吃。     当然也没什么胃口想吃了。     浣鼠这种鼠,好吃,有人好好养着,它们一般都不会自己跑的。     除非是有了鼠伴了,     他原想着郑公公的浣鼠丢了,不可能是被偷了,     谁敢啊。     那可能就是王府这附近有浣鼠的窝。     他就想,守在这附近白十里唯一的粪池里,定能逮到。     到第二天夜里,他几乎都快要坚持不住了。     而且他的顶头太监正在四处喝骂着找他。     再不出去,等出去后,也得被人打死。     当然郑顺在的地方,只要他不出去,也没有人能找到。     不得不说,郑顺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当时郑贯忠的浣鼠丢了,正是那时,芊染使得小手段,郑贯忠睁只眼,闭只眼的配合。     并不是真的丢了。     正在郑顺要离开,主动去领板子,希望那个胖太监能原谅他。     想起自己攒着的十两银子,     又想到胖太监总是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时,     郑顺就觉得他的命和这池粪一样臭。     一黑一白的两只浣鼠停在了粪池边,在那左右嗅。     白的像雪,黑的像碳,没有一丝杂毛。     郑顺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从粪池里缓缓靠近两只浣鼠。     他身上的味儿和这粪池融为一体。     这两只浣鼠没有一丝发觉。     浣鼠虽然有这个大怪癖,知道的人几乎没有。     浣鼠只有鼻烟壶大小,又小巧,寿命也长。     因此也很受燕京城里的纨绔权贵们的追捧。     特别难捉,也难碰到。     这两只结伴出现,就知道是一公一母。     后来,郑顺就这样慢慢受到了郑贯忠的重视。     也跟着郑贯忠姓郑。     郑顺在郑贯忠身边站稳脚后,当初欺负过他的太监全都被他报复回来。     就连当初骂他的那个李大员外赶车的,也都在一次临州府的巡抚要来拜见睿亲王,     被门口的侍卫拦下。     他暗示了两句,那一名堂堂的巡抚,回去也找那个车夫的晦气去了。     后来那名巡抚辗转着给他送信报功,他直接让人给扔粪池里去了。     这样尽心,在地方上也是四品大官的所求的事,他办不到。     而且,这名大官太蠢,被他两句暗示,就动手去害人,     不适合做发展的人脉,免得以后连累到他。     他的爹娘,大哥,如今也在燕京城的内城住着。     他原来的嫂子,他说了话,他大哥就把人休了。     重新娶的是青县县尊家的小姐。     郑贯忠这一脑巴子打也不轻,郑顺却没有任何要去揉一揉的本能动作,     仍然带着笑音道:“师傅,我脑瓜子不灵,您这一敲,以后保准记得牢牢的”。     郑顺其实哪里不知道这个时候,宫人们一个个绷紧了皮。     他这样叫,这样表现,其实是因为他们从王府里跟来的内侍总共也就十几个,其他的都随着内务府重新分配。     这宫里的太监间的派系早已分明。     人人认识郑爷爷。     却不认识他郑顺。     他只是想让这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都知道,自己和郑贯忠的关系。     “拦什么拦!     我刚才说的不清楚啊,你们只管在外面听吩咐。     小顺子,你给我绷着点儿,别有个什么事情就毛手毛脚。     出了岔子,我第一个就揭你的皮”。     宫里的太监们一下倒了一大部分,都是曾经的一方大总管。     郑贯忠虽然表面还稳着,     可是想起现在还在王府地牢里半死不活的芊染,就浑身起白毛汗。     他真怕王爷再想起来,芊染和他的关系。     “是”。     郑顺低着头,认真的应道。     郑贯忠带人离开。     来到泰乾宫外,看到正殿里那些王公大臣们垂首肃目的样子,     缩了下脖子。     守在了殿外。     雪越下越大,也越来越冷。     夜深了,天却被映的更亮了。     *     泰乾宫里设有金漆宝座,宝座上悬挂着太祖御笔的“光明万世”的牌匾。     这里是明氏历代皇帝的寝宫。     当然不是所有明家皇帝都是英明无双的,也不是个个都会住在这里。     比如说曾经差点因为一个女人,被金人活捉的万宗,就只喜欢住在御花园旁的降雪宫。     或者差点被外戚夺走江山的历宗,也只喜欢方便和木匠沟通交流心得,靠近内务府的仁智堂。     还有刚走的明武帝,也只喜欢住在请仙楼里。     殿内外梁枋上饰有金龙玺彩画,每一寸天花板原光内都装饰着沥粉金贴坐龙图案。     天花板的中心,宝座的上方是蟠龙藻井。     藻井上中下三层,层层以斗拱递托,结构复杂华美,中层八角井满布云龙雕饰,     八角井上的圆井中间,蟠卧着巨龙,俯首下视,口衔轩辕宝珠,庄严可畏,     冷冷的俯视着殿中隐隐焦躁不安的大臣们。     大殿内站着的五十名大臣全都是肱骨之臣,从未时就被传旨入宫,由金吾卫跟着传旨宫人亲自带着进宫。     这两天京城的天风声鹤唳,龙城禁严,九门齐关,大臣们心中都有了猜测,却谁也不敢说。     酉时,御膳房穿膳,大臣们一个个端着血燕粥,谁也没有兴胃口吃。     直到戌时,天武门和其余八门处传来的沉木撞门攻城声,惊的这些个个是一品二品的大臣们,     差点把手里一直端着的,都冷的冻手的汝窑青花白瓷小碗直接给扔宝座上去。     自从进了这泰乾宫,殿门就紧闭了,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原本他们还都是两三人一小团,低声的说话。     直到这变故,众人再也忍不住了。     纷纷都议论了开来,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谁敢撞龙禁城的城门?!     这是要逼宫造反啊!     只有禄亲王嫌血燕粥不够甜,对着殿外吆喝,有金吾卫进来,又替他去到御膳房交代。     禄亲王吃了五碗粥,摸了摸肚子,有些不满意的道:     “御膳房的碗太小,吃起来真是不方便”。     众人绝倒,懒得理他。     还有众大臣虽然在这殿中,也能听见这整个皇城的内部,不时传来的厮杀嚎叫声,显然在皇城内也有人在叛乱。     在场的人只有兵部尚书和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是武将出身,其余的六部六科的长官都是文臣,     亲临这样惊心动魄的新旧交替夜,两股在官服里隐隐发颤。     不过他们能到如今的位置,心里虽担忧惊恐,面上依然强自镇定。     唯一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言官只有杨志恒。     杨志恒也吃了一碗粥,心里想着的是睿亲王登基后,他如何把都察院中的异己告倒。     在看到传圣旨的宫人,是睿亲王府的郑贯忠时,这些大臣又不傻,     相反,能被请到这里来的大臣,都是臣子中做的最精明的一类人。     “国公爷,您是今儿个才从松江府赶回来的吧,在家还没来得及匀口气吧?”     户部尚书袁利伦靠近安国公小声的问道。     户部作为全国的银袋子,自然是之前各位皇子拉拢的对象,     袁利伦自然没有露出偏向哪一边,不过他的户部又是一个小国。     手下的侍郎,员外郎是哪边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自古上位者做的成功的那类,都是成功了,有人给他送功劳,失败了有人给他背黑锅。     从上至下,无一例外。     个个阶层因着这个法则,自成一宇宙。     袁利伦这么问,其实是想问,松江水师的现状,安国公作为明武帝钦点接收水师的人,     又是五大国公府之一。     如今五去三,只余安国公府和西宁侯府。     今天护国公没有在场,实在是玄妙。     大臣们心里有各种猜想,唯一笃定的是,不管明天是谁在今日风雪中脚踏日月定乾坤。     他们站在皇城中,站在这泰乾宫中,都是新帝的重臣。     他们是朝廷无法放弃的势力。     这里是皇权正统所在之地,今夜他们虽然担惊受怕,却比之那些没有被请来的臣子们,心里的安稳,     如这冬夜的一碗热粥。     皇城外的大臣们也许有的就要归类到反贼之中了。     护国公没来,东南水师的势力不容小觑。     虽然护国公嫡女被陛下赐婚给了睿亲王,但是齐王那毕竟是亲外甥。     也许这两天护国公府的张灯结彩,大肆采买是为了迷惑外人的。     袁利伦这句话可以翻译为:安国公你到松江接收水师顺利吗?     松江水师比之东南水师实力如何?     你进京这么匆忙,想必都安排好了吧,陛下有没有秘密召见你,给你特别旨意啊?     安国公眯眯眼笑:“谢袁大人挂心,老夫身体还利索,现在喘着的气可顺畅着呢”。     袁利伦心里骂了声:尖酸不倒翁,给句话你能死啊。     也笑着道:“那就好。     睿亲王殿下文武双全,所建的水师定是不错的”。     所以说,你究竟有没有掌握住松江水师啊?     你可是陛下亲自派的钦差。     安国公仍然笑:“自然是的”。     心里却是郁闷不已,他是武将出身,出身安国公府,身份尊贵,却是年轻时刀刀在对倭的海战中也立下了功劳的。     他虽然清楚这些天大臣们间的站队派系之间的斗争。     也从来没有想过把安国公府拉入泥潭,那倾倒的几家国公府就是榜样。     可是到了松江府后,让他那软绵绵使不出来力的感觉太憋屈了。     他也没想着得了松江水师就和护国公一怎么样。     只是单纯的想展一展心里的海战操练。     睿亲王毕竟厉害,留下的人,让他想向明武帝告状都找不到理由。     就这样白白的在松江府待了小半年,啥也没做成。     不郁闷才怪。     几百年来的传承,让仅余下的两府,只会在未来的皇帝眼中越来越重视。     安国公看了眼从进殿就一直肃着脸的西宁侯爷,     心里微微一哂,西宁侯府是小心谨慎的过分了。     身在朝局之中,纵然是当年太祖留下的守护家族,也怎么能免得了和朝臣们的应付呢。     这下栽了吧,之前西宁侯府和护国公府的那点小款曲,也许能瞒得过其他世家,     却瞒不过安国公府,就只看睿亲王知不知道了......     反正五大国公府,少一家是一家。     只留下他们安国公府一家,也守的住明氏皇族。     在世家权贵多如牛毛的燕京城里,安国公要是成了那唯一的一家,     以后家族子弟尽数是皇帝近臣,     他们虽然不打算做什么,可也是极大的尊荣啊。     袁利伦知道从安国公这也得不到什么话音信儿了,有些恨恨的。     面上却是比安国公笑的还要可亲。     只觉得他两个是多年兄弟似的。     他们这些一品大臣在这几位有限的超品权贵中,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就说那位超品老王爷吧,看着就是个不长心眼的,     长心眼会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嫌弃燕窝不够甜,这样的问题吗。     可是刚才没聊两句,袁利伦就被禄亲王给气的,想给个笑脸,敷衍过场面去,也笑不出来。     “老王爷,您觉得今儿是不是有点奇怪?”     “你才看出来奇怪,我早就觉得奇怪了。     这一金一两的血燕窝你们都没有心思吃,可不就是奇怪的紧”。     得,跟这个老吃货是没法沟通。     还有被禄亲王那看着跟看不会算账不识字白丁的眼神,让袁利伦火大不已。     老子可是丁丑科状元,读书识字算账样样强。     你那一副我就是看你读书少,看不起你的样子是在给谁看。     袁利伦在这刚跟安国公说完东南,为没有得到点关于水师的消息郁闷的时候,     一声“砰”的一声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隐隐火炮声,让袁利伦和在场的其他大臣吓了一跳。     都围到大殿高高的门槛上的窗户往外看,     门外有金吾卫守着,不允许出大殿。     只见济泗江上夜空隐隐冒红光。     燕京是全国地势最高的地方,因此燕京周郊的各个县城的肥田都是最贵的,     不会有水灾,没了颗收,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而皇城又是燕京城里的最高的地方。     奉天殿,泰乾宫,这些宫殿都是位于十丈高的玉石须弥座台上,     在泰乾宫与泰乾门和奉天殿之间高大的宫殿间有专供皇帝御撵行走的“阁道”。     大臣们到泰乾宫,只能由昭德门左,右门进入,然后下到台下,再由阁道下行至泰乾宫丹陛,     尔后登阶入殿。     而其他的太监,侍卫等其他宫人,则要穿越庭院,从阁道北端,丹陛阶梯下的“老虎洞”穿过。     因此在这样的高势下,众臣都看到了东南向的火光。     由东南的闵福海进入济泗江,如燕江,进入燕京。     松江府是绕不过的沟壑。     这是说:     东南水师已经和松江府水师开火了!!     众臣终于变了脸色。     就连刚吃下一碗粥的杨志恒都觉得一口燕窝堵在嗓子里。     心里有些担忧。     毕竟护国公的变数太大。     如果东南水师尽反的话,这一仗就有些时日打。     最重要的是金人和鞑子都在旁边虎视眈眈。     国无君,如何抵抗外族入侵。     此时在天武门外,正在守卫们环环保卫下的齐王,正在看着甲兵撞击天武门。     时时注意着东南向天空的动静。     看到那隐隐的红光,手心掌拳一击。     问向身边的副官:“舅舅终于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传信兵回来了没有?”     齐王急于想知道这次入京调动的兵卒有多少人。     他没有想到这些守九门的官兵,在他派人大喊通知睿亲王遇害,     他要急于进宫禀报父皇时,仍然是一点都没有撼动的意思。     反正现在他视为最大敌的七弟已经被放倒,就剩一个八弟在西南大同还在小蹦跶,等他到时候轻而易举的就收拾了。     这还要感谢七弟,没有他,太子和五递收拾起来还没这么快。     七弟自认谁都奈何不了他的样子,不知道早就招惹了不少敌人,     就连那个孟家小姐身边的丫鬟的爹都是他间接害死的。     江南总督张芝洞因为那次事被罢免了官职,他是调查了其中的原因的。     近日才知道这竟是他的七弟策划的。     他想去向父皇亲自当面禀告,可是父皇根本不见他。     汪瑾那个废物,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顶用。     是他的母妃给他出了主意,让他从孟家那位九小姐身边的人调查,寻找突破口。     这才发现了那名叫花娘的,正是那前后时间,被孟九小姐收在身边的。     后来查出花娘果然是杭州府人。     流涟阁里的倚红,正是那时被卖进京的。     也真是巧,和这个叫花娘的是一个巷子的邻居。     这才使用了花娘这颗棋子。     齐王脸上讽刺的笑笑。     他的七弟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最后却不料死在自己放在手心的女人身边一个小丫鬟的手里。     和当年的历宗有些像呢。     可恨的是舅舅,他亲自上门去像他说这个消息,可是舅舅居然有些不相信,还称要在想想。     嗤,他原本打算等自己登基后,封表妹为贵妃呢。     舅舅真是贪心不足,想着父皇的那道圣旨,想着表妹可以做皇后。     总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道没有自己和母妃,     护国公府今天可能就跟镇国公府一样的境地。     不过等他定下了天下后,他一定要让舅舅知道背叛他的下场。     睚眦必报这一点,也是明氏的天性。     “回来了,王爷”。     副官指着一匹狂奔而来的骏马。     传信兵下马,     “快说,都调了哪几路水军?”     齐王等不及他行礼问道。     那传信兵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武权大人的信在这,口信是只有他和刘大人一艘战船”。     “什么!?”     齐王不可置信的大叫。     舅舅居然没有出兵!     齐王恨得牙齿咬的咯咯响。     一把抓过信来看。     心中齐王原本在水师中培养的两个心腹将领道。     护国公给水师营下了死令,谁也不准调动。     他们接到齐王的命令,不敢耽搁,静悄悄的架着三层火炮战船往京里赶来。     只来得及调动一万兵卒。     齐王虽然在东南水师中待了三年,历练一番,可是都是护国公默许下,那些将领才配合着他。     护国公带兵作战有方,齐王本来以为他的声名已经盖过了护国公。     所以护国公迟疑,他恼怒,却并不着急。     哪知道这就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齐王把信往脚下一扔,狠狠的踩了一脚。     大叫道:“人来了没有?”     他在等贤妃的人。     有个小内侍,瘦弱个小,从阴暗的马腹下走出来。     齐王看不上的道:“就吓死你,这里离那边这么远,你还怕箭落你脑袋上啊”。     天武门上的箭雨一**的下,下面的兵卒一**的倒。     龙禁城是天下最坚固的城楼,天武门是天下最高的城门。     要想从外攻进谈何容易。     除非是里外夹击。     “贤妃娘娘被困在景福宫里,汪厂公的人全都不顶用了。     娘娘说,请王爷今天一定要在今夜攻进去,     娘娘会尽量配合”。     “母妃有没有说为什么九门会这么戒严?”     父皇已经病重,汪瑾的人有可能是父皇动手除去的,要拉去殉葬。     这些守城侍卫,     没有道理现在还这么拼命。     “娘娘现在也行动很不方便,暂时得不到消息。     不过娘娘猜测是,”     那小内侍靠近齐王,压低奸细的嗓子。     “万岁爷应该就在今夜,他这是不甘心呢。     最后要再展现一番他的皇权”。     贤妃了解明武帝,她知道明武帝对于那把龙椅的眷恋。     他们都没有联想到是睿亲王,     因为中了噬心蛊的人是不可能活着的。     明武帝就是个例子。     “娘娘让奴才转告王爷,胡阁老进宫的那夜,     万岁立下的遗诏,是按照娘娘的意思,写的是王爷。     王爷不要有后顾之忧,哪怕把这皇城给烧了,将来谁也不敢说王爷不是正统”。     小内侍的声音幽幽的,带着莫测的诡意。     齐王这才注意到这小内侍皮肤细滑,在火光下隐有白瓷的釉光。     双目仔细看带着点点盈绿色的光,也是在火光反射的情况下。     齐王一惊讶:“你就是那位南疆......”     小内侍笑了起来,竟然显得如少女般清澈纯真。     她正是南疆巫毒门族长唯一的孙女,苗凤凤。     “奴才小苗子。     还请齐王记得以后坐定天下后,把大理,滇,潼三地划给我巫族的承诺”。     “本王当然不会忘,小公主都亲自出马了,不过是三座偏远山林的府县,给你们又何妨”。     苗疆说是疆,其实大小也不过大明境内一个县的大小,且山林密布,常年湿热,雾气不散。     滋养着蛇虫鼠蚁无数。     有大小的不落十几个,由巫族掌管。     齐王喊这个现任巫族族长唯一的孙女为小公主也是抬举的意思。     苗凤凤从小由各种蛊毒滋养全身,导致她发育受阻,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却犹如十岁的小女童,     脸上的神情在伪装下也是如纯真孩童般。     本来明武帝体内的蛊毒在她的操纵下,应该是随着她的操纵,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那次自从那个睿亲王带着一个老头给老皇帝诊过病后,     母蛊就难以操纵起来。     她才知道那老头是中原地方的神医。     她加大了操纵母蛊的量,在贤妃娘娘告诉她的那个时辰,让明武帝说出了传位遗旨的人,正是大皇子齐王的名字。     她真的想看看那个中原的皇子,一直碍贤妃娘娘事的王爷,在传位遗旨宣布时的表情。     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会扭曲吧?     可惜了。     她亲自配制的蛊毒,相信那漂亮男人现在已经死的尸体都发黑了。     那个男人的尸体应该不容易得到,     不然苗凤凤是打算用那处炼制尸油的,这种极品男人的精纯所在,一定能让她的皮肤更光滑。     齐王知道了苗凤凤的身份,看着她抚摸着脸微笑,就觉得身上有蚂蚁爬一样,     一个看起来纯真可爱的十岁女童,偶尔笑的像个风韵犹存的风|**人一样,谁看到都会觉得瘆人的。     又加上齐王从贤妃那里知道这苗凤凤的一些特殊需求后,更觉得不舒服了。     于是借口这里危险,让她赶紧去找母妃复命去了。     *     护国公府里。     “爹,我们真的不动手吗?我们和表哥,姨妈毕竟是一体,姨妈已经从宫里连捎五封信了。”     蒋暖清的大哥,护国公世子蒋庭清听着府外的动静,来回踱步走。     护国公喝了一口茶,他其实也是没有表面上的平静。     “不是我不救你姨妈,贪图富贵想让你妹妹做那个皇后之位。     你在兵部当差,你应该知道现在如今京里能动用的三卫八营有八成都控制在睿亲王手里了。     何况,我收到线报,西北军中有调动的迹象。     你表哥胜出的机会太小,会把我们也搭进去的。     前两日,睿亲王身边的那个成归鹤来了,言语中暗示了睿亲王会承认咱们家。     你妹妹是陛下亲自下的赐婚圣旨,     睿亲王就是再狂大,也不可能违背,他的后院到现在都没有姬妾。     你妹妹以后就是正妃,将来就是皇后。     再产下皇长子,我们护国公府的势力一定会超过当年的五大国公府”。     父子两人正都在皱着眉头说话,阴太夫人由着蒋暖清搀扶着进来,     护国公父子都连忙站起。     阴氏坐下,缓缓的道:“你是打算看着你妹子去死了?”     她说的正是贤妃。     今夜,燕京城里的普通老百姓,个个都躲在被窝里,连撒尿都不敢起来。     大小官吏,在自家中和相熟相好的同僚,越说越是觉得绝望。     谁都看的出来,今夜,是真正的天要倒过来了。     “母亲,我也有我的难处”。     护国公嘴唇吸合,半响才羞愧道。     “好”。     “清儿,你看到了,这就是外戚,你以后入了宫,如果你帮不到家族,你的儿子成为不了储君。     不要想着什么骨肉亲情,那是说舍弃就舍弃的。     大难临头各自飞,个自需寻各自门。”     阴氏看向这几天一直神魂不守的蒋暖清。     “母亲”。     护国公不知道阴氏是借机敲打孙女,脸上羞愧的很。     这些年来,利用着贤妃娘娘的盛宠,护国公府也成长为一个不可小觑的势力,     “祖母,清儿明白了”。     蒋暖清感觉到脑海里那个在书傲楼里和她比试的清傲如竹,谦谦有礼的公子,在她脑海中渐渐走远。     这都是命运。     “那个叫阴鸣的年轻人,查到来历没有?”     蒋暖清是阴氏养大的,孙女儿的心思,她立刻就察觉了。     这才知道那日在书傲楼里比试的事情。     她本来不想再孙女儿面前提起那个年轻人。     可是,孙女儿总是要面对的。     如果真是当年阴家嫡枝的后生,也算是孙女儿的表兄,     日后说不定也是一份助力。     “祖母,你就别想着认族孙儿了,我听到是,这个阴鸣去了西宁侯府后,     之前所有和齐王表哥联系着的西山大营的将领都闭门谢客了。     人家自称是睿亲王的徒弟呢。     这么好的背景还能不靠着?”     蒋庭清在一旁酸道。     他和齐王是从小的好兄弟,自然希望齐王能胜出。     “你这孩子还不如你妹妹明白,     那是之前,你妹妹以后就是睿亲王正妃,都是一边的人,怎么就不能认认呢?”     蒋庭清就没了声音。     *     “我四处看看”。     进了东暖殿,孟言茉莲步轻移,打量着这里。     “是”。殿中的宫女们屈膝,声音细细柔柔的。     殿里热气腾腾的,和外面冰寒的风霜天截然不同。     这一处暖殿头顶是攒尖式铜胎鎏金宝顶,大殿里布着穿花梅纹碧水青蛟绡纱帐幔,     有钧窑产的青花缠枝莲纹大花槲座在门角旁,里面插着御花园今夜刚开的白梅。     龙泉青瓷的三足香鼎里正在淡白无烟的冒着香。     孟言茉轻皱了下琼鼻,是龙涎香。     和明耀身上的味道很像。     孟言茉信步往前走着,帷幔隔开的房间似乎一层又一层。     不同的地方的帷幔和宝顶都是一个款式的,     除了花色和花纹。     孟言茉觉得自己转了几十个弯了,还没有把这大殿走到一个方向的尽头。     她继续往前走,因为她忘记如何回去了。     她过目不忘,唯有不记路。     虽然在门角都立着宫女。     可是像人家问路,也太丢人了吧。     以后还在这混呢。     又转到一处暖殿,比之刚才路过的那些纱橱精巧,这里看着恢弘大气,     单檐四角攒金宝顶,双昂五彩斗拱,梁枋上饰有云龙海水的碧玺彩画,明间三交六椀菱花窗下是坐地暖炕。     孟言茉一看那暖炕上明黄缎的厚褥和靠手,就知道这里是皇帝休息的地方。     再看头顶的盘龙藻井下的明黄御案,和宝座后被龙凤裙板隔开的巨大如山罩着宝蓝架裙的书架,     就知道这里有可能就是南书房了。     只是她不明白,她在后殿,怎么会来到泰乾宫的侧殿里来?     西次间设有大龙柜,临窗坐炕,紫檀长条书案和宝座,     北墙还有一张巨大的明黄色绣九龙腾云床幔罩在紫檀木雕刻双龙戏水的八步龙床上。     她朝西次间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正想退出去,就看到明间御案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玉狮镇纸。     她不由自主的靠近,拿起那块镇纸。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前世的时候,她在文渊阁里绕着巨大的书架迷了路,就是被这块镇纸吸引了目光。     想不到如今又见到了。     明耀还真是喜欢这块镇纸,走哪带哪。     玉狮歪头,衔了颗绣球,有些憨态可掬的样子。     雕刻的活灵活现,技艺精湛。     并不是威风凛凛的那种。     明耀喜欢这种吗?     摸了两下玉狮,孟言茉提醒自己真的要退出这里了。     南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是军机重地,这里宫人们都不敢踏足。     除非是皇帝有吩咐的时候。     隔着两扇红漆高高门槛的大门的那一面就是泰乾宫的正殿。     孟言茉听着隔壁闹哄哄的声音一静,鸦雀无声。     宫门被推开的声音。     知道是明耀进殿了。     她静静的来到门边。     隔着细细的门缝往外看,     她只是有些好奇在重臣面前他是什么样的。     虽然以后多的是机会可以见识到。     她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重臣们自动让开了路。     她看到明耀的俊颜就像外面的天一样冰冷,大踏步的进了正殿,在龙座的阶梯下站定。     他的声音清冷无波动。     平铺直叙的说着一件事。     即使是在这远了十几丈的距离她仍能听得清那几个字里刀枪击砰的肃杀感。     “父皇驾崩”。     众人楞了一瞬间,接着是个个匍匐在地,哭声震天。     “陛下啊!”     天武门上,     天鸣鼓也在这时“咚。咚。咚”敲击不止。     苍凉哀伤,在这白素素的风雪中更添哀戚。     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宫中的大臣们,个个披麻戴孝,哭声不止。     燕京城里的大户门檐下,仆人在雪夜中挂起了白灯笼。     齐王的人也因为那天鸣鼓忽然击响,也有了一瞬间的阻滞。     接着是在齐王的命令下,更不要命的往前冲。     雪,糊住了视线。     血,弥漫了视野。           第246章 朱砺沧崭露头角 - 谋锦 - 茗沫沫     燕京外城的南城是贫民聚集的地方,天刚擦黑,又开始飘起了雪,     沈镜砚扯紧了身上的灰色夹旧棉长衫袄子,停了一下,往手里哈口气。     很吃力的扶着喝的酩酊大醉的朱砺沧,踉踉跄跄,左摇右摆的往胡同里走去。     耳朵眼胡同里住着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各行各业都有,共同点,那就是都没有银子吧。     “呼啦”一声,在沈镜砚刚走过的身后,一盆水从路边的二层木楼上倾倒下来,     这再慢一步,两人就要成落汤鸡,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肯定会冻伤。     他生不起病,因为没钱拿药。     沈镜砚恼怒的朝楼上看去,一个妇人从上而下看着他骂道:     “看什么看!不是没泼到你吗!”     “穷鬼佬,还装读书人”。     妇人咕哝骂着从窗户边消失。     沈镜砚吸了口气,圣人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不错。     雪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脚底下前两日下的雪粒子浸湿了泥土地,现在已经结冰。     泥泞的地硬邦邦的冻成了一个个有着棱角的土条块子。     沈镜砚走着就被绊了一下,脚底下又打滑,带着肩膀上的大块头差一点撞墙上去,     好不容易手扶着墙站定,前面一个喝的酒气熏人的大汉,摇摆着走过来,一把把他们俩推开,跌倒在雪地上。     “死酒鬼,别挡道儿”。     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沈镜砚脸累的涨红,把朱砺沧扶起。     路过一户门檐子下挂着一块暗红的门帘子,听到过路的声音,有个三分颜色的年轻妇人,     磕着瓜子,打起门帘子的一角,朝沈镜砚看去。     妇人发髻上插了朵红绢花,脸上的胭脂擦的跟猴屁股似的。     看到朱砺沧,知道是胡同里的那个穷死的武人,妇人立马就没了兴趣,     不过沈镜砚长得斯文清秀,她飞了个眼波。     掐着那并不娇嫩的嗓子嗲声道:     “爷,进来坐坐”。     沈镜砚刚冻得发青紫的脸色立即又涨红,     脚底下生风,一下不知从哪借来的力气,架着朱砺沧,奔出好远。     这种暗娼,沈镜砚虽然听说过,可也是第一次见到。     真是有辱斯文!     他表舅家也住在南城,比这里的环境还是好些的。     虽然表舅总是想着自己若是高中,就把表妹许配给他。     若是不中,就要把这几年的住宿银子还给他。     势力的一点不遮掩的丑态让人生厌,     表舅家虽然待他刻薄,可是沈镜砚还是感谢这三年来,给他一个稳定的读书环境。     终于到了好友住的四合院,这是一户合租的院子,     朱砺沧住的是西边的一间屋子,房门也没锁,沈镜砚把他放到土炕上,     甩着累酸的胳膊。     打量了着这间屋子,真是一眼就看完了,一张土炕,一张桌子,连长条凳都没有。     真不知道好友是怎么活着的。     木板门上传来“啪,啪”的拍门声音。     沈镜砚打开门,是一个胖妇人。     看到沈镜砚有些奇怪,又看到躺在炕上的朱砺沧。     立即气冲冲的进来,把沈镜砚推到一边。     拎起朱砺沧的耳朵就骂道:“有银子灌黄尿,没银子给老娘的房租,     老娘又不是开善堂的,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今儿,你要是还不给房租钱,就给老娘卷铺盖走人。”     那胖妇人拎着他的耳朵,直接拖到了地上。     又是拧又是掐的,     朱砺沧喝的人事不省,半点反应都没有。     “行了,行了,松开”。     沈镜砚被这凶悍的妇人震住了半天,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拉开。     “他欠你多少房租?”     “一两银子”。胖妇人眼神很凶,大有你要是替他还不起,连你一块揍的样子。     “这么多!?”     沈镜砚吓了一跳。     这么恶劣的居住环境,还要这么贵的房租?     那表舅家的住宿银子......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皇城根儿,天子脚下。     一个个外乡的乡巴佬统统往这里挤,房租可不就是贵吗。     他拖了我三个月房钱,老娘今天才动手,已经够仁慈的了”。     沈镜砚捏了捏袖袋里的一两银角子。     这是他为科考时准备的买一块好点的砚钱。     最终沈镜砚还是把银角子拿了出来,那胖妇人一看银子,小眼睛大亮,     想不到这呆头书生这么好骗,一年的房租为一两银子,     这个武生的确是欠她三个月房钱,     她容忍着这武生,不是因为她好心,是因为这个武人看起来五大三粗,     胖妇人正准备请两个二|流|子来收房租的,     今天趁着这武生喝醉了,终于出了口恶气。     她这么说,只是趁机多要,想不到这书生不通庶务,一下就被骗了。     “慢着!”,     进来三名黑衣铠甲的年轻人,为首的那个,把沈镜砚的银子推回他手里。     “朝廷律法规定,这外城撒福街以北,土地每方步两金,房租每方步二十钱,     撒福街以南,土地每方步一金,房租每方步十钱,     你这屋子顶多就十个方步,一个月一百钱,三个月三百钱。     一两银子的房钱你也敢要?”     修烜是奉睿亲王命令去神机营调兵调火器的,殿下还在书傲楼,     给他的命令却是要在半个时辰内,把兵器和人都运到城外燕江码头去,     这么紧的时间,而且军械局的守备可是齐王的人,那孙子肯定不会乖乖交出火器的。     殿下却还让他来带带这个年轻武人,     真是!     不公平嘛。     修烜看了看躺在土炕下睡得呼呼的朱砺沧,半分也看不上。     他们黑衣卫里的人哪个不是从八大铁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哪个在西北不是一身战功?     殿下这是因为那位孟小姐要用这人,给他送战功呢。     只要在今夜立下了功劳,等殿下登基,也有了理由可以封赏。     殿下真是为孟小姐操碎了心,让他们黑衣卫也跟着在旁边着急。     偏偏殿下还总是表现的一点都不把孟小姐放在心上的样子。     修烜又看了看沈镜砚,     反正他是看不出这两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一个呆头鹅读书人,被人宰。     一个跟殿下比酒量......     怎么不喝死他!     燕京作为大明第一大都城,几百年来地皮越来越贵,朝廷为了防止权贵和商贾们手上聚集着大量的地皮。     就硬性的规定了地价。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条明律是为了照顾那些应试举子在京求学,和一些普通百姓民生设定的,     可是却滋养了地署衙门的又一波贪污**。     朝廷虽有心,可是想操纵市场也不是那么容易。     更何况朝廷执行的官员都没有心,谁会去管呢。     这一条就和不准商人着锦一样。     “你又是哪里蹿出来的?赶紧回自己的窝去。别拿朝廷律法吓唬老娘!     你以为你穿个铠甲,老娘就怕了你!     欠债还钱,告到皇帝老子面前也是我有理。     这房租满京城里都是这么高的价儿,你少在老娘跟前嘚啵嘚,就跟你多能似的”。     修烜走过去,把正在喷着唾沫的胖妇人一只手拎起来,直接给丢到院子里。     “妈|的,胖娘们儿,给脸不要脸。”     然后是两百个大钱直接砸那胖妇人脸上,     “一百大钱,是你打他的医药费”。     修烜站在门口对着那胖妇人道,     果然讲道理不太适合他们黑衣卫,还是动手比较爽。     跟着殿下久了,这耐性和脾气也越来越不好了呢。     要是也能揍成先生就好了......     “多谢三位大哥解围,不知道你们是?”     沈镜砚对着修烜三人作揖感谢。     手段粗暴,简单有效。     对付泼妇的有利手段。     沈镜砚在心里赞叹了声。     他不是不知道那胖妇人在讹诈他,只是刚才估量着形势,他打不过那泼妇啊......     修烜不搭理他,对着身后的另外两名黑衣卫道:     “去提两桶水来”。     冰冷的天,水桶里的井水还带着冰碴子。     修烜提起木桶对着地上的朱砺沧就要浇下。     “且慢!”     沈镜砚大叫。     修烜瞪他,这书生再磨叽,就揍他。     “我不是要阻止你,我是想说,先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这样,一不会湿透衣服。     二,醒酒效果比较好。”     修烜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这书生是损友吧。     两名黑衣卫上下一扒,朱砺沧身上就没有了衣物。     两桶冰水“哗啦”一声,一下浇透了他。     沈镜砚转过身,似乎是不忍看好友的惨样。     心里想着好友真是好运。     这三人身着精铁铠甲,气势逼人,可知不是寻常武将。     做事不尊法度,偏偏又很熟悉朝廷律法,     连熹宗年间这么久远的燕京土地律都知道。     允文允武。     朝廷铠甲皆有规制,着黑衣明光铠甲的只有那位王爷身边的亲卫。     明光铠甲,是在有作战的时候才会穿着,给好友解酒,这是要带好友去战场。     京中所有的动静都指向,今夜是决战殊死的一夜,     他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各个衙门有齐王的人已经开始调动,     他不看好齐王,却也没有资格参加到任何一方。     在这样的时候,如果能参加进去,     必然就是仕途开始崛起的时候,他感慨没有多久,想不到好友就落下了这样的好运。     果然那位阴公子的表哥来历非凡。     竟然是那位王爷!     越瀚是在贵人面前表现的豪爽,才被贵人欣赏了吧?     自己错过了好机会。     沈镜砚根本不知道其实睿亲王也没有多欣赏他的好友......     睿亲王爷的表弟怎么会姓阴?     应该是姓江才对吧?     可知这位阴九公子的来历也很蹊跷了。     又想到那位贵人对阴九公子的细细照顾,     夹菜,喂水......     他原本觉得是表哥照顾弟弟的情谊也没觉得奇怪,现在一想,     京中关于睿亲王的传闻,     阴九公子难道是那位孟小姐?!     沈镜砚自己默默的在想这里面的关系,朱砺沧已经被冷水泼的彻底清醒了。     “我的衣服呢?你们是谁?”。     朱砺沧“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护住关键部位。     “你不是要建功立业吗?     跟我们走”。     修烜也不跟他解释,带着两名黑衣卫就往外走。     这黑脸汉子长得真难看。     他们黑衣卫可只要美男子,不然不是给殿下丢人吗。     反正他们修字组是不会要的。     修烜在心里暗暗握拳。     长这么丑,也能走狗屎运。     真不公平!     “睿亲王”。     沈镜砚把衣服放到朱砺沧手里,急忙推他出门,让他赶紧跟上。     极快的小声提醒他。     朱砺沧嘴巴长大,快速的穿好衣服。     他什么时候认识睿亲王了?     难道睿亲王知道他特别忠君爱国,所以要委以重任?     朱砺沧立即激动了,跟着修烜往神机营驻扎的军械局而去。     “拿个不知道真假的圣旨就想调动我们的火器?和神机营的人?     睿亲王身边的亲卫都像你这么天真吗?”     修烜收起了调兵圣旨,那守备从地上站起,看着修烜道。     圣旨上有玉玺盖印。     这守备明显是打算不听召了。     神机营的官兵把修烜四人都围了起来。     这时谁都没有注意,朱砺沧手里拿着个刚才从军械局仓库里偷出来的长捻子雷火炮。     这种火炮是刚配制出来的,还没有投入作战中,只有几颗,榴莲大小。     也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怎么被朱砺沧给摸到了。     守备兼任军械局的长官,知道这雷火炮的威力。     他一下把那守备抱住,举着手里的火折子,大叫道:     “都别过来,把火器都调出来,不然,今天谁也别想走出这里”。     修烜本来觉得殿下给他这么大的活儿,终于是感觉到他们修字组受重用了,     可是来到这神机营才知道齐王的人正准备接手这里,     他们一下就落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看向朱砺沧,终于修烜的眼里有了点欣赏的样子。     够拼命,不错。     守备是齐王的心腹爱将。     不是谁都有决心抗旨谋反的,守备被抓住,将官们都没有那么坚定的阵势了。     两方人对峙。     “你点!     点!老子看你敢不敢?     大不了,咱们一块死”。     那守备一点都不着急,似乎笃定朱砺沧是虚张声势。     “三位弟弟,你们先退到外面去,替我跟王爷说声,朱砺沧谢谢他的赏识。     还有,我很钦佩王爷在江南大杀贪官的手腕和威风。     下辈子,一定要跟着王爷耍耍这种威风。     所幸这里离火器库还远,等我把这帮乱臣贼子都给炸死,也好让王爷的人接管这里”。     朱砺沧点着了长捻子雷火炮,对着修烜大声喊道。     修烜看他这么快就看透他们的来历,心里又高看了他一眼。     带着两名黑衣卫二话不说,立即退出了这里。     不是他怕死,只是现在的情势,只有这种选择。     长捻子越烧越短,那守备头上的汗越来越大粒。     本来造反这种事,不是被逼无路,谁也不肯干的,再说,有许大利的都是顶头的几位,     下面的小兵都是听吩咐。     这种时候,原本原本和修烜他们对立的神机营的官兵都扔下了兵器。     因为修烜退出官衙,把外面的大门给锁上了。     “我们服从将军调命,别点啊,赶紧灭了啊”。     官兵们都求饶。     朱砺沧粗狂大笑,颇有点视死如归的豪迈。     “你呢?服不服?”     朱砺沧拿那黑球的炮弹在守备面前绕了绕。     守备看那快烧到头的火捻子,终于开口求饶。     “我服了,服了”。     朱砺沧牙口一咬,把火捻子咬断了,手下一使劲,那守备脖子一歪,就断了气。     修烜三人就是在这个时机,把刚才守备的几个心腹追随又一刀毙命。     神机营这下才顺利接管。           第247章 帝者孤也 - 谋锦 - 茗沫沫     泰乾宫的宫门“吱......”的一声从外门被宫人打开。     殿里的大臣原本越来越乱的声音,戛然一静。     胡元苏也睁开了从戌时就一直半合着的眼,无论谁来问都说一句:自有圣断。     明耀身上带着殿外风雪的凛冽之势,身后同样跟着十几位面如冰霜的武将,全副铠甲。     铠甲兵器,兵铁相击的声音,叩打着重臣早已惊慌的心。     殿内地龙烤的热腾腾的空气,迅速的冷凝了静止。     从众臣让道间通过。     明耀站在龙座下首,扫视了众臣一眼,众臣不敢与之对视,纷纷垂首。     只有胡元苏一直盯着他。     在明耀身后环卫的武将们纷纷怒目看着胡元苏,拇指一抬,“呲”,腰间刀柄微微离鞘。     胡元苏丝毫不惧众武将身上的杀气凛然。     仍然盯着明耀的脸。     明耀微微抬手,身后的武将这才垂首,静静后退一步。     胡元苏也垂下了头。     “父皇驾崩”。     明耀的嗓音冷冽如簌簌的冰雪覆盖大殿。     袁利伦是几乎反射性的时间,就跪趴在地上的金砖上,声音悲怆直通天际:“陛下啊!”。     重臣呜咽悲伤不止。     很有水漫金殿的意思。     明耀冷然的立在殿中一众匍匐的官服中间,看着吏部尚书哭的晕厥过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宫人立即上前给吏部尚书掐人中,这才醒转,又是哀伤不止。     天鸣鼓的悲凉鼓声合着这些哭声就像是一曲悲伤的合音。     其中真正难过的又有几个人?     明耀的眸光有些讽刺,多看了一眼吏部尚书。     齐王在各部的人,多数都是他安排的呢。     “轰隆”一声,是海战船开炮的声音,如此靠近。     是在燕江码头!     就在燕京城外!     有将军进来回报,单膝跪下,不去看已被炮声惊的哭声一滞的大臣。     “王爷,东南水师中漏逃的叛逆,兵船已经尽数炸毁。”     松江水师开了炮,齐王的人也够顽强,从海战中驾驶一艘小战船和一些残余将兵仍是朝燕京赶来。     刚入流燕江,就被早已等候在那的修烜部给轰了。     “王爷,郑大人已经率着催锋营和丹心营与京卫营,西山大营的将军们内外合围。     反贼已经退出神武门外。     郑大人说,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拿下叛贼贼首”。     郑全康是西北军大将,威名对于这些京里的大臣们来说如雷贯耳。     齐王被定为叛贼。     神武门的门城撞击声也消失了。     大势已去。     已经寅时。     天终于要亮了。     来回不止十几波禀报的将领,一**全是大势掌握的消息。     齐王的人就在这样的消息中摧枯拉朽的倒下。     一炷香的时间,全是回报的声音。     吏部尚书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睿亲王应该不知道自己和齐王的人有来往吧。     胡元苏的眉毛越来越皱。     杨志恒的眼神越来越明快。     西宁侯则是仍然低头肃脸。     在场的重臣的表情皆落入明耀的眼神中。     “胡阁老,宣读遗旨吧”。     不是有两天暂不发丧,控制龙城的时间,明耀真不知道贤妃竟然好本事,使得父皇留下的传位遗旨竟然是齐王。     而父皇直到临终也没有对他说起过什么,当时应该是父皇噬心蛊发作的时候,立下的遗旨。     胡元苏从众臣中出列,拿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竟似有千斤重。     睿亲王如果以为他这样逼迫,就能迫使他屈服,那就错了。     他胡元苏自认为是个顶天立地,忠于皇帝的每一句圣谕的耿直忠介。     “启禀王爷,叛贼明璋已被活捉,吴大人和孙大人正在配合丰台大营的官兵清剿京内余孽,     宣武街和朱雀,白瑞几条内外城主要干道也已经由神火营控制,     李大人让属下回报王爷,他立下军令状,绝不让一个叛贼逃脱”。     齐王的名讳就这样被将领喊出,明明白白的定位叛贼。     丰台大营,西山大营,金武卫,羽林卫皆被睿亲王控制,他就是不惧生死的把先帝的遗诏念出,     西宁侯这样的老固执都不试图改变了,他一介文臣,虽有心,也难以维介。     也改变不了结局了。     胡元苏嘴唇颤抖,念出的那个皇子果然是重臣心中的那个。     侧殿里的孟言茉看到这里轻轻的退出南书房。     以明耀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允许那一**的消息递进来,只有一个可能。     他在给某位大臣展示他的力量。     值得让他这样安排一番的大臣,定是位忠臣能臣。     前世内阁首辅胡元苏。     是先帝留下的遗诏里的亲命。     原来前世长祖父有一点没有错。     传位诏上真的不是他。     孟言茉还是让宫女领着她回了原来在的暖殿里。     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双腿并的很直很紧,细腰也挺的笔直。     这是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自我保护的倚重潜意识坐姿。     宫女们上的茶她也没有心思喝,呆呆的看着茶盏上的山水图案。     这样坐了一个时辰,外面已经大亮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从不甚透明的琉璃窗中往外看,到处是来去匆匆的宫人。     布置白陵,抬长案,摆桌椅......     雪已经停了,下了有到小腿处的雪,宫人们正在清扫,     阳光反射在雪上晃人眼睛。     白色的雪,白色的幔帐,白色的殿廊檐,白色的宫人和大臣。     是阳光融也融不化的冰凉。     这是明耀带着她进宫的第一天,像是预示着她的命运一样。     孟言茉心中就有了不安的感觉。     她晃晃头,觉得想的太多了。     不是决定要无论如何都跟着他,无论如何都全部接受的想法了吗。     听到殿外的行礼声,孟言茉转过身来,看到他推门而来。     他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不过已经着明黄色常服了,穿着件龙翔云纹的袍服,外面罩着白色孝服。     他看了看桌子上只有一盏冷掉的茶水,脸色更冷了。     “郑贯忠”。     郑公公从殿外赶紧进来,弓腰垂首。     “你就是这么伺候着的?”     明耀的声音冷的要把他的耳朵都冻掉了。     “奴才该死”。     郑贯忠立即趴下谢罪,其他的一句话都没有。     他知道王爷不会想听其他的任何一个字。     不是王爷,是万岁。     “我心中不安,没有胃口,不关郑公公的事”。     孟言茉看着他的眼神带了些恳求之色。     他不在乎。     可是她却不能让他为了她上来就把宫人都得罪了。     以后难行的只有她。     他那么多的大事,以后能看顾到她多少,又能为她消磨多少耐心?     孟言茉不懂男人,     不懂男人的喜欢有没有恒久?     “退下,到御膳房传膳,再有下一次,你知道结果”。     明耀冰冷的话,让郑贯忠心中一片凛然。     他还是小看了这位孟小姐。     “是”。     郑贯忠弓着腰,倒退出殿。     “等一下”。     明耀的话让已经出殿的郑贯忠立即又回来听命。     “让御膳房多做些酸甜口味的饭菜和点心送来”。     “是”。     殿门重新小心安静的合上了。     明耀坐到炕上,把孟言茉拉过来,摩挲着她柔嫩的小手,微笑道     “昨天就没吃什么,都这个时辰了,饿出病怎么办?”     孟言茉有些不习惯,似乎从书傲楼他骗自己,让自己惊慌失措的中毒事件后,他就对自己有了以前没有的温暖。     就像是他自己允许了他真心的关心着自己一样。     “我觉得心慌,不想吃”。     想起他的后|宫,他们的以后,就没有胃口。     “心慌什么?担心我?”     明耀笑。     笑的像窗外的雪照在阳光里,     晃人眼睛。     “没有”。孟言茉不承认,头转向一边。     脸微微的红。     他怎么知道自己最喜欢他这样笑的?     就像是一个满身戒防的人忽然全心的相信着你一样。     这样的反差,让孟言茉心里砰砰的乱跳。     “这几日我都会很忙,你自己要按时吃饭,要是再被我发现你不吃饭,饿瘦了,你知道后果吗?”     “什么后果?”     她瞪大了乌黑的眼睛,懵然无辜的样子。     “你说呢?”     明耀看着她的眸子意味不明,凤眸停留在她身体的某一处。     她的脸立即红透了。     “我以后可是你的女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孟言茉要离开,他拉住她的手。     “我说什么了?”     他看着她问的无辜。     可恶。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对他两种表情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一种是笑的像透明的阳光一样。     一种是故意卖萌无辜的表情。     这和冷面冷酷的他实在是反差太大。     她这种对反差萌无抵抗力的人,真是时时刻刻小心脏都小鹿乱撞。     “我带你去个地方”。     给她系好了防风大氅,又让宫女拿来刚添上炭的手炉,他带着她出了殿门。     沿着阁道,走到了建在万寿山上的一处四角阆苑,站在白玉栏前,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看到在内九门城楼下,到处是横七竖八斜躺着的尸体,兵卒们的身上像是刺猬一样插满了箭。     兵丁和宫人们正在清扫尸体,红色的雪铲走,地上仍然是殷红一片,水一遍遍的冲刷着。     “你知道这座皇城下的地砖里浸满了多少血渍吗?”     他的声音冷幽幽的,像此时空中冰寒的空气。     孟言茉捂紧了手炉。     “小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离开这里。     琉璃瓦,黄龙墙,金檐阁楼,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却让我感觉恶心。     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权利肮脏,**流淌是浇筑在我的血脉里的。     一朝登基,六亲情绝,     皇者寡也,帝者孤也。     茉儿,有一天我只是这天下的皇,你还会陪着我吗?”     明耀的声音莫名的从来都没有的就带上了一丝伤意。     他想起了父皇临终前的话。     如果没有尝到过被一个人全心爱着的温暖,     这无边的孤冷对他来说只是享受。     可是知道这种暖意后,可以让他无限被所有权利欲|望都填不满空虚冷洞的心,也有一丝放松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他太宝贵,他就有了一丝害怕失去的感觉。     “会”。     孟言茉重重点头。           第248章 苗苗和小罗子 - 谋锦 - 茗沫沫     宫女所位于后|宫东西六宫的西角,过储绣门,长春们,穿体元殿,廊回山深,     如果不是前世孟言茉曾经在这里当了几年的差,现在她定是要绕晕了。     曾经看着这植满内宫中的石榴树,她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宫妃们也有一份隐悲,     如今再看,即使是被厚雪覆盖,她却觉得刺目,等到石榴花红遍内宫的时候,她将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     “孟姑娘可是觉得这里幽深难走?     时间长了,习惯就好”。     在前面引路的是六局尚宫芍昼,由她亲自接引孟言茉至住处,在宫女们看来是天大的面子。     芍昼却是有些讨好,赔笑问道。     “芍姑姑亲自带路,孟氏感激不尽”。     孟言茉对着芍昼福了福身,     先帝驾崩,宫中繁忙,国丧家丧,她已有两天没有见到明耀了。     宫女进了内宫,都由内务府重新编名,姓氏都不保留,通常名字越好听的宫女,级别越高。     由此可见孟言茉此时还被人称呼孟姑娘,已是恩宠。     但也只是保留姓氏而已。     山重和烟蓑跟在孟言茉身后,拿着包袱,谨言慎行,亦步亦趋。     她们两人第一次踏入这天下最辉煌的地方,很是紧张。     “孟姑娘这么说,奴婢才是惶恐”。     芍昼话里说的夸张,脸上表情就显得流于敷衍的回礼,她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孟家小姐还当是闺中小姐不成,拿捏着姿态,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等皇后娘娘入宫,这孟氏还有的好看呢。     不过关于孟言茉和新帝的传言,芍昼作为六局尚宫自然知道这里面一点都不夸张,没看到新晋总管太监郑公公在这位面前的恭敬呢。     内务府二十四衙门势大,她们这些女官们早就名存实亡,归在内务府下支配,     “前面就是了,这一处宅院别看不大,倒是精巧,虽然有好些年没住人了,打扫一番,不比孟姑娘家中楼阁差呢”。     芍昼的话倒是不假,本来孟言茉作为女史,但也同样是宫女,是要住在宫女所内,虽然有独立小院,但也就是隔开的一间房院罢了。     孟言茉抬头看去,只见这小院红漆小门,斗拱廊檐,院子里遍植红梅和奇花异草,因为冬季,花草凋零,只有红梅开的如火如荼。     门上悬匾:梅香苑。     孟言茉心里微失望。     有点俗。     可惜是在宫里,她轻易也不能重新换匾。     孟言茉看向四周,离不远处就是宫女所,有不当值的宫女纷纷往这边打量。     芍昼觑向孟言茉的脸色,看到这姑娘脸上尚算满意,心里更是意见纷纷了。     这孟氏拿自己当宫妃了不成,这里配给她本来就是逾制了,若不是郑总管的交代,     她哪里能做的了这主。     这梅香苑其实是处后妃的住处,里面的规格也是配着抱厦,三间九架的门阁。     只是这里离宫女所和太监所不远,才使得稍微得宠些的宫妃都不愿意住在这里,才使得这里荒着多年的。     进了院子,孟言茉看到梅树丛中架着一架秋千,秋千上攀着枯草,应该是冬季凋零的藤蔓,等到春上的时候,就会复活了。     最让孟言茉满意的是这里没有种石榴树,她知道石榴多子多福的寓意,使得宫里的女人喜欢的紧,就连宫女所里也种满了石榴树。     也不知道那些宫女是不是也做着一日飞上枝头的梦。     她不是不喜欢石榴树,但是现在看到总是觉得酸,膈应的慌。     孟言茉打量着这处院子的厢房和规制,就知道这里不是宫女能住的地方,即使她是两三百年来唯一的一位女史,     仍然是住不起这里。     “芍姑姑还是带我去宫女所吧,这里我怕是住不得”。     芍昼看到孟言茉拒绝,心里想,总算这位主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面上笑道:     “姑娘只管住着,横竖是郑总管交代下来的,如果连他这位万岁爷身边的得力总管都不晓得姑娘该住哪里,     那我看这郑公公也可以提前修养了。”     “反正万岁爷是怪不到姑娘的头上的,您就安心住下吧”。     芍昼用似是开玩笑的话说道。     “你们进来给姑娘请安”。     芍昼不等孟言茉再说什么,朝身后招了招手,有一名小太监和小宫女小步快速走上前来,趴在地上给孟言茉磕头。     孟言茉知道女史是有配备一名小宫女和太监的,可是自己都带了两名丫鬟进宫了,     这再收宫女太监,怕是她在宫里真的是太扎眼了。     山重和烟蓑得送出去一个了。     孟言茉连忙把两人扶起,这样的磕头大礼,是在认主子的时候才行的,自己只是个宫女,也是这宫里的奴婢。     山重不着痕迹的把包着银裸子的荷包塞到两人的手里,     孟言茉注意到,心里赞同,她的奴婢要是公然的打赏同为宫女级别的人,岂不是显得她太张狂了。     两人收下,都露出感激的样子。     宫女太监月前并不低,那只是能混出头脸的才有,最低层的小宫女太监,能在宫里吃饱饭活下去就不错了。     孟言茉前世经历过,自是知道那些,因此这两人收到她的银裸子露出感激激动的样子很正常,     可是孟言茉就发现那个小宫女有一瞬间的不以为意。     这让孟言茉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那名小宫女。     她仍然微笑的询问两人道:“以后我们就伴做一处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奴才罗响,姑,姑,姑姑叫奴才小罗子就是”。     小罗子头低的很低,有些怕人的道。     孟言茉松开对他的打量,这小太监很普通,应该是以前也被人欺压惯了的。     “奴婢姓苗叫苗,姑娘唤奴婢苗苗就好了”。     叫苗苗的小宫女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样子,皮肤雪白透着粉红,看着精灵可爱的样子,     她的回答也有几分活波。     孟言茉面上就笑了,语气里也有着一分喜爱的道:“我们同为宫女,只是我初来乍到,还需要你们的照应,如果你不嫌弃,     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姐姐”。     苗苗甜甜的叫了一声。     孟言茉心里却是皱眉,这小宫女看着眼底清澈,表情天真,     可是宫里最容不得便是这这清澈天真,便是尊崇的公主尚且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别说她一个底层的小宫女了。     她故意的说出这么句不妥当的话,没看到领她来的芍昼都微微皱起细眉吗,这小宫女仍然一派天真,     果然按着她的话喊她“姐姐”。     那么,这小宫女要么是别有所图,要么只是她的保护色。     若是保护色便罢了,这宫里谁没有保护色呢,谁又能轻易的把自己的真实性情泄露出去呢。     若是别有所图,那么她来到自己的身边便不那么简单。     芍昼心里觉得这小宫女真是个直筒子心肠,这样的宫女跟着的主子得宠便罢了,     要是默默无闻的后妃,肯定要给主子惹麻烦的。     偏偏这孟氏以后都不可能得到帝宠。     看来这以后这个叫苗苗的宫女可能也是其他主子攻击孟氏的一个借口。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她还了人情,只管把这叫苗苗的宫女送来就是。     虫有虫洞,鼠有鼠洞,芍昼并不知道这苗苗的来历,只是相熟的尚宫推荐来的,而她欠别人人情。     齐王被下了死狱,前些天还是这后|宫里掌权的咸福宫眨眼间就死的死,散的散,可怜她那位好友在宫里沉浮几十年,     总算做到了尚宫之位,这下不知道被内务府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除扫了。     贤妃娘娘那样的端方贤正的人也是因为齐王没有争气,这才被连累到了吧。     不过怎么坤宁宫里也日夜不见人进出呢?     睿亲王殿下马上就要登基,这皇后娘娘此时应该风光无限才是。     皇后和贤妃不对付,这宫里的老人儿都知道,此时皇后没有去“看望”贤妃,也不和情理。     哦,不是皇后,是太后娘娘,马上还要迁到慈宁宫去了,给未来皇后让出宫殿。     这接下来还有的忙。     芍昼在心里想了下怎么安排人手,对着孟言茉笑道:“看到姑娘不嫌弃他们蠢笨,我也就放心了,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芍昼说着场面话,就要告退,     孟言茉心里无语,她倒是嫌弃啊,可是也做不出这样退人的张狂事啊。     “麻烦芍姑姑了,改日请芍姑姑喝茶”。     “那姑娘有空,得闲了,一定要记得欠我的茶哦”。     芍昼笑的别有深意。     孟言茉心里更是无语,这宫里的人替你做个什么都要让你记得你欠的情。     她是个宫女,总有差事等着她,     等她得闲,有空的时候,那得是做了主子,     做了宫妃。     这芍昼心里对她不以为然,表面上也敷衍了事,倒是不忘记埋下伏笔,只等她万一有了发达的时候,别忘记她。     孟言茉也懒得和她计较,芍昼这样的人,宫里遍地都是。     送芍昼出门,就看见太监配合着侍卫在拿人,看着那拿下的太监身上被蹭烂的湖蓝侧蟒服,就知道这被拿的太监曾经也是个红人。     看到那大太监被人又推搡又是踹着往前走的,曾经养的红润有光泽的脸皮,冻得紫青起着死皮。     小罗子瞪大了眼,     “啊!     那不是张爷爷吗?他怎么也被拿下了!”。     小罗子吃惊的道,接着捂住自己的嘴巴,意识到自己犯了规矩,连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几日宫里一直都在拿汪瑾的同党,宫人们也习惯了,     所以张少淳被抓,才会让人奇怪。     张少淳就是那位在请仙楼前,自作聪明拿狐裘给明耀御寒的大太监,辈分挺高的,宫人们都称呼张爷爷,     是明武帝时期,从潜邸跟过来的老人,和如今的郑贯忠是一个级别的。     曾是二十四衙门尚宝监的掌印太监,替皇帝管着玉玺,将军虎符这类的工作,     是个既轻松又受信任的岗位。     可见在明武帝面前得宠的程度,     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和汪瑾争“一哥”争的面红耳赤。     只是汪瑾拿着“仙方”在明武帝面前,技高一筹,他才屈居二位。     要说这厮蠢,那才是大笑话。     只是这厮运气不好,犯在了小心眼的明耀手里。     那样的情形下,大雪寒夜,张少淳又是殷勤的献狐裘,又是通传到明武帝面前,     其他人或许都该记得这一处功,     就是没有功,也不该一下就要把人给扔死地里去吧。     可是谁让明耀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他只看到他的父皇是怎么被人愚弄的。     这件事情,在孟言茉探听出来原委后,心里无良的想到,明武帝那个样子,宫人们不愚弄他,愚弄谁。     听到小罗子的吃惊,孟言茉心中一动,不动声色,也没有让小罗子起身,和刚才的和煦态度完全相反。     芍昼看到孟言茉的表现,心里倒是难得的赞同,宫里最忌讳多说话,谁被拿,这种事哪里轮的到宫人们议论。     当然私下议论的不少,不过谁也不会像小罗子这傻孩子在不熟的人面前,这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皇宫是天下位置最高的地方,宫里的天,离的太近,也最先感受到天气变化。     风云雷电,说变就变,     姑娘的手冻的冰凉,赶紧进屋吧,别送了”。     芍昼似是亲热的握了握孟言茉的手,说出这句似是而非的话,     孟言茉点头微笑。     芍昼其实也没别的意思,说不上什么大恶意。     主要就是吓吓她这个皇宫小新人呗。     别以为你是女史,你和万岁爷有什么,这宫里最不缺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然后被投下死牢的人。     进了屋,孟言茉借口让山重烟蓑带着苗苗去清扫厢房,留下小罗子在屋里烧水泡茶。     苗苗没有弄清是真傻假傻前,还是不要让她离自己太近。     “刚才我看到那名被拿下的大太监,长得慈眉善目的,想来应该平时当差做人也是不差的,”     孟言茉端起热茶,轻啜了口,似是无意的说道。     小罗子刚才自己罚跪,她也没让他起,这是威。     此时却是让他在这里伺候茶水,这是恩。     底层不得用的人,在以前仰望不到的上位者面前,遇到这种恩威并施,     最是感激报效,恨不得把自己会的都在主子面前耍一耍。     小罗子本来就是受宠若惊,孟言茉这么无意的说,也放松他的心防,竹筒倒豆子的说道:“张爷爷,不,张少,少淳别看以前是太监总管,人最是没有架子,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才进宫没有多久,有一日身子不好,扫着地扫着,就晕倒在了草堆里,     监长拿着皮鞭抽在奴才的身上,奴才醒了,只当是活不成了,     定是奴才进宫前在庙里还愿了,正好遇到了张,少淳带着人路过,     就替奴才说了情,那天后,奴才修养了好几日,通铺房里的监长还拿了草药给奴才吃,     这才活了下来”。     小罗子说话自称和卑称颠三倒四,可见规矩从前学的不是不好,只是人有点傻,有点笨而已。     他说到这里想起了那时的日子和张少淳的救命大恩,心里忍不住大哭起来:“张爷爷是个好人,想不到如今是这样的下场”。     孟言茉默默的看着小罗子哭的眼泪横流,     得,这刚才跪也是白罚跪了,这小子根本就是笨的没门。     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怪皇帝乱抓好人吗,     这说出去,立马就得被锦衣卫把他给撕了。     再说,张少淳是好人?     不见得吧。     曾经先帝跟前的大红人是好人?     说出去让人笑话,在这宫里有两种人都不长命。     一种是好人,     一种是被上宠极一时的大红人。     张少淳明显是第二种。     在孟言茉看来,这张少淳倒是卖的一手好顺手人情倒是真的。     那时张少淳也只是凑巧,说句话而已,于他那时的地位而言,无关痛痒,     不过这张少淳连一个普通刚入宫的小太监的人脉都收,以备后用,可见手上积攒的人脉不少。     这么一死倒是有点可惜。     她在宫里缺人脉呢。     再瞅了瞅自己脚下想着救命恩人就要死了,哭的昏天黑的的小罗子,和院子里时不时向自己甜甜一笑的苗苗。     孟言茉郁闷的喝着茶。     自己跟前这两个宫人,一个又笨又傻。     一个别有用心,就像披层可爱美女皮的妖怪。     说不定哪一日,揭下那层天真的外皮,里面就是个要她命的怪物疯子。     这个世界,疯子不少。     之前在太子府里不就碰到过。           第249章 大丫鬟们的婚事 - 谋锦 - 茗沫沫     宫中的巡夜太监梆更敲过一更的时候,孟言茉仍未歇息,靠在大暖炕的白绫墨菊迎枕上拿着书在灯下发呆。     “小姐,早点歇下吧,明日内务府应该会排下小姐的当值,小姐若是精神不济,在圣上面前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     烟蓑一直守在旁边,也没有敢出声劝。     山重看了看屋里的滴漏,忍不住出声劝道。     宫中太监宫女的当值排班都由内务府的司业局掌管。     孟言茉没有回答,扭头看向半透明模糊的高丽轻纱糊住的菱窗,窗外红梅的绛红色蜿蜒攀上了窗纱,虹影满窗。     鼻下总是萦绕着一股清冽的梅香沁人心脾。     “烟蓑,明日你便出宫去吧,我这里可能不能留下你了”。     孟言茉仍然直直的望着窗外,没有回头,声音静静的道。     “小姐,你不能赶奴婢走啊,奴婢刚才没有像山重姐姐一样劝小姐,只是因为奴婢知道小姐心里一向是有主意的,     奴婢只管听吩咐就成,多说话,恐怕惹了小姐不喜。     求小姐不要撵奴婢回去,来的时候,紫灵姐姐恨奴婢要死,只当是奴婢在小姐面前进了谗言,     不然如何会带奴婢进宫,而舍了紫灵姐姐。     奴婢当时就在心底发了愿,一定守着小姐在这宫中不让小姐受到一点小人的伤害。     奴婢这一回去,紫灵姐姐定要奴婢不好过,还求小姐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奴婢留下吧”。     烟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当初小姐决定带着她进宫的时候,她喜极而泣。     想不到这才不到一日,自己就要被赶回去了吗。     孟言茉这才回头看了看她。     来的时候,紫灵就在她面前哭闹,跪在院子里三天,她还是没带紫灵。     只因为紫灵或许够灵活,但是却嫌吵闹,     紫苏也以为一定会带着她的,自己说出决定的时候,紫苏楞了半天,后来自己告诉她自己的打算,紫苏才算接受。     自己需要紫苏和引泉一起在宫外替自己打理着产业,并且留着紫苏看家,     云水,春暖和烟蓑三人都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表现,或许觉得自己不会带着她们吧。     云水春暖两人都很守成,没有过分的企图心,使得几年过去了,云水依然是擅绣,春暖依然是擅梳妆。     烟蓑自从自己给了她机会,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跟着王嬷嬷那里学了厨艺,从云水春暖那里也偷到师,     这一切都是因为烟蓑嘴甜擅钻营的原因吧。     山重一直闷不吭声,却也学了紫苏的七七|八八的手段,     所以她才会带着山重和烟蓑两人跟在自己身边,进了宫。     烟蓑明白自己心里清楚,倒是直言不讳的就这么把紫灵的状给告了。     自己身边的几个贴身大丫鬟除了紫苏和山重,对孟离佑都是一腔柔情,她们也都到了要婚嫁的年龄。     离佑对自己的感情,她纵使一开始没有察觉,后来每次见到离佑时,他即使一直垂着眼神,她也能感觉到那里面的灼热,     她不能这么自私,一直装着不知道,虽然那样做,可以使离佑更加的忠心的为自己做事,哪怕是赔上了他的性命。     孟言茉本来是想把紫苏给孟离佑,可是后来觉得紫苏和离佑两人性格都是很闷的,而且紫苏心里眼里只有服侍自己,     恐怕不会对离佑有什么情|爱的心,大概妻子的本分会尽到,其他的就没有了。     她的几个大丫鬟里云水和紫灵容貌出众,     她心里想把云水给孟离佑,只因为云水既温柔又美貌,对孟离佑又一直有仰慕之心,     婚后应该会对孟离佑一心一意的照顾。     这样的女子,男人应该会喜欢的吧。     紫灵却有些过于泼辣些,虽然对自己忠心,只怕要是把她给了孟离佑后,会把醋火都烧到她的几个大丫鬟身上。     孟离佑面容刚毅,性格坚韧,除了出身,他的条件并不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差。     曾经孟言茉甚至考虑过,不顾一切的逃离明耀身边后,他也许适合做自己的夫。     “离佑和你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你若是在宫里,只怕要一辈子都只能跟着我了”。     孟言茉从炕上下来,穿着粉白栀子花软缎绣鞋,抱着膝蹲下,看着烟蓑的眼睛说道。     小姐的意思是,要把自己给孟管事?     心底来不及泛起喜悦,她已经不由自主的出声。     烟蓑眼睛里只有一瞬间的错愕,没有犹豫,她坚定的说道:“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姐”。     烟蓑心里悲伤不止,她和孟管事这辈子无缘。     云水紫灵她们或许没有注意到,可是她心里明白孟管事的心里只有小姐一人,     烟蓑当时刚发现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     她一开始的时候,对这件事情甚至是抱着讥诮的态度的。     孟离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第一次她觉得孟管事对小姐有点心思的时候,还是在去通德庄子的路上时,她看到孟管事把小姐画过药草的画纸,     珍而重之的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那段时间,她和柳如烟交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几次话到嘴边,到底是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柳如烟。     后来想起也是庆幸。     如果被柳如烟知道,那时只怕会拿这件事和甄氏一起算计小姐的闺誉。     小姐冷落她后,她很少能看到孟管事。     直到小姐重新用她后,每次看到孟管事见小姐时,那隐忍压抑和掺杂着丝丝的悲伤的眼神,让她心里渐渐的不知何时起,     也跟着孟离佑一起有些疼痛起来。     小姐在那个夏初的时候,昏迷不醒,她们几个大丫鬟昼夜不解的轮流守在小姐的身边,     每次在她不知什么时辰的时候,去回房睡觉的时候,路过夹道时,     总能看到那树下阴影的地方,一个挺拔的身影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地方。     那一日,阳光大盛,小姐的脸色却苍白的吓人,在梦中昏迷不醒,伴随着断断续续不清的梦呓,     她们几个大丫鬟压抑不住,小声哭泣,她从屋里出来,站在廊下,就看到孟管事,站在院外的偏角处,     想进来,又不能进来,手中的拳上满是血,面前的那棵树已经被捶出一个血槽,     让烟蓑每次想起来,心里泛起的疼几乎窒息的是孟离佑眼中的伤色和心疼,     在那样的盛光下,几乎弥漫天地间,碎碎的阳光,光缝隙里,都被填充的满满的。     烟蓑只觉得压抑的要命,匆匆的又进屋里去了。     烟蓑此时眼中的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小姐要撵她出宫,还是因为想起了这辈子要和孟离佑再也无缘的悲伤。     她同云水她们不同,她们是先喜欢上了孟管事的外表,然后喜欢了他的人。     她却是先喜欢上了孟管事对小姐的感情,再喜欢上了孟管事的人。     孟离佑是让她在心眼里心疼的男人。     她想做些什么,可以让他不再那么忧伤,可是烟蓑知道她替代不了。     她愿意这一辈子都陪着孟离佑默默的疼着,伤着,可是她不愿守着他的空壳一辈子,     那样的话,她自己会疯的吧。     她深深爱着的男人,却注定心里永远没有她,     这种伤,她怕是承受不起,与其这样,她宁愿一辈子都守着小姐。     原来自己不由自主连心里的喜悦都压住的原因是这样的。     烟蓑低着头,藏住自己的心思。     小姐太聪明,她怕小姐会看出来。     孟言茉看着在自己眼神中低下头的烟蓑,     她有什么要瞒着自己的吗?     烟蓑当初奋不顾身的挡下花沾那次,孟言茉就决定信任她。     刚才那么问,只是自己才明白,一个女子如果为了自己真心爱着的男人,恐怕什么都愿意做。     她不想自己身边的这两人,跟自己一样一辈子不会出嫁,会埋怨自己。     “你们该知道的吧,跟着我,远没有留在家里舒服,不说这宫里一步一险,     你们被人拿住把柄,我都有可能保不住你们,     就是要做一辈子姑娘,这一条,我都怕你们会怨恨我”。     孟言茉说的是诚心的话,当初选人陪她进宫的时候,她只想着谁适合,倒是没有考虑这一条,     从这一点看来,她果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此时自己这么说话,恐怕私心里还是存着要买两人人心的打算。     看吧,看吧,自己也变成一个随时都想着怎么收买人心,处处算计的妇人了,     自己真是越来越俗气了。     是宫在改变自己,还是自己为了适应某人的生活环境,而自我改变?     这么一想,那道当初云水和春暖没有争着跟自己进宫,     心里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至于紫灵非要跟着自己进宫,     嗯,恐怕是这丫头急性子,还没有静下心想到。     孟言茉想到这里,心里忽然对把云水给离佑这件事,有点不愿意了。     原来自己这个小姐,还抵不过一个男人。     罢了,罢了,自己在大丫鬟心里抵不过心爱的男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以后会对离佑更好的吧。     听到孟言茉的话,山重也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     “小姐的话,奴婢受不住,奴婢自从跟了小姐,就打定了主意,一世一生都服侍在小姐身旁,求小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这话就是刀子剜奴婢的心”。     烟蓑也重重的点头同意,“奴婢是一样的话,如果不能跟着小姐在宫里,     奴婢也不给小姐添麻烦,出了宫,就回扬州,在孟家祖坟边做个孤坟,     奴婢生生世世的守着小姐家”。     这寻死的威胁话都说上了,     烟蓑和山重应该不会埋怨自己的。     孟言茉站起身来微笑道:“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试试吧。     这宫里有规矩,我也不知道留不留的下你”。     烟蓑大喜过望,又磕了一个头。     孟言茉看着窗外,也是因为分下来的小罗子和苗苗太不好用,她才会想着改变主意的吧。     明耀果然是不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     自己这才进宫,就分了这两个“各有千秋”的宫人。     这是谁在“照顾”自己?     显然不是郑贯忠,那是个聪明人,不会蹚浑水。     还有谁?           第250章 糗大发了 - 谋锦 - 茗沫沫     第二日一早卯初刚过,就有内务府司业局的小太监来传达孟言茉的班值。     烟蓑去了半个时辰才从宫女所的膳堂里端来一碗米粥,和两道小菜。     山重看了看烟蓑眼中掩饰的恼意,没有说什么,赶紧接了过来,服侍孟言茉用膳。     匆匆喝了两口,蹙了蹙眉,好难吃,好粗糙的米。     这一世孟言茉不缺银子,身边吃的用的,都是精细的物什。     倒是把自己养的越来越娇贵了。     孟言茉心里苦笑下,这种饭食,前世的时候,她能每餐吃饱,已经别无所求了。     她本来也没什么胃口,     看了看滴漏,站起身道:“不吃了,到时辰了”。     看到孟言茉就要出门,山重赶紧从还没来得及挂进柜子里的包袱里,     拿出件莲青色兔绒里衬的厚斗篷,和喜鹊饶梅的手炉。     “小姐,这天干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您穿上这个好歹能挡着点”。     山重眼眶有点酸,自从跟了小姐,她还没有见过小姐这么辛苦的时候。     看着自己呼出的口气在空中寒冷的空气中变成浓白的白雾,     山重暗暗的担忧,恨不能自己替代小姐出门,     小姐这么细嫩的人儿,冻坏了可怎么好。     宫中的宫女服装,秋冬为秋香色,春夏为素兰色。     看着门外来去匆匆,行动利落的宫女们都是一身秋香色棉服宫装,外面穿着白布麻绳孝衣,孟言茉这斗篷和手炉怎么往身上拿?     她有些无奈的道:“不用了”。     搓了搓冰凉腻滑的小手,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光芒,闯入屋外的寒冷的空气中。     没道理前世她能挺住,     这一世虽然之前的那次情殇毁了她的元气,但是仍比前世的身体好了太多。     看着远去单薄瘦弱的纤细身段,迈着疾速的碎致莲步,     山重只觉得小姐真是命运多舛,没进宫之前,看到孟家的主子小姐们对小姐的羡慕和推崇,     以为小姐能做到宫中的女史真了不起。     现在山重才发现,原来女史就是进宫来做皇上的奴婢啊!     小姐哪里会伺候人啊。     若是没有那道圣旨就好了,以小姐的家私,这一辈子都能逍遥又富贵。     山重暗暗的怨念着死了的明武帝。     看到烟蓑边收拾小姐用剩的饭菜,脸上愤愤不平。     “是不是去膳堂里领饭时,受了那些人的白眼了?”     山重来到烟蓑跟前小声的问道。     “你不知道那些人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小姐的话可难听了”。     后宅的女人都讲究说话的艺术,这宫里的女人自然是登峰造极。     一个字也没有明说,可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暗指小姐私授当今圣上。     “我们刚进宫,里外都没有人,你别让小姐听到那些腌臜话,自己面上更不应该表现出来。”     “我也知道这些道理,但是就是心里替小姐咽不下这口气。     你我都是小姐身边贴身的,当然知道圣上心里对小姐的爱重,     可是我就是气这一点啊,圣上要是真的那么看重咱们小姐,就应该让那些下贱人知道咱们小姐的尊贵,     如今这算什么,连那膳房的火事宫女都敢小瞧咱们小姐。”     山重瞪了她一眼,“主子们的事,你哪里懂,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山重想起以前紫苏也是这样教训自己的,就有一种时光荏苒的错觉。     如果她们的生活就像原来在通德庄子上那样宁静该多好,     小姐就是每天赖在床上到午时也没有关系,每天就是看书写写字,种种花,     周围都是自己的人,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小心谨慎的生怕隔墙有耳,     授人之把柄。     她听那些宫女说,二十七日后,皇上除服后就是登基大典,而登基大典后就是帝后大婚。     那位蒋大小姐,在书傲楼里跟着小姐,她见过。     **美貌的十分之一。     山重心里越想越是愤愤不平。     和烟蓑一样,开始有点怨念皇上不体谅小姐,     可是一想到皇上那看人的冷冷一瞥,就身上汗毛一炸,不敢再想这些。     山重往屋外看了看,就看到不时看向她们的苗苗。     对着烟蓑道:“那个小丫头不是要表现吗,以后小姐的膳食派她提前一个时辰去领”。     “不太好吧,小姐的吃的,用的,我们还是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烟蓑不同意的道。     山重一凛,“还是你心细,我只看那丫头有点鬼祟,想故意整一整她,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     龙禁城中白幔在寒风中飘扬,雪刚住,天空中有着灰蒙的白,云挡住了光,皇宫里积融未化的雪     和穿着白色麻衣,寂静无声移动的宫人们似乎融化成一片,     在这深沉的宫中,犹如一抹惨白的光,照在每个小心翼翼的宫人眼底,都看的见那一缕惊惶和谨慎。     这两日宫中和宫外四处都是抓起投入死牢的人,燕京城中人人自危,不安惊惶。     孟言茉因为疾步快走,多年的姿态让她有养成即使这样快步,仪态却不能乱,     于是就看懂别的宫人身上的白麻衣带都是飘着的,只有她身上的衣带静在身侧,纹丝不动。     因着这样,等她好不容易,几乎要把自己的记忆都搜索成了空白,     才摸到弘德殿的侧殿,找到东暖殿的大门时,额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     一向过于白皙如浓的化不开的羊脂的脸蛋上,染上了两抹正常的血色,     嫣红俏丽。     “吱呀”一声,推开沉厚的红漆大门,看到屋里的场景,     孟言茉檀口微张,     脸蛋立即像染了晚霞似的,烧的红透。     天!     她明明是打着主意从东暖殿按照上次的路线,迂回,悄无声息的进入南书房的,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她,     究竟南书房有几个门!     她是怎么摸到南书房的正门来的!     孟言茉恨不得在场的人都失忆,也不要这么惊愕的看着她。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她现在还只是想到丢人的层面,     若是其他的宫女这样没有规矩的闯进了南书房,恐怕半条命就没了。     *     南书房中,礼部官员和内务府总管刚禀报完明武帝的丧葬事宜。     “兵部八百里急报,     西南,西北边关告急,据细作回报,金人皇帝完颜洪与鞑子新可汗步鲁似乎有结盟的动向。     东南倭人蠢蠢欲动,     大宁卫与土兴堡两大边关重镇日耗惊人,     这是秦郡王所奏粮草兵马辎重所需陈列,请圣上过目”。     兵部尚书钟信坚恭敬的从官服袖口里拿出两本奏折,高举过顶。     郑贯忠接过,躬身放到御案上。     明耀把刚批完的奏折放到一边,拿起这两本奏折。     钟信坚,安国公等几位重臣,小心的看了眼御座前的明耀,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垂首不语的胡元苏。     户部尚书袁利伦站在那里,心内惴惴。     他之前和齐王,太子派的人都有接触,眼前这位的小心眼和狠辣都是出了名的。     更何况,户部官员无能,每年从盐赋和各地粮产上漏出的银子高达上百万两。     国库早已掏干,兵部四处欠着银子,要是打仗的话,他第一个就得被睿亲王,哦,不是,被圣上提溜出来。     袁利伦也巴巴的看着前面的胡元苏,指望着他能说两句。     在场的几位朝廷肱骨大臣热切的眼神中,胡元苏果然不负众望的站了出来。     “圣上,边关蛮夷趁机作乱,正是看我朝风云变幻之际,以为有便宜可占,他们却不知我皇英主,     以雷霆之击,迅雷之势,万钧不及掩耳之速,已经平息了内乱。     臣以为当前之急,应是快速平息我天朝上京的躁乱,安定人心,     先帝大葬之后,我皇登基,全国上下一心,     蛮夷胆小又无耻,见我天朝华威,定会又蜷缩回边荒蛮夷之地。”     安国公几人有些惊讶的看着胡元苏,     一向耿直直言的胡大人也会阿谀奉承了吗?     正在看奏折的明耀也抬眼看了他一眼,     看到胡元苏那张干瘦清癯的脸因为要做出敬仰的表情而绷的有一丝涨红,     明耀笑了,     难为这老臣勉强他自己做出这样他自己都不惯的表情,     难道自己的脾气有这么不好吗?     让一向在朝中甚有清肃贤名的胡大人为了迎合自己先要一番歌功颂德,     还是他们觉得自己这样行事“嚣张狠辣”的人应该会喜欢先听听好话?     嗯,接下来该是要进正题求情了。     明耀脸上依然有笑意,     这让殿中的气氛轻松了许多,     胡元苏也在心中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惧因为直言而惹怒新帝,     但是如果能不危及到自己,又能让新帝接受谏言,     胡大人觉得勉强自己说出那番让自己都受不了的谄谀之言,     还是能接受的,     “所以,臣建议释放原齐王,太子派下的部分官员及其家眷,     原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曲建,     原吏部验封清吏司员外郎彭森中,     原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孙靖,     原户部司务栾琰凌,     原户部山西清吏司聂辅政,     原户部宝钞提举司后革黄梓先,     原户部御马仓大使路元枫,     ......     原河南布政使经历李峰逸,     原贵州贵远府同知钱堪越,     原广西元云州知州赵一扇,     ......”     长长的名单还在继续,几位大臣惊讶的看着胡元苏。     看着他求情的人从燕京城中的六部六科再到督军府再到各个地方的府州县。     他可真敢开口啊!     这些人都是原本被台风尾扫到的官员,并不是原齐王,太子的核心,     不过牵涉到党争和站队却是不争的事实。     安国公看着胡元苏滔滔不绝的念出官职人名,脸上有一种从容的笑。     既然这胡“直道”愿意第一个试水,他也倒想看看新帝究竟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容人之量。     如果没有,恐怕安国公府以后的行事准则还要有待商榷,     胡元苏在朝中有个外号叫“胡直道”。     曾经因为直言过修仙的荒谬,指责汪瑾为大奸臣,     被明武帝罚到都水清吏司下属的水道局里专门负责整个燕京城里的马桶水道,管了十年的夜香。     后来不知怎么的,明武帝又想起他来,把他从一个不入流的“夜香大臣”直接提拔到了内阁大臣。     做了内阁大臣后,他倒是再也没谏言过明武帝修仙的事,     明武帝也不耐烦见他。     最后一次召他,就是留下遗诏的时候。     胡元苏当“夜香大臣”时,倒是很得燕京城底层黎民的称颂,因为他的治理,燕京外城的南城贫户区,     一到下雨天,就从水道里冒出臭水气的弊病,被彻底根治了,     这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功绩,老百姓自然记得很清楚,     胡元苏被调走的时候,听说还有老百姓送万民伞。     夜香大臣也是那时被朝中和胡元苏不对付的人叫出来的。     不过不管是“夜香大臣”还是“胡直道”,     胡元苏表现出来的都是受之安然,不管是嘲讽还是钦佩,这让他的官声也越来越好。     齐王和太子斗的最紧张的时候,他闭门谢客,卧病在家。     自始至终没有参合到任何一派里。     因此他开口求情的官员里有太子派的也有齐王派的,在场的人倒是没有怀疑他是出于私利才开口求情的。     长长的官职和名字还没有断,安国公小心的看了眼坐上的明耀,     看到他还是表情淡然,甚至还有浅浅的笑意,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安国公低着头,深皱着眉毛,     这新帝比先帝难捉摸多了。     “吱呀”一声,老门轴沉重的摩擦声,     打断了胡元苏的“报名歌”,     他皱着眉头,回头看去,     其他的几位大臣也都惊讶的回头,     明耀抬眼望去,看到孟言茉脸蛋羞的透红,细嫩的皮肤上有着汗,     嘴角浅淡的笑就深刻了下去,变得炫目。     原来他的茉儿不记路啊。           第251章 不为人知的暖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在来的路上,不是没有想过要向来往的宫人问路,不过宫中人情冷漠,又加上宫规甚严,人人都步履匆匆又寂静无声。     也就没有那么多热心肠的人要帮助她这个迷路的皇宫小新人了。     这些孟言茉都了解,     她要赶往南书房,时间也紧,     所以才会自己搜肠刮肚的按着记忆,自己找路。     不过自己现在出了个大糗,跟门口廊檐下守职的太监们脱不了关系,     不说提醒。     他们甚至都没有拦一下她。     这里是南书房的正门,那么这一片的太监都是属于奉天殿司职的。     联想到自己身边拨过来的新人,小罗子和苗苗。     那么推断有人“特别照顾”,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真的有人已经开始“关注”她了。     孟言茉这些想法也只是一瞬间闪过,此时,她处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     是进还是退?     进的话,这么大模大样,又打断了正在朝议的大臣的话,没看到那几个大臣眉毛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内务府要是不给自己点惩罚,恐怕都说不过去。     退的话,本就是自己的当值,往哪里退?     还是免不了责罚。     孟言茉只好故作镇定的屈膝行礼,然后进来,再关上门,忽略掉背后那好几双戳人的眼神。     低着头快步往自己应该站着的位子走去。     孟言茉垂着眼睛,没有看到几位大臣原本有些怪罪的眼神,看到明耀起身时的惊愕。     胡元苏被人称为“胡直道”,也不是白得的。     本来被人打断奏议,就心里不悦。     皇上和这孟氏的传言,他也听到一些,     但是女史就是女史,犯了宫规,他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明白的见到,     于是他皱着眉头垂首道:“圣上,扰断朝议,微臣认为这名女史,和内务府今日的掌班都应该责罚”。     其他几位大臣心里虽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皇上还是睿亲王的时候,那些事难道是白传的吗?     所以几人都不吭声,暗暗想到,跟着胡直道一起参议的时候,还是挺省事的。     明耀还在守孝,登基大典没有举行,因此现在处理朝议都是在南书房里。     早朝也暂时停了。     胡元苏说完,和其他几位大臣就看到皇上从御座上起身了,绕过御案朝那孟氏走去。     “皇上――”,     胡元苏更加不赞同的声音响起,明耀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下半截的话就梗在喉咙里,胡元苏气的咳嗽了两声。     孟言茉朝前走,一下就撞到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     她捂着额头,抬头就看到明耀带着笑意的眼睛澄澈温润。     “几位臣工想必还没用早膳,郑贯忠命御膳房传膳”。     “遵旨”。     明耀说着,也不看他的几位大臣,牵着孟言茉冰凉的小手,往旁边的东暖殿里去了。     身后几位大臣眼珠子都快碎在了地上。     传闻虽然早已听说,可是却是明明白白的见到皇上对孟氏的喜爱。     这样的毫无遮拦。     胡元苏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     把攥着的奏折往手掌里一摔,“简直,简直......”     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     孟言茉被明耀牵住,脑袋里就空白混沌。     她之前思考的模式,一直都没有把明耀考虑进去,     在她的潜意识里,大概是不想因为自己给他添上什么让朝臣非议的负|面评论。     所以内务府给她拨的人,还有怀疑有人对付自己的事,     她都没有想过要让明耀给她撑腰。     就是因为她是女史,她进宫,只是想能一直见到他。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孟言茉心里苦笑了下,她早该知道他一直是这样肆无忌惮的。     在他的大臣面前,这样公然的牵着她的手,     孟言茉几乎都能想到御史唾沫横飞的样子。     进了东暖殿的暖纱橱里,孟言茉看到周围没有守着的宫女,就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     明耀却是握的更紧了,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她。     “这样不好”。     孟言茉垂着眼睛,声音有些无力。     这样不好。     明耀如何不知道。     况且当初在书傲楼里,还是自己明明白白的跟她说:     茉儿,我们之间已无可能。     可是,自从看到她毫无犹豫果决的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那时起,     她对明耀来说就是唯一特别的人。     只因为从小到大,明耀所在意的人,都是想伤害他的。     父皇,母后,二哥,......     原来只有这个开始时就被自己恶意调戏的小女人,才会这么傻,     傻傻的完全信着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一会儿没有见到她,他就想着她。     可是他这几天很忙,     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朕是皇帝,你是女史,朕没有打算纳你为妃,没有打算违背父皇遗旨,没有打算违背祖宗规矩。     可是朕对你的喜爱纵使让全天下都知道,     又怎样!”     他看着她,眸子里满是宠溺,明明白白,毫无遮拦。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朕”,     语气嚣张霸道,唯我独尊。     带着俯视天下的霸道。     孟言茉心里的小人跳脚。     就是您没打算,     可是我有打算啊,     所以咱们可不可以含蓄点,低调点。     现在您这样,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孟言茉皱皱秀丽的琼鼻,有些不高兴的道:“您是皇帝,奴婢只是女史,     不是您的妃子,     所以距离还是有必要拉远点的”。     又抽了下小手,没有抽动。     抬头去看,就看到明耀刚才还亮晶晶似乎闪烁着阳光碎片的眸子开始沉下来了,     孟言茉心里一凛,     她得意忘形了,差点忘记这人的脾气。     也是自从进了宫里后,就常被这人眸子里的温暖暖的心都要化了,     小脾气也大了,忘记这人才是最有脾气的。     而自己只能顺着他。     孟言茉于是也不抽自己的手了,语气就带了些撒娇的道:“我饿了”。     果然看到那双狭长的凤眸又开始碎光点点,波光流溢了起来。     “一会儿御膳就来了”。     明耀看她乖乖的,也不挣扎,心里满意。     把她拉了过来,坐在临窗御炕明黄色绣九龙祥云的褥垫上。     举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边用他温润的薄唇摩挲,边用口中的热气替她暖手。     “如何没有带着手炉还有大氅?     手冻的冰凉”。     他语气里有着责备,就像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一不在大人的管制下,就淘气的开始不听话,不知道保暖。     这样的呵护和宠溺......     孟言茉眼角有点发酸,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周全着自己想谋得的一切,     就是对他也是如此,     他发脾气时,他生气时,他对她模棱两可时,他的情绪她捉摸不透时,     都是她一个人哭,一个人委曲求全着这一切,     原来他全心的温柔起来时是这样的,     他眼中的柔意几乎要把她溺毙。     “别的宫女都是穿着宫服的,我......”     她嚅嚅道,     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生怕现在的他是个幻像。     “她们如何能跟你比”。     明耀的口气里带着轻蔑,似乎孟言茉把她自己跟别的宫女放在一起,     连他都受到了侮辱一样。     “你真把自己当成女史了”。     明耀似乎明白了些她的想法,笑道。     孟言茉瞪大了水眸。     不然咧?     明耀的笑就更大了些,带着宠溺的口吻道:“朕把你接进宫中,不是让你当宫女奴婢的,     更不是让你来受气,伺候朕的”。     孟言茉茫然的看着他。     那是要做什么的?     “傻姑娘”。     明耀轻笑。     这姑娘以前不是挺明白的,在扬州的时候,还会哭着说喜欢自己,     还会写那些小女儿的痴情诗句。     怎么现在自己对她的喜欢这么明白,她反而却不清楚了?     “我才不傻”。     孟言茉弹润的樱唇微微嘟起。     又叫她傻姑娘,     谁傻了?     她可精着呢。     男人喜欢的时候,要轻微抗拒,带着撒娇,这叫欲擒故走。     男人生气的时候,要装傻讨好,带着贤惠,这叫御夫之道。     七郎是她的男人。     她要七郎眼里心里都是她。     想到这里,孟言茉眸底就有些小得意。     明耀看着她这样娇娇的样子,心底就有一汩汩的柔意不停的冒出。     “皇上,御膳好了”。     郑贯忠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端进来吧”。     明耀松开了她的手,让她坐在御炕上。     进来的郑贯忠看到孟言茉和皇上坐在平起的位子,连忙垂下了眼。     早膳有五个菜,三道点心,还有粥和菜饼。     是明耀吩咐不要铺张浪费。     奶汁酸甜鳜鱼,清炒如意菜,糖蒸酥酪,花酿碧玉丸,梨炒什锦鸡丝。     双色马蹄糕,黄金豌豆糕,芝麻黑玉糯米糕,     鲍鱼片粥,翡翠荠菜饼。     孟言茉看向桌上的菜品在晶莹剔透的汝窑广彩碟里显得粉蒸玉翠,     她本来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早上也没吃着爱吃的,     此时看着桌上的菜品和点心,都是她爱吃的酸甜清淡软糯易嚼型的,     不自觉的小小的舌尖舔过樱唇。     明耀看到她的样子,眸子里带笑。     “过来”。     暖橱里的太监和宫女又都退了出去,没有人在,     明耀盘腿坐在褥垫上,朝她伸出手。     孟言茉有些不乐意,     要说什么,等她吃好了再说嘛。     只有几步的路,     慢慢的蹭了过来,     看到明耀眯了下眸子,     赶紧踩着莲步过来,     “您有什么吩咐?”     孟言茉笑着弯起了水眸。     讨厌,     肯定是要自己伺候他用膳。     只能看着别人吃的感觉好难受。     孟言茉就想起了在那次在泗济江上的船上。     这人是怎么可恶的看着他把一碗喷香的担担面给吃完的。     孟言茉心里正在怨念着,     身体一飘,     腰间被一股力量箍住,     就坐进了他的怀里。     孟言茉来不及惊讶,     就听到头顶好听的磁沉的嗓音道:“你爱吃鱼,朕先给你夹鱼吃”。     然后她就呆呆看着明耀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使着象牙玉筷夹起了一块鱼,     放在了面前的绿玉碟里,     仔细认真的把鱼里的刺剔掉,     孟言茉爱吃鱼,可是她总是会被卡到,所以她从来不吃鱼。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他怎么知道她爱吃鱼的问题,     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耀亲自给她剔鱼刺?     还没有习惯明耀从腹黑深沉莫测模式转变成温柔暖男模式的孟言茉,     觉得此时心里的惊愕没有惊吓多。     心脏砰砰的跳。     “张嘴”,     明耀剔鱼刺又快又干净,举着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到她的唇边。     孟言茉呆呆的张开了小小的唇瓣。     于是孟言茉就这样呆愕的,     张嘴,吃菜。     张嘴,吃菜,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桌上的菜几乎都快被她吃完了。     天!     这是把她当成小猪在喂了!     哎呀,     肚子好胀。     吃不下了。     看着明耀举到她面前的金黄色的豌豆糕,     虽然心里垂涎,可是真是吃不下了。     于是就抬头软软的道:“吃饱了,吃不下了”。     祈求的小眼神看的明耀心里的小火苗一窜一窜的。     “再吃一块,乖。     你太瘦了”。     孟言茉经过了情殇那次之后,就越发的瘦薄。     原本就如柳条的腰肢不盈一握。     她也一直忧思过重,所以更是胃口不济。     所以这次才会被自己吃这么多吓了一跳。     她真的吃不下了,     可是,明耀的声音就像带着魔力似的,     尤其是那好听的磁性嗓音里的珍爱,让孟言茉的心尖儿颤啊颤。     好像她是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样。     于是嘴巴先于大脑一步,乖乖的张开。     小小的舌把点心吃进嘴里,不经意的舌尖就扫到了明耀的手指,     她自己若无所觉,     没看到明耀眸底的光越来越灼亮。     她很听话的把一小块点心都吃完了,     嘴角还沾着点心碎屑,     明耀的看着她红润润的樱唇,眸底光若琉璃。     戴着山水翠玉扳指的拇指替她揩去点心碎屑,     顺着嘴角,滑到了她的唇上,     樱唇弹如牙糕,软软的嫩嫩。     拇指在她的唇上摩挲流连,     明耀凤眸越来越暗。     孟言茉其实身子骨里是有根懒筋的,贪图享受和富贵。     不过是前世今生都是辛劳命,     此时在明耀怀里,既温暖又安心,     吃饱喝足,几天没睡好,此时就有些发困,     明耀的手指在她唇上作怪,痒痒的,     她就在这样轻痒温暖的感觉里,眼皮越来越往下阖。     “茉儿”。     好闻的气息往她的耳洞里灌。     孟言茉昏昏沉沉的想着明耀的嗓音怎么变的有些哑了?     她动了动小脑袋。     躲开那扰人的灼热气息。     “别吵。     好困”。     明耀看着她这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苦笑了下,     不过还是站起身,抱着她,出了暖纱橱,朝东厢自己的龙床走去。     太监宫女们都低头不敢看。     来到龙床前,把她头上的乌木发簪轻轻一抽,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     把她轻轻的放到宽大的龙床上,扯过明黄色锦被,     替她掖好被子,     明耀站在床头前,看着她的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     看了看手里毫无花纹就是一根拙木的木簪,     皱了下眉,     这么难看的木簪也往头上戴。     明耀嫌弃的把木簪往床脚的沉香金木篓里一扔。     转身又回到了暖纱橱。     动作快速又优雅雍容的喝了鱼片粥和吃了五张翡翠荠菜饼。     叫过郑贯忠吩咐道:“到内库去选几套头面和大氅,手炉来”。     郑贯忠弓着腰问道:“头面是要玉石还是翡翠还是金镶玉的?     手炉是珐琅还――”。     郑贯忠看到明耀不耐烦的眼神,赶紧住了嘴。     “奴才这就去办”。     心里发苦,     光是玉石的品种就有上百套,更何况还有翡翠,金镶玉,金镶玳瑁各色品种?     那手炉更是有上千套了,     大氅都不要想了,白狐绒,火狐毛,黑貂,紫貂皮......     这自己如何选啊。     这连大致方向都没有,     谁知道皇上要是什么样的。     “回来”。     “奴才在”。     郑贯忠连忙住了倒退的脚步,     “要好看的”。     “是”。     心里跟吃了黄连似的,     皇上这一补充,更难了。     这内库是明氏皇族几百年来的私库,里面奇异珍宝无数。     哪一样不好看?     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明耀却是不知郑总管心里的难处,     接着回到南书房里继续议事去了。           第252章 初布局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回到南书房,几位大臣早已用完早膳,几人站在一块正在小声交谈,     看到明耀过来,赶紧整理仪容,肃穆站好。     胡元苏上前一步,躬首,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念他的“报官歌”。     “原山东府抚远县知县廖远道,     原山东府——”,     “行了”。     明耀手里翻着十几页的人员官名,低眼打量,这些人职位没有太高的,最高的也就三品正职,     都是各个衙门基底,     一胡撸的把这么多涉及到结党站队的官员,由着京营和地方上都统衙门的绿营兵把这些人都扔进死牢里,     是因为局势刚定,前几日是防止更多的人填进去,引起更久的动荡,     现在京里的兵权已由自己手下的心腹大将控制住,各地也已趋于平稳,     他要这么多人的脑袋做什么。     明耀虽眼睛里不揉沙子,却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简单道理。     于是他开口打断了胡元苏继续报各地官名职位,一副他不放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明耀拿着朱批在奏章上批复。     “准奏”。     明耀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几位大臣惊讶住了,     胡元苏也抬起了头,     他没想到皇上这么容易就准了!     刚才自己被打断,胡元苏心里还一咯噔,想着待会儿要如何豁出性命的驳倒皇上,收回成名,     这几位大臣这么惊讶,终归原因是明耀以前的行事狠辣,作风嚣张,     所以这么“好说话”,倒是让几位始料不及。     袁利伦心里想着,早知道这么容易,这几日来拜门托他上折子求情的人,     他就应该都见了。     要说这几日,京里和各个地方上,涉及官员们的族人们,各个急的跟热锅蚂蚁似的,     重臣摸不透新帝心思,以往的风闻还是听说过的,     纷纷闭门谢客,就连禄亲王这么爱财的人,都不受下面人的孝敬。     却不想这么容易的就放了?!     明耀看着几位大臣裂开的嘴,     勾唇浅笑,     做皇帝和做亲王,自然是有点区别的。     “皇上,那秦郡王要的军费......?”     安国公站了出来,     他是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     明武帝时期是掌着实权的,不然也不会派他去了松江接管水师,     原本的五大国公府,如今只有他一家,全须全尾,左右逢源,     兵部尚书和户部打嘴仗都打腻了,求到了安国公门下,     安国公作为兵部的名誉老大,自然还是要开口要银子了。     之前明耀在土兴堡出手灭了魏王部,     后来西北军陆续调动,使得秦郡王的人渐渐在西北和西南扎了下来,     如今为了控制全国的兵权和清洗各地齐王和太子留下的人,     西北军的备用将领,被明耀安排给成归鹤调动了一半,     如果只由剩下的一半西北军顶着金人和鞑子自然是吃力,     明耀垂眸,     “袁爱卿,户部还有多少银子?”     明耀声音轻柔,袁利伦却浑身汗毛直竖。     说话都不利索了,     “之前,之前     就欠兵部四十八万两纹银,今年秋收,陕西,河南两府大旱,     又拨付赈灾旱银一十八万两,     如今暮冬,河上冰封,田里卧苗,各地的徭税要等开,     开春才能征收,     如果天公作美,明年的赋税定能填补军费上的十之八|九,”     袁利伦低着头,额上的汗流进了眼里,不敢擦,     这地龙怎么越来越热。     明耀听着他的话,睨了眼他,     轻笑道:“天公作美?”     明耀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了,     “袁爱卿,那朕要你这个户部尚书是做什么的?”     袁利伦“噗通”一声跪在冒着热气的绛红色万年富贵团字福纹地衣上。     “臣惶恐,微臣死罪”。     “吧嗒,吧嗒”。汗珠砸进了厚绒地衣里。     明耀皱眉,叫过郑贯忠:“让内务府把奉天殿里的地龙熄了,只留东暖殿的东厢”。     “遵旨”。     他这几日忙,常常热的汗湿深衣,倒把这一茬给忘了。     皇宫里一个冬天地龙的花费,能够一个镇的贫农冬天的口粮了,     如今整个皇宫里就他一个主子,没必要烧着十几个宫殿。     他本就阳火过盛,西北的冬天对他来说都像春季,更别说这京城里了。     他不烧,倒要看看哪个大臣敢烧。     明耀心里叹口气,真是不当家,不操心。     父皇你看看,你留的这个万里河山,是有多穷。     儿子现在都要从牙缝里省银子了。     “皇上勤俭,乃万民之福”。     胡元苏第一个站出来,深深一跪,赞扬道。     胡元苏是胡“直道”,却不是“胡言”道,他是耿直,却不是莽直。     不然也不会在宣读传位遗诏时,最后关头,舌头转了名字。     也不会在辛辛苦苦做了十年夜香大臣后,终于被明武帝重新想起后,再也没有提过修仙荒谬的谏言。     一个廉臣,什么时候,该歌功颂德,在帝王那刷下好感度,他还是知道的,     “皇上为臣民做了表率,臣建议,众臣应该比皇上更节俭,     所省下的薪炭银子,捐给边关将士御寒抗敌”。     胡元苏话一落,其他几位大臣,立马苦了脸。     这胡直道自己过的清贫,他自己愿意,还非得拉着别人!     明显的这皇上就是要大臣出银子,他不装傻就算了,还非得接过话茬,     还有御座上的这位,做亲王时,坑商贾的银子赈灾,     做皇帝了,就开始坑大臣的银子筹军费,     乃敢不敢别坑人。     几个大臣知道,说是“薪炭银子”,可是这银子有多少,     这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明耀看了看面前几位大臣的脸色,没有接胡元苏的谏言,     却仍是看着袁利伦道:“自永熙二十一年,孟文冒任江南巡盐御史起,     盐税每年增长千之一厘,这么算下来,截止去年,     盐道衙门所上缴盐税应有三百八十一万四千三百七十一两,     东南水师,西北军每年军费为五十万两,各地绿营官兵饷银,自有地方军所屯田供养。     仅盐税一项,应付军费所需就绰绰有余,     袁爱卿,你且与朕说说,这欠兵部的银子是如何欠下的?”     明耀的语气特别好商量,还往后龙椅背上靠了靠,做出“你有话,咱们就长话长说,咱们从始议论,从长计议”的样子,     显得特别的讲道理,特别的平易近人。     袁利伦头上的汗都汇成了一股股的小河。     从永熙十六年开始,夺嫡序幕拉起,这户部就是各个皇子拉拢的对象,     袁利伦在其中飘飘然,     在各个角力中,这户部就是笔烂帐,     听着新皇对户部的账这么清楚,袁利伦就像在这样的天气里喝了一桶冰水,     浑身透凉,     却不停的冒着热汗。     “微臣,微臣......”。     袁利伦用力的挤把下眼睛,汗水流进了眼睛,他又痒又急。     声音磕磕巴巴。     兵部尚书钟信坚看着自己老对头惊慌失措的模样,     就像在这样的雪天里喝了盅温热的竹叶酿,熏熏然,飘飘然,     该!     没有了汪瑾那个老货在先帝面前时那样打马虎眼,     看你们户部还怎么抹账。     守卫在南书房廊外的凌落,从宫女手中接过托盘,送到御案上。     明耀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也不催袁利伦,也不发火。     凌落瞟了下殿中的情景,又迅速的退出。     心里却是有些纳罕。     怎么殿下做了皇帝后,脾气和耐心反而好了?     凌落立在大殿外,仍然面瘫着脸,     也不去看成归鹤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拿着把鹅毛扇子挥啊挥的。     成归鹤站在须弥座玉阶上,看着乌蒙的天空不停的飘洒着雪片,     面皮上一派深沉的姿态,     心里暗道,这后面的木头怎么还不来请教我。     大雪纷飞,老夫仰望远方,手拿羽扇,捋着长长的仙髯,     此时此景,     独缺个棒槌来请教老夫个高深的问题啊。     半响后,确定身后的棒槌可能是碍于自己这脱凡出俗的高人风姿不敢请教,     于是成先生好心的转过身来,     两只小眼睛放出温和的好意,看着凌落。     问吧,老夫是高人,不介意汝等凡人的愚昧。     凌落终于受不了成先生滚烫的视线,     放在身侧的手指好痒,     怪不得修字组那几个总想着揍这老头。     凌落的面瘫脸终于皲裂了块,抽动了下,     左手握住右手。     忍住,如今殿下都这么好的脾气,     自己可不能越活越回去了。     不怪凌落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明耀亲卫黑衣卫凌字组老大这样的人物都受不了成归鹤的眼神,     实在是这老头明明尖嘴猴腮,长相猥|琐,下巴上几根黑不拉几,白不拉几的胡子,     却常常摸着自己那几根胡子,     只当他是天下第一有气质的美老头,     此时更是用他那双看着就奸诈的小眼睛这么“浓情蜜意”的盯着自己,     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揍人了,     凌落僵硬的把头转个方向,     于是这老头又迈了一步,     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快忍不住了,     把拳头放在身后,紧紧握住。     凌落的脸抽的很有节奏。     “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请教老夫的吗?”     成先生非常热心的问道,     发现自己这个高人真是太和蔼了,     于是成先生对自己的满意又上升了个高度。     “无”。     凌落崩出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于是成先生又忧桑了,     看着远处的天空,     人生寂寞如雪啊!     唉!棒槌连问题都发现不出,     自己还是好心的替他提出再替他解答吧。     生的这么蠢,也不是他的错。     成先生觉得自己好善良。     “你难道不想问老夫,怎么主公当了皇帝,反而脾气和耐心都比以前好很多?”     凌落沉寂的眼神终于起了些好奇的光亮。     成先生点了下头,嗯,看来棒槌不是没有发现,而是没有想到为什么。     小凌子就是这点不好,总跟自己这么客气干什么。     虽然自己天天很多事情要忙,     毕竟自己是主公的第一心腹,第一军师,第一智囊,     可是偶尔还是可以替这些四肢过于发达的棒槌们解答下的。     凌落有好奇了,成先生挥挥衣袖,朝前一步走,     开始凹造型。     临风而立,雪片纷飞,     成先生有些尖嚣的声音刻意压成深沉:“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     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     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杀一个袁利伦容易,可恨的是这天下也许有无数个袁利伦,     杀是杀不干净的,既然杀不净,只好用。     要知道纵使是沉船的废钉,也能换几两大钱呢。     这袁利伦压压还是有油水的。     主公不是脾气变了,而是主公的身份变了”。     成归鹤羽扇纶巾,觉得自己潇洒极了,慢悠悠的解释道。     解释完,立在那等着。     等着身后的木头来膜拜自己。     等了半天,回头一看,     小凌子又是那副面瘫模样,     成先生觉得自己对牛弹琴,     一甩袖子:“朽木不可雕”。     于是成先生换个廊檐下“临风飘渺”。     跟木头呆久了,不利于他这个头脑聪明的谋士。     凌落看到成先生终于换了位置,平直的嘴角微微拉了下。     和成先生说话,不能多说话,不然不是被他气死,就是被他教训死。     殿下脾气变好,是因为做皇帝比做亲王受到的局限多吗?     可是天下最大的皇帝,是谁能给皇帝局限呢?     “明君的约束是天下”。     成先生不知道又怎么飘了回来。     凌落一向平澜的眼睛里闪过惊奇。     成先生还会读心术吗?     “老夫不是会读心术,实在是汝等心思太过简单,一思一喜尽在脸上。”     看到小凌子惊奇了,于是成先生骄傲自得得到道。     心里却想着,要是谁都像主公那样,     老夫还混什么。     主公那小子笑不是笑,怒不是怒的,     一点都不好玩。     对了,不知道那好玩的丫头现在和主公处的怎么样了?     自己可是告诉过她最快的捷径的。     成归鹤朝东暖殿的方向看去,笑的一脸诡异。     南书房里,明耀喝了一盏茶,     袁利伦终于开了点窍。     “微臣回衙门重新验审这几年的账簿,和审计司,精算司,核运司一起对账簿。     圣上这么一提,微臣认为,一定会把这账簿里丢了的账给找回来的,     请圣上给微臣五,——,三天的时间,”     袁利伦像立下军令状一样表示一定能挖到银子。     “哦?”     明耀只是挑了下眉,“袁爱卿觉得账上丢了多少银子?”     “十,十......”     袁利伦看到皇上那俊的瘆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     只让他觉得发毛,     心里本来想说二十万两银子的,     开口不自觉的就变成,     “三十万两”。     袁利伦心里在滴血,     这是要吃的全都吐出来,还得反哺吗?     他不好过,手下的人也都得拉也给他拉出银子来。     听到袁利伦的话,明耀淡淡的表情就变的生动了些,     眉目像晕开在梨花白花影画里的山水浅墨,     清俊高逸,悠远惊心。     明氏皇族一向出美男,几位大臣虽早已听说皇七子睿亲王的容颜俊美惊人。     此时还是第一次离的这么近,看的这么清。     几位大臣只觉得眼睛被这种光华灼的生疼,不敢再看,     忙都低了头。     袁利伦低下头嗡然道:“微臣认为胡大人的建议甚好,     微臣愿意出捐,捐一万两”。     仔细听那声音里还有如钝刀割肉的心疼。     明耀的笑愈发的清且澈,几位大臣直有眩晕之感,头更低了些。     “袁爱卿先退下吧,朕等着你的账簿”。     “是,微臣告退”。     袁利伦慢慢的后退,出了南书房,出了奉天殿,过了阁道,     才敢抬起官袖,擦了擦满脸的汗。     在高丈玉台上的成归鹤看到了,笑的直打跌。     和凌落道:“主公越来越能唬人了”。     凌落从鼻子里哼了声。     皇上那是唬吗?     那是天威!     你不怕?那上次在观风楼里是谁被吓得跪在殿下面前汗流不止。     不提明耀头号打手兼粉丝对成先生的鄙视。     南书房里,还留下的几位大臣,看到袁利伦安全身退,     就更觉得这里很难自在。     只有胡元苏一个人从容不错。     哦,还有个,安国公几百年来第一世家的家主,也是安心的杵在这里。     明耀朝兵部尚书钟信坚睨了眼。     钟信坚想着手下的孩儿们和东南水师,还有齐王部的不清不楚,     还有那次睿亲王被明武帝罚在王府中时,     东南将领和西北将领的对骂挥拳头,     有几个都是自己的亲信。     看到皇上要开口说话,钟信坚连忙认捐,     不过还是有位比他更快。     吏部尚书孙全义躬首道:“微臣愿意认捐两万两”。     明耀没有出声,看着孙全义的平静眼神,     让孙全义只觉得像是处在悬崖边上,只要皇上轻轻一推,就粉身碎骨,     冷汗出了一身,     他自己也知道和齐王派的牵涉太深,     可是他没有出面过,都是自己的门生和齐王派的大臣打交道的。     明耀移开了在孙全义的眼神,     罢了,现在还太早。     放干血再杀。     虽然让人不敢大口喘气的眼神压迫没有了,可是皇上没有接他的话啊,     他还弓着手,垂着头站在御案前,     就这么晾在了这里,     钟信坚也算看明白了,这是拿银子买官命呢,     晚了,皇上都不见得要,     想捐都没门。     “微臣愿意捐三万两!”     钟信坚一咬牙道。     “钟爱卿有心了”。     明耀淡淡的话,让钟信坚心落回了肚子里。     安国公认捐了五千两,     等最后到胡元苏的时候,让几人气的肝疼。     “臣愿意捐五十两,是臣明年的嚼用,臣愿意追随圣上,一起为边疆兵士出一份心力”。     “胡爱卿有这份心意就够了,银子就不用了”。     明耀看着眼前这个能臣,有点好笑,     他还真是敢!     就这样大模大样的告诉他,     臣穷的很,没有银子。     “谢吾皇隆恩”。     胡元苏跪下谢恩。     得,倒是光棍。     “臣还听闻汝阳侯府嫡女性格天真直率,容貌俏丽,     圣上登基大典后,充盈后|宫,     臣建议圣上对此女倒是可以一观”。     胡元苏却不管明耀是欣赏还是讨厌他,又谏言道。     这回就更光棍了,直接当红娘了。     秦郡王母妃出身汝阳伯府,     汝阳伯府原为汝阳侯府旁枝,后来在武帝一朝是军功封爵,     汝阳伯府对汝阳侯府一向敬重有加,     胡元苏这样的谏言,意思很明白,     就是认为亲郡王领兵在外,可以通过汝阳侯府来控制,     “汝阳侯府世子也是领兵人才,颇具武功韬略。     臣听闻,原就是圣上提拔进的京卫营。”     胡元苏轻易也不是会夸人的人,得他一句武功韬略,已是难得。     这句话意思说,纳汝阳侯府嫡女为宫妃也不亏,     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大舅子可以替皇上您卖命。     “朕在孝中,暂不议此事”。     明耀淡淡的开口,打断了胡元苏的继续推销。     徐栋博的那个“天真”妹子,     还没吓傻吗?     明耀摸了摸下巴。     最后孙全义捐出了十万两银子,只觉得抽干了身上的血,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其他大臣退下了。     等南书房的大臣散了,成归鹤颠颠的进来了。     “主公,这一笔薪炭银子不少一笔呢”。     成归鹤有点小激动,     自己这主公从少年时就会讹别人银子,不然怎么有建立大德胜的本金呢,     这讹银子的段数越来越高了。     要打仗,自然银子越多越好,     一心想着跟着明耀踏平天下的成归鹤想想都有点激动呢。     “这才几两银子”。     明耀把奏折往御案上一扔,     有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揉着鼻梁。     成归鹤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答道:“五十一万三千四百八十两”。     “不少呢”。     看看,这还没登基呢,随便巴拉两下,就挤出银子来了。     “主公,您真的要拨给秦郡王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老夫看,那小子不靠谱,     别是砸了肉包子吧,刚把魏王部灭了呢”。     看到明耀不理会,     成归鹤自顾自的走到门口喊:“小凌子搬张椅子过来”。     真把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当成了他的小跟班了。     凌落看都没看他,     当然自有小太监搬了张椅子过来。     成归鹤坐下又道:“现在主公地盘大了,人就不够用了,     如果不给秦郡王那小子军费,     不说那小子会不会生什么波折,就是拿西北军扛鞑子和金人也够呛,     损失了还是咱们的人,”     愁得他又没有睡上美容觉。     成归鹤一副狗头军师的口吻,还扩大地盘呢。     凌落在门外听着,     腹诽不已。     “大德盛呢”。     明耀依然半阖着眼睛,     大德胜的情报站和财账也都是成归鹤管着的。     “主公要建立覆盖大明大金,鞑子国,这整个天下的情报站,     这都是最烧银子的啊,     大德胜的得益全都填在了里面,     还有幽冥卫的开销也是一大笔”。     情报细作培养就不容易,还容易被敌方发现,那家眷的抚慰金又更是一笔开销,     因为是要养一辈子的,     不然的话,细作也是爹生娘养,谁甘愿拼命,     细作反水的话,在情报战里是大忌讳。     这也是为什么明耀末期发力,却能迅速控制住整个战局的原因。     只因为齐王和太子不知道他的兵力布置,他却知道他们。     “不过以后会好多了,毕竟现在主公是皇帝了嘛”。     幽冥卫执行特别重要的情报任务,就像现在远渡大海,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毕竟那三层高厚重大福船造价高的让作为情报头子的成归鹤很是心疼。     “幽冥卫还是没有消息?”     明耀声音轻浅,     成归鹤以为他都要睡着了。     “毕竟是在海上,消息无法传送。     鬼毒鸽能找到他们,     主公放心”。     “主公,你还没有回答老夫,会不会拨银子给秦郡王”。     “拨,把他养肥养壮”。     “啊!”     明耀淡淡的语气让成归鹤惊的站起来。     万一养起来了,在边疆蚕食了西北军,那秦郡王会不会一鼓作气吞了半边天下去?     明耀却是睁开了凤眸,浅浅的笑了,     成归鹤似乎又看见了那开在黄泉路上沾着血的曼珠沙华。     “不壮,如何咬人?”     明耀轻声道。     他又怎么能在满朝文武,天下百姓面前,名正言顺的以谋逆的名义把他同父兄弟斩于刀下?     “不过却不是朕出银子养,朕还要给国库攒点家底呢”。     明耀又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了。     “那哪里还有银子?”     成归鹤倒是奇了。     “朕不是马上要有个岳父了吗。”     既然他们决定做国丈,做国舅。     那该利用的,该搜刮的,还是要的。     成归鹤的小眼睛立马闪亮了起来。     护国公盘踞东南这么多年,     相信军费该攒的足足的了,援助一下秦郡王守边也是应当的。     “步齐找到了?”     “是,在愘什沙镇的郊外沙枣林的一处偏僻山洞里养伤,     身边只有五百左右的残部”。     步齐和步鲁的祖父是堂兄弟,鞑子国的皇族继位,不止是要看出身,     还要看拳头,     步齐在鞑子国号称是天狼神的转世,其人凶悍异常,     自明耀射杀了鞑子国大汗后,就陷入了长达八年的内斗,     最后步齐被步鲁用奸计得逞,带着残部远逃。     而步鲁已经统一了草原各个部族。     准备和金人联手,狠狠的咬中原人一口。     “安排人手,把三川镇的铁矿,卖给步齐”。     明耀微阖着眼道。     “主公不可!”。     成归鹤刚坐在椅子上,立马又是一惊,急急道:     “草原人本就生的比我中原男儿身长两寸,肩宽一寸,体格熊异,     他们常年不离马背,马术精湛,比我中原男儿又高一分,     之所以多年攻不破边境,就是因为国内缺铁,     如果给了他们精良的铁器,     不亚于投肉喂虎啊,主公三思啊”。     三川镇位于北漠府,离鞑子国只有两天的路程,骑马只要一天。     明耀睁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批复奏折,     一边批复一边说道:     “安排北漠府都统衙门,放过他们铁器检查,让他们运出”。     成归鹤知道他的这位主公只要说出的决策,     是不会改的,心里焦急,     但也不劝了。     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在金人国内和鞑子国内的情报人员撒布消息,     五百年前,阴了金人祖宗的那个正是步鲁的嫡亲曾高祖”。     “至于怎么让金人恨鞑子,这故事怎么写,应该是你特长的”。     明耀看了眼成归鹤,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他的手下头号幕僚,     秀起来下限无底限,     不过成归鹤恶心人的本事,     明耀还是在西北战场上见识过的。     成归鹤也听明白了,这是要破坏金人和鞑子的联盟,     这是要重新挑起鞑子国内的内耗,     顺便给步齐反攻多加些砝码,     舆论一起,金人对步鲁的仇视,     自然会帮步齐在鞑子国内争取到更多支持者,     成归鹤面有慎重:“主公,您这是逐狼驱虎之计啊”!     三川镇铁矿,正是孟言茉在船上以叶子戏从戚大商人那里赢来的,     后来明耀就把这事给成归鹤去办了,     果然地下有铁矿,蕴藏不是很丰富,不过也很可观了,     成归鹤迅速安排了人开采炼制,     才能在齐王和太子控制兵部的时候,     为西北军提供足够的武器,     看到明耀不再说话,成归鹤最后劝道:“主公,您有没有想过,     如果步齐吃了饵,却甘心对步鲁称臣,     您打算怎么办?     到时,铁器,强兵,同盟,     他们尽得,     天时,此时主公刚接替皇位,国内内耗空虚,     地利,草原的骏马,在中原无往不利,     人和,两国同盟,     主公,您准备拿什么挡?     再说,如今天下刚定,您只是把太子,齐王,魏王都关进了地牢,     他们不死,他们的心腹就不会死心”。     成归鹤恨不能替明耀解决了他们,     成先生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向行事干脆的主公,却在这个时候,犯起了妇人之仁来。     在他看来,主公不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才对,     以前那些死在千奇百怪手段下的冤魂可以力证。     成归鹤此时提起,就是想让明耀下了旨意去。     早解决早好,早死早托生。     凡事都有万一,夜长梦多之虞。     明耀仍然不理会他的疑问,     成归鹤不死心,     在凌落进来把他拖出去之前最后问道:     “如果步齐甘心俯首,不与步鲁争皇位怎么办!”     明耀把手里的奏折批完放到一边。     倒是看了成归鹤一眼,     语气淡然却带着笃定:“不会”。     “为什么不会?     主公,最不可信的是人心”。     成归鹤声音有些不敢苟同。     不会。     因为他们和自己是一类人。     生来只为了坐上皇位。     父皇留给自己的皇位,太残破。     他需要时间,需要银子。     一年的时间,给他。     对步齐的布置,应该会赢来两年时间。     成归鹤被凌落给拖了出去,     最后只好垂头丧气的去办明耀交代下来的事情。     *     好舒服......     孟言茉在梦中迷糊着伸伸懒腰,感觉像睡在了云絮上一样蓬松,     嘴角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     柔软的身子往床里面又窝了窝,     感觉陷的更深了,     于是孟言茉弯起的嘴角弧度更大了,     她在做着梦,     天空像是烤的金黄的甜芋的颜色,她穿着件丝滑的烟拢翠纱草绿色月华裙,离天空很近很近,     因为她躺在一片纯白色的云朵上,     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把她在冬天没有暖过的身体烘的,想舒服的喟叹一声,     她看着天空的颜色,心里想着真像她吃过的烤红薯。     前世的时候,她在杨府的时候,做不完的活,穿不暖的衣,     一日跟着杨大小姐去吟月楼,     杨大小姐让她守在楼下,     别的丫鬟都跟进了楼,     只有她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站在楼脚处,     到了晌午的时候,鹅毛雪飘洒不住,     她又冷又饿,     有卖烤红薯的小贩路过,     她摸了摸袖口里的五个铜板,     朝楼上看了看,看到吟月楼的门窗在这样寒冷的雪天不会开开的,     快速的摸出了两个铜板递给那个小贩,     她给出铜板的时候,是有些心疼的,     不过等接过热乎乎的红薯时,     那些心疼就消失散尽,     她吃的很快,     可以算是狼吞虎咽,     舌头上烫出了泡,     身上却暖了起来,     吃完了红薯,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心里就升起了愉快感,     回想着红薯的甘甜沙面,那些愉快感就弥漫了开来,     在前世那苦惨的后几年,     那记忆中的愉快感,就被她认成了幸福感。     她躺在云朵上,不知道就怎么想起了前世的这件小事,     这么想完,她抬手,碰到了天空,     天空就被她扯下了一小块,     看到手里的金光色的天,果然是一块金黄色的红薯瓤,     她就开心的笑了起来,     觉得自己真聪明,     她把这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瓤放进了嘴巴,     甜的弯起了眼睛,     “好吃,好吃”。     她笑的更开心了。     笑着笑着,就笑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发怔,     明黄色用繁华富丽的京绣金线绣九龙涅槃的床帐,枕下是青花色骨瓷玉枕,     床里侧是金绡嵌宝的紫檀平角床橱,上面有珐琅七彩玉槲,紫金翡翠雄狮,雕琢的毫末毕现,     还有许多珍贵宝贝,孟言茉已经来不及去看,     因为这世间最尊贵的明黄色,提醒着她睡在哪里,     刚刚还惺忪怔懵的眼睛一下瞪大,     猛的坐了起来。     “可是饿醒了?”     一道磁沉的嗓音本该是清冷的,此时却是夹杂着揶揄的笑意。     在远处响起,孟言茉转头,     看到明耀站在紫檀色雕花开富贵彭牙圆桌前,正在喝茶,     看着她的凤眸带着笑意,     孟言茉脸微红,     难道她睡姿很不好?     明耀在南书房议完事后,就回到这里看她有没有醒,     看着她睡得很安静,就又去了南书房批奏折,     中途回来了三次,     她睡着的姿势一直没动,安静乖巧的让人心都化了,     此时都夜深了,她仍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明耀站在桌前一盏盏的喝茶,     看着床上的孟言茉眼神深深,     守在幔帐外的郑贯忠小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殿里的铜金色鎏刻仙人锦竹的三足香炉鼎里,从笼盖里悠悠的冒着香。     静的只有香飘的声音。     直到孟言茉“咯咯”的笑声响起。     明耀听到她的笑声,嘴角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他第二次听到她笑,     上一次还是在她中了媚|药脑袋不清的时候,     她的笑声很好听,     有松生空谷之姿,霞映澄湖之彩,     明明是声音,却使人觉得安静,     安静中带着岁月静好之感,     就像幸福的含义一样,     简单又美好,     像迎风翩跹的蝶舞,有花开之音,     清脆的甜音,燕妒莺惭。     她大概不知道她的笑声有多好听,笑颜有多美吧,     这个小女人从来没有在清醒的时候,这么无忧无虑的笑过。     她总像个过的谨慎胆小的兔子一样,     灵敏的察觉着周围的危险。     看到她睡的水灵粉嫩的脸颊,明耀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第253章 熏暖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见她猛的坐起来,被子褪散在一边,朝她走了过来。     坐在床边,明耀把她按在床头笼金刻丝的白鹭绒大迎枕上,把身边的锦被拉了过来,替她盖严实,     轻皱着眉不悦道:“你是合衣而睡的,这么猛的拉开被子,仔细着凉”。     又伸到被子里,摸了摸她掌心的温度,     交代道:“觉中体温会高些,先这么坐会儿,等一下,体温正常了,再起身”。     孟言茉觉得自己是不是睡的时间过长,都睡出幻像来了,     这样体贴啰嗦的明耀,她连想象都没有想象出来过。     明耀看她刚睡醒呆呆的样子,水眸迷蒙,香腮带赤,嫣然中带着小女儿的娇憨神色,     眸底越发流荡着温柔的涟漪。     “在梦中吃到什么珍馐佳肴了?”     孟言茉一听他这么问,才知道自己的梦话被听到了,     羞的拿罗帕盖住了脸,     声音里带着死不承认的娇嗔,嗡嗡道:“你听错了,哪有!”。     一个合格的闺秀,怎么可以在梦里还大吃大嚼的,成天想着吃食,     太不雅了!     明耀好笑的把她帕子给拿下,看着她带着调笑道:“还不承认,口水都快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了”。     啊?     自己今天真是出门不利啊,怎么连着出糗啊。     肯定是自己刚才在梦里吃的太香......     孟言茉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从他手里抢过帕子,赶紧去擦自己的嘴角。     再看帕子上,白玉色的素锦上绣着芙蓉花开的图案,哪里有一丝口水!     这才明白自己被诈了,     孟言茉又羞又恼,脸蛋红的直像刚涂过红色颜料的喜蛋。     “你,你,你......”     你太可恶了!     太讨厌了!     捏着帕子伸出细嫩的手指,指着明耀,半天也没说出个“你怎么样”的话,     她不是说不出,是不敢说,     显然上次在船上时的口不择言,让小pp受的罪,让她记着了疼。     不敢骂这人,     自己好没出息,     脸蛋却是越来越窘了。     “我怎样?”     明耀把她伸在自己的手指一下全都包在了掌心里,连着她身上的锦被一起拉了过来,     禁锢在怀里。     清冽好闻的气息喷在她艳如灼桃的脸上,     声音低沉清澈如琴弦上的山泉流音。     你无耻,     你无赖,     你小人,     孟言茉在心里骂了一通,心里出了气,又没被某人听到,     得意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嫣然的小脸蛋就像绽放在枝头上的桃花蕊。     美且艳!     却忽然那笑颜就像桃花蕊被霜降给冻住了一样,笑不出来了,     因为孟言茉觉得正在自己腰肢上的那来回逡巡的大手,肯定是不安好心。     “在心里怎么骂朕的?”     他缓慢轻柔的嗓音,就像在凌迟她的耳朵一样,熏人沉醉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冷冽,     直往她的耳洞里灌。     这也能被发现?     好憋屈!     孟言茉委屈的撇撇小嘴,决定死不认账:“我没有”。     眼睛里如掬了一弯清泉似的汪汪的看着他。     孟言茉试图用美人计来化解现在的危机,     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某人看着她的眼神,一丝波动都没有,     细嫩的腰肢不自禁躲避着他来回移动带着胁迫意思的大手。     她怕痒!     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她现在就想笑,就想躲开。     孟言茉白如雪的贝齿轻咬下唇,     她不能笑!     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怕痒。     “怎么骂的?”     轻柔的又问了一遍,     他的唇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她细嫩的耳垂,语气里带着最后通牒的意思。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对,     缩头不止一刀,     辱骂皇帝,这死罪更不能认了。     孟言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梗着脖子,决定硬气到底,     可是抬头看着某人牢牢盯着她的眼神,就没有底气了,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霸道!     这么不讲道理!     在心里骂两句也要追究!     于是孟言茉不忿了。     “你不讲道理,你使诈,你无——”。     “唔......”     无耻两个字,刚骂出一个字,     孟言茉的后脑勺被明耀用左手给箍住,小小的樱唇被明耀用唇堵住,     与此同时,一直在她腰上来回游动的修长手指,     毫不手软的开始挠她痒,     孟言茉躲又躲不开。     笑也笑不出,     喘气都喘不了,     她又是想笑,又是想躲开,又是想喘气,     可是三项都不能实现,     她好痛苦,     还是那种又乐又苦的痛苦,     只觉得细细的腰肢都要痉|挛了,     其实她可以用鼻子呼吸的,不过她被明耀吻住,紧张的忘记了呼吸,     所以只见她脸蛋越胀越红,     连漂亮的小脸蛋都有要变形的趋势,     明耀眯着眼,看她快撑不住了,这才放开了她。     孟言茉一脱离他的禁锢,就裹着被子,躲的离他远远的,     呼呼呼。     小胸脯一鼓鼓的大口喘气,     只觉得刚才那种要笑不能笑,     要喘不能喘的痛苦,     简直像快要死了一样,     看着明耀的眼神又是警惕又是羞恼。     其实孟言茉倒不是因为明耀的吻才羞恼的,她纯粹是气的。     这人怎么这么多坏水!     明耀刚刚的吻,丝毫不带情|欲,单纯是为了堵住而已。     也只限于唇碰唇。     对于被明耀以前以各种湿|吻调|教过的孟言茉来说,     她自己在心里很鄙夷的认为,     小意思,小儿科,     至于那为什么她紧张的忘记了呼吸这种事,     你们如果还想愉快的看下去,     就不要追问孟菇凉这种恼人的问题。     “过来”。     看到孟言茉像只小兔子似的,一下逃的远远的,     明耀坐在床边,只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     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里面有些孟言茉看不懂的碎光在流溢。     孟言茉把整个身体都埋进了锦被里,只露两只眼睛,     像只小狐狸一样骨碌碌的乱转,     她想着现在立马从这寝殿里跑出去,只要出了那扇雕刻如意梅花菱窗的金丝楠木的门扇,     外面有当值的宫女太监,明耀一定不会当着其他宫人的面,把自己捉回去的。     孟言茉正这么打算着,就听到明耀让她“过来”,     真是太小看人了,     自己难道是傻瓜吗,     再过去尝试下刚刚那巨难受的感觉?     在心里给明耀一个鄙夷的眼神,孟言茉掀开被子,以她平生最快的速度,     往门边跑,     明耀先是看到孟言茉真敢在他眼皮底下这么不听话,     还敢跑!     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愕然,     接着就是满满的鄙视。     这小女人是不是从来没了解过他。     “朕数三下”,     孟言茉听到他的话,不止没停,反而跑的更快了,     “一”,     “二”,     孟言茉大喜过望,因为她的手已经摸到门了,     “三”,     明耀轻声吐出的一个字,喷在孟言茉大喜和大绝望两种交替表情的中间,瞬间变幻神情时的僵硬五官上,     “救——”。     明耀捂住她的嘴巴,箍住她的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知道你的惩罚是什么吗?”     明耀轻柔磁性的嗓音里有着暗暗磨牙欲惩之后快的泄愤感。     说完就把抱起,走到龙床边,把她往床上一扔,     孟言茉还没有起身,     他颀长的身体已经压了下来。     “七郎,我错了,我不敢了。     你看,明明都是你在欺负我,     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非要说我说了什么,     你这是不讲道理,     这样是不对的。”     孟言茉一边说,大大的水眸里扑簌簌的往下掉眼泪,     说的好不凄惨,     好不可怜。     明耀支着下颏,压在她身上,一边听她说,还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眼里的意思明显是看穿了孟言茉打的主意。     “朕呢,对女子三处最不能容忍,     爱假哭的女子,爱演戏的女子,爱反驳朕的女子,     刚刚好,你都占了”。     明耀的嗓音沉沉带着些冷寒。     何况他此时自称“朕”,     这是个让天下人敬畏惊恐的自称。     它带着至高无上,收割人命的权利。     孟言茉心里一跳,只当他是真的生气了,当即也不敢再放肆了,     “梨花带雨”的孟言茉吸哝下小鼻子,     哭的嗓音有点哑的嫩音,可怜巴巴的道:“那我还能活命吗?”     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取悦了明耀,     他“噗嗤”一声笑了,周围冷冽的空气又恢复成温暖如春。     孟言茉心里撅嘴。     又被耍了。     不过这次她不敢再表现出来,连想也只是想一下,     瞬间而过,     怪不得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     这人变脸跟翻书似的,     一会儿冷漠,一会儿温柔,一会儿深沉,都快要被他玩岔气了,     孟言茉在心里握紧小拳头,     哼哼,总有一天,她要扳回一成,     嗯,总有一天。     “饶你一命,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要说一句话,取悦了朕才行”。     明耀看着她,语气慵懒,就这么把身上的重量全都压在她身上,     她都快被他压散架了。     孟言茉的身体像一团软绵绵的弹糕似的,     明耀压在她身上,几天的疲倦袭来,他半阖着眸子,     半睡半醒间,就想起小时候吃的弹糕了,     那时候自己的功课在上书房是最好的,不过自从母后发火那次后,     他就把先生的功课随便做做就交,     所以先生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功课好,又加上他可以模仿他们的水平完成课业,     于是上书房的皇兄和皇弟们都好找他当枪手,     他也不是随便就当枪手的,得看他们的“酬劳”能不能让他看上眼,     那些传世精雕的玉石珠宝之类的东西,他是看不上眼的,     须得是他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玩过的。     一次,八皇叔家的老三拿着红漆细雕的攒盒,神秘兮兮的把他拉到御花园里,     请他帮着做先生布置下来的赋,     老三看他不说同意,做出个稍等让你见识的表情,     就从攒盒里端出一盘点心来,     那点心晶莹剔透,里面夹杂着的各色果仁清晰可见,     老三显摆道:“这是我父王从江南请来的前朝御厨多年研制出来的点心,     就是你们御膳房都没有的,     你肯定没有吃过,父王说这糕点弹的人牙都软了,     于是赐名弹糕”。     “你尝尝”。     他的确是没有吃过这种透明的糕点,     不过老三口中的显摆让他不舒服,     尤其是那句:“你们御膳房都没有的”。     他捏起一块放进口中,     弹糕既弹牙不化,又软绵绵的特别耐嚼,而且里面的果仁又清香甜蜜一点都不腻人。     他本来也不喜食甜点,此时不及思考自己喜不喜欢这种特别的甜点,     行为已经先一步越过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呸”的一声,全都吐出来,又把老三那一碟点心都扔进了御花园的湖里,     对着老三不齿道:“男子汉大丈夫,谁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没出息”。     说完,以胜利者姿态从老三面前离开,     也不理老三在他身后哇哇大哭着说要到母后那告他一状。     他当时心里想,去告吧,反正怎么样母后都不喜欢我,大不了训斥一顿。     可是我今天却踩了你八王府的面子。     让你敢嚣张。     后来,八皇叔家被父皇抄了,老三也消失了,     他一点都不在意,     心里潜意识的认为本应当如此。     再后来,上书房里的皇兄和皇弟们就越来越少了,     他一个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去了西北后,再也没有想起过他们。     现在也只是因为想起那弹糕,     顺便想了下他们。     明耀没有那个悲风伤月的心情去缅怀那些同为姓明的。     他五岁时就能看到的东西,     八皇叔一把年纪却不明白,也活该他命不长了。     现在想起那弹糕,     这么一想,发现那滋味跟身下的小女人竟万分契合,     明耀这样想着,薄唇就往孟言茉脖颈里凑,     一股幽香扑入明耀的鼻端,他深深一嗅,     这幽香既有万花的芳香,又有水果的清香,还有记忆中那弹糕的甜香,     越闻越香,     明耀就拿牙尖轻轻噬咬起来。     “嗳,嗳,你别咬人啊”。     孟言茉不满的推拒他,可是就像蚂蚁撼树般的毫无效果。     香滑软嫩好咬,     明耀脑海里就浮现了这几个感觉,于是唇和牙就又更扩大了噬咬的范围。     他咬的很轻,只是拿牙尖在那细细研磨般的,又痒又疼又折磨人,     孟言茉被他磨的,温软的身子一半酥麻,一半疼痛。     “你属狗的啊,还咬人”。     看来推不动,只好放大招,     那就是激怒,     希望这人一怒把自己踹出去才好。     “你想死吗?”     明耀冷哼一声,语气里的威压,     让孟言茉身子一抖,     明耀冷冷的嗓音里就带了鄙夷:“瞧你那点儿出息”。     孟言茉心里泪奔,     她是想有出息的,可是她肚里的胆总是扯后腿。     只好使用迂回包抄,转移话题的战术。     “你不是说,让我说出你满意的话,就放了我吗?”     “嗯”。     明耀的唇在她颈窝里发出一声有些闷有些哑的声音。           第254章 惊慌 - 谋锦 - 茗沫沫     “七郎貌赛潘安,才比桑夔,兵胜长恭。足智多谋,风流倜傥,芝兰玉树,美如冠玉”。     潘安就不必说了,史上出名的美男子。     桑夔为强秦计相,奇计百出,离间破楚,伐徒蜀汉,纵横捭阖,遂秦王平步而取天下。     除了老祖宗鬼谷子,成先生的偶像就是桑夔。     兰陵王高长龚骁勇善战,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最著名一次,只带五百骑士就驰援洛阳,用兵如神。     孟言茉拿这些史上的著名奇人,才高八斗的男子来赞明耀,她自己脸蛋微红,觉得这讨好的话,说的心好累,     不过想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明耀肯定也是爱听好话的,     一句话的机会,还是说这个胜算比较大。     她用是“赛”,“比”,“胜”,三字都是比肩的意思,也不算对先贤不敬吧。     明耀也是一代帝王呢。     她自己这个拍马屁倒是觉得不好意思,可是身上的这位主,听到她这一串的奉承之词,     却是连停顿一下都没有,鼻子里哼了一声,     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赞美之言,而是大实话,     孟言茉此时还说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就是废话,浪费他的时间,     只听他有些慵懒有丝不耐的道:“朕自然知道,还用你说”。     孟言茉只觉得一口口水差点呛死自己。     她怎么忘了身上的这位主压根儿就不认识谦虚两字。     接着她听到明耀不悦的补充了句:“别拿朕跟他们比,他们不如朕”。     “咳咳咳”,孟言茉就真的被呛到了。     明耀似乎觉得真的自己被孟言茉小视了,于是决定为自己正名一下,     “潘安那厮徒有其貌,实一蠢物耳,不然,他一秀雅儒生,偏偏搅合进八王之乱里,不是找死。     桑夔就不用说了,他真有旷世奇才,也不会俯首于秦王,     至于高长恭,你拿朕和一蛮人放一块......”     明耀说到这,终于抬眼,暂时离开唇下的“美味”。     看着孟言茉哼哼两声,似乎孟言茉要是不能说出让他满意,“将功补过”的话,     就等着被收拾吧。     孟言茉被他威胁的眼神,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哪里知道这人真是狂妄到一个境界了。     看到孟言茉搅动脑汁想让他满意的话,明耀收敛了眼里的碎茫,     又懒懒的趴在她脖颈里,声音有些耍赖,有些撒娇的道:     “不满意,再想句”。     他的嗓音像春困时洒在杨絮白花上的半寸日光,温闲慵懒的让人身子酥软。     何况他嗓音里的情绪,如同孩童般,非要讨要到心悦的那个玩具一样,     让人好笑又惹爱,     这样幼稚可爱的明耀让孟言茉心里化成了水,软的一塌糊涂。     情不自禁的就说出了句:“七郎是茉儿最欢喜的人”。     她柔嫩的嗓音仿佛由香甜的蜂蜜腌渍过一样,甜的人心都化了。     明耀听到她的话,果然从她的身上离开,     支起手掌在她的两侧,     一双桃花眼睛亮的惊人,里面的流光仿佛是枝头上三月桃花雪映衬着春日半醉半闲的阳光,     闪亮亮的灼人。     “这句尚算满意”。     他点点头,似乎是宽宏大量的放过孟言茉一次这样的表情,     很傲娇,很让人想气又气不出。     改压为抱,明耀从孟言茉的身后抱住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头依然埋在她颈上。     声音里有几丝疲倦几丝困倦几丝慵懒。     “茉儿,小字为何?”     孟言茉背对着明耀,觉得她和明耀的相处似乎在像另一个层面过渡一样。     就像此时,她早就看到明耀眼底的疲倦,知道是这几日,事务肯定繁忙。     可是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对自己调|戏一番后,就丢开了。     而是像决定让她住进心里一样,开始问关于她的过去,生活,相关。     女子及笄,父母长辈会赐下小字,及至婚嫁问名时,会写在庚帖上。     所以女子的小字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     提到小字,孟言茉有些黯然。     她的及笄礼,甚至没人插簪。     更不用说得长辈看重,赐下小字,     那时甄氏为她娘家的事情忙乱,这么一想,根底还是在自己这,     是明耀整的甄家。     孟老太太为姚家的事情着急,     自己的父亲大概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于是自己的及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孟言茉虽对自己的至亲血族不报什么期待,     可女子没有不希望得到亲族的疼爱,     她可以不在乎,却在心底无法释怀,终究是她的一丝遗憾,     亲情,她渴求不得,只待来世吧。     提起来更多的是默然。     感觉到孟言茉的沉默,明耀想起了那时的情形,就没有再问。     轻语温言道:“香培玉琢之貌,香梅绽雪之洁。     香菊被霜之静,春山遣香之态。     不若香香二字,茉儿以为何如?”     他的话,让孟言茉耳朵根都红了,她既羞又喜。     羞的是,这小字在女子婚嫁后,也只有夫君唤得。     喜的是,自己在他眼中,是这么有清韵的女子吗?     于这种羞喜的心情中,她又有些愧。     自古,男子为女子以定情的方式取小字,也只有在私相授受的时候,     自己现在和明耀算是什么情况。     明耀却不知孟言茉的复杂心情,他低沉且有些情|欲的沙哑沿着她的脖颈,     缓缓轻语近似呢喃的道:“香香二字,与茉儿实在贴合,     你的身子好香,香的朕想把你吞吃入腹”。     他一边轻语,一边还用舌尖舔着她的脖颈,这样的调|弄夹杂着满是欲|望的情话,     让孟言茉软嫩的身子不自禁的颤栗。     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轻若幽兰。     她自决定要跟着明耀起,心底明知道有先帝的那道圣旨,她与他是万难,可是情至心髓,     她虽心底害怕,仍是在隐隐期待着真的被明耀要了的那一天。     以她对明耀的了解,只要明耀占了她的身子,一定会给她身份。     在孟言茉紧张至极的时候,     明耀滚烫火热的呼吸却是慢慢平歇了,     “香香”。     “香香”。     他只在她的耳边这么不断的呢喃。     明耀轻柔沙哑的嗓音满是压抑和隐忍,还有忽略不掉的苦涩。     身后的呼吸渐渐的平稳而规律,     “朕终究是过于贪心了,你不要怨朕”。     明耀的话很轻很轻,似乎是宁愿她没有听到,却又想让她知道。     孟言茉却是因着他那压抑语气里的一抹苦涩,顺着眼角,一滴泪滑进了白鹭绒紫包金的软枕里。     是她不该对一个明知道会成为帝王的男人,爱及至深,伤及自身。     而明耀是不该在意她的伤。     不然他们两人就不会有现在的苦涩了。     她早该知道的,     不是,     是她自重生就明知道的,文韬武略胜过历史上任何一位明氏皇帝,一代圣君的明英帝,     纵使深深的喜爱着她,也是有一条底线在那横亘着,     就是那条底线让他几次三番,差一点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就是那条底线,让他动|情如此,却在此时能这样只是抱着她睡觉。     七郎,不是你太贪心。     是我太贪心了。     你的贪心,是江山排在美人的前面,还要同时兼得的,是你自知的。     而我的贪心,是我明知道不可能,却傻傻的希冀着的。     明耀抱着她已经睡熟了,孟言茉动了动身子,想悄悄的起身。     只是刚动一动,身后的人就把抱的更紧了,     孟言茉无法,只好这样由着他抱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闪着自认识明耀后的点点滴滴。     开始的畏惧和谋算,中间的徘徊和忐忑,最后丢了心的无助与彷徨,     她睁着一双黝黑的瞳仁,看着龙凤雕祥云的菱窗上的琉璃由灰白慢慢变得透亮。     天已经要亮了。     她眼睛红红的,又涩又累,可是却丝毫不困,一点也没有睡意,     身后的人倒是一夜呼吸平稳,可见睡的很好。     明耀翻了个身,长臂一翻,倒是把孟言茉勾过来,正对着他的面了。     他仍然没有要醒的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孟言茉蹭了蹭他的胸前和被子,鼻子身上到处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冷冽带着骄阳似的男人气息,掺杂在奢华,华贵的龙涎香里,让孟言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单薄和瘦弱。     他睡着的样子真安静,孟言茉想到这,自己甜蜜的笑了笑,自己真是犯傻了,     没有睡着的时候不安静吧。     她想自己这么想,是因为见惯了那双睁着的凤眸是如何的慑人和迫人,又带着如星辰光芒的碎亮,     才会觉得此时他睡着的时候,是这么的安静和惹人喜欢的吧。     像个无害的可爱漂亮的孩子般。     不知道以后他的孩子会不会长的像他这般漂亮。     孟言茉忽略掉心底又开始泛起的酸涩。     想着要是自己将来能生个和他一模一样,漂亮的让人像把心捧给他的孩子该多好,     想到这孟言茉又有些黯然,     黯然中又夹杂着甜蜜,还有满满的羞意。     明氏皇族的孩子生来就要会挣会抢,不然......     不然,孟言茉心里一痛,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因为她想到了魏王,想到了太子,     如果她的孩子也是那样的下场该怎么办,     孟言茉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因为她一这么想就痛的不知所以。     她用力的眨眨眼,把那些忽然而来的惊慌眨掉。     专注的看着眼前的“美色”。     明耀的睫毛很长很密,这样静静的闭着眼睑,那浓密而长的睫毛就让他冷峻精致的五官添上了柔意。     还有他高挺的鼻梁,挺拔有型的鼻头,这种悬胆鼻在相面上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他的唇削薄,唇形完美,唇色清淡如水,有淡淡的光泽,没有一丝多余的唇线,     这种唇形的人在相面上是心性坚毅冷酷的人,     这种人有着自己的谋策,不会受别人的干扰诱引,     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的眉毛浓黑飞扬,这种人在相面上是有些侠胆意气,是重情重意,谋略大事之人。     孟言茉看着他浓黑的眉,从自己研究易经里得到的相面术暗暗的分析,     心里有些迷惑有些涩苦的想到:他也是重情之人吗?     他的下颏在梦中依然微微上扬,形状如同刀削塑刻般完美,这样下巴的人天性傲慢张扬,性格冷峻甚至有些削刻,刻薄的。     孟言茉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冒出胡须的下巴,有些扎手,     她收回手指,看到白嫩的皮肤上有些被刺拉的红血丝,     看到明耀只是动了动下巴,抿了下唇,并没有要醒,她玩心大起,     开始顺着他的眉毛描摹,再滑下他高挺的鼻梁,     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戳一下,软软的,     再戳一下,     凉凉的。     “好玩吗?”     明耀的嗓音带着刚醒的喑哑,声音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危险。     孟言茉吓的立马闭上了眼睛,悄悄的往被子里面缩。     然后一股力量就把她快缩进被子里的身体给提溜了出来,     鼻子触鼻子,明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嫣然的脸蛋上,     “看了这么半天,看出什么来了?”     明耀早就察觉到一股火热又有些躲闪带着羞意的视线,在他脸上来来回回的逡巡,     不过他抱着软玉温香,舒服的睡了个好觉,暂时还不想醒,     就任由她看,     直到她那作怪的小手,在他脸上触碰,柔滑的手指让他心里的火越挑越大,     本来早上就很敏|感的火气,就被她挑了起来,     不给她点教训,这姑娘是长不了记性,     不知道男人在晨起的时候,是不能挑|逗的。     “谁看你了,我也刚刚醒呢”。     孟言茉假装刚醒的样子,杏眸微玚,有些迷蒙的惺忪,     “哦?”     明耀挑眉,     “那刚才是谁用这小手上的食指,沿着朕的脸在来来回回的画?”     明耀从被窝里把她柔若无骨的右手攥住,拉出被窝。     “不是我,肯定是你做梦的错觉”。     “嗯,是的。没错”。     为表示肯定,孟言茉重重的点了下小脑袋。     明耀笑了,     这笑带着诱|惑之意,俊美炫目如同上元节漆黑夜空的五彩烟火,     一切都成了陪衬,只留下满眼的惊艳。     于是这傻妞又中了美男计。     “香香,你还没回答朕,好玩吗?”     他叫自己香香,似乎他为她私|密亲|密唯一的称呼,两个字在他的舌尖上打着转儿,极具缱绻绮艳之感,     他磁沉的声线里带着惑人的喑哑,挠的她耳朵眼里像有根羽毛在轻轻拨弄一样,又痒又舒服,     于是她心底的真实想法就这样简单而又直接的跃上了她的唇舌上,     她微微撅起了唇,有些娇嗔的道:     “不好玩,胡茬好扎手”。     听到她嫌弃他胡茬扎手,明耀笑的更轻柔无害了,当然得忽略掉那幽幽眸底闪烁的暗光,     七郎的笑真漂亮,干净的像碧水洗过的蔚蓝天空,那抹纯净的蓝几乎要滴了下来,     怎么办,心脏跳的好快,     某傻妞被迷的目眩神迷。     “那你想摸摸更好玩的吗?”     明耀的声音越发的诱|人了,     孟言茉觉得耳朵像喝了盅陈酿一样,熏然欲醉。     水眸里就泛起了星光,很乖顺的答道:“想”。     然后孟言茉就被明耀攥着小手,摸到了一个外面软软的,里面硬硬的东西,     很粗大,她的小手几乎握不住,     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小手不等明耀的手带着她,就自主的摸了两圈,     暗暗探索这是什么啊?     孟言茉就察觉到那东西在她手里似乎又变大了圈,     感觉那东西越来越滚烫,     孟言茉满脸的茫然,看向明耀,     只见明耀闭着眼,脸上有隐忍之色,孟言茉的手往旁边移动,     就听到明耀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沉重喘息,     她看到明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脑海里隐约觉得发现了什么,     直到她的小手碰触到明耀大|腿|根|处纠结有力的肌肉,     她的小脸“轰”的一声,只觉得小脑袋羞的多要炸开了。     “那是,是,是......”     她红透的脸蛋,像剥掉花生的外衣,一下就变的苍白透明,     天!     那处怎么会这么大,这么吓人!     “你说呢?”     明耀一个翻身压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神意味不明,眸子里的光黑沉沉的吓人,     本来只是想戏|弄她一下,吓吓她的,     想不到自己欲|火被勾的蔓延,     他心里苦笑下,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己对她的克制力越来越低了。     罢了,以后还是要离她的身子远点。     在他完全掌控住这个天下之前。     孟言茉几乎要被吓哭了,     闺阁女儿心中的良人,心中的风花雪月都似阳春白雪般美好。     她这么猝然不防的见识到男人最直接的“爱意”。     当真是消化不良,受到了惊吓。     “握住”。     他沉沉的嗓音哑声道。     “我,我......”     孟言茉水眸里波光熠熠,又是羞涩又是恐慌,     我害怕!     “七郎,我,我......”     她软软的嗓音,带着祈求,还有她又是委屈又是求饶的小眼神,     让明耀觉得直如一把火一样,在他心头上一跳一窜的,     这股火由着心头,冲上脑上,就直往下腹部蹿。     恨不得不管不顾的就这样把她在身下蹂|躏。     明耀缓缓的闭上眼,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但是他并不想这么放过身下幻|想过,描摹过的身子。     他拉过她柔软,因为害怕有些发凉的小手,放到那处,语气中带着些软意,     甚至还有一丝压抑的请求:“香香,我好辛苦”。     孟言茉看到他宽阔饱满的额上有着汗珠,     滴下了一滴汗,落在她的鼻尖上,     这是她满心爱着的男人啊,她怎么忍心他辛苦。     孟言茉强忍着心底的恐慌和排斥,握住了那处让她想逃的巨大圆柱型的物什。     然后她就听到明耀压抑的,似乎又是舒畅的喟叹了声,     趴在了她的脖颈里。     他那好听的,磁性的,沙哑的嗓音带着诱|哄的在她耳边道:“乖,动一动”。           第255章 两厢心意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回到梅香苑的时候,烟蓑正在训斥苗苗。     “不过是让你到惜薪司去问一下我们梅香苑的地龙如何熄了,你怎么就和尚衣局的姑姑吵了起来呢,     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小姐,还只当小姐张狂,把这宫里的老资格的姑姑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以后有了什么流言风语的,你负的了这份责任吗!”     苗苗被烟蓑骂的只低着头,眼泪汪汪的,等烟蓑的话停歇了,     她才张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单纯大眼睛,带着丝不认同的气弱反驳道:“她们说姑娘的话那么难听,我怎么能这么干听着,什么都不说”。     孟言茉的手笼在袖子里,紧紧握着帕子,把她的手指都包了起来,     想到刚才的事情,她本来已经白嫩的脸颊,“呼”的一下又涨红了起来。     山重看到孟言茉的脸色,只当是被这正在争执的两人给气到了,拉住了烟蓑,示意她小姐回来了。     “进屋来说吧”。     孟言茉提着裙子,迈上石阶,声音平静的道。     宫女所那边没有当值的宫女们往这边探究的眼神,她的两个大丫鬟被这小丫头牵着情绪走,都没有发现吗。     到了屋中,苗苗跪在地毯上,大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姑娘,那些烂嘴的闲人,说的话太辣毒了,我实在忍不过才与她们分辨两句的,     姑娘是七品的女官,怎容的了她们诋毁?     在南书房里当值,本来伺候着万岁爷就没有定时,姑娘一夜没归,那是正经的在当值,偏偏她们一群腌臜烂肚里的七寸长舌头,     空口白牙的就说那些不干不净的话,就算万岁爷看上姑娘,那也是姑娘前世做了善事,敬了菩萨,才有今生的福气,     她们拈醋吃酸的嫉妒也就罢了,还到处的嚷嚷,整个内务府里都能听到那群心眼没比针鼻尖子大多少的下作娼妇的议论声,     我也没说什么不敬的话,毕竟她们都是女官,我一个小宫女,哪里敢在她们面前放肆,     饶是这样,姑娘看看,我这头发,还被她们推搡着揪下了一块,”     苗苗说着把自己头右侧扒拉开给孟言茉看,只见那黑乌乌的头发掩饰下果然有一小片青白的头皮。     “所以烟蓑姐姐说我拿着姑娘的令,在尚衣局姑姑面前张狂的罪名,实在是不能认”。     苗苗的话掏心挖肺,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直心肠单纯的好姑娘,一心护主。     孟言茉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几点。     她刚刚一夜没归,怎么都传到内务府里去了,山重和烟蓑是她带进来的,小罗子胆小受欺负惯了的小太监,也没有这个心。     纵使是那些人嘴里不干净,可这种事与她们越是争辩,也只是把流言扩散的更广罢了。     可是此时孟言茉却不能罚苗苗,     因为苗苗把话都说尽了,从事情的表面上看来,她也只是一心护着她才惹出了事,     如果罚了苗苗,以后她再在宫里要用人,谁还敢护着她,替她分辨呢。     孟言茉黝黑的眸子瞅着苗苗,有那么一种人难对付,就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来公然的对付你。     “是哪些人?”     孟言茉看向烟蓑。     应该是有那些自恃老资格的姑姑来梅香苑示威了,不然这些闲言碎语也只会按照苗苗的剧本默默飘散,     她和她的两个丫鬟也不会知道。     “有尚衣局的馆深姑姑,针线局的柳秾姑姑,司苑局的雾吟姑姑,还有芍昼姑姑”。     孟言茉只听着几人的名字,就知道是只比她低一级的女官。     看着双眼噙着泪的苗苗,孟言茉点头,这小丫头很能干啊,尽挑这些女官们来替她得罪。     不管是谁现在这么早的就做先锋兵来替幕后的主子来找自己的事,目的都只有一个,让自己去找明耀撑腰。     现在正值国丧,国内萧条,民生穷苦,边关不稳,明耀的事情很多很忙,自己如果再给他添麻烦,     不说会不会让他觉得腻烦,就是本来就盯着她和明耀关系的大臣们,也会在幕后主导者的指使下,对自己口诛笔伐,     到时候,这红颜祸水,祸国妖民的罪名就坐个差不多了,     明耀要是再狠心点,再没手段点,那她和自己姨母的命运也差不多了。     孟言茉想着这背后的势力,手段不错,可是他们却算错了一点,就是自己爱明耀胜过了自己,是宁愿自己受攻讦,也不会让明耀担着的,     还有就是,如果连这样的手段都扛不住,自己又如何在这宫里陪着明耀呢。     其实他们现在对自己的伤害也只是言语上,如果是娇滴滴没有受过气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受不得这份侮辱和轻蔑的。     可是她前世,家族败落后,什么样的罪没受过,什么样的腌臜没见识过,是那么卑微的,只为活下去就背负了所有,     所以现在这样的言语攻击,根本对孟言茉算不上伤害,     她支起下颏,托着腮,看着眼泪汪汪的苗苗,心道,这女人的武器是眼泪,宫里的女人是运用的最出神入化的一族。     “这里没事了,你下去吧”。     听到孟言茉的话,苗苗露出感激的惊喜,     等到苗苗回到自己所在的偏厢里去,山重给孟言茉倒了杯茶道:“奴婢觉得这丫头鬼祟可疑,小姐还是对她多加防备的好”。     孟言茉喝着茶不言语,苗苗是小事,她自以为她单纯的面孔很有保护色,不知道已经漏洞百出,就连她身边的大丫鬟都看出来了,     有山重和烟蓑盯着她,孟言茉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她心里却是在想着一件事。     今年的冬天个外地的冷,来年春季的害虫也少,所以明年的秋收很好,就是因为很好,河北,陕西好几府爆发了蝗灾,     蝗灾还就罢了,顶多是损失粮食,关键是蝗灾带来了时疫,     这件时疫发生在天弘元年,前世,就是这一年,孟言茉家族因为长祖父的厥词,而坠入深渊。     那一年,京里挤满了躲避时役的外乡流民,家仆奴婢的价格甚至不如一只鸡鸭,孟言茉那时被和族中姐妹们押往奴仆公所时,     京中的世家们没有对她们有一丝想买的意思,就是因为京里奴仆人牙到处都是,价格低廉,     最后她的堂姐妹们几乎都被边关的低级军官买走,有的充入军中红帐,是因为卖不掉,所以她才会对当初杨大小姐肯买走她,感激涕零。     也就是因为这次明英帝登基之初,来势汹汹的时役,促进了帝后的感情。     前世孟言茉在宫中,听那些宫嬷们说古,     明英帝初娶蒋家嫡女为皇后时,帝后感情很平淡,在那次时役中,护国公府出力出银子,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支持着虚空的国库,     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为朝事繁忙的明英帝,     帝后感情,让天下人口称道,只觉得是天作地凑的一对,鹣鲽情深的神仙眷侣。     直到后来杨羽柔进宫后,帝后感情才慢慢出现裂隙。     也是这次时役,让柳溪笙登上了他的权臣舞台,成了明英帝手下第一背黑锅的大臣。     这次时役,因为其凶猛的传染扩散性,明英帝派出了京中的亲卫羽林卫和金吾卫,看着各地的巡抚衙门,     整个整个县城的火烧感染的百姓,孟言茉看着那述说的宫嬷,看到边说边脸上露出恐惧至极的表情,可以想象到那大火滔天,     百姓们的哭喊如同鬼枭般的破音,冲破天际,却在火海中求救无门的悲惨。     一座座县城在这场大火中变成了黑色的鬼城,黑色的骷髅棒传说有一尺厚,铺遍北方三府。     这火烧的御旨是明英帝下的,罪名是柳溪笙抢着背的。     这时,明英帝才正眼看了柳溪笙这个他原本无意用的大臣。     到这次时役过去后,江南士子才口伐明英帝的残暴,上万民书逼明英帝下罪己诏,禅让退位,     这次事件对江南士子们动刀的旨意,又是柳溪笙揣摩着明英帝的意思,上的折子,这种对读书士人动刀的上言,     最是被时人诟病的,传言柳溪笙在浙江吴乡的祖坟被百姓们都给刨个底掉,狠狠的踩碎,     这种践踏祖宗尸骨的做法可以说是时人最恶毒的恨意。     由此可见柳溪笙被当时的士林憎恨的程度。     孟言茉想到这,觉得柳溪笙为了爬高位,也是怪不容易的,不过转而想想,他这种被明耀放进眼里三分的真小人,     应该也是不畏鬼神,不畏轮回报应的人,     本来孟言茉因为前世的事情,对柳溪笙有些不待见,他投进书傲楼里的题策,她连看都没看就给扔了,     现在想想,柳溪笙还是要留着的,他被骂总比明耀被骂好,没有他这个御用背锅小能手存在,明耀得面对更多的讨伐,     她倒不是怕明耀受不住那些骂言,只是她了解明耀,怕这位主到时候一怒,就会有更多的血流变大地。     孟言茉了解这些也都是从前世在宫中听到的闲言碎语推测出来的,     那时役她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根据病中的表现,她以为是鼠役和虫病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此自永熙十九年开始,她拿到了去世母亲嫁妆后,让引泉置庄子种药田,就是备着这些草药,     这些年存下的干草药,如果她准备发下一笔国难财的话,这一举都能让她买下大德胜。     不过她也只是这么想一想罢了,这种财她想发,也怕没命花,不说是明耀这样的皇帝,任何一个皇帝事后,     都会找她算账的,除非她当个叛|国贼,跑到鞑子国或者大金去,     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找到那个叫方奇草的郎中,这郎中也是因为这场时役出名的,     之前也是默默无闻的小郎中,据说是手上有一副祖传的单方,治疗时役有很好的效果,     被护国公府推荐上来的。     明年的这场时役成就了护国公府,也成就了帝后之情,前世孟言茉死时,护国公府依然煊赫如旧,     明英帝对皇后也算举案齐眉,敬重有加,而那时,杨羽柔已经晋升为柔贵妃,而且她的孩子也挤掉了原本皇后所出的嫡长子,     加封为太子。     孟言茉揉了揉额头,只要她一把前世明英帝的所有事情套在明耀身上,她就不能想后|宫这些破事,一想,心就针扎一样疼。     “山重,我有些不舒畅,去躺一会儿,到未时叫我起身”。     孟言茉一夜没有睡着,此时疲乏袭来,又加上心里不畅,就想去睡觉,     “小姐,这地龙熄了,可要去加床被子?”     孟言茉知道她们带进宫的行李有限,哪里还有多余的被子,再加棉被,就要去内务府,孟言茉不愿多生事端,     于是道:“不用了,今日天阴欲雪,并不很冷”。     自来是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北方的冷又是极干燥的,风冽冽的,紧闭门窗,倒是屋中还尚可保暖。     只是孟言茉自来怕冷,如今体虚更不比从前,山重看了看自家小姐红嫩的樱唇有些发青,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屋里却忽然有热气蒸腾起来,山重一下瞪大了眼睛,惊喜的无以复加:     “小姐,我们这梅香苑重新送火气来了?”!     宫中地龙加薪炭,火墙,添炭的门阀出口都在内务府的司薪局,由专人侍候。     山重以往跟着孟言茉也没缺过用物银子,进了宫后,各种看人眼色和不方便,     短短三天,她现在能让小姐吃好睡暖,已经要念佛了。     “宫中地龙都停了,这是万岁爷给孟姑娘的恩典,孟姑娘得圣眷,可喜可贺”。     从门外传来郑贯忠笑吟吟的尖声嗓音。     身后跟着六名小太监,手上托着托盘,放着一应物什,     山重跟着孟言茉,见过的东西也都是奇品巧物,可是此时看到这内造的手艺,眼里也满是惊叹。     心道,这内造之物果然巧夺天工。     “这是万岁爷赏给孟姑娘的手炉,风氅,头面等物,万岁爷说,这京里天冷,让孟姑娘好生保暖”。     *     明耀从浴德殿里沐浴出来,身上只穿着件丝罗里衣,露出健硕的胸膛,头发丝上尚滴着水珠,     郑贯忠高捧着托盘上放着洁净的黄袍孝衣,心里惶恐不已,不过还是得问出那个问题,     不然以后这龙嗣混肴的罪,他就是九死,也赔不起。     只是皇上这在国孝期间行事,以后有了皇子,该怎么像天下交代啊,     如果孟姑娘因此有了龙嗣,恐怕也只能有缘无福,一杯毒酒了吧。     郑贯忠是明耀的贴身近侍大总管,他在外殿守了一夜,孟姑娘走时的神态,还有皇上这事后沐浴,都告诉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皇上宠幸了孟姑娘。     郑贯忠在心里哀叹一声,心道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了吧。     不说皇上宠幸了侍书女史这件违背明氏皇族祖宗规矩的大密事,     就是皇帝国孝期间宠幸女子,这一件事,就够朝廷文臣震动的大事了。     更别说,孟姑娘离开,皇上也没有吩咐给孟姑娘喝避子汤,     真是所有的密事都纠结成了一个团,扒都拔不开。     而自己这个知道所有密事的人,除了死还有第二条路吗?     郑贯忠非常不想死,他还想做个像汪瑾那样的大太监呢,     不是弄权,而是得到这宫里所有宫人的敬服。     “皇上,孟姑娘承恩,敬事房是否要开密档记录?”     罢了,反正死不死,也是在皇上一念间,该问的,该尽责的,他临死前还是要办好。     敬事房的密档是一般不开启的,除非是皇帝酒后宠幸,或者是宠幸后,龙心不悦,但是又要防止龙嗣不明,     所以这种情况才会开密档。     郑贯忠的话,让明耀眸底一愕,转而想到,这种情况,也不怪郑贯忠会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小心惶然的这么问了。     明耀想起早起的失控,也许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控制住自己,正是因为郑贯忠担心的那样,     明耀从来都知道自己会潜意识的思考问题,却不知道他已经这么的把孟言茉放在了心里,     自动的就为了她考虑了这些事情。     诚如郑贯忠想的那样,即使他决定要为孟言茉违背祖宗规矩,也不可能在国孝期间就要了她的。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     明耀吩咐一声,穿好袍服,就往奉天殿去。     “遵旨”。     郑贯忠心里舒出口气,他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虽然他心里依然为皇上的龙嗣担忧,但是皇上让你当不知道,那就是让你当瞎子,当聋子,还给你留着眼睛和耳朵,     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孟姑娘是住在哪个宫?”     “回皇上,奴才自作主张,还请皇上赐罪。     是在梅香苑”。     郑贯忠弓着身道。     心里道,这皇上的近侍,外人只道是风光,不知道他们的艰辛。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只道皇上对孟姑娘不同,但是没有上意,没有明旨,还有宫里的规矩在那压着,     只有自己暗自揣摩着上意来办,     说不好,一个不得皇上的意,这脑袋就搬家了。     郑贯忠觉得碰上这孟姑娘的事,自己就战战兢兢的觉得脑袋不牢稳。     明耀听到是在梅香苑,沉吟了下,道:“暂且安置在那吧”。     郑贯忠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意思揣摩的还是不错的。     郑贯忠呼出口气,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今儿个真是碰翻了黄历,犯了忌冲。     在鬼门关上溜达了两个来回了。     明耀走到御案前,提笔写了三个大字。     “让内务府制成牌匾,换下梅香苑三个字”。     “是”。     明耀看着题下的三个字,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有自己的御笔替她镇着,也能挡些魑魅魍魉的小人,他不可能把她护在怀里,只好暂且把她放在外,锻炼一下。     香香,为了让你陪着朕,朕只好忍心,让你学着在这皇宫的生存之法。           第256章 崩溃 - 谋锦 - 茗沫沫     “这是皇上的御笔亲书,孟姑娘请看,稍候奴才就会请内官监的匠人制成牌匾,悬于宫外”。     郑贯忠躬身后退,身后的两名太监小心恭敬的展开宣纸上的御笔。     用行草书写着:     故香居。     三字俊逸的风度中透出凛然的风骨,真正做到了行书“龙跳天门,虎卧凤阙”的真意。     孟言茉看到这三个字,有点想叹又有些想笑,还有些想哭,     几种复杂的情绪混在心中,就犹如冬天里喝了一盅烈酒,虽是暖却很辣。     想咽下去暖身,却辣出了泪。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香如故......     故香居,呵,这是要让自己学那梅花的高洁,不要与他那些即将入主后宫的庸春俗艳挣较万花之芳。     他与自己戏称小字为香香时,是否已经在暗示这样的安排?     那样的缱绻多情绕在他舌尖儿上的两个字,只是他一个提早铺垫,让自己接受的心理暗示?     孟言茉觉得心里有点冷,是不管自己如何一腔痴情都换不回他全心信任着的冷,     她勉强打起精神道:“劳烦郑公公了。”     她给山重一个眼神,山重上前,不着痕迹的往郑贯忠袖子里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应该的,孟姑娘好生歇着吧”。     郑贯忠收下荷包,倒是让孟言茉有点意外,她也只是出于礼貌,才让山重加重了荷包里的金银裸子,     没想到郑贯忠这次却是接了。     临走,郑贯忠留下的笑也颇有些意味深长,里面似乎又夹杂些示好之意。     孟言茉心里一愣,没想到这个聪明人对自己露出了可以对她泄露些圣意的意思,面上依然是不动如前,     只是笑容浅淡的送了几步。     出了梅香苑,郑贯忠身边的太监问道:“公公,这牌匾什么时候制,如今内官监的工匠一半忙着先帝入陵的仪牌,幡灵等物,     一半忙着皇上除服后,帝后大婚的一应物什,这牌匾可能就要拖压些时候”。     得力太监的话刚歇,郑贯忠手里的拂尘就甩那太监的脸上了。     “记得,以后这位主要什么都先紧着,这牌匾你亲自去内官监看着制,用上好的红杉色的沉香木制,知道了吧”。     “是,公公,我这就去”。     得力太监赶紧带着人去了内务府。     “顺子,这几天人呢?”     郑贯忠想起一向在自己面前殷勤的郑顺有两日没见到了。     “听说顺公公家里的哥哥出了什么事,前两天走的急,后来托我跟公公告罪,     公公忘记了?”     郑贯忠身边的这几个得力臂膀以前都是他的假子,后来他只名义上留了郑顺,其他的都当做徒弟提携着。     于是这郑顺在这几个得力太监中也算大师兄一样的人物。     “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     郑贯忠想起来前几天是有这么一茬。     接着有些不满意的道:“他那爹娘兄弟除了跟他要银钱要他出力摆平事情,还能有什么事”。     等他回来后,你叫他来见我”。     郑贯忠这样的大总管,也是有独门别院的,不跟这些太监住太监所的。     “是公公”。     郑贯忠心里面嘀咕道,这顺子出了宫,看来这两天挑唆着跟那孟氏不对付的人,应该不是顺子,     可是在奉天殿外的太监,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顺子手底下的人。     孟氏出了那样的纰漏,皇上在几位大臣面前,毫不掩饰对孟氏的偏袒和喜爱,     如果顺子真的是想为了自己的前途,投靠了某个即将进宫的娘娘,他还是要提醒这个干儿子几句的,     毕竟是父子一场的缘分。     *     “小姐,你看这个手炉真精致,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精巧的手炉呢”。     山重这样的木讷性格的人,都免不了这样惊呼,可见是真的奇品了。     孟言茉歪在炕上的迎枕上,脸上没什么情绪的看过去,整个手炉雕琢成孔雀开屏的样式,那鲜亮点翠赤金的色彩,     让这小小的手炉,华光溢彩。     “小姐,你看这白玉簪子,通体无暇,看起来就像是滴水滴一样纯净,”     烟蓑也在一旁小小的惊呼道。     如果只是极品白玉,她的丫鬟见惯了她用的东西,还不会这么失态,是这白玉簪里自然形成的青碧色的螺纹,还有浅浅流水纹,     最妙的是白玉里的翠玉生成的荷叶片的花纹,红玉生成的金鱼花纹,使得这玉簪看起来,生机无限,趣味盎然。     就像是一池白玉汤里养的荷叶,碧螺,金鱼都鲜活静止的封存在一支簪子中。     不算这簪子巧妙完整的保存着这些玉色的精湛手艺,     就是造物神奇的惊叹也让人震撼不已。     “小,小姐,这是白虎肚腹间的毛绒制成的风氅吗?”     山重拿着那件外面是蹙金品红织抽纱并蒂莲纹罗锦,里衬镶边是纯白无一丝杂绒毛的风氅。     山重的脸色有些变了,可跟着紫苏学习,这皮草的各种动物的毛绒她还是认得的。     别说是她脸色变了,烟蓑脸色有些发白,     “是,白,白虎?不会吧?”     白虎是祥瑞,千万人能一睹都是福气,别说是白虎肚腹间的那最柔软的绒毛制成的风氅了。     山重心里念着佛,佛祖保佑,我们家小姐虽然身虚体弱,可是心肠很好,这等凡人享用不了的宝物,千万不要反噬我家小姐的福气。     两人几乎不敢再去看那余下的等物,只觉得再多看,自己这点浅薄的命格,会被折了福运的。     同她两个大丫鬟震惊苍白的表情不同,孟言茉神情一直恹恹的,而且随着两人的惊呼,     反而越来越恼,脸蛋上还有着丝烦躁。     此时看到两个丫鬟齐齐被震呆的表情,孟言茉下炕趿着软缎绣鞋,重生以来第一次做出这样娇蛮的行为,     她扯过山重手上的风氅,一把掷在了地毯上,泄气的踩在那风氅上,     明耀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甘心跟着他,是为了见到这样世间难有的宝贝,就该高兴?     她自己也有银子,也可以买到珍稀宝贝。     凭什么他要让自己“香如故”,凭什么要叫故香居。     她也是有脾气的,她也是有情绪的!     山重和烟蓑都被孟言茉忽然爆发的举动弄愣住了,看到孟言茉那没什么力气的连足发泄似的踩在那白虎绒的风氅上,     两人惊惶失色,山重最快反应过来,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风氅上,     “小姐,不可以,”     “您有什么不顺的,您想踩的话,就踩奴婢吧,     这可是皇上赐下的宝贝,小姐啊”。     孟言茉心里面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此时被山重挡住,她也是踩几脚出气,气出了,她心里的悲意就上来了,     转回身,趴到炕上的迎枕上呜呜的就哭起来了。     山重和烟蓑两人先是仔细去看那风氅,还好小姐平时脚几乎不沾地,这绣鞋比她们的脸都干净,     小姐脚上又没有什么力气,虽是看着重重的踩在这细白毛绒上,可是连被压塌的痕迹都没有,毛绒还是很竖直有型。     两人这才放心,再看痛哭呜咽的孟言茉,两人有些面面相觑,彻底懵了。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哭,在她们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小姐总是面容淡淡的,     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任性发泄似的行为。     到底怎么了?     两人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也不怪山重和烟蓑两人跟着孟言茉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她这么濒临崩溃痛哭的样子,     实在是孟言茉以往就是哭,也都是默不吭声,只在深夜梦回的时候,     或想起孟家未来,或想起对明耀的感情,     等醒来的时候,又变得淡定而淡然。     压抑的太久总会有绷不住的时候。     孟言茉眼泪哗啦啦的止不住,趴在迎枕上哭的压抑而小声呜咽着。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她以为是最美的祈愿,却不知是最苦的劫数。     她心里怨明耀,可是她更恨的是自己的心不争气。     既然自己早已经认知他是那个自己一心喜爱着的人,下定决心要白首相陪,     可是现在自己这压也压不住的妒,忘也忘不了的酸,该怎么办!     她以为她可以的,却不知自己就是因为太爱了,才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帝后大婚,     心里的芥蒂也越来越大,才无法做到淡然不计较。     果然在这后|宫中,谁对帝王动了情,谁就输了一半。     她越想越觉得气恼,她最气恼的是自己,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和各种忧虑,思虑集合在一块,     就化成了眼里流也流不完的泪水。     “小姐,您别哭了,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咱们出宫,咱们去一个像在通德庄子那时的地方,小姐还像那时多好,     再也不用殚精竭虑的想着许多事情”。     山重跪在炕边,双眼泛红的说道。     小姐要是能回到那时该多好,悠然淡然的就像天边的那抹云。     出宫?     孟言茉的哭声顿了一下,接着更是酣畅淋漓的痛哭。     不,不,她哪也不去,她的心丢在了那人身上,她还能去哪?     再说,这宫许你进,可是出,却由不得你。     孟言茉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为了一个男子,而变成了这样患得患失,神经兮兮的俗气女子。     她那时以清淡的目光看过孟言惜的纠结,清冷的看过孟言惜怯弱的寻死。     她那时想不管如何,只有活下去才能想办法,事情总会解决的。     她从来不知道有一种困境,可以让你毫无办法,生生的逼死自己。     可是她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会面临这种绝境,     这样的绝境还是自己的心给自己画地为牢,不管到哪里,她再也没有了闲适。     孟言茉也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     她只想把心里面的苦,心里面对自己的气,心里面对那人的无可奈何的情,     全都化成毒水,变成眼泪,从心里流出去。     后来,哭累了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和大臣议完事后,听着暗卫的回报,     明耀挑了下眉,似乎也有点没有想到:“你说孟姑娘把朕赐下的白虎绒风氅扔在了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是”。     暗卫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他还没见过谁这么把主子的面子踩在脚下的。     更何况如今主子是皇帝。     这样把御赐之物踩在脚下,就是株连九族,也够罪了吧。     没有想象中主子沉沉压着怒意的嗓音,只听到主子说:     “知道了,下去吧,继续保护着孟姑娘”。     看来自己把孟氏还惯出了脾气来了,明耀勾了下唇,以往这姑娘在自己面前,可没表露过这样的娇蛮脾气。     暗卫偷眼看了下明耀,见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     他接着道:“不过后来孟姑娘就大哭起来,一直到刚才才睡过去了”。     明耀颔首,没有说什么。     心里却是叹气,这姑娘什么时候可以把这爱哭的毛病给改了,     有事没事都要哭一场,以后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暗卫低头,看到主子没什么交代的了。     就单膝跪下,闪身离开了大殿。     *****************     (如果各位看官尚算满意,请高抬贵手投张推荐票,小的不胜感激。)           第257章 孟公茂的临终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醒来的时候,已经一更了,头疼欲裂,眼前模模糊糊的,只觉得眼睛肿胀难受,     她刚一有动静,值夜的山重就醒了,她掌灯过来。     “小姐,要喝点蜂蜜水润嗓子吗?”     光亮靠近,孟言茉眼睛往碎花帐子里偏了偏,恍眼睛。     “把铜镜拿来我看看”。     孟言茉的嗓子哑的干涩,一听就知道这是大哭后的症状。     山重把茶水放在一边,拿来铜镜。     孟言茉只看镜中的人,皮肤雪白,脸蛋越发的尖尖瘦小,一双秋水眸子肿成了杏核眼。     “去煮两个鸡蛋来,另外拿些白附子,珍珠,杏仁,青木香,牛奶来”。     这其他的都容易,虽然故香居不生火,鸡蛋也只需要拿水瓮煮了就成,     她们进宫来,也都带着小姐以前用的草药,药杵等物,     只是这牛奶,需要新鲜的,她们也不曾备。     山重看到小姐那肿着的眼睑和脸颊,就知道这是敷眼睛用的,     这个时辰,御膳房自然也有当值的人,只是她们怕是使不动人拿新鲜牛奶来。     孟言茉看到山重的踟蹰,转而就明白了她的难处。     “去和郑公公说声,他应该有办法的”。     “是,奴婢这就去”。     山重穿上小袄,提着灯笼就出了房门,她心道小姐和郑公公交好,真是有预见之明。     本来白天的时候,替小姐心疼的那荷包打赏,也烟消云散了。     山重只以为是孟言茉用到了郑贯忠的人情。     却不知道孟言茉这是故意的。     她知道明耀在她身边留着暗卫,白天才有了那一番任由自己心底情绪的发泄,她是自己发泄,也是做给明耀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明知道他不可能改变赐婚的事,也不能阻止这宫里进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她心里想也许是只想让明耀知道她生气了,她不高兴了。     那么她期望着什么呢,     头一次陷入这种陌生的男女之情的孟言茉一步步的分析着自己行为的所有动因。     她发现,她期望的只是明耀能来看看她,能对她说些什么,     哪怕是哄着她的,女子有时候宁愿相信那些自己知道是谎言的情话。     这就是情|爱中女子的愚蠢了。     醒来看到山重的表情,孟言茉就知道这期间,明耀并没有来过,     她的贴身大丫鬟都知道她和明耀私下的情感,所以白天才会那么极力惊叹的夸赞那些宝贝,想让她高兴。     醒来看到山重担忧小心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白天的表现吓到她们了,     也是,自己这么复杂的内心,她自己都弄不明白,两个丫鬟又怎么会想到她会那样气恼了呢。     她心里一边恨着自己的不争气,一边又想法设法的想让明耀注意到自己。     就想刚才她是故意的,让山重去找郑贯忠。     以郑贯忠白天露出的表情看,他一定会回禀给明耀的。     明耀通晓医理,就会知道自己要这些是用来敷眼睛的。     孟言茉安慰着自己,     他白天没来看自己,也许是不知道,以明耀的性格,知道自己把他赐下的风氅踩在脚下,怎么也会来找她“算账”的。     也许是朝务太忙,他无法分心,     也许是暗卫根本没回报给他。     所以孟言茉一边拿着小秤称着草药,旁边山重和烟蓑研磨着珍珠粉和在药杵里捣着杏仁。     心里在一边期盼着明耀会来。     直到一个时辰后,孟言茉拿鸡蛋敷了眼睛,用自制的面糊糊在了眼睛周边消肿,     全都忙完后,故香居门前依旧静静的毫无动静。     孟言茉这才真的失望了起来,没什么精神,也没吃什么东西就歇下了。     旁边山重和烟蓑看的忧心不已。     到第二日,看到小姐皮肤水嫩红润润的,眼睛也依然荡着水样的波光,这才放了些心。     孟言茉这次没有出什么差错的就到了南书房,     低首垂目在一旁静静当值,明耀和大臣们议事,也没有注意到她来。     直到上茶的时候,孟言茉端着托盘,把茶盏送到御案上,     明耀这才抬眼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     孟言茉垂着眼睫毛,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她倒想看看这人究竟有多狠心。     结果是近一个月来,她和明耀不曾说过一句话,     孟言茉是心里越憋越耍起了小性子,不理就不理,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每日当值只垂着眼睛,看也不看明耀一眼。     明耀开始的时候是想杀杀她的性子,晾一晾她的,省的把这姑娘纵的没法儿。     后来朝务很忙,孟言茉又太安静,于是就把她忽略掉了。     等到了除服后,登基大典前,孟公茂托人递了请折,说是病危,希望能见这孙女最后一面。     明耀接到这折子后,倒是冷冷一笑,他倒是不知道孟公茂什么时候,和这个孙女感情这么深了。     不过碍于孝道,孟公茂病危,孟言茉早就应该去侍疾,     孟言茉进了宫,成为皇家的人,这最后要求见一面孙女,实在是不过分的请求,     他也没什么道理不放人。     于是明耀就大手一挥,准了。     孟言茉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正在房中想着登基大典时,长祖父出的幺蛾子,想着怎么才可以阻止的办法。     她只恨进宫匆忙,没有准备的及阻止长祖父的人,     又不想先开口去求明耀让她出宫办事,     想不到这及时雨的圣旨就下了。     知道是长祖父递的折子,孟言茉边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心里一边想着,长祖父这是要孤注一掷了。     而今生自己这颗没有在棋局上的棋子自己跳了出来,且离明耀如此的近,就成了长祖父最后要扔的棋子了。     谁让太子现在还活着呢,长祖父不可能死心的。     孟言茉心里有些奇怪,前世的时候,太子在永熙二十七年就死了,     怎么这一世都过去三年了,还活着。     不光太子,还有前几年就应该死的魏王,还有去年就应该死的齐王。     从午门出了皇城,     孟言茉看着倒退中的那座雄伟的城池,她心仪的那个男人就在那城的顶端,此时她和他隔着的距离是无数个高耸威严的城墙,     还有城墙上那一身铠甲,雄健的兵士们。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以一瞬间就这么遥远。     孟言茉放下了车帘的一角,     她可以趁这次离开宫就远远地逃离他,也许离他很远很远后,就可以不再由他掌控,可以回到自己的控制中。     把他,和他那些让自己心烦意燥的女人们都统统的丢在那座巨大的城池里,     再也不去想,不去看。     可是,     如果她离开了,长祖父依然在登基大典上喊出前世的那句话怎么办?     孟家依然重复着前世的命运,     还有她刚成亲不久,远在扬州的弟弟,也逃不了一死。     那么老祖宗费尽心力让她重生,还是什么都没改变,她似乎对不起老祖宗。     除非长祖父在登基大典前就去世......     回到槐花胡同里,放下包袱,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官帽胡同就派了轿子来接。     孟言茉直接被人请到了孟公茂卧房前。     她看到以往见到时都是意气风发,即使满脸皱纹,依然散发着生机的长祖父此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直到看到了她,眼睛里迸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气。     “九丫头你来了”。     孟公茂想起身,语气温和的让孟言茉头皮发麻。     身边的老仆连忙去服侍孟公茂坐起。     孟言茉快步走过去,半蹲半跪在孟公茂床前,     “祖父病中,怎敢让祖父起身乡迎,这是茉儿的大不孝”。     孟言茉柔顺乖巧的握住孟公茂枯硬的手。     唤孟公茂“祖父”,比长祖父更亲切。     显然孟言茉的态度,让孟公茂很满意,他朝身边的老仆使眼色,让他到外面守着,     “九丫头在宫里可受苦了?有什么委屈跟祖父说”。     孟言茉知道这只是开场的寒暄热场,如果真的是想给她做什么主,当初她进宫之后,就应该托人进宫替她打点。     她也不至于在宫里毫无人手用。     看到老仆们离开,孟言茉眼底闪烁,     现在屋中就剩她和长祖父两人,孟言茉捏了捏袖子中的银针。     这刺下去一针,长祖父的去世,神不知鬼不觉。     “谢谢祖父,茉儿在宫里还好,”     听到孟言茉意料中的话,孟公茂丝毫不意外,如果不是他在宫里的人脉告诉他,     新帝对他这个一向没放在心上的九孙女格外不同,     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浪费自己的生命力来见她了。     “当初在扬州时,我对你问了几个问题,就知道你这丫头恭顺贤婉,另有后福,     后来嘱咐你祖母对你格外培养,又亲自挑了几个伺候过太后的宫嬷,来做你的教养嬷嬷,果然今日你就出息了”。     这是要让孟言茉记得当初的培养,养育之恩。     孟言茉自己也得承认,有了长祖父的话,她在祖母那里的确是有小段日子是好过的,     可是却让孟言晴更加嫉妒不已了,     才有后来的姐妹相残。     至于长祖父派来的那几个老宫嬷,整天对她灌输着女子要为家族献身的信条。     刻板规矩,一板一眼,当初洗脑式的学规矩,也是为了今日吧。     孟言茉想起那近一年被那几个宫嬷教规矩的时候,小腿还有些僵直。     那几个宫嬷仗着是长祖父派过来的人,在她面前长辈款儿摆的足足的,她忍着,一年时间对她们毕恭毕敬。     对她们那些重复来重复去,把《女诫》《孝经》上的字恨不得刻进她的骨头缝里的做法,她也是自练修行过耳不入,一心几用的技能。     她觉得她没被那几个宫嬷给逼疯了,都归功于前世受的窝囊气太多,养出的好耐敲打的性子。     这才有了她们回京后,对孟公茂回报说:“此女完全可为阁老家族所用”。     意思就是把孟言茉调|教的对长辈言听计从。     至于这几个宫嬷训练的好处也是有的,就像孟言茉在宫里,一对比那些同样为女官的宫女,她的规矩就仿佛是丈量般的精准。     “茉儿永不敢忘祖父对茉儿的养育,栽培,孟家对茉儿的庇护之恩”。     孟言茉露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让孟公茂更满意了。     “九丫头,眼下就有一件关乎着家族前途命运,重中一重的事情”。     孟公茂上气不接下气,尽量的靠近孟言茉悄声道。     重点来了。     孟言茉替他顺了顺气,同样靠近,做出万死不辞的死忠表情。     “茉儿是孟家的女儿,生来就是为孟家的前途做准备的,     祖父肯这么跟茉儿说,茉儿心里又是惶恐又是惊喜”。     孟言茉眼里有激动的泪水,声音因为激动颤抖的说道。     孟言茉心里暗自评价着自己,进宫后,自己对眼泪的控制和对表情的控制,真是精进了。     孟公茂看到孟言茉的表情,这才放心的,下决定的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一个精致的琉璃瓶,里面是条蠕动的虫子,虫子不大,     是噬心蛊!     果然像前世孟言茉最后看到的那本明英帝的自传上写到的那样,     长祖父曾经和齐王联合在一块,要取明英帝的性命。     不知道前世他是怎么躲过噬心蛊的。     孟言茉想到在书傲楼的那次,明耀的的确确是中了噬心蛊的样子,     不然也不会骗过她,也不会骗过齐王的人,     可是却轻而易举的就瞬间恢复了,     可见明耀早就掌握了破解的方法,     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次在济泗江的船上时,明耀显然还不知道噬心蛊的特性,似乎还都是自己跟他讲的,     而现在自己还尚未找到解毒噬心蛊的方法,     难道这就是天纵之才,和她这个普通天才的区别?     更让人可气的是,人人还都想着靠这苗疆的毒来害他。     就是那人的演技太好。     孟言茉心里不齿的撇撇嘴。     那人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这是蚕虫吗?”     孟言茉眼睛睁着,看着孟公茂茫然的问道。     “你想办法把这条小虫子放进新帝的饭食里,     你负责新帝的茶食,应该不会很难”。     不难?     孟言茉心里撇嘴,长祖父真把她当成孩子在骗,     还是把明耀当成孩子在看?     不然长祖父如何会想着明耀会把这虫子给吃了?     唉!看来齐王还是不信长祖父啊,不然给出的噬心蛊极品母蛊,应该是肉眼看不到的头发丝还细的。     或者是齐王那里也没有。     “为什么啊?”     孟言茉依然茫然的问道。     “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这是你为家族所做的事情。     以后你对家族的贡献,也会写进族谱里,在宗祠里受后代香火”。     骗吧,接着骗。     她恐怕会死无全尸吧,还供奉。     “是,祖父,茉儿全听你的”。     没有给明耀用毒之类的,还是想着在噬心蛊的操纵下,让明耀下传位诏书的吧。     操纵噬心蛊,这人得是巫族的嫡系传人。     据师父从南疆带回来的消息,巫族的族长只有一个孙女,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     这巫族族长一脉凋零,就是因为从小就被各种蛊毒寄养,自身的身体就是最终极的母蛊。     也是因为这样,才使得族长一脉,每次传承能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     孟言茉想到这,心道,难道那个巫族族长的孙女在京,且跟齐王和长祖父都有联系?     孟公茂上下打量了眼孟言茉,看她已出落的有绝世之颜。     又从床里的秘洞里拿出一支琉璃瓶,里面的无色液体,隐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孟言茉闻到这丝香气,立即就知道了这是她曾经中过的“醉生梦死”。     这药是青|楼圣药,对男子同样有效果。     但是药劲儿没有女子大,毕竟男子本来就是易冲动的。     “如果在茶食中不方便放入,你可以先吞下这条虫子,再与新帝独处的时候,把这瓶药加入茶水中,与他一起饮下”。     孟公茂讲着用法,孟言茉心里气的发抖。     长祖父真是为了太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受过他一点教养之恩,     他就这样打着家族的名义,要毁了她。     这是要让她以身体为媒介,把这虫子渡到明耀的体内去。     在船上见到吴双儿时,她就想着这噬心蛊还有这样的用法,后来研究果然是那样的。     她那时知道明耀没有碰过吴双儿,心里是很高兴的。     又想到在千州府的庄子上,明耀跟她说过,她是第一个他那样对待的女子。     她就幻想着明耀的女人是不是只有她一个?     虽然这种假设不太可能,她依然愿意这么信着。     也就是因为这么信着,所以对即将到来的帝后大婚,才会更难接受。     “祖父,这是什么药水?”     孟言茉依然像个只有固执心思要为家族拼搏献身的单纯女子。     “不该问的不要问,总之照我的话做”。     孟公茂拿出长辈的威严来。     孟言茉低头道:“是,祖父”。     孟公茂露出疲倦的神态来,连着咳嗽了起来,孟言茉连忙去端床头桌子上的药。     手中的银针捏了又捏,最终没有下手。     她算不上什么善人,果然也做不来大奸人啊。     这种大不孝,谋杀长辈的事情做不来啊。     看到仆人们都进来围在床边,孟言茉也就退出去了。     坐着来时的小轿子,孟言茉看着手中的两只琉璃瓶。     噬心蛊在瓶子里急不可耐的样子,似乎着急要找新鲜血肉。     孟言茉笑笑,以前的那些小虫子没有留住,就是留住,没有巫族的本体母蛊的滋养,     这小虫子也活不久。     她现在就要用这条虫子来找到,那个一直躲起来害人的巫族传人在哪里。     让她亲身尝尝这蛊毒害人的报应。     又看了看那瓶醉生梦死,这种药是青|楼圣品,等闲也买不到,     药效很猛,但是除非用的太过频繁,并不伤身。     所以那次明耀把她扔进药池里,她后来心底想想,是有些失落的。     也许自己对明耀构不成吸引。     把这瓶药留着,也许某一天能让明耀试试那种失落的感觉。     某女在被明耀来回调|教杀磨的情况下,有黑化的倾向。     长祖父下不了手解决,只好换个策略,还是得雇人,只要在登基大典时,拦住他不让他进宫就好。     再然后,相信长祖父也撑不了很久。           第258章 金矿 - 谋锦 - 茗沫沫     戈壁上的季节变换没有明显的区别,在王十三的感觉中,冬季的时候,白天的日头会消去点毒辣,变得温和。     夜晚却把人冷的耳朵咔嚓一声碰掉,都没有感觉。     夏季的时候,晚上想要刮掉人头皮的刺啦的北风会变得像温驯的小姑娘的葇夷一样,轻轻拂过面颊。     白天的时候,日头却把人像蒸炉上的白面馒头一样蒸腾着,恨不得蒸的人喧腾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别的美景的话,恐怕就是此时头顶似乎伸手就能摘下天上星子的纯净天空了。     白天蓝的发亮,夜晚黑的要把人吸进去。     王十三蹲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树林树根下,看着满头的星子,看着看着才发现自己脸上湿了。     是看久了眼睛涩了吧。     王十三用自己那来到这大同府戈壁上后就日益粗糙皲裂的手掌,呼啦过脸庞。     王叔几年前就去世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无边的沙树林里守望着,在地底隧道里重复着每日满怀希望的去挖掘,每日失望着睡去。     王十三看着那亮的要闪瞎人眼睛的星子,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姐那双黑澈照人的眸子时的心头上的惊艳与震撼。     就是那双眸子让自己失去了自己的思考,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吧。     小姐说这个鸟都不飞过的戈壁沙土下有金矿,自己就相信着终有一日会挖出金光灿灿的一座矿山来。     为此他几乎把脑子里的小聪明,小把戏,及所有的主意来和这镇上,县上,府里,所有怀疑到他们这帮在戈壁上种树的傻缺的人们周旋,搪塞。     王十三曾经以为自己是聪明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的聪明快要用完了,头发丝从一根根白到现在一撮撮白,     他快要撑不住了,撑不住底下人的躁动不安,撑不住工匠们的罢工,撑不住先是魏王现在是秦郡王人的打探。     小姐,您是否已经把王十三忘了?     忘了有一个人当初在您面前郑重宣誓般的要为您找出,守住一座金矿?     王十三又是呼啦一下把粗糙黑裂面皮上的水抹掉。     其实他知道这里先是魏王的地盘属地,后来秦郡王渐渐坐大,小姐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就断了与这里的联系。     可是,小姐,您知道吗,即使这样,他们这群日复一年,似乎有无尽毅力坚持种沙树,并靠卖瓜来支撑着种树大业的傻子们还是引起了聪明人的注意。     “十三哥,赵老刚刚刚带着他攒动起来的人,把吴师傅的家眷给绑起来了,现在正带着人去吴师傅的院里”。     身边的一位心腹着急的寻到王十三,低声说道。     王十三当初带来的人也是孟言茉花钱买下的仆从,卖身契都在王十三手里,     只是这戈壁濒临边境,翻过去就是大金,又是时时有小规模战争爆发的混乱地带,     属于大家族私兵争相夺地盘的地方。     就是朝廷派下的布政使也得看当地大族的脸色。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吴威山几家控制住整个大同府的地盘,     谁让边关不稳,不清呢。     于是这些当初带来的身强体健的男人们,开始的时候还能听从王十三的所有安排,     等渐渐卖瓜积攒了些积蓄后,和见识到边疆风|情和机遇的年轻男人们,就有了分拼搏闯取的心。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说出这句话的也是不安分的庄稼汉不是。     头一件,就是弄清他们在这里这么些年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     宝藏,两字更是时时的刺激着这伙头脑最灵活的几个人。     就算这怀疑不着边际,那收了这些人,杀了王十三,卖了王家庄子,抢了这些年积攒的银两,     也能跑到大金去做个富人,重新开始。     赵老刚早就从当地人和跟金人私下贸易的地方知道,在大金那个地方可比大明这礼教禁锢,世族林立,贱籍想要出人头地堪比登天的地方好太多。     在大金,只要你有银子,没人管你从哪里来的,也没人用鄙夷的目光看你一个寒门贱籍。     因为大家的银子都是抢的,都是偷的,都是爆发户。     “怎么让他们找到吴师傅的家眷的!我不是让陈户看着的吗!”     王十三自己培养带出来的只有两个心腹,一个是眼前的这个,一个就是陈户。     “陈户跟了赵老刚,他还来游说过我”。     心腹头低着答道,面有愧疚。他不该念着多年的兄弟交情,现在才回报给十三哥。     吴师傅正是当初引泉送来的那位朝廷勘探局任过勘探师的人,也是唯一一个除了王十三外,     知道他们在这里这么多年傻兮兮靠卖瓜供给着种树的人所为哪般。     另外种树和挖隧道矿坑的人都是花银子雇来的贫农。     什么都不知道。     雇来的人也只是挖外面,里面的开采隧道都是由王十三和赵老刚这群被他拿着卖身契的男人们在挖。     所以赵老刚他们才会怀疑这里是有宝藏。     这次赵老刚绑了吴师傅的家眷,看来是要无论怎么样,都要逼吴师傅说出究竟在找什么。     王十三一边往吴师傅的房屋前跑,一边想着该怎么办。     让李其去镇上官衙喊兵差来?     不行,事情闹大,这还能捂住他们在这里挖矿的惊天秘密吗?     现在那帮大人物是没有时间理他们这群种树傻子们,只有个别心思细的聪明幕僚,偶尔刺探一下,了作于无,并不上心。     如果真的引起大人物的注目,这秘密要扒出,只是眨眼的事,     毕竟那些树下的矿坑和隧道太多,他就是想掩埋,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力。     把赵老刚等人杀了灭口?     也不行,孟离佑在可以,他的话,要只是对付赵老刚一两个人还行,他们那造反小团伙有三四十人。     该怎么办?怎么办!     王十三心里急如焚火,已到赵老刚等人的不远处。     吴师傅看着他的妻女们被人用斧刀架着,两腿吓的战战。     “老刚,我王十三自问对你们亲如兄弟,自小姐把你们交给我,带到这戈壁庄子上开始,     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我可有一日把你们当做奴仆使唤?     大家在一块从来都是挣银子一块分,应付外面的人,也都是一块想办法”。     王十三知道这里地处边关,拢住这些体健的男人们,靠一纸契约不可靠,于是不管是卖瓜的银子还是王家庄的收益,     他都是分给这些跟在身边人的,只是他们本来就是卖身的奴仆,他也是按照边角的和率分银。     斗米恩,升米仇。     想不到还是养大了他们反咬的心。     “亲兄弟?”     赵老刚冷笑连连,     “如果真把我们当自己兄弟,你早就应该告诉我们,他娘|的在这里这些年,究竟在挖什么狗|日|的玩意儿。     如果真把我们当自己兄弟,你就不会只让陈户给这些人送饭送吃穿,就不会只让李其保管这些年所积攒的银钱。     你把我们防贼一样防着,还敢说亲兄弟?     从来兄弟们想到镇上楼子里找女人泄火,想到镇上喝两碗酒,你哪一次不是二话不说的拒绝,兄弟们跟着你天天不是卖瓜,     就是挖土,吃干嚼蜡一样枯乏的日子,这么些年,我们说过什么二话没有!     今日,我们也只想知道一句实话而已,这过分吗!     我他|娘|的只想知道这么多年,老子究竟在挖什么狗|蛋|逼的玩意儿,     这过分吗!”     赵老刚的话引起周围和他一同起反|人的赞同表情。     王十三禁止他们去楼子,去喝酒,也是怕酒醉,怕被有心人听去几句酒话,揣出端倪。     听到赵老刚的话,王十三怒极大喝道:“你们别忘了!     当初要不是我家小姐慈悲,把你们买下,你们早就在水灾兵祸中丧生了!     早就饿死了!     而且你们是签下卖身契的仆从,任劳任怨的听从主子安排,是你们的本分,     把你们当成人,当成良民对待,是恩义。     一群不知感恩,背信弃主之辈,如今还有脸在这里大声指责!”     当初买下的这些人,因跟着王十三到西南来寻矿,事关重大,孟言茉空有银子,没有信任的人手,     时值江南发水,东南齐王兵虐,逃难的人到处都是。     孟言茉是想着艰难中的恩义,能更多一重保障。     贪婪是人的劣根,     人心不足蛇吞象。     王十三是被引泉,伴鹤按照着死士信条灌输着长大,     信,恩,义。     三字深入骨髓。     此时是真的怒,不耻陈老刚的反行。     对比于王十三怒的粗糙脸皮紫红涨,陈老刚等人更惊讶的是,平时有点让他们捉摸不到的王十三,也不过如此,     这么容易就这么暴怒。     他说什么了吗,他说的是正常人都会想的吧,     陈老刚似乎是不想反驳王十三这么让人无语的说辞:“嗤!别当我们都是傻子,     你家的那个我们都没见过的小姐,买下我们不就是看我们身无依靠,     饥饿无家,想让我们替她卖命,替她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找宝藏,     别说的跟什么了不起的大恩一样。”     陈老刚看王十三只有身边的一个李其,两个人对他们这边几十个有力的汉子,也没什么威胁,就看向吴师傅道:     “老吴,我们在一块也这么些年,你过的比我们还枯燥,每天就拿着你那些破烂玩意,不是算就是画的,     我们跟你也无冤无仇,也不想杀你的家眷妻女,你只要跟我们说一句,你在算什么,找什么,我立马让他们放了你老婆孩子。”     吴师傅抖抖索索的看向王十三,     “十三兄弟,当初你们把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弄来,我也没生什么别的心,我的家眷也安全到这里,     你们对我礼遇有加,给的工钱供奉只比朝廷多。     我一心的替你们找,也没生过什么别的心。     我自问也算对得起你们了,今日我的妻儿在他们手里,我只好结束我们这么些年合作良好的雇佣关系了”。     吴师傅因为王十三等人的恭敬态度,也只当是被私人雇下,到这偏僻之地。     现在单方面的说结束雇佣关系,他一句就该说金矿这个大秘密了。     “找——”     吴师傅捂着喉咙汩汩的冒着血,说不出一个字。     “老吴——”!     “爹——”!     两声女人的尖利嘶喊声,让陈老刚等人第一次见到王十三的手段也从惊楞中反应过来。     死士最先学的是当然是暗算的功夫。     如果对面对的武功,王十三也只算花拳绣腿。     因为他跟着的是引泉,主要还是学怎么用脑子。     王十三看了看在刀下扑着朝吴师傅爬过去的母女。     心里一咬牙,趁陈老刚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剩下的两枚飞镖射出去。     两具尸体齐齐倒下。     这一眨眼的偷袭成功,王十三拔腿就飞奔。     陈老刚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王十三看着远处的那片比其他树林矮小点的林子,那里是他和吴师傅最好去的地方。     吴师傅说,从土层看,金矿最可能在这一片。     所以那里只有他一个人每天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去挖。     他没有办法,没有多余的人,才会让陈老刚等人在其他隧道里挖,     可是这最有可能出矿的地方,他还是只敢自己来挖。     金矿啊!     是人都会红眼的。     他知道那里有一小片地方被他挖空了,陈老刚等人掉下去也许摔不死,可是起码能困住他们。     先困住,他立即把他们活埋了。     于是王十三边跑边往后面喊:“我们在这里真的不是为找什么,只是为了打理这里的庄子而已。     种树也是因为我家小姐仁善,为了这里贫穷的百姓做点好事,     你们莫要再追我了,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不然我跑到衙门里,你们这群噬主的奴仆,是没有好结果的”。     在大明卖身的奴仆敢造反的话,都是处死的。     先头听着王十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陈老刀等人还在想着这王十三为了逃命,真是脑子都不灵活了,     编瞎话也编个像样的。     吴师傅死了,王十三以为他这个唯一知道宝藏秘密的人,他们会放过吗。     后来再听后面的话,陈老刚等人才惊悟,     更不能让王十三逃掉,不然自己这伙人没到大金,就被府衙的官差拿了。     于是不要命的往前追。     没有注意到王十三在一处弯着跑过去。     “轰”,     一阵土塌的声音,在王十三身后响起。     他不及去看,捡了身旁的巨大树枝,就开始往洞里推土。     几息后,没有听到洞里的骂声和**声,王十三才奇怪的往土坑里去看,手上依然不停的往坑里推土。     就是这一看,让王十三所有的动作都停了。     这一小片因为已经挖空了,所以他平时小心的不碰到这边,开始往旁边的地方挖,     就没有继续朝下挖,     陈老刀等人的重量压开了坑底的一层薄石层,     那生者菱角楞刺的金属块从这些掉下的闯入者的后脑勺,穿刺而过,     殷红的血流淌在那闪耀在血后金光的颜色,     是所有贪婪欲|望的诠释。     *****************     (看了一夜韩剧,用掉一屉面纸,哭的稀里哗啦,还被某人取笑了,睡的头脑昏沉,没有心情写。     我要是说,我得去看那一百几十集的韩剧去,得断更了,应该没人反对吧?)           第259章 琐事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用过早膳,坐在椅子上听引泉回报这些日子的情况。     “自落雪山庄给了禄亲王府干股,生意就一日日的更好了,眼下每隔几日京里就会飘雪,山庄里樱花和雪片一起飘飞,温泉养人蕴体,     被京里的风华阁评为燕京第十大美景,虽是国孝期间,众贵夫人们低调出入,生意也没影响。     小姐这是这三个月的账簿。”     引泉递过账本,孟言茉只翻到最后盈利的地方,看到那白花花银子的进账,她觉得似乎能抓住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离开。     孟言茉忽然就想到那日在万寿山的白玉栏前,明耀问她:“茉儿,有一天我只是这天下的皇,你还会陪我吗?”     她那时下定决心,重重点头。     这才只有短短月余,她就忍不住这种噬情吞意的酸意折磨了吗。     引泉继续回道:“我们在半天河的粮庄,被秦郡王的兵强行拉走二十万石粮食,今年的粮食收益少了四成”。     孟言茉放下账簿:“一直养着的那个西北军的将领没有什么表示吗?”     引泉原先是太子封下的“义商”,不过这个封号随着太子失势,就不好使了,好在这些年开始结交的那个高参将步步高升。     “有,为此在镇上还有次不小的冲突,后来是西北军里的将军下令,才没有更大的兵祸”。     孟言茉想明耀知道这粮食的产业是自己的,没有压制秦郡王的部属,又加上边关最近不稳,这是打算着先养肥赶走了乱闯的蛮夷,再杀的主意?     “把农庄上的人都撤回来吧,这里以后恐怕都不能安稳的种庄稼了,在江南这边再看一下,重新买地”。     秦郡王在边关蔓延兵势力,明耀稳定了江山,定是要在西北,西南掀起兵峰,这粮食生意做不了啦。     这些年也挣了不少。     引泉犹豫了下,还是回道:“小姐,因为我们粮庄的原因,周围的几个郡县的百姓才得以活命,现在越来越多的因为兵宰逃难的百姓到半天河做佃农。     咱们的粮庄又扩大了一倍有余,如果我们撤走,那西南几个郡府的百姓恐怕会立即陷入饿死的境地。     小姐没有出过远门,奴才跟着粮行运粮,这一路上,越是往北,越不忍直视,卖儿卖女的百姓成群结队”。     引泉说着眼眶红了,他也是边关上长大的失孤,后来辗转才进了宫。     “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粮行可能就没有收益了。     半天河方圆几个府县对引泉的庄子感恩戴德。     若是寻常商人大概不敢做这样在民间买声望的事情,引泉这么做也是因为孟言茉和当今的关系。     引泉是暗自计划着要为孟言茉和未来的小主子培养势力。     田庄上多是有被兵祸逼到走途无路份上的穷民,他已从这些人的孩子中选出了五十名根骨奇佳的三岁男童,打算让离佑去训练。     京里的三家铺子和几处庄子只能挣钱,真正要选到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的送自己孩子做死士忠仆的人,还得从收容的那些佃农中间选。     孟言茉看引泉眼神微偏,明显是心里另有打算。     看着他道:“在我跟前,你有话直说,不必瞒着”。     引泉低头沉思半天,寻道:小姐自来有主意,不比平常闺秀,我当与她言明。     因此靠近两步低声道:“小姐,在皇宫那个地方,凶险远远超过您的想象,您现在就该为未来的小主子培养死士了”。     引泉的声音带着鬼祟阴暗。     他的话让孟言茉一愣,以前她想的还都是在朝廷势力方面,这阴|私的一面倒是没有想过。     “小姐的家族原是书香门第,不知这些也很正常,入宫的勋贵千金们,身后都有家族为其培养的暗势力。     当年贵妃娘娘也是在这上面吃亏”。     引泉看孟言茉没有说话,以为是不屑为之。     用孟言茉的姨母来提醒她。     看到引泉的表情,孟言茉沉默,心里叹了声,她不是不屑为之,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路在哪。     “我如今是侍书女史”。孟言茉无力的说道,为什么紫苏和引泉都这么坚定的认为她以后会成妃,且都很深谋远虑的为她考虑以后自己孩子的事。     “小姐他日定会宠冠六宫”。     引泉肯定的说道,他虽然只有一次在送小姐进宫那日匆匆偷看了一眼当今,可是不管是以前的接触还是这位主的英明,     他和孟离佑等人安然的待在小姐身边这些年,那时伴鹤等人的刺杀,那位不会不知道,且他们出身阴禁卫的事,更是早就知道。     且当初贵妃娘娘可是跟皇后等人结怨甚深,皇后可是那位的母后。     那位没有任何要抹去他们的意思,这本身就是对小姐的纵容。     从紫苏那里听到当今对小姐的眼神,神态,分明就是当初武帝对贵妃娘娘宠之甚浓的样子。     所以小姐才更要在弱的方面加强才是,免步贵妃娘娘后尘。     “我不想留在皇宫,不想为妃”。     我只想留在明耀身边,看不到皇宫,看不到后妃。     引泉一愕,接着道:“那更要培养这些势力,他日小姐要脱身,我们也有银子有人手用。就像这次离佑去大同府,     不就是因为小姐担心那边时日渐长,人心不古,而且那些人又不是我们从小就培养的,放在金矿旁边实在是不放心”。     孟言茉微微笑了,有引泉几人在身边,似乎自己想做什么,他们都会努力的想办法去布置。     “离佑回来了吗?”     孟离佑正是去看王十三那边的进程去了。     “算算日子该是差不多了”。     远在孟言茉还没进宫的时候,人就派去了。     “小姐,官带桥那边的宅子又送来护国公府的帖子,已经是第五次了,还有一封是西宁侯府的,孟管事回来了,还有王十三,在外面等着”。     紫苏进来递上帖子,孟言茉打开看,边让两人进来。     王十三有些激动有些感慨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如今那矿周围还有人留守吗?”     想着事关重大,王十三跟着孟离佑一起回来回报,此时看到小姐似乎并没有多激动的样子,那可是金矿啊。     有些失职的愧疚:“只有一个人在了,其余的都同陈老刀摔死在矿坑里的了。     不过小姐放心,戈壁上荒芜,只有无边际的沙树林,和瓜田,平时也没人会去。     小姐,我们得抓紧时间开采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秦郡王的人发现了,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这矿还真是不好开采,一没人手,还有就是她哪有那个势力能护住一个金矿啊,难道一小块一小块的撅下来当零花银子?     那要挖到哪个年月去。     孟言茉有点不甘心的,难不成像前世那样献给皇帝?那她得好好想想换些什么。     “护国公那边是怎么回的?”     她屡次拒绝护国公府的邀帖,总要有理由才行,不然一个堂堂勋贵世家,怎么容得了她屡次打脸。     “只说公子出去求学云游去了,没有具体说回来的日期,和离家的时间”。     紫苏平时就负责孟言茉作为孟九公子时的小厮对外,连带着跟着引泉帮孟言茉一起打理产业。     孟言茉想她还是得去趟护国公府,总这样避开也不是办法。     西宁侯府也要去一下,安一安老侯爷的心,这老侯爷把一家几百年来的声誉都放在她身上,也真是敢赌,看来自己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嘛。     “小姐,老爷和大老爷请小姐到书房里去”。     孟文冒一家也都迁到了燕京来,还有自己的父亲,如今都住在这槐树胡同里的宅子里。     本家那边嫡枝里只有自己的弟弟在鼎立门户了。     孟言昭娶的正是谢乐安,孟文成两次丧偶,又出了甄氏的事,有点万事心灰的样子,孟言昭的婚事他也是听孟公彦的。     而孟公彦是听孟言茉这样说的,于是也不管孟言昭是怎么和谢乐安情定相知的,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皇后的失势,孟言茉进了宫当了侍书女史,对于对付谢家这种事,也是透出口风去,就有人办。     谢乐安也从大伯母翁嬷嬷等人手里拿回了公主当年的嫁妆。     孟言茉来到书房里,孟文冒倒是很客气又恭敬的站起了身,脸上还有丝局促,他如今三任巡盐御史任期已满,在吏部观政,逢上新皇登基在候,还不知道这以后要调去哪里。     孟公茂在京里多年经营的人脉也随着太子的失势,一朝尽断。     而孟文冒这些年作为盐史,得罪的人着实不少。     因此在吏部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说的上话的人,有人指点迷境,出口道,放着家里的嫡亲侄女这现成的大树不找,在外面费尽心思的找那些人又有什么用。     孟文冒这才找到三弟,孟言茉总归是他的女儿。     孟文成这人跟孟文尚相比,刻板反而变成了好处,孟文冒总归是他同父的大哥,倒是愿意帮忙,他自己以前对于仕途热衷,这么些年下来,大概也明白自己不是那么快料。     又心灰意冷,在对女儿上,实在是拿不出做父亲的威严来。     孟文成坐在那里脸色仍然是板正无笑意,哪怕现在很多以前的同僚看在他女儿的面子上都愿意让她回原部去上任,他也没有了以前的热意。     似乎这样在面对这个女儿时,能挽回作为父亲的最后尊严。     孟文成当初是受甄家案子的牵连,贬职在家。     现在倒是跟着孟公彦一起都想做个不管事的富贵翁。     她的祖父,她的父亲,她的弟弟,孟言茉想,这血脉传承还真是一点不错。     “你大伯父这些年在任上兢兢业业,政绩杰出,你看怎么给皇上递上话,把你大伯父的官位升迁快点定下来”。     孟文成开门见山,毫不含蓄,有点颐指气使。     孟文冒搓了搓手,客套道:“侄女先坐,上茶”。     孟言茉倒是没有介意孟文成的口气,何况他毕竟是父亲,纵使有不公,不尽,作为儿女也只有受着。     孟文冒也的确是现在孟家最后的一点势力。     只是让她去给明耀递话,她不想张这个口,她当初即使打算着为以后在朝廷培养势力,也都是靠着原来的那些人本身的资源。     西宁侯府,她有扯虎皮的嫌疑,可是那也是忽悠的功力。     朱砺沧算是她放到了明耀的跟前,那也是他自己立功了。     这猛不丁的让她直接开口向明耀讨官职,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以什么立场,凭白的让那人小瞧,她又不是宫妃,再说是宫妃也不会直接这么说话。     难道父亲就认为自己在明耀那这么好待?     孟家眼看就这么凋零了下去,是有人不希望孟家再做大吗?     孟文冒得罪的人不少,可也有许多关系,这么被压制了一年都没有下来任职,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宫里和宫外,孟言茉想还真有人这么看得起她。     “三弟”。     孟文冒朝孟文成使个眼色,对着孟言茉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大伯母从扬州带来你爱吃的蜜三刀还有酱菜,你正好从宫里出来,以后可能等闲也没有机会。     你珊堂姐常常念叨着跟你下棋,你们也多长时间没见了,还有雪姐儿都很想你,你有空就去看看她们吧。     珊儿自进京就水土不服,生了思乡病,你去了也能宽慰宽慰她。”     孟文冒把话说到这份上,本来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的孟言茉也不得不抽时间去看她们。     她想孟言珊应该不是水土不服,可能是因为柳溪笙和孟言雪的事。     不过这些孟文冒和陈氏应该不知道,毕竟当初孟言珊和柳溪笙相识的过程也不光彩。     “是。父亲说的事,我会留意的”。     孟言茉像两人行礼告退。孟文成因为她这态度,气的就要发火,被孟文冒拉住。           第260章 默默黑化 - 谋锦 - 茗沫沫     隔日天空放晴,冬日的阳光白惨惨的,照着房屋顶冰冻的洁白霜雪,廊檐下冻结的冰柱有尺长,光线折射,这些冰块就有了琉璃的光泽。     孟言茉穿着件月白色暗纹银线绣苍竹的袍服,她身形太瘦,身高在女子中却算不矮。     因此即使她里面穿了几层棉服,在外人看来,反而使得她瘦削的身体挺拔壮实了些。     她依然做男子打扮,头上插着一支竹簪,脸色在阳光里有些带着奢华气的病态惨白,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虎绒的氅衣。     比雪还要白的兜帽边上的白虎绒,把她的脸衬托的如白玉般透明,一身低调的奢贵气息。     这样一个比玉还要润泽,比水还要透明,比雪还要清冷的贵公子一下马车,立即吸引了周围的视线。     进了护国公府,先是去到阴氏老太太的院子里请安,孟言茉态度一直淡淡的,让阴氏心里很不满,最后疏离客套的告辞。     阴氏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这小辈未免太清高了些”!     她亲切的把阴九当嫡亲后辈看待,这小辈却不识抬举,不想想他们嫡枝现在早就连宗祠都烧成一堆灰了。     小小年纪却在她面前摆着嫡枝嫡孙的款头。     阴氏向来慈和,这一生气,屋里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出气。     护国公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下。     “娘,他少年得志,得睿亲王看重,马上新帝登基,她还不登廷面君,施展抱负,又怎么会甘愿为我们公府驱使?”     “明年春闱举子榜上可有他的名字?”     阴氏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道。     “没有”。要想入仕,必要从科举途。     “难道新帝选拨人才不拘一格,平地提拔?”     阴氏有点难以相信,大明开科五百年,还没有皇帝这么用人的。     “应该不会,不然朝廷诸公实难平忿,不说其他人,就是那些御史们都要吵翻天”。     谁不是十年寒窗,三年三年在科举的炼炉里来回煎熬轮回,才博得功名,凭什么这个阴九免此劫难!     “新帝行事......”     阴氏的未尽之意,护国公自是明白,这位主做亲王时,那就是个让人心寒胆颤的人物。     “娘你也着像了不成”。     护国公说完又释然,他从小看到娘是怎么在祖父身边出谋献策的,就以为他娘是巾帼英雄。     娘在内宅几十年,不懂朝廷事也不怪。     阴氏看向护国公,等着他解释。     “睿亲王再荒唐放肆,那是有先帝替他兜着,如今先帝已逝,他若还以以往行事的路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不可能一个人统御着这天下。     既然要用人,要用大臣,就不能不顾大臣的声音建议”。     护国公指点江山的坐在炕上侃侃而谈。     “这也是我舍弃妹妹和外甥,让清儿进宫为后的原因”。     护国公知道娘虽然能理解他,但是心里肯定是芥蒂,此时不如一起说开。     “当时满朝重臣皆在奉天殿,皇城都在睿亲王的控制中,遗诏上是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换句话说,谁站在那里,谁就是正统。     我护国公府这几十年来的壮大,虽也得益于小妹在宫中之宠,可更多的是我和廷儿在东南的经营,齐王是什么料子,在东南几年,我也算是明白。     我不能拿我们蒋家几百年来的基业去替他拼,先帝为什么会在临终前赐婚?娘,你再想想其他几位王爷的妻族,哪个有我们蒋家势大?     先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我们蒋家辅佐睿亲王安稳接过皇位。”     “话是这样的道理没错,可是那位的秉性......”     阴氏沉吟半响道:“我真怕这位不记恩,到时皇权做稳,就是我们蒋家兔死狗烹之日”。     他娘都能考虑到的事情,护国公焉能不忧?     “娘放心,我们蒋家有东南水师攥在手里,只要清儿进宫,诞下中宫嫡长,到时我就联络朝廷大臣,逼他立储下诏。     到时我们蒋家就是太子母族,其势就不是现在可比的了。     他若真是那么狠辣,做了初一,就别怪我们做十五,太子已立,到时皇帝在不在都不重要了”。     护国公说着,眼中渐有狰狞凶恶。     听到儿子的话,阴氏心下稍安。他们选择放弃齐王也是情势所迫,若是能打得过睿亲王的兵阵,他们自然是更愿意嫡亲外甥继位。     直到战起,睿亲王才让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人,见识了他在西北八年,真的不是去那里玩的。     原来镇国公府早就被他废了。那可是他的外祖家啊。     孟言茉正要出内院垂花门,就听到身后有个温柔温暖的声音叫道:“阴公子”。     孟言茉转身,就看到蒋暖清提着裙子小跑到她面前,连连喘息,呼出小团小团的白雾。     身后还有她的丫鬟捧着她掉落在雪地上的斗篷,急忙赶来。     看到孟言茉如黑玉般澄澈的眼眸看着她,蒋暖清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慌乱的迅速整理好了她的仪容。     脸颊却是不自然的红了。     孟言茉看着她这幅小女儿姿态,一瞬间愕然,接着却是轻轻笑开了。     原来自己不知觉间给明耀戴了顶绿帽子啊。     孟言茉扮成男子时本就极美,又因为身体的原因,有一种**蚀骨般病弱奢糜气,因为和明耀待一块时间长了,画皮模骨,显得贵气十足。     这一笑真如那阳光下飞舞着的雪花,晶莹剔透,精致到美好。     蒋暖清温婉的脸蛋越发的红了。     低着头道:“我观公子似乎身体生来有损,体寒难暖,今冬特别寒冷,做了一支暖袖,送与公子。     愿公子能暖意融融,融融尚可聊做念想。”     蒋暖清声音越说越低,孟言茉没有明耀的能耐,也就没听清。     只听到什么融的。     蒋暖清小字即为融融,这么做,是因为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小字,却不敢宣之于口。     “融融?”     这么想,孟言茉就轻声念了出来,她的声音本是可以压低沙哑,此时念出这两个字有一种特殊的蜿蜒低流。     “阴公子”。     蒋暖清因着她叫出她的小字,晕上两颊,低低喊了一声,从身后贴身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布包袱交到孟言茉手里。     孟言茉和她差不多高,此时蒋暖清低着头,就能看到她乌发云鬓的头顶。     孟言茉暗想,原来天下如她一般胆大的闺秀其实还是蛮多的,像大姐,像这位未来的皇后。     这若是收下,就是私相授受。     为了让蒋姑娘深深的记得自己,为了明耀的绿帽子戴牢点,为了必须不能自己一个人添堵。     反正她就是收下,这包袱肯定也带不出护国公府。     等蒋暖清等了半天疑惑的抬起头来。     孟言茉绽放一个模仿某人的笑,风流不羁微带着邪气,却在她过于清俊美貌的脸上,显得如男童般干净的温暖阳光。     虽是魅惑众生的笑容,却凭白的让人觉得有点恶作剧的可爱。     “蒋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有姑娘的心意,在下觉得心里已经很暖了,为了姑娘的好意,这暖袖却是收不得的。”     “虽然我很想收”。     这一句就很低了,还有点可怜委屈。     蒋暖清一下就觉得心里好疼。     “蒋姑娘,告辞”。     孟言茉走的很干脆,像是痛下决心一样的决然,身后的姑娘已经痴了。     要是问孟言茉这么祸害人家一个姑娘,羞不羞?惭愧不惭愧?     孟姑娘绝对会理直气壮的道:与其进宫后被某个臭男人迷的七荤八素,还不如自己先把人迷住。     要问为什么孟姑娘就这么笃定人家蒋暖清就会被某人给迷住。     这还用问吗。     自己这完全是走的某人的路子啊。     自己这个仿冒品都能把人迷住,派正品来,还不得把人心神都收了。     (孟姑娘终于在某人的折磨熏陶下默默黑化了,沫沫君表示好欣慰。     姑娘啊,你可挣点气吧。     必须不能一个人心塞啊。     在一旁看戏看的心塞到不行的沫沫君小拳头捶的桌子噼里啪啦。)     出了护国公府,孟言茉就赶下一场。     目的地:西宁侯府。     书房里,已经第十局了,别人是越败越不肯罢休,眼前的这好胜老头,已经连赢自己十局了,还不肯罢手。     本来对棋局就没什么天赋的孟言茉表示很痛苦。     人家是越赢越开心,眼前的老头倒是越赢脸色越难看。     瞧瞧那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     终于好胜的老头发飙了,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摔:“鸣哥儿,你是看不起老夫还是怎么地!盘盘都让老夫大获全胜。     老夫的棋下的真有那么臭吗!”     孟言茉盘坐在炕上,脸上很无力很冤屈。     第十次解释道:“我真没有让您啊”。     无奈,好胜老头儿压根不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书傲楼,和杨家的那丫头下的那盘棋惊险诡谲,怎么到老夫这就去平稳无奇。     和人姑娘下棋你就那么用心,陪我这个老头子下棋,你就敷衍了事?”     开始时只以为这老头好胜好强,接触后才知道这老头不但好胜还非得逼着别人认输不算,还得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真的是甘拜下风才算完。     孟言茉觉得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不然自己遇到的老头,除了祖父,怎么就没有正常的呢。     孟言茉正想着怎么告辞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好像还有仆妇争吵的声音。     西宁候当即就怒了。     有客在此,成何体统!     “怎么回事!”一声喝声,外面守着的小丫鬟立即进来,不安禀道:“奴婢也不知何事,听着好像是五小姐和三小姐的声音”。     两位小姐一向拔尖好强,不想今日争吵的声音传到了这里来。     “把三少爷喊来”。     西宁侯无意下棋了,孟言茉松了口气,看着要处理家事,自己在这似乎不太合适,对着老侯爷道:“晚辈先告辞了”。     “等会儿,让驰哥儿送你”。     西宁侯自忖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把曹驰叫过来,问清缘由,就是想让孟言茉知道他们侯府绝不是没有规矩浅薄的那种人家。     怎么能这么让孟言茉带着这种印象离开。     孟言茉没有想到这老头是这种想法,只想着这老头看来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曹驰进来就看到孟言茉长身玉立,风姿逼人,倒是一愣,自从上次见面后,后来他和曹咏还去官带桥找他游玩。     可惜守门的小厮告诉说这人出去云游去了。     想不到今日却是见到。     “吵吵嚷嚷的,成何规矩,怎么回事!”     西宁侯拉长了脸,把处在惊艳中的曹驰拉回神。     “五妹和三妹因为裁衣服的事情有点小争执”。     曹驰小声回道。客人在此,祖父您真要刨根问底吗。     “裁衣服有针线局管事管着,她们争什么!”     老侯爷一点不见外,继续问。     曹驰有点尴尬,看的孟言茉也有点不好意思杵在这了。     “三姐儿和五姐儿孝顺,祖母高兴,就开口赏给她们一人一匹烟霞罗,可开了库房,只有一匹,两人这才争了起来”。     曹驰越回越觉得发窘,棱角分明的蜜色脸颊隐隐有红色。     孟言茉听到这也算听明白了,西宁侯府的家底远不前了,老侯爷和老夫人大概不管庶务,所以不是很清楚。     也是,西宁侯的族人子弟在抄题里的位置多数是在京卫所里,那里的位置是要而不贵,又不与朝中大臣,地方官员们寒暄经营。     唯一的收入只有奉银和祖田。     供应着偌大的家族消耗,早该只有空架子了。     有多少世家大族外人看着煊赫,内里却不如外表光鲜,只是有的家族是不争气,子弟们纨绔,这西宁侯府却是不善经营的关系。     一个和明氏同样悠久,底蕴十足的家族,现在却因为穿衣,两个嫡小姐争吵不顾体面,也是一种悲哀。     “真是放肆!     把她两个给我关宗祠里去,七天内不准送饭,有谁敢偷偷送饭,立即给我打出府去”。     西宁侯爷气的要命,他知道老妻一向对内宅的孙女们多是纵容宠惯,不想已经养成这样的地步。     曹驰闭上眼,丢人都丢这个地步了,索性一下说完吧。     “祖母恐怕不会同意,孙儿这也不敢把两位妹妹带走”。     “反了,反了”。     西宁侯气的一抖一抖的,大怒道:“把你老子给我叫来。”     于是越站越往边角里努力忽略自己存在的孟言茉不得已的看了场家庭大戏。     先是西宁侯爷中气十足的把西宁侯世子大骂了一顿,然后把世子夫人,也就是曹驰的娘又骂了一顿。     最后是自己的老妻,直骂的泪如雨下,最后赌气道要带着儿子媳妇回金陵娘家去。     西宁侯怒声道:“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休书送过去,大媳妇,你要走就跟着你婆婆走,我们训儿娶不回来贤妻,写封休书的能耐还是有的”。     直说的世子夫妻两人大冬天的跪在院子里。     看着侯爷的老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孟言茉默默的当壁花,暗道:这老头真是够绝的,也不怕把自己整成孤家寡人。     最后整场大戏,以老侯爷的完胜告结,老侯爷夫人被剥夺了管家大权,说是让静养,其实是因为养残了几个孙女的惩罚,被关起来了。     人都下去了,孟言茉着实尴尬,宁愿继续当壁花。     这默默把人家的家务事看个底掉,真不是她太八卦的原因啊。     西宁侯发火发的太投入,早就把孟言茉给忘了,此时一看到眼前似乎从墙壁里钻出来的人,老脸上也一瞬间闪过尴尬。     咳咳两声,正要说话,孟言茉抢先说道:“刚才想着侯爷下的残谱,实在是高明,这一沉思就忘记了时辰,都这个时辰了啊。     呵呵呵”。     干笑两声,证明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注意。     西宁侯,曹驰:“......”     孟姑娘,你那刚被八点档大戏刺激的八卦之光大亮的眼睛是肿么回事,啊!喂!     小丫鬟匆匆来报,脸上还一副惊恐的模样。     西宁侯刚消的怒火又噌的下点燃。     “这么惊慌干什么!”     “回,回,回侯爷,三,三小姐,说受不了这等羞辱,喝药自尽了”。     小丫鬟缓口气,终于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     什么!     孟言茉也瞪大眼,终于明白西宁侯老夫人是怎么辣手摧花,养残孙女的了。     被祖父罚跪宗祠,怎么能算是什么羞辱呢。     呃,虽然在一众仆妇间,这样的惩罚,让老夫人和两位小姐的脸都丢地上了,可是她们的错,西宁侯爷的脾气又太好强。     这种结果倒是意料之内的。     只是这小姐三观明显不接地气啊。     “自,自尽”。     “好好好”。     西宁侯爷一个踉跄倒退,手抖着。     孟言茉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给我丢到乱葬岗去,我们曹家没有这样的女儿,让你三叔来”。     老侯爷对着曹驰道。     死的那个小姐正是三房嫡女。     又被迫看着老侯爷怎么逼着三老爷休妻除了闺女在族谱上名字的戏码。     孟言茉默然。     这老头绝壁是要当孤家寡人的节奏。     处理完这事后,西宁侯也没有什么心情再说句话了。     挥挥手,让曹驰送送孟言茉。     孟言茉没走,对着西宁侯爷道:“今年冰冻,三月汛期泛滥,广济棉花产量大减,山东,陕西,江南来年棉花价格大涨。     阴九愿意同西宁侯府合作这笔生意,不知道侯爷意下如何?”     在听到曹驰回到两位小姐争执的原因是,孟言茉就想说出这个提议来提携西宁侯府,可是老侯爷的脾气跟炮仗似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机会插嘴,她完全是被迫留下的啊。     西宁老侯爷经过这次内宅的事,好像又老了几岁似的,看着孟言茉半天。     “不枉老夫背弃祖宗,为了子孙同你狼狈为奸,总算你这后辈还算良善”。     喂,老头,夸人就夸人,什么叫狼狈为奸!     明明是强强联合好伐。     “棉花生意你同驰哥儿两人合计,我们侯府人倒还有几个,没有银子,没有商队,也没有结识的棉花商行。     怎么来,你要有个章程,别无头苍蝇似的。好了,就这样吧,老夫累了,最近不要来打扰我”。     孟言茉:“......”     喂!老头,你的好胜呢,你的好强呢,你这一副老子就是白拿银子干股的老光棍姿态要不得啊。     曹驰送孟言茉出府。     “祖父一生要强,不与达官贵族结交,这临老了,也不得不面对侯府现状。     我们侯府也实在是拿不出银子来,他那么说话,也是因为不好意思,你别介意。     我们侯府――”。     曹驰说道这,往四周看了下,靠近孟言茉三步,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飘进他的鼻端。     “我们侯府有自太祖时就保留的暗卫,有这样一批人,我们做棉花生意在如今到处山匪横行的各地也有保障”。     也不知道怎么就把五大守护家族的秘密说出来了。     也许是自第一次见面,祖父就决定要把侯府交给这个除了明氏皇族的外姓人。     也许是刚才连自家最不可扬的家丑都给这人看了去。     也许是这人黑泠泠的眸子看着是可信之人。     曹驰就这样把自己的暗势力暴露了。     虽然世家大族养暗势力是不言的秘密,在皇权下,不管权势有多大,哪怕是亲王也是不准养死士的。     曹驰明知道阴九是新帝的人,还这样脱口而出,孟言茉心里微动。     这就如同是在赌一个人的信任。     那她是否也可以把金矿赌给这个侯府?     如果有侯府的暗卫接手,金矿是否不用上交?     出了侯府,孟言茉刚想上马车,就听到身后有个好听的声音带着惊喜叫道:“阴九”!     孟言茉回头,折射着雪光的暖阳照在那穿着一身华服的公子身上,那熟悉到陌生的流光凤眸,让孟言茉脚底一打滑,差点吓摔倒。     身后的紫苏连忙扶住。     待仔细看去,孟言茉吁出口气,吓死她了,以为又被某人捉个现形。     却原来是和某人有三分像的明照。     “阴九你这身子骨怎么越来越弱了,啧啧,瞧瞧,这脸蛋白的跟抹粉似的”。     说着还伸出手指摸了下,明照看着自己的光洁的手指楞了。     好滑。     没有粉。           第261章 孟菇凉保重 - 谋锦 - 茗沫沫     “父亲,这个阴姓后生的话,可不可信?可不可靠?     我们侯府真要同他做那棉花生意?     这几年关陕,闵广几府日照充足,棉花的产量也很高,现在集市上棉花一斤只要二十大钱,这还是因为今冬寒冷的原因,夏季的时候,只要一个大钱一斤。     行脚小商贩们多是囤积价格低廉的产物,以期能恰逢时机,卖个好价钱,就像今冬这个情况,就有很多小商贩因为棉花涨了些钱,才能赚利。     不过这些小利对于我们侯府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我们真要用最后的家底同阴九做这笔生意吗?”     西宁侯府世子曹原担忧的说道。     他因为三侄女的事情和三房的事情正忙的不可开交,儿子递来一个这么惊诧的消息,他急急忙忙的赶到西宁老侯爷面前。     老侯爷修养了会儿,这时脸色已经好多了。     心里对儿子熟知这些庶务很欣慰,有时候朝廷局势的变化就是这些平时士大夫不会注意的民生小事引起的。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铁,西宁侯府偌大的家势,真要认真挤挤,还是能挤出一笔可观的银子。     只是这银子一旦挤出来,侯府外表的光鲜就维持不住了,真的干巴巴了。     老侯爷跟孟言茉说没银子,没商队之类的话,也就是那么一说,真要一分银子不拿出来。     以这老头的好强心,和西宁侯府的自尊心,还真做不出分干股的事情。     听到儿子的话,他眼皮一抬,略有所悟。     “你说是不是正因为今年冬天冷,棉花又不算贵,因此上到达官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大量购置棉花,这就造成了来年棉花的紧俏。     如果来年关陕几地三月汛期泛滥,明年棉产大减,今冬囤积起来的棉花就能赚上一笔?”     西宁侯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灰花眉毛。     这与民挣利的事情,他不就不想做,何况,今冬寒冷,如果他们大肆收购棉花,就会有许多贫穷百姓买不到棉花。     再加上那些最有眼风的商贾们,肯定会趁着他们大肆收购棉花趁机抬价,这样就会又有一层中等普通家产的百姓买不起棉花。     说不定会因此许多普通百姓冻死。     想到这,西宁侯心里对孟言茉有些怒,想不到这后生看着光风霁月,却是连这样的昧心脏钱都要挣吗。     西宁侯自忖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心里又有些犹豫,想着自己可能误会了。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囤棉来年涨价,这棉花还有什么别的赚利的办法吗。     曹原还没有老侯爷想那么远,他只是皱眉道:“父亲你说的这些都有个前提。     那就是来年,关陕闽广几地真的会在三月汛期里涝田,致使棉产大减。     可是不说这观风识雨的本领本就神秘莫测,凡人有几能说定?     就说这准确的定位到几府会涝田的话,儿子无论如何是不信的。”     听到曹原的话,西宁侯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是啊,他只想到那小子挣这样的钱要不得,没想就是这样的钱,还是有一个重要前提的。     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曹驰这时看到祖父和父亲的沉默,提醒道:“祖父,父亲,你们都忘了阴九是谁的后人了?     阴九的祖宗可是在武学院里被封为兵圣的人物,观风识雨,摆兵布阵,这些不是都应该的吗。”     曹驰的话并没有让两人松开眉头,就是那样,也没有这阴九如今的邪乎。     观风识雨,摆兵布阵,那是精通天文地理,星宿运行,奇门遁甲的人就有可能做到的。     可是阴九这已经精准度的预测到几个月几个地方的事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人相信?     西宁侯刚才答应孟言茉的时候,心情正是因为家庭的事情被打击的心情萎顿。     此时一细想,就觉得很不靠谱。     看到西宁侯的脸色,曹原提议道:“父亲,不如我们回绝了他吧。     就说我们侯府没有兴趣也帮不上他的忙”。     老太太被老侯爷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老了,如今府里终于交给世子夫妇打理了,没有老太太在上面压着掣肘。     西宁世子想,这侯府在自己和夫人的勤俭持家下,应该是能维持下去的。     西宁侯也意动了,他当初决定要用侯府来支持阴九,一是因为阴九的话,让他意识到真的只有依靠阴九在新帝那的地位来保全侯府子孙。     二来是因为他看的出来这个后生是真的有才能的。     可是他相信阴九即使得到了阴家老祖宗的全部真传,也不可能有着预测未来的天气洪涝的本领。     这是西宁侯府的最后家底了,如果丢了,那西宁侯府的子孙都要喝西北风,真的要在京城里丢脸了。     这让一辈子要强好脸面的老侯爷难以接受,也有点不敢去赌阴九的本领。     西宁侯爷一句罢了之类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曹驰面有难色的低声道:“祖父,父亲,恐怕我们不与阴九做这笔生意也是不行的了。     我已经把我们家的暗卫告诉了阴九。     阴九提议要与我们同做这笔生意,也是心里好意。     我们拒绝,不知道会不会让他羞恼。     就是我们家暗卫的事情,他万一哪天不高兴我们侯府,与今上说了......     所以我觉得我们如今是要与他牢牢绑在一起才是。     我看他听到祖父说我们侯府一分银子都不出,也没有什么恼色,我觉得他这么不在意,应该是笃定这笔生意定会赚的”。     曹驰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老子一把掌给呼他脑袋上。     “那小子给你灌什么**汤了!你这么相信他!     居然把我们家的暗卫给说了出来!     看我不打死你小子”。     曹驰在屋里躲着他老子的巴掌,把话总算给说完了。     听到他父亲的话,心里有点微波。     **汤吗?     是啊,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说了。     只觉得想起那抹似有似无的幽香,小麦色的脸颊立即就红了下。     赶紧收敛心神,不对,不对,自己是个爷们,阴九也是个爷们。     这种心跳是不对的。     可是那厮看起来怎么比姑娘还美还香......     打住,打住,不能想了。     “好了,住手!说都说了。”     老侯爷一怒,父子俩都老实了。     “驰哥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当时没有心情,现在想想也有几分为难阴九的意思,故意说没银子什么的话。     记得当时阴九那后生的确是没什么不满。     这样想来,他应该是有几分把握?”     一向抠门倔脾气的西宁侯想到阴九就是亏也亏他自己银子这样的情况,都没有什么为难,可想应该是有成算的。     抠门的西宁侯不了解作为土豪孟言茉是不在意银子的......     误打误撞,倒是让人多信任了她这么听起来不靠谱的生意经。     当年太祖组建龙禁卫的时候,龙禁卫帮着训练的五大国公府暗卫,所以五大守护家族的暗卫可以算做龙禁卫的旁枝。     搀和进皇位之争的守护家族里的暗卫都被龙禁卫顺手给灭了。     护国公府的暗卫却是安国公府和西宁侯府联手给灭的。     因为在安国公和西宁侯看来,这护国公府不配再拥有。     因此如今也只有安国公府和西宁侯府还有龙禁卫出身的暗卫。     这些暗卫的主要职责是保护这些守护家族的子孙,使得他们不要断了传承,可以一直这么守护着明氏皇族。     隐藏的职责是,一旦明氏皇族受到外姓威胁时,要协同龙禁卫保护明氏。     所以这并不被明氏历代皇帝知道的一股暗势力,要是被皇帝知道了,也会当做死士,引起皇帝对守护家族的不满和忌惮。     至于当初为何太祖要多此一举,让龙禁卫训练暗卫,又留下遗旨给第一任龙禁卫的统领。     不准告诉后来的历代皇帝,五大守护家族暗卫的存在。引得以后各守护家族的家主有些战战兢兢。     其实他还是想让这些暗卫既保护又监视这几家。     试想这几家有这么一笔暗势力,有什么异心的话,心里会想,哈,皇帝老爷不知道老子还有这么一批死士。     这对野心的增强是不是一剂强心针呢。     太祖当年的眼光和手段都是不错的,这么多年有卷进夺嫡之争里陨灭的守护家族,却没有因为谋逆而消失的守护家族。     或者卷入夺嫡之争里,本就是一种野心的表现。     所以,他们的暗卫也都没有了。     护国公到现在都不能明白死忠的暗卫怎么会被人灭了的。     因为即使是守护家族跟随太祖当年的老祖宗们,也都难以想象龙禁卫神秘的传承,和那非人的训练。     “驰哥儿你赶紧去找阴九,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章程,如果真的是要今冬屯棉,明年涨价,这样的主意。     我们侯府不做也罢”。     “父亲”。     世子比刚才更焦急了万分。     万一那个阴九真的是金玉其外的小人,像驰哥儿说的那样告诉了新帝他们侯府的暗卫死士。     他急躁下,不想想,如果孟言茉真的不管他们侯府,不想他们侯府好,又怎么会当初找上门来提醒他们明耀的心思。     直接坐等着看他们覆灭不就好了。     西宁老侯爷摆摆手:“我们侯府即使不在了,也要维持住最后的骄傲,我们可是同明氏一样悠久的家族,怎么能挣这样昧心的银子。     又怎么能这样欺压明氏统御下的百姓,让他们因为我们的原因冻死”。     老侯爷还是从明氏守护家族的角度出发的。     “是,祖父,我这就去找他”。     曹驰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     “你的脸怎么可以比小爷还要白还要滑!”     且,还没有擦粉的情况下。     作为一向认为自己为天下第二美男的明照表示受到了打击。     孟言茉看了看这孩纸又开始抽风了,默默转回身,决定离他远点。     “别走,别走,如果你帮小爷赢了胡四那货,小爷就承认你是,是天下第三美男,怎么样?”     明照拉住了她的胳膊。     在自恋成狂,爱美成痴的明照看来,这个头衔怎么可能有美男不爱嘛。     孟言茉眼角抽抽。     明照这幅你真是八辈子祖上积德了,才能让天下第一美男的我承认你的美色,     你该是会如何的欣喜若狂啊,这样的表情,让孟言茉觉得世界观有点颠覆。     世界这么大,奇葩这么多。     看到孟言茉不为所动,明照震惊的大叫:“你怎么可以比我还要自恋,难道你要天下第二美男的称号?”     孟言茉:“......”     和奇葩的脑频率不在一个波段上,她该欣慰。     说明自己是正常的。     “小王爷,您不觉得如今国丧还没过去,您这一身华服在街上游荡实为不妥吗”。     赶紧找个借口把这脑回路倒着长的孩纸给打发走。     孟言茉上下打量了眼明照,绛红色绣暗纹西番折枝花的锦袍,越发衬托的明照那和某人三分相像的面容美艳灼华。     国丧期间,就是街上的百姓都知道压低谈笑声,装上哀容色。     那死了的,可是这位的皇叔父。     心里不伤心,也不用表现的这么,这么的有精神吧。     孟言茉暗暗啧了声,禄亲王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明照听到她的话,同样纠结了脸色,即使这样也没破坏了五官的美貌。     孟言茉暗道也怪不得这娃被自己给美醉了。     “我心里其实因为皇叔父过世,心里是很难过的,可是不让我穿华服锦袍,我就觉得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不自在”。     孟言茉:“......”     禄亲王世子,您真的不考虑换个性别吗。     “你说要是让你皇兄知道你穿成这样在街上招摇过市,你会有什么后果?”     加重分量,还撵不走这厮。     通过在书傲楼里的接触,孟言茉觉得这货应该是怕明耀的。     果然就看到明照像听到鬼追一样,脸色一变,反射性的捂住屁股。     孟言茉心想:难道这货也被明耀打过pp?     明耀还真是......重口。     她不知道是因为明照被明耀踹屁股踹的多了,总心理因素觉得的自己的屁股没有以前那么完美有型了。     这对于追求至美的明照来说等同于凌迟啊。     果然看到这货火急火燎的赶紧从街道上消失,只是这逃命的地盾,还不忘把自己给提溜走,算怎么回事。     孟言茉怒摔!     声音平静道:“放开我,我帮你就是了”。     明照就是因为太爱美了,所以即使他很讨厌习武很讨厌流一身臭汗。     可是在明照心里有天下第一美男的堂哥在那里做着榜样。     他心里暗暗决定要有明耀那样的身材,于是跟着武师们习武不辍。     所以明照虽然是个奇葩,也绝对是最美的奇葩。     身材高大英伟,身上的肌肉是装饰的作用,但是该发力的时候,绝对能使的上劲儿,因此提溜起孟言茉那小身板毫不费力。     明照本来是箍住孟言茉的腰就跑,听到这淡定的声音,立马松开了对孟言茉的绑票。     心想这阴九才子的名声真不是吹的,看看在这种被绑票的情况还这么镇静。     身后被王府侍卫拦住的孟离佑神情也放松了些。     随着明照坐上马车来到一座装饰精美细雕的木楼前,孟言茉看了看那上面的牌匾。     得,今天顺手收回产业。     流涟阁。     不过京中的风|月场所和各大酒楼,这个月因为是国丧,都处于歇业,孟言茉疑惑的看向明照。     明照得意的嘿嘿笑:“你空有才学,吃喝玩乐却不如我,这流涟阁瞒着京中多少达官贵族,也只有我这样玩的好,玩的精的人才知道这内里文章,其中乾坤”。     孟言茉撇嘴:切,总结四个字,纨绔子弟。     有什么好骄傲的。     进了流涟阁里,刚有龟|公出来准备用不营业的借口把人撵走。     明照童鞋直接刷脸,一路畅通无阻。     过了九曲十八弯,过了十几道暗门,等孟言茉打量四周的时候,已经到了地下十米的地方了。     只见这里琼楼玉宇,金台楼阁,小桥流水,花香暗浮,金粉飘香。     所建景致丝毫不比地上豪贵家的别院小庄差。     在修建的地下湖中间还修了个巨大的雕刻成莲花样子的舞台。     一名艳如妖姬的女子扭着水蛇腰,身上只有两块薄纱,盖住重要部位,白嫩的双|乳有挣脱轻纱肚兜,喷薄欲出之势。     若隐若现,绕着一条青黑色蟒蛇,跳着各种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舞蹈动作。     看到孟言茉和明照进来,还向孟言茉做了个极其色|情的劈胯姿势,周围的男人们一阵叫好起哄的声音。     孟言茉的眼神还认真的瞅了下她的动作,明照有点红脸没有朝那女郎看去。     看了几下,孟言茉就淡定的朝这里的环境看去。     这里定是齐王建的。     齐王被关进死牢,这里就变成了无主,大概现在是原来的**在看着。     瞅着这里不亚于原来流涟阁多年的投入修建,孟言茉笑了。     这收一还送一。     多不好意思。     孟言茉刚到这里,就被这种浓郁的脂粉香熏得连打几个喷嚏。     嗯,也只有这个气味让她确定还是在妓|院里。     明照看她打喷嚏又急又快还特别轻,连着打了七八个,像被羽毛挠了鼻子的小猫咪,特别的呆萌,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孟言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的笑点真低。     “明小照,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     不会是处哥儿来开荤的吧”。     几个一看就在脑门上印着纨绔子弟几个字的公子哥儿围了过来,调笑道。     “袁三你丫丑逼别过来”。     明照闭着眼大叫,受到惊吓的躲到孟言茉身后。     孟言茉看到来人中那说话的人方头大耳,最让人恶心的是满脸密密麻麻的冒着白尖儿的红痘。     淡定的孟言茉也怕这种密集逗疹的皮子,赶紧偏开眼,身旁一直没有存在感,默不作声的孟离佑立即挡在了孟言茉面前。     看到那恶心的皮脸不会再靠近,孟言茉也缓回了神,不甘示弱的骂道:     “你倒是开荤开够了,脏的臭的都上,你那脸上是病,知不知道。     花|柳病的一种,得了病不去治,还出来传染,最重要的是还出来恶心吓人,你要不要脸。     哦,你都没有脸啦,你爹要不要脸,把你生出来,却不把你教好”。     这种纨绔聚会,比的就是嚣张,你要是不骂回去,肯定他们更来劲。     孟言茉倒是厉害,把人家爹都骂了,真是太恶毒了。     本来围在袁三身边的几个人一听这丑病还传染,立即吓的离袁三远远的。     袁术强被孟言茉骂的一张脸充血,那密集的红疹都像一个个小灯笼疙瘩似的,要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一定会吐的。     袁术强冲过来就要来抓孟言茉,被孟离佑一掌就给打边上摔倒了。     “你们把那小白脸给我弄过来,看我今儿不弄死他”。     袁术强对着身后的随从大叫。     这里的公子哥儿本就是这燕京城里的各个公侯府的纨绔,对于这种两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情,不要太熟悉。     因此一个眼神都欠奉,个个伸着脖子,流着哈喇子盯着舞台上的那妖姬。     十几名随从正要冲上去,一个沉静的声音制止道:“三弟”。     袁术强看过去,正是大哥袁术潜。     忍了忍,咽不下这口气道:“哥,他连咱爹都骂了,我还不能教训他!”     孟言茉看到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一身白衣,脸上有冷漠的神色。     这人就是日后的户部尚书,现在户部尚书的长子袁术潜啊。     袁利伦这个户部尚书虽然庸碌无能,可是他这个长子很厉害,前世的时候,在明耀用他之前,在打理庶务,管理财政方面,一直声名不显的。     倒是在京里是以风|流才名出众,国子监的四大才子,他是其一。     前世的时候,孟言茉一直不明白,以后明英帝收拾了他爹,他怎么还甘愿为明英帝四处收敛钱财呢?     直到她让引泉留意京中各个以后有名的大臣背景资料,才知道原来这袁术潜的生母早亡,继母正是当气死的凶手,且是他爹纵容的。     袁术强正是继母所生,此时看情形,袁术强对袁术潜这个大哥还挺尊敬,可想这袁术潜怀有杀母大仇,对这个弟弟应该是刻意交好的。     又是心机男一枚啊。     袁术潜放任着他庸碌的爹在朝事中越转越晕,越转越作死,其中他继母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就是等着有一天借皇权来处死他爹,报了杀母之仇。     因此孟言茉骂了袁利伦,他真的是无感。     袁术强是继母的儿子,也一直被袁利伦宠爱,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不过这些都是袁家的私密事,袁术潜作为袁术强的大哥,袁利伦的儿子就不可能在明面上不管。     “这位公子,请问名讳。     可知辱骂朝廷大臣该当何罪吗?”     袁术潜看向藏在孟离佑身后的孟言茉,语气虽冷,礼仪却是丝毫不错。     “他骂我就不许我骂他?是何道理!     他才是处哥儿,他一家子都是处哥儿”。     孟言茉这反驳听起来颇有些无厘头,周围听众听的直淡疼。     处哥儿,这件事,你有必要这么介意吗。     不行的话,这里多的是让你摆脱身份的女人。     明照从孟言茉身后出来,弹了弹身上的袍服,“他原不知你家的身份,也是无心骂言。     你用辱骂朝廷大臣这条来压,是不是有点过了”。     明照不抽的时候,沉下脸,那一身皇家气派,还是很高冷的。     袁术潜这才注意到原来禄亲王世子在此。     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胡四,你丫赶紧给爷出来,不然爷带人掀了你家的草庐信不信!”     明照显然不喜欢袁术潜,也不再搭理他。     对着楼上的包间大声喊道。     一扇镂花门在二楼打开,一位穿着青袍直裰看起来俊逸非凡的男人声音慵懒道:     “明小照,有本事你就去吧,只要你不怕我爹在你屁股后面一直念”。     这男人长相斯文,偏偏一脸不羁样,左右手分别搂着一名美貌女子。     那两名女子的芊芊玉指还在他身上来回移动,扯开了他的直裰胸前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     芊芊玉指在他胸膛上来回画圈圈,看到的人有点抽抽。     因为女子的手指还没有这男人的胸膛白。     显然女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把手藏进了他衣服里,也不知道摸去了哪里。     最抽的当属孟言茉,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胡元苏那样的人竟然养出这样的儿子。     前世也没听说过胡元苏的儿子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这辈子孟言茉倒是有点了解这人,还是因为要收集有才能的人,才从引泉那看到一些关于京城才名在外的男子。     胡庸之号称是国子监第一才子,擅长丹青书画,尤擅美人工笔画,以风|流名士自居,不屑开科考试,更不屑仕途经济。     可能这也是胡元苏大人不愿意提及他这个儿子的原因。     如果非要说出一点和他爹像的地方,可能是嘴比较臭,不怕得罪人,最爱哪壶不开提哪壶。     顺便说一句,胡庸之在这销金窟的消费都是明照这傻孩子出的。     谁让这孩子人傻钱多死心眼,每次和胡庸之打赌总会输,却每次总不死心,输的更惨。     所以明照才会看到孟言茉时,这么惊喜。     在书傲楼那次,虽然不明白阴九为什么会赢,可是堂哥都没有不耐烦的离开,而看下去的比赛,一定是很高明的。     于是孟言茉就这样在明照心里建立起了高大的形象。     其实之前明照输的恼羞成怒,就带人把胡府的那三间简陋的草庐给掀了,那时明武帝还没死,胡大人伙同几个相交的御史连着一个月弹劾禄亲王。     最后逼得明武帝不得不让禄亲王管教管教明照。     明照当时还很委屈,凭什么堂哥被御史弹劾就没事,他就要被他老爹禁足。     所以爱热闹的明照被禁足几次后,对胡庸之就有些忌惮了。     主要还是怕他那个在朝堂上唾沫横飞的爹。     明照看到身边的孟言茉,一下信心满满。     “胡小四你别嚣张,知道这位是谁吗?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阴九公子,今天还不把你的亵|裤都输掉”。     阴九公子的大名经过书傲楼一役,一炮打响京城名流圈。     所以明照的话一出,许多人都没兴趣看舞台上的美姬了,都围了过来。     胡庸之脸上也有了三分正经神色,朝孟言茉看去。     眸底闪过惊艳。     书傲楼那次,他当时并不在京,后来听人说到,对这个阴九倒是很感兴趣。     *     消息传回皇城的时候,明耀正在鹿林苑和西北军中的几个心腹将领骑射打猎。     包括这次统筹帷幄,歼敌人两万立下大功的丹心营大将郑全康。     明耀拉开三石精良铁弓,微微偏头,瞄准隐没在树林灌木丛中的巨形野猪。     轻轻问道:“你说孟姑娘没有在她长祖父身边侍疾,也没有在孟府,而是去了西宁侯府?”     “是”。     暗卫低头回道。     利箭出弦如闪电,直取野猪额间命门,那野猪连声吭气都没有发出,就直直的倒下。     “轰”的一声,压塌了那边的枯树枝,荡起一圈雪土。     内侍们上前齐齐把野猪收拾下去。     “还有呢”。     明耀淡淡的问道。     取出一支箭,拉满弦,寻找下一头猎物。     “孟姑娘与曹家三爷悄悄说话,离的最近的距离只有半尺,出了府门,被禄亲王世子强拉住胳膊,还抱了下腰”。     暗卫说完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冷飕飕的直线降低。     唉,早知道让黑衣卫来回报这事了,他们扛着主子的这冷气也有经验不是。     孟姑娘平时的事情也不是要事事报备,只有孟姑娘哭了,不高兴了,主子有的时候会问起。     但是有一种情况主子是交代过的,那就是和男子有接触的时候。     所以暗卫虽了解自家主子生气时是多么恐怖,也不得不来回报。     快喘不过来气了,主子的气势越来越强了,只是发个火,这杀气都要把人给压死。     在这暗卫快扛不住要跪倒在地的时候,周围响起了惊呼声。     “皇上!”     不知道从哪里窜来一只熊瞎子,往明耀的位置扑来。     暗卫就要去跃起挡在明耀面前。     “站着”。     一声冷冽吩咐,直有寒风迎面之凛。     暗卫站在原地保持姿势没有动。     只见那支箭似乎带着死亡的杀气般,直穿过熊瞎子的脑门,“腾”的一声,箭尾隐没在高大粗壮有五人围着粗的杉木上。     白色的箭尾羽毛在树上轻轻颤动。     明耀顿了一下,似乎是慢慢吐出一口气。     了解他的黑衣卫给那暗卫一个自行保重的眼神,主子现在绝对是在压抑着怒气的表现。     从身边黑衣卫拿着的箭篓里又拿出一根用精铁打造的箭枝。     “还有呢”。     这三个字从明耀唇中吐出来似乎都带冰着寒气。     暗卫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继续道:     “禄亲王世子带着孟姑娘去了流涟阁的地下销金窟”。     “啪”的一声,暗卫看着那支用精铁制成的羽箭像木棒一样被清脆的断裂在主子手里。     都快要哭了。           第262章 比一局 - 谋锦 - 茗沫沫     “你想怎么玩?”     胡庸之拥着两名美姬懒悠悠的下了楼来,一边往美姬香颈里深嗅,一边斜睨着孟言茉,懒洋洋的问道。     两个女子被他磨蹭的咯吱吱的娇笑。     这流潋阁的周围都修了火墙,地下又比较保暖,因此这里开着四季不败的各类花卉,也温暖如春。     那两个女子本就是穿着桃红色轻纱衣,这笑的花枝乱颤,披帛褪落,雪白的肩头就半遮半掩的露出。     还有那白花花的胸脯,随着娇笑颤巍巍的波动,     场面十分的奢靡香艳。     围过来的男人们纷纷暗暗吞咽口水,明照俊美的脸颊也有些涨红,脸上还有些生气。     只有孟言茉一个很淡定。     胡庸之从女人雪白的脖颈里打量过来,轻闲的道:“如此美人美景在前,还能像阴公子这样淡定的人,我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胡庸之擅长美人图,擅察女子五官比例,因此他就有些怀疑这所谓的阴九是个女人。     刚刚已细细观察,除了过于消瘦纤弱这一点,他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孟言茉的化妆术是引泉从阴禁卫学来的手段,孟言茉又在细节处做的毫无破绽,所以纵使胡庸之擅相美人骨,也难以确定。     这么一说也是想看孟言茉的表情。     他这么一说,孟言茉淡定的表情丝毫没变,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角度:“这样的也算美人?”     本来还暗暗像她飘送秋波的两个美人,一下气的丰颊桃红。     “就是,胡四你丫天天泡在这,还这么饥|渴,当众表演活|春|宫,你有脸现,我还怕长针眼呢。”     明照的话一点都没让胡庸之有丝毫的羞耻之色。     他依然那副风|流样,撇了眼明照,笑道:“哦?世子还看过**呢,攒了这么多理论知识,还没实践呢,别把自己憋坏了,以后想大展雄风,已不能矣”。     明照今年十九,可是从来连侍妾都没有过,一般世家子弟,丫鬟一堆,十三四岁都已知人事。     明照也听了几个玩在一块的勋贵子弟,暗授风|月**之事。     怂恿道:其中的快活,难以与人表。     回府就找个美婢,欲实践,美婢都脱|光了,明照一看她的脸就没了兴趣。     明照这样的身份,之所以到现在还这么洁身如玉,是因为这货有美癖,如果一个女人还没有他长的美,让他怎么有性致。     胡庸之的话一出口,明照顿时大恼,这该死的胡四怎么知道这事,还这样说出来,分明是指他没有男人之能。     这怎么能忍得了!     一生气这孩子就有可能抽风,孟言茉拉住他袖子,看着胡庸之此时不单是鄙夷还带着可怜,冷冷的道:     “胡公子倒是四处展雄风,看到那猪头没,别哪天成了蜂窝猪头,就真是要人憎狗嫌了,胡公子这名士流恐怕也摆不起来了”。     袁术强也是这两天刚发病,胡庸之随着孟言茉的手指方向看去,也被恶心到了。     想着这袁术强以前玩的荤腥不忌,荒|淫无度,自己胃里也有点翻涌。     手边的美姬似乎也有点像毒疮了,松开两个女人,慢慢站直了身子。     孟言茉看到这姓胡终于不再那一副惹人厌烦的样子,脸上又淡然了起来。     本来她是拗不过明照,想过来速战速决的,可是这姓胡的总这样,她也怕长针眼。     那边袁术强本来在和几个狐朋狗友在计划着什么,听到孟言茉居然骂他猪头,立即要过来找麻烦,被袁术潜给拉住了。     “既然阴公子说这里的都不算美人,不如我们就来画美人图来比一局如何?”     真不要脸,专挑自己擅长的。     不过这是自己说的话,如果自己不答应,就是怕了,会势头弱了,向来不肯输阵的孟言茉仍旧淡定的回到:“就依你”。     “只画美人图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就依照男儿做原形,把他画成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如何?”     胡庸之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太新鲜,太有意思了。     孟言茉笼在袖子里的小手握成一个小拳头:“好”。     之所以答应胡庸之这么无理这么不要脸的比赛,是因为她想赶紧离开这,一局定输赢。     把明照输的都赢回来。     “你要什么彩头?”     显然胡庸之也知道孟言茉肯定会狮子大张口,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肯定会赢。     “一,把明照输给你的东西全部归还。     二,裸着身子只准穿亵|裤搂着你的那两个美姬绕着内外城一周”。     相信这样会把他老爹气死吧。     虽然胡元苏挺能干的,但依着那胡老头的尿性,如果以后明耀跟她在一块了,这胡老头肯定会在朝上大道那些祖宗家训,圣人之言什么的。     说不准还会撞柱子,哭太庙之类的戏码。     所以先把这胡老头气死最好,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是他自己的儿子气死的嘛。     最好连这个自诩风|流才子看着极其讨厌的人也一起被天下唾弃。     胡庸之听到她的条件,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提个很实际的问题:     “只穿亵|裤会冻死的”     “那就允许你穿个大氅或者斗篷,但不准遮住身体”。     孟言茉在这里脸不红,气不喘,淡定的就像她是个真男人一样,和另外个男人讨论着亵|裤,男人能力,春|宫图什么的。     不知道在这流潋阁的一个可以清楚的观看听到阁内各个房间场所的秘密装饰精美的房间里,某人的脸色已经黑透了。     在妓|院青|楼这样的地方,都有这样的秘密房间,只是修建的高明和普通的区别。     普通的只能通过要看房间的隔壁墙上装个秘密小孔。     天下绝大多数妓|院里都是这样的。     而流涟阁里齐王被收拾后,这里就由成归鹤设计出图,     由黑衣卫施工,通过秘法,和反射扩大的水晶琉璃窗,就把这处秘密房间建成了个似空中楼阁一样的地方。     所以流涟阁现在的主子是明耀,平时也都是成归鹤用的人在打理,还是用于情报消息的。     这地下销金窟也是成归鹤接手后刚建成不久的,不过这些顶级勋贵们也都不知道,以为是以前自己没有资格进入,或者是太小心的原因。     国丧期间,又是风|月场地。     明耀此时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这里的勋贵子弟有不少都是见过他的。     所以某人此时看着某女在外面嚣张的折腾,关节分明的手指握的噼里啪啦的响。     身后的玄奕和玄晏对视了眼,这回孟姑娘在劫难逃了吧。     真是不作不会死啊。     孟言茉却不知道自己的小脖颈是有多么的细嫩,反正绝对没有那根折断的铁箭结实。     “如果我赢了呢”。     胡庸之心里根本没有“如果”两个字。     “你要什么?”     孟言茉朝身后紫苏手里接过手炉。     不知道怎么越来越冷了呢。     看看其他人,好像也疑惑的朝四周看去。     这底下不可能有冷风啊,围观的人从侍从那里接过棉衣穿上,只当是错觉。     继续围观。     明照则是捂住屁股疑惑的朝四周看看,怎么感觉屁股很不安全。     “我比较怜惜弱小,你输了的话,也不让你穿着亵|裤绕京城,只要在这里绕一圈就好,怎么样?”     胡庸之挑衅的看着孟言茉。     孟言茉握住小拳头,一狠心,镇静的说道:“好”!     “咔嚓嚓”,密室里明耀手中的青花瓷松树仙桃枝的茶盏丝丝寸寸的裂开。     几名黑衣卫低着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263章 大师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从明照那接过他输给胡庸奇珍异宝的单子,越看越想替禄亲王抽这丫的。     齐官窑青花釉里红松竹梅纹瓶,粉彩牡丹纹盘口瓶,粉彩花鸟纹瓜棱瓶......     大齐仅存世三年,齐太祖豪奢爱宝,名当时的七地共八大名瓷窑合并成了一家唯一的皇室官窑,只供宫廷瓷器。     所以齐朝的官窑是最名符其实的聚宝窑,其中工匠师傅集中了当时的顶级能工巧匠。     又以烧制粉彩瓷器最为精美出名。     又因大齐王朝存世之短,这些宫廷瓷器保存下来的也只有百十来件。     风华阁尚只收录了两件,这傻孩子居然输给胡庸之十只宝瓶。     孟言茉看了看明照,他靠近孟言茉小声哀求道:“别告诉我父王”。     好嘛,这孩子还是个傻大胆,是瞒着禄亲王偷出来的。     以着禄亲王爱财的性格,要是知道了,恐怕立马能气昏过去。     再往下看去。     大秦计相桑夔用过的三足红陶,一件手书《兵论》竹简。     嗯,孟言茉没记错的话,从引泉那里收集的京城情报里似乎看到过风华阁里不管是什么。     只要是桑夔用过的物件,大到书案床铺,小到杯盏竹筷,一件最低都要千两黄金。     桑夔是古往今来辅佐了君王夺得天下,却一直没有被利剑被藏,一直占据君王面前第一人的宝座。     并且活的善始善终,有滋有味的开国功臣。     所以桑夔的用品就成了读书人心里的吉祥物,有辟邪压惊,高中榜首,得君赏识的护佑作用。     至于准不准,可信不可信,反正还没有人证明,不过这价格价值却被风华阁成功的炒作了起来。     拍卖这回事,珍宝这回事,有很大原因,不就是因为追捧吗。     不过价值几何,世人皆在追捧,那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又加上桑夔墓很神秘,曾经让各个帝王们绞尽心力,风水大师们伤透脑筋修建帝陵的一支声名显赫的摸金军队,都没有找到他的墓葬。     他生前的用品作书皆陪葬在他的墓穴里,这越发使得他用过的物件,贵的惊人。     就是秦王的陪葬品都没有他用过的一张手纸值钱。     因为秦王陵被那支摸金军队盗了啊,流出无数宝物。     桑夔精通堪舆八卦,是比大齐开国太祖那位军师还要神秘厉害的人物,不单能摆下神秘莫测的军阵,传说手中有上古流传下的兵阵图谱。     这些传说和传言,越发的给桑夔增上了神秘莫测的背景,也使得他的东西价值千金。     当然看不上的人大概也只有明耀了。     他会说,桑夔的墓早就被他家那位太祖爷爷给掘了吗,里面倒是有不少兵书,也帮助当年的明太祖,这么快的就统一了中原。     民间传说倒是有些是对的。     就比如说那个上古名阵,九宫**八门阵,明耀最开始的时候,就是在桑夔手书的兵书里看到。     后来去问他的师父,倒是引起了师父的伤心事。     只说是师门失传之宝。     如今全收录在明氏皇族的私库里。     鉴于民间把他的东西炒的那么高的价格,于是明耀最看不上的那私库角落里,堆着桑夔的瓶瓶罐罐。     这两件东西还是武帝赏给禄亲王的。     一件桑夔用过的杯盏都值千金,何况这手书的《兵论》,要是被武学院的的监生们知道会疯的。     至于武帝为什么会赏给禄亲王一本兵书,那纯粹是武帝疑心太重,试探禄亲王的。     哪知道禄亲王没有挑灯夜读这本传世兵书,而是喜滋滋的收到自己的宝库里,坐等兵书继续涨价。     所以每次当风华阁公布桑夔用品的最新价格时,禄亲王都像听到他的财产又涨了一倍那么开心。     要是知道这桑夔的两件物品被宝贝儿子给输给别人了,肯定会拿刀大义灭亲的。     孟言茉此时看着明照的眼神,似乎看着活生生的美男就要变成一具尸体一样惋惜,明照显然也看懂了那个眼神。     更何况自己的老爹,他比谁都了解,拉着孟言茉的袖子眨着他那双和某人有些相似的凤眸。     可怜兮兮祈求道:“阿九,你不忍心看着我死的吧,所以你一定会赢的,对吧”。     孟言茉偏开眼睛,唉,这和某人相似的灿若流光的凤眸,这么看着她真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莫名的心就软了。     更何况那人可从来不会有这样可怜的眼神看着她。     奇异的,孟言茉就觉得出口气了一样,总是可以想象明耀服软时是什么样了。     于是就笑的弯起了唇。     不知道此时密室里明耀看着靠近的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的亲近情景。     手掌底下的镂刻双福流水纹金丝楠木的彭牙八案桌也开始丝丝寸寸的裂开。     黑衣卫和暗卫们都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的跪在脚下。     主子这回是真怒了。     孟言茉像抽这丫,现在莫名的又有些下不去手。     继续看像传世玉佩,精品梅瓶之类的宝贝有几十件。     最后竟然输给胡庸之的东西有一百二十一件之多。     这败家孩子是把禄亲王府掏空了一半吧。     孟言茉都开始替禄亲王心疼钱了。     她十分好奇:“你输了这么多东西,他拿什么跟你赌的?”     明照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又有些得意的道:“如果我赢了,他就答应,每次见到我都要喊我一声最英明的禄亲王世子”。     真是忍无可忍,孟言茉一巴掌拍在这孩子后脑勺上。     “你撒啊”。     呃,这个口音是有次看到一个丫鬟训她妹妹时说的。     她那妹子脑子缺根弦。     在孟言茉看来,明照比那丫鬟的妹妹还不如。     简直不单是脑回路倒着长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估计脑筋是打着结倒着长的。     也懒得再和这傻孩子继续打听下去,免得拉低自己的智商。     “别叫我阿九,我和你不熟”。     孟言茉没有好气的说道。     和这货认识,对自己的智商是种侮辱。     “阿......九.......”。     明照用他那好听的音调犹如吟唱般拉着孟言茉的袖子,眨着星星眼撒娇。     孟言茉:“......”     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撒娇会死吗。     会死吗!     偏偏和某人的凤眸有三分像,抵抗力不足啊。     孟言茉不再理他。     看着胡庸之道:“请什么人来做评判所作美人图好坏?”     “风华阁的吴道献先生如何?”     孟言茉点头,没有异议。     这风华阁不是一个人的,可以说是个公共的场所。     里面的先生都是自动加入的,是各行各业各个领域的大佬飨客。     就比如落雪山庄被评为燕京第十大美景,就是天下第一爱游山水的爱点评山水,曾经还攀上了最高雪山的陈岚阔先生。     吴道献曾经画出过长十丈,宽十丈的《仕女扑碟图》名动天下。     有好事者曾数过其中美人有一千八八百七十八位。     有杏脸桃腮的,有皓齿朱唇的,有身段婀娜的,有娇柔典雅的,有清娟秀气的,有清新俊秀的。     有典雅高贵,有丰颊厚体的,有秾丽丰肥的,有雅洁明丽的,气韵典雅的,各种各类,似乎把全天下美貌女子的类型皆收入画中。     俱都峨眉晕染,衣饰华丽,艳丽入时。     云髻花鬓,顶戴的折枝花朵又皆不相同。     这幅图是描绘春夏之交赏花游园的情景,画幅立体纵深繁复。     仕女各类衣纹用笔顿挫转折,皆可清晰可视。     画幅远处含烟带雾的翠竹,若隐若现的理书仕女,皆在远图却犹如眼前。     庭院华丽奢艳,富丽陈设花团锦簇。     仕女们神态安闲,漫步时纤细的手腕,拈花时垂弧的肩颈,扑蝶时的曼妙生姿。     行笔轻细柔媚,匀力平和,富于曲线变化。     如今这副图也被收入皇室。     民间看到的都是拓本。     吴道献原是武帝朝抄家贪官的幼子,因为这幅图,还有官员又上书斥责吴家当年的奢华,不然如何会收有这么多的美人。     还建议要把吴道献充军流放。     因为当时吴家贪污的财产是全部抄没了的,没有亏损,只判了吴父的斩监,吴家人没有受到牵连。     不过吴家从那也就破落了。     吴道献的《仕女扑蝶图》一出,明武帝当时心里也是生气的,这吴家收集的美人简直比他的六宫还要齐全。     不过当时的明武帝正当壮年英明。     想想这吴道献也是个人才,就下了道旨,让他成了宫廷御用画师。     转为武帝画后妃美人图。     等武帝后期就对后妃们不感兴趣了,对丹药痴迷。     于是吴道献在皇宫的画局就闲的要生霉了。     武帝也不清明,争嫡乱局,也就没人注意他这个小虾米。     于是吴道献就到风华阁赚外快。     每个月拍卖的丹青画作,也是他定下拍卖底价。     这风华阁虽是无主,里面任何一个先生却都有名动天下的一技。     风华阁推崇的,也是世人推崇的。     胡庸之能请到吴道献来做点评,也算他有面子。     其实胡庸之正是吴道献的关门弟子,不过吴道献痴迷画作,对画不对人,倒不用担心他徇私。     密室中,玄奕看着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只有流涟阁的侍从们一声不响,半分声音没有的,把那碎了的杯盏,桌椅等物给收拾出去。     又迅速无声的换上崭新精美的等物。     “主子,要不要去警告吴道献一声”。     告诉他只准判阴九赢。     玄奕给手底下的人使眼色,无奈这些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玄奕只好亲自开口,谁让他是老大呢。     万一孟姑娘输了,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虽然有主子在,孟姑娘完全可以赖账。     但是阴九公子的名声肯定会受损,主子这么纵容着孟姑娘,容许她穿着男装出来招摇过市。     肯定是不愿孟姑娘扮作男子时被别人小瞧的。     真有那不长眼的,也是麻烦。     明耀修长光洁的手指一下一下轻叩着紫檀色圆桌光可鉴人的桌面。     他现在心里的火大着呢。     大到想就这样让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就这样自生自灭。     心里最终终究放不下。     他压抑着心里由火气牵扯出的暴躁戾气,面无表情的道:     “去吧”。           第264章 比赛进行时 - 谋锦 - 茗沫沫     铺开巨大的宣纸,两人皆平心静气的作画。     胡庸之抬头看了一眼表情认真端凝的孟言茉,嘴角掀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不知这位如玉雕琢般,如冰做骨雪做肤的男子变作女子时该是如何的惊艳,错不开眼。     胡庸之正是打算用阴九做原形画美人。     孟言茉此时心里却是有些挣扎,用明照做原形固然是可以的,但是要想赢得胡庸之恐怕不够保险。     心里就像着添加些某人的元素,比如那精致的唇和下巴,如画般的眉梢眼角。     可是又不敢,这万一被某人知道,恐怕真的不是丢了小命这样简单的问题。     又接着安慰自己,本来明照就和那人有些相像,男子的五官线条画作女子在宣纸上。     线描技法肯定是要把五官化开,重新表现出女子的细劲遒丽,纤弱秀美,细柔淡雅。     这样的话,有了两层遮掩,只是借那人的某一点来表现,又化在明照的长相里,应该没人能看的出来吧?     孟言茉心里对着手指暗暗的思量,最后决定向天借胆,反正那人也不会知道。     嗯嗯,就这样。     吴道献坐在两人案桌的上首,很不高兴。     看着孟言茉很不高兴。     想不到这后辈看起来如竹般清雅,却使这样不齿的手段。     想到刚才自己在来的路上,坐在封闭的轿子里,一个如鬼魅般的男子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轿子里。     喂下一颗毒药,阴森森的威胁自己道:“阴公子输赢的评判,先生当考虑生死的选择”。     想到那药丸入口甘苦隐有臭味,吴道献也略通医理,更何况下了轿,他就去看了郎中,果真是剧毒药丸。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脉搏似乎在毒|药的作用下,开始慢慢的衰弱无力。     真是辱人太甚!     难道自己就是这么怕死的人吗!     对书画境界的追求是自己毕生的信仰。     竖子!     竟然敢践踏吾于此地!     吴道献看着孟言茉的眼神,让周围的人都察觉到吴先生的不满,很不满。     强烈的鄙夷和不齿。     都疑惑的看向孟言茉作出的画。     才画出寥寥几笔,吴先生高人就是不同,只从这几笔就看出阴九比不上胡庸之。     吴道献手捂住肚子,最后在理想和现实的冲突间,怒气冲冲。     还是先放过这姓阴的后生,等日后自己只要放出一两句话,这姓阴的后生在丹青界就无法立足。     吴道献只关注书画,以为阴九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赢自己的得意门生。     无非是想借自己弟子的名声在画界扬名。     心里冷笑两声,这姓阴的不知道这样得来的名声,如果没有才气作为底蕴,那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蠢材!     此时被吴道献在心里认为既卑鄙又愚蠢的孟言茉正在专心画着,越画心里越是乐。     知道某人最讨厌别人看着他的容貌惊艳,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把他画成女子,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这么一想,孟言茉就打个寒颤,不想,不想了。     又继续自己乐。     觉得自己暗暗的终于把在某人那受到的气扳回了一成。     “阿九是以我为原型画的吗?那一定要把我画的美美哒”。     孟言茉才开始画头顶发迹,明照已经看出是自己了,可见平时这货照镜子的频率是有多频繁。     看着明照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和某人一相比,这境界就是不一样,美好的事物本来不就是要让别人惊叹的吗。     孟言茉愉快的点点头:“嗯嗯,放心,放心”。     等到开始描画眉端眼形时,明耀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眯起了眸子。     这小女子是跟谁借的胆!     “比试结束,把她带过来”。     明耀全身似乎都笼罩寒冰戾气般的暴躁,偏偏声音平静的像冰渣子砸在地上,一砸一个坑的蹦了出来。     “还有两幅图”。     这几个字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明耀转身离开这里,他怕自己在看下去,会忍不住现身直接把那小女子掐死带走。     他一离开,这房间里立即春暖花开般舒畅了。     玄奕也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大口松了口气。     玄奇拍了下胸口道:“老大,公子走了,咱们不要跟着?”     “跟个屁,锦衣卫的人来了没有!”     玄奕朝房外大喊道。     “统领,是凌大人亲自带人来的”。     有侍从进来回禀。     “那还等什么!等着回去吃鞭子啊。     让他进来抓人”。     “是”。     不一会儿,就看到下面慌乱成一片,多是那些勋贵纨绔们大喊他们敢,我爹是谁这样色厉荏苒的威胁话。     “老大,这么一闹,流涟阁怕是在京里勋贵圈无立足地了。     回去怎么跟成先生交代啊。     会被他唠叨死的啊”。     成归鹤建成这个地下销金窟费了不少心力,有因为有天下最大的靠山,流涟阁轻而易举的就成了全天下最大的妓|院。     消息流通堪比银货流通那么快。     是重要的情报汇总站。     勋贵子弟们今天在这里被抓,何况是这在国丧期间,他们的家族都会被牵连,可以想见朝廷里一批兴奋的御史们肯定在磨拳擦掌。     以后不可能有大家子弟光临流涟阁了。     要是被成归鹤知道今天流涟阁就报废了,肯定会缠着他们不放的。     想到前阵子修字组配合军队在京城里逮捕齐王和太子余党,误让成先生新建的一个情报站曝光。     修字组忍受了一个月的魔音穿耳。     后来,修烜跟他说,总觉得耳边一直有个苍蝇,撵不走,打不开,痛不堪言。     现在修烜说他们组的人看到成先生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可见成先生是多么的鬼畜啊。     玄奇想到他们玄字组可怕的未来,有点生无可恋的悲伤道。     “公子的怒火,成先生的唠叨,你选哪一个?”     玄奕看傻瓜一样看着玄奇。     今天要是让这全京城的勋贵圈都看到了孟姑娘的女子装画像,还是在这样的地方,玄奕觉得不是这些人死就是孟姑娘死。     总得选一个。     以玄奕对主子的了解,孟姑娘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主子肯定会不愿这样做的,主子心里一不痛快,那肯定是有人要倒霉的。     就比如他们这一批最了解主子的人,却没有办贴合主子心意的事。     那就不是吃鞭子,挨军棍这样简单的惩罚了。     玄奇抖了下,毫不犹豫的道:“成先生的唠叨算个鸟”。     “有公子在,成先生要建多少流涟阁没有。     那老头就是卖乖,臭矫情,到时我们组的人躲着他就完了”。     玄偃不在意的说道。     这就导致了玄偃悲惨的半年,以至于玄字组躲的人不是成先生而是他,因为他背后总有个时时存在的背后灵。     还是个一开口就让人内伤的背后灵。     未免及误伤,玄字组的人只好又庆幸又同情的看着玄偃恨不得找个梯子逃天上去。     这自然是后话。     锦衣卫的清场,偌大的地下销金窟里只剩四个人。     胡庸之和孟言茉同时抬头,才发现这里都没人了。     “你怎么了,这里的人呢?”     孟言茉疑惑的看着明照慌张的打量四周,并且抱紧自己的屁股。     “我怀疑皇兄在这周围”。     明照小声的对孟言茉耳语道。     “吓”。     孟言茉比明照还要慌张。     “刚刚有锦衣卫来封楼”。     原来是这样啊,孟言茉松了口气,这货能不能不吓人。     人吓人,吓死人。     又有点可惜,被封了啊。     她还想收回来呢。     “瞧你胆小样,放心,你皇兄现在没空来关注你”。     人家可是要忙着大婚呢。     “是哦,皇伯父明日就要下葬皇陵,皇兄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那刚才锦衣卫的人有看到你吗?”     明照听到孟言茉的问题,一副“我有那么傻吗”的表情。     “当然没有,我刚才是躲在你背后的”。     孟言茉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和明照那高大的身材。     算了,就让这货自己安慰自己吧。     至于自己,放心,锦衣卫那么多人,自己也只认识那个叫凌落的。     显然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不可能这种查抄青楼的小事,还劳他的大驾。     “把你们的图都拿来吧,我来点评”。     吴道献再不愿,也不得不开始评判。     在看到锦衣卫的人没有带走姓阴的,和自己及徒弟。     吴道献更是认定阴九使手段就是要他的评语来为自己做名声。     心里的不耐烦和不齿达到了顶点。     只想赶紧评完,得到解药,再也不要看这姓阴的碍眼。           第265章 比美 - 谋锦 - 茗沫沫     吴道献先观胡庸之所作的《秋庭湖山竹音图》。     题曰:朦胧淡月云来去,谁在抚琴,竹里轻轻语。     花樵山人于丙午年壬申正月望日题作。     图中天空清虚高远。     细工描画湖石,芭蕉,翠竹,等景物清幽异常。     月下一名女子,身穿曳地浣花云绣纱裙,袅娜纤弱,广袖飘飘,玉带绕臂。     青丝如墨,脸上清愁微露。     面前是一架瑶琴,玉指纤纤,风致典雅。     淡墨染衣带,浓墨画发髻。     画中女子容貌清晰可视,连孟言茉都惊讶的微张嘴巴。     这画竟然将她原本的容貌还原了八分。     蛾眉轻蹙的样子正是她烦心时的表情。     明照则是看了看孟言茉,再去看画,再看孟言茉。     眼中满是惊讶怀疑。     在西宁侯府前的时候,他搂住阿九的腰时,似乎软的不可思议,他当时没有多想。     明照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现在觉得那不是错觉了。     再回到图上。     笔墨嫣润,用笔轻润,双钩细竹,疏疏落落,浓淡枯湿,恰到好处,把画中抚琴女子衬托的纤秀婉约。     吴献道一边点头一边看的很专注。     他不仅看画作的美景,更注重的是画法技巧。     以重色细笔根根绘出细竹,间以浓淡的变化,竹林就形成雾动云涌之感。     越发的使得这个抚琴的女子有了飘渺空灵的意味。     轻纱绡衣纹用笔妍丽明快,晕染明暗的转折,使得女子的衣饰看起来有轻飘之感。     仿若能感受到竹林微风。     笔墨写实生动,虚实相符,以有写无,女子表情生动,淡淡婉愁,反衬琴音悠落动听。     传递画中人的情绪给观画人。     胡庸之不禁开口连连夸赞:“墨韵生动,纵逸潇洒,洒脱灵活,评谈美人图,美人是关键,周围的景物反衬也尤为重要。     以初石,片花竹峰为背景,点笔写意绘花草,月空云雾或虚写,或实描。     人物用线细劲圆润,甚得古意,     凡生这副图笔法自由,写中带工,收敛自如,景实韵足,清新雅致。     用淡墨白描,不管是美人还是景致更有幽深清丽之意。     好,好,好。     这哪里是凡间的女子啊,分明是世外仙姝。”     胡庸之抚掌大笑,欣赏美图,让他完全忘了刚才的烦闷。     凡生是胡庸之的字,花樵山人正是他的号。     孟言茉的图为《桃夭》。     题曰:桃花醉,朱颜酡。     慕盼兮,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先看到题,或者对图不以为然,等再看下去就失去了心神。     图中是开到荼蘼的大片桃花林,连接天际。     似乎把天上的朝霞撕下来,铺在了大地上,隔着图都能闻到阵阵扑鼻的桃花清香。     飘飞的桃花花瓣雨中,能清晰的看到光线透过薄如蝉翼,粉红如蝶的桃花瓣上的晶莹露珠。     不像胡庸之的画,这幅图看到画中女子后,再也不会注意到周围的景色是有多么的绚烂。     图中女子纤腰慢拧,宫绦丝飞,有些慵懒有些漫不经心的回首,眸中隐含傲蛮。     眉如翠羽,玉指青葱如兰花,肌如白雪。     这是完全不同女子清婉娴静的美,美的张扬且彻底。     皎洁若明月舒其光。     荣曜秋菊,华茂青松。     如牡丹高贵,如芍药热烈,如岫出云皎,如红梅凝艳。     花倾万国,瑰姿艳逸。     耀若白日初出照,灼若烟霞出碧空。     孟言茉的画在技巧上并不能胜过胡庸之,她只是简单的运用了遒丽的细劲,来描画桃花瓣。     厚实的着色,来层层铺晕染开桃花林的嫣妍。     和胡庸之的画作技巧差了好几个层次。     可素。     这是美人图。     顾名思义,这美人一太美,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了。     如果看胡庸之的图,还能注意到画图人的画法技巧,看到这幅图,则是被图中女子抓住了全部的心神,再也无法注意到其他。     就如吴道献甚至不能用老目再直视这画中女子的光华容貌。     且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只能不停重复念着:“太美”。     太美,不敢直视。     这或许就是瑶池中让玉帝都看入眼的神仙妃子吧。     明照在旁边哇哇大叫:“阿九,你太可爱了,怎么可以把我画的这么美”。     激动的抱住了孟言茉。     阿九的身子好软啊。     孟言茉把他一把推开。     明照不以为意,高兴坏了:“阿九,这幅图要送给我”。     胡庸之看着这副图,又看了看明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又找不出。     他也甘愿认输。     这画中的女子真是如诗中所写的那样倾人倾国。     看来这禄亲王世子真是投错了胎。     不然就有一个绝世美人了。     最终明照当然没有得到这两副图,在刚拿到输掉的那些东西后,他老爹就杀到了。     明照只顾逃命去了。     而孟言茉则被几个看起来很神秘的人带走了。     临走,还不忘对着胡庸之大喊:“别忘了你要游街”。     声音一高,她原本软糯的嗓音就有些露出来了。     胡庸之有些怀疑的看着孟言茉和几个身材高大,气势冷峻的黑衣人的背影。     吴道献忍了忍,最终对于美人的追求,使得他上前询问。     “阴公子可否告知,图中美人在何处?”     对于画美人图痴迷的画家,要是能为这个美人原身画副图该是如何的幸事啊。     “不就是明照”。     孟言茉看着眼前迟迟索索的老头,笑道。     对,对啊。     可是怎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呢。     禄亲王府有位郡主,一定要想办法见见才是。     胡献道正在暗自思索着,就被人填进了一颗药丸。     “解药”。     听着这冷冷的嗓音,看着远去的几人。     胡献道才想起来这阴九正是自己怀疑唾弃的人品,现在得到解药,可见真的是他派人做的。     他既然有这样的实力,还做这样手段,真是让人费解。     念在看到绝版美人图的份上,胡献道已经不生阴九的气了。     想到阴九的行事,想着是不是他对于自己的画技不自信的原因?     吴献道想着下回见了这阴姓后生,倒是不介意指点他几下,毕竟这后生在美人图上很有天分的。     *     孟言茉看到玄奕时,以为是明耀让他带自己回宫的。     等到了一个僻静巷子里看到那静静停靠在巷子深处的一辆青毡色低调马车时,孟言茉疑惑的看向玄奕。     一下想到个可能,猛然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孟言茉心里对着苍天哀嚎。     皇帝陛下,您不在宫里准备祭葬大礼,除服事宜,登基大典,帝后大婚什么的。     到处乱跑个什么劲儿啊。     关键是您跑就跑吧,您怎么能去流涟阁那种地方呢。     不合适啊,不合适。     孟言茉一走一蹭的不想往前去。     玄奕在她身边愉快的看着她犹如赴死般的艰难与恐惧。     抱着胳膊也不催。     反而乐出了声。     等主子亲自下车逮人,这乐子就大发了。     孟言茉瞪眼过来,这厮绝对是幸灾乐祸。     玄奕朝她点了点下巴,意思很明显:孟姑娘,您可千万别走快了,咱们几个就指着这个放松放松了。     可恶。     他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腹黑。     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这左右免不了一死。     死能不能便宜这可恶的看客。     孟言茉气鼓鼓的,犹如神助般,快速的走向了马车。     打开车门,和静坐在那里的人对视一眼。     呃......     妈呀,现在逃命还来不来得及?     那人眼眸黑沉沉的,全身气息冷冽,太可怕了。     孟言茉转身就想跳下车。     被车里的人长臂一捞,就跌进了车里。           第266章 都是吃醋惹的祸 - 谋锦 - 茗沫沫     车壁是紫檀木上装饰着描金浮雕菊纹镂空碧兰花的细绢,隐有紫檀的沉香。     翘头案上放置三足碧玉色粉彩兰花的香炉,正缓缓的冒着熏染的龙涎香。     车里点着无烟雪丝炭的底炉,把车厢烘烤的热腾腾的。     车厢角落里放置孟言茉最喜爱的白山樱,玉簪花,蓝雪鸢尾,三色木槿等花卉。     红褐色花梨木的四层抽屉橱柜上放着精致的点心和茶壶等物。     红泥小炉上的茶吊里里正汩汩的冒着热水,这种炉子是特制的,倒不用担心在行驶的马车中不稳。     车厢外表不显眼,内里很大,像个房间一样,车厢四壁是四面书架,满满的放着古籍珍本。     花香隐隐,龙涎香萦绕,茶香清韵,如果忽略掉那盯着自己又冷又沉的视线,这车厢里真是个岁月安闲,躲避风霜的好去处。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雪熊绒的地毯,孟言茉跌在上面倒像是跌进了棉花里,没有丝毫疼痛。     她跌坐在的地方虽比柳絮还轻软的地方,却如坐针毡般。     看着案前盘坐的人,不言不语就这么又冷又静的看着自己,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就这样看着她。     孟言茉觉得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吓也要被这人吓死了。     先干笑两声,轻咳两声。     “好巧啊,”     先若无其事的打声招呼。     “皇帝陛下是微服出巡吗?”     看自己多恭敬,这尊称,啧啧。     明耀仍然看着她没有说话,接过外面递来的两卷画副。     孟言茉这次真的是认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被这人都知道了,扭转下身子就想跑。     明耀眼眸都没有抬一下。     冷冷道:“你跑一下试试”。     善察明耀眼色的孟言茉一下就听出这句虽然还算平静,但是却深藏暴风骤雨话语里的危险与威胁感。     一下就没了所有力气,坐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等着明耀给个痛快吧。     逃也逃不掉。     除了等着,还有别的办法吗。     明耀展开第一幅胡庸之所画的《秋庭湖山竹音图》。     看到这胡庸之居然透过她的扮相,把她的长相给还原了七|八分。     明耀刚刚在马车里待了半个时辰,看了一卷书压下去的火,又有上扬之势。     “以后不准再以阴九身份出现,不准扮作男子,不准出入酒楼茶肆这类地方。”     明耀卷起画副,冷冷开口。     不准这,不准那,我怎么没说你不准成婚,不准娶皇后咧。     孟言茉嘟着樱唇小声怨念。     “你说什么?”     明耀挑眉,微微笑了:“大点声”。     磁性的嗓音轻柔还带着诱哄。     好阔怕。     孟言茉把脸埋在膝盖里,七郎又这么笑了,一点都不好看,哼哼,就会吓唬人。     本来不想回答,最终某女的脾气还是输给了胆子和眼色。     在腿弯里嗡嗡道:“知道了”。     明耀把眼神回到第二幅图上。     孟言茉小心的抬头偷偷看过去,只见那俊美至极的脸完全黑透了。     看到他抬头,孟言茉赶紧继续装鸵鸟,把头给埋起来。     “抬头”。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让孟言茉知道丝毫违抗不得。     孟言茉抬起头,用那双平时时总是黝黑沉静的眸子水汪汪的看着他,尽量显得自己很可怜。     “过来”。     明耀看着看着她,就缓缓绽放一个笑容,轻柔的说道。     这笑容就像她画的那片开到荼蘼的桃花林,美若朝霞,灿若云光。     他的嗓音是如此的轻柔,低醇如桃花酿。     孟言茉就有点熏熏的感觉,又觉得脑子不清醒起来。     那凤眸底下闪过的波光,一下就让她回过神来,摇摇头。     她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过去,就是自投罗网啊。     又往门边靠了靠。     “不过去”。     孟言茉觉得自己要是不挣扎下,也太笨了,哪有人会上赶着送死这么笨的。     “当真?”     明耀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几乎要灼人眼睛般极美极绚。     要是了解他的黑衣卫看见了,绝对会吓的魂都没了。     因为这样的笑,只有在主子耐心全部告罄时才会有,通常这个时候,主子心里是戾气冲天的。     孟言茉看着他这样的笑,虽然没见过他笑的这么美,但是就是莫名的冒着一股寒气。     怎么办,怎么办。     孟言茉真的怕了。     “你真要等我过去?”     明耀这句话就像:你是打算一刀解决,还是来个三百六十刀凌迟?     孟言茉哭丧着小脸,一点一点的站起来,慢腾腾的挪了过去。     到了书案前,明耀拽住她的手一拉,人就整个的被他抵在了车壁上。     “啊!”孟言茉太害怕了,因为除了那次在孟府要还给他的龙佩时,再也没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时候。     因为害怕,反应就大了,裙摆扫过桌上的书笔等物,就听到啪啦一阵响。     守在车厢外的黑衣卫们默默对视一眼,打个手势,纷纷扩大了守卫圈,离马车又远了一倍。     “孟姑娘这回真的把主子惹怒了吧?”     玄晏站在玄奕旁边,小声的道。     难得有个这么命硬的姑娘在主子这花样作死,孟姑娘要是没了,他们面临着主子捉摸不定的脾气,岂不是压力更大?     玄晏十分心诚的祈祷孟姑娘没事。     “刚才车帘被风微微吹开个缝隙,我好像看到主子笑了”。     难得的玄奕会加入这样八卦的议论,小声回道。     脸上还有一股兔死狐悲的悲伤。     孟姑娘虽然算不上什么标准的大家闺秀,总是在主子面前一副表现,在其他人面前又一副表现。     典型的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的卑鄙行为。     玄奕想起那次在济泗江船上时,被孟言茉小瞧气的自己,就不想对她表示哀悼。     可是转而又想想,孟姑娘要是被主子暴怒下伤到了,主子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主子一不高兴,他们黑衣卫就得绷紧了皮。     好吧,还是祈祷那姑娘命再硬点。     玄宴一听他说主子笑了,立即惊悚了。     默哀三分钟:“孟姑娘一路好走”。     此时车厢里虽然有着底炉,孟言茉却觉得周围的空气温度极剧下降。     “朕警告过你的话,你是否都就着饭吃了,嗯?”     他的嗓音依然很轻很柔。     明耀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细嫩的脖子上来回摩挲,像是在比划着掐一下就完事,还是掐两下?     “什,什么话?”     孟言茉第二次觉得自己的脖子这么脆弱。     这人为什么总喜欢这么针对自己的脖子!     有几次了?     茶寮客栈次,孟府老太太院里次,自己房中次。     她也是有脾气的!     不过先压住自己的脾气,孟言茉装傻的问道。     “朕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做那些谋划?”     明耀心里的火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控制力和理智在这小女子面前,开始面临层层挑战,一一崩溃。     孟言茉的打算他很清楚。     他自己都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为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列祖列宗定下的规矩作对。     要不要背负这样一个名声,给以后那些读书人攻讦的借口。     即使他握住天下,可以不在乎那些迂生的嗡嗡苍蝇叫。     但终究不愿意背弃明氏祖宗们定下的规矩。     还有父皇的遗训。     这个女人却屡次把自己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果然是太宠的原因了吧。     “什么谋划?”     某女显然不了解某人是动了真怒,继续装傻。     也是,自第一次见面,她其实是没有见过明耀真怒时是如何的绝情。     包括在孟府孟老太太的花房里,明耀掐着她脖子那次,明耀那时的怒气终究是实质的。     不像此时即使盛怒,还是轻笑着的。     “孟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明耀贴近她的耳朵,轻柔的吐出清冽的语气。     孟言茉第一次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害羞,觉得冷气从耳洞灌入,冷了全身。     他第二次这样冷漠的喊自己孟氏,是温柔的嗓音,却比那一次在马车里他冷着脸,还让孟言茉有了绝望的感觉。     她看着明耀唇边的笑。     那笑是如此的刺眼,带着讽刺,就像是那次他看着吴双儿时。     孟言茉心里也冒出了从来没有的火气。     她想起了自己的故香居,想起了他让她“香如故”,想起了她哭成了核桃眼,这个男人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更别提去看她。     难道就因为她心里眼里全是他,他就可以这样对自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对自己做的那些又算什么!     孟言茉想起那个清晨,他对她做的那害怕又羞的无地自容的事情。     此时更是徒增恼意。     如果真是打定主意把自己当做女史,又何故来招惹?     孟姑娘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打算这样安分的做女史。     女人生气时,本来也没什么逻辑道理可讲。     总之错都是那个男人的就对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不然如何会入您的眼?”     怎么能气到讽刺你的人呢?     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把反话,正着听。     孟言茉第一次在他面前收起了所有的小心,讨好,谨慎。     甜糯的嗓音过滤掉所有的甜度,俏脸紧绷。     明耀挑了挑眉。     呦呵!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明耀暗暗检讨着自己这一步步是如何把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的小女子,惯成如今这模样的。     放开了对孟言茉的禁锢。     缓缓后退,靠在车壁上,修长的腿一支曲起,一支直伸,微微仰着头闭着眼,形状完美的尖下颏上扬,就有了天生的倨傲。     全身有种淡漠的气息。     孟言茉看着在自己身侧的金线绣龙穿云纹的明黄色龙靴。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前世临死前踢了下自己脑袋的那支龙靴,和当时明英帝冷漠的表情。     那时她和他是完完全全的天上腾飞的龙和地上蝼蚁的区别,是完完全全的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孟言茉心里的小脾气消散,终于觉得有点心慌了。     “你到西宁侯府何事?”     明耀闭着眼,沉默了半响,孟言茉看着他俊美冷漠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决定装傻到底。     “只是去拜访老侯爷,你知道啊,他和孟家的关系。”     明耀不置言,平静的继续问道。     “在侯府可还有接触其他人?”     “没有”。孟言茉觉得在某人面前撒谎越来越容易了。     “在大同府有你的人在挖矿?”     孟言茉心中一跳,他怎么会知道!     “怎么可能”!     孟言茉赶紧否定,那是我的金矿!     明耀缓缓睁开凤眸,里面的幽深犹如静谧的古谭。     很好,没有一句实话。     孟氏,你真是好样的。           第267章 是谁呢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看着远去的辚辚马车,心里还有点惊讶。     自己这就没事了?     明耀生气,也没那么可怕嘛。     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会有一股不安呢,心里觉得惶惶的,冷冷的。     就像刚进宫时,她在东暖殿中透过琉璃窗,看着满眼的白色,只觉得是融也融不化的冰凉。     过了一会儿,孟离佑赶着马车来接她,孟言茉坐在马车里,神情就有些恍惚起来。     年关临近,街上人群熙攘,有许多周郊的府县富户到京城来采买年货。     “小姐,要不要停车,去鲜味记买玲珑牡丹鲊?”     路过北安门街时,烟蓑看着孟言茉神情恹恹,小声开口提议道。     玲珑牡丹鲊是以肉质鲜美的清溪鱼切成薄薄的鱼片,加盐,酒,香料腌制后,拼接成牡丹花瓣样式,在与蒸熟的米饭一起包裹在牡丹花叶中,放入腹大口小的瓮中放入开水中蒸煮片刻。     因为清溪鱼肉质细美,片刻热气蒸腾即熟,薄薄的鱼片若是蒸的火候过热或是过长,鱼片则散,很考验功夫,这京里鲜味记的玲珑牡丹鲊是做的最好的。     小瓮打开,花叶鱼片皆绽开,颜色微红衬托在晶白的米饭上,犹如白玉卵石上牡丹盛开,煞为好看。     香醇的稻米香和溪鱼的鲜香是为一绝。     因此,虽然寒风冷冽,鲜味记门口也有很多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厮们在排队等待。     清溪鱼盛产是在春季,此时寒冬,价格又涨了一倍。     这种鱼只有一根脊肩骨刺,烟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的,大为惊喜的买回去给小姐。     果然小姐很喜欢。     听到烟蓑的话,孟言茉眼中也有了光亮,点点头道:“那你就辛苦跑一趟吧”。     鲜味记生意太好,这一等恐怕得半个时辰多。     “不辛苦,小姐喜欢吃比什么都强”。     烟蓑喜滋滋的下车去买鱼片了。     孟言茉就让马车停在街角。     透过车帘缝隙眼神恹恹的看着车外的街道。     马车不远的地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个卖五香蛋和汤面的小摊子。     两张简陋的桌椅,孤零零的摆在寒风中,孟言茉看了半天也没人去吃。     摇摇头,这种小摊子没有帷棚遮挡,寒冷时节,除非是穷苦人才会愿意坐在寒风中吃饭。     而穷苦百姓除非饿急了,又怎么会舍得花两三个钱在街上吃饭呢。     五香蛋和汤面的热气在寒风中也吹散了,没有了热乎劲儿,这两种普通吃食,谁还会来买呢。     看着五香蛋下面的小炉子里的木柴都熄了,孟言茉想应该是摊主节约柴火钱的原因。     那摊主约莫是个二三十岁的妇人,背对着孟言茉,也看不到长相,穿着件灰扑扑的粗布棉衣,围着孟府下等仆妇们做活时用的粗布大围裙。     发髻有点松散,应该是忙碌时碰的,上面只有一根老银簪子,样式老气过时。     妇人带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相普通,扎着两只丫髻,丫髻上是两根红艳艳的发绳。     看着小女孩身上脏污的棉袄棉裤,这两根红艳艳的发绳应该是因为年关,妇人刚给她新买的。     小女孩虽然长相普通,可是看起来很是乖巧听话的样子,而且嘴巴应该很甜会说话,看到那唯一的食客临走的时候,善意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走了一步,又转回身买了四个五香蛋。     妇人惊喜的替他用粗纸包好,还连烈弓了几下腰。就知道这食摊生意并不好。     也是,在这京城里各种食肆遍布,各种精巧美食的倾轧下,这种乡镇间的小食,又怎么能引起别人的兴趣。     孟言茉托着腮,有点奇怪,这里是内城的北安门街,即使只是街角不显眼的一个摊位,也不是容易得到的。     孟言茉朝这汤面摊的旁边看去,有卖山楂糕的,有卖五福饼的,有卖糖炒栗子的,这些普通小食生意都还不错。     应该是这些小贩们本身手艺就不错,又有固定老客户的原因。     再看这些附近的小贩们没生意时胡侃家事的样子,对汤面摊的妇人却皆是不理不睬,还隐约有敌意的样子。     可以知道这妇人应该是新来不久,且,大概是还挤走了原来摊位的摊主吧。     妇人生意不好,有客观节省成本的原因,大约手艺也不是顶好,这就说明妇人以前不是做这个的,但是又能在内城里摆摊,显然不是因为生意扩大的原因。     这京里街道上的摊贩位都是由顺天府的地署司下的民生吏管理着的,这家妇人既然有银子打点顺天府衙的小吏,为何没有银子把自己的摊子搞的更好一点?     比如炉子啦,帷棚啦,桌凳等物。     孟言茉无聊的分析着。     “阿娘,刚才那个大叔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铜板,我好高兴。     给阿娘”。     小女孩献宝的把一个永熙通宝放到那妇人手里,仰着小脸,等着妇人的夸赞。     孟言茉离她们不远,又是下风处,因此清楚的听到小女孩嫩嫩的音调,是吴地口音。     “娴儿真乖”。     妇人的口音很耳熟,但是却带着劳作多了的粗阔,孟言茉不能确定。     妇人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搓了搓冻紫的手,才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     叫娴儿的小女孩转身高兴的把桌上的碗筷等物都收放在旁边一个木盆里,从水桶里舀出冷水欲洗碗。     “娴儿,放那,等会儿阿娘洗”。     妇人站起来,腿一弯,没有站起,重新坐在马扎上。     孟言茉看她筋骨松动,三七肾平,天葵竭,地道不通,太冲脉盛的样子,应该是生产时身体亏损的原因,应该还小产过。     月子里没有调理得宜的后遗症。     “阿娘,郎中说你要多休息”。小女孩跑过来,扶住妇人,稚嫩的嗓音里还有些嗔怪之意。     看到这,孟言茉笑笑,生个极为贴心的女儿倒是件幸事。     转而想到了自己,脸上的笑意就变的浅散了。     “阿娘没事,娴儿你把碗放那,你身子骨还嫩,受了寒气,钻进骨头缝里可不是顽的,女孩子家的身体是万不能受寒的。     娴儿要是听娘的话,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活。”     妇人搂住小女孩,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     “可是,要是娴儿不做,奶奶和二娘就会让娘做,娘的身体不好,郎中说不能做重活,那样奶奶和二娘就会骂娘。     娴儿不愿意娘挨骂,娴儿帮娘”。     小女孩仰着头,在妇人怀里嫩嫩的说道,简单的几句话,孟言茉看到那妇人拿着袖角转过头在擦眼泪。     小女孩显然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不明白这样的关心在做娘的听来,是多么的贴心。     她在妇人怀里,瞅着小锅里的五香蛋,舔了舔小嘴,又看向其他的地方。     小女孩是正对着孟言茉的,因此小女孩脸上的那垂涎又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美味食物的懂事,让人心里都会软软的。     妇人大概是在感动,抱着小女孩半天也没动。     这时就听到一个不满略尖的声音道:     “呦!大姐,我说这同是在这条街上,怎么别人家每天摆摊都能挣个一两半分的碎银子。     我们家却每天就十几个子儿的寒酸钱,感情你是跑摊子上躲清闲来了。     说是在这里摆摊,却是为了把家里的那些活都丢给我做,想不到啊,大姐,看起来你老实巴交的,心眼倒是不少。     亏得相公还说你是个蕙质兰心的细致人儿,让我好好的敬你,却原来是在婆婆和相公面前做乔做章的。     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这做人就是高明的很呐。     左右贤惠的名声都让你得了,我却像个尖嘴猴腮的泼辣户一样,索性今天一并说道清楚了,我也不怕扯嚷开,丢了家里的脸面,也让街坊邻居评个理儿。”     孟言茉看过去,这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穿着件富贵绸的棉袄子,脸上擦着脂粉,手里牵着个两岁左右的胖男孩。     小胖墩穿着件宝蓝色抱福团花的厚棉袍,先是神气活现的瞪着那妇人母子,然后注意到锅里冒着温热气的五香蛋。     “慧娘你别吵,刚和街坊邻居熟道,要是让相公知道在街上如此,定是要生气的”。     妇人赶紧放开了怀里的女儿,站起身来,有些怕有些祈求示好的小声对那个看起来言语泼辣的女子道。     “你少拿相公来压我,我怕什么,索性今儿个一起没了脸,相公也不能怨我一个”。     那女子这样说,声音明显是放低了。     听着那女子半生不熟的官话,掺杂着吴地的翘舌音,不伦不类的,这女子应该是正在努力融入京城。     这女子也并不是真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街上撒泼,这么说也是逮到个机会,就逼这妇人认低服小。     孟言茉摇摇头,那妇人应该是大妇,这看起来穿的鲜艳年轻的女子是小妾,如若不是如此,这妇人恐怕早就被这小妾给碣磨死了。     这小妾也不会借着个由头就要压妇人一头。     看这两人对当街言语争执闹的难看,都有忌惮,显然这两人的相公应该是个读书人,讲究礼仪脸面。     孟言茉黑透的眸子里就有了些讽意,小门小户的寒门耕读人家,自诩书香门第,其实正庶不分,礼数不通。     这些在世家大族里因为掌家人的偏心,也有以妾为妻的事情发生,更何况生活拮据的寒门。     只是大家族自有那份狠绝来维护自家的体面。     比如西宁侯府的三小姐,比如本家族里对孟言晴的处置。     大家族也自有份虚伪来维护表面上的礼数传承,比如前世甄氏恨毒了自己和弟弟,也要找到合理的借口来发落。     比如这一世,孟府本家虽然被姚老太太搅成一锅黄汤,她幼时和弟弟却能在虎狼般贪婪般的二伯母和桂姨娘手底下保全。     至于这一家,算了,不评也罢。     这妇人相公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还讲礼,但是这妇人不想办法立起来,容着小女孩叫姨娘为二娘,还恭敬的行礼。     听着那小女孩叫那小妾二娘,孟言茉本来以为是妯娌,听女子开口才知道是姨娘。     也许女子因为娘家没有依仗,自身又不是个要强的,才发展成这样。     孟言茉却也没有要多管闲事的心。     天下不幸何止千千万,她自己又哪里是幸的?     总归只是无聊等待中的一出儿家庭的悲欢离合。     孟言茉收回眼神,想着烟蓑大概该回来了,她换回了女装,穿着件玉水色喜鹊登梅的窄袖小袄,白色挑线斓边银线绣栀子花纹的棉裙。     拿过来一本书看着,无意再看窗外的情形。     那妇人和女孩的声音却仍然传进她的耳朵。           第268章 原来是她 - 谋锦 - 茗沫沫     “二娘,你这么说也太没道理了,哪次不是我娘回到家后,还要继续做你没做完的活?     怎么你这么一说,反而成了我娘偷懒耍滑,你倒成了那勤快任劳任怨的娘子?”     小女孩刚才一直没发言,现在这么说,可见是憋不住了。     孟言茉点点头,有时候不争不抢,别人又不能放过你,反而让更多的人相信那无理的一方。     就像此时的事,也许传回去,到了两个女人的相公那,就变成了街坊邻居认为的那样,被这姨娘众口铄金。     孟言茉放下书,因为怀疑那妇人的身份,她终究还是关心的,本来只想当做不认识,毕竟小的时候,她也没少帮着孟言晴欺负自己。     算了,终归是都姓孟。     孟言茉拉开窗帘缝隙,她的窗帘糊着好几层透明影纱,这纱是天蚕丝所织,外面看不清车里,车里却对外清晰可见。     “小小年纪,嘴皮子倒是不饶人,长辈说话,哪有你插话的道理!今儿我就替你娘调理调理你”。     许慧娘抬手就要掌掴马娴儿,孟言惜拉过自己的女儿,这一把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还留有几道长长指甲的血痕。     许慧娘一愣,接着脸上就有了得意色,她打就打了,孟五娘能如何!     孟言惜当街挨了一掌,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她又羞又窘,躲避着许慧娘的眼神,这样就面对着孟言茉的方向了。     孟言茉看着昔日娇嫩的颜色,如今如秋雨打过的残花,满是憔悴和生活蹉跎的沧桑。     孟氏姐妹们本来除了孟言茉也都是清秀中人之姿,如果非要说有种特别的底蕴,可能就是书卷的清隽气韵。     孟言珊倒是可以这样评价,原本的孟言宁,孟言雅也仿的不错。     可是孟言惜只是个庶女,颜色娇嫩时那股怯懦之色也许可以让她相公怜惜。     如今颜容褪色,那股卑怯,可能他相公就没有了新婚时的火热,也只能让徐慧娘这样的人得寸进尺。     “娘,我要吃五香蛋”。     小胖墩大声的对着徐慧娘叫道。     听着那小胖墩大言不惭,当街就叫姨娘为娘,视嫡母为无物。     孟言茉轻蹙眉,当初在孟府时,孟言惜跟着孟言晴不是挺有战斗力的,怎么如今被欺负成这样。     转而想起了原因,想到二房如今人都死绝了,本家的族人谁会管一个出嫁的庶女。     因为孟言晴针对自己的原因,当时自己和明耀戳破太子身份,点透了真相。     明耀表面上是为自己出气,实际上是让自己孤立于族亲,有很多族人被二房连累。     如今自己被封侍书女史,明耀登基在即,族人们进京,对她也是表面敬重,内里疏离。     他们求见祖父,自己在宫中,那些求职的信,祖父一封也没转交过。     用这样的族人,她还不如自己重新培养个家族。     自己在宫里也是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官,有什么能力提携他们?     “大姐你聋了,没有听到少爷要吃五香蛋”。     徐慧娘看着孟言惜迟迟没有动作,不满的喝道。     孟言惜整了整自己的鬓发,低着头,拿着小勺子从锅里捞出几个五香蛋,放在小碗里,端给在一旁瞪着徐慧娘的女儿。     “娴儿去带着弟弟吃鸡蛋,把卡拨干净,别卡到他”。     马娴儿看看娘又看看徐慧娘,低了头,牵着小胖墩到桌子旁坐下。     她已经害阿娘挨了一巴掌了,她要听话,不然回去,奶奶肯定还会拿鸡毛掸子打阿娘。     爹爹每次想拦,都会被奶妈罚跪,爹爹拦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没当这个时候,二娘就会把爹爹劝走,第二天阿娘就会更不开心了。     比被奶奶打还要难过。     她不想阿娘总是难过。     她要听话,所以不能顶撞二娘了,也要照顾好弟弟,这样奶奶才会高兴。     奶奶高兴了,阿娘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马娴儿一边仔细的拨着鸡蛋,一边在心里想着。     “大姐你快点,好慢,怪不得娘总说你和大娘老是想着偷懒,连剥鸡蛋这样的轻活都做不好,你在家就是吃白饭。     奶奶说你只能浪费家里的米粮,就是养大了,也是白给别人家养,要把你给扔了,真是太对”。     小胖墩才只有两三岁,话说的倒是利索,等不及了一把抢过来鸡蛋,填进了嘴里。     “娘......娘”,小胖墩吃的太急,一下就噎住了,翻着白眼叫徐慧娘。     怎奈声音太小。     马娴儿只是个四岁小孩,纵使懂事点,还太小,她一下就吓坏了。     还是徐慧娘眼睛总不会离开儿子,注意到这边,慌忙跑了过来,把那嗓子里的鸡蛋给捶了下去,又灌了几口冷水下去,才把儿子给缓过来。     儿子一脱险,徐慧娘瞪着血红眼,一巴掌扇到马娴儿脸上。     “下贱秧子,才屁大的年纪就这么歹毒,是不是听了你那恶毒娘的教唆,对我儿子下这样的毒手!     打量着我儿子没了,你们就能在家里称王称霸?美的你娘的狗屁,孟五娘我告诉你,以后我儿子要是有个万一,我让你们娘俩以后都活不成。     等我回了婆婆,看婆婆怎么惩治你。     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害别人家的儿子,你们孟家的姑娘是不是都这么没脸没皮,烂毒了心肝?”     徐慧娘两句就把马娴儿吓哭了,转回头指着孟言惜骂了起来。     她一直把自己的儿子宝贝成命疙瘩,因为这个儿子,相公宠她,婆婆纵她,此时命根子被人威胁了。     彻底不管不顾起来。     看到孟言惜被她骂的脸颊憋红,也反驳不出她的话,越发的气势大涨。     江南读书风气重,民间重规矩,也重有风骨的人家,所以即使是在乡间,在扬州乡下时,徐慧娘也不敢在街坊邻居面前对孟言惜不敬。     不然有这样的风言传出他们马家的小妾居然骑到正妻头上,相公在书院里也会被同窗指指点点,被山长学政们不喜。     一想起这孟五娘出身扬州大族孟家,徐慧娘就觉得晦气,她家原来是镇上的员外富户,有三十亩的良田。     那时孟家风头正盛。     当初她爹打着的主意是和孟家攀扯上关系,这才把自己给了马家破落户做了小妾。     哪知道还没风光几年,孟家二房就倒了,孟家也大不如前,原本要和爹做生意的几个商户也不卖爹的面子了。     家里几个大哥就不管她了。     徐慧娘有气没地方出,捡到机会就骂孟家,就骂孟言惜是如何给孟家蒙羞的。     还有她婆婆,以往总尖翘着嘴,在十里八乡的宣说道他们马家是孟家的姻亲。     倒是有几个镇里的镇长和里正都来给她婆婆请过安。     她刚进门的时候,还被她婆婆监着给孟五娘立过规矩。     后来,孟家失势了,她婆婆的怨气比她大的多了,只觉得自己赔了买卖一样。     这次听说孟家嫡枝的九小姐被先帝爷封了宫里的什么女官,看到江南的那些官员对孟家又尊重起来,她婆婆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对着孟五娘又好了起来,原本相公一个月就到孟五娘房里两三次,倒是这段时间,被婆婆看着只到她房里两三次。     情势完全翻了个儿。     她忍着不发作,且看到京是什么情况。     一到京,婆婆就让相公专心读书,家里的田都卖了做盘缠费用和家里的嚼用了。     家里紧巴巴的,婆婆看到京城的繁华,看到随便摆个摊子就有许多进项,心里更是盘算了起来。     婆婆那人一个寡|妇带大了相公,本来也是个厉害豁出去脸面的人,婆婆拱着那孟五娘,孟五娘是个小娘子,和外面的男人打交道也不合适。     于是她看着婆婆一个闯进了顺天府衙。     顺天府衙,那可是堪比府衙的衙门。     婆婆回来后,她们就有了个摊位在这繁华的北街上,从那婆婆对孟五娘更好了。     那段时间她们家墩儿也比不上马娴儿那臭丫头。到婆婆让孟五娘去了几次孟家在京城里的府宅上,人家门子连通禀都不通禀,直接把她们撵开。     她那时看着婆婆瞪着孟五娘的阴沉,脸上笑开了花。     婆婆也不忙街上的摊子了,里里外外全都给孟五娘一个人做。     把她做的直不起腰。     那总是可怜兮兮的脸蛋总算不能引起相公的怜惜了,她心里高兴的转圈。     “哦,我听说你们二房都被本家给除族了,你哪里还算的上孟家的姑娘。     孟家就是再好,也不关你一个小小外嫁的庶女。     要说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听说你家那个九小姐,都进宫当女官,绫罗绸缎,金丝玉帛享用不尽。     你看看你,灰头土脸,当街叫卖,命比身贱,一无是处。     现在不但一点用都没有,还生出这么毒辣的心肠,居然敢谋害马家唯一的香火,等我禀了相公,婆婆,把你给休了。”     徐慧娘一根尖尖的手指简直要戳到孟言惜的脑门上。     “二房除族了吗?”孟言茉不关心这些事。     问向身边的紫苏。     “是,老太爷说二房是败家的根本,小姐那时在宫里,老太爷又回了趟本家”。     败家的根本哪里是二房一家,从长祖父非要在朝堂上争个名利,从祖父娶了姚氏起就种下了。     “小姐,要奴婢下车去帮六小姐吗?”     “等会儿吧,人还没到齐呢”。     孟言茉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商贩,还有人朝附近的巷子里去。     显然这些都是和孟言惜婆婆相熟的妇人。           第269章 市井俗像 - 谋锦 - 茗沫沫     才刚到京不久,她婆婆就和这些惯会看人下碟,尤其高人一等,无视地方乡人的京里人,有了相熟的妇人好友。     孟言茉不信孟言惜的婆婆没有借孟家的势,还有这街上的摊位,哪一样不是因为孟言惜姓孟。     既然借了他们孟家的势,还要辱她家的姑娘,孟言茉总得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巴掌出口气才行。     还有孟言惜,她也活该自己不尊重受这样的气,不要以后她婆婆需要的时候,就三句话哄住了,     看到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了,连个看门的狗都不如。     她也不小了,总要为她女儿想想。     她受气,她女儿以后只会比她更受气。     孟言茉摇摇头,自己看别人的事情倒是清楚,轮到自己时,不是照样无能为力。     难道以后她的孩儿也要叫别人嫡母?     “小姐,刚出锅的,正热乎鲜嫩,现在吃吗?”     烟蓑直接把人家放玲珑牡丹鲊的小瓮都买了回来,用隔热的厚牛皮纸包住。     “不想吃了,放着吧,等下给那小女孩”。     烟蓑奇怪的看着车里的紫苏和山重。     什么小女孩?     看着那小女孩趁着两个大人争执,场面混乱的情况,猛的把刚才剥好的五香蛋放进嘴巴里,撑的腮帮子鼓鼓的。     应该是饿很了吧,再懂事,也还那么小。     孟言茉就觉得有些心酸,她尚未做娘亲就已经有这样的心疼感,如果以后她的孩儿也要受这样的气,她该怎么办?     当然如果她真有了那人的孩儿,自是会有锦衣玉食,可是身份上总是会受制于其他的人。     而在皇族中,这种身份上的差别就是别人碾压的重要依仗。     除非那人完全的爱着自己的孩儿。     一下就想了好远,孟言茉想起那人临走时冷漠幽深的表情,她半分都看不懂。     她心里涩然一笑,她以为她和他再也没有隔阂了。     一步步的试探着他的底线,却还是不行吗。     只因为他姓明,又是即将登基的新皇。     那一日惊惶的雪夜后,站在万寿山顶。     他看着整个皇城遍地躺着的尸体血渍对她说过,这里的权利肮脏,欲|望流淌是浇筑在他血脉里的。     自私,多疑,难以爱人,他果然是姓明的。     孟言茉心里觉得好累。     她不禁想,大概还是因为自己不同于其他女人,她会的太多。     最惹他忌讳的大概是天篆册的传承。     当初在龙王庙的时候,他还护着自己干嘛。     既然无法全心爱和信,又不放手,干脆了结了自己,大家都干净,省了这一日日的折磨。     孟言茉越想越深,小小的樱唇抿着,贝齿咬住内唇,有甜腥的血气在口中扩散。     所以他才会知道自己和西宁侯府依然联系,才这样生气的吧。     孟言茉也算看明白了,无论如何,明耀都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不然刚才在马车上那种情况下,自己都是安然无事的。     下了马车,她还注意到玄奕和玄晏看她好生生的,眼里闪过的不敢置信。     他们是他的亲卫,应该最了解他。     既然他不肯放过自己,自己也不愿离开他,那索性大家就一起坠入地狱好了,看谁先熬过谁。     她偏要结交朝臣,偏要借他的势弄权。     孟言茉越想越左,其实她不了解明耀对她和西宁侯府联系一点都不惊讶,之所以后来生那么大的气都是因为吃醋勾出来的。     “小姐我们回府吗?”     烟蓑看着自家小姐脸上带着信誓旦旦的狠意,一张小脸越皱越紧,像是要找谁拼命一样,有些担心的问道。     小姐别不是什么邪风入体吧。     “等一会儿”。孟言茉回过神,脸上又变得恬然起来,前阵子她想着看那人究竟有多狠心不理她。     今天终于见识到了。     既然那人要冷漠,她就看看谁比谁更冷静。     嗯,就要冷静的看着他大婚,看着他选各种权臣家的美人来进宫。     看着他生儿育女,看着他龙子龙孙满地。     仰起头,不让表示自己做不到的眼泪落下来,骗自己很平静。     真的很平静。     把眼神专心致志的放到外面的闹剧上,你看,不止你一个人不幸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孟言茉看到一个六旬老太穿着件蓝绸褙子细布棉袄,脚上穿着双尖头翘跟绣花的青莲棉鞋。     一双小脚走的飞快,从不远处的巷子里跟着一个正在边走边说的妇人出来。     看那老太眼活嘴削,眉厉梢吊,就能看出来这老太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种市井老妇的计较和抠利,也挺常见的。     到了摊上,老太急忙去看自己的宝贝大孙子,看到小人儿还是那么富富态态的,没少根头发丝儿,心才彻底放下来。     那高吊的眉毛立马就竖了起来,蹭,蹭,蹭的走到孟言惜面前。     看那隐秘的手势,和孟言惜脸上的害怕疼痛和后退的神态,就知道这老太定是在拧她的软肉。     “五娘,我看在你嫁进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一直不为难你。     想不到你这么恶毒,连我马家唯一的香火也想灭。     你是不是还对当初我给德跃屋里添人,心里存了怨恨,今天才想到这样狠毒的主意,让我们马家绝后!     黑心的小娼|妇,亏得还是孟家那样门第出来的姑娘。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的庶女,我们马家真是祖坟埋错了位置,才请了你进门。     等德跃从书院回来,看我让我儿休了你”。     马郭氏气咻咻的在孟言惜面前骂道。     许慧娘站到俩人旁边,听着婆婆的话,心里乐开了花。     本来还想着过个几年,让这孟五娘累死,到时候自己扶正算作继室,可想想还不甘心,这孟五娘到死还得压自己一头。     逢年过节祭祀还得给她磕头,自己的儿子在族谱上算不得正经嫡子。     徐慧娘想着要是相公中了举,到时自己是个诰命夫人,要是跟其他家的夫人交往时,知道这些难免要小看她。     最好是这马五娘犯了七出,正经的休离,自己才算名正言顺。     徐慧娘又她那从刚到京城跟别人闲唠得到的规矩,做着美梦。     朝廷有明文规定,官员妾室妾室不得扶正,不得以庶充嫡。     不过要是大妇犯了七出之一,就另当别论。     只不过不知道徐慧娘等不等得到有封诰给她,马跃德才只是个举人。     诰命夫人?且等着呢。     说起来,孟言惜也算有帮夫命,自从进了门,马跃德佳人在怀,红袖添香,雪寒暑酷读书也不觉得辛苦了。     短短两三年,一路从原来的个秀才透过乡试,府试,如今信心满满的等着开年的春闱。     “婆婆,事情不是这样的,是墩哥儿自己不小心,我和慧娘在说话,娴儿还小也被吓到了,才虚惊一场。”     孟言惜焦急的辩解。     “你敢说这是虚惊!”徐慧娘大怒,也不管美美的打算,上去就扯孟言惜的头发。     发簪被扯斜,头发松散,很是狼狈,她一边拨着徐慧娘的手,一边辩解求饶道:     “婆婆,慧娘,我自嫁进马家这几年,哪一天不是兢兢业业,伺候婆母相公,煮饭洗衣,未曾抱怨过一句。     我的为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要和相公说,他一定相信我。     我们孟家姑娘都是女先生教养着长大,从小熟读《女德》,怎么可能做这样丧良昧心的事。”     “我呸,孟家算个屁,要不是你进京后,哄着说以你孟家姑娘的身份,定能为相公在这京城里谋得一席之地。     哄得相公进了你的屋,上了你的身,丧心的小荡|妇,勾了人,办不成事,看看,现在每天挣不了几个臭钱,相公书院都没有着落。     都是你这小荡|妇牛皮吹上了天,让相公在同窗跟前的脸都丢完了。     还想着相公为你做主,做你的臭美梦。     还口口声声的说孟家教养,难道你们女先生从小就是教你们这些孟家姑娘如何用下作手段勾爷们儿的心,吊爷们儿的胃吗!     说出来真是让人恶心至极,还敢称书香世家的姑娘,白白的污了别人的耳,辱了书香两字”。     孟言惜被骂的眼泪啪啪的掉,又被徐慧娘掐脸撕头,半分还手之力也没有。     因此这些伸长了脖子的街坊邻居,只听见孟家姑娘是如何如何的不知耻。     这些市井妇人和闲帮的爷们儿最喜欢听这样扒开人家家底的事情,何况这里面还有人家夫妻的房里事。     一个个听的眼睛充血,亢奋极了。     马郭氏也不去管徐慧娘,她对孟五娘的气大着呢。     娶进门后,三朝回门,进了孟府,连口茶都没给儿子这个新晋姑爷喝,更别提见岳母岳丈了。     儿子回来跟她说,她奇怪的不得了。     过了一两年,才辗转的从孟府下人那打听到,这孟五娘哪里是嫡女,根本就是个伪冒品。     她气得要命,后来孟家二房倒了血霉,她这口气才算咽下去。     进了京后,这京里的物价房价都贵的要死,家里的所有积蓄都在租那个不足五十方步的小院子上了。     孟五娘为了讨她儿子欢喜,还说要上孟家去求求老太爷,左右定为儿子挣个提携关系。     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认她这个孟家姑娘。     儿子的同窗都知道在京里有岳家依仗了,个个羡慕的不得了,哪知道到现在在书院里还是个借读,连正经院生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嘲笑的眼神,让儿子受了多少窝囊气。     亏得这个孟五娘还口口声声的孟家,孟家就是再好,再显赫,关她娘事!     听说她们家的九小姐可不得了,是宫里的人物,马郭氏就在想当初要是掉河里的是孟九娘该多好。     再不济,那时她到孟府的时候,也应该见见那个孟九娘,说不定现在也能求上门去。     马郭氏想想这些就觉得可惜糟心,看着孟言惜更来气。     也不管看笑话的人越围越多,一副老太爷的安然,坐在摊子上的条凳上。     抱着自己的大孙子。     看到孙女要去帮儿媳,喝了一声:“娴儿,给我跪下!”。     马娴看看被打的阿娘,又看了看奶奶,想起爹爹的话,万事都要奶奶为最大的。     脸上担心自己的娘,还是跪在了老太太的脚下。           第270章 厚颜 - 谋锦 - 茗沫沫     “你说说,我让你照顾好弟弟,你是怎么照顾的,幸亏你弟弟福大命大没有事,不然——”     马娴儿看到自己奶奶那斜吊的眉毛,想起平时挨的罚,小身体就是一抖。     “娴儿下回再也不敢了,一定看好弟弟”。     “奶奶,姐姐长的那么丑,又是个笨蛋,我才不要她照顾我”。     小胖墩很看不上的样子,对马郭氏道。     “不是照顾,她就是伺候你的小丫鬟,我的大少爷”。     马郭氏笑着安抚道。     “那我更不要了,我要娇杏姐姐那样的丫鬟,长得又好看又会干活,她还会扎竹蜻蜓呢,我问她要,她还说我不照镜子”。     “奶奶,娇杏姐姐是啥意思啊,我天天都照镜子啊”。     娇杏在大户人家当差,她的娘老子和她们住一个巷子。     马郭氏前面听着大孙子要漂亮丫鬟心里还很高兴,想着大孙子果然是大富大贵命,小小年龄就知道要漂亮女人了。     后面再听,就沉了眉毛。     娇杏这烂蹄子,不过一个下贱人,还敢看不起自己的孙子。     哼,等儿子中榜后,定要把她给买过来当猪牛作践,才能消气。     “小姐,现在要去帮六小姐吗?”     山重和烟蓑本来看着这出戏,也无感,可后来听着那尖酸妇人口口声声的骂孟家姑娘,心里早就憋不住了。     小姐也没开口,只能不时看紫苏。     孟言茉点头,“去吧”。     紫苏正要下车,孟言茉回头道:“等下”。     紫苏以为小姐不欲管这事了,依着小姐的性子很有可能。     就收回了车门处的脚。     孟言茉笑笑:“下重点儿手”。     紫苏心里领意,就是要让那口舌长的妇人吃点大亏。     一辈子好不了的那种。     是让她常常胳膊疼还是腿疼呢?紫苏暗暗思索着,这种妇人身体好,精神就好,精神一好,牙口就好,牙口好的话,难免有时会喷粪。     就让她变成粗丑的男人嗓,看她还好不好意思张口,这种女人一向是爱美的。     定是要羞于开口了以后。     得引泉真传的紫苏,让一个女人坏了嗓子声带,真是不愁方法。     不一会儿就看到那边的人群更喧腾了起来,显然对于这出儿戏的反转折,更兴奋了。     孟言茉抱起了膝,窝在竹叶色绣绿萼的大迎枕上,没什么精神的对山重道:“走吧”。     山重打开车帘车门,坐到车辕上对孟离佑说了声,马车缓缓地行驶了起来。     徐慧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众被人扇了嘴巴子,而且在惊楞间,喉咙里似乎划过一股凉凉带着苦味的液体。     因为只是一晃而过的感觉,如果不是那股淡淡的苦味,她肯定以为是自己的唾液,她现在也确定不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喝下了什么。     这些都不是深究的时候,松开攥着的孟五娘的头发。     她尖利着嗓子,张开尖长的指甲,就要和这忽然冒出的丫鬟撕扯。     紫苏只是捏住她胳膊肘的一块软骨,往旁边一错,徐慧娘就嗷嗷的直叫了起来。     也没有力气再撒疯泼了。     “哪里冒出来的小娼妇,也来管我们的家事。婆婆!”     徐慧娘疼的直冒汗,眼神凶厉的盯着紫苏,大喊马郭氏。     马郭氏惊疑不定的跑过来,用那双尖酸小眼睛上下打量紫苏。     紫苏穿了件红螺色细绸棉褙子,是上好的杭绸,看她恭端的站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脸面的大丫鬟。     “你是谁?认识我们家五娘?”     马郭氏不客气的打探道。     紫苏也不理会她,对着孟言惜屈膝行了个礼:“六小姐,我家小姐请你带着姐儿去家里一趟。”     紫苏看了看趁着马郭氏不注意跑过来,攥着孟言惜衣角的马娴儿,身后的小丫鬟连忙把手里捧着的玲珑牡丹鲊递过来。     “这是我家小姐送给姐儿吃的零嘴儿”。     马娴儿人小力气挺大的,这小瓮也有两斤重。     抱在了怀里,被马郭氏牵住的马墩看到那小瓮,一下就要过来抢:“奶奶我要吃,那是鲜味记的鱼,好吃的不得了。     你和爹娘都不舍得给我买,我要吃”。     马墩挣不开手,就大哭了起来。     孟言惜心里的惊诧欣喜来不及整理,匆匆对紫苏回了礼,从自己闺女手里把小瓮拿过来,赶紧送到了马墩手里。     马郭氏盯着她的眼神也没那么阴暗了。     小小的马娴儿眼里窝了泪,委屈的闭着嘴巴,不过仍然乖顺的站在孟言惜身边。     紫苏也没有避讳马家人,直接喊孟言惜六小姐,只是按照以前的称呼,但是并不承认她还是孟家的姑娘。     不然也不会称呼孟言茉为“我家小姐”,该是九小姐了。     也没有认她做家里出嫁的姑奶奶,丝毫没有把马家放在眼里,不然就该称呼姑奶奶了,也会给马郭氏见礼。     说到底,这六小姐只是个名字了,没有任何的意义。     孟言惜看她叫自己六小姐,倒是没有想那么深,只是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婆婆。     当初她顶替孟言晴的排行,进了马家后,都是被叫五娘的。     看婆婆没有在意,才放下心来。     这才有些欢喜的道:“紫苏姑娘,九妹妹从宫里回来了吗?现在在家吗?是不是现在就去?”     孟言惜有点紧张的抚平自己的衣裳,又看到自己寒酸的打扮,眼神里满是局促。     紫苏像是没有看到她一切窘像一样,仍然带着恭敬却疏远的口气道:     “六小姐收拾好了,我在前面领路。”     孟言惜这才慌慌忙忙的收拾摊位上的物什,马郭氏也没有了刚才的尖刻,手脚利索的一块收拾,抢下孟言惜手里的碗筷等物。     和煦的说道:“五娘,这些你就别担心了,我和慧娘一会儿收拾,你赶紧家去梳洗。     我房里的炕底第一排鞋里有一角银子,你去巷子里孙家的成衣铺里,给自己和娴儿赶紧去置办套衣裳,别丢了我们马家的人。     就戴慧娘刚打的那套首饰”。     “婆婆,我这胳膊还麻着呢,你也不管我了,墩哥儿,我们娘俩儿可怎么办呦!”。     徐慧娘一听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那套首饰,转眼就给了蔫了吧唧沾手糖稀似的孟五娘,立即楼了马墩大哭。     “你给我闭嘴,再哭把你卖了”。     马郭氏尖声喝道。本来徐慧娘就是妾,打骂都随主家。     徐慧娘立即不敢哭了,她了解婆婆,什么缺德事都做的出来的。     心里打定主意,等着相公回来再计较。     孟言惜慌慌张张的带着马娴儿去收拾,马郭氏瞅空把她拉到一边,带着要确保确定的心态问道:     “这个丫鬟说的小姐,就是传言很受皇帝老爷宠爱的那个孟家九小姐吧?”     “婆婆你不要听无知百姓的传言,我九妹妹是先帝封的七品女官,就是朝廷命官见到也要客气,这样不堪的话不要再说了”。     “我不管她是女官还是皇帝老爷的妃子女人什么的,反正你这次去,记得一定要替你相公把书院和开春科考的事。     有哪些大人监考这些事摸清楚了,清楚吗!”     马郭氏眼神恶厉的盯着她。     孟言惜瑟缩一下:“婆婆放心,我也关心相公的举业”。     孟言惜和马娴儿回巷子里的家里去拾掇,紫苏看着在地上撒泼越来越疼的徐慧娘,和旁边想要和她说话。     又有些忌惮的马郭氏。     “这位姑娘,我家媳妇和你家小姐都是一家人,我们都是姻亲,你看是不是把我小儿媳妇错了胳膊的骨头给扳回来?”     马郭氏想着以前见到镇上老爷家的丫鬟都是娇娇娆绕的,哪像这个丫鬟一张脸沉的有点吓人,比个男人还要难惹。     “我家小姐说了,下回再听到你们侮辱孟家姑娘的名声,直接报官。     本来你们家自己教训自己的媳妇,也不关我们家的事,可你这妾房大言不惭,谁都敢骂,这是给她的教训,让她好记住她这张臭嘴。     不单能骂人,有的时候,还能给你们一家招祸”。     “还有,你们马家的姻亲是谁我们小姐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扬州孟家,再拿这点招摇撞骗,到时候有官差拿人别后悔”。     紫苏半分笑脸也没有冷冷的说道。     马郭氏转身就打了徐慧娘两巴掌。     “姑娘消消气,我这小儿媳妇再也不会乱说话的。     你们家小姐一时气愤也是应当的,不过咱们终究还是姻亲,还是要亲亲热热的才好。     改天,不,明日我就提了四品礼去拜访老太爷。     咱们两家也要走动起来,才不负亲家的情分才是”。     马郭氏一张尖刻脸笑的开成了老菊花,难得她也有这么和软的音调,根本不管紫苏的脸多难看。     硬是亲热无比的攥住了紫苏的手,熏人作呕的口气喷在紫苏脸上。     紫苏身边的小丫鬟都低着头捂住鼻子,紫苏皱起了眉,想着小姐对六小姐的悯情之意。     到底给六小姐留下面子,憋着没有把马郭氏给甩开。           第271章 姐妹亲人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六小姐到了”。烟蓑推开稍间的红漆镂刻木樨花纹的琉璃槅扇,绕过绣玉芍芙蓉的绡纱座屏。     孟言茉从坐炕上站起,趿上鹅黄色绣红嘴鹦鹉的软缎绣鞋。     孟言惜被领了起来,这种有着低调富贵的闺房她觉得似乎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看着她的九妹妹依然如娇弱鲜艳的海棠花,而自己却已成了秋日黄花,心里越发的局促了。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攥住了衣脚。     她见孟言茉穿着件家常的红色绣绛梅迎雪的窄袖小袄,下身是耦色绣莲花的棉裙,发上只插根简单的白玉簪。     简简单单的打扮却让人觉得贵气凌然,清婉的脸蛋也有了华贵感。     晶莹剔透的黑瞳映着青瓷花槲里的新摘的带着清露的兰菊,碎涟的花影在黑瞳里折射,一双眸子就有了悠然清幽之感。     孟言惜心中惊讶,在她的印象里,九妹妹虽美,却带着如白梨花般的忧楚,可此时看着竟像缓缓绽放的华丽牡丹一样瑰丽。     到底是进了宫的人,被那里的富贵气沾染,是她们这些尘世中蹉跎的人再也仰望不及的人物。     孟言惜穿了件妆花绫子的对襟袄子,桃红色裙子,上面针线一般,花纹浮夸,一看就知道是在小铺子里买的成衣。     头上插了跟煌然的金簪子,耳上一对金丁香,虽是有富家太太的感觉,却显得浅薄。     马娴儿穿了件银红袄,小手有点不知道放在哪,可见是平时难得穿这样鲜亮漂亮的袄子。     母女两人都有些紧张,马娴儿是小孩子,又紧张,又好奇,不时的打量孟言茉。     眼睛里是满满的好奇。     这个看起来漂亮的像仙女一样的姐姐,是认识阿娘的人吗?     “娴儿,快给你九姨母请安”。     孟言惜半响反应过来,有些慌措的推了推自己的女儿。     请安?要怎么做?     马娴儿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阿娘。     孟言惜暗恼,这女儿平时乖巧,怎么关键时候,这么让人丢脸。     “你叫娴儿呀,来,姨母这里有好吃的”。     孟言茉笑笑,把马娴儿的不安看在眼里,对她招招手。     马娴儿看向自己的阿娘,看到她点头,脸上带着小心的乖顺,走到孟言茉身边。     孟言茉从吃食攒盒里抓出把金桔软糖,还有青色透亮的冬瓜糖放到她的小手里。     “谢谢姨母”。     马娴儿回头看了下自己的阿娘,高兴的有点怕人的小声道。     孟言惜看着她这个记忆中总是清冷着的九妹妹眉眼中的柔婉和软,心里惊讶不已。     心里又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得可爱讨人欢喜。     “娴儿喜欢吃核桃吗?”     马娴儿看着这个陌生漂亮的姨母拿出满满一盒饱满大颗的核桃猛点头。     “那让这个姐姐给你剥核桃仁吃好不好?”     马娴儿又回头去看自己的娘,得到首肯,有些羞涩的高兴小声道:“好”。     孟言茉招手,立即有小丫鬟上前。     “到旁边去给她剥核桃吃”。     把装着核桃的小食盒子交给屋里的小丫鬟。     小丫鬟福身,牵着马娴儿到远点的圆桌上拿着小钳子剥核桃。     “六姐姐坐吧”。     孟言茉重新靠在了迎枕上,孟言惜坐了一点边。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九妹妹还是这么的漂亮,不是,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孟言惜有些笨拙的开始联络两人的姐妹情。     “当初祖母做主,我和姐姐都只是闺阁弱质,只能听从长辈安排。     心里有蜢蚱同绳之感,想办法见了姐姐的面,劝姐姐认命。     今日,我叫姐姐来,只是因为姐姐今时所受的苦,或许是因为当初我的因,让姐姐有了不幸的因缘。     我只想问姐姐,愿不愿意和离,如果姐姐有勇气,以后姐姐和娴儿的生活,我可以略尽些心力。”     孟言茉开门见山的话,让孟言惜大惊骇然。     “和离!”     她猛的站了起来,看到女儿疑惑的看过来。     她重新坐下来,连连摆手道:“不不,当初的事一点都不关九妹妹的事。     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好在进门后,相公对我倒是很好,纵使婆婆有些刁难,可是哪家的媳妇不是这样过的。     更何况我有了娴儿,我要为她以后想,我若是和离,以后谁敢求娶她”。     孟言惜蔫哝着说道。     她想着今天在街上的事可能被九妹妹看去了,但是嘴上依然不肯把家里的事和受的气说出来,维护着最后的自尊。     孟言茉心里叹口气,想不到这个以往看不上的六姐姐出嫁后,倒是比闺中时长进了不少。     “我也只是帮扶之心,既然你不愿,我当然也不会迫你。     你能这样想也好。     不过你既然想到娴儿,自己还是要立起来,你家的那个姨娘你发落不了,我让紫苏去。     一条条按规矩来,娴儿的爹既然也是读书人,想必也是说不出什么怨恨话的。     家里整治清楚后,以后你自己把日子过好了,我心里也算有份儿安意。”     孟言惜听完她的话,不说接受什么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有点难以启齿道:     “九妹妹你若是想帮我,能不能让相公在春闱榜上露头,以后做个小吏什么的,我们也不要在京城里,只要到哪个小县镇上就好”。     孟言茉楞了一下,是了,自己能帮的了她一时,如果不能作为马家的依仗,马家又凭什么给孟言惜脸呢。     进了他家的门,如何搓磨,都凭他们。     她并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是什么特别爱管闲事的人。     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清浅了起来,没有了半分热心。     “六姐姐,你求的我不能同意,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大概也了解了。     这样的人家是不会满足感恩的,我帮了他们一次,下回他们就得让你再求第二次。     是我张狂,多管闲事,让姐姐多余走这一遭,是我的错。”     紫苏这时托着细软托盘进来,红绸布下是十锭五十两的银子。     马家两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我能帮姐姐的只有这些。     你若是愿意和离,还可以来找我。     若是愿意立起来,我也能让紫苏去马家帮你,可以为你培养两个趁手的心腹丫鬟。     不怕以后马家那个人再受房里人,总之让你吃不了亏。     但只一条,让我帮马家提起来,这一条不能。     你知道就是咱们孟家本家多少人求到祖父那我也没有应过”。     主要是那些人明明心里记恨着她,又拿家族大义来压她。     既然她也没什么名声了,索性坏人做到底。     终归是如了那人的愿,她是个没有家族的人了。     能帮想帮的,也只是寥寥。     “九妹妹快收回去,我是没有脸要这些的。”     孟言惜把紫苏手里的银锭推开,用的力太大,掉出了一锭。     孟言茉本来只是尽尽自己的心,想不到今日孟言惜倒是让她高看了不少。     紫苏把托盘拿了下去。     孟言茉虽是高看,但也没有想再管下去。     端起了茶。     孟言惜又窘又羞,但是不肯这样离开。     “小姐,大小姐带着她家的姐儿来了”。     孟言珊带着柳溪笙跟着孟文冒住在孟府在京里的宅子。     孟言茉行踪不定,是祖父特准的,她现在虽是女子,可也算是有自己的薪俸,除了在外不方便,几乎要等同于男子在家族中。     算是成人,孟公彦又是首肯,因此在这个家里,最自由的倒是她了。     应该是听到孟言茉在,孟言珊也为了柳溪笙来了。     孟言茉抚着额头,她说了她能帮想帮的人寥寥。     孟言珊也在其中。     丫鬟领人进来,孟言惜和孟言茉两人都站了起来。     孟言珊穿着件松花碎花褙子,挽着妇人发髻,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方,只是脸色发白发黄,可见身体不好。     手里牵着小女孩大约和马娴儿差不多大,五官虽然普通,胜在脸型窄小,有清秀气。     穿着件大红棉袄,映的脸蛋也红扑扑的,看着就健康讨喜。     “妍琅给你两位姨母见礼”。     小女孩恭恭敬敬,姿态标准的给孟言茉和孟言惜行礼。     孟言茉微笑着说了声真乖巧。     孟言惜则是有些局促又有些过于心急的拉过小女孩。     拉着她的小手笑的柔和:“长得真是好,今日你姨母出门太匆忙,没有准备充分,这个你拿着顽,留着赏人”。     孟言惜把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那根双绞丝的金簪子放到了柳妍琅手里。     小女孩大方恭敬的道谢,不过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看不上,孟言茉也注意到了。     只是有些感慨,大姐姐和柳溪笙倒是挺会教孩子的。     这么小就知道在大人面前如何表现。     不过孩子终究是小,喜恶表现的比较直接。     孟言惜又叫过自己的女儿和柳妍琅序齿见礼。     孟言茉这回倒是没看出柳妍琅对马娴儿有什么看法,很有做姐姐的懂事,带着马娴儿去旁边桌子上吃核桃。     “我倒想着去看大姐姐,想不到大姐姐移步到妹妹这,倒是让我自责了”。     孟言茉让两人坐下,笑道。     当然她说的只是客气话,不然柳家刚到京城的时候,她也不会让祖父替她挡了。     “你就是会说这话哄我,我还只以为九妹妹进了宫,就不认我这个昔日在一块下棋谈话的大姐了呢”。     孟言珊半真半假的说道。     孟言茉在心里微哂,看来这说找个夫家等同于女子的二次新生,不止是说生活的好坏,原来还改变做人做事的风格。     以往眼里只容得下棋盘清高有自己骄傲的大姐,如今也变成了为自家夫君打算的普通妇人了。     不过柳家完全靠着孟家,柳溪笙就差入赘了,大姐和六姐在夫家的地位有天壤之别。     大姐的病情,她也知道些,当初孟言珊怀的是龙凤胎,只是那个男孩生下来就弱,女孩倒是又健康又胖嘟嘟的。     男孩出生后半年夭折,这让柳家人极其不喜柳妍琅,要不是因为孟家的原因,柳妍琅恐怕早就被她那乡下奶奶给打死了。     哪里还有如今一副大家小姐的富润感。     双胎本来就难产,孟言珊的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又加上孟言雪在一旁不消停,因此经常生闷气,更是让孟言珊身子不好了。     孟言茉心里慨然,就是柳溪笙这样没有根底的男人,完全靠着孟家,还能给孟言珊气受,可见她的情况并不是最坏的。           第272章 家事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淡淡的微笑,并不接话,看着孟言珊也丝毫没有不适的表情,就像没有听到里面的试探和暗示一样。     “大姐姐和六姐姐都坐吧”。     孟言珊和孟言惜都只沾了一点边,挺着腰,端着宁静的坐姿。     她自己仍然窝在迎枕上。     难得的轻松时候,她不愿委屈自己,这个世间,本来就是谁身份底气矮一节儿,谁就更累一些。     她在宫里不也是如此。     说了一会儿闲话,孟言珊才算说到正题。     “你大姐夫因为一些原因,遭了别人的嫉妒,在科考上受阻,还被剥夺了功名。     眼下春闱在即,你姐夫的贡生资格还没有着落,长祖父致了仕,你大伯父如今也还在吏部听政,咱们孟家百年传承,一时竟然无人可求,无门路可找。     我是想求九妹妹,你在宫里,是不是有认识的公公或者大人,可以求求情,帮帮你大姐夫”。     孟言珊这么说,是因为从她母亲那里听到了当初在孟家时,她这位九妹妹私下就与那位贵人处在了一块的事情。     她心里的惊讶难以平复,想不出看着守礼本分的九妹妹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     又想到自己和柳溪笙的结识过程,心里也没有脸去鄙夷孟言茉。     孟言茉垂下长长的睫毛,从花瓣形状的玛瑙玉碟里捏出颗蜜饯樱桃放进了嘴里。     大姐姐这凡事都能与人言的大方倒是没变,这么直白的求上门来。     恐怕已经从大伯父那里知道自己和明耀的关系非同寻常。     听着她的话,看来柳溪笙当年在明耀跟前献计的事情,柳溪笙没有跟她说起过,更不知道柳溪笙身上还背着人命案。     躲在潭柘寺多年,那么落拓也能吸引到大姐,可见这个人的才学是很不错的。     反正不用自己帮,柳溪笙大概也能想法设法的摸到明耀跟前去。     不如就卖个人情。     “大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就姑且试试,成不成不敢保证”。     孟言珊没有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大喜过望,本来还想着这九妹妹生性与人清淡,自己以往与她也算交情不错。     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她还真没有把握九妹妹会答应。     孟言惜听到孟言茉答应了大姐,心里黯然,看来还是因为自己和婆家的身份太低,九妹妹才不愿意帮忙的吧。     想到来时,婆婆紧盯她的眼神和相公以往对她失望的眼神,孟言惜攥紧了衣角,她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她一定要求九妹妹答应。     “不管成不成,我定是要谢你,我有套珍藏多年的棋谱,就忍痛割爱送给你,怎么样”。     孟言茉连连摆手:“怎么好夺姐姐的心头好,我用不到那么高深的,不用不用”。     孟言珊哈哈笑道:“逗你玩的,你那下棋的天分,我瞧着都头疼”。     “这么说太伤人了”。孟言茉捧住心,做受伤状。     “妹妹开朗了许多,以后要保持啊”。     听到孟言珊的话,孟言茉心里苦笑,她开朗了吗?     “我母亲,你大伯母知道你爱吃,亲手做了蟹粉小笼包,说是我要不请你过去,她可就亲手送过来了”。     孟言珊说着拉她站起来,孟言茉知道推脱不掉,笑道:“正是要去给大伯母请安”。     孟言惜在旁边踟蹰,孟言珊眼睛闪烁了下,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多真诚:“六妹也一块来吧”。     她想着这个庶妹看眼色长大,如今的模样倒是比在闺中时知道些进退。     孟言惜应该知道找个理由告辞了吧。     哪知道孟言惜低着头道:“是”。语气里还有点忐忑。     孟言珊倒是不好再说什么,本来今天就是完全因为孟言茉的关系,她才让自己的女儿喊了她声姨母。     九妹妹有的时候看着倒是精明,可有的时候就糊涂,像孟言惜这样的身份,与她沾上半分好处都没有,理会她做什么。     陈氏迎出了自己院子的门外,亲热的牵住了孟言茉的手,完全没有在扬州时后来表现出来的轻视。     看到孟言惜母子,几不可见的皱了眉,不过到底是会做人的陈氏,给的见面礼虽然不走心,对于马娴儿来说已经是很贵重了。     孟言惜带着女儿拜谢。     陈氏有点懒与应付。     转身又亲热的和孟言茉说话,问在宫里吃了什么,住的好不好。     还隐晦的打听点皇帝的事情。     孟言茉仍然是有点羞涩的微微笑,一如既往的拙言。     陈氏见也问不出什么,又看到女儿打的眼色,知道孟言茉同意帮着替姑爷说话,热情又高了几分。     把桌上的小笼包,素食小菜,精致点心的什么都往孟言茉跟前推,看到马娴儿想吃又不敢动筷,柳妍琅小小年纪就落落大方的模样。     孟言茉有点感慨。     夹起了一个薄皮透亮的蟹粉小笼包,放在马娴儿碟子里,温和的道:“吃吧,凉了就没这么好吃了”。     马娴儿笑了表示自己会好好吃的重重点头。     孟言惜几乎要感激的哭了。     陈氏在一边,脸上的皱纹都起来了,这个庶女上不得台,生个闺女比她更小家子气。     小孩子不是眼巴巴的瞅着就是点头摇头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又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女,哪看哪满意。     正热闹着,一个胖乎乎的一岁多的小男孩,穿着件宝蓝色的棉袄,摇摇晃晃的朝陈氏跑过来,身后娘娘惊慌的跑过来,要去抱。     小男孩不愿意人抱,自己要下地。     对着陈氏叫着:“祖,祖”。     陈氏就慈祥的笑了,接了过来:“哥儿是不是睡醒刚吃过”?     “是,起来尿了一大泡童子尿,就是,蹿出点稀水”。     奶娘忐忑的低着头,她是想瞒着的,就怕万一生病了,她这份儿工也做到头了。     “什么!”。     “怎么现在才说,尿是什么颜色的,还有稀水有多稀,有没有绿色儿?”     ......     陈氏一边问一边仔细的打量孙子的精神,看到精神充沛,活蹦乱跳,才算放下心来。     孟言茉早就放下了筷子,没有了胃口。     她虽然不会因为关心小孩子的问题生气,但是要让她听着屎尿什么色儿有多大量这样的问题,她也够了。     孟言茉看孟言珊两人没有半分不适,孟言惜还有点奇怪的问她:“九妹妹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的,怎么不吃了?”     半响孟言珊反应过来,连忙给母亲打眼色。     陈氏正在训乳娘,关心孙子,根本没有注意。     “你是不是偷吃了过于油腻的食物?!”     乳娘的工作,虽然是轻松且以后有大好处的,不过在哺乳期大家族里对于她们的饮食很苛刻的。     不管你是什么时候想吃油的,什么时候想吃素的,总之是什么补,什么队孩子有好处就吃什么。     要是被主家知道敢乱吃东西,那是要受重罚的。     所以有的乳娘会因为嘴里快淡出鸟,或者油出泡而偷吃东西。     “冤枉啊太太,奴婢的饭菜都是厨房供的,半分也不敢乱吃”。     陈氏让人赶紧去请了郎中,骂了一顿乳娘,又把睡午觉的姚慕芷给喊过来骂了一顿。     孟言茉看姚慕芷神色气虚,脸色发白,眼圈乌黑,挺着刚隆起的肚子,精神欠佳,就知道她这胎不稳。     低着头听陈氏骂。     孟言茉对大房的基本事情还都是了解的。     当初姚慕芷怀的那个孩子,因为自己被花沾泼毁容水,她受到了惊吓,又加上陈氏把从姚氏那里受的气,不动声色的都加在她身上。     姚慕芷那胎是滑掉了。     陈氏做主又给孟言溢房里添了人,这一岁多的哥儿就是庶长子。     陈氏就孟言珊一个女儿,孟文冒虽然对庶长孙子的出生也多有不满,不过年纪越大,对儿孙就越多包容和喜爱了。     因此这小小的庶长子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     郎中来回话,只是道小儿多是易惊风受凉,都是很轻微的,肠道自然排斥的反应,没有多大碍的,留了两贴润肠的药。     陈氏才放了心。     她一向是以孟文冒为主的,因此这小人儿得了孟文冒的喜欢,也就是得了她的重视。     至于真的喜欢还是表面上的,就没人能说的上来了,除了她自己。     姚慕芷从正房出来,等在院门处,想跟孟言茉说两句话。     孟言茉从她跟前走过,看着她的急切,只道了声:“自己保重”。     路都是自己选的啊。     她虽有些许同情,可是对于这种家事,她是没有兴趣管的。     更何况她也管不住。     孟言珊送走了她们,回到屋里对着自己的母亲抱怨道:     “母亲一向精明,怎么今天这样失礼,撇下客人只管骐哥儿也就算了,怎么还当着客人的面训起了乳娘和嫂子。     还有你问的那些骐哥儿的屎尿问题,没看到都恶心到九妹妹了吗”。     陈氏一愣,她今天一紧张骐哥儿就忘了,听到孟言茉恶心了,又不满的道:     “偏生她娇贵,不过是个从小就没娘,没爹疼的孤儿。     装什么矜贵人儿。     凭着走一步摇三晃的作态,迷住了男人,生就的不尊重。     男人们都是没有眼珠的,我珊儿这样事事周全的姑娘,还要为自己夫君上下求人,要不是为了你那不成气的相公。     你看我会不会见她!     进了宫就以为她了不得了,干的那些蝇营苟且的事,打量着是没人敢说。     却让我也瞧不起她。     要是妍姐儿以后敢象她那样不尊贵,我第一个勒死她。”     “母亲你做什么这样说九妹妹,她是先皇封的侍书女史,就是父亲在她面前都不能拿长辈的威严来压。     你这么说,万一被她知道了,我们这以后还要不要处了”。     “我不就在你面前这么说一说,你看我当她的面,有表现出一分二分的吗”。     “反正你以后注意点,九妹妹虽然不声不吭的,心里聪明着呢,我有时瞅着她那黑黝黝的眼珠,就觉得自己的全部心思都映在了上面”。     “瞧你说的邪乎,要我看啊,她也就一张美人皮。     不知道能得多久皇上的看重呢,也许一个不小心,别牵连到我们就是好的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孟文冒从外面回来,陈氏才歇了话头,伺候梳洗去了。     跟着孟言茉又回到了随舒院。     到了房里,孟言惜看向她,带着小心道:“九妹妹,能让你屋里的丫鬟先出去吗”。     孟言茉看了看紫苏,紫苏把屋里的丫鬟都带下去了。     孟言惜拉着马娴儿猛地跪下。     “六姐姐你先起来,你就是这样,我不能答应还是不能答应”。     拉不起来,孟言茉也不劝了,靠在坑上的迎枕上,捂着额。     “九妹妹,你就眼睁睁的忍心看着我和你外甥女去死吗。     我在婆家什么样的处境你看到了,你肯定也明白。     今天我要是不来,可能婆婆还能不那么期盼着,要是我来了这一趟,什么都没做成,我回去......”     孟言惜说不下去,哭的泣不成声,马娴儿在一旁也吓哭了。     “我在宫里也不是那么容易”。     孟言茉无力的说了句。     不知道那人消气没有。     孟言惜的哭声一顿,不相信的说道:“九妹妹能帮大姐,为什么不能帮我?     我求的真的不多,哪怕相公在榜尾,只要能在个小县或者镇上的衙门有份拿俸银的差就行”。     孟言茉难道说就算她不帮,凭着柳溪笙自己也能熬出头。     她只是卖个顺水人情。     可那马跃德一看他家的情况就知道是个庸碌无德的,又加上被寡母养大,家里的纷争更是缭乱。     他不出头,大概还能守着孟言惜,一出人头地,被他寡母一撺掇,肯定会休弃孟言惜。     以后马娴儿生母是犯七出被休,再加上继母刻毒,长大后能有什么好姻缘。     她给孟言惜选的两个方法都比这个强。     “你就不怕他以后在仕途上出了头背弃你?”     “相公,相公他不会的”。     这样的笃信。     孟言茉愕然,这样熟悉的话。     自己似乎在梦里对着姨母说过,带着倔强和说服姨母同意的自欺欺人。     七郎,他不是那样的。     是吗?     孟言茉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好痛。     她确定不了。     “好吧,我帮你”。     帮你死心。     女子的悲哀是爱上了永远不会全心爱着你的人。           第273章 面圣 - 谋锦 - 茗沫沫     南书房的暖殿里明耀立在紫檀镂刻水龙纹的大画案前,悬臂作画。     画上一女子,水眸宜嗔宜喜,脉脉含情,纤细的手指举着一颗棋子,嘴角含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女子身着一件右祍曲裾深衣,细嫩的腰肢挺的笔直,端庄而又娇娆的跪坐在蒲团上。     对面的人只画出一双云靴和修长的腿,随意的屈伸。     明耀画的正是他和孟言茉在通德庄子上的对弈之时的情景。     明耀看着画,闭上眼,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那时这个女子刚见到受伤的他时,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乐祸的兴味。     且,丝毫不担心他这个重伤之人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后与他下棋时,敷衍讨好居多,真诚恭敬甚少,且还语言暗示他快些离开。     闭着眼睛,眼前就出现了那女人小心谨慎表情下掩藏的狡黠眼神。     明耀暗暗的磨了磨后槽牙根,下颏处就有恨极时的微动。     这女人在他眼皮底下,每次都像个惊慌失措的小白兔,一不留神,就能把他气个半死。     最可恨的是,恐怕那女人还不知道。     郑贯忠在旁边心惊胆战的伺候着笔墨颜料,心道:也不知道出了何事,他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郑贯忠小心的看了一眼画中女子,立即低垂了头。     那分明是孟姑娘。     也只有孟姑娘能让皇上这么看起来跟凡人无异。     上次夜里他被故香居的人求到拿牛奶,那时皇上还在看书,没有就寝,他心里了然孟姑娘的心思。     回到殿里老实的把事情报了一遍,心下却不以为然,曾经不知道多少女子在皇上面前这么的自作聪明的使这样的小手段。     可是他却看到皇上放下书,几次欲让他摆驾,最后不了了之。     那夜皇上一夜没睡。     批奏折到天亮。     他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皇上这么为了一个女子伤神过,在他的认知里,还从来没有见过有女子对皇上不动心过。     而皇上对那些女子向来是喜欢就随着自己的心意,尽兴之后也很少有再能记起的。     如今看着皇上这模样,分明是已经放进了心里,不然以皇上如今的身份和原本的性格,绝不会有这样想要又克制的时候。     不过依着皇上的性格,大概越是知晓了自己的在意,越是会压制着的。     唉......做皇上,也是有欲为而不可为的时候。     郑贯忠在心底倒是同情了一把明耀。     只是这同情还没散开,就被惊慌给吓没了。     “郑贯忠,这两幅图,哪副好看?”     郑贯忠抬头就看到皇上那幽深狭长的眸子平静的瞅着自己。     心里猛跳,不是自己的心情表现到了脸上了吧?     这可让自己怎么说啊!     郑贯忠心里苦了脸。     这两副图,肯定是皇上画的好,可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呈媚献上往大了说也是欺君之罪。     自己哪里懂画啊。     明耀静静的欣赏了下郑贯忠脸上的表情从惊慌到惨白流冷汗再到灰色的绝望。     “奴才,奴才,奴才......”     郑贯忠跪在地上,猛的扇了自己两个重重的大耳刮子。     “奴才只知道皇上画的图好,口才笨拙,说不出好的原因”。     明耀淡淡的说了句:“起身吧”。     把一副图扔在地上:“烧了它”。     “是”。郑贯忠任由脸上的冷汗流进了脖子里去,弓着身捡起地上的画轴。     “要烧的灰都不剩”。     临出殿门,又传来皇上平淡的语气里却蕴藏着无尽的雷电劈闪之感的怒气。     “是”。     出了殿,郑贯忠看着天上白惨惨的阳光,冷的身上一哆嗦。     我的天老爷啊,您告诉告诉奴才,这画纸怎么才能烧的灰都没有啊!     郑贯忠深感这两天,他这第一总管的位置越来越不好当了。     “收进文渊阁御藏”。     文渊阁里都有皇帝的私藏。     明耀把手里那副亲手画的美人图卷起。     “是”。太监恭敬的双手接过。     “皇上,禄亲王世子求见”。     明耀洗了手,正端起盏茶喝,听到太监的禀报声,脸上倒是微微笑了。     来的还挺巧。     “七堂哥,我听说阿九的那副图被你拿去了,你发发善心,送给我好不好?”     明照进宫来,倒是老实的穿着丧服。     照常的摇着明耀的胳膊撒赖。     看到明耀不语,明照继续他的摇晃**。     “皇兄,哥哥,您不能不讲道理是吧,那副图是阿九答应送给我的。     总是有先来后到的,您晚了一步。     下回您再让他给您画副就完了,您就别抢我的了,成不?”     明耀身后立在门扇旁的凌落看到自家主子的脚后退了半步,左右活动了活动脚腕。     心里就替明照念了声:珍重。     要说这禄亲王世子也是个极品,他是怎么和自家主子处到如今这么熟的地步的呢?     凌落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道是该敬佩明照的智商还是该敬佩他的情商。     总之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都很感人。     “转过身”。     明耀放下茶盏,对着明照平静的说道。     “啊?哦!     画在后面的方向吗?”     明照转过身去,看到的分明是殿门嘛。     怎么会有画?     正疑惑的想问,屁股上就有被巨石砸到的重感。     明耀一脚直接把明照踹出了殿门,伴随着一声冷喝:“滚!”     殿外的羽林卫都是新选的明耀心腹。     在西北时,跟随明耀常年作战。     也颇为了解主子的性格,听到这声冷喝,都吓的立直了小腿。     又非常的好奇,究竟是谁这么有面子让主子发这么大的火。     小心翼翼的用分神**,用眼神余尾去看明照。     只见明照跌爬在门外的奉天殿金砖地板上,挺直身子不动,趴在了地上哇哇大叫。     “皇兄,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     不给就不给嘛”。     “我动不了啦,快给我请御医,腿都磕青了”。     明照对着门口的侍卫叫道。     侍卫看了看,又看向自己的统领。     那统领进去请示。     凌落点头。     有太监去太医院请人。     明照趴在地板上,对着侍卫道:“我先睡一会儿,好困,也不知道是不是磕到脑袋了,御医来了叫我”。     侍卫:“......”     这是哪位神人啊!     其实是明照被他老爹追杀了一天一夜,刚脱离魔爪,就赶紧跑来皇宫要画了。     想不到皇兄越来越小气,还有这脾气也越来越坏。     大家都是文明人,这么总动手动脚的干嘛吗。     他经受了这么多的精神摧残,要休息休息才能养足元神。     默默“充电”的明照,不知道他被多位进宫求见的大臣瞻仰了风采,着实又让禄亲王的名声上升了一个档次。     使得明照之后因为明耀的下旨,他一向疼爱自己的老爹严格的执行了让他禁足一年的惩罚。     差点没把他给憋疯了。     头一次进宫的朱砺沧看着各处的景象都像是西洋景似的惊奇,想到进宫来之前,子鉴对自己的再三叮嘱。     朱砺沧把自己那双瞪的不能再大的铜铃眼合小,老实的跟着前面的太监去面君。     穿过无数的宫门,走过无数的廊檐,朱砺沧只觉得那皇宫的大殿就像要建到天上时去,前面的太监总算是有了反应。     “朱将军请进,已经通禀过了”。     太监垂着头回道。     朱砺沧还沉浸在第一次被人喊将军的振奋中,听到这句话,就抬着脚进了殿。     看到大殿远处还有个被太医涂药啊啊大叫的年轻人,心里奇怪,看来这皇宫也没有子鉴说的那么肃严嘛。     心里又对那个哇哇大叫的年轻人看不上,这要是以后在他手底下当兵,这么怂没胆量,他非得一脚把他蛋黄都踢出来。     看着有点眼熟。     朱砺沧收回眼神,心里有点奇怪。     殿里又换了个太监领路。     在一扇红漆门前,停下了脚步。     “朱将军稍候”。     太监进去和另一位太监低声回报,那太监看了眼朱砺沧,这才肃整恭敬的进了里面去回禀。     朱砺沧被人带了进去,看着满眼自己说不上名儿的各种摆设。     只能在心里不断的评价道:真不愧是皇宫。     远处一位身材挺拔,穿着件白衣孝袍的男子朝他走来,那脚步沉稳有力,却落地轻如鸿毛,朱砺沧只以为是遇到了高手,身上的肌肉紧绷。     怕刚进宫就被被这里的侍卫高手小瞧了去,心里暗暗忖度,只怕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怎么才能在身手不及人家时,又不让人家小看呢。     朱砺沧心里暗暗思索。     本来他被传进宫,心里就惊讶的不得了。     还是子鉴让他宽心,还有点羡慕的看着他道:弟之前程可待也。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着可能是上次自己替睿亲王夺下兵火库,皇帝老儿要奖赏自己。     对了,皇帝老儿好像驾崩了。     现在是谁当皇上来着?     哎呀,不管谁当,只要能让自己当兵打仗就感谢他八辈子。     待及近了朱砺沧才看到男子孝袍上露出的内服的领子是明黄色。     他就是再粗人,也知道这明黄色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人能使。     “叩见皇上”。     子鉴说,不可以直视皇上,眼神要落在脖子以下,否则大不敬。     朱砺沧拜在地上行礼。     “起吧”,明耀走近前,抬了下他的胳膊。     这是皇帝给大臣荣光的表现,朱砺沧拜谢,心里有点纳罕。     皇上的声音很年轻,跟他那次喝酒的弟弟很像。     明耀看着朱砺沧君前表现算不上什么出大错,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姓沈书生嘱托过。     向来朱砺沧也听不懂他的暗示,沈镜砚肯定明白。     既然朱砺沧听沈镜砚的,他也不算白见了一回这武人。     其实朱砺沧这样的人物,在明耀手底下没有万儿八千也有成千上百,让他专门见一回的原因则是因为孟言茉。     明耀心里在巨怒和巨愤之后,居然还是对她还是不忍放手。     不管是从前那个在他面前惊惶狡黠的她,还是在一段时间他认为心机深沉的她,还是这两天让他气的肝疼的她。     他发现自己真真正正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果然父皇是了解自己的,即使当初自己会把她送走,恐怕有一日还是会寻回来。     不会像今天这样,放在侍书女史的位子上,让他半分前进不得。           第274章 心变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心里叹口气,有无奈,有宠溺,有心疼,还有打不能打,杀不能杀的气。     罢了,她既然感兴趣,自己现在什么给不了她,权利还给不起吗。     她要用这两人,他就替她施恩。     “多日不见,哥哥不认识弟弟了吗”。     明耀坐在龙椅上,看着御案前低着头,半分越举不敢的朱砺沧笑道。     听到明耀这句话,不单是朱砺沧震惊的猛的抬头,瞪圆了牛眼。     身后的一干亲卫,向来冷峻冷血的黑衣卫们,差点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     朱砺沧惊的字不成音,语不成调。     郑贯忠习惯性反射,正要呵斥,猛的想起,立即又垂了头。     在皇上面前,你我的,这按照剧本台词应该是:     大胆!什么你你我我的,皇上面前你敢称“我”?反了你了,拖出去斩了。     “弟弟你怎么在这啊!”     半天,朱砺沧终于长出了口气,高兴兴奋道。     黑衣卫们更癫痫了,这厮还真敢接主子的话。     弟弟,弟你妹啊!     “刚好我姓明,刚好父皇把皇位传给我了,刚好我就在这了”。     明耀靠在椅背上,不在意的说道。     看了眼郑贯忠,立即就有太监搬了椅子进来。     朱砺沧也不是蠢人,自己刚才太惊讶太高兴,就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     现在明耀身上淡淡的威势散发,朱砺沧立即醒转回了神。     想到自己说的话,真是不过脑子,心里有点后怕,怪不得子鉴来回嘱咐自己。     他分明感觉此时殿里有若有似无的杀气。     不是自己的这位曾经微服私巡和自己称兄道弟的皇上,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朱砺沧恭敬的谢了恩。     坐在椅子上,这才继续说话。     “和皇上幸遇,真是草民祖上积了大恩德,说起来,还真的感谢阴九公子。     要不是阴九公子,草民和子鉴也不能结识皇上这样龙御凤章的人物。     说不定草民没有得到皇上的警言,已经命丧九泉。     皇上对草民真是如同生身父母,再造之恩。”     怪不得子鉴非要让我背熟这几句话,告诉我一定有大用。     朱砺沧跪拜在地上,声泪俱在,一点不比那些文臣们的作秀差。     明耀换了个坐姿,靠在椅子扶手上。     凌落敛了敛神色。     主子不耐烦了。     “越瀚也不是善用这类言辞的人,在我面前就不必拘谨了”。     “正常说话吧”。     明耀淡淡的话音,让朱砺沧大吁了口气。     “我就心说,弟――,皇上这样明察秋毫的英明人物,肯定不会同那些庸帝一样。     在意这些言语上的计较。     这些都是我那子鉴哥哥非要让我背的。     我本来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知道原来子鉴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也不告诉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明耀笑了笑,又换了个坐姿,斜靠在椅背上。     郑贯忠擦了擦汗,怎么皇上高看一眼的人物都是这样缺根弦儿的?     那厮,你骂谁庸帝呢!     那可都是这位的先人!     郑贯忠为朱砺沧的智商捉急,暗暗想道:难道自己就是太心思精,才会被皇上时时警告敲打。     要把第一总管的位子坐稳了,还是要笨一点?     “对了,皇上,阴九公子呢?     他是您的表弟,也在宫里吗?”     朱砺沧左右瞅,似乎阴九藏在了帷幔屏障后。     “小九淘气,不是朕的表弟,是表妹”。     表妹,不错,从当年贵妃娘娘那论,自己也能叫她一声表妹。     得不能得,撵也不舍,杀更不舍。     不然封为公主,成为大明第一监国公主?     做公主也不违背父皇封她为侍书女史的封诰,只要不是自己的妃子。     明耀暗暗思索着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只是这样的话,如果是当初父皇在他俩之间立下了一道墙。     他登基后这道旨意就等同于在他俩之间立了一座山。     这样是不是让自己能彻底的死心?     这样等那些女人进宫后,也不能在身份上压制她,给她气受。     这样有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人能奈何她。     她对朝事也感兴趣,对农事也有心得。     她会成为大明史上最耀眼的公主。     “阴九公子是女子?!”     朱砺沧嘴巴里能放两个鸡蛋。     是啊,是女子,所以你知道了,你们俩都知道了,以后就离她远点。     只要记得她的恩情就好。     看到明耀看向他的淡淡眼神,朱砺沧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赶紧坐好。     “你愿意去东南水师中任职吗?”     是时候开始收东南水师的兵权了。     “当然,不管是做什么我都愿意”。     朱砺沧激动的道。     内侍来报:“工部郎中有急事求见”。     那大臣进了殿来,礼匆匆行过,脸上有着万分着急的神情。     “皇上,冰冻封山,原本做的皇陵棺椁的枕木根本在邙山上就固定不住。     明日先皇如不能按时下葬皇陵,臣万死也难赎其罪。     微臣惶恐,请皇上治微臣死罪”。     工部郎中和几个工部的大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明耀牵了下嘴角,心内冷笑。     他真是不知,这些胆大包天的大臣有几个是齐王的心腹党羽。     成归鹤是太清闲了吧。     下葬前一日来报,这是要逼他被天下人谴责,先皇下葬的大事,如何能耽搁!     这几人真是忠心,宁愿用自己的命,也要替齐王来给他泼最后一盆污水。     冰冻封山,乃是天意,无关人为。     自己要是在这时要了他几人的命,岂不是为父皇的冥寿增添阴鸷?     算的还真是好。     钦天监里还有人吧。     明耀手指叩在御案上,一下一下的敲击。     寂静的殿里,只有这轻轻的桌木清越之响。     不一会儿几部的重要大臣听闻这件要紧大事都来了。     一个个脸上都是惶恐着急的神情。     “皇上,子鉴平时喜欢画那些什么工图,不然我回去后,看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朱砺沧的话音落,几个大臣都向他怒目而视。     这个人是谁!     这个时候,也敢开口!     还是喊的字,在皇上面前,称字,真是不知规矩。     字是同辈好友之间的称呼。     “子鉴若是有所学,让他去工部衙门找赵长山”。     赵长山是工部给事中,六部给事中是个清贵的位置。     给事中有纠察部中纰漏之责。     相当于御史于朝廷。     今日工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分明是要逼他处置了林长山。     林长山正是他在做亲王时,提拔进工部的。     工部这么齐心协力,他不能不想到前齐王的心腹赵运舟。     这工部就是个出头椽子。     替其他几部来试水来了。     明耀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鼻梁。     他留着几位哥哥给自己以后儿子的,还真是不省心。     明耀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发火,跟来的乌泱泱的一群大臣有些失望的回去了。     只知道有个白痴接了这惊心设计的局。     替罪羔羊甚至都不用林长山。     回去后,朱砺沧和沈镜砚一说这事。     沈镜砚正在吃饭的碗都碰碎在地上,米粒撒了一地。     他站起来来回走,脸色既苍白又通红。     “是福不是祸,端看我的能耐了”。     然后自己嘀嘀咕咕的一阵,朱砺沧也不知道他在念叨着什么,自己扒饭大口吃。     “你把宫里的事,今天都给我仔仔细细的说一遍”。     沈镜砚替他想的事不是这一件两件,一天两天了,因此朱砺沧连奉天殿前的玉阶有六百八十八层这样的事情都数的很清楚。     在听到朱砺沧提到阴九公子时,他同样惊讶的长大嘴巴。     又询问了一遍。     “是皇上主动告诉你阴九公子是女子,还是他的表妹?     不是你之前自己猜疑,就顺口问的吧?”     沈镜砚了解自己的好友,这种问题,他听过自己的猜测时,也许真的问的出来。     朱砺沧仔细的想了想,自己之前在听到好友猜测时,是真的想下次见到阴九公子和他表哥时就问的。     阴九公子的表哥真的是在像照顾小姑娘的嘛。     不过当时太兴奋了,就忘记了。     “嗯,是皇上主动说的”。     “越瀚,你听我说,以后你千万不要再提阴九公子。     哪怕再碰到也要装作不认识,不知道。     这是头件要紧事,你要记住”。     沈镜砚看到朱砺沧埋头大吃,把他拉起来郑重道。     “你哪次说的要紧事我没记得。”     朱砺沧继续吃饭。     “不过为什么啊?”     朱砺沧吃着饭含糊不清的问道。     沈镜砚没有回答。     继续郑重说道:“我们两人在皇上面前有了一面之荣,都是孟小姐的原因。     我们以后虽然要装作不认识阴九公子和孟小姐,但是一定要记住孟小姐对我们的恩”。     “是这样的道理”。     朱砺沧吃着饭点头同意。     沈镜砚没有心思再吃饭,匆匆往工部赶。     他今天要忙通宵,一定要在下葬前改善工部原来制作出的工图和棺椁枕木。     安稳的运上邙山。     心里暗暗的吃惊。     因为他从朱砺沧的话语里。     得到一些细微末节的信息。     皇上说阴九是他的表妹,可是孟家从来和皇家就没有这么一门亲。     那就是孟小姐的母家。     可同样也没有听闻过。     那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因为皇上生母,如今太后的关系,孟小姐的母家,也许是孟小姐的姨母或者表姨母曾经是先皇的妃子。     且是和皇后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不然也不会一点民间传闻也没有。     那就是因为皇后的原因。     可见应该是先皇的宠妃。     如今皇上从这么疏远的关系,论起孟小姐是他的表妹,可想他与太后的关系并不亲密。     起码是疏离。     是因为太子的原因吗。     第二种可能是皇上要抬举孟小姐,故意给她按个身份。     可是皇族亲戚,宗人府都有备案,不是随便就能攀上的。     再说,以那次见面,沈镜砚也能感觉的到,当今皇上并不屑说这样的小事上的谎言。     唉,这皇家的事情真是复杂。     唯一能确定的是孟小姐真的是如传言中那样得睿亲王的喜爱。     沈镜砚想的长远,只隐约觉得这件事,以后还有的他烦恼的地方。     事实上,沈镜砚想的不错。     怎么在天下人面前把身份上的事扒拉过去,这是在很久以后明耀和孟言茉在一起后,他和柳溪笙头痛的事情。     成归鹤一向得瑟的身板在明耀面前收敛了不少。     工部这次的暗动,是他的情报没有及时得到。     “今晚要是画不出解决的图,明日你就背着父皇的陵寝上邙山”。     成归鹤一想那压地银山的阵仗,就腿软。     他背?他怎么背?他会被压成一张皮的。     成归鹤一张脸皱巴巴的,平时巧舌如簧,这次说不出偷滑的话。     “那我去了”。     早点去,也能早画一笔。     成不成,到时候自己拿着厚厚一打图纸,在主公面前哭诉自己的尽力而为。     工部那些人现在都没发落,主公肯定也不会发落自己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军师的。     成归鹤有出气没进气,萎|靡的像是被他训过的修字组的黑衣卫,前往工部开始他的痛苦一夜。     明耀靠在炕椅上,闭着眼养神。     不知道多久,空气中的气息似乎变了一瞬。     “说吧”。     明耀没有睁眼,淡淡开口道。     暗卫就把孟言茉这几天的行程都说了遍。     听到她还有闲心去管她家姐妹的事。     明耀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又暗暗的磨了磨牙。     合着,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吃醋是吧。     难道是自己吓到她了?     怎么会,自己都难得的在那样的情况下还那么平静。     “孟小姐戊时已经回宫了”。     暗卫报完,明耀摆摆手,暗卫消失。     明耀起身,到御案前,看着工部送来的案宗。     拿起细毛笔开始画图。     手下这么多等着他出错的大臣,他怎么能如他们的愿。     内侍小心的把宫灯里的烛花剪去。     使殿内一直保持着亮如白昼。     “几更了?”     明耀放下笔,扭动下僵硬的脖子。     “回皇上,刚过三更”。     明耀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黑衣卫立即把鹤绒内里的披风拿了过来。     宫里的夜相比其他地方,似乎有种深沉的蓝,黑色的暗蓝带着别的地方没有的惊心和诡秘。     空气哈气成雾。地上的积雪踩的咯吱咯吱的响。     明耀站在故香居外面已经半个时辰了。     身后不动如山的黑衣卫都成硬邦邦的冰棍了。     几个内侍坚持不住,觉得快要冻死了。     “回养心殿”。     终于皇上发话了。     郑贯忠以为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冻死的大内总管。     明耀看着那在黑夜中浮动的梅影,他竟不知见了她该说些什么。     冷言发火,怕吓到她。     温言怀抱,怕自己忍不住。           第275章 吃食 - 谋锦 - 茗沫沫     雪夜的天空有种特别深沉干净的灰蓝色。     三更半夜的故香居没有点灯,山重挑着一盏宫灯,蒙蒙的晕红色光,反射在四处一片白色积雪的晶莹上,这有些晕沉的红光就带了荧亮。     “小姐,让奴婢来收集这梅花花瓣上的雪水吧,天这么冷,冻着您可怎么好”。     烟蓑看到孟言茉固执的不让她们插手,干着急。     孟言茉穿着厚厚的兔绒斗篷,白色毛茸茸的帽檐边把她小小的脸蛋衬托的粉雕玉琢般,左手捧着手炉,带着天蚕丝的手套。     右手拿着一把精巧的银汤匙,汤匙是特制的,把柄上有个小机巧,碰到盛着白雪的绛红花瓣时,就连着雪和花瓣一起给采摘了下来。     孟言茉把盛着花瓣雪的银汤匙放进山重怀里的灰青色小瓮里。     从袖口里拿出一条浅色的丝帛,绕过口鼻,绑在了兜帽的脑后。     把丝帛往鼻子上拉了拉,手指放在唇上,对着烟蓑做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仔细口气污了这花上的净雪”。     说着,继续去收集。     “小姐,这是白天的积雪了,要是被污的话,早就污了。     说不定咱们不在的时候,苗苗还带着其他的小宫女到咱们这来玩了。     现在小姐才来嘱咐不是晚了吗”。     烟蓑是秉承着多长见识的打算才这么问的,一向怕冷的小姐肯在大半夜里不窝在暖烘烘的炕上,而非要亲自采集雪水,肯定是有原因的。     听说以前那个替小姐养青玉竹的紫繁如今在老太爷面前很有脸面。     配给了大管事的孙子,都是因为这紫繁曾经跟小姐学了如何养青玉竹的原因。     青玉竹的嫩芽晒制的茶叶价值千金,烟蓑还听说这大管事家就想做这生意,只可惜,紫繁只从小姐这学走了一半。     那一半是不知怎么移植幼苗,小姐每年只给老太爷一株幼苗,老太爷宝贝稀罕的紧,紫繁的婆家就是再眼热,也不敢在老太爷眼皮底下弄鬼。     听说那都是有数的。     为此,紫繁在婆家没少置气。     烟蓑以为小姐是不计较紫繁去了老太爷院里的,直到那次听到紫苏和小姐的对话,才知道小姐为什么对紫繁这么攀高枝的行为没有什么反应。     “小姐,紫繁去了老太爷那,虽然您不说什么,可奴婢却忍不了她这样叛主的心思”。     她在帘外听到紫苏一向冷静的语气里有着愤懑。     是啊,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是紫|苏调教出来的。     紫繁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等于是打了紫苏的脸。     “紫苏,人一旦有了可以依仗的能力,就会选择更好的生活。     她既然不愿意再跟着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她听到小姐淡然的话语。     “她也不是无可替代的,犯不着因为一个她伤神”。     她听到小姐的声音有点冷意。     紫苏的声音有了悟:“小姐是说,只要多教会几个丫鬟,紫繁就会明白她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我说了不会为她伤神,又怎么会再多培养几个丫鬟,去与她打擂台?”     “那是什么意思?”     她和紫苏一样疑惑。     她半天没有听到小姐的回答。     朝帘子中看去,小姐靠着迎枕在看书,翻过一页纸张,淡声道:“紫苏,你记得,有那么一类人,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其实是自作聪明。     往往这种聪明会给她增添许多她解决不了的烦恼。     所以,对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最好的惩罚,就是看着她自己给自己找出的麻烦,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烟蓑那时根本不能理解小姐的解说。     直到她重新拼着必死的忠心,终于获得小姐的重新任用,她才从丫鬟那里听到关于紫繁和她婆家置气的传言不断传来。     原来紫繁就是面貌诚恳自作聪明的老实人。     这种“老实人”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烟蓑才会在跟着孟言茉后,不敢再藏什么小算计,有什么疑惑的都问了出来。     以前离小姐的距离远的时候,她觉得小姐看起来很清冷,不好接触。     离近了才知道,小姐有一颗敏感柔弱的心,那些清冷,难道都是自我保护吗?     “不然”。     孟言茉果然没什么脾气的给烟蓑解释了起来。     “你仔细看那些雪,会发现,质密紧实的雪都冻了起来,同样是一起落下的雪,为什么会有的一小撮会松软,一小撮会紧密?     那紧密的是因为吸收了过多的世间俗气,没有了原来的质洁。     三更时分,清晨最干净的一缕清气开始释放,而昨日最后一缕世间的俗气也释放完成。     所以我要挑那些最松软,空隙垮着,吸收清晨最干净的清气,又没有被昨日俗气污了的雪水。”     烟蓑和山重两人听的目瞪口呆。     有这么多的讲究呢!     孟言茉收集了大半夜,弄了小半瓮的梅花雪水。     又在老梅树下刨了个坑,埋了进去。     “小姐,这么金贵的水,用来做什么?”     烟蓑把土埋好,有点期待的问道。     “煮茶,酿酒,做点心,吃食,用法很多”。     两个丫鬟崇拜的看着自家小姐。     怎么小姐会这么多的东西呢。     三人回房中,孟言茉泡了热水澡睡下,烟蓑和山重两人睡在了外间的榻上值夜。     孟言茉本来就浅眠,现在过了睡点,在床上翻了几下。     外间传来山重迷迷糊糊的声音:“小姐是要喝水还是起夜?奴婢这就进来伺候”。     “不用,我就要睡着了,你也睡吧”。     “哦,有事您叫奴婢”。     孟言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半个时辰,想着两个丫鬟都该睡熟了,她自己起来喝了半杯水。     两个丫鬟肯定是今天睡的太晚了,累了,平时的时候,她有点动静,山重就该醒了。     又躺回床上,感觉外面好像天要快亮了,她似睡似醒的感觉着自己身上越来越烫。     心里边清明的自嘲了下。     果然是又要病啊,开始发烧了。     她觉得身体又沉又软,自己起来,拿起冰玉盒里自己常备的药,泡了茶水喝。     满口的苦,她闭着眼,一点点的咽下。     眼角的一颗泪映着清晨的微光,有一种透彻心骨的凉。     明日,他要大婚了呢。     孟言茉回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身体,盖住了头。     想盖住全世界,不要让她看到。     “怎么回事?哭个什么,前几天先帝爷下葬,你要表现也那时候去哭,现在大早晨的你哭给谁看呢”。     烟蓑看着苗苗拿着空食盒,一路哭,一路回到了故香居。     没有什么好脸色训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家小姐怎么着了呢,本来皇上大婚,就多的是有人注意她们故香居。     “让你去领早饭,饭呢?”     烟蓑看着空空的三层食盒,问苗苗。     “那管饭的大娘说,咱们姑娘的吃食,她们宫女所怎么敢供应,白白的污了咱们姑娘的眼。     既是看不上宫女所的简陋饭食,还多的是姐妹们要干活,需要那三两白饭。     让咱们姑娘当做善事,可怜可怜她们那些下等人。     就不要跟她们抢饭吃了。     把咱们姑娘的份,都散给了别的人,我去了,她们说没有了”。     苗苗把那些人说话时,讽刺酸尖的语气和表情都学了来。     “真是太欺负人了,吃不吃,谁敢说,凭什么咱们的份,她们就自作主张不给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烟蓑和山重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小姐吃不惯宫女所的饭食的事情被传了出去。     还加了许多难听的话。     苗苗继续补充道:“她们还说,姑娘这么金贵,该当是吃娘娘们的份例去,只怕是死活想要上赶着,可惜没有生那个命”。     还说:“这就是人常言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苗苗看着烟蓑想要和人撕头发的眼神,小心的小声补充道。     “我去找她们去,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下贱的小蹄子,谁都敢浑说”。     烟蓑捋了捋袖子,气冲冲的要往外去。     苗苗静静的把路给让出来。     “烟蓑”。     “回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喊住烟蓑的山重连忙走到门槛前,看着孟言茉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脸色。     担忧的问道:“小姐,您身子不舒服吗?”     孟言茉摇摇头,让她不用担心。     “进宫时,不是带了狍子肉?”     孟言茉正要准备回宫的时候,禄亲王府派了人,交到她们手里一个用包袱装着的东西。     当时在官带桥宅子里的烟蓑就问是什么。     来的人说是小王爷交代的,一定要收下,因为是他亲手猎杀的狍子。     拣出来最细嫩的后腿肉腌制过的,请阴九公子尝个鲜。     当时急着走,就顺手带进来了。     “小姐,那生肉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也不知道如何烹饪,这怎么吃啊。     听说再往北一带,山岭里的乡民倒是喜欢吃这个”。     山重打了下直言的烟蓑。     “你们听我的就好了”。     孟言茉在额上绑着兔绒搭额,脸蛋上有恹红。     指挥着她们把袍子肉切成了小肉丁,又拿着钎子穿了起来,孟言茉在梅树林里挖了个土炉。     捡起些枯树枝,开始烧火。     进屋里,自己用那些瓶瓶罐罐的,有的是草药,有的是她为了避免宫女所里的饭菜没有味带进来的佐料。     想不到派上了用处。     调制好酱料。     一边烤肉,一边刷酱料。     不知道门外,有个人鼻子很尖,大老远的就顺着香味摸来了。     “小王爷,走错了,出宫的路在那边!”     太监在身后气喘吁吁的追人。     进了故香居的梅树林里,明照看到头上戴着毛茸茸搭额的孟言茉。     白嫩两腮上被蹭的烟灰,笑的很乐:“你是小兔子还是小猫啊,怎么还学起了人烤肉来?”     孟言茉正拿个团扇控制着火候,听到声音,看到是明照。     就知道这货的笑点很低。     她看起来很好笑吗。     笑p啊。           第276章 麻木的痛 - 谋锦 - 茗沫沫     看到小宫女不理自己,明照原本对美食的兴趣,立即转移到了小宫女身上。     因为这是个女子,而这个女子在看到自己时,竟然没有惊艳于自己的绝代风华。     这显然是件不科学的事情。     当然明照绝不会思考是不是自己长得不够惊艳这么更不科学的事情。     想到有这种可能,明照简直觉得会心痛。     所以他拒绝思考这样的问题。     “你已经成功的吸引了本世子的注意力。     喂!那女人,你有没有什么要献给本世子的,让本世子对你的注意力更大些呢”。     比如说这放在盘子里的烤肉串什么的。     明照抬了抬下颏,很有美男风范,霸道总裁的口吻。     流光溢彩的狭长凤眼不着痕迹的打量下那刚考好的肉串。     腌肉烤的金黄黄的,上面有闪亮的点点油光,一看就知道是外酥里嫩的极品烤肉。     不干又不油腻,色香味俱全。     正是自己爱吃的。     喉结滑动了下,明照咽下口水。     压下自己想上去抢的冲动。     话说跟宫女抢烤肉吃,有点跌份儿。     也有损他美男的名声。     孟言茉抬了下眼帘,打量了他一眼。     明照穿了件紫色镶嵌云锦银边的袍服,身材很好。     “你别说话”。     孟言茉有些可惜的说道。     不说话,没人知道这美男子是个二货。     “哦?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本世子的声音太过好听,你已经忍不住要为本世子动心了吗?”     明照蹲下身来,很大方的看着孟言茉。     那大方的表情意思是,不要抗拒你自己内心的呼唤嘛,对本世子动心的女子多不胜数。     原本因为明照亮出自己的身份,行礼过后垂着头的烟蓑,山重几人,听到明照的神逻辑都是止不住的直抽抽。     孟言茉默了半天,等着心里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拎着明照的脖子,大声喝问一句:     你丫究竟是有多自恋!     明照见没人跟他说话,几个小宫女在旁边不敢动,只有这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小宫女在烤肉,两根手指就悄悄的靠近放肉串的碟子。     刚摸到钎子,就传来小宫女幽幽的话语。     软软的却有点哑的声音:“世子大人,不问自取谓之偷”。     明照是谁,那可是自动屏蔽掉别人喜怒哀乐,只有自己喜乐的个性人物。     听到她的话,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大口咬了口烤肉。     味道鲜嫩,滋味好的不得了,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不见才叫偷,你都看见了,我这叫拿”。     明照觉得自己这么机智的辩解真是不常有。     心里感叹了句,美貌与智慧并存,让其他男人可怎么活呦!     抬起手,把孟言茉的搭额抚开,摸了摸她的额头。     孟言茉楞了楞,额头上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和那人的手掌不一样。     反应过来后,一把掌把他的手给拍开。     明照被一个小宫女给打了,也不生气,边吃肉,边看着她道:“你发烧了呢,你们掌司是谁,我去替你说一声。     再去给你请个太医来看看。     这能抵上肉串钱了吧”。     说完,正大光明的把孟言茉手里的肉串给抢了过来,不经意间,手拂过孟言茉的手背。     明照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的触感,和这小宫女额头上的触感。     和阿九好像。     明照看她的眼神就多了许多仔细和认真。     像是在分辨着什么。     孟言茉偏过脸,把手里的肉串往盘子上一放,转身离开。     “世子大人要吃,就自己吃个够吧”。     明照看着孟言茉不客气的离去背影,摸了摸鼻子,咕哝道:“怎么这宫里的宫女脾气也越来越坏了”。     捡起肉串自得自乐的烤了起来。     因为什么都是现成的,明照烤的味道比不上孟言茉,但还是不错的。     于是就看到明照在别人的地方,很好意思的把人都挤走了,自己吃的很哈皮。     孟言茉回宫里后,就发现她的排值表有很多是空白的,空白的地方写着“上意”。     意思就是不单是自己在躲着那人,他也在躲着自己?     自己这个南书房侍书女史也跟其他的宫女一样,有可能去安排扫尘,除蛛网什么之类的活儿。     所以她今天没有当值,过了晌午后,她头晕沉沉的,就想睡觉。     这个时候,针线局的柳秾姑姑和司苑局的雾吟姑姑带着几个宫女来到故香居。     “两位姑姑一起前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孟言茉打起精神来应付她们。     看这阵势,就知道不是来和她攀交情的。     “孟姑娘客气了,你我同为女官,说吩咐不敢当。     只是眼下有件棘手的事,想请孟姑娘帮个小忙”。     柳秾和雾吟俱是笑的观之可亲。     如果没有之前苗苗故意得罪她们的事情,孟言茉还真以为她们过来只是让她帮个小忙的。     现在过来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     落井下石呗。     趁机踩她一脚。     “请讲”。     “明日就是帝后大婚,纳彩大征礼,可是我们针线局里因为一个刚提拔进局里的绣娘的疏忽,在赶制凤袍时,那绣娘把针线离火烛太近了点。     使得九凤翱翔的三绣花纹燎烤了拇指大小片的地方,局里急的没有办法,听闻孟姑娘在闺中时,精通各种绣法。     还请孟姑娘一定要帮帮我们才是。     不然我们针线局的所有人赔命也赔不起啊。”。     柳秾做出焦急万分的样子。     孟言茉心里冷笑不已。     如果真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们哪里还有心情来拿这件事情作为借口来奚落她?     过了晌午来说这件事,无非就是让她熬个红眼通宵,去为别人的嫁衣伤神。     凤袍的繁复与精致何其复杂!     有人为了在心灵上再给自己重重一击,竟然使人多做了件,就是为了让自己伤心伤肺。     不可否认,他做到了。     孟言茉手指在袖子中轻轻颤,不是为了撑起自己在别人面前不可丢了阵势,她现在就想用手捂住心口。     那里好痛好痛。     山重在旁边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由原本病中的发烫发红,到现在褪去病态的红晕,慢慢变得惨白。     山重替自家小姐心疼不已。     为什么小姐这么努力的忽视,却偏偏有人要来不断不停的提醒?     她不明白,孟言茉却知道,只要她在这宫中,这样的不间断的各种麻烦只为让她崩溃,就会接踵不停的来。     来自这后|宫的女人们。     “你们自家局里出的纰漏,我们姑娘没有责任和义务去帮你们弥补这大祸。     说是帮忙,到时候,耽误了吉时,是我们姑娘针线不精的错,还是你们针线局疏忽的错?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填命!     这样的小忙,我们姑娘帮不起!”     烟蓑没有忍住,红着眼睛厉声道。     这宫里的一干眼尖势力的小人!     个个都来欺负她们家小姐。     “孟姑娘身边的人倒是嘴巧伶俐厉害,这么险恶的用心,我都没有想到呢”。     被人戳破了打算,柳秾冷笑道。     就算到时候,孟氏不能填命,可是嫉妒损毁凤袍这样的尖刻名声肯定会传出去的。     孟氏就算被先帝封为了侍书女史又有何清名可言呢。     等皇后入主六宫,曾经差点因为孟氏而破坏了婚礼的事情,定会让皇后记在心里。     “柳秾姑姑见谅,我从来没有绣制过凤袍,这样重大的事情,更是不敢动手。     姑姑还是另寻能工巧匠,别耽误了这要紧事是正经”。     孟言茉平静的冷声道。     她不愿意生是非,可不代表怕得罪她们。     “你——!”     柳秾甩了下帕子,她听说这孟氏脾气非常好,怕得罪宫里老人儿。所以想的这主意,没想到会被拒绝。     你等着!     “孟姑娘说的也有道理,柳秾你还是赶紧回去想办法吧”。     雾吟做和事老,在旁边劝道。     用眼神示意柳秾,这孟氏身份并不比她们低。     别着急,自有人收拾她。     “孟姑娘,你别介意,柳秾她是个爽利脾气,一会儿急赤白脸,一会儿就万里无云和风笑语的了,等熟了你就知道她是个心思再简单不过的人了”。     看到柳秾甩着帕子走了,雾吟歉意的温言道。     转而似乎是和亲近人一样提醒道:“也比这宫里许多笑面虎一样四处长袖善舞的人都要好相处的”。     孟言茉依然微笑道:“我不介意,只要她妈不介意就好”。     我不介意,可不代表我不生气。     以为四海之内谁都是她妈啊,都得惯着她臭脾气。     什么意思?     雾吟没听懂。     雾吟也不再多想,继续笑道:“我也是有个小忙,想请妹妹帮的”。     笑面虎,长袖善舞。     多符合啊。     孟言茉接着雾吟的话道:“姐姐且说来听听,帮不帮得上妹妹也不知道。     妹妹也只是个才疏学浅之人”。     “妹妹跟我还外道,过谦了不是”。     雾吟的话和自然亲近的表情,让孟言茉有点牙酸。     “是这样的,我听说妹妹在房室摆设上也有不凡的眼光,坤宁宫的新房里,炕几宝阁上的陈设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怎么摆好。     左看右看,不是觉得不够喜庆,就是觉得不够隆重。     还请妹妹过去给咱们局里的那些蠢材姐妹们掌掌眼才好”。     山重本来见这雾吟说话还挺客气亲切的,想不到也是打算桶小姐一刀的人。     山重知道小姐心里对皇上的在意。     本来就因为皇帝要大婚,对以前那个觉得看起来挺配得上小姐的人意见很大,小姐为此私下有多少伤心。     现在居然还请小姐过去看新房!     简直毒辣心肠!     山重和烟蓑都气红了眼,烟蓑正要出声。     孟言茉开口微笑道:“好,我去看看,不过不一定能摆好,姐姐也要多参详参详,大家一块讨论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     雾吟走在孟言茉身侧,看着她平静小巧的侧脸,心里暗暗奇怪。     怎么孟氏的表现和传言和给自己的消息都不符合?     孟言茉袖子里的细嫩手指揪着帕子死死的攥成了一小团,止不住的颤抖。     掌心传来刺痛感,她知道那是指甲把掌心刺破了。     也许只有这疼痛,能让她现在还没有因为心痛而无法呼吸。     还能让她清醒的来应付这些魑魅魍魉。           第277章 暗杀 - 谋锦 - 茗沫沫     皇城里的白幔换下,到处是喜气的红绸。     坤宁宫里洞房的门前吊着两盏双喜字的大宫灯,鎏金的大红门上贴有沥粉贴金的囍字,门旁墙上一幅大对联直落地面。     锦里凤丹,芳联熠叶。彩凤和鸣,梧桐荫茂。桂宫耀彩,栀绾同心。莲炬蓬耀,燕双华堂。     华堂藻耀,瑞霭琼英。关雎雅化,蘋藻仪修。凤栖桐院,莲开并蒂。榴花映日,凤舞鸾翔。     这是四字回文喜联,前后左右从任一端通念皆顺。     里面出现三个“耀”字,皆是原字,并没有避讳删旁或者通假,就知道这副喜联是谁写的了。     俊逸疏正的楷书,孟言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掉。     吃下的那块烤肉,在胃里不断的翻腾着。     皇帝亲手为洞房书喜联,本来对皇后来说就是风光无两的事情,何况他居然把自己的名讳写进喜联里。     这种恩宠无限的做法......     到时候内外庭大臣命妇们来拜见的时候,对皇后来说也是一种至高的体面。     还有这副喜联虽是清雅工整的喜庆联对,可是却蕴藏着旖旎风|情,尤其是其中还故意加上了他的名讳。     莲炬篷耀,华堂藻耀......     莲开并蒂,凤舞鸾翔......     曾经连那句“风中满是谷中香”都能被他暗示成那样的荡漾。     这对联共六十四个字,每一个字都让孟言茉的脸更白一分。     等蒋暖清看到时,会羞红了脸吧。     “孟姑娘,这样直视御笔视为不敬,不恭。其中可是有今上的名讳,我刚才看到孟姑娘是念了出来?”     雾吟看着孟言茉终于变了脸色,神色变的越来越虚弱,就像是几乎喘不过来气的惨白感和脆弱的窒息感。     脸上的笑便越发的从容冷淡矜持了起来。     直念皇帝的名讳是什么样的罪名?     起码在整个大明朝里,上到公卿重臣,下到黎民走卒,是没人敢公开叫出来的。     “雾吟姑姑若是听到我念了,不是应该‘听到’,而不是‘看到’吗?”     雾吟是看到孟言茉樱唇微动,真没有听到在喃喃什么。     她也只是想不动声色的借皇权打击吓唬一下孟言茉,现在看孟言茉居然又恢复了脸色,也不做什么纠缠。     脸上的笑纹深了些:“我只是提醒下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妹妹对我这样防备的神色看着,倒真是让我伤心了”。     孟言茉笑笑,绕过洞房门口意为“开门见喜”的大红地金色囍字沉木影壁。     两人进了殿里。     布置新房的宫女们都很忙碌,摆花槲,玉如意,花卉之类的,看到雾吟进来,都行了礼。     “姑姑安好”。     “都忙着吧”。     雾吟示意让她们继续自己的工作。     “孟姑娘看看,咱们这摆设有哪里不妥的,我让她们改一改”。     雾吟不放过孟言茉脸上的细微表情,盯着孟言茉笑道。     她当然不是让孟言茉来参详的,只是为了刺激人的,此时孟言茉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还是绝望,她要细细的记下来。     回去之后,自有人会来问她。     而孟言茉明知道雾吟的意思还跟着来的原因,其实挺简单的。     因为嫉妒,因为生气,因为委屈,因为放不下,因为......     她想知道他的洞房是什么样的。     哪怕此时心里已经千疮百孔了,她在这样的自我厌弃与自我折磨的漩涡里打转,走不出自己画的牢。     雾吟失望了,因为她从孟言茉的表情看不出来丝毫酸涩的情绪,孟言茉真的是在认真的打量房中的摆设。     洞房的南侧是通连大炕,炕的两端是雕刻龙凤图案的紫檀木雕的槅扇,炕几上摆着龙凤呈祥的瓷器,描绘龙飞凤舞的彩釉珐琅瓶。     东西靠墙处放置着皇帝的宝座,右手摆放着象征“吉祥如意”的玉如意一柄。     炕前左边长几上陈设着一对双喜桌灯,房内靠北墙的是喜床。     孟言茉咬住自己的舌尖,一步步的走到喜床前,往床上看去。     喜床上铺着厚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炕褥,叠的整整齐齐的彩缎喜被,床头悬挂着象征“多福多寿多子”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百子图床幔。     床里的墙壁上悬挂着大红地喜庆对联。     晓起妆台鸾对舞。     春归画栋燕双栖。     是媚|体柔骨的柳体,只看这字就有种香艳的感觉在红帐中弥漫。     孟言茉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字体,不过想来,除了他,内务府的人也不敢挂这么孟浪的喜联。     燕双栖......     孟言茉心里对着天笑,笑的太伤心,笑出了泪,她握紧了小手成拳。     浑身既软绵绵的无力呼吸感,又愤怒的想把这床上的被子帐幔统统扯下来,踩在脚下。     舌尖上传来的腥甜感刺激着她的神智。     让她没有被心里滔天的醋海酸意把神智淹没。     对联的中间是一副牡丹天香的图画,床里侧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孟言茉移开了视线,雾吟紧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几乎要忍不住破功。     走到一处多宝格前,眼神投在一个瓶子上,心思里满是自怨自艾,满是顾影自怜的委屈和伤心。     “啪”的一声。     在厚厚地衣上还能响的这么刺耳,可想碎的惨烈。     让房里的宫女都震惊的朝声响处看。     “孟姑娘,你怎么能把这和合瓶给摔了啊!     我们要被你害死了啊!”     一名穿着秋香色宫装的宫女跪在地上,捧着那对象征着“百年好合”的粉彩鸳鸯瓶。     哭的泣不成声。     看着孟言茉的眼神满是指责和不解。     孟言茉则被这碎声和这指控声拉回了神。     看到这殿里的宫女太监看着她的怒目眼神,还有雾吟朝她看来的意味深长的笑。     孟言茉了然,原来今天不只是要“到此一游”,非得让她留下点什么才好。     比如嫉妒,比如不敬,比如对于帝后大婚的不满情绪。     比如她这个被先帝封为侍书女史的孟氏九女才德无双,聪敏慧婉,其实只是个善妒又对皇帝想入非非,做着飞上枝头大梦的愚蠢粗陋的女子。     附近的几名宫女都言之凿凿的给她“定罪”。     “雾吟姑姑,我也看到是这孟氏发疯似的把瓶子给砸在了地上。”     “雾吟姑姑,这样的大罪,咱们司苑局可承担不起,把孟氏交给内务府吧”。     “孟姑娘我看你秀气文静,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啊,你这样会连累我们的。     我们姐妹们在宫里熬了多少年才有今天这个位置啊。     就算你被认下罪,我们都逃不了被你的连累。     我才不要进内务府的地牢,听说那里蟑螂和老鼠都吃人的。原本张公公那样经历过大世面的人物,听说在那里都要疯了”。     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愤怒惊惶的情绪在蔓延,宫女们怨恨的看着孟言茉,把她渐渐的围了起来。     因为之前东厂和汪瑾的祸害,明耀接位后,由锦衣卫辅助内务府执法那些犯了错的宫人,奖惩都变得深刻。     内务府的地牢简直是锦衣卫诏狱的分支,阴暗可怕,在宫人心里渐渐变得像魔咒一样烙上阴影。     这样蓄意摔碎天价宝瓶的罪名,若是普通宫人的话,够死几次的了。     还有牵连,包庇,同样是罪同其犯。     孟言茉是雾吟带进来的,司苑局的宫人都得被牵涉。     宫女们又怕又怨,叽叽喳喳的围着孟言茉指责,有的甚至因为害怕,还骂了起来。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阿物,连皇后娘娘都敢嫉妒,还摔这样的宝瓶,你是给谁脸子瞧呢,猪脑子吃多了上脑了吧。     神经兮兮的疯子,以为摔了瓶子能改变个p。     有本事当着等皇后娘娘进宫后,你当着她老人家的面撂个脸子瞧瞧。     瞧你这惨白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丧门灾星脸,皇上能看的上你才真是邪门了呢。     你瞪什么瞪,说的就是你,我们姐妹就要被你牵连死了,还不许我骂了?     就骂你,就骂你,克母克族的天杀星,扫把星,走哪,哪倒霉。     雾吟,我就说你不要理她,看吧,你好心请她来开眼,竟惹出这样的祸事。     欸,我跟你们说呐,现在你们赶紧的报仇,待会儿内务府的人来了,你们被牵连,一顿板子是跑不掉的”。     骂人的正是赶紧来看热闹的柳秾,此时正煽动这群愤怒着被牵累的宫女们对孟言茉动私手。     孟言茉被围在中间,本来就在发烧,周围的喧哗骂声,屋中的闷气,她几乎要摇摇欲坠。     脸苍白着,瞪着黝黑的眼,看着这群有主导,有被煽动的宫女们。     她此时辩解是没用的,她一个人的声音能有多大,更何况她此时声音沙弱。     听到柳秾的话,她知道这些人是打算趁乱让她吃点眼前亏了。     闹腾中,宫女们正要摩拳擦掌的掌掴她,一个宫女捏着块瓷片,身影极快的刺向孟言茉的腕脉。     这个宫女的身手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本来孟言茉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武学基础,这样隐秘的动作她是看不到的。     但是可能因为她得到了天篆册的传承,有时会发现常人难以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在通德庄子上,王嬷嬷吃了吸收了尸气的莲藕。     她却闻到都会吐。     就像此时如此隐秘又快速的动作在她眼里却像是拆解了的慢动作,可是这动作是在她眼里放慢,实际的动作一点都不慢。     因此她明明知道,看的到,身体却支撑不了她躲开。     原来她们还打算这么快,这么明显的就要了她的命。     孟言茉并不十分担心,如果明耀还在意她的话,生命被危及的时候,她是可以坐等暗卫出现的。           第278章 谋心 - 谋锦 - 茗沫沫     在孟言茉眼中缓慢分解的动作,也只是眨眼间,等宫女们听到“咔嚓”一脆响声。     一圈的宫女已经被一个两支手腕像只有一层皮连接着还没断的宫女给压在了身上。     刚才气势汹汹的宫女们被砸的七荤八素,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纷纷从地上坐起来。     “翠云,你怎么了啊?     啊!来人啊!这     杀人了,皇宫进刺客了”!     和翠云交好的一个宫女这才看清是什么不明物体砸到了她们,再看孟言茉面前站着一个全身上下皆着黑。     明明站在你面前,却怎么也看不清样貌,浑身充满着一种让人尖叫的恐惧气息的男子。     那宫女的尖叫声划破了坤宁宫的喜庆氛围。     叫翠云的宫女奄奄一息,狠戾的看了眼护在孟言茉面前的无灭。     上下颏猛的一咬,不过无灭比她动作更快,抓住她的下巴,上下一错,下巴被卸了下来,那女死士服毒不成。     看着无灭的眼神有着讽刺,就这样在无灭盯着的眼神中七孔流血,两只眼睛淌出血泪来,仍然死死的和无灭对视。     无灭大惊,连忙去探她的脉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糟了,线索断了。     孟言茉黛眉颦蹙,看着女死士的毒发症状,竟然是她没有在师父留给她的医书上见过的。     在外庭巡逻的侍卫很快就到了,看着无灭的眼神满是戒备。     无灭从腰中拿出块令牌,侍卫队长大惊,惊慌的跪在了地上,匆匆的带着侍卫们退下。     宫女们被这剧情发转弄的太快,都转晕了脑筋。     “孟姑娘,请。     皇上召见”。     郑贯忠带着几个内侍,小跑着擦着汗,气都没有喘匀,对孟言茉做出恭敬的手势。     皇上本来正在和大臣们议事,玄奕大人打断了正在回报边关战事的姚大人,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皇上的脸色从来没有见过的难看。     “都退下!”     皇上的声音还算平静,郑贯忠当时恨不得也能跟着大臣们一块离开,他还没有见过皇上这么平静,又这么生气的情况。     “皇上,边关战事瞬息万变,事从缓急,皇上理应先处理姚大人回报的事情”。     偏偏有这么不怕死的,胡元苏大人面色平静的回道。     郑贯忠恨不能此时隐形。     听说前几天,这胡大人的公子光着身体在街上游行,引得大姑娘小媳妇追着偷偷看,     气晕了几个国子监的夫子,大喊:有伤风化,斯文败类。     胡大人被气的心绞痛,想不到这才几天时间,胡大人就恢复过来了。     还是这么的敢作死。     郑贯忠不得不在心里对他写个服字。     “胡庸之行为不端,德行失亏,充军三年,以正风化”。     皇上冷冷的看着胡大人。     胡大人依然平静道:“谢皇上替臣教育犬子。谢吾皇隆恩”。     郑贯忠在心里替胡大人写两个服字。     听闻胡大人的公子细皮嫩股,这充军三年,不知道会不会被军中的莽汉给玩死,他依然没有退缩。     太强悍了!     “臣还是要说,请皇上先处理姚大人回报的要事”。     于是郑贯忠跟着皇上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皇上逼的公开发火。     “滚!”     皇上一脚把面前的御案给踢翻了,哗啦啦的各种奏折,书籍,毛笔,宝器之类的东西撒翻了一地。     整个殿里的都跪在地上,郑贯忠简直要骂胡元苏祖宗八代。     只有胡大人仍然像根标杆似的垂头肃立。     只是那有皱皮的脖子下有凌落大人的绣春刀闪着利芒。     胡大人行了个礼,施施然的退下。     满殿的大臣像逃命似的,也匆匆叩拜完,倒退比正跑还要快的迅速退出。     若是如此,郑贯忠对胡大人还没有这么的五体投地的钦佩。     你道胡大人此时已经和那些大臣似的早跑出了宫。     图森破。     郑贯忠把孟言茉请回奉天殿时,就看到胡大人正直挺挺的跪在大殿外的玉阶上正在朗声念着《明君册》。     《明君册》是太祖皇帝为明氏后代皇帝所写的警言训句,朝中大臣在皇帝不清明时,皆可朗诵,以醒君王。     是为耿介忠臣。     当然这样的耿介忠臣,在万宗和历宗时死了好几个熬了一辈子的阁老和翰林学士,就没有人敢再念了。     “明君当以古为镜,知兴衰,当以人为镜,知得失。     明君当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决胜千里之外。     明君当采纳百言,以慧其身。     明君当仁闲爱民,收天下军士之心,战必胜,攻必取。     明君当驱除鞑虏,外镇王师,藉边营境。     ......”     孟言茉朝胡元苏看去,暗道,这老头还挺抗击打的。     恰是胡元苏也看向了她。     于是口中的《明君册》间或还会夹杂着两句《史记・周本纪・褒姒传》里对后世皇帝万勿红颜祸国的忠告句子。     孟言茉走着的脚步就一个踉跄,她简直想和老头理论理论。     她哪一点像褒姒了!     人家可是史上有名的宠妃,哪里像她,一个没做什么,还总被人欺负,被人暗讽。     现在连小命都没有保障了。     孟言茉进了殿里,有太监低着头走到胡元苏面前,低声道:“胡大人,皇上说:‘朕若是周幽王,想来你大概也没有命再念《明君册》了’”。     内侍传过口谕,低着头退下,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胡元苏却是不敢再念褒姒传了。     他自认是个忠臣,但做忠臣前提是个人。     是人都怕死的。     胡大人并不认为自己怕死,他只是觉得他是个聪明的忠臣,度还是要把握好的。     孟言茉进了东暖殿里,不管是黑衣卫还是内侍宫女们,统统退的一个不剩。     她见明耀穿着件明黄缎绣缂丝五彩云蝠金龙十二章纹常服龙袍,身材依然挺拔颀长,面容依然极俊极美。     嗯,气色也很好,看来过不好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伤心的也只有一个人。     看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孟言茉垂了眸子,屈膝行礼。     明耀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冷淡的看着自己,以往不管是战战兢兢的小心讨好,还是羞怯软糯,她的眼神中总带着浓蜜的爱意。     明耀皱了眉,走过来,扣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     孟言茉轻轻甩开:“奴婢贱体,不敢劳烦皇上”。     知道她没有被死士伤到,明耀放下心来。     看着她的眼神深幽一片:“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奴婢没什么意思,皇上是至尊贵的龙体,接触奴婢贱体,恐污了圣上贵体。     奴婢只是谨遵本分,不敢有丝毫别的意思”。     孟言茉垂着眼睫,仔细看,那长长的睫毛在轻微的颤动。     明耀今天尝试了两次“第一次”。     第一次因为紧张担心她,要急着见到她,而在群臣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焦燥。     第一次竟然被一个女人逼的说不出话来,更可气的是有气也发不出。     “朕要关心谁,要碰谁,还没有人敢说出不来”。     明耀又走近了她两步,孟言茉垂着眼帘,可以看到他胸前因为肌肉而微微绷起的坐龙的图案花纹。     “皇上说的是,整个天下都是您的,您要什么有什么,要碰谁就碰谁。     奴婢只是个低贱的宫女,明日您的皇后就可以入宫来,您要做什么都可以。”     明耀捏住她的小小下巴,迫使她抬起脸来。     “你在吃醋?”     说到这,刚才明耀冷凝的语气微微带了些笑意。     “您看着我像吗?”     孟言茉透过长长的睫毛缝隙,黑黑的黝黑眼珠如月光情话般冷轻轻的。     明耀飞扬的剑眉一下皱的紧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太过平静,太过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     这还是曾经那个哭着在他怀里撒娇,只期望他能看到她的小女人吗?     明耀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患失的紧张感。     “香香,不要这么跟我说话”。     明耀凑近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奴婢怎么说话了?”     孟言茉半分表情也没变,仍然恭敬。     却很冷清。     明耀的眼神愈发深沉。     他缓缓的靠近孟言茉脸颊,温热的气息伴随着龙涎香洒在孟言茉的脸上。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羞红了脸的。     明耀看着她的脸依然白皙,连呼吸都没有变过一瞬间。     他冷着脸继续靠近。     四片唇相触。     她的嘴唇依然软的不可思议,可是却带着冰凉。     她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脸颊上白的像雪,一丝红晕也没有。     明耀忽然就觉得这眼前的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那个曾经爱他用尽了全部力气的女人哪去了!     “香香,你这是在逼我吗?”     他离开她的唇上,轻轻的话语却有着咬牙切齿的意思。     “皇上在说什么?”     明耀看着她连这疑惑无辜的表情都懒得给他了,冷清的像是要化作一抹空气化去。     幽深的眼神寒冰带霜般的皱眉就这样一直看着孟言茉。     不知道这样的僵持过了多久,明耀松开了她的下巴,退后两步。     对着孟言茉轻轻道:“退下吧”。     “是”。她蹲身行礼,垂首静静退下。     明耀看着她连脚步的尺寸长短都没有变,一双幽深凤眸深暗无边。     一直低着头走到寂静无人的宫苑里的假山的地方,孟言茉走到假山的另一端。     靠着山石,看着掌心里,血与汗都凝结在了一块,惨不忍睹的掌心。     看着远处天空漂浮的深灰云雾。     兵法上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耗尽了所有的心神来爱他,她已经太累了,没有这么强韧的毅力再坚持下去了。     她必须改变他们之间的相处。     她现在做的就是等和赌。     等着看他会有什么表现。     赌她的爱入了他的骨髓几分。     想到今日她在他面前那么冷淡的表现,他却没有任何霸道的举动,这就能证明,他现在对自己和其他女人是完全的不同。     因为在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客气的看到自己表现出这么反抗的神情时,却什么都没做。     想到这,孟言茉看着灰沉的天空静静笑了。     他总说自己是傻姑娘,自己也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曾经那么用力毫无杂念的爱着他。     原来真的是很傻。     不过这种傻,却是完成了谋心的第一步。     如果做不到这种傻,恐怕是怎么也走不进明耀的心。     神啊,告诉我,我会完全得到那个男人的心吗?           第279章 下旨 - 谋锦 - 茗沫沫     “服毒死了的宫女原名叫赵翠红,湖州人,祖籍九江府。原是孤儿,父母族人死于灾荒。     进宫时六岁,可以排除宫外受训的可能。     永熙十四年进的宫,当时内务府司业局登基的带习太监为钱坚,后来分到浣衣局呆了五年,之后就一直在司苑局。     期间的履历都调了出来,接触的宫女掌班和太监都是普通人,没有可疑的地方。     永熙二十二年之前,主公都没有让我往宫里安排钉子,宫中有一部分隐埋多年的资料,我们情报司是没有的。”     成归鹤耸耸肩,做个无能为力的动作。     所幸是孟小姐没有受伤,不然此时他可不会这么轻松的站在这里跟主公说:你看,不是我无能,是那时你没有吩咐。     失误算我的,但是责任终归是您的。     对吧,对吧。     明耀靠在炕上明黄金线绣昙花掐云福纹的宝座软枕扶手上,手指抚在鼻梁上,半阖着眼睛。     这次是刺杀,下次可能是投毒。     “那个叫钱坚的太监呢?”     想着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明耀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作为汪瑾的同党被砍了”。     成归鹤的羽毛扇又慢悠悠的挥了起来。     主公应该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老夫的失误。     砍汪瑾的可是您。     对吧,对吧。     幽长的眼风扫了扫成归鹤的那把左右晃动鹅毛扇子。     成先生立马停止了动作。     主公还是这么小心眼,万一来一句:我看你冬天还这么热,就很合适去瓦津关去帮温生牧。     这种坏水的主意绝对符合主公的性子。     天可怜见的,瓦津关那种地方究竟是什么鬼!     比戈壁滩上还邪门,白天能把人烤熟了,晚上能把人冻成冰棍。     上次为了拦截孟家出关的盐引,主公让他和温生牧两人吸引住魏王的兵,他跟着温生牧的行军呆了两天。     简直是噩梦,他的貂裘穿着都透心凉。     他发誓他再也不想去瓦津关。     成先生看主公不说话,一向闲不住的他也没有多余的聒噪,开玩笑,他又不傻,难得的主公大方一回,没有追究他的失误。     他要是还上赶着凑,不是找削呢。     “她身边原跟着的那个阴禁卫的太监呢?”     她?她是谁?     成归鹤撇撇嘴,幸好是他这么掌握着四通八达的消息网,又了解主公,不然得反应半天才知道主公说的她是谁。     啧啧,年轻人喜欢就去要好了,这么总憋着,对身体不好。     成归鹤在心里吐槽了一把自己的坏水主公。     脸上做出肃然的表情,嘿,主公的眼神可尖着呢,他可不能被看出来。     “引泉昨日和西宁候府的老三去了半天河”。     明耀看了看他,成归鹤立马不再卖关子,继续道:     “要说起这个,连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孟姑娘。     当初连半天河那种地方都能种上粟子,如今还居然打算在那里种棉花。     棉花生长在陕关一带,虽也喜沙性土壤,喜阳光。     嘿,半天河那可不是一般的沙,那里全是沙子啊,半点土都被吹跑了。     我看这次孟姑娘得赔惨喽。     之前的那种粟子,我查了《天纪开术·农物篇》,叫做黑沙粟,这种粟子是上古寒冰期就绝种的粮类,想不到孟姑娘还能培育出这良种。     不可谓不神奇。     不过孟姑娘卖这种粮食好好的,怎么又想起来种棉花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还有棉花今年收成很好,价格也不贵,老夫是想不通这丫头的打算。     想想这丫头下了一手臭棋,一时抽风也是可以理解的”。     成先生正在吐槽的欢快,忽然觉得身上好寒,看到明耀看着他不善的眼神,赶紧住了口。     切,护的倒是紧,那您娶人家啊。     让人家在宫里受磋磨,您心亏不心亏。     成先生继续在心里吐槽的很欢快。     “等他回来,调进宫,安排到她的身边”。     阴禁卫是经过特殊培养的,精通宫里的阴作术,有他跟着孟言茉,明耀也能放心点。     “主公,这不合适吧,孟姑娘也只是个七品女史而已,手底下已经越矩拨配了三名小宫女,一名小太监。     按照宫中规矩,侍书女史是只有一名小宫女近身伺候的。”     “除了作为女史,再给她一个显贵身份就是”。     明耀左手手肘撑在炕几上,右手手指敲击紫檀沉木的桌面。     成归鹤跟着他多年,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公从少年时就几乎不会情绪外露,只有在特别烦心的时候,才会偶尔用手指轻叩桌面。     特别烦心。     成归鹤那双小三角眼一下瞪圆了,难道那个一根筋的笨丫头终于想通自己的暗示,终于把主公给拿下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激动!好好奇!     成归鹤全身都在骚|动着一种叫做八卦的气息。     显贵身份。     难道自己这位主公终于要做一件让天下侧目的事情了吗!     要违背祖宗规矩,要违背先皇遗诏?     成归鹤既觉得自己跟着的主公就应该是这样霸道不走寻常路的帝王,又为事情的善尾愁眉苦脸。     主公开始收东南兵权,护国公部有抵抗,但是看在帝后即将大婚,也多有退让。     纵使这样,小摩擦依然常有,他刚处理了一件在小范围内的斗殴事件。     如果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消息来,成归鹤几乎能想象的到朝廷的动荡。     何况还有许多隐藏很深的齐王和**的残部。     到时候该出来兴风作浪了。     还有边关的战事,主公的决策,初见成效,起码他得到的消息,在春至时大金和大蒙制定的合围偷袭计划已经被搁浅了。     金国和蒙国内,现在暗潮涌动。     原本决定全力支持步鲁的金国贵族们因为步齐的强势崛起,和流传的国恨渊源,让两国内都陷入了争执不休。     金国内是争执,蒙国内是战不休。     之前兵部的姚承寰来回报的正是这件事,兵部收到秦郡王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奏请趁着蒙国内乱,率军一举毁灭这个西北的疥癣之疾。     请求朝廷拨款拨人。     朝中大臣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因为金国人不久前居然几百年来第一次往边境四夷所里递交了照会,希望派遣使臣出使大明。     这表明只要金人不搀和,大明就可以放手收拾蒙国。     明耀当时只是轻轻冷笑了下,说了:再议。     文臣自古皆希望能不打仗就不打仗,能和谈就和谈。     一方面是为了压制武将。     另一方面,只有平和,民生才能发展,国家才能培养科仕人才,赋税徭役才能增长。     武将一直为文人所鄙薄的原因就是这样,认为兵者不祥。     武将除了会为国家开疆拓土,惹起兵祸,在民治国治上能做出什么贡献!     胡元苏作为文臣之首,自然要站出来说话。     试图说服皇帝。     明耀自然知道秦郡王一封一封的往朝廷送八百里红漆军报,是看上了蒙国的肥壮骏马了。     他之前就压下了好几封,只当没看见。     想不到他往兵部送去了,而闹得兵部和整个朝廷都知道了,有这么个机会。     可想而知,明焌被他养的不错。     朝廷人脉不错,骄兵信心不错。     他不表态,只说“再议”,也只是为了让这群嘴皮子闲不住的大臣们把注意力放在西北,而不要被护国公撺掇了来烦他。     东南水师到来年立夏时,他肯定是要收回来一部分,因为他要去海外筹军费啊。     人和船都不够,不然护国公难道以为他除服办完先帝的大葬之后,立即遵从遗诏娶皇后。     是看上了他女儿不成。     “什么身份啊?”     成归鹤整个身体扭动都在摆着四个字。     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明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和你有关系吗”。     切,不说就不说,老夫不会自己查吗。     成先生不知道他费劲了心思查出来后,圣旨刚刚好也下了,感情大冬天他热的一头汗来查,纯粹是做白功。     谁让当时主公给他的眼神明明是要好久之后才会公布的大秘密。     让他都不能炫一炫他先知的优越感。     更可恨的是,自己被黑心主公又坑了一把。     成归鹤想着赶紧回去去查这件大八卦,兴冲冲的要出门。     身后的明耀幽幽的说了句:“成先生,温将军说他很需要你”。     成归鹤一个脚没抬稳,就被高高的红漆门槛给绊给狗啃泥。     于是成先生越发的认定,主公把自己调开,一个是小心眼的发现了自己的吐槽。     还有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打探究竟是什么大八卦的身份。     这让成先生心里的好奇更加的重了。     放弃了自己为去瓦津关准备貂裘虎皮豹绒来御寒的宝贵时间,而用来去调查这件大八卦。     结果可想而知,就是成先生享受了下在瓦津关冰火两重天的快感。     南书房里静悄悄的。     明耀撑着肘抚着鼻梁,合着眼这个动作已经半个时辰都没改变了。     眼前闪现的是孟言茉或冷淡,或冷清的表情眼神。     明耀错了错牙根,想不到这小女人还真能说放下就放下。     那种神情和动作明明是对自己爱极了,也失望极了。     以至于心灰意冷,真的决定和他有缘来世再续的样子。     这辈子就做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谨守着本分。     “来人”!     明耀睁开眼睛,喊内侍进来。     既然她都能都愿放下。     自己有何不可!     “皇上有什么吩咐?”     内侍低着头恭敬的问道。     明耀顿了一下,他还是头一次知道犹豫的滋味。     “请今天当值的制敕房舍人过来”。     半响后,明耀终是这样淡声的吩咐下去。     声音很轻,他怕惊着自己的心。     改变了主意。     制敕房舍人一般都是由翰林院的学士轮流当值,自然是字写的最好的那些。     因为需要下圣旨的时候才找他们。           第280章 宫人 - 谋锦 - 茗沫沫     “小姐,你是不是在这里过的很不好,不如我们想办法离开吧”。     山重在给孟言茉的掌心上药。     看着小姐白皙软嫩的手掌掌心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山重红着眼眶,哽咽劝道。     难道是自己的传染,连身边的大丫鬟都开始容易伤感了起来。     “做什么事情都有努力过程中的艰难嘛。     你看我都没哭没喊疼呢,我这药是亲自配的,保证恢复不留疤痕,你不要担心啦”。     山重看着小姐眼中的喜悦光亮,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酸的不得了。     “小姐,我听说柳秾被关进了内务府地牢,被拔了舌头。”     烟蓑从外面进来,把宫里正在疯传的消息小声的说了出来。     “像她那样口舌生非的人,早就应该给她厉害瞧瞧,这下好了,看谁还敢非议我们小姐,还有司苑局的宫女们也全都被押进了内务府。     都是欺负过我们小姐的人,现在宫女所里大厨房里和苗苗争吵过的那大娘正在四处托关系,想出宫避避呢,听说都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烟蓑狠狠的出了一口气,看的出来她为了孟言茉在宫里受的欺负,已经恨的不得了又没有办法。     “让这起子小人知道知道咱们小姐可不是谁都能说的,知道知道咱们小姐的身份。     不要她们一个个的被人拿了当枪子儿使,还一个个的摇尾乞怜的到主子那去邀功。     作了口祸,只怕她们还留不得贱命呢。”     烟蓑朝门外苗苗住的厢房方向大声的说道。     “好了,逞那口舌做什么,左右我们仔细看顾着小姐才是正经”。     山重打断烟蓑还要继续大声的指桑骂槐磨治苗苗。     孟言茉在出神,也没有管她们。     在这宫里,该忍让的时候,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可是该张牙舞爪的时候,不能让别人以为你是个阉|割过的猫,没有利爪也没有利齿,活该被人骑头上拉屎。     怎么优雅又矜持的走别人的路,说别人的话。     逼的别人没路走,没话说。     这是一门儿高深的技术活儿。     “我们小姐好性儿,我们不能眼角子不利,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人敢害咱们小姐的性命,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肮脏手段呢。     你要做忠厚人儿,这尖刻的活儿,尖酸的话我来说”!     烟蓑也是关心孟言茉的安危,和山重的做法产生了分歧。     “你当这里是孟家后宅呢,好不好,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小姐可说了,这里是黑也能做白,白也能说成黑的地方。     咱们都要小心别让人抓了话柄,把柄,连累了小姐”。     山重小声的和烟蓑争辩。     “你们两个都有些道理的,别争了”。     孟言茉舌尖破了,不想说话,奈何这两个丫鬟吵的她刚退烧的身体头疼。     “孟姑娘还没吃吧,咱们怕孟姑娘饿了,特地先早早的准备了些小食点心,孟姑娘先将就些,晚饭很快就得了”。     宫女所里的管理着餐饭的宫嬷身后带着一个身材圆肥的妇人,提着一个食盒,人还没到,笑声已经传了进来。     刚过申正,平时忙差过了饭点的下等宫女,想在公厨里讨个馒头都是千难万难。     哪里听说过还供应点心的。     各宫里有头脸的姑姑或者宫女,都是后|宫充盈后,跟在各个宠妃身边,才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     先如今皇帝还没有选秀,宫里的宫女们都是在所里的公厨里用饭。     宫人何止上万,像芍昼那样的积年宫嬷也指使不动公厨里的人。     “呦!秦嬷嬷亲自送点心来,我们姑娘怎么担待的起。     宫女所里的饭菜,咱们姑娘吃不起,已经托了郑公公,禀报了皇上。     看看咱们姑娘这份例是怎么回事,吃不着就算了,被人贪走了,还得跟着骂一声。     我呸!什么玩意儿”!     烟蓑站在门槛外,挡住两人的路,一口直接啐在了那圆肥妇人脸上。     肥圆妇人在公厨当差,被宫人们逢迎惯了。     就是芍昼领饭时,也得对她客气,哪里受过这样的啐。     一个方形大颧骨的脸盘都要别嘴给扭翻了,瞪着眼白看烟蓑。     秦嬷嬷把她拉了一拉。     “姑娘消消气,她一个粗使当差的,知道个什么。     我在这替她赔不是。     孟姑娘既然熟识郑公公那样的人物,只肖给咱们透个口风,何至于有现在的误会不是。     都是小事,哪里就短了孟姑娘这点餐例。”     秦嬷嬷搅浑水道。     “你少装模作样了,都是你管着的人,公厨里的事你会不知道?     打量我不知道,她要不是你姑表妯娌,你会现在还凑到我们姑娘面前来求原谅?     别把人都当成好欺负的傻瓜!     小恩小慧的,你收买谁呢!”     秦嬷嬷脸上开始有点挂不住了,宫里的人都讲究见面留下三分情,不是杀人仇怨,谁会给你撕扯开的当面锣,对面鼓。     孟氏这事,她们只是底下人办事,说两句酸话而已,至于这个丫鬟揪住不放吗。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这样的要是普通宫人,早被收拾了。     “东西留下吧,我们姑娘知道了”。     山重出来,接过东西,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进了屋,山重对烟蓑不同意的道:“收了东西,打发她们走就是了,跟她们说再多,也没什么用”。     “我就是气不过”!     “让她们都像那个柳秾一样下拔舌地狱才让人痛快”。     烟蓑气呼呼的,一想到她们前段时间的嘴脸,就想给她们一嘴巴子。     “你以为你是谁呢,喊打喊杀的。     小姐说了,这宫里的人是施恩拿不住,恐吓吓不住,就是笑着也能把你恨到骨头里去的人。     所以,她们的恭不恭敬,过不过分,都有个标尺的。     跟她们置气不值当”。     “什么标尺啊?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懂”。     “我也不懂”。     “进去问小姐吧”。     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是一盘蒸的白白胖胖的红豆沙包子,和一盘红枣玉米面的发糕,还有一盘有点渣滓磨制的不怎么细的豌豆黄。     本来宫女所的大厨房也不会有什么精致的点心。     这些都是另出银子请人做的。     正是接近晚饭的时间,普通宫人后晌都该饿了。     孟言茉用手指捏了一点玉米面的发糕,在手上搓了搓,放到鼻子下面闻闻。     就是添了点料,吃不死人的。     顶多常年累月的吃会不孕。     “拿给苗苗,看着她吃”。     不是孟言茉要看一个十岁小女孩不顺眼,实在是孟言茉带进宫里的那支小瓶子里的噬心蛊对苗苗所在的厢房表达出了无限向往之情。     孟言茉不知道苗苗和南疆的巫族有什么关系。     就打着留在身边,慢慢观察的主意。     “小姐是说,这里——”烟蓑大惊的小声道。     “不会是那小蹄子勾结了外人要害小姐吧”?     “你们去看看她什么反应,再来报给我”。     “奴婢这就去”。     孟言茉不知道要真是个个少女,苗苗自然会对这样伤女**寒的药拒绝,只不过她都三十几岁,南疆里早留下她的独女。     一代就生一个,作为巫族传人,这样的小药,对于要做一番大图谋的苗苗来说,丝毫不care。     “你刚才和那小丫鬟直接对上干什么,亏得是那孟氏是个软性子,又或者知道跟咱们死掐也没什么用。     咱们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她要非的给你论出个一二三四,见了表姑妈和表弟,我也只能说没有办法,保不了你,司苑局的那群扭腰攀花,个个擦脂抹粉的,现在如今怎么样。     不都进了内务府挨板子,你还真敢这个时节跟孟氏对着呛啊。     要我说啊,这孟氏亏是这样的性子,不然,依着上面的这位对孟氏的护着,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骄狂事呢。”     出了故香居,秦嬷嬷对她这个妯娌一顿念叨。     像宫女所公厨房这样的地方,聘用的都是宫外能干利索的娘子们,反正她们也不出宫女所里。     不像那些从小进宫,散发着少女幽香的普通宫女,以后分到各宫里伺候主子,还真有可能飞上高枝。     秦嬷嬷原来是从小进宫的,后来年满二十五就放了出去,跟着自家男人开了个小食肆,内务府在各大酒楼里甄选厨娘的时候。     她男人看上了那不错的薪银,就又把她送进了宫。     后来秦嬷嬷做到了掌班,管着宫女所的蔬菜米食的采买,秦家才真的尝到了甜头。     这才安排了这妇人进宫来帮她。     要不是秦嬷嬷的婆婆和这妇人的婆婆是表姐妹,要好,秦嬷嬷是不想管她这个粗蠢的妯娌。     “我就看不上那得志的张狂小人样,二嫂,当初还是你说这样的事,和话,说说也没什么大事,今天差点吓死我。     我还以为就见不到爹娘相公了”。     “月娥,说话凭良心,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给宫女们盛饭的时候,说一两句。     你倒好,不但敢骂孟氏,还敢私扣她的例。     她没跟你计较,你真的烧香拜佛了”。     宫女所的厨房,采买的银子都是内务府账房里从宫女们薪银子里扣下,直接交过去的。     “我看那个孟氏也不怎么样,我听说是不是跟皇帝老爷有一挂?     有这样的撑腰子,半点胆气都没有,我是没见着她,见着了,我非得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叫月娥的妇人小心的靠近秦嬷嬷,带着市井妇人的斜眼鬼祟。     “你嫌活够了是不是,乱喷什么屎!”     秦嬷嬷在宫里几十年,对宫里的规矩很清楚,听到胖妇人的话,吓的一把把她拉到一处草丛后。     “我看我趁早把你送给表姨家,省的你给我再惹麻烦”。     “二嫂,你这就不地道了,别以为我没读过书,啥都不懂。     不就是孟氏被这即将进宫的某位娘娘对付了吗。     跟咱们胡同里,周员外家的小妾们吃醋争产是一样一样的。     现在我把事都办了,你撵我走,你是想独吞贵人给的打赏吧”。     叫月娥的妇人瞪着眼白很多,很大的眼。     “我跟你是歪缠不清”。     她这个蠢笨的妯娌,进了宫女所的大厨房里,就以为是进了宫。     也是自己一直照应着她。     秦嬷嬷想着等下次采买出宫的时候,得跟相公和婆婆商量商量把她弄回去。     正好看到去传旨的郑公公。     这位大总管平时可是巴不上的人物,秦嬷嬷赶紧带着妇人出来给行礼。     郑公公本来是撘眼也没看,直接带着几个太监走过去的。     又退了回来。     “方子,这是宫女所的大厨房的采买宫嬷?”     “师傅,是”。     郑贯忠当即就一把掌打到那叫方子的头上。     “猴崽子,我给你们说多少遍了,不管是谁求到你们手底下,安排人时,都给我把眼睛放亮喽!     差点给我捅了大篓子!一个个不省心的破玩意儿,收你们这一个个的孽徒,是来要我老命的不是”。     “师傅,您消消气,方子犯啥错了?”     方子是内务府司业局的掌班,一些重要宫人的位置都是他安排的。     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这秦嬷嬷就是大宫女了,对他有过照顾。     “你们楞着等什么!把这个姓秦的,还有这个猪头,都给我押送内务府去,交给凌大人手下的凌祺大人”。     郑贯忠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他知道皇上脾气,又得窥了几分皇上的心事。     只要关于孟姑娘的事,他都分外留心些。     不然像那从宫女所里传言,万一哪天让皇上知道了,居然有宫人敢这么说孟姑娘,恐怕他这个总管就做到头了。     也是这姓秦的宫嬷出现自己面前,不然自己一忙,肯定又把这茬给忘了。     “郑公公,您听我说啊,这里面有误会,不信您可以去问孟姑娘,刚才咱们还去她屋里坐了坐,送了点心的”。     秦嬷嬷一看那几个原来的番子,手底下都是狠辣功夫,吓的腿都软了。     “带走”。     郑公公挥了挥拂尘。     嗤,自己真要带人去问孟姑娘,那不是上门再把那些话重复一遍吗。     孟姑娘是个好性儿的善人,可不是蠢人,别到时候以为自己是给人求个面子来撑着腰子的,自己真是说不清了。     这个秦姓宫嬷滑头不得了。     坤宁宫里出的事,皇上没有说什么,可总觉得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吓人,郑贯忠觉得舌苔底下泛苦。     他也只有两只眼啊,宫里这么多宫人,谁脸上也没写着“我要害孟氏”几个字。     如今也只有宁可错过,也别放过,谨慎着了。     “方子,你回杂役局吧”。     等人被带走,剩下几个都是自己的心腹时,郑贯忠说了一句。     “师傅”!     这几人都是他昔日最能干的义子。     “我也是为了你好。     等以后真不关你的事,我再调你回来了”。     杂役局都是底层刚进宫的小太监,光是扫皇城一个外城的城门都需要十个一班的太监,又累又受欺负的地方。     “师傅,方子管着那么多人,兴许他也是被人说好话哄了”。     “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现在把黑手都收一收,别真等我不念父子情谊”。     “看看这是什么”。     “孟氏的身份,以后除了皇上,谁也不敢小瞧”。     郑贯忠举了举双手里捧着的圣旨。     “你们就收吧,仔细没命花”。     郑贯忠率先走了。           第281章 福臻 - 谋锦 - 茗沫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孟氏九女,原南书房侍书女史,静容婉柔,淑慎柔嘉,安贞雍粹。     赐名明琬,封为长九公主,记圣母仁禧太后名下,入主重华宫。     封号福臻。食邑大宁卫,大泽府,扬州府。赐天潢玉牒,记入皇室族谱,入宗人府皇室档案。     钦此。”     郑贯忠边念着圣旨,边感叹皇上对孟姑娘的恩宠。     自神宗藩王之乱后,即使是亲王也没有食邑藩地了,想不到孟姑娘如今不单有封号封地,而且还是大宁卫,大泽府,扬州府这样的地方。     全国统共才十二个卫,五十三府,大宁卫下辖西北三个府郡县,占了西北半片地方。     大泽府那里可是龙兴之地,知府和京里的顺天府尹是一个级别的,太祖的十三皇陵就在那里。     扬州府不用说了,江南富庶繁华之地。     太后身下原是有九公主的,听说是生下就夭折了,先帝为安抚,给夭折的公主序了齿,所以如今长九公主的排行是在的。     作为个宫中老人且是做到大总管位置的郑贯忠,当然知道长九公主的夭折,这其中牵涉到当年的贵妃,皇后,贤妃争宠的罅隙阴暗。     这都是不可说不可知的事情。     郑贯忠又想感叹孟姑娘是很对得起她的封号福臻,是个有福运的。     要知道现在出嫁了的公主除了死了的文平在皇后|宫中长大,沾了嫡养女的光,有了封号。     还有就是几个和亲的公主才被先帝赐了封号。     如今十九公主,十五公主都是没有封号的。     至于赐天潢玉牒,入皇室族谱这样的公主更是寥寥。     天潢玉牒上记载着的是公主生母,出生时辰八字和生平,以后享皇族子孙的祭拜。     孟姑娘赐了国姓,脱离本来家族,记在了太后名下,从皇室宗谱上来说,是嫡长公主。     身份高贵尤胜亲王。     真真的是贵不可言,在天下地位也仅次于太后,皇帝,皇后。     哦,还有高一个辈分的禄亲王。     “奴才给公主请安了,公主吉祥”。     郑贯忠双手把圣旨交到看不出眼珠焦距移动的孟言茉手里。     打了个千,请安问好,是在这皇宫中拜见正经主子的礼节。     郑贯忠看一向通透的孟姑娘也不叫起,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呆呆的接住圣旨,像是丢了魂一样。     “公主肯定是太过欢喜了。好了,把赏赐都放下”。     郑贯忠站起身看向后面还行着跪礼的徒弟们,笑笑化解此时的尴尬道。     太监们鱼贯进来,把一溜赏赐托盘都放下。     “奴才会安排人来帮公主搬到重华宫,公主不用劳心”。     “奴才们这就告退了”。     郑贯忠领着人从房中出来,山重追出来。     “公公,搬宫的事不着急,我们姑娘现在有点累”。     她怕自家小姐接到这样换做任何其他人家都会欢喜疯了的旨意,小姐却失魂落魄的风声传出去。     “我明白”。     郑贯忠丝毫没有摆他大总管的架子。     又提醒道:“现在没有孟姑娘了,只有福臻公主”。     “是,谢公公教导”。山重福礼。     郑贯忠笑笑离开。     孟言茉双腿并拢跌跪坐在地上,像是一尊精致的提线娃娃,捧着圣旨,没有魂魄。     她满脑子只有明耀那句。     香香,你是在逼我吗?     她那时以为他说的只是当时的一个顺口的气话。     她以为他说的“逼”迫,是让他忍不住发火,又掐她脖子类的举动。     她几个时辰前还靠在假山石上,暗暗高兴着,她逼他生气了,可是他却没有做出以往任何一类的反应。     她暗喜着他们之间就要变得不同了。     果然是不同了,她和他竟然成了名义上的亲兄妹!     他怎么能这么无情!     他怎么能说是自己逼的,怎么能!     我恨你!明耀。     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对我。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孟言茉全身连呼吸里都充斥着这三个字。     看着房间里的光线慢慢的变暗,西斜。     烟蓑点了灯,看着坐在地上一个时辰都没有动一动的自家小姐,担忧的小声跟山重说道:“不然我们喊一下小姐吧?”     “不行,我以前还小的时候,在村里听过一些老阿母说过,有的人在受到大惊或者大喜,或者感情波动太大的时候。     魂魄就会离体,这个时候不能动,得等着人自己缓过来。     不然的话,三魂七魄受到打扰,可能魂魄就回不来,以后变成个呆子。”     山重眉毛眼睛都忧愁的皱在一块了,趴在烟蓑耳边道。     烟蓑吃了一惊,同样趴在她耳朵上道:“这么严重,我们去找紫苏姐姐来吧”。     “现在都戌时了,宫门早就关了。”     “那我们去找郑公公,让他告诉皇上?”     烟蓑半天想出这个主意,看着山重等着她拿主意。     山重沉思半响。     “我觉得不好,这圣旨都下了,是改变不了的,我们还是等小姐自己悟过来,也许皇上真过来了,会引得小姐发疯的。     万一小姐真的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我们怎么能保护小姐。     你没觉得小姐刚才有一阵,那眼神黑的我看着都害怕。     这一会儿好像好点了”。     山重觉得有一会儿小姐那眼神真的像要找人拼命一样的恨意。     万一小姐失了心神,做出刺杀皇上这样的举动,可能一瞬间就会被宫里的侍卫给乱箭射死。     虽然山重觉得这种事小姐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她和紫苏都认为小姐甚至比爱着自己还要爱皇上。     可是她觉得还是不能冒险。     “自己悟过来”。     烟蓑在心里喃喃了句:在情劫里自己悟过来,那种伤别人是了解不到的。     山重和烟蓑不敢离开,同样坐在地衣上,在不远处看着孟言茉。     看着看着就觉得小姐都要变成一副静止的画了。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     山重的眼皮直打架,烟蓑正在犯瞌睡和想要清醒的纠结中。     猛的山重醒了,打了下烟蓑的胳膊。     小姐动了!     孟言茉从地上站了起来,仍然迈着优美的小莲步,直直的走向玫瑰红雕刻芙蓉双福花纹的彭牙檀木圆桌旁。     坐在同色圆木绣墩上。     “有吃的吗?我饿了”。     孟言茉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幅,只留下甜糯的音色。     要不是这音色本质就让人心悦,恐怕半夜里听着这音调,真的会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有,有,奴婢这就去端”。     烟蓑心里放下心来,想着病好了就会饿,小姐这是好了吧。     要是之前,烟蓑是没有底气在这大半夜里独自一个人去御膳房里要吃食的。     现在为了小姐也顾不得许多了。     到了御膳房,她刚说了故香居的,出料意外的顺利,连小姐被封公主的名号也没说。     就被御膳房当值的掌司恭敬的用上等保温朱紫色梨木攒花夹金丝的食盒装上了十品精点,五盅滋补的汤水还有八样荤素的菜品。     怕她提不动,特地派了小太监提着送来。     烟蓑和山重把菜品都摆上。     孟言茉吃的很安静,一筷子一筷子,像是有节奏一样的往小小的嘴巴里面放。     开始的时候,山重还有点怀疑的问烟蓑道:“你觉不觉得小姐有点太过平静?”     “这样不好吗?小姐知道饿,又很平静,这不是自己缓过来了吗?”     烟蓑想着自己当初在心里决定再也不想孟离佑时的情形。     好像也是几宿睡不着觉,之后决定了,痛过后就是慢慢的平静下来的。     “我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太平静了。”     山重还记得那次小姐大病时的吓人,一直在梦里醒不过来。     渐渐的,两人就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     因为孟言茉像是机械动作一样平静有序的进食。     山重和烟蓑看到已经空了大半的盘子,这才吓了一跳。     小姐会撑死的!     “小姐不能吃了,您肚子里装不下的”。     山重和烟蓑拉住她的左右手。     “我饿”。     孟言茉用她那黑如透明琉璃的眼珠看着两人。     可是刚说完这句,孟言茉就猛地站起身来,捂着嘴朝净房里跑去。     听着净房里传来的呕吐声。     两人才放下点心。     吐出来就好。     伺候完小姐梳洗,山重看着小姐又朝餐桌旁走去,赶紧拉住。     “我饿”。     孟言茉黑黝黝的眼珠看着她,声音平板。     “小姐,您其实已经吃饱了,只是您自个儿不知道。不信,您摸摸肚子,看是不是鼓鼓的了?     您睡一觉起来再吃,就不会饿了”。     山重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用这么幼稚的话像哄小孩一样跟自家小姐说话。     孟言茉倒是出乎意料的摸了摸小腹处,点点头,真的去床上睡觉了。     山重和烟蓑又彼此看着,难以预料事情的发展会怎么样。     她们刚才受到的惊吓太大了,怕小姐会这样不停吃,不停吐。     现在好在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可是小姐看起来真的像是丢了两魂五魄一样。     怎么办啊!           第282章 明琬 - 谋锦 - 茗沫沫     周围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巡夜的宫人的敲的梆子和散在寒风里的一两个警示天冷御寒防火话语的字。     孟言茉睁开一双黑澄澄的眸子,双眼无神呆呆的看着帐顶子绿影儿的绣花在夜色中带着灰青。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孟言茉想着两个丫鬟都睡沉了,自己坐了起来,平静的掌了灯,趿上鞋下了床。     她来到那一堆在黑暗中泛着金光玉光宝光的御赐物面前,拿起那块象征着她未来身份的玉佩。     这是块莹黄色通透玉佩,像一匹丝绸华缎的全部丝滑滴成了这枚佩的润泽。     上面精细的雕刻着两个寿桃,两枚古钱,蝙蝠衔着古钱,伴着祥云飞来,是福寿双全的图案。     还有蔚葳的草木花纹,暗含着封号:福臻。     用隶书刻着四个字:皇九女,琬。     图案的底纹背景是同明耀那枚龙佩一样,用龙纹盘出了古篆“明”字。     不同于底纹浑然通透的光纹,这上面浮雕的花纹和刻字都有些些微的涩,可见是新雕。     也就是说这块佩原是在的,但从来没有被赐给过某位皇子或者皇女。     再观这块佩的材质和明耀那块御龙佩明显是出于同块玉的材质,孟言茉就知道这块玉佩的绝世仅有了。     她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民间传说也不尽然是杜撰,以讹传讹。     当年太祖斩蛟龙却是真的,从龙肚子里掏出一块通体莹黄的玉石,是为世间从没有见过的玉质。     手下有博识渊广的文士道:这玉石可能是蛟龙的内胆结晶。     太祖大喜。     决定以明氏嫡传信物传承后世,后来组建了龙禁卫,这御龙佩的名字才真正得来。     那块莹黄玉石对着光,里面则出现真龙盘空的图像。     太祖大喜大惊。     命工匠以其中真龙为核心制作了御龙佩。     一直以来,御龙佩上面是只有龙纹刻画的古篆“明”字和一些祥云的图案。     直到明武帝把这块龙佩传给明耀作为本命玉佩时,重新命工匠刻上了他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机缘还是巧合,那个古篆“耀”字在光影里的神奇变化就变成了当初孟言茉头次看到御龙佩,发现的那样。     现在赐给孟言茉的这块玉佩其实是当初太祖命人做御龙佩时剩下的边角料。     所以才会比御龙佩小了许多。     太祖想着这种玉石的珍贵,自是不愿意浪费,所以就命宫人减少了上面贵极的祥龙图案,只是刻上了明氏皇族的族徽。     因想着要凸显御龙佩的绝世仅有,这块小佩即使没有龙翔的图案,也不能传后世。     所以就藏在了明氏私库里几百年。     直到不久明耀把它给取了出来。     孟言茉即使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不过这种莹黄清澈如水滴的极品润玉,这种透明的明黄色简直和龙袍上的颜色一个度。     是造物神奇专门为尊贵至极的皇族准备的。     《武帝纪事》里也有记载几个受重皇子的本命玉佩。     太子的是紫色,齐王是墨绿色,魏王的是红色,秦郡王的是朱色。     都是极品玉类,却从没有皇族的皇子皇女有过莹黄色的本命玉。     黑灰色的夜色和黎明时的微光重合,不用点灯。     这玉佩的莹黄色照在孟言茉透明白皙的手指上,使得手指就像一支被黄金打造的玉石般又亮又透。     孟言茉轻轻的把玉佩放下,转身轻移莲步回到床上。     他宁愿给她世间最尊贵的身份,最大的财富和权势。     也不愿把他的心交给自己吗。     明耀,我是不是该彻底死心了?     七郎......     不,我再也不会唤你七郎了。     “小姐,该起了,用过早膳,按照规矩,您要去慈寿宫里去给太后行大礼。     可能礼部还要来人带您去完成什么大礼祭拜之类的。     奴婢也不太清楚。”     那繁杂的礼仪规矩,卯正的时候,郑公公就过来交代过让小姐保重了精神,半天可能都会很累。     孟言茉闭着眼睛,却根本就没睡,听到山重的话,坐了起来。     洗漱用饭,一切都有条不紊。     直到——     小姐第一次吃吐的时候,山重和烟蓑都红了眼眶拉着她。     第二次吃吐的时候,山重和烟蓑跪在地上,一人抱住她一条腿。     “小姐,奴婢求求您,您心疼心疼自个儿,这身体吃坏了,您让奴婢们怎么活”。     山重和烟蓑两个人哭的好心痛。     孟言茉平静的只是拿那黑泠泠的眼珠看着她们,连昨晚的那种温驯都没有了,清冷的让她们身上发冷。     她们看的出,小姐什么都做的出来。     山重和烟蓑不敢再管,松开了裙角。     孟言茉擦干净了嘴角,夹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她会好好吃饭,好好的活着。     忘了他......     把思念咽进嘴里,把满腔的恨意都吐出来。     孟言茉觉得现在她不找个让自己相信自己会好起来,会忘记他的法子,她觉得她可能就活不成了。     “山重,这样不是办法,我去找郑公公吧,把小姐的情形告诉皇上,说不定皇上能收回旨意”。     爱一个人究竟有多苦,烟蓑知道。     她的眼泪不知道是心痛小姐,还是心痛自己曾经的无悔。     无悔为了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人,跟着小姐守他一辈子。     山重虽然知道旨意是不可能改变的,可是现在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们谁都不许去,如果你们还认我的话”。     烟蓑看着小姐一丝不苟的吃着饭,根本没朝她们两人看,慢慢的移动到门边,正想出去。     孟言茉冷幽幽的话音就传来了。     小姐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的冷过,因为靠着小姐的音色,要这么冷冰冰的让人听着,可见小姐这句话的分量。     就是紫苏在这里也是不敢违背的。     上次紫苏做主请人来看小姐的病,那次小姐一个夏天都没有和紫苏说话。     山重和烟蓑自认在小姐的面前,自己肯定是比不上紫苏的。     她们真的怕小姐把自己撵走。     她们走了没关系,可是她们放心不下小姐。     孟言茉看她们没有再悄悄想主意,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吃饭。     七郎,让我最后一次喊你。     放心,我再也不会逼你了。     明耀,就让我们兄妹相称这样过一辈子吧。     “郑公公来了”。     烟蓑从来没有这么热情的迎接郑贯忠。     郑贯忠奇怪的看了看烟蓑,福臻公主身边的这丫鬟从来只对公主一个人低眉顺眼的,什么时候这么给他面子了?     郑贯忠进了门正看到福臻公主优雅的净手,拿着帕子擦手。     想是刚用过吧。     唉,皇上要是把自己拨给公主就好了,这御前大总管真的是没法做了。     吓也要被吓死了。     跟着皇上这么多年,没有这一天一夜见皇上发火的次数多。     郑贯忠昨日宣完了旨意,回去后,就看到好几位兵部的大臣跪在奉天殿外。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郑贯忠以前觉得能让皇上公开发火的胡大人很了不起。     可是再见到禄亲王傍晚进宫只说了句:“皇上还没吃呢,没有胃口吗。     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     这样一句平常关心的的话     就让皇上找来了户部的核算司的十几个大臣,精算禄亲王府的资产。     看着禄亲王那肥胖的圆脸盘在冷冰冰的大殿里不停的冒汗,郑贯忠就觉得禄亲王真是运道不好,撞火山口上了。     实际上皇上的确一天都没用膳了。     奉天殿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臣们一个个进去,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出来跪在殿外。     皇上也没发什么大火,就是每次专打大臣的七寸。     禄亲王府的产业,平国侯家一个叫林安放出去的大管事,吏部郎中万大人家一个族亲。     看着那些大人的苍白脸色,郑贯忠觉得这里面任何一件小事往大了说,也许就能让皇上抄了他们的家。     郑贯忠战战兢兢的在殿里伺候茶水,真怕皇上喊到他,只要轻轻的说一句:郑贯忠你有几个义子来着?     郑贯忠觉得自己肯定要被吓出魂来。     真是不知道皇上是怎么了。     还是福臻公主这边的气氛祥和。     郑贯忠吸了吸院子里的梅花清气,放松下紧绷了太久的神经。     “公主,礼部几位官员都在慈寿宫了,奴才来带路”。     孟言茉更好衣出来。     穿着件赤金红牡丹花纹千层福通袖右祍窄腰袄,腰间束着缠丝莲叶宫绦,穿着月白色绣秋杏碧波内里灰鼠毛的棉裙。     腰间悬挂着迎春花香囊,和用双蝶飞络子绑着的莹黄玉佩。     额上带着红宝石镶嵌白兔绒的昭君套,手里捧着手炉,披着白虎绒的斗篷。     郑贯忠低垂了眼,那莹黄的身份玉佩真是尊贵以极。     和皇上的龙佩竟然是同一个颜色。     再看这昔日羸弱的孟姑娘,此时却如盛世牡丹般华贵清冷。     难道人的气质会随着身份更改,而变的让人仰视吗。     郑贯忠在前面带路,想着自己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在王府做大总管更看着让人威严服气呢。     ******************     (有点不敢相信谋锦的推荐票成绩上了周推荐榜,果然是因为谋锦上了强推的原因吗,谢谢所有投推荐票的读者。     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谢。     沫沫君有点不敢说,怕这推荐票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第283章 权衡 - 谋锦 - 茗沫沫     禄亲王觉得肯定是昨晚出门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有飞来横祸?     他只是进宫来给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来求下情,一年的禁足改为一个月,作为开口前的寒暄,他打声普通招呼。     哪里就得罪了他这个总是让人摸不着情绪的皇侄儿了!     作为长辈我关心关心你,问下你是不是有病,这样有爱的关怀,错了吗。     错了吗!     禄亲王心里在咆哮,看着户部的官员在算他们王府抱来的账册,面上白嫩嫩的英朗五官都挤成了包子。     至于这么扒老底嘛!     咕噜噜的一声响,打破了南书房的沉静。     大臣都看向禄亲王圆滚滚的肚子。     这老吃货!     袁利伦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鄙视的看了一眼禄亲王,这心得有多大啊,这个时候还会饿。     他也不担心他的财运来是不是会关张。     禄亲王则在怒气的看着其他瞪着他肚子的大臣。     看什么看!都这个时辰了,是人都会饿的!     明耀似是没听到,看着兵部郎中姚承寰道:“你继续说”。     姚承寰苦巴巴在心里无言,我还怎么说啊!我说一句,皇上您驳一句,我再说下去,那不是粪坑里点灯,找shi呢。     “安国公和徐大人还有部里的同僚都私议了下,觉得派兵支援秦郡王一举给予鞑子重创的奏议是可行的”。     姚承寰只好硬着头皮上,那必须也得拉两个道友一起。     安国公和顶头上司徐大人,这两个大头先顶着。     明耀看了眼黑衣卫,立即有侍卫出宫去请安国公和兵部司郎将徐魁杰。     他们这一屋子的大臣就是这样跟柳条串子似的被拉过来的。     都过三更了。     皇上您就不困吗?     姚承寰揉揉眼圈,不敢露出疲惫的神情来。     毕竟刚才被金吾卫拉到外面砍了的工部一个郎中,还是很醒神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是工部自己作的妖蛾子,把手都伸先帝的大葬上去了,皇上忙完了,不收拾他们才怪。     只不过这已经过了子时,今日是除夕,也是皇上大婚之日。     在这样的时候,见血合适吗。     姚承寰想着待会儿护国公得来吧。     太好了。     东南水师对皇上收兵权的抵抗,咱们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为了自己女儿大婚的吉利,自己找上门来。     也能让他们兵部压力小点。     “为什么是可行的?”     姚承寰张了张嘴,皇上您这个问题可会拉低您英明形象的。     低着头恭敬的解释道:“金人还是第一次对我皇明露出恭敬的顺意,这个时机对付蒙国千载难逢”。     明耀掀了掀嘴角,冷沉的嗓音有着讥诮:“恭顺的敬意?”     “是,这是边镇四夷所紧急送来的金人照会”。     礼部官员赶紧的把袖筒里的文牃拿出来,呈上。     明耀随意的翻开几页,用词的确是那群蛮夷不会懂的谦逊卑敛。     也难怪会哄住他这些成日里礼义廉耻挂在嘴上的文臣大夫。     不管是金人还是蒙人,对他们而言,可没有誓约的约服力。他们自认是狼。     同样也是像狼一样贪婪,在肥肉在前的时候,都会想咬一口。     管曾经许誓过什么。     这样的种族,只有灭族,他们不会知道怕的。     明耀脸上的浅笑就带了几分血腥色。     “金人百年来都不曾露出和意,恰是此时,为何?”     因为草原进入冰冻期,草料干涸,今年的冬天特别长,特别冷,蒙人陷入内战分裂,战马和粮草都快供应不上了。     金人引明军入觳,是因为金人和蒙人的先祖是同族,他们了解彼此骨子里的凶婪。     这个时候,明军若是进入草原,蒙国内的两股势力肯定同时会把爪牙投向明军。     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养足了元气,再彼此继续撕咬。     至于到时候,金人会不会加入其中,就要看看他给的军队是不是够肥了。     明耀笑笑,他刚把逐狼驱虎这招放在蒙人身上。     金人那边就有人学会了,看来金人那边是有汉人文士去做了军师。     还是个把廉耻丢在了中原,只带了毒贪只身去了金国。     递交了照会文牒的国家,很快就会派来使,两国友好,所以受圣人教导的明朝文臣,是不会想到有这样的国家,会不顾脸面暗算的。     “也许是秦郡王的兵威震慑了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跟我们泱泱皇明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他们想通了”。     说话的郎将从大臣后面站出来,说话的语气,分明有指责明耀是个怎么也说不通的庸帝。     明耀看了看说话的兵部郎将,这郎将叫什么来着。     徐栋安,威远侯府蕲州本家的族亲。     原来就是他在兵部替小八上下活动啊。     一个小小的五品郎将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通常心情不好的时候,耐心特别差。     也特别见不得别人过的好。     所以这些还能在被窝里熟睡的人都被他揪了出来。     “这位臣工,你叫什么名字?”     明耀笑了笑,轻柔的问道。     刚才还往门口要唤人到御膳房要吃的禄亲王,一看自己的皇侄儿又这么笑的让人发晕,也不要吃食了。     往门边靠了靠,藏在袁利伦身后,缩小存在感。     他这个皇侄儿从小就霸道,连他这个做皇伯父的都知道,不明白他那八皇侄儿还是他的亲兄弟,怎么就不了解呢。     西北军是明耀这小子自己重新建立的,连那小子的亲舅舅都不敢有什么动作,亏是明焌竟然打那边的主意。     明焌还嫩不懂,他自己折腾也就算了,敏太妃不享安乐日子,这些日子和威远侯府,威远伯府的命妇频频进宫。     禄亲王觉得肝疼,他们明家不就早就决出了优胜者。     怎么明焌就不懂呢。     他不懂就算了,还害的自己这大半夜的连饭都吃不上。     禄亲王越发觉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正撞上明耀这小子心里不舒坦的时候。     “臣不才,兵部徐魁杰”。那郎将有些傲然挺胸道。他祖上曾经跟着万宗对漠北亲征,当然那次万宗差点被俘,明史里不会记载的,因此徐魁杰觉得自己是名将之后,自然要保持住一身傲骨。     睿亲王打仗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从西北调回来,觉得秦郡王治军有方,打仗有勇,他就服。     是叫这个名儿就好。     明耀看了眼凌落。     凌落走到殿外招手,手下的锦衣卫镇抚司下辖情报组里的一名小旗上前来。     “兵部徐魁杰”。     小旗嘴里念哝了下,他手下的人都是分批分别监视着不同官员的。     这个姓的官员,应该是在罗力士那里。     “罗桨”。小旗低声喊了下,一名身着飞鱼服的力士飞步过来。     正要从袖袋子里拿出记载的文碟,凌落打断,“跟我面圣”。     啊!     罗桨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上峰,“去吧,好好表现,别堕了咱们锦衣卫的名声”。     小旗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罗桨整了整飞鱼服,跟着凌落进了南书房。     “永熙三十年子月庚子日戌时,徐大人与门客笑谈,言:睿亲王盛名之下无实,草垛尔。     丑月壬申日午时,徐大人见威远侯府旁支族亲,称妇人姑母,亲迎至门外,言:秦郡王与吾等至亲,岂有不帮扶道理。     丑月辛酉日,先帝龙御殡天,徐府上不见悲伤色,卯时过,方挂上白布灯笼。     丑月甲申日,徐接到驿站西北来信。     ......”     那情报力士一条条的锁着日期念下去,徐魁杰的脸色大惊,他的所有言行竟都被锦衣卫记录下来了!     此时殿里的群臣才变了脸色。     锦衣卫的触角竟然遍布的这么精细精深了!     群臣都惊慎了起来,任谁都会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只要皇帝想知道,都会被报出来,还能淡定的。     其中又以户部尚书袁立伦,吏部尚书几个屁股底下好多屎的重臣惊恐最甚。     锦衣卫在武帝的时候,偶尔武帝需要抄家买丹药请得道高人的时候,国库供应不起,才会找锦衣卫抄家。     绝大多数时候,锦衣卫是非常无害的。     知道这个叫凌落得接手后,跟着睿亲王去了趟江南。     锦衣卫的狠戾名声才算传遍了大明。     比之锦衣卫用刑手段让朝臣害怕的就是刑侦的情报搜索能力。     明耀抬手打断了那力士继续报下去,这罪名够砍了。     把手里的照会往御案上一扔,明耀斜睨了眼金吾卫的佐领,立即两名金吾卫架着徐魁杰往外去。     “我罚了什么法了!老子可是上过战场立过功的,昏君,暴君!     你杀的完吗,哈哈哈!     老子倒要看看你能做几天皇帝”。     徐魁杰的声音先是暴怒,再是故作镇定的大骂。     拉到玉阶下的时候,已经痛哭流涕了。     护国公急急的赶来:“皇上念在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啊,请皇上饶他一命”。     明耀看着窗外开始亮起的天色。     她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接到那道圣旨后,会坦然接受还是和自己心里一样越来越烦躁?     明耀没有让暗卫再回报她的消息。     他六岁的时候,有次来讲史记的国子监祭酒又罗里吧嗦说古喻今的,他不耐烦听,就撺着三皇叔家的明郏逃了上书房的课,出宫去玩。     明郏犹犹豫豫半天,既不舍得课业,又不舍宫外的玩乐,他等的不耐道:“我最后问你遍,当真不去,我听说天桥底下有只穿肚|兜的美艳姑娘唱小曲儿”。     明郏立马跟着他从奉天门外的小门洞里出宫去了。     在地安门钟鼓楼的街上,人太多,他们两个差点被惊马给撞了,事后明郏后悔不跌道:“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玩了,就见了几个粗野的玩乐,把课业也耽误了,万一父王考校起我来,该怎么好。     又或者我们今天要真的被这马给踢残废了,那真是什么都赔不上,这一切都是我们偷偷跑出来玩惹的无妄之祸。     要是不偷玩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明耀我再也不信你了”。     明耀记得自己当时很看不上明郏的样。     他那时说:“做前犹豫,做后后悔,明郏你以后要是能做出番功业来,我就叫你哥”。     明郏十岁,比自己高两个头,拍拍自己的头:“你本来就叫我哥”。     “嗤,就你这样的怂货也配?     就是那马把我们踢残废了又怕什么,左右我要让他们家老的小的牲的畜的把腿都赔给我”。     十岁的明郏那时看着小豆包一样的明耀一脸狠辣的样子,只是愣了愣就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六岁的时候说过的话,看不上的人,他现在却有这样的心情。     明耀你是活回去了吗。     做前犹豫,做后后悔。     我明耀从来不会。     “护国公有空,先把林兰武的都统位子在水师中按一按,见不见血,护国公是在指责朕吗?”     明耀冷冷的说了句,丢下跪着的群臣,进了德安殿。     林兰武是他派到东南的第一批将领,事情在意料中,很快就被护国公的老部下给架空了。     他给护国公留着脸,是因为现在国库空虚。     可不是因为他将要娶他女儿。     国丈爷,护国公也敢到他面前来摆,找错地方了。           第284章 礼 - 谋锦 - 茗沫沫     慈寿宫位于皇宫内廷外西路隆宗门西侧。     这里来往行走匆匆的宫人已经渐渐稀少,明自太祖建立以来,谨防后|宫干政,所以慈寿宫是建在颐养天年的位置。     安详,安静。     远处万寿山清晨的皑皑雾气尚能飘散到这宫门甬道间。     只是宫门远近隔的开距离,却隔不开人心贪权。     熹宗一朝窦太后把持朝政数十年的事情,致使西南割据十三县,二十二云洲来安抚金人的进犯,成为明史上抹不掉的污点。     过永康左门,是汉白玉大理石铺就的东西方向广场,端严,大气。     孟言茉看着对过远处的永康右门,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     寒冬腊月,冰冻脚滑,她半夜就要从铺房爬起,用病重的小身板提着两大桶宫女所的热水给上头的大宫女们洗脸。     她们不准自己走这两端近些的门,让她必须从南侧的长信门过。     只因为那里的守门太监长了双黏糊糊的色胚眼,就连自己当时的那种发黄色枯的病鬼,都要调|弄两句。     还因为她们想看自己提不动两桶重热水,走太远的路,就会忍也忍不住的哗啦一下,跌到在地,热水浇下来,既烫到了自己,又办砸了差事。     这个时候,那些大宫女就会遵从上面的意思,来折磨自己的眼睛。     那冰冷的天,滚烫的水,身上烧灼的水泡,眼睛里辣的盐水,酸痛苦辣的回忆一下就袭击了孟言茉的感官神经。     她止不住的身体有些颤抖,脸色又开始发白。     醒醒,那些都是前世的苦辣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     孟言茉左手捂住右手,握紧了手炉,汲取温暖。     跟着前面带路的郑贯忠一行,穿过广场北侧的慈寿门,过玉理石甬道,走南向绵延连接慈寿门的东西廊庑。     路过东西穿山过的大佛堂,穿过前院东西侧廊庑正中上东侧的徽音左门,再过西侧的徽音右门。     面前就是慈寿宫正殿。     孟言茉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面阔七间,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的屋脊。     它耸立在远空雄山前,看起来辽远,慈和。     当中五间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两稍间为砖砌坎墙,各开四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     东西两山设卡墙,各开垂花门一座,穿过垂花门就可到达后院。     孟言茉前世在这里经受过最惨的折磨,可是她对这座看起来慈威的正殿是很陌生,因为她从来都不会被允许踏入这里。     只有第一次跟着杨羽柔,被太后看到自己和姨母相似的眼睛。     沿着正面三阶玉梯而上,看着立在左右月台上的两尊鎏金铜双鹤八卦龟寿同年的三足巨大香炉,孟言茉心里竟然有些害怕。     太后那双厉梢吊的凤眼,是她前世的噩梦。     以至于让她噩梦脱醒后,梦魇残留。     她忽然就觉得眼睛有些痛。     那种涩辣的痛感由神经末端折磨着她的记忆。     呼,放松。     你不是前世那个任由人欺负折磨无能无力的小宫女了。     “公主,礼部的翁大人,陈大人,王大人,皇上都亲自见过他们,不相干的,万事他们都会提点公主的。     您不要紧张”。     郑贯忠以为是孟言茉为即将来的册封大礼紧张,出口宽慰道。     心中想,孟姑娘被先皇封为侍书女史,和皇上无缘,如今却能得皇上这样的看护,封为至贵的公主,以后再指个状元驸马,这辈子就算圆全了。     皇上对孟姑娘也算仁义之至了。     像他这样级别的宫人都知道,皇上和太后的关系称为疏离都是客气。     皇上连平时定时的安省都不会来,对太后连起码的尊敬都没有。     却为了孟姑娘的事来过一次。     虽然皇上也只说了一句话,语气也冷漠的让郑贯忠都替太后伤心。     不过这皇家的事谁能说清楚,他可不敢表达任何个人观点。     孟言茉朝她福了福,算谢过。     “公主折煞奴才”。     郑贯忠吓的噗通跪下,身后的几个大太监都跟着跪。     虽然天下人都知道孟姑娘是孟家小姐,可是皇上说她是先皇九女,她就是先皇九女。     连太后都得跟着下懿旨,承认是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挂名嫡女。     他一个奴才不敬人都得敬身份。     孟言茉也不说什么了,绕过他们进了殿里。     微微半垂了眼帘,孟言茉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有几个盛装出席的命妇,看那身上的诰命,都是朝中重臣的夫人。     还有一群眼中有些傲慢的妇人,这一看就是宗室之人。     几名身着青色鹭鸶补子官服的大臣,看官服上的花纹,应该是礼部的五品礼事郎中。     有身着玫红色绣白玉丁香花纹宫装的大宫女脚步殷殷的捧着一个软缎蒲团放到她面前。     恭敬道:“公主,请行礼”。     孟言茉透过睫毛余光,看到太后那张保养擦着香白脂粉的脸,尖诮着用那吊梢眼不耻暗讥又仔细的看着她。     再看来送蒲团的大宫女对自己的恭敬,和对太后的无所畏惧。     还有太后身边只有一个宫女立在身后,其他的几名大宫女都是站在稍远处。     孟言茉就知道太后这是被明耀给看管了起来。     拔了牙的老虎,不怕,不怕。     孟言茉心里的前世阴影去了不少。     太后看到孟言茉那双曾经让她嫉恨的眸子想象的形状,一时所有的过往嫉妒都在眼前飘过。     明昺的确在她心里只是带给她至尊身份的男人不错,她也一点都不爱他。     可是凭什么明昺可以和喜欢的女人一个,两个的都要了,凭什么让她放弃最爱的男人跟着他之后。     明昺的眼里却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怜惜。     她恨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所有美好让人嫉妒发疯,明昺我抛弃了爱人跟着你,你却丝毫不爱我。     你对不起我,我要让你的女人同样不好过。     这样的内心独白就是当年太后跟皇贵妃过不去的根本。     看到太后厉眼瞪着孟言茉走近,刚刚递来蒲团的宫女,微微上前一步,恭敬又警告似的喊了声:“太后,请坐”。     姜太后和那宫女对峙了一瞬,身后传来贴身宫女微微的咳嗽声。     太后狠狠的瞪了眼那宫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上。     孟言茉刚叩了一礼,礼部的一位官员就开口道:“公主巧丽慧姿,正好礼成,我们开始继续第二步大礼”。     来的时候,皇上可是给过他们暗示的,公主身体不好,不准累着。     所以这对圣母太后的跪拜大礼能省则省,后面的礼节同是。     孟言茉顺势也不继续拜。     太后一张脸上的精致五官都变形了。     身后的宫女,安抚似的拍了拍她。     隐秘的小动作,孟言茉却注意到了,在看向那宫女的长相时,微微惊讶,张开了小小的樱唇。     那宫女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太子生父马越。     以明耀的性格居然没有把这个人给五马分尸,孟言茉小小的惊讶了把。     她哪里了解明耀的毒恶。     让彼此相心相念的两个人,日日在一块,却丝毫亲近不得,且还有许多手段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太后面前折磨她心爱男人的祸根。     让太后每次都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男人然后再自杀,却连想死都不能。     整个慈寿宫都被明耀派人控制着,每过段时间有规律有原则的折磨下两人。     其余的时候,不管是命妇拜见,还是宗室来往,明耀都丝毫不管,维持着所有太后的体面。     “皇嫂,不是我说,您也管管皇帝,他年轻放肆的,做事总不能太过荒唐。     还有您怎么能由着他胡来呢,咱们皇室血脉是如何的尊贵,怎么能由着混淆?     您要是真想收个养女,替你膝下解闷,我们府里的十姐儿,六姐儿都是千伶百俐的小人儿,甜嫩嫩的让你都想捧手里。     哪里不比这民女强许多?”     说话的是东安郡王府的老郡王妃。     如今的宗室都是远支旁枝,武帝朝太祖嫡枝的血脉,被斩杀殆尽。     如今除了明耀几人,就只剩下禄亲王府了。     这后来兴起的宗室,都是明武帝晚年偶尔修丹之余,念及过往,心里寂寞恐惧又感伤,于是提拔起了几枝相对近些的宗室血脉。     东安郡王府这一支是从大泽府永熙二十三年才迁来的。     以前进宫,太后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想不到太后位份长了后,这反而像是没了尖牙的无害物。     于是宗室的那些老王妃郡王妃的自恃辈分,渐渐的在这慈寿宫里就什么都敢说了。     太后也由着她们,只想着有一日自己那个乖戾邪道窃取了他大儿子皇位的小儿子,一怒下把这些宗室都斩了。     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这新帝是怎样的忤逆不孝,把他推翻了才能大快人心。     于是这些宗室贵妇越是指责皇帝,姜太后越是和蔼。     “就是,我们侯府的姐儿连个县主的封诰都还没有,就让这乡野滴地方的民女做了公主,太祖爷知道了,也会气的坐起来”。     这是江平侯家的命妇,他们祖上其实当年是跟太祖一个村的,按照村里的情分续上辈分。     被武帝才封为江平侯没有几年,一身爆发户浅薄气息。     “我看只一条就让人难平,凭什么她这个公主不单有封号还有封地。     皇嫂,我记得当年连太子都没有封地呢”。     姜太后听到太子,一张脸刚才还有点高兴,瞬间阴下来。     她的辉儿,不知道怎么样了。     都是她千毒万毒的小儿子,这真是个讨命鬼,她当时怎么就不一把掐死他!     姜太后后悔的恨,每天每日都要毒遍心肝。     礼部的官员听着这些宗室贵妇越说越不像,赶紧唱礼。     “奏周乐,既祭,令彻,赞敛,炮祭”。     礼部官员唱完,殿中奏乐响起,皇城上空从天武门上放炮花,响遍燕京。     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看到官员队伍的迎亲礼啊。     在护国公府街道上的茶楼里有懂礼的书生惊讶的站起来道。     “这是封赏亲王才有的声势啊。     朝廷里又有亲王晋位了吗?”     护国公府里,蒋暖清的房里已经被布置的红幔飘飞。     太夫人阴氏听到外面的响动,奇怪的看向正一脸怒冲冲的进门的护国公问道:     “才这个时辰,礼部的迎亲队是不是到早了。     清儿才起来呢”。     “什么,不是!     新帝真是太乱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太夫人看护国公脸色不好,以为婚事有变动。     “今天大喜日子,娘,你知道宫里都死了两个五品的官员,血都流在午门前的砖缝里,这不是大不吉吗,简直是触霉头”。           第285章 男人的心 - 谋锦 - 茗沫沫     “皇帝简直是在打我们护国公府的脸”。     太夫人阴氏一震凤头拐杖,气冲冲的道。     “这礼炮是怎么回事?”     看着儿子的脸,阴氏知道这事再说也是添气,问起了另一件。     “宫中册封公主”。     护国公想起那孟氏和皇帝的传言,本来一个女人,他也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女儿在意。     封公主就封公主吧。     “什么公主这么大的阵仗,我记得先帝的十五公主还没到及笄外嫁的年龄吧,再说,十五公主的亲生母妃早已过世。     皇帝还能想起来为她册封?难道是要去和亲?”     想想最近边关突变,难道新帝终于知道服软了?     “不是。     就是原来那个被先帝封为侍书女史的孟九,如今被皇帝封为长九公主,太后也下懿旨了”。     “那怎么这礼节堪比亲王?”     太夫人阴氏暂时没想明白这剧情突转的原因。     “听说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     护国公还在为女儿的婚礼被增加了不吉耿耿于怀。     把听到的传言告诉自己的老娘。     “这么大的封赏!”     阴氏越想越觉得事情不正常。     这看起来似乎是皇帝为了破传言而做给天下人看的,可是阴氏觉得很不放心。     她活了一辈子。     有一种情况最让男人放不下。     那就是亲手捧在心上,护着,看着,却保持着最重要的距离。     是一种想得得不到的心痒。     阴氏觉得自己想多了。     新帝是什么人,从以前的行事就看的出来,不羁放肆的厉害。     这样的男人,一般都不会对女人在意的。     “等会儿还是要嘱咐清儿进宫后,要和这封了公主的孟氏交好”。     太夫人觉得这孟氏肯定不简单。     不然如何会在百官中都一直流传着她和新帝的传闻。     一般这样的女子不是被家族处死了,就是被那个高权势的男人玩腻给抛弃了。     “娘,你想太多了吧,既然封为公主,早晚是要外嫁的,我看清儿现在是赶紧要和明年进宫的其他女子交好才是正事”。     “秀女名单拿到了吗?”     阴氏想起头件要紧事。     “我在礼部的交好官员说,现在皇上还没拟,娘你也太着急”。     “阿弥陀佛,能晚一年选秀就好了,让我们清儿先诞下中宫嫡长,我们护国公府的地位就定了”。     “娘,帝后大婚后,就是登基大典,新帝年轻正盛,就是他自己不张罗,太后,朝中的大臣们也会奏请的。     您就别念佛了,您老腹有武功战略,看父亲一辈子都没小妾的事上,肯定在对付男人身上,您老是有心得的,快教教您孙女去吧”。     “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吗”。     阴氏故意沉了脸。     护国公把她推进房里。     孟言茉跟着面前的礼官一步一趋的做着礼节,还能抽空去看周围的人表情。     她看到太后穿了件明黄色绣九凤的真丝罗缎凤袍,在这样庄严的传世周礼中,显得端肃贵凌。     可是谁知道这张盛华皮下掩藏的肮脏。     就如这整个皇宫龙禁城一样。     自己以后也会卷入其中,永生永世难以挣脱。     这悠悠的周礼乐渐渐就让孟言茉有了脱神感,那奏乐远远的飘渺了起来,周围的大臣宫女都变成了陪衬道具般恍惚模糊。     孟言茉觉得这庄严的大礼,肃扬的礼歌就有了悲讼的奠祭之意,她以后和那个男人的所有纠缠都变得犹如悲剧般。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闹出来,都是不可想象的丑闻,会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的。     结束吧,在这罪孽还不太深的时候。     孟言茉心里无头无尽的绝望,她想要释然,想要解脱。     可是想起那个男人的狠,她的恨就绵绵无绝期。     他怎么能这么狠的在两人之间竖立这样的身份!     在孟言茉听着犹如梵唱挽般的礼乐中,在恍惚着跟着礼臣做动作的孟言茉就看到在一片金色阳光照在殿里光滑可鉴的金砖地上光影模糊中。     一个挺拔健硕的身影从殿外行步而来。     踏破了殿里的模糊和复杂的礼仪,俊美的面容渐渐在孟言茉瞳孔中清晰了起来。     她泠澈黝黑的瞳孔微缩,闪过惊涛骇浪,如海水拍岸般情绪起伏的痛苦。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相见。     就这样让我望着你恨下去可好。     求你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孟言茉垂了头。     “皇上驾到!”     众人跪拜在地。     礼部官员匆匆的结束大礼。     孟言茉屈膝行了礼,在他还没叫起的时候,站起身来,从他身边匆匆错身而过。     跟在明耀身边的郑贯忠惊讶的看着一向谨慎懂礼的孟姑娘做出这么无礼放肆的举动。     手腕上被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     孟言茉只看着腕上修长关节分明的手掌,也不抬头看,也不挣扎。     因为一切都是没用的。     他要做什么,自己除了气着恨着,还能做什么。     孟言茉被这股力给带出了殿。     留下一殿跪着的人,和满面阴色的太后。     几个命妇对视眼,这观礼真是观了不少东西。     可惜不敢说。     出了慈寿门,正看到禄亲王小跑着过来。     作为如今宗人府的宗人令,明禄是要出席这大礼的。     “礼成了?现在我估摸着才进行一小半吧”。     禄亲王在御膳房好好的吃一顿才来。     “皇伯父真早”。     明耀跟他打个招呼,就拉着人离开了。     明禄拍拍头,得,又把他小心眼的皇侄得罪了,自己还是赶紧回去把账册都再过一遍才是要事。     唉,他这个皇侄儿从小就又霸道又不尊老。     看着被自己皇侄儿拽着走的小姑娘。     明禄叹了声。     他们明氏皇族的嫡脉不是不出痴情种子,只是偶尔一个还是差点把江山给丢了的。     剩下的全是薄情寡义的皇帝。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传到这个皇侄儿身上。     他曾经觉得他儿子是最有可能太祖仅存不多的血脉里遗传到痴情的天分。     毕竟他这个做爹的是万里无一的好男人啊。     就皇侄儿那个动不动爱生气爱发脾气的性格,还偏偏表面各种平淡,让人后脊梁都发毛,想不到他会怎么贴补回来。     被他看进心里的姑娘好惨。     这不,都被封为公主了。     他这个皇侄儿表达喜爱的表现也和他那个从小就让人看不懂的行事,一样一样的。     明耀带着孟言茉到了无人的御花园旁边的绛雪宫。     松开了她的手腕,孟言茉低着头没发应。     明耀把她的脸抬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见到皇兄,你不应该打声招呼吗?”     这人的脸上怎么还能如此的舒心惬意!     孟言茉咬了咬嘴唇,闭上眼,不愿意看他。     明耀看着她嫣然粉嫩的脸颊,捏住尖尖脸蛋的手指就忍不住在她脸上摩挲了下。     他一天一夜没睡,收拾了几个大臣后,心里还是有股发泄不出的烦躁。     又担心她在慈寿宫里会被那繁杂的礼节累住。     明明告诉自己以后都离她远点,可是在看到她无视自己,从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就抓住她。     看他对他视若无睹,他才说出那“皇兄”两个字来刺激她。     孟言茉闻到他身上越来越靠近的龙涎香,睁开眼,编贝的细齿咬着自己的樱唇,睁开眼就看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     好像自己要崩溃,发疯给他看,他才会满意。     孟言茉想也没想,抓住他捏住自己脸的手,一口咬在上面。     她爱的有多深,恨的有多深。     咬的就有多用力。     明耀本能的潜意识反应就是要把逮住他手掌的人给踢飞,他脚动了动。     最后一动没动,由着她咬。     尝到了腥甜味。     这血的腥甜和当初在海上他喂给自己喝的是一样的味道。     可是人的心情却已经不一样了。     人的感情也不一样了。     当初是满眼都是爱,如今是满心都是恨。     她对他不管是心还是情从来都没变过。     眼睛开始湿润,孟言茉不愿意在他面前流下来。     把他的手一把甩开。     小小贝齿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明耀,你不要太过分!”     刺激她还不够吗。     明耀看着昔日在他面前像无害小白兔一样的孟言茉,现在在他面前像是被逼急了的红眼兔子。     原来兔子逼急了,真是会咬人的。     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拇指揩了揩她嘴角的血,温柔又多情的道:“做了公主,就是不一样,连胆子都大了许多。     香香,以后就让我们做个相亲相爱的兄妹不好吗”。     她这样怒红了小脸蛋喊他明耀,这么放肆的行为,他居然丝毫不生气。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我去你妹的相亲相爱!     孟言茉想骂他,也找不到合适的骂语。     “明耀你有病赶紧去治,不要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有病。”。     她不会骂人。     气冲冲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赶紧离开,眼泪要掉下来了。     作为兄妹相亲相爱?     她只想拉着他一起死。     明耀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她的背影。     他的确有病。     不然就不会在自己亲手的把他们之间的一缕缕斩断后,还对她牵扯不下。     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     (编编说今天上架,晚上会加更两章,希望喜欢《谋锦》的读者给个首订,沫沫拜谢。)           第286章 爱你有多深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看了看左手虎口处一小圈血痕。     啧,这女人真是下的去劲儿。     明耀吮了吮还在不停冒血的伤口处,面前跪着三名现身的暗卫。     “主子受伤,属下身死”。     暗卫手中利芒一闪,就要抹脖子。     虽然他们明明是接到主子的意思,才没有把福臻公主给刺死,可是龙禁卫的铁律,他们免不了一死。     明耀手中弹了三颗金豆子,“叮”的三声重合的清脆响。     暗卫手中的三把短剑齐齐的断开。     “以后无论她对朕做什么,你们都不用出手,恕你们无罪”。     “谢主子”。     暗卫消失,明耀不知道现世报来的太快,十二个时辰内,他会为这句命令遭受多大的考验。     交泰殿是内廷三宫之一,意为天地交合,康泰美满。     今晚的大婚就是在这里进行,授皇后“册”“宝”。     交泰殿内深广各七间,单檐四角攒尖顶,铜镀金宝顶,大殿的正中|央的宝座的上方悬着仁宗御书匾额:建极绥猷。     左方通天红桐柱子联:帝命式于九围,兹为坚哉,奈何弗敬。     右方通天红桐柱子联:天心佑夫一德,于时保之,通求厥宁。     明耀拾袍迈入殿中,看眼忙的陀螺转指挥太监们布置大殿的郑贯忠。     “郑贯忠,去请太医过来”。     这齿痕太深,怕是要留疤。     明耀倒是不介意身上留下她弄出来的疤痕,只是这位置太明显,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尤其他身边还有个像成归鹤那样八卦欠揍,爱打听他**的**型谋士。和那一帮时时皮痒的黑衣卫。     郑贯忠正爬在梯子上看着工匠把梁枋上饰有的龙凤和玺彩画重新描画一遍,听到皇上的话,慌忙去看皇上的龙体。     看到皇上手上缠着的明黄缎手帕透出血色,脸色大惊,一着急头撞到了梁枋旁边的双昂五彩斗拱上。     撞晕了头,眼冒金星,手挥脚蹬的从梯子上掉下来。     不得不说郑贯忠作为内侍第一大总管的专业素养极是不错的。饶是这样的情况。他想着不能惊了圣驾,愣是无声的下坠。     只是那吓的变形的表情和手忙脚乱的挥舞,伴随着寂静。     不显得让看到的人紧张。倒有点滑稽。     所以他的徒子徒孙们倒忘记去接他了,一个个看的张大了嘴巴。     郑公公真不愧是大总管,这份儿临危不惧,真真儿让人钦佩。     不提小太监们纷纷把郑贯忠作为了心中的偶像。明耀看到他的贴身太监发现他受伤都是这么的惊讶。     待会儿等他身边的人都发现时,该是如何的惊愕。     还有......     惊喜。     玄奕等人都是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在西北的时候,没少对练,在他手底下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他的黑衣卫都默默的被他折磨变|态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     他若真的是刺客伤的,他们只有惶恐失职的份儿。     可是这种伤......     他的亲卫心腹只有惊喜的......     明耀心里有点恼。被咬伤就算了,还在这个位置,下回得告诉那个女人一声。咬可以,捡看不到的地方。     明耀心里楞了一下。他居然一点都不生那个女人的气,不管是她竟然敢直呼他的名讳,还是罪该万死的咬伤他。     他居然统统不生气,只要一想她接到那道圣旨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清冷,明耀就觉得这伤受的很值。     啧啧,看她当时的那表情,是恨极了,绝望极了。     明耀只要确定了她还是用全部的力气爱着他,恨着他,他居然觉得放心了。     原来他一天一夜的烦躁,是因为怕她会像她表现的那样,平静的接受圣旨封号。     交泰殿明间为八面三交六椀菱花开门,南面次间为欗窗,其余三面次间均为墙,明耀推开龙凤裙板槅扇门,往南次间走去。     被明耀身后黑衣卫接住的郑贯忠狠狠的瞪了眼刚才把他当猴戏看的徒子徒孙们,小跑着,跟到明耀身后小心问道:     “皇上是龙体抱恙,还是受了外伤,还是被宫里的小猫小狗不小心咬到?     擅长内科的江太医,擅长外伤的廖太医,若是皇上不小心被小猫抓伤,则是毛太医,他还兼做上驷苑的兽医。     对那些个儿被小宠物的抓伤和咬伤的化毒消淤都很在行,还有蛇毒,蜥蜴,蜈蚣之类的毒伤也很有见地,疗效都很好”。     郑贯忠自己被小浣鼠咬伤过,宫中的主子们也喜欢养些宠物,郑贯忠想着皇上身边高手如云,那伤又在手上,肯定不是刺客刺伤的。     指定是皇上自己想收服个小宠物,然后被伤了,皇上好面子,肯定不会说自己是逮个山猫什么的被抓伤了。     他作为内侍大总管这些自然要替皇上虑仔细了。     “去请毛太医过来”。     这该死的郑贯忠越来越没眼色了,把这些都说出来,不是让他没得选吗。     难道自己还真承认受了外伤。     然后就传遍朝堂。     最后自己被那个女人咬伤的风声肯定会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明耀坐在宝座上看着郑贯忠没有表情的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     郑贯忠屁颠的领旨。     咦?为什么刚才皇上看着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儿?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内侍大总管做的越来越贴心的原因,皇上更看重自己了?     郑贯忠觉得自己像被皇上看进眼里的朱将军和禄亲王世子学习,果然是不错的,不要这么的聪明,果然在皇上这办差事就更得力了。     郑贯忠边往太医院走。边琢磨皇上的心思。     汪瑾虽然死的不冤枉,可有一点做的是对的,作为大总管,时时都要琢磨皇上的心思需要啊。     郑贯忠暗暗自得自己的“当职心要”,不知道自己在小心眼的明耀那给记了一笔。     明耀盘腿坐到次间通连大炕的明黄软缎宝座上,拿起炕几上的《抱朴子内篇》的道家经典随意看着等太医。     他是要看看道家典籍。     静心。     没有半盏茶的功夫,毛太医小跑着来。身后还跟着表示自己很在意很惶恐龙体有亏的太医院院使。     “皇上。请伸出左右手,臣和毛太医一起为皇上诊脉”。     院使弓腰从医药箱里拿出垫在手下的软包,弓腰垂首等着把软包放在皇上手腕下。     明耀瞥了眼在旁边巴巴看着的郑贯忠。     他的这个大总管真是做的不错。     带回一个太医还不够。把院使也招来了。     看来是自己对待身边的人太温柔了,都敢不用心办差事了。     还在忧心皇上龙体的郑贯忠不知道自己和倒霉催的禄亲王一样被红果果的迁怒了。     谁让明耀生不了某女的气,知道某女还和以前一样是很在意自己的放心后,就更加的心烦。     圣旨一下。他没有像他所准备的那样,想着自己会彻底的放开。彻底的不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     他第二次因为她,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种蠢事,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做一次就算了,做两次。明耀想他真的生病了。     心病。     有一种病叫做一直想着一个女子,计划着让她彻底对自己死心后,却更加的烦躁不已。这种病是什么?     “皇上脉络疏通,气理血和。龙体强健。     肾阳旺盛,稍微有点心火,臣开两剂平心静气的方子败败心火就好了,没有大碍的”。     院使笑吟吟的道,皇上没事就好,他还记得先帝在时,他们太医院每天都要战战兢兢的。     先帝是修仙,他们只是凡间的太医,可不就被时时被骂做庸医嘛。     毛太医也诊完脉了,“皇上没有被毒汁邪风侵体,安然无恙”。     “给朕上点药,不要留疤痕”。     明耀把手上的明黄缎子解开,缎子上的血都干涸了,刚才他们就看到了,可是皇上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做太医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那就是催命符啊。     两个太医看着那明显是女子齿痕的血圈,也不敢把心里的惊讶表现出来,匆忙手稳的把药箱里的绷带药粉拿出来。     院正查看了下那血肉模糊的虎口处,咬的太深,要做到完全无痕。     这珍贵的玉肌膏都不顶用,赶紧吩咐身边的毛太医回尚药局去拿太医院的外伤圣药。     “皇上且稍候,这伤口有点深。     毛太医回院里去拿圣药白玉平肌膏”。     明耀微微点头,拿起书继续看,院使却觉得这时间缓慢的像停住了一样。     他弓着头站在不远处,眼角余光又飘到皇上那伤口处。     这咬的真是不留情。     什么仇,什么怨啊。     听话皇上在西北多年,身上的外家武功也是很不错的,皇上就由着刺客咬?     再说这什么刺客,这么奇葩。     杀人要用刀啊,喂!     院使赶紧收住自己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管制的疯跑。     再看皇上身边的那几个亲卫们对视的那眼睛都要挤变形了。     看吧,谁都会好奇皇上的伤的。     他比较好奇那奇葩的刺客,怎么这么有创意想出这样的刺杀法子?     牙齿上要涂上毒才好。     不说这院使不着边际的乱想,在心里用辩证法,指导着刺客应该用什么法子刺杀皇上。     玄奕和玄晏两个人在主子面前不敢用唇语。     自动发明了“眼语”。(未完待续)           第287章 花神? - 谋锦 - 茗沫沫     “主子手上这伤真的是孟姑娘咬的?     !”     “我跟你一样没长透视眼”。     他们当时都是守在绛雪宫外的。     玄奕翻了个白眼给八卦的玄晏。     再给他个斜眼:“别这么丢份儿,咱们可是大名鼎鼎的主子心腹亲卫,黑衣卫!”     “切,别跟我说你就不好奇”。     玄晏给他的头头儿同样丢过去个白眼。     “要说我玄晏,除了主子,也就只服天只服地,可是今天我不得不补充一位了”。     玄晏抬眼,愣是从他那没什么表情变化的神情中,看出了无比的感叹。     “难道一直你对我这个统领也不服气吗”。     玄奕阴森森的眼神看着正在感叹的玄晏。     糟糕,被统领大人发现了。     “口误,口误哈,怎么可能不服气您呢”。     玄晏赶紧递过去一个狗腿眼神。     “歪楼了,啊,喂!”     玄宴对着玄奕继续挤眉弄眼。     “我现在特别期待下次主子见孟姑娘时候,是什么样。     只可惜每次主子都把我们给支开。”     玄晏怨念不已,要看到主子吃瘪,那可是比打了胜仗还要普天同庆的事情。     也比见到真龙翔空还要奇迹罕见的事情。     玄晏陷入期待的臆想中。     “你们两要是眼睛不舒服,朕让弦剑来给你们瞧瞧”。     明耀眼神依然在手里的书上,轻飘飘温柔的说道。     玄奕和玄晏两人立即绷紧了眼睛,绷直了小腿,眼皮一动不动。不敢再抽抽。     自从上次在书傲楼里引进了东厂的豁眼皮的刑罚,弦剑那小子就对人的眼皮感起了兴趣。     北镇抚司诏狱里,先前的齐王党等人,见到弦剑过去,第一反应就是捂住眼皮。     那剑口下的眼皮形状有月牙形儿,有花草形儿,有鸟兽形儿......     妈|的。玄剑那丫挺的。以为自个儿是艺术家啊。     丫就是一刽子手,装什么手艺人!     他们黑衣卫果然个个变|态,没有正常的。     玄晏在心里吐槽自己所在的黑衣卫。连着自己也骂进去了。     太医院的院使听到皇上的话,则没有那么紧张了,皇上是仁君啊,哪里像那些传闻说的可怕。     看看对这些侍卫们多关心。多爱护。     很快药膏就拿了过来,院使替皇上包好了伤。神态也比刚才从容了许多。     皇上还有赏赐下来,于是这新上任的院使越发觉得新帝真是个好相处的主上。     对他们太医院的未来,很是光明的憧憬着。     直到很久以后孟言茉有孕时的各种惊险情况,他才会了解太医院院史这个职位是有多么的难干。     尤其是那发火的皇帝是明耀这样的主上。     这是后话。暂不细表。     郑公公送两位太医出殿,“院史大人,皇上受伤这事......”     “公公放心。下官晓的。     皇上龙体康健,下官只是来请平安脉”。     院使拱着手。坦然的微笑。     “院使大人慢走”。     郑贯忠做个请,不送的姿势。     若不是这院使是新提拔上来的,他也不会专门嘱咐一遍。     其实他也就是白操心,这个院使要是连这心眼都没有,早就被挤出宫去当坐堂大夫去了。     只是看着皇上那平淡扫过他的眼神,总觉得心里发寒,得多表现表现。     “公公,人都选齐了,内务府送来了,个个水灵儿的能掐出水来”。     送走了太医,一名太监低头走到郑贯忠身前,附在他耳边说道。     “小猴崽子,皮痒了是不是,怎么说话的”。     郑贯忠拿拂尘甩了他一脸子。     怎么说,那也将是皇上的女人,水灵不水灵,这样的话,能是他们能说的?     “义父,我这不也就在您面前说这么一嘴,您看我在别处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     那太监猴在他身上,亲近撒娇道。     “站好喽,越发的没规矩”。     郑贯忠对待他的义子们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的。     他们这些无根的人,年纪越大,就越想有个念想。     哪怕只是这宫里的势力维系起的子孙烟火情。     他也总要不枉他们喊他一声义父。     “样貌总都过得去吧?”     郑贯忠看到他老实站好了,也就不再揪着。     把他拉到一边问道。     “哎呦!在您老这得一句“过得去”,咱们都得跑断了腿去,那不是天香国色,仙女儿似的,也不敢往您老这面前送。     这不是让义父在皇上面前丢了老脸去?     咱们怎么可能做这么不孝的事?您老说是不是”。     “少跟我臭贫”。     “出了篓子,惹了皇上厌恶,你有几个脑袋砍?”     郑贯忠板着脸。     自从芊染那件事后,他就不敢再做那样把有和身边心腹们千丝万缕关系的美人儿送到皇上面前。     实际上自从芊染那事后,他也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皇上要美人儿这样的意思了。     郑贯忠想到这才吃了一惊。     皇上这得有多长时间没有纾解了!?     怪不得太医说心火旺呢。     “义父放心,都是内务府的老嬷嬷们精挑细选的”。     那太监听到郑贯忠这么说,也不敢再打光嘴只顾油滑。     趴到郑贯忠耳朵上道。     内务府的老嬷嬷,那都是撘眼就能看出是处子还是妇人的眼尖手熟的人物。     “不单模样个个没得挑,其中还有个才十五岁,是内务府从千州府采买过来的新宫女,听说家里都是清白花农人家。     家里殷实,本来也不会需要卖女进宫。     她老子娘是看那女子长相太美貌。还说刚出生的时候,满院子的花都开了,身怀异香,是花仙子托生,要享大富贵的。     这女子在千州府也甚是有名,我还听说当年她才十二岁的时候,那地的知府就要强要了去。她老子娘只顾哭天抹泪儿的。     义父。你道这女子当时是如何表现的?     她拿着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对官府来人不假辞色:‘我原是花神转世,你一个小小府尊也配享有我?     你若知情识趣不再打扰我。说不得以后等贵人发现我的存在,自有你的好处。     你若拙蠢固执,那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女子已经把钗子又插进了脖子里三分。     那府尊见事情闹大了。本来就有了退意,又闻到那女子身上幽香馥郁,那时又是牡丹芍药芙蓉百花盛开的季节。     听女子说的认真郑重,眼里就有了怯意。真怕是误夺了花神,他虽是朝廷开科出身的四品官吏,怕是也享用不起。怕折了福运。     我想着当时那府尊心里定也是想着以这女子的人才样貌,怕是要有大造化的。     与其赔上官声强夺了美人儿尸体。倒不如结下烟火情。     于是那千州府衙上之后不但不难为这户花农,那府尊还请了教养嬷嬷来专门培养这女子。     义父,你道可笑不可笑,堂堂的四品官员,在千州一地上也是一方大吏,反倒成了那女子口中的‘小小府尊’。”     太监一直口中的口吻都是对女子的惊艳语气,这最后一句,是对这贱民出身的女子的不服气。     “千州那地本就是四季花不败,日出日落花长开,滋养万花灵洁毓秀的地方,说不得这女子真有一番来历也未可知”。     郑贯忠听这太监说这奇闻,也听住了神。     只是这花神转世什么的,这进宫来,不得宠就算了,得宠的话,在后|宫里那绝对是仇怨吸引体。     尤其是皇后即将入宫,送进了个花神引导宫女,那不是打护国公脸呢。     不过他们内务府办事,只看皇上喜欢爱好,哪里管他护国公的脸有多大。     “就是这个话。这次年前到各地采买的徒子们,在千州的时候,就被那里的百姓传言,还有那府尊吹哄的五迷三道。     心里不信邪,见了人的面,个个都服气了。     这不,回来后,就着急火烧屁股蛋子似的拱到我这里,我也见了,也不怪那帮徒子们心热,那样貌绝对够资本让皇上高看眼。     他们也是想着以后能搭搭这凡鸢飞枝头的顺风气,有个主子依靠。     义父也就成全成全他们,都是一脉传下的徒子们”。     宫里本就是这样,郑贯忠又有心腹,他心腹同样要收心腹办事。     要有人跟随,自然要能带人腾达。     “若真有这么的好,我自然是没有阻碍的道理,左右都是要办这事”。     眼前义子,也是他得力臂膀。     郑贯忠对他办事还是比较放心的。     “义父还不放心我吗”。     那太监笑。     两手挡住郑贯忠耳朵,是极隐秘事情回报时的手法音量。     “义父待我等回护看顾之情,我辈也是有心肝儿的。     眼下这事极是要告诉义父的,虽然义父已经在皇上面前圣宠甚嚣。     但是皇上的看重永远不嫌多。     所以我想提醒下义父,这女子义父还是现在施恩及早比较有利。     已经得汪嬷嬷看过了,是极品。”     这太监了解义父办事只以皇上为准,可是这等现在的小恩惠,说不定以后有大功效。     这样一本万利的事情,顺手做做也不费什么。     内务府有积验经年的老嬷,能相媚|骨。     但凡史上宠极一时的权妃,无不是媚|骨天成,色内生香之类的女子极品。     也是他有义父这个关系,才能从汪嬷嬷那得一句实话。     他们内务府里管理选秀选女的宫人,自有先辈师父一代代传下来秘闻的办法。     这传下来的就有一条说道这极品女人出身的妃子。     只有那个因为宠妃差点丢给外戚江山的万宗。     据秘闻说,这宠妃就是这类女人。     “竟是这样的女子”。     郑贯忠作为大总管,这样的秘闻,他虽不管这一块,也自有徒子来告诉他。     听如此说,也微微变了脸色。(未完待续)           第288章 死囚张少淳 - 谋锦 - 茗沫沫     “今儿也是除夕,就赏你吃个饱饭。下次再想吃个饱饭,就得等明年秋天跟刑部的在押死囚一块斩首的时候喽”。     内务府里阴暗的地牢里,看守的太监往满是蟑螂鼠虫乱窜的一排牢房其中最干净的一间里扔了进去三个馒头。     这一间的干净是相对其他牢房的,并不是特殊照顾的。     因为住在这个牢房里的死囚,哪怕是腿被打烂了,走不了路,用手爬,也每天坚持把牢房里给清扫一遍。     没有工具,他都是用手一点一点的把原本满是粪便尿液浸渍的干草给收拾走,堆在一个角落里。     别的收押太监每日就是闭上眼等死,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这个太监用他以前的广深的人情,换了一把铲子和一些草纸。     把自己的排泄物也都埋在一个角落里。     他自己则整天都蜷缩在离那两处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馒头扔在了地上,沾上了灰泥,张少淳从角落里腾挪出来,捡了起来,也不舍得揭皮,用脏的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手拨啊拨。     试图把灰尘都摘干净。     张少淳腿上生的都是冻疮,还有打的伤口都化脓溃烂,冻起来了,要不是冬天,都该生蛆了。     浑身衣衫褴褛,身上不是溃烂就是紫的发黑的伤口,头发蓬脏成一团。     那个看守太监看到这里倒是有些感慨。     谁能想到昔日和汪瑾同为先帝身边的两大红紫人儿的张总管会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呢。     不过相比汪瑾,起码这张少淳还没死。     “张公公,我在这看着您也有月余,对您怎么样,您老如此人物。心里会不知道?     我也给你说句底话,你是睿亲王如今皇上亲口下的旨意拿的。     你除了死根本没二路。     与其这样和蟑螂鼠蚁满是伤痛的等死,您老如此精明,怎么不选择让自己最后剩下的几十天里干净,体面的等死?”     看守的其中一个太监继续了每天的游说工作,他想着以宫里太监的通性,不可能不给自己藏老底的。     尤其是张少淳这样曾经做过大总管的人。那随便藏点。都够他受用的了。     张少淳一点一点的细细嚼着馒头,吃了大半个后,把剩下的两个和那个吃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的馒头。     用自己放在角落里。草纸的中间抽出一张干净的,把这些馒头给包了起来。     等他吃完了,那看守的太监等了大半天,以为今天肯定也是没有答复。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张少淳看着只有几个方步的狭小牢房,舔了舔干裂嘴边的馒头渣碎屑。     冷笑道:“干净?体面?     在这样的地方。能有多干净,多体面?     撑死了天,也就只能把这牢房里的粪便收拾走,再给我个马桶。然后给张你家狗都不睡的破席子。     方城,当初你能得这个活儿,还是你干爷爷求到我徒子徒孙手底下。     算起来。我的辈分当你祖宗都有余。     你每天在你爷爷我面前充什么大头。     你手里有多少能动的漏洞,我还不清楚?     也就是我当初跟汪瑾党没有搀和。皇上恼我在先帝面前糊弄他老人家。     我什么罪,多大罪,我不比你清楚?     你爷爷我的罪是死罪,盯不上皇上他英明,知道不是汪党。     不然你会有胆子跟我说话?还送馒头?     欺我不知道吗,这馒头本来就是除夕的特例”。     叫方城的太监被戳破了心思,喝道:“你一个死囚,我要整你,多的是办法”。     张少淳此时却没有刚才的冷眼冷色,一副精明无双的阴辣感。     脸上带了些示好的笑:“你要与我做这笔生意也不是不行的,先别恼”。     “你要什么?”     方城有些不情愿的蹲下,他觉得被这老太监说出了全部打算,面子上很挂不住。     “我在宫里一处埋了一百两银子,只要你告诉我宫里这些天的变化,尤其是皇上身边有什么人,都是哪几个受宠。     我就告诉你埋银子的地方”。     “你骗鬼呢,我要是告诉了你,回头没有银子,我要你这条老命也拉不出银子来”。     “这样,你先去......”     张少淳示意他附耳过来,趴在他耳朵上说了个地方。     “那里埋了二十两,作为定银”。     “谅你也不敢戏弄我”。     方城跟同为看守的相熟太监打了招呼,就出去找那埋的银子。     过了一个时辰,方城面有喜色的回来了。     “问什么,你说吧”。     “皇上身边都有哪些人出现的最频繁?”     “张公公,这样的问题,您老问我?您还不清楚像我这个级别的太监,连那奉天殿周围的甬道都进不去,您问我皇上的事情?”     方城耍光棍的笑了起来。     张少淳知道不能露出不满的样子,不然他的二十两真的是打水漂了。     “那你把有关皇上的传闻告诉我”。     “所以我说您老被关久了吧,这牢中一日,外面一年,如今的宫中,禁卫威严,锦衣卫行事如同鬼魅。     谁敢私底下议论皇上的事情?     咱们内务府的地牢手段,您老不是见识过吗”。     方城越发的笑了,带着事态凉薄,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     “方城总的来说,我对你只有恩,没有怨,我落到现在地步,为了以前的情分。     你就不能与我说说吗,哪怕只有一句关于传言的”。     张少淳被呛的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脏污的手抓住地牢木杆,瞪大了眼珠看着方城语意恳切。     “你以为若不是我念着以前的情分。你还能跟我说这些话?”     方城不屑的站起来就要离开。     “五百两!”     张少淳看着他就要走,也顾不得,他知道,这方城不是不敢说,而是他要更多。     转过头的方城奸诈的笑了,就知道这老太监还有的炸。     得到足够银子的方城把这些天他能知道的传闻消息都说了出来。     “这个孟姑娘就是在京城里有过传闻,睿亲王为了她。把半个吏部都整了一遍的那个扬州孟家的小姐?”     当初因为高进翔让他资助的同窗在京里散布流言。想要让孟公茂忌讳着传言,把孟言茉许配给他。     明耀一怒,把当初所有牵涉到的吏部小官都发落了。这件事情当时闹的很大,张少淳有耳闻,当做一件奇闻讲给明武帝听。     他知道明武帝最在意这个皇子,因此关于睿亲王的新闻。他都比较留心。     明武帝果然上心,后来又传了几个官员问话。     这才有了明武帝发现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做了依照他本身性子是不会做的事情。     明武帝秉承着明家男人不可以对女人太在意的传统。还是自万宗迷恋张氏妃子差点丢了江山之后,明氏才开始在这方面格外的教导下代皇帝。     这才有了明武帝临终封了孟言茉做侍书女史的旨意。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怕死后自己的遗诏也约束不了他,还特意把明家的祖宗一块加进来。     侍书女史不准嫁人。一辈子服务皇家。     这一条是太祖定下的,明武帝也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对太祖很是尊敬的。     事情到现在为止,孟言茉要是知道这些隐情。也不得不对明武帝说一句:知子莫若父。     “正是那个孟家小姐,不过到今天为止。她可不再姓孟了。     她被封了公主,今天在慈寿宫里还有封赐大殿,仪式办的很大,宫里的人都知道”。     方城也有些羡慕孟氏的福气。     不管是皇上是不是腻烦了她,决定以后把她当做公主给外嫁了,这孟氏不管怎么样都是以后富贵荣华一生不尽。     “你快告诉我这孟氏身边都是哪些人服侍的?”     张少淳忽然很激动的抓住方城。     他以前也没有把孟氏放在眼里,睿亲王这样的女人太多了,可是此时听到孟氏被封为公主,张少淳激动了。     因为他窥得这孟氏在皇上那绝不简单。     因为如果皇上腻烦了,凭他多年对睿亲王的留意,那这个孟氏肯定是默默无闻就慢慢消失在世人的记忆中。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皇上封为公主。     他不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为什么,他只要知道这个孟氏对皇上是特别的就好。     先帝去世,他已经找不出第二个对皇上还有特别意义的人。     张少淳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松开你,脏死人了”。     方城嫌脏的看着自己的胳膊。     张少淳赶紧松开了。     “我好像听李元说过,以前在杂役局有个脑子缺弦子的小太监走了狗屎运被调进当时刚进宫的孟氏身边。     那时候,孟氏就是个宫女女官,又不能为妃,谁要跟着她做个奴才的奴才呢。     那傻瓜的太监被调过去,也没人羡慕。     如今那个小太监都被人叫爷爷了,啧啧,什么世道,这也就是半天功夫。     他娘的,那傻子太监都比老子还高辈分了”。     宫里太监也都有派系,门徒,论资排辈的。     当然他们这种辈分也忽高忽低,准确来说,还是狗随主人身价长。     张少淳想着自己以前行事就为了以后万一有一天遭了厄运,平时也少得罪人,没事的时候会尽量又不会费力的帮助下小太监。     此时有些希冀又有些不敢问。     怕自己最后的稻草救命也没有了。     他已经没有银子来最后一搏了。     “那小太监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第289章 无用的罗响 - 谋锦 - 茗沫沫     “叫小罗子,大名叫罗响,他娘的,今儿晌午都成响爷爷了”。     罗响,罗响。     张少淳仔细的搜着记忆。     似乎是有个留着鼻涕,用袖子在寒天里一胡撸鼻涕茬子,那样子像是冻伤风,被一个太监因为迟到用鞭子抽翻在地。     “方城,我求求你,用以往所有对你的恩情来求你,我向你保证,等我再出去发达了,你之前对我的所有不善,不报恩意的事,我都不再追究你。     只要你帮我把那个罗响叫过来,让我和他说一句话,就一句话的功夫,等我再受重用,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不,十件你求的所有事情。”     张少淳着急的捉住方城的袖子,急匆匆的求道。     “坐牢坐傻了吧你”!     方城扯半天没把自己的袖子从张少淳的手里揪出来,从木栏杆的空隙里伸脚一下把张少淳给踢到在地。     “还出去,还发达?     做梦呢你!     就凭你,还想来追讨爷!     也不看看你如今这惨样!     真是肉包子喂了狗,我念着旧情照料你两分,到你这反成了我在你心里的债了。     等死吧你!”     方城骂了声晦气,甩甩袖子,抬脚就要离去。     这张少淳银子都被他榨干了,还跟他闲扯干什么。     “方爷,方爷。     小人的确是喝了尿,糊了心,您大人不计,别跟我一个将死之人过不去。”     张少淳刚才骤然想起自己和那罗响似乎有过恩情,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草。     像他这样的人。有多贪恋过去的荣华,刚才就有多急迫。     以张少淳的心府,像刚才那样掏心掏肺的求人,他已经忘记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还是他是作为小太监的时候,才会有的诚心。     他把心里的话一说出来,就知道要糟了,这宫里人哪怕不要你的恩。也不能让一个心里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得着机会去。     张少淳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     再抬起时,已经又黑又红,肿起来很高。     “罗响是我一个徒孙的干儿子。他对我很孝敬,以前的时候,我都没有看出来他会有这出息。     方爷您把他喊来,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的宝物罐放的地方。等我死后,也能得个全尸。不至于无颜见地下的爹娘祖宗。     方爷您这份儿大恩,就是我这辈子报不了,我无论如何都让罗响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方爷您这样的大才,做个小小的看守。整天憋屈在这下面地牢,小的看着都替您委屈”。     张少淳一边说,一边作揖磕头。那奴颜卑躬的样子,让方城很受用。     想来这张少淳发达后的一二十年间。也只有先帝能得他这份儿样子了吧。     方城只是个小小的内务府地牢看守,到上面见谁不得喊声爷爷爸爸的,他早就受不住这份儿气了,自认为自己比那些人能干多了。     张少淳的话,让他心里有点动心。     那小罗子在福臻公主面前只是个小太监,才跟着公主也没多长时间。     他是不相信小罗子现在能请动公主捞人的。     何况这是皇上亲口吩咐拿的人。     现在小罗子不成气候,不代表以后不成。     总是个长远的一个情不是。     到时候,自己在旁边看着,听张少淳亲**代了遗言,有小罗子记住自己的这份大恩。     以后只有好处。     “瞧你那狗奴才的贱样!     爷爷我就大发善心,帮你一回。     要是让我知道了那小罗子对你一点情都没有,浪费了爷爷的精力,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不敢,不敢。     方爷您火眼金睛,到时候在旁边一瞅,就知道奴才说的不假”。     张少淳腆着脸笑,那样子只怕这个时候,方城让他舔脚都是肯的。     舔脚算什么,武帝晚年,因为服用丹石,下便难解,股痔疼痛,都是他替武帝舔出来。     不然汪瑾靠寻丹问药获得武帝赏识,他张少淳靠什么。     听到这曾经的大总管在自己面前称奴才,方城更得意了。     只觉得自己也成了那徒子徒孙满宫捧着的大太监,享受不完的孝敬。     摸不完的宫女。     “等着吧”。     方城扬着尖嗓子声调,长长的拉了个腔。     缓悠悠受用不尽的走了。     张少淳从地上慢慢的爬起来,脏污的额头上的血和泥土混在一起,他用自己身上一片留下来干净的地方,仔细的擦拭。     看着方城离开的方向,刚才一双卑贱到脏水污尿中的眼珠有阴损的光。     方城还是不够晓事,不然他就该明白,像张少淳这样曾经受过宫人万名甚至朝廷重臣奉承的人,现在拿得起放得下。     对他这样前后无义的人,还能求的像再生父母一样卑躬。     就该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的奸利。     也该知道只要张少淳出去,自己肯定会被报复。     这一点方城倒是知道,只是他料想张少淳出不去。     方城想办法给罗响递了话,罗响果然心切的来看张少淳。     他在旁边听着,张少淳的确只跟罗响交代后事。     他放下心来,把罗响恭敬的送了出去。     一口一个响爷爷。     罗响心里念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求求公主,把恩人给救出去。     公主今时的身份,不同以前。     他就是脑子不灵光,也知道自己一下子被这么多的宫人恭敬着,当然不是因为自己人缘好。     在内务府地牢门口送走了罗响,方城看着被内务府小太监们用“人轿子”给送出内务府的罗响呸了声。     “就这样的木头,也配跟在公主身边!     老天真是瞎了眼”。     所谓“人轿子”,是宫人为了巴结有头帘的大太监们。在看不到的地方,为了让太监歇一歇脚,松乏松乏身子。     四人攀在一起,弓着腰互相攀住,让得势太监坐在背上面。     人背四个相抵,也挺宽敞,有经验的太监组成的“人轿子”。平稳舒坦。     以前像汪瑾。张少淳走到比较偏的地方,都是坐这种“轿子”的。     他们在武帝面前说话也要时时过心思,不停的跑腿差事。     因此松乏下来的时候。也挺享受不用双腿走在地上的累乏。     此时罗响被小太监们给七手八脚的架了上去,他连连挥手道:“不用这样的,不用这样客气”。     底下太监只说:“响爷爷一天累乏,尽管坐稳了。小的们牢着呢”。     就这样一个有点紧张不安的拒绝,一边是小太监们源源不绝的奉承声。     最后也送到离重华宫不远的地方。     “响爷爷。小的是内官监黄远,以后您有吩咐尽管指使小的。     响爷爷,小的是混堂司的何州,只要您有事。小的愿意鞍前马后。     响爷爷......”     小太监们七嘴八舌的报完名,看这新晋的红人,看起来就不伶俐的样子。     又着重的把自己的名字都报了遍。     小罗子实际上只听见爷爷长。爷爷多的,他才十三岁。想不到就和宫里那些大太监一样被人叫爷爷了。     罗响纵使是个心性淳朴的孩子,也有点飘的感觉。     等罗响回神的时候,小太监们还在报名字。     这些小太监也不想一遍遍说自己的当职和名字,纷纷在心里骂罗响看着就呆的样子,真是走狗屎运。     总算这罗响没有憨透。     “好,好,谢谢你们,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以后会去看你们的。     我们多多说话,以后在这宫里也有个兄弟朋友”。     小太监们心里不以为然。     都笑着道:“响爷爷一定要去啊,小的们请爷爷到吃茶嗑瓜子”。     罗响和众人挥别,总算进了重华宫。     刚进宫门,想起恩人爷爷那浑身都被打烂,没有一块好的,身上又脏又臭,心里一时悲来。     正好看到公主殿下站在光秃秃的石榴树面前,手捏在一根树枝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罗响奔过去,噗通一声跪下。     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张爷爷吧,他对奴才有救命大恩。     您是没有看到张爷爷有多惨,手上腿上生的都是冻疮,饿的皮包骨头。     公主您是菩萨一样的善心人,奴才粗蠢,每次做不好差事,您都不责怪,奴才心里对您真的感激不尽。     您和张爷爷都是奴才的大恩人,公主您要是看到张爷爷有多可怜,一定也会怜悯他的。     只要您救了张爷爷,奴才以后给您立生祠,来生为您做牛做马。”     罗响哭的就像是亲爹就要死了一样的悲痛。     孟言茉身上发虚,精神也不好,额头又有点起烧了。     她站在寒风中,本来就头疼,罗响的哭诉,大刺啦着嗓子哭腔,吵的她头更晕了。     她松开手里的石榴树枝。     为什么每个人都说她是菩萨样的善心人呢。     她可不算是善心人。     顶多也就是对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不会为难。     或者是因为自己想为难而客观原因不允许。     “我救他”。     孟言茉淡淡说道。     让罗响脸上的大悲被大喜给替换:“我就知道公主是天下第一善心人。     又美貌又善良,公主以后会有天大的福报。     奴才肯定是上辈子积德或者为国家战死沙场,才能这辈子跟着公主。     奴才真是这整个宫里最有福气的奴才。     ......”     罗响吧啦不停的说着自己心里的感激。     孟言茉带着山重离开:“我还没来的及责你”。     她淡淡的话语淹没在罗响满腔的感激里。     她身份从原来一个小女官变为公主也才是今天。     不是吗。     所以,这个有点呆有点笨有点傻还没有眼色,没看着她烦着,精神不好,就来打扰,在她面前哭的跟死了娘的小太监。     也该换了。     她以前不责怪他办不好差事,只是因为对她没多大影响,又因为她换不了。(未完待续)           第290章 重华宫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从绛雪宫出来,直觉的还是带着山重她们往故香居去。     后面有内务府的太监匆匆追上来。     “公主,您的行装已经搬到重华宫了,您这就随奴才过去吧”。     其实孟言茉进宫当时是来做宫女的,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包袱,这太监说的那些行装,都是皇上的赏赐物什。     孟言茉心里正在对明耀又恨又恼,也没细想太监的话。     跟着他们往前走。     等过了景运门,远远可以望见九龙壁中间的隆宗门时,孟言茉才惊讶转神过来。     因为九龙壁的隆宗门是内廷外朝的分界门,和外朝三殿,奉天殿,泰乾宫,交泰殿,坤宁宫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     细一想,刚才那太监说的重华宫,还有圣旨上也说到入主重华宫,她一直都因为太过大悲,精神不济,这三个字的宫名就没有想。     现在回神过来。     她前世在宫中多年,从来没有听过有重华宫这个宫!     “你刚才说的是重华宫?”     孟言茉停住脚步,那太监几人也赶紧停住,回转头听吩咐。     “是重华宫”。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宫名?”     太监心说,您才进宫几天啊。     不过还是恭敬道:“公主不知不奇怪,因为这是皇上刚赐名的宫殿。”     太监心里感叹着皇上对眼前这位的盛宠。     那重华宫是什么地方。     那里可是泰乾宫的分宫,原本是皇上休憩的宫后花园。     整个皇宫除了慈寿宫后面有这样的花园宫殿,也就只有皇上的寝宫泰乾宫才有了。     孟言茉看那太监问一句答一句的样子,也就不问了,宫中人都不会无缘无故的要死心塌地的追随谁。     她虽被明耀封为公主。也许在宫人的猜想中,说不定明天就被贬为民女了呢。     在皇宫中也只有产下龙嗣,才能坐稳了主子的位子。     她只是个公主而已。     也许宫人们还会想,明耀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封诰,说不定要送去和亲了。     实际上孟言茉猜的差不多,有人脉关系头脸的那些大宫女和大太监们,表面上现在对她很敬着。其实都在看后|宫充盈后。她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因此宫人们对孟言茉现在都是宁愿捧起来,也不会主动多说什么。     “公主,过了这隆宗门。穿过前面的甬道就是了。”     孟言茉停住了脚步,她现在终于确定重华宫真的是在这个位置。     明耀是要做什么!他要把自己逼疯了这事才算有个果吗。     他敢给,她还真敢住。     她只是自己受不了这份儿腻歪。     这隆宗门上面悬着的正是太祖亲书的:后宫与宦官不得干政的匾额。     他就不怕自己走这过的时候,他皇太祖爷爷的牌匾砸下来。砸死他。     即使自己也不算他的后|宫。     隆宗门前是九龙影壁。     孟言茉站在这九龙壁面前,所有的宫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因为这是皇统的象征。     她前世也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那几个太监看她走近,也不敢阻拦,远远地看着。     孟言茉仰头去看九龙壁的上部,是黄琉璃瓦庑殿顶式。檐下是仿木结构橼,橉,斗拱。     壁顶的正脊上也装饰着九条龙。中央的是一条坐龙,两侧各有四条行龙。     冬天的太阳光有股温驯的感觉。照在这黄瓦龙身上,却让孟言茉觉得温驯的阳光立刻变得狂躁狰狞了起来。     两端的戗脊跟其他的庑殿顶不同,没有卧兽,而是以行龙直达檐角。     壁面以云水为底纹,蓝绿两种颜色浮雕出水天相连的深广。     一股宏伟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     这九龙壁立在隆宗门前就是为了让后|宫女人们敬畏的,让她们明白不可牡鸡司晨。     这条中轴线上,孟言茉身后就是交泰殿,他大婚的地方,再后面是坤宁宫,他洞房的地方。     过了隆宗门,前面是泰乾宫的后|宫,那里更类似一个后花园别苑的地方。     他就是把那里改为了重华宫吗。     这在别人眼里是天大的宠荣,在她看来就是让她难受的。     所以她才会受不了这份儿腻歪,她觉得明耀是故意的,故意想气死她的。     让她住在他洞房成婚地方的旁边,这绝壁是恶毒的想气死她。     朝中的御史都是死人吗,即使只是一个皇帝很少用的别苑,可终究是属于泰乾宫范围的吧。     自己一个女人,即使是个公主住着也不合适吧。     事实上事后朝臣知道赐给福臻公主的宫殿,是原来属于泰乾宫的,朝廷真的有人上奏折认为不合适的。     不过明耀只是淡淡的说:开年要选秀,后|宫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那意思是看公主可怜,就把朕不住的一个别苑给她吧。     当时那上折子的朝臣听明耀那么说的时候,就直抽抽。     福臻公主可怜?     别愚弄咱们了。     咱们读书不多,也都是科考出身。     您在那重华宫上题的宫门联对,那绝壁是要把福臻公主给捧天上去的节奏。     更何况是住在中轴线上的位置宫殿。     皇帝陛下以后您有了闺女公主,您也这么宠吗?     听都没听过有哪朝的公主有这样的荣耀。     九龙影壁下是汉白玉石须弥座。     孟言茉细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龙型浮雕。     强大的凶悍威严的气势笼着着她。     九条蟠龙被总管壁心的山崖奇石分开,     黄色的正龙居整个壁的正中,前爪环抱状,后爪分撅海水,龙身环曲。将火焰宝珠托于头下,瞠目张颔,非常威风。     在黄色正龙的左右两侧还各有蓝白颜色的两条龙,左侧两龙的龙首相向,右侧的龙首则是相背的,四龙各自追逐着火焰宝珠。     左端的黄龙挺胸缩颈,上爪左右分抓。下肢前突后伸。紫龙左爪下按,右爪上抬,龙尾前甩。     拂过这些浮雕。一种前所未有的皇统威严震撼着她。     这就是明氏皇族的传承吧。     让人从心里会敬畏的气势。     孟言茉收了手,观摩完从未有机会仔细打量的九龙壁,过隆宗门。     穿宽八丈的汉白玉甬道。     看着那新题上去的重华宫三个字,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孟言茉咬咬唇。他这么喜欢到处写,以为他的字有多好吗。     再看到宫门上的门匾联时。她就有些抽抽了。     她觉得她真的要被明耀逼疯了。     日天一色无纤尘,月重光华化为宸。     日,月合为明。     自从明建朝以来,文人已经不敢再用日。月。这样的字来作诗了,怕冲撞了皇家,惹来文字祸事。     他把这泰乾宫后面的别院改为她的主宫也就算了。     还把日月开头作为她宫名的由来。     他难道是想以另一种方式把自己捧到天上然后摔死?     被明耀深深伤透了的孟言茉现在看他做什么都像对自己充斥着歹意。     他何必这么麻烦呢。     自己现在也没有几分生机了。     这里本也只是花园别苑属于泰乾宫的后|宫。     因此重华宫并不大。是两进宫殿。     外庭的所有参天古树,花木扶苏。都集中在这里了。     又因为为了方便皇帝去后|宫内廷,这第二进的后院里,有三个门连接内廷,刚才从隆宗门过来,只是因为那里离孟言茉走的方向比较近。     第一进院落的正殿是崇敬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檐正中接抱厦三间,左右没有设配殿,种植郁葱的香樟树,还有高大的银杏树,遮天的大果桑。     即使是冬天,院子里也显得有些荫翳。     孟言茉看到还有许多新栽上的老桃树,樱桃树,还新架了两棚葡萄。     都是树丫,光秃秃的,这大冬天种树,不会活的,明耀果然是病了。     连常识都没有了。     孟言茉本来不想管,还是吩咐山重一声,让山重去拿她放在原来药罐中间的一瓶调配的药液去给树浇上。     这个宫里不同于其他的宫殿都是汉白玉铺地,看起来皇家气派有了,可是总觉得却少点什么。     应该是生机气息吧。     这里树木蔚然,水露泅洇,土路软湿。     孟言茉不满意,认为明耀是想让她在这样更加幽森的环境里让心情忧伤。     不去想自己也不喜欢那种冷冰冰,又大又旷,金碧辉煌的宫殿。     没有成片的金砖铺地,这里通往殿里的路内以游廊相连,配有山石树木,高低错落,间或中间的小路都是如玉石般颗颗大小不一,野趣盎然的金陵雨花石铺就。     皇宫自然也有如江南园林那样精巧的地方,可多数宫殿都是恢弘威严,这外朝更是如此。     后宫的宫|殿里,也都是摆上名贵的花草盆栽。     不如这里的奇致天然。     要看乱石蓬花,檐亭峭壁还得去御花园或者万寿山上。     这个重华宫里倒是有江南小院的精致。     想想也不怪,这本来是属于泰乾宫的后苑。     孟言茉一边看,一边给明耀打差评,看哪里都觉得不顺眼。     偷偷观察她脸色的内务府太监苦了脸。     这位姑奶奶怎么还不满意啊。     他们内务府半拉人为了协助司苑局弄这个园子几宿都没合眼,白天黑夜不停的刨树栽树,铲路铺路,拆廊建廊,掀瓦摞瓦。     工部的人去江南请园艺大师,跑死了几匹马。     还以为这位姑奶奶满意了,能得个赏呢。     这回看来,别被罚就不错了。     第二进院子更加静谧幽森了,只觉得不是在皇宫。而是跑进了江南哪位隐世大家的园子里。     山岚叠石,岩洞幽道,古木参天,后院只有一间不算大的房殿,是相对这皇城里其他地方来说的。     难得的没有用黄琉璃瓦,而是青瓦,在树荫里和周围幽静的氛围很合适。     是一座面阔三间的翘檐平梁的普通宅子的样子。看着上面写着“静怡轩”三个字。     从容安然的颜体。     “把这个匾换了”。     明耀以为他的字有多好。切,她的字也很好的。     “公主殿下,这可不敢。您看那御宝——”     我就是看到是谁落款的,才要换,还用你提醒。     孟言茉给他一个别废话的表情。     太监于是表情就变得痛不欲生。     是谁说这位公主心肠特别好,特别好说话的!     出来!     我保证打死你。     这可是皇上亲手题的。亲手让人挂上去的!     他们内务府有几个胆子敢换下来?     偏偏这位祖宗难伺候,别的地方。别的人,人家求也求不来这份儿荣啊。     “不摘是吧?山重,烟蓑,你们俩去”。     孟言茉看身后的太监们一个个恨不得把头装地里去。只希望她没看到他们。     孟言茉也不难为他们,对着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道。     烟蓑本来想劝两句。     山重拉了拉她:小姐已经够委屈够心烦的了,左右我们陪着小姐大不了一块不活了。     院子树下还有没来得及撤走的梯子。     “这梯子不用带走了。就留这吧”。     孟言茉看有小太监想偷偷把梯子扛走,幽幽说了句。     没事摘匾。有事可以摘果子,这两进院子里种的果树不少。     尤其是那高耸的大果桑。     这种桑果可是很好吃的,只是要百年以上的树才会结,看那树冠,几人合抱粗的树干,肯定是过百年了,夏天的时候,就可以做什锦桑果酪吃了。     孟言茉尽量的想那些可以让自己开心些的事情。     这后院宅子边有两个耳房,左右侧还有两座井亭,东侧井亭里有口古井,孟言茉让人提了一桶上来,正想尝尝是不是很深的甜甘深泉水。     山重阻拦道:“小姐,您身体畏凉,等天气暖了再尝这井水,或者等奴婢用这井水给您泡茶喝,同样也可以尝出来滋味的”。     孟言茉就放开了那水井旁黄木色古意盎然的葫芦水瓢。     也是,这古井也不会跑。     等夏天的时候冰桑果酪吃,明耀想逼疯她,她偏要好好的活着跟他磨。     这姑娘由原来的小小黑化,开始默默的大大黑化。     推开房门,看到书架案上方题着一块匾额:福成臻顺。     两边柱子上有副对子:一念纯诚昭格本,万缘清静旦明中。     孟言茉不齿的撇嘴,切,在皇后那就把自己的名讳写进去,到自己这就把国号写进去。     谁稀罕!     福成臻顺?     让自己臻柔婉顺,听着他的话,做个有福气的公主?     他想的美。     左右公主神马,大权神马都是他给的。     既不放她走,又不给她心,如此,我把你的后|宫搅得不得安宁,别后悔。     孟言茉握住小手,给自己力量。     爱一个人时,希望他眼里心里都是她。     恨一个人时,希望他眼里心里都是她。     孟言茉忽然就觉得满心颓然,她还是没变。     要忽视他啊。     忽视才是王道啊。     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洗脑。     回到前院,发现在银杏树旁边的凋谢的茉莉花灌木丛里有棵石榴树。     她走过去,看着石榴树,心里无力苦笑。     这宫里真是遍地都有石榴树。     时时的来提醒她。     她正又哀又厌又烦又痛的时候,小罗子就从外面回来了。     在她面前一通哭诉。     孟言茉暂且忍着这小罗子的蠢笨聒噪,听他说完。     张少淳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儿,有着四通八达的人脉网,也知道别的宫人不知道的一些隐秘。     这样的老宫人孟言茉是想留一个在身边的。     无聊时,听听八卦,也能不这么总想着一个人。     或者以后听听他的女人们是如何掐架,他是如何心烦的,也是一件乐事不是。     只是这张少淳这种老宫人最是奸猾,在死牢里都能想法子来求到自己面前,这份忍辱做伪的本事,孟言茉可不想浪费时间时时去留心着她身边的大太监是不是叛变了。(未完待续)           第291章 知道你不好,我才能放心 - 谋锦 - 茗沫沫     内务府的宫人看到小罗子去而复返,忙殷勤的迎了上来。     待看到后面的福臻公主时,监长立即打发小太监赶紧去请现在在当值的领太监。     冯保芳是郑贯忠众多义子中的一个徒子,前一阵子跟着各大太监给郑贯忠问好时,还听干爷特别叮嘱了一下他们这些徒子徒孙们。     一定要对这位公主的事给上心喽。     他本来正歪在炕上喝小酒,听到小太监的回话,忙爬了起来。     “公主大安,奴才给您请安了”。     冯保芳打了个千儿。     “带我去地牢”。     孟言茉直接说了来意。     跟这些逢高踩低的太监没什么好寒暄的。     “呦!那晦气的地儿,公主可去不得。     公主要是想逛逛咱们内务府,奴才自请命为公主带路,您看――”     冯保芳只是个内务府当差的,对孟言茉只有耳闻,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暗暗惊叹。     难怪被封了公主,这看着就贵气。     只当孟言茉是那贪玩少女,初得这么大的圣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到处逛去。     脸上带着讨好赔小心的笑。     眼中的小视掩藏的并不好。     孟言茉也不与他多说,往周围看看有没有懂事的。     冯保芳心里就道果然。     “公主您看那是内官监的衙门,那是司设监的衙门,那是神宫监的衙门”。     冯保芳看孟言茉朝外面的甬道看去,顺着她的目光指着远处的一排的庑房介绍。     正好一队禁卫军从门外巡逻而过,是银衣铠甲的羽林卫。     “你们过来”。     孟言茉尽量大声音喊道。     那队羽林卫怒目看来。     是谁敢在内宫禁庭大声喧哗。     这宫里虽然都知道有位尊贵至极新封的公主。可是见过的并不多。     也是巧了,这队羽林卫的车骑尉正是原来黑衣卫下属的一名小旗,被调到羽林卫做车骑将军。     他自是认识孟言茉。     “公主需要卑职做什么?”     这名将军带着队大步走过来,单膝跪下,有着黑衣卫向来行事的干脆利落。     “我要去内务府地牢”。     孟言茉看这将军表现,就知道认识自己。     那原来应该是明耀身边的人,应该比较懂事。     不会像这群太监似的左阻右拦。     那名将军给手下一个眼神。羽林卫就把围着的太监都给拦在了两边。     他在前面带路:“公主请随卑职来”。     “那将军。这地牢里可是有几个都是皇上亲口下令的死囚,出了岔子,你吃罪不起”!     被拦住的冯保芳在后面大叫道。     没有人理会他。     只要公主不把皇上亲口下令的死囚给放了。是剐是割还是看,都随公主高兴。     黑衣卫出身的这名车骑尉深谙皇上口谕的深意。     进到地牢门口的石梯处,就有一股阴湿伴随着臭味的味道散出。     孟言茉脚步停在了入口处,前面带路的将军没有听到她跟着的脚步。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身后的小罗子已经着急的下到石梯上,催促道:“公主。您赶紧让人把张公公放出来吧,他身体不好,坚持不住多长时间了”。     孟言茉不搭理他。     小罗子还要乱叫,山重把他拉住。拽到远处去了。     山重跟着紫苏都学点手脚功夫,这小罗子还是个孩子,根本就没她力气大。     “公主。公主,您这是要干什么啊。山重姐姐你拽着我去哪啊,我哪也不去,我要去看张爷爷啊”。     山重把小罗子拽到听不见他声音的地方去了。     这小罗子又笨又傻学不会规矩就算了,没看到小姐身体不好,脸苍白的厉害,可能又起热了,还在小姐面前大喊大叫的。     那名羽林卫站的笔直,等着听她的意思。     他们黑衣卫令行径止是基本要求。     福臻公主在皇上那的特别,他以前是听过上面人说起的。     “去把叫张少淳的太监拷打一番”。     “是”。     孟言茉身边的烟蓑惊讶的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小姐是要做什么。     不是来救人的吗?     羽林将军领了令,又想起什么,补充问道:“是要几分重?”     什么几分重?     看到孟言茉不解的眼神,这将军解释道:“卑职出手把这张少淳的生机打死几分?留下几分?”     换句话就是说,要把张少淳打的还有多少命能活。     “给他留半条命吧”。     孟言茉其实只是想让这羽林卫把张少淳胖揍一顿,让他知道知道自己不是好糊弄的人,以后少把那些奸滑头拿到她面前使。     然后又想起很久之前,明耀就告诉过她。     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     这可是皇宫出来的胜利者总结的至理名言,她如今也在这里了。     前世她那样的身份,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是没有资格成为任何主子安插的钉子,和被宫女们拉成一个小团队里的成员。     但是也知道,在这宫里到处是属于各个小组织的眼线,一层层的往上捋,说不定那个大头儿以后就会投靠这宫里将要入住的宫妃们。     所以她要保证自己的大总管对她是要敬畏的。     不要以后找到更好的高枝儿转眼就把她卖了。     那名羽林卫进去后找看守拿钥匙自是不会给他的。     这张少淳可是死囚。     那羽林卫也没有二话,直接出手就把看守们撂倒了,然后在看守以为要劫狱成功,绝望的表情中,拿起钥匙进入到张少淳所在的牢里。     这么大动静。张少淳早就被惊醒了。     他不知道谁会来救他,他手底下有许多施过恩的人脉不假,可没有一个是像汪瑾手底下出身江湖,身手很好的东厂番子。     “你是谁?我不走,你不要进来了,赶紧逃命去吧”。     不管是谁,总是来救自己的。     张少淳还是好心的提醒道。     他才不走。在这里。就是一时求不动福臻公主,他还可以再想办法,还有大半年能活。     这只要出了牢。他就是逃犯,出不了内务府,就会被皇宫崇楼上的弓箭手给射成刺猬。     十几名看守们心里感动的内牛满面,这张少淳身上虽然炸不出银子了。念在他这么自觉的份儿上,以后就勉强对他好一点。     张少淳要是出了牢门。不管能不能逃走,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在张少淳和看守们同时在心里惊恐的喊着不要不要的情况下,这名疑似劫狱的男人进了牢里。     只问一句话:“你是张少淳公公?”     张少淳想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和原来的风光,肯定不会被认出来。     大喊道:“我不是。我不是,你救错人了”。     羽林将军看向看守们。     看守看着那在他手上握着的刀,决定还是再活一会儿。     说不定他劫狱不成功。张少淳没有逃走,自己说不定还能活。     可是眼下要是不说。这刀看着就要落下来。     看守们齐齐绝望又不得不回答道:“是,他就是张少淳”。     然后就看到张少淳被揍的死去活来。     看守们:......     这是神马情况?     这位将军你至于追到死牢里来把人揍一顿吗?     他欠你多少银子?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羽林将军拍了拍手,到外面去找孟言茉复命。     留下一地看守还没有从“张少淳被人劫走啦!”的惊恐绝望到“没事啦,那个劫狱犯只是来揍人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和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张少淳。     “把他带出来吧”。     听到已经胖揍完成的孟言茉吩咐道。     “恕卑职不能从命”。     羽林将军单膝跪下拒绝道。     “这个,你可听命?”     孟言茉从袖子里拿出那块荧黄色刻“琬”字的玉佩,故意只露小半边。     能看到玉佩上龙纹盘出的半边“明”字。     羽林将军立即低首道:“属下领命”。     他刚才自称是“卑职”,只是把孟言茉当公主。     可自称“属下”,他们黑衣卫只认一个主子。     这玉佩是主子的身份信物,见佩如见御驾亲临。     听说主子的龙佩是有段时间在福臻公主这,后来好像是收回了,这再出现在公主这,也不奇怪。     只是让这出身黑衣卫的小旗感叹皇上对公主的宠爱。     看到羽林卫去带人,孟言茉摸摸小下巴,是不是以后都能拿着这块玉佩来冒充他的龙佩?来支使他的手下们去为非作歹?给他添点乐子?     孟言茉摇摇头像拨浪鼓。     说好要无视的,要无视啊。     张少淳被拖着带了出来,留在后面一群在大绝望到大惊喜再到大绝望,脸都转成绿色儿的看守们。     然后就是一声齐齐的鬼哭狼嚎:“快来人啊!有人劫狱啦!”     很快附近巡逻的禁卫军拿着刀枪矛盾就到了。     全副武装的从头到脚是银鳞铠甲的金吾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在看到在场的有一队羽林卫的时候,愣了场。     那名车骑尉连忙走到原来在黑衣卫中上面的统领,如今在金吾卫做骁勇将军的面前。     一阵低声回报,蜂拥过来的禁卫军们又迅速退下。     张少淳被打的两只眼睛都肿的花眼模糊,还是能看到金光鱼甲的禁卫军们居然会被这眼前的女子调动。     心里的惊讶可谓滔天巨浪。     自古以来,皇宫中的禁卫军作为最接近皇帝的侍卫,他们都被牢牢控制在皇帝一个人手里。     张少淳虽然从方城说的那些传闻里能推测出皇上对福臻公主的特别。     可是没有想到一个女子会有这样大的权力。     他千方百计的求到福臻公主那,只是因为他想活,他还想想以前那样风光的活。     是的。眼前的女子要不是福臻公主,他的脑袋也不用来思量事了,直接可以砍下来做尿壶了。     孟言茉看着眼前人的惨像,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残忍了。     不忍直视张少淳身上溃烂的地方。     然后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忘了你前世是被人怎么折磨的吗。     这就是宫里的法则。     你可怜别人,别人可不会可怜你。     她抱住裙子,蹲在张少淳的面前。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打你吗?”     “因为奴才猥贱。让公主殿下看着恶心到了?”     张少淳小心琢磨着回答。     咦?这是什么逻辑?     难道她是这么恶毒的人吗?     看不顺眼就打人。那是明耀的臭德行。     嗯,对,肯定在别人眼里觉得自己受明耀的圣宠。肯定也和他一样不讲道理的。     自己这么善良的人,才不和那个大魔头一样的男人一样呢。     孟言茉之前是觉得明耀处处好,现在觉得他处处值得吐槽。     “不是,是因为你把心眼打到我身边人的身上。     现在你知道以后在我这里当差。怎么才能不再被打的这么惨吗?”     张少淳一听福臻公主不单是要救他出死牢,还准备让他在身边当差。     心里的激动无以复加。仔细的开始揣摩这第一次见面的公主的性情。     他见福臻公主黛眉细蹙,这样的女子天生敏感多思。     琼鼻挺直却小巧秀婉,这样的女子一般心肠会软。     “别用你那半吊子从宫里摸打滚爬得来的经验,来观我的面相。揣我的性格”。     孟言茉用她那黑黝黝的眼珠看着张少淳冷幽幽道。     宫里混了大半辈子,并且从底层小太监曾经做到御前大总管的人。     哪种人型眼色没见过,看人自然会有三分准头。     尤其是这宫里。得逼着你学会看人,不然被人卖了。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少淳心里一惊,不敢再耍心思。     他想着福臻公主说的打他的原因:“在公主面前,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不得偷滑,不要自作聪明”。     孟言茉继续道:“那你有让我救你出牢,并且给你差事的条件吗?”     换言之,你能做什么,最好清楚一下。     “奴才,奴才除了认识的人多点,知道的事多点,似乎没有别的能耐了”。     张少淳老实的回道。     “你知道这点就好,以后你继续和你那些人脉交往,打听到的消息,我只想知道关于皇上的传闻”。     宫里虽然被他牢牢掌控着,可总会有只言片语的会散在宫人中间。     张少淳一听是这样,吓的头趴在地上。     “救你的是我,以后你只认我一个人就是了,我也不听那些什么衔草还恩的话,你若是做不到,我就把你送回牢里。     不然的话,下次让我知道你再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就不是要你半条命了”。     孟言茉不去看张少淳的惨样,学着明耀威胁人的冰冷口气。     她只是想,没有她再苦等着他的爱和垂怜,他是否过的安好。     知道他过的不好。     她才能坚持着活下去。     “奴才不敢”。     张少淳暂且把他的那些花花心思都收了起来,无比敬畏的道。     “这是治伤的药,你擦在你的伤口上,不管是冻伤还是其他的什么伤”。     孟言茉在他面前放下一瓶药。     张少淳小心的收了起来。     心里却不大信,这难道还是神仙药。     包治百病?     “小罗子虽然是个心思良善的人,却不再适合待在我宫里,你不用管他哭求,也不用回到我面前”。     以着小罗子的傻性,又觉得自己是个善良人,哭倒在重华宫门前求着回来,这样糟心的事情绝对能干的出。     “是,奴才会劝他的,在公主这当差,如果不能伶俐,以后也会给公主惹麻烦”。     看吧,这就是宫人。     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虽然自己并不是因为小罗子的哭求,才会救他,可是小罗子为了救他,也算尽心。     知恩图报,在这里是个笑话。     皇宫果然是把人性扭曲的地方。     瞧明耀都扭曲成什么样了。     孟言茉觉得自己都变成不吐槽明耀会死星人了。(未完待续)           第292章 洛芙 - 谋锦 - 茗沫沫     张少淳把自己清理了遍,穿着件灰蓝色葛布太监服。     他心里暗暗惊讶福臻公主的药简直堪比灵丹圣药,他身上那么多的伤,涂上后那些伤疼都消失了,连脸上的淤血都消了。     心里的五成敬畏一下就满满的升上来了。     要知道精通医药的人,一般也晓毒,想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可是很容易的。     宫里选秀女时,都不会要那些看过医书,通晓岐黄之术的女子。     张少淳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在福臻公主这死心当差罢,左右他也爬不上更高的枝儿了。     孟言茉看他收拾干净,手里正在重新写匾额的笔放下,“跟我去交泰殿”。     她放了他亲口要杀的人,总归是要去打声招呼的。     再说她要出宫,他要大婚了,她没有兴趣观礼。     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去干出大闹喜堂这样没出息,让自己都会讨厌自己的事。     走到交泰门时,正看到几名太监和几名宫嬷领着四名穿着海棠红绣金叶梅宫装的女子。     其中一个面如夹桃之艳又如荷塘清月之涟,行动间,腿臀扭动有分花拂柳之姿,隐隐有香风扑面,馨香却不浓郁。     另外三名姿色稍不如这女子,但也都是衣带盈盈之态,双瞳剪水之滟的美人。     太监和宫嬷向孟言茉行礼,带着四名宫女就往交泰殿去了。     那名长相最出色的宫女从孟言茉跟前过去,一股有些熟悉,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孟言茉看着她,恰巧她也在偷偷看了眼孟言茉。     两人的视线交汇。孟言茉清泠泠的看着她,洛芙在那仿佛能照出她原形的黑澈澈的眸子里,匆匆收回自己的打量眼神。     待这行人过去后,正赶着要表现自己对宫事知之甚详的张少淳靠近孟言茉,     小声的说道:“在皇上大婚前,内务府会准备引领宫女,在民间就相当于夫人进门前的通房丫鬟”。     张少淳正还要说下去。被烟蓑打断道:“在公主面前浑说什么呢你”。     先前这老太监说引领宫女时。她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一听到通房丫鬟就红了脸,小姐还没出阁呢。这是什么腌臜话。     烟蓑和山重都是跟着孟言茉在孟家多年,深受王嬷嬷的念叨,规矩很好的大丫鬟。     连忙喝断。     孟言茉转头看她:“烟蓑,我们已经不在孟家了。我也不是孟家小姐了”。     所以你们怎么还能这么的单纯呢。     “你继续说”。     烟蓑和山重不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小姐是要听的意思。于是也都不说话了。     张少淳继续表现道:“引领宫女的意思就是在房事上的引领之意,先皇帝们有的登基的时候。     年龄不大,像仁宗皇帝就是十岁登基,这引领宫女一般都是太后选的人。不过今上接位前就与他的母后关系不是很融洽,不如太子。     奴才虽然才从牢里出来,也都打听清楚一些事。皇太后如今那边的清净,可见这引领宫女太后大概也是不会管的。     这也都不妨事。内务府自有选拔引领宫女的定例。     一般这样的引领宫女只要入宫前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就行,关键还是要看样貌身段。     奴才以前也在好几次先帝的选秀中担任过第一二层的选拔,自认看女子也有几分眼色,公主可看到刚才左排的第一个?     公主大概也注意到了,那女子的容貌甚为出众,关键是奴才觉得她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媚香。     奴才只要去内务府问一下汪嬷子就知道这女子是不是如奴才猜想的那样”。     先帝还在的时候,汪嬷子曾经把贤妃娘娘要安排进宫的一个官女给撂了牌子,还是他周旋,才保汪嬷子平安。     这汪嬷子感激,便教了他几个相看女子的法门。     实际上他第一眼看到福臻公主的时候,就想到汪嬷子曾经说过,像她们这类相女子的宫嬷都知道有媚骨天成的这类极品女子。     可没有几个人听说过有一种凡间没有的圣品女子。     这类女子在未经人事前,显得有些青涩幽怜,娇柔却并不有媚|态。     若是经过雨露后,则如被琼露浇灌过开始盛开的仙芍,能让男人享神仙的快活。     这些是汪嬷子师门里传下来的传说,他们俩喝小酒的时候,胡诌说起的。     五行八门三教九流都有老祖宗传下来的饭碗。     原本孟言茉的继母身边的那个甄嬷嬷其实和这汪嬷子可以算是一个师门,调|教穿竹雀声的那类法子,都是从宫里流传出去的手段。     当时汪嬷子多喝了几口黄汤就和他瞎说了起来:“我看之所以会有这样什么圣品女子的传说,     就是因为皇帝们嫌睡天下最美的女人还不够,连仙女都想睡,才让我们这样的宫人去努力寻找,     于是这些传说就流传了下来。     我们是凡人,怎么可能找到那样的女子,     当皇帝还不够,还想享神仙的快活,     都说我们这些宫人贪心是最不足的,我看整个天下没有比皇帝更贪的了”。     “行了行了,我算知道你明明是这个差事,多少人得来巴结你,却人缘那么差的原因了,你这嘴上得收点缝”。     张少淳往她嘴里倒了半碟子咸花生米。     那汪嬷子就嘿嘿笑了起来:“你这嘴倒是不需要收缝,不然皇帝老爷的屁眼就得收缝了”。     “我看你真是不能交好了”。     张少淳那时眼瞅着汪瑾有东厂有仙丹巴着武帝的圣宠,他不能被挤走啊,于是他就想着通过这汪嬷子来找几个能拢住武帝的极品女子。     他差人从苏州买了几百个流落教坊未开苞的罪官家女子让汪嬷子相看。     倒是选出一两个可造之才,可惜武帝那时候已经对女子不感兴趣了。     张少淳偷偷猜想是汪瑾给武帝吃的丹药的原因,这样自己就没有法子和他争宠了。     这汪嬷子算是白交了。人情也就落下了。     汪嬷子平时的时候,嘴就比较臭,那些选秀的女子有的到她那一关的时候,因为身体上的一些小瑕疵,都被她贬的无地自容,捏着帕子就出了验看房,一路跑一路洒泪。     因此朝中的一些小官也都恨这汪嬷子。     不过她眼睛比较毒辣。选上来的女子多数又能得武帝的喜欢。那些江南偏远小县上的官家,送进一个女儿,一族都跟着发达了。对这汪嬷子又是感激不尽。     因此这汪嬷子在京里的官家圈和宫里的人缘里,都不受待见,却没有少了吃酒钱,也没有宫人无缘无故去找她的麻烦。武帝在的时候,被汪嬷子选进来的几个小吏家的妃子是很受皇帝喜欢的。     汪嬷子也是有靠山的人。     直到新帝入主皇宫。所有的不管是年芳二八还是徐娘半老的宫妃们都被明耀派人撵到皇城的最边角西三所里坐吃等死。     除了秦郡王的生母敏太妃,给秦郡王脸,才被丢到慈寿宫里和太后作伴。     汪嬷子才有了危机感。     她得重新尽快再选个靠山,不然以后她也不能畅快的说话了。也得顾忌着别得罪人了。     所以以前才不会把极品女子的话和别人说起,要送女人给皇帝,她也会找自己的关系。最后得了恩情是自己的。     可是新帝一来,这宫里有头脸的太监们都被换了个遍。     好在汪嬷子的名声很大。于是她就在那个郑贯忠的徒子面前一通鼓吹。     期望着这女子能被新帝看中。     她夸那女子,也是想像郑贯忠徒子那样的人说的那样的话。     顺手的恩情谁不送呢,那女子的样貌在那,只是小小的往新帝面前推一推的功夫。     不费什么。     张少淳这么猜想福臻公主,是因为第一眼的惊艳,他虽是个四旬老太监,可跟着武帝多年,也见惯了美人,福臻公主的气质相貌都很矛盾。     若说她贵如牡丹吧,她偏有股弱不盛衣的娇弱。     若说她怜如幽草吧,她偏又有一股凌人贵气。     张少淳想圣品女子,圣品,那就是看起来圣灵干净像仙女样的女子。     福臻公主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女子。     福臻公主的眼睛干净却不透明,黑的让人心里的的那些小心思都发怵。     当然这些都是张少淳这个龌龊老太监在心底的乱七八糟猜想,他自不会把猜想和这些和汪嬷子的话告诉福臻公主。     他一个老太监盯着公主往那方面猜,他是想再回死牢吧。     “什么猜想?”     孟言茉能看出来刚才走她跟前过的那女子是经过训练的,但并不是正经人家的培养,这类走起路来有些妖娆感的,多是请的教坊司的人教的。     学的是取悦男人的功夫。     正经人家谁会这么祸害自己的闺女。     她对这女子的注意是因为这女子身上的香。     想来这女子也是有天分的人。     “奴才听说有一种天然的极品女子,色内生香”。     张少淳又靠近点小声道。     孟言茉不想和一个老太监说什么生不生香的话题。     “你去问问这女子的底细”。     “哎,奴才保证打听全了”。     张少淳被福臻公主放出来了,这个消息从张少淳出内务府早就传开了。     宫人们看皇上竟然没有说什么,于是和张少淳断了联系的那些宫人们又和他恢复了交往。     这种消息,张少淳一会儿就打听出来了。     回来道:“这女子今年刚及笄,是四蜀府千州人,叫洛芙”。     洛芙?     花神的名字吗。     “她家里是不是有人养花?”     孟言茉的话让张少淳小小的惊讶了下:“公主怎么知道,这洛芙家正是代代花农”。     孟言茉就微微冷笑了下。     她不单知道她家是花农,她还知道这洛芙家有人在她千州府里的庄子上做工,并且把金丝白玫瑰的品种给成功的移植了出去。     引泉管理着她好几个产业,这疏忽也不怪他。     再说,挡不住人家天分高啊。     这金丝白玫瑰是她用来泡香浴的一味主料。     她闻着洛芙身上的香和自己有一分像,就猜想着和千州府的庄子有关。     接着张少淳就把在千州府流传的那些传闻说给孟言茉听。     烟蓑和山重也都听住了,烟蓑好奇道:“小姐,这小小的花农女真的是花神转世吗?”     山重想到刚才听的引领宫女的事,扯了下烟蓑的袖子,让她不要提这些。     烟蓑也想起来了,有些不自然的收了口。     张少淳动了下眼珠,低下了头。     福臻公主是对皇帝有情?     毕竟以前睿亲王和孟家九小姐的那些在朝中的传闻,还是他说给武帝听的呢。     不过他以前是不怎么相信睿亲王那样的人会真的把哪个女子放在心上。     孟言茉注意到山重和烟蓑的动作和表情。     心里就有些麻木的笑了笑。     不是她不听,一些事就会改变的。     如今这样也好,她可以学着慢慢死心了。     然后心死了,就不会再心动了。(未完待续)           第293章 旧事 - 谋锦 - 茗沫沫     “她不是什么花神,她只是把自己造成了花神”。     先是用金丝白玫瑰的汁液调配香浴,用熏香冒充体香,然后制造舆论,用她娘爹广布说她出生时的情况,     通过那府尊一事成功制造噱头,然后就成花神了。     这不连宫里的老太监都唬住了。     这些是外在可以改变的,张少淳说的那汪嬷子的认准,倒真是这女子生了副好身体了。     “这洛芙的爹姓张,娘姓赵,她怎么姓洛呢,他爹就认?”     张少淳说起他刚才打听到的奇怪事。     “你不知道洛芙名字的来历?”     孟言茉没想到这老太监的生活是如此的枯燥。     “啊?她还有来历啊”。     山重和烟蓑刚才没怎么明白孟言茉的解释,张少淳倒是有些明白了。     立即就觉得自己在这宫里行走几十年,竟然被小丫头片子给唬住了。     还花神。     到宫里来装神,真来对地方了。     想想大概是被汪嬷子以前的话给唬住的,那老婆子放起臭屁来熏死人,说起传说来,能把人的魂儿给听住了。     所以当汪嬷子认真的吹嘘着这洛芙的不凡时,就连御前大太监郑贯忠听的是第二波传来的话,也对这洛芙有些意外惊奇了起来。     张少淳心说,不就是个花农吗,有什么来历。     “她是没什么来历,我说的是洛芙这个名字。     《蓬莱仙经》记载菡萏花神就叫洛芙。”     《蓬莱仙经》这个名字听起来好高大上啊。     为了不让公主知道自己读的书很少,张少淳捧奉道:“公主真是学问渊博”。     学问渊博?     自己可真是当之有愧。     这《蓬莱仙经》就是个落榜秀才写的稗史野经,里面记载着几个痴男怨女,前世的时候。孟言茉喜欢看这些杂史小说。     听说在一些地方有排成板子戏,挺受乡野老百姓喜欢的。     前世的时候,她那时身体不好,都下不了床,听说那戏班子到扬州的塘巷镇要唱这其中的一段故事改编成的《菡萏记》,     她就特别想去看,央求着王嬷嬷带她去听戏。王嬷嬷哪里肯。最后看她眼睛都哭肿了,才答应她去街上找找看,有没有全套的戏本子。     后来真买回了一套。     王嬷嬷偷偷摸摸拿给她:“小姐你可藏仔细了。小姐因着身体不好,没有去府里的闺学,可是这规矩不能错一点,     说不定哪天老夫人能想起小姐。给小姐找户好人家,要是小姐坏了名声可不妙了。     这类话本子最是教坏小娘子,咱们府是书香世家,小姐们的规矩严格,不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官吏家的小姐。     这要是让府里的女先生知道小姐看这类的书,嬷嬷可能就要被发卖了。”     她盯着王嬷嬷手上的话本子着急,赶紧保证。其实是很敷衍:“嬷嬷放心,我这里平时都没人来。祖母才不会能想起我呢。”     她那时是很失落的,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如府里的姐妹,起码自己没有一个好身体。     对女教学先生那一套规矩也很敬畏。     如今活了两辈子的短暂人生,她才知道所有的光鲜亮丽只是为了掩饰那些让人看不到的黑暗。     其实故事挺简单的,就是菡萏仙子下凡,和一个落榜才子私定终身的故事。     她却因着故事里的人又哭又笑。     在看到菡萏仙子和书生两情相悦的时候,她就在床上笑,王嬷嬷直说她们小姐是个小傻子。     在看到菡萏仙子被王母娘娘除去仙籍,拆了仙骨,压在太行山下,书生在旁边搭个草庐日日守着她,等着她被释放的那一天。     可是直到书生满头白发,皮枯肉萎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和菡萏仙子的鹊桥重会依然遥遥无期,     最后书生奄奄一息,努力的在地上爬向太行山。     在爬的途中就咽了气。     她看到这戏的结局时,哭的痛彻心扉。     王嬷嬷就在旁边直劝她:“我的小姐哎,你这身体可不敢再哭了,那都是戏本子,骗人花钱看戏的,是假的。     哪有你这么傻的小姑娘,看别人的故事,还是个编出来的故事,都能这么伤心的。     要是人人都像小姐这么好骗戏钱,那唱戏的不都得乐疯了”。     当时自己听着心里凄美到无以复加的爱情故事,竟然被王嬷嬷如此市侩的诋毁起来,     气的更是大哭了起来。     王嬷嬷就不敢再说了,中午的时候她就赌气不喝药,王嬷嬷就哄她说:“好,好,嬷嬷说错了,嬷嬷也认为菡萏仙子人美心善,     和腹有诗书的方生是天作地配的一对,王母娘娘就是个黑心老虔婆,硬生生的拆散人家有情人”。     她这才展颜笑了起来。     后来孟家破败,她进了杨府进了宫,受尽了磨难,再难有那些小女儿情怀。     这一世她把两辈子所有对良人的美好闺情憧憬都给了他。     可惜他不是她的良人。     更可悲的是,这一点她从开始就知道。     洛芙。     《菡萏记》里菡萏仙子下凡时的名字。     刚才过去的那个宫女毁了她对菡萏仙子的想象。     看来这个宫女在家乡时,大概也听过这戏。     又因为这戏在民间也挺有传播度的,大概也只有张少淳这样在宫里一辈子的宫人会不知道。     那女子家乡的人一听这女子不跟她爹姓,他爹也没意见,可不是人家转世下凡本就叫这个花神的原名吗。     孟言茉就想,这洛芙多半是个自己会拿大主意的人,普通乡下的百姓,谁家爹会听闺女的。     闺女是用来干嘛的。     当然是赔钱的。     一般是没有好脸给看的。     尤其家里再揭不开锅的就更是了。     “引领宫女是要在皇上看过后就行事吗?”     孟言茉问的平淡。心里却疼的一抽一抽的。     “要是先年,几位年幼的皇帝,多半是如此。     因为皇后是那么尊贵的人,总不能让皇后和皇帝两人都一瞪眼,啥都不知道吧”。     张少淳还真的是决定死跟着孟言茉了,什么都回道。     其实还有几位皇帝和皇后龙凤交颈时,曾经让引领宫女在一旁伺候。时时指点的时候。     这都是秘闻。是不被记录的。     也都是宫里的小道消息。     当然引领宫女是怎么经验老道的?     其实也都是理论知识扎实,然后和皇帝上一堂实践课,再然后就经验丰富了。     “不过今上嘛。倒不用如此,毕竟今上从少年时就有风|流名声传出。     送引领宫女过来,都是循着旧例,今上收不收。大概是看眼缘。     奴才想着刚才那个叫洛芙的女子可能会承恩露。     毕竟容貌在那,男人都喜欢那样的。”     “你还了解男人的喜好”。     烟蓑讽刺的看了眼张少淳。     烟蓑看自家小姐勉强自己去听这些。还有这新来的太监,小姐费劲把他弄出死牢干嘛。     就会在这卖弄口舌故事。     张少淳瞪着烟蓑的眼神就有些阴损起来。     “她是我的大丫鬟,你想对付她吗?”     孟言茉有点冷然的看着张少淳。     她把张少淳弄出来,是想以后听点明耀的不好。现在张少淳说的都是明耀的各种乐子。     于是她更加心塞了。     这张少淳再敢把他那点阴损心思用在她身边人身上,她就把他送回死牢。     “奴才不敢”。     张少淳看到福臻公主眼里的冷意,收起了所有妄为心思。     “说到这里。奴才倒想起前几年关于今上的一则秘闻”。     张少淳想着福臻公主既然救他出来就是要听关于皇上的传闻,现在看公主对自己不满意。就赶紧把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求表现。     看到福臻公主果然是有兴趣知道。     其实他看错了,孟言茉是不想知道的。     可是她阻止不住自己。     明明知道可能是血淋淋的刀尖儿伤害,她还是想知道关于他的秘闻。     既然要死心,那就彻底点吧。     “说是秘闻也不算,因为原本属于睿亲王府的宫人多数都是知道的。     只是他们出身睿亲王府,谁都不敢说。     奴才知道是因为一次汪嬷子喝多了黄汤,嘴里跑车,又瞎咧咧出来了。     那调进睿亲王府的四名稳婆,有一个原本和她是拜同一个师傅的。”     孟言茉听到“稳婆”两字,就直觉不想再听下去。     可人有的时候,总有一种自我伤害的倾向。     尤其是陷入情爱煎熬中的女人。     “说是睿亲王府原本有个叫芊染的宫女,好像和如今的大总管郑贯忠是族亲,”     张少淳说到郑贯忠的时候有些嫉妒。     郑贯忠论资历还得叫他声师傅呢。     “奴才想着这其中可能就有郑贯忠的手脚,那叫芊染的宫女就怀了皇上的第一个龙嗣。”     “啪”的一声,手炉摔掉地上。     孟言茉脸色煞白,她虽然对他过往的女人有过嫉妒猜想,可是第一次这么明明白白的听人说出他宠幸过女人的名字。     且还有了孩子。     “小姐,咱们回去吧,不听了”。     烟蓑看着孟言茉此时脆弱的就像个瓷娃娃似的苍白易碎。     语声带着哭腔的恳求道。     “后来呢?”孟言茉听着自己的声音木木的问道。     山重和烟蓑朝他狂打眼色。     张少淳想着以福臻公主的精明和在她在这两丫鬟面前的当家做主。     他当然是听公主的。     “当时还是睿亲王的皇上,让稳婆把孩子催生了下来,就命人溺死了。     那个芊染如今多半也是死了吧”。     孟言茉的心就扑腾扑腾的乱跳,心悸到不行。     她也曾幻想过能有他的孩子呢。     她究竟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和无情。(未完待续)           第294章 悔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盘膝坐在炕上看道家书籍,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看着手上的绑的绷带,就想起那次在通德庄子上,自己受了重伤,她替自己包扎伤口的事。     那时的她对自己多是不走心的讨好,还知道给自己包包伤口,现在倒好,     她把自己的手咬那么深的伤口,转身就走,     她就不想想自己也会疼的吗。     虽说这事自己有点自作孽不可活......     “皇上,内务府送引领宫女来了”。     郑贯忠低着头进来回报道。     “送回去”。明耀声音冷冰冰的,眼神都没抬一下。     “皇上,这次其中有一个据说是花神转世,带有体香”。     郑贯忠看着地衣上的红洒金线色金玉满堂的图纹,心里有些战战兢兢。     明耀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似笑非笑。     郑贯忠“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奴才惶恐”。     他只是想着皇上有多长时间都没有纾解了,其他的时候他不知道,     反正他跟着的时候没有再选侍候美人儿这样的差遣,仔细一算差点吓一跳。     都好几年了,     不会吧......     !     芊染的事,让他知道自己再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这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再说这个叫洛芙的女子也极是不俗,说不定皇上能看上。     他真的是再忠心也不过了。     可是芊染的下场,让他此时心战不已。     “郑贯忠你跟着朕有几年了”。     明耀看着他在地上,身上的灰蓝色葛布太监服直抖的微微颤。     收回了眼神,淡淡的落在手里卷起的书本上。     “奴才在皇上身边服侍二十一年零三个月一十五天”。     郑贯忠仔细的回道。     “那你了解朕的脾气吗”。     明耀淡淡的话音让郑贯忠更惶恐了。他头抵在地上道:“奴才蠢物,万死不敢有窥探圣思的心”。     “何必谦虚呢”。     明耀轻笑了起来。     于是郑贯忠抖的更厉害了。     抬手就要给自己嘴巴子,     唉,让你惹祸,让你惹祸。     “别扇了,猪头似的总管,朕看着碍眼。”     明耀想着刚才这奴才的可恶。办事的不牢靠。连请太医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本来是打算顺手教训他一下,     又一想影响自己的视觉。     算了。放过这狗奴才一次。     郑贯忠那使劲下手的手风把脸上的汗毛都微微吹动起来了,听到皇上的话,手离脸最亲密接触只有一眨眼的功夫。猛的住手。     猪头。     ......     原来上次皇上让他点评画的时候,他自己在皇上面前诚心悔悟自罚。呼嘴巴子太狠,脸都肿了起来。     也是一种错啊。     郑贯忠觉得他可能是史上当的最艰辛的御前大总管了。     “谢皇上不罚”。     郑贯忠感激的谢恩,想着皇上虽然是用这样的理由,才不让自己扇嘴巴子。     但也许是因为皇上越来越欣赏自己,又不能表露出来。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呢。     皇上表达喜欢或者欣赏的性格是有点别扭的,     你看,就像对福臻公主那样。     明明他都看出来皇上对福臻公主的感情已经不同寻常了,     可是福臻公主似乎还没有意识到。     只觉得皇上是个狠心人,     嗯,一定是这样的,     皇上对自己这个大总管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郑贯忠觉得他大总管的生活一下又有了阳光。     大家不要打扰他,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毕竟让郑公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大概再也不会爱了吧......     主要是他找错了参照物。     跟福臻公主对比,     ......     脸多大。     不得不说,在明耀身边当差,心理建设很重要。     郑公公做的很好......     郑贯忠弓着腰慢慢退出去。     “最后一次”。     明耀冷冷的嗓音,让郑贯忠全身一凛。     不要每次拿这种事来烦他。     御前大总管被郑贯忠做的像龟|公似的。     他又不是嫖|客。     什么玩意儿,还花神,是来让自己发笑的吗。     明耀平静的看着书,内心各种烦。     郑贯忠从殿里退出来,他的徒子赶紧过来问:“义父,皇上怎么说?是要把人现在送进去吗?”     太监后面的四名宫女也期盼的看过来。     “滚滚滚滚,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提”。     郑贯忠从袖子里拿出小手绢,擦擦额上的冷汗。     把擦汗的小手绢甩在他面前的太监脸上,把他一下推走。     “义父,皇上真的连看都不看眼?”。     太监不死心的回身又问道。     看了看洛芙,觉得自己是个太监,都有点动心呢。     “哪来这么多的废话,快走”。     郑贯忠把几人打发走了。     看到福臻公主走过来,跟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高兴了起来。     皇上身边这几天,真是时时有黑风暴过境。     福臻公主是唯一不会刮到的人。     呦!福臻公主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得让皇上赶紧知道。     尽职尽忠的郑贯忠不待孟言茉一行走近,就赶紧进去回报。     “皇上,福臻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明耀听到郑贯忠的话,握着书的手一顿,压着心里的振奋,声音平淡的说道。     待郑贯忠出去,明耀一甩袍摆。从炕上下来。     不用看都知道玄奕几人此时看着他的眼睛晶晶亮。     肯定是在闪烁着期待看戏的小光芒。     “成先生来信说,需要几个帮手”。     明耀曲指弹了弹袍摆,淡淡的说道。     “主子,属下想起来了,老寒腿犯了,就先告退了,主子恕罪”。     “主子。属下腰病犯了。万望主子恩准属下告退”。     “主子,属下脑仁儿疼,属下失职。请容属下稍后领罚,现在实在是当不了差了”。     ......     瓦津关那种地方还能忍,忍不了的是成先生在战场上的各种掉节操。     指不定又让自己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大丈夫理应刀剑上见真功夫。     战死沙场,才不堕黑衣卫的威风。     主子在的时候还好。主子要是不在,千万不能和成先生在同一个军帐里啊。     因此玄奕几人挖空心思找告退的理由。     主子在福臻公主面前吃瘪这种事。虽然特别特别特别想看。     简直要超越想看大明统一四海,万国来拜的雄威盛况。     但是太八卦这种事,果然是会死人的。     哦,不。比死了还要痛苦。     黑衣卫一想到成归鹤那一翘一翘的猥琐小眼睛,一闪一个让黑衣卫想撞死,     也不想去实施的各种破坏敌军的办法。     就立即的打消了看主子好戏的想法。     今天总算知道了。欣赏主子的八卦。会死人的。     也不知道成先生是怎么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     玄晏几人刚不自觉的冒出“难道要去请教下成先生这个问题”的想法,     看到主子瞥过来的眼神。立即两眼放空,什么都不敢再想了。     “哦?朕竟不知道黑衣卫成了老弱病残集中营?”     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走,下回说不定还得盯着自己的手挤眉弄眼。     总是用军棍这种办法太粗暴了,明耀觉得有点腻了。     看着黑衣卫们立即意识到他们自己的这个借口简直是坑自己,惶恐的单膝跪在地上,的时候,     明耀这才觉得有点意思。     “属下失职,愿领一百军棍”。     玄奕几人听到明耀淡淡的话音,立即收起了各种“老弱病残”的表演,冷肃了脸色,单膝跪下。     黑衣卫是军中精悍,老弱病残,这个罪名他们承担不起啊。     是要被立即清理出黑衣卫的。     “去吧”。     明耀摆摆手。     这可是他们自己认领的。     别总觉得他这个做主子跟多黑心似的。     既没有泄露出自己现在真的很想打发走他的黑衣卫们这种急迫,     又不用主动开口撵他们走,而是他们求着走,     又顺手收拾下皮痒的下属们,明耀刚才心烦的心情好了点。     不过待看到进来的孟言茉苍白的脸色,仿佛下一瞬间就会随风化去的娇弱身体,     明耀淡然俊美的五官立即淡定不下去了。     他皱着眉大步走向她,伸出手想去摸她的额头,被孟言茉轻轻朝旁边挪了下步子避开了。     明耀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我来是想请皇上赦免了张少淳的死罪,请皇上把他拨给我”。     孟言茉垂着眼睛看地衣,声音没什么波幅的说道。     冷淡而客套。     也不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怕他生气而小心翼翼偶尔带着狡黠的恭敬。     “你若是缺管理宫殿的总管,朕把郑贯忠拨给你”。     明耀知道她心里怨自己,看着她跟自己冷静客套。     原本还因着知道她在用全部爱着自己的心恨着自己时的放心后的烦躁,此时也变得比刚才更加焦烦。     他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不让心里自己都压不住因为特别燥时会牵动的戾气,在她面前爆发出来。     张少淳那老太监他也不是非得要杀,她放了也就放了,拿她的玉佩冒充自己的龙佩,把他的亲卫们指使的团团跑。     其罪已经超过假传圣意。     这些他都不生气。     此时心里的戾气横生的原因是他看的出来,她要和自己彻底画出分界了。     虽然这就是自己所期望的。     可是明耀终于知道后悔的滋味了。     一向自大到没有天边的明耀。终于承认自己做了件坑自己的蠢事。     他们明家男人从来不会把心给一个女人,明耀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了个例。     他把她推开,彻底在他们之间树立个巨大屏障,他在看到她死心放弃了的眼神中,这一刻开始后悔。     在看到她对自己冷淡如陌生人的眼神时,明耀承认自己不舍了。他开始想念以前她看着自己满是爱慕的眼神和甜糯的嗓音了。     原来这个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全部占据他的心,拔不出来了吗。     “不用麻烦了”。     孟言茉福了福,转身要离开。     她只是来跟他说一声。他同不同意,都这样。     孟言茉甚至期盼着他大怒一声道:“孟氏你别不知好歹,朕的耐心是有极限的,你这么放肆是做给朕看的吗!”     然后她就和那些不被他放在眼里的普通女人一样。被宫人拉出去处死。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死在他手上。她认了。     明耀看她转身要离开,心里的脾气再也忍不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压在门板上。     明耀吸了口气。压住自己的暴躁,他知道她喜欢自己轻柔时低淳些微沙哑的嗓音,和他的容貌。     明耀没有想过有一天他沦落到要靠牺牲色相来挽回一个女子的心了。     即使他和孟言茉已经认识几年了。     哪怕是半年前有人跟他说。有一天他会蓄意用容貌来勾|引一个曾经对他满心爱慕女子的重新眷恋,     他非得让人尝尝什么叫十大酷刑。     明耀靠近她的小脸。让自己的“美色”完全展示给她看。     “香香,你不要再同我生气,不要离开我好吗”。     孟言茉被他攥住手腕,压在身下这种情况,都面如假人,没有丝毫波动,     却在他轻柔如珍视世间挚爱的低沉嗓音中,痛苦的无以复加。     这个男人是她深深爱着的,她曾经不忍心看到他有任何辛苦的表情,     “明耀,明耀,明耀,”     她粉红色的樱唇此时如染了层霜似又哀绝又痛苦的白寂,     颤着声音念着他的名字。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孟言茉再也忍不住,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不停的往下掉。     “是你不要我,你把我变成你名义上的皇妹,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冷心到底,绝情到底,     现在你还用这样温柔不舍的语气对我,你想做什么,     难道让天下人都看皇家的笑话吗,     难道你不要你的天下了吗。”     “明耀,我真的真的再也受不了,     我会疯的,我也快被你逼的活不成了”。     孟言茉痛苦的呢喃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冒出来。     终于看到她对自己不再如同一尊精致的假娃娃一样看不到对自己的感情,     捧起她小小的脸。     “香香,我后悔了”。     “我想要你”。     明耀温柔的把她脸上的泪珠都吻掉。     在她唇边徘徊呢喃着。     孟言茉就用手推他,推不动,就拿小拳头去打他。     明耀都不管她的挣扎,只含住她怎么也不肯张开的小嘴。     仔细的一寸寸的吸吮着。     像品尝世间美味。     孟言茉的软弱无力的反抗,让他心里的欲|望越来越大,     刚才有多烦躁,此时就有多想把她压在身下。     他只知道,他确定了,他只想要她。     本来他就对她的身体很熟悉,也很想念。     这么多天,都是考虑着大局而压抑着,一直克制,     此时终于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女人填满了,暂且就什么都容不下了。     吻就开始热烈起来。     手就往喜爱的地方搓揉而去。     孟言茉此时心里又气又恨,     胸前被他握住,更是气的要死。     对明耀又是踢又是踹,可是他仿佛其他地方也有眼睛看到样。     明明是正万分浓情的吻着她,可是把孟言茉的那些踢踹都躲了开。     并切用他强有力的腿抵住了她两支柔软的细腿。     孟言茉气急了,那顶在她小腹间的硬物,她想也不想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的就一条腿去往上踢他。     明耀闪身错开。     望着她重重喘气,他被她的身体勾的动|情不已。     下|身涨的都疼了。     最硬也最是脆弱。     这女人太狠了,想让他断子绝孙。     “你后悔了?”     孟言茉又哭又笑,凄婉的小脸蛋上说不出的痛。     “明耀。你可清楚你我如今的身份。     是兄妹!     你想被天下文人骂死吗,你对得起你家列祖列宗吗!”     错过了,明耀我们错过了。     如果是以前。哪怕是这道封为公主的圣旨还没下之前,     她想着对他的爱,还能闯一闯他的后|宫醋海。     可是这道圣旨下了,他如今说他后悔了。让这个一向都高傲的没有天际的男人承认他后悔,做错了一件事。     孟言茉就知道她真的得到了他的心。     可是已经没用了,太晚了。     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都是自己的,所以她哪怕这次能重新和他不清不楚的牵扯在一起,     以后。只要她一想到什么引领宫女,什么皇后,什么宫妃。     她会被醋海淹死的,     她没有勇气再闯了。     就托这个借口断了这吧。     “我家列祖列宗不也是你的祖宗”。     他当然知道这个身份的禁锢,就是他自己加的。     是他这辈子唯一承认做过的蠢事。     不过来日方长,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     大不了,谁敢说,他就把谁扔牢里去。     一向英明果决的明耀也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时候,     因此他不关心其他的,他只关心这个女人对自己的爱是不是还像以前。     她的痛,她的情绪都告诉明耀,她依然爱他入骨。     所以明耀就又恢复了平时的不羁,手一边替她擦下泪,一边打趣道。     孟言茉简直要气疯了。     她在如此痛苦认真正经的绝望,这个人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来调笑她!     真是任何脏话都不能骂出她此时心里对明耀又是恨又是气又是无奈又是想尖叫的复杂情绪。     拉住他在自己脸上滑动的手,放到口中就想咬。     明耀出手如闪电,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樱桃小口微微张开的大小恰是能含住樱桃的模样。     粉嫩的唇瓣,明耀又想吻上去,不过想着他快把这个小女人折磨崩溃了,     暂且忍住冲动。     “朕今天才知道香香这么喜欢咬人,     左手已经伤了,”     明耀晃晃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想让她心疼,     那时在千州府的河边,她看着他在海上咬破的手腕,哭的那么心疼,     明耀好怀念。     看到她倔强的偏头不看,明耀倒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反正他此时就觉得对他会哭会笑会生气,不再像即将要凋零的花一样惨白颜色的孟言茉,     前所未有的可爱,动人。     这大约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吧。     想他明耀见过多少美艳女人,想不到栽在这棵小幽草身上。     “右手要批奏折,你想咬,喏,咬这里”。     明耀把普蓝金线绣翟纹的龙袍袖口连着里面的中衣捋开,露出健壮有力的胳膊,放到孟言茉唇前。     看着他望着自己有点戏谑又满是认真的表情,     脸上写着:来,你咬过后,出了气,咱们还欢欢喜喜的在一起,好吧。     孟言茉无语凝噎的崩溃。     “啊”!     用手抱住耳朵,声嘶力竭的尖叫。     神啊,请你告诉我,上辈子我究竟欠了他什么。(未完待续)           第295章 救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的尖叫声立即把禁卫军如潮水般的引来了奉天殿。     郑贯忠暂且丢开脑袋里初听这从次间里穿来尖叫声,心里海风巨浪般的惊讶。     赶紧下到玉阶下,对着禁卫军的统领们道:“没事,没事,众位将军都退下吧”。     如今的羽林卫,金吾卫,锦衣卫里的所有统领都是出身黑衣卫,那些统领不信郑贯忠的,去看站在廊下柱子边的玄奕几人。     玄奕挥挥手,这些人才退下。     原来玄奕几人想着这军棍都领了,还是在这多站一会儿吧,看不到,说不到能听到呢。     果然是有意外惊喜。     在西北杀敌时也就算了,平时的时候,主子是最不耐别人在他面前高声的。     尤其这还是尖叫啊。     记得上次在江南处理扬州三家贪墨河坝银子的时候,在府衙里弦剑把那东厂番子的脸皮揭下来,人家要凄厉尖枭嘶喊,这么合理的生理反应,主子揉了揉耳朵,让人把那番子嘴给堵住。     玄晏在心里客观的评价,主子有的时候真的是不讲道理。     “主子居然能忍受这样的刺耳尖叫声,真是奇事”。     玄晏啧啧两声,觉得自己等人虽领了罚,这“听”一出戏也是相当值得的。     “你应该感叹一向安静的福臻公主能被主子给逼的这么尖叫”。     玄奕也忍不住讨论两句。     毕竟这种事,可不常见。     “你说主子是不是把福臻公主放在心尖上去了?     真是难得,主子居然会这么喜欢一个女子”。     玄悬靠近两位统领说道。     这八卦果然不止女人爱啊。     “那还用说,你让其他人在主子面前这么叫一个试试,保证把你打的姥姥都不认识”。     八卦促进人感情。     黑衣卫一向铁血纪律。此时玄晏一点都不在意属下的昝越。     几名平时各种冷峻的黑衣卫头头,此时难得的集体高|潮的兴奋讨论。     明耀耳力过人,在孟言茉的抱着头尖叫的声音中,     仍然能听到他身边那一伙皮粗肉厚根本不怕打的手下们,正在热烈讨论的声音。     脸上黑了黑,     棋差一招,他没料到一向小猫似的孟言茉会被他一直以来的各种磋磨给弄的崩溃尖叫到快要窒息了。     还是让他的心腹们“听”了戏。     想着以后再收拾他们。     现在关键是安抚眼前的人儿。     她把孟言茉搂到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香香不难过。是我错了,是我低估了香香在我心里的位置。     以后我都宠着香香,爱着香香。可好?”     原来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认错,并不太难。     明耀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     孟言茉本来就发烧,这几天都被哀,思。伤,给折磨的痛不欲生。     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进来前,又是下定决心的要和明耀彻底断清。     刚刚的尖叫,把她心里这么久以来所有的委屈,心伤。恨意,都喊了出来,     她气竭而停。眼前发白,身体就软软的往下倒。     然后就被搂进一个温暖有着淡淡龙涎香的胸膛里。     他用他那低沉磁性淳淳的嗓音跟她说:     他爱她。     这是多久以来,自己听到,都会在梦中都要欢乐的事情。     此时听起来,却觉得好无力。     她觉得一切都像个悲剧。     得不到他的心时,她苦,     她终于得到了,她却不敢要了。     明耀,我也爱你,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闯了。     尤其是知道你心里是我,却要和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     “你今日要大婚”。     孟言茉任他搂着,平静的提醒他。     明耀轻拍着她的手就顿在空中。     “香香,是在生气我要和其他女人成婚了吗?”     明耀反而因为她重新吃醋,有些高兴的握着她的肩膀问道。     难道一直以来她对他有其他女人的嫉妒吃醋表现不够明显吗。     孟言茉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也不与他争辩。     “我想出宫”。     她静静的说道。     “不准”。     明耀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他不准,他不准,     他就不怕她砸了他的喜堂。     孟言茉又想尖叫。     “你说你会宠着我,爱着我”。     孟言茉睁开着眼睛看他。     “是,我保证,以明氏的传承发誓”。     明氏的传承,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血脉。     孟言茉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一直以来,他也不屑在她面前说假话。     “可是你却让我看着你跟其他的女人成婚”。     孟言茉重新闭上眼睛,不愿看到他俊美刀削斧刻的完美五官。     她曾经期望着,期望着那美如画的五官有一天全心全意温柔的看着的时候,她是如何的幸福。     她竟然做到了,可是她却害怕了。     她觉得她再看会更心痛。     明耀沉默。     “明耀,看着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会死的,真的。     你让我离开,我也许还能在远方,想着以前和你的回忆,活下去”。     孟言茉捂住胸口,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泪就这样不停的掉,     明耀看着她痛苦的小脸,在他面前强装平静,睫毛却轻颤,泪珠就滚滚的颗颗往下掉。     他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     以前的时候,他不认为自己非得要这个女人不可,他想着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行了。     可是现在他却认为如果没有她,他坐了这天下,也没有以前想的有意思。     他极近温柔缱绻的吻着她脸上的泪珠儿。     “别哭。我会心疼”。     他低沉的嗓音有些淳稠浓热深情的微微沙哑。     每一个字喷洒在孟言茉的脸上,都让她攥住胸口的细嫩手指抓的更紧。     那里,心脏的位置,好痛。     明耀吻着吻着,就把她重新搂紧了怀里,紧紧的。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她不知道有一天他会对她说动人的情话,而她却宁愿不要听。     只因为听到后。心里所有不舍,怨恨上天有缘无分的作弄,     会像个巨大的磐石一样一遍遍来回反复的轧着她早已不堪重负。     用情过深,伤痕累累的心。     我会心疼。     他这四个字也让她心尖都疼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不再是自己因为他哭泣。他却又痞又坏的拿来打趣她。     他会因着自己的眼泪而认真的心疼。     可是,明耀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不再早一点。让你知道我对你的重要入了你的心髓。     我为了你已经磨尽了心神和勇气。     真的做不到看着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了。     情深不寿,     明耀,我爱你太深,是种错。     孟言茉心里的情和疼铺天盖地席卷淬炼着她所有的情绪。     她身体承受不了,发着烧晕在了明耀怀里。     明耀半天没听到她再说话,把她从怀里松开。     只见孟言茉的脸蛋苍白中透着通红。     他去摸她的体温。惊了一下,很烫。     扣在她手腕上听脉。脉动大紊,这是情伤蔓延心脉的表现。     本就惊险,还在发着烧。     有生命危险。     明耀从来都淡定从容的神情此时彻底变了。     龙行虎步的抱着孟言茉去了泰乾宫,放在龙床上,盖好锦被。     走到外殿。     本来等着看主子好戏的黑衣卫,一看明耀冷峻如同冰封万里的严寒五官,     立即收住了所有调侃神情,低头肃首。     “韦一针在哪里?”     上次孟言茉的情殇就是他治好的,这次只怕更严重,明耀没有把握出手,     他不敢有半点差错。     玄字组黑衣卫里情报司的一名黑衣铠甲的将军从队伍后面出来恭敬道:     “韦太医三个半月前到都蛮郡去采药了”。     明耀先帝挑选神医,韦一针逃派的理由杀了这个老头威风后,     又怕孟言茉万一因为之前情殇伤及心脉的病留下后遗症,就让韦一针留在了京里。     韦一针其实也官迷,只是嫌太医院俸银低,又不准赚外快,这才没有进太医院。     明耀给他一个从五品的太医院副史位子,又允许他不用在太医院守着,只要不出京就好,     这老头就高高兴兴的上任了。     在各大京城勋贵府更受欢迎,银子赚的哗啦哗啦的。     他老实的待京里一年,实在是忍不住听闻都蛮郡出了毒肠草这种极品毒|草的诱惑。     就想悄悄出京,去采回来。     毒肠草长在剧毒地,周围有七星毒蛇的毒液滋养守护,就算用五毒蟾把七星毒蛇给引开了,     这毒肠草触手就能把人手给毒石了,也是不好采。     因此在都蛮郡传出风声这么久,各大药店都出高价收购,还依然没有被采走。     而一般人又不知道七星毒蛇可以用它最爱的食物五毒蟾给引走。     听说已经被七星毒蛇咬死好几个胆大心大,妄图去采药卖钱的樵夫了。     韦一针仗着有孟言茉给他的天蚕丝手套,就想去试一试。     虽然他也没有五毒蟾,可是想着这毒蟾在都蛮郡也产,他银子又多,到地方后再收购不迟。     临走前又去给孟言茉诊了脉,看到孟言茉心脉虽然微弱,但却有股力量在支撑,看起来也算生机勃勃。     于是韦一针就放心走了,想着月余就能回来。     悄悄出京,想着明耀不知道,孟言茉平安。他也不算违背答应的事。     到了地方才知道五毒蟾也是稀罕物,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当地的人都开始找五毒蟾。     所以韦一针现在还在都蛮郡耽搁。     听到这老头竟然敢乱走动,若是平时,他也不屑收拾他。     可是此时孟言茉病危,明耀的脸色就更冷了。     暂且这些以后再算。     “幽冥卫有消息没?”     他的手下里还是幽冥卫找人最快。     “成先生来信说,鬼毒鸽还没有回来”。     意思是找到方向了。但是还没返程。     明耀往东次间看了眼。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可是他不得不亲自去,才能最快把韦一针带回来。     “发朝廷关牒给京城到都蛮郡的各路驿站。让他们把今天的马给朕留出五匹最快的。     若是不够,就把今天所有的来返的加急报的信使暂停留在驿站”。     朝廷关牒都是遇到举国战事,需要送特急军报的时候,才会发行给全国驿站。让他们保持马道畅通。     有当地府衙配合,禁止普通商客官吏行驶。     *     亲卫去吏部传口谕。不一会儿,京城的上空满是信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鸽子?     我们打下一个烤了吃”。     京城的酒楼茶馆里的富贵人都注意到了。     一个不学无术的富贵少爷趴在酒楼栏杆上朝着天上道,还让身边的随从把弓箭拿来。     “吃吧。这是吏部发的特派信鸽,吃一个掉一族脑袋,你吃不吃得起?”     正在喝茶的一个书生讽刺道。     春闱在即。京里有各地的举子涌入。     那富贵少爷不服气道:“我就吃了,鸽子死了还能报信给吏部说是我吃的?”     那书生就不搭理他了。     冷淡的说了句:“你当京城三卫八营都是吃干饭的?”     和草包说那么多干嘛。     *     明耀带着韦一针回来是双人得要两匹马。路程远途,他带四匹,留一匹备用。     内侍回报胡元苏大人求见。     明耀懒得和他废话,直接说:“不见”。     他都不用问,就知道胡元苏肯定是来说发朝廷文牒引起百姓恐慌,各地绿营军队集结待命。     发下去各道命令时,他一边换着衣服,脱掉龙袍,穿着件黑色缠腿的劲装。     面容过于冷峻,就把他原来慵懒贵气给压了下去,目光锐利如隼。     于是这一日,在驿站里被阻碍的各地信使,纷纷怒目找驿长。     “我这里可是秦郡王的军报,耽误了事,你有几颗脑袋砍的!”     “我可是吏部尚书家送来的紧急家书,你这个小驿长想不想干了!”     “我是京里护国公家的族亲,是要去参加国宴的,是帝后大婚,误了及时,我与你没完”。     七嘴八舌,有信使,有家仆,还有老太夫人和丫鬟。     平时不敢得罪来往重差的驿长这次特别淡定。     “没看到有绿营兵把守驻防吗,这是要过大人物,你们都歇了吧,我拿的可是朝廷的旨意”。     *     明耀整理好衣服,刚走出寝殿,就看到羽林卫押着一个小宫女扔到了地上。     单膝回报:“主子,属下看到这小宫女,有窥视福臻公主之嫌,     怕有奸计,特来回报”。     若是其他事,这羽林卫统领也不会专门来回。     听他对明耀的称呼就知道原来是属于黑衣卫的。     现在黑衣卫都知道了,只要是关于福臻公主的事,最好赶紧来回给主子,不然可能误了事,吃军棍都救不了你。     “奴婢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叫苗苗。     因为听说公主病急,心里放不下,就想来看看。     皇上饶命啊”。     苗苗水灵灵的大眼睛抬头看着明耀。     明耀赶着走,绕过她,出殿门。     这样的宫女他从小见到大,这样欲语还休的眼神,也从**岁时,就有宫女在他跟前这么眨着。     他不理会,他的亲卫自会处理。     “皇上可是要去都蛮郡?”     苗苗在身后大着声音问道。     “你如何得知?”     明耀停住脚步,转回身。     如果是打听的,就砍了。     如果是从他的打扮看出来的,就说明是熟悉都蛮的人,从贵平府到都蛮有山路崎岖。     说不定这宫女会知道近路。     “皇上穿的是厚犀牛皮皂底子的靴子,这种特别用黑犀牛皮制作的靴子,是适合在都蛮或者南疆山路上行走的靴子。     黑犀牛皮是都蛮的特产,奴婢是都蛮人,认得这种黑犀牛皮包鞋底,靴边包铁的靴子,是要去都蛮郡的聚毒地的。”     南疆有毒障林,都蛮有聚毒地,都是毒草花木的残枝或者毒液挥发融合在地里和空气里形成的。     “你知道去聚毒地的近路?”     “是,奴婢在山林长大,是知道的”。     “跟朕走”。     明耀大步走出,苗苗在身后连忙跟上。(未完待续)           第296章 情心 - 谋锦 - 茗沫沫     各地驿站涌动着等着走的信使,就看到一匹枣红骏马飞驰而过,后面跟着三匹同样看起来毛色光滑的骏马。     明耀没有骑踏雪,这一半的路程就会把它累死。     踏雪有傲性,通人性,肯定不肯让他换骑其他的马,宁愿跑死。     各地的等候的人,因为骑马的人太快,只能看到是一个高大穿劲装的男人,前面坐着个给人水灵感觉的小女孩。     看不清其他的长相。     明耀过后,纷纷议论开了,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到了都蛮在聚毒地苗苗顺手就给韦一针捉了只五毒蟾,韦一针这回满足了,又一听明耀说起的脉像,脸色慎重起来,     跟着明耀把马骑的一阵风一样的跑回京城。     其实还是因为明耀使骑术控制着韦一针乘的马,韦一针是被迫成风的。     因此等到了宫殿时,韦一针趴在地上就开始大吐特吐起来了。     明耀等他吐完,拎着他领子就把给带进暖殿里去了。     看着还跟着的苗苗,没有回头,声音难得的有丝暖意:“你做的不错,去找郑贯忠领赏去吧”。     “皇上,奴婢可不可以去看看公主。     奴婢好担心,公主对奴婢很好,奴婢心里实在放不下”。     苗苗祈求的睁着大眼睛,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明耀不再答话,往次间走去。     苗苗还待跟,被两名羽林卫挡住。     苗苗低头退开,想着一路上被那个极品男人放在怀里,她的后背能感受到他紧实健硕的胸膛,和那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都让她的眼睛里有一抹妖艳的绿色闪过。     韦一针作为神医,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还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过看在眼前的男人是皇上得罪不起,病了的又是自己的徒儿,虽然自己这个师父当的不怎么尽责,     可是这个徒儿还是不错的,给了他许多珍贵草药。     他用灰色长衫袖子擦擦嘴边狼狈和额上热汗。     静下气来听脉。     孟言茉的发烧已经先由几名太医给开药降了下来。脸色不再通红。却惨白的惊人。     气息微弱,生机单薄。     像化在水里的白月光,轻轻一晃。就碎了。     慎重的脸色越发浓重起来。     “情殇渗透心脉,     臣这徒儿本就是心弱不足之人,上次的情殇就损毁了她的精气元神,     这一次比上次更要厉害。她又是个不知将养的,一味的由着自己性子伤心。     又是天性敏感多忧,常年的情思郁集凝结充塞于心内六府,攒成一股痴意,必定是有一导因。     引发这股痴意的发作,     迷呆了心窍,这才昏迷不醒。     情不容痴。情复嫉思,两不相下。如旋发不泄。     臣即使勉强施针救过来,恐怕也会因为伤及了心神,而难再变得清明。     若要施药,除非......”     “什么”。     明耀早就听的脸色越来越冷,韦一针虽然心里想替自己的徒儿骂这个负心男人两句。     他如花朵般刚刚绽放的徒儿,为了他就要香消玉殒了。     终究不敢。     他要还是个王爷,也倒骂了。     “盖情殇系除天下至纯思痴情之人不可得者,欲要救治唤醒,须得以心补心,以情补情,     情所系之人的一滴心头血作为药引,”     韦一针把视线定在明耀的胸膛处。     明耀身旁的黑衣卫大惊,心头血是全身精气所化,主子的龙精之气如何损得?     “请挖属下的心脏来补心”。     黑衣卫们齐齐跪下道。     明耀还没看口,     韦一针已经忍不住道:“没听我说吗,是要情系之人的,况且你们的心里有对我徒儿的情吗?     没有的话,别凑热闹。     就是有,我徒儿也不稀得要你们的自作多情”。     骂不了正主,总能骂骂身边的人吧。     明耀伸手扯开衣襟,露出左边强健胸膛,袖口一动,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在手指尖上转了个剑花,     就要朝自己心脏的地方刺去。     “等一下”。     韦一针赶紧阻止。     干嘛这么着急,他话还没说完。     明耀脸色不善的看着他,他听的见孟言茉的气息越来越弱了,这是生机快要流干的表现。     救命愈发紧迫。     黑衣卫看着万事都在手中握的主子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而要掏心,     纵使他们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千锤百炼的神经,此时也齐齐的变了脸色。     听到韦一针喊停,悄悄的都小出了口气。     希望福臻公主有别的救命办法。     “既然要以心补心,以情补情,当然是要问一下,     你之情对可否补她之情系,     你的一滴心头血里融合的情,能否把她心中那股郁结散去。     臣是想问,皇上心里的男女情是不是只有,并且全是臣的徒儿?”     明耀抿起薄唇,也不及去想他的亲卫们都在场。     点了下颌。     看到明耀点头,韦一针看着明耀强壮的胸膛,暗暗为徒儿高兴。     徒儿啊,你虽然太过痴了些,可逮到一个极品男人的心,可真不容易。     “这就好,也不是要掏心,只要一滴心头血。     不用这么大的家伙什”。     韦一针把明耀手中的短匕拨开,从自己的木医药箱里拿出一根特制细银针管。     黑衣卫们看着那细的像绣花针,却有一尺长的针管,黝黑的脸色如糊了面粉似的。     这神医靠不靠谱啊。     韦一针看着一群黑脸汉子脸白的比敷粉娘们儿还白,     好心的解释下:“你们不用为皇上担心,皇上本身就是奇躯健骼。有真龙之气护身,     这一滴心头血说出来有点吓煞,其实对于皇上的身体来说,     只需要将养个别日子就会好完全了。     这心头血里含真龙之气,     哪怕一点余气,也够我这徒儿保全一生的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韦一针把针管用烈酒烧洗了几遍。     边准备边解释道。     针扎在心尖上,明耀并不太疼。却有点奇妙的感觉。     那是一种连接另一端心尖的牵挂。     他想起她以前捂着胸口跟他说。这里会痛。     他因为她,     在心尖上也有了这针扎的疼。     抽血也很快,韦一针正想吩咐外面候着的太医去煎药。     明耀接过来:“把方子给朕”。     黑衣卫看着主子除了抽血后薄唇有点水色浅白外,倒是还好,这才大大的松口气。     主子以后可是要统一四海,做万盛之朝的帝王。     要是因为一个女子而伤了元气,他们觉得自己这些人。肯定会宁愿被主子处死,也要手刃这祸国红颜。     明耀端着一碗黑乎乎浓苦的药汤进来。     “你们都退下吧”。     这次念在韦一针还算有用,就放他一次。     众人退出。     明耀坐在床边,把孟言茉抱起来。靠在他怀里。     把药放到她唇边。     孟言茉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闻到药味,细眉也轻烟皱起。     她两辈子来已经吃了太多苦。再也不想尝苦味。     她畏苦,却一直在默默忍受。     现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忍受了,就让她这么随风飘散吧。     孟言茉只觉得自己似乎变成飘飘缕缕的意识在消散。     意识里觉得似乎有一个人是她要用全部心神记着,念着的。     想不起来,她再去想,只觉得是情天苦海的深渊,让她畏惧痛苦不堪,就不愿再想。     只想就这样悠悠的飘远。     再也尝不到任何苦味。     明耀看她在昏迷中,也不愿喝苦药,就在她耳边轻柔的哄道:“香香乖,喝了药才能醒来”。     是谁在低语,     好熟悉,夹杂着甜和苦的味道。     她只想要甜,不想要那苦。     不听,我不听。     孟言茉觉得自己似乎越飘越远,开始涣散的感觉。     明耀无法,只得强灌药了。     捏开她的小嘴,仰头喝了一大口。     系数往她的嘴里灌进去,舌头堵住她的小舌,不让她往外吐。     孟言茉开始挣扎起来,小拳头乱挥舞。     好苦的味道,她不要,她想荡悠悠飘远,再也不要尝这样的苦味。     苦药流进她的胃,化进她的血管里。     像一股力量掰开她的眼睛,在她面前闪过一幕幕的画面。     她终于从悠悠飘散的混沌里苏醒了记忆。     香香,我后悔了。     我想要你。     是那个男人,她深爱着的男人,     所有昏迷前的记忆蜂拥而来。     孟言茉柔软绒绒的长睫毛轻颤不停,她不肯睁开眼睛,一颗颗的泪珠儿不停的滑落。     明耀,你就让我这么长睡不醒不好吗。     “香香,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你的七郎”。     明耀看到她苏醒,温热清淳的气息轻柔的洒在她仍然过于白的脸蛋上。     不,你不是我的七郎了,我的七郎从来只存在我的单相痴思里。     你是明耀,是明英帝。     看你又能怎么样。     不看你又能怎么样。     你说你的心里都是我,可是你却要和别人成婚了。     我为了你的心,已经死过两次。     明耀,你告诉我,可以改变什么。     孟言茉睁开眼睛,眼睛里依然有泪花,却静静的看着他。     她看着明耀狭长的漂亮桃花眼里是如星光银河的璀璨,     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真正美景,     凤眸里似是洒进了流星的碎光,宛如波光点点蜿蜒迤逦的流转。     “香香饿不饿?我让御膳房备膳”。     明耀轻声问道,低沉的嗓音里有着期待。     总要吃点东西,他才能放心下来。     孟言茉不出声,仍然静静的看着他。     眼泪却又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大颗大颗无声的滑落。     明耀,明耀,我该怎么办。     还是那有些刺脸有薄茧的手指,替她揩去眼泪。     却从未有的认真温柔珍视。     似乎她掉的不是眼泪,而是琼珠真玉。     “这块龙佩你收好,不要再拿你那块玉佩来冒充了。     在宫里还好,我的黑衣卫们都认得你。     在地方绿营和军队里都有黑衣卫出身的将军,万一哪天你要淘气,去支使他们,     被他们发现是假佩,你有个闪失,我可找不着人赔给我,你这么可人疼的小宝贝”。     孟言茉的心一紧一紧的阵阵疼。     他怎么能把情|话说的这么动听。     满心满情的珍爱,     明耀,明耀,     我的心又疼又苦要裂开了,求你不要再说这样的情话了。     我想听,可是已不能再听了。     明耀把龙佩放进孟言茉的小手里。     她垂了睫毛看那块大一半的龙佩,     这个,可以出宫吧。     “我饿了”。她甜糯糯的嗓音有大病初愈的哑意。     吃饱了,才有力气走。(未完待续)     ps:*******************     (写哭了......     沫沫也是个傻子。     上架前后,有许多人惊讶沫沫怎么会写出一百多万字的免费书,其实挺简单的,     沫沫也只是个普通无名小写手,也希望能像那些大神一样受到追捧和收获写作成果。     沫沫真的有想过放弃,可是做不来匆匆填坑,毫无逻辑。     所以沫沫痛苦了好长时间,几乎要弃坑。     大半年后,沫沫悄无声息的复更。     是因为觉得在那遥远的一个世界里,有人在哭着,笑着,恨着,爱着,     沫沫放不下他们,     沫沫想写出来,     想让关心着他们的读者,知道他们是在怎么生活着的。     能上架,沫沫很开心。     这句话真的很诚心。     沫沫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并且向来做什么事都会半途而废,别人惊讶沫沫写这么多,     沫沫自己也会惊讶。     上架感言不想写,有太多想说的话,在那孤单的一年半中都消磨了,这一章是有感而发。     谢谢你们像沫沫一样关心着他们。     真的谢谢。)           第297章 我的爱原来没有经过心,已经自动把情流向你,所以我的心现在才知道,你是否能原谅。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任由他抱着,任由他喂着。     他要大婚怎么会不忙。     只等他走。     暖殿里静静的,孟言茉坐起身来,脸色白如透明,却已不那么惨白了。     一头长发如瀑散在身上,让她看起来娇楚若细雨轻烟里的凌风白梨花。     守在外面的山重和烟蓑听到小姐起身的声音,立即进来。     “几时了?”     “马上要酉正了”。     山重的话音落,就听到殿外巨大的礼炮声,似乎能想象到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烟火璀璨。     是要拜堂了。     “替我更衣”。孟言茉的嗓音仍然有些虚弱。     “小姐,您身子刚好点,就再躺会儿吧,     皇上临走前,嘱咐过让您多睡会儿”。     烟蓑以为孟言茉是要去观礼,哀求的劝道。     小姐,那是皇上,您不该爱上皇上啊。     “山重”。     使不动烟蓑,换一个。     山重默默无话,把孟言茉的衣服拿了过来。     孟言茉穿着件大红织金绣石榴如意的通袖右衽小袄,火红狐狸毛镶边斗篷,额上带着白貂绒镶大食国进贡的极品红宝石昭君套。     他要大婚了,她也该穿的喜庆点不是吗。     以此来,向他贺喜,向他告别。     烟蓑和山重,心惊胆战的替孟言茉更好衣。     真的怕小姐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大闹喜殿,那真的不是丢脸的事,是丢命啊。     虽然小姐从来不是这样娇蛮莽撞的人,可是在泰乾宫里传来小姐崩溃的尖叫声时,     烟蓑和山重就开始担心小姐真的被逼疯了。     毕竟小姐平时是那么安静的一个人。从来都没有高声说话过。     却被逼的尖叫来发泄心里的郁闷。     出了泰乾宫,孟言茉手里有龙佩,虽然四处都是忙碌匆匆的宫人,和震耳欲聋的各处喜庆喧哗,     不过有黑衣卫出身的各路禁卫军护送,孟言茉从无人的宫道一路出了各处宫门。     待出了皇城外门午门时,孟言茉戴着幂篱走向街角让紫苏准备的马车。     这一处在墙角阴影下。周围的百姓都在拍着手。笑着看向夜空中五颜六色的礼花。     紫苏把马凳放好,等着扶小姐上马车。     孟言茉在上马车之前,回身淡淡冷声道。     “以御龙佩之名。令尔现身”。     孟言茉纤细的手指举着龙佩对着另一端是黑洞洞的巷道说道。     山重和烟蓑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     糟了,小姐,不会真的被伤透了心,开始说胡话了吧。     这里哪有人啊?     忽然山重和烟蓑感觉周围似乎刮过一阵阴风。她们身上骤然一冷。     再看,小姐面前单膝跪着一个全身黑衣似乎与周围的夜色融入一体的男人。     “以后不许再跟着我”。     孟言茉不知道明耀派在她身边的暗卫是不是一直跟着。     如果不是一直跟着,为什么她一旦有生命危险时,就会出现保护她。     像在太子府,像在坤宁宫。     如果是一直跟着。为什么她生气踩明耀给她的白虎绒斗篷时,她接到圣旨时,失魂落魄的狂吃狂吐的时候。他们没有回报给明耀?     因为明耀都没有来看她。     她今天才知道那个男人的心她全部得到了,那时也是不久前的事情。那个男人就是再冷心冷情,那时应该对她开始有真情的。     孟言茉不知道她生气踩斗篷时,明耀那时为了磨她的性子,忍着没有去安慰她。     她接到圣旨后,明耀自己不知道,心里潜意识已经开始后悔,他为了让自己彻底不再想着和她的牵扯,不再让暗卫回报她的情况。     她要离宫,不想再受到明耀任何一点的牵系,于是就试着,看身边是不是有暗卫。     果然出现了。     听到孟言茉的话,暗卫低垂的头顿了一瞬间,还是恭敬答道:“遵命,公主”。     说完就眨眼消失了。     孟言茉坐上马车,不知道她身后暗卫不单没消失,还多了三人。     像幽魂一样隐没在夜色中。     那答应听命的暗卫自己心想,主子给他的命令是,无论公主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答应,只一条,不准应了离开。     公主给他的命令就是离开。     他想着,首先是遵守主子的命令,     公主让他离开,他遵命了,因为公主手上有主子的龙佩。     他离开,可是主子的那条命令在竖着,所以他又跟着。     所以他既没有违背公主,也没有违背龙佩,更没有违背主子。     暗卫觉得自己快被自己绕晕了。     暗卫出身龙禁卫,唯令是从,让他主动的分析谁的令更要听,有点强人所难。     因为平时在龙禁卫中,都是谁的军阶高,就听谁的令。     可是现在龙佩和主子,似乎是一个级别的。     因为主子说过,他的龙佩就代表他。     暗卫觉得他想的脑袋开始发晕,看着前面飘过去的三道黑影,暗卫觉得他是正确的。     主子不单没有要让他们离开的意思,还在公主身边新增了三名暗卫。     平时主子身边也就两人跟着,公主有四个人保护。     看来主子看重公主更胜自己。     糟了,这是不是说更应该听公主的?     不提身后其中一名暗卫快被主子,龙佩,公主傻傻分不清楚,飘的都不太正常速度了。     孟言茉上了马车,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白虎绒褥毯,车壁边放着金丝沉木镂雕喜鹊绕梅花纹的四层大屉储物如意柜。     柜子里放着各种精致糖果和点心。     在初次看到皇上赐给小姐的白虎绒斗篷时,山重与烟蓑的震惊,再到对于白虎绒做褥毯,已经从当初的惊为暴殄天物。变为现在的镇定自如了。     实在是在民间哪怕见一小方块的白虎绒都能卖出天价来,     可是在小姐这里,白虎绒成了烂大街的白菜价。     皇上知道小姐冬季畏寒,命针线局给小姐做的衬袜都是内里镶嵌白虎绒的。     更别提小姐的绒锦被,绒披风,绒手帕,绒暖套。绒手套......     山重和言蓑在重华宫里整理那些御赐物的时候。真的很想问皇上一声:您是把皇家几百年来积攒的白虎绒都给剪成边角料了吗。     实际上,白虎绒虽然天下稀罕,明氏皇家私库里却存了些。     有的是明耀皇祖父或者皇高祖父时。镇国大将狩来贡上的,当然这些将军都被封为公侯一级的武将了。     还有的是明耀在西北时偶尔猎的几张。     白虎在中原是千年来几不可见的稀罕物,在塞外天山雪山顶上,倒是有几窝白虎的巢穴。明耀在西北,少年偶尔闲暇时。就会去掏那几窝白虎,     搞得只要明耀身上的气息一出现在天山脚下的时候,就响起震天价的虎啸。     天山在金国境内,于是这虎啸一起就跟个号角似的。守着的上万金兵们就会来捉这个害他们在战场上死了好多人的大明小王爷。     明耀脱身了两次,想着怪麻烦的,就不去天山狩白虎了。     他看到郑贯忠从私库里的选出来的白虎绒斗篷时。想着孟言茉体虚畏冷,下回再去西北时。倒是可以再去狩几只。     当时明耀是摸了摸下巴,想那几窝白虎该多产几窝崽了吧,杀鸡取卵这种蠢事明耀自然不会做的。     当初不再去天山是一是因为嫌金兵难缠,还有就是那几只稍微兽龄长点的都被他猎了,得留白虎种苗。     怎么来说这白虎也算罕物。     他完全是把天山看成给他养白虎的圈了......     金丝沉木据说产于南海瀛山岛上,木质紧密如金,沉香色木轮间伴有金丝。     一两木抵价百两黄金,实是因为黄金虽贵尚可得,而这金丝沉木也只在大明刚建世的时候,     太祖在福关海大捷,见海面上飘来几根粗有百尺,长有百丈的巨天木柱,木柱光滑如铁,在阳光的海面上有金丝在流动。     有见博的文士幕僚激动颠衣跣足而来,大呼祥瑞,     称这为金丝沉木,产于南海仙山,世人多寻不得,今见之,冥冥中自有天意,这金丝沉木正是上天来恭贺吾主做皇天下的贺物。     于是群臣追随者,山呼万岁,太祖元年那些其他的义兵穷寇迅速在这样的声望中瓦解。     这十几根巨木也被用做了奉天殿屋脊上的龙骨,     明耀原本对那殿梁上一排金丝流动的梁木龙骨无感,直到郑贯忠从私库里找到一截当初建奉天殿剩下的金丝沉木,     说司苑局的工匠原本是按着旨意打算做个镂刻茉莉拱碧云的簪子,和顽狮戏球的镇纸的。     后来觉得这木头不同寻常,也许有别用,请了尚膳监的食盒工匠才发现,如果有这金丝沉木做成食盒,真的是可以保鲜保温长达一月甚至更久,宫人还没来得及实验。     宫人大惊,不顾违旨,把这条报上来,问是否把这截木头做成储物食柜。     当时明耀正歪在鬃金宝座上卷着一本书看,听到郑贯忠的回报,微微坐直了些身子。     他本是看孟言茉那乌木簪子毫无出奇处,想着可能她喜欢样式古拙清雅些的,让郑贯忠去私库里去找有没有又朴拙又贵气的木料。     既要朴又要贵,可想当时郑贯忠心里的苦瓜脸。     筛选了一遍,金丝楠木的光泽有些太亮,不符合朴,     乌云沉香木的眼色又太晦,不符合贵。     只得捧着这截太祖年留下的木头,来给明耀看,     明耀看那木头颜色拙素有清韵,又有贵气的金丝闪动,就点了点下颏。     又想着孟言茉时常看着他御案上的那个小玉狮御用镇纸发呆,看她喜欢说让她拿去,哪知她忙摇头,就是不要。     当时孟言茉常对着镇纸发呆是因为她总会想起前世死前看到的那个明英帝的镇纸,和那时冷漠的他。     然后又想想现在的他对自己,就觉得总是因为明耀伤心还不太糟。     明耀想她可能是觉得自己用惯了这镇纸,怕夺他所悦,所以不要,就想给她再找个相似的,     正好,郑贯忠拿了这木头来,     明耀把金丝沉木掂了掂,这木头木质倒是紧实胜玉超金,就让郑贯忠去拿给司苑局做这两件东西。     郑贯忠当时都快哭了:“皇上,这是太祖建金殿龙骨剩的宝贝,您真的要把它弄成碎料?”     要知道这截木头都能做个圆桌了,皇上却把它给弄成簪子,镇纸,还要捡最好的木心的地方挖,     这剩下的碎料,真是让郑贯忠见惯了皇家用物,都心疼不已。     明耀从书上移开眼光,瞥了他一眼,郑贯忠立即领命去了。     哪知道这日又有这样的呈报上来,这截木头真的是天大的宝贝。     明耀这时坐直了身子,是因为他心里有点怪自家皇太祖爷爷浪费东西,     拿当年的那些金丝沉木做什么金殿龙骨啊,浪费材料,     那什么金丝楠木,乌云沉香木的不是也可以千年不腐,万年不烂,灾火不侵,虫蛀不咬的。     想着这金丝沉木既然可以把食物保鲜,那应该可以是维持温度鲜度的,     里面大概可以种四季结果的各类果子。     想着孟言茉虽然瘦弱弱的,有时高兴时吃果子跟偷了食的猫咪似的满足,     明耀就更有点怪自家皇太祖爷爷了,     不然他就可以拿这些木头盖个保鲜瓜果蔬菜的木屋了......     这才有了孟言茉此时马车里的这个四角储食柜子。     因为做了储食柜,就不能做木簪了,     于是才有那只里面天然形成的荷花鲤鱼白玉簪送过去,     他觉得玉簪太普通,孟言茉可能不喜欢......     还打算等幽冥卫回来,就让他们再去找南海瀛山,这样就可以盖木屋和雕簪子了。     孟言茉不知道这些细微点滴,所以她也不知道明耀的心是一点一滴给她的。     从来都没有以前她以为的不把她放在心上。     “小姐,要喝茶吗?”     烟蓑从柜子里拿出在宫里就沏好的橘蜜茶倒出一盏给她。     孟言茉看着窗外没有反应。     山重和烟蓑对视一眼,同时叹息一声。     “小姐,我们去哪?”     坐在车门外和孟离佑一起赶车的紫苏,隔着厚厚的熊皮褥门帘子问道。     这黑熊皮正是上次明耀在鹿苑猎杀的那头袭人黑熊。     那件事的蹊跷,明耀也已经吩咐人查了下去。     现在还有人不停的搞这些小动作,就是因为他没有杀他几个兄弟,还有养大秦郡王。     为此,成先生又在明耀跟前唠叨过几次。     想想黑衣卫对成先生唠叨神功的恐惧,就知道成先生被明耀差去瓦津关,享受冰与火的快乐就一点也不亏......     孟言茉虽然想着和明耀断去联系,可无奈他给的东西都很好用,     于是就留着了。     “去落雪山庄吧”。(未完待续)           第298章 离开 - 谋锦 - 茗沫沫     望香山上,被种了一山的粉山樱,虽是孟言茉培植的树苗,可是自进京后,她一直没时间去看。     因为四季常飘的粉樱花,望香山如今的人气远远拉过了当初远山而望的香山。     香山的枫叶游人让大相国寺清修之地似乎都染上了一丝人间俗禄。     做为大相国寺山门入住之地,香山人流少了,清净些,     也不是坏事。     落雪山庄只接待达官贵妇,不过望香山上却不阻碍普通百姓去赏花。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白毛毛的大雪片和粉红色樱花一起飘飞的美景,被入选燕京一绝。     粉红色浪漫的花瓣雨,让许多小户人家的娘子们偶尔就会和情郎在这山上的樱花林某处幽会。     也成了这燕京里有名的情|人山。     如今望香山这个名字倒是不常被人叫了,或者叫落雪山庄,人家就知道是哪座山,或者是情人山。     冬天便罢了,其余三季,引泉安排的有人一圈圈的巡山,免得有不可视之事发生,污了来这里泡温泉贵人们的眼,坏了落雪山庄的名声。     引泉当时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封山,只允许贵妇们出入呢。     望香山本来就是他们买下来了,封山也很容易。     孟言茉只道:“人都是有对比才会有优越感,我们的山庄只允许那些贵妇进去赏最繁华的花雨,而普通女子就只能在山上某处的树下看。     山庄里有各种吃食暖床美裳,让她们既美又舒服的享受,而普通女子则只能站在山上,素着寒衣。     这会让她们满意的。”     孟言茉的策略是正确的。虽然那些贵妇也嫌普通人挡了她们的上山的路,可每次看人潮汹涌的山上,     落雪山庄这片最美最安静的地方就只有是她们能进去的。     贵妇们觉得生活都幸福了许多。     孟言茉当初让引泉买这座望香山,是知道这里能开出温泉。     因为前世这里有个温泉庄子。     前世在宫里认识的一个宫婢家的亲戚和这庄家有了纠纷,求到宫婢那,以为那宫婢能想想办法,     世间百姓或者是小官吏。都觉得进了宫就能伸手摸到天了。     其实宫里的天,是有天梯的,一级级。异常难登,一不小心,真的是要摔死的。     那宫婢能有什么办法。     跟她抱怨过家里的亲戚。     孟言茉才会知道不起眼的望香山有个温泉庄子。     只是前世这里的温泉庄子开的并不好,望香山在偏静处。路道也不好,开庄子的商户又没有名气宣传。又没有种这粉山樱的本事。     不像引泉,先是有义商的名号,     又因为孟言茉舍得花银子,把一条直通城里的路修的比官道还平坦。     最主要的是粉山樱四季常飘的美景。     到禄亲王府入股后,有些宗室里的贵妇原来自侍身份,觉得去这小温泉庄子降了格调。     到禄亲王妃成了这里的常客,贵妇们望风向。来过一趟后,都觉得这温泉泡的身上的皮肤都似乎比以前光滑了,这落雪山庄就更红火了。     孟言茉配的有各种药浴牌子,虽不能像她自己用的那样浑身由骨透肌的散发幽香,却也能去除角皮,滋润身体。     各个池子都是一个单独的露天房间,山石墙上有开凿的水管,连接另一头的锅炉,     贵妇们提前购买药牌,选一种花香,就会把烧有各种花香的药浴冲进温泉里,水温自然是兑好的。     药浴的价格很贵,不然就不会连禄亲王那样京里有名的有势有钱的人都说禄亲王妃是败家娘们了。     孟言茉想去落雪山庄,就是因为随着落雪山庄的有名,这情人山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传说在这里定情的人,都会终成眷属。     孟言茉就想,有一日她能和明耀一起来这里赏雪赏花就好了......     如今看来这辈子是没有可能了,她要远走了,离京城越远越好,想不起他的皇宫,想不起她的后|宫,     只把她的七郎记在心里。     天涯。     大漠。     塞外。     海角。     孟言茉不知道要去哪里。     现在只想离开京城前去住一晚,明天动身离开。     在山的中腰处,有一棵异常茂盛的山樱,繁花如锦,     情人山出名后,它自然成了姻缘树。     其实那棵树只是孟言茉心情高兴时,多浇了点药水,多费了点心思。     不过孟言茉愿意相信,它就是姻缘树。     离开前,她想去看一下,这曾经幻想过和明耀一起来的地方。     她也想抛一支姻缘符。     替下一世求。     今晚是除夕,因为帝后大婚,解除宵禁,百姓又要守岁,吃过团圆饭,索性都出来逛了。     已经戌时,街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各种卖小食糖点的小贩摆满了街上,     有名的商号行请的舞狮队在随着欢庆的鼓点踮脚,抬屁股墩儿,眨眼睛,显得很吉祥喜意。     周围四处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街,     孟言茉看着窗外的热闹,到了她这里,似乎所有的欢闹沸腾,都被消了音,     她就像被隔绝在外,     像一抹孤独的游魂,看着别人酸甜**,有滋有味的生活。     虽是取消宵禁,可是内外城门却早已按时关上了,     再说这除夕,又谁不在家里闹着要出门啊。     孟言茉拿了她的玉佩,让紫苏去给城防兵看。     吓得那城楼里的布防使赶紧来拜,并赶紧派人通知上峰。     孟言茉的马车早已经走远了。     出了城,周围的郊县,乡下的百姓也有许多在路边看京城上空不停在放的焰火。     孟言茉看着路边的百姓张着嘴巴,看着那天上色彩斑斓的惊叹。羡慕的表情。     她想,他们或许都觉得能在大婚时,有这样轰动天下的阵势,皇后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她也这么觉得。     到了望香山脚下,紫苏停下马车。     “小姐,坐了一路,下来歇歇脚。等会儿再上山吧”。     孟言茉点头。戴上了幂篱。     在走过孟离佑时,她又感觉到那滚烫的视线了。     她心里叹了声。     这处客栈,就叫落雪客栈。     孟言茉也没让引泉去追究他。     这客栈的老板正是当年那个望香山脚下愁眉苦脸的茶寮老丈。     那老丈当年正准备卖了这块地方。回乡下去种田,     落雪山庄一出,那满山的粉山樱飘飞,连他这个不通文墨的老头都有一番诗情画意的畅慨。     更不用提那些书生文人,多愁伤感的小娘子们了。     于是他的这块地方就沾了大光了。每天游人不断。他原来一间小茅棚屋,就越扩越大,如今成了两层的木楼。     房间有限,每天还要预订。     不是他不想再建了。是他家的地方就这么多,剩下的都是属于望香山的地方,属于落雪山庄的东家。     他家里的几个儿子儿媳妇都把乡下的田卖了来帮忙。     她二儿媳就跟他说:“公爹,我觉着这落雪山庄的东家也是个好说话的。     如果不好说话。你瞧咱们都用了人家的招牌了,也没见他们追究。     那山庄里每天出入的夫人,都是穿金戴银的,瞧着就是有钱人家的贵太太,     这东家也一定是个结交广泛的人。     这样的人,还能容忍咱们在这开客栈,用他们家的招牌,肯定是个慈心善目的人儿。     公爹你去求求他们,说不定他们肯把地卖给我们点,     你看这每天有多少订不上房的客人,     这都是白花花往外洒的银子啊,”。     老丈被儿媳劝动,就去找山庄里的管事。     管事回报给引泉。     引泉没有回孟言茉直接就拒绝了。     当初这客栈建起来,用他们山庄名字时,引泉就气愤的找过孟言茉,问要不要把他们撵走。     当年没有顺带着把那老丈的那点地方给收购了,就是因为那点山脚下普通游客行人的生意,孟言茉看不上,     他们在就留给他们好了,于普通游客来说,也是一桩便宜。     银泉气愤的来找她时,     她那时正在算母亲的嫁妆,想着百姓生活都不容易,     也就不予计较了,     这山脚就一家客栈,孟言茉也不准备再盖,     叫落雪客栈也不怪,     因为那客栈屋顶每天都会被铺上一层如雪似粉的花瓣。     这老丈家被拒绝后,家里的人便对从未谋面的落雪山庄的东家有些意见了。     有的普通游客对山庄东家好奇的时候,他那二儿媳妇就跟客人大说山庄东家是如何的抠门,小气。     大把的赚银子,给他们喝口汤都不肯。     说白白的空着地,又不准备盖客栈,也不让别人盖,真是挡人财路。     老丈被天天念,也有点这么认为了。     孟言茉进这客栈,是听引泉说过,随着半山腰上的姻缘树说法传开,     这客栈顺应商机,也开始售卖姻缘签,姻缘符之类的彩带。     引泉就觉得这家人真是便宜越占越大,     就对当年还算朴素的老丈没有什么好感了,     当时孟言茉还微微笑说:“我们又不准备卖这类小杂货,他们也不算占我们便宜”。     引泉就越发觉得小姐太好性儿。(未完待续)           第299章 福薄 - 谋锦 - 茗沫沫     扔姻缘签,求姻缘,     这类只有小家户的小儿女才会做的事,孟言茉从来没有做过,     她短暂的两辈子,以前在孟府,现在在宫里,都被各种规矩谨慎的绑缚,     那年上元灯节的时候,她在净月松茶楼上看着楼下赏灯普通的百姓夫妇有些羡慕,     现在才明白,原来一直以来她所求的都是,     和最爱的人有最平凡夫妻感情。     相濡以沫,白发执手。     孟言茉进到客栈里,大堂里坐满了人。     这些多都是赶春闱的举子,在京没有亲,就来赏一赏这燕京有名的落雪山,情人山。     因为客栈难订,好不容易排上,就多住了几日。     “几位是要住店吗?那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店是要预定的,如今的房间都排到下个月去了”。     有店里的伙计上来招呼道。     这除夕夜,不是入住,谁也不会大半夜的不在家守岁,出来玩的吧。     又不像燕京城里,人人顽一会子就家去了。     这里可是在郊外,附近的乡离这有几十里地呢。     因此这伙计就把几人往外走。     “你这伙计好不晓事,我们不住店,难道就不能坐一会子,或者吃点点心,歇歇脚?”     烟蓑随着孟言茉在宫里些日子,都有些历练出来了,和宫里人的难缠相比。     这外面的人就显得很纯良了。     “客官,轻慢了,他小孩子家刚来店里,您别跟他介意”。     一个身穿宝蓝潞绸的老头走过来对着孟言茉作揖道。     “还不去给客官擦拭桌凳”!     回头瞪了一眼小伙计。     六旬老头正是当年的茶寮老丈,如今的客栈老板。     那伙计是他二儿媳妇的远房侄子。刚进店里来做事。     他本来打算今晚除夕关张的,可是看着客人满堂,连团圆饭现在都还没吃。     店前厨后的张罗事。     远远的就望见来了一行看起来不凡的客人。     这才赶忙迎了过来。     果然看到他那小伙计正把人往外赶。     孟言茉自不会与他多做言语计较,坐在了偏角落的一个位子。     让山重去买那绑着姻缘签的丝带。     伙计上来了四碟点心并一壶茶。     这些粗点淡茶,平时的时候孟言茉都不会吃,现在更没胃口吃了。     坐在桌前也不动。     呆呆的。     她戴着黑纱幂篱,行走间自有一股良好教养的风质。一看就是世家女子。     又是单人带着一行奴仆。因此一些好奇的书生都时时往这边打量了起来。     卖姻缘签的地方是在这大堂楼下的一个小房间,从孟言茉一行进来,这客栈老板的二儿媳妇就注意到了。     待看到那小姐的贴身奴婢来她这买姻缘签。     她磕着瓜子。眼珠子转了起来,就开始自动脑补了。     大户人家小姐千里私奔,因为情郎是来春闱考,来京城寻找情郎。     或者是珠胎暗结,被情郎抛弃。被撵出家族,一气之下,要来京城找情郎拼命,     ......     各种狗血版本。在她脑袋里上演。     因此等山重在这里问她哪一种姻缘签最灵验,买的最多的时候,     这妇人就很感兴趣的开始打听:“姑娘是哪里人啊?     打哪来啊?要到哪去啊?那坐着的是你家小姐吗?你家小姐为什么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因为什么事啊?这么大的小姑娘。怎么独自出来了啊,家里人呢?”     山重看这妇人八婆的样子。看她:“你是官府的人吗?”     妇人不解:“当然不是,我是这客栈的东家”。     “那我没什么责务回答你,并且,”     山重停顿,“关你屁事”。     妇人被呛,气的瓜子往地上一撒,“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好心好意的关心你们,     想看看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这是吃什么枪药了,到姑奶奶我跟前来作耗!”     这妇人本就是在乡下的野妇,泼辣不通。     山重本来这些日子因为小姐在皇上那受到的苦楚折磨,她也跟着生气,可是她只是个小丫鬟,     没有本事也没有能力去责骂那个害小姐伤心的人,     心里就有着一股子气。     偏偏这妇人眼珠子乱转的跟她瞎打听事,明明就是把小姐当成了路边的大戏看,     她们小姐是多么金贵的人物,     怎能容的了这种村妇诋毁猜想。     本来山重也不是善言辞的人,她的风格跟紫苏比较像,说话要冲人也很直接。     山重是出了孟府进了宫,打交道的都是规矩圈子里绑着的人,就是心里捅你千万遍,也不会不分场合,不分人的,言语对撕。     没有怎么接触过这种乡野妇人,这一冲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妇人扯开嗓门嚷了起来:“你们家小姐找不着情郎,生闷气,把气撒在你们身上,     憋了火,     倒跑姑奶奶我这使脾气来,当我是好相与的!     也不打听打听,我付二娘在十里八乡的大名,就敢在姑奶奶我跟前倒你满嘴的臭狗屎,     想来有其主就有其仆,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你这丫鬟的脾性就知道你们那小姐好不到哪去,     怪不得好好的小姐不做,大过年的出来找男人,自己往那下|贱上作,     看我不举报给官府,把你家小姐拿了浸猪笼,把你卖到军中去!”     时人讲究孝意,违背长辈,无谋苟|合,官府是要抓的,     生下的孩子上不了户籍。沦为最低等的贱籍,就会被分配到各地的军所里去开山垦田。     若是山重自己被骂,她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听到这妇人骂小姐的话,眼睛立马气红了,扯住那妇人的头发就打,“我看你胡说八道”!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得大堂那边的注意。听了这样骇俗的话。原本对孟言茉多有仰慕好奇的眼神就鄙夷的指指点点。     孟离佑早就听的握住了拳头。     如果不是还没有小姐的吩咐,他一定要把那妇人的牙都打脱了。     他心里觉得配不上小姐,一味的只压着自己的感情。可是每次看到小姐时,总会看到更苍白了些。     小姐过的不好。     他知道是那个男人。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曾经一脚把他给踹撞裂了墙。     孟离佑知道自己的武功打不过他,     可是如果小姐让他去杀那个男人。他一次杀不成就第二次,一直到成功。到死。     小姐却一直都没有这样的命令给他。     他看着小姐一日日的伤心,他心里也疼的要命。     因为孟言茉没有给任何命令,引泉紫苏等人就没动。     所以那边山重跟那妇人对撕,围了一圈的看客。     孟言茉这边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付老丈赶紧过去,知道是他的二儿媳妇又得罪客人了。     在村里的时候就这样,总不是和这家的媳妇吵。就是和那家的娘子骂,     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妇。     他二儿子被管的动都不敢动。     到了这客栈里来后。倒是没有再发作过,只是偶尔和那些客官一起说些山庄东家的坏话。     今天又是谁惹着了她。     “二娘,松开,松开,     你怎么能跟客官动手”。     付老头去拉架。     怎么都拉不开。     周围的看客,都是读书人,自以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实际上是只想安静的做个看客。     当然他们不会承认自己会像那些妇人娘们一样的无良八婆。     看戏啊,是人都喜欢。     台子搭的越高越好啊。     因此只有付老头一个人拉啊拉不开。     孟言茉转过眼神,她知道山重跟着紫苏锻炼,在妇人手下又吃不了亏,     还能教训教训这嘴欠的人。     就不管了。     没有派人过去,是因为那样显得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果然又过会儿,那付二娘败下阵来,一张脸五颜六色的,开了颜料铺。     山重整理了下头发,到孟言茉跟前,福身请罪:“小姐,奴婢失了规矩”。     “有规矩的人自然和她讲,没规矩的人,你同她讲,她只当你放――”。     孟言茉心里给自己记下,下次注意,她怎么能说这么不雅的字眼。     “你们是哪里跑来的野人,我要报官!     你们不许走!     不单要赔偿医药费,还得赔我伤费!”     付二娘被付老丈拉住,不肯将休,拦到了孟言茉桌前。     “一个跟人跑的小浪蹄子,还在我面前拿腔作势的!     当你付二娘我是面团捏的吗!     相公快出来,我被人打了!”     那妇人大喊了起来,也真是有泼劲儿,这个时候,都被撕烂脸了,还得死缠着。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泼辣的底气。     也许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     觉得其他人都怕她一样。     孟言茉手指滑过手炉上的芦花飞雁花纹。     看着眼前的妇人发泼。     一名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男子拿着根面杖就从后厨出来了。     “媳妇,谁打你了?”     汉子憨憨的问道。     “二牛,回去!     客官,我儿媳说话没遮拦,您是贵人,别跟她一个村妇置气”。     付老头道歉。     孟言茉看着那粗厚汉子紧张看护媳妇的模样。     轻轻开口道:“如果我说,你要是不休了这妇人,这家客栈明天就会关张,你会怎么做?”     啊?     粗实汉子脑袋转不过弯,休不休媳妇,跟这客栈关张开张有什么关系?     周围的看客更兴致高了。     这是什么戏码?     难道这隔着幂篱都觉得是位绝色的小姐竟然看上这老实乡人。     那付二娘更是一蹦三尺高:“好啊,真是勾|人勾上了瘾,见个男人都想要,     今天我不让你知道知道我付二娘的厉害,看你下回还到处作孽!”     付二娘还没靠近,早就被忍不住的孟离佑一拳给打出好远。     “别打我媳妇”!     那黑实汉子奔到付二娘身边。     拿着面杖就来打孟离佑,被孟离佑挡开。     原来一个浅薄粗俗的乡妇都比她有福气。     明耀,我不是什么福臻。     福薄。     “你上次是不是跟我说过,这家店经常在来往普通行人败坏我们落雪山庄的名声?”     孟言茉问引泉。     “是,虽然我们山庄的贵客和这些乡人们都不接触,但总归是让那些百姓听到不好”。     引泉早就收了这客栈,     小姐一直觉得普通百姓生活不易,也是小利,不如让给别人。     现在看来这家店有这样的儿媳做堂,连她们落雪山庄的档次都降低了。     “明日派人关了吧”。     孟言茉站起身来,往外走,     孟言茉和引泉的话,都没有避着这里的人,所以人们惊讶的发现,     这一行竟是落雪山庄的东家,     怪不得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那客栈老丈一听,唬的一跳,     忙求情:“贵人请手下留情啊,我们一家就靠这客栈收入银子过活了啊”。     孟言茉看了看他和儿子媳妇身上的绸缎。     这老头一家在这里几年来得收入,都能买个田庄,过活一辈子了。     “不管你如何胁迫,我都不会弃二娘选择你的!”     付二牛气咻咻的看着孟言茉大声道。     孟离佑攥了攥拳,又想打他。     “娶妻娶贤,她连累了你们一家,你不怨怪她?”     孟言茉听到那付二牛的话,回头问道。     “不怨,不管二娘怎么对我,我都不怨”。     付二牛赌咒似的说道,旁边如母老虎的付二娘此时像小白羊靠着他。     “那你继续保持吧”。     孟言茉转身离开。     付老丈奔过去求,被引泉挡住,     “贵人小姐啊,您开开恩啊”。     “老丈,娶儿媳,最好看准了再聘,不然会祸家的”。     孟言茉由山重和烟蓑扶着上山去。     希望他们在油盐酱醋的忧愁中,付二牛还能如此不怨,付二娘还能如此心契。     果然,孟言茉此刻看不得别人花好月圆啊,     好碍眼。(未完待续)           第300章 醉酒的孟言茉 - 谋锦 - 茗沫沫     路过那棵被当做姻缘树的最大樱花树时,孟言茉自嘲的笑笑。     一个人求再多有什么用,     终于求到了,却是分开,更是心伤。     姻缘天作合,都是骗人的。     落雪山庄里有一间特别大和装饰精美的房间,是专门留给孟言茉的。     她第一次来。     她蹲在廊下光滑灰褐色的柏木地板上,抱着膝盖,看那边远处京城上空不停绽放的焰火。     他,     要拜堂了吧。     木板下是烟雾飘散的温泉热气在冷空气中的形成的白茫茫的雾。     仰头看,漫天的粉色樱花像落雪似的不停飘洒,     有雪片开始飘了,     又下雪了呢。     白雪覆盖的皇城,峻威冷疏,她两世来究竟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明耀,有一日,我会忘记你的吧,就像前世那样曾经受过的伤害。     总有会过去的一天。     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后悔了。     不说,     我还可以靠恨着你活下去。     孟言茉抱着胸口,脸上清泪不停的落入温泉里。     “明耀,我如果死了,你会记得我吧”。     心如刀绞般,不停扭动的割着疼。     孟言茉低低的呢喃道。     她起身让山重把埋在廊下不远山石边樱花树下的梅子酒给挖了出来。     这是当初她酿好,让引泉埋在这的。     这里是整个庄子里最好的泉眼,温泉里的矿物质滋润了樱花树,透过根部泥土,让这酒更香甜。     “拿那套水晶盏过来”。     “小姐。您身体不能喝酒”。     山重在一旁担忧。     她的确是不能喝酒,她的身体有多虚,她虽不自医,却也知道。     听说喝酒会忘记疼痛,     她喝醉了,是不是能暂时忘记他,     心不再那么疼。     那套水晶盏也是他给的。说是海外的大食国进供的。     孟言茉看着清翠色的梅子酒在水晶盏里闪着好看的光泽。     是酸甜的味道。     她以前最喜欢喝的。     可是她却觉得是苦的伴随着火燎燎的辣。烧过嗓子,灼伤血管。     “明耀,新婚美满”。     她仰头。滴下一滴泪,对着夜色中的焰火。     “明耀,祝我忘记你”     “明耀,没有我。你会和前世一样活的好,我却活不下去了。你会忘记我吗?”     “明耀,过奈何桥的时候,我不会喝忘情水的,我想记得你”。     “明耀。喝”。     “明耀,干杯,喝”。     孟言茉低声喃喃的对着夜空中的焰火。     一杯杯的喝下去。     渐渐的她觉得似乎忘记了明耀。似乎没有那么难过了,     可是为什么她还记得七郎。     七郎变成了明耀。她不想要明耀。     七郎,你去哪里了?     孟言茉坐在房间里的褥子上,喝的双眼迷蒙,双颊醉酡。     七郎,我唱支歌给你听,     你就出来好吗?     孟言茉站起身,晃悠悠的走向琴案。     她的琴技并不很好,弹的是一般清愁调子。     “我为你朝思暮牵,我为你心肠不开,     我为你百行百计不舒怀。     有情远比无情苦,欢喜相关总牵念。     若是姻缘天作合,何使天地循环秋复春。     日复一日苦伤怀。     泪眼愁眉意难解,泪心问情何时结。     如意难,零落缘,君心是情,情在何。     情心魔态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徒留痴人恋恋间”。     委扬缓慢的调子满是哀怨,愁思。     孟言茉一边唱一边弹,酒意散开,她心中残留的那丝痴意又因为酒热情伤,被引发。     “噗”,一口血从孟言茉檀口中喷洒在琴案前的兔白绒褥毯上。     斑斑点点,似血,似泪。     幸好有着明耀一滴心头血所含真龙之气护命,     不然,韦一针和明耀的一通忙活,就白救了。     隐藏在黑夜中的暗卫看福臻公主吐了血,赶紧回去报给主子。     主子交代过,公主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即回他。     明耀正在泰乾宫换衣,把那一身红给脱下,穿着件常服,     听到暗卫的回报,罩着件披风,就立即骑马往落雪山庄赶来。     他自然知道孟言茉出宫的事情。     他本来就打算这宫里的事情忙完,就去接她。     此时刚和大臣们喝完酒,听到孟言茉吐血,他心急似火。     这小女人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怎么又把自己折腾这么惨。     孟言茉吐出那口血,心中最后的残留痴意化开,比刚才还好了点。     她觉得心里似乎没有那么难过了。     坐在廊下看天上不停撒着的雪花,樱花,脸上还有痴痴的笑。     孟言茉觉得心里此时挺高兴的。     有些晕飘飘的感觉。     她这是酒劲儿发作,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倒比之前有生气些。     明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这样抱着膝盖仰着头傻乎乎呆乐的样子。     “香香”。     明耀有些叹气。     还好没事。     孟言茉闻言回过头来。     “你是谁?”     她水眸迷蒙的看着他。     觉得似乎是在做梦,周围都雾蒙蒙的。     “看着有点眼熟”。     她自言自语的疑惑道。     明耀立即紧张了起来,怕她情殇又发作迷了心窍。     连忙走过来,把她身子转过来,看着她道:“我是你的七郎,记得吗?”     “七郎?”     孟言茉歪歪头,用手摸摸他的脸。     “有点像”。     七郎温柔时就是这模样。     “可是我知道你是明耀”。     她傻乎乎的笑。     “你别想骗我”。     明耀:“......”     区别在哪?     “可是你的眼神好像七郎哦”。     孟言茉凑近他。     她记得七郎有双比彩霞还要绚烂。比流水还要多情的凤眸。     会看着她笑的温柔。     “呜呜呜呜~,七郎你是听到我的歌来找我了吗?     七郎,明耀是个坏人,你替我揍他”。     孟言茉趴在他怀里哭的伤心。     明耀:“......”     他不知道这个小女人醉酒时比平时更傻。     “明耀把七郎藏起来了,他是坏人”。     孟言茉继续在他怀里控诉。     泪眼迷蒙。     “七郎,你怎么不骂他”。     抬起一双泪眼,孟言茉看着很不讲义气的某人。不和她同仇敌忾。     明耀:“......”     “哼。你和明耀一样坏,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孟言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明耀把她重新抱住。     只好哄着她道:“是,明耀是坏人。经常欺负你,以后我替你揍他”。     这智商迅速被拉低的赶脚是怎么回事。     孟言茉满意的点头。     “七郎,你想喝酒吗?     很好喝的,是我亲手酿的。是甜的哦”。     孟言茉眨着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看着他。     明耀从来没见过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     如果香香醉酒时都这么可爱,以后也不是不可以喝酒。     “嗯,香香的酒一定是最好喝的”。     明耀把她拉过来,摸着她酡红的脸蛋。     孟言茉羞涩的笑。似乎是因为被夸奖害羞了。     “我去倒酒”。     酒放在不远处的翘头案上,离的不远,明耀就松开了她。     孟言茉一步三摇摇的往前走。     背着明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混着酒倒进了酒壶里。     隐藏在夜色处的暗卫看到孟言茉不知道把什么倒酒里了。     就和身边的暗卫道:“福臻公主难道要对主子下毒吗?!”     暗卫惊讶的道。     “不会。若是毒,主子喝的时候就会知道,你别担心”。     “而且你忘记了,主子说,不管福臻公主对他做什么,我们都不要出手”。     恰好这时,在夜中的几名暗卫看到主子给他们的手语,让他们全部退到庄子外去。     夜色中几处黑浓厚了下,迅速散开。     明耀对孟言茉丝毫没有设防,又加上孟言茉此时醉酒憨态,还有让他压抑了很久对她的想念都冒了出来。     一会儿肯定会有些不适合暗卫们看到的事,所以让他们都退散。     “给,喝吧,很好喝的”。     孟言茉抱着裙子蹲在盘膝坐着的明耀面前。     双眼亮晶晶,黑黝黝,像只可爱的白毛小京巴,     眼巴巴的看着他。     明耀心里一软,想起他幼时曾经心爱着养过的小狗。     扬起下颏,一杯喝了下去。     孟言茉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醉梦散发作。     很快,明耀就发觉身上的力被卸个完全,软绵绵使不上力,全身的力似乎都往下|身一个方向涌去。     他倒在褥毯上,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问道:“香香,你给我喝什么了?”     不是毒|药,不然即使对她不设防,他也会在闻到时就发觉。     身体如今的反应,下|身立即胀起,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这小女人居然拿到这种春|楼里的药。     该打pp了......     明耀在心里给她记着。     看到他药性发作,孟言茉得意的笑,两道水眸眯成了月牙:“你别以为我喝醉了,我清醒着呢。     你不是七郎,你是明耀!”     说到明耀,孟言茉顿时气呼呼的掐起了腰。     明耀:“......”     唉!他的香香更傻了,看来只有他要了。     “七郎不会叫我香香,都是明耀叫的,”     孟言茉一脸的“我很聪明”的骄傲表情。     “他还叫我‘香如故’,不要跟他的女人们争风吃醋”。     孟言茉委屈起来,嘟着唇。     明耀表示自己很冤枉,他根本没有说过。     “没有,香香你误会了”。     “你不要说话,老实的听你的罪名”。     孟言茉水眸一瞪,不满的看着他。     明耀:“......”     这女人的pp他揍定了。     “明耀,你是个笨蛋,你知道吗!”     孟言茉左手掐腰,右手一根细嫩食指点着他的胸膛。     哼,连那泼辣的乡妇都比她幸福。     看来自己太文静是错的,她要泼辣起来。     嗯嗯,就是这样。     看那妇人骂人时,都是掐着腰的。     “姑娘我可美着呢,比你以后所有女人都美,你是个笨蛋,才会不要我”。     明耀表示自己更冤枉了,他从始至终都想要她。     只是外在因素的作弄。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我最美?”     孟言茉进去换衣服,她要让明耀知道失去她,是他的损失。(未完待续)           第301章 桃熏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穿了件白梅攀枝逶迤曳地轻纱氅衣。     一朵朵的白梅从脚底一路攀开身上,似乎能闻到阵阵冷幽的寒香。     上身却只穿了件绯红色桃花云雾的羽纱肚兜,露出脖颈大片雪嫩如脂的皮肤,还有若隐若现的胸前红樱,让肚|兜微微凸起的两颗豆豆。     下身穿着件茜月色轻纱绸裤,那隐约可以看到裤后的雪白圆润的腿型。     露出一小截细细曲弧如琵琶美好形状润弧的小蛮腰,在嫩色轻纱的衬托下,欺霜赛雪般滑嫩。     软软的长发散至肉乎的翘臀上。     明耀本来就喝了醉梦散,早已在忍耐着。     此时一看到孟言茉这样从来没有看过的一种娇|娆风情,     特别是那胸前若隐若现的凸起,和孟言茉的腿|间似乎有一根细细的绸带绑着。     一股激热的血先是冲上了头上,让他一向淡然俊美的脸孔都红涨了起来,     又猛的以更迅急的速度往下|身撞去,     他觉得这种疼|胀的隐忍,比他以往经受的任何一种伤势都难以忍耐。     喉结急速的滚动了两下,他深深的吸气,     该死的,谁教她这么穿衣服的!     他想起孟言茉上次去流涟阁的事情,肯定是在那里。     明耀咬咬牙后根儿,     他上次怎么不把明照给一脚踹死!     明耀深深的呼吸两下,再慢慢的吐出口气,然后尽量平和的道:     “香香,回去把衣服穿上,你不能受寒”。     低沉的嗓音已经完全沙哑了。     可是他此时更担心会冻着她。     她刚刚大病初愈。     这处水阁下面是蒸腾的温泉热气。虽然外面飘着雪,这屋里烧着火盆,又有厚厚的褥毯铺在地板上。     所以屋里的温度挺温暖的。     听到明耀的话,孟言茉歪歪头,想想道:“我不冷”。     “可是你看起来好热”。     孟言茉滑嫩的指尖在明耀满是汗珠的额头上一抹,看着自己的手指奇怪道。     他当然热,都快被欲|火烤熟了。     “明耀。你看我美吗?”     孟言茉想起重要的事情。微微扬起小下巴,带着些许娇蛮的说道。     她何止是美,简直要变成妖精。     明耀不知道他的傻姑娘在褪掉了所有对他的畏惧后。竟是这样的娇憨。     他还一直以为她是个时而谨慎的小兔子,时而狡黠的小狐狸。     “美”。     明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他多看一眼,身|下就多疼十分。     这傻姑娘也不怕把她以后的幸福都折腾坏了。     “哼哼”。     孟言茉仰起秀挺婉约的小鼻孔。     有一天她也能让明耀在她面前服软了。     她多想叉起腰大笑几声。     想着那样会破坏自己精心布置的造型,于是孟言茉就歇下了自己的想法。     这身打扮并不是跟流涟阁学的。     要想让明耀见识自己的美,穿的少。露出皮肤就行了。     她精心养护着的皮肤有多嫩多美,是只打算给她未来夫君看的。     孟言茉看着明耀望着她的深沉滚烫的眼神,     心里既高兴又伤感。     夫君,记住我的样子。下一世记得娶我。     孟言茉就把自己的两件内|衣穿了,再穿件外氅,至于那条明耀注意的腿|间绸带。的确是跟流涟阁地下销金窟里的那妖姬学的。     她当时看那些男人对着那妖姬流哈喇子,     醉呼呼的脑袋就想。明耀也是男人,     她想看明耀对她流哈喇子。     她虽是醉着,却记得上次长祖父给她的醉梦散。     醉梦散用一次也没有危害性,     其他的毒|药得是不寻常的才能把他放倒。     残留在他体内不好。     她原来已经原谅了他让她伤的那些心,又开始关心他了吗。     她只想让明耀全身动不了,老实的看着她,听她说。     她想着要让明耀记得她一辈子,又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让他后悔当初不要她。     她心里既清醒又迷糊,还有点看着明耀无可奈何的愉快飘飘然。     她要离开了,等她死了,她要把他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记三生。     孟言茉这么一想,心里又伤心了。     刚才还美着的小表情就又变得清哀了起来。     明耀一看她这样,怕她又要伤心,     沙哑着嗓子,温柔的对她说:“香香我只想要你,谁都不要,你不要再到处乱跑了,跟我回皇宫”。     “你的那些女人都不要,都不碰吗?”     孟言茉睁大了美眸,平时干净却不透明的乌黑眼珠此时水汪汪透明的迷蒙。     “嗯,都不碰”。     明耀想点头,颈下都没有力气。     他身上的燥|欲,把身体里的戾气都带了起来。     身侧的拳开始握了起来,以内劲开始冲药性。     “你以为我喝醉了吗?”     孟言茉用细细的手指,指着自己有点痴意的看着明耀笑。     如果他都不碰那些女人,不要那些女人,她此时还跑什么,还怨什么。     “明耀,我知道,知道你是皇帝。     皇帝怎么可能不要天下的女人?     你会有个很大很大的后|宫,     每天睡,都不带重样的。”     孟言茉说着,心里就又怨了起来,拿小手拍着明耀的脸。     “谁让你长了这张脸,又当上了皇帝,     那些女人都恨不得把你当唐僧肉吃了”。     明耀黑脸,他是哪个女人想吃就能吃到的吗。     这个小女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孟言茉皱了皱细眉,她不想与他讨论这个烦心的话题了。     “我跳一支舞给你看,让你见识下美人的美姿”。     孟言茉咯咯的笑。     她要在明耀心里留下惊鸿身影,烙在他脑海中。     让他知道他错过个绝世美人。     她光着一双细白的嫩足,在褥毯上轻轻起舞,     莲足轻娆,妖俏轻扭着楚腰,看着明耀的水眸媚意点点有水光闪动,     因为酒意上涌,樱唇更加红艳,檀口微张,看着他充满了邀请的诱|惑。     她纤足投影落如轻尘,她舞姿华彩如琼花开满枝头,她颈弯修长白皙如玉雕,     有些灵动,有些妩|媚,     妖娆却不媚俗。     看着她的褪去装束露出美妙身段清丽却诱|惑之极的舞姿,     明耀一双泼墨凤眸都被情|欲染红了。     “我跳的好看吧”。     孟言茉跳停下来,蹲在明耀跟前问。     脸上还有点小紧张。     皱皱小鼻头,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她自幼受的书香贵女的培养,怎么会跳这种妖|冶惑人的舞呢,     这还是她根据流涟阁那莲瓣上跳舞的妖姬,选了一段改编的。     然后自己又随便跳跳。     她自己觉得跳的挺好的。     旋转的动作让她觉得头有点更晕晕的感觉,     明耀只看着她不说话。     原来他的傻姑娘是如此的美。     明耀有些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自大到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此时蹲在他面前的孟言茉没有了刚才既干净又诱|惑的感觉,     变得娇憨可爱,     可是这样看着他的眼神,让明耀下|身胀的更疼,     此时却什么都做不了,额头上的青筋因为这股燥都有些起来了。     孟言茉歪着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跳的不美吗?”     “哼,不美你也不用说,我知道,你就想看别的美人给你跳。”     孟言茉如果现在没有醉的话,就能看到明耀那双看似平静的凤眸底下正席卷着风暴,黑压压的伴着浓厚的红**|望浪潮。     这个时候,孟言茉的正确姿势。     应该是逃跑。     可惜她现在醉了。     “明耀,你头上好多汗,太热了吧?”     “虽然你是个坏人,姑娘我却是个好人,     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我就再好心的给你擦擦汗吧”。     孟言茉捏着帕子,在明耀眼前慢慢擦。     她袖口里透出的幽香,让明耀心里因为冲动带出的戾气越来越重。     “咦?这汗怎么越擦越多?”     孟言茉看着绣桑枝金蝉的月白帕子都湿了大半,奇怪的道。     明耀闭起了眼,押着戾气带出的内劲猛的冲向药劲儿控制的中枢穴。     身体一重,他感觉到力气重新灌入体内的感觉。     看着还在他眼前发呆的某个傻姑娘。     明耀笑了,也不急,曲起了一支腿,用手肘撑起下颏,侧身躺起。     逮住了她那只在他额头上移动的小手。     孟言茉呆呆的看向他:“你怎么能动了?”     好奇怪。     晕晕的脑袋觉得现在似乎自己应该做什么。     是什么来?     “香香,现在我们该算算账了。”     明耀包住她的小手猛的一拉,就完全抱住压在了白虎绒的褥毯上。(未完待续)           第302章 恍然若梦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眨眨眼,再眨眨眼,她醉晕呼呼的脑袋终于想起来要做的是什么了。     逃跑啊。     明耀这种眼神她见过,     在石洞里的那次。     哦,不,那次还没这次怕人。     现在被紧紧抱住了,跑不掉了。     于是孟言茉在呆了一会儿后,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明耀你这个笨蛋,还是个坏蛋”。     “你欺负我”。     他说自己哭他会心疼。     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孟言茉很早就知道这点,     在不会心疼你的男人面前哭自然是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可是在会心疼你的男人面前哭,那就是制胜法宝。     果然明耀收了身上如出弦箭一样,迫不容耐的欲|望和掠夺之势。     压下躁动和心里横冲直撞携带着情|欲浪潮的戾气。     静下气来安抚她,撑起身上的重量,免得压到她。     “我哪里欺负你了?”     明耀看着她好笑道。     “你说你要跟我算账,我从来都没有欠过你银子,     反而你把我赢来的铁矿都拿走了,也没补给我银子,     你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仗势欺人!”     孟言茉本来是想让他不对自己做什么,才佯装大哭了起来,     哭着倒想起这件事,     以前她装哭,他可是一点都不吃这套的,     现在孟言茉看他连她是假哭都会让着她,心疼她,     此时不报以前憋着的不满,     要待何时。     “给。你要多少银子都给。”     明耀替她擦眼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我把自己赔给你,够吗?”     趴在她耳洞边温柔似水的说出这句话。     孟言茉的心就撞了下。     不让自己快要死的心再乱动。     她扬起小下巴,不屑一顾道:“明耀,你是皇帝,我可要不起,你走吧。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香香。你真舍得不见我?”     明耀从她脖颈下抬起头来,认真的把她的小下巴扭过来,看着她还迷蒙着的水眸。柔情深沉似海的问道。     他的话就像个钩子,彻底把孟言茉心中的悲恸给勾了出来。     她当然不舍得。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他是皇帝,她要不起。     她这回真的是痛心痛肺的大哭了起来。     “我舍不得又怎么样。你有那么多女人,哪有我的位置。     我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的。     明耀,我是个妒妇,我愧对女先生教我的那些规矩道理。”     看她哭的那么伤心,     明耀这回就真的心疼了。从来没见过她哭的这么畅快这么的肆意,     一边吻着她,一边呢喃道:“香香喜欢吃酸的。我早就知道。     谁让我放不下你了呢,又傻又善妒的一个小女子。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吗。     其他的女人我都不会要的,不会碰。     只要你”。     孟言茉眨着一双泪眼迷蒙的问道:“真的?”     “你不是说了吗,我是皇帝,     皇帝说出的话,金口玉言,永无悔改”。     孟言茉晕乎乎的小脑袋就想不起那些身份啊,天下啊,酸儒的骂语啊,     她只满心愉悦的看着明耀,     想到他说,他只要她一个人呢。     明耀看到她眼里看着他的爱像流光四射的火花,再也压抑不住。     重重的吻住她。     手下迫不及耐的去扯她身上的纱衣。     从肚|兜下钻上去,狠狠的搓揉那握不过来的软团,揉捏成各种形状。     孟言茉被他吻的几乎要窒息,     待明耀离开她的唇,她不由自主的就娇柔嘤|咛若兰息似的轻喘。     听到她樱唇里溢出的破碎甜音,     明耀下|身一昂头,差点精|关失守。     他心里真是苦笑了下,他又不是什么毛头少年了。     怎么会这么激动。     他的动作停了停,然后慢着性子,一点一寸的在她身上吻下去。     滑如脂,白如雪,透如玉的连绵蜿蜒起伏的身体上,被他重重吻出朵朵绽放的红梅。     孟言茉在他湿润的舌下,茫茫不知在何方何境。     心里只觉得有一种从来没有的快乐。     像是两世来所有的痛和苦都驱散了,被满满的甜和爱补满。     等她察觉到身|下的舌润温热时,睁开雾蒙蒙的水眸去看。     又羞又不敢看,如颗颗白玉贝壳似的脚趾都羞的蜷曲了起来。     她伸出玉臂,细嫩的手指穿过在她腿|间明耀的黑发,     身上流窜着她控制不住的颤|栗。     “明......耀,”     她的声音甜的发颤,似是要拒绝,又似是要请求。     “很甜,很香。     我的香香果然是最可人疼的小宝贝”。     明耀的话不甚清晰的从她下面传来,带着飨足和喟叹。     孟言茉就在他这样的话里羞的想失去知觉。     明耀继续在她身上流连,最后含住了她颗颗白玉精致美到如雕出的白皙细嫩的纤足玉趾。     孟言茉此时已经拿来自己的纱帕,把自己的脸都给遮了起来。     明耀让她羞的想死。     “香香,害羞了吗”。     明耀隔着她脸上的帕子,呼出厚重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     “你这色|狼”。孟言茉又羞又恼,他怎么还好意思问她。     “香香真是不了解我,这还差的远呢”。     明耀丝毫不介意被骂作禽|兽。     被他爱着的女人骂作禽|兽,证明他干的不错。     “你滚开,你走,你。你,你,不要脸”。     孟言茉声音本就是没有什么杀伤力,更何况此时。     “脸是给别人看的,香香看其他地方就成了,所以这脸在香香面前不要也不是不可”。     孟言茉:“......”     她冷漠疏离俊美高贵的明耀去哪了?     是了,她应该知道他从来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邪|肆放|荡的厉害。     “香香你那处像一朵fen红色的桃花。花ban闭合,花rui中有香蜜,又甜又香又滑”。     明耀继续用他那低沉淳淳沙哑的嗓音大言不惭的在她耳边细细形容。     孟言茉:“......”     好想就这么晕过去。     “我好爱”。     他含住她精致的耳垂。往她耳洞里灌着连绵不绝又羞又荡的情|话。     明耀看到她的身体在他的舌下已经绽放,如玉的全身布满着娇嫩的粉。     缓缓的一寸寸的填满了她。     孟言茉疼的哭了起来,小拳头捶着他健硕的胸膛:“你又欺负我,你走开。走开,你出去。”     她往上退开。     明耀捧着她的后脑勺,吻住她,不让她离开,不让她动。     在她唇边呢喃:“香香。我也很疼,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乖,不哭”。     他细密的吻把她脸上的泪珠儿含着一阵高过一阵波浪似的情|欲。全都吞了下去。     “香香,我好快|活,你呢”。     明耀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快|活。     怪不得有一句话叫做快|活似神仙。     他重重的似野|兽喘息伴随着强烈的离开进来的动作。     和平时的冷淡,冷漠的明耀判若两人。     孟言茉只觉得撕裂感,一个棍硬粗大的东西,要把她拆成两个人了,他还来问她快不快|活这个问题。     她气的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硬似铁,     把她的贝齿都杠疼了。     更是气的哭了起来。     她好委屈:“明耀你这个大坏人,从来只有欺负我,让我疼,让我哭,我不要你了,你走,你出来”。     “香香,我的心肝,我的小宝贝,     不哭,不哭,等下你就会尝到这世间最大的快乐,     我带给你的”。     明耀说的有点骄傲。     他给他心爱的女人最大的快乐。     只有他。     “真的?”     孟言茉疼的发颤,却让明耀快|活的想就这么结束。     他先出来。     平息一下。     在孟言茉以为就这么结束的时候,     心里要放松的舒口气时,     他携带着雷火之势,     重重的撞在她身子里。     “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孟言茉哭着挠他的背上。     明耀抿紧了唇,任由她抓挠他的背。     他心里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     已经暂时分不开神来安抚她了。     孟言茉渐渐就觉得她在一个晃荡悠悠的梦里,     梦里的苦痛飘远,一阵高过一阵的愉快感袭击着她的感官神经。     眼前闪过一阵眩晕的感觉,     就像是醉酒时的飘飘然,又像是想着明耀的幸福感。     让她全身都发颤。     这种愉快让她心里有些惊慌。     她怕流走。     她想一直占有着。     “香香,我的乖乖宝贝,我把天下送给你,可好”。     明耀在她耳边重重的似誓言,又似承诺的沙哑低语。     原来此时他觉得天下与她相比。     都不过尔尔。     明耀觉得他简直要成第二个万宗了。     孟言茉最后在这满是绮丽和绚美的梦里晕了过去。     ***********     (净|网,只能写成这样了。听说有人进局子了.)(未完待续)           第303章 明耀的好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沉沉的晕睡了过去,脸颊粉嫩,长长的睫毛在烛光雪色光中,投下一下片阴影,在她白玉的脸上,像浮着两只黑羽蝴蝶。     明耀自己简单的清理了下。     看着她,良久。     最后轻轻的把她抱起来,把她身下,他行事时放着的一块明黄色玉帕拿起来,     那上面有一朵似轻似浅幽幽静静展开的碎花,带着血和浑浊。     像他们一路走来的情,     像他在她身上失去控制的疯狂。     明耀把帕子收起,放进怀中。     她是他这一辈子的女人,以后要为他生下龙嗣,这贞洁帕是要封存的。     明耀容不得别人对她半点诋毁。     他端了水,为她仔细擦拭。     笑了一下,自他出生,他还没做过这服侍人的活儿。     在看到让他疯狂的海棠花蕊,神仙入口时,他立即又有了反应。     别开眼去。     她是那么柔软狭窄,今日是不行了,会伤到她的。     把她身上因为疼而起的香汗一一擦干净。     想不到今日今夜竟然会这么仔细的呵护爱着一个女人。     他有点理解当年万宗是怎么差点把江山丢给外戚的了。     万宗可是他一直最鄙视的祖宗,     没有之一。     哪怕是差点被金人活捉的厉宗,他都没有那么鄙视过。     毕竟人家是输在战场上不是。     那位祖宗是输在女人肚皮上。     这可是自前几日之前,就一直让明耀列为明家悬而未解的十大奇秘之一。     究竟是什么女人能让一个皇帝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他们明家的皇帝哪个不是冷硬心肠爬上宝座的。     明耀抱住孟言茉,让她在自己的怀中找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刮了刮她秀挺的鼻梁就笑了。     原来自己爱着的女人是最有魅力的。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会觉得情意控都控不住。     第二日。雪停住了,庭外白色的雪光反射着粉红的樱花,粉白的光射进屋里,就有了甜馨温暖的感觉。     孟言茉动了动身子,迷糊的神智立即就被身下的撕疼感给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就看到明耀正低着头仔细的看着她。     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昨晚的记忆回笼,孟言茉此时不像醉中迷蒙的神思。     她立即想起如今两人的身份。     “明耀。你这个骗子”。     她气急了。扯过被子盖在头上,不肯拿下来。     “我怎么又骗你了”。     明耀把她的被子拿开,看着她笑。     他的傻姑娘难道一直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吗。     “你说。你不会碰别的女人”。     孟言茉也不跟他客气,趴在他身上,就点着他的额头道。     明耀看她这副样子,     有点苦笑。     他父皇要是知道。他从自己小的时候就一直重点培养的一个方面,如今被一个小女人给牢牢的压住。     恐怕会在皇陵里苏醒过来。     “是不会”。     明耀看着她。攥住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孟言茉被他露骨的眼神看的脸又红了。     他刚才说什么?     啊!     孟言茉愣愣的望着他。     明耀不会要他的后|宫里的女人吗。     接着孟言茉脸蛋又涨红了,     他肯定觉得自己特好骗。     “你以为我不聪明,很好骗吗。     就算你同意,你的那些大臣。你的那些妃子背后的家族也不会同意的。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不是正想收回东南水师吗。     护国公暂时任由你收,因为什么。不还是因为你娶了他女儿做皇后。”     说到这,孟言茉才猛的想起来。昨日正是他大婚之日,洞房之夜。     “我的香香,懂的还真不少”。     明耀把她一根根手指放在嘴里吸咬,像吃什么美味一样。     不甚在意的说道。     “你认真点行不行,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孟言茉被他吸的有些痒有些麻,她的手指又不是猪蹄,     他啃的这么有滋有味的干嘛。     “我在干正事啊,你继续说”。     明耀沿着手指开始舔她的胳膊。     孟言茉:“......”     她怎么有种变烤猪的感觉。     明耀这眼神,这动作,好像她是一盘味道极美的肉。     “春闱后,就是选秀,你收了这么多的女人,不给他们龙嗣,     他们背后的家族岂会同意?     你的那些朝臣会烦死你的。     那奏折肯定会像雪片似的飞来。     还会有太医不停得来,看你有没有其他的毛病”。     皇帝为什么要娶那么多女人,大臣为什么会巴颠颠的送自己的女儿进宫。     就是因为这种关系是种纽扣。     让他们君臣之间相互信任,相互利用。     一个是利用臣子为他卖命,一个是利用君王赐他们富贵荣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是人之本性。     用在君臣关系上,虽有一层圣人言论洗脑用的王道外衣,但总归不能洗脑全部人,压住人性。     所以才会有一代代的王权更迭。     “哦?香香你说,我有没有毛病?”     明耀舔弄她的耳垂,轻轻的咬。     “明耀”。     孟言茉被他弄的身体一颤。     恼羞的喊他。     明耀不再逗她,抬起头看着她,     点着她小小的琼鼻道:“这天下也就只有你敢这么喊我了。     他们要的就是个能让家族看到希望的皇子罢了,     朕给他们就是”。     朝臣巴巴的送女儿进宫,不单是要加强君臣关系。     更重要的是希望能有个流着家族血脉的皇子,     如果以后能登基为帝,     那么这个作为皇帝母族的家族,还不一跃成为大明第一世家吗。     孟言茉一听他这么说,气的眼睛都红了。     这个骗子,她就知道他是骗子。     要了她的身子后,就变了。     “别急嘛。香香。我还没说完呢”。     明耀吻着她的泪,在她唇边不清楚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有点恶劣,就喜欢看她又着急又生气时。看着他无可奈何。     明明他现在已经彻底把她放在心里。     还是忍不住想欺负他。     明耀就觉得自己是真喜欢她的。     因为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欺负的人或者事,     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瞧,自己封的封号半点不错的。     这个小女人叫做福臻。     得到自己全部的爱和欺负。     活的丰富多彩。     (唉。这就是爱上痞|子的下场,看文的姐妹们注意了。有一种男人哪怕再爱你,还是会气你。     这种男人是危险动物,注意爱护生命,远离痞|子。尤其是长得帅的。)     “朕说了给他们皇子,可没有说,朕给他们真正的龙嗣”。     孟言茉呆愣。     什么意思?     明耀看着她这小模样,就叹气。     “只有香香才配为朕诞下皇儿。怀上朕的龙嗣”。     明耀说着把手贴在她的小腹处。     孟言茉看着明耀呆愣出神。     他的意思就是,他会戴许多顶绿帽子?     想不到在护国公府自己一语成谶。     孟言茉看着明耀的头发,都感觉上面直晃绿影儿。     “你那是什么眼神”。     以明耀的聪明,哪里看不出孟言茉的意思,     俊脸彻底黑了。     他这是因为谁!     不还是某个妒妇。     不然他至于做到这步吗。     等他龙御归天时,     他都要无颜去见明氏列祖列宗了。     不过他明耀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明家祖宗要怪只能怪其他明家子孙不争气,让这个江山落到他手里。     “那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有点可怜吧”。     明明以为是怀的这个俊美如神祗的男人的龙子,结果却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种。     是有点可怜。     可想着把明耀分给她们,孟言茉又嫉妒。     完全不想。     “香香同情她们?”     “那朕去宠幸她们也不是不行,只要吹熄了灯,把她们想成香香就行了”。     明耀看着她笑的邪气。     “你敢!”。     孟言茉娇嗔的嘟嘴。     “呦!朕今儿才算知道,香香还挺厉害的”。     明耀笑,咬住她嘟起的唇。     “她们可算不得可怜,求仁得仁。     她们看上的也只是朕的皇帝身份。     她们的家族既然把她们送进宫,这就是她们的命,那么朕给她们一个皇子,     给她们背后家族一个争权夺利的机会,     这就叫两讫”。     天下文人要是听到明耀这套理论,恐怕要气疯。     不过那些圣人大义背后包裹的可不就是这赤|裸|裸的丑陋。     孟言茉此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不敢相信,这个不可一世,能把天下翻过来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她这么做。     “朕也只想要香香为朕诞下皇儿,最聪明的皇儿。     不过明家的皇位向来是要通过鲜血铺就的荆棘路登上去,才会铁腕治理这个天下,不被外姓所夺。     昔日,父皇把朕当做太子的磨刀石。     可惜他被磨烂了。     朕日后自然也要为将来朕的皇儿选下砺练刀,     就暂且把那些看做朕的养子好了,反正日后也会成为朕皇儿刀下魂”。     是个男人自然对绿帽子这件事不可忍。     更何况是明耀这种自负自大的没有边际的男人。     但谁让自己爱上了这个小妒妇,又不忍她再有一丝一毫的伤心。     “只有一点,     香香日后不准心疼皇儿,也不准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要让他自己磨练成长。     哪怕那些姓明的假子们,借助母族的势力,夺了朕的天下,杀了朕的皇儿。     我明耀也只怨自己的儿子不如人。”     争嫡之位是有多凶险,明耀一路走来。     他宁愿以后自己的儿子在登基前因为计不如人,被提前结束这段征程,也不愿意他登上皇位后被人撵下,做个废帝。     更何况,明耀相信自己的皇儿肯定是最优秀的。     孟言茉有些心疼明耀为她做出的让步。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拉住被子盖着脸,只羞赧的道:“谁要给你生皇儿,诞龙嗣”。     “那朕去找别的女人生了?”     明耀趴在她耳朵边道。     “不许”。     孟言茉赶紧拉下被子。     “这不就是了”。     “香香,我为了你,连男人不可忍的事都做了,你要补偿我”。     明耀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孟言茉就呆了。     她是曾经幻想过,明耀像明照那傻孩纸一样也会可怜巴巴的撒娇,     可现在看到了,     她就觉得明耀就是撒娇似乎也有一种霸道。     “你的打算倒是好,可是你忘了我现在是谁了。     福臻公主,您的皇妹!”     孟言茉想起另一件事,她和明耀之间的阻碍真是层层隔隔的。     “朕是你的皇兄,就是你的哥哥,香香乖,叫声情哥哥听”。     孟言茉:“......”     明耀,你还能要点脸不。     “香香以后就叫我皇兄吧”。     明耀开始吸吮她圆润的肩膀。     “这类似乱|伦的感觉好奇妙,朕好爱”。     明耀声音沙哑的衔住他手掌正在揉的软团,吸吮的啧啧有声。     孟言茉:“......”     明耀你这个变|态,不单是易服癖,还喜欢玩角色扮演。     很快孟言茉就没有思想去吐槽明耀了,     因为她被某人折磨的要死要活。(未完待续)           第304章 酸梅 - 谋锦 - 茗沫沫     烟蓑端着洗漱的盆巾,走在庄子里的回廊里,心里还在奇怪昨晚怎么会睡那么沉。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样了。     想到这烟蓑加快了脚步,还没有进入孟言茉住的落雪阁,就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黑影唬了一条。     “东西留下,你退下”。     那黑影的声音听的人心里发瘆。     烟蓑想起在皇城脚跟下,小姐曾经命这么一个黑衣人退走。     昨晚紫苏姐姐说那是皇上派在小姐身边保护的暗卫。     这暗卫怎么还在?     “我们家小姐......?”     烟蓑观察力仔细,她当初发现花沾要害孟言茉就是通过细微观察发现的。     她觉得眼前这个黑影似乎比昨晚的那个高一点。     而且似乎身上的气势更强,不用说什么,就让人觉得有一种死寂。     “福臻公主很好”。     暗卫说完这句话就没了,多说这么多都是看在福臻公主的面子上。     这丫鬟要是再朝前一步,他的剑就要出鞘。     他只听主子的命令,主子说这间庭阁谁都不能靠近。     那就是只苍蝇,也得砍折了,让它飞不进去。     烟蓑不知道这种让周围骤然降温的气势叫做杀气,她只是察觉到这眼前黑影对她的危险。     想着看到昨天那同样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对小姐的恭敬,就不会伤害小姐。     现在还是把情况赶紧去回给紫苏姐姐。     烟蓑把东西放下,快速的回厢房里去了。     紫苏山重都已起身,正要朝落雪阁去。     “紫苏姐姐,像昨晚那个黑影一样的男人又守在小姐住的落雪阁外面了。     我瞅着似乎不是昨日那个,好像换了个更厉害的”。     听到烟蓑的话,连紫苏都紧张起来了:“小姐呢,你怎么没进去看?”     “那个黑影男人太吓人了,我觉得我要是再向前一步,恐怕连回来给你们报个信儿的命都没了。     不过我问他了,他说:‘福臻公主很好’。     紫苏姐姐。你说是不是皇上来了?”     烟蓑靠近紫苏小声问道。     紫苏沉思。觉得烟蓑说的很有可能。     她一直在旁观,自家小姐对皇上的心毋庸置疑。     可是感觉皇上似乎对小姐也不像没情的。     她虽是不了解像皇上那样看着你笑,却让你发寒的男人的恐怖。     但是在千州庄子上时。她跟着皇上的亲卫回去,     明明是看到皇上的亲卫看到皇上居然没有把自家小姐给扔下的惊讶。     那时紫苏就觉得皇上对小姐不像对其他人一样无情。     “我们先去厨房准备补身体的饭菜,小姐身体刚好点,肯定是需要滋补的”。     在山重和烟蓑面前。紫苏不好说,那种事过后。女人的脆弱。     在紫苏心里,她以为在船上时,孟言茉就已经把身子给了。     她心里暗暗的替自家小姐叹息心疼。     可是她作为小姐最信任的心腹,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小姐受到伤害后。能让她恢复起来。     如今想着昨晚是帝后大婚,皇上能抛开宫里的所有大事和皇后,到这来安慰小姐。     紫苏觉得小姐命还不太苦。     跟着引泉历练后,在跟着商队四处行走时。紫苏见多了那种抛妻宠妾的男人,和负心寡义的故事,     渐渐就觉得天下男人皆薄性,她这一辈子只想安心的伺候小姐,不再想其他。     “好,我新学了几个养身体的菜,正要做给小姐尝尝,”     烟蓑摩拳擦掌,自从花娘死,王嬷嬷离开,小姐也不像以前一样,有的时候,会鼓励她们捣鼓些精致的吃食。     日日的消瘦下去。     烟蓑就细心的留意到里了,她女红比不上云水,春暖,花娘那个奸细,烟蓑虽然很讨厌她曾经差点害到小姐,     可是觉得她做的吃的不错。     于是烟蓑就把花娘以前跟王嬷嬷学习厨艺时记的跟狗爬一样的手稿从书傲楼里拿回来研究。     到了后晌,孟言茉才从昏睡中醒来,欢愉退散,她现在觉得全身像被车轱辘碾压过似的,骨头都要碎了。     全身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白绢纱蒙着的菱花窗下,却看到明耀就像个吃饱的狮子一样,懒洋洋的靠在烘漆烤的红赭色玫瑰圈椅上。     手里拿着一本她的《玉溪山文集》在随意翻看。     因为这里的书案桌椅都是根据她的标准坐的,因此那玫瑰圈椅背,明耀靠着有些矮,     于是他就往下坐,袍摆散在地上,双腿交叠放在案上作为撑力。     见他穿着一身白色镶银边的常服和一双白色金线绣的龙靴,很是悠闲自在,     俊美的脸上还有一丝平时不常见的浅显笑意。     是真正到达眼底的欢乐,于是那双漂亮的凤眸就在屋中随着窗外樱花飘洒而不时移动微晃的粉色碎光,     撒进他眼里就显得平时那双冷漠疏离的眼睛显得温柔多情起来,越发的流光映彩。     看到他拿那本诗集,就知道待会儿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这里的东西,还是当初随意让引泉收了几本书放进来的,     她都没有过来过。     自从他拿那句“风中满是谷中香”来歪解,让孟言茉三观尽毁,     她就不看王溪山的词了,     这一次,真是天要亡她,怎么又让他看到这本诗集,     瞧那脸上的笑,孟言茉闭上眼,几乎能想到某人调侃她时的坏笑。     孟言茉轻咬唇瓣,却“呲”的一声痛出了声,     该死的,嘴唇都被他吸咬噬肿了,     孟言茉越发觉得自己在明耀眼里就是一只烤乳猪。     不然他怎么会把她全身都当成盘肉似的。吃那么香......     不好了,不能再想了,孟言茉觉得自己真的要羞熟了。     她的动静,让明耀望过来,知道她醒了,     放下书,走到她睡着的芙蓉醉雕湘妃塌前。     “香香。怎地脸色这么红。可是又想朕了?”     他俯下身,往她耳洞里吹气。     孟言茉“哗”的一下拉上薄锦被,     这人怎么可以变成这样。     一点都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朕早与香香说过,这王溪山的诗集就是部淫|词艳|曲册子。     香香难道不信,还自己拿回来细看?     瞧瞧,《玉溪山诗集》。玉溪,嗯。这诗集名字就是相当的不正|经。     还有这句‘夜惜红香应吹尽,花熏香径独畅徊’”     明耀念完,就用他略微沙哑的嗓音,在孟言茉耳边轻道:“香香想起来了没?是不是很香|艳?”     “可想而知。朕的评判当真是半分不错。     香香以后想请教,就来直接问朕好了”。     明耀一副你做错事就要认错,还是好闺秀的样子。     然后还一副这也没什么,你好奇的话。我可以教你的大方样子,     孟言茉觉得这真是另一种崩溃。     孟言茉想起他做的事,和这诗境一联想,竟是被他歪解的很通,一张小脸在被子里越捂越红。     最后自己都热的受不住了,一下掀开被子,     看着明耀,瞪着他道:“别人哪里有不正|经,明明都是你不正|经的歪解,     你不这样解释,谁能想到!     你就是天下第一不正|经的人”。     孟言茉开口,糯软的嗓音沙哑的厉害,反而有另一种迷人。     明耀就抚住她肿肿的唇瓣,眼神变深:“朕在香香面前就愿做天下第一不正|经的人,香香喜欢吗?”     他捞过她馨软的身子,放在自己怀里,略微刺啦人的手掌,在她身上,上下搓揉,薄唇在她耳垂边细细摩挲。     孟言茉被他弄的身上的力气都软了,     偏着头躲他的唇:“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快被你折腾没命了”。     “这可不好,回宫后,朕给你好好补补,这都折腾没命,朕还有许多本事没使出来呢”。     明耀看着她的眼神,让孟言茉怕了。     天啦噜,     这男人不要她的时候把她折磨的要死。     要她的时候,她也快被折磨的要死。     “你有许多本事?难道你还对芊染使过?”     孟言茉觉得自己像喝了瓶醋似的,整个人都酸了。     “谁?”     明耀头都没抬,埋在她香香的身子上。     “芊染!     你不要跟我说,你不认识!”     越来越酸了,不行,她也是有脾气的。     以前不使,是因为条件不允许。     现在不使?她又不傻。     哼,她也该跟这个男人算算账了。     孟言茉把他又想往自己胸前滑去的头给抱了起来,让自己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漂亮,深邃,像碧空如洗,又像是古潭蒙雾,氤氲不清,又明澈澄净。     如果他不让自己看到他的心,     恐怕自己一辈子都掌控不住这个男人。     明耀看着他的傻姑娘整个人都开始冒酸气了,脸上的笑越发的温柔了。     芊染吗,     他是不想记,可无奈自己记忆力太好,     那个女人他当然记得,     不过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值得让他的香香伤心。     “谁让你当初在石洞里跑了,朕难道自己解决?”     那时他对孟言茉只是摸起来舒服,闻起来香,看起来让他有欲|望的女人,     自然做什么都为所欲为。     他向来不是个会对自己不好的人,被勾出一股邪火,自然要找女人灭火。     他选那个女人也是因为她跟孟言茉有三分像的原因。     孟言茉看着这个在她面前竟然还委屈有理的男人,     竟然无言以对。     抬起一只玉足就要踹他。     被明耀握在手里。     看着玉雕似的足,明耀的唇又凑上去。     “你这饥不择食的色|狼,那我以后都不方便,你是不是还要去找其他的女人!”     孟言茉伸出另一只脚去蹬他,又被他抓住。(未完待续)           第305章 明耀的教育 - 谋锦 - 茗沫沫     “香香,你这醋劲儿太大了,不好,伤身体”。     明耀把在他面前炸毛的小女人拉过来,放在怀里安抚道。     “我乐意,我就喜欢吃醋,以后你要是再敢找其他女人,我就,就,就......”     “就怎么样?”     明耀好笑的看着她脸蛋都涨红了。     “我就走,离开你,让你永远找不到”。     “这天下,让朕找不到的地方和人,有点难”。     明耀点点头,忧愁的替她考虑。     这个男人,太,太可恶了,     孟言茉气的眼圈发红,     可恶,就知道欺负她。     “好了,香香不哭,朕答应你就是了,以后都不要其他女人”。     明耀见自己又把她弄哭了,心里有点别样的快乐,又有点心疼,于是就亲吻着她的脸蛋。     无限柔情的道。     “你看,在这个天下,有谁敢直呼朕的名字,有谁敢像你一样踹朕,有谁敢这么跟朕说话,     香香,朕简直要把你宠到天上去了,     你还不相信朕吗?”     明耀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柔情的分析道。     明耀说的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现在他宠着她了,所以她才要使脾气。     谁让以前他给她气受的。     让她伤心了那么久。     孟言茉不理她。     明耀就抱着她直叹气。     父皇啊,您儿子现在落到这个份儿上,您在皇陵里躺的可还好?     “那你以后就只准看我一个人,     不准看其他的女人,     不准和其他的女人说话。     不准让其他的女人靠近你十步内。     你只能爱着我一个,宠着我一个,护着我一个。”     孟言茉娇蛮无比的撅唇说道。     明耀叹气啊叹气,     他果然把这个女人给宠出来脾气了。     “好”。     反正到时候怎么做,明耀了解孟言茉,如果不是她深爱着他,又为他考虑。怎么会把自己两次差点被情殇所害。     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态度。     他的傻姑娘虽然有时候犯傻。但不是个拎不清的女子,     她明知道自己在宫里,不可能做到这些。     只说不看其他女人这一条就做不到,     他周围从小到大就没少过宫女。     明耀答应的爽快,其他的做不到的,不是他不想做。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孟言茉见他听着自己这么傻的话,还乐意认真的同她讲。     心里就觉得很快乐。     “暂且放你一马,下回再让我发现,定不轻饶”。     孟言茉仰起小小的脸,无比有气势的道。     明耀:“......”     他是爱上了一个如何要命的妒妇啊。     “香香。朕答应你这么多事,你是不是要解一解朕的想念啊”。     明耀说着手就往她衣服里面钻。     “停,我都饿了。这么久了,都什么时辰了。你不饿吗?”     孟言茉推他。     “有你在,朕不饿”。     明耀就把她压在身下,那顶着孟言茉的巨大,让她知道,这男人简直又要化身成狼。     就推着他:“我饿了,饿的快要死了”。     孟言茉让自己眼睛里蓄满了泪花。     暗忖,这多年前习得的技能真是有用。     明耀虽明知道她是装哭,可是他还是会心疼,怎么办呢。     明耀就趴在她身上,慢慢呼出一口长长的夹杂着龙涎香的滚热气息,平复了下身体,然后站起身来。     “朕让你的丫鬟来伺候你更衣”。     不是他自己不想,是怕要忍不住。     烟蓑几人头都不敢抬,匆匆替孟言茉穿衣洗漱,上了餐食后,迅速退下。     孟言茉却因为自己的身子上的痕迹,被她的贴身丫鬟看到,羞迫的连耳尖都红了。     山重和烟蓑紫苏三人走在路上谁都没说话。     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刚才看到的小姐白玉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三人的脸齐齐的红了。     紫苏比山重和烟蓑两个丫鬟懂的多。     想到刚才那鲜红的吻痕迹,不止是脖颈肩膀上有,连臀上和脚上都有,紫苏就觉得自己有点凌乱。     那站在樱花树下,一身白衣华袍,看着她们的眼神有些漠然,贵气凌人的公子,怎么也和弄出小姐身上这些痕迹的野|兽一样的男人联系不上号。     紫苏烟蓑几人连忙又齐齐晃脑袋。     这些事只能烂肚子,不能再想了。     三人对视一眼,又是齐齐的红了脸。     等烟蓑几人退下,明耀就走到内间,把孟言茉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     孟言茉就觉得自己怎么跟个小宠物似的,     他就爱抱着自己。     喂自己吃东西。     又想起刚才烟蓑几人羞的不敢看她,她又何尝不是羞的不敢看她们。     想到这,她就怨怪的推着明耀的胸膛:“都怪你,我以后还怎么见我的大丫鬟”。     “有什么不好见的”。     明耀一点都不在意,夹起一块鸡肉,替她把皮给用筷子剥掉。     这皮有些油腻,不适合她吃。     在明耀眼里,这些伺候的人,宫女,丫鬟,太监都是像个物件似的。     用的顺手就赏,用的不顺就砍。     她们的想法看法,     重要吗。     孟言茉是看出来了,在这方面是跟他沟通不了。     就不提这一茬了。     想起眼前的事来,“你怎么总抱着我,我要自己吃,自己坐”。     孟言茉在他怀里扭动了起来。     想爬出去,坐另一边。     “朕爱抱着你,喂着你,惯着你,     觉得很神奇”。     明耀打她的小pp,不让她乱动。     就是很神奇啊,明明是这么弱,这么娇的一个小女子,却能吃下不少东西,     还每一口都这么少,明耀就想着把她喂胖,喂大,是一件奇妙的历程。     他就想起来他小的时候养的一只雪狼了。     那时他才三岁,父皇给了他一只像一团白雪似的绒绒的小奶狗,     那小狗有双像最纯净绿色翡翠一样的漂亮眼睛。     他喜爱的不行。     小奶狗很弱,他每天到御膳房亲自看着御厨给它做细细的蛋奶粥,它爱吃的嫩嫩的红烧酱酿的鸭信熊掌。     小奶狗在他灌满了爱的喂养下,茁壮的成长,短短一年,四肢在地的时候,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     要是立起来,都有三个他那么高。     他欢快的骑着他的小白狗在宫里乱跑。     那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快乐的事情。     有一日,父皇给了他一把匕首,告诉他:“这不是小狗,这其实是只会吃人的雪狼。     小七,你用爱,把它养大,养壮实,可是有一天它却可能会把你吃掉。     所以你要趁着它还没长大,你还没对它很爱的时候,就把给杀死。     这样以后你的心才会强韧,才不会被那些披着温驯外皮的女人们迷惑”。     父皇说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他哭着不愿意动手,“父皇,小雪不会吃我的,它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欢它,它也喜欢我”。     他当时太小不懂,他看到宫人不知道对小雪做了什么,小雪张着那从来只会舔他的大嘴,呲起獠牙,     他一向喜欢小雪的绿眼睛,此时也变得如妖怪要吃人一样可怕。     朝他袭过来。     他流着眼泪,在小雪跃起扑向他时,在它的腹部用尽了全力捅下一刀。     小雪的血从头到脚洒在他身上。     那里包含着他对小雪投入的感情,就这么脏污的溅在了地上。     父皇拉住他的小手夸奖他:“小七你做的很好,你要记住,你姓明,是明家子孙,你的血脉里流淌着最尊贵和最凶悍的血。     明家的男子只有伤害别人的份儿,万没有被别人伤害的道理。     哪怕是曾经被自己最爱的人。     小七,这头母雪狼就相当于一个女人,你要记住长大后,不可以把爱全都给一个女人。     因为你的爱会喂养她们,让她们壮大,迷失,最后吞下你。     小七,记住了吗?”     他那时还很小,似懂非懂。     不过自从他杀死小雪后,他就觉得他似乎对所有的生命都有了一种轻视。     他少年时,似乎也曾把一个女人短暂的放进眼里过。     可是那却是他大哥派来的死士。     明耀看着孟言茉被迫张开小小的嘴巴,含住他夹过来的肉,明耀就笑了,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把孟言茉的脸扳过来,在她呆愣不解的眼神中,用力的吻住她。     嚼碎了她口中的肉,喂她吃下。     父皇,我找到可以用力宠,用力爱,却不用担心她会伤害我的女人了。     因为这个女人爱我,胜过她自己。     父皇,我这个皇帝当的比你有意思。(未完待续)           第306章 是谁先迷了谁的心 - 谋锦 - 茗沫沫     “宫里还有事要处理,朕先回去了,你好好在榻上躺着,不要下地,不要走路,”     明耀把她喂饱后,就把她放在榻上,替她盖好被子。     坐在塌边一条条嘱咐。     “是我不好,没有忍住,你那处有撕裂,我替你上过药了。     晚上要是还不好,我再替你上药”。     明耀趴在她耳边低沉轻哑的说道。     孟言茉想到这就又是脸红又是恼怒。     亏他还有脸说要再替他上药,她现在疼的下不了地来,是谁弄的!     还不是某个上药上着上着就上到她身上去的臭男人。     “你走,不要来了”。     孟言茉脸红着不理他。     她愈是这样,明耀就觉得他的香香有一种以前没有的娇蛮可爱。     他心里的情意就汩汩的直冒。     “那朕走了,不来了?     毕竟宫里还有皇后等着朕呢”。     明耀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笑着看他。     这可恶的臭男人,就喜欢拿醋给她吃,看她气的满面通红。     孟言茉抓起身边的迎枕就朝他砸去。     明耀偏偏头,迎枕就飞到外面的廊下去了。     “香香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了,这可不好”,     明耀叹息着摇摇头道。     “明耀,你别得意,你以为就你是香饽饽,姑娘我也有许多许多男人巴着要的”。     孟言茉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在他面前变成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女子。     果然人要说什么话,还得取决于别人拿你当多重要的人,取决于你的话有什么分量。     “哦?你与朕说说,都是哪些男人?”     明耀不急着走了,施施然的坐在她跟前。眯了下眼睛,特别轻柔的问她道。     孟言茉就注意到似乎有什么波光在他眸底闪过,有凛冽的寒意。     她吃醋,他就笑。     他吃醋,说不定自己身边就要死人。     不公平。     孟言茉就不理他了。     拿被子盖在脸上。     明耀看着她,眼神波光不明。     她身边那个叫孟离佑的长随,他从第一次在那客栈里见到时。就觉得碍眼。     孟言茉在被子里觉得外面的空气越来越寒。     拉开被子。就看到明耀眼神不明,肯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情。     孟言茉就想到那次在客栈时,孟离佑被他踹了一脚。许多天后才养好。     明耀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清楚,离佑对自己的感情,连自己都看出来了,别说一向对别人心思一向洞若观火的明耀。     孟言茉甚至想。自己表面上是被自己的痴情害到差点两次丢命的情况,     可能就是明耀为了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她,才布下的感情陷阱。     逼着她步步缴械。     虽然最后他把他自己也算计了进去,仔细算算,他们两人似乎在这场感情的较量中。输赢都有,结局也尚算喜剧。     只不过她是被动接招,一步步虽然也算计了。可是至此回观,     他叫自己傻姑娘一点都不亏。     哪有人要谋别人的心。差点把自己搭上的道理。     可是他对自己做的那个承诺,和他的宠爱,让孟言茉觉得自己虽然下了一手烂棋。     可跌跌撞撞,一路磕绊走来,中间更是无数惊险,自己多少次差点丧命。     若不是事事都把他放在第一位,哪怕是自己死了,走到这一步,     她根本就毫无胜算。     她是傻的厉害,没有下棋的天赋,更何况对手是他,     可是这谋心的第二步谋情已经完成了。     他的爱,他的情,他允诺,     明耀虽善弈,可他最后没有算到自己的心。     最后一步,谋锦,任重而道远。     他们两人一个为皇帝,一个为公主,结局虽然是喜剧,可是路途艰难,总有一日,要光明正大的站在天下人面前,展示他对她的爱。     “你不许动离佑!他对我很好”。     孟言茉说完,就想咬自己舌头,     简直要蠢死。     明耀要顺毛捋,这件事,早就了解了啊。     “叫离佑啊,”     明耀看着她轻柔的笑。     “而且对你很好?”     孟言茉觉得身上汗毛都起来了。     为今之计,当用美人计加苦肉计。     “七郎,我好疼”。     孟言茉一张小脸皱了起来,拉着他的袖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下面?”     明耀身上的冷气立即消散,连忙把她抱在怀里,要去掀她的裙子查看。     “不是,”孟言茉连忙用手挡住裙摆,她穿的是丝绸睡裙,里面只有亵|裤,怎么能让他看。     说不定又引得他不知道做什么事。     最后还得成了她的错。     明耀的恶劣和坏水她算是看明白了。     就是那种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要是看他那得瑟样不服气的话,他非得把你揍的服气的那种让人恨牙痒痒的人物。     当然在她这里就不是揍了,     但归根结底,还是**上的折磨。     “皇兄”。孟言茉一双水眸如把汪汪清泉里的月光含了进去,水涟熠漪。     明耀说了,喜欢自己这么叫他。     既然要用美人计,自然要把他的喜好加进去。     她搂着他的脖子,这么含羞带怯的叫他。     明耀只觉得一股火迅速在他平静的心里一窜而起。     让他明知道这傻姑娘对他用心眼,用美人计,却不得不接,拒绝不了。     他也乐意接。     “香香,你身子还没好,不能再行事了。会伤到你的”。     明耀含住她的耳垂吸吮,低沉的嗓音里有着因为隐忍的痛苦。     孟言茉:“......”     他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好不好,     像是她在求|欢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是那么放|荡的女子。     察觉到怀里姑娘的僵硬,明耀趴在她脖颈里轻笑。     这姑娘怎么就学不会乖呢。     其实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跟他说。他都不会拒绝的。     如今的他把她放在心窝上,     唯她欲为。     明耀甚至觉得,如果她说。让他把这天下抛了,跟她去浪迹天涯。     他也说不定会同意,只因为不舍得放弃她,让她离开。     不过这傻姑娘没明白。他也没必要提醒不是。     毕竟那样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也少了许多乐子。     “皇兄。你不要动离佑好不好?     香香最喜欢的人是你,最爱的人也是你。     离佑一直以来都把我保护的很好,也为了我放弃了一些他想做的事,牺牲了一些事。     我也只是把他当成普通的随侍。我会为他配个妻子的。     他真的不用你动手”。     孟言茉看着他小声真诚的求道。     明耀轻轻皱了眉,刚才还有的乐子,也消浅了些。     他本来对孟离佑。没什么观感。     一个孤儿死士,他会注意才怪。     可是现在看孟言茉口口声声的替他软语求情。还有说到“放弃的事,牺牲的事”。     明耀就觉得以前对孟言茉的事情还是放的精力少了点。     有必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也了解孟言茉,知道这傻姑娘心里真的只有自己,他刚才有点生气,是因为受不了他的香香,被任何男人肖想。     尤其是香香还感谢着的男人。     “你放心,你身边的人,帮过你的,我都不会动”。     他的香香受过他们的守护,他即使心里不高兴,也无法否认这点。     明耀觉得他为了孟言茉做出的让步越来越多,越来越顺心意。     和他以前的行事风格完全跑偏了。     他心里就叹了口气。     他一步步算计着让这个女子为他迷了心。     可是在爱情的漩涡里,他也不由自主的迷了心。     出落雪山庄时,明耀正要上马,就看到立在山庄大门处一个孤寂冷峻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明耀身边的黑衣卫大怒,就要出手,让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知道盯着他们主子看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明耀抬手制止。     他见孟离佑对他不畏不惧,脸上还有一股男人同男人间的拼死较量的神情。     这种神情,让明耀想起来,在荒漠上见到的两只雄狮为一只雌狮拼死撕咬的决然。     明耀笑了笑,轻拽马缰,踏雪一扬蹄子,飞驰而去,身后跟着骑着枣红骏马的黑衣铠甲的将军们。     只是一个从开局就没有入过场的小人物,     自己与他出手,简直是要抬高他的身价。     明耀觉得他果然是太过看重孟言茉,     才会在刚才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生气。(未完待续)     ps:冻感冒了,头晕沉沉的,有点发烧,要去打点滴。     沫沫总算知道为什么两年来,沫沫总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描写书中的冬天了。     因为空调打的太冷了。     话说沫沫非得把空调打的过低,然后再穿长袖长裤,心里才舒服,这是病吧,是病吧。     不过已经被某人禁止吹空调了,沫沫想,等码字的时候,大概会热晕过去。     所以筒子们要是没看到沫沫的章节,不要着急哦。     沫沫指定是在为空调和某人做抗争。           第307章 女子的命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走后,孟言茉躺在榻上就昏昏一直睡到掌灯时分,     她的几个大丫鬟被明耀临走前淡淡的吩咐了声,不敢进来打扰。     孟言茉睁开眼时,就看到屋中不很黑,有外面的雪光隐约射进来,灰黑中有着淡白的雪色。     她身上的痛和昨晚今晨明耀的失控和在她身上的疯狂,都让孟言茉不想去回忆。     却忍不住去想,那些脑中的画面就让她身上发烫,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去看。     她抱着锦被,在塌上滚了几圈,觉得身上没那么烫了。     明耀说的话,她是都信的。     明耀答应她以后不会碰别的女人,就真的不会。     因为她了解他。     他是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不在意她,根本不会对她说这些话,     更不用说编这些假话。     至于她那几条娇蛮无理的要求,她是故意的。     看到明耀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她。     哪怕她知道是不可能完全实现的。     她还是觉得开心。     孟言茉就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犯傻气。     想到昨日就想起了宫里的蒋暖清。     以前的时候,因为知道她将是明耀的皇后,孟言茉心里因为嫉妒,就有点不待见她。     现在想想,又觉得有点同情她。     那是个看起来大方端庄,说起话来会有暖暖音调的女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暖清,是让人感觉有温暖流淌包容的清婉女子。     孟言茉又滚了一圈,觉得自己有种猫哭耗子的假慈悲。     明耀不是说了。他不是不可以宠幸她们,     是自己会嫉妒的想死的。     他为了她戴那么多顶绿帽子。     孟言茉想到这,再一想明耀平时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就有些想笑。     反正他也没在,孟言茉就自己乐了起来。     笑完,孟言茉又安慰自己,即使没有自己。明耀也不可能把她们放在心上的。     从一开始就是个相互各取所需的关系。     想想自己为了得到明耀的心,所经受住的苦和碣磨,孟言茉就觉得自己这也是付出辛苦才得到的成果。     没有对不起她们。     可是她们中。要是也有人像自己一样爱着明耀呢......     不管,反正明耀不会爱她们。     孟言茉觉得自己果然是被明耀给带坏了。     想到绿帽子,孟言茉觉得明耀最有可能就是从龙禁卫中选出“那些奸夫”。     为什么是“那些”,不是“那个”。     当然是因为如果他的其他“皇子”们长得都很相像。将来只有自己诞下的皇儿和他的“兄弟们”不像,     那真龙子也成假的了。     外人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不会想起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竟然是一个帝王亲自做出的。     简直是丧心病狂。     如果明耀的皇子们都不像,那只能说明老天弄意,血脉遗传神秘莫测。     从龙禁卫中选“奸夫”,是因为龙禁卫够忠心。     当然人的忠心不是无限刷的,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可能变为皇储。     谁都可能变一变的。     就像太后,她自己做出的那些事。丝毫不以为耻,     反而觉得是明耀偷了本应该属于大儿子的皇位。     孟言茉想,以龙禁卫的神秘,他们的统领应该有控制下属的办法。     孟言茉虽然好奇,可也不会主动去问明耀怎么去做,     这简直是在明耀那男人自尊的伤疤上撒盐嘛,     她哪有那么无良?     虽然她很想无良一把,可想到一提,某人就彻底黑脸的样子,     孟言茉觉得自己还是老实的享受好处就行了,     太张扬的事情不符合她低调的性格。     最后一点,龙禁卫够优秀。     以明耀无情起来会认真的让人痛不欲生的性子,他既然说了,要为将来皇儿选砺炼刀,     那就真的是会夺人性命的“刀”。     龙禁卫的后人,给他们一个机会,说不定真的能改变明氏的传承。     那个时候,明耀就真的成了明氏几百年来的罪人了。     孟言茉想到这,就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她想到明耀留在她体内滚烫的种子,心里有股甜蜜又心酸的感觉。     甜蜜的是,她曾经很不知羞的看着他的眉眼想,将来能和他有个孩儿,像他一样漂亮。     想不到现在就有机会实现了。     心酸的是,她的孩儿虽然避免了和亲兄弟之间厮杀,却依然避免不了厮杀成长。     看明耀当时说的那个口气和口吻,似乎以后只怕比明耀成长时还要让他受到严酷的教导。     孟言茉只是个小女子,她只想生个乖乖的孩儿,宠着他,爱着他,看着他快乐的成长。     想完这些,孟言茉又有些懊恼的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她和他之间。     如今除了彻底确定了他的心意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改变。     先皇留给她的侍书女史的身份。     明耀给她的皇妹,公主的身份,比先皇更要命。     明耀这个笨蛋,平时不犯傻,唯一犯傻起来真是要命。     果然是爱情使人变傻盲目吗。     孟言茉一想到那个明智到让人咬牙切齿的男人因为她一而再三的犯傻,她就觉得很快乐。     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傻呢。     “孩儿你是不是已经在发芽了?     如果你成长的太辛苦,太艰难,     以后记得不要怪你父皇哦,他其实很爱很爱你的。     因为他很爱你的娘亲,为了你的娘亲,明家嫡枝到你这,就真的成独苗苗了。     所以你要比所有人都要优秀,才能在将来守住江山,守住你的命”。     孟言茉摸着小腹,特别小特别小的声音,含着甜蜜含着心酸的自言自语的喏喏道。     *     蒋暖清一直坐在喜床上,她头上的龙凤喜头帕也一直没有被挑开。     内务府的宫嬷开口道:“皇后娘娘别着急,皇上肯定是被大臣们敬酒走不开。一会儿就会来了”。     几名喜嬷也暗暗着急。这还有交杯盏,子孙饺子,合首礼都没做呢。     皇上怎么还不来,     这半点步骤错了,可是不吉利。     又想着那些大臣们就算敬酒也不敢灌皇上啊,只希望这个理由皇后娘娘相信。     听着外面的动静。差不多该结束了啊。     蒋暖清带着温暖笑意的声音轻轻道:“多谢嬷嬷宽慰”。     她说完话,身边的贴身丫鬟。跟着进宫的宝笙就从袖袋里拿出几个红色的喜荷包给几个在场的宫嬷。     “谢皇后娘娘打赏”。     几个宫嬷捏着荷包里的硬块,这么重怕是金子,脸上都露出诚惶诚恐的喜悦来。     “几位嬷嬷都客气了,我还年轻。几位宫嬷都是宫里的前辈,以后还要多提点我才好”。     蒋暖清让人如沐清风的声音让几人本来是拿人银子手软的惊喜,就变得有些真实了起来。     这位皇后娘娘没进宫在闺中时。在京里就是有名的贤惠才女。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瞧这份度量和这份儿大气端庄。真真儿不愧是先帝亲赐婚给新帝的人。     要是别人,只怕此时不是对她们有些撒气不满,就该声音里有焦急了。     皇上晚来,何时来,这以后在宫里都是关系着皇后娘娘的权威和体面。     不过皇后娘娘家里大权在握,想来皇上也不会让皇后难堪的。     只是怎么这个时候,皇上还不来?     马上都要子时了,这再晚了,真的是不吉利。     子时,今明交替,阴气最盛,会把喜庆的祥气都冲散的,皇家比民间更要忌讳一百倍。     此时,明耀正在泰乾宫换衣服,他既然亲手题写了坤宁宫里的喜联,又撤下内务府挑选的床屏画,而是自己简单的画了副,     在朝臣和天下的面前为皇后做足了脸面,这最后一步交杯行举案齐眉礼,他也没打算缺。     当然最后步洞房,想着某个小女子的酸性,是没打算做的,想着完成后,给皇后一个下台的理由就要去落雪山庄接人。     恰是这时,暗卫来回报他孟言茉吐血了,明耀大急。     也顾不得九十九步都拜了,就差最后一哆嗦这种明显不符合自己性子的事,     骑了马就出宫去了。     郑贯忠作为第一大总管,自然要收拾皇上的烂摊子。     他看着皇上带人出了宫,就带了几名内侍来到坤宁宫。     “皇上口谕,皇后娘娘乏了,朕不忍皇后劳动,请皇后暂且洗漱安置,朕稍晚再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     郑贯忠尖着嗓子对那几名喜嬷说道。     几名宫嬷福身退下。     心里想着若是皇上要下皇后脸面,也不会在这时在今夜,还特地派来了大总管郑贯忠。     可是若给皇后娘娘脸,此时便不会不顾这些礼节,晚了时辰。     几人看不透,只待回去后,关上门来再小声细细讨论。     “皇后娘娘看这宫里,可有哪里不惯用的?     奴才这就让他们淘换了新的来”。     尖着嗓子把宫嬷喝退后,郑贯忠立即笑着弓着腰谦卑的向皇后请安,并且关心的问道。     听到了皇上的口谕,蒋暖清也暂且把头上的喜帕自己拿开了。     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身边的宝笙替她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劳公公关心了”。     蒋暖清微笑着道。     许是蒋暖清本就是让人容易生好感的人,许是他作为皇上的贴心总管,也觉得皇上做的有些不合时宜。     郑贯忠这样的人也难得的开口好心提醒道:“皇后是个和气的人儿,这对天下百姓来说都是祥福之音,     与奴才们来说更是千百年才能修得皇后这样的主子伺候。     可奴才们就是奴才。皇后给我们脸,那是我们的福气,皇后骂我们,也只有让我们警醒的份儿。     这宫里最贪的是奴才们的心,皇后今日对奴才们笑了,下回奴才们也许就会有妄心,     觉得皇后得哄着奴才们笑。才不负咱们都把您看成慈心人儿。才不负咱们尊敬您。     这便是人心的不足了。     奴才这番言论越举了,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奴才多嘴”。     郑贯忠是隐晦的提醒蒋暖清,她自己的称谓不妥。     把自己的定位,在宫人面前的做法也不妥。     就说刚才那几个喜嬷的打赏吧,就太重了。     会喂大她们的胃口的,也会让一些宫人小瞧了皇后。     这打赏其实也是门技术活儿。     就说福臻公主。虽然为人清淡些了吧,可是在应对宫人上。做的其实是不错的。     在这宫里,不是你好相与,别人就会感恩戴德的。     说是贱骨头也好,说是扭曲也好。这就是宫里的人性。     “怎么会怪公公,本宫记下了”。     蒋暖清依然和婉的笑,一点也没有因为被郑贯忠点出她不足的尴尬。     和初到宫里,因为人不熟。又震慑于皇家威派,而露出了一丝小家子气的恼怒。     不过她的称谓改了,也没有对郑贯忠的提醒表现的激动的感恩戴德一样的小气做派,     淡淡的一声,记下了,就足够了。     郑贯忠在心里点头,觉得这位皇后不单宽厚也很通透。     “皇后歇息吧,奴才会把皇后这边的情况回报皇上的”。     这意思就是郑贯忠作为皇上的贴身总管,会为皇后在皇上面前美言的。     这对于从来不会多管皇上不关心的事的郑贯忠来说,就知道是这位皇后真的让人容易生好感的原因了。     与孟言茉这朵虽也通透却有些孤高的世外仙姝相比,蒋暖清无疑是人人都会望着生敬服和好感的雍容牡丹。     “公公慢走”。     蒋暖清示意宝笙去送。     宝笙也只是送了几步,就到门外。     从袖子里拿出几片膏药来:“这是护国公府的虎骨膏,奴婢和公公一样都是在贵人身边当差的,     以己度人,     想着公公可能用得着,还望公公别见怪”。     宝笙托着十片有黄色粘稠膏药,有淡淡草药香的膏药,双手含笑捧给郑贯忠。     郑贯忠看着这虎骨膏,又朝里面看了看。     笑着接下道:“劳姑娘回一声,皇后娘娘的恩赏情,奴才记下了”。     护国公府的虎骨膏可不是什么好得的,虽是膏药这种普通东西,可是里面有护国公府的独门秘方,     郑贯忠在外人眼中,是明耀身边的第一总管,显赫得宠,不知道他当的艰辛战兢。     他时时噗通跪下请罪,膝盖早已时消时肿,就没有好完全过。     皇后托这丫鬟的口拿给他,是不想他难堪,维护他大总管的体面。     郑贯忠又觉得皇后做事,真是事事让人从心里熨帖。     这虎骨膏,是专门治疗皮肤瘀伤的,一片就能让青肿立消。     非护国公和心腹爱将,都不可得。     却一下赐给他十片。     郑贯忠虽不是好收买的人,却也不得不心感皇后的细致关怀。     这贴身丫鬟也是个好做事的。     送走了郑贯忠,宝笙替自家小姐卸钗环。     撅着嘴不满道:“小姐,您在家时,哪一天不是被老爷,太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     想不到进宫第一天就要小心的收买这些奴才,     您还是皇后呢,也太给他们脸了。     还有皇上,这做的事也太让人寒心了”。     宝笙本来觉得念在皇上是小姐的夫君,以后要对皇上恭恭敬敬的呢。     这第一日就让她开始讨厌皇上了。     “小丫头片子,我平日太惯你了,这在宫里,以后可要收收你这臭嘴毛病。     说别人也就算了,皇上也是你能说的?     还有啊,这宫里的人个个都不简单,他们自有一套生存法则,你莫要瞧不起他们”。     “退一步来说,其实他不来,我心里是很感谢他的”。     蒋暖清想到那个在书傲楼里,华贵嚣张让人不敢逼视的男人。     和那个清雅如雪如玉的男子,最后对她说:“我不能收”。     她和他虽是陌生人,可是他却在她做出大胆举动时,为她着想。     此时她倒觉得那作为她夫君的男人不来,于她来说,松了一口气。     蒋暖清就想起了祖母说的话,     “清儿啊,你进宫心里有个人,其实也不算一件坏事”。     她当时大惊,这和祖母一向教导她的严重偏背了。     惊的是,一向拿世家规矩严格教养她的祖母,怎么会说出如此不堪的话。     即使这是事实,可是祖母一没有责怪她,二没有责罚她。     只是跟她说,这样也不算坏。     她觉得自己从小受到的观想,都开始坍塌。     “你别急,听祖母说完,这个世间的男人本不是让女人爱的,     他们只是为了给女人带富贵生活存在的。     可是这么想的女人太少了,这才有那么多大户人家,妻妾相争,家宅不宁的事情存在。     清儿要记住,你要对皇上一心一意的好,这样你才能过的好,     可是却不能爱上皇上,因为这样会让你在宫里,步步难行。     新皇自少年时,就多有风|流韵事传出,为何?     他也不是那种温恭谦谦的男子,行事也不合礼法,为何还会有那么多闺中女儿会对他心生爱慕?     因为女子自古就爱强健英雄式的男子,又都有一些鬼迷心肝,偏喜欢那不羁男子,     更何况这样的男子并不是草包,还十分聪明,十分才干,     更加上这男子又长了副绝世美男子的相貌,你想这样的男子能不让小姑娘们记在心里吗。     只是这样的男子,在远处观一观便罢了,切记不可用情,     他又是那样的身份,自小享尽人间富贵,尝尽人间美味。     这样的男子自小什么样的风|情美貌的女子没有见过,那心肝早就磨成了石,     是暖不热的,     硬要暖,只会冻着自己。     祖母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记得,你是皇后,他是皇帝,他即是你的夫,又是天下的皇。     可敬,可畏,     不可爱。     清儿要做的就是,诞下留着我们蒋府血脉的皇子,     这才是你要用全部爱去注视着的人儿。     可记清了?”     蒋暖清受阴氏教养长大,直到这一日才被阴氏揭去那些闺训的外皮,如此清楚明白的教导。     她循着祖母的话往下想。     就想到祖母的言外之意。     恐怕于蒋家而言,这新帝恐怕也只是留下蒋家血脉皇子的用处。     蒋暖清身上一寒,     这,     就是女子与皇室的悲哀了吧。     各有无奈,各有命。     她要做的只有顺命,     逆,     则亡。     她慢慢的在丫鬟伺候下梳洗了,想到那个男人,那个她名义上的夫君,     那一双似乎看透一切,又似乎嘲讽一切最后归敛于平静带着淡淡漠然的深邃眼睛,     蒋暖清总觉得祖母和父亲的打算似乎要进行顺利,可能需要付出十分的劳动。(未完待续)           第308章 身边人的婚事 - 谋锦 - 茗沫沫     春暖为孟言茉梳妆,她看着镜中的小姐,总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你在看什么,不识得我了?”     孟言茉这两日心情很好,因此看春暖来回在她脸上和镜子里看,就笑着问道。     孟言茉这一笑,春暖总算找到那让她觉得哪里不同的感觉了。     “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变得更好看了”。     以前的小姐也好看,但是总让人觉得有一种楚若,娇冷的感觉,现在的小姐,就像一夜绽放,显得更加的贵然,绚丽了起来。     就像是昙花一夜盛放,最美的芳华来临。     以前的寂然和冷楚都消失了。     春暖和云水是这两日才来庄子里的,由进宫就能看出来,孟言茉已经把她们推的远了一点,     因此孟言茉的贴身事,只有烟蓑,山重和紫苏知道。     紫灵正在安排屋里的小丫鬟,听到话,也走过来瞧。     道:“是,我也觉得小姐是变漂亮了,像打朵的花一下开了一样”。     紫灵的话,是她说的她印象里最直接形容怎么变漂亮的感觉,却让孟言茉猛的脸一红。     她昨日照镜子就发现了,她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哪知道连她日日的大丫鬟也觉得变了。     再看紫苏三人不正常的脸色,孟言茉更窘迫了,     合着她们都看出来了,没好意思跟她说。     孟言茉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原本看起来冷幽幽的黑瞳,此时却总显得有一层浮光涟雾似的,     以往只有她面对明耀脸红羞涩时,才会如此。     此时她那双原本因为过分黑,让人觉得有些冷的水眸,就真的变成了水泱泱的眸子。     于男人而言,女子有这样的眼睛。     简直是惹祸利器。     还有她的皮肤,原本就细腻光滑,如今摸在上面,简直是要化成水。像丝滑绸缎一样让手指都软了。     孟言茉就叹气。     她怎么会变成这副祸水的模样。     当初那个胡老头对着自己念褒姒传。难道是先见之明?     孟言茉自己拿过镜子,用力的朝里面的自己瞪眼。     可是那眼睛还是显得有水汽在浮动,显得汪然。     孟言茉就直叹气。     如果别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失神。     那可不是她愿意的。     回头明耀别说她故意的气他。     孟言茉梳好头发,穿着件家常袄裙。     让王十三和孟离佑还有孟离祁进来。     王三和王五在王生的介绍安排下都结婚生子。     王十三因为一直在忙戈壁滩上的矿事,孟离佑则是大江南北的替引泉跑,使得不管是聚宝盆还是织云的锦缎。销售的越来越广。     孟离祁则是没有心思,以前在王家庄就是尽心管着庄子。现在则是尽心管着书傲楼。     他们也都到了成婚的年龄。     本来,孟言茉打算远走,让他们在这一聚,就是想把她们配了。只留下引泉随她走。     连紫苏都没想带了。     他们都才是要盛放的年龄,是没有必要跟着自己一个心死之人的。     没有想到事情这么曲折的发展。     她和明耀暂时虽是这样的结局,     她心里亦不苦了。     她也该让她手下办事的人都成双成对的生活。为香火留子。     “我让你们进来,是因为你们也都到年龄成婚了。     你们虽敬我为主。我从未把你们看做为奴。     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还有织云,聚宝盆,闭月羞的股份文书。     这里面有你们这些年来的辛苦,都是你们应得的。     我想把你们都放做良民,以后你们拿着这股份,自是也可以做个富贵员外的”。     孟言茉从引泉手里接过那些文契,对着恭敬站着的几人道。     这股份文书也不是跟着她的人都有,像王生,王五几人就没有,原因无他。     只因这几人虽也忠于她,可是却被富贵花迷了眼,有点忘却了本。     王生本就是个软耳根子的人,很容易被女人拿住。     不然当初他老婆也不会拉着姘|头骑在他身上拉屎,     所以他被聚宝盆街上的另一家有手腕有交际能力的珠宝首饰店的女店家拿下,孟言茉一点都不奇怪。     引泉报回来的时候,孟言茉只关心:“他答应要为那家店设计新式头面珠环了吗?”     “这倒不虞担心,王生这人当初小姐能用他,不就是看上他的感恩忠诚之心的吗。     他对那女店家似乎也很用心,不过不管那女人如何哄骗,他始终没答应,也没有要离开聚宝盆的打算。     他还对着奴才起誓,让奴才对小姐说,千万要相信他”。     有紫繁做前例,孟言茉虽相信,可亦不敢笃定。     “他能这么说,这么做,我自是信他”。     可已不会太重用了。     当初王生,王五等人,因为担着三家门店的掌柜位,所以他们的卖身契都是归还的,是良民。     他们自己相看自己以后的媳妇,这也是人之常情,定下后,才来回她。     亦是不想受她阻难的意思。     王三等人的媳妇亦是通过那个活络的女店家介绍的,都是她攀亲带故的旧识。     女子也都是良家子,是燕京城郊附近镇里的富田翁家女。     引泉也对他这几个带出的徒弟不经小姐同意,就自己成了婚的失敬行为很不满意。     王三等人只跪在他面前起誓,称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背叛小姐。     引泉也不能迫使他们休妻,回到孟言茉这,不免要为他们多说两句好话。     “小姐别怪他们,都是昂阔大老爷们儿,到了年龄。许是想着小姐事忙,不敢劳烦您,这才自己张罗了起来。     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通事理,小姐莫要怪罪。     奴才替他们认罚”。     引泉都这么说,孟言茉虽心里觉得几人是渐渐在外独当一面后,有点自大起来。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也的确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去管他们的婚配。她身边的大丫鬟也不是谁都可以得的。     她本来以为引泉会安排的,不想他们主意倒是愈发大了。     引泉送上来的账本,她暂也没发现不合。就由他们去了。     此时听到孟言茉要把三家店的股份分给他们一些,并把他们给放出去。     孟离佑和孟离祁都跪在了地上。     “属下的名字是小姐给的,属下的命也是小姐的,请小姐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哪也不会去的。     生生世世保护小姐”。     孟言茉在房中见他们,也没有设屏。     以前她为姑娘。现在已为妇人。     虽然没有名分。     孟离佑看着她,第一次这么毫不退缩的看着她,眼睛里有血丝。     清晨他见到那个男人,此时看到小姐如青涩的蜜桃开始泛起成熟的芳香。如何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放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攥住。     心里如七零八落的刀割。     他最爱的女子,不管心和身子都不是他的,     他不怨天。     只怨自己这辈子无能。     即使是这样,他更要守着小姐。万一哪天小姐再被那个男人伤害时,他不顾小姐的意思,也得为小姐去捅那男人一刀。     孟离祁对孟言茉没有强烈的男女之情,不过仍然是异常激动的不同意道:     “我和紫苏两兄妹,远在十八年前就应该饿死了,说不定投胎也轮回了几次。     如不是先夫人,如不是小姐的恩德,我兄妹两人怎么会有今天这等风光生活。     小姐万莫再拿这等剐心之言与我说,我万不能再听”。     孟离祁还有丝被不受重信的委屈感。     孟言茉让引泉退下了,真心实意,假意做戏的区别,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她本就没有几个趁手人,也不是真心想放他们。     不过她即使偶尔心内怀诡对人使计,也是有一缕孤冷呆魂之人。     你道这呆是何意?     就像她对明耀,觉得那是自己想要的,就会用尽了力去得到。     即使是几次差点搭上自己命,也在所不惜。     就像她对王生等人,虽是觉得自己对他们的恩情,有苦思谋划救命之恩,又有放良为民的再生之德,     如今他们渐渐有了脱管之意,孟言茉亦不怪他们。     觉得他们感恩,是说明他们的心长得正,觉得他们以后万一犯了错,那是心被外物迷偏了,或许亦不是他们所初衷。     这么想着,倒是觉得天下里能让她恨的人都很少了。     也不失为养生之法。     “即是如此话,我也很欢喜。     还是刚才的话,你们到了年龄了,既然在我这里继续当差,     作为主子,为你们配门婚事也是应当的。     离佑。”     孟言茉在他们这几个心腹之间,说话,也不像对外人敷衍婉转。     往往都是直接说明。     她看着孟离佑。     孟离佑看着她发亮水漾的眸子,只觉得一下就掉进了一汪柔水里,手软心软。     孟言茉暗暗在心里皱眉,让自己半垂了眼睛。     她知道孟离佑如今看到她的眼睛失态,多半还是因为他心里有情的关系。     “我身边的紫灵,云水,春暖,你选一个吧,     当然如果她们愿意的话,你一起要了,也不是不可”。     孟言茉身后的云水几人脸上齐齐的都红了。     烟蓑却是脸孔有些发白。     她掐住自己的帕子,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一早就决定了的吗。     孟言茉平时察人一眼识明,身边几个大丫鬟对孟离佑的情意,她如何不知道。     紫灵倒是不适合给他,因为孟言茉觉得紫灵掐尖要强,跟了他。肯定会给云水和春暖气受。     云水和春暖两人都是擅长针织女红之人,性情也平顺,虽说也免不了有些女子的小度量,可看两人对孟离佑流露出的关心,     如果是一起跟着他的话,倒是能让孟离佑享齐人之福。     云水明艳,春暖温厚柔敦。     孟言茉心里一直是想把云水给他的。     紫灵和云水春暖三人既脸红。又有些紧张的偷看孟离佑。     孟离佑身侧的拳头越握越紧。     如果这样能让她放心。能让她安然,能让她同意让自己一直守在她身边。     他娶。     “我想求烟蓑”。     孟离佑有些沉的话,让紫灵几人齐齐的白了白脸。     烟蓑的脸孔则是更白了。     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孟离佑会要她。     “小姐。奴婢不愿”。     烟蓑跪在孟言茉跟前,声音颤抖着说道。     她知道孟离佑肯定是看出来自己对他虽有情却不会靠近,为了安小姐的心,让小姐以为这是自己愿意的事情。让小姐同意,才这么求的。     烟蓑此时才知道孟离佑原来不单是个孤独的人。     偶尔还是有小计谋的人。     孟言茉轻皱了眉,看了看烟蓑的脸色,又看了看孟离佑,     她真的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烟蓑竟然是这么喜欢着离佑。     她亦是知道孟离佑谁都不愿意娶。     可是。不光是因为怕有一日明耀再想起来,会找离佑的麻烦。     亦是不愿意离佑因为她的原因,要孤单一辈子。     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只要有个女子温柔细致的对他,总有一天。他会忘了那远远观望着,却从来没有机会可以接近的飘渺女子。     “那请把紫苏给我”。     被烟蓑拒绝后,孟离佑也没什么表情变。     既不尴尬,也不苦恼。     冷静的又换了个对象。     孟言茉看了看紫苏微黑的脸色,虽然在忍着,却没有别的话冒出,再看跪着的离祁给紫苏的眼色。     就看的出来,是孟离祁这个做哥哥的让紫苏同意。     孟言茉倒是没有想到,和孟离祁多年没见,如今紫苏还是很听她哥哥的话。     想想也是能释然。     紫苏从小就很懂事,对他哥哥也一直很尊敬。     长大见面后,虽然两人因为差事不同,紫苏又受引泉培养的关系,偶尔和孟离祁斗嘴,     最终她还是把孟离祁这个哥哥当做父亲一样敬重着。     孟言茉再看她三个大丫鬟。     紫灵气的眼睛红红的,似是委屈,又似是恼怒。     孟言茉就知道这个是不能给离佑的了,     娶回家,虽然是紫灵对他很爱,可能也是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了。     再想离佑的性子,恐怕就会日日在外行商跑腿,也不愿家去了。     紫灵不行。     再看云水,脸上的神情倒是没有多大波动,一双明艳的眸子只瞅着离佑,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亦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孟言茉心里面点头,觉得自己从始至终,开始的看法是不错的。     春暖的脸色则是有些失望又有些哀怨,似乎是觉得离佑两次都没有提到她,让她有些没能接受。     或许以前,离佑对她有过表示过?     孟言茉不知道,想想也不大可能,她身边的丫鬟不会这么孟浪的。     那就是春暖外表敦厚,心里面是有些自视颇高的。     也不太适合离佑。     现在都对离佑没有看到她的好,而感到失望,那以后离佑要是在外面忙着商行粮行的事,恐怕怨尤会更多。     又排除掉一个。     孟言茉觉得自己怎么像给儿子挑媳妇似的,     全都是从对离佑好的方面考虑。     可能是她觉得自己对离佑是有愧疚的吧。     她不应该放任,应该在一早看到苗头时,就把孟离佑羞辱一番,这样,他也不会对自己产生妄想,     说不定还会鄙视自己。     唉。     谁让自己曾经很无良的想利用离佑的呢,觉得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像离佑这样对自己全心全意好的男人,     隐世避居的话。也有个人做伴。     难道以前自己没有留意的时候,有这样的怀着心思的眼神被离佑发现了?     孟言茉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统共也没见几回他。     以前还都是隔着屏风。     烟蓑肯定是不行了,不说她自己曾在自己面前保证过,自己就算把她给离佑,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说不定还会做出誓死不从的事。     虽然烟蓑的眼神和脸色都告诉孟言茉。烟蓑心里很喜欢离佑。     孟言茉不会同意。是因为烟蓑深爱,却怕伤害,不愿意付出。     孟言茉不愿意这样的女子给离佑。以后会成为怨偶。     她又看的出,烟蓑似乎自己也收拾整理的差不多了,不然此时就不会在绝望后看到希望后的无措和难受。     她的丫鬟中,只有山重一个是表情始终没有多大变得了。     孟言茉想。山重这个丫鬟,有时候。话唠的要命,有时又憨,有时又显得挺伶俐的。     有时候却不通,就像此时。     她大概觉得她是旁观看别人娶媳妇的戏吧。     这样的榆木还是留在自己身边吧。实在不适合去照顾离佑。     “云水,以后你好好伺候离佑。     就不用在我身边服侍了”。     孟言茉的话,让云水几人大惊。云水按住心底的欢喜,恭恭敬敬的走到孟言茉跟前磕头。     孟言茉看了看紫苏因为长期在外跑。脸孔变黑,皮肤变粗糙,     心里就在叹气。     她的几个大丫鬟本来紫苏就是长得最不起眼的一个,     如今真是仍在小厮堆里,都不违和,     孟离佑选她,这不是为了过日子,纯粹是为了应付她呢。     孟言茉的话落,紫苏也出了口气,脸色没有刚才那么又红又黑了。     她根本不想嫁人,可是哥哥在一旁就总是唠叨。     她只说听小姐的。     她把小姐抬出来,哥哥不会再说什么。     只说小姐要是有了话,不管是谁,她都要嫁。     紫苏心想着小姐就是要把她给谁,也会提前问她的,     到时候,自己无论如何求了小姐同意不把她嫁人,还怕应付不了哥哥吗。     此时听到小姐果然没有同意孟离佑的话,紫苏大大的松了口气。     孟离佑没有看望着他含羞带怯的云水,深深的看了一眼孟言茉道:     “谢小姐”。     就退开,没有旁的话了。     这是答应娶了。     到孟离祁时,孟言茉就有些为难了,刚才一心把离佑放在第一位,     紫灵,春暖都是先被挑了下才给他,     孟言茉觉得似乎不好。     孟离祁管着书傲楼,按说应该是紫灵最合适,可是以孟离祁的眼神,刚才应该也能看出来紫灵是中意离佑的。     孟言茉看了看身边一直做“我是个旁观者”双眼还有点跑神的山重,     难道要把这块榆木给孟离祁。     话说山重虽然呆了点,孟言茉用着还是挺顺手的。     可是除了山重,紫苏是妹子自动排除。     紫灵,烟蓑,春暖,都是在心里喜欢离佑的,这样的话,给孟离祁就有点膈应人之嫌。     只有烟蓑表现的不明显,孟言茉也只是才知道。     孟离祁都几乎没见过,应该是没有看出烟蓑的心思的。     孟言茉正在心里想着,是把山重给孟离祁还是烟蓑给他,     孟离祁却是自己开口求道:“小姐,刚才离佑都在小姐面前自在了一次,     我也就不与小姐虚伪了,我想求紫灵姑娘,求小姐成全”。     紫灵一愣,接着脸上似乎带了些报复的意思看了看孟离佑。     孟言茉就直嘘气,     紫灵这样的性子孟离祁也敢娶,完全是看在紫灵的性子适合经营酒楼的原因。     现在紫灵都这样,那娶回去后,万一让孟离祁以后心里生不满呢。     孟言茉觉得她这个做主子的,今天真是做得很费心。     怎么她身边的下人,也一个个的都是痴情人。     难道这就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真是。     自己这个小姐当的惊世骇俗也就罢了,这几个贴身大丫鬟当的也是别具一格。     “烟蓑,”     孟言茉看着烟蓑的眼神有点深意。     烟蓑低下头。知道自己的心思,小姐已经全知道了。     “你可愿意以后跟着离祁?”     烟蓑是个观察细微的人,心思也比较缜密,比紫灵能拎的清楚。     春暖太普通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手腕,给她梳梳头,簪簪花还行。要绑着打理书傲楼。做老板娘,就有点不够使。     烟蓑不是做不了,得看她愿不愿意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给孟离佑和孟离祁两人娶身边的大丫鬟。那完全还是因为考虑到忠心的原因了。     看着吧,王生,王三那边可能还得出事,     他们虽然对自己忠心不二。可是枕头风日吹月累,总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孟言茉此时没有更合适的人。也没有替换办法,只有等着万一哪天出了事再来安排了。     “小姐,奴婢曾经在您面前发愿说,终生伺候您”。     烟蓑的语气带着些哀求。她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自己既然放下离佑,就应该重新好好的生活。     而不是把在她身边当个避风港一样的地方。     再环视一圈,也的确只有自己最适合帮助孟离祁替小姐打理书傲楼。     “我如今已是公主。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是缺绝对忠心的人。     你曾经替我挡下花沾的毁容水,从那一日我就完全的相信你。     你心思很细,应该懂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你若真的不愿,以前我同意你的话,自然还是做数的”。     烟蓑嘴唇抖了抖,她明白小姐的话,她如果真的绝对忠于小姐,就不应该躲起来,只求不面对孟离佑,     她应该帮着小姐,打理着小姐的产业。     “奴婢愿意以后尽心尽力的帮着孟掌柜打理书傲楼。     也愿意像伺候小姐一样,尽心的服侍孟掌柜”。     烟蓑伏在地上,肩膀有些抖。     小姐说的不错,她既然放下了,还是要向前看。     只是心里住了人,就再也没地方给别的男人腾空了。     孟言茉听着她喊孟离祁掌柜。     眼睛垂了垂,也不再说什么。     她能做的是改变,而不是决定她丫鬟们的人生。     就是这样,她也觉得自己似乎是过分插手了。     孟离祁本来就是全从书傲楼的角度考虑的,他觉得小姐给他重任,他自然要全心做好。     此时听到小姐把她身边更得用的大丫鬟给了他,     心里也是满意的。     到了王十三,孟言茉就觉得这些年真是让他在戈壁上吃了许多苦,     原本是个俊俏的少年,此时也有了些成年男子的沧霜之色。     她的丫鬟除了云水,长的最好的是紫灵和烟蓑,烟蓑因为替她挡花沾的毁容水,虽然恢复过来,没有留下明显痕迹,     仔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     算是一点小瑕疵。     孟言茉以前觉得自己的丫鬟似乎都不错,此时倒觉得有些亏待了他们。     此时只有紫灵,春暖和山重了。     紫苏看那脸色,似乎王十三要是开口求了她,非得把王十三给打趴下。     这样一看,紫苏倒是对离佑还是勉强在她哥的压迫下可以考虑,     孟言茉看了看温贤的春暖和气呼呼的紫灵还有不在现场的榆木山重。     只有春暖了。     “十三,这些年你在大同的劳苦,我都是知道的。     我让春暖跟你,你可愿意?”     王十三看了看有些脸红的春暖,然后猛点头。     他要求的不多,只想回家有个老婆等着他。     而这个老婆看起来又长得不错又温柔,他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又是贴身伺候过小姐的人,规矩肯定是不错的。     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屋中就留下引泉,紫苏,紫灵和山重了。     孟言茉就喊了紫灵出来。     “紫灵,今日我的安排,你可是心中有不满?”     “奴婢不敢,从那次小姐落水后,醒来,奴婢就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的事。     小姐的一切安排,奴婢都是听的。”     紫灵说的不假,她本来和紫苏等人的性子皆是不同的。     这些年的确是静下来不少。     “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心里不舒服,     不是因为小姐”。     紫灵也顾不得紫苏等人在,说着眼圈都红了。     孟言茉就知道是因为离佑的原因了。     她把云水给他也是这个原因,紫灵太想得到他的关注了,真要跟了他,以后不知道要生多少气。     换句话说,紫灵没有云水能守得住,熬的住。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以后就做家里的管家娘子,     等春至后,你就跟着引泉开始熟悉织云和闭月羞三家的生意吧。     以后想找个郎君的时候,只管来回了我,会给你添上足够嫁妆的”。     孟言茉的话,是让紫灵以后接手管着她大部分的产业。     紫灵也忘记哭了,有些呆愣。     她以为小姐自从那次后,就不大重用自己了,     她性子浮躁,却也强迫自己静下来,只等着有一日小姐会重新完全的重用她。     却想不到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孟言茉以后多数是在宫中,不过她在官带胡同,和槐树胡同都有住所,还是需要紫灵的打理的。     她的丫鬟里,紫苏是最铁面的,适合行商队,却不适合守生意。     那三家铺子,她是要开始往回收了,不能再由着王三几人管着了。     引泉听到小姐的话,就知道自己的三个徒弟,还是惹了小姐心里的意。     也不开口再说什么。     本来这个事情就是靠时间来证明。     他一再强调,也换不来小姐的信任,或者是他们的忠诚。     “引泉,以后,你认真教她”。     以前让引泉教紫灵和紫苏一样的本事,紫灵学不来,现在只好跟着引泉学做生意上的事。     “小姐放心,奴才一定尽心”。(未完待续)           第309章 离佑 - 谋锦 - 茗沫沫     孟离佑和云水,孟离祁和烟蓑,王十三和春暖的婚事,在书傲楼后面的永安胡同里,分别为三家置下了三处挨着的两进院子,     给云水三人也各分了三个小丫头子使唤。     这在内城的两进院子,就是普通富裕的员外也买不起。     孟言茉作为给她大丫鬟的陪嫁,真的算是出手阔绰了。     三人同时成婚,在年节下也是够热闹的了。     给左邻右舍发了喜糖,来喝喜酒的也只是王生,王三和王五几家家眷。     孟离佑几人是孤儿就不用说,没有亲眷,春暖和烟蓑也是早被卖进孟府的,家人也早没了。     只有云水,前几年,她娘老子带着两个妹子和一个弟弟从乡下找到了她。     云水那时已经在孟言茉身边受用了,吃的穿的都是细的。     她娘老子一番打量后,抱着她,痛哭,称她这个狠心闺女,也不知道寻她爹娘,找她的根。     云水是被爹娘自发卖了绝户的,是死契,一生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当时云水心里又是怒又是恨的,哭着对她爹娘道:“既然当初狠发了心,     索性只当我死了,如今还找了来,是要作何,     扯不扯的,只能让大家都不利索,     我也再不是你家的闺女,心里只有小姐,你们这样哭闹,何苦来哉”。     她娘就抡了拳头捶她,称她没有良心。     她辛辛苦苦的生了她,把屎把尿那等箩筐话又嚷了好久。     云水只在边上气的眼通红,掉泪。     到底没有再和她娘老子对骂。     那时候,正是二废太子的时候。孟府外面看不出,里面乱了套。     孟老太太也被姚家的事累到在床。     孟言茉倒是被前所未有的供奉了起来。     就是孟言茉的父亲,心里认为这女儿丢了他的人,也不会主动去找她的错。     所以云水在孟家极是有体面的。     在角门边这么哭起来了,就有小丫头子奉殷勤,去回了静深院。     孟言茉当时正在修剪她的碧玉兰,听了紫苏回的话。心里知道这云水的父母是桩麻烦。     不过人|伦天情。她也不可做打发走的无情事。     而且她也看的出来,云水说的凶,心里是怨父母。如何又是不想的。     就是紫苏等人恐怕心里也是羡慕的,     毕竟还有父母能找了来。     他们的父母恐怕早就死在灾荒里了。     孟言茉那时就让紫苏拿了钱,去给云水让她把父母安置了下来。     云水爹娘等人自又是一番感恩戴德不必细说。     云水随孟言茉上京后,原本被安排在扬州柳条巷子里的家人也跟了来。     直到找到她。她气的要死,让爹娘带着弟妹们回去。     她爹只说:“你自己吃穿富贵了。难道就不管你弟妹了,你弟弟马上也该进学了,     你去求求小姐,让她给你弟找个好的官学。     在扬州那样的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好学上”。     云水惊了半天,没有想到她爹心这么大。     又想到当初一心的把自己卖了。换了银子来,就是为了再生个弟弟。     云水小的时候长得好。有股干净气,那时王嬷嬷帮孟言茉的娘买丫鬟,她们主仆又都是乐善好施的,     因此买下云水的时候,倒是多给了些银钱。     看那对夫妇是要卖死契,孟言茉的娘可怜她们不易,     另外又赏了二十两银子。     临走前她爹娘,倒是好生嘱咐了下云水让她乖乖做事,这家太太心地很好。     云水哪有脸去求孟言茉。     就拖着她爹,私下里拿了自己的私用,去一些私塾里,想找个先生给她弟弟。     云水说出口,自然是用孟家的名声去请先生,人家就知道是孟家的家奴了。     稍微有点才学的先生,哪里会愿意教导一个为奴的家眷,即使云水的家人是平民。     可是她要单独找先生,还是得托孟家的名声,弟弟自然也是孟家的小厮了。     那些普通私塾里的先生,才学不怎么样,都是有股子酸腐气和傲气。     对云水就是白眼相向,连话都懒得理了。     云水爹后来再来见她。     云水就躲着她家里人。     今日她成婚,她爹娘听到,自然是要赶紧来看。     看到孟离佑时,顿时原先因为担心那孟家小姐随便给闺女配个人的担忧和些微不满,立即烟消云散了。     满意的从头到脚。     拍着缺喜悦表情敬酒的孟离佑就是姑爷长,姑爷短的喊个不停。     “姑爷啊,我这闺女从小可是吃了不少苦,人又乖顺听话,针织女红,厨艺茶艺样样精通。     你以后可得对我闺女好。     好不好的,她要是哪里服侍你的不够心,你只管回我,     岳父替你做主,替你捶她,教训她”。     云水的爹姓潘,因为早年有手木匠的手艺,在村里的时候,别人都叫他潘木匠。     是瘦版身材,比云水的娘还显得骨架小些,     这也就不怪云水生了副小巧纤细的身架了。     是双眼皮的大眼,眼皮褶皱很深,细长脸,看到时,自然会让人觉得有股乡民的亲善气。     潘木匠喝了些酒,舌头有些大的同孟离佑攀热。     “孩子爹你慢点”。     云水娘忙扶住要跌坐在长凳上的自家老头子。     “姑爷,你别见外啊,我们家老头子就是这脾气,说什么话,不像别人会拐歪。     昨儿啊,听到你们成婚的消息,心里高兴的一宿都没睡着。     这天不明就跑徐记绸缎铺扯了几匹上等绸子,     就是家里的花儿。朵儿都没有的,     就疼他这大闺女。     这看着你就喜欢的紧,以后你也要多去家里坐坐才是”。     云水的两个妹妹原是没有名字的,就是妮儿的乱喊。     找到云水后,听说云水这个名字是跟着的孟家小姐取的,就顺着给两个女儿叫做了云花,云朵。     小儿子才五岁。是有个正经大名叫潘成虎。     听了后。云水让他们换名字。说是犯了家里老爷的讳。     孟言茉的父亲是叫做孟文成的。     云水娘唠叨了半天,不太情愿改。     说是村里的算命先生给算过,这个名字好。有出息。     成虎,成虎,多好的名字。     她爹拿着刨好的桌子腿放在量尺下量了量,道:“你就听闺女的吧。大户人家讲究多,咱们闺女好不容易有了出息。     别因为这小事,惹了人家小姐不喜欢,不值当”。     她娘就把手里择着的菜往云水身上扔:“改,改吧。以后你弟弟的好运道要是被你毁了,看我不找你们爷两个拼命”。     转身进了屋里。     云水当然不会因为她娘拿菜叶子抽了她一下就跟爹娘置气。     看着她爹正在刨木花子,道:“爹。我前阵子才拿给你们用的钱不够使了吗?做什么又做上这等活儿了?”     “闲不住,这京里人给的活钱也足。再说,这钱哪里有够用的时候,     等你弟弟再找了好先生,又是一笔花销,     咱们可以将就将就,到时候先生请来了,是万不敢怠慢的”。     没有读书的乡人,对有学问的先生们有种天生的敬畏。     “对了,你弟弟的先生咋还没请来?”     她爹停了手上做着的活,灌了半壶茶,喘口气问道。     云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咋跟她爹解释这其中的为难。     她爹一看她这样,也多少知道点肯定是不顺,“我让你去求孟家小姐,你是不是没听?”     “爹,我在小姐身边只是个奴婢,怎么好拿家里的事情去烦扰小姐?”     “你这贱脾性,你乐意为奴为婢的,当个低贱人,别耽误了你弟弟的一辈子,     我听人家说,就咱们家这个情况,因为你,你弟弟将来少不了被人小瞧,     怎么,现在因为她孟家,身份本来就低人一等了,     还不能让他们给点小好处?     我看你趁早也歇了在他们家伺候一辈子的打算,     你这丫头越发出落了,等爹筹够了银子,就把你赎出来,     以后给你找户好人家,也能帮衬你弟弟,     就你这模样,配个秀才也是足足的”。     原来云水爹娘看云水如今的长相,本来也存了要赎身的打算,良家子说亲也有底气些。     “爹,你瞎说什么,当初把我卖了死契,现在又说这赎不赎的糊涂话,被人听到,还只当小姐轻贱了我,     小姐待我再好不过了,我是不会出孟家的,     爹,你和娘就少做这样的打算了”。     云水扭头出了这替爹娘租赁的小院子,     从那天起,就没有去看她爹娘,     每个月除了留十几个钱买些针头线脑的小使用,就把银子全送回她爹娘那去了。     每次都是趁她爹娘不在的时候。     她爹娘去孟府找她,孟家在京城里的宅子不比扬州,管理甚严,     云水托了理由不见她爹娘,她又是卖死契的人,     她爹娘还待再闹,门子只说去请官衙里的人,     她爹娘哪里还敢,就家去了。     直到云水成亲,都没有告诉她爹娘,还是孟言茉从紫苏那里知道她爹娘也跟着来京城里了,     只当是爹娘放不下闺女。     所以云水成亲,还是紫苏派人去请的。     她爹和娘的确是一宿没睡。     气的。     直骂她这个女儿是个榆木疙瘩长成了心,一颗树心上生了一个虫眼,钻的死死的。     也不知道孟家的小姐给她灌什么汤了,     竟然连她爹娘都敢不孝顺。     云水这样的,要不是卖了死契,她爹娘要是去衙门告。也是受理的。     云水得不了什么好。     这种狗屁倒灶不孝虐待父母长辈的事,在乡邻里太多了,官衙哪管的过来,     从理论上来说,云水爹娘铁定一告一个准,从现实上来说,还是得需要银子让官衙老爷们给腾出时间来受理。     最后天未明。还是她爹拿了主意。拿了些碎银子去绸缎庄扯了几匹布,     才赶来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云水娘看到孟离佑后,这些天,念叨的那句:“等我见了那死丫头,看我不捶死她”。的话,也忘在脑后了。     一双眼睛把孟离佑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三遍。脸上满是满意。     这年轻人看着沉稳,身材又高大,长的又俊朗,比他们原本相看的村里的王秀才那两手提不起二两重的样子看着踏实多了。     就算再没有本事。以后回乡里种田,肯定也是把好手,     这结实的身上瞧着就有一膀子力气。     况且还听说这许给她闺女的男人。还是管着好几家铺子的大管事,     以前见他们镇上的绸缎铺子里的掌柜都是大腹便便。穿绸戴金的,     这在京里管着好几家铺子的大管事,那得更多有多少钱呢。     云水娘觉得自己算不过来了,     看着孟离佑的那眼神都要变成方孔形的了。     “好,有机会会去的”。     孟离佑没什么诚意的回道,脸上的表情并不热络。     云水爹喝多了,不觉着,     云水娘只觉得自己的好意,一下就被扔地上踩了两踩。     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女婿就算比他们家有点钱,不也一样是在孟家当差的,     这是看不起谁呢。     什么叫有机会去?     难道三朝回门,他们还不打算去自己家?     云水娘越想越生气,孟离佑已经走到旁边的桌子去敬酒了。     王三和王五的婆娘都是京郊小岗村的,是王生那相好的表亲。     王生虽和那金宝银饰店女店家相好,不过两人都还没办事。     因为王生一直不松口,不同意跳槽,更不同意把聚宝盆的畅销的盘条纹芍药双钗的设计图稿给他们店看,     女店家把王生拿下,现在晾着他,是只等他服软。     “我看孟家小姐分明是做戏给我们这几家看。     你看那两个人,同样都是做管事的,怎么我们家结婚,那孟家小姐就只送了几件应景物,     怎么这几个人成婚,你看这又是送房子又是院子,     还有你看这里里外外新打的家具,     这上上下下得这个数”。     说话的是王三的老婆,边说用眼神朝敬酒的孟离佑几人翘了翘,     最后伸出一根手指,眼睛里满是不服。     听话的是王五的老婆,那惊讶了一跳:“有这么多吗?”     一百两银子,一些员外家嫁小姐也陪送不了这么多。     “我还能看不准,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成天打交道的都是富贵人,     还没有这点眼力?”     虽然王三叮嘱不许他婆娘去店里,但是这女人经常去织云,自以为到现在也是见过富贵人的了。     “这孟家小姐还真是不通世故,这么做,凭白的让人寒心”。     王五的老婆也不高兴的道。     “谁说不是呢。     亏我们当家的成日家的,小姐长小姐短的,说的好像比诸葛神相还能掐会算的,     我只不信,要是跟我说这小姐长了张勾|人的脸,我倒是很信,     不然你看这几个大老爷们,一个个对她死心塌地的。”     王三老婆想起上次还没说自己爹让他们把织云一些内部的原料地的登记材料给拿给看看,     当家的那张脸虎的,     王三老婆想到这,就更是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孟家小姐很是看不起。     还夹杂着敌意。     “嘘,表姐小些声,上次我还没把我们说的话给五郎说了点,     你知道他做什么了,     你看看我这耳边,就是他打的,到现在还没消肿呢”。     王五的老婆明显的是比王三家的胆小多了。     “我说你这憨子,他打你,你怎么才来说!     等明日你就跟我回村,我告诉表婶子去,看不把你家的那个骂烂他的脸”。     王三家恨铁不成器的骂道。     “这样将闹得多长久呢”。     王五家的有点息事宁人的说道。     想想自己当家的,最是维护那个孟家小姐,也就不与王三家的再说下去了,     岔开了话。     王三家的看她没劲,也不与她说了。     喜宴没有闹太多久,半个多时辰就散了,孟离佑站在檐下半响,最终抬脚进了屋。     看着喝多了,脸颊发红的孟离佑,     屋里的小丫头正要去扶他,孟离佑把她推开:“这里不用你,去歇着吧”。     小丫头朝坐在床边一身红的新娘子看了看,就退了下去。     孟离佑也不去掀盖头,坐在桌子前,一杯杯的继续喝酒。     终于云水坐不住了,她大着胆子掀开盖头,看到孟离佑一张俊朗的脸没什么表情的坐着喝酒。     “离佑”。     她柔柔的喊他。     孟离佑心里一颤,接着就怒气的对着云水吼了一句:“别这么喊我”。     离佑,是她起的名字,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云水被他吼的两只眼睛立马就红了,     她见到的孟离佑永远都是来去匆匆,走南闯北的为小姐办事,     见人也都只是客气应付两句。     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孟离佑把一壶酒都端起来喝,对云水说了句:“对不起”。     就不再说什么。     “没关系,没事,我不会放心上的。”     云水匆忙的擦了下眼睛,从床上起来,服侍孟离佑。     看他似乎喝了太多酒,脸上烧红,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自己匆匆又换了好行动的裙子,不好惊动小丫头,她去了厨房用豆芽煮了大麦解酒。     回来看到孟离佑趴在桌子上似是醉晕睡着了。     “爷,我给你煮了醒酒汤,你喝一口”。     云水去轻轻晃他。     “呕”!     孟离佑起身往屋里屏风后的马桶处奔。     等他洗把脸后,眼睛里稍微清醒了些,只是还红红的,有血丝。     “安置吧”。     孟离佑吹熄了灯,走到床前就躺下了,也没有去看还端着醒酒汤的云水。     云水站在原地一会儿,把碗放在桌子上,     到床上时,就听到孟离佑轻微的打齁声,她小心的退下衣服,不碰到他,睡到了床里侧。     她想着下回还是得她睡在外面,才能方便夜里服侍他。     尤其是今日他又喝多了酒。     恐怕夜里会口渴。     云水怕孟离佑夜里需要喝热水什么的,因此不敢睡的太沉。     她一天也累了,就半睡半醒的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直到被人给压在了身下,     她惊吓的张开眼,又立即镇定下来,     心里砰砰的直跳。     借着窗外的光,帐子并没有放下来,她怕惊扰到孟离佑就也没有放。     她看到孟离佑的眼睛是闭着的。     根本没有醒。     似乎是出于本能一样,孟离佑在她身上粗鲁的扯动,索取。     云水双眼含泪,红着脸,用身子把他柔柔的包裹起来,由着他在身上任意施为。     在孟离佑冲进她身体时,     她听到他低吼着喊:“茉儿”。     云水死死的咬住自己握成拳的手,脸上已是泪满布。(未完待续)           第310章 海事 - 谋锦 - 茗沫沫     明耀回宫中处理急事,是卫执从东南水师军中回来。     明耀甩了下袍摆,大步迈过红漆门槛,进入泰乾宫,朝身边跟着一路小跑的郑贯忠问道:“卫执人呢”。     卫执是他以前在做亲王时,就备下的水师提督的人选,这些年一直带着卫戍部的人操练水军,     如果不是要紧事,这个时候,也不会着急的从东南回来。     “回皇上,卫将军一路疾驰,人渴马疲,刚下了马就累晕了过去,     奴才请了冯太医来看,现在卫将军刚醒转,在西武门边的朝房里正在休息。”     郑贯忠回奏的话刚说完,就有内侍进来通禀。     “皇上,卫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卫执竟然是这么急忙的赶来,连飞鸽传书,快马加急都等不得了,明耀脸上的神情开始沉了下来。     他看中的大将怎么会是如此浮躁拿不得主意的人,     定是东南军中出了重事。     又或者是他新晋的岳父大人,护国公给他出了什么难题。     明耀嘴角轻轻掀了一下,冷笑一声,扬了下袍摆,坐在了宝座上。     殿中从远处传来铠甲相击的脆声回响,不消片刻,一名相貌英朗的年轻大将,身穿铜连铠甲,单膝跪在明耀面前。     “臣,东南水师李参部闵汛东敖镇总镇卫执,叩见皇上”。     水师分师,部,汛,镇,营。兵,     卫执爵号为信武将军,正四品。     “说吧,出什么事了”。     明耀不耐烦的抬手,冷着脸道。     朝臣尚觉得新帝还是挺和气,挺讲道理的。     只有他的心腹知道,这位主子是耐性最差的。     “五日前。九江府平桨县尤昌镇宁化村被倭贼勾结当地海匪屠了村。     合村共老少人口八百一十七户,无一生还,     抢劫牲畜。农粮,鸡猪等民财折合白银八万三千六百七十五两七百三十一钱。     倭贼逃匿,藏窜于九江郡一带。     臣不忿,帅众将欲迎战抗击倭贼。被上峰褫夺将令,     臣部下新任旗兵朱砺沧铁血勇猛。领三十新兵,欲夺部座虎符,狭将令而出兵,     奇差一招。被奸小告发,领新兵与阵营对峙,越瀚万夫不挡。斩下部座头颅与戟上,     高喊:是我大明子民。就随吾出征。     群兵感佩,欲从行。     憾,军符督援至,     军中督兵队执杀陌刀以迫,群兵萎,退散。     以叛军罪论处,五日后既斩。     京闵官道一十三岔路皆被封,臣夺路而进京,奏回吾主,     祈主上怜八百一十七户,一千九百三十三民魂,     扬我大明天威,震海外矮夷奸心,     请皇上出兵讨伐倭夷!”     原本即使脸上还有一路飞赶,没有恢复的倦怠疲色,也依然挺的笔直的肩背,脸色尽力沉静的年轻将军。     说到此处已是目裂眶红,响亮的声音也因为心里的怒,心里的热血,心里的不平,而微微颤抖。     督兵队,又称军中慑杀,是在战场征集敢死队,或者炸营重大军中事件时,才会出动的军队。     手执杀陌刀,上斩叛将,下杀降卒。     明耀自他说到屠村的事件时,脸色已然冰冷,此时单肘撑在御案,     修长的手指抚在英挺的鼻梁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合着,遮挡住眸底暴虐晃动着的血腥之色。     “丁曾克封的路?”     明耀声音冷沉沉的,听不出是怒还是平。     “属下不知,自事情爆出,属下被褫夺将令,属下就一直没见过丁都督”。     卫执说到“丁都督”三个字颇有点恨牙咬齿之意。     在卫执看来,他丁曾克上不能为吾皇开拓海域,下不能守护一方百姓,他算什么都督!     这就是了。     既然封锁了所有进京路,如何又让自己的人闯进京来。     分明是用上千百姓冤魂,一次倭贼血洗之仇作为诱因,来一次铲除自己放进水师中的将领。     朱砺沧刚进水师,空有血勇,他若是做出这样的悍莾之事,明耀还能料想。     连卫执都被激成这样,就知道宁化村的血惨之像。     又加上他们在东南水师中的根基尚浅,如果原本朱砺沧的狭将令出兵之勇能奏效,     在东南水师中已是钻进了本来布好的口袋里。     护国公,真是不亏在东南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将,     看准了他用的武将,都是年轻善闯,却还缺乏了点战场上磨砺出的麻木稳妥气。     用普通百姓的血,来刺激这帮武将,让他们罔顾将令,做出叛将之举,     这一步还真是走的好,     好到让他暂时都没有想出来,该怎么应付朝廷即将一波铺天盖地的或请战或斩将的声音。     请战,如今东南水师的军权才稍微动一动,就出了乱子,     如果要战,怎么不再依靠护国公旧将。     斩将,包括卫执在内,朱砺沧,所有参与到这起“狭将令出兵”之策里的人,都要斩。     在军中,一级军衔就压的你最好闭口,否则违将令,到皇上面前,也只有被斩杀的份儿。     而明耀判断,这里肯定有不少都是自己派过去的人。     原因无他,能和朱砺沧说到一块去的武将,明耀已经能想的起是哪些人了。     这便是当初选择耿直血勇军将的坏梗处了。     军人自然要脑筋不要太灵活,唯将令是从的好,     偏明耀比较喜欢那些把大明疆土荣誉胜过一切的武人,     才造成了今天这件事的根本。     这也就是没有成归鹤跟着的坏处,否则有那老小子跟着,这点阴谋。虽说注码稍重,     拿普通渔民百姓来作饵,倭贼海匪为兵,不为平匪,不为沿海安稳,     唯一的目的,就是终于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自己的这一干心腹将令一网打尽。     别说是明耀,成归鹤一耷眼皮也就明白了,     何至于。闹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明耀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把心里因为怒而牵起的血腥暴虐之戾气暂且压下。     “卫执,你可知不管是进京还是留在东南,从你被褫夺将令那一刻起。     你的结果已经注定。”     从将令被夺,他不是安心的想其他办法递信。而是很欣赏朱砺沧的悍勇之气,报渔民之仇的痛快,那一刻起,     结局依然写好。     军中。违令者,斩。     你没有理由。     也没有借口。     明耀无法怪罪他们,     只因为他们把大明的天威。看的比他们自己的命还重。     杀我大明子民者,吾必杀之。     皇太祖爷爷的这句话。明耀从小就很喜欢。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沉重,     来自四面八方,各种沉重的因素,让他手中的皇权,犹如戴着脚铐在跳舞。     他刚付出一些代价,哪怕两年后要付出两倍以上的力量才能为他的决策来买单的西北策略,     来换回两年休养生息的时间,来募捐粮草军费。     眼下就立即爆出东南的事情。     听到皇上的话,卫执一愣,迅速明白:“臣纵死不怨不恨,只要,皇上能出兵讨夷,     慰上千百姓亡魂,捍我大明之威”。     卫执郑重其事的向他三跪九叩,犹如一个沙场勇将枉死瞑目的托付。     “杀我大明子民者,吾必杀之。     卫执,朕是明氏子孙,你或可放心”。     明耀凤眸微红,轻轻念出这句话。     明氏江山,即使是在被后妃迷住的万宗时期,仍然对边作战,不降。     唯一的污点是熹宗时期,窦太后掌权,割地赔款给金人。     明耀从幼时,最厌的就是讲史的翰林院学士讲到这一段。     后来他去西北,不单是要握军权,     何尝不是想着即使是辅佐二哥上位后,他也要在边境镇守疆土。     他想做的不止是一代帝王,更想做的是开大明万世疆土的帝王。     卫执虎目两行泪,直淌淌的流下。     “臣甘愿受死”。     卫执伏爬在地。     “他们想让你们死,朕却不同意”。     “只是这皮肉苦是少不得了”。     皇上的话,让卫执猛地抬头。     他不得不死,     可是他不甘,遗憾之恨问向天。     他要在战场上和倭贼决一死战。     而不是成为朝廷角力的牺牲品。     听到皇上的话,他喜悦的眼睛里闪光。     “臣不怕受皮肉苦,臣只怕不能战死”。     “去吧,你以后会如愿的”。     明耀摆手,就命羽林卫在泰乾宫前,丹陛玉阶下,白玉大理石的广场前,     以军棍仗篪卫执。     卫执进京,等的就是此时,自然此时有许多护国公派的文臣武将都要求见皇上。     为表明自己也都是关心沿海百姓的忠心大臣,     其他本来想躲着的文臣武将,自然也要来求见。     于是泰乾宫前,就聚集着一众等着的文臣武将被迫观刑。     看着那血透过铜连铠甲,把卫将军的衣服都染红了,     瘦巴巴的一干文臣都痛了起来,捂着屁股。     其他的武将,不屑有之,同悲有之,切身有之,干嘲更有之。     隶属不同派系。     “郑公公,还请再进去通禀一声,我等有东南要事,要皇上裁决”。     护国公拉过廊下候着的郑贯忠,小声带着友好的道。     “护国公您见谅,皇上此时正累着,午休不见众位大人。     别的人不清楚,护国公您应该清楚啊。”     “皇上,昨日大婚呢”。     郑贯忠同样低着头小声的暗示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一个人在殿里生气,不见这些大臣,把他们都晾在殿前,     在这看着卫将军受刑。     不过郑贯忠想着皇后的为人,于是说了这个模棱两可的话,来宽慰下护国公的心。     护国公一听,心里正想着等下了朝议,去派人跟女儿打听打听怎么样呢,     听了这郑贯忠的暗示,心里顿时放下心来。     又想着自己默许属下做的那些事,会不会触怒皇上,再影响到女儿的圣宠?     不过接着又放下了,     女儿进宫只是迷惑新帝,接机生下皇嗣。     只有牢牢握住东南水师,才是保命保势的关键。     “郑公公在宫里招呼忙罗,也同样受累,辛苦”。     护国公更靠近了一点他,     把手里的银票往郑贯忠袖子里放。     郑贯忠老套于此,一看护国公的动作,就知道是要干嘛。     在护国公没靠上前,就退后了步,低着头道:“护国公看得起咱家,咱家心里都是记念着的”。     “皇后娘娘赐给咱们的虎骨膏药,咱家用着很受用,很有用,     还要多谢护国公府才是”。     郑贯忠道完谢,又离的远了些。     就没有再往这面走了。     护国公原本银票没有送掉,心里有些不高兴,听到郑贯忠的话,     就以为是女儿已经把这个御前第一总管给笼络住了,     心里满意女儿的手段,又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311章 藏匿点 - 谋锦 - 茗沫沫     胡元苏站在红漆通天柱旁边,看到护国公和郑贯忠的一番互动,垂着眼皮,嘴旁微微一笑,有些嘲讽。     这护国公还真是贪心,他难道看不出,皇上把他们都晾在这,就是让他们看着卫将军被打。     这就好比自家在外的孩子被别的厉害孩子欺负了,     但是呢,那厉害孩子还握了理,     这家长就不得不当着他们的面给自家孩子一番惩顿,     这个时候,护国公要是识相点,聪明点,应该是把这件闹起来的军事,大事化小,     而不是揪着这一点,等着逼皇上把那些派进东南水师中的将领都罚了。     谁是贴心的,谁是后娘养的,非得逼皇上说明白了才清楚吗。     这可不是在君前的为久之道。     胡元苏自忖想的通透,他是不在其位,不能切身设想。     他是个文臣,更不明白,只有握住军权,那些边疆大将才能会心安,心稳。     不见那些史上,有多少武将是放不下权,被杀的。     又有多少武将放下了权,同样被杀的。     这是个要上升到哲理的复杂问题。     这其中的度,又有几个能掌握住的。     胡元苏此时站在这里求见,当然是要在那些武将开口求战前,请求皇上实行海禁的。     他是个文臣,更是文臣之首,他所有的出发着想点,都要替天下万民设想。     “阁老,学生瞧着那些武将这次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毕竟我大明亡了这么多无辜百姓,给不了天下一个交代,     就是皇上的颜面上也过不去。”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看着那边摩拳擦掌。霍霍躁动的兵部武将们,靠近胡元苏低声道。     “就没有不想打仗的武将,     拿着民脂民膏,由着他们一展开疆拓土的美梦,     不知道那每打一仗,就得赔上一个镇县一年的赋税。     先帝在世的时候,还想收复十三云州呢。     结果呢。和金人打了二三十年,就像踩进了一滩臭狗屎里,     国泰民生全都搞臭了。     就是现在你看看西南那防线可有拉进金人境内半丈远,     就是新皇也不一定不想打,那也要问问户部,国库还有多少银子。     先一阵子,皇上不是拿自己的碳薪银子做筏子。敲过一笔了,     都养了秦郡王,     现在西北倒是打的虎虎生风,麻烦还在日后呢。且瞧着吧。     你瞧瞧袁扒皮那衰样,还能敲出银子来?”     胡元苏眼皮都没抬,摸了摸袖笼里的奏本。和自己的心腹学生说起话来,倒是毫不遮掩藏私。     语气里甚至还有对先皇的指责。对新皇的不以为然。     当然对武将的不齿,那是文臣都有的通病。     那御史瞅了瞅户部尚书袁利伦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在武帝朝,这袁利伦有个外号叫袁扒皮,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供应着武帝的只是修仙的小钱,袁利伦扒皮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户部上下,几十个衙司,抽抽挤挤,供应着先帝的修仙大事还是足足的。     可是到了新帝这,筹的是军费银子,     娘啊,那是烧钱的买卖,袁利伦的扒皮本事就不够瞧了。     就好比这是一亩田的芝麻,你仔细点把那掉地里的芝麻粒都尽量捡起来,     能炸出来的油也能尽量多点,     可是统共它就只有一亩田的芝麻,你非得要百亩田的油,     他袁利伦是有扒皮的本事,可没有拉银子的本事。     “所以,这关键点啊,还是民生民赋,百姓没有银子什么都干不成,     应在朝廷上同样如是”。     “咱们既然当的是这为民为国的文臣,就要为天下百姓想,     说不得讨了君王的嫌,惹了那干武将的白眼,那也是我等的使命”。     胡元苏的话,让他身边的几个心腹门生面上一凛然,     有种舍身取义的大义凌然。     “我要是有根御赐的金鞭,非得抽在那些成天叫嚣打仗的武将脸上,     让他们也明白明白这走不出的战争沼泽,给百姓带来的苦痛”。     胡元苏说起来,留着长长胡须的清癯瘦脸上显得格外愤怒。     御赐金鞭,史上记载只有在仁宗时,因为特别宠爱一个亲王郡主,赐下的。     那郡主刁蛮跋扈,倒是有颗侠义心肝,经常在民间走动,遇到不平事,就拿金鞭子抽贪官恶|霸。     胡元苏还是颇为羡慕那位郡主的潇洒的。     “师座忧国忧民,我等甚惭”。     几个学生低头惭愧恭敬道。     “你我师徒至亲,就不用说这些了”。     “师座,那杨御史这次恐怕会参奏支持出兵讨倭”。     都察院的另一位御史小声说着内幕消息。     没有用眼神看远处的杨志恒。     这是常识啊,说谁坏话,当然不要看人家。     胡元苏冷哼一声:“都打着做外戚的主意,也不知恁地厚颜,竟然还一直以清流自居,来拉拢人”。     胡元苏说起来满是不屑。     “师座是说,杨御史家有千金参加春闱后的选秀?”     各个大臣家的千金小姐都是深藏闺中,谁没事也不会去打听,     有碍自己的官声,也碍人家小姐的名声。     几个心腹学生有些惊讶的看着师座竟然还知道这等内幕。     “这还不够明显,你道那杨志恒为何事事以新帝意向做风向标,     皇上少年风|流,英俊无双,这朝中有多少臣子在打主意。     偏那些厚了老脸皮的货,打着做外亲戚的主意。就不要污了咱们清流的名声”。     胡元苏越说越是不齿。     和皇家牵上了关系,他们还有什么公平心去做清流?     一干利欲熏心的货。     *     泰乾宫里崇德殿里,明耀正看着沈镜砚拿着根演示棍,上窜下跳指着挂在梁柱上巨大的闵海九江海域图。     “皇上您看,罗藏江,济泗江通联闵海,茫茫海面毫无地理礁石做导。     入了这一片。当真是泥牛入海,遥去无痕,     想寻得海匪的痕迹当真是千难万难。九江一带又是浅海,     每个小岛沿岸都长着过人高两丈的芦苇蒿丛,他们随便把船停进去,     等用时再来驶走。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去搜剿”。     原来这沈镜砚自上次在工部绘了先帝出陵的枕木图,清晨时。睁着一双乌黢眼眶把图交给了明耀,     明耀看着那图的设计,夹在自己的图中,临时赶制出了又结实又陡峭可以爬邙山的枕木。     这才把先帝出陵的事,安稳的办完。     明耀想着沈境砚这工事图画的倒是不错,于是就丢给他一本《九江图志》。     让他画海域图。     当时本来对沈镜砚这种毫无资历实践的又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功名在身的无根基之人。     也不知道哪里就得了圣睐,     居然给了个五品经历的缺。大家纷纷都很不服气,就等着看沈镜砚出丑,     因此他在工部衙门,每天去上职,也没人理他,更没有人拿底下地方报上来的各种水道漕运的修改问题来分派他,     他倒是没有不忿,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白拿了朝廷的俸禄,有些不安。     直到皇上给了他一本《九江图志》让他绘海域图,他提起了全部精神,要把这差事做好。     而那时工部衙门的同僚们纷纷在背后笑掉大牙,     称皇上这是拿借口要削去他官职啊。     不然也不会拿这么难的事来刁难他。     谁不知道,工部最难的就是绘图志。     而且这图志都是极其保密的,民间不允许私绘地理图志。     因此连官学里都没有设这一科目。     能绘图志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奇人。     要走访山路实地,多年积攒下脚步丈量,才能精确画出图志。     皇上居然拿本文字版的图志,就让沈镜砚画海域图。     这摆明了就像是扔给你个匕首,你自裁吧,这样明显的旨意啊。     哪知道姓沈的书呆子还真的绘起了图志来。     日日夜夜的在他那比茅厕大不了多少点的公司桌前不抬头。     工部的人私下都叫他沈呆子。     哪里知道今日这沈呆子就在一众惊愕的工部同僚眼中,拿起了那巨大的宣纸图志,来泰乾宫求见。     他求见时,明耀刚把卫执拉出去打,心里正烦。     内侍回报说沈大人求见。     明耀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能见到他的姓沈的,倒是有个他月前丢进工部的沈镜砚。     本不欲见,只当他是来给朱砺沧求情的。     可想起来孟言茉,     想着当初都为她给两人施了恩,就提拔提拔吧,     朱砺沧是自己派去东南的,如今被关在东南军中的牢里,     虽是叛军罪,没有自己亲口下的旨意,     谅护国公也不敢私动,     明耀喝了口茶,让人进来。     沈镜砚进来,连叩拜都有些激动。     “皇上,请您看我绘的图”。     连“臣”都忘了说。     明耀看了看他手中抱着的巨长的轴图。     让内侍们合力挂在了梁柱上。     海图展开,明耀原本意兴阑珊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书呆子画图的本事不错。     在松江组建水师时,明耀也去过闵海九江实地看过,     从沈镜砚的图上可以看出他的图大致是对的,尺寸比例也合八成准确,     这就很耐考究了,     “你去过九江府吗?”     沈镜砚有点不好意思,“臣最远只到过大通县”。     大通县,     离京城不足百里地。     明耀笑笑,行军打仗对图志要求很严格,     他不是不能画,只是费时,费力,     他又不是军中画图师,     有许多事要忙。     “这图画了多久?”     沈镜砚更不好意思了,脸上还红了红:“臣无才,画了月余”。     月余只根据一本叙述图志文本就绘出了地理图,     画出九江府的海域图,     沈镜砚已经符合明耀的要求了。     看着沈境砚蹦跳着够不到要指的海域,     明耀从他手上接过,     “这里,是属于元湄江吗?”     明耀指了指靠近梁木的那一片高处,     沈镜砚想了一会儿道:“对啊,这元湄江是济泗江的下海口,同样大小岛遍布,     又有礁石做记号,     又是对九江府的通流,臣看那伙海匪极有可能藏匿在这十几个小岛中的一个”。     船可以藏在芦苇荡里,人却要在地上疏松疏松,     就是再强的水手,在海面飘久了,也会渴望陆地。     这海匪肯定不会进内陆,     最有可能是待在一个既方便逃跑,又不容易找到的小岛上,     安歇一阵后再做案。     明耀点头,这伙儿海匪的命,他要了。(未完待续)           第312章 坑货 - 谋锦 - 茗沫沫     “说是东南那边出事了,奴才小心的打听了,泰乾宫当值的不敢乱嚼舌头,奴才又跑了趟司礼监,     才听出个八|九分的信儿,”     孟言茉刚回重华宫,张少淳立即跟着进了雁遥轩。     在她身后殷勤的回报。     泰乾宫殿前在杖责一位四品武将,并且满朝文武重臣都等在殿外候见,这样大的场面,当然引起宫中各方的打探。     张少淳想着公主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宫去了,可是他作为重华宫的大总管,这消息是一定要掌握齐全的。     哪成想,这消息刚清楚,公主就回来了,合该他建功。     这处抱厦原来是明耀题的敬胜轩,被孟言茉给改成了雁遥轩。     内官监的人不敢制匾,司苑局的宫人不敢换匾,孟言茉让引泉在外面拿了她的字,找书画阁的人给制成了匾额。     进了宫,全都给换了。     敬胜轩换成了雁遥轩,静怡阁改成了层绮阁,后院的崇绥殿换成了袅泛斋。     山重踩着木梯子扛着匾额在换的时候,张少淳在下面扶着,心里暗忖,皇上真是把这位公主给宠翻了天去。     这不是在宫里公然的下皇上面子,这种情况真是不能想象。     “你辛苦了,山重给张公公倒杯茶来。”     孟言茉把从落雪山庄带回的一株开的正雪白粉红的樱花插进花斛里,对着身边唯一跟着回来的丫鬟山重道。     “是”。     山重端着一杯茶过来,张少淳连连道:“受累,受累”。     接过山重的茶,脸上却有了一分得色。     孟言茉也不戳破他。     像张少淳这样曾经风光无限的大总管,此时最想在新主子面前表现殷勤,     又恐新主子觉得自己轻易打探出来的消息,而不重视自己的功劳。     孟言茉清楚这种不出半天功夫就把泰乾宫里发生的事打听出来,     非是有强大的宫人人脉的老太监不能的。     既然张少淳这么努力,她也不能打击他的积极。     “说是水师军中炸了营,还有个皇上亲派过去的一名武将。是主犯。     被押解了起来,叫朱砺沧的,     公主。以奴才看,这姓朱的武将小官,恐怕这次肯定是要一死了。”     孟言茉正在插花的手指就停顿了。     回过身来,看着张少淳。     炸营。非同小可。     而且这事情的主因竟然是朱砺沧。     孟言茉这一阵子一直是因为明耀无心关心其他的,她还不知道明耀什么时候。给朱砺沧委任了职位。     看到福臻公主慎重的脸色,张少淳心里就更得意了些。     说的话音也愈发也沉重了起来。     “这回东南可真是了不得了,这事情的原因是因为倭贼进犯,屠了村!”     张少淳低着头。看了看福臻公主的脸色眼睛,     心里有点纳罕,     怎么觉得福臻公主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孟言茉听到倭人屠村。也惊讶沉重了起来。     东南闵江府一带,经常会有倭贼骚扰海边渔村。可是屠村这样的事情,真的是第一次骇然听闻。     “炸营是因为这姓朱的武将要去追击倭贼,上峰不允,以各种原因阻挠,然后朱姓武将煽动军士,     才有了这起军事?”     孟言茉仔细一想,就清楚了这里的关键。     张少淳征愕,“公主真是圣明,竟然把奴才辛苦打探来得,一猜就猜到了”。     他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福臻公主。     第一次见到福臻公主时,就觉得很惊艳,可是他觉得这次公主从宫外回来,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形容呢,肯定是漂亮,可是除了漂亮,还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意味。     这种形容不出的感觉,     张少淳在心里仔细琢磨,     就像是原本画在纸上就已经让人觉得很美很香的花,忽然在你眼前鲜活过来,     能清晰的看到她变成了美人,闻到她的香。     这种意味就变成了一股诱|惑的感觉出现在男人的感官神经里。     张少淳赶紧收回自己的瞎想。     又忍不住去想,他一个老太监,自然不是因为这股吸引,而非要琢磨福臻公主的变化,     他是想起来汪嬷子说的那个传说,     有一种圣品女子,一旦沾了雨露,就会褪去涩然,绽放出她的绝代风华。     孟言茉本来在想这件军事,看到张少淳偷摸打量她,眼珠子还左右晃了晃,     就知道自己的变化,被这个长期多年善察人脸色的老太监给发现了。     “张少淳,你看了我半天,看出什么来了吗?”     孟言茉坐在椅子上,脸色一冷,言语里就透出了一股威压来。     她自己不觉得,可是她跟着明耀久了,又加上她对明耀的一言一行都很在意,     这脸上的神态,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明耀冷脸时的压迫感。     看张少淳那吓得,往地上“噗通”一趴,就要自己掌嘴的模样,     就知道孟言茉身上沾染的“皇家气派”,已不是浮于模仿的阶段了,     开始融于她的一言一行一个神态中了,     张少淳那也是在先帝面前伺候几十年的宫人,对于贵人主子们的一个眼神不悦,     就会要人命的体悟,有种天然的本能察觉。     “啪”的一声,张少淳先是自己重重的掌嘴。     然后哭禀着道:     “公主恕罪,奴才只是昔年听了汪嬷子说的一个传说故事,     心里忍不住的就拿着琢磨公主,     公主精贵心善人儿,千万别跟奴才一个废人一般见识。”     有的时候,保命的最有效手段。就是别用手段。     实话实话。     张少淳是被孟言茉神情中的冷然杀意吓到了,     其实他不知道,孟言茉是见多了明耀的表情,     不小心就带出来了,     根本没有想过,被他多看两眼就要他的命。     “什么传说故事,让你这样不时的观察我”。     反正一会儿她也要去找明耀。东南的事。这张少淳恐怕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她还是比较好奇是什么传说故事。     “奴才,奴才不敢说,     还请公主恕奴才死罪。奴才,     奴才才敢说”。     “你说吧,不怪罪你”。     孟言茉只是好奇,还真没有想过什么传说故事。值得生气要了人的命。     “上次奴才曾经跟公主说过验看房的汪嬷子,     那洛芙就是被汪嬷子相看的媚骨天成的极品类女子。     说她师门里传下来得一个传说。     还有一种人间没有的圣品女子。     未成人前,婉然幽若如海棠嫣醉,体娇纤细,     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幽怜之香。却无媚姿。     成人后,就如芍药染春,牡丹成香。天然一段风|流,     行动间一股摇曳。媚|态入骨,一颦一笑对男人都是吸引力。”     张少淳说完伏在地上,这种话,对一个还未出阁的公主来说,     真是太找死了。     可是张少淳相信福臻公主不会治他的罪,     不是因为他觉得福臻公主是善人,     就是一种直觉。     山重听的半懂非懂,她要是听懂了,恐怕此时该替自家小姐打掉这烂嘴老太监的大牙。     孟言茉倒是听愣住了。     她眼睛的变化,也是在明耀走后,第二日后,照镜子才发现的。     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走路的时候,跟以前有一种细微差别,     还都是如丈量般一步一步的碎步,     却总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走着就能慢慢飘起来一样,     这就是柳漪映波,摇曳之态?     古书上记载的行动间如弱柳扶风之姿?     孟言茉想起来那时候,成归鹤似乎有一两次暗示她,对待明耀要直接下手的意思?     她当时只觉得成归鹤是个疯老头,     才能想起这样的骚主意,     现在想想,难不成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体质和一般女子不同?     又想起事成后,明耀对她身体的迷恋,     那种肉|欲|赤|裸的浓烈眼神,     孟言茉忽然就愤怒了,     难不成,明耀就像是成归鹤那个疯老头当初预测的那样,     只要自己舍得了一拼,把身子先给了他,     定然能让他改变主意,对自己放不下的,     所有的原因,难道是明耀根本不是喜欢上她的人,     而是尝到她身体后,     才开始念在了心里?     真是太过分了,     孟言茉觉得她要让某个男人远离这种低|级趣味,     才能真切的看清他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只喜欢这幅皮囊。     不提张少淳这个早些年在武帝面前多嘴说了睿亲王和孟言茉的事,     多了孟言茉被封侍书女史,     今日又多嘴说了这一条传说,让孟言茉决定让某个男人好好吃几年素静心的打算,     张少淳堪称专坑明耀的坑货,     能不明真相,毫不知情就坑了明耀,     还能活的现在的,     这张少淳又算一个奇人了。     “公主,内务府的人又送进来一位公公”。     小宫女进来回禀道。     孟言茉从悲愤中回过神,     看到被领进的引泉,有些惊讶。     “引泉你怎么来了?”     张少淳去打量这个来重华宫分羮的新人,     还是福臻公主认识的,     看来以后他还要更努力打探出公主更感兴趣的消息才行。     “奴才是被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将军送进宫来的,     奴才本来还正惶急,后来有个总管过来跟奴才说,让奴才来公主这里伺候,     奴才才放下心来”。     引泉的话,让孟言茉知道是明耀派人把引泉调进宫的。     本来她也是想让引泉在身边的,     毕竟引泉以前在宫中多年,也是对宫人手段有经验的,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安心,     可是考虑到引泉的出身,孟言茉就没提过,     想不到明耀还能想到要给自己找个大帮手,     不过这依然不能改变他要吃素的命运,     孟言茉握了握小拳头,在心里下定决心。(未完待续)           第313章 吃素 - 谋锦 - 茗沫沫     孟言茉身后带着山重和引泉去泰乾宫,     引泉看着这座和三十年前并没有变化太大的皇城,心里有些伤感,有些感慨。     贵妃娘娘,昔日奴才没有守护住您,     以后,一定会守护住小姐,不让她被人害了。     孟言茉远远看到泰乾宫门前聚集的大臣,就想退回去,     这么招风头的事还是少做的好,     都快天黑了,这些大臣想是在殿前等了一天了,     明耀不见他们,定是心里在生气着呢,     她才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当救火兵呢。     可惜,眼尖的郑贯忠早就看到了她,     心想这位菩萨终于来了,     皇上都一天没进膳了,这些大臣不敢进,不敢退,跟着在这耗,     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去。     看到福臻公主要回去,郑贯忠连忙小跑着过来请安。     “公主,您来了,奴才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盼来了”。     郑贯忠跟看到亲人似的,含着两泡眼泪看着孟言茉。     孟言茉:“......”     她什么时候跟郑贯忠这么熟了?     “快去通传,福臻公主求见”。     孟言茉还没来得及说话,郑贯忠连忙打发小太监进去回报。     他这是怕福臻公主不给他面子啊,     毕竟之前他在这位主子面前,可没有表现的要热络的样子,     反而还有种御前大总管的淡淡矜持感。     福臻公主出宫,皇上也出宫,     福臻公主换牌匾,皇上一句话都没有。     郑贯忠要是再不清楚福臻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这位就是要明着巴结的主子,     他这大总管的位子哪一天总得被这宫里一干挖空心思往上钻的宫人夺去。     孟言茉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小太监已经倒退着从殿里出来了,     脸上还有喜色,     “皇上让公主进殿”。     这一天了,除了一开始那个进去没出来的一个工部小吏。     有多少王公大臣求见。皇上看都没看通禀的太监,     让他们这些泰乾宫的宫人,被那些大臣一口一个公公。好生恭敬着叫,     还送上沓子的票子,他们也不敢收啊。     孟言茉无法,只好在众位大臣各种注视打量和羡慕嫉妒以及不齿的眼神中。     进了泰乾宫。     大殿最门边外就是胡元苏。     孟言茉与他对视一眼,     看到这老头眉毛都快把他自己夹死了。     孟言茉就觉得这老头当初说自己是褒姒,     现在看这种情形,怎么有一两分符合的情形?     进了殿,正迎上从里殿退出的沈镜砚。     沈镜砚脸色红红的,     孟言茉狐疑的看看他。     这是怎么回事?     有种不同寻常的赶脚?     其实是沈镜砚和明耀讨论了一天要如何寻到海匪的策略,     明耀又比他高一个头。站在他面前,依着他的言。指画海域图,     他说的,又被明耀驳斥,     他心里又惊叹明耀的博学,又被驳斥后,觉得有愧圣恩,     偏偏心里还紧张打鼓,     一天又不见其他大臣进来求见,     他一个独扛压力,这才憋红了脸,     此时好不容易得了可以退下的圣谕,     心里正在长喘气。     看到孟言茉,连忙作揖行礼:“公主大安,卑职沈镜砚,公主有什么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孟言茉就笑,     没有想到这沈镜砚看着呆呆的,     倒不是书呆子,     竟明白自己要提用他的意思,     想来大概是明耀对他暗示了什么吧,     不然孟言茉觉得自己虽是封的公主,大概也管不到前朝的一个五品官吏吧。     “沈大人满腹才华,本应受到礼用”。     话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样的,     可是整个大明有多少不能出头的小吏,在官场上磨平了棱角,随波逐流,就是有才学的,     又有几个人能使得出来,     所以这遇到贵人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沈镜砚明白,所以他很感恩。     又是一番郑重作揖,沈镜砚无言告退。     孟言茉倒是挺满意的。     当初她就是要找有才学,又不酸腐的士子。     就不知道这沈镜砚用圣言歪言曲直的本领如何。     不对,不对,是用圣言为以后她和明耀正名的本事如何。     这种本事,可真有点强人所难。     孟言茉也知道加在她和明耀身上的身份枷锁要想解开,     简直太难了。     不过最不济的结果,她还曾经拥有着他。     孟言茉进了殿里,就看到明耀正站在一副巨幅的海域图面前在凝思,     脸上还有没有退散的冷意。     听到她的脚步声,明耀转过头来,     看到她时,一张俊美的脸上的寒冰迅速消解,     像春回大地一样温暖了起来。     “不是让你在山庄多休养几日吗。     如何这么快的赶回来,     坐马车总是颠簸,可有伤到?”     明耀拉住她的手,就往她身下打量。     “我又不是纸做的,哪有这么脆弱,     好像要护在怀里,揣进兜里才能放心一样”。     孟言茉又被他眼神看的脸红,     想起自己刚下的决定,瞪了他一眼,     不乐意的说道。     明耀看她双眸水涟犹如春|波荡|漾,就是这样娇嗔一瞥,都有一种别样的酥软娇|媚,     一天来心里攒的戾气也消失不见踪影了,     眼神一深。拉过她的身子,就压在了炕上,     “香香,有想朕吗?”     明耀的唇在她脖颈上又是亲又是轻轻的咬,还有湿热的舌来回流连。     “明耀,你给我起开”。     孟言茉怒了,果然这人就只想着她的身子。     也不问她这几日过的如何。吃的如何,     上来就抱住自己欲行事。     这色|狼!     “香香,朕想你了”。     他浓浓沉沉的沙哑声含着她的精巧耳垂低低说道。     孟言茉心里一撞。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外面等着那么多的大臣,你不见他们?”     孟言茉推他。     “都是一个个等着给朕下套的乱臣贼子,朕不稀得理他们”。     孟言茉咯咯小声笑了起来,     难得听到明耀这么孩子气的话。     “香香的笑声真好听”。     明耀抬起头。看着她,眼睛带笑。     像是被她的笑声感染了一样,     亲了亲她的唇,     然后又亲了亲,     慢慢的这浅吻就有点收不住了。     在他试图用舌把她的菱唇撬开时,     孟言茉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用细小的贝齿猛的一咬他。     明耀吃痛。松开了对她的进攻,看着她。     “明耀,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需要你回答”。     “嗯,你问”。     他的傻姑娘又开始犯傻了,     他只好纵着。     “你是喜欢我的人,还是我的身子?”     当然这个问题在月前的时候,孟言茉是羞死也提不出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孟言茉觉得可能自己不是个姑娘了吧,     越来越把以前在闺中学到的那些闺阁礼训之类的都丢了。     “都喜欢”。     明耀心里微微皱眉,他的香香怎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难道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把孟言茉身边的人过滤了一遍,     明耀最后把人选定在了那个刚从死牢里逃生出来的张少淳身上。     这种在内宫浸|淫了几十年的老太监,见多了龌|龊事,     早知道在香香要把这老太监要过去的时候,     就赐死得了,省了在他单纯的傻姑娘面前乱嚼舌头。     “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孟言茉对这个问题很在意,     觉得这是明耀对她爱的质疑。     人总是有贪心的,得不到的时候,是想得到。     得到后,就会质疑是不是真心的。     恋爱中的女子尤其喜欢钻牛角尖。     “香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精通奇门八卦,     我当然是喜欢香香的人了,     至于香香的身子,因为太喜欢香香的人,所以香香的身子在我眼里是完美的,     也很喜欢”。     明耀觉得自己越来越堕落了,     都开始第一次拍人马屁了,     还是个心爱着他的小女子的马屁。     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嗯,他的香香,也就勉强“书”一项能看看,     明耀舔了舔薄唇,有甜腥味。     他的香香被他宠的这脾气一日比一日大了。     “香香,以后能不咬看的见的地方吗。”     明耀把薄唇凑近她眼睛处,给她看。     孟言茉的脸“唰”的就红了,     她刚才只是想起那个关于女子身体的传说,     又看到明耀一见她就这么着急,     心里生气,才猛的咬他,     不想竟然咬破了。     “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孟言茉连忙起身,想回重华宫去拿药。     “不疼,香香告诉朕,怎么会想起问这个问题”。     明耀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问她。     “我就是,就是觉得,     你似乎对,     对那个很喜欢,     不明白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     喜欢那事?”     原本决定信誓旦旦的讨伐这色|狼的,     可是一看到他那不时有波光闪动狭长的眸子,     孟言茉就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哪个?哪事?”     明耀看着她笑的戏谑。     “你故意的,明明知道”。     孟言茉觉得自己怎么每次私下做的打算都挺好,     到他面前就不行了。     难道是她脸皮没他厚的原因?     想起某人连脸都不要了,孟言茉果断承认自己的确不如某人。     “明明?明氏没有这个人,     香香确定他知道?”     看着明耀一本正经的拿她的语病来打趣,     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     她败退。     “我不与你说了!     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好好与我说话吗?”     孟言茉恼了,     他每次不是调|戏她,就是打趣她,     这天是没法聊啦。     “好,好,香香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不逗你了,行吗”。     明耀看她转身欲走,连忙拉住。     他处理朝事,对她一刻不见,就觉得有一股思念在蔓延,     好不容易见到她,就想能与她多说话,     看她在自己面前又生气,又脸红,又说不出话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314章 风雨同行 - 谋锦 - 茗沫沫     被明耀一打岔,孟言茉也不好意思再问刚才的问题了,     看到他没有压着自己,赶紧起身,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     站到那海域图面前道:“这是沈镜砚画的?他还挺有本事的”。     “自然是有些本事,不然当初香香怎么会想用他呢”。     明耀懒懒的斜靠在宝座扶手枕上,屈膝,龙靴踩在明黄缎金线绣龙穿花纺的褥垫上。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看着远处的孟言茉。     雪|乳玉脂,楚腰柳姿,俏|臀珠润,     明耀半合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了深邃的眼睛里翻滚出的深意,     想起她在他身下蜿蜒承|欢时的娇媚,     明耀戴着山水墨染白玉扳指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搓动,     他刚才说的有点违心,     应该是要她的身子之前,他喜欢她,     要了她的身子后,他更喜欢她的身子。     不过这对于男人都是爱,没有必要分的太清。     孟言茉转回头看他,见明耀垂着眼睑,也不知在想什么。     想起以前自己刚找到沈镜砚和朱砺沧时,这人还讽刺过她。     于是孟言茉就娇蛮的道:“不知道是谁当初还看不上人家,说,‘这就是你要用的人’”。     孟言茉一张小脸沉下来,学起当初明耀冷淡的样子。     明耀抬眼打量她调皮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笑,有一种宠溺晃在这笑容里。     孟言茉被他笑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显扬”。     她故意的高声叫他的字,大模大样的有平起平坐的趋势。     似是为了把这刁蛮作风坚持到底的样子。     其实她只是被他笑的不知道该如何转换此时的话题。     明耀就抚着鼻梁,似是拿她无可奈何了,声音些微沙哑:“不叫明耀了?”     “嗯,你这字可能没人叫,我怕发霉了,就替你叫一叫好了”。     明耀的眉心就跳了跳,     他的字是没人叫。     合着他的名字难道就有人敢叫了?     他的小女子是三天不打pp。就有要上房揭瓦的趋势。     “来,来,你过来。朕同你聊聊”。     明耀朝她伸出手掌,盘膝坐起来。     “就在这聊好了,外面还有许多大人等着见您呢”。     孟言茉一看他那眯起的凤眸,就知道惹火了。     赶紧跑到门边,还提醒他外面多的是朝廷大臣。     别想来抓她。     明耀看了她片刻。笑了下,脸上的神情又慵懒了起来,重新屈膝支肘,半躺着靠在了扶手上。     脑海中把那些绮|艳画面赶去,开始考虑着东南的事情,     他现在的确没有时间来和她厮磨。     “显扬。你打算怎么处理东南军中的事情?     朱砺沧,你不会让他就这样被斩了吧?”     孟言茉看他没有来抓她。胆子更大了些。     显扬,这清脆的叫声,孟言茉觉得似乎以前受的憋屈气都有了扬一扬,     舒散的感觉。     这称呼,不错。     明耀抬眸看某个正在美着的姑娘,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宠吧,还有什么办法。     朱砺沧的确是违抗军令,又煽动军士,这样的罪,在军中足够砍几次的。     他也还没有想出更好的主意来救朱砺沧,     他拖着一天不见外面的人,就是不给他们在自己面前进言的机会,     不过也拖不了一个时辰了,     他不处理,倒显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很无能,又无魄力一样。     夺军权这种事情,一局输赢,     这一局他输了。     孟言茉见明耀不说话,也知道这事的棘手。     “外面行刑的那位将军没事吧?”     既然是被明耀拉出来打给朝中大臣看的,想来对明耀应该是心腹的武将。     “朕这个皇帝虽是初登位,薄面还是有三分的”。     明耀闻到鼻下渐渐靠近的幽浅甜香,知道是孟言茉朝他走过来,     怕吓跑了她,所以仍然微微闭合着眸子,靠在宝座软背上。     孟言茉听到他些沉些沙的声音,有着淡淡的自嘲。     是了,这外面的武将,明耀这样一番惩治,那幕后的护国公纵使心里不甘,     也不好再揪着这位将军,     那东南军中其他的明耀派去的人,应该就要借着这件事发落了。     “七郎,你是不是很缺银子?”     孟言茉坐在他旁边,拉了拉他的袖子。     想起武帝朝的阉宦当权,明耀又是刚接手这个江山,如今的国库肯定是空虚的。     不然以着明耀的性子,对待那些设套的大臣,     怎么会做出今日这么隐忍的事情来。     “嗯,朕穷的只剩下香香一个宝贝了”。     明耀闻到让他心尖都开始痒痒的幽香,     猛的睁开凤眸,一把拉过孟言茉,箍在怀里,一个翻身,就把她压下。     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的黛眉,琼鼻,樱唇上一处处慢慢的轻柔拂过,流连,     声音沙哑满是情|潮。     “人家正经与你说事,你怎么又这样。     不许这么看我,不许用这样的音调与我说话。”     孟言茉推他的胸膛,把脸上那很痒,让心里很跳的手指打开。     “人家是谁?”     明耀戏谑的看着她。     孟言茉立即涨红了脸。     在闺中时,从小就被教导,不许咬舌说话,不许撒娇卖痴的小家子气。     刚才她不自觉的在他面前就娇憨说话撒娇了,     被他取笑,     孟言茉又恼了,     她紧紧咬住唇瓣,坚决表现出再不与这眼前不正经又痞又坏的人交谈了。     “香香这么容易红脸啊。     朕还没说其他的呢。     乖。别咬自己的唇了,朕心疼”。     “你要想真想咬自己的唇惩罚自己,     朕替你咬,如何?”     看着某人循循善诱的样子,还一副“这真是好主意”的样子。     孟言茉简直想尖叫。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她一与他说话,     都会被他给引到完全跑偏了的地方去!     “明耀。你够了”。     孟言茉恼羞成怒。     “怎么会呢。朕对香香永远不够”。     无奈某个无耻男人,仍然继续柔情似水的看着自己,且那张俊美至极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还能谈正事不?”     孟言茉简直要无力问天。     一张柔美的小脸蛋上。满是羞怒,恼恨和无可奈何。     “噗嗤”一声,明耀低笑出声,放开了她。     让在了一边。     他似乎迷上了逗她,     看她脸红。看她被他欺负哭,     觉得越来越爱。     孟言茉就知道自己又被某个坏男银戏弄了,     站起身来就要走。     明耀拉住她,抱在怀里。     “香香。不要这么小气嘛。     来,你说,朕听着呢”。     她小气?她小气!     她小气!!     怒摔!     “说错了。朕小气,嗯。朕是坏人”。     明耀看着怀里的小女子气的脸蛋通红,马上就要大哭给他看。     连忙柔声哄道。     孟言茉就觉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对于一个时时欺负她,又时时勇于承认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坏人,     孟言茉已将彻底认服气了。     她已经无力反抗了。     她不说话,明耀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她。     心里的烦闷也消去了不少。     这是一个局。     这破局的关键还是时间和银子。     有时间,他就可以慢慢收水师。     哪怕这一局输了,     也是因为他身边的谋士,能看的只有成归鹤一人,     被他派去了瓦津关。     等他重新布置,下一局,他定要扳回。     有银子,他可以重新招兵,训练水师。     无奈此时,时间和银子都很缺。     时间,他暂且把西北和西南边境稳下来了。     可是只有勉强的两年时间够用,     两年内,他不止要户部起色,还得要应付着朝廷内各方面的势力。     户部征徭税,在于国力。     国力弱,在于慢慢休养恢复。     又是需要时间。     银子,他需要去海外征讨,这就要水师。     简直要成一个恶性循环。     “七郎,你是不是很心烦?”     孟言茉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抬起细嫩的手指拂过他有些皱起的飞扬剑眉。     她的声音幽幽弱弱的,带着满腔的爱意。     “有香香在,不烦”。     明耀轻轻吻了吻她头顶的发。     闻着她发间清浅的香味。     他的傻姑娘向来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感。     甚至比他的亲卫还要熟悉他的神情心情。     孟言茉抬头看他,看到他清亮的眉眼里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疲倦。     郑贯忠说他一天没进膳了。     “你陪我吃饭吧,我想吃御膳房做的黑玉芝麻糕”。     孟言茉软软的对他道。     “好,这就让他们做”。     明耀笑,满是宠意。     御膳房上了胭脂稻粥,给外面候着的朝臣。     孟言茉帮着宫人把饭菜都端在桌上。     等宫人退下后,     她一会儿夹了菜,一会儿拿了饼的往明耀嘴里塞。     明耀要是不吃,她就瞪着一双波漾的水眸看着他,     直到他张嘴。     明耀还哪里不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吃饭。     招来郑贯忠,让他问清了孟言茉的起居。     知道她是在重华宫用过了,才过来的,     怕她堵了食,     就没有再让她吃。     只好随着她的意,用了膳。     在外殿守着的郑贯忠嘘了口气,     暗道,还是福臻公主有法子,     皇上现在也就对福臻公主才会这么重着。     明耀用过膳,端着一盏茶喝。     孟言茉靠近他,有些献宝的道:“七郎,告诉你,我有一笔银子,可以解你之急”。     小小的脸蛋上有得意。     明耀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难道不攒你的嫁妆银子了”。     孟言茉的几家铺子赚的银子他是清楚的,不过那点银子对于他来说,或许作用也就只止于听个响动。     听到他又打趣自己,孟言茉赌气的扭头:“你不想听,别后悔”。     “香香说的,朕都想听”。     放下茶盏,明耀把她拉过来,     他坐在炕上,孟言茉站在他面前,     头贴在她软软的胸前。     声音低沉,有着疲倦。     无关情|欲,只觉得抱着她馨香|玉|软的身子,心里有股安宁。     就像长久来的一直在暴风雨中前行不止的孤舟,终于有了安心停靠的地方。     孟言茉听出他话语里不同寻常的亲近。     就像是普通夫妇风雨同舟的承诺。     心里一下就甜甜满满的。     “明耀,你不是问过我西北挖矿的事吗?     告诉你哦,     那里有座金矿,被我找到了”。     孟言茉乐淘淘的把他的头从胸前捧起来,看着他漂亮的凤眸,眼睛亮亮的清脆道。(未完待续)           第315章 斩将之事 - 谋锦 - 茗沫沫     隆宗门北面的朝房里,二三十位朝中重臣,几个几个坐成一片,一边吃粥,一边在小声的商讨着事情。     “公爷,您说皇上这不是躲着我等?都在这耗一天了。”     护国公身边的一名武将小声的问道。     平时的大喉咙嗓子,难得的此时这么小声。     “那还用说!”     另外一名武将冷笑一声。     “躲的了一天,躲的了几天?     皇上要只怪自个儿年轻气盛,存不住气,上来就想要咱们东南的水师,当咱们这些人,     这些年打的仗都是白给的!”     “派的又都是那些和他一样年轻,只有瞎闯的蛮劲儿。     那倭贼海匪,老子难道就不想连锅端?     也不看看东南那片儿都是什么光景!     上来就想去追击,真是一群兵蛋子蠢货”。     这名武将声音越说越气愤,伴随着冷笑连连。     满是看不上。     虽然明指皇上的那些话说的时候还很小声,可是后面的话,屋里的朝臣都是听到的。     护国公悠悠的喝着粥,神情自在,也不去管手下武将的破嘴。     就是要让新帝知道知道自己的斤两。     别总觉得像先皇在世那会儿,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样。     “张一蛮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口老子,闭口蠢货,     你这是要辱骂圣上的意思吗?!”     兵部左侍郎韦川中放下碗,怒目而视。     “你不要自己捡那屎尿桶,往皇上脑袋上扣,     老子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     你们这班人,不单打仗不会,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叫张一蛮的武将悠哉的端起粥碗,     讽刺保皇派这一党的武将。     他们都是明耀培植起来的心腹。     “啪”的一声,韦川中把他手里的碗给打翻,     卷起四品青色官服袖子,就要和这张一蛮干仗。     他们虽都是兵部供职的京城大官。可也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火爆脾气。     文官吵架。都是极尽讽刺白眼之能事,     武将吵架,吵不两句。就要拳头上定输赢。     过天武门时,身上的兵器就全部解下来了,此时赤手空拳就要动手。     “娘的,你赔老子的粥!”     张一蛮暴喝一声。一拳虎虎生风的挥向韦川中。     韦川中躲开,一个螳螂腿扫向他。     “两位大人住手。否则别怪卑职按规矩办事”。     进来两名羽林卫小旗,冷着脸看向正在拳拳到肉的两位武将。     坐在远处的胡元苏,自始至终的垂着眼皮喝粥。     此时难得评价一句:“军莾”。     满是不屑。     在这金殿外朝的地盘动手,他们也不知道吃不吃得起禁卫军的鞭子。     哦。是了,     这些军汉最是皮糙。     张一蛮和韦川中同时收了拳头。     没想到这禁卫军来的这么快。     两人视线相撞,约定皇城外见真章。     “一群就会咬人的狗。他们的主子都避开公爷的威势,     他们还敢嚣张。     等下了朝,看老子不收拾他们”。     张一蛮走到护国公跟前,朝地上狠狠吐出一口血唾沫。     “阿蛮,你这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理会他们做甚!     实惠的拿下兵权才是正事,公爷这一招高明,皇上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一直没开口的武将恭维道。     “这还是跟咱们的好皇上学的,     不知道他被自己昔日的毒计害了,此时心里感想如何”。     护国公放下粥碗,叹笑着道。     当年张洞芝被明耀采纳柳溪笙的毒计,换下了张洞芝江南总督的位子。     为齐王派损失了一名大员。     张洞芝的妻子是护国公府的庶女,张洞芝斩之前,护国公派人,才从他那知道为何会纵容山贼入城的内幕。     东南今日军事和当年的江南总督之位的替换,是何其相似。     只是护国公心里还在叹息,当年都传闻睿亲王毒辣,也不过如此尔尔。     要是他再狠点,把杭州府的百姓由着山贼再砍杀五分之一。     恐怕当年的张洞芝案子,就会波及到护国公府,     早早的或许就让齐王在先皇那落得不好的名声。     就像他今日,用一个渔村的千百百姓的贱命,就可以换来皇上放进东南里的有名头的大将。     这笔买卖值啊。     几名武将连连请教当年是怎么回事。     护国公低声的跟他们说了。     “年纪轻轻,恁地恶毒,竟然残害无辜百姓”。     刚才夸赞护国公高招的那名武将小声骂道。     “无毒不丈夫,我倒觉得没什么”。     张一蛮小声的评价道。     “成王败寇,今日坐在那金龙宝座上的人是他。     要只怪咱们当时都小瞧了他,以为在西北就是去耍他那纨绔公子的威风去了,     哪里晓得竟然在西北练下了一支雄军。     在南直隶桐乡,那一夜我还与那支叫破军的军队战过,那种军纪严明真不是虚传的。     纵使被夜袭,也丝毫不见慌张。     我那阻击的一战,算是跟着公爷打的最窝囊的一次。”     原来当初护国公根本不是没有试图阻拦过,     就曾派张一蛮的部伍拦截过明耀从西北调来的军队进京。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护国公一句话让他们不要再议论。     这些直肠肝子的武将,     也不看看场地,就提起那秘密策划过的事情。     “公爷,您如今贵为国丈,怎地还要跟您女婿过不去?”     手下武将不明白。     虽说新帝想收回东南水师。这事于他们这些东南出身的将令来说,     自是不服。     但是从作为皇帝的角度来看,     想收回不受控制的兵权,那是每个皇帝都要做的事。     只是有的能做成,有的做不成。     做不成的那些还会在朝堂和民间引起连锁反应。     新帝娶了公爷的千金,     此时公爷应该给皇帝几分好脸色看才是,     怎么这么一下出了个狠招。     逼新帝收回伸向东南的手?     “老夫这是教他要学会服软。”     有了一次服软。才有第二次,     他们护国公府才不会因为献出了女儿做皇后,     让新帝以为就可以慢慢的剥夺他们的兵权了。     这皇后和兵权就是护国公府的基业。     一项都不能放。     护国公掀了掀茶盖道。     “公爷是说,这一次,皇上肯定会把那些以叛军罪关押起来的人都给斩了?”     张一蛮有点不敢相信。     他是带兵的人,知道自己带出来的兵。都是像血肉兄弟一样的存在,     皇上在少年时。能在西北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想来不单是对兵士严格,应该也是个爱兵之人。     那派去东南的人都是他的心腹武将,     他会舍得杀吗?     其实那群武将的罪也说不上这么大。     只是东南是他们水师的地盘,他们要把那惨像弄的有多惨,就能有多惨。     民情有多激愤,就有多激愤。     那个叫朱砺沧的小旗兵。他作为佐领都听过,这个进去没多久的小兵。     只因为这人勇猛异常。     这样的人在那件事面前一开始还能保持理智。     还是他听了公爷的点拨,找了几个乡人,一路哭爬,头上膝盖上都磕出了血,     找到了军营里,     把宁化村的惨像说成了人间地狱,     那倭贼就是地狱恶鬼,     哀鸣哭求军爷们给老百姓做主。     这才让那个叫朱砺沧的小兵双目欲裂通红,     后来做下的事,斩部座头颅,号召起来一群热血嗷嗷叫的兵蛋子。     倒是让张一蛮刮目相看。     这说明,这个叫朱砺沧的小兵,是个很快让兵士信服,追随的人。     这样的人在军中一般都是正直,血猛,敢拼杀的人。     “不然,你还以为皇上是神仙不成,他还能撒豆成兵?     不顾其他兵士的想法,叛军罪,没有这一条,拿什么治理军队的严明?     这个罪名一压下来,就相当于文人的文字祸事盖上谋反的章。     就是皇上为了那些人,不顾武将的想法,     就是那些文人士大夫这次都得发声,     替那些叛将叫罪。     虽然他们是为了百姓之死而冲动炸营,于情理上可恕,     可文人最烦什么。     就是要打仗。     忍一时是一时,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肯定还会为倭奴国说好话的,还会说,他们每年都有供奉进献。     对我皇的臣服之意,感天动地的鬼话。     这次事情中的倭贼定是倭奴国的小众,不可为了这等小事,挑起我大明与倭奴国的战事。     况那倭奴国在东海哪个犄角旮旯里,这些年,跟随他们的使者去想一窥的咱大明的人,     哪个不是在海上迷了路,     前后搭进去多少人了,     先帝在位的时候,都不打算揪着他们了,只想着把倭贼赶回老家去就好,     先帝那是什么人,     那可是咱们武将心里的英雄人物,     愣是几十年来拉着国库跟金人和鞑子耗,     这下,我想那般文臣说不定还会以这次事为警,     让新帝撤回西南和西北的用兵。     所以,咱们甚至都不用说话,就有文人替咱们治那群武将的罪。”     最不好开口,在几人武将里最瘦的那个,开口这一番分析,     倒是让深谙文人尿性的几名武将抚掌大笑了起来。     “以往总是被他们指着头骂,这一次倒碰上让他们替咱们说话的爽快事”。     武将打仗要钱要兵粮,为此,在武帝朝的时候,哪天不是在打嘴仗。     偏偏武将打了这么多年,东南不说了,都不知道人家老窝在哪里,     能守住不被骚扰就不错了,     偏偏那些倭贼里有精通一种倭人叫做忍术的古怪,     能在人眼前忽然就消失,像是妖魔化成一样,     为此,东南有许多刚入伍的小兵,都被吓的做逃兵。     所以,那群倭贼勾结着海匪,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难缠。     而西南和西北,金人和鞑子天生就块头比中原人强壮。     过了山裕关和峡谷峪,要是追击的话,不是在金国的沙漠里迷了路,     就是在蒙国的草原里找不到路,     因此这几百年下来,边关不宁,竟是一点进展没有,     武帝朝出动全国之力,在边境修建城楼崇防,     也只能挡一挡金人和鞑子的骑兵。     金银粮草哗哗的流出去,     什么都捞不到,也不怪那些文臣要骂娘。     他们武将只能听着。(未完待续)           第316章 相处的变化 - 谋锦 - 茗沫沫     “肯对朕说了?”     明耀含笑看着孟言茉正在得意着的小脸蛋。     她以为她的那点人真的可以躲过西北那片地方上的觊觎窥视?     先不说原来魏王在大同留下的势力,     就是小八如今在西北的虎视眈眈,欲夺西北五府十郡为禁|脔,     手下的谋士团,就不可能不注意到这诡异的种树庄子。     他问她,是否在找矿。     她不愿承认,     信口撒谎,他是有些介意的。     故,马车中,     才会由着那醋意借着这理由给发泄了出来,     冷眼冷脸相向,     伤了她的心。     她不愿明言,他亦不胁迫。     却是让西北大营里的人护住了那座庄子上打量的眼光。     之后,再听到情报司传来的消息时,     知道那是座金矿时,明耀是有些微惊讶的,     他的香香究竟有多少他还未发现的本事。     她的人全部折损,那叫王十三的随从又返回京,以为遮掩完毕。     其实他虽没动,那个庄子上的金矿,却是被丹心营看护着了。     他等着她的话。     那的确是属于她的金矿。     如今再看她这一副献宝讨好的神情,     明耀眼梢的笑就如繁花轻曳,簌簌落落,清浅飘香,落进她的眼底,     心里就温馨暖畅了起来。     不过她偏撅唇不快道:“你早知道啊,那你在马车里还与我装腔作势,     果然最是狡猾,动不动就用你这纯良的外表,     来欺骗我这颗小小单纯的心肠。     险恶至极”。     明耀拉过她的小脑袋,以额抵额,语气微哑,情义绵绵:“香香爱上了朕这么险恶的人,该如何是好”。     “你不要每次都这么勇于承认你的缺点嘛”。     这让她很没有话接啊。     孟言茉些些的郁闷。     这人怎么可以每次这么爽快的承认那些大恶之言,     又偏偏用一副情圣的样子看着她。     弄得她节节败退。     明耀低笑,看着她愈发娇羞的容颜伴随着娇嗔。朝事的烦闷也暂时抛开。     “你可以去派人挖金矿。这样国库就可以充起一部分,     也不用受那帮朝臣的辖制,嗯。筹集粮草,这笔银子足以发动一场战争,     不管是金国,还是倭贼。还是蒙国,打一场大胜仗。     让他们赔钱,     然后就可以打开眼下的僵局了”。     明耀含笑看着他的傻姑娘神采奕奕的脆生道。     就说这姑娘不是时时犯傻的。     他的香香最一开始是以谋士身份自荐于他面前的。     “香香这个幕僚,是朕收的最划算的,     全职全能”。     明耀说着手掌在她腰间轻轻揉搓了起来。凤眸看着她发幽发暗。     孟言茉囧。     怎么这人随时随地,都可以这么歪楼,这么的无时无刻的暗示她。     “你再这么着。你看我还见不见你”。     孟言茉推他,难道他们两人就不能交流点国家大事吗。     不要总是这么低级趣味好不。     孟言茉说的。正是明耀之前就考虑过的,     所以才会让幽冥卫去找倭奴国的位置。     从每年倭奴国进贡的朝贺中大量的金银器物,就可以知道这个海外小岛上,应该盛产金银矿藏......     明耀此时烦心的是,朱砺沧等人的叛军罪如何破局。     “香香,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明耀一边浅浅的吻着她的鼻尖,额头,一边浓重沙哑的温柔反问。     他和她分开不过几日,闻到她的香,看到她的人,摸到她的软,     心里的渴望就在蔓延。     他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想着就这么沉迷于女色中。     就是烦,才更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逃避,明耀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在面前,他就不想管那些烦事。     明耀心里清楚的叹气,他是中了她的毒,上了她的瘾了。     从真正尝过她的味道开始。     “七郎,你看着我,     你与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候可以待,     有一辈子那么长,     万一你早早的对我腻了,怎么办”。     他全心全意的委屈温柔的看着她,这样的杀伤力,孟言茉怎么可以抵挡。     勉强找回理智,捧起他俊美的容颜,     轻轻的道。     最后一句说的却是引出了酸意。     女子以色侍人,能多久乎!     她不愿意七郎看着她,就总想到那上去了。     她不是不信他,     只是不愿。     “你不是有个新鲜出炉的皇后娘娘,还有个新鲜上位的国丈大人,     如何他们要这样为难你!     哼,可想娶也是白娶。”     明耀松开她,     靠在宝座椅背上合目养神,     头疼,     这小女子又开始吃醋了。     “你为何不说话,嫌我啰嗦聒噪了是吧。     那我走好了”。     孟言茉也不愿如此,     总是时不时就会想起。     明耀起身拉住她,握住她柔腻微凉的小手贴在额头上:     “香香,朕是不是发烧了,有些累”。     孟言茉赶紧去探手摸他的体温。     正常,心脉强健有力,她才放下心来。     “可能是朝事辛苦,我与你按摩下头部吧”。     她揉搓下小手,哈了口气。     她修习医术,在针灸按摩上都有涉猎。     只是还没找到人实践过。     明耀闭上眼,把平时不会暴露在别人手下的头部由她施为,     她的手柔弱无骨。按在他头上穴位轻重正好,     明耀原本只是示弱让她心疼,停止吃醋的想法,     此时不由自主的真的放松下来,     享受着此时的安宁,     他这几日的确是累了。     以前的他总是时时绷着的,     原来在她面前。他也晓得了辛苦。贪恋了温暖。     “七郎,你同我讲讲东南出了什么事。     我帮你想想”。     孟言茉不愿看他一人独自辛苦。     “倭贼海匪,屠村。     几个武将煽动军士炸营,朱砺沧等人被按了叛军罪”。     明耀淡淡的两句话,让孟言茉结合着张少淳送来的消息,和金殿广场上被打的武将。     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看吧,她说的不错吧。     这明明就是护国公给他出的难题。     明耀愿意同她说国事,孟言茉心里高兴着呢。     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     就是民间的普通百姓家。当家男人还不会给自家老婆说外面的事,     还有那些官宦家,哪个当家太太不是被关在后院三步之内。     朝堂上的事,妇人休得多嘴。     明耀。这个曾经在她面前把她欺负到尘埃里去的男人,     此时却是正经的认真的告诉着她想知道的事。     这对于明氏皇族的男人是多么的难得。     明耀此时心里亦是无奈自嘲的笑笑,     他果然是在向历宗看齐。     不过,他的香香本来就有平常闺秀没有的本事。     是大明最璀璨的明珠。     “怎么这事情的发展有点眼熟的感觉”。     孟言茉疑惑的道。     可不就是眼熟吗,明耀掀了下唇角冷笑。     当初他用这一计,拉下了江南总督张洞芝,把何志休扶了上去。     接着明耀就无语了,     这些人总抄他的创意有意思吗。     先是金人国内的那不知道躲哪的汉人军师。     现在就是护国公。     “哦,柳溪笙”。     孟言茉瞧了瞧明耀,     看他依然闭着目,懒洋洋的样子。     心里稍微得意了下,     她这算是无缝填接,把柳溪笙给推了出来吧。     “七郎还记得那个柳溪笙吗,     在通往杭州的山间客栈里向你进过山贼袭城毒计的书生”。     看明耀没有说话,孟言茉继续道: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不利名声的事,还是让那书生去做好了,     随他想个什么主意,左右坏名声落不到七郎身上就最好。     要解决朱砺沧等人的叛军罪,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我想,那就肯定是明面上好看好听的借口都没用,     少不得用些见不得光的事略,     我看这种事,那柳溪笙做的挺手熟的     七郎,给他个官,让他去解决这事,不就成了”。     像柳溪笙这种人,一时权倾,等臭水坏名声泼够了,     往往都会被帝王推出去,给那些讨伐的文人御史,     或者是安天下百姓的愤怒。     也是那些有异心反类“清君侧”爱找的靶子。     总之,怎么用,如何用,能不能用的好,还是得看帝王的心术手段。     孟言茉前世死的时候,这柳溪笙正当红。     现在孟言茉不知道柳溪笙什么时候死,     不过她知道在明耀的手下做事,这柳溪笙最后的下场一定是不好的。     这些孟言茉都不考虑。     孟言珊求她给柳溪笙在明耀面前要个官位,     孟言茉做了。     以后怎么走,柳溪笙的路只在他脚下。     可是他走的对面是明耀,这条路的轨迹就固定住了。     听到孟言茉的话,明耀笑笑。     当初磨杀柳溪笙的傲气,还不是为今日使的。     孟言茉没提醒,明耀还真是一时把这犄角里的小人物给丢在旁边了。     孟言茉说的很有道理,明耀的确是有许多不常规的主意来拜托朱砺沧等人的叛军罪名。     只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扛这参军谋略的名声。     柳溪笙吗。     很合适。     “香香是在为自己的姐夫要官职吗?”     明耀淡淡的调侃笑道。     孟言茉又气红了脸,这人的聪明,定是想到了这里的关键,     还偏偏这么说来故意气她。     “就是要任人为亲,你给不给!”     孟言茉也不给他揉按了,娇蛮的道。     “给,     香香要的,朕都给”。     明耀把她从身后拽过来,抱在怀里,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那你给他个什么官做?”     “香香说,朕听”。     “五品行军参谋,怎么样?”     孟言茉用手推住他还要靠近的薄唇。     “好”。     明耀张口含住她的手指。(未完待续)           第317章 辩驳 - 谋锦 - 茗沫沫     “你先在暖阁里,朕打发了他们,陪你睡觉”。     明耀与她在通联大炕上厮缠了一会儿,把手软脚软,脸蛋如番茄云烧的孟言茉抱起,     过精致纱幔橱阁,进暖阁,放在龙床上,     双臂撑在她枕着的明黄缎软枕旁,对她温言道。     “呸,不要脸,谁,谁跟你睡......”     孟言茉挥出小手打他那笑的可恶的俊脸。     明耀偏头,躲开。     “香香,是要做泼妇吗,如今连夫君都要打了”。     “你是谁的夫君?     你正经皇后在那边呢”。     孟言茉尖尖的小下巴朝坤宁宫那边点了点,斜昵着看他。     明耀亲了亲她的额头,无奈宠溺的道:“小妒妇”。     又揉了揉她的脸,起身,离开。     南书房里,一干重臣都等在了那里。     看到皇上过来,高呼万岁,跪下行礼。     明耀抬手:“列位臣工都起吧”。     坐在了鏦金龙椅上,等着他的大臣们发难。     “皇上,东南炸营之事,兵部的文牒想必皇上已经圣览过了,     臣奏请东南水师水豹营总镇陈正学,     东南水师九江都司都指挥佥事张海潮,     东南水师六军步镇闵罗海节度州都指挥使郭昌义,     御下不严,险酿兵祸,请旨圣上撤去三人官职,     原水豹营总旗蒋学武,原水豹营番镇赵庆彭,     原水豹营千户梁开勇,原水豹营行军同知赵参昂。     原九江府都司兵器衙门都虞候陈哲颡,     原九江府都司戍守衙门统制潘邵郴,     ......     原六军步镇闵罗海节度州番营小旗朱砺沧众人,     聚众祸闹兵营,以叛军罪判斩监候”。     护国公从官府袖子里拿出奏本,高举过头,递上御案。     口中不停的念出由高至低各级武将军官之名之罪。     郑贯忠弓着腰接过。轻轻放在御案上。迅速轻步的退下。     明耀瞥了眼那红褐色,封面题着东南水师叛军的奏本,靠在椅背。右手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除了卫执,他的国丈爷这是要一网打尽。     明耀牵了牵嘴角。     看着在他面前还在不停念名字官职的护国公,眸底划过一缕血色流光。     是在逼他服软吧。     可惜,他最讨厌别人要挟他。     明耀端起眼前沁窑白瓷描仙鹤梅兰的茶盏。慢慢的喝了口茶。     由着护国公声音朗朗带着讨伐之意在龙衔宝珠三拱斗彩蟠龙藻井殿下,回荡阵阵。     其他原本在朝房里叫嚣着的武将,感觉自从进了这南书房,和皇上来后。     这殿中就有股压沉之意,由不得他们放肆,     此时都低着头。静静听护国公先发声。     杨志恒摸了摸袖子里的奏本,     等护国公一停口。他立即举着奏本站了出来。     “臣不敢苟同护国公的请旨,     我朝将士若是看到我大明百姓惨死在异邦贼人手中,还能无动于衷,     那才是天下最悲之事,     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     正是因为这些将士时时念着国家忠义,想着大明百姓,     才会在宁化村惨祸爆发之时,热血冲脑,勇追狭击,     这是他们忠志的明证,     纵使与法度常背,但世法人情,不能用法意厄灭忠志,     长此以往,我大明将士岂不是成了傀儡残兵,     战场上找不到拼杀的义气仰望,何以支撑!     难道所有的军士从兵,只是为了那月饷一钱银子吗。     我不否认,军中有许多穷民就是看在军饷上才去当兵打仗,     就是这种堕望,才让我们更应该树立楷模,     若都是偷奸只徒那点饷银的军赖,我大明的军威还有何重整之望!     我大明皇威还有何面目见天下苍生,     若是依着护国公死定军法,不以常情而度理,     让忠魂定罪,杨志恒宁愿投身闵罗海,和这些忠志血勇的将士们一起守卫着我皇明海域”。     杨志恒悲夫大呼,眼眶通红,似是恨把护国公看成了卖国贼人,     最后愿一死为东南这起“炸营”军将们历言明志。     以五体投地之大礼跪向其主请愿。     “臣,请旨为护国公言中所谓的叛军罪众士,     以英勇嘉奖,奖惩抵过,不罚不赏,     但这种热血为民的精神值得在我皇明军中树立宣扬。”     其他的御史大夫都低头斜眼角看这位都察院第一名嘴,     真不愧是盖的。     原本妥妥的违背军令的叛军罪,煽动炸营是何等罪名,竟被这杨大人,以三寸巧言,     盖以忠国大义,     提出了不惩不罚。     吾等文臣只知自古以“忠君”为自身明志死谏的,     今日倒看到以“爱国”为武将明志死谏的。     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还要和武将一起守卫海域,     丫丫呸的,你是文臣懂伐,     为武将说话就算了,还要殉身。     不就是看皇上的眼色朝哪,你话音就朝哪吗。     装什么大尾巴的清流。     坏我们的名声。     不提以胡元苏为首的“清流”在心里对杨志恒的唾弃。     明耀倒是拿起杨志恒的那篇名为“忠魂赋”的奏本。     翻了翻。     难得他一个文臣写的慷慨激昂,完全从武将的角度看事。     “照杨御史这么说,那只要打着爱国忠民的旗号,     军中兵士就可以视军法律言为无物,     那何以成军!何以打仗!     将令何以不丝一苟的传达下去!     战场上如何执行军阵谋法!     一个个兵士皆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那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没有将令严行,     那样的大明将士才是最可悲的,     到了战场上只有给敌人砍的份儿,     杨御史一个文臣,请不要纸上谈兵!     我想以杨御史一辈子没有入过军营,上过战场的人相比,     老夫这个在军中和倭贼打了一辈子交道。     对他们的奇诡狡诈知之甚深。     既然当时的军令传达的是不可追击,那一定是有埋伏偷袭的危险,     才会有这样的将令。     而赵庆彭等人不单不听从将令,还伙同兵士炸营,     有甚者,那叫朱砺沧的小旗竟然做出斩杀部座这样骇人听闻的罪行。     真是不五马分裂,不足以平息军中之乱。     这样空有血勇,毫无大局观,战场经验的新兵,     在军中不是榜样。而是坏了一锅好汤的老鼠屎!”。     护国公冷笑连连的讽刺的看着仍然五体投地伏在地上的杨志恒。     这姓杨的,在皇上还是睿亲王的时候,就是睿亲王在朝中放的恶犬。     以一人之言,压住大半个都察院的御史。     和齐王党,太子派,魏王党,的文臣御史们斗嘴皮子,     战斗力甚强。     “钟信坚,梁承进,王玠”。     杨志恒正待回嘴继续战斗,明耀打断了他,     再争辩下去还是那车轱辘话,没有意义。     听他们说到现在,明耀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好像不听朝臣谏言似的,     话说,他还是很讲道理的,     并不是那么武断的君王。     也并不是开设“一言堂”的独裁帝王。     他是很好说话的,脾气也不错。     明耀在自己心里暗暗点评着自己果然越来越好脾气的话。     只是这个不管在以前还是在以后,恐怕都不会有人认同的。     淡淡的叫出三个人的名字,     声音里却带着寒人的凉意。     兵部尚书钟信坚一品重臣,     安国公梁承进一等国公,一级的超品爵位。     刑部尚书王玠一品朝臣,封爵号上柱国食禄大夫。     被皇上连名带姓的叫出来,     就可以知道皇上此时的心里是很不耐烦躁的。     三人心中一凛然,     站出来:“臣在”。     “兵部军法慎刑司,五军都督府责臣史衙门,刑部三法司,是否已经派人去了东南”。     三人一愕然。     明耀就笑了,那笑轻晃在嘴角,仿佛让人看到了漫天杀戮的血色。     轻轻的道:“还是三位爱卿觉得只要国公爷说那些人是叛军罪,     就连取证都不用了?”     明耀睨了眼护国公,纵使护国公低眼,依然觉得全身有一股杀意掠过,     他纵横战场一辈子,不会觉察错误。     三人同时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栗之意,蔓延全身。     惶恐跪下:“臣这就回衙门派人去东南”。     三人在心里同时既惊怕又吐槽。     平时全国只有重案,才会上到刑部,其他的在地方衙门上都可以秋后问斩了。     而出动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三法司,那只有宗室皇亲国戚才会有的待遇。     就像当初的睿亲王。     而连兵部军法慎刑司,和五军都督府责臣史衙门都要拔动起来,     那真是滔天大案了。     大明五百年的史上,只有历宗时,险些在狭峪关一役被金人捉走,严重有损天家颜面,     事后追究战场上所有涉及的武将军候的惊天大案,     那些文臣一个个疯魔一样在朝堂上哭诉武将败国,     害我吾皇,累天主颜面,     还有几个为了逼迫让那几个超品武爵位的公侯自认是布置失误,     而不是历宗的自大不听武将劝阻之过,     在天下百姓大臣面前维护住历宗的威严,     骂完了那几个公侯,就碰柱而亡,     那几个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将公侯,在一众文臣殷殷盼望又满怀愤怒的眼神中,     只好抽出大刀,给天下一个交代,     给厉宗的脸面给补齐全了。     所以明耀总是在心里唾弃历宗那段战败史,即使这段史,在整个大明都是找不到的,     在官学里的史记上,     只有狭峪关战败,几个脑袋缺筋的武将行军错误,差点害吾皇陷入大险,     幸吾皇天威莫测,让金人见识了一次神秘莫测的空城计,     对历宗歌功颂德的史话。     明耀自是从明氏皇族专门撰刻皇家秘史的神都司里看到的这段史,     后面有后一位先祖宗万宗提示后辈皇孙不可在战场自大的披录。     明耀幼年翻时,只暗暗吐槽,这两位祖宗真不愧是父子。     一个差点被人捉,一个差点被外戚夺了江山,     一样的没用。     兵部尚书三人匆匆告退,回衙门安排人去了。(未完待续)           第318章 东南之事 - 谋锦 - 茗沫沫     三人同时在心里想着这取证,不知道要取到何年月去了。     要快,那现在皇上就可以下旨了,     护国公的奏本里已经说得很清楚,     可,这摆明了是皇上要用“拖”字诀,来气死护国公。     东南水师兵权的争夺,他们可不掺合。     这证就取呗。     取着取着,说不定就被一场战争给抹掉了。     三人想的清楚,护国公当然也想明白了。     他低着头,紧紧的皱眉。     明耀讽刺的笑了笑。     端起茶来喝。     要是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护住他要护的人,     这个皇帝当的也忒没意思了。     护国公打算倒是好,     他要是当了皇帝,这剧情才能完全按着他的想法往下发展。     原本几个打算以着违乱军法替武将开口的文臣,看皇上为了这十几个叛军武将,     连所有能动用的刑法军法衙门的人都给派了去,     自己也都不敢说话了,     再说下去,他们自认没有护国公骨头硬。     “皇上,先帝在位时,常年三边作战,民徭赋税收项惨淡,民不聊生。     如今更是发生了宁化村的惨剧,     臣建议实行海禁,沿海村落后退百里,休养生息,恢复民生,     强盛国力,等到我大明恢复了生机,     再与蛮夷一战不迟”。     一直没有说话的胡元苏,站出来递上奏本道。     不战时求稳定,战时求议和,这就是为民为国的清流文臣。     明耀眯了眯眼。     他当皇帝,不是为了受窝囊气的。     而是为了把所有对大明动过觊觎之心的尔蛮全都狠狠的踩在脚下。     以十命百命来填枉死的一名普通大明百姓。     让他们在血腥辗压下,颤抖,求饶,龟|缩。     灭族种之狠,     他要让几国陷入仇恨的无间地狱里去。     明耀垂下眼睑,浓密乌黑的长长睫毛,遮挡住凤眸中晃荡起的浓浓血色。     “登基大典后。     朕。要亲帅神火营援引东南,活捉屠村的一窝倭贼。”     明耀冷淡的一句话,     让在场的文臣武将。无不惊骇抬头。     “不可!”     胡元苏惊的连对皇上的敬称都忘了。     他匆匆垂了点头,拱手启禀的礼仪勉强周全。     “皇上万万不可”。     “千金之体,不坐危堂,     皇上龙体至重。怎可亲涉险地!     只是小小的一窝贼人,皇上御驾亲征。未免太兴师动众。”     胡元苏的语气里已有了问诘之意。     明耀轻轻冷笑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皱眉低首,没有像其他大臣震惊的看着他的护国公。     “就是这一伙小小的贼人,就把我大明的脸。放在脚底下踩了又踩呢,”     他不亲自去,     说不定会出第二个“炸营”的事件。     又或者有人还想接着继续养寇自重。     “皇上文采精华,熟读史书。如越王勾践,韩信之辱这类的典故,     臣就不一一细说,     臣要说的是,皇上万不可因小失大,我大明只需要休养几年,     定能报今日的屠村之辱。     皇上若御驾亲征,这粮草车驾,兵马仪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国库的冲盈,臣不必说,前些日子,户部的几个精算衙门,在皇上面前都是仔细报备过,     万一到时再未能擒到这伙贼人,     当然臣这是虑事先虑万一,并不是质疑皇上的英明,     万一到时候,让这伙狡诈的贼人在皇上面前使了宵小不齿之道,     皇上贵为千万人之君,不免未有熟识一些贱人畜户的诡诈之道,     有了万一,这对圣上的颜面真是莫大损害,     到时,我皇明天威才是真正的被人踩在了脚下”。     大概只有胡元苏这样的人,才会明的说这些中肯至极的道理,却直指:     皇上啊,您不要年轻义气,     您赢了那也是杀鸡用牛刀,彰显不出您的圣明,     而且更有可能会输,那倭贼都是妖魔变的,虽然在民间夸大,     可是咱们这天天看兵部邸报的人还不知道吗,     那倭贼的确有一两手诡术。     万一您不了解,不小心着了道,     这面子可真就丢了找不回来了。     最关键的是,只要打仗就没有不费钱的,现在国库没钱,     您不是知道的吗。     “朕意已决。”     明耀站起身来,表示他听了他们的意见,采不采纳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对了,朕不是御驾亲征,     只是帅神火营援引东南,”     明耀回头补充了句。     在场的大臣眉毛能夹死苍蝇。     意思就是您打个仗,还要任性的微服,     这在战场上岂不是更危险,更没有保障。     而且,您现在就把这打算说了出来,消息传出去,     您就带那么点人,     到时候,别再来个倭人活捉的丑闻。     胡元苏退后了步,     反正到时候,他不会傻的学那些先贤清流,     以死来逼迫武将给皇帝抹面子,     这新帝未免太不听人劝了,     胡元苏有些生气。     到时候有什么后果,都是他自找的。     “皇上,臣请辞,回东南安排好接驾事宜”。     护国公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在他看来,去的很好,     让这不知水兵和步卒区别的皇帝去见见,     让他知道在他眼里如蝼蚁一样的倭贼可不是好对付的。     皇帝既然主动愿意冒这个险来下他自己的面子,     不接着的话,实在是对不起新帝年轻气盛的鲁莽。     护国公刚才被明耀用“拖”字诀弄气愤,     没有让新帝服软的心情瞬间好了。     明耀转回头看他。笑的亲和:“嗯,去吧”。     去吧,不就是打着在东南水师中安排好,到时候,使暗绊子让他打不赢,找不到那伙倭贼就对了。     去吧,去吧。     反正他根本没打算进东南水师军中。     也没打算用国库里的那点老底。     不提护国公在东南苦等几个月。望穿秋水没有见到明耀的亲军,     一张老脸都气成了菊花盛开。     那个时候的明耀已经带人出海去翻倭贼的老窝去了。     朝臣们纷纷都退出殿外,走在阁道下面。     户部审核司管理国库账簿其中一名员外郎苦着脸来求教胡元苏。     “阁老大人留步啊”。     胡元苏停下脚步:“秦大人有何见教”。     “阁老大人休要折煞下官了”。     这户部审核司的人都是精通心算。口算,掐指算,     一张算盘使的比自己手还要灵活的天才人物,     又都是从科考出身。文华也皆是出众,     所以审核司的人平时都很傲气。     自认文臣会的他们都会,     可是文臣不会的精算,他们可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些大商号的账房在他们眼里就跟低能似的。     尤其以管着国库收入计算的这一支最是傲气。     所以胡元苏才有这么一说。     “阁老啊。前些日子,我们几个核算衙门刚在皇上面前算过国库的库银,     如今皇上怎么还提要打仗的事。     我们国库真的是变不出银子啊,     到时候。皇上派人来提银子,我们拿什么给啊”。     那郎中说着眉毛都垂了,     他们是算银子的,不是变银子的。     “你和老夫说有什么用,     到时候,皇上派人来,     你就把这话同样说一遍就是了”。     胡元苏说完,扭头走了。     他一离开,那位秦大人跟前迅速走过来几个朝官。     “他怎么说,     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平时他们就是个小体系,跟朝中的重臣寒暄很少,     再说他们这个位子,也不适宜跟朝臣接触过多,     因此,这十几个郎中,苦着脸想不出个好主意,     其中一个就出主意道:“我看那胡阁老胆子甚大,每次顶撞皇上也都没事,     这人定有不一般的精明,不如我们舍下身段去求教他?”     这才有刚才的事。     “他能有什么话,这朝中的人,哪个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让我们就直接回了皇上,     他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不怕死啊”。     那郎中不忿的说完,     几个人又对视一眼都是没好主意。     快过天武门的胡元苏走的很快,     没有银子,打个屁的仗。     就让新帝一条道走到黑。     真是气煞老夫,     那竖子两字就要骂出来,     想想还是算了,他胡元苏,欲做一个忠臣,直臣,     可惜没有遇到明主的命。     这基本对皇帝的尊敬还是要维持住的。     这也是一个忠臣的起码要求。     明耀回到暖阁里,就看到孟言茉抱着膝盖,裹在被子里,     长发都散在身上,没看到她的小脸上的神情,     明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走了过去,只看到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看着他问:“你要去东南?”     他坐下来,看到她只穿了件薄绸,皱着眉把她按睡在枕头上,     盖好被子,才无奈的看着她道:“偷听的时候,不是穿这么薄的吧”。     孟言茉不喜欢这里每个角落里都有宫女待着,     她和明耀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让人知道,     明耀就把这些宫女都退到十步阁外守着去了,     从这暖阁到南书房里有用浅绿烟纱围住的一条隐秘阁道,     连在泰乾宫伺候的宫女都是不熟知的,     这宫里的路歪歪绕绕的,很容易就迷路了,     尤其这泰乾宫里,是用阵法布置的帷幔,     孟言茉初时没有察觉,后来明耀带她走了两遍,她才看出来,     所以在那里偷听的话,可以清晰的听到南书房的议事。(未完待续)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